《庄园革命》 作者：鹿人戛 　　文案： 　　俾斯麦家族的人擅长耕种培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丰收之神的意志、万千草木的主人、麦田守望者、僵尸合伙人、魔画领主、饥荒俱乐部创始者、马修·俾斯麦为保护自己的农场绞尽脑汁…… 　　（黑暗诡异世界里的愉快种田文~） 　　作者自定义标签：僵尸 种田文 轻松 第1章 极寒（修） 　　光滑似镜的冰原辽远如海，日光被冰面反射得炫目苍白。 　　极地冰原的一切都停滞无声，不再有陆地与海、船只与马车的区分，它们都是冰中之匣的藏品，沉睡在静谧的永寂里。 　　一艘庞大的三桅杆帆船身陷冰海，尾部大半沉没海中，撞角和船艏指向天空，木质纹理已遭白霜彻底掩盖，倾覆姿态被凝固在最后的时刻。 　　咔嚓，咔嚓。 　　桅杆帆船下响起清脆崩裂声。 　　靠近船舷的船舭处崩开一道裂缝，冷脆的木板被从下撞碎飞溅开来，一只冻得发白的手抓住船舷的一截木箍，从冰水之下钻出一个浑身发抖的十七八岁年轻人。 　　他双手拼命在身上搓动，哆哆嗦嗦对着惨白的双手哈气，被冻僵的大脑这时候还很混乱。 　　稍微抹掉身上的冰水，他迅速从那窟窿再度钻入这艘冰原古船内，摸黑从角落抓住一件铁质器具。 　　他按记忆，手指在这铁具表面拉扣处拉动了一下，火光升起。 　　这是一盏手提式油灯。 　　铁皮灯座上固定着球状玻璃灯筒，温暖火光从铜灯芯上升起，照亮船舱内的狭窄空间。他看见对面由几块破木板和碎布拼凑成的床，床边是一个系了绳带的木药箱，后面则是一根长木梢，上头挂了件粗粝的羊毛毯子。 　　年轻人脱下湿漉漉的冰浸麻布衣服，拧干后挂在木梢上，又把羊毛毯裹在身上，稍微驱散了些寒意，此时脑子也渐渐恢复正常运转。 　　他终于回忆起来。 　　自己叫马修，一所普通农业大学大四学生，毕业离校这天，他独自一人在宿舍通宵玩文明5这款游戏。马修想转行成一个程序员，好不容易在导师推荐下进入一家游戏公司，这对农业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来说算是好出路，心里正愉快。 　　谁想玩着玩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心绞痛，马修呼吸困难，手脚麻木，口舌肌肉也无法控制发声。 　　猝死的恐惧让马修大脑完全空白。 　　他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个缥缈又难辨男女的声音。 　　——即将回归虚无的可怜人啊，万物纠缠于时间之虚，濒临灰烬，将汝放置于命运天秤上，交易达成…… 　　濒死的他成了马修·俾斯麦，一个罗斯特大陆的药师学徒。 　　记忆的衔接依旧有些不利索，马修不确定是转生或者置换命运的副作用，还是寒冷饥饿导致，他翻开一旁药箱，从里头取出装水皮袋，一块烤得发硬的黑麦饼，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口感又涩又粗糙，就像是没有绞碎带壳干草。 　　马修就着冰水和黑麦饼，用力咀嚼，勉强将食物咽下肚，用来缓解肠胃饥饿带来的痉挛。稍微得到能量补充，他开始统计自己手里既有的东西。 　　一盏炼金油灯。 　　一个有三张黑麦饼和水袋的药箱。 　　一条皮毛毯子。 　　这就是马修仅有的物资，在杳无人烟的冰原地界内，他节衣缩食也仅仅能熬过三天，这还是没有被寒冷导致身体病变的理想状况。 　　他又看了一眼炼金油灯。 　　炼金术。 　　在罗斯特大陆上，炼金术已盛行超过三百年。崇尚器械与数学的炼金术师、以元素论和魔术反应为核心的巫师为人类群体内最著名的学者，这两个群体分别创造了“元素时代”和“炼金时代”，过去的三百年里他们展示的奇迹交相辉映。 　　马修仔细观察炼金油灯，这件已被广泛使用的炼金道具核心在灯芯，那是一根炼金铜芯，婴儿小指粗细的铜灯芯上刻有一些奇特的几何符号。最强的光正来自于这些互相连接的几何刻纹，带动整根铜芯也发出光亮，铜芯下层油脂更像是一种润滑和冷却液。 　　这灯芯并不昂贵，但使用时间有限，若是一直保持油灯亮着，只能使用一整天。 　　一旦炼金铜芯魔术反应彻底消失，就需要将其交给出售的商店，付钱让其用炼金反应炉再次对灯芯进行魔术充能，从而让油灯能再次发光。 　　与巫师一样，炼金术师最核心能源依仗就是魔术反应，不过具体魔术反应是怎么一回事，马修·俾斯麦这个北境小镇的药师学徒就一无所知了。 　　马修·俾斯麦之所以会身陷这人迹罕至的北境冰原，是因受雇于一位名为吉赛尔的年轻女药师，吉赛尔要寻找的“冰萝”就在寂静之墙外的冰原上，雇佣冰原镇的马修作为向导，并且以传授药剂学知识作为报酬。 　　人并非不能进入冰原，马修以前也来过，在外围活动也并无大碍，可一旦靠近冰原腹地，涉足不属于人的国度，种种危局就会如影随形。 　　马修搓了搓自己脸颊，他只记得带吉赛尔一路越过那天堑般的寂静之墙，而后一路寻找冰萝的踪迹、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大雾，遮天蔽日的雾气让人无法判断方向，马修沿着自己留下的记号试图返回小镇，谁知越走越远，彻底迷失其中。 　　接着，他们两人遇到了那个东西。 　　吉赛尔朝马修大喊快跑，马修甚至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模样，就看见吉赛尔被看不见的武器洞穿胸口，她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倒在地上。马修咬牙跑去背起吉赛尔，一路狂奔。 　　没跑几步，马修身上一冷，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也多了个洞，这创口贯穿肋骨和肌肉，甚至在他前方冰面上轰开一个窟窿，锐利冰冷的刺痛感和喷涌的鲜血让他恐惧而无力。 　　他记得最后自己摇摇晃晃倒入那冰洞，沉入水下，吉赛尔是否也落水，倒是不得而知。此后就是玩游戏的大学生马修被强行连接到了这位同名药师学徒身上，人生记忆纠缠在了一起。 　　想到这，马修立即查看自己被穿透的胸部偏左处，那里皮肤光滑细腻，肉眼看不出任何伤疤存在的踪迹。 　　他用手指挤压捏搓了一番，肌肉骨骼隐隐作痛，生理伤口恢复快得匪夷所思，但神经记忆的痛觉还是残留下来。 　　这恢复力是怎么回事？ 　　那个古怪声音说什么命运纠缠的交易，自己相当于死而复生？ 　　忽然，马修浑身肌肉绷紧，仿佛被某种东西凝视着，生理上的威胁和求生本能发出了最直接的警告，他屏住呼吸，视力变得模糊，不论怎么揉都没法恢复原状，与此同时耳朵失效，不再有任何声音，然后是嗅觉和触觉，都变得迟钝无比。 　　马修屏住呼吸，借助手中炼金油灯，他将狭小的船舱内部看得一清二楚，除去自己的物件之外，这里只有一堆破碎的木片和木屑。 　　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唯有倒在电脑桌前，听到那个声音时感受到这种仿佛五感被极限压抑的紧迫感。 　　他身上曾被洞穿的伤处突然浮现出一个闭合的人眼状花纹，这只眼睛缓缓张开，眼球诡异地左右转动，仿佛在张望什么，这一幕稍纵即逝，皮肤又恢复原本的白皙。 　　一瞬的感识压迫结束，马修如同水下人终于重新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他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欢迎进入命运之轮，来自异邦的聆听者，听从无处不在的万千低语，孕育增殖之种……” 　　啪！ 　　船舱木墙骤然破开，马修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力将他撞在墙上。马修胸口直接被身后尖锐木梢给刺穿，人给钉在木尖上，鲜血四溅。 第2章 尸身（修） 　　马修努力低头，看向胸口染满血的长木梢，他张了张嘴，眼里渐渐失去了神采，双臂软软垂下。 　　并未受损的炼金油灯将这血腥的狭小空间照亮。 　　站在马修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他赤裸上身，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的灰青色。他双臂微微下垂，灰色眼球里只有一点针状黑色，身体如同某种野兽般保持下蹲伏低状态，随时可能暴起。 　　这野兽男人脑袋靠近马修，鼻子在他身边嗅来嗅去，着重在他胸口处闻了闻，而后他又是抡起手臂，尖锐的手指将马修腹部也整个刺穿，鲜血染满了他的长臂。 　　最后他仿佛才算满意，调转身体，慢慢走出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船舱，这时身体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一步步拖着腿在冰原上挪动，很快就融入了大雾中。 　　毁坏的船舱内。 　　马修眼睛一转，他吃力地用手抓住木梢，一点点将自己身体从上面拔出来，撕裂痛和寒冷带来的麻痹让他直吸气。 　　这是什么鬼地方，丧尸都还带补刀的！ 　　他用手捂住伤口，背靠舱板，只觉得疲倦又乏力，被那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丧尸奇袭，哪怕没死也去了大半条命。 　　马修龇着牙，看着自己胸口和腹部的血窟窿一点点复原，心里稍显安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具不具备不死之身，只是目前看来，起码拥有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 　　更让马修在意的是，那闯入的丧尸现身一刹那，他眼里竟然闪烁出一条信息。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这是什么意思？ 　　活尸的描述倒是很容易理解，产量也还好，但营养和饱腹代表什么？活尸在这个世界难道是一种食物吗？ 　　他立刻联想到此前脑子里的声音： 　　“欢迎进入命运之轮，来自异邦的聆听者，听从无处不在的万千低语，孕育增殖之种……” 　　看见基础数据，这就是自己作为所谓聆听者获得的能力？ 　　那万千低语和增殖之种又代表了什么？ 　　马修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倦意和饥饿冲击下，他翻出木片之下的药箱，抓起最后的两张黑麦饼囫囵吞下。 　　就和他猜测的一样，食物的补充能够减少这种生理上的强烈倦怠感，而且胸口的两处伤口也迅速恢复，只是还留下了浅浅的疤痕。 　　马修当即得出一个初步结论：每次重伤自愈都需要大量摄食，如果不能得到及时补给，可能会陷入某种沉睡状态。简而言之，类似于以冬眠的方式来度过能量匮乏的非常时期。 　　他发现，自己植物保护专业四年的耳濡目染还起了点作用。 　　补充了体能，将毛毯、炼金油灯和打火石放入箱内，套上厚实的麻布袄，马修低头走出破船舱。 　　外面是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人走在其中有一种无比的渺小感，能看出原本这里是一处海域。气温骤降下连水都给冻成了厚厚冰层，以至于海面上的零星船只也被凝固在冰原上，除此之外，稍微留意还能发现一些被封在冰中的鱼群。 　　马修记得药箱里有铁手镐，如果能够将这些冻鱼从冰块里掘出，还能勉强填肚子。 　　正当他准备凿冰取鱼，突然感觉不对劲，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一道黑影从白雾中走出来。 　　他强行止住自己逃跑的本能，这里太平，根本逃不掉，倒不如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那是什么东西，想办法应对。 　　黑影慢慢显出清晰的模样。 　　手持镐子的马修看得心里一紧。 　　青灰色裸露的上身，下垂的手臂，灰色眼球里的死气，以及那看似迟缓实则充满爆发力的伪装模样。 　　那个刚才袭击杀了自己一次的活尸又回来了。 　　马修心里破口大骂，如果说每个世界都有难度分级，这里一个普通小怪都是噩梦级的，有给人这么开局的吗？ 　　骂归骂，马修眼睛牢牢盯住对方。 　　活尸并未立即攻击他，只是缓缓绕着他，歪着脑袋仿佛在思考什么——如果他具有思考能力的话。 　　马修估算，他或许是在思考为什么眼前人没有死。 　　活尸一步步逼近。 　　马修保持不动，他看见对方身上也有很多疮口，是被锋利的冷兵器留下的伤疤，这些疤痕并没有复原，而是伤口翻卷着，剥落了一部分皮肤，其中还有两片木片刺入他的手肘里。 　　最醒目的伤口来自于左肩，活尸左肩的整只手臂不翼而飞，也不知道它遭遇什么状况，在离开破损船舱后是自然脱落还是遇到什么状况。 　　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活尸不具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 　　马修眼中再度显出那行数据。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0。 　　慢着。 　　马修明明记得，此前活尸的魔术数值为1，眼下怎么变成了0，因为某种原因降低了——极可能和少了那只手臂有关。 　　即是说，这头怪物的杀伤力变弱。 　　活尸再次靠近马修，脖子嘎吱嘎吱扭动，直接转了180度变成嘴和下巴在上，双眼和头发在下的姿态。这副诡异模样下，活尸脖子朝前伸长，将原本僵直的肌肉和骨骼硬生生拉长了一截，与马修鼻尖只有一节手指的距离。 　　马修屏住呼吸，按兵不动。 　　这头冰原活尸脖子橡皮一般扭转回原样，他仿佛对马修失去了兴趣，缓缓转身，拖着腿一步步朝前走去。 　　马修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一点点拉近距离，他突然暴起，手中铁镐狠狠敲入活尸脑子里！ 　　大丈夫报仇，一天都晚！ 　　他纯粹是依靠一天死两次的怨气和身体能恢复的底力做出这一举动。将对方爆头之后，马修反而慌了神，往后退了两步。 　　活尸缓缓转过脑袋，铁镐的尖头直接从他眉心钻出来，没有任何粘液流出，周围的皮肤如玻璃般布满裂纹，片片剥落。 　　他灰色的眼眸里只有一种不解的疑惑，眼前的同类为什么会攻击自己，难道他可以违反主人的意志吗…… 　　活尸再度转过脸，继续朝前缓缓迈步，只是身体踉跄，无法掌握平衡，头部嵌入的铁镐过于沉重。 　　摇摇晃晃着，活尸不断倒在地上，开始还能爬起，后面只能手脚挣扎，最终彻底倒下。 　　等了好一会儿，马修这才小心翼翼靠拢过去。 　　他仔细观测了一番。 　　除去自己下手的爆头外，活尸左肩是被某种蛮力扯下来，导致硬化的骨骼和肌肉都有碎裂感，这一点以马修见习药师的经验还能判断，活尸身体僵直，看起来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马修将活尸的躯体翻转过来，检查了一番这家伙身上，破破烂烂的裤子里也没有任何表示身份的物品，脚下倒是穿着北境人士常见的牛皮靴。 　　蓦地，马修觉得哪里不对，他抬头一看，和活尸灰白的眼睛四目相对，活尸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马修一镐子二度爆头。 　　活尸这下子彻底躺倒，再无反应。 　　新书已经签约，正在走流程，请大家放心阅读~ 第3章 好 兄 弟 　　从被活尸偷袭马修就打起十万个警惕，这里的僵尸与他假象中截然不同，行动迅速，爆发力极强，还具有一定的伪装行为。 　　虽然自己目前看来不容易死，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所以马修查看活尸时就攥紧了手镐，一旦有任何异状就继续补刀，一刀还一刀，各补对方一刀，他也算是和这头活尸扯平了。 　　马修这时想了起来，极地冰原上的确一直有活尸的传闻。据说寂静之墙就是古人建立起来，用以保护墙内人不被极地活尸攻击的屏障。 　　到底极地冰原是怎么形成，这些活尸最早又是来自哪里，至今没有一个公认的结论，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过于深入冰原，就可能变成极地活尸，再也无法回来。 　　这次马修·俾斯麦带着吉赛尔药师到冰原，却也知道这个风险，只是以往“沉船”附近并不危险，沉船甚至被马修改造成自己的私人小屋。 　　结果这回沉船附近也有活尸出没，这是史无前例的。 　　冰原深处才有的弥天大雾，游曳浑噩的活尸，都仿佛朝着更外面的地带蔓延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这些都和马修这个药师学徒无关。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寂静之墙，返回冰原镇。 　　马修看着躺在地上，脑袋已经碎裂的活尸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活尸怎么变矮了？ 　　在沉船里，这头活尸带给马修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的冲击力，不仅仅是速度和力量的绝对凌驾，还有它原本就高大修长的身体。 　　可这时候他居然变得和马修差不多高。 　　不止如此，他还在继续变矮。 　　马修眼睁睁看着，这头活尸身体一点点收缩，骨骼塌陷，肌肉枯萎，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被某种东西被吸掉了躯体。 　　最终变成了指头般小小的一粒种子。 　　马修捡起这一粒种子，它外形上很像是一枚大号杏仁，表面枯黄，上面还有一层蜿蜒纹理，重量上也并无差别。唯一要说奇特的地方，就是它那层纹理组成给一个恍若眼睛的纹痕，看起来略显妖异。 　　既然之前活尸都能查看，那么这粒活尸收缩的种子…… 　　马修眼睛凝视种子，顿时又显出一段数据来。 　　低语种子：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0。 　　马修心里有点失望。 　　他最好的期望是，这是一枚“活尸种子”，比如说种下这一枚种子，春天就能收获一只或者几只活尸，不论当打手还是护卫都是一顶一的好，还不用支付报酬。 　　最次也应该是一种特殊的珍贵道具，毕竟吸纳了一整只活尸，那活尸战力实在强横，如果不是自己能极短时间内恢复伤势，估计就被他给灭口。 　　这一枚“低语种子”数据上平平无奇，哪怕描述里说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短时间内至少没法派上用场了。 　　将种子放入木药箱的皮袋内，马修背上箱子，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白雾是一阵一阵的，具有一种周期性，马修只有等雾稍微消散的时刻，按照冰原上沉船和冰川等标志物继续往回走。 　　马修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过于神经焦虑，他总是感觉到，雾中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白雾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像是一个人影。 　　这道人影既不靠近也没有消失，他就那么藏在雾中，远远窥视着马修，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又仿佛什么举动都可能出现。 　　马修不得不一边前进，一边提防身后的危险，这种悬而未决的威胁感让他高度紧张，却又不能贸然进入雾中。 　　白雾再度阶段性散开，露出前方一片牛角状冰丘，冰丘上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羊皮短袄，手中拎着一把黑色双刃斧，褐色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双目，唯一能够确认其身份的是脖子上的挂环。 　　标准的卡尔马王国战士装扮，在冰原镇上，每当男人们需要外出打猎，亦或是出远门，都会随身携带一柄战斧，脖子上挂了铁环。 　　这铁环正式名称叫“铁铭”，铁环上会刻下所属者的姓名，卡尔马人经常死于战场，和盗贼团的血战，搏杀捕猎猛兽，这样哪怕死后，尸体遭到毁灭导致无法识别，也能够以铁铭认出名讳。 　　生者会带上死者的铁铭，将其交给亡者的亲人家属，用以祭奠。 　　马修手持铁镐，有点紧张地和这战斧活尸对峙。 　　战斧活尸慢慢走下冰丘，和马修面对面，一步，一步逼近，手中斧刃上还残留着凝固的紫褐色血污。 　　高大魁梧的躯体从马修身边直直走过，就仿佛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 　　马修反倒是转过身体，跟在战斧活尸身边，他用手拍了拍对方胳膊，战斧活尸微微呆滞，朝他缓缓扭过头来，灰色的眼球里带着疑惑。 　　然后手持战斧继续往前走。 　　马修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跳起用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 　　战斧活尸站定，脑袋朝后面看来，口中低吼了一声，似乎是警告。 　　马修也不管，双手扼住对方的脖子用力摇晃拉扯，战斧活尸仿佛终于被激怒，一把抓住他朝地上丢开，让马修在冰面上滑了老远。 　　活尸摆脱纠缠，一步步坚定地朝远处走去。 　　马修揉了揉膝盖，张开手，手心里是那一枚还带着牛筋绳的“铁铭”，铁环外侧刻着这人生前的名字：埃尔东·麦基。 　　目送战斧活尸巡曳而去，马修这才站起来。 　　两个情报。 　　第一个情报是获取了又一位活尸的身份信息，这次还囊括了他生前的姓名。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 　　比起之前他爆头的那位，这战斧活尸从数据上都要强上许多，魔术方面是前者的两倍。 　　不止如此，马修拍打它胳膊和后脑勺时，只觉得是一块精铁，坚固无比，以自己的手镐怕是根本破不开，根本没法上演爆头的帽子戏法。 　　这也说明，哪怕同为冰原活尸，个体之间也存在高下差异，甚至可能会有能力擅长方面的不同。 　　赤膊活尸速度快，爆发足，但头部防御力和普通人差别不大，战斧活尸就更坚韧，想来应该是防御力极强的类型。 　　第二个情报是，马修具有能够识别活尸的奇特感应。原以为自己是得到了不死之身，现在他怀疑了…… 　　活尸没有再度主动进攻自己，更大的可能性是，马修·俾斯麦也是一名活尸。 　　大家都是兄弟。 第4章 跟随 　　马修又找到了两头活尸测试一番，它们同样没有主动攻击自己的倾向，哪怕自己有略显出格的举动，活尸也仅仅吼两声表示不爽，并无真正意义上的袭击。想来是冰原活尸的内部规则，禁止同类相残。 　　这一发现又堵死了马修的一条路：他还琢磨着让丧尸们自相残杀，看看会不会有更多的低语种子生成。 　　至于再度偷袭活尸的计划，目前马修暂时放弃。眼下他饥肠辘辘，更想快速回到冰原镇，感受一下温暖的篝火堆，热乎乎的浓汤泡黑麦饼，研究活尸和种子的事来日方长。 　　一路上按照大雾的规律停停走走，马修终于远远看到了那巍峨雄壮的坚壁，高逾五百尺（注：1公里=1000米，1尺=1米，1寸=10厘米）的天堑横贯在人与死亡的边界，初次见到“寂静之墙”的人都难以相信，这竟然是千年之前的人造建筑。 　　马修估摸着，再往前走三千尺就差不多到了墙下，顺着那攀钩就能抵达安全的城上，接下来从石梯往下返回冰原镇就会安全许多。 　　可他依旧有一种被人监视的不妙感觉。 　　那潜伏在大雾中的影子没有离开的趋势。 　　马修不敢赌，万一他爬攀钩时，那东西给自己来一下……哪怕不死，可能也会因为无法修复和过度饥饿而陷入昏迷。 　　在冰原上昏迷一夜，第二天大概率已被冰霜冻结，变成了这里冰雕的一部分。 　　他趁着雾起之时，猛地朝人影冲了过去。 　　对方安静地站在原地，随着和马修距离不断拉近，其形态也从模糊逐渐里清晰起来。 　　哈？ 　　马修怀疑是自己看错。 　　这个人……怎么可能…… 　　恰逢大雾离奇地缓缓散去，阳光下，冰之世界反射出的光让空气都蒙上了一层白晕。 　　站在马修对面的人一头火红长发，灰白眼睛里中心两点黑色，洁白无瑕的脸颊有着大理石般的光滑和冰冷，她大约二十岁左右，嘴唇微张，目光茫然地和马修对望。 　　即使化作活尸，也丝毫无法掩盖这位女子生前的清丽姿容。 　　宽大的褐色僧侣袍罩住了她脖子以下的躯体，粗布材质更衬出其肌肤的细腻娇嫩，邪恶与纯真在同一具躯体里纠缠，有一种奇特的亵渎感。 　　她就那么呆呆站立，双目直勾勾盯着马修·俾斯麦。 　　与此同时，马修也得出提示信息。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 　　马修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已然变为活尸的女性。 　　她就是吉赛尔药师。 　　他还记得，这位有一头火红头发的女药师来到冰原镇，俩人第一次见面时，马修·俾斯麦内心是多么忐忑和仰慕。 　　吉赛尔毫不吝啬自己的药剂学知识和经验，对马修的提问一一讲解，她温和亲切的笑容更是安慰人心。美貌与学识并重，善良又无私，这样的药师在马修眼里更加高不可攀，显出自己的渺小，那不可能表达的倾慕也藏在心底最深处。 　　现在的马修截然不同。 　　他可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女人的毛头小子，在信息时代里，网络上人均正妹，但凡繁华一点的路段也不乏漂亮妆容的姑娘，化妆就是欺骗视觉的艺术。 　　早有人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 　　马修心里完全是波澜不惊。 　　吉赛尔千里迢迢来到冰原镇，雇马修和她一起越过寂静之墙去找冰萝。恰好遭遇极地冰原扩张的异常，这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只是找遍记忆，他并没有看到吉赛尔异常的举动和言语。 　　平日里吉赛尔也在镇上给人治病，碍于冰原镇的匮乏物资，很多药材却是没法及时获得，需要依仗每月路过的商队带来。 　　马修记得清楚，镇上有个叫珀丽的小女孩，身患一种古怪的咳病，吉赛尔判断说是肺先天缺损了一部分，冷风或者尘埃刺激就会让她不住咳嗽，甚至会咳出血来，堵塞呼吸。 　　要治好珀丽，需要用一种特殊的草药为核心，填补肺部的孱弱。这种药草为火元素圣植“月冕果”，是南方靠海的都灵王国神殿的稀有特产，极北之地根本没有。 　　所谓圣植，是神官们在神殿内以特殊手法种植培育的珍稀药草，据说神殿信仰的神灵“万物主宰”会降下圣光，给予庇护，驱散邪恶，在圣光下成长的药草，就被称之为圣植。 　　吉赛尔为此忧心愁愁，每天都在草纸上以鹅毛笔演算，试图找到一种暂时能够代替月冕果的替代物。 　　为此她甚至延后了原本和马修约定进入冰原的日期。 　　这是马修关于吉赛尔在冰原镇的记忆。 　　后面进入极地，吉赛尔一直叮嘱马修，让他指路就行，必须在自己身后，一旦遇到什么危险立刻逃走，听到自己的提醒也立刻逃走，不要管她。 　　常年在冰原外围寻找药材和种子的马修觉得奇怪，为什么吉赛尔药师总有一种不详的预兆，认为这一次出行必定会遭遇危险？ 　　然而吉赛尔的担忧终究成真。 　　马修和吉赛尔在雾中遇见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身披哥特式银板甲的武士，他手拄十字剑，站在白雾之中。武士从护颈甲上露出的颈部被绷带层层缠绕，再以黑线缝合封死，覆面盔罩住了整个脑袋，挥剑时绷带从其头盔后面飘扬，仿佛某种白缨。 　　剑士动作快到眼睛无法捕捉，一剑刺透吉赛尔，又一剑贯穿马修的胸膛，而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它和马修见过的那两个活尸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精准，冷酷，甚至充满美感，就像是某种专为杀戮而生的人形兵器。 　　马修将脑里杂念抛开，上下打量着已成活尸的吉赛尔。 　　吉赛尔本来身姿高挑，不过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避开好色之徒的注意，她用僧侣袍将自己身体包裹起来，平时也将一头醒目红发藏在兜帽内。 　　马修看着这位药师，有点感触：“不是我不救你，吉赛尔小姐，当时我也尽力了，甚至被杀了一次……你就别跟着我了，如果我找到能够将你解除尸化的办法，我一定回来救你，行了吧？你就别跟着我了。” 　　吉赛尔依旧呆呆看着他。 　　马修一走，吉赛尔又亦步亦趋，这让他很头疼。 　　他心里一横，用一块布蒙住吉赛尔的双目，给她系在头上。结果双目失明丝毫不影响吉赛尔追踪马修，就连步伐都不曾缓慢，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追踪的。 　　我就还不信了！一头丧尸还能硬赖上了？ 　　于是马修尝试能想到的各种手段。 　　用绳子把她手脚交叉绑起来——他一走，吉赛尔直接崩断绳子跟过来。 　　以手镐挖坑，将吉赛尔用冰埋起来——他一回头，吉赛尔打碎冰块，揭棺而起。 　　马修将她塞进冰窟，给她身上绑了沉重的冰块，眼睁睁看着她下沉到不再冒泡——才没走几步，回头一看，浑身湿漉漉的吉赛尔牢牢跟在身后。 　　一番折腾，天已经黑了。 　　马修返回冰原镇的计划不得不搁置。 第5章 吉赛尔 　　北方的夜短暂而寂寥，在冰原上更是如此，一盏炼金油灯的微光在冰层的镜面反射下散向四方，发挥出远超本身的亮度。 　　入夜后冰原的一切仿佛都暂时休止，不论是雾气还是活尸，都隐匿不见，只有一望无际的冰境海面，以及四周此起彼伏被凝固的浪状冰丘。 　　马修裹了裹身上羊毛毯，用手镐敲碎了一块冰中的带鱼，稍作犹豫后啃了下去。 　　他估摸着，这里都是零下温度，常年冰冻，几乎等同于一个天然大冰柜，冷藏的鱼肉细菌病毒应该活性较弱，生吃也问题不大。对一个卡尔马人来讲，生吃肉类几乎是习以为常。 　　卡尔马人居住在极北之地，王国地域幅员辽阔，然而可利用的土地却很少，以小麦为主的耕种粮食无法养活上百万的百姓。 　　大多卡尔马人通常食物都是鱼肉、黑麦饼，哪怕这些食物也常年不足，普通卡尔马人需要外出受雇，以赚取钱币来购买足够养活家人的粮食。 　　渔民、猎人、佣兵是卡尔马人最常见的三种职业，其中尤以佣兵出名，卡尔马人勇猛团结，忍耐重诺，一直口碑极好。 　　不过不论怎么美化，也无法忽视现实的艰难，渔民、佣兵和猎人都是死亡率极高的职业。 　　近海鱼少，卡尔马人要捕鱼就得去大海深处，风暴和巨浪从来都是海上的侩子手，一次远航捕鱼，如果能够全员整齐返航，就已经称得上足够幸运。 　　猎人则是需要结伴进入深山里，寻找大型猎物的踪迹，经常会遭遇同样捕猎的猛兽凶禽，同样很容易伤残甚至送命。 　　佣兵更不必提，哪里有争斗，哪里几乎就有卡尔马战士，他们为赚取佣金拼上性命，享有口碑的同时也付出了大量鲜血和破碎的家庭。 　　总而言之，恶劣极端的气候和匮乏的耕地造成了卡尔马王国的食物短缺和贫困问题，不得不输出大量劳工，来缓解本身资源不足的窘困。 　　吃生肉固然有卡尔马人祖上展示血勇和凶悍的传统，也有饥饿留下的民族记忆，看到肉就想要吃掉，吞入肚子变成力量，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马修小口小口啃着冰鱼，这不知哪一年的老带鱼吃起来并无怪味，甚至还保留了一部分鲜甜，比起黑麦饼可是要好太多了。 　　他突然想起，如果来这里凿冰鱼，再拿回小镇去卖，或许也能小赚一笔外快。 　　边吃鱼，马修自然而然看向炼金油灯前方，那里站着身着僧侣服的吉赛尔，她身上湿透，长袍贴在体表，露出属于年轻女性的柔软线条，依旧站着纹丝不动。 　　为什么她会一直跟着自己？ 　　哪怕自己也是活尸的一员，之前也没见其他极地活尸跟随自己的，数据上吉赛尔和此前赤膊、战斧两具活尸都差异巨大。 　　活尸（吉赛尔）：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 　　特殊亚种描述了吉赛尔的状况不一般，产量1表示稀有度，精神上居然首次是+1，魔术5虽然还不能理解如何，但已是第一头赤膊活尸的5倍，这种差距几乎可以表明属于不同种类。 　　马修绕着吉赛尔走了一圈，看着她头发依旧在往下滴水，强迫症受不了，于是他用毛毯给她稍微擦了擦。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活尸也会觉得冷吗？ 　　此前的斧头哥会有不爽的表现，将自己一把丢出去，说明这些活尸不是完全没有一点自我的，只是被某种力量束缚，在冰原上游荡巡逻。 　　马修自己也是活尸，但却和普通人一样会觉得饥饿和口渴，疲劳和困乏，甚至肚子饿得更快。 　　他能想到，自己和吉赛尔的共同点都是被那神秘的板甲剑士一剑透体，然后就都有了不同程度尸化。 　　可马修能保持自我，吉赛尔却不能。 　　两者区别到底在哪？ 　　对了，那东西。 　　马修从皮袋子里摸出那枚杏仁形状的低语种子，这东西来历诡异，似乎就是让自己借用命运之轮来到这里的力量所形成之物。 　　种子的意义十分简单，延续生命和种族，繁殖自我。 　　唯有种下它，或许才能得知进一步的情报，也可能会引起后续麻烦。 　　眼下还没彻底脱险，不宜节外生枝。 　　马修收起种子，拍了拍吉赛尔的肩膀：“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第一个投奔的小弟……不，小妹。” 　　“从今天起，跟我混，放心，绝不会让你吃亏，冰原上的活尸都是我的兄弟。”马修自娱自乐地说：“不过就是你这美瞳能不能摘一摘，晚上看起来怪渗人的。” 　　说着说着，马修突然发现，吉赛尔身体在轻微哆嗦。 　　他心想，难道活尸真的会怕冷吗？那他们是怎么顶着这零下十几度走来走去的……靠锻炼？还是那个魔术？ 　　吉赛尔突然咳嗽了两声，她手指捂住嘴，眉头皱起，抬起头看到马修时一愣：“你没死？” 　　马修大吃一惊，吉赛尔声音虽然有些沙哑虚弱，但的确是那女药师的本声。 　　不止如此，吉赛尔的灰眼瞳也变回她本来深邃的绿色，面部肌肉也柔和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僵硬和冰冷。 　　“吉赛尔小姐？”马修试探性喊了一声。 　　“是我，马修，的确是我。”吉赛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四周，喃喃自语：“还在冰原，看来果然……” 　　“马修，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是说……在我被杀死之后。”吉赛尔双手抓住马修的肩膀，凑过来一脸认真地问。 　　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睛光是对视都让人有点受不了。 　　马修这才体会，小马修会心里暗恋上这位女药师，也属正常。 　　“是这样的。”他想了想，当即开口：“当时我们遇到了那头极地活尸，也就是那位身着板甲的剑士……” 　　马修隐去了转生置换和命运之轮的部分，只说自己是潜水装死逃过一劫。 　　“是这样啊。”吉赛尔若有所思：“被活尸剑士杀死后就会感染成活尸，这里的活尸应该都是这样不断积累增多，才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吉赛尔小姐，你之前不是像活尸一样，怎么突然恢复了过来？”马修好奇问，这也符合马修·俾斯麦这位耿直小伙的说话习惯。 　　“是这个。”吉赛尔解开湿透沉重的僧侣袍，翻找什么。 　　由于被之前冰水浸透，外衣褪去，一下子就凸显出里面最后的内衫，不过由于绑得很紧，马修也看不出具体大小。 　　他礼貌性瞄了两眼，然后将注意力回到吉赛尔的手上。 　　“我来冰原之前，带了这个。”吉赛尔张开手掌，掌心有一枚干瘪的粉红小果实。 　　“这是万物主宰神殿的圣植‘月冕果’，本来可以抵抗极地的尸毒。” 　　月冕果（残缺）：异常特殊的魔术融合体。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1。 　　马修仔细一看，发现这月冕果有点奇怪，果实本身残缺了一大半，看起来像是内部果肉被切除出来，仅剩下果核与一层外皮。 　　“难道……”他有点不能理解：“吉赛尔小姐你把月冕果用在了珀丽身上？” 　　“再不医治，那孩子就要死了，熬不过两天。所以我演算了一番，用其他药物代替防身，看来失败了。”吉赛尔坐在马修身边，和他肩靠肩共用一条毛毯：“只是这次连累了你，抱歉了，马修。” 　　转生后的马修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自遇到吉赛尔，总觉得她必有所图，心里对她很提防。马修无法相信，她居然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生病小孩，拿出自己性命攸关的贵重宝物。 　　这种人该说傻还是天真？ 　　“为什么？”马修忍不住问。 　　“你在说什么啊？马修。”吉赛尔一怔：“有人病了，需要帮助，我是一个药剂师，帮助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第6章 不死 　　马修对说到做到的人是服气的。 　　“吉赛尔小姐，那这枚月冕果是不是已经无法生效了？” 　　“也不算失效，只是效果削弱了很多。”女药师看着掌心那干瘪掏空的果实：“不过按照冰原的状况，哪怕月冕果能够抵抗尸毒，也没法长时间在这里逗留，那种程度的活尸，大概已经是属于‘魔灵’了。” 　　“魔灵？”马修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个词。 　　“魔灵，就是本身具有魔术反应的特异体，它们本身就拥有完整的魔术回路，能够制造出特定的魔术反应，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巫术。不同于巫师，魔灵的能力大多比较诡异，而且杀伤力极强，不明原理，哪怕是巫师教授也可能陷入危机。” 　　吉赛尔还是和之前一样知无不言。 　　“要对付魔灵，只有巫师才行。”吉赛尔轻轻说道：“药师是救人的，炼金术师是制造器具的，巫师则是研究这些异常体，或许只有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们来到这里，才有机会吧。” 　　说到这里她哈秋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似乎有点着凉。 　　马修将毛毯朝她多挪了一点：“吉赛尔小姐，那既然这里有魔灵，巫师为什么不来这里处理呢？” 　　按照马修·俾斯麦的认知，炼金术师近乎于工程师，设计和创造各种实用器械，与大众接触很多。 　　巫师则与普通人交集甚少，他们总有些孤高和冷淡，仿佛对于世俗兴趣不大，沉迷于“地火水风”四元素世界里，探索常人无法理解的真理。 　　不过面对非人之物时，巫师往往又是最积极的一群人，曾与全盛时期的神殿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 　　“这个啊。我听说，真理之眼刚成立时，当时的巫师教授们就群体出动，越过寂静之墙去查看过……” 　　吉赛尔露出回忆的神色，手指放在膝上：“他们也无法进入极地冰原深处，当时还死了好几个巫师教授，损失重大，最终只得放弃进一步探索。” 　　“寂静之墙的存在，让活尸无法越过这里，不过目前看来，或许会有一些不一样的状况。” 　　女药师叹了口气：“但这一点，冰原镇的卫兵应该已经发现了，估计也暂时没有什么办法。” 　　马修递给她一条从冰块里凿出来的带鱼：“吉赛尔小姐，吃点东西吧。” 　　“其实，我不用……不过，谢谢啦。” 　　吉赛尔接过这一尾鱼，从怀里翻出一根小臂粗的木手杖，对准冰鱼念。 　　“光明之火洁净世间，寂灭之火破除诅咒，天穹星辰诞生的火源之地，永恒燃烧的万光之国，以渺小的仰望撬动万物之火，以火之名、光之誓，予生之希望，死之燃烧，以巫之名，火舞。” 　　这一段抑扬顿挫的颂咏后，吉赛尔的手杖上燃起一条缠绕的火蛇，她手杖轻摇，磅礴火焰吞没带鱼，一下就将其烧成焦炭。 　　“抱歉……看来火舞术过于灼热了。”吉赛尔有点尴尬。 　　马修却一脸激动：“吉赛尔小姐，你还是巫师大人吗？” 　　在罗斯特大陆上，平民见到巫师和炼金术师都要加上“大人”两字以表尊重。 　　“略懂一点。”吉赛尔也没有隐瞒：“我是希尔德商会的巫师，不过真正擅长的是药剂学。” 　　“您能教我巫术吗？”马修心里琢磨，吉赛尔是个好说话的人，机不可失，一定要抓住学习储备的机会。 　　“抱歉。” 　　对方的婉拒让马修难免失望。 　　“巫师不同于药师，需要经过长期的理论学习，按照目前五大王国的要求，都要进入巫师学院经过最少四年的理论基础进修，通过毕业考核，才能成为巫师学徒……” 　　吉赛尔一脸歉意：“巫术本身具有很强的杀伤性，所以但凡是巫师，都必须在学院和正式巫师导师面前宣誓承诺绝不滥用，才能开始学习相关知识。这一规矩，我也不能违背。” 　　马修很快调整了过来，点点头：“原来如此，理解理解。” 　　“旅馆里，我的房间内留了两本手册，都是我一段时间内写下的病人病理，还有一些药物研究说明笔记，那两本都送给你。” 　　马修却听出一点不对劲：“吉赛尔小姐，你不想回冰原镇吗？” 　　“我回不去了。”吉赛尔幽幽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马修，我已经不是纯正的人类，只是因为一些情况，我能短暂恢复一点自我理智，但大多时间，我也是冰原活尸的一员而已。” 　　“反正我也无法回去，这枚干瘪的月冕果就送你做研究，这个也给你吧。” 　　吉赛尔将手里的短杖放到马修手里：“这是一柄巫师杖，每一个巫师要使用元素力量，都需要特殊道具来构建魔术反应，留着做个纪念。” 　　“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一名巫师，那就去你们卡尔马巫师学院学习，你很善良，我记得，最后你都想要背着我保护我，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巫师，帮助更多的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马修有些伤感。 　　他吃软不吃硬，别人对他好，马修也一定不会让对方吃亏。 　　“吉赛尔小姐，回去可以找巫师帮……” 　　“做不到的。”吉赛尔打断他的话，笑容有几分苦涩：“如果现在真有治愈极地活尸的办法，巫师和炼金术师甚至神殿神官都不会保持沉默了。” 　　“如果我回去，只会变成他们的实验对象罢了，我不想那样，马修，你明白吗？” 　　马修无话可说。 　　“所以，马修，现在我郑重地请求你，将我杀死。”吉赛尔一脸严肃：“让我从这种状态里解脱出来。” 　　马修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天快亮了，我马上要尸化了。”吉赛尔看向天边，云层里已经有了几分橘红。 　　“就现在，快动手吧！” 　　吉赛尔说：“理论上活尸的弱点是头颅，只要敲碎头颅，行动的枢纽和动力都被破坏，也就等同于死亡。”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来吧，马修，用力！不要留情！” 　　马修攥紧手里的手镐，咬牙道：“我要来了！” 　　“来吧，来吧。” 　　“我要下死手！” 　　“嗯，千万不要手软。” 　　“我要一镐子对准你的头！” 　　“就是这样，拿出男子汉气概。” 　　马修大吼一声，一镐子砸去，在距离吉赛尔还有几公分的距离硬生生停下。 　　手镐从他手指间滑落。 　　马修大骂自己没用。 　　对着这样一个帮过自己的人下死手，他实在做不出来。对活尸爆头毫无心理负担，毕竟已经是怪物，可活人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对不起！我做不到。” 　　吉赛尔睁开眼，一脸哭笑不得，最终她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现在还是活人的状态，你下不了手，但如果我尸化就是怪物了，你动手起来应该就不会难受了。” 　　第一缕曦光照在吉赛尔洁白的面颊上，她双目里色泽散去，恢复成活尸的死灰色，整个人又变得僵硬而呆滞。 　　马修拿了吉赛尔的巫师杖，有点头大。 　　不是我不想杀你，是我真的做不到啊，小姐。 第7章 警戒 　　既然拿了吉赛尔的巫师杖和月冕果，马修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完成对方的嘱托。 　　吉赛尔尸化后也很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让马修折腾。 　　马修先是用手镐敲敲打打了一番，事实证明和他设想一样，吉赛尔尸化后身体坚硬无比，普通铁器根本没法划破皮肤，头颅更是坚硬如刚，把手镐镐头都给敲歪了。 　　他翻开药箱，在里头找到一把用麻布缠紧的小刀，这把刀用来采摘药草和切割食物用，虽然刀刃很短，但经常打磨还算锋利。 　　马修将小刀在吉赛尔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雪白细长的脖颈和黑不溜秋的小刀形成一种鲜明黑白对比。 　　连马修都不免产生一种错觉，要毁掉这美丽之物的自己才更像是邪恶代表。 　　他不看吉赛尔那张让人下不了手的脸，握紧小刀用力刺她脖颈。 　　马修用尽力气，刀刃仅仅在吉赛尔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白痕，眨眼间就恢复如初，不论怎么劈砍都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损伤。 　　一番折腾下来，马修饿得要命，他觉得吉赛尔还没死，自己就先要饿晕过去，估计比吉赛尔更容易死在这。 　　这回只有欠着。 　　一人一尸一前一后，行走在寂寥的冰原上，距离那一堵隔绝活尸的坚壁越来越近。 　　站在寂静之墙下，马修仰起头，看着这沉默又坚实的陡峭工事，看得脖子都酸了，只看到它和高空云雾融为一体。 　　罗斯特大陆目前依旧是依靠牲畜和人力为主，这高逾五百米的雄浑城墙也不知道是怎样搬运和切割砖石，墙面平整如镜，砖石间缝隙几乎无法插入刀刃，工程学工艺极其精湛。 　　五百米的城墙横贯在起伏山脉之间，与陡峭的冰峰融为一体，凝成一道高不可攀的屏障，让活尸根本无法越过。 　　寂静之墙面对冰原没有城门也没有阶梯，这面厚实坚固的城墙仿佛并不需要人往外走，只纯粹单向防御工事。要越过这一堵天堑就得完全靠上面那一个个攀钩。 　　马修视线下移，被冰层覆盖的墙面上有一根根铁铸尖钉，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拒马般的尖刺，不过运用得当的话它们就能成为攀爬的钩子。 　　上面还有两根涂了油的绳子垂下来，这是马修和吉赛尔来之前留下的，方便回去时用。 　　马修不管后面的吉赛尔，将绳子系在腰间，手脚并用朝上攀爬，他在手指上套了线手套，还抹了盐，能起到很好的防滑作用。 　　要爬过垂直五百米的峭壁很不容易，马修爬了五十步就有点脚下发抖，随着高度提升，冷气流活动也变得强烈起来，刺得他脸颊发痛。 　　他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只见吉赛尔正呆呆在墙下仰望自己，似乎无法逾越这一面高墙，这一点让马修稍微松了口气。 　　马修专注于攀爬，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体力。 　　大约爬了三百米，马修稍微停顿，坐在一旁木板上恢复体力——这也是以前攀爬者留下的，每隔几十米就放置固定了木板，用以让人稍作休息。 　　他喝水时看到下面已经不见吉赛尔的影子，只有白皑皑的一片，雾气氤氲，让一切又变得朦朦胧胧。 　　马修回头，手指一哆嗦，水袋落入下方的雾中。 　　他睁大眼看着旁边墙壁。 　　吉赛尔站在光滑冰壁上，整个人呈现出违反地心引力的姿态，身体和地面平行，她脚踩在寂静之墙上，僧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位尸化后的女药师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修。 　　马修无语凝噎，别这样吧…… 　　尸化吉赛尔显然并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跟着马修，马修去哪，她跟着去哪，就像是一个影子。 　　马修只能暂时先不管这事，爬上去是当务之急。 　　他咬牙一步步朝上攀爬，体力不断削弱。 　　与他不同的是，隔壁吉赛尔脚步轻盈，在墙壁上行走如履平地，看得马修嫉妒不已。 　　同是活尸，为什么吉赛尔刀枪不入还能踏墙行走，为什么自己就只是被打不死而已？ 　　马修爬到墙垛处几乎精疲力尽，勉强滚过去，仰躺在城墙上大口喘气。吉赛尔则是站在墙垛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他，露出仿佛不解的神色。 　　“能不能背我一下啊？”马修揣着气说。 　　吉赛尔毫无反应。 　　马修真去试了试，结果尸化的吉赛尔根本没配合，他一个猴子抱树吊在吉赛尔身上，不论怎样吉赛尔就僵在原地，唯有拉着吉赛尔，她才随马修走动而走动。殭尸背人失败。 　　站在城墙上，已能够看见远处篝火，那是卡尔马王国在冰原镇驻扎的卫兵，他们主要是负责戍卫寂静之墙，保持警戒。 　　马修给吉赛尔套上兜帽，再用布条系住双目，让外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容貌，这才背上药箱一路牵着她往前走。 　　城墙内侧往下有阶梯，下墙倒是轻松。 　　篝火处有五六个卫兵正在当值，他们都身着皮甲，腰系长剑，火堆边草垛前有一个简易武器架，上面还有六根长矛，五张圆盾。 　　“咦？这不是马修吗？”一位身材消瘦的卫兵手持火把过来，他同样脖子上系着卡尔马战士习俗的铁铭。 　　火光映出哈着白气的马修，以及后面被僧侣袍包裹起来的吉赛尔。 　　“吉赛尔药师怎么了？眼睛受伤了吗？”卫兵见吉赛尔双目蒙着，有些意外。 　　马修记得他叫里德，是冰原镇老铁匠的儿子，为磨练自身勇气和体力，加入冰原镇边境中队两年，是一个年轻卫兵。 　　“里德大哥，吉赛尔药师在冰原上旧疾复发，见不得风和强光，需要回镇上休息一阵子。” 　　里德担忧道：“没什么大碍吧？” 　　“目前来说没事，我也是按照吉赛尔药师的要求，总之，生病之后需要多休养，暂时说不出话来。”马修是镇上的药师学徒，平时为人耿直，所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里德点点头：“快点回镇子上吧，你们也出门有七八天了，回去好好休整，烤烤火，暖和一下。” 　　挥挥手，里德突然又说：“等一下。” 　　马修手心一紧。 　　里德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袋递过来：“里头是果酒，喝点暖一暖身体。” 　　马修仰起头喝了一口，这果酒酸涩，酒味也很淡，不过对方的好意还是让他心情放松许多。 　　末了，马修投桃报李：“里德大哥，吉赛尔药师带着我在冰原上找药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雾气朝外蔓延开了，而且还能远远看见活尸……” 　　听到这条情报，里德脸上严肃起来：“这件事之前已经听过，不过目前还不确定，班克斯队长带着十几个兄弟已经去冰原查看了。” 　　马修问：“他们去了多久？” 　　“四天。”里德仿佛也感觉到不对劲：“应该不会有事吧……以前也有四五天巡逻的时候。” 　　马修深吸一口气：“里德大哥，最好还是将这事上报，告诉临近的军团指挥官，安全起见。” 　　里德也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寻常：“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 　　他朝另一个人喊：“瑟维斯副队长，队长可能遇到麻烦了……” 　　此前懒洋洋喝酒的卫兵一个个手持剑盾站起来。 　　“我早想当队长很久了，班克斯这回如果死在了冰原，队长多半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其中领头是一个高大方脸男人，他大笑后笑容很快收敛，冷冷说道：“我瑟维斯以冰原镇中队副队长的身份下达命令，所有人，保持战时警戒。现在，点到名的人，和我一起去支援班克斯。” 　　他手拍盾牌大吼：“卡尔马人！” 　　士兵们齐声：“无所畏惧！” 第8章 小镇 　　镇子坐落在寂静之墙以南不到三十公里（1公里=1000尺）的一片小平原上，由于是距离极地冰原最近的人类居所，因此小镇也直接借用了冰原之名，叫冰原镇。 　　卡尔马王国地广人稀，大片土地无法耕种，绝大区域常年寒冷，实际上人口并不多。 　　冰原镇有900来人，这种程度的人口在其他地方根本不能称之为小镇，更近乎于一个大型村落。 　　不过这里就毗邻一处大铁矿，所以镇上百姓们也不缺活儿干，壮年男性大多是冰原镇铁矿的矿工，白天齐刷刷离开去挖矿，晚上又一起脏兮兮地返回。 　　疲劳的一天后，矿工们最爱的地方就是酒馆。 　　大口喝酒，大声叫骂，赌两把，互相找个理由打一架，找喜欢的姑娘调情开荤笑话，对娱乐匮乏的北境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遣。 　　镇上最受欢迎的酒馆叫做“红鼻子”，就在镇上东南方的拐角处，蝴蝶门旁挂了一片方形木牌，上面画了一个被涂红的鼻子。 　　傍晚的红鼻子酒馆里，男人们已经在喝酒赌钱，玩得不亦乐乎。 　　酒馆老板拉穆尔，一个有弯曲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总是穿着雪白的上衣，黑色长裤，腰背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北境少有的体面人。 　　拉穆尔和伙计打发了一个酒鬼，接着那座椅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占据。 　　“来一杯啤酒，不加冰。”年轻人搓着手说。 　　拉穆尔抓起旁边的长颈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马修，你是刚从冰原回来了吗？有没有找到新的酿酒种子？” 　　“一无所获，还差点送了命。”马修咧嘴苦笑。 　　“辛苦了。”拉穆尔将圆酒杯放到他面前：“那么，这杯我请。” 　　“不愧是拉穆尔老板，难怪都想和你当朋友。”马修喝着免费啤酒，回忆脑子里和拉穆尔的交集。 　　冰原镇上，拉穆尔已经开了二十年的酒馆，他身上有卡尔马人和阿基坦人的血统，来冰原镇是为了在北境寻找一些新的酿酒材料。 　　也有说，拉穆尔是暗地做铁矿和粮食走私生意，而这两桩买卖冰原镇都需要。 　　不管拉穆尔到底做什么生意，总之这二十年来，拉穆尔的确颇称赞，其慷慨绅士受到男女的喜欢。再者是拉穆尔路子很多，有麻烦，有交易，有钱，没钱，都可以找拉穆尔。 　　拉穆尔感冒之类的小病时会找马修医治，一来二去俩人也熟悉。后来拉穆尔知道马修有收集种子的爱好，就委托马修帮他寻找适合酿酒的果实，因为他坚信，北境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烈酒原料。 　　“拉穆尔老板，我想打听一个人。” 　　“哦？” 　　马修摇了摇酒杯：“你听说过埃尔东·麦基这个人吗？” 　　“埃尔东·麦基……”拉穆尔微微皱眉，停止了手中擦拭酒杯动作：“马修，能问一问原因吗？这个人我的确认识……但是他二十年前就失踪了。” 　　马修从兜里翻出那一枚“铁铭”，轻轻朝拉穆尔推过去。 　　酒馆老板用手指捻起铁环，翻出一枚放大镜，仔细查看上面的刻纹，脸上一黯，神色有几分复杂：“的确是他的铁铭，埃尔东·麦基。” 　　“二十年前我才到冰原镇，心血来潮开了酒馆，埃尔东是和我一起过来的，他是我的护卫。” 　　拉穆尔放下玻璃杯，手指轻轻摩挲着铁铭，目光深沉：“说是护卫，我们更像是合作伙伴，我们在一起寻种、酿酒、卖酒。” 　　马修低头喝酒，静等下文。 　　有个喝多了的矿工过来，看到马修也在，醉醺醺地说：“马修小子，快，给我把吉赛尔小姐叫过来，上次她还对我笑，我要请她喝酒！” 　　马修心说，她过来怕不是要咬你。 　　拉穆尔让酒保扶矿工到一旁角落醒酒，这才继续讲道：“酒馆开业的第一年，有一天突然埃尔东就不见了，我拜托当时的卫兵队长和镇长先生，发动了很多人去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他就那么失踪了，没想到是去了冰原，这一点我实在不明白原因。” 　　酒馆老板眉毛拧起，嘴唇抿紧：“抱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请去找格雷戈里骑士吧，当时他最清楚详细情况……马修，你查证之后这个铁铭能留给我吗？他是我的好友，我只能以这种方式纪念了。” 　　“好的。” 　　“谢谢。” 　　手持炼金油灯出了酒馆，一阵凛冽寒风迎面刮过，稍微驱散了些环绕马修的酒气。 　　他本来只是试着问一问，没想埃尔东·麦基还真和冰原镇关系匪浅，还牵扯到了圣光骑士格雷戈里。 　　这事可能还需要好好琢磨一下，马修并不想要继续招惹麻烦。他自己都还有一屁股问题。 　　马修的小木屋在小镇东南角边上，小镇居民的木屋间都有石墙做一个简易隔断，以避免失火后迅速扩大蔓延。 　　推开木栅门，马修反手锁上栓扣，终于将冷风大多阻挡在外。 　　他用黄铜矿摩擦点燃火绒，在屋子侧边的炉子点燃火，这才关掉了光线已经越来越黯淡的炼金油灯，将其放在床头。 　　烧上一壶水，马修手持火烛走入内屋，这里比外屋更大，贴墙有两个木架子，架子上都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陶壶，每个壶都以黏土封口，表面刻有字痕，以白色颜料填充，以互相区分。 　　马修目光扫过去，每个陶壶都代表了一段搜寻经历。 　　埃里克小麦、奥拉尔秋菊、科尼玫瑰、阿基坦小麦、佐敦薄荷、黑堡港香蒲、圣博洛尼葡萄、巴斯燕麦…… 　　这些种子来自于五大王国不同地方，是马修的父母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才收集到的，总计超过300类植物种子。 　　卡尔马王国的俾斯麦家族擅长耕种培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俾斯麦家族从种子上起家，他们原本是世代农夫，但找到了几种对卡尔马王国非常重要的黑麦种子，这种种子在恶劣的冻土上也能生长，稍微缓解了卡尔马王国缺粮的窘境。 　　也是因为这重要发现，让国王亲自宣布赐予俾斯麦家族领地与贵族头衔，并且鼓励继续为王国寻找更多的优良种子。 　　马修的爷爷，尼古拉·俾斯麦是一个胆子很大的男人，他年轻时游历各国，求学于各知名学院，见多识广。 　　接任贵族头衔后，尼古拉将俾斯麦家族所有的财力都耗费在了育种上，他雇佣了巫师，用魔术反应对种子进行改造，试图给北境带来一种高产又不怕恶劣环境的小麦种子。 　　这一做法引起了大多人的恐慌，魔术反应改造后的粮食，那还能吃吗？如果吃了，人会不会变成某种魔物？万物主宰神殿的神官还没有表态，各路贵族已经纷纷对国王上信表示了强烈谴责。 　　尼古拉顶着巨大压力，咬牙坚持。 　　整整十年，俾斯麦家族耗尽最后一枚银币，变卖了土地和房产，遣散仆人，卖掉牲畜和马匹，最后得到了一种长势喜人的小麦。它们麦穗饱满而且极度抗寒，对雨水要求也不高，非常适合卡尔马王国的干冷环境。 　　尼古拉喜极而泣，整个家族都因此而扬眉吐气。 　　就在尼古拉得到了王国嘉奖时，皇家学院的巫师却给出鉴定结论：这种魔术反应影响的小麦并无意义，因为它们育种后的种子和普通小麦没区别。 　　尼古拉不肯相信，反复试验，结果却是残忍的，这些魔术小麦的后代的确失去了魔力，它们依旧是那些普通的，怕寒，喜水，对土地肥沃度有要求的麦种。 　　散尽家财不过制造了一个贵族间喜闻乐见的笑话，才到的嘉奖又被收回。 　　尼古拉将自己吊死在一棵枯树上，以死谢罪。 　　他的儿子，也就是马修的父亲，依旧在收集各种种子，坚持认为这样是有意义的。他试图找到能够让卡尔马王国吃饱饭的粮食种植，十年前他和妻子也在一次寻种时跌落山崖而死。 　　留给马修的，只有一个厚厚的记载种子的笔记本，以及这300种来自各地的种子。 　　马修有几分惆怅。 　　生前是农学生好不容易转职程序员，现在转生到这边，看来还是绕不开种地……命运之神真是个混蛋。 第9章 约定 　　站在屋子中央，是身着僧侣袍的尸化吉赛尔，她那双灰白眼眸在烛火下更显幽冷，仿佛某种藏匿丛林的野兽。随马修左右踱步，吉赛尔针尖状黑瞳也在跟随左右转动。 　　马修正头疼出行的问题。 　　家斜对面是红鼻子酒馆，也就不到十米距离，所以去找拉穆尔时吉赛尔在家也没问题，在尸化吉赛尔眼里，只要马修不超出她的辐射的20尺就行。这个距离是马修在回冰原镇的路上反复测试得出的结果。 　　想要走远一点，就得带着吉赛尔，理论上始终有风险。 　　马修正琢磨，突然听到一个略显迷糊的声音。 　　“这里是……” 　　吉赛尔揉着额头，眼眸里宝石般的绿色再度恢复，她左右看去，很意外：“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你把我从冰原带出来了！” 　　吉赛尔眼睛陡然睁大，有点不解：“马修，你……你怎么能把我带到镇上来？我是活尸，一旦发作，随时可能攻击这里的人。” 　　“放心放心，没事，先擦擦头发。”马修递给她一条毛毯：“吉赛尔小姐，经我测试，你是属于不咬人的那类活尸，算是中立阵营。” 　　吉赛尔被他口中的古怪词汇搞得更迷糊：“你在胡说什么，活尸就是活尸，终究是会攻击人的魔物。你这样做可能会威胁到很多人，也是害了你自己……” 　　“吉赛尔小姐，请你放心，目前看来，你是白日里会尸化，夜晚恢复正常人类状态，理智并没有完全丧失，也没有任何攻击他人的状况。” 　　马修抬起食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吉赛尔小姐，不是我不想把你安置在冰原，是你自己一路跟着我回来的。” 　　“我跟着你回来？”吉赛尔愕然。 　　“不错。” 　　当即，马修将她如何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费尽力气都杀不死埋不住甩不掉，最后她如履平地脚踩冰墙、比自己还轻松越过寂静之墙的事说了一遍。 　　吉赛尔听得嘴唇微张，瞳孔放大：“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马修摊开手：“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我也很担心。” 　　“不应该。” 　　吉赛尔蹙着眉，左手撑着右臂，右手托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冰原活尸是有活动范围的，它们无法离开核心区域太远，寂静之墙更是无法逾越……” 　　马修听出了些话外音：“吉赛尔小姐，你是说，这些活尸是被控制的？” 　　“是的。”吉赛尔咬着拇指指甲：“不论是特殊的魔术反应还是某种魔灵，活尸是受到那个东西约束和控制的，上千年都没有任何削弱消退的迹象，不论是魔术反应还是魔灵，肯定是非常棘手的程度。” 　　“问题也在这里。”女药师有点迷茫：“既然我已经被那里感染尸化，不应该能够离开冰原，这完全不符合活尸的常理。” 　　马修想说没事，我也是离开冰原的活尸，大家都是特殊情况。 　　“还有，为什么会跟随你呢？你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吉赛尔凑过脸来，满脸好奇地近距离看着马修，那双大大的翡翠色眼睛让马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漂亮女人靠太近会有一种压迫感，让人理智不怎么清晰。 　　“抱歉。”吉赛尔意识到不妥，也往后回退一步：“其实我眼睛不怎么好，看东西比较模糊，加上烟水晶镜片又在路上弄丢了，一直没有找到道具店去买。” 　　原来是近视眼。 　　马修摆摆手：“没事，吉赛尔小姐，我只是想起一件事。那个拿剑的活尸是怎么一回事？” 　　他注意观察着对方的细微表情：“它明显和其他活尸不一样，而且你一看见它，就让我逃，看得出你很害怕。” 　　吉赛尔沉默了片刻，说：“马修，我也不知道，原本我需要携带巫师的烟水晶镜片，这种道具能够识别魔术反应的程度。不过我的镜片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所以只是一种直觉。” 　　“不躲开它，我们必死无疑。” 　　吉赛尔抿紧嘴唇：“它是和通常意义上的极地活尸不一样的东西，极度危险。” 　　“那个板甲剑士是不是就是控制活尸的魔灵？”马修猜。 　　“可能吧。” 　　吉赛尔转换话题：“不过当务之急是，不要让活尸靠近人的居住地。” 　　“马修，请你把我送回冰原。” 　　马修听得出，吉赛尔不是开玩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但活尸终究是活尸。”吉赛尔认真说道：“已经被腐蚀了灵魂，仅剩被控制的残躯，沦为杀戮和暴力的工具，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无人地带等待消亡。” 　　“但吉赛尔小姐，你没死啊。” 　　“呃……好像，也是。”吉赛尔郝然。 　　她仿佛为了找回场面，捏紧拳头说：“不过活尸终究是活尸，始终非常危险，你要把我放回极地冰原。” 　　马修小心问：“吉赛尔小姐，你该不会是，想要在冰原做什么实验吧？” 　　“实验？” 　　“类似于解剖活尸，拼凑活尸，分析活尸血液的成分，写报告之类的。”马修比划，脑子里浮现出各种科学狂人的模样。 　　“……不是。” 　　吉赛尔被马修奇特的脑回路搞得有点乱，但她有必须回冰原的理由：“总之，马修，你答应过我的，要杀了我。” 　　马修说起这就是气：“吉赛尔小姐，不是我不想，是真的做不到啊，我用尽了力气和办法，自己都差点饿死在那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从药箱里翻出巫师杖和月冕果，表示物归原主。 　　吉赛尔被他这反应搞得有点手足无措：“我不是责备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马修哭笑不得，没想到吉赛尔居然会给自己道歉，明明是自己爽约，虽然也是不可抗力因素。 　　不过这些天的接触，让马修对吉赛尔有了一个初步评价：一个善良的奇怪女药师。 　　吉赛尔小姐不怎么能言善道，也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学院里度过了太久的象牙塔学者生活，以至于眼睛高度近视，与外人交涉有一种生涩感。 　　但马修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的确，这是我自己的麻烦，你还曾经拼命试图救我，我记得清楚，你背着我跳入了那个冰窟。” 　　吉赛尔语气有些低落和自责：“成为活尸也好，返回冰原也好，都是我自己应该处理的状况。” 　　“巫师杖和月冕果我都用不上了，你拿着吧，就当一个纪念，那么，我告辞了。马修，愿你一生顺利，健康常伴。” 　　说罢，吉赛尔套上兜帽，走向门口。 　　马修喊住她：“两天，两天后，我带你回冰原，想办法把你冻进冰里，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吗？”吉赛尔顿时眼里重新焕发色彩：“谢谢你，马修。你是一个好人！” 　　马修总觉最后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第10章 鉴定 　　第二天一早，马修啃下半个黑麦饼后就开始忙碌。 　　他先将吉赛尔的巫师杖拿来研究了一番。这是一根橡木质地的手杖，只是其中部被钉入了一根像是铁签般的金属物，再以铁箍缠绕两圈后固定，制作手法比较粗陋。 　　这就是巫师必备的道具之一，巫师杖。 　　按吉赛尔所说，巫师要施展巫术，就需要以巫师杖引导和产生特定魔术反应，从而借用“地火水风”四种基本元素制造出特定的巫术模型，继而将其释放形成术的效果。 　　虽然不能直接教授马修巫术，但吉赛尔告诉了他一些巫师的基本理论和常识。 　　首先是巫师的起源。 　　最早的时候，罗斯特大陆只信仰神殿，神殿是“万物主宰”信徒们为向无所不能的神灵祈祷和赞颂而建。 　　万物主宰神殿的圣地一直在现都灵王国的圣博洛尼，经过远古时期的信仰争夺，万物主宰被尊为罗斯特大陆唯一的造物主，一度神殿势力遍布四海，人人信服，众多城邦里，哪怕贵族的任免也需要神殿主教的认可。 　　在神殿强大助力下，都灵帝国幅员辽阔，达到了帝国神权统治的巅峰。 　　不过由于都灵帝国和神殿本就是一体两面，都灵的衰弱也让神殿受到波及，此前被打压消灭的异端信仰者再度冒头，就连神殿内部也产生了分歧。 　　神殿中三位神官提出“四元素论”，认为万物主宰伟岸之力的源头就是对四元素的掌控，以人体的孱弱，只需要特定道具的辅佐也能够利用四元素。 　　这一观点遭到教宗否定，并且将三位神官判为异端，公开通缉这些试图窃盗神灵之力的亵渎者，神殿的惩戒骑士团开始四处抓捕相关涉及者。 　　彼时，三名叛出的神官自称“巫师”，这就是巫师最早的源头。 　　巫师被认为是异端最邪恶的混乱灵魂，他们盗窃玷污神的荣光，是恶魔的仆人和化身。任何敢于包庇巫师的人，都是恶魔的拥趸，也将被惩戒骑士团施以火刑。 　　但是，帝国麾下的阿基坦公国却庇护巫师，禁止惩戒骑士团入境，这也演变成了公国忤逆帝国，巫师对抗神殿的双重对抗。 　　帝国历200年，神殿惩戒骑士团被大巫师“塞万提斯”以“土爆术”第一次正面击溃，以一敌百，让所有人见证了巫师的力量。 　　这一年，巫师协会“真理之眼”在阿基坦公国创立，阿基坦大公“捍卫者”克洛维对其表示庇护，并发文强烈谴责神殿的残忍暴虐。 　　同年，都灵帝国讨伐阿基坦公国，克洛维大公结盟萨克森地区的加洛林家族，以5万人正面挫败帝国的15万大军，并且宣布公国独立，从此更名阿基坦王国。 　　阿基坦王国的创立，意味着帝国身上那华丽礼服下的老迈残躯终于彻底暴露出来。 　　第二年，西海群岛的巴斯联合国成立，也宣布独立。 　　卡尔马公国奉都灵帝国皇帝令进攻阿基坦王国的萨克森地区，结果都灵帝国的援军游而不击，导致卡尔马人和阿基坦士兵都死伤惨重，双方各派出了3万精锐疯狂绞肉，生还者不到十分之一。 　　帝国指挥官沙伟尔为推卸责任，告知皇帝说，卡尔马人并未出击，他们与阿基坦加洛林家族串通，本就疯疯癫癫的皇帝大怒，取缔了卡尔马大公头衔，让他割发赤膊来王城接受审判。 　　卡尔马大公忍无可忍，叛出独立。 　　至此，都灵帝国名存实亡，只能称之为都灵王国。 　　可以说，巫师的诞生和兴起，都站在罗斯特大陆历史变迁的重要节点上，这群人的出现，意味着神殿神权遭到质疑和削弱，巫师的兴起代表了新力量和新知识登上人类舞台。 　　不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巫师最重要的基础依旧是“四元素论”和“魔术反应”。 　　四元素指地、火、水、风四种最基本的元素，它们组合了世间万物，不论是石头还是河流，树木还是动物，甚至包含人类本身都是由它们构成。 　　万物的能量基础单位都是一种正四面体粒子，四面分别对应一种四元素，从而形成四位一体的稳定基础模型。 　　笼统宏观意义上的巫术，就是在基础模型上按照其不同性状和规律进行延展，从而达到一种或几种特定元素力量失衡，牵引其力量为己所用的知识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将众多的基础模型延展成特定的多重结构，或者彼此嵌套形成回路，发生的一系列魔术反应。 　　最早的三名巫师验证了最初的魔术模型的能量程度，也是后来魔术的计量单位“庇”，为衡量魔力反应的通用单位。 　　1庇指1个四元素模型可产生的标准魔力级别，也可看做要将最基础的四元素封装成基础模型所需要的魔力单位，标准情况下产生的力量约为1马之力——即一匹马将一个成年男性（标准为150斤）瞬间拉动一尺距离所达到的力量效果。 　　任何巫术的施展，都是魔术反应的体现，吸纳或释放能量，造成四元素个体或者混合作用的效果。 　　巫师以手杖引导四元素，佩水晶镜片辨魔术反应，这也是巫师协会“真理之眼”注册巫师的标准装扮，如今已演变成了一种各国贵族模仿的风尚。 　　马修自回冰原镇就查看过很多次，吉赛尔的巫师杖没有任何数据显示，不过活体种子就各有情报。 　　小麦：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2，营养2，饱腹2，精神0。 　　乌塌菜：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1，营养2，饱腹1，精神0。 　　青稞：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1，营养2，饱腹3，精神0。 　　…… 　　他看向门外路过的一条雪橇犬。 　　犬类：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2，营养3，饱腹3，精神0。 　　马修再看向停在斜对面红鼻子酒馆招牌上的白肚麻雀。 　　鸟类：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2，营养3，饱腹1，精神0。 　　马修测试了很多目标，得出结论：这种可视化数据仅限于一部分活物，包括几乎所有的植物和普通动物，还有一部分如活尸般的特异生存物。 　　但无法对正常人类进行作用。 　　这时他想到，低语种子的孵化要求是需要魔术和精神浇灌，那他手里恰好有相关的特殊材料。 　　吉赛尔给的巫师杖，还有一枚干瘪的月冕果。 　　马修从兜里摸出低语种子，将它和月冕果一起埋入一个小陶盆里，覆上土，浇了点水，然后，他直接将巫师杖插在土里，静静等待。 　　看着看着，那陶盆的模样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某种东西拉伸开来，变得粘稠而柔软。 　　最后清醒的时刻里，马修看到巫师杖不断下陷，仿佛遇到铁的黄油，慢慢融化在了陶盆的土壤里。 　　他靠着墙软软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旁边站立的尸化吉赛尔眼里针尖大小的瞳仁缓缓转动，牢牢盯着那吞下巫师杖的陶盆。 　　一门之隔。 　　外面路过一个头戴礼帽发须花白的矮小老人，他左手拄一杆漆黑木手杖，右手提一盏银色六角灯，在马修门前突然停住脚步。 　　与他同行的是一个脸生鬓毛、熊一样强壮的男人，冰原镇镇长拉格纳·埃里克。 　　镇长笑道：“老格雷戈里，怎么了？想起又落在家里的什么东西吗？” 　　格雷戈里转过脸：“好像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看了一眼旁边木门：“这是那个药师小子，马修的家对吧？” 　　“对，他和吉赛尔药师刚从冰原回来，说是都受了伤，还在休养。”拉格纳对镇上大多人的状况都很清楚。 　　“哦。” 　　格雷戈里将手杖和六角灯组合，让灯变成了手杖握手处：“最近一直腰疼，抽个时间来找马修小子看看。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去找拉穆尔……夜魔人埃尔东·麦基的消息，可真是让人在意。” 第11章 对峙 　　视线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马修用力眯了眯眼睛，首先看向前屋，大门依旧紧闭，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他这才将目光回收，率先看到的是吉赛尔。 　　尸化女药师灰色的双眸牢牢凝视陶盆，仿佛里头有某种生死大敌，嘴唇抿紧，让马修摸不着头脑。 　　马修再看向陶盆，土壤里巫师杖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手指粗细的浅绿幼苗，它小小的颈部上仅有两板嫩叶，有点像豌豆苗。 　　低语种子真的生长了？ 　　马修眼前闪过一列情报。 　　低语幼苗：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 　　不仅名字由种子变成了幼苗，精神和魔术属性都从0变成了2点。这无疑是吸纳了月冕果和巫师杖的结果。 　　可依旧看不出有什么用。 　　马修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低语幼苗，两张叶子突然如蝴蝶翅膀一样朝两侧张开，叶片上显出两枚黑色眼睛。 　　他查看后发现，是这低语幼苗的叶片脉络本身结构特殊，因为光线缘故，看着就像一双人眼。 　　果然是需要种下低语种子，然后看其进一步的变化。 　　马修没有忘记，自己被送入这个世界时听到的那句话。 　　——欢迎进入命运之轮，来自异邦的聆听者，听从无处不在的万千低语，孕育增殖之种…… 　　聆听者要听那所谓的低语，而低语种子恰好是低语的传递者。 　　马修稍微思索就大体有了一个推测：关键就在这一株幼苗上，如果让它长大，或许就能听到所谓的“低语”，相应，自己就能获取更多情报，搞清楚冰原上自己死而复生的内幕。 　　他抱起低语幼苗的陶盆，试图将它藏在床下，这东西有点邪门，而且似乎并不需要阳光的模样。 　　马修发现，吉赛尔的眼睛随着自己手里的低语幼苗不断挪移，看得专注又凶狠，仿佛要依靠目光将其扼杀在幼年状态一样。 　　难道说…… 　　马修先是给吉赛尔蒙上眼布，而后将低语幼苗放下，小心翼翼后退。 　　吉赛尔依旧朝向低语幼苗，就像是在监视它。 　　马修一口气跑到了小镇的另一个角落，距家里小木屋至少有三百尺距离，但根本没有看到吉赛尔的踪迹。 　　回去后，他发现被罩住眼的吉赛尔依旧一动不动，和低语幼苗对峙，仿佛是两个光是在意念交战就能分出胜负的高手。 　　马修恍悟，原来吉赛尔尸化后根本不是跟着自己，而是一直在尾随监视这一枚低语种子。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越过寂静之墙，一路跟随自己来到冰原镇。 　　显然追踪这枚种子的优先级极高，吉赛尔根本不管其他，一直对低语种子保持寸步不离。 　　马修放心之余又有些失落。 　　放松是因为自己终于不用担心，背后突然出现活尸状态的吉赛尔，一下子引起混乱。 　　失落是果然自己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没有什么出来纳头就拜的漂亮女跟班。 　　他索性把陶盆放在吉赛尔的手上，将她调整成蹲坐角落，于是吉赛尔就变成抱着盆栽的姿态，双目被蒙上丝毫不影响她监视低语幼苗。 　　出门反锁上门，马修开始在冰原镇上溜达。 　　小镇只有横纵两条直道，灰白的冻土地面上撒了盐，以防止结冰后让人打滑摔倒，好在卡尔马王国盐湖和潟湖不少，产盐量大，倒也不缺。地面上随处可见牲畜和狗的粪便，由于小镇并不耕种粮食，这些粪便没人理睬，任凭它们冻结后结块，再被人扫到街道两旁角落。 　　民房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简陋三角式木屋，内里用黏土和干草糊墙以防冻，外面用石墙彼此隔开，避免火灾蔓延，唯有商店、酒馆和铁匠铺为方形建筑，占地较宽，外面也有木牌标志。 　　白天里女人们来来去去，照顾牲畜，收拾木柴，训斥小孩，晚上男人们回来，这里又变得酒气熏熏，咒骂不断。 　　这就是冰原镇，也是绝大多数北境小镇的写照。 　　马修一家是15年搬到了冰原镇，他的父亲达蒙·俾斯麦也是一位药师，听闻寂静之墙外冰原上有不少被冰封的奇异植物，于是在这里住下，试图多收集一些种子。 　　平时，达蒙给镇上人看病赚一些银币，但这微薄收入不够一家开销，所以他有时间也会去铁矿矿区帮助挖矿，以贴补家用。 　　十年前达蒙和妻子跌落山崖确认死亡，马修就开始一个人在镇上生活，他什么活儿都干过一点，给矿坑的男人们搭把手，替杂货店老板跑腿，给商队吆喝挨家挨户敲门，替拉穆尔老板送酒…… 　　不过他还是学到了父亲的一些手艺，虽然没有在药师协会注册，不能称之为药师，但本事比起普通药师学徒只强不弱。 　　“马修，马修，我的羊又出了问题，你来给我看看。”招呼他的是一个脸圆圆的妇女，她身材高，嗓门大，系了一条有补丁的大黑围裙，单手提一个竹篓，露出结实的胳膊。 　　“我的那头母羊又不吃不喝了，喂了草和药都没用，真是搞不懂，马修，你得给我看看。” 　　“罗莉大婶，你是不是又把它和小羊隔开了？让它们多见见面，就会恢复正常了。” 　　罗莉大婶一想：“这样？那小羊羔是被珀丽抱到屋子里去了，难怪叫个不停……我懂了。” 　　这时从罗莉身后钻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扎了两条羊角辫，穿着厚实的黑粗布袄子，脸和她母亲一样圆润。 　　“马修，马修，你又高了。” 　　珀丽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俩人的头，小姑娘踮脚也仅仅到马修的腋下位置。 　　“上次多亏了吉赛尔药师和你，珀丽把我们吓得够呛，一直咳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班克斯带队去冰原巡逻，也没有个人能商量的。” 　　胖罗莉大婶一脸笑容：“幸亏有你们啊。” 　　马修也摸了摸珀丽的脑袋：“珀丽没事就好。” 　　“谢谢马修！谢谢吉赛尔小姐！”珀丽嘿嘿傻笑。 　　小姑娘不知道，吉赛尔为治她的病付出了半条命。 　　罗莉大婶问：“马修，吉赛尔药师呢？听说她没有回旅馆，好像在你家？是生病了吗？” 　　马修稍微解释了一下。 　　“生病的小姐，我一看就知道，吉赛尔小姐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城市小姐，心肠好，学识渊博。”罗莉大婶脸色有几分暧昧，拍了他屁股一巴掌：“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马修，好好照顾吉赛尔小姐，说不定以后能娶她呢。” 　　这就是卡尔马人，因生活环境恶劣，彼此之间反而坦诚，爱憎分明，不喜欢拐弯抹角。 　　“不是你想的那样，罗莉大婶。”马修揉了揉屁股，也没法和她细说，换了一个话题：“班克斯队长还没有回来吗？” 　　说起丈夫，罗莉大婶脸上蒙上了一层阴云：“这次班克斯离家足足九天了，越过寂静之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修，你们才从冰原回来，那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马修看了一眼无忧无虑的珀丽，没有隐瞒：“冰原上不太对劲，白雾变重，而且活尸开始朝外围活动，范围扩大很快。回镇子的路上，我看到瑟维斯副队长带着卫兵已经去支援了。” 　　“果然是出事了。”罗莉大婶点点头：“那我也得做点准备。” 　　说着，她从竹篓里翻出五张黑麦饼硬塞给马修。 　　“男人要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儿，还有吉赛尔小姐也需要吃饱，我这里只有这么多，你们将就着。” 　　说完，她牵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修到杂货铺更换炼金油灯的铜芯，又买了一柄新手镐，一卷绳子，以及一小壶油。 　　一路上马修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跟踪，他始终找不到对方位置，眼看着天色渐暗，他只能保持谨慎，先回去。 　　吉赛尔该醒了。 第12章 夜访 　　抵达门口时，马修正要用钥匙开门，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马修小子。” 　　他扭头看去，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头戴黑礼帽的老人。 　　老人矮小而强壮，左手持一根漆黑光滑的木手杖，右手拎一盏银色六角灯，他须发银白，小小的眼睛眯起，几乎看不见。 　　这幅装扮镇上独一份。 　　圣光骑士，格雷戈里。 　　“格雷戈里骑士，您好。”马修问这位稀客：“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需要我做点什么？” 　　格雷戈里眯眯眼没有波澜：“人老了，经常记不住，一直想要过来让你帮我看看，腰老是酸痛。” 　　马修提议：“那我帮您擦点药膏按摩一下，应该可以缓解一些疼痛。” 　　“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格雷戈里径直走到了门口，与马修并排：“开门吧，马修小子，让我见识一下你做的药。” 　　年轻人把钥匙凑到锁孔，突然转过脸来：“格雷戈里骑士，您记性我记得一直很好。” 　　老骑士说：“马修小子，你这可说错了，这些年我记性越来越差，经常忘带一些东西，哪怕记在草纸上，有时候都会忘记。有一次，我明明在喝汤，回过神来，发现我已经拿着汤勺到了埃里克城。” 　　这症状马修不陌生，他又问：“是不是，有时候会突然一下子就什么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 　　格雷戈里回想：“的确是这样，马修小子，你知道这种病？” 　　“阿尔茨海默病……” 　　“什么病？” 　　马修解释说：“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疾病，发病原因多样，有家族遗传和感染还有头部外伤等原因。” 　　“嘿，你还说得一个不漏。” 　　老格雷戈里捏了捏手杖：“从我祖父一代起，老年都会有这样的失忆症状，年轻那会儿我追捕疑犯时头也受过伤。” 　　他指了指自己礼帽：“这帽子，是为了遮伤口。” 　　“不过原本也不怎么严重，不过两年前莫名其妙得了一场病，然后才变得越来越麻烦……这种病能治好吗？” 　　马修摇摇头：“至少我做不到，只能尽量多记忆和保持心情畅快，能有所缓解。” 　　老格雷戈里点点头：“开门吧，马修小子。” 　　外面已经彻底暗下来，也终于被马修拖延时间到了入夜，他打开门，心里祈祷吉赛尔不要还没醒，那就麻烦了。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里面壁垒已经升起火来，红光映照了大半个屋子。 　　“回来了吗？我用黑麦饼泡了肉干汤……” 　　一身僧侣袍的吉赛尔站在门口，让老格雷戈里一愣。 　　“马修，这位是？”吉赛尔问他。 　　“格雷戈里骑士大人，圣光骑士团的骑士。” 　　马修顺着她的话介绍，心里稍缓，吉赛尔看来不是纯粹的傻白甜，反应也很快。 　　“您好，骑士先生，我是巴斯共和国希尔德商会的药师，吉赛尔。”女药师微微欠身。 　　老格雷戈里也以手扶帽檐，用以回礼：“吉赛尔药师，看来是我打扰了你和马修对药剂学的探讨，实在抱歉，不过由于腰疼难耐，今晚还请暂时将马修小子借给老头子一用。” 　　“您请便。” 　　吉赛尔看向马修：“那我就先回旅店一趟，马修。” 　　马修点头。 　　“失陪。”女药师这才推门离开。 　　格雷戈里放下手里六角灯，大喇喇坐在壁炉旁的木椅上：“镇上人都说，你和吉赛尔小姐陷入热恋，我开始还不相信，没想到事实总是比传言更让人惊讶。年轻真好，穷小子也有贵小姐看得上，糟老头就不行。” 　　马修说：“糟老头不行，圣光骑士可以。” 　　格雷戈里双手拄着手杖，哈哈大笑：“你这一点可说错了，如果可以选，大概没有任何正经人家的女人想要嫁给一个圣光骑士。” 　　马修不解：“圣光骑士团可是畅行五大王国的特殊尊贵骑士，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过往记忆中，马修知道圣光骑士身份崇高，哪怕镇长和守卫队长都对格雷戈里十分尊重，每半年过来检查边防中队的指挥官也会专门拜访了格雷戈里。 　　“女人们会喜欢骑士，因为各骑士团代表了荣誉、智慧和勇气，能够身处骑士团，代表骑士团的男性也大多具备这些可贵品质。” 　　格雷戈里突然想起：“有酒吗？马修小子。今天我说出门怎么不太对劲，原来是忘了带我的酒壶。” 　　“格雷戈里骑士大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喝酒，可能会加重健忘症状。”马修提醒。 　　“不能喝酒的话，我宁可死了。”老骑士对此十分执拗。 　　喝了马修储藏的果酒，格雷戈里砸吧砸吧嘴：“口感不怎么好，还是拉穆尔的珍藏啤酒和甜酒够味。” 　　“帮我看看腰上。” 　　说着，老骑士先是摘下黑礼帽，脑袋中部有一条长疤，两旁用线缝合强行将头皮粘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某种锋利的武器所致。 　　格雷戈里脱下短皮袄，又解开麻布内衬的扣子，于是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上身。 　　略显松弛的皮肤上有一根根蚯蚓般的伤斑，它们几乎遍布格雷戈里的胸口、小腹和肩胛，背部更是有一大团烧伤痕迹，看得马修这位药师都有点不忍。 　　“这些都是年轻时追捕犯人时留下的，每一个伤疤都是一个难缠的家伙……嘿，你说，圣光骑士会受小姐欢迎吗？” 　　老人又指了指腰：“就这，你看看。” 　　马修让他背朝侧坐，试着给他按摩，按照两世记忆，他判断格雷戈里多半是肌肉酸痛，进行物理牵引和按摩缓解也是一个办法。 　　“唔，你小子居然还会这一手，不错不错，舒服，舒服。” 　　格雷戈里腰酸得到缓解，变得更加健谈：“以前我酸痛的时候，也找过你父亲，达蒙也是一个好人。不过你不像你父亲，达蒙更加固执和拼命，这种人需要被人好好保护……可惜，并没有骑士保护着他。” 　　“你不像他，很好，在这个时代，脑子必须得灵活一点。” 　　老骑士感叹莫名：“世界变化太快了，固执己见，大概只会让自己活得很辛苦。” 　　马修不语，只是给他腰部按摩。 　　格雷戈里背对他，随意说道：“马修小子，你对埃尔东·麦基这个人，知道多少？” 第13章 埃尔东·麦基 　　马修依旧老老实实回复：“我是和吉赛尔小姐一起去极地冰原寻找药材时走散了，遭到了活尸的攻击，偶然情况下才拿到了这一枚铁铭……” 　　说着，他从药箱里翻出那枚刻了埃尔东·麦基名字的铁铭，递给老骑士。 　　格雷戈里坐起来辨认了一番：“这枚物证我带走了。” 　　他把铁铭塞进贴身衣兜里，扣上扣子。 　　“你所看到的那头活尸有哪些特征？” 　　马修按照当时状况描述：“褐色头发，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身高很高，接近2尺，他拿了一柄双刃斧，穿羊皮短袄。” 　　“看起来，埃尔东·麦基本人已经变成了活尸。”格雷戈里眯起眼睛，那双本就很小的眼睛更是变成两条缝：“那副样子，和二十年前他消失前一模一样。” 　　马修手上按摩，嘴上不停：“埃尔东·麦基不是拉穆尔老板的伙伴和守卫吗？为什么他会突然跑到寂静之墙外去，我问过拉穆尔老板，他说让我找您才清楚。” 　　“当然了，这事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格雷戈里一粒一粒系上扣子，老人神色轻松地说：“毕竟，二十年前就是我下令逮捕的夜魔人埃尔东·麦基。” 　　马修心里一凛，埃尔东·麦基的事果不简单。 　　“马修小子，你应该知道夜魔吧？” 　　这点马修倒是不陌生。 　　万物主宰的暗面和敌人，就是潜伏在黑暗里的邪恶恐惧。早在城邦都还未曾建立时，罗斯特人就发现，黑暗里有某种可怕之物，它们随时可能从古老沉睡中苏醒，恐惧魔王的号角随时会在黑暗中吹响。 　　那些以黑暗为伪装的恶魔来去无踪，它们蛊惑人心，喜欢鲜血与杀戮，是疯狂和暴虐的制造者。 　　唯有佩戴万物主宰的神像“阻断黑暗之手”，才能够让夜魔们避让，它们无法伤害万物主宰的子民。 　　得到万物主宰的庇护，自然需要献上诚挚的信仰和谢意，方式就是供奉神殿和朝圣。 　　所以远古时期，几乎人人佩戴万物主宰的神像，神殿的影响力无可匹敌。 　　但在五大王国的如今，夜魔更像是一个遥远时代的传说，一个徘徊在过去河流里的幽灵。 　　“夜魔不是虚构。”格雷戈里谈及这两个字，整个人也显出一种与此前截然不同的郑重。 　　“只是人类防患夜魔的手段从最早的神像，改成了如今的炼金术和巫术道具，每一座城市都有专门的守夜人，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不断巡逻，提防夜魔，发现有人被夜魔侵蚀，及时处理抓捕。” 　　格雷戈里看向马修：“这群人，就是圣光骑士团。” 　　“那么，夜魔人应该就是被夜魔侵蚀感染的人？”马修想到。 　　格雷戈里为马修的淡定而微微讶异，不过他还是顺着话题继续说：“不错，由于种种情况，真正的夜魔是很少出没。大多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其实都是夜魔的信徒，或者说，被夜魔支配的人，我们统称他们为‘夜魔人’。” 　　二十年前，冰原镇上出现了连续居民失踪后又出现的状况。 　　圣光骑士格雷戈里发现了端倪，经过反复查证，他发现这些失而复返的人都有鲜明的共同特征。 　　重新出现后，这些人都变得厌恶阳光、孤僻、喜欢黑暗、无法说话甚至写字。 　　这都是被夜魔感染的初期症状。 　　冰原镇并不大，来回调查之后，格雷戈里将目标嫌疑人锁定。 　　红鼻子酒馆守卫，埃尔东·麦基。 　　格雷戈里正要对埃尔东实施拘捕，埃尔东·麦基却离奇失踪了，就像是嗅到了危险的狐狸，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就凭空在小镇上人间蒸发。 　　最后见到他的人是酒馆老板拉穆尔，一个醉醺醺的矿工，以及一名卫兵。 　　拉穆尔的证词里，埃尔东那天没有任何反常行为，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他还喝了两大杯果酒，所以拉穆尔很放心，让他守着酒馆，自己先回家清点啤酒库存。 　　当夜，酒馆关门后，拉穆尔先出现在街道上被矿工看见，而后又有卫兵目击他在铁矿矿坑外徘徊，而后就没有了音讯。 　　“那个，格雷戈里大人，能问一下吗？你是怎么确定埃尔东·麦基有问题的？”马修询问。 　　“那些失而复返的居民，都是在酒馆附近失踪，当时深夜，拉穆尔一般睡很早，夜里都是由埃尔东·麦基关店。” 　　圣光骑士谈及案件，显得从容不迫：“还有就是，圣光骑士都有的两件标准配置道具。” 　　他扬起左手的黑色手杖：“猎魔杖。” 　　然后指向桌上的六角灯：“守夜灯。” 　　“守夜灯是炼金术师和巫师一起协作制作的特制道具，能感知到夜魔人的异常精神反应。” 　　格雷戈里意味深长地说：“不止夜魔人，只要有异常精神反应，守夜灯也都有提示。但凡精神遭到污染、不正常的家伙，我们都能找到，这就是我们的猎犬。” 　　马修脸上毫无波动，心里有点怀疑。 　　难道说，格雷戈里用守夜灯看出自己真实身份是活尸？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没必要继续和自己磨蹭试探。完全可以调动卫兵，直接将自己和吉赛尔抓捕。 　　“拉穆尔老板是完全不知情吗？”马修暂且放下疑惑，回归事件本身。 　　老骑士扭了扭脖子：“目前以既有情报，唯一能够说得通的是，埃尔东·麦基得知我要对他抓捕，提前逃走，而附近唯一能够让他暂避风头不被守夜灯追踪的地方，就是寂静之墙外的极地冰原。” 　　“在那里，他因为过于深入，被变成了活尸。” 　　马修咧了咧嘴。 　　“马修小子，你有什么想法吗？”格雷戈里好奇道。 　　马修摇头：“骑士大人，我只是觉得好笑，这件事最可疑的人竟然一点没有被怀疑，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营得太好。” 　　“你是说，拉穆尔？” 　　“当然。”马修抬起右手食指：“酒馆的真正老板是拉穆尔，埃尔东·麦基和他多年搭档，要说他一点不知情，我是不信的。” 　　“拉穆尔老板为什么会在冰原镇开一家酒馆，本身就很可疑，这里资源匮乏，除去铁矿和墙外活尸什么都没有。合伙人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夜魔人，而后又潜逃到了寂静之墙外面，变成了活尸……” 　　马修故意沉默了两秒，给格雷戈里自己思考的空间，这才说：“听起来，埃尔东·麦基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申辩的机会，说是逃亡，倒更像是灭口。” 　　格雷戈里手指轻轻在猎魔杖上敲打，似乎在认真思考。 　　马修则是心里说，拉穆尔老板，你就背个锅吧，免得这老头一直盯着我。 　　如果你没问题，那就还你清白，如果你真有问题……那也怪不得我。 　　“有道理。”格雷戈里手指一停：“不过，拉穆尔是不会有问题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完全可以是让埃尔东·麦基顶包，以洗清自己嫌疑，避免被波及。” 　　马修心一横，我还不信了，今天要黑拉穆尔到底。 　　“理由很简单。”老骑士瞥了他一眼：“拉穆尔也是一名圣光骑士。” 第14章 开花 　　吉赛尔回来时格雷戈里已经离去，她看马修一脸闷闷不乐，问是怎么了。 　　听马修复述了和格雷戈里的对话，吉赛尔有点意外。 　　“不正常。”吉赛尔放下自己从旅馆提来的木箱：“一般来说，像冰原镇这样的小镇，只会有一位圣光骑士驻守，平时也都是以巡逻为主。除去格雷戈里之外，拉穆尔也是圣光骑士，那么应该是有特殊情况。” 　　马修猜测：“会不会和这里靠近寂静之墙有关？外面毕竟有活尸，多派一个圣光骑士，还可以防卫活尸。” 　　“这点不太可能。”吉赛尔从木箱里取出一件新的褐色僧侣袍，一条干净毛巾，以及一木盒洁牙盐和鬃毛刷。 　　“圣光骑士团是五大王国公约协定的一个团体，重点旨在预防和追捕夜魔，他们并不用处理其他事，也不会被当地领主约束，是非常特殊的一个群体。” 　　“还有是寂静之墙和活尸方面，卡尔马王国的策略一直是以预警为主。”吉赛尔头也不抬地说：“所以冰原镇上并没有很多驻军，只是有一个最基本的中队，100名士兵的配额而已，重在预警。” 　　“如果真要清理活尸，哪怕一个军团的兵力也未必够，而且由于冰原环境奇特恶劣，死伤会非常惨重，对王国来说得不偿失。” 　　马修好奇：“吉赛尔小姐，你对这些王国事务这么熟悉，难不成你是在皇家学院进修的吗？” 　　“不是。”吉赛尔整理着箱内的一叠叠羊皮卷：“因为之前在卡尔马王国首都奥拉尔待过几个月，和药师协会的人交流时，他们说起过一些，我就记下来了。” 　　一个小镇配有双倍的圣光骑士，这一点实在让人在意。 　　相关信息实在太少，马修也得不出任何结论。 　　“啊，忘了一件事。” 　　吉赛尔突然抬起头，大大的绿色眼眸里都是困惑：“为什么你要在我手上放一盆盆栽？” 　　“……算了，反正马上也要回冰原了，这也不重要。”她自己又自言自语说道，语气轻松。 　　就仿佛人类世界让吉赛尔活得辛苦，去冰原上当一只活尸，对她来讲是某种解脱一般。 　　“还有，那个盆栽开花了哦。”吉赛尔又说。 　　马修一溜小跑到内屋，左右看去，在木架上找到了装低语幼苗的陶盆，还真如吉赛尔所说，幼苗两片叶子之间开出一朵小小的绿花苞。 　　花苞拇指大小，更像是一枚椭圆果实，那枚果实轻轻摇晃，但左右窗户紧闭，根本没有风吹进来。 　　马修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果实，耳朵里响起一个男子清晰的声音。 　　“初次联络，很高兴阁下能够接听。” 　　他回头看了一眼，吉赛尔依旧在收拾整理自己的笔记和羊皮卷，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在下名为‘铁匠’，不知阁下代号是？” 　　马修总算确定这声音外界听不到，于是关上内门说：“吉赛尔，我先睡一觉，明天晚上我带你去冰原。” 　　吉赛尔说了声好。 　　马修端起盆栽走到角落，用毛毯将自己和幼芽盖起来，这才理了理嗓子：“你好，铁匠先生。” 　　对方完全没听到：“您好？不知能否听见？” 　　摸索了一番，马修发现窍门是触碰。 　　说话时需要用手或者身体其他部位接触到果实，才能够将话语传递出去，这原理让他想到了信息时代的骨传导技术，同样是需要物理接触直接传送声音。 　　“您好，铁匠先生，很高兴认识您。”马修也模仿对方的口吻说：“我是‘殭尸’。” 　　“特别的代号。”铁匠赞扬说：“这是我认识的聆听者里最有格调的名字。” 　　马修心说，这只是实话。 　　实话有时候反而会被认为是虚假，很多事就是这么离谱。 　　“殭尸先生，不知道您有什么情报或者道具需要和我交易吗？我这里有两分交易物。” 　　铁匠自顾自说着：“一是魔灵‘暴食者’的最新情报，二是一件古德涅维帝国的青铜祭器酒杯，祭器魔术反应回路完好。” 　　马修强自镇定：“我也有一件交易物，关于极地冰原最新的魔灵情报。” 　　“寂静之墙冰原的魔灵？” 　　铁匠思考了片刻。每一个聆听者各有来头，但都各有天赋，否则也无法被命运之轮垂青，小团体内部还算融洽克制。 　　“可以交易，那么，殭尸先生，您想要暴食者的情报，还是古德涅维帝国的祭器？” 　　马修说：“铁匠先生，我要金币。” 　　对方怀疑是自己听错：“殭尸先生，容我失礼再确定一下，你真的要用金币当做交易物吗？” 　　“不错，金币。” 　　马修脑子里很清楚。他初来乍到，冰原镇整个镇子都很贫瘠，一天三顿的黑麦饼都眼瞅着不够吃了。没有金币是寸步难行。 　　铁匠只是略略意外，聆听者各有各的古怪，交易物也是千奇百怪，金币反而由于太普通而有点反常。 　　但金币对他是最容易获取的资源之一。 　　“好的，殭尸先生，你要五大国哪一国金币，或者是商会金票？” 　　“一半商会金票，一半现成金币，五国金币各要一部分。” 　　“没问题。”铁匠十分爽快：“金票方面，蔷薇商会在五国都有众多分会，信誉也还算不错，就以他们的金票支付如何？” 　　“可以。” 　　对方干脆上道，马修也不弱了气势，直接说：“情报方面，寂静之墙外的冰原上有活尸，这一点大多人都知道，但活尸本身疑似被魔灵控制。冰原深处有一种身着板甲的剑士形态魔灵，它攻击性极强，对闯入者都是一剑击杀，极度危险。目前已知，普通巫师遇到它是无法活下来的。” 　　为增加可信度，马修又补充说：“第一次与铁匠先生交易，我就再给一个添头，冰原上活尸活动范围增大，如果对这位魔灵有兴趣的话，近期建议谨慎观望。” 　　铁匠听了之后说：“多谢，这条情报对我有用，我出一千枚巴斯通用金币。那么殭尸先生，等值兑换的金币和金票，要送到什么地方？” 　　“冰原镇，东南角的药师吉赛尔处。” 　　吉赛尔的名字理所当然被马修用来当马甲。 　　“明白，我会在一个月内，让商队将这些金币和金票送到。”铁匠说：“不过要再快一点的话，就需要看天气如何了。” 　　“没事，一个月够了。”马修说：“交易愉快。” 　　对方笑着说：“殭尸先生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在下很欣赏阁下这种高效果断的作风，希望以后能够保持联络，能有更多互惠交易。”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冒昧请求，殭尸先生能够保留这一颗‘低语果’，作为在下和阁下之间的固定联系通道……” 　　马修沉默片刻：“那好吧。” 　　铁匠这边长出一口气。 　　“那我挂了。”马修说，但他其实不知道怎么挂断通话，只是将手离开了低语果。 　　宽阔明亮的官邸里，墙壁上挂着一盏盏八角灯，将这寂寥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镶金丝边的楠木书桌前坐了一位银发男子。 　　他身着贴身笔挺的白衬衫，系蝴蝶结，外穿黑色佛若克礼服，刀刻般的下颚线上方，嘴角微微扬起。 　　银发男子黑色眼眸里若有所思，凝视着眼前木盆里的一株奇特植物，它拥有六瓣叶子，每两瓣叶子间长出一枚绿色椭圆果实，共有三枚。 　　他自言自语：“殭尸？有意思。” 　　大门处传来敲门声。 　　“二皇子殿下，宫廷晚宴马上开始，您该上马车了。” 　　他拎起旁边的手杖，戴上高礼帽，昂首推开大门，外面仆从们齐刷刷躬身低头。 第15章 通讯 　　冰原镇一到白日，又回到了女人们的掌控里，男人们大都背上干粮和水去铁矿区干活，留下的除了商店老板，几乎都是女人老人和小孩。 　　孩子们跑来跑去，撵狗斗羊，女人们则是扛着粮食和木材，准备新一天的家用。 　　马修漫步在小镇街道上，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倒不是镇上人对他有多么青睐，只是马修的父亲达蒙·俾斯麦生前是一个非常热忱的男人，由于镇上人大多没什么钱，他给人看病很多时候都不忍心收费，甚至不少时候都是倒贴草药进去。 　　这让本就窘迫的家庭变得更加贫穷，达蒙也不得不跑到矿坑去干活贴补家用。 　　但也是因为达蒙的乐于助人，他们夫妻十年前死于坠崖，镇上人，不论是镇长还是普通居民，对马修都多有照顾，经常送他吃的和用的，这才让马修能够安然生活至今。 　　“马修，马修，嘿，要不要来我这帮忙，我有些新收的皮子需要清洗晾晒，这活儿得手指好使，你拿手。”招呼他的是皮具店的女老板。 　　“潘妮姐姐，今天不行啊，我还得整理草药。”马修对她招招手。 　　路过杂货店，老板皮特大爷也端起木酒杯说：“马修，马修，我的后仓库塌了，帮我修好，给你一枚银币。” 　　马修笑道：“皮特老板，大白天少喝酒，别算账算错了。” 　　“算账算错，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绝不可能错的，六十年来我就没错过。”皮特大爷打了个酒咯。 　　“还有，你肠胃一直不好，也不能喝酒。” 　　“没有的事儿。”皮特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翻转杯子：“你看，根本没有酒，我没喝酒。” 　　马修摇摇头，在冰原镇，人人都喝酒，这既是抵御寒冷，也是为了缓解一整天劳动的疲劳。 　　以前晚上经常有人醉倒在路边，被埋在雪堆里，直到镇长发布一条命令：擅自醉死在家外的人，家属需要给镇上缴纳一笔搬运清理尸体的费用。 　　酒鬼们骂骂咧咧，却也不想给家人添麻烦，于是虽然都醉醺醺，怎么也得摸着门找到回家的路，至少死在家里，省钱。 　　马修走到镇上十字路口中心处，这里有唯一一家旅店，也是出售小麦和肉类的地方。 　　“胡德大叔，给我来十张黑麦饼，两条肉干。” 　　头发泛白的老板胡德在脏兮兮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始给马修捡他要的食物：“先说好，马修，最近麦子和肉又贵了，所以一个黑麦饼一块银币，一条肉干五银币。” 　　马修吃惊：“贵了一倍，怎么这么贵？” 　　胡德也叹了口气：“没办法，最近阿基坦和萨克森又在闹什么交易关税问题，阿基坦暂停对外供应小麦，咱们的缺口就一下子大了，价格也上来了，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马修身上所有家产加起来就十枚银币，原本刚刚够这些食物，这下子都只有折半。 　　这里的肉干分量很少，就是手指粗细，两根手指长，一小截晒干的腌肉。 　　五张黑麦饼和两条肉干，加起来勉强够三天口粮。 　　胡德老板麻利地用绳子给马修捆好，接过马修的银币：“马修，你从冰原回来，看到我儿子里德没有？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他都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往常也该交班执勤才对。” 　　“我找不到班克斯，问了镇长，镇上又说没问题，让我不要担心。我这几天老做梦，有点不对头儿。” 　　马修心里警惕，当初他和吉赛尔回来时，里德他们就和副队长瑟维斯一起到冰原支援寻找队长班克斯，到现在都没有音讯，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里德大哥很聪明，应该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回到木屋，马修将所有粮食和工具都打包装入药箱里，又检查了一番是否需要的东西都带齐。 　　这才看向桌上那一株植物。 　　陶盆里，长着一根有两瓣叶子的嫩绿幼苗，叶片间长出一枚椭圆色的青果，这果实静静伫立着，形状上像是一个植物风格包装的麦克风。 　　事实上，它也的确有类似的功效。 　　昨天马修就被铁匠先生打通了低语果，俩人之间通过低语果远程通信，他也获得了大量前面未有过的情报。 　　听铁匠的口吻，低语者团体里已经有不少人存在。 　　这些人每个人都孵化了一枚低语种子，将其孕育了低语果，从而能够通过低语果联络，互通有无。 　　万千世界的低语……换个通俗的话语，就是可以连通很多地方的通话。 　　这是一部生物电话机。 　　马修从铁匠的话里听出，每个果子都有其特定的联系人，或者说，每一枚低语果都等同于一个匿名通话通道，可以选择长期持有，和对方保持联系，也可以摘掉这枚果子，重新孕育。 　　虽说具体运转机理有所差别，但生物电话机也还是电话机，使用上没差别。 　　马修同铁匠通话时，他好几次想要问清楚聆听者和低语者的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罗斯特大陆看似落后而平平无奇，但随着这些天的了解，马修发现那只是表面上普通人眼里的情景。 　　寂静之墙后的魔灵和活尸。 　　巫师与炼金术师。 　　圣光骑士团和夜魔。 　　聆听者和低语者。 　　…… 　　种种怪异都藏在风平浪静之下，冰原镇也是如此，看似祥和无害的生活，表面下潜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深渊。 　　马修只能保持警惕，静观其变。 　　入夜后，男人们又开始借酒买醉，醉醺醺寻找回家的路，一整天压抑的矿坑劳作，就是为了这片刻的喘息和愉悦。 　　马修套上和吉赛尔同样的僧侣服，背上药箱，从南面出了小镇，沿途他不断变换方位，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这才一路直奔目标地点。 　　三个小时后，他气喘吁吁终于能看见远处寂静之墙的影子，一路跋涉也让他头发轻微渗汗。 　　今晚下着大雪，马修回头看去，自己的脚印已经被雪彻底覆盖，他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还没到汇合点的墙头，马修就看到了吉赛尔，女药师站在前方雪地边一动不动。 　　“有几天没人在这里了。”她转过脸来：“出事了。” 　　马修也看出来。 　　这里原本是驻守的士兵们的篝火营地，石头篝火被雪覆盖大半，木哨屋里也人去楼空，外头兵器架上只剩下训练用的木枪和木剑，实战武器都被士兵们带走。 　　没有一个人驻留站岗，本该在这的十几名卫兵都消失无踪。 第16章 魔数晶 　　冰原镇驻守有一个中队的士兵，总计一百人，其中二十名士兵值守铁矿矿区，二十名士兵驻扎在寂静之墙外，剩余士兵轮换。 　　矿工们今天照样饮酒作乐，没听到矿区有异常迹象，但寂静之墙外的营地空无一人。 　　答案呼之欲出。 　　上次副队长瑟维斯带着人进入冰原，也没有再出来。剩余的士兵不知道是去找援军，还是深入冰原继续尝试驰援战友。 　　马修又登上寂静之墙，这座人造坚壁高耸陡峭，墙顶几乎在云雾之中，站在上头只能看见下面模糊的影子。 　　他仔细查看墙边，发现多了几根固定在墙垛上的绳子和钩锁，特别是钩爪，这是军队里才有的十字形制式，绳子依旧悬挂在这，说明士兵们下去之后没有回来。 　　马修倒也不怎么害怕。 　　说到底，他也是下面众多活尸一员，只是由于命运之轮的某种作用，导致他能够从中走出来，还带出了低语种子。 　　哪怕再多活尸，他也能在里头畅通无阻，只要不出现那个剑士魔灵，那位还不清楚对他这个假身份证买不买账。 　　“我们得下去，快到白天了，我尸化之后可能又会比较麻烦。”吉赛尔催促说。 　　于是俩人分别抓住一根绳索，脚踩攀钩，小心翼翼一点点往下爬，这个过程也得非常小心，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攀钩挂住或擦伤。 　　牛皮靴踩到地面碎冰发出细微的崩裂声，马修仔细辨认左右，他在地上用石头做过标记。 　　其他人或许看不懂这些冰块中意义不明的石头，他却能顺着一路走向那个秘密临时小屋的沉船——虽然那里上次差不多被活尸给毁了。 　　走了两步，马修蹲下，扒开雪，捡起地上一个小物件。 　　这东西是一枚茶色圆镜，边沿还有银质细链，拿在手里冰冷细腻，模样上倒更像是一副老式怀表。 　　“水晶镜。”吉赛尔眼里一喜：“这就是我掉落的那副。” 　　她从马修手里接过，将其展开来，原来是两片茶水晶圆镜合在一起，可以朝两侧打开镜骨和镜腿，调整角度和宽度。 　　吉赛尔把镜腿夹在耳后，烟水晶圆镜遮住她眼睛的绿色，边沿银链轻微下垂，加上红发垂下的一缕刘海，让她整个人多了层神秘典雅的学者气质。 　　马修不得不感叹，果然人靠衣装。 　　“这副水晶镜学名叫‘魔数晶’，可以识别魔术反应的魔力程度，和巫师杖一样，是巫师必不可少的道具。” 　　吉赛尔也就高兴了一下，就摘下水晶镜递给马修。 　　“反正我也用不上，你拿着，或许能派的上用场，不过不要随意卖掉，魔数晶本身工艺精密复杂，一般都是巫师个人定制，外面很难买到。” 　　马修好奇下就将圆眼镜戴上，只觉得面前世界变得灰暗了一些，和墨镜差别不大。 　　“吉赛尔小姐，这个怎么用？” 　　“很简单，戴上它观察魔术反应的地方，晶片上就会出现一个数值，这也就是魔数晶给出的魔术值评估，一般误差很小。你试试看看就明白了，这个使用很简单。” 　　随即，吉赛尔就口中念道：“光明之火洁净世间，寂灭之火破除诅咒，天穹星辰诞生的火源之地，永恒燃烧的万光之国，以渺小的仰望撬动万物之火，以火之名、光之誓，予生之希望，死之燃烧，以巫之名，火舞。” 　　刹那间，她手上显出一条缠绕盘桓的火蛇来。 　　“看它。” 　　马修眼前晶片反射出火光，镜内浮现出一个白色数字：12。 　　“12吗？很准确。因为基础态的火舞术的魔术值就介于10-15庇之间。”吉赛尔轻轻一摇，火蛇顿时消散开来。 　　马修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 　　他在小镇和冰原上看到的种种都证明，罗斯特大陆介于中世纪到大航海时代之间的文明程度。 　　巫师本身借用四元素形成的能量反应，炼金术师用机械和数学改变生活习惯，这是魔术反应造成的特异结果。可大多人对世界的认知，地域文化，科学水准，经济运行都处于十分原始的阶段。 　　但这副魔数晶彻底打消了马修的轻视。 　　关键在于：精度。 　　高精度的工具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出现的特定产物。 　　以马修从吉赛尔处了解和自己观察，罗斯特大陆距离工业时代还有不短的距离，为什么会有这种完全不像是本时代的高精度工具出现？ 　　“每一个巫师都有魔数晶吗？”马修还是不死心。 　　“当然，这是巫师协会‘真理之眼’的要求。”吉赛尔理所当然地说，她还以为马修只是惊愕于巫术道具，笑着说：“如果你以后能够在巫师学院学业完毕，成为正式注册的巫师，真理之眼会免费赠送你一套的，包括巫师杖和魔数晶，比我这两个要好很多。” 　　“魔数晶是炼金术师还是巫师制作的？” 　　“这个啊。”吉赛尔摸了摸下巴：“倒不是，这个最初是地精和巫师交易的技术，算是地精和人类一起制作的成果。” 　　“这个世界还有地精吗？” 　　“当然，他们住在海外的‘新宝岛’，经常会来大陆上兜售他们的最新发明和工具。” 　　马修稍微松了口气，看来重点是地精。 　　地精具有制作高精度工具的科学理论和应用能力，有机会一定要抓一只……不，找一位好好探讨一下。 　　冰原上白昼更长，黑夜更短。 　　马修不敢再拖延下去，他再度来到沉船处，这里的三桅杆帆船破了一大洞，周围还有深褐色血迹，这都是上次活尸袭击马修时留下的。 　　按照记忆，马修钻进去用手镐敲打，确定了之前自己凿开的那个窟窿，这里已经再次冻结，但比周围的冰层要薄得多。 　　“来，吉赛尔小姐，拿着这把手镐，我们一起把这里挖开。” 　　在吉赛尔的帮助下，俩人叮叮当当敲开了一片薄冰，下面的冰水混合物涌了上来。 　　马修手提炼金油灯，一脸认真：“吉赛尔小姐，这次把你封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我再询问一次，你真的确定，要呆在这里吗？” 　　吉赛尔点点头：“我确定，谢谢你，马修。” 　　马修总觉得吉赛尔仿佛是在隐瞒什么。 　　但他没有理由追根究底。 　　于是马修站起来：“那么，再见了，吉赛尔小姐。” 　　“再见，马修。”吉赛尔温柔一笑，微微欠身：“这些天，承蒙关照，不胜感激。” 　　说罢，吉赛尔往前一步，坠入冰水之中。 　　僧侣袍在水中展开，就像是一只颜色黯淡的水母，女巫在冰层里不断下沉，直到和黑暗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踪影。 　　马修扒拉旁边的碎木片和碎冰堵住口子，背起药箱，手拎炼金油灯，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吉赛尔的事了，这下轮到自己的实验了。 　　殭尸好兄弟们，我又来了。 第17章 种草 　　极地冰原本身是一片近海海域，这里能从冰层里看到岩石和珊瑚组成的暗礁群，成片大小不一的石英石，保持起伏的冰浪以及水下游动的各种鱼类。 　　由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古怪原因，这里突遭急冻冰封，不论海水还是石头，鱼群还是停泊的各种船只，都凝固在了那一刹那。 　　马修行走在冻结的海面上，还能看到远处山峦般高高扬起的海浪，当然，现在它们也仅仅是冰丘。 　　他脚下是一条身体壮硕的黑色鲨鱼，三角形的鱼鳍朝上拱起，这头鲨鱼在追逐前方的一群游鱼，只是不论是猎物还是猎手，在这恐怖的大自然意志下都变成了冰原的装饰物。 　　白雾依旧，一阵浓一阵淡，可见度不算高。 　　马修等得冷到跺脚，都没有看到一个活动的东西。 　　上次要回冰原镇的时候，他千方百计不要遇到活尸，结果一路上影影绰绰到处都是，就像是活尸们在开运动会。 　　这回马修专门冲它们而来，没想又一头活尸都找不见。 　　他有点疑惑，为什么自己和吉赛尔这样的特殊活尸，还需要摄入食物，饥饿和口渴比起常人并没有任何不同。或者说，活尸本身到底是怎么的一种生命形式，这一点让马修很好奇。 　　有空他准备好好研究一下，记录一番活尸的生存报告。 　　极地冰原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环境恶劣，活尸出没，人光是走在里头都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它却是活尸这一独有生命形态的生态背景。 　　先不提活尸成因，光是活尸的行动模式，它们是否需要摄食，有无领地观念，独居还是群聚，这些问题都让马修很有兴趣。 　　马修当初兴致勃勃报考农大，就是因为对生物本身有浓厚的兴趣。结果进入农大后，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对生物有兴趣，而是对模拟培养策略游戏有兴趣。大学几年，专业课枯燥而又拗口，马修都在打瞌睡和看小说，半夜又熬夜喝可乐肝游戏。 　　他琢磨，如果自己《生物学》和《植物生理学》能够认真啃下来，现在想来会多很多助力。不论是那低语种子，还是这里活尸的生存状况，都可以用专业知识分析得出一些情报。 　　知识改变命运，这话大多时候没错。 　　马修还在感叹，前方白雾中走出一个上身微微岣嵝的人。 　　他眼中情报闪烁。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目标出现。 　　该活尸生前是一位男性，身上套着破破烂烂的布条，他胡须和头发都被编成细长小辫状，和如今卡尔马王国的人风俗完全不同。卡尔马人一般要么短发，要么长发中部用绳子系紧，须发简洁，没有多做坠饰的传统。 　　辫子男双臂下垂，拖着双腿从马修身边路过，路过时只是用那双灰白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马修跟在他身后，打开背着的木药箱，抱出那一盆低语幼苗。 　　接着马修活动了一番手脚，一个前扑将前方辫子男活尸直接摁倒在地，然后把对方的手塞进花盆里。 　　只听辫子活尸发出一声惊悚的吼叫，浑身疯狂战栗，他试图将手从小小花盆里拔出来，却被某种巨力锁住，完全动弹不得。 　　马修避开到一边，仔细观摩着。 　　眼看活尸抖动得越来越微弱，很快他就身体干瘪了下来，体内支撑他行走的诡异力量也被抽干，干枯的手也无力地从花盆边垂落在地上。 　　马修心里发毛，这低语者看来也邪乎，使用需要小心。 　　他眼里的数据又发生微妙变化。 　　低语幼苗：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3。 　　幼苗魔术增加了1点，这1点恰好来自于活尸。 　　如此说来，那么低语幼苗其实是以“魔术”和“精神”作为其营养，抽取了活尸的魔术，导致活尸某种结构彻底崩溃。 　　那么，是否支撑活尸的就是那1点的魔术呢？ 　　马修需要更多的实验和数据作为支撑。 　　他检查了一番活尸身上，它脖子上竟然还有一副羊头形金坠饰，链子是银质，所以多年也没有腐烂，简直是意外之喜。 　　马修搓了搓手，顿时更有动力。 　　给这些徘徊在冰原的不幸人物理超度，本身就是一种善意的慈悲，收取一些必要的费用，也无可厚非。 　　他抱起花盆，还没走都远，又看到了一具活尸。不过这具活尸状况有点特殊，双腿齐膝而断，身上也有被利器刺穿的伤口，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失去了活尸的威慑和爆发力，看起来有点凄惨。 　　“阿弥陀佛……走好。” 　　马修将活尸的手塞进花盆，随着一阵剧烈颤抖，花盆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活尸变成了本应该的干尸。 　　连续超度了几只活尸，马修有了两个新发现。 　　首先是低语幼苗的使用方面。 　　这株植物生命力十分顽强，其实根本不需要塞手，将幼苗拔出来，插在活尸头上，它就会瞬间抽干活尸体内的魔力，让其恢复成干尸。 　　马修的收集变得容易多了，只需要将这低语幼苗种草在活尸脑袋和肩膀上，超度和孕育都会迅速同步完成。 　　再一个发现是有关活尸。这些活尸很多都有伤痕，明显参与过某种厮杀，其中马修已经发现了一个尸化的冰原镇卫兵。 　　对此他也只能将其超度。 　　通过检查这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马修以药师的知识判断，死者生前是被尖锐物撕裂胸口，可能是失血或者窒息而死。 　　兜兜绕绕，马修连续超度了三十多只活尸，里头既有如辫子男一般可能几百年上千年前的古代人，也有小镇卫兵，还有的像是佣兵或者冒险家。 　　活尸给幼苗的魔术充能不是百分百的转化率，随着低语幼苗魔术值越来越高，活尸转化成魔术点数也越来越困难，后来好几只活尸都无法给予幼苗增幅1点魔术。 　　他看着手中盆栽。 　　低语幼苗：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8。 　　10只丧尸就让幼苗魔术值为6，后续超度的20多只却仅仅让其增加2点魔术。 　　抵达8这个数值后，低语幼苗依旧能吸纳活尸，却没有任何能再次转化的迹象。 　　马修以自己丰富的模拟策略游戏经验判断，幼苗大概进入了某种阶段，活尸这种魔术为1的资源需求变多，看来是需要其他更高一级别的营养物提供魔术和精神。 　　此时幼苗也再度生长壮大，拥有了八瓣嫩叶，每两瓣嫩叶之间都长有一枚低语果。 　　马修拥有了4枚果子，理论上能再度和另外3位低语者互相联络。 　　他啃下肉干和黑麦饼，开始继续种草极地活尸——种草真的会上瘾。 　　极地冰原上出现了一个手捧花盆，身着僧侣服的怪人，他用一根植物扎在每一个活尸的脑袋上，于是活尸们一个个倒下，变回尸体本来的模样。 　　他手捧盆栽，犹如一名随雾而来寂寞高僧，又消失在雾中…… 第18章 目击 　　89，90，91…… 　　马修每超度一头活尸，就用羽毛笔在僧侣袍上写一笔记数，总算是凑够了整整100只活尸，盆栽里幼苗也由量变化为质变。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0。 　　增益：孕育增殖。 　　5枚绿色的低语果，代表了可以联络的5名不同的聆听者。 　　魔术这一数值上限似乎就是10点，堆满之后果然发生了质变，名称也从幼苗变成了幼体，不过该项数据也再次清零。 　　最后新增的一行情报里多了一个增益效果，“孕育增殖”这个词也出现在描述中。 　　马修猜测，这可能是一种类似于催化剂的特殊能力，或许能够加强其他物种的生长繁殖，但还需要后续的测试验证。 　　不论怎么说，马修这次到冰原的种草之旅已暂告一段落，经他测验，再吸收活尸低语幼体都没有任何反应，魔术值毫无波动。 　　意外之喜是活尸们支付的超度报酬。 　　马修放弃了那些醒目又沉重的武器，专门挑选了一些金银饰品、动物牙齿雕刻品、疑似宝石物，还有一些看起来比较值钱或者工艺精美的物件，便于出手，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他找了座冰丘，钻进冰丘的浪卷里仔细清点箱里收获。 　　羊头金坠一枚，银手链一条，银头箍一副，青铜扳指三只，镶红宝石牛舌匕首一柄，狼头整皮兜帽一副。 　　铁匠先生承诺寄来金币和金票，但哪怕顺利送到也要一个月，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有了这些硬通货，马修就能换成银币，至少够几天的黑麦饼，无异于一枚定心丸。 　　马修一番超度和清点，肚子也咕咕叫，翻出黑麦饼就着果酒咽下去。 　　以冰原镇工艺的果酒来说，马修觉得度数上甚至不如以前在超市买的菠萝啤，随便喝，就和饮料似的。 　　适量的酒精倒是能够提神和帮助血液循环，促进消化，的确很适合这冰天雪地和粗粮饼搭配。 　　他正啃饼，看到远处有两道影子朝着这边靠近。 　　马修赶紧关闭炼金油灯，背起箱子往后面的冰浪躲去，没想那两位一路很有目的性地赶来，也在冰丘前停下。 　　临近了，他们的模样也显露出来。 　　当头那人身材高大，头戴毡帽，脸上蒙了黑布，左手拎着一盏炼金油灯，另一只手上牵了一条绳子，绳子一端捆着后面的人。 　　后方那位双臂被绑在身后，整个人有点神志不清，只是机械地随着蒙面人的绳子牵引在挪动脚步。 　　蒙面人将被绑者一拉，将人放倒在冰浪卷中，马修终于看清。 　　被绑的人双眼灰白无神，只有两点针状瞳孔，他头发披面，身着短袄，模样看起来有一点熟悉。 　　尸化后的夜魔人，埃尔东·麦基。 　　马修屏住呼吸，继续观察。他发现自己不呼吸，也没有特别难受，只是对抗肌肉记忆的轻微不适。 　　他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一具活尸，理论上是不需要呼吸的。 　　蒙面人脱下埃尔东·麦基上身短袄，又将他下身长裤脱下，然后摸出一柄放大镜，对着活尸身上的皮肤一寸一寸地查看。 　　马修对这动作也不陌生。 　　蒙面人调整了一下炼金油灯的位置，让灯光能够更全地覆盖到埃尔东·麦基的尸体上。 　　之前马修只是和埃尔东·麦基一面之缘，顺手牵羊拿走了对方的铁铭，也没有更多留意。 　　这时候埃尔东·麦基赤身裸体躺在冰浪卷中，炼金油灯下，身上的不对劲地方就显露出来。 　　他左胸和小腹和右腰往下位置有两团被高温烧伤的痕迹，那两片表皮溃烂，露出下面蠕虫一样深红色肌肉和黄色粘液纹路。 　　蒙面人拉下脸上黑布，露出他脸上标志性的弯曲八字胡，以及中年男性严肃冷峭的脸。 　　正是红鼻子酒馆老板，拉穆尔。 　　拉穆尔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埃尔东胸部和腹部两处烧伤的尺寸，又翻出一把手指长的小刀，刀刃划开埃尔东的伤口，他将手指探入割开的伤口里，指头蠕动摸索了一番，抓出一枚小小的金属戒指。 　　看到这戒指时，拉穆尔目光一凝，他用一块白布擦干净上面污渍，再度在灯下细细观察。 　　这枚戒指质地介于银和铁之间，呈银灰色，上面刻有一个凹陷的符号：Φ。 　　拉穆尔收好戒指，又摸出一个小盒子，从里头翻出线和针，将埃尔东被割开的伤口缝合上。 　　做完这复原后，拉穆尔又将埃尔东的尸体翻转过来，让他背朝上面朝下，这下就露出埃尔东背部的伤口。 　　这位生前壮硕的男子背部根根褐色血管鼓起，就像是藤曼一样布满整个背脊，看起来十分恐怖，仿佛患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绝症。 　　拉穆尔低声自语：“是死于秘法和巫术……” 　　他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 　　很快，拉穆尔似乎下定决心。他翻出手镐，在旁边敲敲打打一番，找到一片合适的地方，凿开冰层，而后把埃尔东整个给沉入其中，再用碎冰和大冰岩给封住口子。 　　做完这一切，拉穆尔重新拉上脸上黑布，提上炼金油灯，朝马修这边走来。 　　“听到你的呼吸声了。” 　　拉穆尔冷冷说：“出来吧。” 　　马修躲在浪卷里，一动不动。 　　接着斜前方的冰岩边响起一声呻吟：“我是冰原镇的卫兵，活尸袭击，活尸袭击……” 　　拉穆尔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这伤势救不活了，帮你解脱……变成活尸才是煎熬。” 　　“谢谢……” 　　只听到一声闷哼，然后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直到半个小时后，马修这才确定拉穆尔是真的走了。 　　他先是按照声音方向，走到前面大概二十尺的一块冰岩边，这里躺了一个身着破损皮甲的冰原镇卫兵，他浑身是血，眼神涣散，身上有多处伤口，致命伤在胸口，几乎被某种柱状利器捅烂。 　　马修对这伤口不陌生。 　　他也曾被活尸一击打穿过胸骨，只是他运气比这位士兵好，自己是活尸，能够迅速恢复过来。 　　接着马修又转头到了拉穆尔埋下埃尔东·麦基的冰层处，他隔着冰块，眼里情报不变。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0。 　　也不知道拉穆尔是用什么手段，直接消除了埃尔东·麦基的魔术反应，这让马修回想起自己遭遇第一头活尸。那头活尸攻击了马修后，在沉船外似乎遭遇了某种战斗，断了一只手，魔术也归零了。 　　果然，活尸的能力源头就是“魔术”。 　　一旦魔术值归零，它们就会失去杀伤性，或者陷入某种呆滞状态。 　　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低语幼体能将活尸这种现象彻底消弭。 　　如果说，拉穆尔他们的手段是切除活尸既有的魔术反应，低语者就是直接剥离魔术和尸体之间深层次的意志连接。 　　马修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自己不怕活尸，更怕如拉穆尔这样立场不明的人类。 　　吉赛尔想要呆在冰原上和活尸为伍，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第19章 痕迹 　　马修再度回到那位士兵尸体所在的地方。 　　他记得，这位士兵和里德一起，都在篝火岗哨那儿执勤，马修带着吉赛尔返回冰原镇时都还看到过。 　　也就是说，瑟维斯副队长他们的确遭到了活尸攻击，而且极可能凶多吉少。 　　马修不想惹麻烦，但考虑到自己在冰原反而是最安全的，他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便做接下来的决策。 　　死亡士兵脚下还有血迹，所以一路追索血迹就能一步步抵达他曾经与活尸厮杀的地方。 　　马修手提油灯，在大雾里小心前行，终于抵达了事发地点。 　　这是海面上形成的一个巨大漩涡，直径大约五十尺，边沿光滑，螺旋状的水流被低温凝成固态，表面将光折射成迷离的光晕，人站在上面有一种不真实感。 　　战场就在这冰漩涡中。 　　战死的士兵有十八名，他们大多身体残破，手脚被扯断或者有巨大的撕裂伤，甚至手中盾牌都被打得粉碎，长枪断裂成一截一截的，破损的刀剑刃部布满缺口，地上染满了已经凝固为紫黑色的鲜血。 　　这十八人身体紧紧靠在一起，组成一道人墙，哪怕力战而死仍然用他们后背护住身后的某个东西。 　　他们没有一个人逃跑的，都是面朝前方，刀刃枪尖冲向敌人，致命伤都在胸前或者腹部。 　　活尸方也付出了代价，不过比起人类来说损伤要少很多，只有三名活尸彻底不动，都是被斩下脑袋或者头颅彻底遭到毁坏。 　　马修看着这已经被蒙上一层冰霜的战场，心里沉甸甸的。 　　6:1的战损比，这就是人类士兵和活尸战力的差距。 　　卡尔马人以骁勇善战闻名，在五大王国里是最优秀的佣兵和护卫人选，卡尔马虽然没有优良的武器和铠甲，却依靠团结、勇气和忠诚展现出了战士的气魄。 　　换其他国家的卫兵来，结果也不会比这更好。 　　马修此前除去第一次刚来就被差点穿胸而死，对活尸本身不是特别忌惮，只有在真正死亡的现场，他才能真切体会到，极地活尸大多时候不是种草的魔术供应物，而是民谣里那般，真正的极地杀人鬼。 　　他蹲下检查了被彻底杀死的三头活尸。 　　活尸身体表面伤口都很浅，不论是箭头还是刀剑伤都根本没法刺入体表太深，被卡在了肌肉里，解除了尸化后躯体才恢复成本来脆弱的模样。 　　再者是活尸的攻击方式，有的用最简单的手和牙齿，其中两具活尸手臂和牙齿上全是血。 　　最后一具活尸手持一杆铁质鱼叉，叉尖都折断了一根，上面同样鲜血淋漓。 　　当即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结论：活尸的战力并不均衡。 　　马修估算，这应该和是尸体本身肌肉和生前姿态有关系，生前是手持武器的战士，事后似乎战力也较强。不过哪怕是赤手空拳，一具极地活尸也能轻而易举撕开一个普通人的胸膛。 　　这地方的活尸可不是电影里那些缓慢又笨拙的丧尸，它们爆发力十足，攻击性极强，抗击打能力也十分顶尖，自身就相当于身披铁甲。 　　他又提了灯来到冰原镇士兵的尸体边。 　　油灯的光亮映照出这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死前还是一脸愤怒，双眼没有任何胆怯，嘴唇抿紧，那些微妙的面部肌肉挤出一种悲壮的残酷感。 　　真实的战斗，难以生还。 　　马修叹了口气，他将这十八个士兵尸体的铁铭收集起来，放入木药箱里，这是卡尔马人的传统，替回归大地的同胞带回最后的名字。 　　突然，马修眼前的魔数晶上闪现出数字来，这数字不断波动，似乎还处于很难判断的遥远距离。 　　魔术反应？ 　　马修左右望去，发现魔术反应来自于身后。 　　活尸？ 　　难道是…… 　　想到那一具手持十字剑，站在冰原上的板甲剑士，马修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总觉得，遇到那魔灵剑士，哪怕自己是活尸之身，也会被他彻底杀死。 　　马修关掉油灯，背上药箱悄无声息朝着反方向快跑。 　　可魔数晶镜片上的数字波动并没有平复，镜面内的数字不断闪烁，让马修只觉得呼吸紧张，不得不继续一路逃窜。 　　沿途，他不断改变方向，绕着冰丘和冰岩，试图甩掉对方。可对方仿佛具有某种奇特的追踪能力，一直紧紧跟在身后。 　　马修改变了战略，他开始朝着活尸存在的方向跑去，这一点倒是不难。自从成为活尸后，马修能够感应到其他活尸的存在，这种感应能力曾经在他种草时有过助力，眼下又帮上了忙。 　　用活尸好兄弟们拖住这个尾随者，这就是马修的逃跑战术。 　　但随着时间流逝，马修发现这个办法竟然失效了。 　　对方并没有被拉远，反而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魔数晶圆镜上的数字也变得趋近于稳定。 　　这个不速之客魔术值被评估为：16庇。 　　马修心里一松之余又觉得棘手。 　　好消息方面，来者绝不是魔灵剑士，极地那位魔灵带给人的压迫感就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挤压感，让人只是恐惧和颤抖，甚至思考都要停止。如果是它，马修现在应该已经又被杀了一次。 　　坏消息方面，尾随者身上有稳定的魔术反应，按照吉赛尔的说法，这就是巫术的展示。稳定地持续某一种状态，以形成特定的魔术效果。 　　吉赛尔的巫术“火舞”魔术值为12庇，都让马修觉得难以抵挡，这个16庇的魔术反应，如果是攻击性的，马修根本没有抵抗对方的手段。 　　追踪者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他已经判断出没有其他危险，根本不加掩饰，要冲马修而来。极地冰原正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来者不善。 　　活尸好兄弟们根本对他视若无睹。 　　马修心里苦闷，谁能想到，活尸里也有划水的情况，大家遇到强者都装作没看到…… 　　没有别的办法。 　　马修心里一狠，拼了。 　　正当他扭转方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马修，是我，拉穆尔，有一点事问你。” 　　雾中声音克制而低沉。 　　马修也大喊：“拉穆尔老板，有什么话你说，我现在有点急事，我知道的一定说。” 　　话虽如此，他脚下不停，健步如飞。 　　对方跟在身后，也不着急直接抓住马修，就像是在进行寻常交谈：“吉赛尔小姐人在哪？” 第20章 目的 　　拉穆尔问起吉赛尔，这点是马修没想到的。 　　马修按照计划好的说辞回答：“吉赛尔小姐今晚已经从镇子离开了，从南面去了埃里克城。” 　　他一边奔跑在冰原上，一边脑子里不断思索对策。 　　“真的吗？”拉穆尔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吉赛尔小姐并没有前往南方的埃里克城，相反，她直接一路朝北，越过了寂静之墙到达了极地冰原……在你的领路之下。” 　　作为圣光骑士，拉穆尔的关注重点在药师吉赛尔，这让马修嗅出不寻常的味道。女巫吉赛尔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马修，老实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拉穆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王国圣光骑士的询问。” 　　“对圣光骑士来说，但凡涉嫌夜魔与魔灵，都可以采取无限制行动，对嫌疑人物采取任何手段都是被王国法律允许的。” 　　他在雾中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为了王国的安稳繁荣。明白吗，马修？” 　　赤裸裸的威胁压在头顶。 　　马修没有停下飞快交替大步的双脚，他照记忆中的方向继续全力冲刺，大口喘气：“拉穆尔骑士，我一定配合，坦白从宽，我懂的，我懂的。” 　　“哦？”拉穆尔在雾中轻飘飘说：“那么，告诉我，吉赛尔带着你来极地冰原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 　　马修脚步放缓，快速换气，老老实实回答：“吉赛尔小姐雇佣我作为向导，来极地冰原上寻找一种罕见的特殊植物‘冰萝’。说是冰萝是制作散热剂的最好材料，能够在船上和炎热的南方起到很好的作用。” 　　“冰萝？”拉穆尔冷哼：“马修，不要再耍花招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珍惜你现在的自由和说话的权力。” 　　马修在疯狂观察周围。 　　到了，终于到这里了。 　　地面上有一口被冰封住的窟窿，但由于才封住几天，还能看到冰窟下的水流，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镜面冰海。 　　可最重要的主角却迟迟没有出现。 　　马修有点郁闷，运气看来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方。 　　“马修·俾斯麦，现在是王国圣光骑士团的正式审讯。”拉穆尔声音拉长，带着某种官僚式的节奏：“你之所以可以奔跑，是因为我允许你奔跑减少恐惧，现在，看来你并不珍惜我的仁慈和宽恕。” 　　“既然只有鞭子和火焰才能让你吐出真相，那如你所愿。” 　　拉穆尔的声音结束。 　　马修眼前的魔数晶再次数字跳动：20庇。 　　魔术反应再增。 　　马修面前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火光，他不得立即停步，踉踉跄跄，惯性下滑倒在冰面上。 　　在他面前的脚下升起了火墙，这火墙呈圆圈状将他包裹在其中，冰天雪地也丝毫不影响火焰的熊熊威势。 　　这还是马修第一次站在巫术的敌对面，他不敢轻举妄动，哪怕自己拥有任性极强的活尸躯体，但如果焚烧成灰烬，那也死透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站在火圈里，不再挣扎。 　　“很好，看来你更喜欢这种方式的交谈。” 　　拉穆尔站在雾中，他手提油灯，但始终没有显出清晰完整的身体，和马修保持距离。 　　“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复述，如果你不想要被关入圣光骑士团的黑牢，马修，老实坦诚地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马修点头如捣蒜：“我说，我说。” 　　“吉赛尔雇佣你到冰原来做了什么，我要你把你看到、听到的一切都说清楚。” 　　马修回忆了片刻：“吉赛尔小姐的确是让我带着她去找冰萝，只是遇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吉赛尔小姐不让我说……” 　　“哦？” 　　“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冰萝，所以就在冰原里四下搜索，不知道是不是在雾里迷了路，我们越走越远，然后，吉赛尔小姐突然觉得不对劲。” 　　马修远远看去，拉穆尔依旧身处白雾中，他怀疑拉穆尔是担心遭吉赛尔的偷袭。 　　但这条理由又不怎么说得通。 　　以马修和吉赛尔这些天的相识，日常伪装性情并不算难，但生死关头时却难以遮掩一个人的真实秉性。 　　濒临死亡时吉赛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还让马修快逃。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某种邪恶的嫌疑犯，那么最大的一个可能是，她身份特殊，比较敏感。 　　难道说，吉赛尔是某个大贵族小姐，还是说……是公主？ 　　那样也太扯。 　　放弃正常人生，跑去当极地活尸的公主……想想都觉得脑子有问题。 　　“继续。”拉穆尔命令。 　　“是的，是的。”马修大体按照真实状况描述：“那时候在雾中出现了一头怪物，有点像活尸，我见过活尸，但那东西和活尸不一样。” 　　“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我也说不上来。”马修这一段没有任何假话：“总之就是站着他面前，就觉得自己随时会死，而且根本不能靠近，只想要逃得远远的，完全不能抵抗。” 　　拉穆尔沉默了片刻：“什么东西？” 　　“听吉赛尔小姐说，那东西似乎叫做魔灵，是一种很可怕的魔物。” 　　“极地魔灵？”拉穆尔声音缓和了一点：“吉赛尔人在什么地方？” 　　“吉赛尔小姐要我和他分头离开镇子，让我穿上她的僧袍，装作往南方的埃里克城去，然后迂回和她再到寂静之墙那里汇合……” 　　这番话基本属实，只是将策划人由马修改成了吉赛尔。 　　“至于吉赛尔小姐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到这里之后，她就命令我在冰原上呆两天再回去，回去后就有人问起，就说她去了埃里克城……” 　　拉穆尔打断：“你说谎。” 　　“你知道她在哪。” 　　拉穆尔一语点破谎言：“否则她不会将她的魔数晶交给你。” 　　马修就是要故意显露这个破绽，当即赶紧说：“我真的不知道，或许吉赛尔小姐能够知道我在哪……只是现在我缺银币，所以来冰原上看看运气，能不能从尸体上找一些值钱的东西。” 　　“真是不知死活。”拉穆尔语气里都是蔑视和嘲笑，不耐烦问：“好了，那个魔灵到底是什么模样。” 　　马修屏气凝神：“它穿着一身覆盖全身的银色板甲，手拿一把十字形长剑，不论是盔甲还是长剑都不像是五大王国的工艺，它身体裸露的脖子用白绷带绑着，上面还有黑色的缝线……” 　　拉穆尔似乎在思索：“这种形象更像是……不好！” 　　他猛地丢出一件东西。 　　一团青红相间的火焰在雾中炸裂开来，热浪冲涌四方，剧烈气流吹得马修都抱头趴下。 　　眼前魔数晶显示数值：50庇。 　　这是马修迄今为止看到的最强魔术威力。 　　火焰和白雾一同消散开来。 　　在那之后是一名身披银灰板甲的剑士，遮蔽面部的全覆式头盔，脑后飘扬起的长绷带，它持剑而立，冷酷到静寂，就和冰原上飘荡的死亡一样。 　　“该死，该死！”拉穆尔声音颤抖：“这种程度的魔灵怎么可能没有记载……该死，该死，吉赛尔你算计我！呃……” 　　声音戛然而止。 　　魔灵长剑回入腰间剑鞘，隔着头盔朝马修方向看了一眼，伴随金属锁靴踏在冰面上的嘎吱嘎吱声，和冰原上的白雾融为一体。 　　拉穆尔的身影这才缓缓倒下。 　　马修眼前，魔数晶上的数字一闪而过：985庇。 　　对方来去太快，他眼里甚至没有出现魔灵剑士的任何描述。 第21章 身份 　　马修先坐下啃了张黑麦饼和一条肉干，又喝下清水。这样既能补充一些体能，也给自己冷静的空间。 　　稍作休息，他走向拉穆尔倒下的地方。 　　魔灵剑士出手，绝无活口。马修和吉赛尔都被它杀了一次，不过两人情况特殊，复生变成了活尸，所以逃过一劫。 　　如果拉穆尔变成活尸，对马修现在也毫无威胁，只是种草的工具人而已。 　　在人类领域里，马修还很脆弱，不过在活尸群体里，他也算是冰原上的一个狠角色。 　　拉穆尔面朝下倒在冰面上，他身上套有一件宽大的黑斗篷，罩住了他大半个身体。 　　马修将拉穆尔的尸体小心翻转过来，拉开头套，下面的年轻面容让他一愣。 　　苍白病态的脸颊上是细窄的鼻翼，他双眼睁开，保持死前的惊愕神色，嘴唇发紫，至少已经死亡了两三天。 　　这根本不是拉穆尔，而是马修先前在寂静之墙前看到的年轻卫兵，旅馆老板胡德的独子，里德。 　　明明是里德，为什么会像拉穆尔一样说话。 　　不论是说话习惯还是音调音色，都是货真价实的拉穆尔。 　　马修能想到的只有一种解释，拉穆尔操纵里德的尸体来靠近和审问自己，这样避免了被吉赛尔趁机偷袭重伤的可能。 　　难怪拉穆尔始终没有从雾中走出来，俩人如果近距离面对面，哪怕穿着斗篷也会被看出端倪。 　　可是，吉赛尔到底是什么人，会让身为圣光骑士的拉穆尔这么忌惮？ 　　马修有点混乱：自己见过的吉赛尔，拉穆尔眼里的吉赛尔，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在马修接触认知中，吉赛尔是一个保持救人理想的女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偶尔还有一点缺心眼。 　　但从拉穆尔的角度来推测，吉赛尔更像是一个棘手狡猾的对手，与她交手不能有一丁点大意疏忽。 　　算了，反正这些都不关我事。 　　马修先检查了一番，发现里德生前受的致命伤在胸口，被一柄类似于匕首的尖锐物直接刺穿心脏，伤口细窄，精准致命。 　　新伤口在脖子上，魔灵剑士一剑斩断里德脖颈，头颅和身体分家，断口平整光滑，由于头戴兜帽，所以脑袋才没有从脖子上滚出来。 　　此外里德身上没有别的伤口。 　　在这片人与活尸激烈战斗的冰原上，里德是被人偷袭谋杀而死的。 　　马修搜索里德尸体的遗物，里德穿着卫兵制式的皮甲，携带物有用来包裹伤口应急的白布、两块黄铜矿火石、一枚骨哨。除去胸口和脖子的伤口，尸体完整，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于是马修只能用手给他合上眼，解下他脖子上的铁铭，放入药箱里。 　　拉穆尔没死。 　　这让马修非常头疼。 　　他冒着极大危险一路带拉穆尔来魔灵剑士出没的冰海地带，计划成功，魔灵斩杀拉穆尔，却没想到拉穆尔十分狡猾，本身根本没来，而是以某种巫术控制里德的尸体行动。 　　马修有理由怀疑，杀死里德的极可能也是拉穆尔。因为临死前里德脸部凝固成不可置信的表情，袭击他的一定是熟人，所以临死前是惊愕而不是恐惧。 　　为什么会杀里德，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灭口，还是要夺走某种东西，这些马修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自己是和拉穆尔已经是生死仇敌。 　　马修原路返回沉船处，做了一套新方案。 　　这时候冰原也进入了短暂的夜晚，活尸们都暂时变成了死尸，但也有一具活尸又暂时变回了活人。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又出来了？” 　　吉赛尔有点迷糊，她看了看湿漉漉的自己，又看了看面前一脸无辜的马修，最后看向旁边脚下破开的冰窟。 　　“我怎么从下面爬出来了？”吉赛尔拧着红色长发里的冰水。 　　“我也不知道。”马修比划：“我原本在这里准备睡一觉，结果，你一下子砸碎了冰块，从水下钻了出来，然后一直盯着我。” 　　“为什么会这样？” 　　吉赛尔张了张嘴，蹙眉思索：“不应该啊，哪怕是活尸状态，一旦沉入水下，也不会……” 　　马修脸上毫无波动，心里却说，抱歉了，吉赛尔小姐，为了保命我也只有叫醒你。 　　要召唤吉赛尔对马修来说太简单，只要将低语幼体放在沉船这边，尸化后的吉赛尔就破冰而出，简直像是嗅到鱼腥味的饥饿野猫。 　　低语幼苗进化成幼体后，对吉赛尔的诱惑又增加了。马修人才到这里，还没开始“钓鱼”，脚下冰面上就层层龟裂，吉赛尔破开冰爬了出来，对着低语幼苗用力监视。 　　“真奇怪。”吉赛尔还在狐疑：“难道是冰原上的诅咒又变强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马修不敢让她过于纠结这个话题，生怕被看出端倪。 　　“吉赛尔小姐，其实对你来说，只要是呆在冰原上，远离人群，自我隔离就行了，也不用过于严苛。” 　　他建议：“夜晚醒来的时候，在冰原上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吉赛尔嘴角动了动，但最终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马修，你会回到这里，应该不是一种巧合，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或许吉赛尔有点理想化，甚至有一点迷糊，但她绝不笨，非但不笨，而且很聪明。不聪明的人，当不了一个好药师。 　　只是不同人将这份聪明体现在了不同地方而已。 　　对吉赛尔，马修没有隐瞒：“的确，吉赛尔小姐，我撞见了拉穆尔。” 　　“拉穆尔？” 　　吉赛尔有几分疑惑：“他到冰原做什么？” 　　“吉赛尔小姐不认识拉穆尔吗？” 　　“不，我不认识。” 　　马修心里琢磨，难道说是圣光骑士对吉赛尔是暗中监视？ 　　他当即将遭遇拉穆尔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慢着，你说埃尔东·麦基伤口里有一枚戒指，你确定，刻痕是圆圈上有一道斜杠？” 　　吉赛尔脸色变得紧张起来。 　　马修点点头，用手镐在冰上画出那个几乎和希腊字母一模一样的Φ，油灯的光照下，刻痕十分清晰。 　　吉赛尔沉默了一会儿，嘴里吐出一个词：“秘法会。” 　　“秘法会，和真理之眼类似的组织？”马修猜测。 　　“很大区别。”吉赛尔说起这个词很谨慎：“这个代表秘法会的符号不是凭空设计的，它有自己的意义。” 　　女巫的食指在冰上凹痕里轻轻滑动：“这个首尾相连的圆圈是我们的世界，代表了万物主宰奥洛格，也就是神殿信仰的那位造物主。” 　　“这一竖，超出圆圈的边沿。”她手指沿着竖线跟随比划：“代表了突破万物主宰的限制，超出神的制约和警告，越过世界本身的禁忌边界，这就是秘法会追求的。” 　　“无限制对力量和奥秘的追索，就是秘法会的宗旨。” 　　吉赛尔目光牢牢盯着地面的符号：“他们是一群疯狂又百无禁忌的人，但又大多掌握了力量和知识，包括不仅包括巫师、炼金术师、学者、工程师、军人、官员、贵族甚至是神官……” 　　“囿于各自组织严苛规范，各种不人道或者有悖人伦和道德的想法无法实施，一提出就会被否决。” 　　“但在秘法会不问对错，只关心是否能够超越人本身的局限，所有成员都尽可释放出自己最疯狂禁忌的念头，让不可能的变成可能，这就是他们研究的秘法。” 　　吉赛尔扭头望向马修：“千万要避开秘法会，他们成员复杂，手段残忍，用活人做实验也是稀疏平常。” 　　马修听得头大：“我也不想招惹啊，可拉穆尔硬是要找我麻烦，估计当时如果不是魔灵，我说完后应该也被他抓走做实验材料了……” 　　“目前可能只有一个办法。” 　　吉赛尔提议：“去找圣光骑士格雷戈里，秘法会是五大王国都公开通缉的邪恶组织，也是圣光骑士追捕的重点目标。” 　　“如果实在不行……”女巫犹豫了一下：“你就留在冰原吧，我带你躲一躲。” 　　马修毫不犹豫说：“我回去找格雷戈里。吉赛尔小姐，我有一个计划，你听听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被揍不还手的习惯。 　　哪怕要跑路，也要试过实在没办法再说。 第22章 战友 　　大雾正在缓缓退散，前方的寂静之墙变得越来越清晰，高巍城墙就像是巨人的盾牌，庄肃坚定地屹立，光是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庞然人造物，就会让人涌起身为人的自豪和勇气。 　　马修拉了拉背上的木药箱。 　　拉穆尔，我回来了。 　　他正要爬攀钩，突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仔细聆听，那是非常微弱的哨子声。 　　顺着声音，马修一路沿墙角往斜前方走，走了三十尺，他终于看到了发出声音的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方脸男人，他背靠城墙，脸上全是血污，身上皮甲破破烂烂，少了一只胳膊，仅剩的右臂牢牢扶住身旁的另一人。 　　“瑟维斯副队长？”马修试探着问。 　　口含骨哨的瑟维斯嘴唇一松，哨子从他胸前滑落，裹上了一层血浆。 　　“马修，马修？”瑟维斯声音很虚弱，他努力睁大眼睛，露出一个笑容：“嘿，镇上还是有勇敢的小伙子，卡尔马人就是不怕死啊……” 　　马修赶紧翻开药箱给他止血。 　　查看伤口时马修才发现，瑟维斯身上伤口密布，断臂处被火烧后暂时止血，胸口肋骨几乎完全粉碎塌陷了下去，肩上少了一大片皮肉，腹部血肉溃烂，被某种利器划伤到无法修复的皮肉糜状，肺部和脾脏都几乎碎开了。 　　瑟维斯能到现在还能睁着眼，简直是不可思议。 　　马修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医，他只能用纱布紧紧包裹伤口，避免进一步暴露在外。 　　“别忙了，马修，我知道，活不了了。” 　　瑟维斯嘴唇动了动：“听我说，这家伙，带班克斯这家伙回去，去镇上……找格雷戈里和镇长。班克斯知道一切，他还能活。” 　　他独臂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消瘦男人，正是小镇卫兵中队的队长班克斯。 　　“我能治好你！别说话了。”马修忍不住说。 　　“听我说。”瑟维斯声音陡然增大：“马修，听我说。我们四十二个士兵，全部进入冰原，不能全部白死在这里！活尸数量大增，外围初步估算至少上千头，要让镇上人千万小心……” 　　“必须把最新的情报送回去！” 　　瑟维斯呼吸变得紊乱，声音有气无力：“带着班克斯走，快，活尸来了，你也走不了了……” 　　马修记得，副队长瑟维斯出发前还戏称，班克斯死了他就能转正当队长，没想到却为救班克斯赔上性命。 　　“还有。”瑟维斯咧嘴：“告诉班克斯，救他，只是不想珀丽没有父亲……要死，先死我们这些单身汉。” 　　“喂，把酒留给我。” 　　接过马修的皮袋子，瑟维斯露出满足的笑容：“走吧，马修，我们卡尔马人……” 　　他抓住酒袋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脸上还带着寂寞的笑。 　　马修替他说完：“我们卡尔马人，无所畏惧。” 　　取下瑟维斯的铁铭收好，马修用绳子将班克斯紧紧系在背上，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气将一个男人背上去，但他非这么做不可。 　　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马修心无旁骛，只是攀爬，一步两步，一路沉默又重复地攀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墙头上，马修把班克斯推上去，这才觉得浑身脱力，只觉得全身上下酸痛困乏，恨不得立刻闭上眼大睡一觉。 　　但不行。 　　他用雪抹了抹脸，用力摩擦让皮肤恢复一些活力。 　　马修背上班克斯，咬牙将他从城墙上扛下去，在篝火岗哨旁找到了一架木轮车，把班克斯放上去，马修开始推着车子往镇上走。 　　途中他还检查了两遍，班克斯不同瑟维斯，身上只有轻伤，真正的昏迷原因在于寒冷和饥饿，他最需要暖和的环境缓解肌肉僵硬和冻伤。马修能做的只是在他身上披上自己的羊毛毯子。 　　冷不防，一匹矮马霍霍冲来。 　　靠近木轮车时，马主人紧紧扼住马辔，让马头和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矮马也急停下来。 　　“马修，这车上是谁？” 　　骑马的人是一名脸长鬓毛，虎背熊腰的壮硕男人，厚重浓密的黑色毛裘更衬托得他肩胛鼓起，背脊宽厚，就像是一只人形野兽。 　　小镇上，没人不认识这位男人。 　　冰原镇镇长拉格纳·埃里克。 　　“镇长，这是班克斯队长。”马修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音已经变得沙哑无力：“极地冰原出了状况……” 　　话才说到一半，马修眼睛一凝。 　　拉格纳镇长身后又缓缓出现一名骑手，褐色矮马背脊上坐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他有标志性的弯曲八字胡，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沉静的脸如同某种古典石雕。 　　“马修，拉穆尔不是外人，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拉格纳下马，用手摸了摸班克斯的脖颈和胸膛：“没死就好，就是人很虚弱。” 　　“算了，先救班克斯要紧，马修，班克斯交给我了。” 　　说着，这位彪形大汉单臂扛起班克斯，放在自己马背上，他一拉缰绳：“拉穆尔，马修坐你的马。” 　　拉格纳驮着班克斯，双腿一夹马腹，矮马就飞快地率先跑起来。 　　于是现场就只留下马修和拉穆尔。 　　“上来吧。”拉穆尔朝他伸手。 　　马修沉默地借助拉穆尔上了马。 　　俩人骑在马背上，保持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仿佛此前寂静之墙外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拉穆尔的矮马速度仅慢一步，牢牢咬在拉格纳的马身后。 　　“马修。” 　　“拉穆尔骑士。” 　　拉穆尔微微侧脸：“还是叫我拉穆尔老板吧，十年前，我就已经从圣光骑士团退役了。” 　　马修若有所思。 　　“埃尔东·麦基的铁铭还在你那吗？”拉穆尔不紧不慢地问。 　　“交给格雷戈里骑士。” 　　“嗯。”拉穆尔不置可否：“也对，毕竟涉及夜魔。马修，你在寂静之墙外看到了什么？” 　　马修简要说：“活尸袭击了卫兵。” 　　“还有呢？” 　　“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原来如此。”拉穆尔点点头：“辛苦你了。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一个不乏勇气和正直的人。” 　　马修没有任何怯场：“子承父业，一脉相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拉穆尔微微颔首：“如不嫌弃，今晚请来红鼻子酒馆，我想请你喝一杯。” 　　“好。” 　　马修已经退无可退。 第23章 对策 　　拉格纳的房屋处于小镇十字路口处，这里是镇长官邸，镇长这个官名听起来不值一提，但也是王国任命。卡尔马王国情况特殊，地广人稀，除去一些大型城市，大多居住地都是以小镇形态散布各地。 　　镇长负责镇上一切行政事务，除去无法直接调动军队之外，税务、律法、商品进出等都归镇长管辖。 　　通常来说，镇长官邸只是给历任镇长入住和处理行政事务的场所，一旦卸任，就必须从里头搬出，让下一任镇长能够进入。 　　马修上次来镇长官邸还是税务官头痛难耐，所以他不得不过来上门给他诊断治疗。 　　这里和两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空旷而简单，中央有一个石头搭建的篝火堆，石碓上放置了一口铁锅，锅口用一面铜盖盖住。 　　大厅里有一张可容纳十二个人落座的长条木桌，桌椅也都经过修修补补，看起来颜色深浅不均。 　　除去这张会议桌外，大厅旁有一座大型石质天秤，一端是堆大小不一的方形石砝码，另一端是圆盘型铁托盘。 　　这是税务官用来收税的量具。 　　卡尔马王国的平民普遍贫瘠，很多时候根本拿不出能够用来冲抵年税的银币或金币，所以只能以物冲抵。大多人用来交税的物品是小麦、肉干、皮革、药材、腌鱼，以及一部分铁器铜器。 　　所以收税时就需要量具辅佐，让税务官能够掌握精准的重量，避免上缴国库的税收出错。 　　“先弄暖和一点。” 　　拉格纳镇长用黄铜矿石互相摩擦，点燃篝火，又用水壶往铁锅里倒入清水，他从兜里摸出两条肉干，用小刀切成小段丢入水中，又撒了一把盐，然后开始用木柴把火弄旺。 　　税务官洛卡急匆匆跑出来：“怎么了，镇长大人？哎呀，这不是班克斯队长吗？怎么搞成这幅模样，在外面冻伤了还是喝醉了？不对哇，班克斯队长很少喝酒的……” 　　“少废话。”拉格纳镇长训了一句：“洛卡，照顾好班克斯，他被冻伤，已经去了半条命，用雪给他擦拭身体。” 　　“好，好，镇长大人，洛卡这就去干。” 　　生活在与雪为伴的寒冷北境，当地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对付冻伤的办法。像是如班克斯一样冻伤到昏迷，是不能立刻直接升温，会导致皮肤裂开，需要不断用雪擦拭体表，保持体温不会一下子升高。 　　税务官洛卡细心搓着雪，照料班克斯。 　　拉格纳则是示意马修：“马修，现在你可以说你看到的情况了。” 　　马修为难：“镇长，瑟维斯副队长临死前叮嘱，这件事只能让镇长你和格雷戈里骑士知道……” 　　拉格纳眉头皱起：“瑟维斯也死了吗？” 　　“瑟维斯副队长是战死的。”马修打开木箱，取出刻有瑟维斯名字的铁铭递了过去。 　　拉格纳手指捏着还有血迹的铁环，脸上愈发沉重。 　　“不止瑟维斯副队长。”马修将一枚枚铁铭从木箱里翻出来，一个个名字念着：“我只找到了这些战死士兵留下的铁铭，分别是罗德兰……最后是里德。” 　　拉格纳看了眼旁边的拉穆尔。 　　“那我去请格雷戈里骑士。”拉穆尔微微欠身，很知趣地表示告辞：“就不影响镇长大人处理公务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 　　拉格纳让马修跟他进屋，俩人进入大厅内的一间卧室，拉格纳反手关上门，点亮油灯。 　　“说吧。” 　　马修把瑟维斯的警告重述：“班克斯队长带人去查看活尸状况，几天里没有音讯，瑟维斯副队长带了士兵去支援。结果遭到了大群活尸袭击，四十二名士兵，无一生还，但他们救回了班克斯队长。” 　　“瑟维斯副队长说，活尸数量大增，外围初步估算至少上千头，要让镇上人千万小心。还有就是，具体情况班克斯队长知道得比较清楚，让我救醒他之后，让他告诉镇长你和格雷戈里骑士。” 　　正说着，头戴礼帽的老骑士格雷戈里推门而入，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 　　“班克斯回来了？” 　　看到马修，他微微点头示意。 　　“这次可能要出大乱子，格雷戈里。”拉格纳用手指摩挲着浓密胡须：“活尸数量大增，而且不断朝寂静之墙逼近，镇上有四十二个士兵遭到袭击，死在了冰原上。” 　　格雷戈里拄着拐杖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可能需要班克斯醒来才知道了。” 　　拉格纳突然看向老骑士：“老格雷戈里，除去夜魔，活尸这种怪物，也在你们圣光骑士的抓捕处理范围内吧。” 　　“拉格纳，那行不通……” 　　“行得通。”这位熊一样壮硕的镇长眼光烁烁：“夜魔疑似和活尸合伙，可能会越过寂静之墙杀戮平民，这样的威胁，足够调动圣光骑士团的机动部队了吧？” 　　格雷戈里摇头：“拉格纳，你要知道，圣光骑士团只能调查后才采取行动，我写了这样的虚假报告申请上去，最终不会被核实，而且我会被剥夺骑士头衔，养老金也会彻底泡汤。” 　　拉格纳叹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只是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援军，冰原镇距离冰原太近，离埃里克城太远。” 　　“不过嘛……” 　　格雷戈里手指轻轻敲打着猎魔杖：“当然，的确有四十二名王国战士被活尸残忍杀害，并且其中一名活尸疑似二十年前消失的夜魔人埃尔东·麦基。这样一条报告，圣光骑士团就有充足的理由派来机动部队的援军，追捕夜魔人团体。” 　　拉格纳脸上一喜：“老家伙，说话说全啊！” 　　他突然想到：“我得先把矿区的士兵调回来，否则镇上防守太过于薄弱，你们先看着班克斯，我先去一趟矿区。” 　　说完，这位镇长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我也得去写申请信函，好久没写公文了，让我去找找模板……” 　　格雷戈里正要起身离开，被马修叫住。 　　“格雷戈里骑士，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情报，想要报告。”马修非常认真地说。 　　“确定是我，不是拉格纳吗？”格雷戈里一脸奇怪。 　　“事关夜魔人，所以只能是你，格雷戈里骑士。” 　　老骑士脸色严肃：“马修，夜魔人的事是不能开玩笑的。每一个夜魔人都可能杀死众多无辜者，将一座城市变得混乱而疯狂。” 　　“我知道，请放心，我说的都是亲眼看见。” 　　马修声音压低：“埃尔东·麦基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夜魔人，我看到，拉穆尔老板找到了埃尔东·麦基的尸体，从尸体的伤口里翻出一枚戒指，戒指上面有一个古怪的符号……” 　　格雷戈里浑浊昏黄的眼睛一下子精神起来。 第24章 兑换 　　从镇长官邸出来时已经过了中午，马修就着肉干和黑麦饼草草吃了个饭，药箱内的食物彻底消耗一空。 　　他先一路来到皮具店。 　　女老板潘妮懒洋洋靠在一张躺椅上，摸着怀里的一只花栗鼠，这是她的宠物，叫黑爪子。 　　“马修，你来迟了。”潘妮打了个哈欠：“之前让你来晾晒新收的皮子，我就让其他人帮忙了，下次有这种活儿再找你。” 　　“潘妮姐姐，我今天是来卖东西的。” 　　他将木药箱放在柜台桌上，撩开上面锁扣，拉开盖子，于是露出里头的一些器具和饰物。 　　潘妮的铺子一般被称之为皮具店，是因为店里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皮毛，熊皮，狼皮，鹿皮，狐皮，每一张都被完好剥离下来，固定展开在木墙框上。加上老板潘妮本身也喜欢皮毛，总是孜孜不倦收集各种珍稀货品，并且展示般挂起来供人参观购买。 　　久而久之，镇上人口里都叫这皮具店。 　　事实上，潘妮的商店是一间当铺，每年尤其到了交税的那一个月，不少人就会找到潘妮典当一些东西，换取交税的麦子、皮毛。然后通过一段时间外出劳动，再赚取银币换回典当物。 　　“那看看吧。” 　　潘妮将花栗鼠丢到地上，她只穿了件薄薄的鹿皮外套，头发扎在脑后，不过店内壁炉生着火，也不冷。 　　“哦……这些东西，看起来有点意思。” 　　女老板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从兜里翻出一副布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从木箱子里一件件取出马修的货物。 　　羊头金坠一枚，银手链一条，银头箍一副，青铜扳指三只，镶红宝石牛舌匕首一柄，狼头整皮兜帽一副。 　　她先是拎起那枚羊头模样的金坠饰，手指轻轻在上面抚摸挤压了几下，然后来回翻转。 　　“古德涅维帝国的坠子，原始崇拜的男性之神是公羊，象征勇气和生育。工艺粗糙，而且不是纯金，少量金沙混合了黄铜，应该是古代的普通人佩戴物。贵族们不会收藏这东西，所以价值上不来，就流通不了。” 　　潘妮一脸可惜：“我只能给10枚银币。” 　　马修点头：“好。” 　　女老板放下坠子，又捏起另一副银手链掂量了一下：“这是纯银的，不过工艺平平，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高难度雕花镂空，我给你30枚银币。” 　　“可惜，这个头箍上面应该是有镶嵌物的，按通常银饰搭配，要么是红宝石要么是蓝宝石。为了保持坚固，头箍本身融入了铁，所以也不怎么值钱。10枚银币。” 　　“这几枚扳指，是弓箭手射箭拉弦时保护手指的工具，虽然造型不一样，但终究是普通的器具，但青铜器有的人会有收集兴趣。三枚打包，一共40枚银币。” 　　“至于这个。” 　　潘妮女老板看着手里那镶有红宝石的牛舌匕首：“赝品中的赝品。给你证明一下，你就知道了。” 　　她手指在红宝石上轻轻一拧，就将那枚宝石给扭下，尾部竟然有一节铁钉。 　　潘妮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这盒子里都是透明液体，她把红宝石放入其中，用炼金油灯照射，红宝石反射出的光很昏暗。 　　“真正的宝石颜色是明亮鲜艳的。”她说着，“这是仿造赝品，稍微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卖假货，也不收这种纯粹的假货，这个就算了。” 　　说完，潘妮将宝石固定回牛舌匕首把柄上。 　　“这一把匕首是纯粹的赝品吗？”马修还是有点不死心。 　　“也不是，作为武器来说还可以。” 　　女老板反手握住牛舌匕首，对着空中或刺或劈，轻轻一掂，转成正手刀刃朝前，再刺和划，动作流畅而娴熟。 　　马修有理由怀疑，潘妮以前是不是搞这行的。 　　“还有哦，这种牛舌匕首本身具有很强的杀伤性。”她将把手左右拧了拧，于是和剑柄分离开来。 　　“看到了没有，这里头是可以填装毒液的。”潘妮指了指把手里头的空间：“先装上。” 　　把柄再度和匕首融为一体。 　　“前面身体之所以做成牛舌头一样的宽，就是让毒液可以通过里头的凹痕流入刃，所以必须做厚，外表看不出来。” 　　潘妮挥舞了一下匕首，一脸缅怀：“真是杀人的好武器呢，用起来一定效果不错，我估计应该是这么用的。” 　　说着，这位女老板双手捧着匕首递给马修，在碰到马修时突然一刀刺向马修胸口，而后往马修小腹、手臂左右划斩。 　　“你看，如果这样的话，毒液就无法避免进入体内，如果是某种无解的毒物，人就死定了。不过就是这种做法太过于两败俱伤了，估计是以献宝的名义去给某个大人物送宝石匕首，然后趁机刺杀。” 　　马修心里琢磨，这不就是荆轲刺秦王的罗斯特大陆版本。 　　“不过我已经不干这行很久了，不收这种东西，反正用不着，还容易忘记有毒……咦，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潘妮皱眉。 　　马修赶紧说：“没有，我们一直在说匕首本身工艺。” 　　实锤了，潘妮老板以前还真当过一段时间杀手，不愧是战斗民族的卡尔马王国。 　　“这个你留着防身吧，不过不要伤到自己。”潘妮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其实啊，以前每年死在保养武器错误下的刺客和杀手也不少，都是武器太多，或者记性不好，粗心大意，不小心被自己武器弄伤，就死了。所以好男人不要去当刺客，那可是一个高危职业，武器贵，保养费时费力，报酬也不多。” 　　“明白，明白……” 　　马修有点郁闷，自己本以为可以在冰原上超度收尸赚一笔，结果仅仅是赚了一点盒饭钱。在罗斯特大陆上，怎么赚钱比原来世界还要难，简直是地狱难度。 　　“不过啊，马修，你这件东西可是一个宝物哦。” 　　潘妮双手抚摸着狼头：“这皮毛光滑细腻，要不是剥离手法专业完整，完全想象不出是狼的皮毛。大多狼毛粗硬扎手，这头却不一般，而且体型看起来是成年狼，所以十分稀有。” 　　“我需要证明一下我的猜测。” 　　说着，女老板吹了声口哨，花栗鼠“黑爪子”乖巧地一路跑来爬上桌子。 　　“闻闻，看看是不是。”潘妮指着狼头兜帽。 　　花栗鼠凑过去，小小的黑鼻子吸了吸，然后退后两步，竖起尾巴。 　　“果然，是头魔狼。”潘妮手指摩挲着狼皮：“这东西应该是有人猎杀了身体具有魔术反应的魔狼，然后迅速晾晒后用药物制作成皮兜帽。不过我不是巫师，也不知道这狼头里的魔术反应还有没有，能不能用，光从收藏价值来说，都已经很不错。” 　　潘妮脸色认真了起来：“马修，你开个价吧。” 　　马修一笑：“潘妮姐姐，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开价，我就卖。” 　　“爽快，这点你随你父亲的。”潘妮手指挠着花栗鼠的脖子：“那这些所有东西我给你100枚金币整数，老规矩，如果一年内你愿意支付110枚金币，就能赎回这件魔狼头套。” 　　为了不那么显眼，潘妮给了马修蔷薇商会的金票，一张面值50金币，四张面值10金币，还有10枚金灿灿的卡尔马王国铸币厂铸造的标准金币。 第25章 酒馆 　　推开门，马修回到阔别几日的家，精神上有点疲惫，只想舒舒服服睡一觉。 　　可才走进去两步，他就看出家里有人来过。 　　离家带吉赛尔回冰原前，马修在门上夹了两小片干枯的落叶，此时它们都落在地面上。 　　屋内有被人翻动的痕迹，装种子的陶罐和瓶子位置也做了微调，那个不速之客闯入屋里，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 　　马修琢磨，他身上唯一可疑有具有价值的，大概就是那一株低语幼体了。不过那东西现在被他放在了沉船下的冰窟里，由吉赛尔这个重视的监视者保护，方便他轻装返回。 　　将家里前后检查了一番，马修放下药箱，出门赴约。 　　北境的夜晚较短，就和这里的欢乐和舒适一样，大多时候都是白日的辛勤，为了一日三餐而不断奔波，到晚上，酒精就变成了最好的安慰剂。 　　马修到红鼻子酒馆的时刻，里头已经有不少矿工在喝酒了。 　　不同往日，他们没有大声喧哗、吹牛、讲老掉牙的荤笑话，一个个要么沉闷地喝酒，要么是互相咒骂，酒精都无法缓解他们的低落和焦躁。 　　老板拉穆尔依旧在吧台前站得笔直，两撇上翘的八字胡，合体笔挺的衬衫，让他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 　　马修对他打招呼：“拉穆尔老板，我来了。” 　　“请稍等。”拉穆尔对他点头，转而给另一个客人倒了酒。 　　这人马修认识，是旅馆老板胡德。胡德失魂落魄地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完又喊拉穆尔倒上。 　　“胡德先生，饮酒适量，你该回去休息了。”拉穆尔将酒瓶拿开。 　　“不，给我倒酒，拉穆尔，我有钱，给我倒酒。” 　　胡德捏着酒杯，脸上都是红晕：“我只想喝酒，给我倒上。” 　　“抱歉。”拉穆尔声音里毫无起伏：“我不想有人醉死在外面的雪地里，胡德先生，节哀。” 　　“就连喝一杯酒都不行吗？” 　　胡德仰起头，眼神失落：“我死了儿子，喝一点酒也不行吗？我只是想喝一杯，喝一杯而已。” 　　拉穆尔沉默以对。 　　马修将自己的酒递给没了魂儿的中年人。 　　胡德抓起酒杯，也不管里头是什么一口喝光。 　　他舔了舔颜色发暗的嘴唇：“四十年前，我跟着我父亲搬到冰原镇，那时候这里附近还有很多树，近的地方还有兔子和鹿，打猎能够吃饱肚子。那几年还算勉强能过……后来，兔子和鹿被杀光了，木头也被烧完，到处都只剩下石头和雪。” 　　他目光里有几分迷茫：“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里，我不知道。小时候在这地方，老了好像也应该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卡尔马王国到处都是这样，没地方能去。” 　　“里德出生的那会儿，我想，让他在军队练几年，然后去南方，暖和的一点城市，他像他母亲，怕冷，容易起红疹子，莎洛姆就是这么死的……” 　　“红疹子。” 　　老胡德有点语无伦次，弯曲拇指和食指比划：“银币那么大，那些红疹子会越来越大，直到破开流出血，没药能治好，要么慢慢流光血死掉，要么像莎洛姆一样自杀。” 　　他突然想笑，但笑容到喉咙里又变成了咯痰一样的声音：“活着就是这样吧，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神灵也好，巫师也好，都救不了，拼命想要吃饱肚子，最后死得莫名其妙。” 　　老人哭了起来，男人的眼泪是不加掩饰的，他边哭边笑，整个人有点错乱，又有点可笑。 　　马修想要安慰他两句，但发现说什么都显得伪善而轻浮。 　　胡德不仅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所有过去，他活着的意义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某种命运留下的恶毒笑话。 　　那冥冥中的存在给人希望，当人付出一切以为会变得更好的时候，它又全部拿走，将人推入黑暗深谷。 　　“他妈的，他妈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老胡德用拳头砸着桌子，但他喝得太多，根本没有力气，只是让自己从椅子上滑落，摔倒在地。 　　拉穆尔招呼酒保：“送胡德先生回去，他喝得太多，注意安全。” 　　“是，老板。” 　　酒保扶起老人，扛起他的胳膊一步步朝外走去。 　　胡德离开后，他的位置被另一个失意人占据，没有像胡德那样歇斯底里，酒客在慢慢喝酒，默默消化。 　　“生离死别。”拉穆尔用白布擦干净胡德洒在桌面上的酒渍：“有时候人需要酒，酒是一种好东西，不是吗？” 　　马修看着老人离开的门口：“或许吧。” 　　这就是冰原镇的生活，总有人死去，生者大哭一场，然后强颜欢笑，继续在恶劣的风雪里活下去。 　　冷酷的生活锤炼了卡尔马人的坚韧，酒和斧头是卡尔马人永不离弃的朋友，北境不允许人带着软弱到第二天。 　　马修将目光收回到酒馆里，这不大的屋子里，男人们沉默地应对伤痛和恐惧，在这里，他们可以咒骂命运和荒芜，用烈酒来搅拌害怕和痛苦。 　　走出了这里，他们又变回了拿起斧头的可靠战士，他们必须坚强，还有其他弱小的人需要他们站起来，挡住风雪和饥饿。 　　冰原镇的人，就是这样度过无法预测的每一天。 　　恐惧和彷徨，勇气和坚毅，这些矛盾又彼此敌对的特征交替出现，真实世界的挫折和打击在每个人身上演变出不同的复杂情绪。但就像是心照不宣的约定，一旦走出门，离开镇子，每个人都变成了值得依靠、无所畏惧的战士。 　　饥饿也好，死亡也好，都无法赶走卡尔马人。 　　“这一杯酒应该会比较适合你。” 　　拉穆尔将酒推到马修面前。 　　玻璃杯中是淡蓝色的液体，上面漂浮着一片青色果瓣，在酒馆壁灯下，闪烁着幽秘荧光。 　　马修端起酒喝了一口，入口苦涩辛辣，但到了喉咙里变得甘甜，滑到肚子里又十分暖和。 　　“很好的酒。”马修发自真心赞叹：“叫什么名字？” 　　“蓝色日出。” 　　马修一愣：“好名字。” 　　就和它名字一样，这杯酒刚喝的时候有点不适，就像是早起的起床气和吸入鼻腔的冰冷空气，可一旦入喉就像是看到初升太阳，那种一切开始的希望又会让人忘记昨日的挫败。 　　“这杯酒是埃尔东制作。”拉穆尔用毛巾擦拭酒杯：“他是一个佣兵，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很多战斗，但他本人厌恶搏斗，厌恶争端。他从小就想要酿酒，做出属于卡尔马人自己的、让人人都能喜欢的酒。” 　　“埃尔东只做了一桶‘蓝色日出’，他说里头有一种最重要的材料在冰原镇附近，那是一种有淡红色或者白色小花的植物，埃尔东叫它‘冰酒花’。要做‘蓝色日出’，就一定要有冰酒花。” 　　马修恍然：“原来拉穆尔老板你一直都是想要让我找冰酒花，那为什么不直接描述这种东西呢？” 　　“因为我也具体不知道它长什么样。”拉穆尔摇头：“埃尔东也没有找到，他说多半是由于这里森林被砍光，可能已经绝迹。” 　　拉穆尔放下酒杯：“马修，你看到了吧？” 　　马修佯装不知：“看到了什么？” 　　“我。” 　　拉穆尔依旧毫无波动，面无表情说：“你看到我在冰原出没。” 　　“不，我没有看到。”马修摇头：“我只看见了活尸。” 　　“这杯我请。”拉穆尔点点头。 第26章 恐慌 　　不幸的消息总是比幸运本身更容易降临。 　　冰原镇四十二名士兵死在冰原上的事还未经镇长拉格纳宣布，就已经人尽皆知，士兵们的家属一个个惶惶不安地到镇长官邸外询问，只希望自己家人的名字不要在阵亡名单上。 　　屋子里，拉格纳来回踱步，他猛地抬起头：“到底是谁泄露出的消息？” 　　大厅里除他之外有圣光骑士格雷戈里、酒馆老板拉穆尔、皮具店老板潘妮、税务官洛卡、卫兵中队候补副队长卢卡斯。 　　这些人各有来头，但马修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通知要参加冰原镇政务会议，他坐在角落，全程默不作声，暗地观察这些人的表情和动作。 　　圣光骑士格雷戈里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时候他只是打了个哈欠，摸出银酒壶喝酒解乏，毫无慌张。 　　拉穆尔也和平时无二，那张严肃冷峭的脸一本正经得让人不敢靠近，他落座也是背脊笔挺，看起来更像是一名仪态得体的军官。 　　女老板潘妮套了一件狐皮大氅，浓密细软的赤狐包裹住她的躯体，她把玩着手里的花栗鼠，仿佛正参加一场茶话会。 　　洛卡眼睛一直偷偷在看镇长拉格纳，虽说他是税务官，但按照卡尔马王国体制规范，属于镇长下属，也受到上级税务官的管辖和审核。 　　最后一个人是候补副队长卢卡斯，马修很少见到他人。 　　因为卢卡斯长期驻守在矿区，巡逻和防患事故。 　　卡尔马王国军制，基础军队单位是中队，每个中队100人，3个百人队为一个大队，加上后备役与后勤大队共480人，队长称大队指挥官，10个大队组成一个军团，人数为4800人，最高统帅为军团长。 　　最基层的中队里设置队长、副队长、候补副队长，队长无法指挥，副队长代替队长，前两位都无法指挥，候补暂代。 　　卢卡斯不是冰原镇本地人，他是从埃里克城被派遣过来，只对铁矿矿区负责，这也是埃里克城对冰原镇最重视的地方。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镇上防御薄弱，墙外活尸数量激增，镇长拉格纳首要想到的不是求助于直管冰原镇的埃里克城，反而是找圣光骑士团。 　　卢卡斯是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脖子几乎看不见，皮甲穿在身上都被绷得凸起，他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指，拿起杯子不住喝水。 　　“诸位，昨晚才到的最新情报，阵亡四十二人的名单，以及冰原上的异状，只有在座知道，现在，却传遍了整个镇子！” 　　拉格纳镇长怒视众人：“提前泄露只会让镇上居民更加恐慌，以为我们故意隐瞒消息，欺骗他们。” 　　他巨掌砰地一拍桌面：“我不允许有下次，不管是谁！” 　　卢卡斯紧张地说：“镇长，该不会真的有活尸会跑到镇子上来吧？” 　　“卢卡斯候补队长，请不要惊慌。”格雷戈里拉了拉帽檐，慢吞吞地说：“这就是谣言的力量，本来不过是一只老鼠，在好事者嘴里就变成了一头狼，甚至一具魔物。活尸是不可能越过寂静之墙的，这一点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都已经反复声明过，不必担心。” 　　圣光骑士的话让卢卡斯稍微缓解了一点。 　　这位看起来胆子不算大的候补队长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个点子：“镇长，我建议向埃里克城求援！局势十分紧张，而且这起报告需要足够有说服力的人去向指挥官报告。” 　　卢卡斯挺起肉感十足的胸膛：“因此，就由我卢卡斯单枪匹马去埃里克城求援！” 　　镇长拉格纳揉着额头：“不行，卢卡斯，这件事其他人都可以去做，就你不行。” 　　卢卡斯没有轻易放弃：“拉格纳镇长，这件事我去最合适，指挥官大人一定会接受我的建议，朝冰原镇派来援军。” 　　“王国法律。”拉格纳冷冷俯瞰着这个肥胖的低级军官：“驻扎的军队和税务官不允许离开驻地，没有王国调动命令前，擅自离开驻地等同逃兵，绞刑。” 　　卢卡斯打了个哆嗦，转而挤出一张笑脸：“我也是求援心切，镇长你误会了……” 　　他悻悻坐下。 　　“诸位也不必过于担忧。”拉格纳话锋一转，方脸上充满自信：“格雷戈里骑士已经对圣光骑士团发送了求援信，三五天内，骑士团机动部队就会进入冰原镇。” 　　这番话让在场人都脸不那么紧绷，尤其是卢卡斯，更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模样。 　　“早说嘛，镇长。”卢卡斯笑呵呵说：“有圣光骑士团的支援，那些怪物根本不在话下，冰原镇绝对固若金汤。” 　　马修举起手小声说：“那个，能问一下吗？圣光骑士团能够在那么短时间就汇集赶到镇上啊？” 　　不懂就问，是马修的优良习惯。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卢卡斯一看，突然怒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在镇长官邸，还敢坐在会议桌边？来人，卫兵，卫兵，将这个年轻人赶出去。” 　　“他是马修，就是带班克斯和消息回来的人。”镇长拉格纳声音低沉：“卢卡斯你长期驻守矿区，不熟也正常。” 　　“啊？原来你就是马修。”卢卡斯咦了一声，然后点头说：“不错，不错，勇敢的年轻人，真是好兄弟，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修也只有假笑。 　　这卢卡斯是真的变脸高手，才说了赶出去，回头又是好兄弟。 　　“为表示歉意，马修小兄弟的疑惑就由我卢卡斯来解答吧。” 　　他自顾自说着，更像是炫耀自己的情报：“圣光骑士团成员散布五大王国各地，不过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联络方式，能够很快联系上附近的骑士。” 　　“圣光骑士团的机动部队就是不断巡逻边境，他们有的在深山，有的在峡谷，总之，各个可疑、无人踏足的地方，他们都会尝试去查看。” 　　卢卡斯咧嘴笑道：“圣光骑士团人数虽然算不得很多，但对付夜魔人和疑似魔灵这样的怪物有一手，他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几个圣光骑士说不定就能干掉一群活尸。当初我也想要加入圣光骑士团来着，只是过不了体能和武艺那两关……” 　　格雷戈里笑而不语。 　　“好了，说正事。”镇长拉格纳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卢卡斯：“求援埃里克城也是肯定的，这件事也需要告知王都。不过眼下我不能离开，卢卡斯不行，老格雷戈里也不行。” 　　他的目光移到潘妮身上。 　　皮具店女老板摆手表示：“另请高明吧，拉格纳，我可不想去埃里克城惹麻烦，那里又吵又臭，睡觉都睡不好。” 　　拉格纳不得不看向马修。 　　马修也硬起头皮说：“镇长，我就从没离开过冰原镇……过去连人都找不到，他们也很难相信我说的。” 　　“可惜，你其实最清楚状况……不过也对。”拉格纳挠了挠额头：“你就没去过埃里克城，也麻烦。” 　　马修在这个关头是万万不敢离开的。 　　呆在镇上，他的安全暂时还没有问题，不论拉穆尔做什么打算，他想隐匿身份的前提下追查吉赛尔，就不会直接杀掉马修。 　　但马修如果尝试离开……那路上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讲。 　　“拉穆尔。”拉格纳最终看向酒馆老板：“洛卡是税务官，也不能擅自离开。这件事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你以前是圣光骑士，说的话足够可信。” 　　拉穆尔微微皱眉，但最后只能说：“明白。” 　　马修目光触到老格雷戈里，发现对方眼里含笑，甚至朝自己微微颔首。 　　他顿时会意，这是老骑士故意支开拉穆尔的手段。 第27章 夜色 　　回到木屋时，马修看到酒馆已经关门，蝴蝶门里的大门用锁链封住，外面挂了一面“暂不营业”的木牌。 　　拉穆尔的确带上信件骑马离开镇子，直奔南面埃里克城，通常来说，哪怕没有下大雪他来回也需要五六天。 　　当然，前提是拉穆尔真的走了。 　　夜色将近，矿区男人们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回来，他们和往常一样，甚至都没有换衣服就直奔酒馆，结果看到上面关门的牌子，只有骂骂咧咧离开。 　　少了在外面醉醺醺闲逛的男人和酒馆，小镇傍晚变得格外宁静。 　　天边云层里慢慢褪去最后一圈橘色，黑夜代替白天，笼罩了这一片冰冷古老的土地。 　　马修坐在椅子上翻看吉赛尔留给自己的笔记，油灯下，麻纸手册上的蓝墨水字迹工整而清晰，只是他看来看去总是静不下心来。 　　他额头青筋直跳，莫名不安。 　　马修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却始终没想到是哪里不对。 　　寒风刮擦着门缝，发出呜咽般的低嚎，听得他更加心情焦躁，完全没法继续阅读。 　　他合上笔记，翻开自己的药箱。 　　里面东西很多，除去价值90金币的蔷薇商会金票，剩下10枚金币被他弄散，买了肉干、黑麦饼、干净的棉衣、新毛毯、应急纱布还有一瓶酒。 　　这些必备品满满当当塞在药箱里，几乎合不上盖子。 　　夜风制造的声响越来越锐利刺耳，伴随着阵阵狗吠，就像是人发出的某种痛苦尖叫，这声音听得马修生理不适，手心冒汗。 　　他走到门口，那尖叫音调陡然拉高。 　　不是风声，是人的声音。 　　马修一把拉开门，强风顿时灌入屋子，冲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马修压低身体，这才看到外头的街道上，一个女人正在惊叫。 　　今晚风大，但没有乌云，也没下雪，月亮将小镇映照得雪白一片，能见度极高。 　　跪坐在地的女人嚎叫到嗓音嘶哑，她脸上惨白，手指用力捂住脖子，血液还是从指缝里泊泊流出。她的胸口血肉模糊，仿佛是被一头熊用爪子给抓过。 　　“请冷静下来，保存体力，我给你止血……是怎么回事？” 　　马修从屋里找来纱布，挪开对方手指时他才看到，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她的脖子有一块凹陷处，就像被挖掉了一样。 　　女人求生意志很强，她大口大口呼吸着：“那个，那个……” 　　顺着她的手指，马修看到前方，有个人正趴在地上，用手在砸什么东西。 　　马修小心翼翼靠近，看到那人正用手抓一块肉。 　　他抬起手里的炼金油灯，灯光下，他才看明白，地上是一条被开膛破肚的狗。 　　趴在地上的人将这条狗的脏器撕扯出来，血液和体液流淌了一地，伴随着温热的血液和屎尿臭味。 　　被光源吸引，杀狗人抬起头，木木的脸上双眼灰白，只有一点针尖大小的黑瞳。 　　活尸只是看了马修一眼，又回头继续撕扯狗的残尸，仿佛要确定这只动物不能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马修返回女人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此时长街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和哭声。 　　一具具活尸在街道上行走着，他们看似笨拙迟缓，但一旦锁定目标，就顿时扯掉伪装，快速扑上去给人类或者牲畜致命一击。 　　手提油灯的马修站在活尸里显得格外醒目。 　　他脑子里还是有点乱。 　　活尸是怎么从寂静之墙翻越过来的？ 　　马修意识到事态进一步失控，他一路奔跑，眼下这情况只有寄希望于镇长拉格纳能够组织起防御力量。 　　镇长官邸外，拉格纳正手持盾牌大斧，和一头手持鱼叉的活尸厮杀。他身后有两个男人也手持弯刀和长矛，很艰难地一起抵抗一头活尸。 　　拉格纳压低重心低吼一声，用盾牌抗住活尸鱼叉，斧头从下往上，一下子削飞活尸持叉的胳膊。 　　一击得手，他撞入那活尸怀里，盾牌压住对方单臂，一斧头斩向对方脖颈，连续几斧头，头颅滚落在地。 　　活尸还在地上进行微弱挣扎，拉格纳一斧头又将它脑袋彻底砸碎，这下子活尸终于死透。 　　“马修？”拉格纳擦了把脸：“你没事就好，快去屋内躲一躲。活尸进城了。卢卡斯，卢卡斯！” 　　“我，我在这里。” 　　候补副队长卢卡斯这才从旁边钻出来，他穿着厚实的铁铠，身旁有六名士兵，都是手持盾牌和斧头，将他牢牢保护在身后。 　　即使如此，卢卡斯还是吓得脸色煞白，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 　　“你的士兵在哪？”拉格纳注视着四周，问他。 　　“我，我也不知道哇……我明明派了人守在小镇外的，让他们好好巡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卢卡斯有点语无伦次：“可能已经死了……” 　　拉格纳咬牙道：“卢卡斯，带着你剩下的士兵，和我一起去救人！” 　　“镇长，我，我……哎哎。” 　　拉格纳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前推去，卢卡斯不得不胆战心惊跟着拉格纳一起往前。 　　街上活尸数量并不算多，零零碎碎，但对普通人的杀伤性巨大。因为是毫无防备的突袭，不少人都身受重伤或者死在当场，小镇街道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伴随孩子无助的哭泣声，更让人心情沉重。 　　拉格纳体现出了自己的惊人武力，他手持大斧和盾牌，身先士卒，几乎以一己之力不断砍翻活尸，后面的卢卡斯也渐渐有了勇气，敢于嗷嗷叫着去用长剑补刀。 　　“马修，你怎么不躲起来！”拉格纳大口喘着气，怒吼：“你找死吗！你是药师，药师是救人的，给我滚到屋子里去躲起来！” 　　藏在暗流之下的尾巴终于被马修抓到。 　　“镇长，不对，不对。”马修心里一沉：“镇上的活尸不对劲，太弱了。” 　　“的确……”拉格纳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以前我在冰原上和活尸打交道，都是非常难缠的疯狂怪物……这里的的确要弱很多。” 　　“他们不是要占领小镇。”马修语速极快：“他们的出现，是要故意引起骚乱，让镇上乱起来。准确说，是要让镇长你亲自下场战斗……” 　　拉格纳一愣：“什么意思？” 　　“镇长，我们得回镇长官邸。”马修深深吸气，有些艰难地说：“敌人的目标不是对付镇子，他是要将你引出来，对昏迷的班克斯队长下手。” 　　拉格纳一惊：“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 　　他掉头朝镇长官邸大步狂奔。 第28章 灭口 　　拉格纳一路大喊冲入镇长官邸大厅的路上。 　　“班克斯，保护好班克斯！” 　　“洛卡，洛卡！” 　　他洪亮而愤怒的吼声甚至压过周围骚乱的嘈杂音。 　　紧跟拉格纳身后的马修看到他一把推开卧室的老木门，瞳孔陡然缩小，骂了一句该死。 　　卧室里，躺在木板床上的班克斯胸口上一团鲜红，税务官洛卡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旁墙角，脸部呆滞。 　　拉格拉对税务官怒吼：“洛卡！为什么不呼救！是谁干的！” 　　马修冷静地摸了摸班克斯的鼻下，呼吸消失，又摸了摸他的胸口，跳动停止。初步判断，死亡原因是心脏上遭到了连续利器的刺击。杀人者为了确保班克斯彻底死亡，几乎将他心脏戳碎，伤口集中。 　　还是迟了一步。 　　马修观察班克斯尸体的其他特征，生前没有挣扎和搏斗，就连被子都没有什么皱褶，屋内也没有被暴力闯入的痕迹。 　　“快抢救班克斯，他不能死。”拉格纳抓住马修肩膀，急切请求。 　　“已经死了。” 　　年轻药师的答复令镇长拉格纳脸色更加难看。 　　“到底是……洛卡，你这个混蛋给我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朝一旁角落里的税务官骂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镇长，事实看起来并不复杂。”马修冷静地说：“没有破门闯入的破坏痕迹，班克斯队长没有挣扎，床上没有撕扯过的迹象，凶手在你离开到返回的短时间内下了毒手……” 　　“班克斯是被税务官洛卡谋杀，不，或许说灭口比较准确。” 　　洛卡依旧缩在角落阴影里，他哆哆嗦嗦，仿佛被马修的话刺激到一样仰起头来。 　　他声音发抖而嘶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班克斯……是魔鬼，是夜魔，是夜魔。” 　　“夜魔踩着影子进来，杀了班克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被夜魔攻击了！” 　　洛卡慢慢站起来，脚步还有点发虚，身体摇摇晃晃。 　　马修注视着碎碎念的税务官：“洛卡先生，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手上、身上都是血，还有，你手上那把匕首又是怎么一回事吗？” 　　洛卡经缓缓抬起手，他看着自己右手握紧的匕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刃尖染血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在石头地板上滚了半圈。 　　“不是我，不是我。” 　　他张开手，手指上全是粘稠的鲜血：“不是我，镇长，不是我……是夜魔，是夜魔呀，镇长。” 　　拉格纳脸色难看：“洛卡，你为什么要杀班克斯，到底是谁给你的命令。” 　　“不是，不是。”洛卡几乎要哭出来，脸上涌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惊恐和紧张：“是夜魔，夜魔，夜魔踩着人的影子进来，它杀了班克斯，我想要赶走它，我尽全力了，但没有用，我赶不走它！” 　　马修抬起手臂，拦住试图往前走的镇长拉格纳：“镇长，洛卡先生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最好不要靠近。” 　　拉格纳一脸憋闷。 　　“镇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做那种事，我不会，我不会杀人，我不敢杀人，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洛卡还在喋喋不休辩解，只是越说他越是脸色发白。 　　“不是我，真的不是……它，它又来了！” 　　洛卡喉咙动了一下，右手开始轻微战栗，眼睛睁得老大。 　　他慢慢蹲下，抓起地上匕首。 　　这时候洛卡做出一个古怪动作，他用自己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右手持匕首直冲自己脖子，动作干脆有力。 　　马修和拉格纳还没有做出阻止，那把染满班克斯鲜血的匕首扎在洛卡脖子上，鲜血从他脖子上的裂口里不断流出来。 　　洛卡一脸绝望，他喉咙徒劳地蠕动着，嘴巴微张，仿佛想要说什么，但他右手冷酷又有力地拔出匕首，又是一刀刺在他心脏上，让洛卡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从眼眶往下淌。 　　这一刻洛卡仿佛被看不见的人夺走了右手，他试图阻止，但根本没用，那只失去控制的右手精准的两刀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洛卡倒在地上，死前眼里都是恐惧和痛苦。 　　那只有力的右手依旧牢牢握住匕首，保持扎入胸膛的姿势，抓住右手手腕的左手却显得软弱无力，这诡异的死状看得马修后背有点发冷。 　　“镇长，镇长，我来了。” 　　门口闪出一个肥胖的影子，正是候补副队长卢卡斯，他进来后看到死在床上的班克斯和死在地上的洛卡，吓得往赶紧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装在门槛上，差点仰面摔倒。 　　他紧张地大吼：“敌袭，敌袭！” 　　马修看向这个反应过度的军官：“卢卡斯副队长，麻烦让你的士兵守住门口，禁止其他人进入，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可疑人物。” 　　卢卡斯一脸茫然：“到底是怎么了？” 　　拉格纳沉默地看着地上洛卡的尸体，缓缓开口：“按马修说的做，关上门，卢卡斯，我们需要检查凶杀现场。” 　　“哦……好的。” 　　卢卡斯关上门，心里也松了口气，面对手下时他又恢复了力量，一脸威严：“所有人集合！守住门口，看看附件有没有可疑的家伙，活尸和居民都不要放过！” 　　“是！队长。” 　　这声队长让卢卡斯很满意。 　　门内。 　　拉格纳看了看床上的班克斯，又望向地面上死状凄惨的洛卡：“到底是不是夜魔下手，需要格雷戈里来确认。洛卡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的税务官了，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马修套上随身带的布手套，蹲在洛卡尸体旁仔细检查。 　　“镇长，洛卡说得不像是说谎和伪装。”他将炼金油灯放在尸体身侧，指着洛卡右小臂：“手臂上有很清晰的红色捏痕和勒痕，形状和手指一致，看来洛卡是极力想要阻止自己下手，但最终还是没成功。” 　　拉格纳也躬身蹲下来：“你还看出什么了？” 　　“洛卡先生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税务官，也就是说，他是二十年前来的？” 　　“是。他是埃里克城派来的税务官，税务官大多驻地都会很久，除非是自己放弃职位，或者调度到其他地方，因为在卡尔马王国税务官是一种专职官员，几乎都只是在税务体系内调动。” 　　拉格拉稍微解释了一句税务官的制度。 　　马修小心翼翼解开洛卡的上衣，裸露出他白色中带着点点红斑的皮肤，这些红斑集中出现在胸口和小腹，但最严重大块的地方还是右臂。 　　洛卡整个右臂都布满了银币大小的红疹，红疹附着的皮肤微微凸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一块的赤红菌斑。 　　马修看向一旁：“洛卡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长这种红疹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拉格纳皱眉：“马修，你发现了什么？” 　　“镇长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吗？” 　　拉格纳说：“当然，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马修看向这个脸生鬓毛的勇猛男人：“那么，请你听我下面说的话，但这样做也会让你和我一样陷入危险……” 第29章 情报 　　活尸在镇上制造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卡尔马人是天生的战士，遭到猝不及防的夜袭后，他们开始拿起武器，不论是刀剑还是斧头，互相联合起来一起对抗遏制活尸，加上镇长拉格纳的指挥和经验，这场混乱在太阳升起前就已经结束。 　　小镇经历了活尸袭击，街上冻土和石墙上都变得血迹斑斑，一些人失去了丈夫、妻子、孩子，还有一些人永远留在了昨天的长夜里。 　　生者们将死者们的残躯收纳起来埋葬，按照古老的卡尔马人仪式，取下死者铁铭，祈祷他们的灵魂早日安息。 　　镇长官邸里，血腥味还没有彻底消散，但这里的人已经没时间去考虑。 　　围绕那张古老又残旧的会议桌，落座人以镇长拉格纳为中心，分列两旁，从左到右分别是圣光骑士格雷戈里，皮具店老板潘妮，候补副队长卢卡斯，以及再度目击现场的马修。 　　“镇上昨夜遭到活尸袭击中，死亡六十二人，重伤十人，轻伤两百二十七人，药物紧缺，不过好在杂货店、旅馆还有皮具店先提供了一部分药材和纱布支援，目前勉强够用。” 　　镇长拉格纳声音浑厚而沉重，他仿佛永远不会疲倦，有一种藏而不发的力量：“这次闯入镇上的活尸总共有十二具，通过形态和装束判断，的确都是寂静之墙外的活尸，寂静之墙活尸入侵已经不再是不可能。” 　　顿了顿，拉格拉示意：“卢卡斯队长，请你说一下士兵方面的情况。” 　　卢卡斯理了理喉咙：“死亡最多的其实是士兵，三十三名士兵在镇外巡逻，所有尸体都被发现，看伤口都是被活尸袭击，他们甚至来不及预警和求援……” 　　他有点低落：“他们都是勇敢的小伙子，临死都在试图阻止活尸靠近小镇。” 　　拉格纳点点头：“我们目前还没有时间为死者而祭奠，这场混乱还没有结束。昨晚疑似夜魔出现，班克斯和洛卡都遭到袭击后死亡……格雷戈里骑士，以你的经验看，这次是夜魔的行动吗？” 　　老骑士用手扶了扶黑礼帽帽檐，起身后拄着手杖：“按照规矩，识别夜魔需要用到猎魔杖和守夜灯，这两件道具是最有效的手段。当时我不在现场，所以无法给出确定的判断，不过按照马修的详细描述，的确很像夜魔控制人心后的行为。” 　　“通常而言，夜魔蛊惑人心，将正常人变成自己的信徒后，这个人就会变成夜魔力量和意志的延展，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夜魔人。” 　　格雷戈里绕着长桌缓缓踱步：“这里有一个略显矛盾的部分，夜魔人哪怕隐藏极好，也会有异于常人的举动和习惯，但洛卡和镇长大多时间都在镇长官邸，也就是这里——镇长并没有发现洛卡有异常？” 　　拉格纳双手抱在胸口：“你这么一说的话，洛卡好像变得很容易生病，这两年要么咳嗽和发烧，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马修也知道这一点，之前就是要给洛卡看病他才第一次来镇长官邸。谁也不会想到，死亡的阴影早在当时就已经笼罩。 　　“原来如此。”格雷戈里一顿手杖，停住脚步：“这也算是夜魔人的众多特征之一，不过详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目前请允许我来保留洛卡的尸体，直到其他圣光骑士接收为止，这将会是重要的证物。” 　　“当然。” 　　拉格纳应允后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皮具店女老板：“潘妮，这次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埃里克城，拉穆尔走了，最新的消息需要你去通知领主和指挥官。” 　　“待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这回潘妮没有任何推诿。 　　“镇上的局势变得难以预料，不论是寂静之墙外死亡的士兵和激增的活尸，还是镇上遭到的突袭，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过。”拉格纳双手撑在桌上：“敌人绝对不会想到，班克斯在死之前告诉了我非常重要的情报。” 　　在场人都齐刷刷看向拉格纳。 　　卢卡斯更是惊愕：“班克斯队长说了什么？” 　　“寂静之墙外活尸激增的真正原因。” 　　拉格纳目光有几分高深莫测：“这就是班克斯要传递回来的情报，瑟维斯他们拼了命也要保护他一路逃回来，就是给我们预警。他们的付出没有白费，班克斯回来后醒过一次，已经偷偷告诉了我。” 　　他笑容收敛，一字一顿地说：“这条情报，我会亲自送回埃里克城和王都，现在镇上所有事务都暂时由卢卡斯负责。” 　　卢卡斯一脸紧张：“可我……我没有经验啊……好吧，好吧，我尽量不搞砸。” 　　在场无人关心他的抗议和不安。 　　女老板潘妮提出异议：“拉格纳，你这样做太危险，我建议等圣光骑士团到了之后告知他们，由他们来处理。不论是夜魔还是活尸，对普通人来说都太危险了。” 　　格雷戈里也皱眉说：“你不应该泄露消息，这样敌人就可能盯上你。” 　　“我要的就是他盯上我。”拉格纳面无惧色，他双手抱胸：“不论他是谁，我这个镇长也要把他揪出来，让他给这些死掉的人血债血偿！” 　　“接下来，我要让他无暇他顾，看是我先把情报送到，还是他先让我无法说话。” 　　拉格纳一脸自傲：“我在王城近卫军服役十年，抓过夜魔人、反叛者、贵族、巫师，疯子见过，杀手碰过，我倒要看看，这只躲在暗中的老鼠到底有什么手段。” 　　潘妮冷笑：“你真是找死，暗中杀人和军队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拉格纳哈哈大笑：“我是镇长，如果镇上还有人要因此而死，那就先由我开始，这就是镇长干的活儿。” 　　格雷戈里张了张嘴：“小心啊，拉格纳，敌人不简单，不是那种普通的家伙……” 　　会议结束后，格雷戈里叫住马修，让他帮他一起搬运洛卡的尸体。 　　尸体被用白布包裹后塞进麻布袋内，再放入木箱，最后抬上手推车，马修和格雷戈里俩人交替推车前进。 　　马修手扶推手，十分意外：“格雷戈里骑士，骑士不是都有扈从的吗？这些粗活儿还需要你自己来做吗？” 　　“那是贵族做派，不是圣光骑士。”老骑士推车的姿势看起来十分熟练，他压低重心保持平衡，甚至途中还对招呼自己的人扶帽回礼，没有任何不自然。 　　“呼，圣光骑士需要融入任何需要的地方。” 　　老人毫不在意地干着活儿：“如果不能成为农夫，就不能了解如何耕种，不会砍树，就没法明白伐木工的正常模样，不懂吆喝和讨价还价，就无法揣摩商人的思路……圣光骑士要追捕夜魔人和异常魔灵，首先必须搞清楚，什么是正常。” 　　他顿了顿：“真正民间的正常，不是贵族口里三言两语的描述，这就是圣光骑士都必修的一课，成为其中一员。” 　　马修听懂了。 　　圣光骑士的这方面要求倒很接近暗探，又有点像是锦衣卫，他们是用实地模仿学习来带入身份获取情报，算是一种偏写实的演绎法。 　　马修和老格雷戈里一起将尸体箱子推入屋内，又黏上麻纸封条，涂抹石蜡封住边沿，防止尸体被人触碰和快速腐烂。 　　“还是年轻好啊。”格雷戈里做完活儿，累得坐在椅子上喘气，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现在上年纪了，做不了这些重活儿，我都是快退休的人了，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麻烦……作为帮忙的谢礼，请你喝一杯。” 　　说着，老骑士从柜子里抱出一柄陶壶，拔出木塞，从壶口倒出一杯殷红的液体。 　　“这是南方的美酒，叫做‘猩红佳人’。” 　　马修看着这杯猩红佳人，脑子里想起那杯蓝色日出。 第30章 受害人 　　高脚玻璃杯里是樱桃红的清纯酒液，淡淡幽香从里头逸散出来，让马修想到某种女性香水。 　　“它产自南方的都灵王国，因为神殿需要对万物主宰供奉美酒，都灵王国一直都擅长酿酒，其中又以用葡萄酿酒最为著名，‘猩红佳人’就是里面的一种。” 　　格雷戈里翘起腿坐在椅子上，摇曳酒杯，眯起眼睛细嗅酒香。 　　马修小酌了一口，这酒酸甜合适，入口有一种轻微辣度，刺激黏着在口腔，但转瞬即逝，随着呼吸演变成一种薄荷叶般的清爽。 　　格雷戈里问年轻人：“马修，你有女人吗？” 　　马修摇头。 　　“如果你有女人，就会懂这杯酒。”老骑士品了一口，露出迷恋的神色：“它和女人一样，有一种危险的美，像花又像血，香气悠远，让人总会想起。” 　　“但靠近了，触碰到嘴唇，你就会知道，那种藏在美貌后的尖刺和灼烧感，尖锐纠缠得让男人无可奈何，无从挣脱。如果你能忍受这种细小刺痛，又会得到另一种痛楚后的慰藉，女人总是伤害喜欢的男人，然后再和他接吻。” 　　格雷戈里放下酒杯：“保持适当距离的女人是最美的，靠太近会很危险，这就是男人的宿命，如果爱上一个女人，就得做好流血的准备。” 　　马修看了一眼杯里的猩红酒液，好奇问：“格雷戈里骑士先生，既然是供奉万物主宰奥洛格，那为什么要酿造这种象征女人的酒？” 　　“酒就是酒，和名字无关。” 　　老骑士摸了摸胡子：“某种程度来讲，万物主宰也和女人一样，高悬在这个世界的上方，是他最完美的姿态，可有人如果靠太近，像巫师一样试图进入神的领域，就会极度危险，甚至可能变成神灵的敌人。” 　　“‘猩红佳人’还有一个非常古老的名字，叫做‘圣戒’，不过神殿衰落后，‘圣戒’也变成了贵族们的‘猩红佳人’。很合理，不是吗？” 　　格雷戈里放下酒杯，扭过头来：“马修，你觉得卡尔马王国的酒有什么特征？” 　　马修琢磨：“比较苦涩，酸度较高，浑浊，不怎么纯净。” 　　“不错，工艺落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国缺粮严重，更不用说大量酿酒了。不过哪怕这样，卡尔马人也需要酒，哪怕吃不饱肚子，也得喝酒，这里的酒是用来御寒和壮胆的。” 　　老骑士用手指揉了揉鼻子：“但在南方，在阿基坦和都灵，这两个王国的酒是一种欢愉之乐，是打发无聊的消遣。是男人找女人调情的理由，是女人接受男人的踏板，是斗殴解闷的借口，是宫廷王室和贵族们维系关系的手段。” 　　“但在卡尔马，酒就仅仅是酒，这里的人没有舞会，没有角斗场，没有赛马，没有茶话会，没有这些无用而浪费时间的东西，酒就是全部。” 　　格雷戈里脸色有几分落寞：“所以，卡尔马的酒只有卡尔马的人能喝，南方人是不喝的，因为太苦太涩，根本不能助兴。卡尔马是没有美酒的，商人们几乎都是共识了。” 　　“不，卡尔马也有好酒。” 　　马修纠正：“拉穆尔老板的酒馆里，有一种叫‘蓝色日出’的美酒，是卡尔马独有的，而且南方人应该也会喜欢。” 　　“这名字我听过。”格雷戈里用手搓了把脸，将他有些皱褶的皮肤挫得略微泛红：“据说是埃尔东·麦基的秘方，不过拉穆尔也仅有一桶，已经是绝品。拉穆尔很宝贵那桶酒，能让你喝一杯，看来他对你很重视。” 　　老骑士咧嘴笑道：“那么，你做了什么事，让他请你喝蓝色日出呢？” 　　“我什么也没做。” 　　马修说：“因为我没有给他添麻烦，所以拉穆尔老板请我喝了一杯。” 　　“也是。”格雷戈里点头：“能不给人添麻烦，已经是非常难得。这个世界上，太多人喜欢给人制造麻烦而不自知，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马修决定不再兜兜绕绕，他还是最喜欢直截了当的交谈方式：“骑士大人，我想请教一件事。” 　　“请讲。” 　　“二十年前，埃尔东·麦基事件里，被他掳走后又放回去的人有哪些，不知道能不能告知？” 　　格雷戈里皱眉：“你想知道这个吗？这个我得翻一翻，时间过去太久，我有点记不住，你稍微等一等。” 　　老骑士慢吞吞站起来，拄着手杖到里屋去翻找相关资料。 　　等待的时候马修左右打量。 　　格雷戈里的住宅简约空旷，和普通镇民的居所没有什么差别，要说唯一醒目的，就是屋子墙面上固定了一个橡木酒柜，酒柜隔板上用木架摆放了各种形状的酒壶。 　　最醒目是一个半人高的玻璃广口瓶，里头是淡黄色酒液，它旁边是一具长颈陶壶，再往右是一盏刻有水纹的锥形银瓶，往下是一个用纱布和木塞封口的陶罐，它下方是半球状银器，方形铜质盛酒器…… 　　它们散发出的气味交融在一起，让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淡淡酒味。 　　就如格雷戈里自己所说，不能喝酒的话，他宁可死了。 　　“找到了，是这个。” 　　老骑士从里屋走出来，抖了抖手中麻纸手册上的灰尘，这才一页页翻阅：“埃尔东·麦基事件，是二十年前，也就是帝国历620年，620年……是这里。” 　　他眯起眼睛，手指停在纸上某一页上，照着上面念。 　　“夜魔人埃尔东·麦基，绑架掳走了五名冰原镇居民，分别是罗格·德利，福布儿·斯文，皮特罗·克拉克，莎洛姆·福格斯，斯彭德·沃克。” 　　格雷戈里用手指摩挲着眉骨，再度坐在椅子上：“这五个受害人我都进行了跟进和调查，。” 　　油灯下，马修安静旁听。 　　“罗格、福布儿、皮特罗都是重新出现后就开始无法言语，很快就因为半夜喝酒后跑到雪地里冻死了。” 　　“斯彭德情况要特殊一点，他是一个猎人，失踪后又出现，他的眼睛和挖掉，舌头断裂，所以看不到也说不出话来。这倒是夜魔人折磨反抗者的典型手段，挖去眼睛让人只能陷入黑暗，割去舌头，让人不能求助发声。” 　　格雷戈里吸了吸鼻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斯彭德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恶魔在酒馆。” 　　老骑士翻过一页纸，眯起眼看上头的记录：“不过他也只会写这一句，斯彭德不断重复写这一句话，歪歪扭扭，写得他满屋子墙上都是墨水。所以我才能将嫌疑人物锁定在红鼻子酒馆里。” 　　“最后一个，莎洛姆·福格斯，她是旅馆老板胡德的妻子，是一个温顺善良的好女人，她去酒馆找胡德，因为胡德去酒馆后一直没有回家。” 　　格雷戈里复述：“不过她不知道，胡德喝醉后走错了方向，一路走到了寂静之墙外的篝火营地，第二天才被士兵们带回来。” 　　“莎洛姆太太离开酒馆后失踪了，三天后重新回到家，整个人就变得有点神经质，说话颠三倒四，怕光，怕声音，怕刀具，怎么都不肯说话。” 　　“回来后的第七天，莎洛姆太太终于稍微稳定了情绪，在胡德的陪同下找到我说，这几个失踪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被埃尔东·麦基袭击后抓走了。” 　　格雷戈里放下酒杯，用手帕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渍：“后来的事你知道，我去抓捕埃尔东的时候，他也消失了。” 　　在马修告辞离开前，格雷戈里突然说：“马修，有没有兴趣加入圣光骑士团？” 　　“虽然圣光骑士会遇到一些危险的家伙，不过大多时候，会提供给你很多便利，而且薪水也还不错。” 　　老骑士露出赞赏的神色：“你对现场的勘查仔细，思维敏锐，聪明又头脑清晰，这些优秀品质都是圣光骑士看重的。” 　　“你考虑一下，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有现役圣光骑士推荐，你就可以免试直接成预备役骑士，通过年度考核，就能成为正式的圣光骑士。” 第31章 红疹 　　马修离开老骑士家，走在清冷街道上，灰白混杂褐色的冻土上随处可见星星点点的血斑，小镇像是染上了某种皮肤怪病。 　　镇上人已经打起精神，商店开门营业，女人们继续维持小镇白天的运转。 　　死了亲友的女人脖子上佩戴着死者的铁铭，她们以这种方式纪念死者，直到七日之后再取下来，放入死者坟墓。 　　外人可能难以想象，就连马修最初都觉得格格不入，这里的人对死亡过于平淡和忍耐。 　　但生活还要继续。 　　痛苦和哭泣无法让食物从天上掉落，也不能照顾孩子和牲畜，修缮房屋，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添柴。 　　艰苦环境让人必须铁石心肠，收起软弱和沮丧，不往前看就没法在这里生活下去。 　　马修不由想起关于卡尔马王国的由来。 　　最初这里只是一片地处北方的寒冷地域，荒凉广袤，终年积雪，就连出海的渔民都不会靠近这个方向。 　　在中部地带被贵族们压迫的贫困农民，逃走的奴隶，战争后一无所有的人，他们都跑到这最北方的冰雪地带。 　　一旦被原本的领主发现逃走的人，这些人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和极地寒夜为伍，在这里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卡尔马人很少祈祷神灵的保佑，他们欣赏和愿意帮助勇敢顽强的人，因为卡尔马人自己就是怀着开拓新生的理想，用斧头在冰天雪地开辟出了家园。 　　这里的人前一天不管喝多醉，第二天始终会扛起斧头去寻找食物，可能一去不回，可能空手而归，但他们总出去。 　　卡尔马人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谚语：每个战士都有必须面对的敌人，他得找到自己的斧头。 　　* 　　马修走到了镇上唯一的旅馆下面，这里只挂了一个圆形牌子，上面刻了一轮弯月。 　　老板胡德在忙碌，只是他脖颈上多挂了一条铁铭，这原本属于他儿子里德。 　　丧子的中年男人虽然满脸憔悴，但还是将一张张饱满的黑麦饼叠得整整齐齐，盖上布遮住灰尘，一条条紫红色肉干挂在墙上，让人能一眼看出没有缺斤少两。 　　旅店门口左边是一口黏土制作的炉子，这就是烘烤黑麦饼的工具。 　　所谓黑麦饼，其实就是一种粗粝的麦子打磨成粉，混合碎麦麸，用水和面，切出一块块小面团，再把面团压扁拉薄，接着贴在黏土炉子内侧的炉壁上，依靠高温烘焙而成。 　　麦饼成型酥软后被揭下，因为炉子里的黑灰会附着在麦饼上，所以通常叫黑麦饼。 　　胡德正熟练地将一张张面团贴在壁炉上，然后小心翼翼控制着下面的火，炉子上方冒出的烟灰熏得旅店屋檐上漆黑一片，烤麦饼的香气也从这里朝四周飘荡开来。 　　两条干瘦的狗趴在地上，眯起眼靠着火炉取暖。 　　一个小孩子坐在两条狗之间，托着腮看着胡德做饼。 　　“胡德大叔。”马修用手敲了敲旁边的硬木门。 　　旅馆老板扭过头来：“是马修啊，要买黑麦饼还是肉干？” 　　“不，我这次是找胡德大叔你的。” 　　“找我？”这位中年人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那好，一边做饼一边聊，这些饼我今天得做完，不能耽误。” 　　马修看着旁边已经堆了一大摞黑麦饼，远超平日每天的量，有点意外：“胡德大叔，你要离开镇子吗？” 　　“不是的。”胡德没喝酒的时候就十分正常，和这里的男人一样克制而坚韧。 　　“冰原镇就是我的家，我也没地方可去。” 　　他说：“这些饼我是要送给那些士兵的遗孀和父母，他们是为了保护镇子上的人而死的，我能做的有限，只能给他们每人烤两个饼。” 　　胡德抓起旁边的一根长柄铁夹子，将炉子内侧烤好的黑麦饼一张张取出来，放在旁边的两层白布上冷却。 　　马修也就不再客套：“胡德大叔，之前你在酒馆里说过，里德大哥身上长了一种银币大小的红斑。” 　　“我那天喝醉了，很多事不记得……”胡德捏起面团开始新一轮贴麦饼：“是的，里德和他妈妈一样身上长那种红斑，不过他小时候没有长那种东西。去年才越来越大，我当时很担心。” 　　“小时候一点也没有吗？”马修力争不漏过任何细节。 　　按照胡德描述，最初他妻子莎洛姆得了这种怪病是二十多年前，他们刚新婚，妻子就染上了这种奇特的病症。 　　莎洛姆身上会出现一些细小红疹，有时候又会消失，有时候又会突然冒出来，但并没有什么特别无法忍耐的疼痛和发痒。于是莎洛姆也没有怎么在意，认为只是一种小毛病。 　　结婚一年后，莎洛姆身上的红疹变化时间越来越快，有时候会变成银币大小，一片片连成一体，看着十分吓人。 　　爱美的莎洛姆只敢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生怕别人看见，他们也去埃里克城里求医，但药师们都束手无策，因为这些红疹来得快去得也快。 　　里德刚出生那会儿，莎洛姆还担心儿子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病，结果里德一直很健康，只是继承了莎洛姆一样的怕冷体质。 　　莎洛姆死后，里德慢慢长大，直到前两年胡德才听到里德说起自己身上偶尔会长红疹，那些疹子大的也有银币大小。 　　“胡德大叔，莎洛姆太太是不是失踪后出现，红疹的状况就特别严重？”马修问他。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胡德用火棍疏通了一下炉子下的木料，让空气能够充分燃烧：“当时莎洛姆回来后变得非常害怕，没法说话，怕太阳，怕火光，听到一丁点声音就吓得受不了，只是哭。” 　　“那时候她身上的红斑长得很大，而且一直都没有消失……” 　　胡德回忆：“她很痛苦，不断用手抓挠身体，有点神志不清。但突然有一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对我说‘胡德，我必须说出真相’，然后她就拉着我去找格雷戈里骑士。” 　　“她说，是埃尔东·麦基抓住了她，她还看到了其他人也被他锁在红鼻子酒馆地窖里……事后镇长和格雷戈里骑士也在酒窖里找到了一些绳子、粪便和那些失踪的人的衣服碎片什么的。” 　　“马修。”胡德转过脸，用力看着马修，手指捏着脖子上儿子的铁铭：“你知道了什么吗？是不是？” 　　“如果我真的发现什么，我一定会告诉你，胡德大叔。” 　　马修不会忘记里德温和的笑容，还有那些填补少年饥肠的黑麦饼。 　　没有谁该不清不楚地死去。 第32章 长夜 　　天上飘起鹅毛大雪，雪地上不留痕迹，手持油灯的人一路穿过黑暗，沿着石阶梯一步步走到古代城墙上。 　　他放下兜帽，露出下面的年轻脸颊，罕有的漆黑头发，同样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疲倦和低落，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马修今天依旧身背药箱，手提油灯，他在墙上待了一会儿，隔着墙垛观察两边地域的不同。 　　寂静之墙是一道鲜明的分割线，将北境划分出安全地带和冰原无人区。 　　墙内下着鹅毛大雪，墙外冰原上一片晴朗，这里既不会下雪也不会下雨，极地冰原上是另一种规则。 　　冰原主人禁止雨雪降落，这里拥有的是纯粹刺骨的寒冷，还有那些仿佛是某种庞然巨物呼吸散发出的阵阵白雾。 　　活尸们在雾中出没，如同冰原主人领土上的守卫，它们杀死任何敢于闯入这里的活物，将它们制作成冰尸和冰岩，维持这里的静谧。 　　比起暗流涌动的冰原镇，马修更喜欢冷酷荒凉的冰原本身。 　　冰原镇看似无害，实则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发生，那种被人窥探，被人胁迫，被人蔑视和嘲笑的现状让人舒服不起来，难以提防，极其耗费心力。 　　在冰原，活尸们规矩明确，不会互相残杀，也没有内部冲突，大家都是冰原上的清道夫，干活儿而已。 　　至少，对马修这个活尸来说，冰原上更安全舒心一点。 　　重新脚踩在光滑的冰面上，马修心情一阵轻松，某种程度来讲，这里才算是他的主场。 　　马修先是在墙边左右找了找，靠在墙角的瑟维斯尸体已经被冻成冰雕，这个曾想当队长的男人已经和城墙融为一体，他选择用命让班克斯保存生机和情报，就像是寂静之墙投射人间的某种隐喻。 　　按照约定，我把班克斯带回去了。 　　马修对他默默说了一句。 　　追寻石头标记的方向，马修一路往前。 　　沿途遇到几头游荡的活尸，它们都只是看了马修一眼，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活尸兄弟可以出去又回来。 　　桅杆帆船依旧保持着船艏指天的姿态，这艘冰上沉船曾经是马修的冰原营地，但现在，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马修走近船中窟窿，里头灯光亮着，身着僧侣袍的吉赛尔正在灯下看书。 　　昏黄灯光下，女巫柔美的脸部轮廓多了一层光晕，火红的头发被她梳理束在脑后，猫一样的翡翠色眼睛专注地阅读着书册内容。 　　马修用手中油灯叩了叩船舷木：“打扰一下，这位小姐，外面很冷，能够借宿一晚吗？” 　　吉赛尔回过头，露出一个笑容：“当然。” 　　进去后，马修翻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一卷布，用钉子钉在那个破开窟窿的四侧，这样就有了一扇简易的遮布门，免得看起来过于寒碜。 　　“怎么样，吉赛尔小姐，比起沉入冰里，是不是这样生活会比较舒服一点？” 　　女巫合上书：“各有各的好处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可能冻在冰块里会更有安全感一点。” 　　马修心里一抖，你这是多没安全感。 　　“住在这里的话，晚上能看一看书，散散步，做一点想做的事，有时候也很开心。” 　　吉赛尔突然想起什么，指向角落的一排花盆：“对了，你让我找的种子和植物，我找到了一些，都放在那里了。冰原上也有不少好看有趣的植物。” 　　花盆摆在船舱内前侧靠墙角，都是由碎木片黏合起来而成，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块颜色深浅不一的补丁木片。 　　“你还找到了粘合剂？”马修为女巫的动手能力惊讶。 　　“不，没有。” 　　吉赛尔解释说：“是巫术，恰好我会的巫术里就有‘修复术’，能够修复黏合裂缝，以前是用来做植物样本修复，还有制作一些特殊药剂学工具，没想到这里还能派上用场。” 　　马修是真的羡慕：“巫师真好啊。” 　　“你也可以去巫师学院学习，顺利的话，只要四年就能毕业了。”吉赛尔笑着说：“课程并不难，而且教学的巫师们都十分和蔼。” 　　“怎么可能。”马修摆摆手：“如果真的是那样宽松又容易，罗斯特大陆上应该是人均巫师学徒的水准。真实情况是巫师十分稀有，原因在哪？” 　　“因为不论是去巫师学院还是完成考核，都绝对不容易，有很多限制和筛选。” 　　马修叹了口气：“吉赛尔小姐你一路顺风顺水成为巫师，大概人人都对你很友善，既不用发愁进不了巫师学院，也不没有人对你不耐烦和不恭敬，当然觉得这很容易。” 　　吉赛尔沉默了片刻：“不是那样的，马修，我的情况有点特殊……如果我先前说的话让你不舒服，我道歉。” 　　她的话反而让马修有点内疚。 　　吉赛尔的确不像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大小姐。 　　马修假笑：“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不要那么严肃。我是说，你这种巫师学院的学霸当然不能作为通常评价标准。” 　　“学霸？”吉赛尔一愣，继而仿佛理解了这个新鲜词汇：“不是的，我没有在巫师学院学过。” 　　“那你的巫术怎么学会的？” 　　“看书。” 　　马修听得一脸问号：“你是说，看书，看看书，就能用巫术了？” 　　“刚开始也会失败或者魔术反应做得不完善，多练几次就好。”吉赛尔很自然地说：“你也行的，多看书就行。” 　　我不行，这是真的不行。 　　慢着。 　　马修突然想起：“吉赛尔小姐，你不是说，没有进入巫师学院，是不能修习真正的巫术的吗？” 　　“对，真理之眼的要求的确是这样。” 　　“那你……” 　　吉赛尔仿佛明白了马修的意思：“我的巫术不是从巫师学院学的，‘火舞’和‘修复术’都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所以不算是巫师学院的规定范畴。” 　　自己研究？ 　　自创巫术？ 　　马修人晕了：“吉赛尔小姐……你说，之前的巫术火舞，和现在的修复术，都是你独立自创的巫术？” 　　“算是吧。”吉赛尔想了想，笑着说：“至少目前在‘巫术百科’里是没有的，所以也就不存在受真理之眼约束的范围。只是巫术本身的魔术反应很危险，稍微不甚就可能引发爆炸和逆冲，所以巫术基础是必须的。” 　　马修不得不服气。 　　这就是天才的生活方式吗，他真的酸了。 　　“很多人认为，巫术无所不能，因为这是窃取了神的力量，调用了本来属于神的领域，但其实这是错误的。” 　　吉赛尔谈及严肃话题就很正经：“不过，巫术本身不过是‘巫师掌控的魔术反应’这个词组的缩写，就和人使用斧头、火的能力一样。伟大之处在于发现，但本身巫术依旧处于摸索阶段，不是无所不能，巫师也不是神的代言人。” 　　“核心在于知识和摸索，这才是最宝贵的地方。” 　　女巫突然意识到：“我怎么又说这些去了……” 　　马修万万没想到，在相对落后的罗斯特大陆上，竟然会有吉赛尔这样有跨越时代理解的人。 　　他脱口而出：“当然，知识的探索和总结，也就是实践和理论，相辅相成。理论变成后来人可以沿着这条方向继续延展和拓宽的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方法，哪怕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够按照这条路线走到人类目前抵达的最远地方。” 　　吉赛尔眼睛一亮：“实践和理论？说得真好。” 　　马修打了个哈哈，暂时绕过这个话题：“让我看看，你收集了哪些植物。” 第33章 极地特产 　　马修离开前拜托吉赛尔，夜晚醒来时看能不能收集一些种子或者植物。 　　俾斯麦家族以收集各种种子为家族任务，目标是找到能够适应北境的优良麦种，从而改变卡尔马人缺少粮食、不得不极度依赖从其他王国进口的窘境。 　　不过这次马修是想找到“低语者”的痕迹。 　　大四毕业生马修变成药剂师马修·俾斯麦，这种奇特的转生重置借用了命运之轮的力量。 　　他毫不怀疑，在冰原上，在这片禁忌土地里隐藏着某种秘密。 　　之前马修还不准备去碰这个硬骨头，但形势所迫，冰原镇上藏着对自己致命的威胁，他随时可能失去自由，被巫师拘禁，马修得找到力量反制。 　　所以他将花盆留下，里头的“低语幼体”能够作为吉赛尔寻找种子的参照物，再者吉赛尔尸化后也会变相保护这株神秘植物，一举两得。 　　“冰原本身应该是一片海洋，不过这种环境下也生长了几个奇特物种，这些天我一直在留意采集。” 　　吉赛尔指向最前面的一株淡绿色植物，它有一根螺旋状的茎，没有叶子，体表长着一层细密绒毛。 　　“这个就是冰萝。” 　　马修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冰萝，他也只是从吉赛尔口中得知，这种植物具有亲水性，能够锁住水分，而且能保持食物鲜美，炎热的南方和海上都很需要大量冰萝。 　　他眼前情报描述展开。 　　冰萝：极地特有物种，冰与水形态转换之间的产物，能够续存大量水分。 　　价值：产量2（+3），营养0，饱腹0，精神2。 　　马修有点捉摸不透，这个+3代表了什么，是对产量的加成？要验证这一点还需要时间。 　　“不过看情况，冰萝很难移植到其他地方去，它需要很低的温度，很多地方都不行。” 　　吉赛尔又指向另一盆灰绿的薄片叶状植物：“这个长在岩石上，或者包裹岩石的冰层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也不知道能不能食用。” 　　“地衣嘛，抗菌性很强，应该能够用作药材，可以晒干后处理一下。”马修随口说，毕竟他混了四年农学院，对地衣不陌生。 　　“你知道它吗？”吉赛尔顿时眼神热忱了起来：“这个叫做地衣的草，它有哪些特性，作为药材可以针对哪些疾病？” 　　马修心里后悔，面对吉赛尔时他还是太过于放松，不像在冰原镇上，步步危机，所以他全程警惕绷紧，每说一句话都得反复思考。 　　他面对植物时一方面有专业知识储备，另一方面又有聆听者特有的数据分析辅助，比起面对人来说要自信随意很多。 　　眼前地衣情报也一目了然。 　　叶状地衣：极地特有物种，具有很强抗菌能力，可食用，可用作染色剂。 　　价值：产量2（+3），营养0，饱腹0，精神2。 　　马修看得心情大好，冰萝和叶状地衣都有非常明确的功效，不论是杀菌还是保湿都是非常刚性的需求。 　　他找到了一条可持续化的赚钱手段——培育种植冰萝和叶状地衣。 　　“这个我也是听说，你可以做做实验检测一下，像是处理伤口，用地衣也许有一定效果，它能避免感染化脓。” 　　吉赛尔抓起一旁的草纸本子，用鹅毛笔迅速记录下来，然后还对地衣进行了细致地素描，中途还反复观摩和询问马修，态度无比严谨。 　　在这些植物里，马修并没找到类似低语种子或幼体的个体，心里也不感到意外。 　　如果那种东西到处都是，生物电话机应该已经布满罗斯特大陆了，想来低语者应该和自己的转生有更大关系。 　　他无意间瞥见地衣旁的一株小花。 　　这一簇花低矮细小，长着米粒般的粉色花串，叶片薄而窄，模样上不怎么好看。 　　马修眼神聚焦，读取它的数据。 　　寒辣蓼：极地特有物种，辛辣，可酿酒。 　　价值：产量2（+3），营养0，饱腹0，精神2。 　　罗斯特大陆生态和地球上差异不大，同样有马、牛、羊、狗这些被早早驯化和人类一起的动物，也有小麦和稻米这样的主食作物，只是因为环境影响和魔术反应的存在，有的物种形态上和马修记忆中有偏差。 　　辣蓼这种植物通常来说有两个功效，一是味道辛辣，以前被人用来捕鱼，甚至是替代辣椒做调味品，二是天然酒曲，花和叶杆榨成汁液就能用作酿酒。 　　在罗斯特大陆，寒辣蓼就是辣蓼的某个亚种或者变异体。 　　马修现在就可以断言，寒辣蓼就是埃尔东口里的“冰酒花”，只是它长在危险的冰原深处，埃尔东和拉穆尔当然很难找到。 　　冰原镇的酿酒术很粗糙，不论啤酒还是果酒都度数低，口感酸涩，上头，也并不香醇，好酒都是商队带来的外来货，非常昂贵。 　　有了寒辣蓼，“蓝色日出”这样的美酒就可以源源不断产出。 　　马修又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把拉穆尔的“蓝色日出”配方搞来。 　　“马修？马修？” 　　吉赛尔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这些种子吗？” 　　“不，是有正事。” 　　马修打起精神，一脸认真问：“吉赛尔小姐，你知道有一种病症，是在人身上不断出现红疹吗？” 　　“光是红疹没法判断，我需要你描述得更加详细清楚一点。” 　　“那就从我离开这里说起，当时我在寂静之墙看到了副队长瑟维斯，他受了致命伤……” 　　马修尽量让自己将这些天发生的一件件事讲得详细而准确。 　　副队长瑟维斯，队长班克斯，候补卢卡斯，镇长拉格纳……这些人都在试图努力让小镇保持安全和稳定，但哪怕赔上性命，目前也没有看到好转的趋势。 　　吉赛尔越听越是神经紧张，她啃着拇指的指甲，整个人有点紧绷，仿佛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陷入某种痛苦。 　　马修没问，他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吉赛尔停止啃指甲，终于开口：“……是秘法，你所说的那种红疹是一种秘法，通常是使用魔药来控制人心，施术者让人付下或者抹上魔药，就让人按他的暗示行动。” 　　马修眼里一亮，果然和秘法会有关。 　　他顺着对方的话推测：“也就是说，胡德的妻子莎洛姆，还有胡德的儿子里德，都是被秘法会的人控制住，所以才会有一些不正常的举动。” 　　“不论是莎洛姆控告埃尔东·麦基是夜魔人，还是后来里德伪装成拉穆尔追踪我，都是有人在背后控制……” 　　马修扭过头：“吉赛尔小姐，为什么拉穆尔要找你，不，应该说是，秘法会为什么会监视你？” 　　“马修，知道这件事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吉赛尔一脸为难：“不要问了，好吗？” 　　“只是随口一问，我现在也没本钱去招惹秘法会这种恐怖组织。” 　　马修装作无意。心里却想的是，奈何秘法会的人这回看准了要找我麻烦，我当然要提前准备，只有被干掉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我有点不懂。”吉赛尔眨了眨眼，用手托着腮：“你怎么确定，镇长拉格纳，圣光骑士格雷戈里，拉穆尔，他们三个钟谁是秘法会的人？” 　　“不确定。”马修摇头：“情报不够多，不过既然不确定，那就让他们三个对上打一场，那么，暗处的人也就不得不显露马脚了。” 　　“他们真的会互相敌视吗？”吉赛尔一脸好奇。 　　“当然，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马修咧咧嘴，露出和善的笑容，十指张开，然后轻轻合上：“我把他们三个都互相出卖，这样，他们三个就不得不对上了。” 　　吉赛尔满脸惊愕。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药师学徒。 　　“大约在今晚。”马修端起水袋喝了一口清水：“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如果时间凑巧，说不定你能看到现场。” 第34章 冰原队长 　　大雪下得没完没了，积雪遮蔽道路和屋顶，就仿佛要掩盖什么痕迹一样。 　　十字形的小镇街道上，一队士兵仍在巡逻，他们分列两排，第一排三人手持长枪，中间一人拎油灯，第二排三人手拿圆盾和斧头。 　　仅剩的六人就是小镇上驻扎的全部士兵。 　　领头的卢卡斯全副武装，穿上了他压箱底的全身铠，坚固沉重的铁铠内是一层锁帷子甲，走起路来，手肘脚踝之类的关节处铁片互相撞击，发出咔咔、嘎吱的声音。 　　拎油灯的卫兵往前一步，喊道：“队长，前面有情况。” 　　前方街道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巡逻士兵们，脑袋微微低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横在路中央。 　　卢卡斯心里一紧，手指牢牢抓住腰上刀柄，壮起胆子朝前面喊叫：“是谁在那里！回答我。” 　　对方毫无反应，一动不动拄在原地。 　　“全部戒备。”卢卡斯咬牙说：“上投枪！” 　　又有卫兵迟疑：“队长，还是先确认一下身份，万一是无辜的居民……” 　　“你在教我做事？让你们上投枪，这是命令！一旦遇袭无差别攻击！” 　　于是六名士兵都从腰间拔出短柄枪，压低重心，随时可能朝前面人投掷铁枪。 　　卢卡斯大口大口呼吸，然后拿过一根长枪，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用枪头拍了拍那人肩膀。 　　枪头一碰，人就软软倒下。 　　卢卡斯一愣：“过去看看。” 　　几番小心试探后，他才靠近一点查看。 　　躺在地上的是个满脸酡红的男人，嘴里还念念有词。 　　“队长，看来是个醉酒汉。”士兵们也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活尸就好。 　　虚惊一场，卢卡斯一脚踹在醉汉屁股上：“混账，夜不归宿，醉死在外头，是想要你亲属给你交一笔安置送葬费吗？该死的醉鬼！” 　　旁边士兵小声提醒：“队长，这人我认识，上次活尸袭击，他家里人都被杀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卢卡斯听得皱眉:“那把他……送到旁边的棚子里，免得冻死在外面。” 　　他心里也非常郁闷。 　　一个中队满额一百人，冰原镇和其他小镇一样根本不可能满员，满打满算也就七十五个人。先是有四十二人死在冰原上，上次活尸袭击又死了二十人，再加上死掉的队长班克斯，副队长瑟维斯，已经减员六十四人。 　　驻守矿区的人不能动，最少要五名士兵在那里才能看得住，于是他手里就剩下六个人可用，这点人手，实在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 　　如果说镇长拉格纳在，卢卡斯就能以生病之类的理由躲在家里，可拉格纳去埃里克城求援，他就变成了冰原镇上目前最大的头儿，躲无可躲。 　　卢卡斯很憋闷。 　　以前他琢磨着看能不能混个副队长，把瑟维斯那个狂妄的家伙顶下来，这下倒好，他直接变成了队长，不止如此，还是临时镇长。 　　当老大可真不是容易的差事。 　　其他人可以躲，可以逃走和装病，他是这里的头，他不能。 　　饶是滑头如卢卡斯，这时候也不得不咬牙顶上，他心里只是不断祈祷，不要再出事了，一定要撑到拉格纳求援回来，或者是圣光骑士团的援军抵达…… 　　前后将镇上两条街和每一座木屋查看后，卢卡斯终于能回到镇长官邸，他坐在会议桌前，看着两旁空空的位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去把格雷戈里骑士喊来，就说现在需要商议镇上布防的事务，还有……” 　　卢卡斯话说出口，却找不到其他人，税务官洛卡才死，拉穆尔和潘妮都分批次去埃里克城报告求援，想找个人商议都找不到。 　　过了一会儿，卫兵匆匆回来报告：“队长，格雷戈里骑士不在家。” 　　“不在家，不是不开门？”卢卡斯追问。 　　“是不在家，队长，格雷戈里骑士的门都没锁，人不在里头。” 　　“啊？” 　　卢卡斯没有怀疑是有盗贼进入，而是迅速有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格雷戈里知道了什么情况，提前带着细软连夜逃走了！ 　　该死的，狗屁圣光骑士，真遇到事还不是溜得比谁都快。 　　卢卡斯心里忿忿不平，狠狠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为什么这次自己不能溜！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是可以商量的。 　　“去找那个马修·俾斯麦，药师马修，去找他来，说我需要和他商议镇上布防的事务，呃……” 　　卢卡斯也意识到让一个药师来讨论军事布防有点离谱，于是改口说：“就说需要询问他一些药剂学方面的意见，我们的士兵不能再有伤亡了！去，把他给我找来！” 　　等了一会，士兵再度返回报告：“队长，马修药师也不在。” 　　“什么！他也不在？”卢卡斯彻底出离愤怒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混账，他一个药师晚上不在家睡觉，他要跑到哪去？半夜去找药材吗！” 　　士兵耿直回答：“我也不知道，队长。马修药师家里的门也是开着的，里头也没有人。” 　　卢卡斯脑子嗡嗡作响。 　　上当了，上当了。 　　格雷戈里，马修，他们都连夜逃走了，他们知道这里肯定会马上有危险。 　　不对，不止这样。 　　卢卡斯对关于逃跑方面的造诣非常深刻。他脑子里顿时灵光乍现，无数可能性疯狂闪烁，他抓住了其中最可能的一条。 　　“完了，全完了，全他妈完了。”卢卡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上当了，我上当了。” 　　士兵们早就习惯了候补副队长的奇怪，也不以为意，只是站着岗。 　　卢卡斯一脸悲愤，喃喃自语：“我们是被放弃了，混蛋，你们这些混蛋，是要我死啊，我卢卡斯兢兢业业，为王国尽忠职守，你们竟然让我去死，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们这些懦夫，逃兵！” 　　他终于明白了真相。 　　为什么参会的人越来越少，先是酒馆老板拉穆尔去求援，然后是皮具店老板潘妮，接着是镇长拉格纳，现在连圣光骑士格雷戈里，药师马修都一个个消失不见。 　　他们是分批次撤离了这个陷入绝境的小镇，这才是真相。 　　这些人早就商量好，让自己这个蒙在鼓里的候补副队长来殿后，死在这里，给王国一个交代。 　　卢卡斯想到这里，不由觉得英雄气短，喃喃道：“原来，到头来只有我卢卡斯是忠心正直，为冰原镇百姓在拼命战斗，捍卫王国领地。” 　　一种英雄末路的情结笼罩在卢卡斯身上。 　　“队长，队长，不好了，出事了！” 　　一名士兵匆匆过来汇报：“镇上东面、西面和南面都有木屋着火了，火势很大，蔓延开来了。” 　　卢卡斯灌下一口烈酒，只觉得火焰在胸膛燃烧，他拔出弯刀：“士兵们……” 　　他本想吼几句鼓舞人心的话语，却因为太多年没做过这事，一时间脑子里想不到该怎么讲。 　　“跟我走，救火，救人，保住孩子们。” 　　卢卡斯仿佛回到了自己二十岁的那年，为救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他毫无畏惧地拔刀冲向盗贼们，然后被倒吊在树上抽鞭子，极尽羞辱。 　　如果这里没有光芒四射的骑士。 　　那就只有再次不自量力地还手。 第35章 黎明杀机 　　矮马在雪地里不安地打着响鼻，前蹄不住蹬踏，篝火将它的影子拉长，显得像是某种躯体细长的怪兽。 　　坐在火堆前的拉格纳喝了一口果酒。 　　喝了这么多年，冰原镇产的果酒还是没什么长进，兑水过多，酸涩，香味不足，甚至喝多了让人头昏，呕吐。 　　不过拉格纳一直喝。 　　他是冰原镇的镇长，喝冰原镇的酒，理所当然的事。 　　拉格纳走到矮马身边，从马辔兜里抓了一把干草喂马，怎么都无法安抚的矮马还是将干草咀嚼下肚。 　　“辛苦你跟我跑这一趟，回去后一定让你好好休息，给你喂饱……如果回得去的话。” 　　拉格纳缓缓转过头，看向黑暗中的东南方向：“还不出来吗？” 　　黑夜里缓缓走出一道人影，这人穿着宽大的黑斗篷，脸颊被兜帽的阴影完全罩住，根本无法分辨。 　　“拉格纳，你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对方声音低沉。 　　“嘿，我也不想惹麻烦，不过麻烦找上门，我也只有接下来。”拉格纳双眼牢牢看着这个黑斗篷人，口中缓缓说：“格雷戈里，你果然忍不住了。” 　　兜帽人顿了顿，声音里有几分嗟叹：“拉格纳，你这是已经不准备回头了，对吗？” 　　“我是冰原镇的镇长，任何伤害、威胁冰原镇的恶徒，都是我的敌人。” 　　拉格拉压低重心，左手持圆盾，右手斧头贴在盾面上：“格雷戈里，束手就擒，否则我只有把你手脚拧断。” 　　“这就是王城近卫军的勇气和自信吗？” 　　格雷戈里似是在笑：“不过在我眼里，过于渺小无力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就给你展示一下吧……” 　　拉格纳浑身绷紧，他与巫师作战过，巫术的确是非常可怕的能力，但也不是完美无瑕，只要找到方法是能够对抗的。 　　或许他无法管好冰原镇，但说到战斗，拉格拉却信心十足。 　　“可怜的拉格纳，你真的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吗？” 　　兜帽遮盖面部的圣光骑士站在他面前，火光映照下，矮小岣嵝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某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力量。 　　“哦？看来你的身份一点不简单，是要用身份让我屈服吗？” 　　拉格纳嘴上轻松，身体却依旧保持戒备和绷紧。 　　他原本对马修说的话还有点将信将疑，圣光骑士格雷戈里怎么会是秘法会成员，那可是一个连王城近卫军都觉得棘手无比的黑暗组织，而且与圣光骑士是完全对立。 　　现在他已经相信了。 　　拉格纳至今记得，首都奥拉尔外有一个庄园，属于一个叫亨利的年轻贵族，他因为绘画栩栩如生而受到贵族们的喜爱，就连国王奥拉夫三世也找他给自己画过肖像。 　　但突然有一天，这一座庄园就大门紧闭，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里面静悄悄的，只是听到男人的哭声，那声音悲恸而哀伤，听得人心碎。 　　由于事出异常，甚至圣光骑士都出动了。 　　王城近卫军作为辅佐也将亨利庄园全部封锁了起来，一部分精锐战士去支援圣光骑士进入园内查看。 　　拉格纳·埃里克就是这次近卫军的领队，他和圣光骑士一起进入庄园内部。 　　庄园内部原本有几十个人，包括庄园守卫、女仆、园丁、侍从以及厨师，这回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亨利是一个画家，他的庄园里有大量用以写生画画的模特，包括花圃、草坪和石雕。 　　但拉格纳看到，庄园内一片空旷，原本的花圃、草坪和石雕消失一空，仿佛被从这块土地上给撕了下来一样，只有荒凉原始的泥土。 　　剩下的只有那一幢孤独的两层木质宅子，哭声已经彻底消失了。 　　靠近宅子，圣光骑士手中的守夜灯疯狂闪烁，他不得不抓紧猎魔杖，提醒拉格纳，这里有非常强烈的魔术反应，让他小心。 　　门虚掩着，拉格纳手持油灯率先推门而入。 　　屋里空旷得诡异，没有任何摆设物，没有桌椅，没有橱柜，没有衣柜与花瓶，整个就仿佛是一间才建好的新宅，还没来得及装入各种家具。 　　庄园主人亨利靠着墙坐着，他目光呆滞，眼眶周围都是血，两道血痕从眼角一直笔直延伸到下巴。 　　他手指紧紧握着一支画笔，笔刷上也都是鲜血。 　　光线增强后，整个屋子里的色彩一下子都鲜活了起来。 　　拉格纳发现那些不翼而飞的东西，花圃，草坪，各种雕塑都重新以画的形式出现在了墙壁上，它们都过于逼真写实，细节翔实而精准，以至于看着让人产生一种不适感。 　　不止如此，原本庄园里的人也都出现在了墙上，身着佣人服的女仆，头戴白帽的厨师，身着皮甲腰系长剑的守卫，还有跟随主人的侍从。 　　他们都站在了亨利旁边，有的人用手试图去拍打他的后背安慰，有的俯身像是在低语，有的双手合十祈祷，有的试图想要将身体挡在亨利面前…… 　　庄园的人都围绕在亨利身边，但他们都变成了墙上画的一部分。 　　只有亨利双眼泣血，孤独地靠在墙壁上，死死抓着手中画笔，仿佛想要攥紧最后的希望。 　　拉格纳想要往前靠近一点，被旁边圣光骑士阻拦。 　　太危险，骑士冷静地提醒他。 　　守夜灯六角形铜框里的火光依旧明灭不定。 　　接着，突然整个屋子的颜色都扭曲了起来，不论是花圃还是草坪，仆从还是雕塑，都被拉伸混杂，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变换的色彩漩涡。 　　亨利仰起头，看着墙上那鲜活的色彩，张了张嘴：“不，不……” 　　他整个人就像是蜡烛一样融化，慢慢变成了地上的色彩，接着被那漩涡吸入其中，色彩漩涡缓缓旋转了一会儿，再度凝固成另一副模样。 　　墙上浮现出一个男人的形象，他穿着鲜艳的彩衣，头戴一顶羽毛帽，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以至于两排鲨鱼般的细密尖牙齿都显露出来。 　　圣光骑士拉着拉格纳头也不回跑出了宅子。 　　他们俩前脚刚一出来，整个宅子就嘎吱嘎吱作响，接着就燃烧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圣光骑士咬牙切齿说，露齿男，秘法会的魔灵。 　　事后他们找遍附近出没的人，找到一个孩子，说先前看到有一对夫妇去庄园找过亨利。 　　这对夫妇穿着考究，男人穿黑礼服，女人身着白裙，手持花伞，有一头火红的头发。他们是乘着马车来的，沿路还问那孩子说，是不是那位画家亨利先生就住在这里，很有礼貌的样子。 　　那孩子在路边找自己的狗，他总是怀疑狗跑到了亨利庄园里头去，所以在外面眼巴巴等待。 　　后来他看到那对夫妇出来，于是过去问有没有看见自己的白毛狗狗。 　　那个红发女人很温柔地说，没有哦。 　　孩子又问，你们是找亨利先生画画的吗？ 　　女人看了一眼男人说，是啊，可是亨利先生不肯给我们画画，真是可惜了。 　　从那天起，庄园的大门就保持封闭，直到里头的一个个人被变成画，最终连亨利本人被魔灵吃掉。 　　这就是拉格纳所见识到的秘法会。 第36章 接踵而至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格雷戈里语气里有几分古怪：“的确，什么也不懂，也是一种愉快。” 　　“准备好了吗？拉格纳，用尽你的一切手段，做好防御吧，我只会出手一次，时间对我来说太宝贵了。” 　　圣光骑士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 　　拉格纳沉默以对，他只是握紧斧头和盾牌，相信自己的盔甲和速度。 　　对方突然笑了起来：“拉格纳，你是准备在我咏唱巫术时，先我咏唱之前将我击倒，是这个思路吧？” 　　拉格纳面无表情，心理威慑对他没用，见多生死的人面对战斗时只会心无旁骛。 　　“那么，你试试看吧。” 　　格雷戈里顿了顿，以古怪的腔调说：“光明之火洁净世间，寂灭之火破除诅咒，天穹星辰诞生的火源之地……” 　　拉格纳已经手持斧盾飞快朝他冲来。 　　格雷戈里斗篷下带着白胡子的嘴角微微一笑：“倒下吧，拉格纳。” 　　砰砰两声，火光从格雷戈里斗篷中亮起。 　　拉格纳还来不及反应，肩胛和大腿都被洞穿，突如其来的尖锐火焰让他身体微微踉跄，继而发现自己肩膀和大腿血流如注。 　　隐藏在兜帽里的格雷戈里站在原地，俯瞰不断喘气的战士，以怜悯的语气说：“时代变了。” 　　“这是什么东西？” 　　拉格纳脸上的震惊难以言喻，他不是没被巫术击中过，但绝不是这种尖锐又有力的感觉，魔术反应是需要咏唱和激发，而后澎湃汹涌。 　　可这回穿破他大腿和肩膀的火焰却是仿佛利箭一样，迅猛精准，更像是一种专门的杀人武器。 　　“巫术火铳。”格雷戈里语气轻松：“很好用的道具，咏唱时当然会有人想要将正处于虚弱状态的巫师制服……然后，砰，脑袋开花。” 　　“巫术火铳……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东西……”拉格纳只觉得伤口火辣辣疼，正在麻痹，似乎被某种淬毒物给擦中。 　　“因为见过的人大多都死了。” 　　格雷戈里缓缓朝他走来：“就和你一样。” 　　“那么，拉格纳，说出班克斯告诉你的事情，否则，我只能瞄准你的脑袋了，我不想这么做，拜托，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拉格纳只觉得眼皮重得厉害，他强行想要撑住身体，却只能半跪在地上，完全依靠盾牌和斧头支撑身体重量。 　　“好啊……”拉格拉抬起疲倦的眼睛，看着这位拥有可怕巫术道具的背叛者：“班克斯说，内鬼是拉穆尔。” 　　格雷戈里身体明显一滞。 　　“哈哈，没想到吧，原本他根本没有说你，你却自己跳了出来……”拉格纳一脸畅快：“格雷戈里，你原本不用暴露的，可是你忍不住。” 　　格雷戈里身体突然一扭，一根弩箭擦着他衣角扎在地上。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来者手持弩机，一脸警惕地看着格雷戈里：“终于把你逼出来了。” 　　斗篷里的圣光骑士肩胛耸动，仿佛在笑：“你不也是吗？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见面。” 　　“你今天逃不了。” 　　拉穆尔冷冷说。 　　往后梳拢露出额头的头发，标准的上翘八字胡，严峻冷峭的脸，拉穆尔站在火堆前，弩机牢牢锁定格雷戈里的背部。 　　“哦？” 　　格雷戈里缓缓转身，斗篷下看不清表情。 　　“你的弩箭上淬毒了，对吗？真是漂亮的蓝色毒液，刺入人体，就会变成血液一样的红色。看来今天不是一个适合流血的日子，你说呢？” 　　拉穆尔嘴唇抿紧。 　　格雷戈里好不惊慌，甚至语气悠然：“拉穆尔，我一直在想，在这里，到底是‘蓝色日出’更好，还是‘猩红佳人’会胜出。你觉得谁是更好的美酒？” 　　“胜者就是好酒。”拉穆尔冷冷答复。 　　“说得好，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身足够，哪怕叫绿色狗屎，只要是天下一等一的美酒，也会被人追捧。” 　　格雷戈里自顾自说着：“那么，今天就暂时告辞了，我的时间很紧，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罢，他就那么从拉穆尔身旁路过，拉穆尔也没有阻拦，甚至眼睛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拉穆尔跑到拉格纳身边，查看了一下他带着焦味的伤口，说：“必须马上处理伤口，否则至少手脚就废了。” 　　拉格纳一把抓住拉穆尔的手臂：“为什么，为什么放走他！格雷戈里是秘法会的人！”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拉穆尔十分冷静，从腰间翻出一卷白纱布给拉格纳缠好伤口。 　　“我需要去埃里克城，这件事一定要汇报给指挥官。”拉格纳咬牙说：“不知道秘法会在寂静之墙外做了什么，活尸数量大增就是他们造成的，他们可能会用活尸攻击冰原镇，甚至进攻整个王国。” 　　拉穆尔脸色古怪。 　　“拉穆尔，你明白吗？现在事态紧急，秘法会意图颠覆卡尔马王国，必须把这条情报马上报告指挥官，告诉国王！” 　　拉格纳激动地抓住他大喊。 　　“拉格纳……我知道。”拉穆尔拍了拍他肩膀：“秘法会的确是很麻烦的事，告诉王国，奥拉夫国王大概会很苦恼吧。” 　　“你是什么意思？拉穆尔！” 　　“我的意思是，与其让国王陛下为这么麻烦的事苦恼而无法休息，不如就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安安静静睡一觉，卡尔马王国的乱子已经足够多了。寂静之墙外发生了什么，又有谁在意呢？” 　　拉格纳目光一凝：“你，你难道真的是……” 　　“嘘，好好休息吧，拉格纳。” 　　拉穆尔将他放倒在地上：“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好了，拉格纳，已经不用拼命了。” 　　拉格纳嘴张了张，涌出大量的血沫，他脖子绷紧，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剧烈痛苦中。 　　远处有人吹起了骨哨，拉穆尔警觉地站起来，迅速退入了黑暗里。 　　一会儿后，从矮马身后走出一个女人。 　　她拍了拍拉格纳的脸，又用刀割掉伤口上的溃烂部分：“你总会有一次运气没那么好，我调的药未必对毒药都有效，万一他不是用纱布上的毒，而是直接斩首，我可来不及阻止。” 　　拉格纳勉强睁开眼：“嘿嘿，我运气一直很好，不是吗？潘妮，你总是在我身边，我没什么好怕的。” 　　穿着贴身刺客黑衣的女老板哼了一声。 第37章 正义的伙伴 　　不同于外界的尔虞我诈互相灭口，冰原的沉船小屋里，学术气氛一片祥和。 　　“马修，你说这个叫做寒辣蓼的草，能酿酒，还是香料？” 　　吉赛尔听了马修的“理论结合实践”体系，就觉得很多之前零零散散的想法一下子可以围绕这个体系建立起来。实验是为了验证理论，理论又可以指导实验的方向，这短短几个字实在太奇妙，包含了惊人的智慧。 　　她眼前的马修也变得有点高深莫测。 　　吉赛尔心里却是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马修之前伪装得傻傻的单纯模样，大概也是为了少惹麻烦吧。她自己也有想要遮掩的事，不想要被其他人知道。 　　“理论上可以的。”马修并不知道女巫心里所想，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这三种冰原特产植物上。 　　“做个实验就知道了。” 　　说着，马修掐掉两朵寒辣蓼花，伴随叶子一起在小石臼里研磨出汁水来，然后用棉布染上，一股辛辣味道就飘了出来。 　　吉赛尔伸出舌头小小舔了一口，辣得张大嘴直哈气：“这，这也太辣了……舌头好烫。” 　　马修自己也尝了尝，倒是没觉得辣度有多高，充其量算是弱化版的二荆条辣椒，可见罗斯特人还没有大量使用辣椒。 　　“人们真的会喜欢这种香料？”吉赛尔抱着水袋喝个不停，满脸怀疑：“实在是一种酷刑。” 　　“会的，香料和药物是一样的，不谈剂量都是耍流氓，就和很多药草，只需要少少一点就对人有益，但过量就会有害。” 　　马修对这一点很有自信。 　　如果能将寒辣蓼加工处理得当，就能作为新式香料卖给各路商队，香料在物资还较贫瘠的时代等同黄金，是昂贵的硬通货。 　　罗斯特大陆香料种类也很少，人们对口味的要求也更低，这可是一个非常值得考虑的缺口。 　　“酿酒原料和香料，的确是很有价值的物种。”吉赛尔到底是药师，也算半个植物学家：“不过就是数量太少了，在冰原上寒辣蓼都不多，可能没办法大量培育。” 　　这倒是个问题。 　　吉赛尔突然愣愣注视着寒辣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怎么？” 　　“这个好像不对劲……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怪怪的。” 　　思索了一会儿，吉赛尔茅塞顿开：“是数量，是数量不对。我刚采集回来的时候，这株寒辣蓼只开了三朵花，现在变成了五朵。生长速度好快。” 　　马修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赶紧问她：“那你再看看另外的两个，叶状地衣，还有冰萝，是不是也生长速度很快？” 　　“好像是这样的。” 　　吉赛尔仔细回忆：“地衣刚拿回来的时候很小一片，冰萝也是只有半根手指长，极地物种比南方的雨林草木生长还要快，真是不可思议。” 　　马修眼睛看向桌子上的低语幼体，它看起来就是一株平平无奇的盆栽，十片叶子遮盖着五枚椭圆形的果实。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0。 　　增益：孕育增殖。 　　果然是它的作用。 　　马修又看了看三种极地特产植物，寒辣蓼、叶状地衣和冰萝的产量一项里都有一个（+3）的鲜明提示。这就是低语幼体对辐射范围内的植物的特殊加强“孕育增殖”。 　　他心里不由泪目。 　　吃了我这么多资源，各种担惊受怕，总算是给点回报了。 　　低语幼体的这项能力没法立即转化成战力，但运用得当，会形成非常可观的规模效益，这是一种群体性质的增益能力。 　　马修觉得，自己在北境的职业规划必须提上议程了。眼前有一个学识渊博的本地女巫，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探讨机会。 　　“你要去种地吗？”吉赛尔一脸不可置信：“马修，你不是想要去巫师学院学习，成为一名巫师吗？” 　　“当巫师以后还有机会，不过先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 　　马修不得不抬出自己的家世：“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一名贵族，只是爷爷那一辈用光了家产，所以连土地和房屋都没有了，更不用说封地，只有一个空头衔。我们家族世代都擅长务农。” 　　“擅长务农的贵族？”吉赛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贵族还需要务农吗？依靠税收和土地就能衣食无忧了啊。” 　　“我们卡尔马王国有特殊国情，长期缺乏粮食，资源也不丰富，哪怕贵族日子也过得不怎么好……” 　　马修说起这一点也挺感叹的。 　　五大王国里，卡尔马王国最穷，最穷又是最能打，经常被其他王国雇佣去打仗，所以造成了一个很荒唐的结果：阿基坦王国和萨克森王国局部交战，死得最多的是卡尔马人。 　　其他四大王国的人只会觉得是一个卡尔马式笑话，但卡尔马人自己听到却觉得非常刺耳，卡尔马人无时无刻不想要摆脱成为雇佣军，替人卖命的命运。 　　粮食就是卡在脖子上的一条锁死的绞索，随时可能勒得卡尔马人透不过气来。 　　“俾斯麦家族真了不起。” 　　吉赛尔听完俾斯麦家族史，眼神充满敬意：“这才是真正的巫师精神，试图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将知识回馈给更多需要的人。” 　　马修尴尬笑笑，鹅毛笔沾了沾墨水，在草纸上慢慢描绘轮廓。 　　在他记忆里，收集种子更像是俾斯麦家族的一种执念，就和农夫对土地的深深渴求一样。 　　曾经得到神奇种子从而成为贵族的俾斯麦家族，始终对种子念念不忘，坚信一定还有更多的宝藏种子等待人去发掘。 　　不过马修很佩服，爷爷竟然能够想到用魔术反应来制造特殊种子，这简直就是基因改良的巫术版本，虽然失败了，但这种思路和尝试绝不是错误。 　　只是过于超前的理念，很难得到这个时代其他人的共鸣，反而会引起恐慌和抵触。 　　马修琢磨着，等庄园建起来后，自己或许能够再尝试一下，有低语幼体的增益，作物生长大幅度提升，就能够大大节约时间和成本。 　　“原来马修你有这样伟大的理想，想要让卡尔马王国的人不再挨饿……” 　　女巫脸上简直在发光：“的确，比起这个目标，成为巫师根本就无足轻重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随时都在冰原上。” 　　好嘛，这也算意外之喜。 　　马修是发现了，吉赛尔是一个有着古典理想主义的女巫，对她来说，巫术和药剂学都是帮助人摆脱困境的手段，探索真理，救助世人，真是古典学者的理想观。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马修觉得连非常世俗的自己也会被影响，稍微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现状。 　　至少，从冰原镇开始。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马修扭了扭脖子，手上的鹅毛笔不停：“吉赛尔小姐，接下来是重头戏，马上应该可以揭晓真相了。你想要和我走一趟吗？” 　　吉赛尔看了看外面，接近破晓。 　　“快天亮了，我可能会变成活尸……不好吧？” 　　“没事，这里到处都是活尸。”马修露出自信的笑容：“不用担心，不论内鬼是谁，他都绝对没法活着离开冰原，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活尸的地盘，也就是我们的地盘。” 　　马修看着自己的画，很满意。 　　每次遇到重大考试或者决定前，他都会画画，他的偶像是传世名画《呐喊》的作者维克多·蒙克，因此马修的绘画风格上也偏向于表现主义。 　　草纸上是两头青面獠牙的丧尸，俩人正一前一后在掐一个男人脖子，男人被掐得舌头拉得老长。下面写着这幅画的名字：正义必胜。 　　只不过，这上面的丧尸才代表正义。 第38章 开打开打 　　正义从不缺席。 　　格雷戈里头戴礼帽，穿着皮袄，手提六角守夜灯，拄着猎魔杖，一步步走在雪地里，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老骑士步伐稳健而沉着，大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守夜灯的黄光照亮了四周的黑寂，圣光骑士穿过风雪，登上空无一人的寂静之墙。 　　他先是回头望了一眼，浑浊的眼眸里没有情绪，然后他从寂静之墙上一跃而下，短暂坠落后嘭地一声砸到下方坚硬冰面上。 　　以他足部为中心，冰面蛛网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出去，引出一道道深嵌裂痕。 　　格雷戈里只是用手压了压帽檐，缓缓站直了矮小的身体。 　　回头时他无意中看到某种东西，于是走到那东西面前。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的冰雕，他背靠寂静之墙，手指微张，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手指间空无一物。正是冰原镇的副队长，瑟维斯。 　　格雷戈里手扶帽檐，对他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他这才再度拄着猎魔杖，迈着并不迟缓的步伐，朝冰原前方走去。 　　走了两百尺，格雷戈里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步子，朝固定在手杖侧边的守夜灯看去，橘色的光开始轻微闪烁，光被看不见的风吹得摇曳不定。 　　老骑士看到雾中慢慢浮出一条人影，那人仿佛也看到了他，原本慢吞吞的步伐一下子加速，整个人如同野兽般伏低身体高速冲来。 　　格雷戈里一动不动，双手拄着猎魔杖，静如雕塑。 　　疾奔而来的活尸在凑近格雷戈里时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一头老年活尸，拥有银色的白发，消瘦如骷髅，浑身肌肉干瘪，就像是在烂肉上蒙上了一层皱巴巴的草纸。 　　活尸靠近格雷戈里的脖子，它鼻子不再用作呼吸，但它仿佛是依靠某种本能，绕着格雷戈里在搜索某种气味，但最终，它只是绕了两圈，然后狐疑地站在原地，有点茫然。 　　格雷戈里对活尸同样微微颔首，手稳了稳帽檐，拄着手杖从活尸身边经过，没有任何慌张。 　　大雾中一切影影绰绰，仿佛什么都没有，又像是整个世界都触手可及，冰原周期性的雾霭永不迟到。 　　行走在朦胧虚化的冰原上，格雷戈里从始至终没有停步，就像是他的眼睛能够看破迷惑，追踪到看不见的小径。 　　就像是一只冰原上的老猎犬，嗅到了血的滋味。 　　格雷戈里一路脚步不停，绕过片片冰岩，穿过一艘尖翘的冰中古船，最终走入了冰丘地带。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原本此起彼伏的海浪，被从天而降的奇特力量凝固，继而变成眼前奇特的冰丘，一个个卷起的冰卷里还能看见冰层里的游鱼和海草。 　　格雷戈里走到一处冰丘前，猎魔杖敲了敲地面，来回稍作寻找，他敲开冰层，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对方双眼睁开，灰白眼眸里毫无感情，身体被绳子牢牢绑住，就像是一头困兽。 　　老骑士对这张脸丝毫不陌生，哪怕过去二十年了，对方留下的骚乱和恐慌依旧在冰原镇上没有消失。 　　埃尔东·麦基。 　　格雷戈里戴上一副布手套，然后开始检查埃尔东·麦基尸体，按照那位药师所说，他的伤口里有至关重要的证据。能够证明拉穆尔和埃尔东与秘法会关系的最重要证物。 　　不过格雷戈里用手指探入坚硬的伤口里，却没有找到那描述中的圆环状硬物。 　　“是找这个吗？” 　　身后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 　　格雷戈里缓缓回头，看到拉穆尔手指捏着一枚金属戒指，上面刻有象征着秘法会教义的Φ符号。 　　“你这些年，一直想要找到它，现在如你所愿，就在你眼前。”拉穆尔那张仿佛木头人的脸上依旧毫无情绪起伏，两撇卷曲的八字胡让他更显得像是一具人偶。 　　“拉穆尔……” 　　格雷戈里嘴唇动了动，双手拄着猎魔杖：“我没想到，你真的要一错再错，我给过你机会，希望你可以回头，不要再执迷不悟，走入黑暗。” 　　“二十年前，你才到冰原镇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希望你能够安安分分在这里生活，在其他地方做了什么我管不着，但在这里，我希望你不要惹出乱子来。我老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处理更多麻烦。” 　　老迈的骑士眼皮低垂：“但你没有听从我的劝诫，你指使埃尔东·麦基做出罪无可赦的事，让冰原镇陷入危难之中，造成了无辜者的死亡。” 　　“你狂妄自大，试图凌驾于自己的知识和力量之上，你蔑视人命，让无辜平民为了你的欲望而死，你偏执，贪婪，傲慢，虚荣。” 　　“拉穆尔，我在此宣布你的罪行，对你执行清理。” 　　格雷戈里抑扬顿挫地说：“为恢复冰原镇的平静和安稳，我将你在此进行处刑。” 　　拉穆尔突然笑了起来，他平时很少笑，所以显得肌肉僵硬，笑容也有透出一种诡异的渗人感。 　　“处刑？” 　　拉穆尔收起手中的秘法会指环：“格雷戈里，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你才是维护小镇和平的骑士。” 　　“事实也的确如此。” 　　格雷戈里面不改色：“你们一直在试图让冰原镇陷入它所不能承受的危险，你们让更多人暴露在死神的阴影下，你们根本不管他人的死活。我能做的，只有让你们这些危险的人彻底消失。” 　　拉穆尔沉默了片刻：“埃尔东身上有两处伤口，他是被你重伤追杀下不得不逃到冰原上来，变成了活尸。”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埃尔东一定要逃到冰原上。” 　　拉穆尔看着躺在冰坑里的活尸：“现在我明白了，只有在冰原上，哪怕是秘法会的人，也不敢深入腹地。而他即将变成活尸，也就不会被冰层掩埋，埃尔东的身体变成了最坚固的匣子，保管他想要给我传递的重要讯息。” 　　“的确。”格雷戈里也朝埃尔东的尸体微微低头：“需要对埃尔东·麦基的聪明和勇气表示敬意。他哪怕被魔药控制时也没有放弃，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硬汉，不过拥有这种钢铁意志和不甘屈服的人，也最容易夭折。” 　　“如果他就和其他人一样，放弃挣扎，接受魔药植入的命运，我想，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说不定，还能和我探讨一番，蓝色日出和猩红佳人的口味差异。” 　　“我很好奇。”拉穆尔冷冷看着格雷戈里：“现在为止，你居然还毫无负担，自诩正义，秘法会都是你这样人格错乱的疯子吗？” 　　“不，年轻人。” 　　格雷戈里发白的胡须下露出森白的牙齿：“胜利者就是正义。” 第39章 打牌 　　“年轻人，有点耐心。” 　　格雷戈里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打算：“纯粹的暴力总是很难真正解决问题，所以，先让我们谈谈，看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拉穆尔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只能按照和马修的约定，继续等待时机。 　　“拉穆尔，你玩过牌吧？那应该知道，两个牌手要分出输赢，就要按照规矩来，规矩的存在是定义了解决矛盾的办法。” 　　格雷戈里眼皮低垂：“两个牌手都不知道对方具体有哪些手牌，但只要不是太差，通常从心理角度来说，默认对方手牌和自己势均力敌。” 　　“那么要赢下对手，最重要的是先手和顺序。” 　　“先手会让人占据主动，让对方被迫按照自己的节奏出牌，从而被牵着鼻子走。” 　　“顺序，就是不同力量的切换，即使拥有非常优秀的牌组，但如果顺序不对，也会让结果变得难以预料。不算好的手牌，如果顺序运用得当，也能发挥出超出本身的奇效。” 　　老骑士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小扁壶，仰起头喝了一口：“不喝酒，就容易犯困，想睡觉，这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要来一口吗？猩红佳人，都灵的美酒。” 　　他将银酒壶朝前递过去。 　　拉穆尔伸过手拿住酒壶，拧开盖子，却毫无喝下的想法。 　　“就是靠这个吧，魔药就在这猩红佳人里。”拉穆尔盖上酒壶盖子：“你就是用这种给人喝酒的手段，在酒馆外，让那些人都被你植入魔药，从而听从你的指令。” 　　“那天的酒馆里，埃尔东说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但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他鼻子一向非常灵敏，对酒的气味特别在意。” 　　拉穆尔捏着手中小巧的酒壶：“他说要出去查看一下，是不是谁带了某种美酒过来，结果什么都没找到，那是你在酒馆外的拐角留下的酒味。” 　　“那些喝得醉醺醺的人被你灌入魔药，根本不会发现，只要有酒他们就会喝。”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胡德的妻子莎洛姆，为什么你要给她也植入魔药，她并没有喝醉，只是到酒馆来找胡德。” 　　“莎洛姆太太啊……”格雷戈里一脸缅怀：“那是一个好女人，善良，温和，忍耐，绝不恶语相向，简直像是南方的女人，和这里倒是格格不入。我很喜欢她，她做的肉干我至今很怀念，有一股淡淡的香木气味。” 　　“不过我对莎洛姆太太绝无恶意，希望你明白，甚至我希望她比任何人都要生活美满和幸福。” 　　“可惜，事不凑巧。”老骑士嘴角动了动：“她看见了我给其他醉汉酒，于是她也过来说，格雷戈里先生，你看到了我的丈夫胡德吗？” 　　“我说没有，她显得很焦虑，于是莎洛姆太太又问我，可不可以让她喝一点酒，因为丈夫胡德不见了，她很害怕。” 　　“我能怎么办呢？我没法拒绝这样一个善良女人的小小要求。” 　　格雷戈里脸上带着某种奇怪笑容：“于是我说，当然，猩红佳人本来就是为您这样的女士制作的美酒。” 　　“如果没有意外，那魔药应该会一直在她体内，充其量会滋生出一些红疹，也就是药物不良反应，这也是对魔药的测试。不过，埃尔东·麦基的鲁莽举动，让一切计划都被打乱。” 　　谈到这个名字，格雷戈里收敛笑容：“他顺着酒的味道找到了我，真是不可思议的天赋，那么强壮的大个子，擅长的却是猎犬一样的嗅觉。” 　　“然后我们谈了酒，不得不说，埃尔东·麦基对酒的理解很独到，如果不是立场和形势所迫，我和他应该会成为长期的朋友。他是一个充满激情的男人，和他交谈让人愉快。” 　　“然后我请他喝了猩红佳人。” 　　“他离开时我才感觉到不对劲，埃尔东·麦基脸色有点异常，这不是魔药反应的结果，哪怕是不良反应也不会那么快。” 　　“我追了出去，他开始逃跑，途中我伤到了他，他就像是受伤的狼一样，用一种惊恐又愤怒的眼神盯着我，一路我们越过寂静之墙，他是拉着绳子从上面滚下去的。” 　　老人露出缅怀的神色：“那天雾很大，冰原上似乎在发生着什么事，魔灵也逼近了寂静之墙，这让我很为难。一方面，我不想去面对魔灵，任何人类单独面对魔灵都无异于面对死亡，另一方面，我又不能让埃尔东·麦基就这么活下去。” 　　“所以，我做了一件事。” 　　格雷戈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引发了魔药的力量，让他一直朝前走，不要停下来，那么他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一具冰原上的尸体只需要一段时间就会被冰层覆盖。” 　　“回去后我才发现，是我放在酒壶底部的那枚戒指不见了。”格雷戈里微微一笑：“你看，拉穆尔，随意动主人家东西的确不是一个好习惯，对不对？” 　　拉穆尔依旧十分警惕：“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这是达成协议的第一步，那么，你是否也需要作出相应的回应呢，拉穆尔。” 　　酒馆老板微微皱眉，他可以拒绝，但最好能够再挖出点小镇内幕，那就不得不抛出诱饵：“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以我的模样在冰原出没，我也查到了你的来历。” 　　“格雷戈里·萨门多，资深圣光骑士，曾经参与过多起追缉夜魔人、魔灵的行动，在参与抓捕秘法骑士团的一起行动中遭受重伤，内脏被贯穿，颅骨破裂，八名圣光骑士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在床上躺了两年。” 　　“也有人送来匿名信举报，说是你故意泄露了情报给秘法会，才让秘法骑士团能够布下反包围网。” 　　“调查了你一年无果后，你被调出了机动部队，成为驻扎在冰原镇的驻地圣光骑士，到今天已经三十年。” 　　拉穆尔说着自己倒背如流的履历：“这样看来，你的确在那次八名骑士死亡案件里已经被秘法会策反了吧。” 　　“拉穆尔·索耶，四十二岁，十八岁以优异成绩从奥拉尔巫师学院毕业，但毕业后你并没有直接去真理之眼，而是被圣光骑士团直接遴选征兆，同年通过考核，从预备役升任正式骑士。” 　　“二十二岁时，追捕一位炼金术师时受伤，因此请了一年休假，在冰原镇开了一家酒馆，卷入夜魔人事故，申请退入二线，专门进行文献资料研究和修撰，继续居住冰原镇。” 　　“三十二岁时，申请从圣光骑士团退役，被允许。” 　　格雷戈里不遑多让：“真是可惜的青年才俊……你有很好的先手和手牌，可惜，顺序出了问题。” 　　“还有一点，虽然不重要，但是容我做一个小小纠正。” 　　“那次事故里，没有情报泄露，只是单纯的，八个圣光骑士被两个秘法会骑士杀个精光罢了。” 　　老人嘴角带着几分自嘲：“不过这种事，重要的不是原因，而是需要一个为惨败而负责的人。只是恰好，我就是那个倒霉蛋罢了。” 　　拉穆尔一愣：“你你为什么会加入秘法会？” 　　“哦，这个啊，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格雷戈里指了指拉穆尔手中的酒壶：“当然是为了它。” 　　“你被魔药控制了？”拉穆尔皱眉。 　　“不，拉穆尔，不要有那么多的阴谋论，一个人愿意加入一个组织而没有脱离或者反叛的意愿，大多时候只是因为里头有他明确需要的东西。” 　　格雷戈里站起来，指了指自己大脑：“我的头被砍开，脑子被伤到过，药师说，如果我喝酒必死无疑。可对我来说，不喝酒，就和死了没有区别。” 　　“秘法会有一种魔药能修补大脑，喝酒也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加入了秘法会。” 第40章 先手 　　拉穆尔脸色有点难看：“你就是为了这个，加入了秘法会？” 　　“拉穆尔，这个世界上的乐趣本来就那么少，如果没有了酒，人的野兽一面可能会进一步释放，不是吗？” 　　格雷戈里一步步走到旁边的冰坑里，俯瞰着已经尸化的埃尔东·麦基：“埃尔东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老骑士又转过头：“你知道，圣光骑士的职责是追缉夜魔人和魔灵以及其他怪异人事，骑士团每次都再三声明：圣光骑士执行任务时不需要个人感情，服从命令，跟踪、追查、抓捕就足够，就像是一把人形刀。” 　　“我比你在骑士团要久，前后加起来也有四十年了，圣光骑士团一贯要求压抑个人，服从命令，这也是压制兽性，很多以前的同僚退役后都是精神不正常，自残自杀，竭斯底里，攻击他人，都是非常常见的事。” 　　“当然，据说这些年好了一些。” 　　格雷戈里稍作停顿，用食指直背擦了擦鼻端：“如果没有酒，靠近那些疯子和怪物最近的圣光骑士，也会渐渐变成疯子。酒精，药物，女人，每个圣光骑士都离不开，不是吗？” 　　“不过对我来说，只要有酒，我就能够控制，控制我体内那些躁动不安的想法，我可以是一名尽忠职守的圣光骑士，不过没有了酒，这一切基础就都失去了。” 　　老骑士露出一个微笑：“你看，我为了酒加罪恶化身的秘法会，你为了埃尔东·麦基离开不肯继续调查下去的圣光骑士团，其实是一回事。”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拉穆尔沉声说：“你用活尸杀死了六十名士兵，瑟维斯，班克斯，洛卡……拉格纳你也下了死手。” 　　“你不也是吗？”格雷戈里眉毛一挑：“说来也有趣，我伪装成你，你伪装成我，这种身份调换真是奇妙。我提议，如果我们其中有一个人死在这里，以后另一个人也能以两个人的身份活下去，你意下如何？” 　　“我拒绝。” 　　拉穆尔随手将扁平酒壶丢在地上，里头的殷红酒液顿时淌了出来，很快就凝固成一片淡红色薄冰。 　　“真是可惜了好酒。”格雷戈里看了一眼酒壶，砸吧砸吧嘴：“没有酒，我可是很容易失去理智，那样可就麻烦了。” 　　“至于拉格纳，他是一个勇猛的战士，不过不是一个合格的镇长，他不懂妥协，不明白，很多时候命运已经给出了答案。” 　　格雷戈里目光慢慢冷冽起来：“先手的重要你应该已经明白了，那些活尸不过是小打小闹，很早就被我埋在了雪地里沉睡，只需要一点魔药，它们就能立刻恢复精神。” 　　“我极力阻止使用它们，只要小镇保持平静，它们就没有任何理由钻出来，破坏大家喝酒的兴致。” 　　老人叹了口气：“酒是这世界上最棒的东西，但有的人就是不珍惜。很多人根本不明白，他们轻而易举获得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说是吗？马修·俾斯麦？” 　　格雷戈里看向左侧的一座冰丘，老人的眼睛刹那变得如鹰一样锐利。 　　冰丘的浪卷里，走出一个背着药箱的消瘦年轻人，醒目的黑发黑瞳，脸上还有一种拘谨的笑容。 　　“那个，两位聊得很投入，我就没有打扰。” 　　马修打了个哈哈：“你们继续，继续。别管我，我只是来冰原上采草药的，路过，路过而已。” 　　拉穆尔也看了他一眼，转而目光回到格雷戈里身上，就像是盯住狐狸的鬣狗。 　　“先手和顺序，我本以为这些都是我的优势，没想到看走了眼。” 　　格雷戈里眼睛凝视着马修，目光深邃而专注，仿佛想要看透这副孱弱身躯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没想到冰原镇上，还有你这样的人。” 　　格雷戈里仿佛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了然的神色：“能够这么多年都隐藏成一个单纯少年的模样，马修·俾斯麦，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觉得惊喜了，如果可以的话，这回我会好好和你聊聊。” 　　“格雷戈里骑士，这个我暂时没有兴趣……你还是和拉穆尔老板叙旧吧，我真的只是路过。”马修话虽如此，但反而找了一块冰岩坐了下来。 　　格雷戈里点点头：“我很奇怪，马修，你到底是怎么确定，你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我当然不能确定，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确定的，就连世界本身也处于不确定的状态。” 　　马修在这已经没有任何遮掩的必要，他对格雷戈里也是一直提防，但听了他和拉穆尔的对话还是暗暗心惊。 　　如果秘法会的任何成员都是格雷戈里这样的水准，他这回惹上秘法会，是真的撞到铁板了。 　　马修倒是不怎么怕纯粹战力强的对手。 　　强如剑士魔灵，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只要能够摸索清楚它的规律，就能够避开它的威胁。 　　可如果敌人非常聪明地藏在暗处，引而不发，这才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事，对方随时可能露出笑容下的匕首。 　　直到格雷戈里自己承认和秘法会的关系之前，马修都不敢确定他一定是秘法会的人，他和拉穆尔到底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依旧没有定数。 　　就是因为格雷戈里给马修一种持续压力，而且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破绽。 　　不过，格雷戈里的对手却不止马修一个人。 　　拉穆尔找到了至关重要的道具，那枚象征秘法会的戒指，这件东西的出现，让格雷戈里不得不采取行动。 　　“我能确定的是，你，拉穆尔老板，拉格纳镇长，一定有一个人有问题，所以我只能采取一个最笨的办法。” 　　“既然无法判断谁是敌人，那所有潜在者都是敌人，你们三人都是造成活尸袭击镇子的主谋。” 　　马修对老骑士笑笑：“我对你说，镇长怀疑你，询问我一些情况让我留意，而拉穆尔老板根本没有离开冰原镇，而是去了冰原上取回埃尔东的尸体，也让我暗中掩护。” 　　“然后呢，我也告诉拉穆尔老板。”马修看向酒馆老板：“说格雷戈里骑士偷偷闯入我家，试图找到什么东西，并且将你支去埃里克城求援。镇长则是认为格雷戈里骑士和拉穆尔老板都有问题，这次亲自去埃里克城就是密报这事。” 　　“当然，镇长那边我也说了情况。我让他伪装成班克斯队长醒来过，说拉穆尔老板和格雷戈里骑士造成了冰原活尸泛滥，只有找到埃里克城的指挥官，才能绕开圣光骑士团的干扰，直接对王城汇报……” 　　马修突然想起：“那个，你们没有把镇长杀掉，对吧？” 　　拉穆尔皱眉：“我只是伪装成格雷戈里的样子，让他留下格雷戈里才是幕后真凶的印象。不过最后格雷戈里也伪装成我的样子出现，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留活口。” 　　格雷戈里咧嘴，露出白牙：“果然，圣光骑士团的人都有共识，不是吗？” 　　“人到齐了，那么就快点结束吧。” 　　格雷戈里摘下帽子，露出头顶丑陋狰狞的粗壮伤疤，他整个人的皮肤突然开始出现无数小小凸起，就仿佛体内有某种东西不断在试图顶开皮肤钻出来。 　　他原本矮小岣嵝的身体也一下子拉长，变得高大而壮硕，皱褶的皮肤重新恢复了光泽，浑身肌肉变成了石头般的青白色，瞳孔的颜色也迅速淡化，灰白色的眼睛里只留下一点黑色。 　　马修赶紧戴上魔数晶，上面数字闪烁，显示其魔术数值：128庇。 　　同时，还有一条情报浮现。 　　活尸（水）：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3。 　　增益：控尸。 第41章 闪电战 　　尸化后，格雷戈里身高拉长到二尺，手脚显得即为瘦长，青灰色皮肤凸显出骨骼畸形的扭曲痕迹，肩胛，前胸，大腿，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骨刺撑出体外，让人联想到某种蛛形纲昆虫。 　　他脑袋上的伤疤彻底裂开来，颅骨上裂口如同一张特殊口器，不断轻轻张合、收缩，伴随着白气从里头升腾出来。 　　嘭！嘭！ 　　格雷戈里身上出现两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被灼烧的黑痕，伤口却被凝固收缩，仿佛只是被挤压后的一个印子，他低头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样子。 　　“巫术火铳？80庇的魔术还不够。” 　　离他六尺距离的拉穆尔手持一根三十寸的褐色木质火铳，他手指摁在纽扣扳机上，火铳中部固定了圆柱状枪膛，前段枪口飘出一缕白烟。 　　格雷戈里咧嘴，露出口中白牙，抬起灰白又颀长的食指：“我现在拥有的魔术值是120庇，没有到这个临界点以上的魔术反应无法伤害到我。如果有这种手段，建议你马上拿出来试试……” 　　回答他的是巫术火铳连续开火。 　　两枚火弹正中格雷戈里面部，打得他下颚往上扬起，接着慢慢低下头。 　　格雷戈里的额头和左脸颊各有一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凹陷，伤口发黑，有灼烧的痕迹，却没有击穿他的面部。 　　“真是不容易动摇啊，拉穆尔，这一点和二十年前一点没变。”格雷戈里一步步往前走：“二十年前，你拒绝圣光骑士团给的调查回复，然后落到现在的地步，现在你拒绝了我的好意，让自己身陷险境，固执的骄傲，总会让人迷失在可悲的漩涡里。” 　　拉穆尔往后退步以保持安全距离，又不能退太远丢失精准度。 　　后撤时他手中巫术火铳依旧瞄准敌人，手摁纽扣扳机，火蛇闪烁，这回射中格雷戈里喉咙，依旧只是在上面留下一块焦黑凹痕。 　　旁边马修也看得再无笑容。 　　以他在冰原上种草的经验，活尸弱点是头部，只要能够破坏或者斩下大脑，就能彻底毁掉这种介于生死之间的特异物。 　　高达128庇的魔术数值让格雷戈里从量变到质变，获得钢筋铁骨。 　　方法是方法，但是没有能够完成解法的最小力量和工具杠杆，那也让人无计可施。 　　“马修，跑吧，尽可能跑远一点。”格雷戈里的脑袋如发条般一点点扭转过来，转过180°看向在悄悄后退的马修，灰色眼眸里都是玩味。 　　他眼里闪烁着残忍的笑：“我们之间的猫鼠游戏看来会很有趣，不是吗？” 　　“不过在此之前，拉穆尔，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乏味的复仇剧本。你的巫术火铳里还有一枚火弹，这是你最后的表演机会。” 　　格雷戈里话才落下，整个人已经横跨一步站在拉穆尔面前，坚硬迅猛的拳头从上而下直击拉穆尔天灵盖。 　　拉穆尔手中的巫术火铳也指向格雷戈里张开的嘴，八字胡下嘴唇毫无波动，眼神坚定专注。 　　枪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拉穆尔软软倒下，脑袋上塌陷了一片，粘稠的血液止不住地从骨头裂片里崩出来。 　　格雷戈里张大了嘴，第一次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脑后多了一个裂开的洞，洞口周围都是被灼烧得焦黑卷曲的青灰皮肤。 　　“干得漂亮，干得漂亮，拉穆尔。”他咬牙切齿看着地上已经活不了的男人说：“很好，很好，拉穆尔……你就和埃尔东一样，死了都不忘给人一拳。” 　　拉穆尔用手捂住裂开的颅骨，吃力地说：“承蒙夸奖。” 　　“好了，解决了大麻烦，然后是小麻烦。” 　　格雷戈里转过脸来，发现马修已经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你可要千万躲好啊，马修。” 　　格雷戈里胜券在握，他激发秘法会魔药，尸化后不论是视听、嗅觉、力量还是反应力都大幅度提升，还可以天然扰乱人的心智，让人心生恐惧和难以抵抗。 　　在附近找了一圈，格雷戈里竟然都没有找到马修的踪迹。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格雷戈里第一次觉得事情不太对头，这里只有濒死的拉穆尔的味道，没有其他人类气味。 　　对了。马修是药师，他身上涂抹了可以遮蔽气味的药物。 　　差点忘了这一点，如果没有这种助力，他也不敢在活尸活动的冰原上长期走动寻找药材。 　　格雷戈里对尸化状态有两个厌恶，一是形态丑陋如尸体，二是智力会受到魔药的压制和影响，更容易暴虐嗜血，脑子发热，不如正常状态下思维清晰。 　　因此这二十年来，他都很少以这副姿态出没。 　　稍微压制了身上杀戮欲望的躁动，格雷戈里立即想到，他忽略了一个重要地方。 　　他往回走到那个装埃尔东·麦基尸体的冰坑，一把抓出埃尔东的冰尸，只看到里头一道人影飞快爬出来，抱起手里东西就跑。 　　马修果然在这里。 　　格雷戈里兴奋了起来，狩猎开始了。 　　他只跨出一步就抓住马修的肩胛，五指刺入年轻的肌肉和骨骼里，几乎把他半个肩膀捏碎，手指传递回来肌肉的跳动和血液的灼热。 　　马修惨叫一声，挣扎的力气消失了大半。 　　狩猎结束了。 　　格雷戈里一把将年轻人如小鸡仔般拎起：“挣扎只会让你更加痛苦，马修，告诉我，吉赛尔在哪？” 　　马修痛得脸部肌肉抽动，死死抱住药箱：“不知道……她只是到了冰原，我不知道。” 　　“那你药箱里是什么？”格雷戈里眯起眼睛。 　　“是我们家族收集的种子……” 　　从开始马修就带着药箱，哪怕逃跑的时候都抱得死死的。 　　说起来，马修竟然能在他眼皮下伪装成一个普通憨厚少年长达十几年，这一点就很可疑。 　　他还有什么样的隐藏身份？难道俾斯麦家族还有别的隐情？ 　　格雷戈里一把抓过马修怀里的箱子，手指粗暴地穿破木盖子，半只手臂钻了进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马修原本惊恐抽搐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格雷戈里突然觉得不对，手臂仿佛陷入一片泥泞沼泽，箱子内有一股奇特又无法抗拒的庞大吸力，正死死咬住自己手指和小臂，体内力量如潮水般被那东西吸走。 　　这是一个魔盒！ 　　上当了！ 　　危急时刻格雷戈里反而冷静下来，他忍住手臂被吮吸带来的眩晕感，露出渗人笑容：“原来，你才是这次的压轴……看来这次我过于看重拉穆尔，反而被你走了先手，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 　　“过奖过奖。” 　　马修嘴上随意，却小心和他保持三尺距离。 　　比格雷戈里强的敌人他见过，冰原上的魔灵剑士魔术值高达985庇，远超格雷戈里。 　　可格雷戈里的算计能力和洞察力简直可怕，导致马修在镇上必须步步小心，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智力是力量的强力杠杆，运用得当，就会造成十倍甚至百倍的反应效果，这一点人类史上有太多著名先例。 　　“不过，马修，你虽然占了先手，但顺序上你没有赢。”格雷戈里身体里的力量不断消退，让他大脑恢复往日清醒。 　　他的身体在迅速干瘪收缩，头上渗出大量汗水：“做个交易吧，这个盒子给我，我让你们走，你，拉穆尔我都可以没见到过。而且，我会让冰原镇恢复原状，你没有时间了，做一个选择吧。” 　　马修心里咯噔一声，这老头不像是虚张声势。 　　这就是格雷戈里让人忌惮的地方，哪怕陷入绝境，他居然都还有手牌可出，还拥有理论上翻盘的可能。 　　药箱落地，格雷戈里又变回了那个脑袋上有巨大伤疤，矮小而岣嵝的白胡子老人，他身上衣服也早就被撑破变成挂在肩胛上的布条，看着十分凄凉。 　　哪怕如此，格雷戈里双眼依旧盯着地上药箱，仿佛想要看破那老旧木片之下的黑暗秘密。 　　“马修，箱子给我……” 　　他突然身体一个哆嗦，整个人仿佛清醒了过来。 　　老人闭上眼片刻，睁开眼摇摇头：“还是算了，要来又有什么用呢？那种东西我拿来也只是麻烦，我太老了，已经对力量和权力失去了兴趣。马修，有酒吗？” 　　这一瞬间，马修有种幻觉，眼前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冰原镇亲切而有趣的老绅士。 　　“酒瘾上头，就什么也管不了啦。”格雷戈里咧嘴一笑：“这就是酒鬼的宿命，对不对？那么，马修，只要你给我酒，我都告诉你。” 第42章 酒鬼与骑士 　　“什么都肯说？”马修对格雷戈里的转变而愕然，他不怎么喜欢喝酒，也就不懂酒鬼对酒的病态需求。 　　“当然，为了酒，我可以倒向秘法会，为了酒，出卖他们也正常嘛。” 　　老人打了个喷嚏：“交易趁早，不然就会死很多人，这是我给的一个免费提醒。” 　　马修从药箱里翻出一袋酒递给他，同时也将羊毛毯丢过去，避免他因为过度寒冷而被立即冻死。 　　作为一名药师，随身带酒是常识，消除脓液和剔除疮斑时都要用酒消毒，这点在罗斯特大陆也是同样适用。 　　格雷戈里喝了一口马修皮袋里的酒，砸吧砸吧嘴：“没想到最后，喝的还是冰原镇这种难喝得要命的酒，酸涩，发苦，就像是在喝苦水……命运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好了。”老人裹住羊毛毯，手拿酒袋：“这时候，冰原镇上已经活尸再次出现了，大概有一百头的样子，目的嘛，就是为了对冰原镇的普通人进行灭口。如果没有全杀掉也没关系，至少毁了那里，也就没人会来得及来冰原查看。” 　　马修心里咯噔一声，这老头好狠。 　　“不过目前我解除了魔药状态，也就没法控制它们，马修你干得漂亮，它们应该在镇子上大杀四方吧……真是让人遗憾。” 　　格雷戈里咧嘴一笑，搞了马修心态一手后又喝了一口酒：“好啦，回去也迟了，不如趁着现在我还有一点时间，告诉一些你们肯定想要知道的事。” 　　马修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真不想要和格雷戈里成为敌人，哪怕是到现在，他居然都还能掌握一部分节奏，简直难缠。要不是用低语幼体出其不意阴了一手，说不定自己只能和吉赛尔跑路。 　　“冰原上活尸增多不是意外。” 　　格雷戈里慢吞吞说：“秘法会很早就想要搞清楚冰原活尸的成因，当然，真正目标是掌握活尸的力量。但由于这里的魔灵过于诡异，而且魔术反应强横，实在不好惹，于是他们就转换了思路。” 　　“他们开始解剖活尸，分析活尸，带着尸体和活人在冰原做实验，试图模仿尸化的手段。” 　　格雷戈里吸了吸鼻子：“秘法会成功了，至少算是部分成功。他们研制出了特殊的魔药‘猩红诅咒’，能让人尸化或者接近尸化一样的状态，我之前的模样就是猩红诅咒属第一序列服用后的结果。” 　　“猩红诅咒有三种序列，第三序列效果最差，只能制造上次出现的那些劣质活尸，是很多年前遗留的残次品，埋起来主要是用作记录和对比。” 　　“第二序列就和冰原上的正常活尸没区别，拥有非常优秀的力量和速度，互相之间能够识别，听从第一序列指令，还可以完成一些复杂动作，比如说杀死特定人物，搬运，活动，排列阵型，甚至是参与建造和部分试验……” 　　老人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些许鲜血，被他用手指揩掉。 　　“我这个活尸头子，在冰原镇的任务就是监视这里的状况，避免有人打扰冰原上秘法会的进一步试验，或者被人发现端倪。他们将研制的活尸投入冰原，发现能够融入冰原活尸群体，这就是为什么数量增长了。” 　　“可惜。”格雷戈里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附近库存的尸体数量不够，就让我从镇上找活人。我认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冒险得毫无意义，不过那些家伙根本不管，他们只关心他们的实验和秘法。” 　　“所以我只有用‘猩红诅咒’第三序列的魔药去找一些人给他们送去，没想到被埃尔东·麦基从酒上看出了问题。恰巧那枚被组织送来传递情报的戒指被放在瓶子下，连我都不知道，被埃尔东发现了。” 　　马修反应过来：“你把‘猩红诅咒’放在猩红佳人里，所以让人产生了一部分过敏红斑反应。” 　　“不然呢？”格雷戈里哼了一声：“当时让你喝下，结果你没有任何异常，我就知道不对劲，看来是吉赛尔告诉了你什么。” 　　马修脸上强装平静，心里却明白，当然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活尸，根本不在猩红诅咒的作用范畴。 　　吉赛尔看来还真是秘法会的人。 　　可他有点想不通，吉赛尔那种性格的女人，竟然会和声名狼藉的秘法会沾染关系，吉赛尔有某种人格分裂？还是说，秘法会也有一部分如吉赛尔这样的，纯粹专注于求知和探索的学者？ 　　慢着，秘法会有人将信息放在戒指里，藏在格雷戈里的瓶子下……难道说，镇上还有秘法会的人？ 　　马修心里各种念头闪过，只希望是自己多虑。 　　“后来就只有处理掉埃尔东·麦基。”格雷戈里喝光皮袋里最后一滴酒，舔了舔嘴唇：“这就是全过程。” 　　马修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秘法会的？” 　　“帝国历610年，也就是三十年前吧，刚到冰原镇成为驻地圣光骑士，秘法会就找到我，开出报酬，我也就同意了。” 　　“冰原镇上发生的事，秘法会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你是说活尸袭击，还是你们知道秘法会在这里出没？”格雷戈里拉了拉羊毛毯，手指揉了揉鼻子：“不用担心，没人关心，秘法会的人只关心秘法和试验，他们都在捣鼓魔药和比对冰原活尸……不过。” 　　“吉赛尔小姐的事是例外，高层似乎非常关心。” 　　格雷戈里眼睛看着马修：“我得到的最新任务就是找到吉赛尔小姐，将她带到指定地点。如果找不到她，那么至少要找到她离开的痕迹。” 　　“吉赛尔……在秘法会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 　　老人摊开手：“我只是一个为了喝酒加入组织的局外人，本来想要安静地在冰原镇上生活，盯着活尸，盯着活人，再盯着秘法会的实验，就这样喝着酒度过余生而已。” 　　“我喝过很多地方的酒，都是很稀有的美酒，猩红佳人，金色忧郁，海洋之星，长夜将至，巫妖呢喃……不过到现在我最后想的，还是那杯蓝色日出。” 　　格雷戈里抬起头，看着影子将自己笼罩的男人：“真想再喝一杯埃尔东·麦基亲手调的蓝色日出啊。” 　　满脸是血，颅骨左侧塌下一片的拉穆尔石头般站在他面前，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但你杀了他。” 　　“是啊。”格雷戈里眼神变得有几分迷茫：“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杀了他。如果说，我是为了美酒的话，应该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下埃尔东才对，可我杀了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咧嘴一笑：“大概我的脑袋已经被魔药腐蚀坏掉了吧，说不定秘法会里也有某个人，在控制着我这个第一序列的大脑。” 　　格雷戈里看着黑黝黝枪口：“我记得，巫术火铳只有六枚火弹，使用完毕，需要特殊的魔术反应炉来重新装填。” 　　“我有两只。”拉穆尔说。 　　“原来如此。” 　　格雷戈里浑浊的眼微微抬起，看着眼前濒死却保持站立的男人：“你离开圣光骑士团，就是为了今天对不对？圣光骑士禁止对任何嫌疑者下死手，离开骑士团，你就不用遵守这一点了。” 　　“不错。” 　　拉穆尔摁下纽扣扳机。 　　嘭！ 　　巫术火铳的黑色枪口闪过一道火光。 　　沉迷邪恶美酒的老迈骑士终于倒在冰原上，脑袋破开，鲜血流淌出来，就像是一杯被打倒的红酒。 　　拉穆尔身体抖了抖，巫术火铳从手指间滑落，他人也朝前跪倒。 　　马修一把抱住他，朝远处喊：“吉赛尔，出来救人。” 　　藏在冰丘暗处的女巫这才像是天敌离开后的仓鼠一样，忙忙慌慌从洞穴里出来。 　　“他需要紧急医治，马修，酒，针，刀，马修，快，不能浪费一点时间。”吉赛尔套上白色僧侣袍，就像是变身为战士，整个人也变得雷厉风行。 第43章 卢卡斯的战斗 　　太阳照常升起。 　　冰原镇静悄悄的，十字形石板街道上只有一个个沉默的巡游者，他们皮肤灰白，四肢僵硬，移动非常迟缓。 　　一只小羊羔突然从旁边的木柴堆里窜出来，摇着耳朵，咩咩叫着。 　　此前行动迟滞的活尸立即一拥而上，犹如一只只人形野狼，他们将羊羔摁倒在地，强力又尖锐的手臂插入它柔软的躯体里，只听到羊羔不住悲鸣，很快就连声音都消失了。 　　双臂染血的活尸们又缓缓站起来，朝着四周走去，灰白色的眼眸里依旧空而冷漠，继续捕杀和寻找生者。 　　原地只留下一滩不断蔓延的血迹，皮肉骨头都被撕碎拧断的碎尸，以及一根孤独的断角。 　　小镇变成了一座死城。 　　街上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居民尸体，牲畜遗骸，死亡的腥臭味萦绕在这片曾被人类征服的土地上。 　　镇上东南角，刻有红鼻子招牌的木板在地上碎成两板，大门被砸开，锁链被扯了下来，酒馆里桌椅歪七倒八，同样一片狼藉。 　　酒馆地板两尺下的地窖里，卢卡斯正用纱布绑好腿上不慎刮伤的伤口，稍作休息。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 　　女人们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极力捂住孩子的嘴，避免他们忍不住发出哭声，但她们自己也吓得手都在发抖，只能勉强抿紧唇。 　　男人们则都是沉默地握紧手中武器，守在地窖门口左右，他们大多手持斧头和挖矿的镐头，还有两个人捡了死去士兵的盾牌，不少身上都有挂彩，但这就是需要他们的时候。 　　真正的士兵仅剩三人，加上镇上居民五十八人和卢卡斯自己，总共六十一人。 　　这就是目前已知冰原镇上活下来的人。 　　昨晚小镇上突然着火，卢卡斯就意识到要出大事，要么有人想要趁乱做点什么，要么就是想要毁掉冰原镇。 　　他手上兵员太少，只能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于是他挨家挨户让居民全部逃出来，不要救火了，先保命再说。 　　可卢卡斯这个候补队长并不能让穷怕了的冰原镇人信服，他们大多都选择了灭火，要撤出的也一个个都在收拾自己那些少得可怜的财产，皮革，食物，衣物，刀具，甚至有的人还想要带走牛羊和狗。 　　卢卡斯心里焦急，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可能快点将险情的严重性告诉每一户。 　　最终他能够带走聚拢的就是身后的六十人。 　　接着活尸们突然从镇外出现，大量涌入，目测至少有六七十头。 　　这次的活尸和上次截然不同，它们动作敏捷，身体骨骼和肌肉就像是钢铁铸造，速度奇快无比，不断将一个个活人朴刀。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活尸咬断脖子，或者被手抓穿了内脏。 　　卢卡斯来不及后怕和庆幸，他知道以自己这群人在大雪天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摆脱这么多的活尸。于是他带这些人躲入红鼻子酒馆的酒窖里。 　　酒窖里酒味浓郁，能够覆盖身上的气味，再一个是酒窖需要保持通风，这些人藏在里头也不用怕窒息。 　　从酒馆到酒窖的通道只有一条木梯，封口狭窄，卢卡斯让人用布浸透了酒堵住酒窖口的边沿，令男人们守住口子，女人们看住小孩。 　　有个手拿镐头的男人因为恐惧而忍不住抱怨：“我们这里还要呆多久？这里没有食物，可能撑不了多久。我看，倒不如杀出去，抢到一匹马就能逃出去。” 　　卢卡斯瞥了他一眼：“活尸会攻击一切活物，外面不可能还有活着的马。不要慌，援军在路上。” 　　“哪来的援军！从埃里克城到冰原镇，也至少要五六天！我们不可能撑得过那么久，这酒窖里一两天就会把我们冻死。” 　　男人声音嘶哑，眼里都是血丝：“你会害死我们，卢卡斯，这里不是矿区，不能这么干，你不是拉格纳，也不是班克斯。你只是一个遇到困难只会逃跑，只会躲起来的懦夫。矿区的人都知道！” 　　卢卡斯呵呵一笑：“说得对，我卢卡斯最擅长逃跑和躲起来，所以你看，我们不是躲得好好的吗？还有，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怕死，我的钱都在埃里克城的蔷薇商会里，死了就得别人替我花了。” 　　“辛苦存了大半辈子的金币，我可不想送给商会。” 　　卢卡斯的话稍微让众人绷紧的情绪缓解了一点，矿工也眼皮低垂，收起了过激反应。 　　“还有，各位，我没有开玩笑，之前镇长官邸的会议上，拉格纳镇长和格雷戈里骑士都已经分别求援。报上去的会是矿区遭到袭击，埃里克城的援军必然会过来。” 　　这一点让矿工们都眼睛陡然亮堂起来。他们都知道，埃里克城对冰原镇只是看中铁矿，镇上倒是不重要。但如果铁矿出事，就无法对国王交代，这是卡尔马王国不多的战略物资之一。 　　“另外。”卢卡斯观察着众人脸上的微妙变化，他拉了拉脖子上的皮甲护颈：“圣光骑士的机动部队已经在路上，因为活尸和夜魔人有关，他们已经让我们做好防患，他们的人就在这两天就会到。” 　　“处理活尸和夜魔人，就是圣光骑士的活儿，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们每年考核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排查数量，也就是说只要有疑似情况，他们就必须出动。而且出动次数不够还会遭到骑士团上层处罚，甚至是惩戒。” 　　酒窖里的人脸上顿时又多了一分生机，眼睛里也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绝望。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卢卡斯双手背在身后，故意卖了个关子，保持沉默。 　　他身后一名酒槽鼻士兵小心翼翼问道：“队长，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就告诉我们吧，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能够放下心。” 　　卢卡斯点点头，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自信：“真理之眼的巫师团已经北上，按照两天前消息，他们从埃里克城正一路星夜兼程到寂静之墙，必然会路过我们镇上，因为这次活尸祸乱另有内情。” 　　真理之眼！ 　　是巫师协会的真理之眼。 　　巫师们的出场让在场人都眼里闪光，一个个大受振奋。 　　在罗斯特大陆上，巫师就是人类之光，他们驱散夜魔，捕获魔灵，传授知识与希望，巫术就是这个时代人类最强的力量。 　　“所以，你们懂我的意思吧？”卢卡斯摇了摇食指，淡淡说：“我说了，我卢卡斯最擅长逃跑和避难，这一点，谁也不要质疑我的能力。” 　　他特意看了一眼此前质疑自己的矿工，那人羞愧地低下头。 　　卢卡斯又悄悄对身后给自己搭台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不错，有眼色，不愧是我卢卡斯带出来的兵。 　　那士兵也一脸恭敬：“队长，我和兄弟们先去找找看，这里没有没有什么食物和取暖的东西。” 　　“嗯，我记得你叫……杰佛里。” 　　酒槽鼻士兵挺直腰板：“对的，队长，我是杰佛里·刘易斯，平时在寂静之墙那边巡逻，上次才被轮换到矿区。” 　　“很好，杰佛里，好好跟着我。”卢卡斯点点头。 　　他心里感叹，如果自己年轻那会儿也像杰佛里这么机灵，早点从傻热血转过弯来，就不会到现在才是个候补副队长了。 　　虽然我卢卡斯不擅长战斗，但是对付你们这些居民还是轻而易举，画个大饼，你们先吃个够。当然，能不能活命，就得看命运之神会不会垂青了。 　　突然，上面酒馆传来一阵剧烈响动。 　　酒窖里的人顿时又是紧张得屏住呼吸。 　　杰佛里贴着冰冷的墙壁听了一会，说：“队长，这声音不止是酒馆，更像是外头路面上，好像什么东西撞上石头爆开来，又有点像是打雷。” 　　轰鸣声不断持续着，突然变成让人心悸的寂静。 　　酒窖盖子被一股怪力猛地掀开。 　　窖口露出一只苍白鸟头，尖锐的鸟喙两侧各有一只黑漆漆的窟窿：“原来人都在这里，找到你们了。” 第44章 鸟嘴骑士 　　下面手持斧头和铁镐的男人口中嗷嗷吼叫，这是卡尔马人壮胆和威慑敌人的原始手段，试图吓退敌人。 　　那白色鸟头微微扭动，似乎不解。 　　底下的卢卡斯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安静！不要慌！他不是怪物，是人，只是戴了一顶奇特的头盔。” 　　这时神经过于紧张的镇民们才稍微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窖口处那的确不是真的鸟头，而是用白漆涂抹过的某种铁鸟嘴，两侧的眼窟窿内两片透明的镜片，后面是一双很有精神的人类眼睛。这人脑勺被兜帽罩住，晃眼一看很容易误以为是羽毛。 　　“这才像话嘛，一群活尸而已，不要怕。”鸟头人站起来，俯瞰着下面的众人：“上来吧，这里已经安全了。” 　　卢卡斯犹豫了一下，问：“这位……先生，冰原镇街上可是有近一百头活尸。” 　　“是这个数。”鸟头人似乎毫不在意：“不过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你是这里的士兵中队队长？” 　　卢卡斯感觉外面的确没有了响动，他使了个眼色，杰佛里战战兢兢小心从木梯子往上爬。 　　站直朝外小心张望了一番，杰佛里这才朝里头喊：“队长，街上活尸都都倒了，基本安全，可以上来了。” 　　卢卡斯为了谨慎，强调问：“你看清楚了，都倒了？” 　　“是的，队长，酒馆外面街道两旁活尸脑袋都不见了……” 　　得到确切答复，卢卡斯这才小心翼翼爬上去，站直后他还不放心，自己也探出脑袋朝酒馆外张望。 　　这时候正好是白天，没有雪暴时北境白日通常万里无云，阳光直射下能见度极高。 　　卢卡斯眼睛看向左边，靠在酒馆门口仰躺了一头活尸，脖子以上的部分不翼而飞，身体呈大字型仰躺在地，像被某种钝器砸飞了脑袋。 　　再往前望去，地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活尸尸体，有一两具脑袋被打飞，更多的是半边身体，肩胛包括脑袋，或者胸腹和脖颈都给某种力量给轰碎。 　　卢卡斯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巫术。 　　只有巫术引发的魔术反应会造成这种非人般的效果，果然，对付活尸这种非人之物，只有找巫师这些进入非凡领域的人才行。 　　他放下心，招呼酒窖里的男人女人上来。 　　“鄙人是冰原镇的候补副队长卢卡斯，这位勇士，外面那些活尸都是被你给……” 　　“当然，顺路恰好看到，就拿它们练练手。” 　　鸟头人除去头戴鸟喙头盔，身着贴身软皮甲，手腕以下更是戴上了做工精美的灵活指铠，腰腹更是一眼就能辨认出属于的女性柔和线条。不过外面披了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斗篷合上时就难辨男女。 　　她腰间系了几根很粗的腰带，腰带里别着某种小布袋，用皮筋系紧，倒也没有摇摇晃晃。 　　鸟头女下身是一条贴身皮裤，长筒细绳黑皮靴，除去略显怪异的头盔外，整个人有一种大城市女人的时髦感，和冰原镇穿着厚重的朴素女人们格格不入。 　　再有就是鸟头女手中拎着的那一根长约一尺五的粗壮铁管，上面有一圈圈铁箍，中部有几个可上下翻转的卡槽，靠后位置有一个可以前后活动的甲片状豁口，尾部则是一根弧形朝上的尾椎，上面还有一个小铁球。 　　这根造型奇特的铁管被鸟头女拎在手中，丝毫不觉得费力，管子前后两端各有锁扣，锁链系住后被她背在身上，放在胸前。 　　卢卡斯正狐疑，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 　　他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吹来，余光瞥到一头藏在桌下的活尸张大嘴咬向他后颈，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避，心里惊恐不已，完了完了，安全第一，居然要死在最后的时刻。 　　接着是一声震爆耳膜的巨响，仿佛是雷霆落在的脚边。 　　卢卡斯整个人一时间浑浑噩噩，看不清，站不稳，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只能摇了摇脑袋，这才缓过劲儿来。 　　他看到在自己身后，鸟头女双手抱着的铁管上冒着缕缕白烟，铁管前方的酒馆木墙被轰出了一个两尺来高的大洞。 　　偷袭卢卡斯的活尸摇摇晃晃，胸口以上全被轰成碎片，它抓挠了两下，终于无力地倒地。 　　鸟头女将铁管冒烟的管口拄在地上，透过鸟头看向卢卡斯：“还没自我介绍，帕梅拉·克拉克，圣光骑士团，同时也是一名炼金术师。” 　　卢卡斯顿时精神起来：“不愧是圣光骑士团，一个人就能干掉一百头活尸！你来得正是太及时啦！我代替所有冰原镇的镇民对您的救援表示崇高的敬意！” 　　“也不用这样，我只是顺路。” 　　帕梅拉摆摆手：“恰好要试验我手中的这家伙，准备去寂静之墙外用活尸作为假想敌，看看效果怎样，路过这里的时候，恰好发现有活尸在镇上出没，所以就直接在这里试射了，加上刚才这头，恰好总计100头活尸，都已经击毙。” 　　“您不是圣光骑士团机动部队过来的支援吗？”卢卡斯一愣。 　　“不，我的确是圣光骑士团机动部队的成员，不过我没有收到支援这里的命令。”帕梅拉如此说道。 　　卢卡斯心里明白，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隐情，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镇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那就请您暂时在这里停留片刻，我们要准备一下食物，给您接个风。帕梅拉骑士大人真是一骑当千的勇士，肯定在圣光骑士团里也是声名赫赫！” 　　卢卡斯轻车熟路地一句贴心吹捧。 　　后面有个镇民低声在他耳边说：“卢卡斯……队长，我们没有像样的食物招待骑士大人啊，现在都已经什么都没了，牲畜都被杀了。” 　　卢卡斯面不改色：“有什么准备什么，冰原镇对客人从来是热情的，更何况是这回救了我们的大恩人。” 　　杰佛里顿时会意：“队长说得没错，这是礼仪和原则，请骑士大人一定赏光，暂且停留片刻，我们这就去准备一下。” 　　这位看懂卢卡斯做法的士兵跟班招呼镇民们一起结伴回家，清点损失，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 　　卢卡斯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杰佛里不笨，眼下冰原镇这状况，能留下这个拥有可怕武器的女骑士才是最保险的。 　　不管怎么说，她只要能多呆在这里一会儿，小镇就能多安全一阵。 　　见镇上人这么坚决，帕梅拉也就没有拒绝：“其实这里的活尸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招待了，本来我也是找它们来的。不过，为什么会出现活尸越过寂静之墙袭击城镇的事？还有，如果有油的话，我需要补充一点。” 　　“说来话长，原本冰原镇……”卢卡斯谈及这些天冰原镇上连环发生的种种事件。 　　鸟头骑士听着听着，突然做了个停的手势。 　　她从怀里摸出一支怀表，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罗马数字，从1-1000不等，上面的铜指针不断摇晃。 　　“魔术反应还在……”帕梅拉猛地抬起手中铁管，指向街道尽头：“出来，否则我开火了，300庇的威力，你或许想要尝尝。” 　　从街道后走出一个年轻消瘦的男子，他背着药箱，有一头醒目黑发。 　　“别开枪，是我，是我。”他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马修！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卢卡斯一看马修那张无辜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45章 蛇炮 　　“卢卡斯队长，别急，让我先把拉穆尔老板送进屋里休息。” 　　马修这才从旁边拖出一辆木轮车，上面用毛毯盖着纱布缠住头部的拉穆尔。 　　“拉穆尔？他怎么了？” 　　卢卡斯急匆匆跑来，一看拉穆尔头部渗血的厚厚纱布，顿时明白了过来：“拉穆尔去埃里克城的路上被袭击了？” 　　马修点点头：“拉穆尔老板说，除了他之外，拉格纳镇长也遭到了偷袭。”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卡斯有点头疼，到底是谁，想要把冰原镇变成一个和外界隔绝的活尸小镇？ 　　小镇上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珍贵东西，想来想去，真要争夺，也应该是去铁矿矿区。 　　“那格雷戈里骑士，还有潘妮……他们去找到援兵了没有？”卢卡斯抓住马修追问。 　　“潘妮老板不清楚状况，格雷戈里骑士……” 　　马修指了指躺在木轮车上陷入昏迷的拉穆尔：“这些都是格雷戈里干的。” 　　“格雷戈里？” 　　卢卡斯本来下意识想要说不可能，老格雷戈里在镇上已经驻守了三十年，这三十年来每天拿着守夜灯和猎魔杖巡夜，就是为了威慑可能藏在暗中的夜魔。 　　哪怕是卢卡斯这样的非本地人，也知道老格雷戈里是一个助人为乐的老绅士，除去爱喝酒，容易健忘，就和其他老人一样可爱。 　　“是的，整个事件是……卢卡斯队长，还是先把拉穆尔老板安置在屋里再说？” 　　“去镇长官邸，走。” 　　卢卡斯带路在前面急匆匆走着。 　　后面的马修和另外两个士兵推着车子。 　　鸟头骑士帕梅拉背着一个钉了铜钉的黑色大皮箱，她的粗铜炮已经被拆开后收纳在箱子里。她撩开斗篷，贴身的皮衣皮裤就展露在阳光下，显得极其惹眼，周围男人们都忍不住投来各种目光。 　　“你是从寂静之墙外面回来的？”帕梅拉扭头，金属鸟喙朝向马修。 　　“是的，骑士大人。” 　　“不用那么拘谨，叫我帕梅拉就行。”她看着眼前的青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魔术反应波动很大。” 　　马修一阵语塞，他可从没想过，这里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名圣光骑士。 　　原本他从格雷戈里已经确凿，根本没有什么圣光骑士的援兵，格雷戈里只是要在这里将知情者灭口而已。 　　所以马修回小镇一路上比较放松。 　　回来后活尸可能到处肆虐，不过对马修来说都不是问题，必要时他还可以用低语幼体直接种草消化掉。 　　魔术反应波动自然是来自于低语幼体。 　　这株神秘植物被马修用来当做杀手锏，果然对格雷戈里这个幕后黑手造成了绝杀，不过当他配合吉赛尔对拉穆尔进行急救完毕后，发现低语幼体进入一种古怪的波动期。 　　模样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在描述上却和之前有微妙不同。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1。 　　增益：孕育增殖。 　　增益：控尸（0）。 　　吸纳了尸化后格雷戈里体内的魔术，低语幼体不仅终于在魔术值这一项有了增长（这一点此前吸纳普通活尸根本无用），而且还多了一项原属于格雷戈里的增益。 　　马修心里顿时激动起来：这玩意儿是一个大后期的装备啊，可要千万好好培养。 　　格雷戈里事件让马修对低语幼体终于有了新的认知。 　　首先，需要类似于格雷戈里这样拥有“增益”描述的魔术产物，才能对低语幼体进一步成长有用。 　　再者它能够吸纳“营养物”的一部分能力，直接归为己用。 　　第一个增益的“孕育增殖”已经初见端倪，只需要将它放置在其他植物旁边，那些植物生长就会得到一个（+3）的增益，生长速度大幅度提升。 　　第二个增益的“控尸”，马修也在冰原回来的路上做了一系列实验。得出结论如下： 　　在五百尺距离内，低语幼体能够直接控制活尸的行为方式和路径，马修目前只研究出通过触碰低语幼体而简单让活尸前后左右移动，普通移动，快速移动这几种基础能力。 　　格雷戈里隔着二十多里距离依旧能够提前下达命令，控制活尸们复苏，对冰原镇展开屠戮，这才是控尸能力的完全体。 　　不过控尸这种能力过于显眼，而且活尸本身又和极地冰原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诡异联系，他没彻底掌握前只是用作压箱底的牌。 　　“你有什么道具，魔术反应波动这么迅速？”帕梅拉不依不饶，鸟嘴头盔遮挡下看不出她的表情：“你大概不知道，这种频率的波动，极可能引起魔术反应失衡，变成元素爆炸。” 　　“如果你不停止或者放下这东西，我有必要提醒附近的人，避免被你给炸得死无全尸。” 　　马修心里直叫倒霉，这个鸟头骑士女看起来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好不容易干掉格雷戈里，该不会这个帕梅拉也是秘法会的吧？ 　　越想他越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讲道理，哪有那么巧，试武器路过，然后就干掉了这里所有的活尸，看起来不像是试枪，更像是毁尸灭口。 　　马修打起警惕，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翻开自己的木箱。 　　帕梅拉也凑过来，尖锐的鸟喙几乎要戳到马修脸颊，一股奇妙的清香味钻入他鼻子里。 　　木药箱盖子被拉起，露出里头摆放整齐的东西，一叠干净纱布，一支铁手镐，一个装了酒的皮袋，用布包起来的肉干和黑麦饼，还有一堆用不同颜料涂抹过的小陶瓶。 　　最瞩目的还是里面一个陶制花盆，花盆里长出一株嫩绿植物，五枚椭圆形果实藏在十片叶片中。 　　“应该是它吧。”马修指着其中一枚泛红的果实。 　　帕梅拉将手里怀表靠近，果然表盘上的铜指针不断摆动，反应剧烈。说明魔术反应波动的确来自于这一株盆栽。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枚发红的果子，突然咦了一声：“这是……圣植里的月冕果？” 　　“怎么可能！” 　　“为什么它会那么大啊……”帕梅拉摘下沉重的银色指铠，用自己的手指皮肤轻轻触碰那比她印象中要大三四倍的圣植果实。 　　这还是没有成熟的状态。 　　不止如此，她又看了看其他四枚果子，都是月冕果！不过都还在较为生涩的阶段，离成熟还有不断的时间。 　　帕梅拉心里的惊骇难以言喻，据她所知，月冕果是万物主宰神殿里的独有圣植，唯有在神殿药圃里才能孕育出来，其他地方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模样像而已。”马修解释说：“圣植具有让人精神集中和缓解负面情绪的能力，它没有这样的功能。只是我在冰原上捡到的种子，之后培育出来，才发现是具有魔术反应的稀有品，但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 　　话是假话。 　　不过马修有一点还是很意外的，就是低语幼体孕育的果实很像月冕果，而且按照吉赛尔的说法，简直一模一样……这就有点古怪了。 　　马修唯一能想到的是，因为种子是和月冕果一起种下，或者产生了某种不明所以的古怪反应？ 　　帕梅拉仔细辨认后发现的确是这样，月冕果会有让人心情愉悦的功效，这枚果子只是散发出魔术波动，是正常的魔术植物生长期的反应。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帕梅拉对植物兴趣不大。 　　“帕梅拉骑士，那个，你背上那个非常厉害的武器，叫什么名字啊？”马修一脸好奇。 　　说起武器，鸟头骑士顿时气势十足：“它叫蛇炮，是我在巫术火铳基础上改良出的炼金武器，如果不限制开火的话，一些城墙也能一炮轰烂。哈哈哈哈，厉害吧？” 第46章 炼金骑士 　　在马修的请求下，帕梅拉将自己得意之作的“蛇炮”拿出来，放在了会议桌上供他观摩赞美。 　　口径很大，不论体积还是外形都比容易携带的巫术火铳要更像是战场兵器。 　　马修将从冰原捡来的巫术火铳也同样放置桌上，这样一比较，巫术火铳就仿佛是小打小闹的玩具滋水枪。 　　“巫术火铳的火力是80庇，蛇炮的威力大概是？” 　　“平均在300庇左右，近距离会更强，越远破坏力越是散射，就不如近距离开火来得直接和集中。” 　　“原来如此。”马修摸着下巴：“霰弹枪啊……” 　　“什么是霰弹枪？”帕梅拉对武器十分敏锐，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有来头。 　　“呃，霰弹枪是一种比普通巫术火铳火力更重的武器，中距离和近距离杀伤性巨大，原理是很粗的子弹，里头装了很多铁砂或者小铁珠子，所以开火时，它们就会爆炸散开，形成范围性杀伤，对活着的东西杀伤性巨大……” 　　马修正要趁机找这位女骑士套词，当即也就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一丁点武器常识拿来说了说。 　　“铁砂，铁珠，散射，爆裂……完全是炼金术的路子，真是一个好主意！好主意啊！” 　　鸟头骑士听得很兴奋，不免手舞足蹈：“我可以给蛇炮加入这样的子弹，就能够节省很多巫术子弹。” 　　她一把抓住马修的肩膀：“想不到，你也是一个炼金术师，要不要和我一起研制炼金武器？” 　　马修如实说：“我不懂炼金术，这武器也不是我设想出来的。” 　　“不可能，在此之前我从没听过霰弹枪的名字，我一直在收集各种武器文献，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帕梅拉对细节十分考究，不依不饶：“你不要怕，我只是纯粹喜欢制作武器，喜欢那种爆炸开来的感觉。” 　　马修听得有点发毛，这帕梅拉怎么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是地精，是地精制作的特殊武器。” 　　“原来霰弹枪是地精兵器啊。”帕梅拉思索了片刻，有点遗憾：“那得找个机会去弄一把来玩玩。你为什么会知道霰弹枪？难不成你也喜欢爆炸？喜欢武器喷发的感觉？” 　　马修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还是没有瞒过你的眼睛，的确，我从小就喜欢武器。” 　　旁边偷听的卢卡斯忍不住插嘴：“你们俾斯麦家族明明就是种地的。” 　　“没有武器，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土地和小麦！” 　　马修一脸庄重。 　　卢卡斯一愣：“说得好有道理……” 　　“你别打岔。”帕梅拉不高兴地说了卢卡斯一句，这才回头问：“看来你是在地精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真是让人羡慕，只是地精捂得太严了，几乎不肯与人分享炼金术……” 　　马修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不怕有所求，就怕无欲无求，格雷戈里嗜酒那一点如果可以更早重视起来，或许就能避免冰原镇悲剧了。他不能重走老路。 　　“帕梅拉骑士，你的蛇炮是有底座的吧？” 　　“啊，是的。这你也看得出来吗？还有，叫我帕梅拉就行，不用带拗口的称呼。” 　　“是因为这一把蛇炮下面有几个可以翻转的卡槽，应该是用来固定在木质底座或者支架上的。” 　　马修摸了摸暗锁扣位置，将蛇炮跳转了方向，炮口对准卢卡斯，让这位冰原队长吓了一跳，慌忙躲避。 　　“火铳也好，火炮也好，提高口径和威力，那么后坐力也相应增大，所以越是大口径的武器，越是难以便携式操控。要保证精度，就得用一个稳固的三角形支撑架，这样瞄准和开火，都能比较精准。” 　　“对，我也是这么想。”帕梅拉如同他乡遇故知，就差没有和马修搂肩搭背，她语速极快地说：“不过目前没有大规模战争的地方，需要很多人操纵的武器成本昂贵，我找不到那么多的原材料，也没有那么多金币来花，所以就折中，主要研究单人可以控制的武器。” 　　“因为巫术火铳本身设计很保守，明明结构可以容纳更大更强的巫术子弹，不过为了安全和减少伤亡，反而刻意控制。” 　　说起这一点帕梅拉就语气里蕴含怨言：“所以巫师和炼金术师的合作很多时候都会非常矛盾，巫师要的是魔术反应，更注重原理本身，认为炼金术师是舍本求末，不过是一群掌握魔术反应的工匠……” 　　“可是炼金术师却做了很多巫师看不起，但又没有去做的事。比如说炼金油灯，各种玻璃仪器，破冰船，风车，更多普通人需要这些东西。他们不用掌握复杂的魔术反应原理，也能够轻易上手。” 　　帕梅拉显得对巫师群体积怨已深，双手抱在胸前：“如果不是当年秘银工坊研制出禁魔装置，说不定现在真理之眼的巫师还是一个个眼睛长头顶上，看不起炼金术师。” 　　马修对这一点倒是多少听过一些。 　　罗斯特大陆的人可能没有不知道的，炼金术师协会“秘银工坊”和巫师协会“真理之眼”互相之间明争暗斗，虽然合作也有不少，但大多时候，巫师和炼金术师还是彼此之间看不起。 　　起源于贵族和神官的巫师们讲究贵族礼仪，认为知识高贵而神圣，不能滥用于世俗琐碎上，所以大多时候巫师们和普通人很少有交集，让人敬畏而不敢冒犯。 　　炼金术师大多是实用主义的学者和工匠，以及一部分热衷于应用魔术反应的巫师，他们的目的是创造出能够改变世界的机器和装置。让哪怕普通人也能够操控巨大的力量，从而拓展人类肉体和思维的边界。 　　当然，这两者行为方式的差异下，更讲究神秘格调的巫师反而得到普通人的羡慕和憧憬；穿着随意又经常灰头土脸的炼金术师则是更像是一群能制作出奇特东西的怪人，东西好用是好用，但是让我选还是选巫师…… 　　对巫师的贵族形式主义狠狠批判了一番，帕梅拉这才缓过神来：“好像说远了，你是不是对蛇炮还有什么想法？” 　　“蛇炮的威力很强，300庇的杀伤力完全足够了，只是……问题是精度。” 　　“精度？”帕梅拉反驳说：“没问题啊，要么用三脚架固定，要么双手够稳，或者用一种特殊支架安装在半身甲上，和巫术火铳差别不大的。” 　　“我是说，完全可以加装一个精度装置。” 　　“精度装置？” 　　马修用手指在蛇炮装填子弹的炮荚和炮口比划了一下：“在这两个地方，分别安装一个铁质缺口，这样就两点一线就能形成瞄准基线，也就是准星，瞄着准星，按照一定的角度就能保证每次射击中心都在同样的位置……” 　　帕梅拉人听傻了。 　　这个想法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有效。 　　没想到在冰原镇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有这样一个自学成才的武器大师。 　　两点一线，瞄准基线，准星，这样的东西，别看很不起眼，但从小一直钻研武器的帕梅拉很清楚：这种平平无奇的装置，可能会改变巫术武器的格局。 　　“帕梅拉，你想想。”马修见她沉默，再加了一把火，端起手中巫术火铳瞄准远处卢卡斯的脑袋：“如果有一种更轻便能射击更远的巫术火铳，我们暂且叫它鹰铳，能够在八百尺之外一枪将敌人精准爆头……” 　　正在查看拉穆尔伤势的卢卡斯莫名一阵心悸。 　　帕梅拉已经激动得无语伦次，一把抓住马修的手：“真的吗？真的能做出鹰铳那种程度的武器吗？” 　　“当然。”马修拍了拍女骑士的肩膀：“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可以的，努力，奋斗。” 　　帕梅拉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脸颊发烫，她怀疑今天自己是不是忘了吃药，有点头昏。 　　不过，能来冰原镇真是太好了！ 第47章 会议 　　马修和卢卡斯正在整合俩人知道的情报，帕梅拉则是在羊皮纸上画新武器的草图，这时候镇长拉格纳和皮具店老板潘妮一起骑马赶了回来。 　　于是顺理成章的，一场乱糟糟的临时会议再次展开。 　　“马修，你说得我脑子里有点乱，等一等，你的意思是，先攻击我的格雷戈里是拉穆尔，后来对我下毒的拉穆尔是格雷戈里？” 　　拉格纳听得人晕了，他原本就毒伤没有痊愈，整个人脑子还有点不清不楚，完全是硬撑着连夜骑马回来。 　　“马修，你慢一点讲，拉格纳从来都不是一听就懂的男人类型，所以你最好细致一点，掰开来让他听明白。” 　　潘妮毫不留情地说：“总之，我们的镇长的确不聪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拉格纳咳嗽了一声：“镇长需要的是责任和忠诚，这两方面我都很有自信。” 　　卢卡斯挺胸出来打圆场：“的确，镇长能够不畏艰难赶回来，实在是让人十分感动，不过……马修，还是从头再细一点讲吧，老实说，我也听得云里雾里。” 　　卢卡斯露出油滑的笑容。 　　“嗯，是我说得太快，这件事其实是这样。” 　　马修配合手势比划着说：“格雷戈里是幕后真正的主使，所以他需要把水搅浑，之前冰原上伪装成拉穆尔攻击胁迫我，就是要让我站出来，指控拉穆尔才是冰原镇所有事故的主谋。” 　　“不过我不确定到底是谁，就没有公开说这事，所以格雷戈里的计划算是只成功了一半。” 　　“后来拉格纳镇长和我一起做了个计划，就是要引蛇出洞，格雷戈里这时候没法无动于衷，他不能让事态失控，必须封死消息，至少暂时要不能泄露。所以他得对拉格纳镇长灭口。” 　　“但是他计划周密，也考虑到可能会失败，所以继续伪装成拉穆尔的模样，让拉穆尔彻底成为背黑锅的替死鬼。他考虑，事后拉穆尔和拉格纳镇长他必定会杀死其中一个，只要死掉一个，整个计划就没有破绽了。” 　　“不过问题在于，拉穆尔老板也似乎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用兜帽罩住身体，压低身高，伪装成格雷戈里率先袭击拉格纳镇长。他会故意造成一些伤口，至少让格雷戈里被镇长纳入怀疑目标中去。” 　　“所以就造成了俩人互相伪装的局面，最后格雷戈里还是要试图灭口，不过镇长不愧是镇长，赢到了最后，就和计划里一样。” 　　马修最后悄悄拍了个马屁。 　　拉格纳哈哈大笑，摸着脸上鬓毛：“阴谋诡计是无法对真正的勇士奏效的，勇气和正直才是最可靠的伙伴。” 　　潘妮冷笑：“你快被毒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有人明明说什么，妈的，早知道就提前下手，宰了他……” 　　拉格纳笑容一僵，转而板起脸：“那不重要，马修，继续。” 　　“我在冰原上找到了拉穆尔老板……他用巫术火铳将尸化后的格雷戈里爆头彻底杀死，自己也受伤严重，我不得不立即给他做紧急处理，取出一些骨头碎片，缝合伤口，不过他还是有点炎症反应，需要多多休息。” 　　说起这一环节，马修眼里就浮现出那一场紧张的急救。 　　吉赛尔套上药师的白僧袍，手拿小刀和白纱布，整个人眼里只有拉穆尔身上的伤口。 　　“缝合的棉线。” 　　“倒酒。” 　　“清理伤口周围的血。” 　　“摘除碎骨片。” 　　“检查心跳和脉搏。” 　　“看眼睛瞳孔有无缩小放大。” 　　她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和马修所处时代的医生没有任何不同，言简意赅而无比专注，一丝不苟地执行每一个检查和修复步骤。 　　最后，吉赛尔双手合十念道：“游离于万世星界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请聆听我的祈求，借用您伟岸磅礴的意志，给予对水的号令，重组血液与粘液，还原黄胆与黑胆，平衡体液，重塑生者，以巫之名，复原。” 　　巫术“复原”化作一道白光，笼罩在拉穆尔冰冷的病体上，好一会魔术反应才消散开来。 　　吉赛尔用手测了测拉穆尔的脖子和心跳，擦了把汗：“没有性命之忧了，现在最好带他回镇上，这里太冷，病人会冻死的。” 　　马修有一万个问题想问眼前的女巫，但最终他只是点点头说：“那你小心，镇上事了之后，我再来找你。” 　　红发女巫也说：“我会在沉船小屋那里，去那里就能找到我。” 　　…… 　　“马修，马修？”拉格纳咳嗽了两声：“你还有关键没有说清楚，镇上的活尸，活尸是怎么被格雷戈里控制越过寂静之墙的？” 　　“这些活尸不是越过寂静之墙才赶来的，而是很早就被埋在了雪层下面的泥土里。” 　　马修看着众人凝重的脸，从容不迫地说：“格雷戈里自己也说过，他把活尸埋在地下，需要的时候只要将它们召唤出来，就能够控制它们快速杀死镇上的人。” 　　“召唤？”潘妮微微蹙眉：“难道格雷戈里是巫师？” 　　“不，他控制活尸的关键是魔药，也就是通过特殊手段制作的魔术反应药物，通过魔药达到发号施令的目的。或者说，秘法。” 　　秘法这个词让潘妮脸色骤变：“秘法会？他是秘法会的人？” 　　马修心说果然潘妮这个退役刺客不简单。 　　“不错，整件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很早的时候，圣光骑士执行一次追捕秘法骑士团成员，结果八名骑士全部死在当场，让两名秘法会骑士逃脱。剩余唯一一个活着的人就是格雷戈里。” 　　“格雷戈里被怀疑是内应，所以被发配到了冰原镇担任驻地骑士。这时候秘法会真的找到了他，于是格雷戈里被策反，原因是因为他上次追捕秘法会骑士脑子受到重伤，药师说喝酒他就必死无疑。秘法会有魔药，能够让他继续饮酒，而不影响大脑……” 　　众人都沉默了。 　　如果说格雷戈里是一个单纯暴虐疯狂的疯子，或者为了财富和权力沦为秘法会爪牙，那或许会更让人能够接受。 　　却仅仅是为了酒，就出卖了自己，彻底放逐了自我的良心和原则，让整个血色阴谋变得荒诞起来。 　　拉格纳一拳砸在桌子上：“哪怕是这样，也不是格雷戈里杀死镇上几百人的理由！他必须受到审判和制裁！” 　　接着拉格纳安排布置了在场每个人的职责。 　　“我带着男人们先去修复被毁坏的房屋，以确保今晚过夜大家都不会有危险，卢卡斯回矿区查看状况，潘妮负责清点镇上财务损失……至于马修。” 　　拉格纳说：“你去查看格雷戈里家还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清点后搬到镇长官邸来。” 　　马修一下子清醒过来，抄家，还有这种好事？ 第48章 抄家 　　格雷戈里在秘法会呆了三十年，平时生活简朴，除去酒之外也没有别的爱好，可想而知，应该有不菲积蓄。 　　众所周知，抄家是一件肥差。 　　只是眼下出了一个状况。 　　马修看向旁边的鸟头骑士：“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来？” 　　“毕竟是秘法会的人，秘法会成员大多都有一些奇怪的魔药和装置，说不定能对我改良蛇炮，设计鹰铳有帮助。”背着武器匣的帕梅拉如此说着。 　　马修只觉得倒霉。 　　如果没人盯着，自己当然可以顺手捞一笔，可有帕梅拉这个圣光骑士在侧，他就很难下手了。 　　推开那一扇老旧木门，里面飘荡着浓郁的酒精气味。 　　由于怕酒精浓度过高引起自燃，马修开门开窗，好一会儿才敢继续往里头走去。 　　门内的客厅里，墙壁上摆满的各式酒壶大都坠落摔碎在地，这才导致酒水流淌，整个屋子都是挥之不去的酒气。 　　在生产力还比较贫瘠的罗斯特大陆，美酒也是昂贵的硬通货，马修看得心疼，如果格雷戈里换成金币放在家里该多好。 　　马修手拎炼金油灯，小心翼翼走到里屋，这里和外面不同，墙壁上被固定了一个个同样大小的小铜抽屉，这些铜抽屉上都有编号。 　　最左上角的铜抽屉编号最前，上面用鹅毛笔写着“610”的数字。从它往右数下去是611、612、613…… 　　每一层都有十个抽屉，共计三层，最右下角的最后一个抽屉编号为“640”。 　　帕梅拉说：“这是驻地骑士的记录匣，按照年份归纳，应该是从帝国历610年到今年，也就是640年，他在这里居然驻扎了三十年，真是非常少见了。” 　　马修先是翻开帝国历610年的抽屉，里头有一卷卷起来的羊皮，上面写着这一年冰原镇发生的大事。 　　——冰原镇遭遇两次饥荒，三次特大暴雪，死亡十五人，新生儿三人。寂静之墙外冰原略有反常，活尸数量略有下降，原因不明…… 　　时值帝国历610年，格雷戈里被秘法会策反，从此成了冰原镇上秘法会的眼线。 　　前后翻阅了总计三十个抽屉，马修看着它们总有一种不协调感。 　　这三十个抽屉边沿之间间距看起来总觉得太大，完全没必要占据这么多空间。 　　但马修敲敲打打，又没有发现所谓的夹层，的确只有三十个铜抽屉。 　　“你敲这些记录匣干什么？”帕梅拉说：“倒不如去找找看，秘法会有没有给他什么好武器，还可以用来研究。” 　　“你先去找武器，我再研究一下这里。” 　　马修看着这三十个一模一样的铜匣，闭上眼，带入格雷戈里的思维方式。 　　以老骑士的思路，做任何事都会留一手，或者说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张底牌，他讲究细节，总是在看似普通的细节里藏着更深寓意。 　　如果我是格雷戈里…… 　　那么不论是圣光骑士团、秘法会对我来说都不算是自己人，充其量算是两方雇主，所以随时可能出卖他们，撇开他们。 　　也就是说…… 　　马修将一个个记录匣都给抽出来，堆叠到一旁，于是就拆出一具拥有三十个黑框的空架子。 　　他将手探入黑框中往里头探去，在靠墙处触碰到一卷被黏住的皮质物，于是他小心翼翼将那东西从黏胶上取出来。 　　炼金油灯下，这一卷羊皮卷略显纤薄，紧紧卷起，封口处还有红色火漆，上面印着象征秘法会的Φ符号。 　　果然，这里藏着另一手。 　　马修不用拆开都知道，里头必然是藏着关于秘法会在冰原镇上活动的记录，都是格雷戈里记下的重要情报。 　　“那东西我劝你最好不要碰，交给圣光骑士团最好。” 　　帕梅拉突然出现在马修身边，以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这是秘法会的‘密报’，上面的火漆只要被撕开，里头的魔药就会逸散出来，估计要么是剧毒，要么是爆炸或者自焚，针对重要情报秘法会都是这种手段。” 　　马修仔细看了看这卷羊皮：“我可不想惹麻烦，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 　　“秘法会很复杂……”帕梅拉欲言又止，又转而鸟喙朝向马修，镜片后的眼睛打量着他：“看来，你还有一些情况之前没有对那位镇长说。” 　　马修不置可否。 　　“不过你做得对。”帕梅拉表示：“秘法会的情报，还是由圣光骑士团来接手比较好，等来对接的圣光骑士到了，你和他单独交谈就行。一般来说，骑士团是会对‘线人’支付不菲的酬劳的。” 　　“其实也用不着我。”马修解释：“拉穆尔老板，那位重伤者也是前圣光骑士，由他来说会更好一点。” 　　帕梅拉哦了一声：“看来情况的确不一般……不过我可没什么兴趣，我们还是先找武器。” 　　“那这个你先保管着。” 　　马修将羊皮卷递过去，帕梅拉也没拒绝，直接收纳在软皮甲里。 　　俩人分头翻找。 　　格雷戈里的家不大，不过考虑到他行事谨慎细节，那么这里也仿佛处处藏着秘密。 　　帕梅拉终于有了收获，她从墙角拆出了一条缝隙，从缝隙中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铁盒：“果然被我找着了，这个，啧啧，居然有这样的东西。还好没有被他用到，不然就麻烦了。” 　　马修靠近看去：“这是什么？” 　　“巫术道具，或者更严谨一点，巫术禁器。” 　　帕梅拉小心翼翼将这枚铁盒放在桌上，用炼金油灯照亮其表面纹理。 　　“这是真理之眼特制的巫术道具，上面有真理之眼的符号，看到了吗？上面这只眼睛，眼里有一个十字，将眼球划分成四块。” 　　马修仔细观察。 　　的确和帕梅拉说的一样，这铁盒盖子锁扣位置雕刻了一枚眼睛符号，眼睛里有一个十字，眼内有四分之一被涂成赤红色。 　　“真理之眼的符号就是眼睛，平均分成四块，代表了四元素地、火、水、风，对应不同颜色。” 　　“地是黄，火是红，水是蓝，风是绿。” 　　马修想到：“也就是说，这是代表铁盒里的巫术反应是火元素有关？” 　　“对。” 　　帕梅拉继续用手指牵引马修的目光：“接着就是分类，看这里，看到上面的数字了吗？” 　　马修定神一看，盒子侧边刻着一个小小的数字：1000。 　　“这是盒子里的魔术反应的威力，也是魔术数值。”帕梅拉啧啧道：“这种大规模杀伤性禁器居然都会从真理之眼流落出来，我看巫师也不怎么严格谨慎嘛……” 　　马修在盒侧另一边看到了几个小字，都是都灵帝国文字，这也是巫师大多沿用下来的正式文字。 　　通过帕梅拉翻译，上面写着“烈火焚城”四个字，是这一具巫术禁器的名字。 　　“巫术道具有严格的管制，至少真理之眼对外这么讲，如果一些危险的巫术道具流落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通常来说，以魔术值作为评价标准，一般的魔术反应介于1-100庇之间，也是巫师能够即时制造出的魔术反应，超出这个数值，就需要一些道具辅佐来放大魔术反应，从而扩展威力和效应。” 　　“不过如果超出1000，那就是另一种东西了，在巫师里也属于管制范围的禁忌巫术，因为破坏力过于巨大……格雷戈里只要打开盒子引发巫术反应，毁掉冰原镇这种小镇轻而易举。” 　　帕梅拉看着这一枚铁盒：“那个格雷戈里的真正底牌是这个东西，他只是最后没用上。啧啧，秘法会的人果然都是一个个带着这种程度的玩意儿，难怪难缠。我越来越觉得，你说的鹰铳非常有价值，远距离射杀，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马修知道，不是没用上，只是格雷戈里败给了对酒精的渴求。 　　冰原镇的酒庇护着这里的人。 第49章 葬礼 　　不论是巫术禁器“烈火焚城”还是羊皮卷里的秘法会密报，马修和帕梅拉都没有对外透露任何口风。 　　烈火焚城被帕梅拉堂而皇之地纳入自己的武器库，这一点马修倒也不意外，这次由帕梅拉传信给了圣光骑士团，简略汇报了一下这里的状况，骑士团派来调查的人说是三天后就到。 　　活尸袭击导致小镇上十不存一，原本九百多人，现在仅剩七十人。大量房屋空置坍塌，也没人去打理，道路和栅栏遭到损坏的部分倒是被拉格纳带人修补了起来。 　　这天，镇长拉格拉带着仅剩的镇民们一起去镇子外北面的墓地里，给死在这次灾难里的人们举行葬礼。 　　所有镇民都穿着黑衣黑裤，脸色肃穆而哀伤，他们大多脖子上挂着三四副铁铭，代表他们的亲友都死于这次袭击中。 　　马修站在后面，静静看着前方。 　　他在冰原镇还没有多久，就目睹了不少认识的人死掉，这些活生生的人昨天还和他打招呼，让他去帮忙，今天就只剩下残骸，被掩埋在冻土里。 　　马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和难受。 　　开头他还是以一种游戏人生的态度来面对转生，认为这次罗斯特大陆的重生更像是命运之旅，只要合理运用自己的智力和知识，就能够活得轻松惬意。 　　现实的沉重给了他一套连续组合拳。 　　拼死带着士兵救回队长，自己倒在墙下的瑟维斯。 　　冲破活尸封锁线，却被自己人封喉的班克斯。 　　尸体被控制的里德。 　　二十年前被用作试验品的镇民，提线木偶一样的莎洛姆太太，用自己尸体传递给好友情报的埃尔东·麦基。 　　隐忍等待时机的拉穆尔…… 　　最关键是，马修发现似乎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要阻止格雷戈里这样的人走入疯狂，只有让他能够正常地生活，那么需要美酒，需要很好的理疗手段。可这两点对于贫瘠的卡尔马王国来说都太奢侈了。 　　兜兜绕绕，马修发现问题回到了最初俾斯麦家族的结论上。 　　没有粮食。 　　卡尔马人始终和饥饿为伍。 　　因为饥饿，所以大脑无法理智，吃不饱饭，什么事都无从谈及，只是为了片刻的欢愉和饱腹而度日。 　　这是一个难以挣脱的恶性循环。 　　马修开始理解那孤注一掷的祖父，卡尔马人真的太需要粮食，饥饿控制了他们，不安的惶恐在这片荒凉大陆上盘旋。 　　他目光搜寻曾塞给他黑麦饼的胡德老板，但这才想起，那位失去儿子的老板也丧生在活尸口下，自己要给他的交代永远无法完成。 　　不止胡德老板，嗜酒的杂货店老板皮特大爷也死了。 　　马修看见斜前方，身材魁梧的罗莉大婶牵着女儿珀丽的小手，她脖子上挂了队长班克斯的铁铭，这位母亲双眼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软弱。 　　他还记得自己试图安慰珀丽，小姑娘擦着泪说，父亲是英雄，他到死的时候都还在试图保护小镇，她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冰原镇上盛产硬骨头，不论男女，都从不对死亡屈服。 　　马修心里滋味莫名，就像是喝着本地那苦涩中略带呛人的劣酒，大概这也就是这座荒凉小镇能够长久屹立在最北边的原因。 　　站在最前方的镇长拉格纳一脸肃穆，他站在密密麻麻的墓碑之间，脱下毡帽，声音雄浑：“我们生来自由。” 　　“自由就是我们的信仰。” 　　“战斗是我们的徽章。” 　　“自由不是放纵，放纵即为堕落。” 　　“战斗不是暴虐，暴虐背后潜藏疯狂。” 　　“我们从自由中而生，为自己，为家庭，为国家，为弱者而战斗，因为我们生来如此。” 　　“战斗，从生到死。” 　　“生活如梭子。” 　　“人生如朝露。” 　　“我们终将再次重逢，在那遥远的未来。” 　　“我们记得彼此的名字，即是我们穿过生死的信念。” 　　“安息吧，战士们。” 　　下面众人也跟着念：“安息吧，战士们。” 　　这场简单又肃重的葬礼上，没有哭泣，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告别。卡尔马人的软弱是一时的，是藏在门内和酒精之下的，只要太阳还照常升起，他们就不会放弃土地。 　　葬礼结束，镇民们纷纷散去，他们还有太多事需要做，修缮房屋，整理物资，收集燃料和准备食物，在这里眼泪也是奢侈物。 　　马修找到正要离开的罗莉大婶和珀丽：“抱歉，罗莉大婶，班克斯队长的事……” 　　“他是一个好男人，也是一个战士。”罗莉大婶挤出一个笑容：“所以没关系，这就是战士的宿命。” 　　马修犹豫片刻，还是说：“是这样，罗莉大婶，我准备在附近开辟出一个庄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罗莉大婶能够来帮我。” 　　“庄园？”罗莉大婶一愣：“在这里？冰原镇旁边？马修，你可不要乱花钱，你能存一点钱不容易。这里什么都不长，到处都是雪地。” 　　“不，雪地里也有一些特殊的作物，它们恰好适合在这样的地方生长，具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就是希望，如果罗莉大婶你不介意，可以来我的庄园帮我，你知道，我们俾斯麦家族的人都是要种地的……” 　　“你说什么啊。”罗莉大婶笑着说：“你小子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班克斯也是你拼了命从冰原上带回来的，你小子要胡闹，我当然要看着点，免得你赔得一枚银币都不剩下，以后都没法找老婆。” 　　马修心里一暖：“那就这么说定了。” 　　“慢着。”罗莉大婶一把抓住他胳膊，回过神：“你小子该不会……” 　　她压低声音：“真的和吉赛尔小姐成了吧？” 　　“这个……”马修索性模棱两可：“和她也有一点关系，总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看着年轻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罗莉大婶心里顿时有数。 　　这小子真的搭上了吉赛尔小姐，难怪有钱开庄园了，自己可得好好看着他，免得乱花钱，辜负了这么好的一个漂亮小姐。 　　珀丽仰起头看着母亲，一脸认真：“我以后也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战士。我要守在城墙上，不让那些怪物过来。” 　　罗莉大婶摸了摸女儿的头：“你父亲会为你而骄傲。快快长大吧，我的小珀丽。” 第50章 调查 　　趁着冰原镇灾后重建，马修夜里又背上药箱去了冰原。 　　沉船小屋里亮着灯，吉赛尔的侧颜依旧温柔娴静，她认真地用鹅毛笔在草纸上写着什么，不时停顿思索一会儿，偶尔还会因为遇到想不通的问题而习惯性咬手指甲。 　　叩、叩。 　　马修伸了个懒腰：“吉赛尔小姐最近的温习得怎样。” 　　“还不错。”说起学习方面，吉赛尔眼里顿时恢复神采：“我这几天反复实验了你说的那两个冰原特有植物，叶状地衣和寒辣蓼。” 　　“叶状地衣的确能够抑制伤口发炎和溃烂，效果十分明显，能直接用作处理伤口的药物。” 　　“寒辣蓼能不能酿酒不清楚，但是具有很好的提神效果，这也非常稀有。” 　　女巫拿起自己写满笔记的手册给马修看，上面记录了这两种植物的形态、气味和适用范围，非常详细。 　　“慢着，地衣那个我记得只是处理拉穆尔的伤口时用过一次。”马修一脸费解：“你是怎么测试它能抑制发炎的？” 　　“用我自己做实验啊。” 　　吉赛尔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撩起衣袖，露出细长的雪白胳膊：“虽然白天里是活尸状态，不过夜晚时我的身体状况和正常人几乎一样，只是恢复能力要强很多，只要反复制造伤口，分成用药物和不用的状况，就能做出对比了。” 　　马修听着都觉得肉疼。 　　别看吉赛尔看起来人畜无害，某些方面又有点天然黑。 　　“还有，你之前都没有告诉我。”吉赛尔突然一脸古怪：“你居然也变成了活尸……” 　　马修知道这一点也藏不住。 　　对付格雷戈里他必须全力以赴，当时被尸化格雷戈里几乎抓碎肩胛，后来在给拉穆尔做紧急治疗时马修就已经恢复如初，他身体的异常不可能瞒过吉赛尔这个药师。 　　“估计是我们俩遇到的那个魔灵剑士不知怎么回事，把我们都变成活尸了吧……”马修只能这么找借口。 　　吉赛尔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你为什么能够保持理智，完全不受活尸身体的影响？”女巫立即冒出更多疑问：“明明都是活尸，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不符合常理。” 　　马修一脸神秘：“吉赛尔小姐，你知道，同样是小麦，为什么不同王国的小麦不论是产量还是大小、形状都有差异？” 　　“这应该和水土有关系。”吉赛尔脱口而出：“同样的种子在不同土壤里，会表现出不同的形态，在干旱少雨的地方一般会比较低矮干瘪，以降低对水分的吸取，在雨量充足的雨林枝叶都会更加茂密。” 　　“说得不错，但不是正确答案。” 　　马修抬起食指：“是因为突变。每一代作物原本就具有无穷可能性，就和其他活着的生物一样，不论是人，兔子，狼还是鸟都是同样，身体里拥有众多丰富的形态库存。” 　　“这是过去漫长岁月里一代代的积累，叫做基因，基因是每一个生物体内的蓝图仓库，在不同生存环境下，个体会提取出不同的蓝图。” 　　“比如说，像是在北境这样的寒冷地带，叶状地衣就会让自己变得更薄，这是因为它提取了身体里的名为‘寒带’目录里的蓝图，将自己改造成那副模样。” 　　马修专业课学得不怎么好，但做出一些常识加工，还是能够唬住吉赛尔这样没有系统学过生物学的旧时学者。 　　“再比如说，同样是人，卡尔马人体毛浓密，但南方的都灵人据说体毛稀少，原因就是这两个王国的人调整了不同的蓝图……当然这么说有点不够严谨，但大体是这样。” 　　吉赛尔听得很认真，她拿着鹅毛笔在飞速记录，不时提出自己的一些疑问。 　　“那既然每个人体内都有基因这种蓝图，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拥有同样的变异能力？可是，为什么人的变异很小，按照古代文献，这一千多年来，罗斯特大陆人几乎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肢体来。” 　　马修笑着说：“当然是因为现在的身体条件足够应付罗斯特大陆的环境。就像是兔子，我们都知道，这种动物尾巴短，体毛旺盛，繁殖能力很强，这样的特征很多年没有变过了吧？” 　　“只要能够满足‘存活’的要求，蓝图切换就不会被触发。” 　　“那是否存在蓝图切换失败的情况呢？”吉赛尔提问。 　　“当然，世事无绝对。” 　　“那失败的那些人和物种……” 　　“当然是消失了。”马修平静地说：“被时代所淘汰了。吉赛尔小姐，你是药师，也是巫师，应该知道，过去记载的一些植物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对吧。这就是无法适应环境的结果，蓝图切换失败被淘汰了。” 　　吉赛尔仔细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你的基因理论听起来很荒唐，但如果按照这个理论，很多植物的生长和变化，消失和新生，的确就有了一套完整具有说服力的描述了。基因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这个……对观测工具的精度要求很高，比起看天上的星星都还要更困难，因为它太小。” 　　马修越说越慌，毕竟专业知识不足，越是细节越是露怯，倒不如说一半藏一半。 　　于是他迅速切换话题：“所以呢，活尸里有不同的情况就是这么回事，有平平无奇的活尸，也有吉赛尔小姐你这样昼伏夜出的特殊情况，有我这种变异活尸，也是正常的。” 　　“这……” 　　吉赛尔发现自己还没法反驳，马修的话能自圆其说，偏偏听起来荒诞的理论仔细想来和很多现象完美契合，越想吉赛尔越是觉得心惊。 　　“你……真的是马修吗？”吉赛尔猫一样的绿色眼睛盯着马修。 　　“当然。” 　　马修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是马修·俾斯麦，货真价实。只是以前胆小，后来死过一次，我就想通了，很多事不是躲就能躲得开的，倒不如提前准备。” 　　吉赛尔发现自己施展的“辨识术”毫无反应，说明马修说得话货真价实，她于是放下心来。只要马修不是被什么奇怪东西附身，那就没问题。 　　“你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 　　马修露出一个笑容：“那么吉赛尔小姐，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第51章 远古石城 　　吉赛尔有点意外，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最怕马修问她身份来由，马修没问，却提了一个奇怪问题。 　　他问：“冰原上大概有多少活尸？” 　　“具体数目不清楚，但外围应该至少有几百头。再往里走，就是魔灵的区域的，核心地带状况就没法得知。” 　　“几百头啊……” 　　马修若有所思：“你帮我捉两只活尸，要那种不带武器的，看起来比较老实，不要太凶狠的那种。” 　　“你要找活尸做什么？”吉赛尔搞不明白。 　　“做个小小的实验。” 　　吉赛尔睁大眼：“你也想要制作魔药吗？秘法会是用活尸的脑子制作魔药……你也想要魔药？” 　　“咦，猩红诅咒原来是用活尸的脑子作为原材料啊……”马修得到一个意外情报，不过和他眼下没关系。 　　“不是，你看，这么多活尸在这里多浪费，是吧？我想着，反正这些活尸也挺闲的，不如利用起来……” 　　马修给她讲了讲自己的庄园计划。 　　吉赛尔听得目瞪口呆，手中鹅毛笔都落在草纸上，染出一滩深蓝墨迹。 　　“你……你……你疯了？用活尸来种地，这，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啊。”马修皱眉：“吉赛尔小姐，作为一名女巫，一名学者，一名药师，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说不可能这个词。要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是学者的事业，不是吗？” 　　“可那也太……” 　　吉赛尔实在无法想象，凶残的活尸怎么可能变成老实耕种的农夫，它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只擅长撕破人类胸膛，拗断脖子。拿着草叉和铲子去梳理土壤，种植幼苗，这简直不可能的任务。 　　“技术方面我来考虑，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应该对冰原有了解，有什么地带是任何人都不想去的？包括秘法会和圣光骑士这样的，都不会去的地方？” 　　吉赛尔脑子里有点乱，这时候也没有多加思索，脱口而出：“远古石城。” 　　刚说完她立刻否定：“那地方不行，那里……连真理之眼的巫师都没法靠近，秘法会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却在里头什么也没有获得。” 　　马修精神一振：“远古石城，原来在冰原深处还有一座城市？” 　　“是古代遗迹，那里不是人居住的地方。”吉赛尔有点后悔，自己一时间恍惚，居然漏出口风。 　　必须打消马修对远古石城的想法。 　　于是她板起脸说：“那地方更像是古代某种巨大怪物建造的石头城市，或者说某种仿造城市的祭坛，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房屋，只是一些奇特的高大建筑物，有很多奇怪的花纹，光是注视就会让普通人精神崩溃。” 　　“里面游荡着很多活尸，它们比冰原外围的活尸要更加迅速，而且不少还有特殊的魔术回路，具有激发巫术的能力，非常难缠。” 　　马修收敛笑容。 　　“那地方阴冷干燥，根据勘探的学者推断，墙壁和地面至少是几千年前的石头，但各种建筑被一种奇特力量粘连着，让它们能够千年不倒，不会崩裂和破碎。入夜的时候，石城里还有很奇怪咀嚼声会响起。” 　　马修挑起眉毛。 　　“古城里有一些被冰封起来的诡异植物，一部分能从冰里挣脱出来，它们连活尸也会吞食，而且还会模仿成活尸的样子，去捕猎其他活尸。” 　　马修脸色凝重。 　　“那些植物都有非常怪异的叶子，叶子上会长出眼睛……活尸会不断去攻击撕咬这些植物，但它们总是能够又从地下长出来。” 　　叶子上长眼睛？ 　　马修看向桌子上的盆栽，难道说，低语种子的母体就在那座远古石城里的某处？ 　　“所以，你就别打算去远古石城。”吉赛尔见他脸色阴沉的模样，还以为他被唬住了：“那地方就是怪物聚居地，哪怕是活尸，在那也没有一点安全可言。” 　　“我准备明天去那。” 　　“什么？” 　　“明天我去那查看一趟。” 　　吉赛尔气得睁大眼：“马修，那地方非常非常危险，哪怕是巫师教授也很容易在里头丢了性命，我刚才说的那些没有一句是夸大其词，石城里还有之前杀死我们的那种魔灵在出没。” 　　马修挠挠头：“我这回还真的得去一趟那座古城了，吉赛尔小姐，你能不能把去那儿的地图画给我？” 　　“你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吉赛尔用手摸了摸马修额头，好像还真有点发烫。 　　“至今没人知道到底那里是什么地方，而且我说的仅仅是边缘地带，核心区域没人能靠近，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我知道，明白了。” 　　道理他都懂。 　　关键目前是最佳时机。 　　马修也别无选择。 　　现在格雷戈里出事，圣光骑士还来不及封锁和仔细勘察附近，秘法会也会收缩阵线，避免进一步的损失。在这个僵持的空档就是马修最好的机会，眼下冰原对他是暂时安全的。 　　一旦巫师、炼金术师、圣光骑士团和秘法会等组织在这里进行新一轮角力，那他就是真的不能轻举妄动了。 　　吉赛尔的情报给了马修很多有力支持。 　　首先是远古石城有众多活尸，它们是马修最有效、忠诚的士兵，关键时刻可以用作断后。 　　再者，低语幼体和马修有一种奇特的绑定关系，在远古石城里或许有低语者主体的情报，这便于搞清楚低语者到底是什么，又如何利用它的能力。 　　低语者这种生物，天生有摄取具有魔术和精神能力营养物的趋向，猎杀活尸汲取养分是它生长的欲望导致。 　　马修有这两点优势，这才决定真正要去一探究竟，如果真的遇险就及时抽身逃走。 　　只是上述种种实在过于隐秘，不能对外人描述，哪怕面对吉赛尔，马修也得守口如瓶。 　　“你真要去吗？马修？”吉赛尔只觉难以理解：“为什么，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一定要去找到的东西吗？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诡异的植物和四处游荡的活尸。” 　　“吉赛尔小姐。”马修扳起她的肩膀：“我说过，我要新建一座庄园，重新让俾斯麦家族复兴，收集全世界的种子，寻找能够养活所有人的粮食。” 　　“远古石城有你所说的特殊植物，能够吸收防御活尸，这种植物作为我未来庄园的天然守卫再好不过。” 　　“可是……” 　　“或许那里还有其他古代种子和作物存在。” 　　马修只得解释说：“这是俾斯麦家族的使命，我不能逃避，现在是我去远古石城最好的机会，请把远古石城的情报都告诉我。” 　　吉赛尔显得非常犹豫。 　　马修暗暗擦了把汗，要说服吉赛尔得拿出这些大义理想来，说别的就不好使。 　　红发女巫踌躇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般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带你去。” 第52章 控尸练习生 　　冰原上夜晚稍纵即逝，晨曦初现时吉赛尔变回了双眼无神的活尸，只能在马修的盆栽牵引下跟着移动，就像是被鱼钓着的猫。 　　按照吉赛尔的描述和地图描绘，远古石城坐落在一条巨大裂谷的背后，抵达裂谷的办法是一路向北，只能在没有起雾的时候前进，否则就无法进入它所在的地域。 　　白天里，马修开始了自己对低语幼体的使用练习。 　　这株植物的第一个增益“孕育增殖”是天然辐射性的效应，能够不间断对若干范围内的作物生效，但第二增益“控尸”就需要很多的练习。 　　上次从冰原返回小镇的路上，马修仅仅是掌握了前后左右，走动和跑步这几个基础的控制方法。 　　看着面前这一具眼神空洞的活尸，马修坐下来，将花盆放在膝盖上，双手对待遥控手柄一样摆弄植物本体。 　　他把低语幼体的根茎往左扳动，活尸顿时身体重心不稳一样，身体朝着左侧偏移，于是就不得不往左走去。 　　他把低语幼体往前压，活尸又踉踉跄跄朝前走去，动作姿态看起来极不协调，就像操控不当的木偶。 　　他又用力扭动低语幼体，活尸开始朝着前方一溜小跑，转瞬就看不见活尸的影子，倒更像是逃走了。 　　这就有点尴尬。 　　马修挠了挠头，这种基础控制手段怎么看着都太原始，完全不好用。 　　他怀疑再这么练习几次，这一盆低语幼体都可能被自己给彻底拧断——虽然它目前似乎柔韧性极强，很难被损毁。 　　方法不对吗？ 　　这东西最让马修头疼的还是没有说明书。 　　从拿到低语种子到培育成幼苗、幼体，他都是一路摸索过来，磕磕绊绊，非常迂回，反复尝试仅仅获取了一些基础的使用方法。 　　比如说可以将活尸们种草，再比如果实和不知道在哪儿的聆听者远程通话。 　　要不问一问铁匠先生？ 　　念头才一兴起，马修就将它否决。 　　聆听者彼此之间以代号称呼，就是要保护各自隐私，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隐秘结社，这样的组织也蕴含着风险。 　　对了，果实。 　　马修再次将雾中的活尸给拉过来一头，这头活尸有着壮硕的身躯，头戴破洞的牛角盔，手提一把直长刀，生前是个战士。 　　就你了。 　　马修将低语幼体从盆子里取出来，于是露出下面稀薄的根须，他直接把它放在活尸牛角盔的破洞上。心里琢磨，大不了就送给它用作养分了。 　　幼体的根须紧紧贴在头盔上，活尸身体突然抖动起来，就像是低语幼体啃食它的脑子一样——到底谁是活尸？ 　　马修眼里描述也为之一变。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1。 　　增益：孕育增殖。 　　增益：控尸（1/5）。 　　马修眼睛一亮。 　　他将幼体重新插入花盆，观察同样有了改变的活尸。 　　活尸（已绑定象征）：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 　　已绑定象征？ 　　马修立即回头看向花盆，它是“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象征就是这一株低语幼体的概念描述。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马修抱着花盆，突然发现眼前的活尸用手扶了扶自己歪掉的牛角盔。 　　原本马修是看着他歪着的头盔，强迫症发作觉得难受，心想要弄正一下就好了。可它居然自己直到弄整齐，那整挺好…… 　　稍微缓过来，他心里立即大喜：自己的想法能够被活尸所直接执行了。 　　不行，要严谨，不能膨胀，要先做实验验证猜测。 　　好，现在开始检测。 　　牛角盔活尸站定之后，僵硬的身体突然绕着马修顺顺时针跑圈，然后突然又停下，又逆时针跑圈，急刹车停步。 　　来回跑，达成。 　　牛角盔活尸丢掉手里直刀，突然朝上跳跃，双掌在头顶击掌。反复动作二十五次，动作标准严格。 　　开合跳，达成。 　　牛角盔活尸深蹲，伏地俯卧撑，后踢脚后弹起身体，垂直跳，双手在空中击掌，接着重复动作二十次。虽然有点略微摇晃，不过还可以接受。 　　进阶版的波比跳，达成。 　　马修很满意。 　　活尸动作很规范，而且指令接收完整，比起格雷戈里原版的控尸也差不了多少，这才是“控尸”的真正用法。 　　马修开始在路上不断寻找合适的活尸目标物，除去第一个意外的牛角盔活尸，他更喜欢那种不怎么显眼的个体。 　　再强的活尸目前看来也不是魔灵剑士的对手，所以就不要想着将它们作为这里的战士，更重要是作为斥候，四处查看状况。 　　沿路收集一番后，控尸一览终于变成了（5/5）的满额。 　　庄园的第一批苦力和守卫都有了，不知疲倦，忠心耿耿，又不要工钱，这才是最吼的！ 　　停停走走，马修一路上不断测试着控制活尸行动，他发现活尸们个体之间也有差异，最大的差异就是在魔术数值上的体现。 　　五头被绑定控制的活尸里，只有第一头“牛角盔”魔术为2，他的爆发力和力量也冠绝同群，可以将其他四个活尸拉起来一起揍。 　　可见魔术值差1点，实力差距就已经很巨大。 　　再者是精神数值这一栏，马修首次有了突破性的发现。 　　他掌控的五头活尸里，有一具在脸上画了惨白骷髅图案的，马修叫它骷髅脸。骷髅脸精神数值为-4，靠近它马修都觉得莫名烦躁和压抑感，倒是有一点点像是面对魔灵剑士时的那味儿了。 　　原来这就是精神数值带来的压迫感。 　　冰原上的活尸在精神数值都为负数，月冕果和低语幼体在精神上是正数，这里应该是有一个分界岭。 　　不难得出：精神数值以零为基准，负数会造成负面效应，正数是正面效应，数值越大，在两个方向的作用越强。 　　马修又看向身后亦步亦趋的吉赛尔。 　　活尸（吉赛尔）：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 　　吉赛尔的尸化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变异，不仅精神保持正数，而且魔术数值高得离谱，也不知道如果绑定象征会不会出现什么情况。 　　马修收敛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操控五人活尸小队警戒四周，朝着吉赛尔所指的方向走去。 第53章 裂谷 　　走了一整天，起雾时停步，收雾时前进，马修终于在傍晚时分看到了那条阻断去路的大裂谷。 　　它横贯在冰原上，犹如一道大地伤疤，将冰原极北部和南部一刀两断，深深的峡涧里只有让人心悸的虚无。 　　浓雾不断从里头呈螺旋状上升，在空中遇冷变成了带着冰刺的雾霭，渐渐稀释分散开来，它们时断时续，让人怀疑，是否冰原上的所有白雾都是来自于这里。 　　马修小心翼翼靠近裂谷边沿，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推了一块边沿的冰岩下去，只看到硕大的岩石被吞没了颜色，没有任何回响，就仿佛它存在本身都被彻底融化在黑暗中一样。 　　裂谷缝隙宽度约介于十五尺到二十尺之间，在不同地带宽度有很大差异，但看起来更像是自然地壳运动造成的犬齿状裂痕。 　　时断时续的白雾让周围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马修看不清对面有什么，他只是隐约看见一座直插天穹的奇特山峰，它在雾丝中时隐时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极地的海市蜃楼。 　　马修按照约定，在这里休息等待，通过裂谷他知道，不过吉赛尔也叮嘱，最好让她来带路，因为这里状况可能会有所变化。 　　啃了两张黑麦饼和一条肉干，马修又喝了半袋子清水。 　　他现在依旧会感到饥饿和疲劳，这一点看起来又和活尸身躯有点格格不入，不过忍耐力好了很多，只是一旦受伤，对食物就有非常强烈急迫的需求，尤其是肉。 　　马修估摸着，自己和吉赛尔这样的才算是活尸，毕竟活着，冰原上那些叫活尸明明都死得不能再死了，更应该叫殭尸才对。 　　“已经到了吗？” 　　吉赛尔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从宽大僧侣袍下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黑夜来临，她又从硬邦邦的活尸变回了体态柔软的女巫。 　　“它们是怎么回事？”她一眼就看到在站岗的活尸五人组，差点被吓了一跳。 　　“不用在意，他们是我招募的帮手。” 　　“招募的……帮手？”吉赛尔翡翠色双眼里都是问号：“活尸是能招募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活尸们听我要去为了罗斯特所有的人找种子和粮食，被我的勇气感召，十分感动然后……” 　　被吉赛尔奇怪的眼神看着，马修编不下去了。 　　“好吧，我摊牌了。”马修双手抱胸：“其实……我自从尸化之后，就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只是以前不稳定，我就没有告诉你。” 　　“我可以让活尸听我的话。” 　　“控尸术？”吉赛尔戴上自己的魔术晶圆眼镜，摸了摸他额头，上上下下观察了马修一番。 　　“听我说……这是真的。” 　　马修觉得有点头疼，虽然这件事有点扯，他还真不是胡诌。 　　“没有特别的魔术反应，和其他普通人一样，魔术值在1-2庇之间波动。”吉赛尔前前后后绕着马修，仿佛想要将他当成一个实验目标物研究。 　　马修被她看得有点后背发毛，当即开始岔开话题：“吉赛尔，这副眼镜很适合你，你看起来真美，就和今晚的月色一样。” 　　裂谷里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就仿佛某种长笛被风撕扯开来，变成细碎而古怪的哭腔。 　　马修和吉赛尔都身体绷紧，再没玩笑打闹的兴致。 　　“这个声音是？” 　　吉赛尔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里情况复杂，我知道的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 　　裂谷怪音回响了一阵后，又沉寂了下来，仿佛此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吧，带你去石城外围看看你就明白了。”吉赛尔说。 　　找到了裂谷，就已经非常靠近远古石城。 　　吉赛尔在前面带路：“接下来，我们需要跟着雾走。” 　　这时候马修才看出来，裂谷上盘桓的冰雾具有某种规律，它们在四处逸散，但又会在某一段汇合，看似毫无规律，其实是在朝着某一个大方向集中。 　　沿着在雾的方向前行，几乎都是脚踩裂谷悬崖上，不时会有冰块和岩石从上面掉落，吉赛尔看也不看，马修也专注于跟着吉赛尔的步伐，倒也没有任何恐惧和分心。 　　走着走着，马修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裂谷从身体左侧变到了右边。 　　他明明是沿着裂谷边沿一路往前，没有任何转向，现在却莫名其妙越过了那条深涧到了里头内侧。 　　“不要分心。” 　　吉赛尔提醒了一句，手提油灯在前面继续带路。 　　她的脚步转向，从旁边裂谷边沿往下走去。 　　马修这才看清楚，原来裂谷崖壁上有一条窄道，仅能容纳两个人并行，他只能小心控制活尸五人组，让他们排成一字长蛇阵，避免坠落下去。 　　吉赛尔沿着窄道一路以均匀的步伐前进。 　　“从这里往前，就能抵达石城外面一条通道。” 　　随着吉赛尔脚下的窄道不断如波浪般起伏，最后贴着悬崖一路往上，重新回到了冰原地面。 　　此时马修却发现，他站在一座难以描述的巍峨城市里。 　　两旁都是高耸笔直的锐利建筑物，顶端是针刺状的结构，仿佛一根根巨大的尖头武器直插天空。它们削瘦而尖锐，就像是被上空某种力量吸引着，朝穹顶靠拢，疯狂拉伸躯体，这才演化出如此奇特的尖峭扭曲形状。 　　所有建筑都是页岩构成，这种窄而薄的古老岩石有一层层的薄片纹理，边沿锋利，层层叠叠，形成一道道细密的古怪纹路。 　　页岩原本是非常脆弱的石头，被硬物一碰就容易碎裂，但在这里，它们仿佛获得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邪异力量，这些尖直锐利的细长建筑丝毫没有被时间侵蚀毁掉的迹象。 　　马修目测了一下，最矮的尖锐建筑都有五十尺，建筑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意义上符合人类居所的设施。 　　各种尖头建筑上还有很多形态诡谲的分支衍生，圆锥状朝四面凸起的刺猬状球体，螺旋状藤曼一样四处蔓延的圆拱门，还有很多柔软的仿佛手臂和手指，脖颈和胸膛一样的软体形状在建筑表面浮现，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邪恶审美让马修有点反胃。 　　这座不知多少年前、又是由何人建立的古老城市拥有高大巍峨的尖锐顶部，空旷寂寥的街道，有明确人为雕凿痕迹但又让人生理不适，人性和非人性在这里纠缠成一团。 　　马修能看出来，这地方似乎并不是用来供人居住的，但到底是一种特殊的祭坛还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作用，暂且不得而知。 　　稍微从这种异物感和巨大物带来的不适和压抑中恢复过来，马修就注意到，这里建筑物里都有某种风格统一的浮雕。 　　仔细辨认就能发现，浮雕包括拥有头发的完好人头，手臂骨，半个肩膀，胸脯肌肉，大腿骨，完整的手指，一排排奇特牙齿，甲类生物的甲壳，蛛形纲的某种身体细长的昆虫，三叶虫一样的节肢类残骸…… 　　它们都被某种细长的线条连在一起，就仿佛都是祭品，这些线条是雕刻上去的刻痕，蛛网般密密麻麻，以至于看起来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马修终于明白，为什么吉赛尔极力劝阻自己来这里。 　　光是看着这里的种种建筑形态和浮雕，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生理厌恶和恐惧感，生物本能不断提醒他，远离这里，越远越好。 第54章 古老之地 　　“白天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吉赛尔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姿态警告。 　　马修也老老实实点头。 　　这地方有点超乎他预计了，光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非常让人不舒服的压抑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现在是夜晚，活尸不会出没，不过那种会攻击活尸的植物就会复苏，就是你旁边那个……你别碰它！” 　　吉赛尔的声音已经迟了。 　　马修捏着一片叶子，手指传来柔软的生命触感。 　　那是一株从地上长出来的半人来高的植物，它身上长着椭圆狭长的叶片，茎上有细密泛红的尖锐锯齿，身体柔软地缠绕在一根尖石上。 　　马修眼前显示情报。 　　低语枝蔓：低语者的伴生守卫。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这东西被称之为低语者的伴生守卫，也就是说，它或许可以…… 　　马修转头对吉赛尔笑笑：“你看，没事的。大自然是人类的朋友，活尸是人类的敌人，所以也是大自然的敌人。” 　　红发女巫有点头疼：“虽然它们没有对人显出特别的攻击性，但也不代表对人无害，也可能会有诅咒或者毒素。” 　　“这倒是，那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马修嘴上敷衍着，从药箱里翻出自己的花盆，将低语幼体靠近低语枝蔓，两者轻轻一触，低语枝蔓疯狂抖动起来。 　　与此同时，低语枝蔓的叶片上出现一只只眼睛，这二三十只眼睛都将目光集中在低语幼体上。 　　马修突然双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有点手脚发软，不得不坐在地上，一种冰凉的刺痛感进入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仿佛在战栗。 　　耳鸣稍微消退后，马修摇了摇头，被吉赛尔扶起来。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只是脚下打滑，今天饿得快。” 　　马修回答着，看向花盆。 　　花盆里除去低语幼体，还躺着一枚尖部泛红的椭圆种子。 　　低语枝蔓：低语者的伴生守卫。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枝蔓被低语幼体直接还原成种子状，原本它生长的地方只剩下一截干枯皱褶的植物尸骸。 　　“马修，你的那株植物原来是来自这里……”吉赛尔手拎炼金油灯，语气正式又严肃：“你到底和远古石城有什么关系？” 　　马修有点头疼。 　　要解释低语者这种东西实在是一件苦差事，他自己都还不怎么明白。 　　以吉赛尔的聪明，稍微有破绽就肯定会被识破。 　　本来平时种种反常行为，就已经让吉赛尔很在意，这次只算是引爆她心中巨大疑惑。 　　马修在这一秒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我下面说的话，可能非常难以置信，但吉赛尔，请你一定相信我，好吗？” 　　红发女巫面无表情，她发现这家伙总是会一脸正直地骗人，除去知识方面，他简直谎话连篇。 　　“可能这么说会有点没头没尾。”马修叹了口气：“但我应该是和这座远古石城有关系。” 　　“有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冰原镇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我不是俾斯麦家族的血脉。” 　　他这一点倒是没说谎。 　　马修是被父母在雪地里捡来的一个濒死的小孩，卡尔马王国也有许多难民，他们四处寻找食物和工作，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大多饿不死，但身体孱弱的老人和小孩就经常会冻死和病死。 　　收养马修后，俾斯麦夫妇对他如同亲生，教给马修识字看书，希望他作为俾斯麦家族的下一代成员，延续俾斯麦家族的使命，收集寻找种子。马修的确在旅行自己使命。 　　自俾斯麦夫妇去世，马修的身份也彻底被掩埋。 　　马修苦笑一声：“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父母告诫过我，我从现在起就是俾斯麦家族的人。” 　　吉赛尔指头捏紧。 　　“对啊，其实我很可能就是来自这座古城里。父母只是说，他们在冰原上找到了我，但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你看我的黑头发，和卡尔马人根本不像。” 　　毕竟是信息时代的人，马修将自己即兴编好的身世信手拈来：“所以我一直在冰原上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身世，到现在，我越来越怀疑，我可能就是来自远古石城。” 　　“因为从小和我在一起的种子，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盆盆栽，和这里的枝蔓是同类的，还会有某种反应。” 　　“而且我能够控制活尸，还一眼就知道，盆栽里的这种植物能够让周围的植物都加速生长。” 　　“你记得吗？沉船里你找到的几种植物，冰萝，叶状地衣，寒辣蓼，为什么会在沉船里一夜就长得那么茂密，都是因为这一株植物。” 　　“这也是我为什么敢说，我能够建造出一座庄园，要在里面培育各种作物和粮食。” 　　马修越说越是觉得天衣无缝，连自己都信了。 　　前后照应，毫无破绽。 　　吉赛尔却是身体在微微发抖，显得很不对劲。 　　“原来，你也是这样的，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 　　她低头喃喃自语。 　　“你怎么了？”马修觉得不对劲。 　　吉赛尔抬起头，眼里泪水止不住往下流，碧绿色眼睛里第一次泛起马修从未见过的鲜活涟漪，她竟然在笑。 　　不容马修说话，她一把用力抱住马修：“太好了，马修，我不是孤独的，你也是这样啊，太好了……我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马修被搞得一脸懵逼：“吉赛尔，这是怎么回事？” 　　用手指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吉赛尔平复了一下呼吸：“马修，我和你一样，也是在这座远古石城里苏醒的。” 　　马修整个僵在当场。 　　不会吧，这样蒙也能中的吗？ 　　这也行？ 　　吉赛尔揩了揩泪痕：“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自然苏醒的。” 　　“我是在秘法会醒来的。” 　　女巫脸上有些惆怅：“当时我醒来时，秘法会的人都告诉我，我是因为一次事故所以伤到了大脑，过去记忆都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说，我一直都是秘法会的干事，从事药物方面的秘法研究，我的父母都在秘法会。” 　　“我是雪莱家族的人，秘法会创始时雪莱家族就是这里的一部分，所以我也属于秘法会的一份子。” 　　此时的马修并不知道，雪莱这个古老的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第55章 吉赛尔·雪莱 　　吉赛尔醒来的第一年，是她最懵懂也最开心的一年。 　　这一年里，她活得无忧无虑，有一个疼爱她的美丽母亲，有一位威严又慈爱的英俊父亲。他们总是让吉赛尔多多休息，对她的身体关心备至，有一点不适都会十分紧张。 　　三百多天里，吉赛尔都待在一栋湖中岛的宅邸里，这里有大多年轻女人需要的一切，各种款式颜色的服饰和裙子，精美的银质餐具和各式餐点，雍容华贵的地毯和柔软的天鹅绒床单，处处可见的镶金边巨大落地镜，还有一条黑色的忠诚大狗。 　　如梦似幻的公主城堡里，吉赛尔过得十分惬意，她每天起床，洗漱后用餐，再挑选自己想要的项链、长裙、皮靴，接着是陪大狗“哭鼻子”一起玩在宅子里找毛球和飞盘的游戏。 　　这条黑色大狗看起来威风凛凛，跑起来却很笨拙，因为它有点胖，找不到飞盘和毛球，它就会沮丧而悲伤地趴在地上，眼泪通过泪沟往下流，弄得一地就是。所以吉赛尔叫它“哭鼻子”。 　　吉赛尔经常会抚摸着它脑袋上的毛，安慰这条胆小的大狗。 　　“哭鼻子，你为什么要哭，找不到也没关系，没事，别哭啦，你最乖了。” 　　可哭鼻子还是哭个不停，怎么都没法止住。 　　它每次都很努力认真地去找那些球和飞盘，可笨拙的大狗要么是撞到柜子，要么是在楼梯上四肢打滑，弄得宅子里乒乒乓乓一片狼藉，倒是给过分安静的宅邸增加了一些鲜活的声音。 　　吉赛尔发现，哭鼻子大概身体有点不舒服，或者说天生有某种肢体不协调的毛病，应该是一种先天性生理缺陷。 　　先天性生理缺陷？ 　　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一下就冒出这个奇怪的词汇。 　　醒来之后，吉赛尔脑子就像是被放在冰块里太久的肉了一样，解冻缓慢，最开始她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后来才一点点变得身体自如。 　　只是脑内还是很僵，稍微一想问题就痛得厉害。 　　这次为了给哭鼻子治疗，吉赛尔忍住头痛，用鹅毛笔在草纸上试图找出一些思路来。 　　父亲看到这一幕，对她表示了赞赏，并且说：“有需要的任何帮助，尽管提，吉赛尔，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吉赛尔大受振奋。 　　她要了一些基础的药剂学书籍，以及一部分关于生物和历史的杂学传记，通过阅读，慢慢吉赛尔僵硬生锈的脑袋也开始逐步复苏。那些精密零件之间也开始通力合作，让她重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吉赛尔先是问父亲要了两具和哭鼻子一样类型的犬类完整骨骸，她将它们的骨头和哭鼻子比较，果然发现，哭鼻子四肢骨骼比例先天畸形。 　　虽然有些难以相信，但它的左腿长在右侧，右腿长在左侧，所以走起路来总是无法保持平衡，移动起来笨拙而滑稽。 　　吉赛尔想要给哭鼻子进行手术。 　　“吉赛尔，你能够恢复原本就有慈悲和探索欲，这很好。不过，如果想要医治病人，不论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都需要得到对方的同意。” 　　父亲压了压帽檐，拎起叉状挂衣架上的大衣：“你可以问问，哭鼻子到底会不会答应。” 　　吉赛尔抱着腿在哭鼻子面前认真地问：“哭鼻子，我会把你治好，让你以后跑起来没有任何障碍，你愿意吗？” 　　哭鼻子趴在地上，眼神无辜而可怜。 　　吉赛尔只能用手拉了拉它先天畸形错位的左右腿，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它能够理解。 　　结果哭鼻子拼命缩着身体，很快就缩到了桌子下最角落的阴影里，胖乎乎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明白了吗？吉赛尔。”父亲推开门，看了一眼哭鼻子：“这是一条很胆小的狗，所以它没有勇气去做出改变，就让它躲在你脚下吧，吉赛尔。” 　　吉赛尔只能放弃给哭鼻子做手术的打算。 　　接着，她沉迷于阅读各种书籍，她发现这是一种非常自然舒适的姿态，就仿佛过去她经常这样重复着每一天。 　　吉赛尔渐渐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和书中很多人的不太一样，她不用为了生活而奔波，她也不用参与各种宴会舞会，她甚至没有听过父母说及自己的婚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和母亲一样火红色的头发，稀有的碧绿眼睛，像是猫，仔细看起来有几分狡猾，面容白皙而光滑，五官轮廓有一种古典般的娴静感。 　　吉赛尔不知道自己多大，她曾经问过母亲。 　　母亲只是在阳台上品着红茶说：“吉赛尔，女人不必知道自己的年纪哦，只需要保持美丽优雅就可以了，世人只在乎这一点而已。所以保持你的美貌，让不论男女都仰慕你而不敢靠近吧。” 　　吉赛尔又问过自己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对此更是脸上含笑：“不论过去和未来，你始终是吉赛尔，不是吗？你始终是我们雪莱家族的掌上明珠，我们以你为傲，不必在乎过去。” 　　“吉赛尔，你如果非常在意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就去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女儿。” 　　吉赛尔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脑子里逐渐恢复的学识告诉她，自己这样的状况还是不正常。 　　父亲和母亲会每隔几天用针头提取一些她的血液，说是用来检测她是否有好转，并且会让她吃下一些颜色怪异的药汤，说同样是为了后续恢复。为彻底将病治愈，所以哪怕看起来已经恢复也需要后续服用一段时间药物。 　　每次服用那些药物，她就会立即入睡，第二天早上都会有一点浑浑噩噩。 　　药物是有副作用的。 　　吉赛尔开始将这些药汤偷偷提取一部分，用她从父亲那里要来的一些玻璃仪器，将药汤加热提取，用蟾蜍和麻雀做实验——实验精神得到了父亲的高度表扬，并且给她额外提供了一只红毛猴子。 　　结果实验发现，只要服用了这些药物，不论是蟾蜍还是麻雀都会出现精神幻觉反应，它们都表现出一些离奇的动作，哪怕伤到自己也不会苏醒。甚至有一两种药物是直接的毒素，红毛猴子因此而死。 　　吉赛尔心里疑云越来越重。 　　到底自己之前是出了什么状况，以至于需要这些奇怪又危险的药物来混合，作为抑制症状的配方。 　　与此同时，哭鼻子也越来越虚弱，它原本就不是一头特别威猛强壮的犬类，更像是一个拥有壮汉躯壳的婴儿，更需要吉赛尔的关系和安抚。 　　有天哭鼻子哭了一夜，吉赛尔照顾着无声哭泣的大狗，抚摸它柔软的背脊和发福的肚子，希望这样能让它减少痛苦。 　　哭鼻子吃力地爬到了墙角，将自己爪子探入燃烧着火焰的壁炉里，顿时屋子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它却根本不觉得一样，狗爪抛出了一根还发红的炭木。 　　吉赛尔以为它是疼痛到要伤害自己，有点束手无策。 　　然后她看见，这条狗咬着发红的炭木在地上挪来挪去，姿势奇怪而吃力，最后它瘫软在地，一地口水和尿液。 　　哭鼻子死了。 　　吉赛尔看到它在木地板上用炭歪歪扭扭写着：跑，吉赛尔！ 第56章 吉赛尔的使命 　　难以描述的恐惧抓住了吉赛尔的脖子，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一切都突然变得不一样。 　　哭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为什么拼命在地上写字提醒自己快跑。 　　吉赛尔忍住内心的害怕和惶恐，她抓起一旁的小刀，将哭鼻子进行了尸体解刨，活着的人和动物会说谎，但他们的尸体无法说谎。 　　小刀轻轻划开狗皮，里头发黄的脓液一下子都流淌了出来，黏住了吉赛尔的手指。 　　吉赛尔立即看出了不对劲。 　　这一层狗皮和里面的肌肉和脂肪是分裂状态，所以中间才会有那么多粘液，而且是以一种奇特的细线缝合在一起。剥离狗皮之后，里头就露出非常奇特的肌肉躯体。 　　哭鼻子的四肢是完全被组合在躯体骨骼上，左右肢体装反了，这才导致它跑动起来失衡和出奇笨拙。 　　骨头是用铁钉给钉在一起，再用铜线缠紧，这种粗暴的方式让肌肉大片腐烂划伤，里面也到处都是溃烂和脓疮。哭鼻子身体之所以显得大，不是因为真的巨大，而是大片脓疱和脓液积攒在体内和体表，以至于让皮肤鼓起浮肿。 　　吉赛尔几乎能够想象，哭鼻子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铁钉和铜丝戳入撕裂肌肉，那种无法抓挠的针刺感和割裂伤让人绝望。 　　她忍住内心不适，继续检查尸体。 　　哭鼻子伤痕累累的肌肉形状很奇怪，看起来不像是狗的身躯，更像是一个成年男性被剥下皮肤之后的模样。 　　将它彻底还原模样后，吉赛尔看得心里无比难受。 　　哭鼻子根本不是一只狗，他是一个被斩断了四肢的男人，被剥离人皮后缝上狗皮，脑袋颅骨被改造后扭曲成狗头形态，耳朵也是黏合的皮肉。原本应该是嘴的地方被套上了一具狗嘴骨，看起来格外渗人。 　　吉赛尔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她脑子里浮现出父亲模样的模样。 　　端庄优雅的母亲，理性恪守的父亲，实在让吉赛尔没法和这样将人折磨成非人的疯子联系起来。 　　吉赛尔陷入了一场迄今为止最漫长的思考。 　　她想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女仆过来打扫地上的残骸，父亲站在门口敲门，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吉赛尔，我的女儿，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问。今天你有很多时间，我会答复你想知道的东西，开诚布公。” 　　父亲摘下帽子，温和地看着她。 　　吉赛尔发现她别无他法，她没有过去，不知道未来在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吉赛尔·雪莱。 　　哭鼻子让她逃，她也想过，但很快就得到一个绝望的答案：没有任何机会。 　　这座孤独的老宅坐落在一处湖中岛屿上，可连水鸟都不曾靠近过宅子，它们远远就飞开了，不敢接近这个禁忌之地。 　　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水域，没有船只，没有其他建筑，吉赛尔甚至不知道父母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离开这个湖中岛。 　　吉赛尔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父亲，我真的是雪莱家族的成员吗？”她问。 　　“毋庸置疑，你就是雪莱家族的人，也是我和贝琳达的女儿，你是我们智慧和爱的结晶，你的存在就是雪莱家族血脉强大的证明。” 　　父亲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吉赛尔，你原本是躺在北方冰原上远古石城的一具冰棺里，我和你的母亲贝琳达在那里将你挖掘出来，带回了温暖的城市。” 　　“为了将你从无尽梦魇和那座疯狂城市里解救出来，我们死了很多人，一部分人疯了，一部分永远地被留在了那里。” 　　“但那些都是值得的！因为你，吉赛尔，你就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伟大杰作。” 　　父亲神色激动：“你是我，吉布鲁·雪莱，亲手从那座深邃又邪恶的冰棺里解救出来，你就是我的女儿！” 　　“你的存在证明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你的复苏代表了伟大秘法的神迹，你就是上天给我们的答案和启示。” 　　吉布鲁发表了一番自我感慨之后，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吉赛尔，你的过去埋在那座冰原古老的城市里，但你的现在，由我们缔造，你的未来，在我们这里延续。” 　　通过吉布鲁的口，吉赛尔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具躺在冰原那座远古石城里的冰中活尸。 　　找到吉赛尔时，吉布鲁和贝琳达夫妇发现她居然有十分鲜明的魔术反应和呼吸、心跳特征，于是他们耗费了大力气，将她从厚厚的冰层里开凿出来，一路运回家族进行试验。 　　通过反复测试，吉布鲁和贝琳达耗费了数件珍贵的巫术道具，终于让吉赛尔睁开眼，活了过来。 　　哪怕秘法会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吉赛尔并非是雪莱家族的亲生女。他们只知道，这位私生女是吉布鲁重新从遥远的山村里找回来的，而且连贝琳达夫人也对她视如己出。 　　“我们会继续保存你的秘密，因为我们眼里，你就是雪莱家族的未来，过去和未来在你身上连接，你能够度过漫长岁月，也必将今日秘法和雪莱家族的伟大流传于世。” 　　吉布鲁笑容里带着克制的疯狂:“吉赛尔，我和贝琳达从来没有想过一直隐瞒，你是存在于过去的学者和药师，所以你必定会恢复理智，知道自己复杂又无法更改的命运。” 　　“我们一直在耐心等待，等你从婴儿状态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他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一切等待都是有价值的，吉赛尔。现在，是你替家族做事的时候了。” 　　从那天起，吉赛尔·雪莱的生活完全被改变。 　　她开始被吉布鲁用作实验的道具，切开手臂，取出肌肉和血液，服用各种药物，甚至用作魔药的试验品和原料。 　　吉赛尔不得不接受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从原本父母疼爱的城堡公主到冰冷实验室里的样本，她想到了哭鼻子，那条可怜的被强行改造成狗的人。 　　“你说它吗？”正在用各种魔药混合，以火焰高温加热蒸馏的吉布鲁侧脸：“它是一个被秘法会追捕的叛徒，泄露了秘法会至关重要的秘法配方，作为惩戒，将它改造狗，让它明白忠诚的重要性。” 　　吉赛尔看着吉布鲁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心里只有恐惧和恶心。 　　“吉赛尔，你需要运用你的巫师天赋，从今天起，我会传授你巫师的基础知识，帮助你苏醒远古的记忆。” 　　接下来，吉赛尔就是机械又往复的生活。 　　被研究，被切除皮肉、血液、头发、被实验、服下毒物或者魔药、被记录和观察。 　　学习巫术知识，被用作巫术攻击对象，使用巫术辅助吉布鲁做各种魔药的尝试。 　　几个月后，她被正式纳入秘法会，以雪莱家族子孙的名义。 　　外人眼里，吉赛尔·雪莱是古老的雪莱家族未来继承人，是吉布鲁先生和贝琳达女士的女儿，生来高贵。 　　只有吉赛尔知道，她不过是雪莱家族的实验体罢了。 　　吉布鲁用她这一具血肉标本做各种实验，反正不论怎么切割和伤害，吉赛尔总能够恢复过来。 　　雪莱夫妇确定这具远古人偶不会随意损坏，对她下手就不再留情。有时候切下吉赛尔的手臂和指头，看血管和肌肉的纹路，有时候划开她的胸膛，取出她的心脏和肠胃，观察断口是如何自我生长出来。 　　她的身体组织被不断切下，封存在各个装满防腐溶液的玻璃瓶里，每天吉赛尔从手术床上醒来，看着四面八方瓶子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总有一种深深绝望。 　　或许不被唤醒，才是自己最好的命运。 　　好不容易，吉赛尔争取到了一件秘法会的外出任务：调查寂静之墙外被秘法会投入的活尸的生存状况，并且提取一部分样本回来。 　　于是吉赛尔得到了以希尔德商会巫师的身份，从而进入卡尔马王国，一路奔向寂静之墙。 　　她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提取样本。 　　只是想要找个地方，回归永夜的沉睡，脱离生不如死的命运。 　　这才是吉赛尔一直让马修杀死她的原因。 第57章 殭尸搭档 　　马修一直都怀疑吉赛尔是某个家族的大小姐，出来透透气顺便闹闹脾气。后来得知她是秘法会成员，马修又猜测，吉赛尔应该是秘法会高层的亲属。 　　猜对了一半。 　　他想起自己曾和吉赛尔的一段对话。 　　…… 　　“吉赛尔小姐你一路顺风顺水成为巫师，大概人人都对你很友善，既不用发愁进不了巫师学院，也不没有人对你不耐烦和不恭敬，当然觉得这很容易……” 　　吉赛尔沉默了片刻：“不是那样的，马修，我的情况有点特殊……如果我先前说的话让你不舒服，我道歉。” 　　…… 　　言辞再优美考究的安慰，在赤裸裸的沉重命运前都显得轻浮，马修光是听吉赛尔的自述，都能体会到一种深深无力感。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不止我一个人。”吉赛尔碧绿色的眼睛被泪水洗礼，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 　　以前吉赛尔一贯娴静温和，时刻在压抑无助的绝望，现在却终于展露了自己真实情绪，就连笑容和声音都变得热烈而活泼，从那座人形监牢里活了过来。 　　马修不知道自己这误打误撞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至少，目前给了吉赛尔希望，这样绝不坏。 　　正要说起来，他也的确和吉赛尔一样，孤独地降临到罗斯特大陆上，很多话无人可说，很多事想做，但没人能理解。 　　同样两个孤独又不能对外诉说的人。 　　马修心想，难怪他总是对吉赛尔有一种奇特的好感和放松，想来也有俩人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那就是老乡了。” 　　马修轻轻拍打怀里吉赛尔的后背：“难怪你一直想要寻死……我们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才死而复生，如果又去死一次，未免太亏了一点。既然能活过来，就该好好活下去，让更多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红发女巫眼泪婆娑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得知马修一样是从古代石城苏醒的同类，吉赛尔的精神面貌肉眼可见积极很多，声音都愉悦了起来。 　　“我还是想不起以前发生过什么……雪莱夫妇看见冰棺上的石碑铭刻，上面刻有我的简要生平，我的确名为吉赛尔，是一个学者、药师，但也就这样而已。” 　　吉赛尔拔出一把小刀，刀锋滑过掌心，一道红色缓缓显现，血液还没有来得及渗出来，伤口就已经快速再生愈合，皮肤光洁如新。 　　“我被他们唤醒后，身体就有这种超快速的自愈能力，应该是我最初就有的某种能力。” 　　红发女巫继续说着：“不过如果伤势过重，比如说内脏被切除，肢体被剥离，就需要很久的恢复期，因为我身体里有一层非常复杂的魔术回路，能够自我产生魔术反应，所以我能够不用巫师杖就能生成巫术……” 　　“换句话来说，我生理上的特殊结构，更像是魔灵，而不像是正常的人。” 　　她眼神微微暗淡。 　　“吉赛尔。”马修作为一个过来人，觉得有必要给她传授一些人生道理：“回答我，魔灵有好与坏之分吗？” 　　“大多魔灵，对人类都是危险的。” 　　“你没有办法直接回答‘坏’是吧。”马修从容不迫地说：“原因很简单，魔灵本身是一种具有魔术回路的特殊存在，不管有没有生命，有没有自我独立思考的能力，它们已然存在，而且有它们自己存在的规则和规律。” 　　“魔术反应是一种现象产物，是语言的一种概念描述，就和火焰，闪电，冷，热一样。没有人会说火是坏的，只会说，火是危险的，但火也是安全的，你知道关键在哪里吗？” 　　“如何运用。”马修摊手：“火焰可以是让人温暖过冬的炉火，也可是焚烧生命的山火，但它从来没有好坏之分，它就是它，存在本身就是意义，利弊在于怎么利用它的规律。” 　　“可是，魔灵被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共同认为是最高危险级的魔物，禁止所有人触碰，一旦发现需要立即报告军队，由他们出面……”吉赛尔辩驳说。 　　“他们说的，就是对的吗？” 　　马修最讨厌无脑信权威那一套，大学开学典礼时，系主任说未来是生物时代，你们将会有美好的未来。 　　结果呢？ 　　大多生物系和农学院的学生都陷入就业困难，不得不纷纷转型程序员或者考公。 　　系主任升任副校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 　　马修冷笑一声：“吉赛尔，你和我一起遭遇过魔灵，那位剑士的确把我们俩杀了一次，但它也变成了我压制格雷戈里的武器。你明白原因在哪里吗？它只是一视同仁地攻击一切进入它领域的活物，就像是火焰会灼烧一切靠近它的东西一样。” 　　“如果魔灵是危险的，那我们俩这种活尸应该是杀人魔才对。” 　　马修顿了顿：“可是，没有我们的话，冰原镇的真相说不定永远无法得见天日，拉穆尔会死，镇长拉格纳会死，格雷戈里会继续以骑士的好人形态生活下去。” 　　“那么谁是好，谁是坏？” 　　“或者换一个标准，到底魔灵和活尸杀人多一点，还是格雷戈里这样的家伙杀的人更多？” 　　这个问题果然让吉赛尔陷入了沉思。 　　马修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毕竟思辨精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东西，想要跳出“常识”和“社会公认”的圈子可不是一件简单…… 　　“原来如此，就和魔术反应一样，既可以是造福大众的火炉和工具，也可以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吉赛尔一脸恍然。 　　马修睁大眼：“你真的明白了？” 　　“明白了。”吉赛尔目光清澈：“马修，你在过去也一定是一位智者吧，能将那么复杂的意义用如此简单的事件陈述清楚。让我受益良多。” 　　马修嘴上风淡云轻：“过去不重要，我们要展望未来。” 　　他心里却琢磨，这吉赛尔接受能力和举一反三也太强了……自己这点知识储备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红发女巫眨了眨眼：“马修，我们是同时被那头魔灵袭击的，如果说尸化是一种诅咒，我身体被感染了一部分，可你为什么一点不受影响？”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身体都变尸化了，还叫不受影响吗？ 　　马修也只能说：“和我过去可能有一点关系，还有我手里的这一株植物，叫做低语者，应该很多年以前我一直在研究它。” 　　得知吉赛尔的过往，马修也放心很多，他也的确需要一个人共同参谋和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语者……这个名字……”吉赛尔皱紧了眉头：“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想不起来……好疼，好疼……” 　　她突然双手抱头，剧烈痛楚让吉赛尔闭紧双眼和嘴唇。 　　这时候，马修突然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就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老鼠在黑暗中穿梭而过。 　　他让活尸小队警戒收缩，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从地下钻出一条条绿色藤曼，它们在墙上、地面、拱顶和建筑物表面蛇形，并且互相缠绕虬结，声音就是它们移动时叶片与页岩摩擦产生的声音。 　　是低语枝蔓。 　　低语枝蔓们游曳出细长带着锯齿的身体，不断集中凝聚，相互抱团收缩，慢慢变成了一个十尺高的深绿色卵，里头不断鼓胀，仿佛孕育着什么活物。 第58章 冲击 　　稍微从头痛中缓过来的吉赛尔也看出不正常，担心地说：“这些植物……就是你说的低语枝蔓，它们好像是在互相联合。” 　　既然联合，那么肯定就有理由，在远古石城里，它们需要抱团来应对的，只有敌人。 　　马修看向巨卵对面。 　　远古石城的页岩表面有一层奇特的荧光质，以至于四下看去都不会觉得黑暗，但反而是这种灰白的光，给人一种死亡的阴森晦暗。 　　插入空中的尖峭屋顶和针簇状古怪拱门后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这声音越近就越清晰响亮。 　　映入马修眼里的是一群飞速奔跑而来的活尸，它们一个个赤裸上身，身体灰白，重心压得极低，甚至一部分活尸手臂都拖在地上，更像是一伙人形豺狼。 　　活尸群浩浩荡荡，从石城四面八方奔来，它们数量目测有上千头，每一只活尸都行动迅速，但除去奔跑的脚步和风声，它们都一言不发。 　　马修眼里显出它们的参数。 　　活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3，魔术2。 　　每头活尸都有牛角盔的水准，并且它们互相之间还有某种联动，仿佛被指挥着一样，彼此间没有任何误伤和撞击，进攻队列层次分明。 　　马修拉着吉赛尔躲在角落窥视，让活尸五人组挡在前方当肉盾。 　　活尸气势汹汹而来，目标一目了然，就是为了道路中央那一个绿茵茵的巨卵。 　　就在它们奔跑到还有二十尺距离时，巨卵终于表皮裂开来，从中探出一朵巨大花簇，它有粗壮结实的根茎，花萼直径约有八尺，上面长满密密麻麻的粉红色尖锐花瓣，这些花瓣彼此交错层叠，就像是蛇或鱼的鳞片。 　　花蕊中心花柱上托着一个椭圆形的柔软柱头，柱头顶部裂开一条缝，露出里头一只竖起的眼睛。 　　这直径有两尺的怪物之眼里有细密如蛛网般的血丝，眼瞳里一层层绿色圆环，这些圆环不断舒张收缩，仿佛本身也是由某种生命。 　　巨型植物在四面八方的活尸潮涌中，舒张开它细密的红色花瓣，它们拉出带有锯齿的细长尾部，化出一条条弧线在空中盘旋。 　　绿眼冷漠地凝视着汹涌而来的活尸群。 　　空中上千朵花瓣调转尖头方向，利箭一般冲向一头头活尸，它们剑刃般的瓣尖直接将活尸轻松洞穿，带着锯齿的长长尾部拖出带着粘液的绿色根茎。 　　一片片花瓣如同铺天盖地的箭矢，将四周靠近的活尸都给直接穿透脑袋和胸部钉在地上，并且就像是收集战利品一样，把它们一具具串在一起，朝花蕊中回收。 　　在回收过程中，这些活尸就身体干瘪下来，被抽走身体里残余的力量，接着这些干涸的尸骸也没有被浪费，让根茎上的锯齿不断绞碎研磨，变成碎屑流入花瓣所在的孔隙里。 　　吉赛尔看得脸色发白，手指不由紧紧抓住马修的手臂。 　　马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植物吸收活尸作为养分的狩猎，正常的自然现象。 　　让他在意的是，这一株巨无霸花型物的数据。 　　低语猎手：低语枝蔓聚合体，优秀的狩猎者。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6。 　　增益：猎食。 　　马修脑子里揣摩：低语者难道是一整个系列？有低语种子，低语幼苗，然后是幼体，现在又出现了低语枝蔓，这东西还能聚合升级成猎手。 　　低语猎手不论是形态还是数据，对比低语枝蔓都有了一个质变，光是它的体型和捕猎手段就有很强威慑力。 　　它有高达6点的魔术值，比吉赛尔尸化状态还强，并且还多一种新型增益。 　　马修顺便告诉旁边吉赛尔：“这东西叫做低语猎手，是之前地面上那些低语枝蔓聚合体，相当于合体或者进阶物吧，具有不俗的魔术反应。” 　　吉赛尔则是睁大眼，用手抚摸着魔数晶的圆镜框，喉咙动了动。 　　“怎么了？吉赛尔？” 　　红发女巫抿了抿嘴唇，喃喃道：“1200庇……这个低语猎手的魔术反应是1200庇……” 　　马修也惊了。 　　他记得那个研究武器的鸟头骑士帕梅拉说过，1000庇以上的就是大规模杀伤性巫术，这是被真理之眼严格管制的禁忌地带。 　　能够毁掉冰原镇的巫术“烈火焚城”也刚刚1000庇而已，眼前低语猎手比它还要强百分之二十。 　　最关键是，能量达到一定程度后，每增加一点所形成的差异会是天差地别，马修对这点最清楚不过。 　　同时马修又心思活络起来。 　　自己已经拿到了低语枝蔓的种子，如果好好培育，数量足够，让它们量变形成质变，那这样的东西就可以变成自己的依仗。 　　不同于烈火焚城那种消耗性巫术禁器，这种生物兵器通常具有自我修复能力，可反复利用，而且还有理论上变异和进化的空间……如果新建的庄园里四处都埋下低语猎手，那才是固若金汤，反击阴人的战略级利器。 　　马修擦了擦口水。 　　此时，那巨无霸植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花柱中心那枚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瞳孔缓缓转动，锁定在马修身上。 　　马修笑容为之一僵：开个玩笑，不用这么敏感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是低语者这一阵营的。 　　说着，他还用手拍了拍花盆里的低语幼体。 　　那只眼睛这才缓缓挪开。 　　当然不是因为马修的行为得到了对方的谅解，而是强大的敌人在侧，已经容不得它精力有任何分散。 　　活尸群体被一条条花瓣锁住，沦为养分，上千头活尸转瞬就分崩离析，几乎尽数被剿灭。 　　远处响起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是铁靴踩在石头上发出的脚步声。 　　这略显熟悉的声音听得马修心里有点发憷。 　　哥特式银灰色精美板甲，覆面头盔，裸露出的脖颈用绷带缠满，黑线缝住，白绷带从脑后头盔镂空处垂下来，双臂末端的护手甲里握住十字剑，魔灵剑士拄剑而立。 　　吉赛尔眼神有几分挣扎：“是它……” 　　话还未落，魔灵剑士已经消失无踪，下一秒挡在他前方的花瓣和枝条尽数断裂开来，汁液四溅。 　　它动作太快，马修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具体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低语猎手被魔灵剑士以看不见的剑来回穿梭披斩，庞大的躯体上不断新增一道道伤痕。 　　不过这些伤口同样稍纵即逝，立马就能恢复原状，随之而来的是，原本被串上的活尸都被消化，变成脆弱腐朽的骨片。 　　马修这才明白，它的特殊增益“猎食”就是一种以战养战，能迅速补给自身的能力。 　　魔灵剑士现出身形，和低语猎手互相对峙，两者间相距不到十尺。 　　一瞬间，低语猎手的所有花瓣都从花被里倾巢而出，变成漫天绞锁，随时准备变成箭雨冲击敌人。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瞳孔收缩，圆环凝聚收缩成极小的绿球，光芒闪烁。 　　魔灵剑士身上铠甲散发出仿佛被太阳照射般的强光，伴随着某种遥远古老咒语的呢喃，它双手持剑，融化在光线中，这道光在花瓣天网里穿梭，而后从低语猎手的眼球前一闪而逝。 　　落地时，它拄剑而立，而后一步步朝着远方走去。 　　身后的低语猎手身体这才四分五裂，片片破碎，恢复成无数断开的枝蔓…… 　　而不论是枝蔓还是活尸的残骸，都在一点点陷入页岩，变成这座城市无数奇怪浮雕的一员。 　　吉赛尔看向马修，吐出一个艰难的数字：“2200庇。” 第59章 三基理 　　马修终于捕获了魔灵剑士的情报。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7。 　　增益：不详。 　　“使徒异种？古神？”吉赛尔嘴里反复念着这两个词，她眼里瞳孔突然缩小，身体僵硬，鼻子轻轻翕动。 　　“象征，权能，灵格……三位一体……” 　　这位从缘故沉睡至今的女巫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我记得，这个我记得，这是古神，古神的存在基理。” 　　她仿佛像是怕马上就会忘记一样，一把抓住马修的衣角，语速极快地说：“古神是在空间和时间坐标上的一种特殊存在，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拓展自我存在的本身，即具象。” 　　“生灵无法理解古神，因为古神不需要躯体，不必有形态，甚至无需思维本身……” 　　“古神存在的基理是象征、权能和灵格。” 　　“为能让生灵理解，它们赋予人类虚想的连接物以特殊意志与坐标，也就是象征，象征包括常见的神像、印章、石碑、雕刻、符号和概念物。” 　　“权能是古神力量的展现，每一个古神都有其特定权能，以收集具象之物而凝聚权能，又以象征展示权能。是将真实和虚妄模糊交融的具象之桥，权能可以在特定领域将虚构和虚想变成事实。” 　　“灵格，是古神意志的人格化，为获取具象展示的薪柴，古神在真实边界的自我显现……” 　　吉赛尔舔了舔嘴唇，目光变得缥缈起来，整个人陷入一种神神叨叨的状态里。 　　好一会儿她才眼里重新恢复光彩。 　　马修将她所讲的话都用鹅毛笔记在草纸手册上。 　　“马修，过去似乎我研究过这些东西……”女巫揉着额头，显得非常疲倦：“古神，存在的基理，具象之物，象征，权能，灵格……” 　　马修拧开皮袋，将清水递到她嘴边。 　　吉赛尔稍微润了润喉咙和嘴唇：“这里可能和古神有关……我应该是过来查证这里，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就被埋在了这里。” 　　“吉赛尔，这个世界有古神？” 　　“是的，我对这一部分有非常深刻的记忆，所以哪怕还是很多记不清楚，你一说，我就能够立刻反应过来……” 　　她回忆道：“古神存在的三个基理就是权能、象征、灵格。” 　　马修摸着下巴：“那看来古神至少出没在这座古城附近，为什么它们会到罗斯特大陆？” 　　“具象之物。”吉赛尔眼里清明了起来：“古神是漫长时间里虚实交错凝聚而成的一种伟岸之物，具体机理和状态无法描述，也不可直视。但它们每次出现，都是为了收纳某种具象之物。” 　　“譬如说，很古早时期先民们遇到灾难都会跳起舞，祈求神明庇佑，古神也的确回应过，以三种基理之一的形式出现，赋予先民力量。但并不是祈祷产生了作用，古神只是为了收集‘舞蹈’。” 　　“此后，舞蹈就变成了古神存在的一部分，也就是它新的象征，象征本身就被赋予了新的虚实坐标和意义，但凡舞蹈在的地方，古神无所不在……马修，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吉赛尔能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跳跃和前后颠倒，但她必须这样快速说话，让记忆反应早于思考本身，否则不仅无法获取这些情报，还会被颅内莫名剧痛疯狂折磨。 　　“懂了。”马修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古神出现，几乎都是为了收集某种象征或者概念物，比如舞蹈，比如战争，比如绘画，比如美酒这些，然后这些东西就变成它存在的一部分。所以只要这些具象概念存在，古神就是不朽的。” 　　“对，对，就是这样！”吉赛尔长出一口气之余，心里暗自赞叹，果然是和自己同时代的古代学者，一点就通。 　　马修脑子里进一步简化处理。 　　古神暂且看成是魔灵的某种顶配版，当然，其破坏力和能延展的力量已经是另一个层次。 　　但它们也有自己的诉求，或者说规则。 　　古神就是一群集卡玩家，它们都想着收集世界上所有的卡片，只是这些卡片比较特殊，不是具体某种东西，而是一种存在的概念或者现象。 　　接受了上述比喻的话，就可以较为容易理解古神三个基理。 　　象征，就是古神给人类帮他寻找卡片的联系方式。 　　权能，表示古神卡片具有威力，甚至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强行具现化，也就是使用卡片。 　　灵格，就是古神实在受不了，自己下场来找卡片。 　　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古神过于遥远而诡秘，马修更对他能接触到的东西感兴趣，比如说，那位使徒异种的魔灵剑士。 　　“顾名思义，使徒就是某位古神的使者和仆从，携带其意志，为古神收纳具象之物。神殿文献记载，最近的使徒痕迹，还是帝国历之前古德涅维帝国时代的事情了。” 　　吉赛尔目光里也有几分疑惑：“使徒异种这种说法，倒是没有听过。” 　　古神，使徒，收集具象之物…… 　　马修脑子里灵光一闪：“那神殿供奉的‘万物主宰奥洛格’岂不就是古神？” 　　“是的。”吉赛尔点点头：“所以称呼万物主宰奥洛格为神，一点都没有问题，神殿早在古德涅维帝国时代就存在了。” 　　“他们也出过使徒？” 　　“当然，初代教宗就是万物主宰的使徒，后来的记载比较支离破碎，因为古德涅维帝国离奇消失，导致很多文献记载都断层了，也很难考证。” 　　古神降临，远古石城里使徒和活尸共存，使徒又斩杀低语者一脉，怪异的浮雕和建筑结构，就仿佛是给活尸们建造的城市…… 　　马修脑子里很清醒，远古石城对自己来说过于危险，还不是自己目前能涉足的层次。 　　不过这次冒险一行他得到了众多战略级的情报。 　　古神存在的痕迹确凿，魔灵剑士真实身份是使徒异种，低语者的分支在这里反抗、被压制，还有吉赛尔的离奇身世。 　　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走吧，该回去了。”马修抬起头，看到头顶的黑暗已经逐渐散去。 　　吉赛尔反倒是意外：“不继续呆一两天，现在回去了？你不去找一找，你以前被埋在哪里吗？” 　　“想知道的大体都知道了，见好就收是一个好习惯。” 　　马修咧嘴一笑：“还有，回去还要修建庄园，时间可是很紧缺的。” 第60章 审讯 　　“马修·俾斯麦，十七岁，俾斯麦家族最后一代血脉，冰原镇常住，以贩卖研制药剂为生。” 　　面色冷漠的高大男性顿了顿：“马修先生，你并没有在药师协会注册，也没有获得正式药师资格，你知道这样以行医，是违反卡尔马王国法律的吗？” 　　马修挤出一个笑容：“骑士大人，冰原镇上原本有两个正式药师，一个二十年前被夜魔人杀了，我父亲也去世了，就没人愿意来这里。我平时给人看病几乎没收什么钱，药师只是大家随口称呼的，真正的工作是替大伙儿打杂为生。” 　　圣光骑士端详手中羊皮卷，上面详细记录着马修的基本资料。不过作为一名普通平民，马修平日里并不被关注，都是他事后找冰原镇相关镇民核实后得到的汇总。 　　“据说，你平时也会去冰原上寻找草药，到底是什么草药，让你不惜危险，也要深入冰原？” 　　马修挠了挠头，如实说：“基本上没找到什么草药。” 　　对方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打：“那就有意思了，既然到冰原上始终一无所获，为什么你会冒着可能被活尸袭击的危险，去冰原上游荡……”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另有目的，被人雇佣指派，到那里执行不为人知的任务！” 　　圣光骑士将手里的守夜灯几乎贴在马修脸上，六角铜框里的灯在马修脸上映出一片橘黄。 　　“如果说了一个谎，就不得不编织另一个谎言来掩盖前一个谎言，一旦被识破……” 　　对方冷冷俯瞰着坐在木椅子上的年轻人：“你不会想要知道，圣光骑士团的水牢是什么滋味。” 　　马修佯装害怕：“可是，骑士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里不屑，吓唬谁啊，找工作那会儿，突袭的压力面试就体验过不少，你这话术显得就太笨，节奏也不好。 　　“真的？马修，你这是在消磨我的耐心。”骑士一把将羊皮卷摔在他面前的木桌子上：“你去冰原上，到底是做什么！” 　　“找种子。” 　　马修这回没半分犹豫。 　　“找种子？在冰原上？”圣光骑士一脸古怪，他不得不用手扶额以避免自己笑出声：“你是说，你在冰原上找种子，在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地方，寻找活物？” 　　“是的。”马修点头。 　　圣光骑士摇晃着手里的猎魔杖：“看来，需要给你一些提示和忠告。” 　　“里弗斯，我在看着呢，收起你那一套。”靠墙抱胸的鸟头骑士帕梅拉不满地打断：“马修是目击秘法会干事的重要证人，帮骑士团找到了叛徒，你最好按规矩来办。” 　　被称作里弗斯的骑士微微皱眉：“你看他像是老实模样吗？到冰原上找种子，难怪俾斯麦家族沦落至今……” 　　马修对这句话很不高兴：“里弗斯骑士，你可以认为我笨，但请不要侮辱俾斯麦家族，我们家族为了王国寻找麦种，只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吃饱肚子而已。因为这个原因而衰落，并不丢人。” 　　里弗斯有些难堪，脸色反复变换，最终他单手扶胸：“请接受我对俾斯麦家族的歉意，我也是一名渔民的儿子，对俾斯麦家族做的努力，我表示由衷敬重。” 　　“不过，这对你没有任何帮助，马修，我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了。冰原镇上还有几百具尸体需要一一核对和检查，希望你能珍惜我的耐心。” 　　马修也点头说：“里弗斯骑士，我的确是去冰原上寻找种子。种子这种东西，也许你们不太了解，它们可以在石头里、在冰块里保存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只要保存得当，在适宜的气候和阳光、水的照顾下，就能重新生长。” 　　里弗斯皱眉看向一旁的帕梅拉：“真有这种事？” 　　帕梅拉百无聊赖地用手帕擦拭着一根黄铜铳管：“他应该不是信口开河，这种事稍后找个植物学者一问就能清楚，继续，马修。” 　　马修余光瞥了眼羊皮卷上对自己的记录，字迹潦草，分别标注了人名，代表了某个人说了某句话。 　　一个名字在上面频繁被提起，卢卡斯。 　　不过以马修观察到的来说，卢卡斯居然都在替自己说话，认为自己毫无问题，让他有点意外。 　　那个中年油滑的大叔军官，自己当面顶撞过他，背地里他居然没有捕风捉影，简直有点不对劲。 　　骑士里弗斯一把抓过马修面前的羊皮卷：“这上面不是你该看的，继续，马修·俾斯麦。” 　　“是的，里弗斯骑士。我当时在冰原上，看见……” 　　反复询问之后，里弗斯让马修签字宣誓，表明自己所说一切都是诚实可信。 　　“你可以走了，马修，不过不要离开冰原镇，至少在真相查明之前，留在这里，我们随时可能找你进一步验证情况。” 　　推开门，马修走出了那件黑乎乎的屋子。 　　今天冰原镇的天气极好，天上碧蓝如洗，没有雪，也没有风，阳光不冷也不热，这样的天气仿佛预兆着北方不长的两季之一——春季要来了。 　　马修一路到了镇长官邸，看见卢卡斯正在里头对着一堆书册犯愁。 　　税务官死亡，导致卢卡斯必须自己来清点矿区产出的铁矿石，以核对好应对每月一次的上缴。 　　“卢卡斯队长。”马修对他微微躬身。 　　胖子卢卡斯抬起头，露出一个习惯性的假笑：“马修，你来啦。是要去看拉穆尔吗？他恢复得不错，今天还接受了圣光骑士里弗斯他们的询问，看样子很快就能够下床了。” 　　这几天拉穆尔身体恢复极快，不过为保险起见，马修还是每天去查看一次他的伤势，能做的其实也有限。 　　只要拉穆尔没有发烧升温，伤口发炎得到抑制，并且无其他异常就算是术后正常。 　　“卢卡斯队长，今天我特意来找你。”马修笑眯眯地从背上药箱里翻出一个黑麦饼递过去：“多谢卢卡斯队长替我说话，让我洗脱冤屈。” 　　卢卡斯接过麦饼，嘴上熟练地说：“我也没说什么，让我说谎，我这个人是做不了的，诚实正直就是我的性格……” 　　手指习惯性一捏，摸到里头熟悉的形状，坚硬的质地，卢卡斯顿时笑容更加浓厚，他一把揽住马修的肩膀：“太客气了，太客气了……马修药师，以后我们之间还要多多走动，对不对？” 　　“当然。”马修也笑着说：“还要劳烦卢卡斯队长您费心呐。” 　　两枚金币送个礼，也算投桃报李。 　　卢卡斯放下黑麦饼，哈哈大笑：“好说，好说。不要叫我队长，我们都是一起和活尸血战过的战友，叫我卢卡斯大叔就好。” 　　“那个，我有一件小事想要打听一下……” 　　“尽管说，卢卡斯大叔能做到的，一定绝不推辞。”卢卡斯猛拍胸口。 　　“是这样的，我听说，小镇东北方向的山上有一座老式庄园，年久失修，原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属于冰原镇的管辖。我想，能不能卖给我呢，我真想要找一个地方来培育种植和植物。” 　　卢卡斯一愣：“马修，你说的是‘法兰伦庄园’？” 　　“对，就是那里。” 　　“不行。”卢卡斯语气无比坚决：“其他地方可以考虑，那地方不行，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第61章 法兰伦庄园（求推荐，求收藏） 　　法兰伦庄园的历史比冰原镇更早。 　　一百年前，包括冰原镇在内的附近领土都属于法兰伦男爵，那是一位孤僻的贵族后裔。他总是穿着宽大的衣服，从脖子到脚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脸上遮上布，只露出眼睛，很少出门，仿佛惧怕与人交谈。 　　法兰伦男爵与人交谈时会有一种奇特的紧张感，他说话口齿不清，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莫名愤怒，直接逃走。 　　古怪的贵族让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他每天都躲在庄园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法兰伦男爵最后一次出来，是到他父亲法兰伦子爵的坟墓前吊唁，从那天法兰伦庄园的大门关闭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里头偶尔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噼里啪啦的打雷声，呼噜呼噜的巨大鼾声，更让人觉得害怕。 　　巨大的铁门和石头围墙里，偶尔会被丢出来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尸体，像是老鼠，蝙蝠，还有蛇，它们都形状可怖，仿佛遭到了某种可怕折磨。 　　长久以往，法兰伦庄园周围就变成了禁区，哪怕生来英勇的卡尔马人也不想靠近，谁也不想没事找麻烦。 　　“法兰伦子爵是一位英勇的指挥官，不过前线受伤后才退回来，冰原这附近被划成了他的领地。不过因为伤到了内脏，还是没几年就死掉了。” 　　卢卡斯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以前我在埃里克城值守的时候，就曾经听指挥官大人他们说过，法兰伦子爵死得非常诡异，死不见尸，从他回来之后，法兰伦男爵就禁止所有人探望子爵，将他父亲安置在庄园里。” 　　他压低声音：“第二年，法兰伦男爵就宣告子爵去世，自己继承了封地，将子爵下了葬，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马修眉毛一挑：“卢卡斯大叔你的意思是……” 　　“还用说吗？”卢卡斯嘴角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子爵不去世，男爵怎么继承封地呢？所以死得真是太恰到好处了。” 　　贵族围绕着继承权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而冷血的。 　　“而且法兰伦男爵是一个私生子，是成年后才被子爵去领会来的，但是，子爵除去法兰伦男爵之外，还有一个子嗣，是他和过世的妻子生下的小少爷多伊尔。” 　　“子爵从前线回来的时候，多伊尔已经二十岁，按照世袭贵族爵位继承法，继承爵位需要削减一级，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依次下移，通常由长子来继承。” 　　“本来多伊尔已经确定是未来的男爵，他守在庄园里，等待父亲的回归，结果子爵回来时带回来一个私生子。” 　　卢卡斯嘿嘿笑着，说起这一段历史八卦是滔滔不绝:“一回来，法兰伦子爵就宣布了继承人是那位私生子，并且让多伊尔去军队历练。” 　　“谁也没想到，多伊尔就那么忍了，按照他父亲的要求，进入军队，后来也成为了一名指挥官。” 　　“子爵下葬，庄园关闭，由于连税务官都没法进去，也无法找到里头的法兰伦男爵，于是后来法兰伦男爵的爵位就被国王取消了。” 　　“说起来，这件事也算是辛秘了，其实啊是多伊尔多次怂恿收买其他贵族，一起要求国王将行迹古怪的法兰伦男爵爵位削去。” 　　“多伊尔甚至带着士兵，以追捕盗贼的名义到了庄园附近，法兰伦庄园就莫名燃起了大火，是谁干的就不用说了吧。” 　　卢卡斯舔了舔嘴唇，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酒：“大火烧了两天，附近的树木都被烧光了，但是庄园在火里一点事没有，反而是多伊尔被盗贼伤到，过几天就死了。” 　　“法兰伦庄园就是这种地方。”中年候补副队长说：“别看是一百年前的老故事，现在庄园里偶尔还能听到怪响，而且狗一靠近那里就狂吠不止，活尸那种东西好歹看得见，法兰伦庄园里面只有诅咒……” 　　“靠近庄园的人，身上就会出现奇怪的红点，停留越久，越会发痒疼痛，只有远离那里，才能慢慢恢复。” 　　卢卡斯一脸郑重：“所以，马修，听我的，千万不要去那地方。想也不要想。” 　　“卢卡斯大叔，那个庄园多少钱？” 　　“呃，虽然镇上一直在挂出拍卖，但根本没有人会考虑……和三十年前的价格一样，一枚金币。慢着，你还想要去？” 　　马修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没办法啊，只有很少的金币，能买得起的庄园就这一座。” 　　卢卡斯一时间有点无话可说。 　　他咬咬牙，将装了两枚金币的黑麦饼递回去：“马修，听我的，绝对不要靠近那座庄园。” 　　“谢谢，卢卡斯大叔。”马修笑着说：“对朋友，我从没有将送出去的礼物要回来的习惯，以后我还会经常麻烦的。” 　　卢卡斯也不再继续劝告，他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做到，人各有志，过于干扰反而会让好意变成负担。 　　“既然你决定了……那还是找一些雇佣兵陪同。”他说：“不过俾斯麦家族的爵位还在，我记得你也应该是……男爵？” 　　“是的。” 　　说来惭愧，别看马修这副生活拮据的模样，身份上却是货真价实的贵族，虽然是最低层次的男爵。祖上俾斯麦第一代可是被国王亲自册封为俾斯麦伯爵，用以表彰其为卡尔马王国做出的杰出贡献。 　　但在卡尔马王国，丢失封地，身无分文的贵族并不少，要说和普通平民的区别，也就是能免兵役，能够拥有被王国承认的私兵，仅此而已。 　　挠了挠头，卢卡斯仿佛在思考某种重大决定，好一会儿，他说等我一下。然后他一个人跑到大厅里头，双手捧着一个榆木盒子。 　　卢卡斯胖乎乎的手指拉开盒盖，露出里头一副项链。 　　细细的牛筋绳上串着一枚形态奇异的坠饰。 　　它的形态是在一团淤泥中螺旋凝聚出一只手，浑身漆黑，不知道是什么石材或者黏土烧制，触手有一种淡淡的磨砂质感。 　　“这是神殿主教亲自祈祷，得到祝福的万物主宰标志‘阻断黑暗之手’，有神灵的庇佑，大概能够让诅咒避让。” 　　马修还是第一次触碰到神殿的东西，他眼里居然还有数据显示。 　　古神象征：古神象征物。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0。 　　数据上看起来似乎毫无作用，但这还是第一次能被识别的非生命之物。 　　马修将它收好。 　　“卢卡斯大叔，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听到这个问题，卢卡斯有点意外。 　　“大概是因为，你很像年轻时的我吧，看起来闷头闷脑，其实有一股偏执的狠劲。我帮你，只是不希望你像我年轻时那样，毫无援手，四处碰壁，填补年轻时的遗憾罢了……” 　　卢卡斯摆摆手：“你小子如果真领情，以后就好好报答我。” 　　“一言为定。” 　　马修伸出手。 　　卢卡斯哈哈一笑，和他握手。 第62章 殭尸卫队 　　距离冰原镇二十公里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平顶小山丘，山脚的灰白土地上插了很多木牌，上面刻有“危险止步”的字样。 　　还有一部分木牌为了方便不识字的卡尔马人看，直接用红色颜料画上骷髅的符号，表示前面有死亡的威胁。 　　每隔几步就有的警示木牌即是天然的指示标，沿着它们就能走到真正的核心地带。 　　远远就能看见，那座坐落在山丘平顶上的庄园。 　　周围只有零零星星的枯树，它们也都无力地伫立着，枝叶落尽，干涸灰败的身体就像是某种畸形的雕塑。 　　庄园四面有高四尺的石墙，哪怕一百多年过去，这些石砖之间依旧严丝合缝，没有任何会垮塌的痕迹。唯有上面滋生的斑驳苔藓，能够看出，这里的建筑物的确有不短的年头了。 　　石墙每隔两尺就有一个小小凸起，上面雕刻了乌鸦，乌鸦雕塑都是双翅合上，眼睛平视前方，仿佛在注视经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夜晚的法兰伦庄园透出一股寂寥的阴森。 　　马修看着手里笼子里的麻雀，它疯狂扑闪着翅膀，显得无比惊恐。将它靠近庄园，麻雀就一直在躁动不安，一打开鸟笼，麻雀就飞也似的朝反方向飞走了。 　　看来这里有某种东西让动物害怕，或者不敢靠近。 　　马修用手指在石墙上的污渍处擦了擦，指头上沾染了一些黑色：“这里的确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吉赛尔，能用巫术侦查一下里面情况吗？” 　　旁边身着僧侣袍的红发女巫抬起手，轻声念诵：“无处不在的风，指引我们的方向，给予万物启迪，风眼术。” 　　一团气流从巫师杖上腾起，越过高墙钻入庄园内部。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吉赛尔这才睁开碧绿的眼睛：“墙内没有活物，风眼术没有捕捉到活动的生命痕迹。” 　　马修联想到上两次女巫的巫术施法，问道：“吉赛尔，为什么火舞和修复术需要很长的咒语，这次这么精简？是不是有某种规则？” 　　“咒语是撬动魔术反应的钥匙，大多巫术咒语都是冗长而繁复，这是一代一代巫师不断尝试摸索中总结出来的。” 　　她解释说：“很多人觉得巫师吟唱过长，是一种仪式性的步骤，完全可以略过，但其实这里面的知识非常复杂。简要来讲，巫师必须以吟唱作为启动魔术反应的楔子，除非那些原本就是魔术反应产物的魔灵，才不需要吟唱，它们身体里就是回路，能够随时瞬间激发。” 　　“这也是魔灵可怕的原因，它们是一群能够瞬发巫术，而且难以判断行为模式的群体。” 　　马修眼神古怪地看着吉赛尔。 　　“我不行的。”吉赛尔摇头：“虽然我体内也有魔术回路，但是后天人为加工的成果，而且时间太久，破损严重，只是能够用身体代替巫师杖这种媒介，对巫术的使用比较精准迅速。” 　　马修琢磨，以后得想办法给吉赛尔修复一下体内魔术回路，这么一具人形魔杖，闲置起来简直是浪费。 　　浪费可耻。 　　“吟唱本身的字句和韵律有非常精准的要求，哪怕同样的字句，但节奏和韵律不对，也无法触发魔术反应。” 　　吉赛尔继续说着：“不过还是有很多巫师在从事精简修撰巫术咒文的工作，将繁复的古代字句尝试压缩和精修，从而让魔术反应更加精准，快速。” 　　“我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精简了风眼术，但这个术本身魔术反应模型简单，数值也可控，加上大多是安全环境下使用，精简的实用价值相当一般。那些大型巫术，或者是攻击性、防御性巫术能精简的话，价值就会极高了。” 　　马修捋了捋：“你听听，看我理解得对不对。” 　　“巫术就像是一首歌，歌词，旋律缺一不可，只有相互排列正确，才能唱出这首歌本来的模样，这样的话才能形成魔术反应，跑调的歌就无法触发？” 　　吉赛尔从没听过这种比喻，但她细细对比了一下，发现的确没问题，心里更加惊诧。 　　“马修，你以前到底是研究什么的？怎么你对很多领域都有涉猎，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吗，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真要说研究的话，可能对游戏学算是有一点微小的经验……” 　　马修左右扫视，看向那一扇镂空的雕花大铁门，大门并没有完全关闭，露出能够容纳两人并排进去的空间。 　　“既然里头没有活人，那我们就可以方便进去了。” 　　对他来说，活人才是麻烦的目击者。 　　“五人组，该你们上了。” 　　马修身后站着五个身着黑色僧侣袍的人，他们都用黑布将脸蒙住，连灰白色的眼睛也没有露出来，当然就是马修从冰原带回来的活尸五人组。 　　活尸接受命令后纷纷行动起来，其动作敏捷迅速完全就和训练有素的战士一样。 　　牛角盔带着两头活尸往里走，铁门门口由骷髅脸和另一头活尸守住，禁止外人靠近。 　　从大门走入，马修就嗅到一股奇特的铁锈味，这里飘散着某种东西，有金属和腐烂果实的气息。 　　吉赛尔早早戴上魔数晶眼镜，看向院内，试图找到有无魔术反应的迹象。 　　马修的注意力完全被庄园内的雄伟宅邸吸引。 　　庄园内的主体建筑呈长方的拉丁十字形，纵深的中堂与宽阔的耳堂相交处为一椭圆形拱顶所覆盖，加上石材灰白，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罗马风格的大教堂。 　　不提其他，光是其建筑工艺和结构，就和冰原镇那些粗陋的木头房子不是一个级别的，这还是一百多年前的建筑物。 　　贵族的生活真是腐败啊。 　　马修觉得，自己必须好好住进来批判一番。 　　活尸三人组在里头搜索完毕每一个房间，在牛角盔的带领下出来，马修交给它们的任务是找出任何活动的东西。 　　三人组手中各有收获。 　　一个半人高的沉重大理石石球，一堆插在活尸身上的箭头，以及一只白猫。 　　看着牛角盔手中抓住的那只猫，马修看向吉赛尔。说好的里头没有活物呢？如果就那么进去，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被射成刺猬。 　　吉赛尔有点脸红：“可能是由于精简了咒文，所以不是特别精准……我可以再试一试……无处不在的风……” 　　“算了，如果那只猫完全不动，风眼术也没有作用。” 　　马修摆摆手，转头仔细观察这只猫。 　　被牛角盔坚硬如铁的手指抓住脖子，白猫仿佛也彻底投降，十分老实，四肢悬空，尾巴下垂，大大的蓝色眼睛有点可怜地看着马修。 　　关键是，这只白猫也太肥了吧！ 　　马修目测它至少有十斤，胖乎乎的肚子，小短腿，圆脸上全是肉，估计是跑累了，索性让牛角盔给逮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只猫为什么那么胖？ 第63章 猫的报恩 　　可惜活尸没法说话，也不具有自己独立思维能力，马修就无从得知它们在里头是怎么抓住这头肥猫，猫当时又是在干什么。 　　关键在于，这只白色猫看起来一脸呆滞，一副智商不高的模样，既不可爱也没有任何魔术反应波动。 　　猫科：小型杂食动物。 　　价值：产量2，营养2，饱腹1，精神1，魔术0。 　　就仅仅是一头肥猫而已。 　　马修摸了摸猫头：“看来，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否则这头猫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来组成它浑身的肥膘。 　　马修让牛角盔抓住猫在前面开路，他和吉赛尔与另外两头活尸不紧不慢地走着。 　　从阶梯上去，进入早就腐朽的木门，马修手中的炼金油灯光照之下，四周的各种家具都保持着原状，放在门口旁边的衣架早已倒塌烂掉，用来进屋净手的石水缸里布满灰尘，地毯更是片片龟裂，已经看不出上面原本的花纹。 　　进门是一个圆形大厅，朝上是螺旋式楼梯，往前是长长的会议厅，两侧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存放木柴和工具的杂物房，厨房，以及一个卫生间。 　　马修蹲下，用手镐扒开脚下地毯的碎片，地毯下的地板也做工十分考究，釉面地砖上有褐色和白色交错的古典纹理，历经百年毫无损毁，更显出一种复古时髦。 　　“这种地板，冰原镇，不，埃里克城附近有工匠能够做出来吗？”马修问旁边的吉赛尔。 　　“不行。”吉赛尔也用手指在地上轻轻摩挲：“这种质感是专门经过打磨和特殊加工的，应该是炻瓷质，不怎么沾水，兼具硬度和抗击打能力。” 　　“你对石材也知道吗？” 　　吉赛尔一脸理所当然：“巫师知识里有一个分支，就是专门研究材料的使用和鉴别，有的石头能够增强魔术反应，有的石材能够抑制甚至阻断。” 　　马修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墙壁，手指在上面的雕花上摸索了一番，却并没有任何灰尘。 　　他心里兴趣更重了，走过门厅进入会议厅。 　　这里空间长有三十尺，宽八尺，正中央摆放着一具能同时容纳三十人的长石桌。 　　石桌似乎是黑白纹交错的大理石材质，光滑古典的桌面上只蒙了一层细细尘埃，仿佛灰尘都不忍在上面驻留，两旁石椅做工古朴庄重，线条平直，每张石椅靠背上都刻了一只收拢翅膀的乌鸦。 　　马修坐了下来，居然觉得一点也不冷。 　　吉赛尔则是凑近石桌和石椅，用炼金油灯凑近，仿佛在鉴别什么。 　　“这是暖石……这么多全是暖石……”吉赛尔喃喃：“这也太多了，暖石可不便宜，要找齐这么多，这些都是一整块暖石雕刻而成……” 　　不等马修开口，红发女巫就给他普及：“暖石是一种特殊矿石，早期并不昂贵，但由于需求量始终没有少过，暖石数量却有限，到现在越来越贵。不少暖石都被垄断，加工雕刻成一些艺术品，用以贵族间流传。” 　　她又指着桌子上的纹路说：“这叫做‘黑白之根’，是暖石里的一种稀有品，只有在暖石矿床的深处，或者是一些特殊的岛屿上有产。” 　　“这里的石桌石椅都没有经过任何拼接的痕迹，所以都是一整块暖石进行加工打磨形成，光是从收藏价值来说都非常可观……” 　　马修目前对金币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兜里还有九十枚金币，这个宅子也便宜。 　　不过暖石的功效很让他心动。 　　“你是说，暖石就是一种天然的取暖物。” 　　“当然。”吉赛尔指向旁边的两个壁炉，它们分列长桌左右，每一副壁炉都长两尺，只是此时外面被拉上了盖子。 　　“只要炉火燃烧起来，暖石就能迅速吸收热量，而且能持久保存热度，以前有的猎人出远门，是必定要带暖石的，这样才不会怕夜晚冻伤。” 　　吉赛尔看向这咋看空旷颓败实则昂贵无比的会议厅，又有点意外：“暖石在卡尔马王国十几年前就已经售罄，镇上的人都没有发现，这里有那么多的暖石……” 　　“前提他们要能靠近。”马修提醒：“要不是我们特殊的‘体质’，估计在门外也要长红斑了。” 　　“啊，差点忘了，的确。” 　　吉赛尔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这里马上要变成自己的居所，不由脚步也轻盈了起来。 　　“马修，我们去楼上看看。” 　　“嗯。别急，还是让活尸们走前面。” 　　马修从那螺旋楼梯朝上走，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转了一大圈就到了第二层，这里有一条幽深长廊，两旁都是一扇扇大门被开启的房间，这是之前活尸检查房间时打开。 　　走入最近左手房间，马修第一个反应是：这摆放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房间里种了两棵小树，小树枝杈都被修剪过，底部垫了柔软的鹿皮毯子，整个屋子里横七竖八拉扯着许多牛筋线，还有一个个打开的木箱。 　　吉赛尔第一个调查的对象就是这些天然开着的木箱：“这箱子里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不过被人拿了出来。看来，这里之前有人进来过，带走了屋子里的重要东西……” 　　“不。”马修摇头：“里面根本没有装任何东西。” 　　“你怎么知道？” 　　马修捡起一个木箱，手指从箱子内壁捻出一团东西，仔细看去就能发现是一小捋白毛。 　　“毛发？”吉赛尔顿时紧张起来。 　　“不用看了，这屋子就是这只猫的屋子。”马修瞥向一旁被牛角盔锁住后颈一脸呆滞的肥猫。 　　“猫屋？” 　　马修指了指那两棵醒目的小树：“以你的观察能力，不难看出来吧，那根本就是两根模仿树的模样的石柱，上面只是粘了一层软皮，再涂上颜料而已。” 　　“这树就是给猫运动玩的，制作者甚至担心这头肥猫从树上掉落，在地上铺满软皮毯子，然后是你手里的木箱子。” 　　马修将箱子在猫面前摇了摇，它眼睛也跟着转了转，果然有了点意识。 　　“猫是一种喜欢隐藏和伪装自己的动物，只要给一个箱子，一个洞，它们就想要钻，你没有养过猫吗？” 　　吉赛尔愣愣摇头：“我没有养过猫，只是在秘法会用猫做过实验。” 　　“难怪。” 　　接着俩人找遍了第二层的每一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上甚至看不见猫毛，但也仅此而已。屋内不论是柜子里还是床上，都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马修看了一眼肥猫，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我倒是有一个办法。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报什么恩？马修，我们帮了它吗？”吉赛尔眼里都是不解。 　　“我们放了它，不就是帮它重返自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这个道理，对不对？” 　　马修下令，牛角盔双手松开，肥猫落地后就一溜小跑往楼下跑去。 第64章 乌鸦 　　肥猫大概很久没有快跑过，一路小短腿前后拼命交替，但就是跑不快，四只脚在地上打滑摩擦，不时还要停下歇一歇，然后继续。 　　它一路滑下楼，滑过会议厅，跳进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活动小窗口。 　　马修让活尸们推了推墙壁，纹丝不动。 　　没办法，他只能招呼活尸小组用先前找来的大理石球暴力破门，撞了几下，空心墙壁哗啦一声坍塌开来，露出一个大洞。 　　浓重的臭鸡蛋气味从里头飘了出来，这臭气迅速将整个会议厅笼罩，马修能想到，正常人在这里多半已经昏迷或者中剧。 　　可惜，我们不是人。 　　马修等气味稍微消散一点，和活尸三人组钻进了这个墙壁夹层里，里面有一条迂回朝下的石板甬道。 　　果然，老宅拥有者人均地道爱好者。 　　马修腹诽了一句，手提炼金油灯，跟着前面打头阵的活尸一路往下。 　　走了两步，他突然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前胸不知怎么回事多了两根箭头，甬道内十分阴暗，根本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射出来的。 　　马修觉得伤口有点痒，箭头无疑淬毒。 　　不过目前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他打起精神继续往前，结果才走了两步，一把横向飞来的闸刀擦着他鼻子砍入了石壁内。 　　又走了一段，马修肩上中了一记短标枪，再走一段，他手臂上多了一堆毒针。 　　倒不是前面的活尸三人组不做事，它们受伤更重。 　　两头活尸都被砍飞了脑袋，躺在地上，失去脑袋还在双手并用往前爬，只有牛角盔一个还算身体完好，抗击打能力和反应都极强。 　　唯一的好消息是，后方吉赛尔毫发无损，伤害陷阱全被前面的活尸三人组和马修硬吃下来。 　　一行人终于到了甬道底部，这里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地下密室，长宽都有十尺，靠墙都是书柜，柜内摆满了各种书籍，书柜们拱卫的中央有一具灰白石棺。 　　棺椁长约两尺，边沿刻有水纹一样的花纹，石棺棺门上刻着一只收拢翅膀的乌鸦。 　　乌鸦石棺上蹲着那只白色的肥猫。 　　它用爪子挠着乌鸦的眼睛，挠了两下，它开始舔自己的爪子和尾巴，然后又一脸呆滞，仿佛忘记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了一样。 　　“吉赛尔，准备巫术。” 　　马修一边叮嘱，一边拔出腰间的巫术火铳，这东西原本属于拉穆尔，马修请教了鸟头骑士帕梅拉使用方法，说是要借鉴来设计鹰铳。 　　巫术火铳的使用不难。 　　拉开平衡栓后，瞄准对方，摁下纽扣按钮，就能够将里头的巫术火弹打出来，一次能打六发，用完就需要重新用魔术反应炉来装填。 　　马修将火铳的枪口瞄准石棺。 　　棺门终于晃了晃，肥猫趴在上面纹丝不动，依旧是一副呆滞的表情。 　　随着嘎吱嘎吱的沉重声音，棺门朝下滑开来，从中伸出一只苍白手臂来，手臂扶住石棺边沿，睡在棺内的身躯也慢慢坐起来。 　　“都死光了吗？真是一群毫无礼貌的盗贼……” 　　声音的主人碎碎念着，抬起头，然后眼睛恰好和一根黑洞洞的枪口对视，他下意识双手抬起，表示服从和投降。 　　“冒昧打扰，请原谅我们的毫无礼貌了。” 　　马修用火铳顶着对方眉心，这才仔细观察棺中人模样。 　　这人长相十分古怪，浑身惨白色的皮肤，鼻子坚挺，两侧耳朵很尖，灰色眼睛里有一点针尖般的黑瞳。 　　他穿着脏兮兮的鹿皮马甲，马甲上有很多衣兜，脖子上挂了一副用铜链子串上的水晶眼镜，下身是一条宽大的黑色直筒长裤。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很矮，大概只有一尺四，和冰原镇的半大孩子差不多高。 　　吉赛尔抬起手里的炼金油灯，照亮这棺中人的脸，让对方有些不适应，稍微用手遮挡眼睛。 　　“地精？不对，地精皮肤怎么会是白的……”红发女巫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地精模样的苍白男子挺起胸膛：“在下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法兰伦男爵，你们竟然敢入侵贵族的领地，还不跪倒在地，祈求我的宽恕！” 　　马修拉开巫术火铳的平衡栓，枪口下移顶在他脸上。 　　“慢着，慢着，有话好商量……” 　　自称法兰伦男爵的地精慌了：“你们不能杀我，我真的是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一世亲自册封的男爵，你们杀了我，就是和整个卡尔马王国为敌。” 　　“哦？奥拉夫一世国王都已经死了一百年了，用以前的国王来杀现在的贵族吗？” 　　马修笑眯眯将枪口缓缓移到他嘴巴上。 　　“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受到王国法律保护的贵族，我为王国出过力，我祖上为王国出过血，你们不能这样……好吧。既然如此，那么请允许我赎回自己的自由，请开价。” 　　地精依旧不死心，深吸一口气：“只要我能支付得起，我愿意赎回自己的自由！开价吧，盗贼。” 　　马修一火铳敲在他脑门上，打得地精抱头蹲下。 　　“你再废话，火铳可能就会走火，击毙一头潜伏在王国境内的地精叛徒，想必不论是国王陛下还是地精都可以理解。” 　　地精终于慌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过，我只是在这里搞研究而已……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求符合地精学者身份和人类贵族的俘虏待遇。” 　　“闭嘴，我问你答，要么你就永远给我睡在棺材里。” 　　地精老实下来。 　　“名字。” 　　“法兰伦男爵。” 　　看马修的枪托又要砸来，地精吓得双手抱头：“我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法兰伦男爵，我有国王签署的爵位继承宣誓书。” 　　马修皱眉：“你真的是法兰伦男爵？” 　　对方猛点头：“我真的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法兰伦男爵吓了一跳：“我和重伤的法兰伦子爵达成协议，我救他一命，他把爵位和领地转让给我，并且帮我保守秘密。” 　　“继续。” 　　马修的巫术火铳回缩少许。 　　“回来后他被儿子多伊尔给毒死了，我也没管他们的事，结果多伊尔火烧庄园，被外面防御工事的毒死了……我怕被人发现，就不敢出去，一直到现在。” 　　法兰伦男爵吞了吞唾沫：“那个，你怎么没死？” 　　马修指了指自己胸口和手臂：“你是说中了这些毒箭和毒针，还有毒气，以及你涂在墙上的魔药残余，所以觉得我必死无疑对不对？” 　　“这个……只是很意外，你完全不会觉得痛吗？” 　　马修火铳将地精脑袋顶得朝上扬起：“你为什么不躲子弹，你完全不怕死吗？” 　　地精高举双手。 　　“拜你所赐，让我衣服又弄坏了，而且我死了两个随从。” 　　马修指着地上两个无头活尸，这两位依旧十分忠诚地爬过来，探出手将法兰伦男爵的脖子抓住，这一幕吓得地精面无人色。 　　“他们死得好惨啊，你知道吗？你看，脑袋都没有了。”马修一脸沉重：“怎么说也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随从……” 　　“我赔你，我赔给你，让他们住手！” 　　两个无头活尸将他放下。 　　马修这才微微一笑：“开个玩笑，法兰伦男爵，我叫马修，同样是男爵，现在，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第65章 选择 　　“什么？你说，法兰伦庄园是你的了？怎么可能，你这是强占他人房屋，你这是霸凌……” 　　法兰伦男爵一脸震惊：“居然仅仅只付出了一枚金币，你们不能这样，这里是我的家园。” 　　“很抱歉，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自从被削掉了男爵头衔后，这里就归属于冰原镇，只是你一直在这里布下机关，让人没法过来顺利接收罢了。” 　　马修抬起食指：“所以，我要宣布的第一件事是，从现在起，法兰伦庄园属于我马修·俾斯麦。我拥有这座庄园的土地和财产所有权，遵守王国法律，履行纳税义务。” 　　“法兰伦，这里已经不属于你。” 　　地精男爵脸涨得通红，有点语无伦次：“明明是我先来的，不论是领地还是爵位，还是这座庄园，明明都是我先的……” 　　“很抱歉，要怪，就怪你不按时交税吧。” 　　地精男爵一脸不甘，他忍不住说：“我要去找国王申诉！” 　　“去吧，记得告诉国王，你就是私下购买了爵位后一百年没有交税的法兰伦男爵。” 　　马修笑眯眯说。 　　法兰伦男爵脸色为之一滞，他颓然地低下头，抱起旁边的肥猫：“那你要允许我整理一下行囊，我要带着‘白龙’一起离开。” 　　“慢着，我又没有允许你离开。” 　　法兰伦男爵气得捏紧拳头：“你抢夺了我的庄园，还要把我的自由也抢走吗？你的贵族精神呢！你这个恶魔！” 　　“对不起，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一般流程我都是灭口的。”马修咧嘴，巫术火铳对准法兰伦男爵的脑袋。 　　这位地精抱住怀里的肥猫，双眼紧闭。 　　马修看向旁边有些紧张的红发女巫：“不过吉赛尔心地善良，肯定不会让我这么做，那么，法兰伦，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既不能将你杀死，又不能放你走，你需要给我一个选择。” 　　吉赛尔稍微松了口气。 　　她开口说：“我记得，地精以契约为重，信仰工匠之神。地精诞生就会和‘新宝岛’签署第一份契约‘初衷’，以宣誓保证，绝不会对残害同类，也不会做出违背地精原则的事。” 　　“那么法兰伦先生，请你在工匠之神的见证下，与马修签订契约，保守秘密，绝不泄露。” 　　法兰伦男爵想了想：“但是人类经常不遵守契约，我怎么才能确定你们会放我离开？” 　　“你说得对。”马修点点头：“人类经常不遵守契约，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放你离开。” 　　地精一脸惊愕，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立马翻脸。 　　“所以想来想去，你还是留下。” 　　马修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更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法兰伦，我需要你给我当一百年随从，一百年后放你自由。” 　　“你怎么可以这样！”法兰伦怒道：“你倒不如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哪怕将我碎尸万段，斩掉脑袋，割掉喉咙，我都绝不会屈服！地精永不为奴！” 　　“你！你怎么能这样！” 　　马修拎着手中肥猫，用巫术火铳指着它胖乎乎的脑袋：“虽然我个人是和平主义者，但有时候为了自保还是不得不做出一些例外的事，比如说，这只猫故意使诈，害得我浑身中箭，差点就死在了这里。它还害死了我两个宝贵的手下。” 　　“你胡说，你的手下明明是活尸，本来就是死人！” 　　马修自顾自说着：“不杀了它，我实在没法对自己交代，这样一只邪恶狡诈的恶魔，必须让它接受巫术的制裁。” 　　他抓起肥猫，用巫术火铳顶着它脑袋，结果这肥猫依旧一脸呆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一命呜呼。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法兰伦声音嘶哑，挥舞双臂：“它只是一只猫，而且它智力有问题，脑子坏掉了，怎么可能引诱你们进入陷阱，你杀了我，你杀我吧，你放过它……” 　　马修摇摇头：“你骗不了我，表面上是你法兰伦男爵，其实这里的一切背后主谋都是这只恶魔所化的猫。” 　　法兰伦慌忙解释：“真的不是，它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一只野猫，第一次来庄园还很小，这么多年，只有它跑进来了。” 　　“它经常进来找我玩，陪我，但是我的魔药让它脑子越来越差，慢慢就变成这样，大多时候很笨，和它无关，我所说句句属实。” 　　马修摇头：“你被恶魔猫蛊惑了，我不怪你，不过这家伙，我一定要将它消灭，以伟大的万物主宰奥洛格之名，给我滚回地狱！” 　　“好，好！” 　　法兰伦一脸苦相，几乎要哭出来：“我签，我签，我给你干活一百年……你放过它，只要你放过它，我只有这一个朋友。” 　　马修看了看肥猫，摸了摸猫头：“好像的确是我看错了，嗯，的确是一只比较胖的猫而已，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吉赛尔，你说对不对？” 　　红发女巫被马修这一通表演弄得哭笑不得。 　　法兰伦站直了，将手放在石棺上面的乌鸦眼睛上，口中庄严宣誓：“我，法兰伦·乌鸦，在伟大睿智的工匠之神前承诺，为眼前人，马修·俾斯麦工作一百年，履行义务，完成责任，绝不拖延、违逆、背叛。” 　　说完，他又补充：“但是违背‘初衷’誓言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没问题。” 　　马修将巫术火铳插在腰间：“不过我并不信仰工匠之神，所以，接下来，我要用我的仪式来绑定契约。” 　　他让吉赛尔放下药箱，从里头抱出那盆盆栽，让法兰伦将手触碰低语幼体。 　　地精男爵不情不愿地照做，接着他身体哆嗦：“这是……什么邪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对劲……” 　　马修眼前浮现出数据。 　　活尸异种（已绑定象征）：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解除了两具无头活尸的绑定后，那两具尸体果然就再无任何动弹，彻底回归了死亡。 　　马修在石棺刚打开时就看出法兰伦不对劲。 　　那熟悉的苍白皮肤，以及灰白眼眸里的细小黑瞳，这些都是非常明显的活尸特征，眼前数据也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打定主意把法兰伦留下，这座庄园价值不菲，却能够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把白猫喂得白白胖胖，肯定有其专门的办法。 　　再者是，这里目前也缺一个熟悉环境的管家，解除那些机关和毒药对普通人来说太过于危险。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管家了，不再用法兰伦的名字，就用原本的乌鸦吧。” 　　乌鸦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晦暗的力量侵入了身体，这种力量无法抵挡，而且能够随时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一脸吃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改造的身体都完全没法……” 　　“你去过冰原吗？” 　　乌鸦点头。 　　“那你大概应该知道，冰原深处，一道裂谷之后，有一座远古石城，我以前睡在那里，所以，外面活尸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不让人打扰我睡觉。” 　　马修索性将这个假身份贯彻到底。 　　乌鸦眼睛睁大：“你是活尸之王吗……天哪，难怪杀不死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毁灭世界吗？” 　　马修大怒，明明是你看起来长相反派吧，装什么正义的伙伴！ 　　“不，我只是要种植一些作物，所以，你的庄园被我看上了。” 第66章 尸化 　　乌鸦的身世并不凄惨。 　　和大多地精一样，他出生在新宝岛上，聪明好学，很快就成为了地精工程师。不过闭门造车不可取，和大多地精学者一样，他跟随地精商队的船只开始四处游历，寻找原料的同时设计自己的装置。 　　一百多年前不比现在，“绯红之灾”肆虐罗斯特大陆，留下一地狼藉。五大国都耗尽力气，但余祸未了，军队长期清理绯红之灾的余孽。 　　混乱时期向来是盗贼出没，暴乱频繁，哪怕是一向中立的地精商队也遭到了几伙逃兵和海贼的袭击。 　　抵达北方海峡时，乌鸦打听到了一个奇特的传闻：卡尔马王国有不死人的传说。 　　卡尔马王国以北的寂静之墙外有活尸，地精学者们是知道的，但不死人却是活生生的人，这一点引起了乌鸦的兴趣。 　　于是他说服了商队头领，进入卡尔马王国的地界，然后就遇到了正在陷入苦战的卡尔马军队，其中带队的指挥官正是法兰伦。 　　地精是不允许介入人类争端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也是地精得以在任何人类地域畅通无阻的关键。 　　一直以来，地精以商队和工程师闻名五大王国，他们有优秀的机器和杰出的商品，只做贸易流通，并不管怎么应用。 　　这回同样。 　　卡尔马人一如既往不怕死和疯狂，军队以巨大人数劣势杀退了数倍于自己的盗贼，但指挥官法兰伦已经奄奄一息。 　　于是乌鸦和他达成了契约，用地精的特制药物救他一命，不过需要换取他的爵位和领地。 　　法兰伦同意了，也的确摆脱了死在战场的悲剧。 　　于是顺理成章的，乌鸦被伪装成了法兰伦的私生子，并且包裹全身，避免被看出地精的身份来。 　　法兰伦的确坚守了承诺，不过他没死在战场，却被怀恨在心的儿子多伊尔给毒死在庄园里。 　　但这些对乌鸦都不影响，他需要庄园作为自己研究的据点，用来调查所谓不死人的传闻。他一边改造庄园，一边委托地精商队收购关于不死人的情报。 　　几个月后，商队传给乌鸦消息。 　　不死人的源头不在卡尔马王国，而是在阿基坦王国，那里的贵族调制出了一种奇特的酒，能让人陷入一种疯狂兴奋的状态，那段时间里不怕疼痛，脑子里也失去理智。 　　这种酒一度被阿基坦禁止，不过还是在地下黑市悄悄流通，几乎是一种上瘾的毒药，却能够带给人前所未有的暂时欢愉。 　　传到卡尔马王国后，和活尸的传说混淆交融，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不死人的说法。 　　这一点让乌鸦十分失望。 　　不过既然来到了卡尔马王国极北之地，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寂静之墙外，那神秘又充斥死亡气息的冰原总是对学者们释放着致命的诱惑。 　　他花费了五年时间收集关于冰原的资料，整理行囊后带着两条狗独自上路了。 　　越过寂静之墙后，乌鸦手中辨认方位的机器也失效了，两条狗狂吠不止，根本无法安静下来。 　　活尸们不断出没，却无法识别乌鸦，只是杀死了两条狗。 　　说到这里，地精工程师露出骄傲的神色：“因为我做过大量测试，发现冰原上的活尸识别敌人的方式有三种，一是呼吸，二是身体温度，三是魔术反应，也就是说，只要既没有呼吸，身体也没有热度，也不利用巫术，那就不会被它们认为是入侵者。” 　　“所以我制作了一整套工具，从头到脚套起来，依靠背上的罐子和气囊呼吸，这样就不会对外呼吸。” 　　“包裹身体的外表烧了双层的玻璃，因为中间有水，表面温度很低，所以表面温度和周围是一样的。” 　　“最后一点反而是最简单的，这一套本来就是纯粹的机械工具，所以也没有依赖任何魔术反应……” 　　马修听得心理佩服。 　　乌鸦所展现出的动手能力和总结理论都很强，已经有科学方法论的雏形，更难得的是很有耐心。 　　这一点让马修觉得，自己这个管家有点物超所值。 　　“前面都很完美，避开了所有活尸……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乌鸦有点沮丧：“靠近那裂谷的时候，出现了一头魔灵，手持长剑，一剑我就被刺穿了心脏。” 　　“那是使徒异种，拥有至少2200庇的魔术反应。”马修随口说道。 　　“2200庇！难怪……” 　　乌鸦脸色悚然。 　　“继续。” 　　“哦，然后我就摸出了一瓶假死药剂喝下。”地精学者辩解：“我也是有很多准备的，只是他动作太快，一出现就把我心脏给捅穿……” 　　“假死药剂能够让身体暂时陷入一种沉睡，争取抢救时间。” 　　肥猫一下子跳入乌鸦怀里，蜷曲身体打了个哈欠。 　　乌鸦摸着白毛的脑袋：“我就接连喝下了超快速再生药剂、圣植修复药剂，这两种药都是非常稀有的魔药，能够让我的心脏迅速再生……我一路从冰原上跑了回来。” 　　“可回来我才发现，我皮肤变成了活尸一样的白色，还是会感觉到饥饿……但可以用矿石和魔术反应来作为粮食……” 　　乌鸦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我开头大多时间都在沉睡，游荡在宅子里，后来我不断给自己放血和进行各种药物刺激，慢慢沉睡时间就变少了，到现在，几乎不用睡觉。” 　　“只是又有了一个副作用，我身上会释放出一种毒素，让普通人身上出现不适感，头晕恶心，长出红色小痘，然后进一步溃烂身体……多伊尔就是这样死的。” 　　马修皱眉：“辐射反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百年来做过太多的实验，互相混合，我已经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次还是哪几次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乌鸦叹了口气：“我现在只能呆在庄园里，出去就会被人当成怪物，连新宝岛也回不了，地精也会有同样的症状。” 　　马修有一个猜测：“吉赛尔，看看四周有没有魔术反应。” 　　红发女巫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看魔数晶上有无波动。 　　“是这里，这个石棺有问题。” 　　吉赛尔专注地凝视着眼前这一具平平无奇的古朴石棺：“魔术反应……430庇左右，但到底属于什么元素的波动还不清楚，我需要进一步的测试和查证。” 　　“石棺？不是我，是石棺吗？”乌鸦愕然：“可是明明我出去之后，有人靠近我也会有同样的症状……” 　　“是因为辐射。”马修说：“因为你长期躺在石棺里，或者和它近距离，也会被它辐射所影响，简单来说，你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微弱的辐射源，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致命的毒。” 　　“原来是这样吗？”乌鸦突然高兴起来：“那我岂不是可以回新宝岛了？” 　　他立马又想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眼前人掌控，不由又心思复杂：如果马修没有来，他肯定还会以为是自己本身的问题，但马修破解了毒素之谜，却又让他的自由受到另一重限制。 　　命运真是反复无常。 　　马修问他：“这一具石棺，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啊，是从这里地下深处挖出来的，当时在改造庄园，地精工程队就挖出了一块非常坚硬的奇特石头，然后我就让他们保留，让我自己来处理。” 　　“石头内包裹了许多冰晶模样的矿石，我将它们都挖了出来，恰好剩下的大小和一个棺材差不多，我就放在地下室留给自己用了，睡着比较暖和，比暖石还要好用。” 第67章 魔术反应堆 　　一直静静旁听的吉赛尔突然说：“那些冰晶状矿石，是不是看起来像石英，比石英要更加坚硬，遇水会融化？” 　　“是的，我做过一些实验，发现这种神奇的石头能够融入水，但水分蒸发后就会变成固体，遇火会发出剧烈反应，甚至会爆炸。” 　　地精说：“所以我就放在玻璃瓶内，一直隔绝起来，不过这种矿石我也不知道怎么使用。” 　　“请把那些冰晶矿石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乌鸦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书柜：“就在那后面的储藏室里，书架上有一个扳手，打开就能进入储藏室。” 　　马修走过去，果然发现书架旁边有一个可以扭动的转盘，拉着把柄扳手一拧，书架就朝旁边滑开，露出里头另一个长宽三尺的小房间。 　　这房间里摆放了各种玻璃仪器、铜瓶、铁盒、成堆的铁锭和铜块，放在干草堆上的整齐木料，成卷的铜丝和铁丝，以及一个个不知道藏有什么的木箱。 　　外头的地精说：“里面那个用铜线缠住的光口玻璃瓶里，就是那种矿石。” 　　马修将玻璃瓶翻找出来，递给吉赛尔。 　　吉赛尔打开瓶塞，先是细细嗅了嗅味道：“无味无色，纯度很高。” 　　她戴上一副布手套，然后问地精要了一支木镊子，这才小心翼翼从瓶口夹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晶体，放在手掌心。 　　吉赛尔口中低声念了一会儿咒语，那晶体在她掌心融化开来，沿着她的掌纹四处游荡，很快它们又凝聚成一团，接着恢复原本的晶状物。 　　“不需要巫师杖的巫师……”地精看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不可能，人类不可能做到，巫师教授也没法不用巫术道具。 　　虽然乌鸦在新宝岛专精的是建筑工程学和机械，但他对巫术一点不陌生，每一个地精工程师都需要通过巫术基础知识考核。 　　如今罗斯特大陆已经是巫术的时代，如果不能顺应时代，就无法研发出人类需要的机械和商品。 　　巫师基础百科全书里就说过至关重要的一点：魔术反应既不会凭空增加，也不会凭空减少，推动魔术反应需要特殊介质，这个介质需要精密的设计与合适的材料，没有巫术道具，任何人都无法即时制造魔术反应。 　　难道说这个女巫手掌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或者说……她这根本是一只假手，其实是一件巫术道具。 　　只有这种可能了。 　　吉赛尔却一脸兴奋，碧绿眼睛闪烁着喜悦：“马修，这是天然的魔术材料，属于水元素一系，所以亲和水分，但高温很容易让它平衡断裂，直接会形成魔术反应。” 　　“我需要解剖一下这块晶体内部才能验证猜测，乌鸦先生，可以吗？” 　　地精本来想要拒绝，但看到马修的脸色，知道哪怕拒绝也没用，现在这座庄园已经属于马修。 　　他点点头，乌鸦也想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 　　吉赛尔将那一整块矿石倒出来，晶状矿石呈半透明状，长六寸，宽四寸，边沿还有些灰黑色的石屑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请把明火和高温物拿远一点，还有，金属物也不要靠近，避免可能产生魔术反应。” 　　提醒了马修之后，吉赛尔就专注于眼前矿石。 　　她用一把尖头小刀小心翼翼将外层的冰晶状矿石剥离下来，动作轻柔，每剥离一片就放在旁边铺在地上的白布上面。 　　整个流程不断重复，约莫剥离一百多片晶体后，里头的矿石表面变得光滑圆润，椭圆形透明晶体里有一个眼熟的容器。 　　乳白色的容器拥有一个半圆把柄，内里凹陷，可以盛放什么东西，里面或许装了什么东西，只是黑乎乎一片，往里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光被某种奇异力量屏蔽了。 　　“杯子？” 　　“杯具？” 　　马修和地精异口同声。 　　“不是杯具，也不是杯子。”吉赛尔一脸严肃，用木质镊子指着里头那杯形物：“这是远古时期的魔灵，不过现在应该叫魔灵残骸。” 　　可马修眼里，这明明就是一个白色马克杯，只是杯子里头黑漆漆一片而已。 　　“这是一个亲和水元素的魔灵，因为某种缘故内部魔术反应泄露，导致水元素和周围的泥土砂石发生反应，形成了这一层水元素魔术晶体，将它本体残骸包裹起来，沉入地下。” 　　吉赛尔指着地上那一具刻有乌鸦的石棺：“这外面的一层矿石是受到内部多年影响。一般来说，要形成这样包裹状沉积物至少需要三千年，经年累月，外面石壳本身的元素平衡被打破。” 　　世间万物都是有地火水风四种元素组成，它们以基础的四面体模型保持微妙平衡，魔术反应就是利用其失去平衡导致能量引爆的过程。 　　“水元素会朝着魔灵残骸的方向汇聚，这种吸引力影响下，外部石壳天生就元素失衡，魔术反应一直在进行，不断吸附水元素，又不断被内部魔灵夺走。长期以来就会形成天然的魔术回路……”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这块石棺是魔术反应物……” 　　“没错。”吉赛尔自信道：“它就是一个天然的魔术反应物，或者严谨一点，魔术反应堆。” 　　魔术反应堆大多由巫师们精心打造，是巫术道具的充能装置，也是要施展一些大型巫术必备的原料。 　　“因为魔术反应不断泄露，导致外面靠近的人就会产生生理不适，甚至会身体溃烂而死，没有经过专门学习的人，面对魔术反应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地精乌鸦听得有点蒙：“你是说，这东西是一个天然的魔术反应堆？我一直躺在里头，这才是毒素的真正原因？” 　　吉赛尔点点头。 　　马修脑子里飞速整理了一遍眼前的情况。 　　石棺造成的魔术反应外泄，看起来这就和核辐射类似，不过其威力要小很多。这个世界的巫师竟然已经开始制造和利用魔术反应堆这种东西，他心里警惕，必须步步小心，一点也不能小看任何人。 　　“不过魔术反应堆没有任何处理，泄露了这么多年，魔术值应该已经下降了很多，430庇左右的波动还会持续降低，直到外界彻底平衡里面的元素。” 　　吉赛尔将魔灵残骸小心翼翼收纳回玻璃瓶里，盖上塞子。 　　“那这个杯子……魔灵本身岂不是更危险？”马修问吉赛尔：“不需要将它深埋处理吗？” 　　“不用。”吉赛尔摆摆手：“这是魔灵残骸，魔灵也是非常精密的大自然造物，一旦衰败或者损坏，就会不断泄露魔术反应，到一个临界值后也就相当于死亡了。” 　　“这个魔灵残骸本身的波动只有不到10庇，非常微弱，不会对人造成影响，倒是外面那个石棺，才是它所有魔术反应真正聚合的地方。需要谨慎处理，最好立即深埋。” 第68章 庄园布置 　　马修暂时关闭了地下室，按照吉赛尔的建议，让地精用铁锭将石棺外面层层堆叠包裹起来，这样能极大程度抑制魔术反应的外泄，它们会通过金属这种特殊的传递材质形成平衡态。 　　这魔术反应堆马修另有用处，不过眼下，他还是将精力回到庄园本身的改造上。 　　他先是走到那个标志性的长条状会议厅里。 　　“暖石桌椅都不用动……你还挺会享受的嘛，这么多暖石，你是怎么找来修筑的？” 　　跟在马修身后的乌鸦正在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他抖了抖鹿皮马甲上的灰尘，骄傲地道：“这些都是让地精商队运来的，然后我花费了所有积蓄，让地精工程队在这里重新改造了庄园。” 　　“这座庄园的改装图纸由我一个人独立完成，采用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的雄浑神圣教堂样式，颜色以灰白为主，符合北方的冷峻森严气质，同时内部不论是桌椅、床榻还是书桌书柜的样式都是精挑细选……” 　　“从建筑工程学来讲，庄园结构统一扭合，稳固耐用，据我预估，能够抵抗大多风暴和地震，只要没有纯粹暴力破坏，自然状态下保存五百年毫无问题。” 　　乌鸦一说起自己专业，地精工程师的兴头就上来了，滔滔不绝，也不管马修想不想听。 　　“停。” 　　马修比了一个手势：“大体上我明白了，下面我说，你听。庄园需要调整。” 　　“这里很完美……” 　　接触到马修不善的眼神，乌鸦缩了缩脖子：“是，男爵大人。” 　　“很好，现在我说你记。” 　　马修走到阶梯正门处，望向四周雕刻着乌鸦的城墙：“首先把乌鸦标志都给取下来，过去的族徽不需要了。” 　　乌鸦懂，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男爵大人，那么请问，俾斯麦家族的族徽标志是怎样的呢？能否给我一个样本，我好方便仿照安置在墙上。” 　　“你没听明白吗？乌鸦，不需要，那种东西并不需要……” 　　马修说：“不用高高在上，这个庄园不仅仅是我的个人宅子，更是我要完成培育物种的实验场所。” 　　“所以，一切浮夸的，不实用的东西尽可能拆除，墙壁足够坚固，不过墙头还需要插上生锈的铁钉，这样很有效。” 　　“然后是清理院子里的空地，那些枯树全部砍掉，地面需要用农具翻一翻。” 　　“室内房间不用的锁起来，一楼的两个杂物室给我收拾出来，一间我自己用作书房，另一个给吉赛尔，楼上保留我们三人的卧室就可以了。” 　　“是，男爵大人。” 　　乌鸦站挺，又搓着手说：“男爵大人，我能不能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那个，二楼白龙的房间能不能保留呢？它已经习惯在里头睡觉，在其他地方休息会不习惯的……我一定会把里头打扫得干干净净，绝无任何异味。” 　　乌鸦脸上带着卑微讨好的笑容。 　　“没问题。”马修突然想起：“你平时是从哪儿弄来食物喂猫？这附近没有什么动物，一个月商队才来一次。” 　　“冰原。”地精看着脚边在舔毛的肥猫，露出满足的笑容：“冰原上有很多冻鱼，只要夜晚去冰原，活尸就很少出没，这时候就能凿开冰块，从下面挖出鱼来，那些鱼大多还能吃，白龙不能吃的，我就吃掉。不过还是有一些尸体太臭了，我只能丢出墙外。” 　　“自从尸化之后，我哪怕吃坏东西，也只会呕吐和腹泻，倒是不会死，所以吃这些东西也没问题。” 　　马修突然想到：“在冰原上时活尸还会攻击你吗？” 　　“男爵大人，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 　　地精吞吞吐吐半天才讲了出来。 　　的确，被使徒异种杀死就会变成冰原上的活尸，活尸之间是不会互相厮杀的，这也是极地活尸被印入意志的铁则。 　　但万事都有一些稀有例外。 　　比如马修和吉赛尔就各有状况。 　　地精工程师乌鸦用苍白的手指摸着眼镜链子：“去给白龙挖鱼的时候，我也会顺带做一些研究，比如说提取一些活尸的头发，血液，皮肤之类用来试验，想要弄清楚到底尸化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很多活尸就不怎么配合，经常疯狂挣扎逃跑，就让我很为难。” 　　“半个多月前，有次我在一艘沉船旁边找到了一只活尸，准备将它手指切一根下来采样……不过它突然发狂，居然在那里把我收集的冻鱼都给撞碎了，最后我一气之下就弄断了他的左臂。” 　　“左臂？” 　　马修猛地想起，他最初转生过来遇到的第一头活尸，就是出来就给自己透心凉的那位，它在外面转了一圈，结果左边肩膀都被扯没了。自己一直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 　　“那一艘沉船是不是三桅杆，船艏朝天，船尾大半陷入冰层里？” 　　地精管家点头，一脸愕然：“是啊，大人，你怎么知道……” 　　马修这才明白，原来俩人的命运在最初已经互相纠缠。 　　乌鸦则是心里一凛，眼前这位，年轻瘦弱的男性躯体不过是一种故意伪装，真正身份是从那座恐怖的远古城市复苏的古代尸王。 　　冰原上游荡的活尸都是他的臣民和手下……他当时居然就在凝视着自己…… 　　地精群体大多见多识广，可马修展示出来的东西几乎全部都是超越乌鸦认知的盲区。 　　他能够直接将某种诅咒一样的意志刻在自己灵魂上，让自己完全无法反抗。 　　活尸越过古老分界线的寂静之墙，只为忠心耿耿执行他的命令——活尸丢了脑袋也会死，这个人却能让无头活尸继续前进，要不是乌鸦亲眼见过，简直无法相信。 　　他完全不怕毒素和皮肉伤，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真正意义上受伤。 　　就连他的那个女扈从，都能够完全不符合常理地用手施展巫术。 　　所以说。 　　冰原难道一直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之下吗？ 　　乌鸦心里害怕之余又隐隐亢奋。 　　这样一位连时间都无法侵蚀毁掉的魔王，必定是为了某种隐秘理由伪装融入人类群体。 　　他之所以会找到自己，毫无疑问也只有一个理由。 　　自己是一个地精工程师，具有他需要的才能。 　　魔王也需要依仗地精的工程学！ 　　也就是说，自己毕生所学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乌鸦完全忽略了自己也是活尸的这一点，心里为自己富有逻辑的推理而自得，同时又对未来憧憬。 　　想必未来会有很多战争与阴谋，血与火的交融，这些帷幕之下也会有建筑和器械刻上自己的名字，留下属于地精大工程师“乌鸦”的传说，名留青史…… 　　地精工程师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这就是地精崇尚的务实精神，认清现实，并且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大人，属下一定忠实执行您的要求！” 　　乌鸦抬头挺胸地表示决心。 　　马修对他的莫名精神有点奇怪，但也仅此而已。 第69章 俾斯麦庄园 　　三天后的夜里，俾斯麦庄园的改装初步完成，外围墙垣上的药物被洗掉，露出更显灰白阴冷的青白色石砖，只是表面仿佛被镀了一层釉般光滑，墙壁顶部乌鸦雕塑被拆除，取而代之是一根根生锈的铁钉。 　　“看起来是不是觉得有生气多了？”马修站在外面，看着围墙很满意。 　　“是的，大人……” 　　乌鸦却觉得，这完全是另一种形态的阴森和恐怖。 　　仿佛历经时间的锈蚀铁器，墙面上浇上的水凝成了冰，皎洁的月光在上面折射出一层让人不适的白晕，站在门口是两位身着僧侣袍、黑布遮住面庞的活尸守卫，这种亵渎与混乱的邪恶感让乌鸦不寒而栗。 　　果然，魔王特质没办法彻底掩藏，审美中就会不经意暴露。 　　“马修，你这是在仿造寂静之墙的结构吗？在墙上淋水结冰，避免有人攀爬？”吉赛尔仔细看着墙壁，似乎看懂了一点。 　　“对，实用最重要。不要让人来影响我的农场试验，做好良好的防护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往前走了两步，马修看了看守在雕花铁门两侧的两名活尸守卫：“门口还是不要守了，一般关闭就行。” 　　活尸在卡尔马王国依旧是一种恐怖的禁忌，如果被圣光骑士或者其他平民发现，那就麻烦了。 　　吉赛尔也表示认可：“法兰伦庄园本身的历史就已经比较引人注意，还是不要过于张扬，而且，镇长和士兵中队队长应该也会来一趟，完成契约手续吧？” 　　“那倒是没问题，我早就做了打算。往里走，吉赛尔，里面才是这座庄园的核心。” 　　活尸守卫将雕花铁门朝两侧拉开，马修在前面带路。 　　入口的碎石路径直抵庄园主宅，圆形门厅里已经拆除了破旧地毯，露出完整的浅褐色炻瓷地砖，其自带的白色纹理显得古朴典雅。 　　穿过门厅，后方的会议厅做过细致打扫，暖石桌椅保持着整齐的安静，只是壁炉边的墙上挂了一副用木框框起来的画。 　　画上是两头青面獠牙的活尸，俩人正一前一后在掐一个男人脖子，男人被掐得舌头拉得老长。下面写着这幅画的名字：正义必胜。 　　古怪的名字配合怪异恐怖的画风，让乌鸦不敢多问，生怕触动了男爵大人什么禁忌。 　　但马修倒是非常有兴趣地给他介绍：“这位就是曾经造成冰原镇惨案的幕后黑手，叫做格雷戈里，当然，是被制服的这位……” 　　地精管家心里了然，果然，是得罪了大人被大人的活尸卫队给干掉了。这种画是类似于大人干掉敌人之后的收藏癖。 　　打开会议厅另一端的大门，穿过宅子，后面是幅员辽阔的院落。 　　之所以叫做法兰伦庄园，就是因为这里有大片的农田土地。 　　在卡尔马王国，通常庄园是一个聚居地群落，内部有耕地、公地、庄园主宅邸、雇农住宅几个最基础的结构，庄园归属庄园主，雇佣农夫在这耕种土地。 　　农夫提供劳动力，庄园主提供给雇农庇护和雇佣金，一般是相对长期的雇佣关系。 　　法兰伦庄园也不例外，作为以法兰伦子爵名义建造的庄园，宅邸只占据了极小一部分，整个庄园占地100亩（1亩=666平方尺=666平方米），这在地广人稀的卡尔马王国里也只算是小型庄园。 　　农田和宅邸是分离开来的，需要越过高大的主宅才能进入农田地带，后面有一条直道，两侧的土地都属于庄园所有，边界处有石碑。 　　由于卡尔马王国土地大多难以耕种，非适宜耕地仅仅是看着辽阔庞大，其实用处很小。 　　马修停步在宅邸外的一小片土地前：“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它们培育出来。” 　　道路两侧，不同区域排列着三种被种入土地的植物。 　　左边淡绿色植物有一根螺旋状的茎，没有叶子，体表长着一层细密绒毛，这当然是冰萝。 　　右边石碓里是灰绿的薄片叶状植物，看着仿佛趴在地上，薄薄一层，紧紧贴在石头表面，这是叶状地衣。 　　最后是长着米粒般的粉色花串的寒辣蓼。 　　“大人，这三种植物长得真快。” 　　地精管家记得：“明明三天前，它们都只有一株而已。” 　　这三种作物都各有一小簇，在寒风中茁壮成长着。 　　马修扫眼看去，这三种产量数据一样的植物数量也是同样，每种各有三株，平均一天生长一株。 　　不过这也是初期，一旦数量上去了，增殖速度将开始迅速攀升，往后产量就会疯狂提速。 　　马修最初决定种植这三种作物时就仔细想过。 　　能够在冰原上顽强生长下去，说明这些物种极度抗寒，汲取营养能力很强，而且冰原上活物无法生存，没有昆虫帮它们授粉，就需要自我完成繁殖。 　　简单推理一下就不难判断，它们能够独立完成繁殖过程。 　　地衣是一种由菌类和藻类混合的产物，它原本就能够自我分裂，从自体上断裂或脱落就能够发育成新个体。 　　剩下两种。 　　冰萝和寒辣蓼也同样是无性生殖，有一株能生长下去，就必然能够不断滋生出幼体。 　　“还需要时间。” 　　马修这时候转向另一边，靠墙处，有一片小小的嫩芽钻出来，只是过于细小，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 　　低语枝蔓：低语者的伴生守卫。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好在他眼睛能够进行参数分析，所以能够确定，这就是自己从远古石城里得到的那枚种子。 　　也不知道要多久，它才能成长为那巨大无匹的低语猎手，马修只能慢慢摸索和等待。 　　吉赛尔问：“乌鸦先生，我需要更多的书籍，不过你这里只有工程学、机械和动力学方面的书，不知道能不能从地精商队里购买一些其他相关的书？” 　　“吉赛尔小姐，当然可以。” 　　乌鸦挺起胸，不无骄傲：“购买书籍和稀有物，找地精商队绝对不会有错。虽然价格可能会昂贵一点，但知识和宝物本来就是昂贵的奢侈品，不是吗？” 　　“别废话。”马修提醒。 　　“是，大人……” 　　乌鸦赶紧说：“地精商队在每个王国都有分支，卡尔马王国的商队我是认识的，只要通过地精之间的信阀，就能够向他们下订单。” 　　说着，他从宽大的裤兜里摸出一只鸟——准确来说是一只麻雀。 　　这麻雀和普通麻雀没有任何区别，要说唯一不同的点，就是它一副困顿的模样，站在地精管家苍白的手掌上脑袋一啄一啄的。 　　“醒醒，信使，醒醒。” 　　乌鸦喊了好几声，麻雀依旧在打瞌睡。 　　这让地精管家有点脸上挂不住，于是抓了一把碎米粒般的东西出来，麻雀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不断啄食。 　　“这是地精信使，它们是由我们从小养到大，能够找到其他信使传递情报，不过因为经常要飞很远，非常疲劳，大多时间都在睡觉蓄养精神。” 　　乌鸦摸出鹅毛笔，在纸上写上古怪的文字，中途他还问：“吉赛尔小姐，你要订购什么样的书？” 　　“药剂学，植物学，魔灵相关，还有古代残缺文献的收纳书……” 　　乌鸦顿了顿：“这些书都比较昂贵……哪怕每种一本，都需要至少五十枚金币。” 　　马修咬牙说：“买。” 　　吉赛尔朝他露出笑容：“让你破费了。” 　　马修一脸老父亲的慈爱：“再穷不能穷在起跑线上……只要是买书学习，我都是支持的。” 　　这时候吉赛尔突然惊呼一声：“快白天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一路跑向二楼卧室。 　　乌鸦一脑子疑惑，这两句话都很正常，怎么连在一起就觉得那么古怪呢。 　　“换身干净衣服，跟着我去镇上办理庄园最后的手续。”马修说：“还有，戴上黑水晶眼镜，免得吓到人。” 　　“是，大人。” 第70章 插曲 　　步行走到冰原镇的时候，马修发现小镇上乱糟糟的，出现了很多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这些男人大多一脸桀骜，要么脸上和脖颈上就有伤疤，有一种难以隐藏的凶悍。 　　肉眼可见的，小镇上分成了两个群体。 　　一群是冰原镇的原住民，他们和新来的人很少有交集，看着新来者的眼神也都是警惕和忧虑，由于被活尸袭击导致幸存者十不存一，原住民反而变成了这里的极少数。 　　另一群就是这些新来的男性，他们互相之间也在骂骂咧咧，小规模摩擦斗殴，看到女人路过就会挤眉弄眼和吹口哨，看起来一副精力亢奋得不到发泄的模样。 　　马修观察他们的同时，这些人也注意到了马修。 　　黑发黑瞳的青年，身后跟着一个穿黑礼服背箱子的白皮肤地精，这组合实在让人很难不在意。 　　“这是哪家的少爷，跑到冰原镇来玩大冒险？兄弟们，只要他奉上一百枚金币，就教教他。” 　　说话的是一个高两尺的壮汉，他上身赤裸，身上纹着一条缠绕胸口的蛇，蛇身一直盘旋到他脖颈，看起来就仿佛蛇头和他本人的脑袋融为一体。 　　蛇纹男身后跟着五个同样壮硕的男人，他挡在了马修面前，扭了扭脖子，吊梢眼瞥着马修。 　　“放肆！” 　　地精管家怒道：“一群渣滓一样的东西，也敢在这里挡住大人的脚步！” 　　马修听得一愣，乌鸦这家伙进角色还真快。 　　蛇纹男和周围他的兄弟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瘦子，一个矮子地精，居然敢骂布鲁克大哥！” 　　“看样子得好好陪他玩玩。” 　　“大户人家的少爷果然是不懂到底应该怎么和人说话。” 　　几个壮汉围过来。 　　蛇纹男布鲁克低头，看着打哈欠的马修：“你不怕吗？这位男爵小少爷？还是说，你认为我们不敢动你？” 　　一个壮汉一手抓向马修：“布鲁克大哥，我来好好教训一下他，给他活动一下筋骨，绝对不会……” 　　砰！ 　　壮汉捂住自己小腹，手指间鲜血泊泊而出，他张了张嘴，脸上全是惊恐，整个人坐在地上哀嚎着。 　　在他对面，黑黝黝的枪管上冒出白烟。 　　“你为什么不躲呢，不怕死吗？” 　　手持巫术火铳的地精管家面无表情，罩住眼睛的黑水晶眼镜让他看起来无比冷酷。 　　马修心里腹诽，乌鸦这家伙倒是学自己学得挺快。 　　蛇纹男布鲁克一脸铁青，这弄得他有点骑虎难下。 　　但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马修这个主事人：“这位男爵少爷，我为之前的冒犯和鲁莽而致以真诚的歉意，请你原谅我的行为，我的兄弟受了伤，需要紧急医治……请允许其他人带他去找药师，我不会走，就在这里。” 　　马修高看了他一眼：“可以。” 　　布鲁克朝身后摆摆手：“还不快带库克去找药师！你们想他死吗！都走！” 　　几个手下这才慌忙抬起中了枪伤的库克，一路逃走。 　　“你的怒火就由我来承担责任，这次原本也是我引起的，和其他人无关。” 　　布鲁克抬起头，一脸坚毅。 　　“古惑仔不用脑，就一辈子都只是古惑仔……” 　　马修摇摇头。 　　布鲁克不解：“古惑仔是什么？我们并没有加入过这种组织。” 　　“古惑仔就是指你们这种喜欢用暴力达成目的的混混，是一个说法。” 　　马修打了个哈欠：“让我猜一猜，你一定很讲义气，然后喜欢和你的兄弟们一起找人干架，裸露上身和纹身是为了让人怕你，但遇到完全不怕你的，你也没辙，是不是？” 　　布鲁克一阵语塞：“我们不会欺负弱小……只是……” 　　“只是看到我和我的管家，穿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又像是过得还不错，心里不免对自己的际遇非常仇恨，于是将这种不爽发泄在我们两个孤立无援的外人身上，对吗？” 　　马修看着对方脸色不断发白，继续说着：“然后呢，被巫术火铳打了一枪后脑子清醒了，想要认输求饶，但这样不符合你在兄弟们面前的大哥风格，所以你把他们支开，方便向我求饶，对不对？” 　　布鲁克张了张嘴：“你……你到底是谁？” 　　地精管家心中佩服，不愧是大人。 　　不仅要力量上压制对方，还要从心理和智慧上摧毁对方，彻底将敌人抵抗的意志碾碎，这就是古代魔王的风格吧…… 　　“马修·俾斯麦，俾斯麦庄园的主人。” 　　马修今天心情不错，不介意给对方指出一条路：“布鲁克，做事多用用脑子。遇到贵族也好，富人也好，收起你那短视又情绪化的仇恨，从对方寻找能够给自己创造价值的机会，眼光长远一点。” 　　“不学会这一点，你永远只能是一个古惑仔，和你所谓的兄弟一起打架，然后打死别人，或者被人打死。你的命运就是这样。” 　　布鲁克捏紧拳头，梗着脖子：“你们这些生来就家境优渥的人怎么明白普通人的辛苦！我们缺乏的只是机会！机会全被你们抢走了！” 　　马修冷冷看着他：“那你就继续愤怒地自怨自艾下去吧，下次，你如果再敢挡在我路上，爆开的就是你的脑袋。” 　　布鲁克脸憋得通红，他想要放狠话，但他知道这只会自讨苦吃，他想要求饶，但对方完全洞悉预判了自己所想，这样只会显得自己愚蠢而卑微。 　　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贵族少爷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难受，哪怕以前被人打个半死，丢在牢里，被酷刑，被出卖，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就仿佛，自己只是一只奋力在草堆里爬行的蚂蚁，被路过的巨人瞥了一眼，自己就毫无秘密可言。 　　“马修，马修，你没事吧？” 　　远处一个肥胖的身影一路吃力地跑来，人还没到，宏亮的声音已经响起：“布鲁克，我警告过你不要闹事，看来你脑子还是不清楚。里弗斯，把这家伙给我抓起来！” 　　布鲁克低头站在原地，仿佛呆滞了一样。 　　马修制止了里弗斯动手的行为：“没事，卢卡斯大叔，我只是和他聊了聊，火铳走火而已，不用担心，我没事。” 　　来人正是候补副队长卢卡斯。 　　“还不快走！你们该去矿区了！不要赖在小镇上，做你的活儿去！珍惜国王的恩赐！” 　　卢卡斯骂了一句。 　　布鲁克这才低头离开，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但没人听得懂。里弗斯一直监督着他离开。 　　这一天，布鲁克一夜没睡，他第一次开始进行了漫长深入地思考： 　　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因为自己出生在贫民窟，只会打架和斗狠？不，也有其他孩子成为猎人和渔民，甚至还有成为低级官吏的。 　　为什么会坐牢？ 　　因为打架伤了人，又被自己信任的兄弟出卖。那为什么有的人一直打架却没有坐牢？ 　　那些声名赫赫的黑道人物，为什么不用坐牢？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挖矿？ 　　因为国王恩赐特赦？不，是因为冰原镇被活尸杀死了很多人，他们这些犯人被特赦来当矿工。 　　他挥舞镐子时思考，他喝水啃黑麦饼时思考，他上厕所拉屎时也在思考，他整个人仿佛魔障了一样，嘴里念着“古惑仔不用脑，就一辈子都只是古惑仔……”。 　　兄弟们喊喝酒不去，打架也不去，他就是想，想着自己这一年年发生的事，是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的，想到底有没有办法摆脱这个漩涡。 　　布鲁克整个人变得沉默安静下来，周围的兄弟们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也都纷纷远离了他…… 　　高兴的是卢卡斯，少了一个棘手刺头，对他来讲无疑是重大利好。 第71章 契约 　　“移民？你是说这些青壮年，都是从王国各个监狱特赦的轻犯？” 　　“是啊，总计三百多号人，原本还要把他们训练之后再送来的，但现在冰原镇人口太少，矿工根本不够，埃里克城这回就直接把人丢过来了。” 　　卢卡斯一脸郁闷：“都是些各地被关在牢里的混混，在小镇上容易搞出乱子来，更麻烦的是士兵还是没有派来，说是人手紧缺，让我先将就用着这些人。” 　　马修稍微一想就听出了话里的隐含意思：“你是说，国王早就想好，用犯人来填补边境上劳动力？” 　　“特赦一般都是这样的形式。”卢卡斯不敢议论国王，只是含糊说：“当然我是拥护国王陛下的英明决断的，只是时间太紧，这些崽子们又没被训练过，在这边闹事也是没法避免的，我正头疼。” 　　马修将手抬起，地精管家立即从手提箱里翻出一个盒子放在他手上。 　　“我到镇上就听说，卢卡斯大叔你被正式任命为队长了，恭喜恭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卢卡斯嘿嘿一笑，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对三枚金币的重量十分满意：“大家都是那么熟了，还这么客气。” 　　“马修，你身后这位是……” 　　卢卡斯早就注意到身着黑礼服，戴了一副奇怪黑水晶眼镜的地精，不过刚才担心布鲁克伤到马修，没来得及问。 　　“这位是我雇佣的管家，是一位地精学者，名叫乌鸦。” 　　马修稍微介绍一下。 　　“地精管家。”卢卡斯揉了揉鼻子：“听说地精都是商人和工程师，没想到还有管家。” 　　乌鸦微微颔首，纠正：“能给大人担任管家，是我的荣幸。” 　　卢卡斯咧嘴：“可真会说话，看来是一个不错的助手。” 　　这位挺着肚子的队长突然想到：“管家……马修，你难道真的要到法兰伦庄园去住？” 　　“当然，今天来就是办理手续。”马修说：“我记得需要卢卡斯大叔你和镇长的签字，才能转让契约？” 　　“流程是这样没错，贵族具有购买权……马修，那可是一座不祥之宅，根本没有办法住人，光是在外面就会让人皮肤烂掉，头发脱落，牙齿出血，很快就会死，没法医治。” 　　卢卡斯坚持不懈地在劝告：“不能光是看着它价格便宜，那里一百年来没有人购买入住是有原因的。” 　　“卢卡斯大叔，请放心，庄园里我已经清理干净了。大体上是里面有一些非常剧烈的毒物，它们的存在让庄园宅子附近全部都是毒素，靠近就会中毒，由于这种毒素剧烈而且难以治疗，所以才会造成很多人身体溃烂死亡。” 　　“……是这样的吗？真的？” 　　卢卡斯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卢卡斯大叔，你看我像是喜欢给自己惹麻烦的人吗？” 　　卢卡斯心里嘀咕。 　　你小子看起来老实，惹的麻烦可不算少。 　　真要说起来，冰原镇的事故就是从马修在冰原上拿回埃尔东·麦基的铁铭开启的，格雷戈里为了隐瞒二十年前的秘法会事故，不得不去掐断线索，将知情人灭口。 　　“签字肯定是没问题，但是……马修，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卢卡斯低声说：“这些年来不是没人打过法兰伦庄园那片地的主意，毕竟100多亩土地，哪怕不用那幢宅子，一枚金币的价格也非常便宜。不过一旦买下庄园，那么就是独立纳税了，不再按照小镇的人口方式计税……” 　　卡尔马王国的税务并不算沉重，但考虑到人均收入实在很低，粮食价格远高于其他四大王国，一来一去，交税依旧是每个卡尔马人较为辛苦的负担。 　　通常来说，卡尔马王国分成两类纳税。 　　一类是以镇、城、行省三级王国直属聚居地为基础的王国统一税，又叫王国税，按照人头缴纳，里面有很多细化，不同职业各有差异，此处不表。 　　二类是沿用以往王国开疆拓土时期的采邑制度，以贵族领地方式纳税，俗称领地税。拥有领地的贵族需要按照领地的规模纳税，庄园也属于其中形式之一。 　　领地税是不论地域，整个王国统一以土地面积纳税，这就造成拥有优良耕地的贵族就手握摇钱树，但掌握贫瘠土地的贵族就是一项巨大消耗。 　　卡尔马王国天生适宜种植的土地很少，贵族们的财富在潜移默化变成税回流，所以很多卡尔马贵族甚至主动放弃领地，减少这种持续性支出消耗。 　　“如果法兰伦庄园被人购买后就独立于冰原镇了，庄园境内都是独立的领地，交税就需要参照领地税。” 　　卢卡斯一脸严肃：“按照王国领地税标准，一亩地每年应缴一枚金币，法兰伦庄园本身100亩地，也就是每年需要纳税100枚金币，不管收成如何，也不管收入与否，每年都要支出100枚金币！” 　　马修瞥了一眼旁边的地精管家，乌鸦不敢和他对视，装作看别处风景。 　　难怪乌鸦逃税了一百年，这税对无法直接创造价值的土地来说的确高得要命。 　　“卢卡斯大叔，如果不能足额纳税的话，领地就会被国王收回，对吧？” 　　“对，就和当年的法兰伦男爵的情况一样。”卢卡斯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便宜是表面的，其实税还是很高……所以才一百年都卖不出去。” 　　“没事，我买了。” 　　“马修！你怎么还不明白……” 　　卢卡斯最终只是摆摆手：“算了，年轻人的想法，我搞不懂，你就当拿了一枚金币去胡闹吧，折腾一年，凑不够100枚金币，明年我再来回收。” 　　“那就谢谢了。” 　　接下来是去镇长官邸签订新的契约，镇长拉格纳很爽快地签了。 　　“马修，我知道你要那地方干什么。”连鬓胡子的镇长一脸我懂：“那地方的毒药对你很有价值对不对？你要在那捣鼓什么药剂，一枚金币比起珍贵毒药来说，还是值得的。” 　　卢卡斯给他逗笑了：“镇长，那是毒药，不是治疗的伤药。” 　　“我听潘妮说过，用毒的人必须会懂药剂学，同样，用毒用得好，也能成为救人的伤药。”拉格纳将自己的大名签在新起草的契约书上。 　　卢卡斯带马修出门时突然说：“拉穆尔说，如果你回来了去找他一趟，他就在红鼻子酒馆。” 　　马修让乌鸦回去收拾屋子里的那三百枚祖传种子和各种药瓶，自己先去了对面的酒馆。 第72章 一杯好酒 　　酒馆蝴蝶门上被钉了一片“暂不营业”的告示，木质外墙经过粗陋修补，用碎木片填上了被帕梅拉用蛇炮轰出的大洞。 　　门口一大滩发黄凝固的冰渍，尿骚气还没有彻底散去，恶臭难闻。 　　酒馆的木头招牌换上一块新的，但红鼻子被人用炭笔改成了一个男性生殖器，涂改成：红XX酒馆。 　　不难猜测，正是那群被发配过来当矿工的罪犯干的。 　　边境苦寒荒凉，还得在潮湿阴冷的狭窄矿洞里做体力活儿，没有酒和女人对他们来说根本难以忍受。 　　没了酒精麻痹，这群精力十足的危险分子极可能会做出点什么来。卢卡斯频繁地亲自在街上巡逻，也是担心出事。 　　马修敲了敲蝴蝶门：“拉穆尔老板，是我，马修。”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拉开木栓的声音，门朝外打开来，露出拉穆尔那张一点没变的脸。 　　一丝不苟往脑后梳拢的头发，朝上弯曲的八字胡，以及那张冷峻又有点不近人情的脸。 　　拉穆尔穿着白色贴身衬衫，背脊依旧挺直，只是和以往不同，他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礼帽，用以遮掩头颅骨上还未康复的伤口。 　　他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马修走入酒馆，发现里面桌椅都已经修理完毕，一张张椅子整整齐齐倒放在桌面上，酒柜也被重新修补，只是上面还没有摆上酒瓶。 　　一盏炼金油灯放在吧台上，昏黄的光映出一种时过境迁的陈旧感。 　　“一直没来得及感谢，我能活下来，多亏了你和吉赛尔小姐的紧急医治。” 　　拉穆尔一如既往说话简洁：“救命之恩，难以回报，只要我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马修坐上吧台前的椅子：“拉穆尔老板，你的报酬我已经提前预支了。” 　　“哦？” 　　“两支巫术火铳，算作是你支付的报酬，现在它们属于我了。” 　　“原来如此。” 　　拉穆尔也不深究，他从酒柜下搬出一个小小的木酒桶，上面有一个活动的铜嘴，他将酒杯放在下面，拧开铜嘴，给马修倒了一杯蓝色日出。 　　“仅以这杯酒，表示感谢。” 　　马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口感一如既往的先冷后暖，回味甘甜。 　　“这样的好酒，一定要好好在卡尔马王国流传才对。” 　　“可惜，就剩下最后的半桶了。”拉穆尔木木地说。 　　马修总觉得，脑袋受伤后的拉穆尔，整个人感情波动更少，更难以让人看出喜怒哀乐。 　　“那就要制作出更多的蓝色日出。” 　　“不，埃尔东说过，没有冰酒花就无法做出这种口味和醇度，最重要的原料不可或缺。” 　　“我或许能找到，给我两个月时间。” 　　“好。” 　　拉穆尔说：“其实找到你，是有一事相求。” 　　马修放下酒杯，静静听着。 　　“我计划离开冰原镇，这里已经没有我留下的理由。还在骑士团服役的时候，我过来只是因为一次长假，真正的酒馆老板是埃尔东，不过他死了之后，我发誓要替他找出真正的杀人犯，就留下来一直至今。” 　　“后来的事你知道，格雷戈里死了，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酒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必要。” 　　“马修，酒馆以后就交给你了。” 　　马修双手放在吧台上：“拉穆尔老板，当然，我是不介意有一个酒馆，不过，老板你真的不想把埃尔东先生的‘蓝色日出’发扬光大吗？” 　　“埃尔东先生在这里开酒馆，就是为了靠近冰酒花，能够酿制出更多的蓝色日出，做出属于卡尔马专属的美酒。” 　　“毫无疑问，格雷戈里是一个脑子坏掉的疯子和侩子手，但他对酒的鉴定品味不差，他认为蓝色日出不输于猩红佳人，我也这么认为。” 　　马修顿了顿，问道：“如果离开这里，拉穆尔先生你要去哪？” 　　“应该会找一家酿酒庄园，去里面酿酒吧。”拉穆尔说：“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酒，以后也会和酒在一起。” 　　“那么请稍微再等两个月，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把埃尔东先生的心血重新复原出来。” 　　马修举起手里酒杯说：“敬埃尔东先生，卡尔马人值得更好的酒。” 　　拉穆尔终于点头。 　　…… 　　出了酒馆，马修就看到街对面自己家门口，地精管家正和人起了争执。 　　那人马修也认识，佩戴标志性的鸟嘴面具，宽大斗篷下是贴身皮衣和皮甲，背着从不离身的大木匣子，正是圣光骑士、武器狂人帕梅拉。 　　“我拒绝。”乌鸦表示：“我有权拒绝回答，这是地精的权力。” 　　“哦？那我有理由怀疑，你闯入他人房屋，可疑行为或许有危害他人和王国稳定的风险，我以圣光骑士之名，请你和我走一趟。” 　　帕梅拉一言不合就要实施抓捕。 　　乌鸦面对圣光骑士时还是老老实实，没有忍不住拔枪，否则可能就要面对帕梅拉的重火力蛇炮了。 　　“我说了，我是马修大人的管家，过来是替大人收拾一些东西而已，不是什么闯入他人房屋！” 　　乌鸦一眼看到了马修，一脸得救的表情：“大人！您终于来了。这位圣光骑士小姐……” 　　“我知道，我来说吧。” 　　马修和帕梅拉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你还真的雇了一个地精管家。” 　　帕梅拉声音里有几分惊讶：“很少听说地精给人当管家，你可别被骗了，他们都是非常精明的家伙，绝不会吃亏。” 　　马修知道帕梅拉是好意，于是也微笑以对：“明白，我会小心。” 　　乌鸦赶紧表态：“大人，我绝无二心，您是知道的，我一定会忠实严格地完成大人的命令……” 　　马修没理他。 　　“圣光骑士的调查已经结束了吗？” 　　“初步完成，后续核查还需要一段时间。” 　　帕梅拉透过面具的玻璃镜片注视马修：“倒是你，听说你把法兰伦庄园买下来了？怎么样，里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魔物存在？要不要我走一趟，我的蛇炮最近有点手痒。” 　　手痒是你自己才对吧。 　　马修可不想这个武器狂人拿着蛇炮在里头乱开火。 　　说起来，帕梅拉这位女骑士，外形上苗条柔软，内心却是喜欢剧烈爆炸和暴力美学的猛男之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帕梅拉，一直我都忘了问，你佩戴的鸟嘴面具，是圣光骑士机动部队的装备吗？” 　　“这个啊……边走边说吧，今天还有一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鸟嘴骑士说：“冰原镇的驻守圣光骑士已经任命下来了，人你也认识。” 第73章 新的骑士 　　镇上人对这位佩戴鸟嘴面具的怪人还略显陌生，不论是本地居民还是新来的矿工，都用各种方式盯着帕梅拉看，当然，她身旁的马修也变成了被议论的一部分。 　　帕梅拉早就习以为常，一路没有任何不适。 　　“这个鸟嘴面具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我从小就对气味非常敏感，吸入一些气味就会觉得呼吸难受，咳嗽个不停。” 　　她自顾自说着：“所以我就从小脸上蒙了布，不过这样很不方便，而且对一些特殊的味道，布也没用。后来就做了各种面具，鸟嘴最好用，一直就都戴着这样模样的面具了。” 　　马修立即想到：“过敏？” 　　“差点忘记你还是一个药师。对，就是对一些气味过敏。” 　　“你是对花粉还是水果还是鱼虾过敏？” 　　“都过敏。” 　　帕梅拉耸耸肩：“所以虽然很麻烦，还是戴着，免得不小心吸入了什么东西，死了就麻烦了。” 　　这种敏感体质马修也听过，他原本住的世界里，过敏导致人呼吸困难死亡的事件偶尔也会发生。 　　以他所知，过敏体质似乎也没有根治的办法，是身体本身机制，只能避免触碰，携带过敏药以应急。 　　来到小镇南大门处，这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待。 　　这人马修同样也认识，正是此前审问过他的圣光骑士里弗斯，里弗斯骑在矮马上，马背左右两侧还有一个箱子。 　　比起穿着古怪的帕梅拉，里弗斯就更符合骑士之名，身着硬皮甲，腰系长剑，整个人不论是相貌还是姿态都给人可靠踏实之感。 　　“帕梅拉，时间差不多了。”里弗斯看了一眼旁边的马修，对他微微颔首示意，马修也回应了一下。 　　“嗯，你下来吧。” 　　里弗斯从马背上下来，叮嘱说：“箱子两侧是一些必要的物品，都已经摆放整齐，如果有任何添置补充，你再考虑。” 　　帕梅拉踩着马镫，爬上马背，摸了摸矮马脖子上的鬃毛：“这匹马看起来还不错，怎么喂养？” 　　“干草就行，一天两次。” 　　“明白了。” 　　马修心想，看来果然是里弗斯。 　　帕梅拉拉了拉缰绳，仿佛不怎么骑马，动作还不是很熟练。 　　“基本没问题，你可以走了。” 　　里弗斯点点头，就那么不带一物朝镇子外走去，一路向南，没有再回头。 　　马修看得有点蒙，这是什么情况？ 　　“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圣光骑士帕梅拉·克拉拉，从今日起，就是冰原镇的驻守圣光骑士。” 　　鸟头骑士手拉马辔，理所当然地说。 　　马修指了指外面孤独的里弗斯身影：“可是，不是他要走吗？为什么要你骑马……” 　　帕梅拉说：“驻地的圣光骑士当然需要更多的物资和行动力，他们轻装上阵就行了，骑马干嘛？” 　　马修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不过比起略显古板的里弗斯，当然还是武器狂人帕梅拉比较好相处。 　　至少帕梅拉和马修还算是有一点相同“爱好”，而且看起来是不喜欢管闲事的类型。 　　“帕梅拉骑士，你为什么会申请驻地呢？”马修虽然心里大体有数，还是装模做样问。 　　“当然是为了试验武器。” 　　帕梅拉倒是毫无负担，言语坦诚：“冰原镇靠近寂静之墙，外面的活尸是天然的靶子，用来实地测试武器最好不过。” 　　“还有一点，你不是说可以试着弄出鹰铳吗？” 　　第二点才是帕梅拉真正留下的原因。 　　她很年轻，但由于身处圣光骑士团机动部队，常年在各个城市和村落穿梭，处理各种魔物与特殊犯罪案件，阅历远超同龄人。 　　越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越是让帕梅拉深深感到，要找到一个有天赋的同好者有多么不容易。 　　巫师们自命清高，魔术反应不过是他们表达和观察世界的方式，认为理论远重于应用。 　　炼金术师们埋头苦干，但又过于讲究广泛应用和性价比，巫术武器这种普通人根本无法负担和持有的昂贵工具他们也兴趣不大。 　　马修提出的“准星”概念，帕梅拉通过不断反复测试，已初步断定，这会对巫术武器是一种概念级的增强。 　　为了增强说服力和方便通过协会审核，她还需要大量试验数据，这也是新武器出炉的必要流程。 　　“如果能够早一天做出鹰铳，配合准星，这样的全新巫术武器绝对会让巫术和炼金术两个领域都发生地震！” 　　隔着镜片，马修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闪闪发光。 　　“这个……搞研究急不得，慢慢来，得慢慢来。” 　　“说得也是。” 　　帕梅拉激动之后也冷静下来。 　　任何一件巫术武器都是经过长时间的检测和改进，在实地经过检验，之后才算正式面世。 　　换句话说，一具有明显缺陷的巫术武器就是一头随时会杀死自己人的魔物。 　　马修随口问道：“圣光骑士选择驻地后，就会一直在当地呆着吗？” 　　“驻地骑士服役期一般是三年一期，需要通过考核才能继续，后面可以申请长期驻地，这个也要征求圣光骑士本人意愿。” 　　马修听懂了，驻地类似于一个短期合同，几年一聘，时间久了就能申请长期合同了。 　　“你住进的那个法兰伦庄园，不请我去看看吗？” 　　帕梅拉拉了拉僧侣袍在脖子处的系带：“以前在资料上看过那个庄园，有几次骑士团都准备派人去查看，不过人手太紧缺，考虑到也没有什么对外主动造成的伤亡，就一直搁置了。” 　　马修也知道，这一道坎是必须迈过。 　　帕梅拉成了驻地骑士，必定会巡逻，以她的性格也绝对会来庄园找自己探讨武器设计的事宜，眼下是一个很好测试的机会。 　　测试马修一直以来的猜想。 　　帕梅拉朝马修伸手：“上来吧，骑马过去快一点。” 　　马修抓住她略显粗糙的手，这的确是经常摸工具的人的手指，不过手背上还是十分光滑细腻，是年轻女性的感觉。 　　“你的管家就自己跟着来吧。” 　　说完，帕梅拉一拉马辔，皮靴后跟踢了马腹一脚，矮马咴咴叫着，一下子朝着前面跑去。 　　马修只来得及一把抱住女骑士的腰，紧紧贴着对方，避免被摔下马。 　　双臂环住对方腹部，他只有一个感觉，帕梅拉的腰好细，很有柔韧度，看来经常运动锻炼。 　　帕梅拉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一路拉着缰绳，从生涩慢慢变成了熟悉，享受着速度带来的快感。 第74章 参观 　　矮马在靠近庄园的时候就开始不肯往前走，不安地蹬踏着马蹄，拼命想要避开，试图往回跑。 　　帕梅拉也没办法，只能将它系在外面的一根枯树上，并且撩开马座下的布帛。 　　上面以五大王国文字写着：圣光骑士团公务。 　　“以前不少骑士的马被人偷过，追回也是一件麻烦事，后来就弄了这样一个标志。” 　　“而且被追回时很多人都会谎称说，马是无主的，以为只是有人丢弃在荒野，王国法庭也很难直接定罪。” 　　帕梅拉系紧绳子，摸了摸矮马的马头安抚住它：“有了这样一个标志，再有人偷盗马匹，就可以直接定罪了。” 　　公务马。 　　马修表示理解，心里琢磨着，动物感觉敏锐，可能需要在外面弄个停车场……不，停马场，还可以酌情收一手费？ 　　帕梅拉打开马背上的一个箱子，从里头翻出一只手杖，一盏六角灯，这两个是圣光骑士的标志，猎魔杖和守夜灯。 　　她将守夜灯安装在猎魔杖顶端，看起来就像是手中拿着一根小型路灯，不过倒是方便了很多。 　　加上背上装蛇炮的武器匣，帕梅拉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千里迢迢而来的旅人，或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当然，她也的确荷枪实弹。 　　还没进去，帕梅拉就开始研究起外墙：“相当有效的防御措施，淋水成冰让很难攀爬，顶部固定钉子，无法借力。” 　　“不过以我看，外墙上还是弄一点拒马，只需要削尖的木头就行，外面用绳子缠上，这样要越过去，就非得砍掉不可。” 　　“有人只要一对拒马动手，那么绳子另一端系着的铃铛或者钟摆就会想起，这样他们就根本无法潜入。” 　　马修咳嗽了一声：“我这里是私人庄园，不是军营和金库。弄那么严密，反而会惹来盗贼。” 　　“这么说的话也是。”帕梅拉双手抱胸，手指摸了摸鸟喙：“太过于精密完善的防御，本身就是一种致命吸引力。” 　　“所以说，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她比了个瞄准前方的动作：“如果你有鹰铳的话，根本不需要多少人，有一个人站在屋顶的塔楼上，居高临下。没有巫师和特殊装置，根本就没法靠近这个庄园。” 　　兜兜绕绕，她还是对马修描述过一次的鹰铳念念不忘。 　　关键是，鹰铳的原理十分清晰，而且部分技术细节已经被攻克，不过距离马修所说的八百尺外一枪爆头很远。 　　“马修，我试着在巫术火铳的基础上改良了一个鹰铳，但是枪口变长后，力度就很难控制，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需要多多尝试了。”马修顾左右而言他。 　　他这幅样子让帕梅拉气得牙痒痒。 　　如果换一个人敢这么敷衍自己，她已经用蛇炮顶在对方的脸上，让他再说一次试试。 　　偏偏马修让她无可奈何。 　　他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能够将自己发明的杰作“准星”坦诚告诉自己，这东西具有战略级别的意义，他却仿佛不是很在乎。 　　帕梅拉有点嫉妒。 　　这种具有非凡天赋的家伙，怎么都喜欢浪费自己的才华！ 　　“你之前说，买下法兰伦庄园是想要培育种子？” 　　马修笑道：“对啊，俾斯麦家族的人，总是要培育种子的，庄园当然是用来耕种的。” 　　帕梅拉越想越气，这家伙偏偏要搞个庄园去种田，要过优哉游哉的田园生活，完全没有想要真正施展自己炼金术才华的打算。 　　“马修，我以秘银工坊注册炼金术师的身份，郑重对你发出邀请，我愿意引荐你加入秘银工坊。” 　　“你的才能不应该埋没在这些泥土里，你具有创造出改变王国格局的东西的能力，来吧，马修，去秘银工坊，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马修摇头：“没兴趣。” 　　没兴趣！ 　　帕梅拉出离愤怒了，可恶的没志气天才！ 　　“你愿意一辈子浪费在庄园里吗？” 　　帕梅拉语气陡然拉高：“穷极一生在这原本不可能长出茂盛小麦的土地上，找那些根本没法改变的种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要小看种子。” 　　马修冷冷打断：“还有，不要说‘不可能’这种事，你是发明创造武器的人，如果既定的东西就无法改变，那么你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 　　帕梅拉反唇相讥：“那你告诉我，你的意义所在？” 　　“俾斯麦家族耗费了三代人，什么也没有得到，连家族的领地都全部丢弃了，你空有天赋，却完全不珍惜自己的才能，真是让人非常失望。” 　　意义？ 　　马修没有和她进一步讨论，很多事只有做了才知道，没做之前总是困难重重。 　　“帕梅拉，你崇尚武器，认为武器能够改变世界。那你知道吗？粮食也是一种武器。” 　　“粮食武器？”帕梅拉反应过来：“你是说，像是其他王国卡住卡尔马王国的粮食这样？” 　　“但没有精良优秀的武器，根本就保护不了领土。”她毫不客气地驳斥：“你知道吗？卡尔马王国的武器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几大王国了。” 　　“阿基坦人有巨大的魔术反应炉和巫师重炮，萨克森人有炼金傀儡和喷气车，巴斯共和国有最好最快的战舰，就连都灵王国，都有他们独有的神殿武装。” 　　“然而从卡尔马王国建国以来，卡尔马人始终都是依靠斧头，盾牌，长枪，多手剑，四百年，整整四百年！” 　　帕梅拉双手抱胸，语气也逐渐激烈了起来：“卡尔马人只能靠着自己硬骨头，不怕死，团结勇猛，所以卡尔马人每次死得最多！” 　　“没有优良的武器，卡尔马人只会越来越弱，更多的死亡，更少的领土，直到最终的结局。” 　　“听明白了吗？马修，没有武力威慑，王国就无法保持完整，时代已经变了，但卡尔马人还是抱着过去那一套……” 　　马修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帕梅拉对武器的认知已经到了宏观层面。 　　他点头：“说得很好。” 　　帕梅拉稍微松了口气：“你要知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希望，你作为一个卡尔马人，能够创造出属于卡尔马王国自己的‘巫师重炮’和‘炼金傀儡’。” 　　“说得很好……但我还是选择种田。” 　　帕梅拉给气个半死，手指一拉，背上匣子朝两侧打开，她一把从后背抡起口径惊人的蛇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马修那张过分秀气的脸。 　　“你再说一遍！” 　　马修摊手：“我说，你说得很好，但我还是选择种田。” 第75章 种田武器说（继续敲碗求推荐） 　　帕梅拉手指紧紧扣住蛇炮的扳机，动作僵持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把蛇炮收回武器匣里。 　　“是我失态了，抱歉，不应该这样用蛇炮威胁。我只是很遗憾，看到你这么有天赋，却白白浪费时间和才华……” 　　她语气里有几分惆怅，又有一点闷闷。 　　“明白。” 　　马修嘴上轻松，心里其实还是很慌，他和帕梅拉不熟，实在不知道她会不会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 　　以格雷戈里的情况来看，圣光骑士中有一部分人因为职责原因，也受到魔物与夜魔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不论性格还是行为都有一点扭曲。 　　马修虽然是能够自我恢复的活尸身体，但如果被对方一枪爆头，那估计也死透了。 　　但他不愿意就这么服软。 　　马修赌帕梅拉不会因为上头射杀一个贵族，更何况她想要的鹰铳，还得依赖自己。 　　制作武器的炼金术师应该是工科生思维，没有理性思维很难成为一名合格工程师。 　　他赌赢了。 　　“你说得很好。”马修脸上继续绷住：“武器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威慑力量，没有武器的保护，庄园也无法保持安稳和秩序。” 　　“但是，帕梅拉你知道……为什么卡尔马人制作不出先进的新式武器吗？” 　　女骑士脱口而出：“卡尔马人大多擅长战斗，专精研究方面的学者很少。” 　　马修又问：“为什么学者少？战士多？” 　　“当然是传统，卡尔马人传统就是崇尚战斗和勇猛，一直以来的习俗就是这样。” 　　“不对。” 　　马修摇头：“你只看到了表面第一层的原因。但就和武器本身一样，要想搞清楚一种武器的性能和优劣，就需要将它拆开来，观察它内部的结构。” 　　“的确，卡尔马王国人口在五大王国里最少，只有500万人左右，其他四大王国都是上千万的人口。这当然会有影响，不过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人口少是由于卡尔马王国地处寒冷的北部岛屿，耕地少，食物少，一年只有春冬两季，户外劳作时间天然短，还需要大量的柴火提供热量抵抗寒冷。” 　　“所以说是贫穷，缺乏燃料，食物也少。” 　　“为什么食物少呢？” 　　“因为没法耕种，土地贫瘠。” 　　马修示意帕梅拉在会议桌边坐下，他翻出随身携带的草纸和鹅毛笔，沾了一点墨汁，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武器落后。 　　然后他再后面画了一条一条逆向推导箭头。 　　武器落后→因为学者少→因为人口少、贫穷、缺乏食物→因为环境 　　马修指着这一行字：“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不解决核心问题，打造出再好的武器也没用。” 　　“圣光骑士团因为性质原因，你们相对而言不怎么缺乏经费，但对大多数卡尔马人来说，为什么用劣质的武器，因为便宜。” 　　“因为足够便宜，才能够购买得起，损坏后能够自己修复，或者花费极少的钱来找铁匠修补。” 　　“我知道，你不服气的。那么我们反过来，假设卡尔马王国拥有非常强力的新式巫术武器，比如说，鹰铳和蛇炮纳入军队装备。” 　　马修隔着鸟嘴面具和眼前的女骑士对视：“那么你告诉我，王国军费能负担得起日常的维护，包括更换零件，劣质品，弹药配给，以及后续的长期演练掌握武器吗？” 　　帕梅拉哑口无言。 　　对方说得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她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所以这些问题是相互作用的，想要通过新式武器立刻改变现状，几乎是不可能的。” 　　马修语气稍微软化：“当然，我是同意你的观点，卡尔马王国需要更多的学者，包括巫师，炼金术师，工程师，数学家，天文学家，植物学家……他们都是王国需要的重要人才储备。” 　　“卡尔马王国有这样的人才，一定有，而且数量远比为王国服务的要多。” 　　“不过由于王国缺乏经费，条件落后，这些人才都是通过了很长时间的学习才成为了学者，想要有一个更能施展自己才能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 　　“这就是学者缺乏的核心，留不住人，他们都被其他国家，比如阿基坦王国，萨克森王国，巴斯共和国拉走了，学者大量流失，甚至王国耗费资源培养的学者也有一部分加入其他国家。” 　　说起这一点，马修是深有感触。 　　他的导师吴老师就是一个例子，在马修念的农大里，吴老师天天科研教学两手抓，却拿不到研究经费，被各种审批程序弄得精疲力尽。 　　最后吴老师被太平洋某国挖走，给他经费，让他有环境和时间专心研究牧草。 　　“帕梅拉，我们当然要做武器，但最重要的是要培养和鼓励出更多做武器的学者，人才才是最好的武器。” 　　“人最重要，因为人会不断进步，会不断产出新式的工具，包括武器。” 　　马修在草纸上最后一环写。 　　学者。 　　“那么问题来了，要留住学者，让普通人能够成为学者，首先需要什么呢？吃饱饭。吃不饱饭，根本没办法谈其他的。” 　　马修终于将话题绕了回来：“必须让一部分人吃太饱，他们才有时间思考一些看似浪费时间的问题，比如说鸟为什么会飞，鱼怎么在水里游，如何破开石头，又怎样去记录时间……” 　　“最重要的武器研究就在土壤里，就在庄园的农场里。” 　　“所以我说，你只看到了第一层，而我在第五层。” 　　马修露出一个笑容：“我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帕梅拉听得很仔细。 　　她发现马修说话跳跃性很强，但是整体脉络清晰，敏锐精准，和他比起来，自己对武器的认知就显得肤浅太多。 　　帕梅拉从没想过，武器战略核心点居然就在食物上，食物的充足孕育出了众多的学者和发明，这一点被马修阐述得格外清晰。 　　“……你说得的确有道理，不过，你有时间也可以制作武器。” 　　道理她也懂，但还是对鹰铳念念不忘。 　　马修无奈：“有空时我肯定会多想一想，不过更多的我只能提出一个想法，动手能力我远远不如你，还需要你辛苦了。” 　　“这个没问题！你只需要提出思路，剩下的具体设计和制作样品，我很在行。我只需要在武器后留下第二个名字就好！” 　　帕梅拉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顿时心情舒畅了起来。 　　马修装作无意间问道：“守夜灯是通过光线变化来识别精神被污染的异常人物吗？” 　　帕梅拉瞥了他一眼：“你知道还问干嘛？” 　　马修心里确定：果然，精神数值在0以下的就会被识别为“异常状况”，这就是守夜灯的机制。 　　大多活尸都会被识别出来，但自己和吉赛尔、乌鸦这样的特殊变异体就不在这个范畴内，因为他们精神状况都正常，为正值。 　　“慢着，你问到这个，该不会这里藏了什么违禁品……” 　　帕梅拉扬起鸟头，抓起守夜灯和猎魔杖朝楼上走去：“作为驻地圣光骑士，我得帮你好好检查一下。” 　　马修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白天，尸化吉赛尔就在楼上。 第76章 异状 　　帕梅拉手持守夜灯和猎魔杖一体的小型路灯，一步步走到二楼，她看了一眼守夜灯，上面的光十分稳定。 　　“庄园里没有夜魔人，也没有魔灵。” 　　马修在她身后说：“如果真有这两种东西，我可不会住进来，除非我疯了。” 　　“嗯。” 　　帕梅拉头也不回地说：“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就在这里，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魔灵形态能力万千，哪怕到现在，骑士团和真理之眼也还在不断增补图鉴。” 　　“夜魔人带来的直接威胁更强，我曾经见过有一个夜魔人藏在墙壁里，不吃不喝一个月，等到有一天晚上，他把那栋屋子里的人全部砍掉手脚倒吊起来，只是为了让血遮住白色的地板。” 　　嘴上在讲，帕梅拉步伐不停，她拧动第一间屋子的门把柄，轻轻一推，门朝里打开。 　　屋内布置略显古怪，有两根由石柱仿造的树状物，地面上铺满了柔软细密的鹿皮毯，墙壁四方都摆满了打开的窄口箱子。 　　墙上拉扯着纵横交错的牛筋线，让人根本没法越过它们进去。 　　这诡异的布置让帕梅拉手指往后，放在武器匣上。 　　“这是什么邪教祈祷场所？马修，不要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鸟头骑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果然有问题！” 　　“不是什么祈祷场所，也没有邪教。” 　　马修低头走进去，从旁边的一个箱子里抓出一只肥胖白猫，它一脸呆滞，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他说：“是这家伙的屋子，这里是给它布置的。” 　　“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帕梅拉已经双手抱着蛇炮，对准屋子中央的那两根树状石头：“你以为我这么容易被糊弄吗？” 　　“现在，我以圣光骑士帕梅拉·克拉克之名，要求你举起双手，不要抵抗，马修·俾斯麦，你被捕了。” 　　马修不得不双手举起，肥猫一下子落在地上，在地上摔了一圈，滚到了帕梅拉脚边。 　　肥猫索性摊开身体，大字型躺在地上。 　　“帕梅拉，这里真的是猫屋。”马修只能尽力解释：“那两棵树是这只猫用来活动减肥的东西……” 　　“……” 　　“所以就是这样，这里是我那位管家设计的猫屋，风格要稍微另类一点。” 　　帕梅拉抬起手里的守夜灯，发现没有精神污染的迹象，这才将蛇炮收回到背上匣子里。 　　马修说：“你喜欢猫吗？” 　　“我的管家很喜欢猫，这是他养的猫，叫做白龙。” 　　“白龙？” 　　帕梅拉看着脚下傻乎乎的白猫：“这个名字和它本身不怎么符合。” 　　“我也这么想，不过，有一个好名字总不是坏事。” 　　马修擦了把汗。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白龙，白龙你没事吧！” 　　有个黑影冲进来，一把将肥猫抱在怀里。 　　地精管家脸上都是关切，苍白的手指不断在猫毛里扒拉：“没受伤吧？有没有摔伤擦伤，还是……” 　　马修示意：“我的管家乌鸦，是一位对小动物充满爱心的地精工程师。” 　　帕梅拉转动鸟头，盯着地上的地精，以及他怀里的奇怪白猫。 　　她比了个手势，马修会意。 　　俩人悄然出了猫屋。 　　帕梅拉低声说：“你的管家这样多久了？” 　　“不短了，他一直都比较衷爱这只猫……” 　　鸟头骑士看向猫屋门口：“不对劲，不对劲。” 　　“乌鸦是一个猫奴，这种人也是有的。” 　　马修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所在的时代，猫奴比比皆是，吸猫者和云吸猫不在少数。 　　“我不是说你的管家，是那只猫。” 　　“白龙？” 　　马修解释说：“白龙是因为曾经靠近这座庄园，大脑被毒物弄坏了，所以看起来有点痴呆。” 　　“不是那么简单。” 　　帕梅拉认真地说：“我在机动部队里呆了五年，五年里见过经历过很多异常状况，还在楼下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这座庄园里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马修只想问，你真的隔着防毒面具也能闻到？ 　　“你可能没法理解。”帕梅拉仿佛看出马修的想法：“觉得我在故弄玄虚，给你制造压力，对吗？” 　　“不过我告诉你，这里的确有不一样的味道。这是我一直接触那些东西身体能够感受到的，我身体特别敏感，遇到那些东西时，身上就会轻微刺痛。” 　　马修实在没想到，帕梅拉的身体就是天然感应器，这就变得棘手了。 　　“刚才在楼下，我手臂和脖子上就有持续的刺痛感。” 　　帕梅拉说：“进入猫屋时，那种感觉变得非常强烈，里面的布置有一种诡异的线条，更像是某种象征物。” 　　马修心里想，那当然了，隔壁就是吉赛尔的屋子。你看到她怕是身上更不舒服。 　　“马修，你不觉得，你那位管家反应过大了吗？这已经不是喜爱范畴了，更像是……一种控制。” 　　帕梅拉语气严肃：“这种病态的状况极度不正常，加上我身体的刺痛反应，这里最可疑的就是那只白猫。” 　　“你需要好好查查它的来历，这不是开玩笑。”女骑士非常郑重地叮嘱：“魔物对人潜移默化影响，绝大多人根本察觉不到。” 　　“多谢，我会好好小心。” 　　马修对她的善意还是心存感激。 　　“我再帮你排查一下。” 　　帕梅拉看了一眼猫屋，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拧动门把手。 　　马修心里祈祷，千万要锁门啊吉赛尔，锁门是个好习惯。 　　门嘎吱一下被打开。 　　马修呼吸为之一滞。 　　帕梅拉咦了一声：“这是女士的房间？” 　　屋子里干干净净，但还是能够看到属于女性的特征，比如说排列整齐的玻璃器皿，各种颜色的瓶子，柱形挂衣架上的女士阳伞，以及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香氛味。 　　帕梅拉看向床上，那里躺着一位用布蒙住双目的女性。 　　她有光滑白皙的皮肤，嘴唇泛白，看起来有几分病态，裸露出的细长脖颈和恰到好处的下颚弧度。 　　哪怕入睡时，她也保持着得体的姿态。 　　“嗬，我说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帕梅拉压低了声音，一副识破秘密的得意模样：“原来是藏了一个女人。” 　　“这位就是吉赛尔小姐？” 　　马修点头：“她上次在冰原受了伤，白天厌光，需要休息，我们还是出去不要打扰她。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在我这里……” 　　“放心，我不会泄密。让我看看是不是和魔物有关，说不定我能帮忙。咦，那是什么？” 　　帕梅拉指向桌上一个光口玻璃瓶，里头装了一枚椭圆结晶，内部是一个被凝固在晶体里的杯型物。 第77章 猫病 　　被送出庄园时，帕梅拉还是有点不甘心，因为庄园里古怪的地方实在是不少。职业病影响下，帕梅拉总想要搞清楚。 　　玻璃瓶里被冻结在晶状体里的诡异杯子。 　　疑似具有蛊惑人精神能力的白猫。 　　躺在床上蒙蔽双目的吉赛尔。 　　来历不明的白皮肤地精管家。 　　会议厅墙壁上那副画风抽象恐怖的“正义必胜”图。 　　…… 　　但是，所有的不正常源头似乎都在这座庄园主人身上。 　　马修·俾斯麦。 　　这位年轻的庄园主此时正对帕梅拉告别：“那么，慢走。” 　　帕梅拉踩着马镫骑上马，说：“马修，你的庄园里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你自己要警惕，我不想还没看到鹰铳，就需要我来给你收尸。” 　　马修敏锐地察觉到：“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鸟头骑士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昨天，我收到一条最新的消息。原本是不能对外透露的，不过考虑到你情况特殊，也不算违规。” 　　她顿了顿：“格雷戈里的尸体在运往王都的路上不见了。” 　　马修心里一沉。 　　冰原上干掉了格雷戈里后，尸体是被冰块封存在寂静之墙下，就靠着死去的副队长瑟维斯旁边。 　　后来拉格纳镇长和卢卡斯也很轻易将尸体找了回来，交给了帕梅拉和里弗斯两名圣光骑士。 　　按照流程，里弗斯留下调查具体状况，另有圣光骑士连夜赶来将格雷戈里的尸体送往王都进行检查和封存。 　　事关秘法会，骑士团处理起来需要比夜魔人更加小心。 　　结果运送尸体的圣光骑士送到下一个人手里，打开封闭容器检查尸体时却发现，格雷戈里不见了，里面换成了一具陌生尸体。 　　“秘法会出手了？”马修问。 　　“八九不离十，他们的干事死亡后尸体都会立即进行销毁，所以王都对他们的了解依旧很有限。” 　　“关键是。”帕梅拉骑在马背上，透过玻璃镜凝视着马修：“冰原镇的事很可能秘法会已经搞清楚，作为目击者之一，马修，你自己得注意安全。” 　　马修这才明白，为什么帕梅拉要跟着自己来庄园，格雷戈里尸体被人劫走让她格外敏感。 　　而自己这个间接导致格雷戈里身份暴露的人，理论上很可能变成秘法会报复的对象。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帕梅拉又说：“秘法会是一个非常古怪绝情的组织，他们不仅对外人冷酷，对自己人也一样，死掉一个干事，就再招募一个。为死人耗费资源去报复，对他们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销毁尸体是为了避免秘法会的一些秘法泄露，对他们来说，秘法和魔药才是不能触碰的禁区。” 　　“简单来说，哪怕是你杀了他们的干事，他们一般觉得是干事自己没用，但如果你泄露或者知道他们的秘法和魔药，那估计就要被这群疯子一直追杀了。” 　　马修干笑一声：“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嘛。” 　　“如果你真知道什么的话……大概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他们杀了灭口，要么加入他们。” 　　帕梅拉一拉缰绳：“总之，祝你好运，不要忘了鹰铳。” 　　女骑士说走就走，话才落下，人已经骑着马消失在远方。 　　…… 　　返回主宅后，马修叫乌鸦到下面会议厅。 　　“现在，把你遇见白龙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呃，是，大人。” 　　地精管家挠了挠头，回忆道：“具体时间，应该是五十年前了。” 　　五十年前，乌鸦从石棺里醒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陷入沉睡，这座石棺拥有一种温暖的魔力，自己一睡就是几天。 　　不过时间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自从被冰原魔灵感染尸化，乌鸦就发现，自己生理机能处于一种奇特的平衡状态，不再衰老，但也无法增强。 　　大多地精和人类寿命相同，能活到六七十岁，再往上就需要运气。 　　乌鸦已经八十岁。 　　他知道，只要现状不变，自己还能活到下一个八十岁，这一点既让人兴奋又让人空虚。 　　兴奋在于寿命延续，空虚在于无法对他人说，他必须忍受一个个朋友死在自己前面，他得改变名字和身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孤独变成了一种如影随形的疾病。 　　乌鸦每天醒来就埋头于书籍里，他看遍了既有的所有关于工程学、建筑学和机械学的书籍，知识的填补却无法减少内心空落落的缺憾。 　　他不能离开这里，也无法与外人交谈，焦虑与抑郁日渐折磨着乌鸦。 　　就在这时，白龙出现了。 　　“那时候它还是一只小猫，巴掌那么大。” 　　说起猫，地精管家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它那么小，肯定是穿过大门的间隙进来的，所有动物和人都不敢靠近这里，但白龙很特别。” 　　“我以前一直觉得，白龙是进来之后脑子才坏掉的，但现在想想，应该是它天生脑子就有缺陷。” 　　乌鸦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手插在兜里：“如果不是智力缺陷和精神异常，谁会进入庄园里，冒着被魔术反应堆感染杀死的风险呢？” 　　他马上又意识到不对劲：“当然，大人我不是说您，这里对您来说毫无秘密可言……” 　　马修更在意其他的事：“它是不是经常来叫醒你？” 　　“是的，大人，它总会叫醒我，让我陪它。” 　　乌鸦用一种愉悦的语气说着：“虽然智力很低，但白龙对我很信赖，我喂它什么它都吃，而且我睡着时它总是趴在我旁边。” 　　马修越听越是眉头紧锁：“它是不是……一进入庄园，就一路到了地下室，找到了你？” 　　“对，大人，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指引吧。” 　　马修骂了一声该死，摸出兜里的“万物主宰”项链戴上，从一楼自己书房里拿了巫术火铳，一把别在腰间，一把拿在手里，平衡拴拉开。 　　他快步跑向楼上。 　　“大人，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乌鸦不懂到底怎么了，也跟在他身后跑。 　　马修一把推开吉赛尔的门。 　　正对着吉赛尔的床是一张长桌，桌上摆放了一个广口玻璃瓶，里面正是那枚从魔术反应堆里取出的魔灵残骸。 　　此时它表面散发出淡淡光晕。 　　在玻璃瓶对面，坐着肥胖的白猫，它圆圆的眼睛凝望着晶体中的杯具，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看着心爱玩具的孩子。 第78章 异化 　　马修不敢轻举妄动，他站在门口，手中巫术火铳瞄准猫所在的位置。 　　五尺距离内，巫术火铳精度也相当可观。 　　一旁乌鸦小声又卑微地说：“大人，如果白龙让您生气，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它只是一只笨猫……” 　　“你脑子给我清醒一点！” 　　马修眼睛盯着猫，嘴上说：“能活五十年的猫，这还算正常吗？” 　　乌鸦极力替它开脱：“大人，这里有魔术反应，受到一些奇特的影响也是正常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 　　“很好的质疑精神，但你知道吗？其实是这只猫出卖了你，引导我们找到了藏在地下密室的你。” 　　乌鸦身体一僵。 　　进入庄园查看时，马修看到白猫痴痴傻傻的模样，数据显示它精神正常，吉赛尔也没有发现它有魔术反应，所以就将它看成一只脑子不太灵光的肥猫。 　　如果不是帕梅拉这次突然拜访，发现了不对劲，马修或许还会灯下黑一阵子。 　　皮肤对魔物异常敏感的帕梅拉，一路上楼后直奔猫屋，不是马修误解的那样因为隔壁吉赛尔，而是她确切感应到，异常就在猫屋。 　　猫屋里只有肥猫在。 　　帕梅拉到吉赛尔的房间，反而根本就没有任何紧张，说明让她反应强烈的源头并不在吉赛尔这边。 　　马修这才断定：白龙的确有问题。 　　眼前白猫的数据十分正常，平平无奇到让人失望。 　　猫科：小型杂食动物。 　　价值：产量2，营养2，饱腹1，精神1，魔术0。 　　但恰恰是这稀疏平常的数值让马修忽视了其中的矛盾点。 　　核心就是精神数值。 　　1点的精神数值，说明白龙精神是正常的，可它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一副痴呆猫的模样，精神判定里，0以下就是精神异常和被魔物感染的范围。 　　这一点被马修大意忽视，帕梅拉提醒后他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后背发凉。 　　肥猫大摇大摆地伪装成一只脑子有问题的动物，用这么简单的手段就骗到了乌鸦和马修，让他们围着它团团转。 　　如果任由它继续下去，马修怀疑，自己也会逐渐变成乌鸦一样的“深度猫奴”，被它诡异的力量所控制。 　　“脑子清醒一点，管家。” 　　马修冷冷说：“这可不是什么脑子不聪明的猫，它可是潜伏在宅子里的魔物，不，准确来说，它是这里原本的主人。” 　　“原本的主人？” 　　地精管家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不可能，法兰伦子爵的确已经死了，我给他下葬的，他是被他儿子毒死了……” 　　“我不是说法兰伦子爵。” 　　马修小心看着眼前那只正在变得越来越奇怪的猫：“我是说，这座庄园地下石头里的魔灵。” 　　“魔灵？白龙？不，不可能……不可能……” 　　乌鸦还是不可想象，他下意识替猫辩解：“大人，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既没有魔术反应，也没有什么奇特能力，怎么会是魔灵呢？” 　　“你再看，它还真的是一只普通的猫吗？” 　　马修用巫术火铳的枪管指着目标物。 　　桌子上，白猫身体开始诡异地拉长，它前爪往前走，但后足不动，身体就仿佛面团一样朝前拉伸到近三尺。 　　它的身体蛇一样缠着广口玻璃瓶，然后一点点旋转，透过瓶口木塞一下子滑了进去。 　　就像是猫的身体一下子变成了液体，连同尾巴一起渗了瓶子里。 　　猫液渐渐摊开来，包裹住那椭圆晶体，于是结晶也开始融化，双方互相渗透。 　　突然，白色猫液和晶状液都一下子被吸走，它们都涌入了那远古魔灵残骸的杯口里，就连外面的玻璃也被液化后融入杯中的黑色里。 　　这白色的杯子在桌上轻轻摇晃了一下，保持不动了。 　　乌鸦失魂落魄地大喊：“把白龙吐出来！魔鬼！魔鬼！” 　　马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靠近那杯子。 　　地精管家依旧歇斯底里，拼命挣扎：“白龙，白龙……” 　　马修啪啪两巴掌打在他脸上。 　　清脆的响声后，乌鸦仿佛清醒了一点。 　　“如果还不能平静，下去喝一杯酒再上来。” 　　乌鸦用手揉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终于没有了之前的疯狂。 　　马修则是继续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杯子。 　　他眼前显出对方数据。 　　魔灵：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不详。 　　数据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不如一些强力的活尸。 　　马修的手下活尸卫队成员之一“牛角盔”同样是拥有2点魔术，只是精神处于负值而已。 　　不过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魔灵，数值并不代表一切。 　　常年沉迷游戏的马修很清楚，有的单位数值很弱，但机制很强。 　　在罗斯特大陆上，魔灵就是顶级魔物的代名词，人类还没有小看它们的资本。 　　“……大人，我好了。” 　　马修回头，看到乌鸦神色终于恢复正常，这位管家还戴上了黑水晶眼镜，不过还是能看见，眼角有泪滑过…… 　　“看清楚吧，乌鸦，这东西不是你想象中那只对你友善的猫，根本不是什么命运的指引，它进入庄园，只是为了这具骨骸而已。” 　　马修观察着杯状魔灵，嘴上说着：“之所以白猫第一次进入庄园就能找到你，是因为，它的目的从来都是这具骨骸，不过它当时只能沿着魔术反应堆的气息找来，也就是你的石棺。” 　　“当然，有一点你说得没错，它的智力的确不高。否则也不需要借助我们来把残骸重新挖出来。” 　　“它甚至不具备魔术力量，必须能够近距离接触残骸，才能够借用里面的魔术残余，从而能够完成蜕变。” 　　马修半分析半脑补，基本上将这件事还原了出来。 　　“它利用了你，通过某种难以察觉的力量控制你，让你成为它的庇护者，我想，它最早找到你的时候应该很虚弱，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 　　“五十年时间让它才稍微恢复了一点，于是它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个茶杯……不，魔灵残骸。” 　　桌上的杯状魔灵突然抖了抖，原本坚硬的几何外形柔软了下来，并且蓬松开来，又变回了原本白猫的形态。 　　肥胖的白猫跳下桌子，摔了个屁股朝天，然后吃力地爬起来，脚下打滑一路跑到乌鸦身边，熟练地四爪并用，钻进地精管家怀里。 　　“大人，这……怎么办？” 　　乌鸦懵了。 　　马修强装镇定：“先抱着。” 第79章 猫说 　　面对这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魔灵，马修也觉得五味陈杂，到底应该叫它杯子猫？还是猫形杯？ 　　怎么吞掉了魔灵残骸，看起来还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马修看着手足无措的乌鸦，以及当做无事发生的白猫，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巫术火铳先收起来。 　　乌鸦突然诶诶了两声。 　　地精苍白的脸上都是惊愕，他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但一时间硬是没办法说出口。 　　他喉咙蠕动，那声终于从声带里憋了出来：“大人！” 　　“说。” 　　“它说，白龙说，它……是魔灵。” 　　马修心说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废话吗。 　　慢着，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能听到它说话？” 　　马修盯着躺在地精怀里的肥猫，这家伙身体蜷缩，一副受惊害怕的模样，不敢和自己对视。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龙可以在我脑子里说话，我们不用开口，就能明白。” 　　地精管家顿了顿，说：“白龙说，它现在才复苏，并没有任何恶意，也不想攻击任何个体。” 　　“它说……” 　　乌鸦吞了吞唾沫：“它是非暴力派……” 　　马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只肥猫总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它说魔灵里有很多类型，有的完全没有理智，有的又非常聪明，立场差别很大。” 　　“白龙自己是非暴力派。它说，它原本是在海里，就在这里北面的大海深处，那里的环境很适合睡觉，一觉可以睡几十上百年……” 　　白龙是来自北面大洋深处的魔灵，它偶尔会浮出水面，看看外面的天空和阳光，但大多时间，它都沉在海底极深处，那里没有光和声音，只有纯粹的黑暗静谧。 　　为了方便，白龙不想挪移自己的身体，它将自己的意志投影到了鱼身上，跟着一条条鱼遨游大海，这样就不那么累。 　　它甚至不会控制投影的鱼，因为对话很累，它是一个不喜欢浪费力量的魔灵，不论是对话还是暴力，都是一种能量浪费。 　　漫长的时间里，白龙从各种鱼类一生路过，后来又登上了船，进入人类世界，又更多地投影在了猫身上。 　　选择猫是因为它们自己会跑，总是跑来跑去，白龙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总而言之，意志投影对白龙来说是不睡觉时的一个漫长游戏，只要它不想，就不会结束。 　　最关键的是，只要它不说话，不干涉投影的个体，不论是巫师还是别的魔灵都很难发现它。 　　你无法发现不存在的敌人。 　　它就看看而已。 　　然而，北面的海洋越来越冷，没有船只再往那里走。 　　于是它不得不费尽力气跑回已经大变样的北方大洋，可在海洋深处找不到自己的躯体。 　　它一路沿着微弱的魔术联系，终于找到了躯体现在所处地。 　　就在这座庄园里。 　　接着出现了很尴尬的局面。 　　它空有意志和记忆，却没法回到形成矿石层的沉睡身体，因为意志本身并不具有实质力量，只是一种精神投影。 　　哪怕是魔灵的躯体也无法抵挡岁月侵蚀，慢慢开始魔力外漏，魔术回路因长久未曾使用而退化，渐渐在元素平衡中形成外面一层奇特石壳。 　　影子和本体被魔术反应堆隔离开，它也没法打破壁障回去。 　　这回它好不容易抓住了难得的机会，能够回到自己久违的身体里，终于再次真正复苏。 　　…… 　　乌鸦讲完一大堆，看了眼怀里身体依旧不安的肥猫。 　　他犹犹豫豫说：“白龙说它现在基本上没有任何力量，所以毫无威胁，求大人你不要伤害它……” 　　“它很怕你，说大人你会吃了它。” 　　乌鸦下意识抱紧白猫，他知道马修是冰原石城的沉睡尸王，却没想到，连魔灵都对他极度恐惧。 　　他能感觉到白猫那种发自灵魂里的战栗和胆怯，仿佛眼前站着的年轻人是一头根本无法反抗的邪神。 　　马修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这只猫才是魔灵，是天然凌驾于人类的魔术个体。怎么搞得它才是受害者，我反而变成了威胁它生命的反派？ 　　“白龙愿意听从大人您的指令，成为您的仆人。” 　　乌鸦尽量简化魔灵的复杂情绪表达：“只是请求您不要吃了它……它愿意什么活儿都干，它说它很能吃苦的，什么活儿都能干。” 　　马修一脸黑。 　　肥猫明明是一个懒得甚至放弃打架的魔灵，连外出玩耍都不想费劲直接投影偷窥，在魔灵中想来也是一个极品废柴。 　　眼下却睁着眼说瞎话，说自己很能吃苦……看来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马修想来想去，会让肥猫害怕的东西只有那个了。 　　“它是怕我放在卧室的那一株盆栽，对吧？” 　　这里是吉赛尔的卧室，隔壁房间属于马修。 　　为了方便和保密，马修还是将低语幼体放在室内，它的增益辐射能够覆盖宅子附近一大片地域，所以也不影响从冰原上移植过来的三种植物。 　　乌鸦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它说，请大人不要用那个吃掉它。它很有用的。” 　　实锤了。 　　杯子猫的确脑子不怎么聪明，哪怕身为魔灵也是如此。 　　懒到一定程度，估计也很少思考，那也就很正常了。 　　它这么一说，马修反而确定，原来魔灵也可以成为低语幼体的养分，低语者系列看来还真是不挑食，很好。 　　他有点好奇：“为什么它不自己和我说话？” 　　“因为它害怕。”乌鸦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它怕和大人你意志接触，就会被大人你直接吃掉了……” 　　马修无奈，转而问起：“那你告诉我，它有什么用。有用的话，倒是可以。” 　　“呃，大人，它能进行意志投影……” 　　乌鸦挠了挠头，整理了一下白猫传递的思路和逻辑，这才继续说：“也就是将自己的意志投影到其他活物或者死物上面，持续性观察，非常隐蔽。” 　　马修精神一振：“能够分成很多分身吗？能分几个？” 　　“只有一个……它说没法分裂，意志就是意志。” 　　见马修一脸失望，乌鸦又赶紧替白猫做说客：“大人，这种能力非常稀有，其他魔灵根本没法发现它的存在。它会是很好的眼线和斥候！” 　　“而且它说，它还没有彻底恢复，恢复之后说不定还会生成新的魔术回路，就可能有其他的用处，它真的很有用的，大人。” 　　马修摸了摸下巴。 　　虽然有点鸡肋，但多少也有点用，这是他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具魔灵，很有研究价值。 　　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哈哈哈哈，我像是会吃猫的疯子吗？不要害怕，既然想要在我这里做事，那就留下。” 　　马修眼里数据此时悄然变化。 　　魔灵：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投影。 　　马修挠了挠杯子猫的猫头：“从今天起，你就叫‘杯子猫’，不过不要偷懒，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摸鱼偷懒。” 　　“你懂我的意思吧？嗯？” 　　杯子猫疯狂点头，满脸写着害怕。 　　乌鸦好不容易保住了魔灵，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人真是越看越深不可测，以魔灵为食，这简直闻所未闻。 第80章 实验 　　入夜后的北境静悄悄。 　　夜风凄冷，冰原镇的人们早已回到温暖的屋内，就连白天里耀武扬威的矿工们也老老实实在家，喝一杯劣质果酒，然后睡到天亮。 　　俾斯麦庄园里却是另一片景象。 　　越过其凝结冰层的高大围墙，在圣神教堂似的主宅外，几个人正在奋力干活。 　　总计五人，他们每一个人都用铲子在松土，金属边沿磕碰坚硬冻土发出的蹭蹭声不绝于耳。 　　顶着夜风辛勤劳作的人动作略显僵硬，不过他们非常努力，一点也不怕累，机械重复着这一过程。 　　二楼上的马修看着这一切。 　　他喝了一口热茶，问旁边管家：“你看，我就说，我们的土地不会荒废，可以种植各种作物。” 　　“我喜欢勤劳的人，讨厌懒惰，干简单的工作，他们就是最理想的员工。” 　　地精管家有些战战兢兢：“是，大人。” 　　谁能想到，大人竟然让他的卫队来开垦土地。 　　活尸当然不会觉得累，所以他们可以不知疲倦地一直干活，干到天荒地老。 　　“你有建议吗？” 　　马修看向地精：“你好歹也是一个工程师，对于耕种就没有什么专业上的思路？比如说……规模化机械？” 　　“规模化器械？” 　　这几个字分开来地精都懂，加起来却有一种陌生的新奇感。 　　“也就是，设计一些机器，能够轻易操控它们耕作土壤，你就没想过做一个这样的东西？” 　　乌鸦犹豫了一下：“大人，机械学和工程学是不会应用到农庄的……” 　　“为什么？” 　　“因为农夫根本没法支付报酬，而且庄园主和领主也不会花费金币在这个上面，雇农很便宜，而且还能额外做很多事。” 　　这就涉及到罗斯特大陆的现状。 　　拥有财富、愿意花钱的人主要还是贵族和商人，这两部分人具有最强的购买力，而农夫、工匠更多担任物品产出者的角色。 　　贵族与商人需要什么，农夫和工匠就做什么。 　　考虑到实际情况如此，马修也就不再纠结，对他现在而言，还是得专注于打理庄园。 　　“吉赛尔还没出来吗？” 　　“大人，吉赛尔小姐在楼下实验室里，她在研究杯子猫。” 　　马修带着管家下了楼，敲了敲实验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吉赛尔轻盈的声音。 　　推开门，马修就看到穿着白色僧侣服的吉赛尔左手拿刀，右手拿剪子，正在她的橡木桌前磨刀霍霍。 　　一只肥胖的白猫四肢被绳子绑住，身体固定在桌子上，舌头露出在嘴外，一脸生无可恋，看起来略显凄惨。 　　看到这一幕，马修也有点嗟叹，工作是被人研究，杯子猫估计也算是魔灵里独一份了。 　　不过原本它自己玩脱，躯体和意志分离，差点回不去，本身就已经有奇怪的前科，这也不算什么。 　　乌鸦看得胆战心惊：“吉赛尔小姐，您这是？” 　　“取样。” 　　吉赛尔说了声稍等。 　　马修俩人就在门口静静等待。 　　她用刀切下一撮猫毛，又用剪子采集了指甲，最后吉赛尔用针刺破白猫表皮，以小玻璃试管提取了1/3瓶的血液，这才给猫松绑。 　　“我不记得以前有没有近距离见过魔灵，不过杯子猫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类型。” 　　吉赛尔非常兴奋：“马修，它可以切换形态。你看。” 　　杯子猫老老实实地身体蜷缩，很快就仿佛融化了一样收缩，变回了那个白色的马克杯。 　　吉赛尔举起杯子：“可以用来喝水！” 　　“然后还原。” 　　杯子又蓬松柔软起来，变回白色肥猫的模样，一脸可怜。 　　“马修，我看过一些魔灵的图鉴，也有不少魔灵能够变换形态，但它不一样，准确来说，其实杯是杯子猫的魔灵态，猫是杯子猫的生命态，这两种状态互相纠缠。” 　　马修觉得，这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这两种状态不断纠缠，就会形成一个难以判断的现象，因为杯子猫随时既是杯子也是猫，如果没有观察到，根本无法确定它会是哪一种状态。” 　　“我明白了。” 　　马修心说，好嘛，薛定谔的猫变成了俾斯麦的猫。 　　“这会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理论体系。” 　　吉赛尔眉飞色舞，翡翠色眼睛里都是开心：“还有一个，就是杯子猫的的投影能力，它非常好用。” 　　红发女巫拍了拍猫头，于是猫眼朝墙壁投射出一道光来。 　　墙壁上顿时投射出一副庄园外的画面，枯树林立，一望无际的冻土上，植被少得可怜。 　　画面放大，锁定在一只老鼠身上，它稀稀疏疏四处嗅着鼻子，试图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 　　虽然画面还不算特别清晰，但足够流畅，看得一旁的地精管家张大了嘴。 　　马修也有点意外，居然还是货真价实的投影。 　　“杯子猫可以将自己投影的观察物作为一种秘法般的眼球，将附近景象投影到它本体所在的地方。” 　　吉赛尔说：“有了这个助力，我想，庄园就能够提早发现附近的状况，避免一些麻烦。” 　　马修点点头。 　　现在俾斯麦庄园里见不得的人东西有很多。 　　比如说活尸农夫。 　　虽然马修计划只让他们夜间劳作，但依旧有被人识破发现的风险，有了杯子猫的监控，庄园被调查潜入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 　　“还有一点是，杯子猫的魔术回路的确损坏严重，但主干完好，要自我修复是很慢的。如果有魔术反应物，或者一些特殊精神物品，或许能够有助于它尽快复原。” 　　杯子猫一听，顿时精神抖擞，仰起头，乖巧又期待地看着马修。 　　它琢磨，自己这么有用，魔王应该会给自己修复一部分回路，人类招募手下总是这样，先是恐吓，然后给点好处。 　　吓是把它吓够呛了，好处总该有吧。 　　马修瞥了它一眼：“地下室的魔术反应堆不是给它准备的，那东西我有重要用途。” 　　杯子猫沮丧地低下头，跑到乌鸦处求抱求安慰。 　　“吉赛尔，还记得在冰原上我对你说的计划吗？” 　　“记得。” 　　吉赛尔看向窗外，三名活尸正在奋力耕种，这一幕总让她觉得很不真实，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活尸，却在这里老实挖土。 　　“很多力量都是纯粹的工具，就看怎么应用。” 　　马修重复着那时候的话：“活尸种地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是最核心的，种子的培育了……” 　　吉赛尔听完后有点愕然：“马修，你真的要用魔术反应堆来激化种子？” 　　“当然。” 　　马修咧嘴一笑：“现在就有现成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在旁边听到一切的杯子猫面色悲切，明明原本就是我的力量和魔术，居然用在种子上都不肯还给我。 第81章 方法 　　白天的庄园里就相对平静。 　　马修吃过管家准备的早餐——依旧是肉干和黑麦饼，他走出了宅子，沿着石板路一路往前走。 　　前后耗费了近乎半个月，从冰原上移植回来的三种植物，冰萝、寒辣蓼和叶状地衣终于彻底在庄园的土壤上铺开了。 　　其中寒辣蓼长得最快，低矮的粉色花串郁郁葱葱，几乎覆盖了整整一亩地。 　　冰萝其次，这种几乎全部是螺旋状根茎的作物更注重高度和粗壮，而不是数量。 　　叶状地衣最少，石头上都贴满了这种薄薄的片状植物，不过不论是数量还是规模上都无法与前两者相比。 　　三种植物在产量数值上是同样的2点，经过低语幼体的增幅+3，但最终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关于这一点马修也发现了。 　　寒辣蓼对土壤的适应性最好，它们能够立即以很快的速度成长，不断自我分裂后增殖。 　　冰萝则是由于每一株成熟期较慢，而且能够长到三十寸的高度，不比低矮的寒辣蓼以纯粹数量取胜，它们更注重每一株的质。 　　最后是叶状地衣，它与前两者最大不同在于对石头的需求。 　　叶状地衣需要吸附在石头或者冰层上，庄园里收集了一些石头，但数量根本没法和土壤相比，所以反而显得落后了。 　　这也让马修得出一个结论：数据并不绝对准确。 　　他眼睛反馈的数据，只是一种理想状况下的判定，比如说，拥有理论上足够的石头，叶状地衣的产量就和拥有土壤的寒辣蓼产量对等。 　　实际情况中，很多时候就存在差异。 　　再者是马修之前观察杯子猫，也被数据面板欺骗过。 　　数据判定它是一只普通猫科动物，各种指标再正常不过。 　　可杯子猫却是一头魔灵。 　　哪怕被识别纠正之后，增益项也显示为“不详”。 　　还是马修通过乌鸦那里得知了杯子猫的能力，数据这才校正为“投影”。 　　不难推断，低语者的数据系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这个庞大的数据库里也有很多没有收纳的样本，也有误差的存在，并且本身系统也未必百分百准确。 　　马修隐隐有一个猜测。 　　低语者这个群体既得到了共享情报和数据识别，同时也在不断添加新数据到数据池，每个人都在扩充其边界。 　　尽管低语者数据并非无所不知，但作为一个参考物拥有巨大战略价值，大多时候都很管用。 　　他需要更加谨慎科学地利用低语者的天赋。 　　…… 　　马修伸了个懒腰。 　　罗斯特大陆食物匮乏，娱乐活动少得可怜，还有各种魔物出没，生活艰难……但这里也有一些以前他渴望的东西。 　　首先是大宅子。 　　两层的庄园主宅邸居住体验完全不是以前可比，宽敞舒适，暖石和炉火供暖，各种杂事都由地精管家处理，生活质量陡然上升。 　　再来就是清新的空气和宽松的生活环境，迎着阳光走在宽敞的农田之间，有一种回到幼年时期的感觉。 　　生活一下子被拉开了宽度，不再被压缩在镇上潮湿寒冷的木屋里，外面也没有酒鬼半夜的叫骂，心情自然愉悦很多。 　　庄园广袤的田地里被种入了麦种，小部分是俾斯麦家族的库存，更多是乌鸦从冰原镇上买来的。 　　种小麦很简单，将种子洒在土层上，然后再用一层薄土覆盖上，保持里面的湿润和水分，剩下时间就是等待。 　　罗斯特人种植小麦更加粗暴，直接将种子塞进土里，然后就等小麦长出来。 　　马修看了一眼农田。 　　小麦：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1（+3），营养2，饱腹3，精神0。 　　马修做了一道简单的计算题。 　　卡尔马王国的小麦基本上是一年两收，也就是冬麦和春麦两种。 　　冬麦需要更长生长周期，从播种到收获一般是10个月，春麦则是春季种下，到收获一般是4个月左右。 　　目前属于春麦播种期。 　　已知春麦需要4个月，产量为1，那么产量为4时，说明春麦一个月就能够完成从种植到收获的过程。 　　当然，考虑到不可能是理想状况，马修预估，大概只用两个月，就能够收获第一批的春麦。 　　这一点让他充满期待。 　　食物太差，让马修做任何事总是少点什么，黑麦饼吃得他都快吐了，肉干也都只是沾了盐巴，和美味毫无关系。 　　有了小麦，就能制作面包——暂且先不管是不是高筋粉，能做就成。 　　还有包子、各种面条、各种饼……想到这些久违的美食，马修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动力。 　　说来也奇怪，他自从有了活尸的身体后，对食物反而更加渴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活尸本身的攻击性影响。 　　慢悠悠一路散步迂回，马修看到管家带着杯子猫正在楼下，那只猫有点不安的模样。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乌鸦松了口气。 　　“怎么了？外面有人靠近？” 　　“不是。” 　　管家指着二楼说：“是您的房间，传来古怪的声音，就像是某种金属片在响动，杯子猫很害怕，说是……那个会吃掉它的东西。” 　　低语幼体？ 　　马修快步上了二楼，推开门，果然看到桌子上的陶盆里，低语幼体有一粒果实正在轻轻震颤，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他眼前数据显现。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1。 　　增益：孕育增殖。 　　增益：控尸（4/5）。 　　从数据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 　　等了一会儿，那果实就是颤动，就像是某种巨型昆虫震动翅膀发出来的声音。 　　难道是…… 　　他一把抓住那果实，轻轻一下就摘了下来。 　　顿时耳朵里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 　　“殭尸先生，好久不见。” 　　果然如此。 　　原来是他通过低语幼体在找自己。 　　“铁匠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对方说：“商队应该这两天就会抵达冰原镇，最近各国边境紧张，反复检查，所以金币送来比预期要慢，还请见谅。” 　　“能理解，没事。” 　　马修心里一喜，一千枚金币终于快到了，这可是一场及时雨，眼下庄园百废待兴，处处需要金币。 　　“殭尸先生，上次你给的消息，我这边也收到了进一步情报。似乎秘法会在那里出没，导致冰原镇死了很多人，所以听到商队要路过冰原镇，很多地方都反复查问。” 　　对方继续说：“侥幸收集到了两件东西，一件是德涅维帝国时期的古巫术‘圣光耀斑’的拓印石刻，另一件是都灵帝国时期只有主教才能拥有的黏土雕塑‘阻断黑暗之手’。” 　　“殭尸先生有想要交易的吗？” 　　马修脑子里打定主意，这才搓着手开口：“铁匠先生，不知道对秘法会的秘法有没有兴趣？” 第82章 双赢 　　“秘法会的秘法？” 　　对方声音微微停顿：“殭尸先生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我这个人不开玩笑。” 　　铁匠先生思考了几秒钟：“秘法会的秘法对一般人来说只会是恶果，对我来说倒是不错的藏品。” 　　“实不相瞒，殭尸先生，我也收藏了两门秘法会的秘法，所以也算和他们略微有一些恩怨。所以再拿一份也不是什么问题。” 　　真是大佬风范。 　　债多了不愁就是铁匠这种状况。 　　马修判断，这铁匠身份不简单，面对让圣光骑士团都觉得棘手难以预防的秘法会，居然轻飘飘地说收藏了他们两种秘法。 　　决定了，这口锅你就帮我背了。 　　“好。” 　　马修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我所知道的秘法叫做‘猩红诅咒’，这是以冰原活尸的大脑作为原料加工出的一种魔药。” 　　“秘法会常年在冰原上用活尸做实验，制作出了‘猩红诅咒’，这种魔药能控制尸体，甚至活人。” 　　“表现形式方面接近冰原活尸，如果目标是活人的话，被植入魔药后身体就会出现过敏反应一样的红疹，可以被人远程控制。” 　　“猩红诅咒是从活尸上研究出的魔药系列，从高到低分成第一序列、第二序列、第三序列。” 　　“第三序列是最初的试验品，很多方面都有障碍，不如冰原活尸，更像是一个模仿版本，但依旧对普通人拥有致命威胁。” 　　“第二序列等同于冰原活尸，不论是爆发力、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普通人，正常的卡尔玛士兵，面对活尸时双方阵亡率差不多6:1。” 　　“第一序列和前两个序列有本质不同，可以直接控制后面序列，发布指令。并且这个序列不能完全称之为活尸，他们可以是活体，甚至是潜伏在人类居住地的普通人类。” 　　“已知的，圣光骑士无法识别出第一序列来，他们拥有特殊的隐藏手段。” 　　“同时，第一序列本身可以异化自己的身体，类似于魔术反应改造，从而拥有非常强悍的即时作战能力。第一序列大多十分聪明，擅长隐藏，很不好对付。” 　　“最后是我的个人分析，除去第一序列，可能还有在他们之上的一个序列等级，能够影响第一序列的判断和行为。” 　　马修想到格雷戈里死前说的话。 　　他明明最爱的是酒，完全没必要杀死埃尔东，可他最后还是那么做了，就仿佛大脑不受控制一样。 　　“以上就是关于秘法‘猩红诅咒’的情报。” 　　这回换成铁匠有点不知所措。 　　殭尸先生的举动总是有点出人意料，他仿佛根本不在乎什么试探和讨价还价，出价和出货都十分干脆。 　　秘法会的秘法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这种东西的危险性和珍贵度挂钩，越是耗费秘法会研究资源的秘法越是被他们看重。 　　猩红诅咒具有一个完整的序列，这在秘法里也算得上举足轻重了。 　　既然对方爽快地给出了交易物，铁匠的自尊和骄傲也不允许他占别人便宜。况且这回的情报远超上次，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殭尸先生总是有让人意外的情报。” 　　他笑了笑：“那么作为交易物，圣光耀斑和阻断黑暗之手，我都会让商队在下一批次送来同样地址，时间应该也是一个月。” 　　这回换马修意外：“两件一起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公平？” 　　倒不是他不喜欢占便宜，而是铁匠这个人目前看来是一个很好的情报共享者，马修不想为了蝇头小利就影响俩人继续接触。 　　“对我而言，‘猩红诅咒’值这个价。” 　　铁匠解释说：“而且，圣光耀斑我已经收藏，送过去的只是复刻，最后一个，阻断黑暗之手，我对神学没什么兴趣，在神官眼里，它价值应该还不错。” 　　既然如此，马修也就不再推辞。 　　他直接问：“铁匠先生，以你所见，低语者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个问题让铁匠思考片刻。 　　“互利互惠，低语者原本就是依托于低语之果而构成的松散群体。” 　　“从历史角度来看，据说有人拿到了第一枚低语果，将其培养成了不可思议的魔术奇迹，持有种子、孵化成功的人才有资格称之为低语者。” 　　“从利益角度来说，每一个低语者都有同样的目标，试图将低语果培植成那理想中完美的魔术物，它更像是一种特殊魔灵，具有理论上无限的可能。” 　　对方低笑一声：“殭尸先生你大概接触的低语者数量不多，我倒是认识几个，当然，都是通过低语果联系到的。” 　　“不同低语者对低语果的运用不同，所形成的结果也截然不同，但同样的，都能够识别具有生命的活物或者稀有特异物，通过一种独有的数字方式进行评估。” 　　铁匠猜殭尸是一个新人，对低语者还所知甚少。 　　“不，铁匠先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马修当然知道对方理解为自己的求助，套话是没错，但他早有预案。 　　“我是说，低语者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然是……” 　　铁匠话才说出口，又发现这一点似乎很难说清楚。 　　“低语种子不会凭空出现，但它正在拓展成一个不断增大的群体和边界。” 　　马修手握种子，背靠椅子，不急不缓地说：“每一个低语者，都变成了低语者这个网络中的一员，我们不断寻找各种特异物，收集，鉴别，甚至用来做低语种子的养分。” 　　“像不像蜜蜂？” 　　“蜜蜂就是这样，每一只工蜂都日复一日劳作，采花酿蜜，哺育幼虫，守卫警戒，筑巢和发现敌人。” 　　马修找到了大学和室友们吹牛侃大山的感觉，更是放松下来：“每一个低语者都是这个群体里的工蜂，收集情报，让这些情报反哺给低语种子，它们彼此之间有神秘联系，所以下次遇到同样的个体就能识别，给出情报。” 　　“明白吗？铁匠先生，这些神奇的情报不是种子给的，而是一代一代的低语者摸索反馈，留存在低语种子基因里的信息。” 　　铁匠忍不住问：“基因是什么？” 　　“那个类似于蓝图的东西，一代一代收集后传承下去，所有生物都有，是我的一个设想，不过这里不重要……” 　　马修继续说着：“我们每个低语者都在围绕着一个核心运转，这个核心就值得仔细揣摩了……” 　　“呃，不好意思，下次聊，有点急事先挂了。” 　　铁匠听得正兴头上，谁知道那边说完就断开了，让他有点郁闷。 　　冷静下来后，铁匠立即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认知。 　　殭尸并不是一个新手，毫无疑问。 　　他的思维方式和认知角度非常犀利，对低语种子的理解很深刻，或许只是埋头于研究的学者，很少和外界接触。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或许可以为萨克森王国所用。 　　低语者，种子，蜜蜂……真是贴切的比喻。 　　摇摇头，他敲了敲桌子上的木铃铛：“让施密茨进来。” 　　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一个头发金黄的年轻男子对里面人单手扶胸：“维克多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秘法会有一种秘法叫做猩红诅咒……我需要你去核实，猩红诅咒有没有进入萨克森王国境内。” 　　维克多脸带遗憾：“原本是要你和我一起上黎明号试驾。” 　　“殿下。”施密茨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王国的安危总是比较重要。” 第83章 看报日 　　杯子猫设定在主宅顶部的猫眼发现，背负武器匣的圣光骑士帕梅拉正骑马赶来，她跳下马后急匆匆推门而入，仿佛这里是她家一样。 　　马修这才不得不挂断和铁匠之间的对话。 　　还没上楼就听到了帕梅拉被面具阻隔得略显沉哑的声音。 　　“马修，你来看这个！” 　　佩戴鸟嘴面具的女骑士手中挥舞着一叠泛黄的硬纸。 　　马修从楼上下来：“有什么事吗？” 　　“看这个，快。” 　　帕梅拉迫不及待地扬起手里纸张：“快看，‘黎明号’正式启动了！” 　　马修接过那一叠纸：“黎明号是什么东西？” 　　“别说你不知道炼金堡垒……” 　　“我真不知道。” 　　“作为一个研究武器的学者，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划时代武器？”帕梅拉语气激动：“你不看《奥秘》和《魔术》的吗？” 　　“真理之眼的巫师权威学术报纸《魔术》，秘银工坊核心技术文献《奥秘》，都不能不看。” 　　经过她解释，马修才知道。 　　这两份报纸是两个行业的核心论文期刊。 　　《魔术》是巫师最具有影响力的学术期刊，一月一份，上面都是最新的魔术论文，为魔术中最新、最值得称道的成果。 　　它也是巫师教授的重要指标，巫师必须在《魔术》上发表论文，才能申请成为正式教授，审核后由教授团投票决定。 　　由秘银工坊发行的《奥秘》是炼金术师们的核心论文期刊，一周一份。 　　《奥秘》不分门户之见，对数学家，建筑师，工程师，生物学者，甚至商人都开放，欢迎他们发表自己的发明和设计概念。 　　所以销量上，《奥秘》远胜《魔术》。 　　不过同样的是，这两份报纸代表了罗斯特大陆学者最高水准的展示。 　　马修一看纸上左上角标价，《奥秘》和《魔术》一份价格都是五十枚银币，这价格几乎和普通人无缘了。 　　“这个你是在哪买到的？”马修回想了一下：“冰原镇上我没看到有卖报纸的啊。” 　　这两份报纸日期都显示是昨日。 　　也就是说，它们保持着极高的时效性。 　　“哦，这个是圣光骑士的福利之一，每个人都由骑士团定了这两份报纸，一般隔天就会到手里。” 　　帕梅拉随意说道。 　　“看来你呆在这里太久，环境闭塞，连《奥秘》和《魔术》都没怎么看过，我就说，你应该离开这里，去秘银工坊……” 　　“打住，有事说事。” 　　马修做了个停的手势。 　　帕梅拉顿了顿，说：“秘银工坊制作过很多伟大的炼金术道具，最为被人熟知的就是炼金人偶、禁魔装置还有玻璃仪器。” 　　“这些都算是上一代的里程碑式产物，但新一代里，炼金堡垒就和它们这三个是一样的地位。” 　　“五年前，‘颠覆者’菲妮克斯设计出第一具炼金堡垒‘秘银号’，直接改变了战争的方式和格局。” 　　她解释说：“你知道，王国之间的战争大多还是依靠相当规模的军团战斗，死伤很多，而且非常讲究指挥官的调度和判断能力。” 　　“总得来说，巫术火铳这种东西是没法作为常规武器配置的，因为昂贵而且持续作战不强，大多还是刀剑和弓箭。” 　　“炼金堡垒的出现，就让纯粹的人数变得毫无意义了。” 　　她翻出一张草纸，用鹅毛笔在上面画了非常详细的草图，写下了各种数据，可见对炼金堡垒非常关注，对它的各种参数了熟于心。 　　炼金堡垒第一代“秘银号”高12尺，重10公吨（1公吨=1000公斤），臂展12尺，拥有两个魔术反应堆作为能量中枢，一个在胸部，一个在头部。 　　秘银号具有两个形态。 　　堡垒形态为全身收缩折叠为要塞的静止态，这时候防御力和稳定性最强，配置有6门巫师重炮，每一门都有800庇以上的魔术破坏力。 　　巨人态是人形的巨型傀儡状态，此时拥有最好的机动性，能够冲入敌阵里破坏敌军阵型，并且达到摧毁敌方工事和外围盾墙的作用。 　　众所周知，炼金堡垒是脱胎于传统炼金傀儡的战斗武装，根据测试，一座炼金堡垒就能独立破坏一座驻扎守卫的完好城市。 　　它具有无与伦比的瞬间破坏力、续航性、堡垒加成，以及实际对战斗的威慑力和联动性，还能够继续进化改装。 　　秘银工坊评估，一具炼金堡垒就等同于一支军团，即4800名训练有素的士兵。 　　“最著名的就是4年前，魔灵‘暴食者’出现在一座村庄里，几乎将整个村子的活人和牲畜吃光。当时菲妮克斯驾驶秘银号，恰好在5公里外的深山里进行火力测试，听到消息之后，就直接赶了过去。” 　　“秘银号和暴食者就在村庄里疯狂对攻，巫师重炮将那里几乎夷为平地，魔术反应在20公里之外都能够感应得到，最终暴食者被秘银号重伤后逃走，地上全是它留下的残片和粘液。” 　　帕梅拉语气里充满骄傲：“从此以后，炼金堡垒就变成了五大王国都争相抢购的战略级武器，秘银工坊名气再度压过了真理之眼。” 　　“到目前为止，阿基坦、都灵各有一具炼金堡垒，巴斯共和国有两具，就你们卡尔马王国没有而已。” 　　马修懂，卡尔马王国穷得都吃不起饭了，别说买什么炼金堡垒了。 　　他心里也再次深感五大王国之间的差距，隔壁兄弟王国都已经触摸到高达时代，卡尔马人还在用斧头砍活尸，这也太惨了。 　　“新一代的炼金堡垒‘黎明号’和‘秘银号’不同，这次它的堡垒形态是船形，也就是说可以在大海里航行……” 　　马修赶紧阅读报纸上的描述。 　　上面画了一幅简单的草图：黎明号拥有两个形态，船型以及巨人态。 　　船型时它长30尺，能正常行驶在大海上，以船身上的巫师重炮攻击任何进入射程的敌人，并且由于吨位极重，能够悬停在水面充当海上临时堡垒和码头。 　　黎明号的航行速度平均为4节（1节=1.8公里每小时），远洋时考虑到天气和海面复杂一般为3.5节，近海速度会快一点。 　　巨人态时它高28尺，配置6门800庇巫师重炮，2门1200庇的大规模杀伤性重炮，能够依靠魔术反应堆进入机动性作战。 　　下面特别申明：黎明号系秘银工坊与巴斯保险商会共同设计。 　　帕梅拉怕马修不懂，解释说：“巴斯保险商会就是巴斯共和国的一个巨型商团，其实可以看成是巴斯共和国国家商会。” 　　“按规矩，不论是秘银工坊还是真理之眼，都是为罗斯特大陆所有人探索知识的，所以不能只和某一个王国单独合作。” 　　“但是最好的航海术和造船术掌握在巴斯共和国手里，所以就用和保险商会合作的方式来规避风险。” 　　马修继续往下看。 　　看到某一行时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 　　——黎明号配有五具炼金傀儡，每一具炼金傀儡均可以潜入水下，为黎明号护航和充当斥候…… 　　马修倒吸一口冷气，罗斯特大陆人真是另辟蹊径。 　　巫术和炼金术的时代里，航母的雏形已经出现。 　　他再度满脑子疑惑。 　　卡尔马人怎么感觉和时代完全脱钩了…… 第84章 论文 　　《奥秘》周刊的头条被黎明号占领，周围用了大量篇幅进行报道和解释，包括其机制和一些公布的参数，以及各位炼金术师、工程师、数学家对此的观点和评测。 　　有趣的是，专注于巫师领域的《魔术》也给出了黎明号很大一块版面，上面是两名巫师对黎明号魔术反应的计算和模型推演。 　　根据这两位联名作者的观点和试验，他们认为黎明号那两门1200庇的大规模杀伤性重炮，实际威力会达到1500庇，因为炮身上有一个特殊的巫术道具，能够进行压缩魔术反应后的增幅。 　　模型方面马修就不怎么看得懂，上面各种几何图案和大量数字计算和逻辑推演，引用了众多理论和原理，看着就给普通人一种劝退感。 　　“马修，庄园一年纳税要不少金币，100枚金币，对大多贵族来说也是一笔不小支出。” 　　帕梅拉揶揄道：“你反正现在也没有赚钱的路子，想不想赚一笔？” 　　“你想做什么？” 　　马修一脸警惕：“你该不会想要我做你的影子写手，给你写论文吧？我可不会写……” 　　“说什么呢！我从来不会剽窃别人的成果！” 　　帕梅拉双手用力拍在暖石桌上：“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愿意，可以直接把‘准星’写成论文投给秘银工坊的《奥秘》，我想一定能够刊登。” 　　“每一篇被刊登的论文，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至少有100枚金币！” 　　马修心动了：“真的？” 　　“当然，这点是众所周知的事。” 　　帕梅拉继续说：“你不用担心被窃取‘准星’的设计，一旦留档就会认证为首创者，同步抄送至五大王国的皇家学院和宫廷，那样就已经署名在册，后来者只能是改良，不可能夺走首创的头衔。” 　　马修不置可否。 　　在信息时代剽窃都没法避免，更别说在这个工业革命都还没有正式开启的时代了，要让彻底保密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关心更重要的事：“就只有100枚金币的稿费吗？” 　　“还有授权费，五大王国按照和秘银工坊的协定，是会给出一笔授权购买费，以获得最完整最新的数据。” 　　帕梅拉怕马修误会，说得很细：“对一个王国来说，这一点钱就不算什么，国王们需要得到最真实可靠的图纸和数字，这样他们就能立即用以工坊制作，尽快变成工具。” 　　“大概能有多少？” 　　帕梅拉想了想：“每个王国给的最少标准是100枚金币，加起来也就是500金币，这笔钱应该是有的。” 　　“干了。” 　　马修拍板。 　　这回换成帕梅拉一肚子游说的话硬生生说不出口。 　　听到金币这家伙就态度积极得不得了。 　　“那个，还有，我想……” 　　帕梅拉扭扭捏捏，半天才说出口：“能不能，我也算是第二作者……我也算做了具体实物和计算……能不能我也署一个助手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 　　马修摇头：“不行。” 　　帕梅拉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也是……这毕竟全部都是你的思路，我知道了。” 　　“不，你是第一作者。”马修强调：“第一作者必须是你。” 　　“啊？” 　　帕梅拉惊愕：“你到底在说什么，马修，这明明是你想到的概念。你早上起来喝多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窃取你的想法自己去投？” 　　“你听我说。”马修讲：“我的目标是种田，我说过了，当个第二作者不那么显眼，而且我一个落魄贵族突然开始设计武器了……你说那些以前对俾斯麦家族就痛恨的贵族会怎么看？” 　　俾斯麦家族的衰落表面上看是种子培育失败，但更深层次原因是遭到众多贵族的抵制，国王迫于压力不得不放弃俾斯麦这个自己扶植的新兴贵族。 　　魔改种子，制造出异于自然的魔术小麦，这种东西先不提卡尔马平民百姓能不能接受正常食用，贵族受到的影响却是最大的。 　　掌握种子和小麦的他们，只需要很少一点粮食，就能够购买到很多雇农和仆人，这在其他王国是根本做不到的。 　　但如果粮食充裕，人工价格就会昂贵起来，让贵族们无法再用食物轻易掌控土地和人口。 　　这是马修收集了众多情报，配合父亲达蒙留下的日记得出的结论。 　　俾斯麦家族公开动众多卡尔马贵族的蛋糕，一旦拿不出奇迹般的种子，命运已经注定。 　　“这我倒是没想到……” 　　帕梅拉恍然大悟，差点忘记了，眼前人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被各大贵族排挤导致家族都破败下来。 　　“马修，你真的确定，要让我当第一作者，你当第二作者吗？这样还是太不公平……” 　　“当然，目前只能这样。”马修倒是不在意：“等我的庄园进入正轨，那时候就没问题了，反正还有鹰铳。” 　　“那好吧，我能做的只有把金币全给你。” 　　帕梅拉确定马修的想法：“我回去就开始写论文，写完之后再拿给你看看，时间紧急，我先走了。” 　　“等等，这两份报纸留给我。” 　　留下报纸后的帕梅拉一路风尘仆仆，出了庄园骑上马又飞快朝小镇跑去写稿。 　　…… 　　马修翻阅着手里的两份报纸。 　　《魔术》月刊是非常专业艰深的学术报纸，上面每一个板块写下的都是非常专业的内容，大量引用和计算，普通人不可能看懂。 　　《奥秘》周刊则是百花齐放，囊括了众多学者的成果和论述，而且写法上更近乎于科普，具体数值较少，重在一些概念和机制的表述。 　　稍加对比就能看出两者定位的差异。 　　《魔术》根本就不是给其他人看的，而是巫师群体的内刊，内容量巨大，而且需要很强的巫术知识基础，是纯粹的专业和理论的承载物。 　　《奥秘》更侧重于应用，让普通人也能够理解，每一种理论或者发明，到底能够如何应用到实际生活中去，受众天然就更广。 　　很难说两者到底谁更好。 　　从专业度来说，《魔术》当然更强，它是更注重表达准确和著作者本身，需要阅读者花费时间去验证和理解。 　　但从阅读感受来说，《奥秘》肯定是更好的报纸读物。 　　马修将《魔术》留给吉赛尔，自己翻开《奥秘》，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上面有一篇种植燕麦的论文，是巴斯共和国的一位学者所写，他详细讲述了自己两年来对不同生长地的燕麦的描述记录，告诉各位农场主，如何筛选种子和土壤…… 　　地精管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今天得去镇上一趟了。”乌鸦说：“大人，找吉赛尔小姐的商队昨天已经到了。” 　　马修拿着报纸站起来：“备马。” 第85章 狼头 　　马修走出门，看到庄园门口停了一驾用厚灰布罩住两侧门的马车。 　　两匹矮马脖子上套着马辔，虽然后面拖着的马车骨架看起来很是简陋，但怎么说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代步工具，有完整的轮辋和轮辐，轮毂镶有铜边，还算结实。 　　不过坐上去后颠簸的感觉实在让马修难受。 　　一路上马车都在凹凸不平的冻土上滚动，稍微一点抖动都会被车身传递到里面坐在椅子上的马修屁股上，让他根本没法专心看报纸。 　　“还有多远？” 　　“快到了，大人，还有十公里左右。” 　　“还有多久？” 　　“快了大人，您稍微忍一忍。” 　　“我受不了……停车！” 　　“大人您忍一忍，马上到了。” 　　马修屁股都被震麻木了，他心里决定，必须买一辆有避震功能的马车，这马车骑着也太够呛了，屁股痛不说还让人晕车，想呕吐，简直折磨。 　　车子缓缓停下。 　　“大人，到了。” 　　穿着黑礼服的乌鸦撩开布帘子，示意：“前面就是商队，他们在到处找吉赛尔小姐，但没有找到人。” 　　前方停靠了六辆马车，车身上有一个醒目的蔷薇花图案，蔷薇背上有两柄呈十字交叉的长剑，这是声名赫赫的“蔷薇商会”的标志。 　　每一辆马车都有四匹马，长板四轮车上摆满了箱子，外面用绳子系住，表面还蒙了一层白布。 　　十名身着皮甲的守卫站在周围，目光警惕地看着路过的周围人，他们每个人左臂上都有一面小圆盾，背上背着弩机，腰系短剑，看起来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就连平时一个个眼高于顶，喜欢找茬的矿工们都只是远处嘴碎，不敢靠近找麻烦。 　　铁匠的商队果然到了。 　　马修下了车，走到其中一名守卫旁边：“请问，是否有送给冰原镇东南角吉赛尔药师的东西。” 　　守卫一愣：“请稍等。” 　　他回头和一个像是商队头领的男人说了句，那男人就走了过来。 　　头领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炎热南方被晒导致，他同样穿着皮甲，手上拿着一本像是账本的书册。 　　“请问，你就是吉赛尔药师吗？”他问道。 　　“对，是我。” 　　首领点点头：“按照商会流程，需要核对一下身份，你知道是什么东西送来吗？或者相关的信息都可以。” 　　马修这一点已经打听过，摸出一份希尔德商会盖章的文书，吉赛尔有一个希尔德商会雇佣巫师的身份，所以这份信函也的确真实可信。 　　这位首领看了看上面的笔迹，嘿嘿笑着：“原来你是莫里斯商会的巫师，失敬失敬，这么年轻的巫师，未来前途无量。” 　　马修稍微客套：“你也认识会长吗？” 　　“当然，莫里斯·希尔德以前也是在蔷薇商会，我们见过几面，不过不算太熟，但他的字迹我还是经常看。” 　　黑脸首领收敛笑容：“但规矩就是规矩，还请先生您说一下里面运送的物品，以及其他相关信息。因为这属于贵重物，所以不得不再三核实。” 　　马修说：“一笔金币而已。500枚金币，500枚金币的金票，也是你们商会的金票。” 　　对方核对了一下账本，点点头：“的确，那么，请检查东西后劳烦签收一下。” 　　他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已收到蔷薇商会送抵物品。 　　乌鸦翻开箱子，把里头几大王国金币都数了两遍，又一张张翻看金票，回头说：“大人，数量正确。” 　　马修签了字，问道：“怎么称呼？” 　　“迪基，蔷薇商会卡尔马王国埃里克城分部的主管。” 　　“吉赛尔先生如果以后有需要，尽可以找我们，在镇长官邸外的木牌上写下需求，我们的人就会看到后找到您，不论是购买和出售还是运送货物都可以找蔷薇商会。” 　　“好。” 　　“那么先告辞，希望能下次合作。” 　　说罢，迪基又回头去清点货物去了。 　　马修让地精守着马车和金币，自己带了金票和一些金币，一路走到了皮具店里。 　　老板潘妮依旧一副懒懒的模样，她正翻看着一本书，宠物花栗鼠趴在她膝盖上睡觉，尾巴还不时扭动。 　　“潘妮姐姐。” 　　马修打了声招呼。 　　女老板放下书，看了他一眼，眼角带笑：“果然是人靠衣装，小马修现在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英俊贵族了，不错不错，差点都忘记，你也是男爵对吧？” 　　马修打了个哈哈。 　　这一点倒是地精管家的功劳。 　　他给马修订做了几套简洁礼服，白色贴身衬衫搭配黑色或者深灰色笔挺外套，坚持出行要穿上正装，这是为了大人的威严和仪态着想。 　　不得不说，乌鸦很称职。 　　潘妮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这才低声说：“法兰伦庄园里，是不是埋着一大笔财宝？” 　　马修哭笑不得：“财宝没有，倒是一堆机关和诅咒，我都差点死在里面。” 　　“大家都说，里头应该是有法兰伦男爵留下的金银珠宝，否则你也不会一下子变得阔绰，都有钱雇佣管家了。” 　　马修挠了挠头：“这一点容我卖个关子，稍后大家应该就会知道，不过目前还需要保密。” 　　“能不能给姐姐我透露一点。” 　　潘妮拇指和食指捏起：“就一点点嘛。” 　　马修岔开话题：“今天来找潘妮姐姐，是想要赎回之前的狼头整皮兜帽。” 　　“好吧，110枚金币。” 　　马修递上一张一百的蔷薇商会金票，又翻出十枚金币放在桌上。 　　潘妮从屋里找出那个狼头皮兜帽，交到马修手里：“记得，如果要说你赚钱的秘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这个人最喜欢听这些秘密，放心，姐姐嘴特别严。” 　　“一定一定……”马修含糊了一声问：“这个兜帽真的具有魔术回路吗？” 　　“有啊，是一头魔狼没错，黑爪子也能感觉到里头的魔术反应味儿。不过能不能使用，就不好说了。” 　　马修心里稍微有底。 　　这件魔术道具可是重要的材料。 第86章 精神值 　　马车一路颠簸，缓缓驶回俾斯麦庄园。 　　“地精工程队雇佣的工钱怎么算？” 　　前面驱马的管家说：“大人，地精工程队的价码比较复杂，和当地土壤，材料，以及设计图纸都有关系。不过如果大人想要打造什么建筑的，以我的身份，还是能够拿到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的。” 　　“那好。” 　　马修吩咐：“庄园里需要一个仓库，一个马厩，一个磨坊，再建五间房子，和庄园主宅保持一定距离。” 　　“大人，庄园里是有这些基础的，只是年久失修后倒塌了，原址修复和改良会便宜一点。” 　　“一百年前的价格差不多是200枚金币，当然，如果仅仅只考虑耐用……” 　　“缩减成本，不需要太好，能用，结实就行。” 　　马修说：“现在庄园里又没多余的金币。” 　　“是，大人，我也是这么打算，正好地精信使已经回来，说地精商队三天就能到。商队里通常都会附带一支地精工程队，到时候直接让他们来动工就行了。” 　　马修突然想到：“乌鸦，你以前认识的地精现在是……” 　　“应该很多都已经去世了。”管家回答：“不过，地精的规范还是在的，因为我这些年还是陆陆续续从商队买了一些东西。” 　　“我估算，庄园里这些建筑物的重建成本在50枚金币左右，不过算上人工和设计，纯粹讲究实用可以控制在100枚金币内。” 　　马修点点头：“这事你来做就好，金币也给你管。” 　　“是，大人。” 　　地精管家也觉得理所当然，管家原本就是处理这些琐碎的角色，为大人节省宝贵精力。 　　对大人来说，金币这些根本就是要多少就能找到多少，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稍微和乌鸦讨论了一番，马修得知，地精工程队是一个比较奇特的群体。 　　他们大多都年轻而充满干劲，通常有一两个老手带队，到五大王国的领土上寻找各种有关工程的活儿干。 　　实际上，他们都是未来的地精工程师。 　　只是地精想要成为工程师，需要至少十年的实地勘察、设计和参与建造建筑或装备的经验。 　　没有任何经验和成果的地精，是无法通过新宝岛的工程师考核的。 　　所以说，每一个地精工程师都是见多识广，也是理所当然的。 　　马修有点眼馋，这可都是身经百战的专业人士。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地精管家突然说：“最近杯子猫发现，庄园外多了不少老鼠，它们总是在墙外出没。” 　　“虽然说已经到了春季，的确是动物苏醒，出来找食物的时候了……可还是有点不太对劲。” 　　“让杯子猫持续观察。”马修说：“有任何状况都要及时汇报。” 　　格雷戈里事件给马修敲响了警钟，很多变故的发生都是从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开始。 　　回到庄园，马修就开始继续捣鼓研究低语幼体。 　　这株植物没有任何使用手册和提示，完全需要自己去摸索。 　　以前马修觉得，这简直是蠢毙了，既然想要人去培养种子，那为什么不把流程弄简单清晰一点？ 　　直接给个新手引导，就可以大大缩短试错时间和成本，避免每一个新的低语者撞得头破血流。 　　但和铁匠交谈过后，这个想法稍微有点改变。 　　从生态学上来说，没有多样性的变化是极度危险的。 　　爱尔兰大饥荒就是一个例子。 　　因为爱尔兰人在19世纪处极度依赖马铃薯，50多万农业工人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养家糊口，300万小耕种者主要都靠马铃薯维持生计。1845年晚疫病菌造成马铃薯腐烂失收，爱尔兰陷入了饥荒，死亡人数达到惊人的100万。 　　想通了这一点，马修就能够理解低语者种子的沉默。 　　不论低语者是古神还是特定魔术产物，它本身是一种生命形式，既然拥有生命形式，就有繁衍的本能需求。 　　它需要更多样的后代和遗传。 　　试想一下，如果每个持有低语种子的人都有一整套严格的操作培育手册，那么几乎每一枚种子都会按照同样轨迹生长，那无异于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复制，流水线上的批量品。 　　保持本身的多样性和广泛性，才能让低语种子能够在任何变化下都能延续下去。 　　铁匠也说过，不同低语者对低语果的运用不同，所形成的结果也截然不同。 　　不同增益会让低语种子有不同的变化。 　　它能够孕育出什么，全看使用者如何操作。 　　事实上自从孕育出低语幼体，马修一有时间就在钻研。 　　目前他尝试了不知多少次，得出了不少猜测，一部分是错误的，一部分是对的。 　　最近一次，马修证明了低语果通话的机制。 　　理论上他有五枚低语果，可以和五名低语者进行通话联系，但实际上，除去铁匠那一枚之外，根本无法与人联络。 　　这和数据面板有关。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1。 　　增益：孕育增殖。 　　增益：控尸（4/5）。 　　在低语者评估体系里，极大值是10，象征着某一个阶段的极限，低语幼苗就是突破了10的魔术值才脱变成幼体。 　　其中有一直让马修在意的是精神数值，这个属性根本难以增长，仅仅是第一次和种子混合的月冕果，得到2点精神，外貌上也有几分相似。 　　魔术代表了力量效果，精神是一种意识辐射或者说掌控能力，目前可以说，马修是专修魔术点的低语者。 　　以此倒推，以10为最大值，那么5枚低语果恰好每1枚对应2点魔术值。 　　马修对此做过验证。 　　他要找到铁匠通话很简单，只需要抓起低语果，没一会儿那边就会接起。 　　“殭尸先生，有事吗？” 　　“今天天气不错。” 　　“我们这边正在下大雨。” 　　“下雨好，下雨象征着万物生长，空气清新。” 　　“如果没有要事的话，我还有点急事……” 　　通话被挂断。 　　马修过一会儿又抓起果子。 　　“殭尸先生，还有事吗？” 　　“有。” 　　“希望不要再是天气。” 　　“今天天气还可以……” 　　“再见。” 　　“慢着！” 　　通话已断开。 　　这回马修抓起果子很久，那边才不得不接起。 　　“殭尸先生，我很忙……” 　　声音充满一种压抑的疲惫。 　　“请教一下，为什么我的其他4枚低语果无法通话了？” 　　对方一愣：“你已经有4枚低语果了吗？” 　　“其实是5枚。” 　　“5枚……” 　　那边声音沉默片刻：“一般来说，精神值2点能够支撑1枚低语果的展开，应该是你积蓄的精神值不足吧。这一点需要你收集一些精神强大的魔术产物，最好上手的应该是圣植。” 　　“不过，每一种圣植也只能提升一次而已，精神值越高越难提升。” 　　犹豫了一下，铁匠还是问：“殭尸先生，你的幼苗已经进入下一阶段了吗？那应该是幼体了，还是别的？” 　　“下一阶段还可能不是幼体吗？” 　　马修愣了。 　　铁匠说：“当然，低语者种子具有很多生长分支。” 第87章 进化树 　　铁匠突然没有再说话，马修还以为对方是要待价而沽，毕竟这是非常重要的战略情报。 　　“……久等了，我是去取过去低语者所写的笔记本，为了准确，还是用这个做参照物，免得记忆遗漏。” 　　铁匠如此说着：“低语种子有很多生长阶段，被人按照数字进行了排序，一阶就是从种子变成幼苗，有了幼苗，就可以称为一阶。” 　　“二阶是幼苗的下一个过程，这里开始就出现了分支。” 　　“低语者种子是有五项参数的魔术产物，每一项下限为-10，上限是+10，这代表了两种极端的效果。” 　　他举了个例子。 　　如果低语幼苗的精神值为+10，那么它就会让几乎一切诅咒失效，给人力量和振奋，让人充满活力和希望。 　　若低语幼苗的精神值为-10，它所影响范围内的人都会莫名疯狂，暴虐嗜血。 　　“不过理论上这是不会出现的极值，因为达到+10后，就会因为进入极点而进入下一阶。” 　　马修问：“那如果是-10，会怎样？” 　　“不知道。” 　　铁匠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不过，按照记载，曾经有一个疯狂的低语者，想办法自己的低语种子饱腹数值达到了-6，然后他就开始神神叨叨了。” 　　“有个低语者和他是朋友，过去拜访后失踪了。后来被人发现，只剩下半个脑袋，身体都被吃掉了，半个头连着一条脊椎骨。” 　　“他通过巫术记录了最后发生的事，那个疯子已经吃掉了家里能吃的一切，最后把低语幼苗也吃掉了，他一直饥饿，看到活的东西就想要吃下去。” 　　“那个家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没有了人的形体，它拥有一个硕大的椭圆头部，口器占据了整个头颅。它会啃食自己不断生长的尾巴，让其保持一定的长度，也吃各种活物。” 　　马修皱眉：“魔灵？” 　　“不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魔灵，原因到底是因饱腹数值过低还是因为吃掉了低语幼苗，没法验证。” 　　铁匠声音严肃：“这个疯子至今还没有被抓住，现在，我们通常叫它魔灵‘暴食者’。” 　　马修恰好前不久才听过这个名字：“是和秘银号炼金堡垒交手的那个魔灵？” 　　“就是它。” 　　铁匠话语坦率：“所以作为低语者，我们能做的是尽量让数值维持在0以上，否则就是负面效果，自己也可能会逐步变成类似于魔灵一样的魔物。” 　　“这一点也算常识，不过遗憾的是，还是有人会去挑战这个规律。” 　　“不乏像暴食者一样另辟蹊径的低语者，但大多数是因为，低语种子的五项数值往上涨会越来越困难，但往下降却要容易得多。” 　　铁匠说：“比如说你的幼体，如果定期没有补充魔术反应材料，魔术值就会不断降低，直到跌到-10……” 　　简而言之，低语种子只要一开始生长，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养料供给，五项数值都可以让它生长。 　　不过养料也是持续不断被消耗的，每一项数值既可以看成是低语种子的能力，也可以看做是它对特定养分的需求量。 　　进阶之后，又是另一个开始。 　　这也是为什么低语者培养种子，几乎没有听过同时提升两项、甚至三项数值的，因为这种消耗会不断提升，到后来需求的巨量资源会将低语者直接压垮。 　　“不论是上涨还是下坠，数值所代表的的力量却是相差无几，一部分低语者认为自己能够掌控邪恶的力量，但目前似乎没有成功的。” 　　“似乎说得有点远，还是让我们回到正题。” 　　铁匠那头讲：“低语种子有五项数值，产量、营养、饱腹、精神、魔术，每一项数值都代表了某一条路径的特征。” 　　“一阶的幼苗要进入二阶，就产生了很多进化的分支，只要某一项数值达到10就会进阶成二阶。” 　　“魔术数值为10，幼苗就会变成‘幼体’，魔术大幅度增强，亲和魔术反应。” 　　“精神数值为10，幼苗就会成为‘幼灵’，精神辐射和影响能力具有先天优势。” 　　“营养数值为10，幼苗就会进化成‘幼征’，至于有什么结果就不得而至，因为这部分低语者太少太少。” 　　“饱腹数值为10，幼苗就会进阶为‘幼权’，这部分低语者更少，两百年前有一个，不过没多久就失踪了。” 　　“这些就是二阶的进化方向，根据不同培育的方向，会诞生不同的结果和个体，每一种都各有优势。” 　　马修立刻联想到：“幼灵，幼征，幼权，和我所知道的古神基理似乎有联系。” 　　“古神基理？那是什么？” 　　这回轮到铁匠请教了。 　　马修简略说：“是我从古代文献里找到的记载，古神存在有三个基础，灵格代表其意志人格化，象征是其意志的传递物，权能是力量的展示……” 　　“原来如此，受教了。” 　　铁匠这接着前面说：“……每一种数值对应某种能力效应，会有额外的增益效果。” 　　“比如说，精神数值除去能让人保持希望和积极状态，还支持低语者之间的通话。” 　　“每2点精神值对应1枚低语果，除非是幼灵，才能完全使用5枚低语果的能力。” 　　马修将这些重要情报都摘取重要部分记在纸张上，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 　　他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没有对人无缘无故的好，大多人都有利益诉求。 　　铁匠并没直接回答：“我第二阶的目标是幼灵。” 　　马修恍然：“原来如此，我是注重魔术的幼体，你是专修精神的幼灵……” 　　他梳理着思绪：“是因为我们互相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对抗和竞争吧，因为我需求的是魔术数值高的材料，你要收集的是精神数值高的养料。” 　　铁匠和马修等同于走不同的职业，没有直接冲突和竞争，这样两者反而能够达成一个共识：或许可以交易对方需要的材料，互通有无。 　　“我的低语幼苗精神值已经达到9点，差最后一点就能进阶，不过你也知道，最后这1点其实最难。” 　　铁匠说：“所以，我需要到处收集稀有的携带精神属性的道具，但是，普通的道具我不会使用。”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更早获得增益。” 　　铁匠反问：“你最少已经有了一个初始增益，增益这种东西早期效果最好，每当低语种子进阶，增益本身也会进阶，强度不是之前可比。” 　　马修懂了。 　　这人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或者通俗来说，肝帝，氪金帝。 　　铁匠是想要一阶就找到够强的增益，这样进入二阶时，增益也会进化。 　　马修心里羡慕。 　　他没有任何指点，完全一点点自己摸索出来，比不得铁匠这种手持攻略手册的天选者。 　　马修有点郁闷，怎么听起来，铁匠才像是穿越者自带的套装？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殭尸先生，还有一点。” 　　铁匠先生平静地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同样才真正上手不久，所以我想，我们两个新手之间也许能暂时互相信任，不是吗？” 　　马修恍然，难怪他之前还去翻书，颇有些遇到考试才翻资料的架势。 　　“我还有疑问！” 　　马修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开始各种提问。 　　…… 　　维克多揉了揉鼻梁，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殭尸先生完全自来熟，根本没有一点贵族间的自谦和克制。 　　各种古怪问题层出不穷，搞得维克多很多时候都无言以对，但仔细想来又很有研究价值。 　　他抓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润喉水。 　　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殿下，国王陛下乘坐的‘王国号’还有一个小时就会抵达黑堡港站，黎明号也会在那时候正式启动。” 　　“嗯，是时候去迎接父王了。” 　　萨克森王国有“铁王子”之称的二皇子，维克多·加洛林穿上毛呢佛若克外套，理了理一头银发，将军刀“阿尔伯特”系在腰间，英姿焕发地走出书房。 第88章 靠近真相 　　入夜后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三名活尸农夫在农庄里的辛勤劳作。 　　它们按照马修给它们的命令和练习过的方式，一丝不苟地清理农田里的石头，将土层变得松软，把石块堆积起来。 　　完成工作后的白日，它们双臂张开站在寒辣蓼、冰萝和叶状地衣生长的地方，充当稻草人驱赶麻雀。 　　用庄园主马修的话说，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外面继续忙碌，宅邸内的人也没有休息。 　　吉赛尔听马修讲完低语者的事，叹了口气：“马修，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个的，这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相信你，我们是同生共死的伙伴。”马修说。 　　当然，对吉赛尔摊牌低语者的事还有一个原因，一个人太累。 　　过往经历证明，吉赛尔值得信任。 　　被秘法会当成肉块一样的实验体，遭受非人虐待，她也没有被仇恨和愤怒扭曲，依旧温柔地替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治病，只想沉睡在冰原上回归平静。 　　她内心有坚韧的意志和信念，不会被外力胁迫和影响。 　　吉赛尔聪明且博学，特别是在巫术、神学以及医学等方面，很有独有的理解，加上本身就是一个“魔术人”，使用巫术也格外方便。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信息时代的习惯在马修身上依旧保留。 　　如果要什么都自己去考虑，效率太低，而且因为思维习惯，很可能出现不少盲区。 　　马修建立庄园，长远来说必定要组建出一个团体，吉赛尔就是第一个正式成员。 　　“那么，吉赛尔小姐，我正式邀请你，成为俾斯麦庄园第一位研究员，研究巫术和自然的秘密，培育对抗灾难的种子。” 　　马修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郑重地发出邀约：“请你务必不要拒绝。” 　　吉赛尔露出笑容，轻轻将手放在他手掌上：“当然，我愿意。” 　　马修咧嘴和对方握了握手：“那是我的荣幸。” 　　“我希望你能将低语者的情报收集汇总起来，整理分类，这些信息以后可能会对我们有巨大作用。” 　　“远古石城里就有低语者存在的痕迹，而且使徒异种和低语者的对抗持续了很多年，如果能够搞清楚低语者，对我们了解和回忆起过去一定会有裨益。” 　　吉赛尔嗯了一声：“我明白。” 　　“还有，这个报纸给你看着解乏。” 　　说着，马修将手里报纸递过去。 　　“真理之眼的《魔术》？有一阵子没看了，你不看吗马修？这上面写得很棒，很有趣。”吉赛尔问他。 　　“我……没有时间，我还是先看看《奥秘》。” 　　马修脸抽了抽，完全看不懂的学术论文，在学霸眼里却是津津有味的读物。人与人之间，差距真是可怕。 　　“秘银工坊的《奥秘》？噢，对了，要培育种子和农作物，《奥秘》上面有不少相关的学者论文，的确更重要一点……” 　　马修又将魔狼皮制作的狼头兜帽递过去：“这件东西，你能看出来历吗？我是在冰原上找到的。” 　　红发女巫戴上魔术晶眼睛，将狼头放在桌子上，用绳子固定四角，仔细看了看皮毛和里外的细节。 　　“上面有很清晰的魔术回路，看起来是从魔物身上剥离下来的，剥离的工匠手艺很好，没有破坏到回路主干。” 　　“看起来是风元素为主，对速度和感知的魔术反应，只是还需要进一步鉴定，让我看看。” 　　吉赛尔手掌贴在皮毛上，五指上亮起微光。 　　“的确是风元素的魔术回路，从构建形状和脉络来看应该是天然构成，是一种对速度和灵敏度的加成。” 　　马修有点失望，他目前不怎么需要机动性，更需要防御类或者纯粹进攻类的巫术道具。 　　“吉赛尔，不是说巫术需要吟唱吗，为什么这次鉴定不需要？” 　　“哦，这个是因为我体内就有‘鉴定术’和‘超快速再生’的魔术回路，所以不需要吟唱。” 　　吉赛尔仔细观察后说：“这张狼皮是很好的魔术材料，本身对魔术回路很亲和，我能用它来绘制魔术回路吗？” 　　“绘制魔术回路？” 　　马修说：“难道还能绘制成其他的魔术回路？” 　　“当然。”吉赛尔说：“重要的是承载魔术回路的材料，以及魔术回路的形态，这是很好的实验品。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用它来试试我记忆中一些残缺的巫术，说不定能够还原。” 　　“尽管按照你的思路去做。” 　　外面传来地精管家的敲门声。 　　“大人，吉赛尔小姐，杯子猫发现不对头。” 　　得到许可进来后，乌鸦将怀里的白猫放在地上，于是杯子猫双眼就将庄园外的场景投射在墙壁上。 　　黑夜的冻土上出现了一只只老鼠，它们在围墙周围走来走去，眼睛齐刷刷盯着庄园。 　　这种诡异的场面让马修皱起眉。 　　“两天前就出现了这一群老鼠，开始我还以为是春天到了的缘故。” 　　乌鸦也神色严肃：“大人，看来这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有人用巫术或者魔药驱驰这些老鼠过来试探庄园。” 　　“嗯。”马修又想起：“镇上有没有听说这样的异常？” 　　“这个倒是没听过。” 　　“是专门针对我们的。” 　　马修下令：“外松内紧，让杯子猫出去，借用这些老鼠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指挥它们。” 　　“可是大人，如果杯子猫的投影出去，庄园就没有了哨兵……” 　　“最好的防守永远是进攻，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 　　马修可不想一天提心吊胆：“目前看来对方试探为主，等杯子猫后续消息再做决断。” 　　“乌鸦你留在宅子里，继续跟着杯子猫，我和吉赛尔出门去看看农田。” 　　外面大雪未停，片片雪花让黑夜少了些危险，多了一点柔和。 　　古老的百年庄园里，年轻的庄园主手拎炼金油灯慢慢散着步，在他旁边，红发女巫也拉下兜帽，享受着难得的新鲜空气。 　　“它们长得好快。” 　　吉赛尔看到路边郁郁葱葱的寒辣蓼和冰萝，哪怕她知道低语者具有增值孕育的增益，亲眼见到这些长势不符合常理的作物还是会吃惊。 　　“我原本打算一个月后再收割一部分给拉穆尔老板，看来现在就能收一些了。” 　　马修也颇为满意：“倒是冰萝，这东西你说是研磨成汁水再使用，对吗？” 　　“是的，可以将它们榨出汁液，然后储存在玻璃瓶里，放在不会被太阳直晒的地方，就能保存好几年。” 　　吉赛尔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这些螺旋状的嫩绿植物：“已经是成熟期的模样了，真是了不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魔术反应能够这么使用。” 　　女巫抬起头，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目光里闪过一些碎光：“我一直以为，你说的那些可能会是很遥远的东西，很难实现，或许要五年，十年，二十年才能做到……” 　　她看向旁边已经松土完毕，正在清理地面上的雪堆的活尸们：“活尸农夫，如果我说出去，大概别人会觉得我是疯子吧。” 　　马修看着她：“吉赛尔，我们现在已经是正式的伙伴，那想来也能坦诚相待了。” 　　“当然。” 　　“你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我其实不是远古石城里的人。” 　　马修不喜欢勾心斗角，他还是喜欢坦坦荡荡。 　　是朋友，那么互相间就要有起码的信任和真诚，是敌人，那就不必有任何侥幸，干就完事了。 　　吉赛尔脸色平静：“只要你是一个好人，没有伤害我，那就够了。到底你是什么样的来历，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她张开手，让雪花落在掌心：“你说得当然不完全是实话，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确和我一样，找不到其他同类。” 　　“我是一个药师，你是一个庄园主，不论我们怎么想，我们的确在帮助更多的人，这就够了。” 　　吉赛尔的睫毛很长，以至于有一点雪花都粘在上面，她也没有发现。 　　“世界上又哪有纯粹的圣徒呢？摒弃一切欲望，仅仅为了崇高的理想而活着，这样的圣徒大概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我也有自私的一面，甚至阴暗的一面……” 　　吉赛尔突然一笑：“马修，我们各自说一件自己做过的不为人知的恶行。就当我们彼此进一步认识的开始，好吗？” 第89章 阴暗面 　　吉赛尔笑容中带着几分纯真，就和马修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几千年前出现在远古石城那种危险地域的人，怎么可能是傻白甜？ 　　马修早就知道这一点，如果吉赛尔真是过于天真，那他也不可能将低语者的事告诉她。 　　吉赛尔有一种奇特的矛盾感，有时呆萌如少女，有时候又聪明得了无痕迹，这两种状态不断切换，让马修不确定真实的吉赛尔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却不知道，在吉赛尔眼里，马修同样古怪。 　　冰原镇的马修是一个坦率中略带害羞的年轻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爱慕，但冰原上的马修却仿佛换了一个人，冷静到近乎冷酷，极度理性，偏偏又不断提出疯狂的念头。 　　吉赛尔在格雷戈里事件时就在偷偷观察马修。 　　在她想来，这个并没有展示出任何巫术和炼金术的男人一定得拿出他不想暴露的秘密了。 　　否则他是绝对无法应付秘法会的干事。 　　更不用说，格雷戈里绝对是最难对付的那一类，也许力量算不上顶尖，却总能完美发挥出自己的擅长。 　　然而结果却是，马修只是巧妙利用酒馆老板拉穆尔、镇长拉格纳，就迫使格雷戈里不得不暴露身份。 　　接下来，格雷戈里仿佛都按照他的计划一样，在冰原上和拉穆尔死斗，而后被马修的陷阱彻底压制。 　　从头到尾，马修都展示出了自己优秀的大局观，完美的局势掌控能力，以及强大的自信。 　　这才是真正让吉赛尔吃惊的地方。 　　格雷戈里完全占据先手和布局，马修是被迫应对，却能够迅速找到破绽，反客为主，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于是才有了这次提议，她需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帮助，或者说他的认同——吉赛尔喜欢聪明人。 　　马修想了想：“好，女士优先。你先来。” 　　吉赛尔感叹：“真是一名谦让的绅士呢。” 　　这句揶揄也让马修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咳嗽了一声：“其实，在第一次遇到尸化后的你时，我就试过很多种办法杀你……因为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完全甩不掉。” 　　“难怪后面你把我埋起来，绑上石头沉水，用刀刺我看起来那么熟练，原来早就练过很多次了。”吉赛尔恍然大悟。 　　马修挠挠头：“不过这件事其实算不了什么，也不算阴暗，是正常人面对活尸时的反应。” 　　“真要说阴暗，我想过，把你尸化态喂给低语种子。” 　　吉赛尔安静倾听。 　　“理论上，所有活尸都是低语种子可以消化的养分。” 　　“那你为什么没做呢？” 　　“因为你用月冕果救了珀丽，那个你完全不用耗费时间的小姑娘，她也是镇上死去的队长班克斯的独女。” 　　马修认真地说：“虽然我做不到助人为乐，不过我不会落井下石，你至少在面对珀丽时是一个好药师。一个做了这种事的人，哪怕是死也应该有尊严的体面。” 　　“原来如此。”吉赛尔莞尔：“看来，不是我救了那个小姑娘，而是她救了我，世间的事真是奇妙。” 　　“轮到我了。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马修，你真的想要听吗？” 　　吉赛尔眨了眨眼。 　　马修毫不犹豫：“当然。” 　　如果不听，那就亏大了，岂不是自己被这个女巫玩弄了？ 　　“好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吉赛尔缩了缩肩膀：“这个春天还真冷。” 　　她将身体贴着马修，看着前方，慢慢说着：“我对你说过，我是秘法会的雪莱夫妇从远古石城里挖出来的冰尸。” 　　“我所说的经历，被他们当女儿豢养，被用来切除身体部分用以实验和制作魔药，都是真的，没有任何夸大其词。” 　　“不过只是没有讲一件事，就是我怎么能够得到外出执行秘法会任务的机会。” 　　红发女巫用手撩了撩垂下的一缕刘海：“吉布鲁·雪莱，他用从我身上切下来的肉体和骨骼尝试培育出一种怪物。” 　　“将一部分魔药和这些肉体反应，再植入狗和老鼠体内，但排斥反应很强烈，被植入的动物都会身体溃烂，浑身肿胀，不久就会死。” 　　“秘法会追求超脱于人的肉体和思维限制，吉布鲁身处秘法骑士团，一直想要打造出一支不死军团，用以完成秘法会的各种危险任务。” 　　“他用我的肢体和内脏做实验就是这个目的，试图将我的‘超快速再生’复制到其他躯体里，不过这始终无法成功。” 　　“于是他有了一个念头。” 　　吉赛尔没事人一样说：“他就想要和我一起生育出后代，这样后代或许就能继承我身体里的‘超快速再生’魔术回路。” 　　“明明称呼我为女儿，却想要让我给他培育后代。” 　　“那太恶心，我不想那样。” 　　吉赛尔对手指哈着气：“我让他服下了魔药，和一头母猴子上床，他一直很兴奋，嘴上不停叫我名字，最后清醒过来时叫得更厉害。” 　　“那头母猴子长期用来测试各种魔药，是一个天然的毒药瓶，吉布鲁就死在母猴子身上。” 　　吉赛尔很冷静地讲述这事，马修却听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这女巫是表面傻白甜，划开全是黑的。 　　红发女巫继续说着：“不过吉布鲁离奇失踪，也不可能藏得住，我就趁着那个空档领了秘法会的任务，一路到冰原。” 　　“如果他们还要追来，那就和使徒异种交交手，我就在这里再睡一觉，等几百年后，应该就没人还会记得这事了。” 　　吉赛尔伸了个懒腰：“不过谁叫我遇到你呢，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就放弃了继续沉睡，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来。” 　　马修用手擦了擦额头冷汗。 　　这位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虎高手，幸好是自己人。 　　他看到远处天色发白，晨曦已经从云上透出光来。 　　“你怎么还没有尸化？”马修看向毫无异状的吉赛尔。 　　“哦，那个啊。” 　　吉赛尔打了个哈欠：“其实，我的尸化是可以稍微控制的。尸化对我来说算是睡觉吧，不过多久能醒就不知道了。” 　　“那么今天差不多了，晚安，我先睡一觉。” 　　说罢，她双眸里的绿色褪成灰白，身体也变得僵直。 　　马修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对方毫无反应。 　　无奈，他只能将尸化后的吉赛尔背在背上，一步步朝宅子里走去。 第90章 地精工程队 　　马修将吉赛尔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最后又抓起旁边的一根黑布条，轻轻给她蒙住眼系在脑后。 　　门外，乌鸦抱着伸懒腰的杯子猫，低声说：“大人，查清楚了。” 　　“嗯？是谁。” 　　“一个女人。” 　　地精管家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水晶眼镜：“不过为了准确，还是让大人过目一下，我画了速写。” 　　说罢，他从兜里翻出一张折叠了两层的纸，纸上画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有一副天生就带着慵懒的眉眼，身着夜行衣，肩上站了一只花栗鼠。 　　“潘妮？” 　　马修知道，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乌鸦开始讲述杯子猫的反追踪过程。 　　杯子猫投影在其中一只老鼠身上，老鼠们在庄园外兜兜绕绕大半夜，而后全部撤离。 　　它们虽然是分头离开，但最终都在山下一个凹地处聚集，潘妮就在那里静静等待。 　　杯子猫视角里，潘妮喂给这些老鼠一种奇特的颗粒物，疑似是控制它们的魔药。 　　接着她又摸出一个东西，让老鼠们去闻——那是一簇系在一起的红色头发。 　　“大人，潘妮似乎是追踪吉赛尔小姐的行踪。” 　　地精管家询问：“不如，让活尸们去把她抓来？” 　　马修否定了他的提议：“潘妮以前是刺客或者杀手，非常警觉，活尸怕是根本没法靠近她。” 　　他揉了揉眉心：“秘法会留在镇上的另一个眼线，看来就是她。” 　　“她是秘法会的人？” 　　乌鸦脸色紧张起来，秘法会的名头实在太大，偏偏又是一群行事无忌的疯子。 　　“十有八九。” 　　马修稍微一想：“她冲吉赛尔来的，手上有那么多准备好的头发，就是想确定吉赛尔还有没有在我这里。” 　　看起来雪莱夫妇并没有告诉组织吉赛尔的真实身份，想来是以抓捕叛徒之类的名义对她实施追踪。 　　之前马修就怀疑，镇上还有秘法会潜伏的成员，否则没法那么快给格雷戈里传递指令。 　　格雷戈里出事前夕，马修家被外人闯入，屋子里有被翻找的痕迹，当时他以为是拉穆尔和格雷戈里所为。 　　后来排除拉穆尔，也不是格雷戈里喜欢阳谋的风格，那天夜里出手的是潘妮。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于知道对方身份，现在双方角色互换。 　　敌明我暗，马修掌握主动。 　　潘妮会很快进行下一步动作，马修只需要做好准备，到时候选择对应的方案。 　　马修和乌鸦推演商量了一番应对手段，正要去看《奥秘》，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汽笛声。 　　“大人，地精商队来了！” 　　乌鸦兴奋道：“这是商队的笛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门外。” 　　“去看看。” 　　马修对地精商队充满兴趣，不知道和人类商队有什么不同。 　　等他走到了雕花大门处，眼前有两根绑着石锚的绳子，两根绳子中间有连接的木棍，组成了一具软绳梯。 　　马修沿着绳子朝头顶看去。 　　绳子一端延伸到距离地面百尺的上空，尽头是一个庞然大物。 　　它有两头尖的梭形气囊，下面主体是一艘船只，船头有两盏大型探照灯一样的照明装置，船尾是两扇飞速转动的螺旋桨，船身上方固定了回形金属杆，绳索将船舱和气囊稳定地连成一体。 　　乌鸦不无骄傲地介绍：“大人，这就是新宝岛的标志性机械，浮空艇。” 　　“浮空艇有五大王国特许，能够在五大王国航行无阻，浮空艇就是商队的标准乘具，一些贸易城市还有专门建造的停靠浮空艇的高台。” 　　“有了浮空艇，地精商队就能够越过各种高山和峡谷，及时抵达他们的目的地，给顾客带去他们需要的商品，也能找到想要出售货物的买家。” 　　这东西在各种游戏里都有出没，不算陌生。 　　只是马修又想到了卡尔马王国。 　　比起地精和其他四大王国，卡尔马王国的确太落后了。 　　能够和其他国家相安无事至今，除了卡尔马人太能打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这里土地实在贫瘠，根本让人毫无欲望。 　　“大人，商人和工程队下来了，您请往后退一点，避免风沙。” 　　随着乌鸦的声音，那两根绳子上开始滑落一个个人影。 　　他们背上都有一个类似于降落伞的帆布装置，抓紧绳梯下滑的时候，背部降大伞撑开来，用来避免速度太快过于危险。 　　两名地精稳稳落地，他们折叠收拢背上的伞，接着等待其他伙伴的登陆。 　　马修仔细观察。 　　地精商队的地精都是统一的装扮，头戴防风镜，背上硬布质地旅行背包，穿着贴身皮甲和皮靴，看起来十分精神。 　　他们都是尖耳长鼻小眼睛，皮肤都呈浅绿色，面相里就透出一股精明。 　　另一伙地精落地，马修从他们装扮上就能看出是地精工程队。 　　这群地精头戴涂成黄色的圆木盔，穿着厚重耐脏的深蓝色工作服，脚上厚皮靴，每个成员都背一个工具箱。 　　比起地精商人们，工程队的地精皮肤绿色偏黑，身体强壮，有点呆愣，看起来就有一种技术人员的实在感。 　　“您就是庄园的主人吧？我是十三商队的队长，我叫基尔。” 　　一位脑缠了马尾发的地精对乌鸦打招呼。 　　乌鸦摆手，示意旁边人：“不，基尔队长，我只是大人的管家，这才是庄园的主人。” 　　马修伸出手：“俾斯麦庄园的主人，马修·俾斯麦。” 　　基尔一愣，而后也和他握了握手：“请原谅我的小小失误，马修先生你订购的书都已经到了。按照最新价格，《药剂学概述》10金币，《植物学原理》8金币，《魔灵浅论》40金币，《古德涅维帝国残缺史》12金币，总计70枚金币。” 　　身后有一个地精商人从背包里翻出四本书递过来。 　　乌鸦一一翻阅，确认并无缺页漏页，这才点头：“大人，品相完好。” 　　“付款。” 　　“是。” 　　乌鸦支付金币时，旁边工程队有个地精忍不住说：“你们是不是还要改造房屋？” 　　马修点头：“是的，阁下怎么称呼？” 　　“十三工程队代理队长，皮尔，我们十三工程队的兄弟们干活速度是最快的。” 　　皮尔嘴唇留有胡渣，非常自信地说：“如果你要建造设计房屋，找我们十三工程队是最好的选择。” 　　乌鸦阴恻恻说：“不过我记得，十三工程队是十三个队伍里事故率最高的，常年排名最后一名，你们前任队长王德尔还因为喝醉了酒，跑到还没建好的高塔上撒尿，结果被撤除了队长职务。” 　　皮尔黝黑老实的脸上全是震惊，额头冷汗蹭蹭直冒：“你怎么知道这事，你到底是谁？” 第91章 十三队历史 　　“这位先生对十三队的历史非常熟悉，看来在新宝岛以前也是一名重要学者。” 　　基尔过来打了个招呼：“不过，想来我们商队的任务差不多了？那我们先回去整理货物，如果还有需要，请敲打下面的石锚就行。” 　　说完，地精商人们就顺着绳子陆陆续续爬回浮空艇，一副看工程队笑话的模样。 　　下面就留下了工程队八名地精。 　　“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王德尔队长的事……这件事从未对外公布过。” 　　皮尔仔细辨认着眼前地精的脸，可他实在认不出。 　　从没听过有惨白色皮肤的地精，这名戴着黑水晶眼镜的同类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尸体。 　　“王德尔虽然被撤职，不过以他的经验和能耐，应该现在在工程本部，负责一些大型项目吧，也不是什么问题。” 　　面对这些后辈地精，乌鸦一副过来人模样，随意指点。 　　马修静静看他表演。 　　“的确，王德尔队长和萨克森王国和秘银工坊一起在合作一个项目……” 　　皮尔立刻回过神来：“你在套我话！” 　　乌鸦扶了扶黑水晶眼镜：“不，我根本没有必要套你话……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谁，那就去问王德尔。” 　　“你问他，最稳定的结构为什么不是三角形，他就知道了。” 　　皮尔下意识反驳：“最稳定的结构图形就是三角形。” 　　乌鸦摇头：“书本上的东西不见得都正确。你问过王德尔就会明白。好了，现在让我们谈谈正事。” 　　得到马修眼神肯定后，地精管家这才说：“马修大人需要在庄园里修复和重建一间仓库，一个马厩，一座磨坊，以及五间民房。” 　　“没问题，这些都很容易，最多七天就能全部建好。” 　　皮尔满口答应：“不过具体价格需要核算一下环境和用材，我们才能对你们报价。” 　　“兄弟们，进去实地勘察，画图，给我动起来！”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工程队地精们背起工具箱一路奔跑进入庄园，不知道还以为是士兵在抢占据点。 　　“大人，这就是地精工程队的工作方式，争分夺秒，他们需要尽可能完成多的建造项目，用以积攒履历成为正式的地精工程师。” 　　乌鸦陪同马修，一路边走边说：“通常需要十年工程队的经验，才能有资格申请成为工程师。” 　　马修看到前方有一个地精正用软尺在测量石板路面的长宽，而后摸出一个小本子飞快用炭笔写下数据，接着又跑到主宅外，开始继续勘测。 　　“大人，工程队每次都会自己画图，实地测量出每一块区域的长宽高，然后整合成图纸，再在图纸上重新规划，这样能够统一度量，避免既有误差。” 　　马修问：“你之前说，地精工程队有十三个队？” 　　“是的，大人。” 　　“地精商队和工程队一般都是乘坐同一艘浮空艇，双方互补，商队对交涉和计划很在行，工程队则是可以随时修理浮空艇，而且勘查地形，避免危险。” 　　“不过毕竟属于不同体系，所以称呼上还是分开来讲。” 　　乌鸦回头看了一眼浮空艇：“商队对外负责交涉和交易，但工程本身他们不会介入，不论是价格评估还是纠纷，一般他们都不会管。” 　　“懂了，两套班子一起办公。” 　　“大人的形容很精准。” 　　乌鸦微微颔首：“我对工程队比较熟悉，就只说工程队吧，不过商队其实也按照同样办法管理，只是细则不同。” 　　新宝岛有一个工程本部，十三个工程队。 　　工程本部负责大型项目，主要包括以王国为单位的大型要塞、港口、新建城市或者是大型矿区的建造和修复活动。 　　十三个工程队就是负责一般的建造项目，包括不仅包括房屋，庄园，桥梁，排水取水，工坊，营地等。 　　两者间没有直接的优劣之分，只是分工不同。 　　十三个工程队由于项目繁多，为了便于评估，工程本部就有一套排位机制，根据十三个队伍的项目成果来进行打分。 　　整套评分机制比较复杂，包括项目难易，影响力，有无施工事故发生，完工时间，设计图纸的优秀与否……最终按照计算得出一个工程队每年的分数。 　　工程队本身的编号就代表了综合评估的能力差距。 　　最好的是第一工程队，最差的是第十三工程队。 　　而且由于强者恒强，第一工程队能有更多的优先选择项目权，选择新队员的高首位度，最后一名也就越来越难翻身。 　　“大人，这里的繁琐事宜就交给我吧，稍后我会向您汇报。” 　　“那就辛苦你了。” 　　马修有时候都差点忘了，乌鸦本职是一名地精工程师。 　　“以后庄园会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工程师队伍，由你来管理。” 　　“是，一定完成大人命令。” 　　…… 　　回到宅子里，马修翻出一叠草纸，用鹅毛笔在上面画着自己脑子里的构思。 　　他玩过不少FPS（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尤其是网络对战时做过很多功课。 　　为搞清楚怎样压枪和控制准星，筛选适合自己的枪械，马修翻阅了很多视频和动态演示。 　　狙击枪可以理解为进阶版本的步枪。 　　现代步枪基本上代表了武器优化和精度的标准，偏向于5-6毫米的小口径步枪，优点是初速大，弹道低伸，后坐力小，精度高，有效射击距离在400-600尺之间。 　　当然，罗斯特大陆工业被巫术拉到了另一条路上，目前看来，精度不足，但能量方面却很强。 　　马修估摸着，做一个有效距离在200尺的步枪，即鹰铳I号。 　　当然，具体是要由帕梅拉去打磨零件和组装测试。 　　他正在草图上画着，地精管家匆匆赶来：“大人，帕梅拉骑士求见。” 　　鸟嘴骑士今天精神不错，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纸信封：“马修，我的论文写好了，你快看看。” 　　她迫不及待地将一叠纸从中取出来，伸到马修面前。 　　马修装模做样看了看：“还可以，就这样吧。” 　　帕梅拉注意到桌子上那几页零散的设计图，顿时打了鸡血：“你终于在设计鹰铳了！快给我讲讲。” 　　马修没辙，加上有时候还需要这位圣光骑士帮忙，他也不好拒绝。 　　“这是鹰铳的一个设计雏形。” 　　他用鹅毛笔在枪身上比划：“第一款原型，不要想着太过于完美，暂且设定为有效射程100尺到200尺内。” 　　“作为量产型武器，它需要足够轻，这样便于普通士兵携带，像蛇炮那样的，除了你这种天生神力的，没人扛得住那种后坐力。” 　　帕梅拉不在乎地说:“既然想要玩重火力，当然就得做好准备和锻炼力量。” 　　马修继续讲道：“鹰铳要能持续使用子弹，采用一枚一枚装填的方式，打出一枚，再装填一枚，通过里面的击针，在击针弹簧下撞击激发底火，这样子弹就射出了……” 　　“然后每打出一枚，拉动后面抛杆利用里头的压力就能弹出弹壳，接着装填下一枚子弹……” 　　马修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不说话？” 　　鸟嘴骑士声音有点发哑：“这把鹰铳……是不是不需要魔术反应？” 　　“可以需要。” 　　“不，根本不需要！这是一把从未有过的，纯粹依靠炼金术就能锻造出来的巫术武器！” 　　帕梅拉一把抓住马修的双手：“你一定，一定要把这东西做出来！马上，现在就做！” 　　“你说，我来做！你要什么，我都去给你找来！” 第92章 被遗忘的火药 　　从帕梅拉这里，马修才知道，罗斯特大陆的炼金术师对魔术反应极度依赖，能源供给几乎清一色的魔术反应炉。 　　魔术反应炉的工艺决定了能量等级。 　　小到日常平民都能用得起的炼金油灯，大到威震五国的炼金堡垒都需要魔术反应炉。 　　结构核心是反应堆，以及巫师铭刻的魔术回路。 　　通常来讲，巫师水准越高，铭刻的魔术回路组合越是简洁稳定，魔术反应炉越是杰出。 　　这就是炼金术师无法回避的尴尬：他们始终解决不了大功率能量供应，而魔术反应的核心知识与理论又是掌握在巫师手中。 　　故而也有一句流传甚广的民谚：炼金术的终点是巫术。 　　虽然两者现在合作日益增多，门户之见依旧不可避免，对于大多人来说，巫师仍旧是凌驾于炼金术师的学者。 　　理由也简单，炼金术师兴起之前，巫师们就已经独立对抗过全盛时期的神殿，没有巫师研究出的魔术反应和元素论，炼金术终究只是比较精巧的工匠技术而已。 　　马修听得有点唏嘘，这就是核心专利被人卡脖子，而且不论制作出多么神奇的发明，别人始终会分一杯羹。 　　“你的这个设计不需要魔术反应！” 　　帕梅拉语气激动：“你是纯粹通过机械学制作出来的武器，用机针撞击的方式点火，不是魔术回路。” 　　“对了，火药，是火药啊！” 　　鸟嘴骑士声音都有点发抖：“是了，是火药，火药能够带来爆炸和冲力，在极度狭窄的空间里将子弹冲出火铳的枪膛……” 　　“马修！你这家伙一直在实验火药，对不对！” 　　她一把抓住马修的领口，鸟嘴几乎要戳到马修的鼻子：“你还说你不喜欢武器！” 　　后面的管家乌鸦十分严肃地说：“帕梅拉骑士，请您保持冷静，注意礼仪。” 　　“管不了那么多了。” 　　帕梅拉隔着面具，用力盯着马修：“现在开始，我们把鹰铳的设计全部梳理出来，一天没有做完，我就一天不会离开你的庄园。” 　　“我带了被子和食物，不用你费心。” 　　“我们开始吧！” 　　马修被帕梅拉这一系列举动弄得很郁闷。 　　他看得出，帕梅拉是真爱武器，热情到毫不掩饰，看到好武器就迫不及待想介绍给所有人。 　　帕梅拉就将马牵进来交给了乌鸦，自己扛了两个大箱子放在一楼会议厅里。 　　一个箱子是装武器的匣子，里面是蛇炮。 　　另一个箱子打开，还真有一床行军被，以及圣光骑士必备的守夜灯和猎魔杖。 　　“快点，快点。” 　　女骑士迫不及待地凑到马修身边，坐下来，铺开草纸，摩拳擦掌和他讨论鹰铳的具体技术细节。 　　“你的意思是在尾部缠绕弹簧，弹簧我见过，不过真的能够提供那么强的冲力吗？” 　　“弹簧只是用来让击针撞击弹壳底部的底火，或者说，雷管。” 　　巫术子弹其实都是封装在金属壳内的魔术反应堆，不过是由巫师铭刻魔术回路，再通过魔术反应炉加工装填在巫术火铳里的填充物。 　　这就注定了巫术火铳，或者大多巫术武器无法单人重复使用多次，必须有魔术反应炉在旁边进行重新填充。 　　所以马修所提出的子弹理论，在帕梅拉眼前指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按照这条路线，只需要借助火药、金属和机械学，就能够轻易击破连巫师多年都无法突破的局限。 　　“可是你所说的子弹应该是怎样的？” 　　马修在纸上用鹅毛笔始终不怎么方便，于是从乌鸦那拿了炭笔，这下写起来就顺手多了，还不用担心墨汁四溅。 　　他在纸上画了一枚子弹的横向解剖图，用线条在上面标注，说：“弹壳为很小的圆柱形，里面装填火药，前面连接着锥形金属弹头，能够保持最大的杀伤性，以点破面。” 　　“弹壳底部就是底火，压入雷管，击针撞击下就能够引爆，然后火药炸开，就会将弹头送出去，射中目标。” 　　说了一遍之后，马修有点怀疑：“你们有雷管吧？” 　　“听起来，雷管就是引爆药吧？是那种能够轻轻一碰就会炸开来的药粉？” 　　“对，就是那个。” 　　马修稍微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奇怪：“既然有引爆药和炸药，为什么你们一直没有考虑过用火药制造枪械？” 　　帕梅拉解释说：“引爆药和炸药一般都是用在矿区，采集矿石和石料，但它们本身很容易误伤人，而且存放也不方便。” 　　“也有人考虑过研究，但炸死了几个炼金术师后就没什么人继续深挖了。” 　　马修感叹，在原本自己所在的世界里，诺贝尔在前人基础上将这条路往前延展，制作出了炸药发爆器、安全的雷管。 　　可在罗斯特大陆人，因为巫术盛行和各种客观因素，炼金术师们最终还是没有摸索出爆炸中的秘密。 　　“制作这个需要很小心，但也存在巨大危险。” 　　马修一脸严肃地叮嘱：“还有一点，搞科研发明切忌墨守成规，门户之见。” 　　既然有现成的魔术反应回路可以充当安全的引爆器，就没有必要再去耗费大量时间研发雷管。 　　“可是，这是一个证明炼金术的机会！”帕梅拉不死心：“可以证明，不需要依赖巫术，炼金术能做到巫术做不到的事。” 　　马修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巫师有那么严重的成见，但他知道，技术上带着个人情绪很容易让人走入死胡同。 　　“帕梅拉，我问你，巫术是什么？” 　　她脱口而出：“当然是魔术反应和四元素的应用。” 　　“那魔术反应是巫师创造的吗？四元素是巫师培育的吗？” 　　“当然不是！” 　　马修微微一笑：“那就对了，巫师是一群走在前面的探索者，他们曾经代表了最包容和进取的学者，所以他们能够突破神殿神官们的封锁，让魔术反应的秘密展示给更多人。” 　　“同样，炼金术也不是炼金术师的私有物，圆形的轮子会滚动，风会带动螺旋桨，风帆在船上提供航行动力。这些都是大自然原本存在的规律，被人们发掘总结，加以利用。” 　　“不论是魔术反应还是风力，四元素还是金属性质，这些都是固有存在的规则。学者们发现它们，总结它们，使用它们，就和最早的人类举起第一个火把，开凿出第一把石斧一样。” 　　马修看着沉默的女骑士：“帕梅拉，眼里不要只有‘巫术’和‘炼金术’，这个世界充满宝藏。如果你想要制造出能够威慑魔物的锐利武器，那就放下成见，不论是巫术还是炼金术，只要它们能够为你所用，都可以是你手里鹰铳上的零件。” 　　“对人类来说，弱小和无知并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第93章 收获 　　帕梅拉一个人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她在琢磨什么。 　　马修当然知道，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没有那么容易，特别是帕梅拉这种专注又偏执的性格。 　　不过他也不得不尽快纠正她的思路。 　　科学这种东西不比其他，以目前的程度来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论你是憎恨还是喜欢，太阳总是照常升起。 　　有时候它是冷酷的，有时候它又是温暖的。 　　就在马修优哉游哉翻看《奥秘》报纸的时候，帕梅拉突然取下了头上的鸟嘴面具。 　　她脸很小，脸颊皮肤因长期被面具保护而十分细嫩，眼睛大而有神，五官温柔到近乎娇弱，偏偏眉目间有一股倔强。 　　马修实在没想到，武器狂人帕梅拉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萌妹。 　　“虽然很不爽，但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女骑士脸上都写着不高兴，她将鸟嘴面具放在自己的箱子上，吸了吸鼻子：“看来你这里没有让我过敏的东西，那就暂时先这样，方便说话。” 　　她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马修：“你真的只是一个药师吗？还是说，你是什么魔物附身在这家伙身上，伪装出来的？” 　　旁边地精管家默默说，算你有点眼力，大人的确是从远古石城复苏的魔王。 　　“当然不是。”马修摊开手：“你有守夜灯和猎魔杖，还可以用魔数晶来看，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冰原镇本地人。” 　　帕梅拉早就对马修进行了反复查证。 　　马修·俾斯麦，俾斯麦家族最后的血脉，两岁时就随达蒙·俾斯麦夫妇搬到了冰原镇，至今已有十五年。 　　冰原镇的大人们都是看着马修长大的，对他的口碑都很统一：坦诚又热心肠的好小伙，继承了他父亲达蒙的医术和单纯，就连恶作剧都没有过。 　　可再看看眼前人。 　　这家伙叫单纯？ 　　如果他是单纯，那么冰原镇就该叫童话镇了。 　　帕梅拉作为驻地骑士，接手了格雷戈里之前的资料，也同时从镇长拉格纳和酒馆老板拉穆尔处获得了很多额外情报。 　　格雷戈里从暴露到出事，背后总有马修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影子……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 　　帕梅拉懒得去多想，她会关注马修只有一个原因，这个男人拥有不可思议的武器创造天赋。 　　“我们继续，前面说过子弹，那子弹的雷管可以采用魔术回路来解决，而且这个很简单，任何巫师学徒都能做到。” 　　帕梅拉凑近，用炭笔在纸上一个个指着那些标记物：“子弹，准星，枪栓，弹簧，撞针，弹匣，枪膛……” 　　“这些零部件都充满了简洁美，真漂亮。” 　　女骑士一脸陶醉：“也不知道一个月内能不能将它们制作出来，组装成一把鹰铳。” 　　马修鼻子里嗅到帕梅拉身上的淡淡药味，嘴上说：“不用一定要完美，具备基础功能，将它们组装起来，能简化的都先简化。先做出来，再不断优化，通过实地测试会效率高得多。” 　　“说得没错。” 　　帕梅拉对马修的专业毫无质疑，她突然想到：“鹰铳不可能是地精武器，这是纯粹机械结构的武器，如果有的话，地精早就拿出来对抗巫师了。” 　　“马修，你说啊，这又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个……其实是我玩游戏时无意间了解的。” 　　马修说的当然是真话。 　　不过真话很多时候反而不会被当真。 　　帕梅拉略带嘲讽地说：“游戏？我也想玩玩这样的游戏，玩游戏就能创造出武器来吗？是打牌，还是下棋，还是说赌筛子？” 　　马修心说，如果你真玩上使命召唤，怕不是马上变成重度网瘾少女。 　　俩人讨论着鹰铳的相关数据和材料选取，等马修回过神来，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帕梅拉完全沉迷在图纸里，她坐在暖石椅子上，画出一张一张零部件的详细图纸，再用木尺计算校验数值。 　　地精管家送来肉汤、被切成小块的黑麦饼以及啤酒，这些食物在冰原镇已经算得上体面。 　　帕梅拉看也不看，仿佛根本忘记了饥饿，一手都是炭笔的黑粉。 　　管家悄声在马修耳边说：“大人，吉赛尔小姐醒了，她让你去地下室，说是大人你应该会有兴趣。” 　　马修点点头。 　　他倒是不怕帕梅拉发现什么。 　　地精工程队来之前，马修就把那三头活尸深埋在农田边的荒地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地下室有魔术反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马修用餐巾擦了擦嘴，对低头奋笔疾书的武器痴迷少女说：“你先自己做着，有什么问题找我的管家，我有点事，稍后回来。” 　　帕梅拉不耐烦地点点头。 　　马修对乌鸦使了个眼色，让他看住帕梅拉，地精管家表示明白，站在帕梅拉身后。 　　穿过会议厅，马修转角打开门锁，一路进入地下甬道。 　　这里潮湿依旧，一股浸透骨髓的寒冷弥漫着，马修拎着门口的灯，一步步小心往下走。 　　“怎么了？” 　　红发女巫似乎在思索什么。 　　见马修来了，她指着那核心区域的石棺：“里面有变化了。” 　　马修顿时回过神，在这个魔术反应堆里，只有那些种子。 　　难道说…… 　　马修小心翼翼推开石棺的棺门，看到里面摆放了整整齐齐的陶罐，每一个陶罐里都装满种子。 　　大多都是卡尔马本地的小麦种子。 　　他抓起其中一个罐子，倒出种子，小麦种子上多了一种白色纹路。 　　同时眼前浮出数据。 　　小麦（水）：异化作物。 　　价值：产量2（+1）（+3），营养2，饱腹3，精神0（+1）。 　　马修难掩心里激动。 　　魔改成功！ 　　如他预期一样，种子被改造变异，变成了对人类需求更适合的品种。 　　要淡定，淡定……他告诉自己，这本来就是正常操作。 　　马修稍微抽样检查了几瓶，确定小麦种子的改造已经成功，数据变化一致。 　　魔术反应堆对小麦增幅效果统一为：产量+1，精神+1。 　　接着是另外的种子。 　　马修放入魔术反应堆改造的种子绝大多数是小麦，但也有少量的乌塌菜种子。 　　与小麦不同，乌塌菜是北方的一种野菜，它们会掉落种子，只春季会生长，产量低，数量少，是本地人偶尔会和肉汤一起煮的蔬菜。 　　马修将乌塌菜的种子倒在手心。 　　乌塌菜（水）：异化作物。 　　价值：产量1（+1），营养2，饱腹1，精神0。 　　明显不如小麦的增幅那么大，不过也还算不错，产量提升了一倍。 　　“看样子，是个好消息？” 　　吉赛尔从他脸上表情推断：“我只能辨认出，这些种子的确有魔术反应的痕迹，不过倒是不知道它们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马修捏着一枚小麦种子，满脸自信：“我们马上就不用啃黑麦饼了。” 　　吉赛尔提醒他：“马修，你忘了，我们是活尸，活尸其实不需要吃东西，我也不怎么吃东西……” 　　“不，你错了。”马修纠正：“饮食原本就应该是一种享受，你说对吃东西没兴趣，只是因为你没吃过真正的好东西。” 　　吉赛尔表示怀疑。 第94章 初见成效 　　碍于帕梅拉在宅子里画图纸，没办法找活尸们出来干活，马修不得不自己出动，和吉赛尔一起去种小麦。 　　这倒不难。 　　按照卡尔马人的方式，将种子丢进土里，小麦就会慢慢长出来。 　　为方便区分，马修专门找了一个片区用来种植这些魔改小麦种子，用来对比和普通麦种的差异。 　　红发女巫则是好奇地看着庄园的变化。 　　她记得几天前，外面大片农田的小麦苗都还是嫩绿，可今天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土地小麦都结出麦穗，颜色发黄，随时可以收割。 　　至于冰原特产的三种植物，冰萝、叶状地衣和寒辣蓼，已经都长满了好几亩土地，它们进入了成熟阶段，随时可以收割采摘。 　　“帕梅拉赖在屋子里，根本没法让活尸来干活。” 　　马修一边撒种，一边嘴上抱怨。 　　吉赛尔将种子丢进土里，嘴上问：“马修，你是想要用这些作物来改变冰原镇吧？” 　　“嗯。” 　　马修觉得没必要否认。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人大多都很友善，虽然晚上很吵，因为很多男人都要喝酒。但正是因为他们白天拼命干活，矿坑里每年都要死人，不及时行乐不行。” 　　马修回忆着小镇过往。 　　他转生过来才一个多月，但也经历了不少的生死离别。 　　死亡和饥饿的阴影盘旋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我希望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马修说：“冰原镇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付出了很多，得到的太少。” 　　这段时间，马修已经体会到俾斯麦家族那股偏执和疯狂的源头，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找出那些神奇的种子。 　　卡尔马人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外地和魔物，而是饥饿。 　　饥饿让人无法思考，令人毫无选择。 　　饥饿是挥之不去的旧日恐惧和魔鬼低语，是一代一代人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哪怕活尸来袭，小镇镇民们也拼命想要抢救出不多的小麦粉和肉干，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事其他四大王国的人或许都会觉得可笑愚昧，命都丢了，还惦记着那些食物，简直没脑子。 　　但和危险为伍的卡尔马人却很清楚，饥饿是最难抵挡的敌人，他们可以无所畏惧对着强敌冲锋，却无法抵挡饥饿来袭。 　　在交通不便的北方，没有储粮比死亡更可怕。 　　饥饿会让人变得非人，会让人与人之间互相抢夺残杀，这是血的教训。他们宁可堂堂正正地战死，也不愿意毫无尊严和荣誉地沦为饥饿野兽。 　　正因为亲眼见过这样的惨状，马修才深切体会到，种田刻不容缓。 　　他有非常鲜明的先天优势。 　　低语者有孕育增殖的增益，能对大范围的植物进行增幅。 　　寂静之墙外有充沛的活尸劳动力，让他这个能控制活尸的能力得以毫无负担地使用人力。 　　俾斯麦家族对种子有非常深入的理解，这是与种子和土壤打交道上百年后留下的宝贵经验，并且还有家族收集的300多枚各地物种种子。 　　马修用手揉了揉发酸的腰部：“当然，培育种子是家族使命，但要说个人理由，那就是想要给这个世界找到更多美食，纯粹兴趣使然吧。” 　　“兴趣使然？” 　　吉赛尔眨了眨眼：“你的兴趣真是有点古怪，大多人都是想要成为留下名声的巫师、领主、学者、战士……” 　　马修摇头：“你不懂，这是天赋。” 　　我一个中国人，种田本来就是天赋技能，看到地面荒废就心痛，你们这些巫师不懂。 　　“对了，吉赛尔，你知不知道，圣植的种子从哪儿能搞到？” 　　“圣植？” 　　吉赛尔摇头如拨浪鼓：“那个就别想了，全部在神殿手里，而且从种子到成体都在神官的药圃里，根本不可能随便流落出来。” 　　“那你的月冕果是哪儿来的？” 　　“秘法会有一部分库存，当时配给我用来预防被活尸感染。” 　　“秘法会哪来的？” 　　“当然是买来的。” 　　马修眼睛一亮：“对，买！” 　　他三两下丢完手里的种子，一路跑到了门口的绳梯处，石锚旁边还有一根铁锤。 　　马修用铁锤奋力朝石锚砸了几下。 　　吉赛尔仰起头，用手里炼金油灯的微弱光亮朝上看去：“……原来是浮空艇，地精商队的确可能有卖。” 　　大概五分钟后，一名地精商人撑开降落伞沿着绳梯一路滑下来。 　　效率之快让马修都吃惊。 　　“你们不休息的吗？” 　　地精很精神地回答：“马修先生，交易不分昼夜，晚上会有地精值班，随时注意顾客需求。” 　　马修只能说佩服了，这种服务意识，罗斯特大陆的普通商会的确没得比，难怪地精商队到处畅行无阻。 　　“你们有圣植吗？” 　　“有。” 　　地精商人翻开一个厚皮本子递给马修：“请看，最新的价目表。” 　　马修翻开这本子，里头是素描了各种圣植和名称，用五国语言分别写了一遍。在售圣植共有二十种，每一种价格都高得惊人。 　　最便宜的圣植也高达1500金币一枚，让马修直骂抢钱。 　　不过翻到后面两页时，他冷不防看到了一个列表。 　　上面中央写着“收购单”。 　　里面有包括各种艺术品、古代书籍、祭祀器具、巫术道具……但有一个东西吸引了马修的注意力。 　　活尸（大量收购）。 　　下方有详细说明。 　　活尸（残缺含头）：100枚金币一具。 　　活尸（躯体完整）：500枚金币一具。 　　活尸（躯体完整且保持魔术能力）：2000枚金币一具。 　　马修指着这个价目问：“你们要的活尸就是冰原上的极地活尸吗？” 　　“对。” 　　地精商人很详细地解释：“当然，其他形式的活尸也收，最好是极地活尸，因为活尸原本就是产自于冰原。” 　　“自从冰原镇出事，我们就得到了一份总部发来的报价单，所以如果有这样的路子……” 　　“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马修努力装作镇定，但进去一拐角就奔跑了起来，跑到埋下三头活尸的地方。 　　在马修的召唤下，土壤里冒出两只手，这两只手迅速抛开土壤，很快，就爬出来了一头活尸，正是最强壮的牛角盔。 　　他后面，骷髅脸和另一头活尸也钻了出来。 　　于是这三头活尸都被马修一路带着出来，让地精商人吓得大惊失色，手放在背包上，似乎要掏出什么武器。 　　“不用担心，这三头活尸都是被我的特殊草药控制。” 　　马修说：“它们听我指挥在农田里种地，不会攻击人。” 　　地精商人戴上魔数晶眼镜，再三确认后才说：“马修先生，的确是完整和保持魔术能力的品相。” 　　“不过请稍等，因为商品特殊，我需要找队长确认和用特殊容器来安置。” 　　很快，商队头领基尔就顺着绳梯滑了下来，看到三具纹丝不动的活尸也是一脸惊诧。 　　他手持一根像是巫师杖的东西在活尸们身上来回探测，巫师杖发出泛白的微光。 　　“的确魔术能力完整，每一具2000金币，共计6000金币。” 　　基尔很满意：“马修先生，请问需要哪个商会的金票？” 　　马修咳嗽了一声：“基尔队长，那个，你们到底需要多少活尸？” 　　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第95章 正义的人贩 　　基尔不懂这个年轻的庄园主到底打什么主意。 　　不过，一名地精商人不会放过任何有赚取利润的机会。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比出一根手指：“保持魔术能力的活尸需求量最大，目前我们接到的订单是100具，实际需求数量应该还会有所提升。” 　　“马修先生是还有活尸储存吗？我们都收。” 　　“这个的确，我还有一些库存。” 　　马修顿时想到：“基尔队长，这些订单应该都是来自于五大王国的吧？” 　　“当然，我们只是商人，顾客需要什么商品，我们就去寻找卖家。” 　　基尔没有任何隐瞒，地精商队的真正核心是信用和速度，他们的渠道才是金字招牌。 　　马修明白过来，冰原镇遭到活尸袭击几大王国都看在眼里，他们已经开始收集活尸的样本，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这点钱对于几大王国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了。 　　马修心里有数，嘴上说：“那基尔队长可能需要暂时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了，我还有一些活尸样本，不过需要时间去收集。预估大概要一个月时间。” 　　“没问题，只要有我们需求的商品，加上工程队也在这里施工，原本半个月后我们还会过来……如果马修先生真有那么大的量，我们当然可以在这里停靠一段时间。” 　　“多谢信任。” 　　马修说：“我想要交易一些圣植。” 　　他看中了三种圣植。 　　伏地草：1500金币/株。 　　火铃豆：2500金币/株。 　　水珊瑚：2000金币/株。 　　三者加起来恰好等同三具活尸的价格。 　　值得一提的是，马修瞥到月冕果价格高达8000金币，可见在圣植里也算稀有难得。 　　基尔让手下从浮空艇上拿了这几株圣植下来，交到了马修手中，也接过了那三头活尸，用一种黑色的布将它们包裹起来。 　　吉赛尔看出点端倪：“禁魔装置？” 　　“这位小姐好眼力。”基尔很有礼貌地说：“这是禁魔布，能够切断活尸的魔术反应，让他们保持沉睡。所以不用担心，活尸对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商品罢了。” 　　马修解除了三头活尸的绑定，转而看向手中天鹅绒布上的三种圣植。 　　伏地草是一种淡黄色的细长草本植物，叶片细长而尖锐。 　　火铃豆就如它名字一样，果实就像是一枚火红的铃铛，根茎比较粗壮。 　　水珊瑚则更像是某种矿石，淡蓝色表面上有页岩一样的纹理。 　　相同之处在于，这三者都被截断了根部，无法培育。 　　马修也没有打圣植的主意，这些东西培育起来需要很多时间摸索，还会得罪惹上神殿。 　　“吉赛尔，今天我们得忙碌一阵子了。” 　　红发女巫猜：“是要去寂静之墙外？” 　　“当然，骑帕梅拉的马去，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原始积累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马修先是回到自己屋内，找到那株久违的低语幼体。 　　自从进阶成魔术专精的幼体后，它就很难再进行提升，对魔术材料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所以马修这回转换了思路，从另一个容易的数值入手。 　　他回头看着手里的三株圣植。 　　伏地草：异常特殊的魔术融合体。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1。 　　火铃豆：异常特殊的魔术融合体。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3，魔术1。 　　水珊瑚：异常特殊的魔术融合体。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3，魔术1。 　　马修将它们塞进低语幼体的土壤里，这三种植物就开始迅速枯萎，很快就彻底被低语幼体所消化，再无痕迹。 　　他重新审视低语幼体的数据。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1。 　　增益：孕育增殖。 　　增益：控尸（1/10）。 　　马修很满意。 　　精神数值提升了2点不说，增益上，控尸数量提升了上限，直接变成了10头。 　　这一点得感谢铁匠的情报，精神数值会对各种能力有掌控程度的增幅，可以看成是熟练度和精准度。 　　但精神数值还要往上走就很困难了。 　　以马修的经验，低语者体系里，0-10有三道坎。 　　0-5是第一步，最容易，依靠数值数量就能堆砌起来。 　　6-8是第二步，对数量的需求量极大，是前一阶段的十倍以上。 　　9-10是第三步，也是最难的期间，对养分的需求到了另一个程度，普通的养料已经不足以突破。 　　众所周知，要将某一项属性点满，越往后越困难。 　　倒不如前期点一点附带能够增益的属性，性价比更高。 　　…… 　　夜冷风寒，在寂静之墙外的白色冰原上，两个勤劳的捕尸人正在四处寻找猎物的踪迹。 　　冷气入骨丝毫不能浇灭马修收获的热情。 　　他抓住一头活尸，用低语幼体绑定，心里就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谁能想到呢？ 　　刚转生过来的那会儿，马修被冰原上的活尸见面穿胸秒杀，还得装死避难。 　　当时瑟瑟发抖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这里的猎手，活尸们变成被狩猎的对象。 　　俗话说，正义不会缺席，只是偶尔迟到。 　　现在就是正义的猎尸人登场。 　　“马修，这里有一只。” 　　“那边也有。” 　　吉赛尔充当了一个斥候的角色，她用“风眼术”能够迅速找到附近活尸移动的踪迹。 　　马修已经收集了9头活尸，连地精管家在内，尸数量满额。 　　他不得不意犹未尽地返程。 　　结果在寂静之墙外马修又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这十头活尸难道只有一头一头的背出去吗？这不就真成了赶尸人？ 　　不过很快他摸索出办法。 　　马修先是指挥了一头活尸艰难地爬上去，然后控制他将下面的活尸一头头拉上去，虽然开始比较慢，但后面就熟练迅速了起来。 　　下了墙壁，马修和吉赛尔骑上马。 　　由于马修不会骑马，所以只能由吉赛尔当骑手，就和来时一样。 　　马修抱住吉赛尔的腰，指挥后面的活尸一路狂奔——不要跟丢了，一个都不能少。 　　当地精基尔看到十头迈着大步奔跑而来的活尸时，也是第一次见过这阵仗，不免有点紧张，好在前面的马修很快让它们齐刷刷停步。 　　地精擦了擦额头的汗：“马修先生真是很擅长驾驭活尸，难得，难得的本领。” 　　马修说：“十头活尸，数一数。” 　　基尔鉴定了一番后点点头：“没问题，符合收购要求，总计20000金币，是现在支付，还是稍后一起结算？” 　　“那个，有没有你们的商品目录，我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地精商人乐见其成，卖给商队需要的商品，再购买商队的货物，这样的顾客就是最好的。 第96章 不可不品尝 　　马修忙碌完回到宅邸里，外面已经天亮。 　　吉赛尔打着哈欠上楼睡觉。 　　楼下的帕梅拉却恰好刚醒，精神奕奕画起图。 　　独自打地铺睡在会议厅的女骑士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完全沉浸在创造新武器的享受之中。 　　“昨天我发现了几个问题，你来看看。” 　　她一把抓住马修的手：“首先是枪膛，这个打磨看起来需要很高的要求，否则会在内部炸裂。” 　　马修打了个哈欠，虽然理论上活尸不用睡觉，但习惯终究是习惯，有机会他还是想要休息一下。 　　“当然，这可是射速和精度的关键。不过不用特别在意，先做出来再说。” 　　帕梅拉又问：“还有子弹壳，巫术子弹是通过一次性装填充能。但按照鹰铳的手动填充方式，子弹壳就需要铜或者铁。这种精巧工艺，普通铁匠根本做不出来，可能要找到萨克森王国的高级工坊才能做出模具。” 　　这一点倒是马修忘了。 　　总体而言，罗斯特大陆的科技因为融合了巫术，由魔术反应堆提供强大能源，制作出了许多本不该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对魔术反应的依赖又导致精度要差很多。 　　马修想到了一个东西。 　　“可以用纸来制作弹壳。” 　　帕梅拉怀疑自己听错：“纸？” 　　马修稍微讲开一点：“弹壳本身是为了包裹火药引发前面的弹头，纸弹壳只需要装填足够等量的火药，前面子弹头可以用铁丸，打磨光滑一点就行。” 　　早期的前装枪采用从枪口往里塞火药和弹头的方式填装，曾经广泛使用纸弹壳，这样就能控制火药量，并且保持弹头在前。 　　后来后装枪也曾经使用纸弹壳，直到金属弹壳的出现。 　　“可以选纸和亚麻布这样的材料做弹壳，因为形状并不重要，最重要是前面的弹头能够射出去。” 　　马修突然想到一件被他忽略的事：“帕梅拉，我记得，你是用蛇炮在镇上射杀了一百头活尸……” 　　“既然巫术武器无法及时装填，蛇炮这种大口径武器是怎么射出超过一百发的？” 　　说起自己的武器，帕梅拉露出得色：“蛇炮威力远超巫术火铳，只要瞄准一炮就能解决一头活尸，以我的精准度，前后只用了一百二十发就完全解决了它们。” 　　“至于填充，当然是靠它啦。” 　　她小心翼翼从武器匣里翻出一个铁球状装置。 　　这铁球直径二十尺，上下都有四根小小的支撑柱，中部有一条像是卡槽的东西，卡槽上插着一根长条状铁盒。 　　帕梅拉指着它说：“这就是我的蛇炮配套装置，我叫它蛇巢。嵌入孔是放入魔术反应堆的地方，容纳魔术反应堆的容器又叫魔盒。” 　　“一条标准魔盒足够我开20发炮，我随身携带有10个魔盒，所以火力倒是不成问题。” 　　马修一楞：“你这样岂不是就解决了无法装填的问题吗？”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帕梅拉一脸郁闷：“蛇炮和这个蛇巢都是我自己改装出来的装置，它们本身还有很多缺陷，容易故障，蛇炮充能后只能开三炮，而蛇巢填充需要至少一分钟。” 　　“我当时用了接近三个小时，才解决完镇上所有的活尸。” 　　“这要感谢幸运女神，一般来说，蛇炮射出五十发后就会开始魔术反应不稳定，炮管过热，精度大幅度降低……那天创造了我使用蛇炮的最长时间记录。” 　　“这其实是一种取巧，借用了巫师重炮的填充方式，只是把剂量减少，时间相应也就缩短了。在实际战斗中，除了第一炮很有杀伤力之外，很快就会被看穿其中的缺陷。” 　　对武器认知上，帕梅拉还是十分清晰。 　　马修所要设计的鹰铳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脱离了巫师重炮和巫术火铳的既有概念，可及时填充。魔术反应只是其中零件之一，而不是核心。 　　关键是，鹰铳造价便宜又不需要很多训练，普通人都能掌握使用方法。 　　接着第二轮的鹰铳设计研讨会又开始了。 　　马修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好奇宝宝帕梅拉。 　　好在她也不喜欢废话，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继续埋头画图写数据去了。 　　…… 　　俾斯麦庄园的生活变得繁忙而规律。 　　白天里，地精工程队在外面敲敲打打，废弃的磨坊、仓库、马厩和民房都被修复完毕，剩余是反复检验——事实上罗莉大婶已经开始使用磨坊研磨麦子。 　　晚上，马修和吉赛尔一起进入冰原上捕获活尸，带回来再倒手卖给地精商队。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小插曲。 　　地精管家将一部分收割好的寒辣蓼带给拉穆尔，酒馆老板开始尝试用这种原材料还原出挚友所酿造的蓝色日出，初见成效。 　　一半的叶状地衣也被收集起来，通过简单的捣碎研磨晒干，大多变成了瓶子里的抗菌药粉。 　　冰萝被绞出汁液存放在玻璃容器内，这是一种非常亲水的物质，天然具有很强的保湿锁水功效。 　　马修已给这三种植物找好了去处。 　　寒辣蓼用来酿酒和打磨成香料。 　　叶状地衣是天然的消炎抗菌药。 　　冰萝则可以做成提供给女人们的化妆品原材料。 　　当然，这些都是长远计划，目前当务之急还是收获小麦。 　　马修亲自去找了罗莉大婶，让她和珀丽都搬到庄园来，雇佣她为自己收割和研磨小麦粉，承诺提供给她们食物，以及5枚金币的月薪。 　　罗莉大婶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但看到马修将5枚金灿灿的金币放在她手里，毫不犹豫收拾行囊就跟着来了。 　　卡尔马人就是这么实在，你给钱，他干活，你给太多的钱，他干任何危险活儿。 　　有了罗莉大婶这个农务好手，马修初步缓解了人手为零的窘境。 　　隔了一天，马修让乌鸦拿着自己亲手写的邀请函，去请来小镇上的几位重要人物，镇长拉格纳，卫兵中队长卢卡斯，酒馆老板拉穆尔，皮具店老板潘妮。 　　客人们在长长的会议桌两旁分别落座。 　　“现在得叫马修男爵了。” 　　拉格纳依旧大大咧咧，更像是一名军人，而非官员：“我看到你庄园后面的大片农田，一个月时间你居然就让麦子长了出来，肯定用了巫术吧？”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众所周知，俾斯麦家族曾经用巫术改良小麦种子，但最终失败了，家族破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往心里去。”拉格纳也意识到不妥，改口说：“春耕时候，小麦两三个月长出来也是有的，看来这里土壤不错。” 　　马修笑笑：“拉格纳镇长说得没错，的确是巫术改良后的种子，我借助了祖父经验，还在继续摸索。” 　　“不过今天重点不是这个，大家还是先尝一尝，看看这个改良小麦的味道如何。” 　　罗莉大婶推着一辆木车过来，车上摆放了一个个碟子，里面是一种奇特的食物。 　　一根根雪白的条状物卷曲在一起，颜色发红，上面冒着热气，嗅到鼻子里有一股奇特的辛辣味和油脂气。 　　马修介绍：“这叫面条，小麦要这么吃才会美味。” 　　说着，他用叉子卷起面条放进嘴里，热乎乎的面和辣汤让马修浑身舒坦，这才是人吃的东西。黑麦饼，再见了。 　　“诸位，俾斯麦庄园的面条，不可不品尝。” 第97章 扶贫计划 　　巫术产物在罗斯特人日常中毫不陌生，小到炼金油灯，大到活尸、炼金傀儡，它们都算是魔术反应的结果。 　　可要将这样的东西吃进肚子里，还是让人迟疑。 　　哪怕马修第一个做了示范，会议桌周围的几人只动了动叉子，没有立即就吃的打算。 　　最后还是中年人卢卡斯打破僵局。 　　“既然说是俾斯麦庄园的特产，那我就得尝一尝了。” 　　油滑的中年队长一咬牙，用叉子插起那白色软趴趴的条状物，一下子塞进嘴里，闭上眼用力咀嚼，一脸英勇就义的悲壮。 　　不过这种口感是怎么回事…… 　　卢卡斯猛地睁开眼，他感受到口腔里的食物劲道又散发出醇香，这东西明明不是肉，怎么会和新鲜肉一样有弹力？ 　　还有是这个味道。 　　香浓可口的浓郁肉味，还有一种奇特的辛辣香料，卢卡斯刚开始觉得舌头发痛，可很快他就喜欢上了这种烈酒一般的感觉。 　　“爽！” 　　中年人忍不住喊了一声，抓起叉子又吃了一卷，这回是在口中慢慢回味，不想就这么快结束享用过程。 　　旁边几人看得眼皮直抽，卢卡斯你还真下的血本，为奉承人硬生生说这种虫子一样的食物好吃。 　　“真的不错，好吃，真好吃，以前从没吃过这种美妙的东西。” 　　卢卡斯砸吧砸吧嘴，盘子里已经被他席卷一空：“马修，这种东西还有吗？真的是小麦做出来的？” 　　“当然。”马修笑道：“如果卢卡斯队长想要，厨房恰好还有一份面条，到时候带走就好。” 　　“好，好！哈哈哈哈，这次没有白来。” 　　卢卡斯瞥了眼周围还有点犹豫的众人，心里自得，这就是魄力。 　　他看好马修，这年轻人聪明，沉得住气，理智又有魄力，这样的人只要不是倒大霉，未来绝不会差。 　　拉穆尔也用叉子卷起面条，只吃了一口，他就咦了一声：“寒辣蓼？” 　　马修笑而不语。 　　拉穆尔用寒辣蓼酿酒制作蓝色日出，就不可能不熟悉这种植物的味道。 　　吃了两口，拉穆尔用毛巾擦了擦嘴，放下叉子。 　　旁边的拉格纳问他：“味道怎样？” 　　拉穆尔看向马修：“这一份，我带回去吃。” 　　马修说：“回去吃容易黏在一起，糊了口感就不好，现在吃吧，我那也有给你包好的一份。” 　　拉穆尔这才将这一份面条慢慢吃下，而后他还要了一份黑麦饼，将麦饼撕碎沾了碟子上酱汁吃个干净。 　　“真有这么好？” 　　拉格纳皱起眉毛，摸了摸胡子，他也不管那么多，插起一团面条塞进嘴里，反正哪儿的小麦粉都差不多。 　　以前在王城服役时也吃过宫廷膳食的面包，味道也就那样。 　　他嘴里咀嚼了两口，脸色陡然一变。 　　“好！” 　　他情不自禁一拳砸在桌子上，让旁边潘妮直翻白眼。 　　说完，拉格纳端起盘子，呼噜呼噜倒进嘴里，吃相比起前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潘妮，快尝尝，尝尝，这面条，我吃过最好的东西里也可以排得上前面！味道真是太奇妙！” 　　潘妮也学他的模样，用叉子卷起两根面条塞进嘴里，顿时眼睛睁大。 　　小口咀嚼下肚，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马修，这个面条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比起那些用海鲜汁的汤还要香浓？” 　　马修理了理嗓子：“也不瞒着诸位，大家都是同生共死过，这一道面条，制作手法也简单。” 　　“首先呢，将面条用大骨熬制的汤煮熟了，捞出。” 　　“淋上我特制的辣粉，以及用油炒好的新鲜碎肉末，有条件还可以加鸡蛋。” 　　“用两片乌塌菜打底，消除油腻，一碗简易杂酱面就好了。” 　　拉格纳一脸愕然：“这还叫简单！这么复杂，和宫廷菜都差不多了！” 　　潘妮也回过神来，细细看着碗里的各种佐料：“的确是相当高级的餐点，口味十分独特，不属于五大王国任何一个地方的风格。” 　　卢卡斯则是咧嘴笑：“在冰原镇这种地方，居然能吃到这么高级的东西，真是意想不到。” 　　马修这才想起。 　　卡尔马人的三餐实在过于简陋，烤麦饼和肉干就是最好最耐饿的食物，好一点的有从埃里克城里来的面包，以及一点糖和茶，就已经算是奢侈。 　　比较起来，杂酱面的确是复杂又高级的食物。 　　“面条是小麦粉制作出来的东西。”拉穆尔说：“这才是马修你想说的。” 　　马修点点头：“只需要将面粉用水揉成面团，切成条状就能够直接下锅，煮成面条，至于口味，看各位喜好随意。” 　　他当初也咨询过管家乌鸦以及吉赛尔，罗斯特大陆上居然完全没有面条这种东西，实在让他有些意外。卡尔马人大多以黑麦饼和肉干为食物，贵族和有钱的商人则是吃面包、炖菜和甜酒。 　　其他四大王国虽然食物风格各有差异，但都没有考虑过面条，食物充裕的王国根本用不着面条的方式保存食物，食物匮乏如卡尔马人烤麦饼则更简单和方便储存。 　　拉格纳摸着脸上鬓毛：“马修，冰原镇缺粮，连带壳的粗麦粉都不够，哪来这么多小麦粉做这个面条。这东西只能是贵族餐桌上的东西。” 　　“不错。” 　　马修也点点头：“的确，这样一碟面条成本比起黑麦饼之类要贵很多，所以普通人承受不起。” 　　“不过，这面条也是冰原镇解决粮食问题的关键。” 　　拉格纳一脸费解：“面条能解决粮食问题？贵族怎么都吃得饱，平民年年冬季挨饿，和面条有什么关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中年人卢卡斯。 　　“马修你是想要在镇上制作面条，让商队卖出去？” 　　马修有点意外，别看卢卡斯平时擅长崩撤卖遛，圆滑世故，脑子居然转得这么快。 　　“对，卢卡斯大叔，还是你懂我的意思。” 　　拉格纳还是不太懂：“慢着，你们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没听懂，马修要卖面条和镇上平民有什么关系？” 　　旁边潘妮看得来气：“你多用用脑子！要制作成货物卖到其他地方去，数量就很大，马修庄园里人手有限，怎么可能做得到。” 　　“所以他需要让冰原镇的镇民来制作面条，然后货物可以卖出去，镇上人也有了一份稳定收入。” 　　卢卡斯揉了揉鼻子，口中算账：“镇上现在不到500人，绝大多数都是矿工，有接近50个女人因为失去了家庭而没有了生活保障。这倒是可以让她们来做，而且都是多年的本地人，没什么问题。” 　　马修也是这么想的，那些矿工虽然是青壮年，但一个个混混习气很重，而且庄园并不需要很多人，走精兵路线。 　　目前，他需要将庄园的产出和冰原镇联系起来，这样一个聚居地如果能有活力，很多事都会方便不少。 　　“为什么？” 　　潘妮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马修，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你原本不需要将面条拿出来给镇上人赚取金币的机会，为什么？” 　　“为什么？” 　　马修平静地说：“我从小到大都住在这里，一直承蒙大家照顾，我很清楚，冰原镇上都是一个个宁可饿肚子都不偷不抢的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不是吗？” 　　拉格纳一拳砸在石桌上：“说得好！这件事有任何问题和纠纷，我来处理！” 第98章 工坊 　　商议完大体合作框架，冰原镇一行人这才告辞离去，会议厅里又只剩下马修和管家乌鸦。 　　“具体适宜由你去和卢卡斯大叔协调，这一段时间你多跑一跑镇上。” 　　“是，大人。” 　　乌鸦有些忧虑：“大人，我知道您一片好心，想要让冰原镇也得到一些利益。不过，这件事万一有人在里头捣鬼，毕竟秘法会……” 　　潘妮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万一她做出点什么举动，马修可能就要背大锅。 　　“说得没错。”马修对乌鸦的反应很满意：“所以我还有一个同步方案，差不多快了。” 　　叩叩叩—— 　　门外响起罗莉大婶响亮的嗓门：“男爵大人，地精商队的基尔队长和工程队皮尔队长求见。” 　　马修笑着说：“你看，他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两个打扮完全不同的地精快步走进来。 　　头戴黄色圆帽的工程队长皮尔直截了当地问：“那个面条多少金币，我们花钱买。” 　　一旁的基尔脸皮抽了抽，心里把这个只会捣鼓石头的蠢货骂了一百遍。 　　他当然清楚，为什么马修会送来这种食物给商队和工程队，只是皮尔这个蠢蛋脑子不灵光。 　　“你还有多少面条？” 　　皮尔可不管那么多，扣着尖尖的鼻子：“这种食物很符合我们的胃口，我来买一些，要晒干的那种，便于储备。” 　　常年在外干活，地精工程队其实不怎么缺钱，不过他们是没时间去干别的。 　　按工程队的严格规范，地精们必须留在施工现场，就连睡觉都得在。辛苦完工后一般休假一两天，然后又回到了浮空艇上。 　　工程队的年轻地精到处奔波，时间紧缺，也没有特别的享受办法。 　　施工期间饮酒禁欲，他们生活就显得如同清教徒一般，十年苦修，就是为了工程师的正式身份。 　　面条这东西方便储存，有一口锅有热水就能煮好，剩下就是加入各种酱料，口感比起那些硬面包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工程队地精们吃完，齐声请愿，让队长皮尔去问庄园主多买一点，每天晚上忙完回来就吃这个，拒绝啃硬面包。 　　于是皮尔就来了。 　　“不瞒你说，这个价格还真不便宜。” 　　马修解释：“主要贵在工艺和流程，必须有优良的土地和种子才能磨出优质小麦粉，再用纯天然北方冰层之下的纯净水制作出面条，最后放入熬制的高汤，佐以俾斯麦家族秘制辣粉，以及新鲜野味的炝炒精肉，层层工序，层层精致……” 　　皮尔听得直点头，这么美味精良，不贵才不对劲。 　　“因为这一批面条是庄园特供，光是成本价都要2枚金币一份。” 　　“那给我们先来个1000金币的面条。”皮尔大喇喇说。 　　还以为有多贵，结果也就2金币一份。 　　工程队每个人每天都有5枚金币的补贴额度，每天都能吃一顿这种美食，足够了。 　　马修咳嗽了一声：“这个是成本价……” 　　“那你卖多少？” 　　“2金币2银币，2枚银币是人工费用，毕竟，制作面条和熬汤需要很费时间。” 　　“那就是1100金币？要了，给我们备货。” 　　皮尔还以为是要加多少价码，区区10枚银币，不要太便宜。 　　“好的。” 　　地精管家在账本上记录：“皮尔队长，因为工艺复杂，所以我们需要大概两天时间准备，请耐心等待。” 　　“没问题，不过我们每天的量还是给我们算上，工程队8个人，每天至少给我们每人留一份，价格照旧。” 　　“好的。” 　　得到想要的承诺后，皮尔一脸满意地走了出去。 　　基尔这才看向马修：“马修先生，看来，我们有一笔生意可以好好谈谈。” 　　“当然，基尔队长，请坐。” 　　乌鸦给俩人各倒上一杯茶，又将炼金油灯调亮了一点，静静站在马修身后，就像是一道影子。 　　基尔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石桌：“稀有的暖石‘黑白之根’，马修先生的品位很好。” 　　“过奖，这是以前法兰伦男爵留下的。” 　　“我记得。”基尔手指轻轻在石桌上敲打：“我翻看了一下资料，这里以前叫做‘法兰伦庄园’，也是由地精工程队改良装潢，难怪风格上总有一股新宝岛工程师的感觉。” 　　基尔余光瞄向马修身后的管家。 　　乌鸦目不斜视。 　　马修端起茶杯，小小饮了一口：“基尔队长看来对建筑很有兴趣？” 　　“不，只是略懂而已。” 　　地精商队队长见对方完全没有破绽，于是也就放弃了试探。 　　“那么，请允许我提议一笔生意。” 　　“我们地精商队十三队想要独家代理庄园上特产的‘面条’，不知马修先生意向如何。” 　　马修也不客套：“当然，如果能和地精商队合作那是最好不过，我很欣赏贵商队的速度和服务态度。”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基尔并不急着报价，而是辗转说着：“如果有地精商队的运输和兜售，俾斯麦庄园的面条是有机会登上‘地精商报’的优选推荐板块，那传遍五大王国也是指日可待了。” 　　“地精商报？” 　　马修来了兴趣：“是类似于《魔术》和《奥秘》那样的期刊吗？” 　　“不太一样。”基尔讲道：“《地精商报》是新宝岛独立刊发的报纸，只对地精商会的重要客户开放，会每周一份送抵我们的重要客户处。” 　　“也就是特殊的优惠，以及推荐列表，是这个意思吧？” 　　“的确，马修先生很聪明。” 　　马修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基尔队长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在你之前冰原镇镇长拉格纳先生，卫兵中队长卢卡斯先生，以及两个商店的老板都过来找了我，就是在商谈面条的事……” 　　“因为这毕竟是属于庄园特产，味道可口，他们认为会受到很多人的喜欢，所以希望我能让冰原镇来制作，由镇长去联系埃里克城的蔷薇商会分部，让他们来代理。” 　　蔷薇商会四个字让基尔脸色微变。 　　要说对地精商队有威胁的劲敌，巴斯共和国的蔷薇商会绝对是最强的一个。 　　地精商队和蔷薇商会常年争夺稀有品和奢侈品市场。地精强在载具和新宝岛的强大工程助力，蔷薇商会则是拥有大量商船和人手人脉，不断扩充着自己的货架库存。 　　特别是一部分特供品，地精商会和蔷薇商会经常互相竞价，目的已经不单纯是为了盈利，更多需要保持自己的独有性，压制对方的拓展，争夺高端顾客。 　　“我的想法是，蔷薇商会毕竟有最多的商会人手，能够将面条放到众多的杂货铺去。所以我不反对，由镇长他们去操作。” 　　基尔脸上一僵，不过他还是保持了风度：“可惜，既然如此，那告辞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基尔队长，别急嘛。” 　　马修十指交错：“给镇上代理的是‘面条’，但我给地精商队准备的可是‘意粉’。” 第99章 胚胎 　　“面条和意粉？” 　　基尔再度坐下：“马修先生，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还是仅仅是换了一个名称？” 　　“当然不是。” 　　马修示意下，乌鸦从厨房里端出两个盘子，一个装着扁平面条，另一个上面卷曲着细细的意粉。 　　地精商人仔细左右看了看：“恕我直言，马修先生，这两种东西并没有根本性差异，只是形状改变。” 　　“既然如此。” 　　马修眼神示意下，地精端起两个小壶，分别给两盘倒上了不同的酱汁。 　　面条上依旧是热辣辣的肉沫，热气腾腾，辣味四溢，让人食欲大开。 　　意粉上则是一层奶白色乳液般的酱汁，散发出香浓的奶味，又是另一种风味。 　　“请品尝。” 　　基尔用叉子先卷了一口面条。 　　就和之前的味道一样，会让人嘴里微微刺痛，就像是着了火，但又非常过瘾。 　　他用水漱口后，又尝试意粉，口腔里却只有香软细腻。 　　“这个口味……完全不同。” 　　地精商人反应了过来：“面条是热辣刺激，意粉是香浓醇厚，同样是小麦粉制作，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因为工艺不同，而且材料不一样。” 　　基尔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庄园主没有说大话。 　　意粉已超出了食物的范畴，让基尔觉得神清气爽，并不是上瘾感，而是一种……让自己更加理智和愉悦的奇妙感触。 　　基尔惊愕：“意粉里难道加入了圣植？这是圣餐？” 　　以圣植为材料的食物又叫圣餐，在贵族饮食中也是十分奢华的标志。 　　一般圣餐都是招待非常尊贵的客人，或者是应对重大庆典、婚礼以及继承爵位之类的场所，稀有且价格不菲。 　　“不，只是小麦很特殊，能够让人精神集中和愉快。” 　　马修对基尔的反应很满意。 　　也不枉费自己这些天几乎没合眼，不断尝试制作意粉。 　　意粉这东西听起来简单，要做出来保持微妙的口感却不容易。 　　马修的计划就是要做出区分度。 　　面条面向大众，这种食物本身需要便宜、饱腹、方便储存，再有一点独特的口感就很好了。 　　意粉则是瞄准了高端的贵族群体。 　　贵族们愿意花钱，但眼光也高，一般东西很难看得上，加上大多贵族都有私人厨师，口味更是刁钻。 　　所以马修反复测试，让吉赛尔充当试吃员，终于得到了一个相对满意的比例和配方。 　　意粉由魔改后的小麦磨成粉揉成面团制成，本身就比普通小麦拥有精神+1的属性，这点就注定它不一样。 　　马修再按照记忆里意大利面的材料配给。 　　煮牛奶，放入用油炒香的蘑菇片，将煮好的意粉一起熬制，最后加上盐就变成了最简单的牛奶意粉。 　　因地域差异，有人喜欢辣味重口的面条，也有人喜欢清淡香浓口感的意粉，马修就将它们直接拆开来区分处理。 　　一个做平价，一个做高端。 　　比起面条，意粉也更符合罗斯特大陆贵族们的清淡饮食习惯。 　　反复咀嚼和品位后，基尔露出迷醉的神色：“真是非常接近圣餐的感觉，面条口感爽快热烈，但这意粉更是优雅圣洁，吃下之后仿佛整个人被圣光洗礼了一遍。” 　　虽然知道有商业吹捧的成分，马修还是听得很满意。 　　继续，再说一点，多说一点。 　　基尔却是马上直切正题：“意粉由我们地精十三商队做独家代理，成本由商队垫付，利润五五分成，怎么样？” 　　马修回答干脆：“基尔队长这么爽快，那我也不讨价还价，这个分成可以接受。” 　　当即俩人开始商量合作细则。 　　“我会利用十三商队的资源直接通过《地精商报》推荐意粉，初期作为一些免费试吃给一些知名贵族，让他们帮忙宣传口碑。” 　　“同时意粉会开始进入五大王国首都，并且会在高级商店里上架。” 　　…… 　　听基尔说了他的初步计划，马修也开口道：“具体商业兜售，基尔队长你是专业的，我很放心，不过我也提出几个要求。” 　　“一，对外宣传要说，这是俾斯麦庄园和十三商队一起通过古代残缺食谱还原出来的美食。” 　　“二，十三商队如有各类种子出售，俾斯麦庄园具有最高优先购买权。” 　　“就这两条。” 　　基尔开始草拟商业契约。 　　纸上对双方需要履行的义务和责任都写得很细致，成本由商队垫付，俾斯麦庄园需要按时完成需要的商品“意粉”……这是一份为期五年的独家代理合作契约。 　　直到马修和基尔都签署了各自名字，互相各留一份留档，俩人这才算是真正的商业伙伴。 　　地精商人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对意粉充满了信心。 　　“价格方面，我目前认为，20金币1份是比较合适的。”基尔签署契约后变得健谈了许多。 　　“这个价格比起普通高级食物略高，低于圣餐，但毫无问题，不论是作为缓解精神还是纯粹的食物享受，都是物有所值的。” 　　他收号契约，突然想起：“马修先生，你在寻找种子的话，我这里有一枚算是很有来历的种子。它出自都灵王国境内的一处废弃祭坛，应该是被神殿捣毁的原始宗教留下的。” 　　说着，基尔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深褐色小木盒。 　　他先戴上一副棉布手套，这才拧开盒子上的锁扣，露出内里用木屑容纳的干燥种子。 　　这是一枚浑身长满毛刺的干瘪种子，有点像是尖刺加长，内核更小的苍耳。 　　马修眼前浮现出它的数据。 　　魔灵（胚胎）：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0。 　　增益：不详。 　　“这是一枚不祥的种子。” 　　基尔只打开了一下，就立马合上。 　　“光是每次看着这枚种子，就会让人联想到有什么不幸会马上发生。” 　　他摩挲着褐色木盒：“没有这个禁魔盒包裹，里面的魔力反应就会影响到外界，曾经找到它的人大多都死于非命。” 　　马修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极端的个体。 　　精神-7的魔灵胚胎，不知道孵化出来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这东西等于说是一个负面情绪滋生器，周围各种活物都可能被它影响，慢慢变得不对劲，然后陷入精神错乱和疯狂。 　　但，毕竟是魔灵胚胎。 　　马修看向基尔：“你报个价。” 　　“马修先生，你确定要这一枚不详种子吗？” 　　基尔压低了声音：“此前拥有它的主人共有十二位，每一个都要么发疯，要么到了怪病，没有一个人能正常，而且它价格并不便宜。” 　　“你报个价，看看我能不能承受。” 　　基尔见他不是开玩笑，于是也说：“诅咒之种，因年代久远，魔术回路不详，核定价格是10000金币。” 　　马修稍微松了口气：“那我买了。” 　　100头活尸卖了20000金币，耗费一半而已。 　　“那……祝你好运。” 　　基尔开始担心，这位庄园主到底能不能活到意粉畅销五国的时候。 第100章 诅咒之种 　　正常来说马修是不会做这么高风险的投资。 　　不过谁叫庄园里恰好就有一头魔灵，最了解魔灵的当然是魔灵本身。 　　杯子猫一般都在宅子会议厅或者猫屋里睡大觉，马修在猫屋盒子里找到了这头肥猫，将它拍醒。 　　“现在我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马修看着白猫害怕的双眸：“既然为我工作，就要老老实实，懂吗？” 　　杯子猫快速点头。 　　马修稍微隙开禁魔盒，让它能够看到里头的种子。 　　杯子猫浑身炸毛，眼神也锐利起来，充满敌意地瞪着那一枚种子形态的魔灵胚胎。 　　“这是一个魔灵胚胎，我需要知道怎么孵化它。” 　　杯子猫退后一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嗷嗷声，眼睛牢牢盯着那枚胚胎，甚至尖爪都从肉掌里弹出来，显得焦躁不安。 　　马修只能将盒子关上。 　　杯子猫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大人，这是一具非常邪恶古老的魔灵，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有复苏。” 　　它的声音直接钻进马修的脑子里，让马修想起自己才转生过来时那个低语，两者相差无几。 　　“魔灵找不到完全一样的两个，不过彼此之间可以通过魔术反应和精神波动互相识别。” 　　“这个胚胎里，孕育的是十分疯狂可怕的魔灵。光是处于胚胎状态，它就已经比一些魔灵具有更强的压迫感和侵蚀意志能力。” 　　“大人，希望您能将它直接毁掉或者封存起来，不要让它复苏。” 　　马修打断它：“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现在，先回答我的问题，怎样将它孵化出来？” 　　杯子猫一双猫眼盯着装了魔灵胚胎的禁魔盒：“魔灵复苏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精神意志凝聚。” 　　“比如能够增益精神方面的材料或者环境，孕育意志……不同魔灵需要的精神孕育物数量不同。” 　　“但魔灵之间很难用高下之分来区别，哪怕是魔灵之间互相捕猎，输赢也有很多因素影响。” 　　杯子猫舔了舔爪子：“我曾经见过一具魔术惊人的成熟魔灵被一个新生的魔灵直接吃掉，只是因为双方完全互相克制而已。” 　　“大人，我还是建议您将它毁掉……它有一种让魔灵都会觉得不安的气味，一旦孵化出来……当然伤不了您，但会为您带来很多麻烦。” 　　“越是力量强横的魔灵，其实智力越低，难以完成您的命令。” 　　杯子猫小小自我吹嘘：“像属下这样的，虽然不擅长作战，却可以是大人信赖忠诚的手下，绝不会违背大人的意志。” 　　马修脸抽了抽。 　　我缺的就是强力打手，闭嘴吧你，魔灵之废。 　　“好了，没你的事了，去继续监视庄园附近。” 　　杯子猫得到命令，喵了一声迈着小步跑开，不时还回头看着那禁魔盒，显得还是很在意。 　　入夜后，吉赛尔从楼上下来，和帕梅拉正式见了面。 　　女巫彬彬有礼地说：“我是吉赛尔·雪莱，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饶是武器狂人的女骑士也赞叹：“难怪马修要买下这座庄园，吉赛尔小姐的美貌的确让人很难不着迷。” 　　女巫也投桃报李：“之前听马修说，帕梅拉小姐是一个头戴鸟嘴面具的古怪骑士，没想到真人看起来那么年轻可爱，真是让我非常意外。” 　　两个女人商业互吹很熟练。 　　马修不得不出口打断：“那个，我和吉赛尔还有点关于巫术的讨论，你的意粉和面条都已经做好。” 　　帕梅拉摆摆手：“不会打扰你们幽会夜游，等你回来我再找你。这两种食物实在……美味。” 　　说罢，女骑士就在领口前系上餐巾，开始大快朵颐。 　　原本帕梅拉还对马修浪费时间研究小麦粉而嗤笑，但吃过之后就是真香了。 　　意粉对帕梅拉的耗费脑力精力有很好的补充，她也意识到了其中奇妙，于是顿顿都要求有意粉。 　　…… 　　马修和吉赛尔再次漫步在夜间的庄园农田之间。 　　只是不同于此前，这里的小麦长势茂密，层层叠叠，在夜风下麦浪起伏，透出一种生命的秩序感。 　　“……原来又发生了不少事。” 　　吉赛尔饶有兴趣地说：“能给我看看那枚魔灵胚胎吗？” 　　马修手拎炼金油灯，将东西递过去说：“小心，它天生就有-7的精神值，打开禁魔盒时间稍久，就会对人精神有负面影响。” 　　虽然他和吉赛尔都是活尸，但时间一长也未必顶得住。 　　红发女巫打开盖子，仔细观察着里头的那枚浑身长刺的胚胎，大概看了一分钟，才合上盒子。 　　“你真的想要孵化它吗？” 　　吉赛尔将披散开的长发收拢，翻出一根麻绳在脑后盘起发髻：“魔灵是一种很难捉摸的物种，可能会像杯子猫那样具有人格化的意志，也可能只有纯粹的嗜血和进食欲。” 　　“你不是给我买了那本《魔灵浅论》吗？里面就讲过。” 　　“魔灵具有毫无规律的随机性，它们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呆在某个地方几百年上千年，思考一件人类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比如，天为什么是蓝色。” 　　“它也可能以杀戮为乐，仅仅是因为喜欢和好奇。” 　　“你怎么判断，你手中的魔灵孵化出来能变成你的助力，而不是灾难呢？” 　　马修当然不能保证。 　　但他也不是纯粹赌运气。 　　“杯子猫说过，这枚胚胎十分邪恶，具有诡异的气息，很不容易孵化。也就是说，它还是胚胎时就拥有超过不少魔灵的力量。” 　　“按照杯子猫认为的‘初始力量越强，智力极可能越低’的说法，这头魔灵如果能够侥幸孵化，它智力也会很低。” 　　马修顿了顿：“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找到它本身的规律和欲望，反而会比较好控制。” 　　比起杯子猫那种智力极高但力量很弱的魔灵，马修更喜欢纯粹的强力者。 　　对马修来讲，魔灵就是工具人，当然越强越好，不需要自主思维。 　　“即使魔灵孵化出来后有问题，也可以直接喂给低语幼体，反正它对有魔术反应和精神值的养分都来者不拒。” 　　吉赛尔咦了一声：“说来也是，差点忘记这个了。” 　　“现在我就准备开始孵化，需要的原材料庄园里都有。” 　　“寒辣蓼、叶状地衣、冰萝，还有新改造的小麦，它们都是富含精神数值的材料。” 　　马修有条不紊地说：“为了提防可能的意外，我会把自己锁在地下室，带上低语幼体。” 　　“但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就带着乌鸦、帕梅拉、罗莉大婶、珀丽她们逃吧。” 　　“马修，还是我来做这个实验吧。” 　　吉赛尔建议：“我拥有鉴定术和超快速再生的魔术回路，遇到麻烦生还的机会比你大，而且我有丰富的被杀经验。” 　　“不。” 　　马修说：“这件事是我做的决定，不论风险还是回报，都得我自己来承担后果。” 第101章 魔灵观察 　　马修只想用低语者福利种种小麦，奈何各方威胁却在虎视眈眈。 　　不提低语者本身的潜在隐患。 　　吉赛尔的隐秘身份和雪莱家族的恩怨就注定，秘法会不会放过马修和吉赛尔。 　　小镇上潘妮暧昧态度，不断派出老鼠监视庄园。 　　庄园里疯长的小麦和冰萝等物，活尸出没的痕迹迟早会被有新人查到。 　　地精浮空艇的停靠，以及与俾斯麦庄园的后续合作。 　　圣光骑士可能的下一阶段追查。 　　太多威胁可能随时引爆。 　　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尽快掌握一股足够强的战力，否则就无法摆脱被动和弱势的局面。 　　马修现在最缺的就是核心战力，需要主动重拳出击，有了这个威慑力，俾斯麦庄园才能真正站稳，不用再对人唯唯诺诺。 　　面对格雷戈里时的以弱胜强、以暗打明难以复制，实打实的对抗，还是需要真正的底气，这是毋庸置疑的。 　　原本找到杯子猫这只魔灵时，马修还满怀期待。 　　结果这家伙是非战斗系，因为谁也打不过，只会躲起来偷窥。 　　巫术枪械方面哪怕能成功出炉，也需要相当长的研发和测试周期，还不如帕梅拉管用。她人在，蛇炮就在，反而是一个免费保镖。 　　但帕梅拉作为圣光骑士，不可能一直留在庄园。 　　马修始终需要自己的武力。 　　他翻看了地精商队的在售清单，沾边战斗的只有两具辅助型炼金傀儡，而且都是几年前的老款式，又贵又笨拙，战力还不如活尸。 　　巫师重炮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根本买不到。 　　马修最近一直在重压之下，昼夜不休想要找到解决办法。 　　好不容易能搞到一块魔灵胚胎，当然要抽奖试试看。 　　…… 　　地下室的大门缓缓关闭。 　　阴暗潮湿的地下空间里，墙壁上炼金油灯投射出的光也显得湿漉漉的。 　　暗室混浊而沉闷。 　　地下室的中央，马修的影子被八盏炼金油灯争夺着，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投射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黑影幽灵。 　　马修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准备的各种道具。 　　一大瓶冰萝榨取的汁液，占据目前总库存的一半。 　　装满高十尺圆罐子的铅白色地衣粉末。 　　被捣碎成淡红粘稠状的寒辣蓼一壶。 　　一大盆带壳的魔改小麦粒。 　　原属于杯子猫的魔术反应堆石棺。 　　以及最后兜底的盆栽，低语幼体。 　　准备齐全后，马修将禁魔盒缓缓打开，而后将魔灵胚胎倒在石棺内部。 　　接着按照计划好的流程，加入各种材料。 　　一点点倒入冰萝汁液。 　　然后是全部的地衣粉末。 　　接着是寒辣蓼粘液。 　　能够装满石棺的魔改小麦。 　　马修用一根木棍用力搅拌，几种混合物均匀融合在一起。 　　合上石棺。 　　他将手放在低语幼体的陶盆上，静静等待，随时准备用它来阻断可能的后续突发事故。 　　慢慢的，石棺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噜咕噜声。 　　这声音时大时小，然后变成了一种滋滋滋的吮吸声，仿佛液体不断变少，吮吸声也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演化成一种抓挠石壁的声音。 　　石棺开始轻微震颤。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震颤结束，地下室又恢复了平静。 　　马修一手捧着低语幼体陶盆，一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石棺。 　　棺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小麦和粘液留下，没有异味，就仿佛被人反复清洗过一样，石头表面甚至被摩擦得发亮反光。 　　这种环境下，里面剩余的东西就格外醒目。 　　石棺底部有一小团血红色液体，它似乎具有极强的密度和重量，红色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光泽，让马修想到水银。 　　他眼前浮现出魔灵的数据面板。 　　魔灵：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1。 　　增益：不详。 　　复苏后，魔灵魔术值提升为1，精神上的负面作用更强。 　　马修用手里木棍棍尖轻轻碰了一下，这血水银被戳也不动，傻傻的，身体直接被戳出一个洞，朝旁边摊开。 　　看起来和普通液体一样。 　　马修抓起盆子里的一把魔改小麦，丢到石棺里。 　　血水银立马飞快移动了起来，它迅速拉伸身体，将一粒粒小麦包裹，转瞬就将它消化。 　　它几下就把这一把小麦全部吞到了体内。 　　马修得出情报，这是一种具有很强消化能力的魔灵。 　　他将手里的禁魔盒朝它凑近，猛地扣下，被血水银灵活扭开来。 　　这东西仿佛也知道，禁魔盒会让它失去活力陷入沉睡。 　　马修耐心地一次次用盒子捕捉魔灵，结果血水银动作越来越快，完全适应了这种强度的对抗。 　　没辙，马修琢磨只能把石棺盖上，这里也暂时没法用来魔改种子了。 　　关上石棺时，马修突然发现血从边沿缝隙里渗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团粘稠血液就已经黏在他右手手掌上。 　　马修右手背面出现一片泼墨状的诡异血纹。 　　血纹渗入皮下，马修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身体乏力发冷，他试图用手去抓低语幼体，可却实在太虚弱，最后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浑身的力气都在消失，体内被某种强力的吮吸感充斥，就像是一道狂风钻入了肌肉和血液中，高速掠过摧毁它所靠近的一切。 　　强烈的撕裂感和痛楚让马修痛得发抖，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痉挛着蜷曲成婴儿的姿态。 　　马修脑子里都是懊悔。 　　玩脱了。 　　这玩意儿进入自己身体，以它强大的消化能力……怕是自己要被吸成人干，这回要真的当殭尸先生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并非如此。 　　马修身体虚弱感依旧，但体内那无处不在的疼痛和吮吸感已经消失。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肌肉之下多了什么，那东西钻到了心脏里，每次心跳都能感受到某种奇特的共振。 　　马修冷静下来，看向自己右手，掌背泼墨血纹收缩成细细的管状物，周围有六条小触手，看起来像是一条红色水螅。 　　这微生物形态般的血纹在他眼里显出数据。 　　魔灵（寄生）：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3。 　　增益：寄生改造。 　　寄生改造？ 　　马修琢磨，这魔灵寄生在自己身体，难道这就是它的特殊能力？寄居一具宿主，然后改成自己的厨房，白吃白喝？ 　　他需要做个实验。 　　马修将自己右手背上血纹用刀划开，古怪的是，破开的皮层下一滴血都没有渗出来，很快伤口就自我修复了。 　　不对劲，不对劲。 　　他又试着划开了小腹、腿，甚至胸口，不论多深的伤口都没有找到血液的踪迹。 　　马修头有点头晕，这玩意儿吸血也太猛了，要不是自己是活尸躯体，怕是现在已经被它连皮带骨吃干净。 　　很快，马修又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原本寄生魔灵魔术为1，然而吸走自己的血液之后，它魔术值变成了3。 　　这时候，石棺发出咔嚓咔嚓的崩裂声音，彻底坍塌成一块块碎片。 　　马修戴上魔数晶镜片，发现这魔术反应堆已经完全损毁，魔术数值只有不到10庇，还在下降中。 　　始作俑者当然就是这复苏的魔灵。 　　马修头疼。自己被吸干血，魔术反应堆也被它吸爆，简直赔到家。 　　他突然产生一个古怪的想法，自己现在能做一些以前做不到的事。这似乎是魔灵寄生后传递的某种本能。 　　于是马修打开旁边地上的一罐种子，取出一枚普通小麦种子。 　　他五指攥拳，感受着手心微微灼热，这热度从剧烈到平稳，而后手掌缓缓打开。 　　掌心躺着的麦种上出现了白色纹路。 　　小麦（水）：异化作物。 　　价值：产量2（+1）（+3），营养2，饱腹2，精神0（+1）。 　　马修看着自己双手。 　　自己的手，身体，变成了魔术反应堆？ 　　这就是寄生改造的能力效果？ 第102章 增益 　　两天后的夜里。 　　地下室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年轻的庄园主从地道里走上来，炼金油灯下，他本就较为白皙的皮肤更显苍白病态。 　　会议厅里的吉赛尔正在饮茶，欣赏墙上的抽象画《正义必胜》。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人：“没事吧？” 　　马修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 　　“那个胚胎出状况了？” 　　马修伸出手，给她看手背上的水螅状血纹。 　　“咦？难道它是稀有的图案类型？” 　　“不，只是寄生在我身上。” 　　马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只能说确定的一些特点：“我叫它‘血螅’，这东西具有很强的摄食欲望和消化能力。寄生在我身体里，利用我的身体作为它的保护层，汲取需要的养分。” 　　“换个人要么被吸干，要么被它搞得脑子不正常，不过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算是保持了一个平衡。” 　　吉赛尔手指在马修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真是稀有的类型。不过它的负面精神影响，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那个啊，其实是它对食物的摄取需要。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很多的提升精神的养分，它对这方面的量要求特别大。” 　　“如果抵达极限没有补给，它就会崩溃，也就是变成最纯粹的魔术反应。精神值的+和-不是我们理解的那样，而是代表两个极限值。” 　　“精神值趋近于-10，个体就会彻底崩溃，退化为最纯粹的魔术反应，或是沦为本能的附属品。” 　　“精神值越靠近+10，个体具有越完整的个人意识和意志，对自我的掌控力，对外界的影响力越强越精准。” 　　马修和血螅达成共生体后，很轻易就获得了大量情报，这些情报一部分来自于生理，另一部分来自于意识里模糊的提示。 　　这就体现出血螅智力低下的好处。 　　它根本不懂隐藏自己的欲望，也不知道怎么交涉博弈，它就像是才出生的婴儿，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需要的东西。 　　精神值，魔术值。 　　这两项它都要。 　　更古怪的是，马修发现只要能够及时满足血螅的进食欲望，这家伙就很听话，大多时间处于沉睡状态，吃了睡，睡了吃。 　　同时，马修的心脏由于和血螅已经变成一体，血液被全部回流压缩集中于心脏里，供给血螅。 　　简单来说，就是马修被迫献祭了自己的心脏和血液，和魔灵保持了共生状态。 　　心脏如今变成了生物态的魔术反应堆。 　　浑身血液被抽干后，血管被改造成了魔术回路。 　　在这个基础上，马修的抗击打能力和抵御魔术反应的能力也提升了一个阶段。 　　“……就是这样，现在我和你一样了，除去没有固定的巫术。” 　　马修苦笑一声。 　　吉赛尔眉毛一挑，放下茶杯：“这下我们就是真的同类了。” 　　“也不完全是坏事，首先身体里有魔术回路，就会对魔术反应先天非常敏感，不论是机会还是危险，都更容易发现。” 　　红发女巫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慰他：“有什么关系，你看我这么多年还是活得好好的，大不了我们跑去冰原上睡一觉。” 　　马修勉强笑了一下。 　　他心里嘀咕，我可不想被人切片研究。 　　不过吉赛尔说得没错，凡事要想好的方面。 　　同血螅共生之后，马修发现自己身体机能提升巨大。 　　他能看到墙壁上自己画的《正义必胜》画框上有一道轻不可见的擦痕，无疑是罗莉大婶打扫时过于用力导致。 　　他听到外面地精们正在呼呼吸着面条和意粉，一个个唱着听不懂的异域歌谣。 　　室内空气迟缓的流动，气味中微妙的混杂，都非常清晰地反馈到了大脑里。 　　“怎么没看到帕梅拉？” 　　马修左右看去，没有看见女骑士的身影。她往常都坐在石桌边，埋头于图纸和计算数据，有外人来时她就会到马修的书房里继续忙碌。 　　现在不仅人不见了，她放在壁炉边的两个箱子也不翼而飞。 　　“你去地下室那天她就回去了。” 　　吉赛尔伸了个懒腰，这位总是很嗜睡的女巫说：“她让我转告你，她要回去直接做鹰铳，你如果要找她，就去格雷戈里的房子，她现在住在那。” 　　“还有乌鸦也有让我转告的，说卢卡斯队长已经说通了女人们，她们随时能开始干活。” 　　“乌鸦还说，目前小麦长得太快，建议直接让这些女人们来收割小麦，磨坊已经修复完毕，让她们来做恰好合适。” 　　马修问：“乌鸦人呢？” 　　“你不是把和镇上、地精商谈后续都交给他了吗？他人在外面和地精商队谈生意。” 　　女巫的话还没说完，身着黑礼服的地精管家就从外面匆匆进来。 　　看到马修，乌鸦眉宇间稍微轻松了一点。 　　“大人，您终于出来了。” 　　“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 　　“都是一些琐碎，不需要浪费大人精力，我稍后会整理完毕对大人进行汇报，包括物资储备，账目，人力情况，用工时长……” 　　马修赶紧让他打住：“这些都交给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大人。” 　　乌鸦觉得理所当然。 　　魔王复苏，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种小麦。 　　…… 　　地下室里，吉赛尔辨认着石棺碎裂的残骸。 　　她戴上了烟水晶圆眼镜，魔数晶下，魔术反应无从遁形。 　　“的确，魔术反应波动已经完全消失了。” 　　吉赛尔戴上手套，捏起一块碎石，轻轻一用力，石头就变成了粉末从手套缝隙里落了下来。 　　她若有所思：“看来魔灵是彻底消化了这座魔术反应堆。” 　　马修有点担心：“魔术反应堆现在在我身体里，是不是需要不断填充魔术材料，才能保持运转？” 　　“不，魔术反应堆就是一个魔术制造器，它会自动吸纳外界游离的基础模型单位，平衡内外。” 　　吉赛尔拂去手套上的粉尘：“魔术反应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核心是四元素的能量不断平衡和引导。” 　　红发女巫扶了扶眼镜，看起来有几分老师的模样。 　　“四元素形成的最基础巫术模型单位，可以把每一个模型单位看成一滴水，魔术回路就是由众多管道组成的一个循环体系。” 　　“巫术就是将管道中开启一个口子，让那里形成力量倾斜，从而达到特定的元素效果。” 　　“比如说，火元素的巫术‘火舞’，让火元素不稳定起来，于是水、风、土三元素就会失衡后导致模型破裂，从而形成的崩溃效果，就是‘火舞’。” 　　吉赛尔脱下手套：“只要这些模型单位还在魔术回路里继续流动，那巫术就可以不断被触发效果。” 　　“不过基础模型单位是不断被消耗的，失衡之后的元素碎片就会从魔术回路里逸散，等待自然地恢复四元素平衡，形成新的基础模型。” 　　马修思索了一会儿。 　　果然，不论是巫术还是魔术反应，核心还是借用自然界中的固有规则。 　　只是不同于地球，罗斯特大陆上是有四元素凝聚成一个稳定基础模型颗粒，所有巫术都可以追溯到这个微观层面上。 　　“听懂了上面那些，就能理解魔术反应堆了。” 　　吉赛尔将手放在自己左胸，右手贴在马修胸口：“魔术反应堆就是魔术回路的心脏。它的存在让魔术回路里的基础单位可以持续动起来，不断从外界补充，不停加速，不断消耗，然后通过一个点释放出来。” 　　她收回手：“小型巫术也需要魔术反应堆，只是反应堆在巫师杖里，大型巫术就需要特别精密强力的魔术反应堆，碍于工艺手段，通常就很巨大。” 　　“再告诉你一点。” 　　“现在所有的魔术反应堆，其实都是仿制品。” 　　马修猛地想到：“你是说……魔灵？” 　　“真聪明。” 　　吉赛尔嗯了一声，摘下眼镜，折叠好收纳在银边镜盒里：“巫师本来就是一群模仿自然，将自然之力为己所用的人。只是很多人大概都已经忘了，巫术能够这么大规模应用，和他们深恶痛绝的魔灵完全是一体两面。” 第103章 力量初现 　　魔灵是一种特殊个体，客观来说，它们就是魔术反应进行到一定程度时衍生出来的高级形式。 　　作为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魔灵甚至不算生命，它们绝大多数无法理解人类存在的方式，对魔灵是正常的事，在人类眼里却是恐怖异常。 　　巫师学者们将魔灵定为极度危险，警告普通人不要靠近，发现疑似物及时上报，是因为魔灵误入人类领域，造成的死亡和混乱太多。 　　不过任何一名正式注册巫师都知道，魔灵是巫术不可或缺的天然学习样本。 　　巫师们从神殿古老的仪式中总结出四元素论和魔术反应，但后续摸索起来依旧吃力而缓慢。 　　直到他们无意中发现，魔灵这种恐怖的存在物，竟然是天然的魔术反应携带体。 　　每一个魔灵都拥有不同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这些都是经过千百年演化后得到的结果，是自然之力的伟大表现。 　　巫师们自然不会放过。 　　他们找到一些容易亲近人类、攻击性不强的魔灵，分析它们身上的魔术反应，解剖它们的躯体，复刻它们体内的回路……于是巫师们的巫术越渐精湛而完美。 　　“……最近我回忆了起来，哪怕在我所处的时代里，巫师们依旧是采用解剖和分析法来归纳魔灵，将魔灵自身的魔术反应记录和复刻，就变成了巫师可以使用的巫术。” 　　吉赛尔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所以，在魔灵眼里，我们这些解剖和试验它们的人类，也是一种怪物吧。” 　　“不过也许是能够收集的魔灵越来越少，现在还出没的魔灵，一个个都非常难缠，大都攻击性极强，在收集魔灵过程中死亡的巫师越来越多。” 　　马修点头：“优胜劣汰吧。为了对抗人类，魔灵也只有具有很强攻击性和迅速壮大的类型能够存活下来。” 　　“也对。” 　　女巫撩了撩头发：“总而言之，巫师们所使用的魔术反应堆，就是模仿魔灵生理结构的仿制品。” 　　“只是由于需求不同，大多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改良，变得更容易使用。” 　　马修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也就是说，一旦自己被抓住，极可能也要经历吉赛尔那样的被研究生活。 　　他立即联想到：“那你也是有一个魔灵寄生在身体里吗？” 　　“不是，我和你情况不一样。” 　　吉赛尔用细长的手指在胸口轻轻划了一下：“我是把自己模仿魔灵一样进行了魔术改造，并且自己在内脏上绘制了连续的魔术回路。” 　　马修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猜到有这种可能，但真正从吉赛尔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有点震撼。 　　他魔改种子，吉赛尔在若干年前已经魔改了自己。 　　这才是狠人。 　　对自己都毫不留情，吉赛尔轻描淡写让吉布鲁·雪莱消失，也就理所当然了。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吉赛尔一脸落寞：“微调人体内脏，模仿魔术反应堆，还是和魔术回路不契合。始终会发生排斥反应，这一点对我大脑副作用很大，间接影响到我的一些日常行为。” 　　“有时候我会软弱胆怯到难以自制，有时候又会产生折磨别人为乐的冲动……其实这两者都不是真实的我……” 　　红发女巫仿佛想到了过去什么事，沉默了下来。 　　马修终于搞懂了。 　　难怪吉赛尔给他一种人格分裂的感觉，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过最近我倒是越来越像真实的我了，那个我记忆里正常的吉赛尔，不好也不算坏。” 　　红发女巫抬起头：“我想，这应该和你有关系。” 　　“因为低语者？” 　　“不是那个。”吉赛尔看向旁边的一罐小麦：“是因为不断有你做的魔术小麦能够作为食物补充，精神值被不断平衡，减少了波动，人就会正常许多。” 　　马修秒懂。 　　这就相当于给精神病患者定期服药，情绪性格就会稳定许多。 　　“你的种田已经初见效果。” 　　吉赛尔笑眯眯说：“请你继续加油，那个意粉味道真的很棒，作为美味食物和药物的回报……你可以对我提一个条件，我会尽可能努力满足你。” 　　马修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你能不能暂时离开庄园一阵，到南方去，大概半年……半年后你再回来？” 　　“是想要让我引开秘法会的追踪者吗？” 　　“确实。” 　　“让我想一想。” 　　吉赛尔伸了个懒腰：“如果我被抓住了，可能在魔药下就没法替你保密了呢……好吧，我去南方，今天就走。” 　　“我只是开个玩笑！” 　　马修赶紧改口，强笑着说：“我怎么会让我庄园的研究员身处危险之中？庄园就是你的家，安全有我，不用担心！” 　　“这样啊，那好吧……有点困，我去睡一会。” 　　红发女巫打着哈欠，朝楼上走去。 　　马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自己这算是被吉赛尔给讹上了…… 　　俗话说，消除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干就完了。 　　说干就干。 　　马修关上地下室的门，翻出两把巫术火铳，这两支巫术武器都是从拉穆尔那得来的，一支已经打完了六发巫术子弹，另一支还可以打出五发子弹。 　　镇上没有可以给巫术火铳充能的魔术反应炉，所以基本上这五发子弹是纯粹消耗品，用一发少一发。 　　马修打开银边镜盒，戴上魔数晶眼镜。 　　然后他瞄准前方的石墙，拉开平衡栓，手指摁下纽扣扳机。 　　火光窜出，伴随嘭的一声闷响。 　　魔数晶上显示：80庇。 　　墙上石砖被打出了一个小洞，边沿有被灼烧焦黑的痕迹。 　　马修深吸一口气，又抓起另一支巫术火铳，这支已经没有子弹。 　　但马修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能驱动这东西。 　　毫无疑问，这是寄生在体内的血螅产生的意识。 　　它智力低下，所以发出的信息也格外直接，毫无遮掩。 　　马修握住已经没有弹药的巫术火铳，瞄准墙壁，一瞬间，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以一种诡异的内视视角看见，心脏挤压出粘稠猩红的血液，这些水银一样高密度体液迅速涌入动脉血管，一路精准抵达手指间的毛细血管里。 　　血液和巫术火铳达成了一种奇特的桥接。 　　马修只觉得，这把巫术火铳变成了他的另一只手臂，或者手臂上的另一根节肢。 　　自然而然的，他摁下扳机。 　　枪口一抬，嘭地一声巨响，后作用力让马修身体微微晃动。 　　碎石四溅，撞击在石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回响。 　　尘埃落定后，墙壁上多了一个深邃的弹洞，周围布满蛛网状裂纹，附近好几块石砖都被震断，威力远胜之前。 　　马修看着手里的巫术火铳，枪口还冒着白烟。 　　他难掩激动。 　　原来血螅“寄生改造”可以这么用，自己就是一个天然的即时魔术反应堆。 　　他的心脏就是魔术反应堆的核心，血液就是一枚枚随时可提取的巫术子弹。 　　不止如此，魔数晶一闪而过的数字被马修抓住。 　　240庇。 　　刚才的一枪，足足是普通巫术子弹杀伤力的3倍。 　　马修低头看向手背上那血纹。 　　魔灵（寄生）：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3。 　　增益：寄生改造。 　　魔术值为3。 　　难道说，3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样代表一个数值，而是一个系数？ 　　3倍于普通巫术火铳的威力，恰好就是自己刚才打出的240庇。 第104章 登报 　　马修手握巫术火铳，瞄准墙上一块块石砖，左手稳住枪管，右手摁下钮扣扳机。 　　嘭—— 　　墙上度炸开一个鸡蛋大小的窟窿。 　　他放下火铳，这件巫术武器已经过热而烫得有点握不住，枪口也变形上卷，管口两侧的裂缝一直蔓延到后面的枪托。 　　连续50发不间断地射击，巫术火铳已经超出最大负载。 　　这件巫术武器原本载弹量很低，根本没有考虑到过热和结构容易崩裂的问题，能支撑到现在说明工艺已经十分精良。 　　马修意犹未尽地放下巫术火铳，和另一把枪口断开的巫术火铳放在一起。 　　墙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弹孔，看起来仿佛地下室才经历了一场惨烈枪战。 　　一时兴起，加上需要反复测试以验证，马修就把这里当成了靶场，用巫术火铳打了个痛快。 　　这总计100发试射彻底将马修心里沉闷多日的大石给击碎。 　　他看着自己在草纸上记录的数据。 　　巫术火铳： 　　弹药量：6（+44）发 　　杀伤力：80（+160）庇 　　精准度：10尺内精度较高。 　　帕梅拉引以为豪的武器蛇炮，那种口径和魔术反应堆供能，杀伤力也就300庇左右。 　　这种威力令马修十分满意，等于是他随身配枪，子弹能打最少50发，每一发都有巨大威慑。 　　曾经给马修带来死亡阴影和巨大压迫感的格雷戈里，用魔药尸化后也不过能挡住120庇级的攻击。 　　换成现在，一枪就能将他爆头。 　　马修不得不感叹，还是手里有枪，心中不慌，尤其是在这么复杂诡异的罗斯特大陆上。 　　当他推开门走出去时，发现乌鸦正在会议厅里一脸焦虑地来回踱步。 　　“大人，您终于出来了。” 　　地精管家语气担忧：“地下室一直不断响起爆炸声……属下有点担心。” 　　“没事，我在下面试了试巫术而已。” 　　马修随口叮嘱：“和镇上的合作进度，还有地精那边的合作，你都盯着一点，有拿不准的再找我。” 　　“是，大人。” 　　“还有，打扫一下地下室，拿上里面的两支巫术火铳。我去换件衣服，你准备马车，我要去找镇上找帕梅拉一趟。” 　　乌鸦目送马修脚步轻快地上楼，这才拿上洁具进入地下室。 　　当看到里面的满目疮痍，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地精管家也不由一滞，有点拿不准到底马修的心情。 　　难道说是和帕梅拉骑士吵架了？ 　　地精管家琢磨，帕梅拉骑士和大人的关系不一般，的确，那么年轻娇美的一位女骑士。 　　当然，聪敏优雅的吉赛尔小姐是这里毫无疑问的女主人……不过贵族有情人又不是什么奇怪事。 　　上次吉赛尔小姐和帕梅拉骑士见面之后，帕梅拉骑士很快就匆匆离开了，都没有和大人道别，看起来很不高兴。 　　肯定是和大人闹别扭了。 　　所以大人在这里忍不住施展巫术发泄了一通，然后现在马上就要去将帕梅拉骑士接回来，一定是这样。 　　乌鸦心里涌起一股识破大人物感情秘密的快感。 　　不久后，俾斯麦庄园的马车驶入冰原镇。 　　马修有一阵没来过镇上了，经历了活尸袭击和罪犯移民后，这里变化很大。最大的变化是街上冷清了很多，没有什么人出没，偶尔有一两个女人都是行色匆匆，步伐不停。 　　在不长的路上恰巧遇到了正巡逻的卢卡斯。 　　说起卢卡斯，马修也觉得奇妙。 　　原本他很厌恶卢卡斯这种偷奸耍滑的中年底层官吏，活尸来袭时他最慌，恨不得马上跑路到埃里克城。 　　但卢卡斯发现退无可退之后，又展现出了一种不符合他外貌的气魄和责任感，硬是带着女人孩子们在酒馆酒窖里躲过一劫。 　　经历此役后，卢卡斯仿佛找回了丢失多年的自信，虽然还是肥头大耳的模样，但已从原本的油腻变成了敦厚可靠。 　　“卢卡斯大叔，早。” 　　马修主动和他打招呼。 　　徒步在和士兵说着什么的卢卡斯也注意到马修的马车，吩咐了手下一句后就过来。 　　“马修，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到镇上来逛一趟？” 　　卢卡斯笑呵呵道：“之前我和你的管家商量，如果把六十多人都带到庄园里，会很不方便，影响你的一些育种培植。雇佣几个人去收割小麦就够了。” 　　“所以我们就在镇上用挨着的旧房屋改造了一个工坊出来，专门用来做面条。” 　　骑着马的乌鸦赶紧说：“大人，这一点没来得及汇报，是我失职……” 　　“你做得很好。” 　　马修眼里露出几分赞赏。 　　他就需要这种不需要多提醒的管家，原本以为乌鸦一个工程师可能不擅长，没想到他做得比马修预计还要好。 　　庄园里隐秘很多，的确不适合很多外人在里头活动。 　　卢卡斯突然一脸神秘：“马修，你还要隐瞒我们多久？” 　　“隐瞒？” 　　马修佯装听不懂。 　　“你小子，就喜欢装傻充愣。”卢卡斯从腰间翻出一叠折起的纸：“要不是潘妮老板定了《奥秘》，我们都不知道，你和帕梅拉骑士在上面居然发了论文！她还说，难怪你有钱买庄园，原来已经靠制作武器赚了不少金币。” 　　中年人眼里都是由衷欣喜：“我们冰原镇也有人能够在《奥秘》上发文了！一百年了，谁还敢说冰原镇没有聪明人！” 　　“干得漂亮，给大伙儿争了脸！” 　　“已经发了？这么快？” 　　马修抓过《奥秘》，摊开后果然在一块长条板块看到了自己的署名。 　　《论“准星”存在对武器研究方向的拓展》，署名：帕梅拉·克拉克、马修·俾斯麦。 　　标题旁还有一条导读。 　　——为应对越来越复杂的各王国局势，巫术应用在武器上会越来越常见、细化，两个年轻人提出了才华横溢的设想，相信他们的名字将会在未来被我们频繁提及。 　　下面用图文并茂的方式讲述了准星原理，它带来的巨大功效，以及展望未来的广泛应用。作者提出，建议巫师重炮也要装上相应的准星，用以更精准地击中目标…… 　　末尾，还有俩个联名作者的自我介绍。 　　帕梅拉·克拉克：圣光骑士，秘银工坊炼金术师。 　　马修·俾斯麦：俾斯麦庄园主人，武器设计爱好者。 第105章 武器 　　马车在格雷戈里的旧宅外停下，赶马的地精管家跳下马，拉开麻布车帘。 　　“大人，到了。” 　　年轻的庄园主从车厢里出来，看着面前熟悉的木门——上次来还是抄家，没想到帕梅拉直接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帕梅拉，是我，马修。”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隙开一条缝。 　　帕梅拉戴着鸟头面具站在门口，她穿着厚重的靛色粗布衬衫，同材质阔腿裤，身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油污和锈迹。 　　他叮嘱管家乌鸦在外面等。” 　　马修进屋嗅到一股药味，这和帕梅拉面具里是同样的气味，是用来防过敏的草药。 　　帕梅拉进屋就取下鸟头面具。 　　看到她的脸，马修吓了一跳。 　　帕梅拉双眼憔悴，黑眼圈很深，栗色的头发也有点炸毛，嘴唇干涸，整个人仿佛有好几天没有睡觉。 　　“你在外屋等我一下。” 　　她换上了另一幅钵形头盔，撩开隔开里外屋的布帘，进去一会儿，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打声。 　　马修先四下打量。 　　入口是卧室，摆放有一个简易衣架，上面挂了几件女式衬衫和内衣，颜色只有黑白两色，然后就是帕梅拉常穿的贴身软皮甲和皮裤。衣服都被洗涤清理得干净整洁。 　　衣架隔壁桌子上有一个盘子，盘内有零星的黑麦饼残渣，旁边是20寸细颈装水陶壶，剩余的桌面都被一张张草稿纸铺满。 　　小部分稿纸被揉成团，大多是展开的，纸上用炭笔绘制了各种零件透视图：枪膛，弹簧，底火，子弹壳，枪托。 　　马修撩开帘子，迎面而来的粉尘让他打了个喷嚏，赶紧用衣袖遮住口鼻。 　　里屋比外屋杂乱很多，更像是一个简易手工作坊。正对门是一张厚实的长松木桌，上面有锯子、刻刀、凿子、锤和用纸包起来的十几枚钉子。 　　桌中央摆放了一具鹰铳的木模型，看样子是1：1比例的实物，模型表面被红笔画上了各种标记和数字。 　　桌子下头是一堆铁皮，好几块铜锭，两卷铁丝，还有一个虚掩的木头箱子，里面装着黏胶和木漆。 　　帕梅拉坐在一张椅子上，正用锤子在铁砧上敲打一根黄铜管，又用铁矬在管内头转动打磨，噪声和各种粉末充斥着整个屋子。 　　马修遮住口鼻退回到外屋，翻出《奥秘》打发时间。 　　忙活了半个小时，帕梅拉才从里面出来。 　　“终于做好了。”帕梅拉撩开钵形头盔的上下伸缩式面罩，露出汗渍渍的脸，虽然疲倦，但少女的笑容很满足。 　　马修有点担心：“还是去庄园里继续打磨吧。像你这样没日没夜地捣鼓，你身体又本来容易过敏，可能会出事。” 　　“没事，我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帕梅拉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我还有我自己的职责，必须住在镇上，提防可能出现的魔物。” 　　马修拗不过她，只能换一个话题：“今天来镇上，卢卡斯队长告诉我，准星已经发表在《奥秘》上。” 　　“差点忘了这事。” 　　帕梅拉用手指背揉了揉额头，在旁边水缸边掬水洗了手和脸，脱下厚重的工作服，露出里头贴身的白棉衬衫，纤细的躯体一览无余。 　　“我一忙起来就忘了，一天前到的《奥秘》和回信。《奥秘》的审稿人米歇尔先生还写了一封信，说五大王国代表已经全部签署授权，只要我们同意，授权支付的金币就能通过金票方式送来。” 　　“这回他们评估后给出了总计5000枚金币的巨额授权金，稿费倒是先到了，是一张100金币的王国金票，可以在境内所有商会兑换金币。” 　　饶是帕梅拉说出这个数字时也一脸骄傲：“马修，你的庄园交税暂时不成问题了。你根本不用种小麦，设计制作武器就能让你衣食无忧。” 　　马修早就通过贩卖活尸赚了最难的第一桶金，现在不怎么缺钱，也就笑笑。 　　“你今天是来找我做什么的？以你的性格，总不是为了鹰铳吧……” 　　帕梅拉用毛巾擦了擦脸，整个人看起来就要清爽许多。 　　“今天我恰好就是为了它而来。” 　　马修坐在椅子上，翻出随身笔记本，一截炭笔——比起贵族常用的鹅毛笔，他还是更喜欢工匠用的这种笔具，方便携带。 　　“我记得你说过，巫术火铳有效射程是15尺，10尺以内拥有最优秀稳定的精度。” 　　帕梅拉用毛巾擦干手腕上的水渍：“对，80庇的魔术值已经足够应付大多数状况，超出这个限度，就需要特殊装备来处理。” 　　她扭了扭脖子，左右拉伸了一下手臂：“猎魔杖里核心其实也是巫术火铳，只是魔术回路是特制的，这是为了避免猎魔杖流落到黑市的手段。” 　　“你的蛇炮射程有多远？” 　　“20尺。” 　　帕梅拉对这些数据早就烂熟于心，不假思索地说：“20尺是蛇炮射程的极限，保持精度的话，15尺内都是有效距离。” 　　马修试探问：“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巫术火铳？” 　　“你不是有两支吗？” 　　“改造试射的时候弄出问题了，都有点损坏……我也想试着改一下鹰铳。” 　　“损坏吗？给我看看。” 　　马修让外面乌鸦拿来那两支枪口变形裂开的巫术火铳。 　　帕梅拉将这两支枪都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枪口炸裂，主体铜管有点扭曲变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换一下铳口，修复形体就行。” 　　得到帕梅拉的答复，马修稍微放心，眼下他很需要这两把火铳。 　　“至于改鹰铳，你等一下。” 　　帕梅拉跑到里屋，很快就抱着一支用厚麻布包裹的火铳出来。 　　“不用改了，这里就有我做好的鹰铳原型，也是在巫术火铳上改的，你在我的基础上改就好。” 　　马修惊了，没想她不眠不休真就几天内手工造了一把鹰铳。 　　“都按照你的要求，该有的都有，枪膛，子弹，准星，撞针，浪费时间的配件和高精度暂时搁置，还没有上漆。后续的配件我还在打磨。” 　　帕梅拉撩开布帛，将里面的鹰铳递过来。 　　马修仔细观摩这把火铳。 　　还能看出，它原本的确是一把巫术火铳，主体很短，铳口被加长到6寸，扳机上方和铳口固定了铁片制作的准星，整体有1尺1寸。 　　火铳后端也按马修提议那样用木头加长了枪托，射击时能用肩部顶住，保持稳固。 　　下面改掉了毫无打击感的纽扣扳机，换成了扣压扳机，内部结构也换成了撞针式，不再是巫术武器传统意义上的软塌塌释放感。 　　从外形来说，和马修记忆中的早期非自动步枪非常接近。 　　“不如，现在就去寂静之墙外用活尸靶子试试这把鹰铳威力，你再给我一些建议和纠正。” 　　帕梅拉手持鹰铳，用准星瞄准门口，手指放在扳机上。 　　门外的乌鸦突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仿佛被什么凶物盯上了一样，有点不安地左右张望。 第106章 枪火 　　帕梅拉和马修研发武器登上《奥秘》的事虽然只有小部分人知道，不过被小镇知晓是迟早的事，俩人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因此帕梅拉这回直接进入马修的马车里，比起独马，马车速度当然要慢一点，但空间宽敞，载运量也大。 　　她将自己随身不离的武器匣，一个工具箱，以及另一个装守夜灯和猎魔杖的木箱都放在马车里，穿上日常出行穿着的贴身软皮甲和皮裤，戴上鸟嘴面具。 　　马车里颠簸感依旧。 　　这让马修感叹：“得重新买一辆马车，至少要有缓震装置的才行。” 　　帕梅拉吃着一盘冷意粉，口中说着：“在萨克森王国，已经流行乘坐一种喷气轨道车，速度很快，而且非常平稳，最长的线路已经从首都佐敦到西面海边的黑堡港。可惜卡尔马王国是买不起的。” 　　“喷气轨道车？” 　　马修问：“那是什么模样的东西？” 　　“就是在地上铺上一种轨道，让车轮能够卡在里头，按照轨道一路直接到很远的终点。” 　　“车身是用炼金装置制作，工艺复杂，不过大体原理是通过喷射出大量的高温水汽，让车子能转动起来，是一种很神奇的设备。” 　　帕梅拉感叹：“菲妮克斯大师不愧是被称作‘颠覆者’，每一件炼金装置都让人耳目一新，非同凡响。” 　　马修脱口而出：“蒸汽机？” 　　“蒸汽机？意思上差不多，不过秘银工坊给它的名字是‘喷气机’，只需要通过烧开水就能够让车子转动起来，速度比起马也丝毫不慢，而且还不需要休息。” 　　帕梅拉还没有意识到这件发明可能带来的巨大变革。 　　马修却是知道的，所以各位震惊。 　　“你是说，‘喷气机’和上次的‘炼金堡垒’是同一个发明者，都是那位菲妮克斯？” 　　“对啊，菲妮克斯是秘银工坊三位炼金大师之一，也是其中最年轻的，被称之为‘颠覆者’。” 　　谈起此人，帕梅拉也一脸与有荣焉。 　　马修深感，罗斯特大陆上也是人才济济，决不能因为自己眼界高于时代而小看了其他人。 　　不过他从没想过去争霸搞事情，所以罗斯特人才多一点，对马修舒适地生活在这里自然是一件好事。 　　他甚至恨不得铁路立马修遍卡尔马王国，现在连去个埃里克城都要骑几天马，让马修毫无出门欲望。 　　帕梅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地精的浮空艇一直停在你的庄园外，你们是有什么合作吗？” 　　“不错。” 　　马修也没有瞒着她：“你在吃的意粉，就会由地精商队独家代理。” 　　“他们帮你兜售吗？那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地精有浮空艇和口碑，看来马上你就要变成有钱人了，难怪授权费的5000金币你都不怎么看得上眼。” 　　帕梅拉有点酸酸的：“以前我还觉得你太穷，养不起庄园，现在穷的是我了……之前在黑市买的二手魔术反应炉坏掉了，剩下的钱都买了材料，黑麦饼都得省着用，只有等月底的薪水。” 　　少女突然眼睛一转：“马修，不如你养我吧？我专门给你做武器，怎么样？” 　　前面驾驭马匹的地精管家手里缰绳一抖。 　　来了来了。 　　帕梅拉小姐的反击来了。 　　吉赛尔小姐这回要被迫迎战了…… 　　地精耳朵原本就尖，听力敏锐，他一边驾驭马车，一边全神贯注偷听后面车厢里的对话。 　　“你放心，我不怎么花钱。”帕梅拉赶紧解释：“你只要包我吃住，给我配药的钱就行，武器方面的钱你给够就好。” 　　马修一脸茫然，圣光骑士原来都是一群二五仔的吗？一个个怎么都想着脱离骑士团。 　　他咳嗽了一声：“帕梅拉，你可是圣光骑士。” 　　“一份工作而已。” 　　帕梅拉一脸无所谓：“当初从卡尔马皇家学院毕业，原本我想要去秘银工坊，但秘银工坊初期薪水很低，而且要见习两三年，根本支付不起我需要配药的钱。所以我考虑后，就加入薪水更高的圣光骑士团。” 　　马修这才明白。 　　敢情你也是一个高材生，最后为了金币屈服于现实。 　　“怎么样，马修？”帕梅拉非常认真地说：“我听吉赛尔说过，她其实也是你雇佣的研究员，专门研究巫术方面。” 　　“我怎么也是一名秘银工坊的注册炼金术师，你也可以雇佣我，我还能帮你做武器。” 　　她努力在游说：“你看你的庄园那么大，没有武器岂不是很没有安全感，北面寂静之墙外到处都是活尸，周围偶尔还会有盗贼之类，秘法会说不定也会来逛一逛……” 　　马修想拒绝。 　　但他突然发现，好像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帕梅拉是一个较纯粹的人，就是想要研究出更强更猛的武器，喜欢剧烈爆炸的感觉，想要让人能更容易对抗魔物。 　　再来她本身也是秘银工坊的炼金术师，专业过硬，武器方面经验丰富。 　　“这个……以后再说，我可不敢随便挖角圣光骑士。” 　　帕梅拉说：“一年后我的任期就到了，那时候我可以直接从骑士团退役，你雇佣我也不算挖角了。” 　　马修稍微思考了一下：“这样吧，那5000金币暂时放在你那，用来作为武器研发的经费。” 　　这个回答让帕梅拉高兴起来：“这笔钱对你不值一提，但可能是制作出完整版鹰铳的关键！你以后一定会觉得很值！” 　　马修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你的过敏症状需要长期药物抑制，到底是需要什么药？” 　　“其他都好找，就是主料是一种比较稀有的植物，叫做‘咬人草’。” 　　帕梅拉摸出炭笔，在草纸上画图：“咬人草有五角形的叶片，叶子和根茎有毛刺，扎到人会让皮肤红肿发痒，就像是被虫子咬到一样，所以叫做咬人草。” 　　听她描述了一番，马修立即回过神，这不就是荨麻？就连俗名都和地球上一模一样。 　　荨麻这种植物在历史上可算是名声不小。 　　早在古罗马时代，荨麻就已经被广泛用作药物。 　　荨麻能充当止血剂、利尿剂、祛痰剂，还具有很好的抗炎症效果，也用以治疗风湿，身体发痒，麻痹等症状。 　　再者，荨麻的表皮和纤维可供纺织用，本身又是药物，枝叶还能做饲料，可以说经济价值和实用价值都极高。 　　马修当即表示：“其他不好说，但我会争取在庄园里种上荨麻，至少免除你治疗的后顾之忧。” 　　帕梅拉闷闷道：“荨麻是长在潮湿的山林里，只有南方有，北方根本没有生长的痕迹……” 　　马修一点不在意：“培育种植方面，我还是略有心得。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尝试。” 　　这时外面传来乌鸦的声音。 　　“大人，帕梅拉小姐，前面就是寂静之墙。” 第107章 打靶事故 　　白天的寂静之墙巍峨而雄浑，整齐陡峭地耸立在冻土上，一端隔绝地界，另一端直入云中，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庞大巨物带给人亘古以来的压迫感。 　　马修经常来这里，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发现。 　　譬如说最初他还以为寂静之墙内外一体，整个是同一时期的造物。 　　但乌鸦这位精于建筑和机械和管家很礼帽地告诉他，寂静之墙如今的模样是多年不断修补后的结果。 　　最初的寂静之墙只有那高大的墙垣，没有出入口，也没有台阶和攀钩，建造者并不希望有人越过它。 　　关键在使用的石材和黏合工艺不同。 　　原始墙壁采用正长石和石英混合建造矗立，边沿几乎无缝，工艺高超不说，还以特殊手段将其整体进行了特殊排列和黏合，以至于强度远胜石砖本身。 　　只是因为常年被冰雪覆盖，以至于表面显出一股子灰白，都是上面蒙着的冰层的颜色。 　　墙内的阶梯是后来卡尔马人自己运输石料搭建，那时候卡尔马还没有独立，只是属于都灵帝国附属的海外公国。 　　卡尔马人也试图探索冰原，但损失很多战士后发现，墙外有的不过是极寒和大量活尸，没有其他价值，于是就很干脆地回撤人手。 　　墙外的攀钩也是最初军队撤离时留下，定期也会有驻守士兵查看和更换。 　　正当马修仰望高墙时，两名巡逻的士兵过来查看。 　　“原来是马修男爵大人。”其中一个酒槽鼻士兵一下就认出了他。 　　马修记得这个人，他是卢卡斯的得力助手，叫杰佛里，听卢卡斯说是一个机灵的年轻人。活尸袭击镇子一役后，卢卡斯转正卫兵队长，也就将卢卡斯升成副队长。 　　“杰佛里副队长，好久不见。” 　　马修也对对方微微示意。 　　杰佛里这才发现马修身边两人，于是也打招呼说：“帕梅拉骑士，乌鸦管家，你们都来了，看来是要去墙外测试巫术武器吧。” 　　他笑着说：“还没有恭喜两位，这件事昨天才听潘妮老板说起，真是了不起，冰原镇上就没听说过有人在《奥秘》上发过文呢。” 　　“我就不打扰两位正事了，先去巡逻了。” 　　杰佛里很识相，正要告辞离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墙外最近又有点小小的事故，两位还是请小心。” 　　“事故？” 　　这位副队长调整了一下腰间佩剑：“冰原上的活尸以前很多，这两天几乎看不见，沉船区都没有一头活尸，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马修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卖给了地精商队100头活尸，外围活尸的数量就相对少了。 　　“多谢提醒，我们会小心。” 　　辞别杰佛里，马修让乌鸦留守在马车上，自己和帕梅拉一起翻墙。 　　帕梅拉撩开箱子，找出了一具铁滑轮。她把这轮滑用绳子紧紧系在墙垛上，然后穿上抹了油的绳子，依靠这组滑轮，俩人伙同装备非常轻松地越过了500尺的高墙。 　　后知后觉的马修有点汗颜，这么简单的手段居然被自己给搞忘了，比起帕梅拉，他反而像是只会蛮力的原始人。 　　落地后，马修照例看向墙根，这才想起，瑟维斯副队长的尸体已经被带回去安葬了。 　　但他那副最后想要喝一口酒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你拖这个箱子，我来警戒。” 　　帕梅拉递给马修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连着木箱，箱子下有四个铁轮，在地上拖动起来倒也不吃力。 　　她自己则是背着装了蛇炮的沉重武器匣，头戴鸟头面具，手持鹰铳，在冰原上就像是一只收起翅膀的怪鸟。 　　马修手里拿的是猎魔杖，他还是第一次能够摸到圣光骑士的武器。 　　这手杖一样的黑漆漆火铳很有迷惑性，手杖把柄处有一个爪状卡槽，能够卡住守夜灯的灯座。 　　尾部有一截可以拉开的夹层，这里就有一枚纽扣扳机，拉开手杖前面的铳口挡片，就能够如正常巫术火铳一样开火。 　　守夜灯辨认附近有无精神异常的魔物，猎魔杖进行攻击和压制，很合理的配置。 　　俩人朝冰原深处走了大约4公里的路，总算找到了第一头活尸的影子。 　　50尺外的活尸发现马修俩人后，迅速朝他们跑来。 　　帕梅拉架起鹰铳，按照马修要求的那样右手肩部抵住枪托，右手控制扳机和握把，左手扶住枪管下。 　　她左眼闭上，单用右眼瞄准。 　　手指扣下扳机。 　　嘭的一声，枪口微微抖动。 　　远处活尸脑袋一下子爆炸开来。 　　它在惯性下还在往前趟了两步，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帕梅拉恢复站姿，看向马修：“这个姿势……真的很有用，非常稳定和舒服，单眼瞄准也很精确。你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吗？” 　　这家伙，就喜欢嘴硬说自己不喜欢巫术武器。 　　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想到这么详细的配套动作。 　　马修则是充当一个观察记录员的角色，他眼前魔数晶上显示了鹰铳那一瞬间的魔术值：120庇。 　　“120庇？比预想的要弱一点。” 　　帕梅拉看了看手中的鹰铳：“不过精准度足够弥补这一点了，只要能够保持这个姿势和瞄准方式，稍作练习，30尺内都能精准命中。” 　　马修说：“我来试试。” 　　从女骑士手里接过鹰铳，马修掂量了一下，重量大概4公斤左右。 　　帕梅拉给他展示了一下上弹的方式。 　　首先拉开后面的拉机柄，露出弹膛。 　　她从腰间布袋里摸出一枚用纸包严实的纸子弹，前面是铁头弹，纸包里是火药，她把纸子弹塞进弹膛，合上拉机柄。 　　马修接过鹰铳，装模做样捣鼓了一下，取出纸子弹左右看看：“这个似乎密闭性不好，你最好检查一下其他子弹。” 　　趁着女骑士检查子弹时，他将纸子弹抠出来塞进兜里。 　　马修能感应到，那里有一头活尸正在靠近。 　　很快，就出现了对方模糊的影子。 　　马修瞄准，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手臂和鹰铳链接，血管里形成完整的魔术回路，武器变成他身体的延伸。 　　他扣动扳机，魔术激发，砰的一声响，后坐力下枪口微微上抬，远处黑影应声倒地。 　　马修戴的魔数晶显示：360庇。 　　他很满意。 　　果然，至少血螅的魔术值和寄生体间的关系是魔术值增幅系数，他可以直接增幅3倍的魔术破坏力。 　　正当他琢磨怎么把鹰铳给暂时收为己用时，帕梅拉拖着远处的那具活尸尸体过来。 　　她招呼：“你来看。” 　　马修心里一紧，该不会打中活人了吧？ 　　他定神一看，被帕梅拉拖着的是一头矮小的活尸，胸口被鹰铳打烂了一半，露出里头断裂的骨头和干涸肌肉。 　　诡异之处在于，活尸身体中居然缠绕着一种绿色的藤曼，这种植物完全钻入了活尸骨头和皮层之下，仿佛变成了它的另一层肌肉。 　　马修身体一僵。 　　缠住活尸的东西居然是低语枝蔓。 第108章 亡者低语 　　低语枝蔓：低语者的伴生守卫。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眼前浮现出这样的数据面板。 　　远古石城里见到的一幕幕马修记忆尤新。 　　低语者和使徒异种领衔的活尸群体的对抗，看起来很长时间里都是使徒异种处于压制地位，低语枝蔓哪怕凝聚成低语猎手，也被使徒异种一剑斩碎。 　　为什么会在石城之外看见枝蔓？ 　　马修检查活尸的残躯。 　　从外面来看，这具活尸除去被马修鹰铳打爆的胸口外没有异常，划开表皮，就能看见里面的诡异绿色。 　　裂开的干涸皮肉里寄生了一根低语枝蔓，它就像是某种巨大的水蛭，钻入活尸体内，将骨骼之外的部分全部吞噬消化，仅留下徒具其型的表皮。 　　于是活尸就像是被掏空体腔的皮囊，里面填充的都是扭曲纠缠的低语枝蔓，皮肤一裂开，宛如长蛇一样的藤曼就暴露出来。 　　“退后！” 　　帕梅拉用手把马修往后拉，她打开背上武器匣，将巨大的蛇炮斜跨肩上，拉开平衡栓，炮口瞄准前面的枝蔓。 　　马修赶紧拦住她：“稍等，这情况有点古怪。” 　　戴着鸟头面具的帕梅拉显得有几分冷酷，手中炮口牢牢锁定体内不断钻出枝蔓的活尸残躯。 　　她语气坚决：“以活尸为食的怪物，与活尸没区别。” 　　“这种东西我在冰原见过一次……不过它不应该会跑到距离寂静之墙这么近的地方来。” 　　马修解释：“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冰原上有一位剑士形态的魔灵，被他斩杀的人都会变成活尸。” 　　“嗯？” 　　鸟头依旧面朝低语枝蔓，不为所动。 　　“魔灵剑士似乎一直在追杀这种藤曼，它们长在地下深处，偶尔也会钻出来狩猎活尸，我甚至怀疑，活尸数量没有激增，就是因为藤曼存在的缘故。” 　　“它们两个达成了一个生态平衡。” 　　他的话让帕梅拉转过鸟嘴来：“你是说，让它们狗咬狗？” 　　“目前还有更需要确定的事。” 　　马修看向四周：“到底是这个平衡被打破了，还是说出了其他状况。” 　　他抬手举起鹰铳，瞄准帕梅拉身后方向。 　　砰的一声枪响。 　　远处摇摇晃晃的影子也倒在地上。 　　马修示意：“帕梅拉，你去看看那一具活尸，是不是也是同样，体内长了这种藤。” 　　帕梅拉扛着蛇炮，小心翼翼过去检查。 　　趁着这功夫，马修蹲下后将手朝那些还在不断蠕动的低语枝蔓靠近，手指和藤曼接触的一瞬间，藤曼蛇一样紧紧缠住他的手掌。 　　低语枝蔓弯曲交缠的身体疯狂扭动，直接将活尸并不强韧的皮囊整个撕裂开来，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藤曼尾巴。 　　马修却知道，低语枝蔓是在疯狂挣扎，试图逃脱自己的手。 　　他心脏咚咚跳动，血管里的魔术回路链接到了低语枝蔓体内，正疯狂汲取掠夺对方体内的魔术和精神。 　　血螅在进食。 　　转瞬，低语枝蔓就枯萎干瘪了下来，只剩下蛇皮一样的植物残蜕，看起来仿佛某种灰烬的凝固物。 　　鸟头骑士在远处招呼他过去。 　　“和之前那具活尸一样的情况，体内全是这种怪藤。”帕梅拉透过鸟头面具俯瞰着活尸躯体。 　　这头活尸被马修鹰铳爆头，脖颈里钻出一根低语枝蔓，它的根茎和叶片就像是某种触须，在四处寻找着不见的活尸脑袋，仿佛想要将它重新安装在脖子上。 　　“你真的确定，这种怪物壮大会比活尸更好？” 　　“不，我只是确定，冰原上的某种平衡看来真的被打破了。” 　　马修调转枪口，对着身后又是一枪，如蜥蜴一样趴在地上步步靠近的活尸脸直接被打烂，裂开的颅骨里也流出一根绿藤。 　　“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死的，活尸和魔灵在干嘛？” 　　帕梅拉拉开平衡栓，手提蛇炮，和马修背对背。 　　她摁下扳机。 　　一声闷雷般的声响后，趴在斜前方冰岩上的活尸被轰得粉碎。 　　“目前看来，这些植物是占了上风，冰原外围变成了它们的狩猎场。” 　　马修沉声说：“帕梅拉，我们得撤，这里情况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 　　帕梅拉和马修背对背，一步步小心朝着来时的路回撤。 　　直到俩人用滑轮退回到了寂静之墙上，帕梅拉绷紧的身体才缓缓松了下来，蛇炮也被她拄在地上，面罩里都是她沉重的呼气声。 　　“怎么了？能够一口气宰100头活尸毫无压力，面对这些植物怎么更紧张了？” 　　马修故意缓和气氛：“看来你很不喜欢绿色的东西。” 　　“它们不一样。”帕梅拉看向高墙之下：“这东西我总觉得比活尸还要麻烦，活尸至少知道打爆脑袋就行，可这些木藤……感觉仿佛没法彻底杀死。” 　　“我宁可面对100头活尸，也不想和这种诡异怪物打交道。” 　　马修没想到她的第六感这么敏锐。 　　要是有大量的低语枝蔓从远古石城里钻出来，它们就会聚合成低语猎手，那样的东西，某种程度来说比使徒异种还要棘手。 　　虽然低语枝蔓属于低语者的伴生守卫，但马修也不确定，这种东西到底能不能被彻底掌控。 　　“我需要把这事报告给骑士团。”帕梅拉收好武器匣：“鹰铳暂时交给你改一改，我得先回去。” 　　“公务要紧，我让乌鸦送你回镇上，我拿着鹰铳走回去就行。” 　　“那好。” 　　目送乌鸦驾着马车一路驶向小镇，马修这才从登上高墙一跃而下，在冰层上稍微滚了一圈，缓缓站了起来。 　　他和吉赛尔夜捕活尸时就试过跳墙。 　　只要不要直接落地，采用双手抱头滚地缓冲的方式，活尸身体只会骨头轻微裂开，很快就能恢复。 　　这回更是毫发无损，马修估摸，是因为血螅寄生给自己增强了体质的缘故。 　　马修一路奔向冰原深处，他时间有限，不知道低语枝蔓是什么状况，所以尽可能呆在冰原上的时间要短。 　　他频繁地扣动鹰铳的扳机，以心脏为魔术反应堆，以血液为子弹，通过击杀活尸的方式练习射术…… 　　马修看着枪口发烫冒烟的鹰铳，他知道这大概是极限了。 　　鹰铳比巫术火铳具有更好的续航力，一次性能连续射出70发。 　　真正棘手的是冰原的状况。 　　被马修击杀的52头活尸中，只有两头是正常活尸，剩下的都被低语枝蔓钻入皮下，显然是早就被捕猎后掏空了躯体。 　　马修冒险来这里狩猎有两个原因。 　　一是需要尽快熟悉上手鹰铳。 　　二是血螅前所未有的强烈进食欲。 　　消化了50条低语枝蔓后，血螅终于满足地恢复了沉睡状态。 　　马修看着右手手背。 　　眼前出现血螅的新数据。 　　魔灵（寄生）：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4。 　　增益：寄生改造。 　　马修摸了摸手里的鹰铳。 　　这把看似简陋的巫术武器，在自己手里已经可以超负荷发挥出4倍的杀伤力。 　　鹰铳每次射击的魔术杀伤力达到了480庇，已经远超蛇炮。 　　但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马修终于明白，他不仅需要付出身体和血螅共享，还有更沉重的代价。 　　他撩起袖子，肉眼可见，原本水螅一样的血纹正在沿着体表血管朝手臂上方蔓延，如今已经到了手腕以上…… 第109章 庄园生活 　　墙外冰原正在发生着某种隐秘变化，墙内不知情的卡尔马人倒是每日照旧，在短暂的春季尽量多接一些室外劳作，储备粮食以应对难熬的冬季。 　　俾斯麦庄园也不例外。 　　早晨天蒙蒙亮，几辆马车颠簸着从冰原镇一路驶向庄园，女人们在马车里互相聊天，讲着各自听闻的趣事和鸡毛蒜皮。 　　抵达平顶山俾斯麦庄园的雕花铁门，她们这才收敛起来，一个个下了马车。 　　女人们会不由自主看向门口那两根连着石锚的绳索，绳子组成的软梯一直连往天上的大型飞行船。 　　地精的浮空艇偶尔也会掠过冰原镇上空，但这么近距离观察，对大多人都是头一遭，难免兴奋忐忑。 　　这时候系着围裙的罗莉大婶就会从庄园里出来，带她们一路沿石板路赶往农场，收割那些沉甸甸的麦子和一些别的作物。 　　路过那百年前的气派宅邸时，不少人总会微微失神，镇上哪有这么华美又庄严的建筑，就仿佛诗歌中帝国时期的圣洁神殿一样。 　　哪怕是埃里克城也没有这么气派的宅子。 　　路过石板路，透过窗户，能看见年轻的黑发庄园主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上，背脊笔挺，用鹅毛笔在纸上写字，或者饮茶看报。 　　以前看起来有点直楞的少年马修，现在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贵公子，这前后变化让人难免好奇。 　　镇上流传着关于这位年轻男爵的各种故事。 　　他家世并不显赫，甚至祖上遭到过很多贵族的攻击和侮辱，导致马修一家落魄到冰原镇上打零工和给人看病为生。 　　马修没有郁郁寡欢，他从小不断摸索，在冰原上研究巫术武器和小麦种子。 　　终于，他和圣光骑士帕梅拉小姐一起，设计出连《奥秘》都称赞有加的巫术武器零件，名为“准星”。 　　马修的才华得到了秘银工坊的认可，名利双收，庄园从此蒸蒸日上。 　　卡尔马人不怎么喜欢传统贵族游戏人间的戏码，因传统和历史缘故，他们向来欣赏从挫折中崛起的战士。 　　故而马修的故事更受到人们青睐。 　　一位来自遥远海岛的地精管家，一名不屈不挠用学识重获赞誉和财富的年轻人，一座百年前的诅咒庄园，这三个元素就足以让来庄园干活儿的女人们有聊不完的话题。 　　通常她们叽叽喳喳的时候，罗莉大婶就会用她洪亮的嗓子喊：“干什么，干什么，别看了，先干活儿。” 　　“姑娘们，收回你们的眼睛，双腿迈起来，手臂挥起来。” 　　“小麦收割不能落下，磨坊的石磨还得推起来。” 　　“为了中午的面条，为了熬过冬季，大伙儿都加把劲儿。” 　　“鼓起力气加油干，赚了金币好过冬！” 　　罗莉大婶有股男人般的精神头，总是能够轻易感染大伙儿，加上她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大家都听她的。 　　几十个女人在罗莉大婶的指挥下，每天有条不紊地乘坐马车、工作、休息、用餐、返回小镇。 　　女工们干活时，马修通常是在看吉赛尔写的一些笔记。 　　吉赛尔作为庄园的头号研究员，尽管昼伏夜出，但也没有闲着，除去看书饮茶外，她大多时间都在做实验和记录。 　　有了马修赎回来的魔狼皮作材料，她一直在试画魔术回路。 　　如果能成功，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巫术库存。 　　此外，吉赛尔还对魔改种子的各种数据进行了记录，包括种子本身来源，魔术反应时间，种植周期，最终成熟后的模样等等。 　　笔记纸上用隽秀工整的卡尔马文字写着： 　　【小麦（水）：异化作物。】 　　【价值：产量2（+1）（+3），营养2，饱腹2，精神0（+1）。】 　　该作物为水元素魔术反应堆作用下，7日内达到了魔术改造效果，从而增加了一倍的产量，还有少量补充精神状态的作用。 　　优点：【产量提升，补充精神。】 　　缺点：【无法孕育下一代魔改种子，魔术改变的性质无法遗传到下一代。】 　　建议：【增加魔术改造时长，配备不同元素的魔术反应堆进行尝试比对，多组交叉比对。】 　　马修看到日志记录都有点暗暗吃惊。 　　吉赛尔精准地理解自己的意思，将重要信息数据简明扼要地标记，并给出了自己的分析。让人难以想象，她居然是沉睡了几千年的古人。 　　地精管家手拿小本子，匆匆走入会议厅：“大人，罗莉女士那边确定，所有成熟的小麦都已经收入仓库，包括普通小麦种子和魔术小麦。普通小麦正在制作成面条，意粉全部都制作完毕，已经和皮尔队长交接。” 　　“其中普通小麦每亩产量约为200公斤，种植面积为40亩，收成约8000公斤，折合8公吨。” 　　“魔术小麦为每亩约为240公斤，种植面积10亩，收成约为2400公斤，这和2.4公吨。” 　　乌鸦看着手中笔记：“按照冰原镇的记录，平均每个镇民一年至少需要200公斤小麦。属下稍微计算了一下，保持庄园常规储备600公斤小麦，剩余都作为商品出售。” 　　他翻了一页，继续说：“目前属下和卢卡斯队长、拉格纳镇长一起商量后，刨除损耗，暂定1公斤小麦加工成5份面条，每1份定价20银币。” 　　“所以面条方面，最终这一批次庄园毛利润大约为8000*5*20=80w银币，即8000金币，去除小麦折算的几十个女工的人工费和各种消耗，最少也有7800金币入账。” 　　管家继续往后翻页：“魔术小麦方面，同样是1公斤小麦加工成5份意粉，按照皮尔队长的要求，定价为20金币1份。” 　　“魔术小麦预估毛利润为2400*5*20=24000金币，按照契约，我方应该分得一半12000金币，普通小麦已经刨除人工等消耗，所以这里就按照利润计算。” 　　“总计预估入账19800金币，现有金币8000金币，这就是庄园里的财政状况。” 　　马修听得很满意。 　　他就喜欢用数据说话的人。 　　乌鸦将每一笔费用和消耗都梳理得一目了然，检核起来也非常直观。 　　“还有，大人，皮尔队长说他们要离开了，正要和您告别。” 　　马修放下纸笔：“走，去送送我们庄园的首位合作伙伴。” 　　门口，梳着马尾发的地精商队头领见马修出来了，顿时笑容满面，原本过于尖锐狡猾的面庞也显得和蔼可亲起来。 　　“马修先生，所有货物我们都已经装上浮空艇，接下来就会把它们销向各国，最多三个月，应该就会卖光。” 　　“那么，我就在这里等皮尔队长的好消息了，祝皮尔队长生意兴隆。” 　　地精也咧嘴笑：“听说马修先生您的论文已经发布在了《奥秘》上，想来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还请一定不要忘记在下。” 　　“当然。” 　　地精浮空艇收起绳索下的石锚，螺旋桨转动起来，飞艇缓缓飞向远方的太阳，就像是一只巨型企鹅在云里游动。 第110章 魔术代价 　　庄园的一切都在步入正轨，乌鸦统筹物资和财务，罗莉大婶管理女工们加工小麦制品，进行下一轮的播种。 　　地精浮空艇运载着接近2公吨的庄园特产“意粉”，赶赴五大王国的首都兜售和宣传。 　　藏在这些好消息背后，也有一些隐患初现端倪。 　　马修稍微检查了一番庄园里的农田，不难发现，这些土壤水分散失后有点板结，已经有了些许盐碱化迹象，这极可能是低语幼体强行增幅产量的后果。 　　按理说土壤的退化需要一个过程，可这里仅仅是一季种植就显出些许颓势，实在不容乐观。 　　土地短时间内被魔术催化榨取，导致土壤本身自我修复和能量补充根本跟不上。能量不会凭空增加和减少，肥力耗损严重会让后续耕种也难以为继。 　　哪怕女工们按照马修特别要求的那样，烧掉小麦麦秆，让草木灰提供一部分的钾肥，回馈补给土壤，这也显得杯水车薪。 　　农耕是一项非常精密的有机过程。 　　控制杂草生长、增加土壤透水性、减少雨水和灌溉水的流失、深度土壤的松翻与否、发芽所需的温度……种种因素都会影响到种植和收成。 　　马修这个农学生清楚，要想用常规手段完美保持土壤肥力，以罗斯特大陆的化学和生物水平来说完全不可能。 　　难怪卡尔马人经常在冬季饿死很多人。 　　这地方不仅气候不适宜耕种，土壤也很容易失去水分和肥力，难怪王国耗费了很大力气，但农业总是非常孱弱。 　　水分？ 　　马修心里一动，那个冰萝不是具有很好的亲水性和锁水能力吗？ 　　当下倒也不怎么缺金币，冰萝作为土壤的养料倒是很有用。 　　晚上时他去楼上找吉赛尔。 　　结果敲了半天门，里头毫无反应。 　　马修轻轻一拧把柄，门嘎吱一声打开来。 　　屋内干净整洁，桌上摆了几本大部头书籍，合上的硬牛皮笔记本放在书上，鹅毛笔洗净后挂在桃木笔架上，方形墨汁瓶也整齐摆放在一起。 　　这种不正常的秩序感是怎么回事？ 　　马修看向床上，天鹅绒被整整齐齐合在一起，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乌鸦，乌鸦！” 　　听到声音的管家慌忙不迭跑上来，杯子猫也跟着他脚边一路上楼，这两位经常形影不离。 　　“大人，有什么吩咐。” 　　马修指着屋内：“吉赛尔呢？” 　　“这个……属下不知道。” 　　“乌鸦。”马修气笑：“你到底是谁的管家？” 　　地精管家脸上一滞，这才结结巴巴说:“大人，大人，我不是有意隐瞒，我不敢隐瞒……但是吉赛尔小姐她要求我必须保密。” 　　“吉赛尔小姐说，不能告诉大人，因为大人最近太累太忙了，她只是有一点小事，很快就回来。” 　　“一点小事，很快回来？” 　　马修这才记起，好像已经有两天没见着吉赛尔。 　　他这几天不是忙着查看庄园情况，就是检查手臂上血螅的血纹，尝试人体魔术反应堆的其他用法。脑子里一堆事要处理，根本无暇他顾。 　　“吉赛尔到底去了哪？给我从头开始，说清楚。” 　　乌鸦有些不安地双手交错在小腹前：“大人，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只是两天前，吉赛尔小姐将日记交给您之后，她找到我说要出门一趟。” 　　“好像是吉赛尔小姐要验证什么东西，我听她自言自语说过，落日，季节之类的词汇，属下也听不懂。” 　　“她只是说，最长三天就会回庄园，让属下暂时不要告诉大人，避免打扰大人继续研究巫术。” 　　马修眼神不善：“所以，你到底是吉赛尔的管家，还是我的？” 　　“当然是唯大人马首是瞻！” 　　地精管家面容坚决，心里腹诽，可吉赛尔小姐极可能是庄园未来的女主人，我也惹不起。 　　“不允许再有下次。” 　　马修冷笑着说：“我这个人最讨厌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阴奉阳违的二五仔，现在土壤肥力不够，既然你不想当管家，那么就去土里吧。” 　　乌鸦后背发凉：“大人，绝无下次！请大人原谅属下这次的糊涂和失礼！” 　　地精管家脑子里有画面了，自己被马修分尸后埋在土里，彻底变成肥料的模样…… 　　马修很满意。果然，养尊处优的工程师一听到要去亲自种地就吓到了，哼，真是脆弱的知识分子。 　　…… 　　半夜时分，庄园四处一片静谧，大门处闪过一道人影。 　　这人左右张望，发现大门紧闭，于是口中低声念诵了几句什么，以违反地心引力的方式走上墙壁，一路走到了二楼窗前。 　　木窗棂并未关闭，隙有一道缝隙。 　　于是她轻车熟路钻了进去。 　　落地后，她脱下身上褐色僧侣服，用手掩住嘴上的哈欠，正要继续撩起衣摆脱衣，突然停下来：“偷窥女士换衣服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一盏炼金油灯亮起，照出坐在角落椅子上翘着腿的马修，鹰铳横在他膝盖上。 　　“我还以为是哪个偷偷潜入庄园的小偷，正要用这个小偷来试试枪。” 　　吉赛尔一点没有被识破的尴尬：“那看来今晚你可以省下一发巫术子弹了。” 　　“我有事要问你。” 　　吉赛尔关上窗户，拧开桌上油灯，于是屋子里就稍微亮了起来。 　　“请问，我的雇主大人。” 　　“你见过这种东西吗？” 　　马修伸出手，撩起自己的袖子，小臂上的血管都变成了蔓出血色纹路。 　　吉赛尔靠近后，用手指捏了捏马修的胳膊，又询问了他一些情况。 　　“……看起来，那个寄居在你身体里的魔灵生长很快。” 　　红发女巫皱起眉头，闭上眼用手指触碰到马修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魔术反应加剧，不是一件好事，你需要减少对它的使用和共鸣。” 　　“寄生类魔灵较少，按照既有的例子，一般寄生的宿主会被魔灵用作储存魔力的容器，初期可以达成双方的平衡共生。但慢慢的，魔灵的迅速壮大会打破平衡，接下来宿主就很难满足魔灵的成长需要。” 　　“这时候，它就会彻底吃掉拖累它的宿主，寻找下一个寄生体。” 　　吉赛尔看向马修的眼神有几分怜悯：“很遗憾，寄居在你身体里的魔灵属于生长速度特别快的类型……” 　　“你需要在它成长到无法控制前，就把它从心脏里剥离出来，否则，你最终也会变成它的口粮。” 　　“容我提醒一句。” 　　吉赛尔又说：“据我所知，还没有将寄居魔灵从身体里完好剥离下去的先例，基本上，都会造成人体不可逆的巨大损害。最成功的一个例子里，那个人活了五年，最后他用灯油自焚了。” 　　马修哦了一声。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马修平静地说：“遇到问题，就去寻找解决的办法，这就是我的方式。” 　　“不错不错，不愧是你。”吉赛尔称赞：“这才是那个设下陷阱，让格雷戈里死在冰原上的马修·俾斯麦。” 　　“好了，闲聊完毕。” 　　马修看着她：“你这两天跑出去干什么了？” 　　“这个……”红发女巫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以保密吗？” 　　“不可以。” 第111章 今天没吃药 　　马修放下手里的炼金油灯，坐姿不变：“小镇上你是不会去的，那里有秘法会的潘妮。” 　　“距离这里最近的埃里克城骑马来回要三四天，前两天大雪，昼夜兼程也赶不回来，所以也不是埃里克城。” 　　“你的活动范围就是以庄园为核心，在两天徒步脚程范围内辐射的范围，大体上也就是附近80公里区域。考虑到你会利用巫术，可能会有出入。” 　　“北方荒凉寒冷，气候和路况都不算好，周围和你有关联的地区、让你有兴趣的地方，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 　　马修有条不紊地说：“如果我推测得不错，你这两天都在冰原上，对吗？” 　　吉赛尔轻轻鼓掌。 　　“你认真起来的样子……真是和平时不一样。” 　　马修冷冷说：“因为按照平时的方式问你，你是不会回答的，看你现在这模样，明显这两天没吃药，说话的腔调和方式也怪怪的。” 　　说着，马修丢了一个玻璃瓶过去。 　　结果吉赛尔没有接，于是瓶子哗啦摔碎在地上，从中掉落出一些灰白色药丸。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你为什么不接？” 　　“你又没说。” 　　马修确定了，吉赛尔没吃药，那个古怪磨人的人格又出来作祟。 　　好在他从来都有备用方案，从另一个兜里翻出同样的玻璃瓶，递给对方。 　　“这是什么？”吉赛尔看着瓶子里的药丸。 　　“我用奶、糖和牛油做的奶糖，很甜，很香。” 　　其实是马修用魔术小麦、冰萝和地衣做的药丸，可以抑制吉赛尔生理排斥反应造成的人格异常。 　　“不吃。” 　　“……” 　　吉赛尔笑眯眯道：“谁知道这奶糖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万一我吃了奶糖，变得很奇怪，就会任由你摆布了。” 　　马修只能换一个法子：“怎么才两天你就变成这样子了……你又去了远古石城吗？” 　　自然状况下，没有负面精神辐射，吉赛尔只是偶尔有点怪怪的，大多时间还是正常状态。 　　“我去那干嘛？” 　　红发女巫打了个哈欠：“不过我的确去了冰原一趟，那边出了一点状况，低语者开始反击了。” 　　她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想吃意粉。” 　　马修指了指桌上：“早就给你准备了，不过现在大概已经凉了。” 　　吉赛尔这才注意到，过去拿起叉子就吸起面来。 　　“俗话说，能够抓住女人的嘴才能抓住女人的心，马修这方面还真是擅长……光是为了这一口吃的，我都不想走。” 　　吉赛尔犯病时，在她身体里被压抑的某一面就会暴露出来，这就是她改造自己内脏造成的副作用。 　　在秘法会被用作实验对象时，吉赛尔长期忍耐顺从，但压抑越狠，暴虐仇恨的人格出现就会越快。所以她将吉布鲁·雪莱和母猴子关在一起，围观人猴情未了。 　　现在也是同理。 　　平时吉赛尔都很温柔，少有拒绝马修的要求，犯病时她就会释放出强烈逆反心…… 　　马修问她：“你想走吗？” 　　“想过。”吉赛尔舔着手指沾上的牛奶蘑菇酱汁：“不过很快放弃了，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在你这儿至少床很软，食物好吃。” 　　吃下能恢复精神平静的意粉，吉赛尔眼神慢慢平和下来，语气也柔软许多。 　　“马修……对不起。” 　　马修摆手：“没事，理解。不过最好你还是带着这一瓶药，说起来，这还是按你要求做的药。” 　　“好的，谢谢。” 　　平日的吉赛尔又回来了。 　　她接过马修的药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塞了两粒，含了一口水咽下，没有丝毫怀疑。 　　马修也无奈。 　　吉赛尔正常状态下善良又仔细，专注又负责，说是一个博学友善的小天使也不为过。可她一旦发病，奇怪的人格就会出来掌控主导，对付起来很麻烦。 　　“记得按时吃药。”他又叮嘱了一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吉赛尔有点难为情。 　　“对了，你这两天到底去干什么了？” 　　“这个啊，其实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发现……” 　　红发女巫突然想起什么：“糟糕，它还在下面。” 　　“什么？” 　　“应该在楼下，我得先去找找看。” 　　说完，吉赛尔提了炼金油灯，一路拎着裙角匆匆下楼，推开大门，在农田里四处张望。 　　庄园里大量小麦都被收割到仓库，剩下的都是麦秆，被女工们成捆收拢，摆成一个个小小的草堆。 　　一眼望去，麦田里那突兀之物就非常醒目。 　　“果然在这。” 　　吉赛尔停在它面前，将手里炼金油灯靠近一点，照射出对方表面银色的古老幽光。 　　这是一名被哥特式板甲包裹全身的剑士，护颈甲上露出一截被白色绷带紧紧缠住的脖颈，上面用仿佛咒文般的黑线缝住。 　　覆面盔之后，还垂下一长一短两条绷带。 　　他被腕甲覆盖的手握住一柄铁柄十字剑，拄剑站在农田上，其冷酷与精致与这里的农庄自然环境格格不入。 　　马修怀疑是自己看错。 　　魔灵剑士？ 　　这东西不是在远古石城的吗？ 　　在自己的农田里？ 　　田里长出了一个魔灵剑士？ 　　他脑子里有点错乱。 　　但眼前数据板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0。 　　增益：不详。 　　冠绝冰原的战斗力，低语猎手也无法阻挡的剑士。 　　哪怕目前显示它魔术为0，马修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从远古石城里跑出来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是你把它引来的？” 　　吉赛尔脸色尴尬：“情况复杂，但的确……它是跟着我一路过来的。” 　　马修有点头晕。 　　他只知道吉赛尔犯病时怪异人格就会主导，可没想到，她犯病还会给敌人带路。 　　不过很快，马修就冷静下来。 　　使徒异种一动不动，雕塑般站在农田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死物，没有巡逻，见到自己也没有主动攻击。 　　也就是说，它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对劲。 　　马修看向吉赛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发女巫则是望向旁边的使徒：“两天前，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有什么认识的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我顺着那个声音，一路过去寻找，越过寂静之墙后，就看到了站在墙下的它，使徒异种……” 　　她看向沉默的剑士：“或者换一个名字，落日武士。” 第112章 落日武士 　　“落日武士，就是它的原名吗？”马修来了兴趣：“听起来，在古代也是有来头的人物？” 　　“落日武士是以前人们送他的称号。” 　　吉赛尔将炼金油灯靠近使徒异种，她手中灯下移，停在了使徒的腕甲处。 　　“你看这里，他的剑柄中部。” 　　马修也低头看向剑士手中的十字剑，这把长剑外形简洁有力，让他联想到苏格兰长剑。刃长柄长，一看就是战场上使用的实战武器，没有花哨的镂空护手圈和碗锷。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十字剑上面其实是有星星点点的紫褐色锈斑的，但也看不出到底是血迹还是纯粹的锈蚀。 　　铁质剑柄腐蚀得更厉害，表面有不少龟裂细纹，实在想不到剑士是如何挥舞这样一把剑，将低语猎手那种庞然大物斩碎。 　　不过与残破的剑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剑柄中间有一个完好的菱形徽章，看起来是铸造长剑时就固定在上面的。 　　菱形徽章通体银白，上面刻了半个沉入水中的太阳的纹饰。 　　“这就是落日武士的徽记。” 　　吉赛尔解释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最强的七名武士得到神启后，以神之名行走在大地上，狩猎魔物，维护世间秩序，也被称之为七圣徒。” 　　“其中一名是剑术绝顶的剑士，总是在太阳落日之前能结束战斗，不论对手是挑战者还是魔物。所以剑士们称呼他为‘落日武士’。” 　　“以神之名，也就是万物主宰‘奥洛格’吧？” 　　“是的，能真正冠以神之名的，从历史本身存在的时候至今，都只有万物主宰一人而已。” 　　“万物主宰之前的神灵，只能称之为古神。” 　　马修好奇：“那神殿统一信仰之前，还有一些信仰自然、野兽以及祖先的原始崇拜，那些都不算是神灵吗？古神是代表了分界线还是某些不一样？” 　　“那一段历史我倒是不了解，也可能是记不起来。” 　　红发女巫努力回想，还是无果。 　　“我的记忆还很混乱，大多时候都昏昏沉沉，不过一直在尝试，因为我总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我一定是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 　　“那件事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我会沉睡在远古石城的冰棺里，我到底是谁，石城里到底是为谁而建……” 　　吉赛尔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两天前，我就得到一种奇特的感召，就像是有谁一直在呼喊我的名字，不是吉赛尔这个名字，而是更加本源，可以直接引起灵魂共鸣的某种方式。” 　　“那呼唤急切，而且在变得虚弱，似乎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就趁你进入地下室时离开了庄园。” 　　“跟随呼唤的方向，我就越过了寂静之墙。” 　　“然后我发现，墙下站着它，发出呼唤的就是它。” 　　“那一瞬间，我就记了起来，他是落日武士，也是人类自诞生以来万千剑士极致的缩影，又被称之为剑徒，也就是剑之圣徒。” 　　吉赛尔看着一动不动的剑徒：“这时候，它喊出了我的名字。”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他说话了？” 　　“对，他喊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全名。” 　　马修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僵硬得仿佛是机械齿轮摩擦而出的声音：“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 　　他扭过头，看到剑徒依旧拄剑而立。 　　“就是这个声音，马修，你听到了吗？” 　　马修说：“这个孤证不立……还需要后续验证……” 　　“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 　　剑徒发出干涸又固执的呼喊。 　　马修彻底无话可说。 　　“这里不方便说话，还是把它搬到地下室，在这地方过于醒目……”马修问：“你可以让他跟着我们吗？” 　　“恐怕不行。” 　　吉赛尔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把他从墙上拉了过来后，他的确一路跟着我，不过似乎需要很多阳光，需要很多阳光照射，他才能说话和行动。” 　　马修心里一声卧槽。 　　难道这落日武士是太阳能机械武士？ 　　他左右看了一圈，甚至用手去试图揭开板甲的片甲，但这根本做不到，因为所有板甲都仿佛是固定在身上的一样，就如同是剑徒的皮肤。 　　“你在找什么？” 　　“开关和电源……” 　　“电源是什么？” 　　“这个……一种能源装置。” 　　马修找来找去，硬是找不到可以拆开的地方，他估摸着，只有想办法将剑徒丢到实验室里去拆卸，就能知道内部原理了。 　　“对了，你继续说，不用管我。” 　　“噢，好。” 　　吉赛尔回忆了一下，接上之前的话：“他叫出了我的真名，虽然他无法说出其他的言语，但我却能够明白，他需要帮助，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帮助他，只能把他一路带回来。” 　　“我总觉得……我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 　　“他想要离开冰原，离开那座石城的束缚，只要离开那里，他就不用再攻击所有靠近者了。” 　　马修一愣：“你的意思是，剑徒不是一开始就在远古石城，而是因为某种原因被迫滞留在那？” 　　“我猜，是这样。” 　　马修心里一沉。 　　如果连万物主宰七圣徒之一的剑徒都是身陷石城，而不是那里的守卫者，石城的来历就再次变得扑朔迷离，危险度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剑徒可以留在这里吗？” 　　吉赛尔一脸期待问：“我会让它不要惹事的，它只是白天出来晒晒太阳，大多时候，它都会一动不动。” 　　“可以是可以，不过……就是这模样有点显眼了，需要稍微给他伪装一下。” 　　马修倒是乐见其成。 　　冰原上少一个剑徒，等于说使徒级别的敌人就少了一个。 　　“这样吧。”马修有了一个点子：“反正这里是麦田，就给它套上稻草外壳，让他在这里当一个稻草人，也不会引人注意。” 　　他敢收留剑徒一方面是想要搞懂吉赛尔和石城，另一方面也还是剑徒本身的特殊面板。 　　说来有点难以想象。 　　这位在冰原上乱杀，没有敌手的使徒，居然精神状况稳定，并没有陷入疯狂和混乱。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0。 　　增益：不详。 　　也就是说，哪怕是圣光骑士也没法认为他是魔物。 　　这就微妙了起来。 　　精神值为0，代表了最后的理智，处于一个临界点上。 　　马修估摸着，可能就是因为精神没有变成负值，所以剑徒才能凭借最后一点意志，找到或许多年前认识的吉赛尔求助。 　　它本身应该是无法离开冰原的，所以需要吉赛尔将它带走，以突破这个对自身的限制。 　　“为什么它魔术为0？”马修这才开始研究剑徒本身的异常：“这一点很不对劲，我记得它魔术值是7点，非常高。” 　　“这我知道。” 　　吉赛尔说：“他在冰原上使用了某种大型魔术，这才能够联系上我，后来又直接清空了自己的既有魔术回路。” 　　“我猜，目的就是为了规避冰原上对他的束缚，只有魔术越低，被外力作用下，才能逃离冰原的规则约束。” 　　马修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想：“会不会，那一堵寂静之墙根本就不是用来保护外面的人的……” 　　“那堵墙只是用来阻挡外面的野兽和人类，拱卫远古石城的某种东西，剑徒被抓到那里充当守卫，所以外来者一越过那堵墙，就会遭到剑徒斩杀。” 第113章 稻草人 　　剑徒引出了更多的谜团和隐约可怕的真相，笼罩在冰原和远古石城上的黑暗帷幕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哪怕管中窥豹也足够让人惊骇。 　　这些的确是大事，但和马修目前关系不大。 　　俗话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 　　罗斯特大陆上，应对魔物向来是巫师和炼金术师的责任，冰原上的诡秘变化还是交给“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去操心。 　　马修不过是一个老老实实靠种植农作物致富的庄园主。 　　他真正担忧的是庄园。 　　农田上多了一个形态可疑的稻草人，万一女工们传出什么小道消息，或许就会带来麻烦。 　　所以马修需要反复确认状况。 　　太阳强烈到有几分刺眼，照得庄园一切都纤毫毕现。 　　哪怕是寒冷的北方，短暂的春季里阳光依旧温暖有力，这也是卡尔马人难得的舒适时间。他们可以尽情在外面聊天，打猎，不用担心木柴消耗太快而受冻，野外的动物们也跑出来觅食，光是靠打猎和挖野菜也能在这三个月过得舒服。 　　不过稍有常识的卡尔马人都知道，眼下是非常重要的储粮期，九个月的漫长冬季能不能逃过饥饿和寒冷的侵袭，很大程度上需要看春季是否收集足够的粮食和柴火。 　　春季过半，部分女工们开始在农田里种下第二轮麦种。 　　冰原镇不是一个农耕小镇，没有纯粹的农夫，但种小麦的方法实在简单，只需要将土翻软，放入种子，稍微盖上土壤，甚至不需要浇水。 　　这就是卡尔马人，或者说罗斯特人大多种小麦的方式，能否收成完全看土壤肥沃与否和天意。 　　正在农田上监督女工们种植的管家乌鸦见马修也来了，赶忙过来汇报、 　　“大人，第二次春耕已经开始了，按照您的要求，这次种下的都是之前没有种过小麦的剩余50亩土壤，同样是10亩种植魔术小麦，40亩种植普通小麦。” 　　地精管家今天头戴一顶黑色礼帽，黑水晶眼镜，用以遮挡过于剧烈的阳光。不过他这副仿佛参加宴会一样的打扮，在农田里就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是关于土地开垦权。” 　　乌鸦翻看着自己的小本子：“这一点属下找卢卡斯队长和镇长拉格纳先生确认过，由于庄园以领地税方式纳税，除非国王许可，或者是附近拥有领地的贵族进行交易，是没法直接扩张的……” 　　“但也有一个办法，就是拿到一张国王签署的‘拓疆令’，就能够直接征用和管理不被王国镇、城、行省和王城管辖的边境无主土地了。” 　　马修目光牢牢盯着前方的稻草人：“拓疆令多少金币一张？” 　　“这个一般是1000金币一张，价格以卡尔马王国来说略贵了一些。” 　　“先买一张，找地精十三商队的基尔队长买了，有备无患，作为遵纪守法的贵族，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是，大人。” 　　乌鸦用炭笔唰唰在小本子上记下来：“还有就是，那一尊‘稻草人’，大人，真的不用遮掩一下吗？” 　　地精管家看向前方的稻草人，一脸担忧。 　　马修说：“不用，过于遮掩，才会引人怀疑，让大家习惯就好，反正也就是一具比较奇怪的稻草人而已。” 　　他没有瞒着乌鸦，如实告诉他，这一尊稻草人原本是冰原上的使徒。但因为某种原因，过来投奔求助，所以他也不好拒绝，就让他呆在麦田上帮忙赶鸟。 　　毕竟乌鸦是和低语者绑定的活尸，某种程度来说，他比起容易犯病变脸的吉赛尔还要可靠。 　　“稻草人”过来已经三天，乌鸦看到它时还是会隐隐心悸。 　　这可是冰原上的使徒，手持杀戮值剑的活尸制造者。 　　可哪怕是这样的恐怖角色，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登门求助于大人，足见大人难以想象的伟力。 　　“马修大人。” 　　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朝马修鞠躬施礼。自从住到庄园的民房里，她就被母亲罗莉严格教育过，不准再称呼马修名字，必须加上大人。大人是这里的主人，她们是雇工，这一点哪怕是小孩子也必须遵守。 　　马修朝她扶胸回礼：“珀丽，怎么，你也出来干活儿吗？” 　　“是的，我也可以干活儿，虽然我力气不大，但种小麦种子我可以做好。” 　　小姑娘胖乎乎的脸上充满活力：“我父亲说过，任何事情，只要想做，就要好好去做，认真去做，每个人都有能做到的事。妈妈说，大人你会给我工钱的，我一定好好做。” 　　“班克斯队长说得对，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马修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已经有点湿漉漉的。 　　“注意不要感冒了。” 　　“是，马修大人。” 　　马修看出她有点吞吞吐吐，蹲下来问她：“怎么了？珀丽？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珀丽突然指着旁边的稻草人：“大人，我看到它在动……” 　　“它在动？” 　　“对。” 　　珀丽脸色有点紧张，低声在马修耳边说:“马修大人，这几天我都在看着它，它每天的位置都不一样，但是没人发现。我告诉妈妈，她让我不要胡说八道，说那只是一个稻草人而已。” 　　“可我知道，它不是稻草人！” 　　马修心里一紧，连孩子都开始怀疑剑徒。 　　“有天晚上，我看到它在农田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什么，但是又找不到，最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站着的地方。” 　　“它是不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小姑娘关注点和大人不一样，出发点还是善良的。 　　“对，它弄丢了一些过去的部分，曾经摔落山崖，所以找不到了。”马修看着一脸稚嫩的珀丽：“所以它来到我们的庄园里，不想要其他人也不小心摔倒，保护着这里的麦子和人。” 　　“所以说，它原来是一个炼金傀儡！” 　　小姑娘联想能力非常丰富，眼睛发光，当即脑补出一个故事背景：“马修大人，是你把它带到这里来，保护庄园的对不对？” 　　“真聪明，不愧是珀丽。” 　　马修捏了捏她鼻子，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币：“拿好了，这是对你聪明的奖励，去干活儿吧。” 　　拿着金币的小女孩一脸惊喜：“马修大人，我可以告诉其他人吗？我只告诉妈妈可以吗？” 　　“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早就准备告诉庄园的人了，去吧，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看着珀丽一路奔向远处磨坊的小小背影，马修这才转头看向被伪装起来的稻草人。 　　哪怕被厚密稻草编织的甲胄包裹，剑徒的身躯也显得过于挺拔笔直，姿态肃穆而刻板，和周围那些凑数的稻草人截然不同。 　　“果然，集思才能广益。” 　　马修嘴角一笑：“我们三个想破头都没有找到掩饰的办法，结果一个小姑娘轻易就找到了完美的说辞。” 　　地精管家也笑着附和：“的确，孩子们总是能够给出天马行空的思路。” 　　“所以，就按照珀丽的说法去告知吧。” 　　“就说，庄园购买了一具老式炼金傀儡，用以驱赶乌鸦，还有护卫农田，这个说法很合理，对吧？” 　　“的确，属下这就去做。” 　　乌鸦正要走，突然又想起：“属下还有一件事需要汇报。” 　　“关于那位用老鼠来监视庄园外墙的女人……杯子猫观察发现，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天前就不再派出老鼠在附近游荡了。” 　　马修嗯了一声：“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一个好消息。” 第114章 预兆 　　入夜后，女工们陆陆续续乘坐小镇的马车离开，庄园又恢复了长久以来的静谧。 　　明月高悬，农田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 　　马修手拎炼金油灯，站在被稻草甲胄伪装起来的剑徒旁。 　　这位使徒的数据面板又有了一个微妙变化。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3。 　　增益：不详。 　　经过几天的沐浴阳光，它的魔术能力居然恢复到了3点。 　　“看来你说得没错，晒太阳的确能够让剑徒恢复魔术能力。” 　　马修头也不回对身后人说：“不过，按照我的个人经验，这种恢复性提升到数值越高越困难，纯粹以阳光和自然界的游离能量，怕是需要很多时间。” 　　吉赛尔往后撩开僧侣服的兜帽，露出一头红发和碧绿色的眼睛：“你是想要通过外力让它快速恢复吗？” 　　“当然不是。” 　　马修拍了拍稻草人坚硬的肩膀：“虽然你一再认为它基本无害，但庄园里目前没有可以制衡全盛时期使徒的力量，这是一种威胁。它恢复得慢一点，对我们都是好事。” 　　更何况，马修还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剑徒。 　　能够有活的使徒异种作为观察对象，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说起来也奇怪，它在这，杯子猫居然毫无敌意，之前光是看到血螅的胚胎，它就浑身炸毛。” 　　面对这一尊来自冰原的冷酷杀手，杯子猫一点不怕，甚至会爬上它肩膀去睡午觉。 　　杯子猫说，它基本无害，而且属于脾气很好的那种无害魔灵。 　　这句话就离谱。 　　马修至今记得，剑徒在冰原上一剑给自己透心凉，那是货真价实死亡的味道。 　　脾气好？ 　　只是下手倒是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一剑要命。 　　“它原本就是圣徒，是万物主宰的使徒，对于这片土地孕育的魔灵都是天然亲和。” 　　吉赛尔眨了眨眼:“我倒是想知道，寄居在你身体了的那只魔灵血螅，到底对它是什么反应？” 　　“毫无反应，装死中。” 　　说起这一点，马修也有被笑到。 　　别看血螅面对杯子猫时一副狠角色的模样，经常怂恿蛊惑马修去吃了杯子猫，不过面对低语幼体和剑徒时就彻底沉默了，装作不存在一样。 　　马修甚至在脑子里催促，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面对还未到成熟阶段的低语幼体，血螅还好一点，只是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似乎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强敌。 　　可在面对剑徒时，那就是货真价实地认怂。 　　马修能清晰感觉到，血螅那种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波动。 　　“从好的方面来看，它倒是能够帮我压制血螅的骚乱。”马修拍了拍剑徒冰冷的胳膊：“也算是双赢。” 　　突然，马修感觉到一股不对劲。 　　他拔出插在腰后的巫术火铳——这东西被帕梅拉修复好后就让乌鸦送到了庄园里。 　　还没锁定来者，马修眼前刮过一阵风，稻草人身体消失不见。 　　在前方东北方向8尺远的草垛边，响起清脆的断裂声，剑徒已经恢复持剑而立的姿态。 　　马修提灯和吉赛尔走过去，看见地上躺了一具无头尸身。 　　这是一头特征鲜明的极地活尸。 　　滚落的头颅上，睁大的灰白双眼里黑色的瞳孔保持僵直姿态，脖颈以下青灰色躯体干瘪而消瘦。 　　马修和吉赛尔对视一眼，俩人开始默契地处理尸体。 　　吉赛尔用手指扒开活尸头颅的眼睑和口鼻，很快就得出了结论：“魔术反应还在。颅骨和面部特征不是卡尔马人，应该是古早时期这附近的原始土著渔民，嘴唇凸起，鼻梁较高，眼距较近，都符合当时土著的特征。” 　　马修活尸的破烂衣衫，检查它双足和胸腹。 　　足部没有穿鞋，坚硬的皮肤上粘有松软的泥土，还有一些被利器划伤和摩擦之后的痕迹，都很新鲜。 　　“应该是从寂静之墙那边跑过来的，腿上和胸腹的伤痕是明显越过墙时擦挂和被攀钩刺伤留下的痕迹。” 　　吉赛尔提着油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活尸居然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按理说不可能。” 　　马修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活尸的皮肤和肌肉，检查内部结构。 　　果然，被他找到了可疑物。 　　“看这里。” 　　马修用刀尖从活尸皮囊下勾出一根嫩绿色幼芽，这嫩芽还在轻轻蠕动，如同某种昆虫幼体。奇怪的是它下半部分枯黄干瘪，就像是感染某种病毒后未老先衰。 　　低语枝蔓。 　　吉赛尔明白过来：“原来也是被寄生控制。” 　　话还未落，剑徒又持剑奔向前方，银光闪过，又一道影子被它斩倒在地。 　　马修赶过去一看。 　　又是一头活尸，不过这头活尸被寄生的症状比之前那头要严重很多。哪怕被斩碎了脑袋，碎片里也钻出犹如章鱼爪一样的低语枝蔓，它们细长的身体在疯狂扭动，迫切想找到新的寄生物。 　　这时候听到异常声响的管家乌鸦也一路跑来。 　　看到农田上倒着两头活尸，地精管家脸色更加发白：“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乌鸦看向身后的杯子猫，白猫一路跑到了两头活尸身旁，鼻子嗅了嗅尸体，轻巧地避开了那些张牙舞爪的低语枝蔓。 　　它喵了两声。 　　在场人脑子里都响起它难辨男女的声音。 　　“它们身上有不对劲的味道，好像被什么东西锁定了一样，可能是其他的魔灵，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气味非常厉害。” 　　马修再次蹲下后仔细检查了活尸尸体，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这两头活尸身上都有贯穿身体的奇特伤口，一头是被贯穿了肩胛，一头是被击穿膝盖。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伤口也正好截断了它们体内的低语枝蔓的长势，伤口上附着了某种奇异力量，令低语枝蔓沿着伤口不断枯萎，根本无法壮大。 　　“我可以暂时冻结它们，避免进一步腐烂。” 　　“好。” 　　吉赛尔张开手，口中低颂，魔术回路成型，白光笼罩在被寄生的活尸上，给它表面蒙了一层白霜。低语枝蔓终于僵直不动了。 　　马修叮嘱管家：“把这两具尸体装好收到地下室去，清理现场，不要在明天留下痕迹。” 　　“是，大人。” 　　马修又对吉赛尔说：“你再去检查一下尸体，医学和巫术方面你很擅长，看看还能不能找出什么痕迹来。最好能够推测出，它们是被什么巫术击中的。” 　　红发女巫也点头应下。 　　“我明天要出门去镇上一趟，这件事得搞清楚。” 　　马修看向站在旁边的稻草人：“我怀疑，这回低语枝蔓能够翻身，控制活尸将它们带出来，可能和剑徒被你带走有关。” 　　正因为剑徒挣脱了冰原束缚，导致远古石城里平衡破坏，低语枝蔓反制活尸，一路控制它们越过寂静之墙朝着更远的地方逃窜。 　　马修意识到，需要和有阵没有联系的铁匠先生交流一下了。 第115章 兴趣 　　回到卧室，马修看向桌上那一株盆栽，他最近都在忙着处理庄园各种事情，稍微有点忽略低语幼体。 　　不过它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低语幼体覆盖了大半个庄园，“孕育增殖”的增益让庄园内的各种植物生长加速。 　　其增益之二的“控尸”能力令马修可以免费利用活尸劳动力。 　　冰原上，低语枝蔓开始通过活尸的躯体不断扩大族群的覆盖范围。 　　远古石城和低语者冥冥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双方一直在进行着某种或明或暗的对抗，保守估计已持续了上千年。 　　比起之前秘法会的小动作，这次才称得上是暗流涌动，风雨欲来。不过如果运用得当，其中也藏着机会。 　　信息不对称本身就是一种巨大优势。 　　马修抓起那枚被自己画了P字母的低语果：“喂喂？在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铁匠的声音：“殭尸先生，有何贵干？” 　　“当然是谈合作了。” 　　听到合作，铁匠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任何有益的合作，在下都是欢迎的。” 　　“不过，殭尸先生，在下最近不太在意外面情报，如果有合适的实体交易物，不论是巫术道具还是魔术回路图，都可以商量。” 　　马修一听即懂，这是铁匠试探自己来了。 　　前面马修都在空手套白狼，不论是剑徒还是猩红诅咒，的确具有很大价值，但马修都没有给出核心内容。 　　比如剑徒本身的面板数据，猩红诅咒的配方，这些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 　　“当然有，我也正是找你来交易一件东西的。” 　　马修故意沉默片刻，说：“我捕获了一具‘使徒异种’，铁匠先生，不知道你愿意给出什么价格呢？” 　　“使徒……使徒异种？” 　　饶是见过各种奇物的铁匠先生也声音结巴了起来。 　　“你是说……真的使徒异种？万物主宰奥洛格的使徒？还是异种？” 　　“不错。” 　　马修语气轻松：“不过因为其相性与我不是特别契合，增益不明，所以最近正在试图找到卖主，交易我需要的魔灵或者巫术道具。” 　　铁匠那头呼吸有点急促：“殭尸先生，请开一个价格？在下对于你所拥有的使徒异种很有兴趣。” 　　不同于马修，铁匠很清楚到底一名使徒到底代表了什么。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古神意志的承载者。 　　即使增益本身极度鸡肋，也不影响其身份本身的极度稀有和巨大价值。 　　使徒是得到神灵眷顾，能与神灵进行对话，得到神灵意志和权能的人间行走个体。 　　“你有没有魔术很强的使徒？你知道，我走的是魔术专精的路子。” 　　魔术很强的使徒…… 　　铁匠颓然。 　　当然了，能够和使徒对等的，当然也只有使徒这一级的存在。 　　可使徒本身非常稀罕，每一位都拥有不可思议的隐秘力量，并且能够展示出属于古神的权能，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信仰和古神尚在的明证。 　　整个罗斯特大陆上，行走的使徒，一只手就能数得清。 　　他们为什么没有被认定为魔灵，或者是被巫师和炼金术师追捕？ 　　很简单，因为捕获他们的代价大到无法接受，人们只能放弃与使徒的暴力对抗，尽量与他们达成互不侵犯协议。 　　使徒们都有各自使命，与释放野性的疯狂魔灵不一样，他们大多极度恪守和低调，只是行走四方，遵循古神的规则。 　　故而人们与使徒倒是相安无事，甚至有时候互相之间还会有短暂合作。 　　哪怕是疯狂和异变状态的使徒，使徒也毕竟是使徒，其价值不是普通魔灵可以比拟的。 　　“抱歉，殭尸先生，我并没有可以交易的……使徒。” 　　铁匠说完后又小心问道：“不知道殭尸先生捕获的使徒到底是什么类型，又是怎么……” 　　“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魔灵剑士，我一直在冰原上和他交手，费尽了力气，都差点被他宰了一次，很不容易才抓住了它。” 　　马修说得大多都是真话：“不过这家伙始终是一个麻烦，隐患不小，所以我才有出手的考虑……” 　　铁匠语气有几分苦涩：“原来如此，不过在下建议，殭尸先生不要将它卖出，可能殭尸先生你并不知道，使徒具有远超普通魔灵的价值，不论是知识还是力量上都是。” 　　“大多人只知道，人类或者魔灵中有极少数能够聆听古神之语，受到古神驱策，他们被称之为‘使徒’。” 　　“使徒行走人类世界，是贯彻古神的意志，哪怕是神灵，也需要人类世界的一些东西。”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使徒身怀什么使命，但这不可说，一旦对外说出，就意味着亵渎神灵，会遭到使徒处刑。不论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曾经有一位地精就是说出了某位古神的秘密，依靠其顶尖的工程学武器对抗前来处刑的使徒，甚至集合地精全群族之力将使徒重创。” 　　“不过很快，再度赶来的已经不是使徒，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神眷。” 　　铁匠说起这个名字时语气变得沉重了几分：“神眷出现，直接摧毁了地精所居住的海上大陆，一部分永远地沉入海里，剩余部分则是变成了众多的小岛，也就是如今的‘新宝岛’岛群。” 　　马修心里一凛。 　　使徒之上还有更强的神眷，如果铁匠所说属实，那就是实打实一个能干碎一片大陆的核弹级强者。 　　他又有点好奇：“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难道是地精一族吗？” 　　铁匠平静地回答：“因为在下手里笔记的记录者，就是那位引出灾祸的地精，被称之为‘天灾贤者’的地精一族的智者、先知、杰出工程师比罗布·风暴。” 　　“同时，天灾贤者也是一名聆听者，他写下了摸索出的种种低语者知识，并且将自己遭遇的‘天灾’也毫无隐瞒地记录下来。” 　　“地精大陆，就是被神眷引来的神力从天穹倾斜，直接砸得大半沉入海底，这也是天灾贤者名称的由来。” 　　铁匠非常严肃地提醒：“如果阁下试图从使徒身上挖掘出属于古神的秘密，那神眷就可能再度出现。” 　　马修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多谢，我会妥善安置他的。” 　　铁匠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在下这里有很多巫术道具和特殊藏品，包括各种稀有的炼金道具，巫术武器，古代文献和帝国隐秘记录，如果你想要交换，请记得找我。” 　　马修顿时明白。 　　铁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自己不要随意将使徒交易其他人，他对使徒也是念念不忘。 　　计划通。 　　马修这才说起正戏：“使徒目前我还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交易物，可能你会有兴趣。” 　　“什么？” 　　“低语枝蔓，铁匠先生有兴趣吗？” 第116章 买卖 　　铁匠疑惑：“低语枝蔓是？” 　　马修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装傻，他只管直切中路：“这是一种生长在远古石城里的特殊物种，是低语者的伴生守卫。” 　　“基础数据面板是：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恕在下直言……虽然名为低语者的伴生守卫，这五项数值毫无吸引力。” 　　马修笑了一声：“铁匠先生，看来你是比较看重数值的类型。但在我看来，机制本身或许比数值还要重要。” 　　众多游戏里，由于设计方的平衡考虑，一般数值强的单位机制就不会特别强力，同理，机制特殊的角色往往数值有缺陷。 　　但在罗斯特大陆的现实里，数值是可以提升的，不论是什么魔术物种，理论上都拥有提升的空间。 　　一个简单的例子。 　　活尸和低语枝蔓的数据面板几乎相差无几，甚至有些活尸还会更强，但后者对前者几乎是单方面的狩猎姿态。要不是有剑徒的存在，活尸群体早就无法维持冰原上的物种平衡。 　　所以马修眼里，机制比数值首位度更高。 　　“殭尸先生，低语枝蔓到底有什么样的机制，让你看重它呢？” 　　马修背靠椅子，看着窗外月色：“铁匠先生，我这个人不喜欢反复试探，我希望我们之间也可以直接一点。” 　　这话让对方有点猝不及防。 　　铁匠立即调整了自己的说辞：“还请殭尸先生不要介意，只是在下多年养成的社交仪程。” 　　“真是无趣的贵族对话方式。” 　　马修随口说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浪费时间，如果全是各种试探和客套，那我们都不用做事了，干脆每天都反复过招好了。” 　　“言归正传。” 　　他开门见山：“铁匠先生，虽然低语者没有显示低语枝蔓的特殊增益，但实际上是有的。” 　　“就我亲眼所见和反复试验，发现它们至少有两个很有价值的能力。” 　　“第一是能捕猎寄生活尸，低语枝蔓在远古石城里一直和活尸群体不断互相制衡，这可能也是能够维持冰原活尸恒定数量，没有暴涨的原因。至于对其他魔术个体能否有作用，这一点还需要验证。” 　　“第二，它们也有自己的生长周期和特殊战斗方式，以我在远古石城里所看到的，数量众多的低语枝蔓会互相连成一体，变成一种更高级形式的个体，低语猎手。” 　　“低语猎手和我所捕获的使徒异种，基本上战力五五开。” 　　马修稍微夸大了一点，卖东西当然得吹一吹才行。 　　“低语猎手的数据面板是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6。” 　　“它还有一个额外增益‘猎食’。” 　　马修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铁匠先生你走的是专精精神的路线，低语幼苗对周围的掌控辐射当然很强，不过这也有一个本身薄弱的弊端。” 　　“一旦被潜入或者强行突破外围防御，低语幼苗就面临了最直接的威胁。低语猎手就能完美补充这一点缺憾，形成1+1远大于2的效果。” 　　“怎么样，铁匠先生有兴趣吗？” 　　那边有一阵没有说话。 　　马修也不着急，手中握有充足的筹码，根本不怕鱼儿不上钩。这已经不是自己刚转生过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战战兢兢地将不多的筹码用到极致。 　　虽然以弱胜强被人津津乐道，但是成功率和胜率最高的，还是以强打弱。 　　比起当一个为了抓住那稍纵即逝机会而绞尽脑汁的弱势者，马修更喜欢储备足够的资源和筹码，打富裕仗。 　　高筑墙缓称王，这才是运营策略的王道思路。 　　“不得不说，你说的这两件交易物，不论是使徒异种还是低语猎手，在下都很动心……尤其低语猎手，的确在天灾贤者的日志上也见过。” 　　铁匠苦笑了一声：“不过目前在下没有能够等价的交易物，看来是无法交易了。” 　　他倒是能动用一件价值媲美的珍宝“黎明号”，但却是万万不可能拿去交易的。 　　“不不不，铁匠先生，你理解错了。” 　　马修纠正对方的说法：“我没有低语猎手，只有低语枝蔓。要想进阶成为低语猎手，需要数量众多的低语枝蔓，培育需要很多养料、场地以及时间，短时间内我是没有这个条件和精力了。” 　　“所以其实，我想要和你交易的是低语枝蔓以及‘将枝蔓培养成猎手的方法’。”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低语猎手的成熟体。” 　　马修见好就收：“而且这个方法和秘密，我可以保证，除了铁匠先生之外，我绝不会对其他人透露。” 　　铁匠一愣：“殭尸先生，你是觉得我一定会买吗？” 　　“当然。” 　　“为什么？” 　　马修咧嘴笑道：“因为毫无疑问，铁匠先生是一个识货的人。” 　　这句话让对方忍俊不禁。 　　“没想到殭尸先生也会开玩笑。”铁匠感叹：“这么说来，在下是非买不可了。” 　　“当然，这就是给铁匠先生量身定做的交易物。” 　　“有劳殭尸先生费心。” 　　“不必客气。” 　　铁匠先生思索片刻：“鉴于殭尸先生给出的价码对在下的确很有利，在下倒是有一件等价交易物，希望能够让殭尸先生满意。” 　　“哦？” 　　“这是一具特殊的炼金傀儡，取名为‘夜枭’，原本是秘银工坊应阿基坦王室要求所研制，可以侦测到附近的异常精神波动，其精度超过守夜灯，辐射覆盖范围约为100尺，抗击打能力很强。” 　　铁匠解释说：“殭尸先生走的是魔术增益的路线，那么想来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资源投在精神力领域，有‘夜枭’预警，或许能够减少一些潜在的风险。” 　　马修说：“的确，很适合我。” 　　“那么，合作愉快。” 　　临近结束会谈，铁匠忍不住问：“如果说在下没有出价购买，殭尸先生提早告诉在下低语枝蔓和低语猎手的关系，岂不是白白泄露消息？” 　　马修反问：“铁匠先生你不也一样吗？低语猎手实物你都没有见过，也毫不犹豫地出价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有共识，这样才是双赢。否则能够成功骗到一次，即相当于少了一个路子和朋友，又多了一个潜藏在暗处的敌人。” 　　马修虽然有点不爽铁匠说话的刻板和贵族程式化，不过他对铁匠本身印象不错。 　　铁匠是一个聪明又有魄力的人，绝不前瞻后顾，和这样的人当朋友当然比做敌人好得多。 　　更何况，这家伙看起来很大户的样子，或许自己缺钱时还要从他身上打主意…… 　　另一片土地上，丝毫不知对方所想的“铁王子”维克多放下低语果。 　　他看向身旁的随从：“施密茨，你对这位殭尸先生怎么看？” 　　“是一位很有趣的人。” 　　“的确。我现在越来越想要知道，他到底是谁了。不过……还是让我们彼此保持一点神秘感吧。” 　　维克多对着落地镜整理了一下衣领，用黑礼帽遮住过于显眼的银发。 　　“走吧，今天是‘黎明号’巡逻领海的第一天，让各方人士看一看，萨克森王国的钢铁巨人。” 第117章 暗流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马修还在琢磨庄园的土地和资源配置。 　　自从发现土壤肥力损耗严重，他就产生了放弃培育低语枝蔓的计划。 　　乍看起来，低语幼体的孕育增殖特性和枝蔓很搭，如果耐心培养，假以时日，或许就能捣鼓出低语猎手这种战略级物种。 　　可问题在于，养活足够连成一体的低语枝蔓需要多少养分和材料？ 　　在远古石城里，有源源不断的活尸能够提供给它们生长所需的营养，可在庄园里，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充沛的供应。 　　稍微分析就能发现，低语猎手性价比不高，还会占用大量土地，这对马修来说得不偿失。 　　他培养低语枝蔓，就是为了保护庄园，如果低语枝蔓反而变成了庄园的负担，侵占消耗土壤，那就是舍本求末了。 　　马修很果断地放弃了低语猎手，将它转让给了财大气粗的铁匠先生。 　　换来的炼金傀儡“夜枭”，恰好能够补充庄园精神探测不足的缺陷，这一笔交易可以说双赢。 　　这事宜早不宜迟。 　　马修当即就让乌鸦挖出了那株已经发芽的低语枝蔓幼体，将其连同一具寄生在活尸体内的低语枝蔓一起，用木箱封好，送到蔷薇商会在小镇上的联络人那，寄往铁匠先生所说的南方港口地址。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马修下了车，叮嘱乌鸦先去送货，然后敲了敲门。 　　没人来开门。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马修都在考虑先去做别的事，终于看到了帕梅拉。 　　她依旧佩戴了标志性的鸟嘴面具，背负武器匣，贴身软甲凸出纤细腰线，双腿直长，少有人知道，她却有一张完全不符合这身英武打扮的娇弱面孔。 　　“我还正准备去找你，这下倒是省得我浪费时间。” 　　帕梅拉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进来说。” 　　她摸出钥匙拧开门，让马修进来后反手锁上。 　　屋子里依旧弥漫着药草微微泛苦的味道。 　　帕梅拉拧开炼金油灯：“镇上最近出了点状况，有人在镇外不到十公里的地方被活尸袭击了，今天又发生了第二起。” 　　“我刚和卢卡斯过去查看了情况，这才回来。” 　　她看向马修：“庄园里没事吧？” 　　马修说：“我就是因为这事来找你，昨天庄园里出现了两头活尸，被我用鹰铳击毙了。” 　　帕梅拉放下背上的武器匣：“是你自制的子弹吗？鹰铳用来狙击活尸的确很好用，射程较远。” 　　30尺的射程一点都不远。 　　马修稍微腹诽了一句，接着说：“进入庄园的两头活尸和寂静之墙外我们遇见的那些一样，体内长着藤曼。” 　　帕梅拉嗯了一声：“镇子外面的活尸袭击中，也是同样体内被寄生了那种绿色怪物。” 　　“还有一点，它们身上有被某种利器或者火器打穿的孔洞。” 　　“孔洞？是撕裂的伤口吗？” 　　帕梅拉撩起面具，抓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用毛巾擦了擦脸颊。因为闷在密闭性极好的面具里，加上出汗和水蒸气，让她的脸上皮肤更显娇嫩，双颊泛红。 　　“镇上这边的活尸倒是没有这种情况。” 　　帕梅拉眼神有点疲惫：“这还是镇上人知道的情况，拉格纳和卢卡斯封锁了消息，其实在冰原镇外围出现的活尸已经有十几头，只是都被我给打掉了。” 　　“它们数量越来越多，不少活尸都在攀爬寂静之墙，那附近的士兵都全部撤了回来。拉格纳和卢卡斯已经在考虑疏散镇上居民，将一部分暂时安置在矿区，那里有临时营地，地洞多，便于隐藏。” 　　马修一愣：“活尸已经大规模爬上寂静之墙？” 　　“嗯，这次比起上次格雷戈里搞出来的大得多，冰原镇根本不可能独立挡住真正的尸潮，只有撤离疏散一条路可走。” 　　帕梅拉眼神忧虑：“拉格纳亲自去查看了路况，通往埃里克城的山路出现坍塌，现在根本过不去。只有通过圣光骑士团这边的方式传递信息，不过支援的可能性也很小。” 　　“坍塌？”马修嗅到了某种味道：“恰好是在这个时刻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是人为，是因为山体滑坡和地震，半个月前就开始不断落下滚石，只是现在彻底被砸得彻底没法通行了。” 　　女骑士脱下指铠和腕甲，手指轻轻揉着眉心：“所以暂时只能封锁消息，先做好疏散计划和工事，如果没有约束处理好，那些劣迹斑斑的新来矿工就可能随时暴乱。” 　　“我建议你也暂时躲一躲，尸潮来临，不是几把巫术武器就能解决的。” 　　帕梅拉说：“我见识过魔物袭击，在南方的一个小港口，数之不尽的老鼠突然出现，它们散播瘟疫和霍乱，靠近就会被感染。只是一天，那个港口就变成了死城，尸体漂浮在水面，臭气熏天，乌鸦盘旋，没人敢靠近。” 　　“事后巫师只能用巫术道具将那地方封锁起来，用火系巫术彻底焚毁，避免进一步传染水源，用的恰好是之前你也见过的‘烈火焚城’。” 　　“哪怕如此，那附近也被围了起来，禁止靠近，依旧会有人靠近那里而生病感染。” 　　她两根手指捏着脑两侧的太阳穴：“人在面对这种规模的魔物时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我们需要巫术武器，现在的这种程度远远不够。” 　　“马修，你最好跟在我身边。有蛇炮在，我这就是镇上最安全的地方。” 　　“这件事稍后再讨论……现在主要是想要帮我一个小忙。” 　　听了马修所说，帕梅拉露出古怪的神色：“你是说，镇上还有人拿着巫术火铳？不是拉穆尔？” 　　“不是。” 　　她有点跟不上马修的思路：“虽然巫术火铳对巫师来说并不难获得，但普通人没有相应凭证的话，是没法购买这种巫术武器的，你确定吗？” 　　“我不开玩笑。” 　　马修说：“庄园里那两头疑似被击伤的活尸，就可能是那个人下的手，而且，或许她还知道一点什么。” 　　“现在非常状况，得排除不稳定因素，谨防有人趁机火上浇油。” 　　帕梅拉不确定马修说得对不对，但她觉得试一试也并没有损失，就和测算武器参数一样，总要试过才知道准确与否。 第118章 共识 　　冰原镇上只有纵横交叉的两条直道，围绕这两条路修建起了所有的石墙和木屋。每间屋子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唯有几间商店改造扩容，以方便招揽客人和储存货物。 　　围绕十字路口核心的镇长官邸，左边是已过世的老板胡德的旅店，右边就是潘妮的皮具店。 　　旅店已经很久没有开门过，胡德一家都被埋入墓地，按照卡尔马王国法律，没有继承者的财产都将收归王国当地所有。 　　没有找到愿意花钱接手的新老板，旅店就一天不会开门，镇上失去了胡德老板烤黑麦饼时的香气，变得更加冷寂。 　　皮具店大门倒是开着，只是上面挂了个小牌子，用卡尔马文字龙飞凤舞地写着：暂不收抵押。 　　马修眼神示意下，帕梅拉将背上武器匣放在地上，站在门口双手抱胸。 　　他自己走了进去。 　　潘妮穿了件皮大氅，她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本牛皮书，封皮上写着名字《公爵大人对不起》。 　　花栗鼠黑爪子躺在她腿上呼呼大睡，尾巴不时轻轻摆动。 　　“男爵大人，好久不见了，要来照顾生意吗？” 　　“庄园里消耗很大，没有闲钱了，今天来，是来找潘妮姐姐聊聊。” 　　马修解开外套扣子，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女老板放下书，手指轻轻挠着花栗鼠的肚子：“好啊，聊什么？不过我这个人喜欢聊八卦，如果有八卦，那就最好不过了。” 　　“说起八卦，我倒是听说了一个。” 　　马修笑眯眯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潘妮姐姐和拉格纳镇长是一对情人，听说你们曾经还准备结婚。” 　　“哦，这个啊，老黄历了。” 　　潘妮一点不在乎：“现在不过是前情人而已，拉格纳人不错，不过我可不想和他结婚。” 　　“为什么呢？” 　　“我只想找情人，可不想找丈夫，有了丈夫很多事就变得很麻烦，如果情人死了，就可以高高兴兴换一个，如果丈夫死了，就得装成难过的寡妇。” 　　女老板左腿放在右膝盖上，一撩腿马修才发现，她并没有穿长裤，一双大长腿就那么轻轻晃着。 　　“这个八卦倒不算什么，你多半是罗莉嘴里听说的吧？” 　　“是的。” 　　潘妮一脸果然如此：“你看，问题就在这里。她就变成了死了丈夫的女人，听起来就很可怜，或者大多人认为，她必须可怜。” 　　“但如果只是死了情人，大家反而会觉得，诶，看来是命运的启示，让你换一个情人。” 　　马修对她的感情观稍微有了点了解。 　　不过眼下他不是来聊感情话题的。 　　“最近镇上边沿出现了不少活尸，你有注意到吗？” 　　“当然有。” 　　潘妮起身，走到柜子前端出两个杯子：“喝什么？茶还是酒，或者蜂蜜？” 　　“茶，谢谢。” 　　她用沸水泡了茶，又给自己泡了蜂蜜水，放在俩人间的桌上。 　　“活尸从寂静之墙在往外爬，镇上人其实都心里有数，只是现在也没处可去，埃里克城的路被落石损坏了，大家又不能逃到深山里饿死，所以现在就有点僵住。” 　　潘妮理了理头发，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唔，还是都灵王国的蜂蜜最好，那里的葡萄酒和蜂蜜都是一绝，萨克森和阿基坦的就要差一些了。” 　　她示意马修：“尝尝，给你泡的是巴斯共和国的红茶，也是他们的特产，还可以加一点砂糖。” 　　马修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怎么样？” 　　“我不会喝红茶……只习惯用绿茶来提神。” 　　“你倒是坦诚。” 　　潘妮问：“那么，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呢？” 　　“我希望，我们能够暂时结成互不攻击的同盟。”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修面不改色：“不论你是基于什么原因在盯着我的庄园，不管你是秘法会的骑士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在这里，我们都装作无事发生。” 　　潘妮脸上失去了笑意：“谈判需要的是筹码，马修，只要筹码合适，很多事都可以谈。问题是，你有什么筹码。” 　　马修呷了一口红茶：“我可以让你能对组织有一个交代。” 　　“说来听听。” 　　潘妮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秘法猩红诅咒泄露的原委。” 　　她脸色微动。 　　潘妮看了一眼外面的百无聊赖在看《奥秘》报纸的圣光骑士，感叹：“你这家伙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秘法会的秘法居然也碰。” 　　“不，只是从格雷戈里那里恰好得知。” 　　马修面不改色：“他临死前才发现，我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误以为我是来找他拿猩红诅咒的人，才会一再对我留手。” 　　“你是说……” 　　女老板皱起眉。 　　“格雷戈里早就出卖了秘法会。”马修轻笑了一声：“潘妮姐姐你应该知道，格雷戈里是一个只会对酒忠诚的人，这大概也是你会在这里监视他的原因吧。” 　　“格雷戈里早已将猩红诅咒的配方和秘密告诉了其他人，那个人似乎是南部王国某王室的成员，所以他才会将我看成是那位的接头人，一直试探我，最后反而被拉穆尔用巫术火铳射杀。” 　　马修一脸无奈：“我也没办法，凭空就让我背上这么大一口锅，我也背不动，也不敢背。” 　　他心说，铁匠你家大业大，多这么一个锅也不碍事，正所谓能者多劳。 　　“潘妮姐姐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想要按照家族的遗训，继续种小麦，找能养活更多人的种子而已。” 　　他说的这一点潘妮倒是认可。 　　和其他贵族不一样，马修买下庄园却不是为了排场和面子，他在庄园里种植小麦，雇佣镇上女人们去收割小麦，研磨小麦粉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 　　哪怕是在《奥秘》上发论文，看起来也是赚取用以实验小麦的金币，马修对战斗毫无兴趣，甚至庄园里都没有护卫。 　　“你是想要让我就这么拿去交差吗？你认为大家都这么好糊弄？” 　　“当然不是。” 　　马修早有打算：“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格雷戈里试探我的时候透露过，这人原本就在收集秘法会的秘法，家世不凡，财力雄厚，和阿基坦王室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了，似乎那人还有一种古巫术，叫做‘圣光耀斑’。” 　　潘妮瞳孔陡然收缩。 　　“相信以秘法会的能耐，很快就能锁定这样的人。” 　　潘妮上下打量了马修一阵：“的确，你给的筹码已经足够了。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样呢，告诉外面那位圣光骑士吗？” 　　“当然。” 　　马修拔出后腰的巫术火铳，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如果不同意，今天这里我们两个就只能活一个。” 　　潘妮忍俊不禁：“你倒是干脆直接。” 　　“作为筹码的交换，我也提醒你一句，猩红诅咒固然重要，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吉赛尔·雪莱才是更受上面关注的人物。” 　　“一天没有找到她，秘法会就一天不会停手。” 　　马修将巫术火铳插回后腰，系上扣子：“那是以后的事了，得先度过面前的这次麻烦再说。” 　　“说的也是。” 　　马修问：“想来你没有对活尸动过手吧？” 　　“当然。” 　　潘妮喝了一口蜂蜜水：“我是一个卖皮具的商人，活尸又不能挂起来卖，我对它动手干什么？” 　　出来之后，帕梅拉见马修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看来是没事了，那我先回了。” 　　“帕梅拉。” 　　马修叫住圣光骑士，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事不可为的话就来庄园，这里的大门会一直对你打开。” 　　帕梅拉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里嘀咕，这家伙才入住庄园没多久，贵族自大的派头倒是学得像模像样。 第119章 斩杀 　　回到庄园后，马修在晚上召开了一场内部会议。 　　参会人员包括马修本人，研究员吉赛尔，管家乌鸦，以及唯一的正式雇佣员工罗莉大婶。 　　“首先声明，这次会议是针对庄园即将面临的严峻局势，诸位大可以集思广益，发表各自看法，请踊跃发言。” 　　马修表明态度之后示意旁边人可以开始。 　　于是管家乌鸦就做一个简单描述。 　　“诸位，鄙人现在遵照大人的命令，对庄园即将面对的困境做一个全盘的梳理和预估。” 　　“最近，冰原镇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活尸的踪迹，据可靠情报，数量至少十几头，已经被圣光骑士帕梅拉小姐都尽数击毙。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寂静之墙外活尸群已经开始暴动，大量的活尸正在越过寂静之墙，冰原镇变成了它们的进攻目标之一。” 　　“由于未知的原因，活尸内部也出现了某种状况，它们被一种奇特的藤蔓‘低语枝蔓’寄生，一部分活尸变成了低语枝蔓的寄居体，被它们控制着行动。这里暂且将被控制的活尸称之为‘活尸异种’，以下沿用该称呼。” 　　“昨天夜里，庄园也出现了两头活尸异种，不过都被大人新购置的炼金傀儡‘剑士’击毙。” 　　乌鸦稍微停了停：“可见大人高瞻远瞩，早就料到庄园需要补充战力。” 　　马修说：“略过马屁环节，说正事。” 　　“是，大人。” 　　乌鸦翻看着手里日志，清了清嗓子：“根据镇上拉格纳镇长、卢卡斯队长以及帕梅拉小姐的预估，很快活尸就可能会大规模入侵冰原镇，镇上已经初步确定撤往矿区躲避。” 　　“庄园也即将迎接大量活尸进攻，所以从今日起，庄园封闭，面条工坊暂停。” 　　“罗莉女士。” 　　被喊到名字，罗莉大婶有点紧张：“我在。” 　　“从今天起，请罗莉女士就在主宅居住，以避免距离大人太远，可能被活尸和活尸异种攻击。” 　　罗莉大婶一脸茫然地点头。 　　她完全没有头绪。 　　被乌鸦通知到会议厅来，她还以为是需要重新打扫什么地方，或者是哪里需要重新安排，没想到居然参与这种主人家的会议。 　　活尸，活尸异种，炼金傀儡，入侵冰原镇，撤退……这些突如其来的词语让她脑子里有点反应不过来。 　　“由于活尸来袭的期间，鄙人需要处理更多的其他事物，还请罗莉女士负责主宅各种家务，包括保持清洁、烹饪食物、清点物料等等。” 　　乌鸦扶了扶黑水晶眼镜：“罗莉女士，大人已将你正式任命为庄园的女仆长，薪水提升至100金币每年，由你负责各种家务事宜，请问是否有什么不清楚的，或者是需要什么？” 　　罗莉大婶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但她想了好一会儿，看到大家都看过来，更加紧张，一紧张，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 　　“麦子……小麦粉，小麦粉还囤积在仓库里，需要尽快转移到主宅，还有很多。” 　　她好不容易想到一条提议。 　　这回是由马修来回答她：“不用，活尸不会食用小麦粉，放在仓库里并不影响，主宅里已经早就留有3年20人份的魔术小麦粉，堆积在一楼的杂物室里。食物是充裕的。” 　　“……还有柴火，缺柴火。” 　　罗莉大婶又想到保暖问题，冰原镇每年度过漫长冬季时都有一些老弱病残死于漫漫长冬。 　　“请不用担心。”乌鸦指向旁边的壁炉：“这两个壁炉都有充裕的木炭储备，使用一个月毫无问题。” 　　“罗莉女士，你所坐的椅子，你面前的长桌都是以暖石打造，关闭窗户后，暖石能够长时间保持室内温度，完全不用担心保暖问题。” 　　罗莉大婶这才注意到，的确，屁股下面暖暖的，双臂下面的桌面也没有一点冰冷的感觉，她先前完全忽略了这些。 　　“每一间房屋里都有天鹅绒被子，羊羔皮毛毯，夜间也没有受冻之忧。” 　　罗莉大婶有点晕乎乎的。 　　前不久，她还在小镇上因为丈夫死了而担心熬不过去冬季，现在进入庄园，生活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往年让人痛苦不堪的寒冬，在庄园里仿佛失去了让人恐惧的威力，这里和冰原镇只有二三十公里，两个地方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罗莉大婶只觉得无比幸运。 　　班克斯，我们能够活下去了，我一定会把珀丽好好养大…… 　　会议在继续。 　　乌鸦有条不紊地说着：“从今日起，按照大人的要求，庄园禁止外人出入，大门封锁，请诸位尽量在室内活动，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马修突然看向窗外，他将巫术火铳插在后腰，抓起鹰铳说：“乌鸦你和罗莉大婶留在室内，我出去看看情况。” 　　他扭头出去，和在门厅处正在和杯子猫大眼盯小眼的小姑娘珀丽打了个照面。 　　“去你妈妈那，珀丽，别出门。” 　　小姑娘点点头。 　　马修推开门后，发现外面的确不妙。 　　依稀可见，几百尺之外，一头头活尸从远处地平线上出现，正朝着这边走来。它们步伐并不快，似乎还在寻找目标物，趁着夜幕，就像是一群伺机而动的狼群。 　　它们从北面一路奔来，似乎发现了主宅里有猎物，陡然速度加快，朝这边聚拢，就像是一只只饥饿的野兽。 　　马修举起鹰铳，魔术回路链接成型，通过准星瞄准不断靠近的活尸群。 　　心脏剧烈跳动，化作一个强力的魔术泵，源源不断的力量跟随血液一起进入马修手中的鹰铳，装填成一枚枚弹药。 　　但太远。 　　还需要更近一点的距离，30尺内才是鹰铳的有效射程。 　　可到了这个距离，也只有开几枪，尸潮就会从面前涌过。 　　马修心里懊悔，如果把帕梅拉强行拉到庄园里来，就能用大口径的蛇炮来对付它们，效率就高多了。 　　吉赛尔扬起手里的炼金油灯，示意马修看他侧前方。 　　马修扭头望去。 　　只见一具稻草人朝着前方大步流星，它挥舞手中十字剑，迎着气势汹汹而来的至少上千头活尸。 　　双方很快触碰。 　　它一剑斩翻一头活尸，动作干净利落，成群汹涌而来的活尸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硬是被它割草般杀入阵中。 　　这位主动对活尸出击的就是剑徒。 　　活尸们回过神朝它围了上去，仿佛也意识到必须将这个棘手的敌人杀死不可，否则就无法彻底占领这里。 　　漫山遍野的活尸都调转方向，一路冲向前方的剑徒，浩浩荡荡的尸潮，就像是数量庞大的蚁群。 　　不过战场中央的剑徒只是一具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挥剑速度越来越快，活尸们野兽般的爆发力在他面前毫无用处，被他一个人砍得片片如同麦子般倒下。 　　马修用过巫术武器，也见过热武器规模化轰炸的报道和影响，但剑徒这样仅仅凭借冷兵器以一当千的暴力场面还是太震撼了。 　　浩浩荡荡的尸潮不断试图吞没中间那小小的浪花，但中央的利剑漩涡就是不停旋转，仿佛永远不会力竭。 　　剑徒的十字剑快得看不清楚，只有活尸的头颅，四肢，残躯被他砍得飞舞四溅。 　　他不懂恐惧，没有感情，只是一剑一剑精准地砍下敌人身体某个部分，不浪费每一次挥剑。 　　活尸们用拳头，用牙齿，用手里的武器砸在剑徒身上，将它披在身上的稻草甲胄彻底撕碎，露出下面的银色全身甲。 　　剑徒置身活尸洪流的中央，只是斩杀，没有任何防御，被活尸砸中面门，他的剑也刺穿了对方的脖子，被锁住胳膊，反手一剑砍飞脑袋，被手臂锁住双腿，十字剑斩断对方双臂。 　　哐哐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屠杀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彻底结束。 　　农田里到处都是活尸们的残缺尸体，没有一头活尸是完整的，都被尸首分离，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土地上，回归了永眠。 　　剑徒拄剑而立，头盔后的绷带被风吹得轻轻飘起。 第120章 改造 　　马修上下查看，果然和预料中一样，活尸的攻击甚至无法在剑徒甲胄上留下划痕。 　　剑徒的数据面板略有变化。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4。 　　增益：以战饲战。 　　增益：剑术具现。 　　首先是数值上从魔术3变成了魔术4，说明剑徒正在逐步恢复中。 　　再来就是两项增益。 　　聆听者可视之物中，有两种增益的，除去低语幼体外，就只有眼前的使徒异种。 　　这两种能力，第一个容易理解和验证。 　　剑徒能够可以在战斗中提升自己——当然，目前状态只能说是慢慢复健，他曾经是魔术7的强力单位。 　　另一个增益“剑术具现”则是毫无头绪。 　　稍微走神，马修看见吉赛尔走到剑徒旁边，将什么东西递过去。 　　那是一条坠饰，坠子形态为一团淤泥中螺旋凝聚出一只黑色手掌。 　　这是卢卡斯送给马修的“阻断黑暗之手”，是神殿主教亲自祈祷之后的万物主宰象征物，被马修转送给吉赛尔研究。 　　古神象征：古神象征物。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0。 　　面对古神象征，剑徒沉默依旧。 　　吉赛尔微微叹了口气，只能收起古神象征：“剑徒彻底被冰原上的诅咒侵蚀，失去和万物主宰的联系。我记忆里，使徒见到相应古神象征时是会有反应的。” 　　马修心里却是振奋。 　　好消息，好消息啊！ 　　如果剑徒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使徒，背靠万物主宰，那就是一枚重磅定时炸弹，不过现在断开连接，那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吉赛尔，你的意思是，它现在已经不算是使徒了？” 　　“徒具其能，灵格方面应该已经彻底无法连上，剑徒目前只能算是一个特殊的魔灵，依靠灵魂意志的本能对冰原活尸保持遏制和敌对状态。” 　　红发女巫眼神有几分惆怅。 　　她追溯过去的希望再次破灭。 　　马修忍住快要绷不住的笑脸：“真是遗憾啊……不过你还能控制它吗？” 　　“剑徒是不受控制的，只是本能地去消灭活尸，我也没法控制它，它只是按照破碎的意志惯性在呼喊我的名字，跟在我身后。” 　　马修有点失望。 　　这就等于说，剑徒无法被主动利用，杀敌全靠自觉。 　　“不过既然是魔灵，那它对魔术反应理论上也是需要的，对吧？” 　　吉赛尔嗯了一声：“当然。” 　　“那好，我得试试看。” 　　马修将手贴在剑徒的胸口。 　　装死的血螅被他强行唤醒，心脏砰砰跳动起来，蕴含魔术力量的粘稠血液从心脏里汩汩流出，一路沿着细密的血管直抵手掌。 　　血螅发出疯狂刺耳的尖叫，让马修双耳嗡嗡作响，头痛发紧。 　　他咬牙继续对抗，强行让血螅高速运转魔术反应堆。 　　魔术回路，连接。 　　血液变成了赤红色的能量线条，将马修和心脏和剑徒连为一个整体，双方触及的一瞬间，马修鼻子里涌出血来。 　　旁边的吉赛尔终于看出异常：“怎么了？马修，你在做什么？快停手，你身体承受不住了。” 　　她在一边看着干着急，却又不敢打断。 　　吉赛尔能看出，魔术反应在马修和剑徒之间流转，越来越迅猛，那磅礴又诡异的魔术反应仿佛将他们两个人连为一个整体。 　　“尸体，活尸，尸体……” 　　马修双目紧闭，血液流到嘴唇边，他努力说出几个词。 　　吉赛尔立即会意：“马上。” 　　她朝宅子里的两人挥舞手中的油灯：“出来帮忙。” 　　原本在窗口看呆的乌鸦和罗莉大婶，这才从大门里跑出来。 　　“来不及解释了。”吉赛尔冷静地下达命令：“将周围的活尸尸体尽可能收集起来，放在马修身边，大家请以最快的速度行动。” 　　乌鸦和罗莉大婶立即分头搬运，拖着一具具残尸到马修脚边，吉赛尔却不敢远离，她需要观察马修的进一步状况。 　　很快，几十具活尸残骸就围住了马修和剑徒。吉赛尔为了安全着想，又让乌鸦和罗莉大婶撤回宅子里。 　　马修虚弱地挤出半句话：“手，用我的手，触碰它们……” 　　吉赛尔心领神会，将他另一只手小心抓住，触到旁边被叠起来的尸墙上。 　　魔术回路再度成型。 　　红发女巫以鉴定术观察，能够清晰看到复杂蜿蜒的魔术回路以马修心脏为核心，从左手一直蔓延到了剑徒身上，与剑徒体内庞大繁复的回路通道连接成一体。 　　另一边，马修的右手则是不断从活尸残躯里抽取残余的魔术反应力量，以补充心脏反应堆的消耗。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都蒙蒙亮，马修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疲倦的眼里带着些许欣喜。 　　耗费巨大代价，冒着差点心脏爆炸的风险，他终于成功了。 　　“去外面巡逻吧，剑士。” 　　马修对剑徒说。 　　原本毫无反应的剑徒干脆地转过身，拖曳着长十字剑，朝北边农田走去。 　　“你，你怎么做到的？” 　　吉赛尔一脸见了鬼：“哪怕改变了他体内的魔术回路，也没法直接下达命令啊……” 　　马修反问：“如果没法下达命令，它是怎么被束缚在冰原上的？” 　　“这……” 　　“不仅被束缚在冰原上，它还不得不击杀所有闯入者，并且这些被杀的人也会变成活尸，这个机制不觉得很奇怪吗？” 　　马修看着前方拖剑而行的剑徒：“吉赛尔，你试想一下，如果剑徒之前不得不在冰原巡逻杀戮，都是某种被印入身体里的命令，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这就是马修的程序员兼游戏发烧友的思维。 　　复杂事情尽量分割成一个个简单的模块分析。 　　剑徒被约束在固定地域，变成冰原上的杀戮魔灵，一介使徒都被抹除记忆和个人意识，断开了和古神万物主宰的关联。 　　这例子说明，魔灵能被制约和更改指令。 　　他从铁匠先生那听到，包括秘法会在内的一些组织机构也圈养魔灵，足证魔灵也是可控利用的，只是需要恰当特殊的方法。 　　剑徒精神数值为0，这一点说明它精神抗性较弱，随时可能跌落到负数的疯狂，仅仅处于平衡点上。 　　所以马修就有了一个思路。 　　血螅这家伙，可是个天生精神强悍的魔灵。 　　再回头看看它的面板。 　　魔灵（寄生）：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4。 　　增益：寄生改造。 　　精神值高达8点。 　　虽然是负数。 　　罗斯特巫师的观念是，但凡对人造成精神污染，负面情绪辐射的都是需要被处理的魔物，属邪恶阵营。 　　但在马修这个拥有现代科学基础的人眼里，正负数值只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效果反应。 　　带给人兴奋和希望的力量，以及让人绝望和失控的能力，其实都有各自的用处。 　　前者如果用在制造邪教和疯狂团体上，那带来的灾难也难以估计。 　　后者如果能够应用得当，也会变成一种奇特有效的助力。 　　马修大胆尝试。 　　血螅的精神辐射和寄生控制能力，让重塑魔术回路轻而易举。 　　把剑徒连入回路后，马修能够清晰看到魔灵体内那些复杂迂回的三维动态魔术回路，它们构成了魔灵的能源循环体系，无数能量粒子在里面高速运转。 　　围绕魔术回路还有另一种伴生回路，它们更加细微敏锐，附着在魔术回路表面，但没有固定的通道形态，更像是魔术回路衍生出来的某种现象。 　　马修小心观察后发现，这一层伴生回路看似平平无奇，但却能影响到魔术回路的各种关键节点。 　　比起高速流通的魔术回路，伴生回路处于某种静止迟滞的状态，仿佛被堵塞凝固了一样。 　　“意识湍流！” 　　吉赛尔目瞪口呆：“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意识湍流？” 第121章 调教魔灵 　　“原来那东西叫做意识湍流，难怪，果然是控制个人意识的关键性体系。” 　　马修摸着下巴：“看来我的推断和试验没错。” 　　吉赛尔则是看怪物一样盯着马修。 　　历代人类学者都在研究魔灵，因魔灵是最接近古神的雏形，但两者其实也有本质上的差异。 　　按远古文献记载，古神存在有三基理，即“灵格”、“权能”、“象征”。 　　魔灵本身存在有两个基础。 　　第一个基础是最为让人瞩目的“魔术回路”。 　　魔灵拥有自然界演化多年后成型的魔术反应堆，可以不断在体内循环四元素之力，这就构成了魔术回路。 　　第二个基础对大多人而言比较陌生，因为这涉及更为复杂、更难以描述和统一认知的意识领域，名为“意识湍流”。 　　意识是难以捕捉虚无缥缈之物，人类对意识的描述说法繁多，有称之为灵魂，有叫意志的，也有叫精神，都是描述的同一种东西。 　　那是让行动和存在变得有意义的、统一感知的领域。 　　魔术回路可以通过魔术反应逆向追溯，还原轨迹，它具有相对固定的流转形态。 　　但意识湍流本身是处于不断微妙变化的，就像是一个人，他每天都会通过前面的路口，今天他走向左边，明天他可能走向右边，或者一路直走，甚至有时候这些决定本身都是毫无理由的。 　　魔术回路固定而严谨，意识湍流却经常出现乱流紊流，其轨迹与线条无法清楚可辨。 　　偏偏这两者又互相映照，彼此影响关联。 　　意识湍流决定了魔术回路的运转和开启与否，魔术回路的正常与否又会影响到意识湍流的流向，只因它们关系过于微妙而复杂，研究起来步履维艰。 　　“……这么复杂的吗？” 　　马修挠了挠头：“按照我的方式来解读，其实不用那么拗口。” 　　他对吉赛尔解释：“人体有血液循环，这是所有药师都知道的事情。魔术回路就等同于血液循环，供给能源和自我机体保护……准确说，是等同于血液循环一样的循环系统，因为体液不止血液一种。” 　　“同时人体内还有一种非常精密的神经系统，神经系统控制和调节生理功能，并且制造和储存信息，传递到躯体各部分，下达指令。” 　　“对魔灵来说，意识湍流就等同于神经系统，魔术回路就相当于循环系统。” 　　马修从来不怕尝试，玩游戏时他就喜欢研究一些特殊思路，经常能够找到设计师不小心留下的漏洞，从而利用起来打破平衡，玩了个爽。 　　从吉赛尔处确认剑徒无法和古神形成信息交互，他就心思活络起来。 　　机会难得，这时候不动手，还要等到剑徒彻底恢复原本的状态？ 　　“我体内寄生的血螅，虽然平时是一个吸血虫，但它的特殊能力就是‘寄生改造’，可以精准有力地改造宿主的魔术回路。” 　　“连接上剑徒后，我们就构成了一个魔术回路整体，血螅的能力就能派上用场。” 　　“剑徒的意识湍流被封闭堵塞，所以他无法产生新的自我意识指令，仅仅是依靠过去的魔术回路惯性运转，带动出行为。” 　　马修对意识湍流认知较少，没有贸然去触碰，他只是仔细观察出，意识湍流和魔术回路有着非常清晰精密的彼此联动，互相纠缠，互相作用。 　　改动魔术回路，同样会影响到意识湍流。 　　马修开始小心翼翼调整测试，看哪些魔术回路脉络能够产生自己想要的效果。 　　“不过试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结果，魔术回路脉络间的链接方式比我想得要复杂太多，最后我只有放弃。”马修苦笑。 　　“当然，哪怕是普通巫术的魔术回路也耗费了前人大量时间，不断反复测试，才总结勾画出有效的形态。” 　　吉赛尔倒是不意外：“更何况是魔灵中都属于较高阶段的使徒了。但是你是怎么控制剑徒的，这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既然走入死胡同，那就只有换一条路了。” 　　马修继续说：“我马上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复杂了，根本不需要精准调整它体内的魔术回路脉络。专业的事，让专精的人去做。” 　　吉赛尔眼睛微微一凝：“你是说，魔灵血螅？” 　　“对啊，它最擅长的不就是寄生和改造吗？” 　　马修咧嘴笑：“所以我就让你给我提供大量活尸尸体，其实是为了欺骗血螅，这家伙智力很低，好骗，但需要技巧。” 　　“我用活尸瞒过了它，让它先通过活尸的魔术回路，然后再进入了剑徒体内改造……” 　　吉赛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有时候觉得，马修简直狡猾得像是某个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魔。 　　比起单纯懵懂的血螅，他倒更像是寄生的魔灵，汲取着血螅的所有价值和能力，以完成自己的目标。 　　看起来是血螅寄生在马修身上，其实是马修把它豢养成了自己的魔灵工具。 　　马修露出雪白的牙齿：“所以它就被我连入剑徒躯体，对于使徒，它有一种本能恐惧，疯狂地想要逃走。也正常嘛，对方毕竟是正常状态下非常强力的使徒。” 　　“所以我要求它改造剑徒体内的魔术回路，按照我的方式来。完成后，我就会断开连接。” 　　马修心情舒畅，当提需求的甲方大爷就是爽。 　　有一个魔灵乙方干活，自己只管不断要求对方修修改改，坐享其成。 　　吉赛尔越听越觉得，血螅有点可怜。 　　明明是让人恐惧到看见都会做噩梦的魔物，却被马修玩弄于鼓掌之中，只能充当他皮鞭下的劳苦工具人。 　　不过似乎……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血螅这种具有魔性的邪异魔灵，大概只有马修这种具有魔性的人物能够拿捏得住。 　　“不过改造过程并不一帆风顺，血螅这家伙动作很慢不说，还经常发出饥饿和痛苦的信号。” 　　马修摊手：“所以就耽误了很多时间，好在最终成功了。” 　　“剑徒体内的一部分魔术回路被改造成了我想要的功能，能够和我心脏形成共振反应，能够远程接受指令了。” 　　“美中不足的是，也只能是不太复杂的指令，他的行为本身还是按照过去很多年前的惯性记忆和魔术回路进行。” 　　马修有点遗憾，没法进行更加高精度的微操，这就是目前血螅改造能力所限。 　　血螅这家伙还需要好好加强专业，吃得多干得少可不行。 　　吉赛尔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只能说：“你已经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创举……我甚至不知道，你开了这样的先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事。” 　　马修看向红发女巫：“不论是石头还是铁器，还是魔灵，它们本身都可以是强而有力的工具。” 　　“拿在邪恶之人手里，它们可能会带来灾难，但拿在心怀善意的人手中，它们就能帮助更多的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毫无疑问，我们是正义的。” 　　马修下结论：“所以，血螅也会被我调教成一个懂规矩的魔灵，教育要从小做起。” 第122章 练级 　　“大体上就是这样。” 　　马修摊开双手：“总而言之，既然古神已经将它放弃，那我就接盘了，也不算是亵渎神灵。” 　　“可是……” 　　吉赛尔总觉得这样做很危险，但按照马修的说法，她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了，吉赛尔，关于万物主宰和使徒的事我们稍后再继续讨论，大敌当前，我们可没有时间浪费在争执以后的麻烦上。” 　　他蹲了下来，指着地上躺着的活尸：“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吉赛尔认认真真观察了几具还算完好的尸体，将它们掉落的头颅凑到脖颈上，还原尸体本来的全貌。 　　但她不论怎么看，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活尸。 　　“对。” 　　马修提示她：“都是冰原上的正常活尸，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你忘了吗？闯入庄园的那两头活尸，可是体内都长满了低语枝蔓。” 　　吉赛尔摸出小刀，解剖了几具尸体，它们体内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绿色植物存在的痕迹。 　　“这就是问题所在。” 　　马修站起来，看向前方正在拖着十字剑巡逻的剑徒：“原本我以为，低语枝蔓控制了活尸，朝着外界进一步拓展领地，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吉赛尔反应过来：“它们，那个两个被感染的活尸……是逃到这里来的？” 　　“想到了吗？” 　　马修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胳膊，扭动肩胛肌肉：“让我来简单梳理一下时间线。” 　　“剑徒挣脱远古石城的束缚，跑到边缘的寂静之墙向你求助，也的确被你带了出来，逃离诅咒控制。” 　　“但它的这个举动，也导致远古石城的低语枝蔓利用活尸溢出，低语枝蔓借用活尸的躯体，一路延伸到寂静之墙外。” 　　“为什么会急于逃跑呢？因为远古石城还有其他的恐怖威胁，那是能控制住使徒的东西。” 　　“远古石城那边派出了后续力量，它们追杀低语枝蔓，所以那两头活尸身上的枝蔓也都被某种力量洞穿腐烂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些活尸不过是喽啰，真正的追杀者已经顺着味道一路追来了……” 　　吉赛尔一愣：“是要把剑徒抓回去？” 　　马修不置可否：“派出的这位，实力绝不会比剑徒差，否则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当然，我恨不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预判。” 　　“但现在，我们必须备战了。” 　　“目前，剑徒会是我们至关重要的对抗性力量，所以我得让他迅速恢复，按照他特性的‘以战饲战’，只要大量战斗就能迅速实力回温。” 　　马修下达了清理附近活尸的指令。 　　远处剑徒双手握剑，朝着北面的小山坡大步跑去，不远的地平线上，第二轮的尸潮已经朝这里涌来。 　　孤独的古代剑士冲入尸群中，冷酷机械的杀戮清理再次展开。 　　“吉赛尔，现在处境非常微妙，我需要去镇上看看，剑徒会清理附近的活尸，应该没有大碍。” 　　“让杯子猫投影在剑徒身上，这样你们哪怕在室内，也能清晰看到周围的情况，我最迟今晚就会回来。” 　　吉赛尔犹豫了一下：“你还是带上剑徒吧，我们可以躲在地下室里。” 　　“不。” 　　马修拒绝：“剑徒需要尽快回复魔术水准，我一个人反而是安全的。别忘了，我其实也是一头活尸。我拿一把鹰铳去就行。” 　　他心里担忧，庄园遭到尸潮，小镇上恐怕也很难幸免。至少要去把帕梅拉和卢卡斯等人救出来。 　　…… 　　三十公里外的冰原镇上，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冲击。 　　黑压压的活尸一路奔袭，犹如蝗虫过境，不断有人被扑倒在地，转瞬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大半个小镇已经变成了活尸的坟场，它们鬼魅一样游曳着，寻找可疑的活物，不论是人还是狗，都被咬断喉咙，挖出内脏，让鲜血流出来。 　　石板和灰白的土地上流淌着一道道紫褐色的血迹，四周只有活尸们迈动脚步的声音，啖食血肉的啃咬声。 　　小镇彻底沦陷为活尸乐园。 　　此刻，镇长官邸屋顶上站着一个人。 　　帕梅拉头戴鸟嘴面具，背负蛇炮，她双手握住猎魔杖，盯着下方不断朝屋顶聚拢的一头头活尸。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发现。 　　特制的面具能够阻断气味和呼吸，草药掩盖了她身上的人类味道。活尸却还是发现了她，迅速锁定了潜回小镇的帕梅拉，将她堵在屋顶的孤岛上。 　　原本帕梅拉是第一批和镇长拉格纳、队长卢卡斯一起带着镇上人后撤到矿区去的，但活尸来袭实在太快，他们才跑没多远，尸潮们就涌入了肉眼可见的视野范围内。 　　如果没有殿后阻挡活尸的人，尸潮将会追上大部队，所有人都活不了。 　　必须有人带队断后。 　　镇长拉格纳本来要亲自去干这事，但帕梅拉接过了这活儿。 　　“对付魔物，还是圣光骑士更熟悉，硬碰硬是不行的，我有脱身的办法。” 　　帕梅拉自信地带着几名抽签选出的矿工去吸引活尸的注意力。 　　可还没靠拢，那几名矿工就被崩溃了，掉头就跑，根本不管什么抽签断后，让帕梅拉不得不直接用上蛇炮。 　　连续三炮，在密集的活尸阵线里轰碎了一角，她点燃准备好的火油，稍微阻挡活尸的前进路线，然后迂回试图将它们引开。 　　可骑马跑了一段，帕梅拉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这群活尸不是几百头，而是漫山遍野，仿佛蝗虫过境一样的庞大数量，它们没有侧翼，数以万计的活尸从山岗上，枯树林里走出来，它们碾压所遇到的一切活物。 　　帕梅拉被包圆了，她只能弃马，来不及顾忌被扑倒的矮马，她一路沿墙垣躲避活尸，爬上镇长官邸那最高的屋顶上。 　　蛇炮偏偏在最后的充能时出了故障，无法开炮。 　　她不得不抬起猎魔杖，瞄准最有威胁、最可能爬上来的活尸。 　　它们争先恐后地朝上攀爬，互相间各不相让，这虽然稍微延缓了它们占领墙上的速度，但登上来也是迟早的事。 　　镇长官邸高6尺，顶是圆顶，外表石砖却并不光滑，勉强敲打出半球形的模样，边沿工艺粗糙，这就让不论是人还是活尸爬上来都不难。 　　一头活尸终于踩着同伴的肩膀和脑袋爬上来，它甚至根本没有站起来，就手脚并用蜥蜴一样冲向帕梅拉。 　　一声枪响。 　　活尸脑袋炸裂，它的身体也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剩余3发。 　　又有两头活尸爬了上来，这回是一左一右，他们压低身体，张大嘴扑过来。 　　帕梅拉冷静地左右两枪点射。 　　两发巫术子弹正中两头活尸的脖子，打得脑袋飞了出去。 　　他们的残尸却卡在了屋顶的石缝边沿，没有滚下去。 　　剩最后1发。 　　帕梅拉转身的同时摁下纽扣扳机，后面一头高高跳起的活尸被打飞落回地面尸群里。 　　她丢掉猎魔杖，摸出腰间的巫术道具“烈火焚城”。 　　正要打开盖子，她看到下面的活尸莫名引发了骚乱。 　　似乎活尸内部打了起来，好几头想要爬上来的活尸都被下面的活尸脱了下去，被几头古怪的活尸用斧头砍翻。 　　这是什么情况？ 　　活尸也有内部派系之争吗？ 　　帕梅拉愣住了。 第123章 你瞅啥 　　现场十分混乱，活尸群中扭打成一团。 　　原本它们就互相间毫无协作，仅凭本能杀戮的混沌个体，数量庞大，却始终各自为战，行进路线中也经常踩踏同类。 　　此刻镇长官邸屋顶之下，却冒出一个活尸组成的小群体。 　　它们都配有近战武器，或是手持斧头、铁镐和砍刀，总数9人，这活尸9人组动作十分统一，谁想要爬上屋顶，一把抓下来，摁在地上砍翻。 　　就帕梅拉愣神的功夫，下面已经有超过10头活尸让这9人组给干掉，横尸当场。 　　别看人数不多，但行动统一有序后，这9人组永远是以多打少，占据先手和武器的便利，其他活尸在它们攻击下毫无还手余地，被砍瓜切菜一样放倒。 　　周围很快就被它们清理了一小片空间。 　　帕梅拉正犹豫还要不要用“烈火焚城”和它们同归于尽。 　　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东西交给你保管，可不是用来自杀的。” 　　她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9头活尸身后，站了一个头戴黑礼帽的年轻男子，他黑发黑眼，身着深蓝色外套，里面是白衬衫，笔直长裤下是一双牛皮马靴。 　　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脸上挂着一个玩味笑容。 　　“马修？” 　　帕梅拉怀疑自己看错。 　　下头密密麻麻的活尸来来去去，他一个活人大喇喇站在那里，穿得格外醒目，可完全没有活尸搭理他，简直不符合逻辑。 　　“叙旧待会儿，我先清理一下周围的活尸。” 　　马修的9人组动作极快，一个个挥舞斧头砍刀，没一会儿就将镇长官邸外聚集的活尸清理得七七八八。 　　然后活尸们推开门，马修走入镇长官邸。 　　他对还站在屋顶的女骑士说：“下来吧，你还要站在上面吸引活尸吗？” 　　帕梅拉收起“烈火焚城”，抱着武器匣从屋顶滑下来，一个屈身后站稳落地：“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可以控制活尸？” 　　“我是一名药师，有点自己的秘方也是可以理解吧？” 　　帕梅拉还是不懂：“可是……怎么可能，活尸为什么根本就当你不存在一样？” 　　马修心说当然了，大家都是兄弟，它们才不会管我。 　　他面上不动神色：“帕梅拉你的方法错了。” 　　“方法错了？” 　　“活尸是有它们识别生者的手段。” 　　马修直接把乌鸦曾经总结的经验拿来：“冰原上的活尸识别敌人的方式有三种，一是呼吸，二是身体温度，三是魔术反应，也就是说，只要既没有呼吸，身体也没有热度，也不利用巫术，那就不会被它们认为是入侵者。” 　　他打量了一番帕梅拉脸上的鸟嘴面具：“这个面具的密闭性不错，不过只要还会泄露呼吸，就会被它们发现。所以待会儿需要你不断憋气。当然中途，我们会找一些地方给你缓冲换气。” 　　帕梅拉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活尸总能发现我。” 　　马修指着她手里的猎魔杖：“光是这种魔术反应就会引来大量活尸，越使用巫术武器，越是不可能避开活尸。” 　　“最后一个体温问题，找一条厚羊毛滩，沾湿冷水，裹在身上，这样能够降低体温外泄的效果。” 　　“以上就是避开活尸的办法。” 　　帕梅拉一一记下，继而满脸疑惑：“可你明明既没有戴头盔，也没有裹湿冷的外套，你穿得这么正式干嘛？又不是去参加舞会。” 　　马修强自解释：“当然是因为我有特制药物，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至于为什么穿得这么醒目，倒是确有用处。 　　这样打扮既可以让人远远就能看见，便于马修能被人看见，这样他就可以及时去救援。 　　听帕梅拉讲了现在的状况，马修大体心里有数：“也就是说，除你之外，大部分人已经撤往矿区了。” 　　“也有少数留在镇上，现在估计已经都被杀了……”女骑士声音有几分沉重。 　　“你们尽力了。” 　　马修稍微松了口气：“现在你跟我走，庄园是目前附近最安全的地方。” 　　帕梅拉抓起水缸，将冰水从头淋下，冷得只哆嗦:“走，走吧。” 　　马修提醒：“千万憋住呼吸，如果你忍不住要换气，就捏我的手，我们就找地方停下。” 　　“还有，你身上的武器匣脱下来。” 　　“不行！蛇炮一定得跟我一起！” 　　“不是让你丢掉，是让活尸来背……” 　　“噢，好。” 　　于是马修拉着帕梅拉冰冷湿润的手，前方活尸小弟们开路。 　　当头的三名活尸大摇大摆往前走，各拿了斧头、砍刀和镐子，旁边六名活尸将马修和吉赛尔保护在中央，其中一头活尸专职背着武器匣。 　　这奇怪的组合在活尸游荡的小镇上变成了另一种诡异的风景。 　　不少活尸都嗅到奇怪的味道，试图靠近一点，可一旦凑过来，就会被前方开路的三兄弟踹倒，刀斧落下，顿时毙命当场。 　　这一伙活尸流氓在镇上街道上走过，旁边活尸都纷纷躲避，它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同伙可以攻击自己人，但生存的本能还是让它们不敢靠近。 　　被围在中间的帕梅拉看着活尸9人组一路过去，拳打脚踢，谁敢多瞅两眼就被砍翻在地，有一种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到底谁才是邪恶和恐怖的代名词啊…… 　　明明是让人根本无法抵抗的不死活尸，怎么面对马修·俾斯麦的时候，就变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老实巴交，被这家伙霸凌得瑟瑟发抖。 　　帕梅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浇了冷水感冒，还是憋气过狠导致大脑缺氧。 　　她只是觉得，马修的手温暖而毫无紧张。 　　这些活尸根本不会让他有一点慌张。 　　帕梅拉突然想起，之前分别时马修说过。 　　——如果事不可为的话就来庄园，这里的大门会一直对你打开。 　　当时她一笑而过，认为这不过是马修骨子里的贵族自大作祟。 　　现在帕梅拉才明白，马修预判到这一幕，他很早就找到了对策。 　　一口气憋到出了小镇，俩人站在四下无人的山岗上。附近的活尸都被9人组给清理驱赶，十分安全。 　　帕梅拉摸了摸自己的双臂，有点不确定：“那些活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我只知道一件事。” 　　马修看向北面，在遥远的云雾之中，寂静之墙外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窥探这里。 　　“正主还没来，麻烦才刚刚开始。” 第124章 不对劲 　　冰原镇附近彻底变成了活尸的领地，三三两两的活尸游荡在路上，它们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就和冰原上没有两样。 　　马修的队伍一路招摇过市，恶霸9人组扛着斧头和砍刀，附近但凡敢靠近的活尸都被放倒，这也是马修下的死命令。 　　帕梅拉一路上不断换气，倒是因为身体淋湿，开始轻微发烧。 　　马修索性搞了一辆马车，当然，没马，只有后面的车体，让两头活尸拖着跑，剩下的活尸在旁边跑动当护卫。 　　这样就不用帕梅拉一直憋气和忍耐寒冷，在北地，一旦下了水不及时擦干就会受凉，发烧会引起各种问题。 　　不论体质强弱，在基本生理功能面前都是人人平等。 　　坐在马车里，帕梅拉搓着手指哈气，她已经脱下了冰冷湿滑的皮甲和皮裤，解开鸟嘴面具，身体包裹在一条厚羊毛毯里。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马修递给她一条毛巾：“条件有限，先坚持一下，回庄园就会暖和了。” 　　帕梅拉接过毛巾，擦了擦鼻子，她现在只穿着贴身的抹胸和短裤，露出赤条条的大长腿。她不得不用手搓着皮肤，避免冻伤，搓得腿上出现淡淡的红晕。 　　她嘴上说着：“你做的可以控制活尸的药，也是一种武器。” 　　“马修你真不准备把它们公诸于世吗？” 　　“有了这个东西，活尸就不再是威胁了！” 　　“你可以发表在《魔术》和《奥秘》上，这绝对会是一个重大的新闻，你的名字会传遍五大王国。” 　　马修服气。 　　都什么时候了，帕梅拉还念念不忘做武器发论文。 　　可见她对制作武器是真爱了。 　　不过，马修觉得有必要和她讲清楚：“关于这一点，帕梅拉，我希望你能保密。” 　　“如果被大众知道，我拥有能够规避和影响活尸的药物，不论具体是怎么回事，总会有不少人找上门来，好一点的给金币，讨厌交涉的就是直接动手抢了。” 　　“比起那些暗处窥探的人来说，活尸可要好对付多了。” 　　帕梅拉点点头：“这也是，这种药物已经算是秘法，恐怕秘法会都会感兴趣，到时候就可能没完没了。” 　　“就是这个意思。” 　　马修如实说道：“而且这药也是侥幸成功，只有我使用有效，没法复制，所以不具有普适性，意义不大，只能影响到几头活尸而已。” 　　帕梅拉撩开帘子，看向马车之外。 　　马车旁边是急速奔驰的活尸守卫，它们脚程极快，双手紧握手里的斧头，但凡想要靠近的活尸一概被砍翻在地。 　　它们跳过这些同类的尸体，继续一路奔跑拱卫马车。 　　前方则是两头活尸拉着马车两根拉杆，卖力又不知疲倦地朝前大步跑去。 　　这一切都让帕梅拉觉得奇妙。 　　大多数姑娘都喜爱舞会、茶话会和骑马野餐，不过在帕梅拉看来，眼前这样的活尸马车才是一种有趣的浪漫出行。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马修好奇。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笑。” 　　帕梅拉用毛毯擦拭着湿漉漉头发：“没想到在生死之间，也能够有这么一会儿稍微的放松，如果我自杀得再果断一点，现在估计也变成了外面那些活尸的一员。” 　　她那双天生柔和的眼睛看过来，眉毛却认真地用力拧着：“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马修翘着腿：“当然是因为，你可是我庄园以后的特邀研究员之一。” 　　“俾斯麦庄园的特邀研究员有两个标准。” 　　“一是专业过硬。” 　　“二是长得漂亮。” 　　帕梅拉嗤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是这么看相貌的人，看来果然贵族都一个样。” 　　马修耸耸肩：“漂亮姑娘，谁不爱？” 　　“这么说的话……倒也是。” 　　帕梅拉很在意性别问题，大多贵族觉得，女人应该足够漂亮就行，有没有本领无所谓，漂亮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从小大家都夸她可爱，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子。 　　这让她很厌恶。 　　戴上面具后，帕梅拉就从来没有受到过所谓女人的优待，这一点反而让她觉得更舒服自然。 　　马修半开玩笑半是真话，却让帕梅拉隐隐意识到，似乎没必要憎恨自己本身就拥有的东西。接受它，并且习以为常就行了。 　　她的心结稍微打开了一点。 　　“当然，第一点优先级最高，庄园里不养闲人，纯花瓶不要。” 　　马修认真说：“之前你的提议，我好好想过了。现在，我，马修·俾斯麦，以俾斯麦庄园主人的名义，正式邀请帕梅拉·克拉克小姐成为庄园里的兼职研究员，等合适时候专职进入庄园。” 　　“为什么是兼职研究员？” 　　马修解释：“因为你身份特殊，还需要从圣光骑士团退役，才方便正式加入庄园。” 　　帕梅拉爽快地说：“这个简单，我写一封退役申请书就行了。” 　　“不，暂时不要，你还需要留在圣光骑士团里。” 　　马修笑容暧昧：“毕竟，庄园需要一个信得过的骑士留在镇上，换一个人来，又需要浪费很多时间去交涉试探了。” 　　帕梅拉一脸古怪地看着对方：“你是让我给你当骑士团的奸细？” 　　“只是占着圣光骑士团驻冰原镇的这个职位而已。” 　　帕梅拉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还好。我当不了细作，骑士团的机密我也不会对你透露。我先声明，只要我在骑士团一天，我就一天不会违反组织规则。” 　　“当然。” 　　马修笑眯眯说：“谁会喜欢一个叛徒呢？” 　　帕梅拉用毛巾捂住鼻子，哈秋了一声：“这次这么多活尸从寂静之墙越过，你真的一点内幕都不知道？” 　　“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一点什么……” 　　马修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还够，于是说：“这件事嘛，要从吉赛尔一次半夜离家出走说起了……” 　　听完之后，帕梅拉一头问号：“使徒？求助的使徒？”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不太符合逻辑，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无助的使徒无法联系上古神，向俾斯麦庄园求助，我只能帮助它。” 　　“所以我决定，暂时让使徒先在庄园兼个职，思考怎么帮助它，尽快能够联系上失联的万物主宰。” 　　帕梅拉笑了一声，然后怒道：“马修·俾斯麦！你真的当我是个笨蛋吗！一个使徒向你求救！你当自己是神吗！” 　　“编故事好歹也走心严谨一点！不要以为你天赋高会制作魔药，就能随便糊弄人！” 　　“哪怕你救了我，也没有你这么侮辱智商的！” 　　…… 　　半个小时后。 　　马修指着站在麦田里的剑徒：“你看，我就说了，你又不信。” 　　身着哥特式板甲的剑徒缓缓转身，朝帕梅拉微微颔首。 　　帕梅拉慌忙也单手扶胸回礼。 　　女骑士脑子里一片乱麻。 　　还真是冰原上的那具魔灵，它竟然是使徒，和格雷戈里在内部资料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觉得太阳好亮，身体好烫，到处都是不好笑的笑话，今天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帕梅拉，帕梅拉？” 　　马修一把扶住软软倒下的女骑士，用手摸了摸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果然是发烧了。 　　他朝远处招呼：“乌鸦，来帮忙。” 　　“是，大人。” 第125章 驯养计划 　　庄园里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麦田上散布着是躺倒的活尸，这些都是被剑徒清理后的残骸，不过比起它们走来走去吓唬人，这样的姿态的确更适合。 　　剑徒一己之力就挡住了尸潮对庄园的冲击，以至于在庄园主宅附近形成了一片活尸不存的真空地带。 　　拖曳十字剑的剑徒巡逻在马修设定的两百尺范围边界上，但凡有越界活尸，一概斩首。 　　同时，马修将自己进冰原镇前收集的活尸九人组也排列在外巡逻，为便于区分，它们九人都头系红巾，手持各种冷兵器，看起来人均兰博。 　　这时候，卡尔马人的粗神经就管用了。 　　屋内几人已经适应新的生态环境。 　　罗莉大婶每天忙碌于拖地做饭，出门打水，路过碰见“活尸红巾军”时还会和它们打招呼——当然，活尸们毫无反应。 　　小姑娘珀丽趴在窗户边，看着远处的剑徒，以及近处的活尸红巾军，她抱着杯子猫，就那么坐着看远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乌鸦得出门查看附近的活尸尸体，看看有无滋生虫子，一旦有苍蝇老鼠之类的病菌携带体，就要做好防患准备。 　　马修控制的活尸红巾军也将活尸残骸搬得远离住宅，但昆虫和腐食动物却依旧可以行动。 　　好在活尸的尸骸似乎连动物们都不敢靠近，倒更像是某种人形雕塑，横七竖八倒在土壤里。 　　习惯了的话，倒也不会觉得特别恐怖。 　　马修本人和剑徒在一起。 　　他需要进一步观察它的状况，并且让剑徒更加熟悉指令，和自己进行联动。 　　严格说起来，剑徒其实也算是一具活尸。 　　他的意识湍流被凝固在了某一个时间点，不再自主流动和思考，身体展现出的各种动作，都是对肌肉记忆和魔术回路的一种应激反应和重放。 　　会呼喊出吉赛尔的名字，本质上是一种昨日重现。 　　马修略感遗憾。 　　名为“剑之圣徒”的万物主宰使徒确已经在很多年前就死了，他的尸体衍变成了魔灵，被某种力量牵引控制着，驻守在冰原上。 　　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吉赛尔会认为，剑徒彻底和万物主宰断开连接。 　　马修下达指令，剑徒触发魔术回路里相应的记忆，继而重复这个过程，大体上就像是一个智能机器人流程。 　　操控者使用控制指令，对接后触发机器人体内编好的固有程序，表现在外部行动上。 　　马修终于知道为什么剑徒的精神值是0了，因为它和大多魔灵不一样，根本就没有自我，脑里空空如也，也就不存在被精神辐射影响或是影响他人了。 　　作为一名程序员，马修就一直在做两件事。 　　一是尽可能测试剑徒的动作库存，看看它到底哪些是能够执行，哪些是无法触发的动作。 　　二是尝试去给他增加一些新的“程序”，也就是通过改造魔术回路的方式，对剑徒进行更新增强。 　　由于血螅一直处于强烈抗议状态，加上它对使徒天然恐惧，所以进展较为缓慢。 　　但这都不是事儿。 　　马修最擅长寻找漏洞。 　　血螅抗议？ 　　这家伙思想出了问题，必须把它骂醒。 　　马修抓起小刀对着胸口就是两刀，直接刺穿自己心脏，让紧绷的血泵顿时爆裂开来，意识里血螅疯狂嚎叫。 　　“敢和我比惨？谁能比我惨？” 　　“听不听话？” 　　“嗯？” 　　“搞清楚谁是老大，谁是主人了吗？” 　　马修疯狂用刀戳胸口，戳得血螅意识里发出颤抖的惊叫和求饶。 　　这就不得不提马修身为活尸的优点了。 　　那就是，心脏哪怕没了也没关系，他现在的生理状况特殊，受伤再严重也能恢复过来，充其量缓慢一些。 　　血螅就不同了。 　　常理来说，它寄生在人体内，和人最核心的能源中枢心脏融为一体，相当于掌控了人体安全开关。 　　奈何马修的构造不符合常理。 　　所以血螅自己身陷囹圄，变成被囚禁在马修心脏牢房里的囚徒，马修伤害心脏时，它受损最严重。 　　血液快速流失和魔术不断损耗，让本来才苏醒不久的血螅痛苦不堪，被疯狂折磨。 　　偏偏它还拿马修毫无办法。 　　心脏不是马修的死穴，却是它的魔术反应堆核心。 　　这就是马修对血螅的血纹在手臂上蔓延一点不慌的依仗。 　　在血螅成长到失控的临界值之前，马修会已经将它调教完毕。 　　毕竟，寄生就是“寄人篱下地生存”。 　　为了生存，多付出一些也没什么不对，很正常。 　　马修胸口血流如注，他除了脸更惨白一点，生理痛楚和略显疲惫之外，并没有濒临死亡的感觉。 　　血螅却顶不住了，意识里释放出强烈求生欲望，疯狂求饶。 　　马修看向手背，眼里显示出血螅如今的数据面板。 　　魔灵（寄生）【重伤】：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2），饱腹0，精神-8，魔术4（-2）。 　　增益：寄生改造。 　　因受到重创，所以血螅的魔术值也在下跌，值得一提是营养数值居然也有了-2的提示，不难看出它需要尽快补充魔术反应堆的破损。 　　确认彻底掌控了血螅，马修这才停止了自戳胸口的动作，密密麻麻的伤口慢慢恢复，血液迅速止住。 　　“这才对嘛。” 　　马修看着手背上的血纹：“听话的魔灵，才是好魔灵。” 　　由于智力低下，血螅对马修的直接恐惧也是根深蒂固，对他的各种指令不敢再反抗违逆，这是驯养的初级成果。 　　驯养动物有两个非常著名的实验，“巴甫洛夫的狗”和“习得性无助”。 　　著名的心理学家巴甫洛夫用狗做了这样一个实验：每次给狗送食物以前打开红灯、响起铃声。这样经过一段时间，铃声一响或红灯一亮，狗就开始分泌唾液。 　　经过试错建立奖赏和惩罚机制，这种工具性条件反射就是宠物核心机制之一——让人类开心，宠物就能获得更好的食物奖励，让自己更被人类喜欢，就能得到更多的生存繁衍空间。 　　同样以狗来作为说明。 　　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蜂音器一响，就给以难受的电击，狗关在笼子里逃避不了电击。 　　多次实验后，蜂音器一响，在给电击前，先把笼门打开，此时狗不但不逃而是不等电击出现就先倒在地开始呻吟和颤抖，本来可以主动地逃避却绝望地等待痛苦的来临，这就是习得性无助。 　　这是心理学家塞利格曼研究动物时提出的一项理论。 　　有理由相信，人类将狼驯养成狗的过程里会经常利用“习得性无助”，以剔除狼的野性，减少其主动攻击性。 　　在后续的时间里，通过清晰的奖惩制度，一代代筛选合适的个体和品种，这个过程就是“巴甫洛夫的狗”实验不断重复循环。 　　马修走到堆积起来的活尸群旁边，将手贴在尸体上，魔术回路连接到心脏。 　　补充魔术损耗吧。 　　得到他同意，血螅疯狂汲取尸群的残余魔术……意识里也变得愉悦和开心，对他发出卑微的讨好。 　　马修很满意这个效果。 　　血螅对大多人来说是敲骨吸髓的吸血恶魔，但落在自己手里，当然要把它好好改造，变成对人民，对王国，对罗斯特大陆有用的良好魔灵。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把每个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 第126章 杯子猫理论 　　马修先看了一眼剑徒的数据面板。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5。 　　增益：以战饲战。 　　增益：剑术具现。 　　剑徒的魔术值回升到了5点，但和以前的7点还有一段距离。 　　按马修培育低语种子的经验，魔术数值越往后越难提升，基本上分成了三个阶段。 　　1-5只需要数量堆积就能抵达。 　　6-8每提升一点就会非常困难。 　　9-10则是质变到进入下一阶的难关。 　　主宅周围方圆两公里范围的活尸都被剑徒斩尽杀绝，但他魔术值依旧停留在5点，已经没办法纯粹以斩杀活尸方式复健。 　　这也在马修预计中，数值能有所恢复已经是不错的回报。 　　他现在更关心机制的问题。 　　既然血螅能够和剑徒形成魔术回路远程并联，发布指令，那么理论上……血螅对魔术反应的增幅，也可以反馈给剑徒才对。 　　反复尝试之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入夜后马修闯入屋里，把吉赛尔拉起来帮忙。 　　“现在，你戴上这个魔数晶眼镜，待会儿出了什么状况，你应该能应付。” 　　还有点瞌睡的红发女巫打着哈欠，揉了揉略显凌乱的红发：“你要做魔术数值测试吗？这个很简单啊，为什么还要我带上药箱。” 　　“不，这个测试本身还算简单，但实际上我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 　　“你？意外？” 　　“对。” 　　马修看向远处的主宅，那里灯火通明，他们俩人走到了500尺之外一个小山岗上。 　　为安全起见，马修还是让活尸红巾军在主宅周围巡逻，避免被漏网之鱼钻到宅子里。 　　“可能接下来我的动作会比较奇怪，但不要惊讶，如果稍后发生意外，以吉赛尔你的急救医术，应该能够把我修复过来。” 　　吉赛尔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时间紧迫。” 　　马修尽可能长话短说：“你也知道，我和你差不多，理论上是死不了，不过……谁知道呢？有你在的话，像拉穆尔那种颅骨被打碎你都能够缝合，想来也不是问题。” 　　“那么请尽可能记录数据。” 　　“然后注意我的生理状况。” 　　吉赛尔也听出他话里前所未有的郑重，于是也不再追问，搓了把脸，将茶色的魔数晶眼镜戴在鼻梁上，手拎炼金油灯，全神贯注看着马修。 　　马修从腰间拔出准备好的刀子，一刀准确地划开胸口，撕开伤口。 　　他将刀柄咬在嘴里，右手钻入胸膛深长的创口中，忍住生理不适和剧痛，一把扯出自己心脏。 　　旁边的吉赛尔都看得皱眉。 　　心脏在手掌上跳动，其表面有一层诡异的水螅状血纹，这也是魔灵水螅寄生心脏融为一体的结果。 　　马修忍住巨大的晕眩感和生理恐惧，一把抓住滚烫的心脏摁在面前剑徒胸口，双方接触的一瞬间，魔术回路被接通。 　　他手掌的心脏变成了液态粘稠血液，钻入剑徒盔甲下。 　　马修脑子里就像是被某种金属毛刷搅拌，让他恶心呕吐到生理抽搐，一下子倒在地上。 　　吉赛尔赶紧翻开药箱，用止血布给他裹住伤口。 　　马修人很虚弱，但嘴唇翕动：“看，看他，我……我没事……” 　　吉赛尔回头看去。 　　剑徒突然走动了起来，动作变得灵活了不少，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再无此前那僵硬的感觉。 　　马修则是闭上眼。 　　吉赛尔又惊又疑，屏住呼吸：“剑之圣徒？你……你活过来了？” 　　剑徒缓缓转过脸，覆面盔朝向吉赛尔：“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 　　“你、你真的复活了吗？” 　　吉赛尔声音都在发抖：“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认识你，我为什么会在远古石城？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 　　剑徒声音依旧沙哑：“因为我也不知道。” 　　吉赛尔脸上难掩失望，垂下头来。 　　她低头看到躺在地上身体蜷缩的马修，这才回过神来，眼下重点是抢救失去心脏的马修！ 　　吉赛尔将马修放平，套上手套，小心翼翼扒开他胸口的撕裂伤，里面密密麻麻的血管飞快扭动，构成一小团血红色的心脏雏形，它在快速长大复原。 　　“别碰他，他没事。” 　　吉赛尔手指一滞，扭头看向剑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马修之间到底是……” 　　“我们做了一个交易。” 　　剑徒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他献祭心脏，让我暂时复苏。” 　　吉赛尔突然站了起来，绕着剑徒走了一圈：“你……你是马修！” 　　剑徒身体一抖：“这也能看出来？” 　　“你话太多了。” 　　吉赛尔忍俊不禁：“圣徒只是听从古神的旨意，不必解释神存在的理由，行走的意义……没有你这么解释的。” 　　剑徒用手挠了挠头，金属甲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看来还是装不好高手，这个是一门技术活，以后得少说话，见面就打就对了。” 　　“别说那个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够控制剑徒的身体？” 　　吉赛尔十分好奇，她又看向地上闭着眼半死不活的马修：“那这个你又该怎么办？” 　　“这个，简单来说就是魔术回路和血螅组合起来的应用方式。” 　　马修稍微挥舞了一下手中十字剑，他从未觉得生理状况这么好过，浑身力量充沛，那种强到每一部位都能够变成武器的感觉让他信心大增。 　　“组合应用？”吉赛尔看着地上正在自我修复胸腔的马修：“你是说，把心脏里的血螅转移到了剑徒躯体内的魔术反应堆里？” 　　“有一点差别。准确说，是剥离了血螅的躯壳，让它融入剑徒，意识湍流还在我原本身体里。” 　　“这样做既可以避免血螅对身体可能的进一步损伤，又可以通过意识湍流和它链接，它还是和我共生，不过寄生的个体已经变成了剑徒。” 　　马修将手里生锈的十字剑插在土里，活动着十根金属手指：“剑徒的使徒躯壳足够强韧，血螅和剑徒本来的魔术反应堆彻底并联为一体，这样也解决了它的安置问题。” 　　吉赛尔有点怀疑：“这……真的能做到吗？你真的是马修·俾斯麦？” 　　“不要侮辱我的智商，血螅那家伙才诞生多久，你觉得它能想到这么复杂的东西？” 　　吉赛尔不得不承认：“这倒也是……” 　　“这个实验灵感源自杯子猫。” 　　马修对着空气挥舞拳头，感受着使徒异种蕴含的力量感：“你应该没忘记吧，杯子猫那家伙就是剥离了自己的意识湍流，留下自己的本体，将意识湍流投影到其他个体内，拆分了意识和魔术反应堆。” 　　“虽然杯子猫看起来像是魔灵里最没用的那一类，打不过也跑不过，不过这一项偷懒的举动，的确算得上立了大功，甚至称之为‘杯子猫理论’也不为过。” 　　“模仿杯子猫的案例，我才找到了真正利用剑徒的办法。” 　　马修手握十字剑，看向前方的一块等人高的菱形沉积岩：“看好了。” 　　剑刃闪过。 　　沉积岩表面多了一道细细的黑线，马修将剑拄在地上，这道黑线才朝着两侧龟裂开来，沉积岩朝两侧倒塌，中部是整齐光滑的切面。 　　黑线穿透沉积岩，在地面上留下一条10尺的细细线条，沿途阻挡的石头和枯草都被这道线划成两半。 　　“这才是剑徒和血螅融合后的真正强度。” 　　吉赛尔睁大眼看着魔数晶上的数字，口中喃喃：“3000庇……” 第127章 战力计算 　　吉赛尔眼前魔数晶上的数字显示：3000庇。 　　她无法理解。 　　明明是能力大幅度削弱的使徒异种，为什么落到马修手里，能发挥出比在远古石城还更强一筹的魔术破坏力。 　　至于这个数字本身，反倒是不如上面的这件事让人在意。 　　潜移默化的，她已经对马修制造出的种种奇特现象见怪不怪。 　　“光是一组数据远远不够，吉赛尔，你继续做记录。” 　　马修面朝前方一棵枯树冲了上去，迎面一剑，强大的魔术反应瞬间将枯树融为灰烬，变成飘散的飞灰。 　　吉赛尔扶了扶镜框，报出魔数晶上测试数据：“2950庇。” 　　马修轮番斩爆一堆等人高的石碓。 　　吉赛尔不断报数。 　　“3350庇。” 　　“2800庇。” 　　“3100庇。” 　　“2780庇。” 　　…… 　　收集完50组数据，俩人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平均3200庇的魔术值。”吉赛尔稍微计算了一下，用炭笔记载日志本上：“这个级别的魔术破坏力，一般的魔灵根本不是对手了。” 　　马修放下十字剑，连续50次满功率使用魔术反应堆，魔术回路里已经空空如也。 　　剑徒体内自带魔术反应堆，不过能量储备是有限的，以战斗时高强度大功率的消耗方式来说，根本不可能及时补充。 　　马修初步测出剑徒的魔术储备极限:3200*50=160000庇。 　　吉赛尔合上药箱，问：“远古石城里剑徒的魔术值是2200庇，为什么在这里，反而会强那么多？” 　　剑徒保持拄剑而立的姿态，毫无反应。 　　吉赛尔轻轻碰了碰他肩膀，剑徒依旧纹丝不动。 　　“马修？马修？” 　　“你怎么了？” 　　正当吉赛尔有点着急的时候，地上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在这……” 　　马修吃力地睁开眼，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什么事，只是消耗太大，被强制弹出意识湍流的同步了……” 　　吉赛尔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吓我一跳。” 　　“我搞明白了，低语者提供的数据面板里的‘魔术’，和巫师制定的魔术值是不一样的东西。” 　　他语速较慢，但透出一股轻松。 　　“魔数晶作为巫术道具，能够探测实时发生的魔术反应，并且做出数值评估，这是具体数值结果。” 　　“但在低语者的面板体系里，五维数据中，魔术这一项代表的不是魔术数值，而是一个乘法系数。” 　　马修从兜里摸出炭笔和纸，枕在药箱上写了一个公式。 　　——魔术数值=魔术系数*魔术基础 　　“这是理想状态下成立的一个公式。” 　　马修手指转着炭笔：“比如说，你观察到，我和剑徒同步能够制造出3000庇的魔术数值。” 　　“但这个3000庇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它明明是2200庇，在这里却是3000庇？这是可以计算的。” 　　他分别写下了两行数据。 　　魔灵（寄生）【重伤】：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 　　价值：产量0，营养0（-2），饱腹0，精神-8，魔术4（-2）。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5。 　　马修用炭笔在纸上两个魔术值上分别画了一个圈：“看到了吗？血螅和剑徒分别是2点和5点的数值。” 　　“通过血螅和剑徒并联之后，它们就成为了一个新的整体。” 　　“这时候，系数就改变了。” 　　马修在旁边写：2*5=10 　　“这才是剑徒新的魔术系数。” 　　帕梅拉瞳孔缩小：“10的系数……在低语者面板里已经是极值了。” 　　“对，不过这在并联体系里还不是极值，理论上，极值是10*10，也就是100倍。” 　　“100倍……” 　　女巫终于无法保持淡然：“这也太惊人了！” 　　“不过不要单看这系数足够高，如果加成的基础常数为0，哪怕是一万倍，最终结果也依旧是0。” 　　马修继续在纸上演算：“按照之前剑徒2200庇的魔术值，可以倒推，除以剑徒本身的魔术系数7，约等于320庇。” 　　“把320庇看成是剑徒的基础常数，再乘以10的系数，得到了3200庇。对，恰好3200庇。” 　　马修将几个数字用线连接了起来：“看，是不是，原本就是一个非常完整简单的数学题。” 　　吉赛尔反复看着上面的一行行数字，不论是数字本身还是计算方式她都会，但却从未想到，光是从这些数字上就能得出这么重要的结论。 　　她回头想起：“不对，你说魔灵血螅和剑徒并联，所以320庇应该是剑徒和血螅一共的基础常数。” 　　“很好，你发现了这一点。” 　　马修摊手：“不过你和我说的其实是一回事。” 　　“理由很简单，血螅它本身没有基础常数，它是一种依靠寄生改造宿主利用宿主力量的特殊魔灵。” 　　“所以它有多强，很大程度上要看宿主有多强，它能够控制宿主，并且给宿主加持额外的魔术增幅系数，如果被它一直成长下去，的确会是非常难以处理的角色……” 　　“不过，血螅的意识湍流已经被我控制住，问题不大。” 　　马修心里一点不慌，目前血螅就相当于（被绑定，不可掉落）的状态，彻底沦为了自己的工具魔灵。 　　“就是有一个新的麻烦，剑徒一次性消耗极限是16万庇，只要达到这个临界值，我就会被弹出，它本身也会陷入机体性质的沉睡和恢复。吉赛尔，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这一点……目前没有办法。” 　　吉赛尔将一页页记了数据的纸张收集折叠在一起，嘴上说：“世间万物都有自己本身的局限性。想要提升上限，要么是通过自我进化，要么是利用外部一些特殊道具，我模糊记得，有一种大型巫术也可以做到提升储备上限。” 　　“只是需要很多巫术组成，限制很多，只能在指定地域提升魔术储备上限……” 　　马修暂时放弃提高上限的想法。 　　首要是解决血螅重伤的状态。 　　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一切具有魔术数值的东西给血螅供能，冰萝汁液、寒辣蓼粘液、地衣粉末这三种就变成了最好的及时补血药剂。 　　通过俩人的一番努力喂养，魔灵的状态也很快恢复，魔术重回4点。 　　马修心里感叹，要不是血螅遇到了自己这个活尸躯体，以它变态的恢复能力和控制宿主的精神力，那可真要祸害人间了。 　　晚餐时帕梅拉终于从楼上下来，她睡了一大觉，烧就退了，看起来精神不错。 　　罗莉大婶将一盘盘意粉放上桌：“准备完毕，可以用餐了。” 　　这时趴在窗口的小姑娘珀丽突然说：“流星，有流星。” 　　室内几人朝外看去。 　　夜空中出现几道拖曳尾巴的长长光迹，它们迅速而优雅，只是每一道都是散发出红芒，与普通的白流星不太一样。 　　“流星朝我们飞来啦。”珀丽一脸兴奋。 　　大人们脸色凝重。 　　一颗流星直接砸向主宅，在空中变成了两股散发出光晕的光带，一股穿破石墙钻入吉赛尔身体里，另一股击中宅子外面某处。 　　红发女巫拉开脖子上的僧侣袍，露出左边锁骨，那里有一个“Ω”形的黑色符号。 　　马修记得清楚，之前她那个部位没有这样的纹身。 　　吉赛尔看着那道漆黑的印记，微微失神：“‘罪赎纹章’，弓使的标记……” 第128章 流星 　　冰原镇南面二十公里外是一片群山，层峦山脉是这里的天然屏障，靠近中部的山谷里有一个巨大的露天矿场，盛产优质铁矿。 　　最早冰原镇的建立，就是为了方便这里矿工居住，储存矿石和直接加工，后来小镇越来越完善，才将矿石直接送往埃里克城。 　　如今这里变成一个临时居所，矿场周围布满用削尖木头制作的拒马，矿渣和碎石被堆积起来，做成简易防御墙。 　　人们都住在了大小不一的矿洞里，洞内潮湿闷臭，但比起随时可能暴露在活尸爪牙下，这都是可以忍耐的。 　　矿区原就储备有一定量的粮食、木炭等生存物资，用以确保矿区在任何状况下都能如常运转，给卡尔马王国提供源源不断的铁矿石。有这些储备，目前矿区的难民们还算情绪稳定。 　　卢卡斯站在入口，看向远方的山间小径。 　　这两天里，他经历了最初到矿区的慌乱到秩序井然。不得不说，拉格纳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领袖，在他的约束下，这几百人到目前为止都还算相安无事。 　　考虑到其中大多数都曾经是被特赦的罪犯，就更加难能可贵。 　　卢卡斯守在门口，仔细听着，希望能够听到马蹄声，或者那位装束古怪的圣光骑士能出现。 　　“队长，时间差不多该吃饭了。” 　　副队长杰佛里提醒说：“再不去，可能就没剩下的了，镇长每次都只允许发放一丁点小麦粉……” 　　卢卡斯叹了口气：“杰佛里，帕梅拉骑士看来不会回来了。” 　　杰佛里也有点兔死狐悲：“帕梅拉骑士给我们所有人争取了撤退的时间……她是一位真正具有骑士精神的战士。只是，队长，我们再不去，真的没吃的了……” 　　“不用担心。” 　　卢卡斯低声说：“马修送了我不少小麦粉，我都带过来了，省着吃，够我们俩吃半个多月。” 　　杰佛里眼睛一亮：“不愧是队长，真是高瞻远瞩。” 　　“高瞻远瞩？嘿，不过是抱头鼠窜。” 　　中年人队长摇摇头：“本来还想要拉着马修一起逃的，可惜他的庄园太远，哎，多好的一个年轻人。” 　　“马修男爵的确……本来镇上的小麦工坊就要建起来了，结果这些怪物跑来，简直是一场噩梦。” 　　杰佛里突然仰起头，指着天上：“队长，看，流星，是个好兆头！” 　　卢卡斯抬起头。 　　几颗流星拖着长尾从天际飞过。 　　矿区避难的人们纷纷朝空中望去，一个个人都在默默祷告，希望这一场灾难能够早点过去，王国的援军能早日抵达。 　　“好兆头？” 　　卢卡斯回头看向一个个心浮气躁的难民，心情沉重，在尸潮的压力下，到底矿区又能支撑多久？ 　　“卢卡斯！原来你在这看流星，看起来兴致不错。” 　　镇长拉格纳大步流星走过来，他人高马大，连鬓胡子醒目而威严，也是如今矿区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身后跟着绯闻情人潘妮。潘妮老板也不再穿着那些雍容华贵的皮裘，换成了简朴而贴身的棉袄，头发扎起，整个人利索了不少。 　　“正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拉格纳凑近，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以我过去在军队的经历来说，这次可能等不到援军及时抵达。” 　　“附近已经出现了活尸的踪迹。” 　　他声音沉稳：“最晚明天，就能到矿区，现在需要决定，我们是分头突围，还是就在这里直接据守。” 　　“在这里依靠矿区地利防御是最好的选择！这里有很多浑身力气的年轻人，他们只要拿起镐子和木长枪，就能让活尸很难冲进来。” 　　拉格纳展示出了强大信心：“你应该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们没有地方可逃，逃走的话，只会被活尸逐个击破。” 　　卢卡斯沉默了一会儿：“抱歉，这次我不敢苟同。” 　　“那么，你是想要逃跑了？” 　　拉格纳冷冷看着这个卫队队长。 　　卢卡斯没有任何退缩，和这位目光锐利的镇长对视：“拉格纳镇长，我不如你懂军队，老实说，我甚至从没有带队执行过什么任务，也很少训练。所以士兵训练和战斗方面，你肯定比我懂。” 　　“但你不太懂这些人。我管矿区，我懂。” 　　他指了指后面那些骂骂咧咧认为分少了食物的矿工。 　　“以前还是冰原镇的人，在矿区的环境下都会变得易怒和容易打架，更不用说这群人，他们坐过牢，不怕事，没有家庭，也毫无顾忌。” 　　卢卡斯继续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士兵约束他们，我们人手不够，外面是活尸袭击，食物短缺。而且据我所知，道路塌陷的情况下，王国的援军可能一个月也没法赶来支援。巫师们更不可能会来。” 　　“矿区就是一根不断扭曲挤压的竹子，冬季马上来了，寒冷，饥饿，恐惧，还有压抑会不断让人崩溃。” 　　“矿工们会是第一批失去理智的人，因为这里已经变成孤岛，不在王国约束范围内。” 　　“拉格纳，我是经历过的，在酒窖里我带着人躲避活尸，那些老实的矿工已经开始躁动，随时可能会想要杀了我。” 　　卢卡斯平静地说：“他们不会比外面的活尸更安全，你又能压制多久呢？缺少粮食，没有援军，没有酒，他们还会听你的话吗？” 　　“混账！”拉格纳手摁腰间弯刀上，眼神冷冽：“你这是在蛊惑军心你知道吗！我可以现在就将你斩首！” 　　“拉格纳……我本来不用说这些，你知道的。” 　　最终，拉格纳手中弯刀没有拔出来：“你可以走，但士兵要全部留下。” 　　“我会带一部分人突围，去马修的庄园，那里有充足的小麦，如果运气够好能到那儿，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卢卡斯深吸一口气，朝身后大吼：“拉格纳镇长会守在矿区，我要带人突围，谁愿意和我一起，去俾斯麦庄园！那里有充足的小麦！” 　　旁边的副队长杰佛里犹豫片刻，缓缓举起手。 　　一双双看怪物般的眼睛盯着这两只孤单的手臂。 　　出去就是漫山遍野的活尸，无异于送死，这俩人脑子有问题吧？ 　　卢卡斯心想果然如此，正要离开，后面响起零零碎碎的声音。 　　第一个表态的是酒馆老板拉穆尔：“我也去。” 　　“我和你走。” 　　“我愿意！” 　　“卢卡斯队长，我和你一起！” 　　“我也去俾斯麦庄园！” 　　他回头看去，发现大多竟然都是女人，还有很少的几名矿工。 　　这些人的脸他都记得，是当初被自己带着躲入酒窖的人，如今女人们几乎全部是俾斯麦庄园的女工，剩余几个男人是当初的幸存者——甚至包括那个在酒窖里质疑和怒骂自己的矿工，他更是毫不犹豫站到了自己身边。 　　他知道，自己曾救下他们性命，给了大家信心。加上女人们对危险特别敏锐，这里的矿工已经隐隐透出不怀好意，也不知道还能约束他们多久。 　　“好，我会尽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卢卡斯深吸一口气：“事不宜迟，请愿意走的跟上我，除去衣服和武器，不要带任何东西，轻装上阵。今天我们就要一路抵达俾斯麦庄园，如果做不到……带东西也是累赘。” 　　目睹卢卡斯带了几十个人离开，拉格纳脸色不怎么好看。 　　旁边的潘妮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远处的卢卡斯，眼神玩味。 　　…… 　　距离此处三十公里之外，一名浑身污迹的男子手持一根铁镐，奋力砸碎一头活尸的脑袋。 　　他丢下裂开的木盾牌，拄着铁镐大口喘气。鼻子里吸入身上的屎尿味，让他几乎有点窒息。 　　为了能够不被活尸识别，他用屎尿淋在身上，又收集一些气味浓郁的动物内脏，用来引开活尸，给自己腾出逃跑的路径。 　　还有大概五公里，就能到那座庄园了。 　　他总觉得，那个男人一定还活着，他有巫术火铳，那就是最后的生机！ 　　空中划过一道流星。 　　布鲁克没闲工夫去欣赏。 　　他打开地上布满血污的布袋子，抓出一块羊内脏丢向前方，几头活尸闻味而动，迅速趴在地上争夺啃食那一块内脏。 　　趁着这个机会，布鲁克扛起袋子奋力朝前跑去。 第129章 罪赎纹章 　　被不少人看做是最后幸存地的俾斯麦庄园里，同样面临一场灾难。 　　壁炉里木炭上冒出不断扭动的火舌，在暖石桌椅的作用下，整个会议厅足够暖和，呼啸的寒风被阻挡在外。 　　吉赛尔撩开僧侣袍露出锁骨，她皮肤白皙，黑色Ω印记更显刺眼。 　　“这是‘罪赎纹章’，也是七圣徒之一弓使的标记。” 　　“弓使会通过‘罪赎纹章’搜寻到亵渎古神的人，将人锁定打上印记，就无法逃脱他的追猎。” 　　“哪怕将皮肤和肌肉被切割下来，罪赎纹章也会重新凝聚，这是弓使的一种独有的锁定力量。” 　　“弓使看来也在远古石城……” 　　吉赛尔拉了拉僧侣袍，遮住脖子：“真被你说中了。” 　　马修摸着下巴：“七圣徒之二……你还记得关于这位弓使的哪些特征？” 　　“不怎么多。” 　　吉赛尔说：“我也是看到这个印记，脑子里过去的记忆才被唤醒，只知道这是弓使的印记，代表他已经锁定了渎神者，接下来就是净化和处刑。” 　　马修目光闪烁。 　　两头闯入庄园的活尸身上均有被洞穿的痕迹，连低语枝蔓也被伤口弄得枯黄干瘪。那看来就是弓使留下的痕迹。 　　“他的攻击方式是怎样的？” 　　吉赛尔仔细回忆：“非常强力的攻击者，精通追踪和猎杀，七位圣徒里，弓使拥有最强的致死性。” 　　她揉了揉额头：“以往圣徒之中，弓使就是行刑人，渎神者都是他追猎狙杀的对象。” 　　“行刑前，弓使会宣告渎神者的罪行，予以仪式和最终的处决。” 　　马修大体心里有数：“那剑徒呢？” 　　“剑徒最为均衡，不过要说特殊点的话，就是他精通人类存在以来的一切既有剑术，剑术造诣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唔。” 　　吉赛尔下意识啃起指甲，眼神有些涣散，身体也不自主哆嗦。 　　马修看出不对劲：“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儿应该就……” 　　吉赛尔趴在暖石桌子上，身体微微发颤，等她再次抬起头，眼神变得轻佻了许多。 　　“真是麻烦。” 　　红发女巫看着面前的男人，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看来圣徒给你很大的压力，对吧？” 　　马修皱眉：“你又没吃药。” 　　“为什么要吃药。” 　　吉赛尔伸了个懒腰：“我才是真实的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之前你看到的，不过是复苏后的一种保护性伪装。” 　　“那么，我的男爵大人，你会不会保护我这个被打上印记的可怜女人呢？” 　　马修没有回答。 　　一旁偷看的几人在窃窃私语。 　　帕梅拉低声问管家乌鸦：“吉赛尔这个状态多久了？” 　　“这个……吉赛尔小姐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另一个人格就会出现。” 　　乌鸦斟酌用词，帕梅拉小姐也是小姐，吉赛尔小姐也是小姐，这宅子里谁是最后的女主人还不确定呢。 　　自己这个管家得步步小心。 　　“难怪她白天总是睡觉，原来是精神上有问题。”帕梅拉仿佛看破真相：“她这个状况，不会伤人吧？” 　　“不会，请放心……” 　　罗莉大婶也说：“管家，吉赛尔小姐病了得吃药啊，你要提醒马修大人，那么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姐，这么拖下去以后会越来越严重。” 　　帕梅拉也表示：“确实，像是我的呼吸过敏，必须依靠药物抑制，药不离身。吉赛尔的状况看起来也差不多，万一彻底变成了没法逆转的精神病，马修就麻烦了。” 　　乌鸦仔细琢磨，有点心惊肉跳。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懂帕梅拉说的话。 　　这句话乍听起来是一种善意直接的劝告，但细细品来，就能发现其中的阴阳怪气。 　　言语间揶揄以后吉赛尔小姐可能变成精神病，拖累马修大人。帕梅拉小姐自己就不同了，知道随时吃药，就不会有这些后顾之忧。 　　倒是女仆长罗莉，两位小姐的女主人之争，你凑什么热闹！ 　　乌鸦装作没听懂。 　　马修吩咐：“乌鸦，给吉赛尔上一份意粉。” 　　他如蒙大赦：“是，大人。” 　　“我去。”罗莉大婶主动请缨。 　　“这是主人对我的要求。” 　　乌鸦悍然拒绝，他需要暂时避开帕梅拉小姐，这浓浓暗战的味儿实在让他顶不住。 　　另一端，吉赛尔依旧毫不买账：“抱歉，我不怎么饿，不想吃，虽然意粉味道的确不错。” 　　“放心，我会离开，不会把弓使引到这儿来，你的宝贝庄园也不会被毁。” 　　“至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算承蒙照顾，那么，就此别过，我的男爵大人。” 　　吉赛尔朝他微微躬身，转身就要走，被马修一把抓住手腕。 　　红帆女巫看着对方的脸：“怎么？不让我走吗？” 　　“走可以走，但不是现在，你可是我捕捉‘弓使’的重要诱饵。” 　　吉赛尔听笑了：“马修·俾斯麦，男爵大人，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你要用我来捕捉弓使？” 　　“不错。” 　　“你以为你掌握了剑徒，就能对抗弓使了？”吉赛尔轻笑：“还是你觉得，有必要展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不要误会，吉赛尔是庄园第一位研究员，庄园会保护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至于你。”马修冷冷注视着眼前人：“不过是远古诅咒扭曲吉赛尔意识之后的畸形产物，利用吉赛尔脆弱的时候抢占她的大脑罢了。” 　　“你死了对我倒是好事。” 　　“我只是要确保吉赛尔安全而已。” 　　吉赛尔一愣，继而咯咯大笑：“在你眼里，原来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就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圣女。” 　　“我就是那个蛊惑善良吉赛尔的恶魔，所有恶都是我导致，所有善都是她主导，你居然会这么天真纯情，我真是万万没想到……” 　　马修打断她：“不用狡辩！弓使之所以会对吉赛尔打上‘罪赎纹章’，都是因为你，你才是带来这次灾难的源头！” 　　吉赛尔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翘起腿：“好，好，好，我的男爵大人，原来如此，我不走了，我就呆在庄园里，看着你在庄园的废墟上哭泣的脸，那样子一定很有趣。” 　　马修不置可否：“恐怕会让你失望。” 　　“看来，男爵大人是有充足的自信能够对抗弓使啰？” 　　“当然，当然有！” 　　马修强自镇定。 　　“那就祝男爵大人旗开得胜，我先去休息了，女人不多多睡觉，皮肤可会很差。” 　　目送吉赛尔哒哒哒走上楼，马修这才松了口气。 　　犯病时吉赛尔会表现出很强的逆反心理，你说行，她必定不行，你说不要，她偏要。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家长般的智慧了。 　　所以马修就故意将她数落一番，并且以退为进，怒叱她才是所有灾难的源头。 　　果然，吉赛尔反而不肯走了，并且一副看马修吃瘪的模样。 　　马修当然知道，吉赛尔是人格分裂的状况。不论是逆反小恶魔状态的吉赛尔，还是平时温柔小天使版的吉赛尔，都是她完整人格的体现。只是由于生理改造的排斥反应，造成了这种极端性的撕裂。 　　他看到看戏的吃瓜群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乌鸦你看什么看！还不去添一点木炭！” 　　乌鸦无语，大人这发火真是毫无道理。 　　“帕梅拉你很闲吗？还不去研究鹰铳，我们要面对是使徒级别的敌人，还有坐在这里吃夜宵的时间吗！不要浪费宝贵时间！” 　　女骑士想到要和机密文件中才会出现的使徒对抗，而兴奋不已，顿时跑入实验室捣鼓鹰铳去了。 　　“罗莉大婶，你也是，珀丽都要从窗口摔下去了，那只猫很危险，让她不要和它靠太近！” 　　罗莉大婶有点不懂，女儿不过是和一只猫在玩，虽然它的确很胖，但……只是一只猫。 　　“还有你这，杯子猫，一天没干什么活，吃那么肥做什么！”马修连杯子猫也不放过。 　　杯子猫缩在窗角瑟瑟发抖，不敢反驳。 第130章 战备 　　主宅外的麦田上，剑徒拄剑而立，风从它身上片甲上刮过，发出一阵阵细长的呜呜声。 　　马修手提炼金油灯，走到它旁边。 　　昏黄摇曳的灯火照出剑徒胸甲上那个清晰的“Ω”符号。 　　马修心说果然。 　　弓使的“罪赎纹章”之前有两道光带落在庄园里，一道落在吉赛尔身上，另一道落在了麦田上。 　　那里只有剑徒而已。 　　弓使从冰原的远古石城里出来，追杀目标里就有吉赛尔这个渎神者，以及剑徒这位叛徒。 　　马修知道时间紧迫，他需要尽快让剑徒和血螅都处于最佳的状况下。在他的策略思维里，战斗最重要的就是战备，战斗时的即兴决策当然也很重要，但战备才对战斗结果走向有着最深影响。 　　不难推算，天上的流星就是弓使射出的“罪赎纹章”，也就是说它追踪的个体还有不少，其中一部分是逃出来的低语枝蔓。 　　据吉赛尔所说，弓使处刑渎神者有其严格仪式，标记“罪赎纹章”，当面宣告罪行，最后才是处决。 　　上述过程就注定他不是纯粹以灭口为目的的杀手，必须一个个当面处理，相当于审判官和侩子手一肩挑。 　　这就给了马修缓冲时间。 　　马修准备完毕，他换上了最方便行动的贴身黑色短衣，长皮靴，戴上烟水晶眼镜，将鹰铳用带子系好背在背上，带了剑徒走出庄园大门。 　　月明星稀，庄园外的小径蜿蜒曲折，周围的活尸已经被剑徒尽数处决，马修行走在尸骸之间，四下静籁。 　　走了约三公里，远处传来异常波动。 　　马修看向远方，约莫二十头活尸朝着自己这里冲来，都是非常正常的冰原活尸。 　　它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追逐前方拼命奔跑的男人。他跌跌撞撞，中途好几次要摔，硬是靠自己强悍的身体素质调整重心，继续朝马修方向跑来。 　　俩人眼神接触的一瞬间，马修看到对方嘴唇微张。 　　“跑，危险！” 　　这个男人距马修越来越近，他比马修要高一头，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屎尿恶臭，哪怕逃跑时手里还紧紧握住一根铁镐。 　　“跑！” 　　他朝马修大喊。 　　后方活尸犹如追捕猎物的鬣狗一样，一个个眼睛睁大，嘴巴裂开，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杀戮欲。 　　马修只是站定，静静看着跑向自己的男子，他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一时间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那人跑到马修前面还有两尺处，突然猛地脚下一拧，咬牙握住铁镐，背对马修：“你快跑啊！我先挡一下。” 　　他听到身后人说：“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活尸们恍若野兽一样手脚并用的奔跑姿势，男人反而在绝望之后涌起一股不干的愤怒。 　　“布鲁克，我们在镇上见过面，马修男爵。” 　　布鲁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恐惧中平静下来，他双手握住手里的铁镐：“我原以为能够过来帮你一把，没想到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路上就差点被宰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一路越过这些活尸，来我的庄园，是吗？” 　　“是啊。” 　　布鲁克死死握住铁镐，压低重心，正要和活尸们拼命。 　　有一个人从他身边路过。 　　那是一名穿着古典板甲的剑士，他头戴一顶覆面盔，四肢和躯体完全被银色甲片包裹起来，他拖着一把长柄十字剑，慢慢朝前走着。 　　迎面而来的第一头活尸被他抬手一剑从中间斩为两片，分成左右两半的残体分别滚落在地。 　　剑士横剑，斩飞又一头活尸的脑袋，一拳将一头活尸胸腔彻底砸碎，反手一剑将其斩成两段。 　　他动作从容而熟练，就仿佛这每次出剑都演练过千万次，每一头活尸的动作都被它识破，看起来更像是活尸们争先恐后冲向他的剑刃。 　　布鲁克还没回过神来，地上已经是尸横遍地，板甲剑士拄剑而立，就像是一具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马修走到失神的布鲁克身边，递给他一个水袋：“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看来你听懂了我的话，古惑仔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古惑仔。” 　　布鲁克舔了舔嘴唇，嘴里都是嘴唇开裂带来的血腥味：“是的……大人，我想要过来拼一把，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马修问他。 　　“我想要成为被人尊敬的人，不仅仅是依靠武力让人害怕，我希望能够成为镇长拉格纳那样的人，人们不是因为害怕而敬畏，而是因为敬畏，所以尊重。” 　　马修点点头：“很好，我欣赏有追求的聪明人。庄园现在恰好缺人，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不过这也可能是一个巨大威胁。” 　　“现在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他如实说着：“庄园面临的敌人可不是活尸这种小儿科的东西，而是货真价实的使徒追杀，我能不能活过几天还很难说。你跟着我，就是与使徒为敌，一旦我输了，你必死无疑。” 　　“那么，布鲁克，做出你的选择吧。” 　　满脸污秽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说：“大人，我愿意加入庄园。” 　　“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我很怕死。”布鲁克眼里闪烁着光亮：“但我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机会，成为我想要成为的那种人的机会！” 　　“与其一辈子在阴沟里和老鼠为伍，我宁可赌上性命，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改变命运！” 　　“很好。” 　　马修一笑：“那么从现在开始，布鲁克，你就是俾斯麦庄园的保安队长。我也衷心希望，你能赌赢，获得自己的战利品。” 　　“拿上这个，去庄园，告诉乌鸦，就说我说的，你从现在开始是庄园的保安队长了，洗个澡，吃饱饭，等我回来。” 　　布鲁克接过鹰铳，心里激动难言：“是，大人！” 　　“走吧。” 　　马修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去，拖曳长剑的剑徒在前面开路，活尸们在他们俩面前简直如同纸糊一样，一碰就碎。 　　布鲁克看向前方，庄园的灯光看起来那么柔和温暖，仿佛触手可及的希望。 　　他擦了擦脸上的污痕，紧握鹰铳朝前走去。 第131章 混战 　　太阳从云层里冒了出来。 　　当马修和剑徒抵达冰原镇时，这里正陷入另一场混乱。 　　活尸间爆发了内战，两群不同阵营的活尸互相攻击撕咬，整个镇子的横竖道路都变成了它们厮杀的战场。 　　稍做观察就不难看出，其中一部分活尸有着鲜明的特殊标志，它们身体里会钻出绿色藤条，只要和其他活尸接触，藤条就会黏住对方。 　　活尸很难被普通刀斧伤到，但它们坚硬的皮肤在看似柔软的藤条面前却仿佛不设防，藤条钻入活尸体内像是烧红的铁刀融开黄油一样简单。 　　马修看得清楚，这里就是远古石城那一幕的翻版。 　　低语枝蔓们在这里展开了对活尸群的捕猎。 　　他站在最外围的房顶上观察，让剑徒先保持警戒，如不出预料，这里的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被低语枝蔓寄生的“活尸异种”数量较少，开始还处于下风，不断被活尸们扑倒撕开胸膛，扯断其胸膛里的低语枝蔓。 　　这些貌似柔弱的植物却有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它们犹如绿色的蚯蚓，被扯断捏碎，也有一部分躯体能活下来，扭动着断裂的身体寻找宿主。 　　它们能轻易钻入活尸体身体，很快就感染到下一头活尸。 　　因此局面就变得略显诡异，每一头活尸异种被撕碎，就有另一头活尸异种出现，或是两头，三头。 　　数量上的压倒性优势在低语枝蔓面前并没有实质性意义，低语枝蔓就像是虫群和老鼠，它们强悍的繁殖能力就是最好的利器，总能卷土重来。 　　不具有智力和遏制手段的活尸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场面上已被低语枝蔓主导，一根根枝蔓从活尸嘴里、手臂、胸膛里生长出来，它们涌向四周，展开了对活尸的狩猎，大快朵颐。 　　活尸们就像是扑向火焰的飞蛾，被柔软又灵活的枝蔓卷起刺穿，变成了它们展品架上的战利品，魔术被汲取后的活尸就沦为了干枯的死物。 　　没多久，冰原镇就变成了低语枝蔓的地盘。 　　这些看似无害的藤条爬满了小镇的每一座木屋，每一面石墙，它们附着在石板路上，来去自如，彻底宣告了这里统治者的更迭。 　　将所有活尸都刺穿捕获后，众多藤条开始蜿蜒蛇行，朝着镇子中央、那个十字路口的镇长官邸处聚拢，一具具活尸也被卷起，如货物一样源源不断被送往那里。 　　枝蔓齐聚的中心鼓起一个高约10尺的绿色卵状物，它上面布满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藤条，实质上是低语枝蔓们抱团后的结果，正在朝着下一个阶段进化。 　　它们互相聚合缠绕，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蛇，狰狞的体表有节奏地一涨一缩，跳动有力而迅速。 　　终于，绿卵顶部裂开一道缝，从中钻出一朵带着粘液的巨大花簇，它有强壮坚韧的根茎，花萼直径有8尺，上面长满密密麻麻的粉红色尖锐花瓣，这些花瓣彼此交叠，如同细密鳞片。 　　花蕊中心花柱上托着一个椭圆柱头，柱头顶部裂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竖眼，眼瞳呈绿色环状。 　　它舒张开细密的红色花瓣，每一片锋利的花瓣都拉出带锯齿的细长尾部，拉出一条条弧线在空中盘旋，四处搜寻着猎物。 　　马修眼前浮现出它的数据面板， 　　低语猎手：低语枝蔓聚合体，优秀的狩猎者。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6。 　　增益：猎食。 　　他意识到自己也许小看了低语枝蔓。 　　单独一条低语枝蔓也许仅仅和活尸相仿，充其量算是有天性的克制关系。可数量一上来，它们仿佛就聪明了起来，逃离远古石城，分头利用活尸躯体逃窜，迂回作战，简直深谙游击战精髓。 　　现在一个敌后转进，在冰原镇聚集打掉大量活尸有生力量，以战养战，从而进化为更强大的单位。 　　这些举动明显是具有智力的表现。 　　在人类角度来看，这是一场针对冰原镇的尸潮灾难，可实际上，人类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入战场，纯属被误伤。 　　真正交手的双方是活尸和低语枝蔓，前者占据了绝对数量优势和主动性，后者弱势但有机制压制。 　　不过，结局还未确定，因为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马修抬起头。 　　空中划过一道流星，光带从天而降坠落在低语猎手崭新的躯体上。 　　绿色花萼上被印上一道巨大的“Ω”黑色印记。 　　与此同时，马修耳边听到一个呆板而机械的声音，这声音口中发出不似五大王国任何一个王国的语言，却又让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 　　“我们在天上的神灵，愿人都尊你的名为主，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赦免我们的罪，如同我们赦免了人的恶。” 　　“因为灵格、权能、象征、全是你的意志，直到永恒。” 　　马修屏气凝神，正主来了。 　　一束红光闪过。 　　马修眼前的魔数晶这才发出迟来的闪烁，数字飙升，最终平稳在2500庇。 　　耳边响起噗嗤一声，汁液四溅。 　　低语猎手庞大的体表被贯穿了一个直径20寸的洞，伤口周围焦黄干枯，低语猎手身体扭动，不断有绿色粘液从创口里流出来。 　　马修心里有数。 　　在纯粹破坏性上，弓使的确强于剑徒。 　　接着是第二束红光，第三束红光，第四束……陆续十二此远程攻击射中低语猎手的花萼，将它身上打坑坑洼洼，破烂不堪，粘液流满一地。 　　这十二次攻击都是2500庇的水准。 　　马修大体上对弓使的普通攻击有了一个评估，他拥有远程制造巨大杀伤性贯穿的能力。 　　十二次攻击之后，弓使的影子也逐渐清晰，他跳上一座房屋的屋顶，和低语猎手保持对峙。 　　弓使头戴一顶鹿角掩面盔，身着以铁环制作的贴身锁帷子，手持一柄长约1尺7寸白骨大弓，弓把上搭着一支通体赤红色的光箭。 　　马修注意到，弓使裸露出的脖子和手腕同样被缠满绷带，以黑线缝合。他曾经试过去解开这黑线，却被一种诡异力量阻止，它们就像是和剑徒表面皮肤黏合成了一体。 　　在低语者助力下，马修也看到了弓使的数据评估。 　　* 　　使徒异种：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不详。 　　* 　　这面板看得马修为之一滞。 　　9点魔术，也就是加成系数为9，已经无限接近进阶的边沿。 　　难怪吉赛尔说，弓使拥有七位圣徒中最强的致死属性。 　　马修正要撤退，突然发现低语猎手快速恢复了过来。 　　原本身上被弓使射爆的伤口早就自我黏合，它看起来竟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这和马修记忆里不一样。 　　他记得清楚，在远古石城里，剑徒以2200庇的力量一剑斩杀低语猎手，可弓使射出了12发2500庇的攻击，为什么它还好好的？ 　　马修只能想到，克制低语猎手的可能重点不是数值上，而是需要破除它修复的机制。 　　目前看来，弓使并不如剑徒那样容易克制低语猎手。 　　马修跳下屋顶，继续暗中观察。 第132章 日轮千阳 　　低语猎手张开状似花瓣、实则是爪牙的众多尖头触手，这些带锯齿的细长肢体不断拉伸，变成灵活的飞蛇，纷纷朝弓使飞驰而去。 　　弓使轻盈地在房屋间躲避，不论是奔跑，扭身，还是翻滚，途中都能迅速拉开白骨弓，射出一支支2500庇的箭。 　　箭矢在空中引爆魔术反应，炸碎飞舞而来的众多尖头花瓣。 　　低语猎手那只眼睛牢牢盯着弓使，花萼上的花瓣突然一下子挣脱了后面尾巴的束缚，彻底变成了一条条灵活的个体。 　　这些花瓣拥有三角形尖锐的头部，尾巴是细长的带锯齿长条，它们被某种巨力驱驰，分成不同角度窜向弓使。 　　马修眼前魔数晶的数字也急速跳动：1500，1600，1800……最后稳定在3400庇。 　　弓使脚下站定。 　　它双臂拉开白骨弓，瞄准汹涌而来的花瓣风暴，鹿角盔下的口中低颂：“万物枯萎，金锡罪业之筹！” 　　仿佛魔咒开启了某种封印。 　　刹那间，弓使手里的红光状细箭终于显出其真容。 　　赤红之箭是一根纤细的苍白骨骼，上面缠绕着一圈一圈血色螺纹，箭矢呈三叉戟状，每根戟尖都是一颗尖锐狭长的獠牙。 　　随着弓使声音落下，手指松弦。 　　那支赤红血箭一闪而过，空气被撕裂而发出尖锐凌厉的气爆声。 　　红光直接击穿花瓣群体，将其尽数融化为灰烬，去势不减，直接正中毫无防备的低语猎手母体，把它射爆成无数碎片。 　　前所未有的剧烈魔术反应冲击下，以低语猎手为中心，周围的房屋尽数坍塌成碎片，中心地带更是彻底被夷为平地。 　　就是现在。 　　激发心脏，挤压血液。 　　连接魔术回路。 　　同步意识湍流。 　　启动剑徒。 　　马修控制剑徒持十字剑在房屋上飞奔，冲向弓使。 　　弓使立即发现了他的突袭，一边快速后撤，一边继续张开白骨弓狙击马修。 　　平均2500庇的箭矢又快又狠，每一发都携带着惊人的穿透力，马修尽力躲避，但依旧被好几发擦中身体，从未受损的盔甲上也出现了裂纹和凹陷。 　　被弓使击中时，甲胄体表就会激发回路生成魔术反应，用以抵抗削弱对躯体的实质伤害，变相变成了一种消耗战。 　　他必须近身，这是最佳的机会。 　　决不能让弓使再使出那招“万物枯萎，金锡罪业之筹”。 　　当时马修的魔数晶上，显示的数字是惊人的9000庇！ 　　他一瞬间就果断决定，必须在这里马上动手。 　　如果被弓使缓了过来，以完好状态对庄园发起进攻，马修根本扛不住这一下，整个庄园都会被一瞬间抹去。 　　那不再是战斗，是单方面摧毁。 　　马修扛着对方的箭矢，却很难能够拉近距离，弓使脚下过于灵活，速度比剑徒更快。 　　他心里叫苦，这完全是机体上的压制。 　　哪怕看起来弓使不擅长防御，可凭借优秀的敏捷迅捷，根本让人无法靠近，而且以它那超出剑徒的杀伤力，剑徒的防御根本撑不住多久。 　　马修身上的盔甲已经崩裂了几块，露出里头被绷带包裹起来的躯体，本身也被箭矢攻击受创，他意识湍流已经剧烈波动，血螅发出疯狂刺耳的嘶嚎。 　　闭嘴！ 　　给我所有的力量，不然我们都得死！ 　　马修抓住一个机会将弓使逼到一个死角，一剑刺入他体内，刺完后他才发现捅穿一面石墙，不过是对方留下一道残影。 　　妈的。他心里大骂，这种敏捷……剑徒一个战士根本抓不住。 　　弓使轻巧灵敏的走位，不断弯弓搭箭，射得马修身上伤痕密布。他估摸着，哪怕剑徒具有不俗防御力，但也扛不住这持续地被风筝。 　　眼下马修只能相信，自己的战略是对的！ 　　他咬牙继续冲上去，不断逼迫弓使转身，撤步，付出的代价是身体不断增添新伤，魔术消耗持续。 　　马修的魔术反应完全用在了防御上，根本摸不到对方，被弓使一箭射中膝盖后踉跄从墙上摔下。 　　弓使冷漠地拉开白骨弓，正要继续下一箭。 　　突然，它猛地调转回头，朝身后射出。 　　可还是迟了，箭矢和它身后的东西近距离交锋，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直接将弓使给吹得飞撞到了后面残墙上。 　　那东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绿色脓包，哪怕被再次射爆一个伤口它也疯狂朝前进攻，残破身体里不断有长长的绿色触手钻出来，试图将弓使身体缠住。 　　弓使被压缩挪移空间，顿时变得狼狈起来，还射频率也大大削弱，整个人动作也变得没有了之前那么简洁精准。 　　终于，它被触手们抓住机会，一下子锁住双腿，弓使一时挣脱不能，只能拉开白骨弓对准脓包主体，先将它击杀。 　　马修却已提剑冲了上来。 　　他等的就是这时。 　　回路疯狂加速，最极限的魔术反应在这一刻彻底燃烧。 　　马修不允许血螅有任何拒绝，赌上他现有的极值。 　　魔术反应仿佛撑开了一片奇特的区域，让马修觉得时间变慢了。 　　他脑子里这时格外清醒，身体里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激活，得那冥冥中存在的远古记忆被唤醒，手中锈蚀的十字剑在这一瞬间变得银光熠熠。 　　马修和剑徒刹那间真正融为一体。 　　过往无数战斗和剑术记忆涌入魔术回路，意识湍流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互相联动，那亘古存在，剑士们以勇气和毅力世代相传之物再次现世。 　　“持剑之人，当处烈阳之下，光明磊落，辨清邪佞。” 　　“行正义公正之事，不畏强权，不惧神威。” 　　“此为世代剑士之具现。” 　　“跨山赶海，百刃之首。” 　　马修念出那遥远又熟悉的名字：“日轮千阳。” 　　仿佛是聆听到名字被呼唤，残剑上光芒大盛，发出低低鸣响，附近空气霎时间都扭曲了起来，四周浮现出一名名难辨模样的剑士，各持剑刃，他们是各时代最杰出的剑士，亦是剑术具现之因。 　　马修扬起手中“日轮千阳”，对着面前退无可退的的弓使斩落。 　　磅礴的力量轰击在弓使并不强壮的身体上。 　　此刻马修浑身魔术回路运转达到巅峰阈值，他每一下挥剑都高达4000庇的魔术破坏力。 　　马修一瞬间对弓使连斩三十剑，直接将120000庇魔术储备抽干！ 　　极短时间内就濒临剑徒机体极限、几乎要强制断开同步，他也不得不停下。 　　面前出现了一个布满各种深邃剑痕的深坑，蛛网般的裂纹一直蔓向四面。 　　躺在深坑中央的，是奄奄一息的弓使。 　　他体表锁帷子上遍布破口，浑身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样，还在散发出腾腾热气，唯有手中的白骨弓，还是完好无损。 　　马修再度确认对方的状态。 　　使徒异种【重伤】：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5）。 　　增益：锁定猎物。 　　增益：罪业之箭。 　　低语者补上了对弓使的识别信息，两条特殊增益也被标注出来。 　　马修稍微松了口气。 　　剩下是清理残局。 　　他看向远方，那残破的绿色巨卵还在努力修复自我，只是由于被弓使的“金锡罪业之筹”正中，有一种奇异力量不断在遏制它自愈，并且不断试图将它侵蚀枯萎。 　　马修这才确定，的确是安全了。 第133章 收尾 　　与弓使对战前后不到半小时，但胜负生死悬于一线，战场上种种变化，必须一瞬间做出判断。 　　当马修看到低语猎手出现，就有了一个备用计划：与低语猎手一起狙击弓使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没有想过立即行动，低语者虽和聆听者合作密切，却有不为人知的隐患，马修自从能自保就暂时搁置低语幼体，也是忌惮这一点。 　　对马修来讲，低语者也好，魔灵也好，都不是给自己设定的框架。如果按照低语者本身职能去做，就容易陷入对方的规则和节奏里，那自己必定会失去主动性和掌控权。 　　马修要的是按照自己思路来，不论庄园也好，低语者也好，魔灵亦然。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不可控的因素，免得沦为他人打手。 　　可目睹弓使惊人的破坏力之后，马修立即改变战术，当机立断站出来，马上偷袭弓使。 　　可能找不到比眼前更有利的机会了。 　　有低语猎手挡住弓使第一轮的箭雨，甚至逼出了弓使最强的魔术爆发“金锡罪业之筹”。 　　马修抓住这个空隙不顾一切抢攻。 　　他马上就明白，自己速度根本没法将弓使完全追上，这很大可能是因为剑徒本身并没有恢复到真正巅峰实力，魔术系数上的4点差异是一条巨大鸿沟。 　　不过弓使看起来也和剑徒一样，不怎么正常，只能按照既定的某种驱驰机制行事，如果是货真价实的圣徒，马修估计自己只有逃跑一条路可走。 　　马修抓不住弓使，就一直逼迫它走位，让弓使无暇他顾，给被重伤的低语猎手争取自我修补的时间。 　　低语猎手的智力一点不低，果然不负重望，在关键时刻给予了弓使致命的封锁。 　　马修和低语猎手的配合没有任何沟通前提，但他与剑徒同步后就能感受到，低语猎手具有娴熟聪明的战斗技巧，或许是俩者多年对抗留在魔术回路里的记忆。 　　最后马修终于第一次用出剑徒本身的特殊增益：剑术具现。 　　当重装剑士能和弓箭手近距离肉搏，那么后者纵然有再好的爆发力和精准度，也会陷入绞肉战的泥泞。 　　马修的计划是，哪怕是硬拼消耗，自己也能让魔术消耗巨大的弓使给宕机崩溃。 　　结果上比他想的更好，日轮千阳之剑的连续斩击正面击溃重伤弓使，对方身上的魔术波动微乎其微，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 　　现在问题在于：怎么处置低语猎手。 　　马修走到低语猎手面前。 　　绿卵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从中再次钻出出低语猎手那巨大又危险的花萼，只是花瓣少了许多，稀稀落落的，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 　　花柱上那一只竖瞳也有些睁不开，之前的战斗让它也消耗巨大。 　　马修一看。 　　低语猎手【重伤】：低语枝蔓聚合体，优秀的狩猎者。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6（-2）。 　　增益：猎食。 　　如果需要，马修可以现在就将它彻底从化为废墟的小镇上抹除。 　　但没必要。 　　低语猎手至今为止没有表现出任何主动攻击人类的迹象，它天生与活尸对立，更像是远古石城的对立面。它好好地生长在这，就是一个天然的靶子，可以帮马修转移火力。 　　马修走到它面前。 　　魔术回路里的记忆涌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般，马修想要举起手里的“日轮千阳”，但被他遏制住。 　　低语猎手的花瓣也探了出来，仿佛在警惕。 　　“合作愉快。” 　　马修伸出被银甲包裹严实的手臂，张开手指。 　　对方一愣，慢慢也钻出一根花瓣，和他手指碰了碰。 　　“那么你在这里慢慢恢复，祝你好运，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罢，马修扛起毫无反抗之力的弓使正要离开。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被人摆弄，于是手持十字剑跳上房屋，几步感到，俯瞰身体所在的地方。 　　下面围着马修身体的一群人脸色煞白。 　　当头的一人体态肥硕，穿着软甲，脸上全是紧张，汗水从额头上不断渗了下来，他双手握住一把长剑，但小臂都在发抖。 　　老熟人了，正是冰原队长卢卡斯。 　　卢卡斯身后是他的跟班杰佛里，杰佛里扶着双眼紧闭的马修本体，旁边还有好几个手持镐头外厉内荏的矿工。 　　马修好笑又好气，不过他不方便说话，索性断开了和剑徒的同步。 　　于是一直昏迷不醒的马修·俾斯麦就缓缓睁开眼。 　　“卢卡斯队长？杰佛里副队长？” 　　卢卡斯身体僵直，根本没法回答马修。 　　眼前银甲武士携带的压迫感强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不止卢卡斯，在场其他矿工都没区别，一个个嘴唇绷紧，眼里里只有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们靠近小镇，发现活尸突然消失无踪，还以为是巫师军团援军抵达，结果进来一看，就发现了镇中心巨大的诡异绿球长出花瓣，露出竖瞳。 　　卢卡斯赶紧带人躲到了还算完好的石墙后。 　　接下来鹿角箭手、巨大魔花和银甲武士之间疯狂混战打得小镇变成废墟，卢卡斯等人只能东躲西藏，眼看着一座座房屋被溅射出的魔术之力崩碎坍塌，拼命迂回避让。 　　他们想偷偷退出去，却发现了躺在某个空屋里的马修，卢卡斯怎么都叫不醒他，但马修有气，还活着，于是卢卡斯带上马修准备撤退。 　　谁料到被最终赢家的银甲武士发现。 　　马修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对他们的恐惧心理倒是清楚，于是笑着说：“大家不要害怕，这是我高价从地精那里购买的炼金傀儡。” 　　“你们看，我还可以让它给你们打招呼。” 　　剑徒单手扶胸，微微颔首。 　　卢卡斯等人这才放下心来，一个个脸色舒缓。 　　“马修，你这一具炼金傀儡也太可怕了，我以前见过巫术的力量，也没有这么巨大的，怕是不便宜吧？” 　　卢卡斯得知是马修的炼金傀儡，顿时胆子大了起来，绕着剑徒看了一圈。其他人也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一具炼金装置，镇上人也没有见过炼金傀儡，对马修的说也没有质疑。 　　毕竟，炼金傀儡就是炼金术师招牌，能够对抗魔物也是理所当然。 　　马修转而问：“卢卡斯队长，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一言难尽……我和拉格纳有了分歧，他要坚持守在矿坑里等待王国援军，我觉得过于凶险。” 　　卢卡斯一脸苦涩：“不是我不相信拉格纳，只是矿区那种地方，就是一个无处可逃的死胡同。四周都是高山，一旦活尸攻入没人能活。” 　　“还有一点是有些人已经开始不对劲……” 　　卢卡斯虽然只是稍微带了一句，没有明说，但马修已经懂了。 　　“你是说，那些新来的矿工可能发生暴乱？” 　　“唉，秩序正常时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大不了打打架骂几句，现在人手薄弱，而且没有了规矩约束，恐惧下人做出什么事儿都不意外……” 　　卢卡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只能带着她们出来闯一闯，比起在那里让命运落在别人手里要好。” 　　马修对这个中年大叔更加高看了一眼：“卢卡斯队长的想法的确很有前瞻。” 　　卢卡斯搓着手，一脸赔笑：“马修，你看，你有炼金傀儡这种强力装置，安全无虞，能不能让我们去庄园暂住？” 　　“当然可以。” 　　马修点头：“不过，进入庄园就要按照俾斯麦庄园的规矩，希望诸位谨记。” 　　经常去那的女工们立刻表态。 　　“当然了，男爵大人。” 　　“我们一定按照庄园的规矩，马修大人。” 　　“我们只是在那里躲一躲，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 　　马修微微一笑：“庄园还有不少活儿需要人来干，诸位来恰好能帮庄园干一点活儿，作为回报，庄园会给诸位提供一日三餐。” 　　逃难的一行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第134章 入伙 　　乌鸦看向手中怀表，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这是他导师制作的高精度机械怀表，对应日照和星辰计算时间。 　　哪怕一百年过去，怀表计时依旧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误差，这样的计时工具每个地精学者都会购置一个，不论多贵，都得买。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 　　地精管家悬着的心也七上八下。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种不详之感。 　　他身份特殊，本身也是活尸之躯，加上马修的控尸“契约”，马修的状况良好与否他都有微妙的感应。 　　眼下大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刚才从天边又划过了几道流星，和此前飞入吉赛尔小姐身体的一模一样，都是拖曳着猩红尾巴。 　　不少人都将流星看成是吉兆，但稍微懂一点天文学的学者都无法苟同，流星是天外力量失衡后坠落的陨石，它们在降落过程中经常会引起骚乱和损伤。甚至一些地方的魔术反应都会被其牵引而紊乱，带来难以估算的麻烦。 　　他完整旁听了吉赛尔和马修的对话，对庄园的命运更加忧虑。 　　吉赛尔小姐从不夸大其词，哪怕她有时候会从温和亲切调换成刻薄逆反，但她始终不曾虚张声势过。 　　如果这次的敌人是一名使徒，乌鸦虽然坚信马修大人必定有应对手段，但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背后的古神。 　　每一名使徒身后都是一尊古神，使徒不过是古神意志的执行者罢了，万一马修大人早早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古神发生了不愉快…… 　　他不敢想。 　　作为一名地精学者，对古神绝不陌生，地精的历史和古神有着无法拆分的关系。 　　原本地精们生存在大海之上的另一片广袤大陆上，面积虽然比不上罗斯特大陆，但也远比如今五大王国任何一个王国更辽阔。 　　400年前，当时地精一族最为伟大的学者、先知、启蒙者、杰出工程师比罗布·风暴带领顶尖地精学者们，发起了一项隐秘研究。 　　使徒本身是古神意志的显现，也是古神的仆人和行走人世的眼眸。 　　但使徒身上也有众多疑点，他们大多时候呈现出非人类状态，冷酷呆板，对人类本身的灾难大多毫无兴趣。 　　根据比罗布·风暴的研究，大多使徒出现另有目的，并非是被虔诚的信徒们以象征之物祈求帮助驱逐邪魔而出来。 　　他捕获了一具使徒，通过研究使徒破译出了某位古神的秘密。 　　比罗布·风暴将这一研究成果对内部宣布，引起了轩然大波。 　　同一天，地精大陆头顶的天空被染成血红色，太阳也被黑氤遮蔽，空中嗡嗡作响，海浪不止，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地精们搬出了他们所有武器和机械装置，试图对抗这一场天灾。 　　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彻底打消他们抵抗的欲望。 　　那颗火球就像是一枚从天穹坠落的太阳，烧穿云层，遮天蔽日，以不容置疑的力量撞击在地精大陆，导致整个陆地四分五裂，沉没了绝大多数的土地。 　　从此以后，地精失去了自己本来拥有的大片优渥土地，只能在一些尚未沉没的残存岛屿上生存重建。 　　这些零零碎碎的岛屿也就是后来的“新宝岛”。 　　故而，比罗布·风暴也变成了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天灾未现之前，比罗布以其不可思议的天才头脑引发了工程革命，让地精从冷兵器时代直接迈步进入了机械和钢铁的世界。 　　他制造钟表，设计工具与模具，建立工程师和商人的完整培养体系，对地精整个族群影响深远。 　　可同时，他过于激进和大胆的研究最终导致万物主宰怒火焚烧，几乎毁掉了地精种族。 　　这位毁誉参半的天才学者也被称之为“天灾贤者”，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如出一辙：一半天使，一半恶魔，但毫无疑问，天赋异禀，超越时代。 　　也是地精大陆沉海的同一年，罗斯特大陆上，都灵帝国名存实亡，神殿彻底由盛转衰。 　　两者到底有无关联，依旧没有学者得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观点。 　　乌鸦记得天灾贤者留给后人的两句箴言。 　　——古神并非无所不能，我虽然失败了，但总会有后来者揭开它们的真实面目。 　　——但尚未有足够能力之前，还请保持耐心，以我的失败作为前车之鉴。 　　脑子里的思维不断发散，乌鸦看着椅子上的杯子猫：“大人会不会有麻烦？” 　　杯子猫在他脑子里说：“不会，那可是连邪恶的远古魔灵都能驯服的可怕大人，使徒虽然的确比大多魔灵更强，不过最终赢家会是大人。” 　　“不，我不是说使徒，而是使徒后面的那位……” 　　杯子猫舔了舔爪子：“这就超出我的认知了，总之，吃好睡好，反正我们也什么都干不了。” 　　这时候女仆长罗莉大婶拉开大嗓门：“管家，现在要不要上餐？” 　　“大人还没回来，先不要着急。” 　　“不过帕梅拉小姐说她饿得厉害，让我先给她盛上一份。” 　　乌鸦说：“那我去送吧。” 　　他恰好有想打听的事。 　　敲了敲实验室的门，里面传来帕梅拉干脆的声音：“进来。” 　　地精管家将装了热腾腾意粉的餐盘放在桌上：“帕梅拉小姐，你要的加餐来了，请享用。” 　　帕梅拉放下手里捣鼓的蛇炮，取下鸟嘴面具，扭了扭脖子，站起来坐到桌子边。 　　“马修还没有回来吗？” 　　“大人还没有。” 　　她用叉子卷起一卷意粉吸入嘴里，含糊不清问：“他去干什么了，一去都差不多一天一夜了。” 　　“大人有他的考虑，应该很快就会返回。” 　　乌鸦正要旁敲侧击问她会不会永久住在庄园里，这点对他这个管家很重要，某种程度来说，比起使徒来袭也不遑多让。一位女主人只是多一个伺候的人，两位女主人，那就是两个暗战的死敌，乌鸦得最好准备。 　　外面传来小姑娘珀丽稚嫩的声音：“管家叔叔，管家叔叔！有人来了！” 　　乌鸦一凛，快步走向门口。 　　珀丽没有说是大人回来，那说明是外来人，这时候外人来访，很可能是敌非友。 　　门被罗莉大婶高大的身体堵住。 　　女仆长充满气势地说：“我记得你，布鲁克，镇上游手好闲的男人里，你最喜欢找人打架，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 　　小姑娘珀丽躲在母亲身后，眼睛偷偷看着门口人。 　　“我……我是马修大人同意来庄园的，马修大人任命我为庄园的保安队长，这把武器就是证明！” 　　说话的人浑身沾满秽物，散发出一股屎尿混合泔水味道，光是闻到都让人胃里发酸，想要干呕。 　　他身材高大，脖子上还依稀看得到蛇纹，手中拿着一把系了带子的鹰铳。 　　“你肯定是把大人的鹰铳给偷走了！你这家伙好大的胆子，你到底对大人做了什么！” 　　女仆长挥舞手中的擀面杖，一点不怵面前比她更加壮硕魁梧的男子。 　　“我没有，我没有！” 　　布鲁克脸上都要哭出来了：“大人说‘告诉乌鸦，就说我说的，你从现在开始是庄园的保安队长了，洗个澡，吃饱饭，等我回来’。” 　　乌鸦制止了要用擀面杖殴打他的罗莉大婶：“这的确是大人的说话方式。” 　　“我一句话没有说谎！” 　　布鲁克将手里的鹰铳递过来：“我怎么可能伤到马修大人，他有那么强的保镖，活尸根本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乌鸦上下看了他一眼：“既然是大人的命令，进来吧，先用水洗个澡。然后来会议厅。” 第135章 凯旋 　　一桶水从头上淋下，冲走最后的污痕和不安。 　　布鲁克用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捋了捋，热水让他冰冷的四肢都活了过来，大脑也不再那么僵硬。 　　他用旁边木架上的干毛巾擦干身体，穿上管家乌鸦给的一件新衣服。这原本是马修的旧蓝衬衫，在马修身上比较宽大，套在布鲁克身体上就十分修身，显出他线条极好的肌肉。 　　走出盥洗室，布鲁克一路沿走廊转角，来到灯火通明的会议厅。 　　见他清理完毕，厅内的管家乌鸦朝他微微点头。 　　罗莉大婶看他的眼神依旧警惕，连带她女儿珀丽也躲得远远的。 　　布鲁克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自己刚到冰原镇时，天天带着一群混混和本地人打架，倒也不是没事惹事，是为了立威，避免被地头蛇随便欺负。 　　在本地人眼中，他这样坐过牢爱斗殴的外地男人，自然不受欢迎。 　　他也只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罗莉大婶哼了一声，珀丽倒是也对他笑了一下。 　　接着布鲁克小心翼翼打量屋里的其他人。 　　黑长条石桌边坐了一位面容娇嫩的女士，她看起来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栗色头发被盘在脑后呈丸子状，眉毛拧着，似乎在烦恼。 　　她手指旋转着一根炭笔，丝毫不顾手指上被炭灰染黑，双眼盯着面前纸张上的火铳样图。 　　布鲁克请教管家：“那位女士是？” 　　“这是帕梅拉小姐。” 　　“帕梅拉骑士？” 　　布鲁克有点懵。他记忆中的圣光骑士帕梅拉是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怪力女人，走哪儿都背着武器匣，没人敢惹她，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她拔出背上的蛇炮怼到脸上。 　　万万没想到那张古怪面具下，居然是一个长相如此清纯的小姐。 　　帕梅拉发现自己被注视，扭头看来。 　　布鲁克赶紧装作在看一侧的墙上。 　　墙上挂了一副画框，内部嵌了一张有几分滑稽的抽象画。 　　画的主角是两头青面獠牙的活尸，俩人一前一后在掐一个男人脖子，男人被掐得舌头拉得老长。下面提了这幅画的名字：《正义必胜》。 　　布鲁克想要开个玩笑拉近距离：“管家，这应该是小姑娘珀丽画的吧，看起来真童趣。” 　　乌鸦管家眼神不善：“这是大人画的。” 　　布鲁克赶紧改口：“不愧是马修大人，作画的风格都那么与众不同。” 　　“大人不喜欢有人评价他画得不好。” 　　乌鸦低声说：“你懂我的意思吧？如果你不想要被大人种在土里当肥料，以后注意一点，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布鲁克后背一凉：“是，是，我明白了，管家先生。” 　　“好了，大人既然已经把你纳入庄园，我给你介绍一下现在庄园里每一个人的基本情况。” 　　地精管家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水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首先是帕梅拉小姐，她是大人好友，也是庄园的贵客，和大人一起研究巫术武器，不能怠慢。” 　　“是。” 　　布鲁克一副我懂的眼神。 　　贵族的好友，从来都是情人的隐晦代指。 　　见他并不木讷，乌鸦稍微放心，指向一旁拖地的罗莉大婶：“这位是女仆长罗莉女士，旁边是她的女儿珀丽，你们认识，就不必多说。只是目前庄园人手有限，罗莉女仆长不得不一个人做女仆的活儿。” 　　“这是杯子猫。” 　　乌鸦指向趴在窗台的白色肥猫：“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它却也是庄园的一份子，能够监控庄园外的状况，享有和庄园里普通雇员一样的待遇。说起来，以后你们可能还会多多合作。” 　　杯子猫扭过头，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摇动着尾巴。 　　“区区在下是大人的管家，称呼我管家或者乌鸦都可以。” 　　地精管家略显自谦地说道：“庄园里一切事物都以大人为主，不过大人日常繁忙，需要将时间投入到更多的重要事上。我们这些人就是替大人管理和照顾庄园的，请务必明白这一点。” 　　布鲁克点点头。 　　这时候，会议厅外响起哒哒哒的下楼身，走下来一位穿着宽大僧侣袍红发女士，她用绿色的眼眸好奇地看了布鲁克一眼，然后目光转向管家。 　　“管家先生，马修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乌鸦指向旁边：“但大人将布鲁克先生带入了庄园，从今天起，布鲁克先生就是庄园的保安队长了。” 　　她也笑着打招呼：“噢，你好，布鲁克先生。” 　　布鲁克慌忙应答：“您好。” 　　她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我睡得有点久了，脑子有点迷迷糊糊，还请见谅。” 　　说着她就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翻看手里的学术报纸《魔术》。 　　地精管家压低嗓音：“这位是吉赛尔小姐，她是一名女巫，同样是马修大人的好友，也是庄园里的研究员。” 　　“不过由于吉赛尔小姐的特殊体质，白天大多时间会休息，夜晚才会醒来，不用在意，习惯就好。” 　　布鲁克暗暗记在心里。 　　帕梅拉突然放下炭笔，看向对面的吉赛尔：“马修是不是去找那个弓使了？” 　　“我不知道。” 　　吉赛尔放下报纸：“可‘罪赎纹章’是在我身上，马修应该在庄园等弓使才对。” 　　“他拿走了鹰铳。”帕梅拉微微蹙眉，双手抱胸：“可他根本不需要鹰铳来，活尸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我实在想不到拿武器的理由。除非是去狙击弓使。” 　　布鲁克举起手小声说：“大人把鹰铳给我做信物了。” 　　没人理他。 　　“太奇怪了。” 　　帕梅拉有些焦躁：“那家伙做事有时候经常超出常理，万一他真去找弓使也不是不可能。他很在乎这座庄园，不想要弓使过来破坏这里。” 　　吉赛尔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还是坚信：“马修做事总是筹备缜密，没有把握前不会打草惊蛇。” 　　她记得清楚。 　　对付格雷戈里一役里，马修几乎全程潜伏暗中，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直到对方露出破绽的一瞬间，立即给予雷霆一击，不给格雷戈里任何缓冲机会，层层压迫，令格雷戈里不得不疲于应对。 　　吉赛尔这么想倒是没错。 　　真实情况是，马修没有其他选择。对马修来说，能直接A过去，谁想要费尽脑汁去用上各种要素填补实力的不足…… 　　“马修大人回来啦。” 　　窗口的小姑娘珀丽喊出声。 　　乌鸦抓起一盏油灯，推开门率先出去迎接。 　　马修的确出现在宅子外，他身旁还跟了一大群人，数量约莫五十六人，里头人大多乌鸦都认识，正是镇上那些被庄园雇佣收割麦穗、磨麦子的女工。 　　站在马修身侧的是卫兵队长卢卡斯，后面一点的是卢卡斯副手杰佛里。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乌鸦松了口气。 　　马修摘下黑礼帽：“你安置一下她们，今晚就在宅子里挤一挤，明天安排到外面的民房里吧，周围活尸已经被清理干净，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吉赛尔也走出来，低垂着脑袋，有些沮丧：“马修，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 　　马修笑笑：“不过以后记得按时吃药，不要又像这回这么忘了。说起来，要不是你这么一闹，可能我还守在庄园里，接下来可能就要倒大霉。” 　　他拍了下手掌。 　　剑徒扛着弓使从人群里走出来，它身上铠甲多处龟裂破开，伤痕累累，却更显得豪迈而威武。 　　看着头戴鹿角盔的敌人被它控制得动弹不得，吉赛尔翡翠色的眼睛睁得老大：“这……这是弓使？” 　　“如假包换。” 　　帕梅拉闻声冲了出来：“你把使徒也绑了回来？快，让我看看！” 　　女骑士一脸兴奋地打量着剑徒肩上的弓使，就像是老农看着自己田地里的幼苗：“这家伙就是使徒……它死了吗？” 　　“没有，只是重伤而已，接下来需要把它好好调教，庄园里正缺一个远程的攻击手，倒是可以好好给它做做思想工作。” 　　马修对自己的计划没有掩饰。 　　三人旁若无人地聊着。 　　乌鸦心里佩服，不愧是大人，出手就抓回来一名使徒，这就是远古魔王的实力，哪怕古神也得掂量一下。 　　布鲁克却是听得心神剧震。 　　他生在王都奥拉尔贫民窟，见识不是冰原镇居民可比。 　　使徒那可是古神活的代言人……每一名使徒的名字都足以震慑一方，连五大王国都不得不同意它们行走布道，它们哪怕遇到国王也不必行礼，所到之处，不得阻碍。 　　原来大人离开庄园，是去抓使徒了……慢着！使徒就像是麻雀和鱼一样，说抓就抓的吗？ 　　布鲁克有点错乱。 　　无知者无畏，镇上难民们完全不懂，也就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为能到温暖宅子里休息而高兴，一个个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第136章 外援 　　“吉赛尔，帕梅拉，你们俩来楼上一趟，我有一些事需要和你们单独商量。乌鸦，安置大伙儿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管家领命和卢卡斯队长商洽去了。 　　马修脱下外套拎在手上，率先上楼。 　　他推开自己卧室，拧开炼金油灯，让两位女研究员进来之后，反手关上门。 　　“坐。” 　　马修打开窗户，外面冷风吹进来，让他脑子能保持清醒。 　　等她们各自找了椅子坐下，马修解开两颗衬衫扣子：“今天原本我带着剑徒是要去康复性战斗，目标就是冰原镇的活尸，路上遇到了布鲁克，不过这一点不重要。” 　　“接下来当我抵达冰原镇时，发现局势比我想的要复杂……” 　　对昨日的遭遇和战斗进行简明扼要的复述后，马修说：“现在有两件事需要你们俩分别去做，不过这其实是同一件事，所以也需要你们互相之间配合。” 　　吉赛尔猜：“弓使？” 　　帕梅拉也毫不犹豫地说：“你肯定是让我来研究什么武器。” 　　“不错，你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马修先是看向吉赛尔：“虽然弓使被剑徒重创，但也仅仅是暂时失去反抗的能力。正常来讲，魔术回路没有被毁，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它体内的魔术反应堆就能不断收集外界的游离能量，利用四元素模型充能。这点没错吧？” 　　“的确。” 　　吉赛尔略微思索：“魔灵大多都这样，通常来说，使徒比起普通魔灵更强，不论是魔术反应还是魔术回路应该都更加复杂完整。不过恢复快慢还得看魔术回路属于哪一种类型。” 　　“嗯，所以我需要你想法遏制住它恢复的势头。” 　　马修比划着剪刀的手势：“不论是暂时阻断魔术回路，还是用什么装置，必须让它处于瘫痪状态，不能对庄园造成威胁。这是起码的第一步。吉赛尔，可以做到吗？” 　　红发女巫点点头：“没问题，归根结底，使徒也是依靠魔术反应和魔术回路行动的个体，弓使看起来和剑徒一样，失去了自我，躯体被改造利用。那么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稍微修改魔术回路是可以做到。” 　　马修又看向旁边的帕梅拉：“帕梅拉，第二步得靠你的本事了。我需要你制作一种巫术武器，供给弓使装备。不需要考虑精度问题，但火力和射程要够强，暂定以蛇炮为原型，有没有疑问？” 　　“有！” 　　比起温柔状态的女巫，女骑士更有主见和尖锐，当即驳斥马修提的需求：“从专业来说，如果没有精度，那射程和火力再强也无法击中目标，这种武器根本毫无意义！” 　　“还有一点，射程和火力无法兼顾，你也知道，爆发出的火力强弱核心在魔术反应堆和材质承受能力，射程则是对精度要求很高。” 　　“我一个个答复。” 　　马修抬起一根手指，对女骑士说：“首先得说一声抱歉，我没有先给你解释清楚弓使和剑徒本身原理。” 　　“它们其实在很多年前已经死了，或者说相当于死了。剩余包含魔术回路和反应堆的完整躯壳，被人改造后放置在远古石城里，变成了那里的守卫者。” 　　“即是说，它们本身是一种人形兵器而已。” 　　帕梅拉反应了过来：“人形兵器？你是说，它们就和炼金傀儡差不多吗？” 　　“原理上类似，不过强度上会超出炼金傀儡许多。” 　　马修随口说：“按照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的定义，超过1000庇的魔术反应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巫师重炮是禁止无证买卖和随意使用的。这一点我应该没说错。” 　　他从帕梅拉这收集了好几期的《奥秘》，上面就有关于巫术武器的描述和定义，也给马修恶补了一下各种常识。 　　“这么说吧，按照《奥秘》上的报道，最新的炼金堡垒‘黎明号’配置6门800庇巫师重炮，2门1200庇的大规模杀伤性重炮，已经算得上是当世最强的炼金战具。” 　　“但是，剑徒的近战挥剑攻击平均都在3200庇的魔术值上。” 　　3200庇！ 　　帕梅拉只觉得嘴里发干，这种量级的魔术反应，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卡尔马王国边陲小镇上。 　　“弓使的远程射击，每一发也在2500庇左右，射程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以我目测，有效射程不会短于300尺。” 　　马修抬起第二根手指说：“弓使有一个特性，叫做‘锁定猎物’，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罪赎纹章’，通过标记目标，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就能精准击中目标。” 　　“300尺外的2500庇狙杀……你真的没有夸大吗？” 　　帕梅拉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因为兴奋而两颊微微泛红：“你没有骗我？真的？” 　　“我骗你有任何好处吗？” 　　马修也理解。 　　以罗斯特大陆的既有武器制作水准，因工具精度太低，巫术武器大多射程近得离谱，造价又昂贵。哪怕是巫师重炮也是依靠密集发射进行范围轰炸，从而弥补精度不足的缺陷。 　　“300尺，2500庇的狙击……” 　　帕梅拉喃喃自语着，突然回过神来：“不对，既然它本身就能射那么远，为什么还需要我制作巫术武器？蛇炮也好鹰铳也好，根本不可能达到那么远的射程。” 　　“说来你也许不信，不过事实上，就是巫术武器会比它的弓更强，杀伤力更大。” 　　马修在纸上写下弓使的数据板。 　　吉赛尔看呆了:“魔术9……这……马修你是怎么赢的它？” 　　“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一点点运气。” 　　马修转而对一脸不解的帕梅拉说：“你还不太懂这个数据的含义，不过你只需要知道，魔术9，就代表了本身机体的魔术增幅系数就行。” 　　“以你研制的蛇炮举例来说，原本蛇炮的火力为有效射程内平均300庇，在弓使9点魔术系数增幅下，就是2700庇。明白了吗？” 　　帕梅拉怀疑自己听错，她捏着马修写上文字的纸，又仔细看了一遍。 　　* 　　使徒异种【重伤】：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5）。 　　增益：锁定猎物。 　　增益：罪业之箭。 　　* 　　“9倍增幅，9被增幅……” 　　帕梅拉口里自言自语：“难怪魔灵那么难缠，自身魔术机制就是一件特殊武器，不论数值和机制都很优秀。” 　　她和马修呆在一起时间稍长，也被马修影响，学会了他的不少新词。 　　“对。” 　　马修见她理解了，又在纸上演算一个简单的计算题。 　　2500/9=278。 　　“简单倒推计算，弓使使用白骨弓时，自身魔术反应的基本常数为278。可以看做，它原本的魔术值也就是278庇，但因为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的种种复杂作用，即乘以魔术系数9，最终魔术反应效果会非常惊人。” 　　“再说一句，剑徒的基本常数是320庇，同样有效。” 　　“好，这个交给我了！我先去看看剑徒和弓使的身体尺寸！” 　　帕梅拉抓起演算稿纸，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吉赛尔看了一眼被门外：“万一她测试失败，可能会很失望。” 　　“任何尝试都是有风险的。” 　　马修摊手说：“不过这个推论目前看来具有很大可能性，不试一试就太可惜了。” 　　吉赛尔感叹：“你总是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思路。” 　　“吉赛尔，关于七圣徒的事，你还记得哪些，记得的情报都告诉我，免得又弄得猝不及防。” 　　随着红发女巫认真回忆，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继而下意识双手抱头，蜷缩身体。 　　马修立即让她打住。 　　“……我实在不记得，只有剑徒的呼喊，弓使的‘罪赎纹章’才能触发记忆……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事，不要强迫自己。”马修轻拍她后背：“短时间内，远古石城应该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吉赛尔揉着还有发疼的脑袋：“真的？” 　　“当然，令弓使失联的罪魁祸首在冰原镇上，和俾斯麦庄园毫无关系。” 　　马修理所当然地说。 　　他遥祝低语猎手好运。 第137章 新的秩序 　　不论前一天发生了什么，太阳总是照常升起。 　　晨曦微光降临在庄园，给剑徒破损卷皱的甲片镀上一层银光，它手拄十字剑，静静伫立在麦田里，就像是一座记录骑士余晖的雕塑。 　　干活儿的人们总忍不住去看它，眼神里或是敬畏或是好奇，但同样的，都会觉着安心。 　　炼金武士就站在那里，冷酷地沉默着，它就像是守在羊群边的牧羊犬，守卫着这片获得新生的土地。 　　它不会疲倦，不知恐惧，为庄园而战，不懂退缩。 　　这样完美又强大的战士，给人以踏实安全的保障。 　　更何况，他们亲眼看着，这位炼金武士是如何在小镇上与巨型花怪和鹿角杀手生死斗，打得小镇几乎夷为平地。那场面，但凡见过都毕生难忘。 　　在这场超出理解的厮杀中，活尸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仅仅充当那头花怪狩猎的粮食。 　　太阳给人希望，武士给人信心。 　　女工们很快找到了昔日的感觉，手上清理麦田，彼此之间也聊起天来。 　　“好在跟着卢卡斯队长一起来庄园，我当时就觉得，还是这里安全，男爵大人总有办法。” 　　“我也这么想，那时候就是想，如果能到庄园，就不用挨饿了。” 　　“昨天的面条可真好吃，矿区的面糊完全没得比。” 　　“昨晚睡觉才暖和呢，我原本睡在大厅角落，没有带被子，以为会冷得睡不着，结果暖烘烘的……问了罗莉大姐，她说桌椅都是暖石做的，所以可以让屋子一直保持温度。” 　　“原来是这样，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自从活尸第一次袭击镇子，我就天天提心吊胆的。还是庄园里好，大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有本事。” 　　“也不知道矿区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些家伙死了才好！有天我睡得好好的，有个男人半夜偷偷摸过来，想要把我往里拖，我拼命喊叫他才跑了。不止我，好几个人都遇到了这事，拉格纳镇长也找不出人来……继续呆在那里才是最危险。” 　　“你这么一说，我有天晚上也看到几个男人在洞口走来走去，眼神怪怪的，好在那天我跑到隔壁姐姐那睡了……” 　　相比对庄园各种活儿都很熟练的女工，跟来的为数不多的男人们都有点局促紧张，不过他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儿，不算复杂。 　　乌鸦对这几个人说：“你们把活尸的尸体用推车送到庄园的农田边界上去，在那里深埋，这些天你们就做这件事。不过不用担心，庄园的保安队长布鲁克会跟着你们一起，不用害怕有活尸再来。” 　　男人们不由看向布鲁克——这位以前可是镇上有名的混混头，干架闹事总有他。 　　后来他莫名其妙就改了性子，每天老老实实在矿区挖矿，平时也安静踏实了下来，也不再赤裸上身在街上耀武扬威。 　　原来是跟了马修大人，难怪有了这么大变化。 　　“我一定会全力保障大家的安全。” 　　手握鹰铳的布鲁克满怀信心。 　　布鲁克爱惜地抚摸着手中的巫术武器，他在奥拉尔时从一些大人物嘴里听过“巫术火铳”，知道那是巫师制作的利器，一般平民看都不要想看到。 　　这样一柄巫术武器就被大人直接交付给自己，让他分外激动。 　　前些天他向帕梅拉骑士请教了武器的使用方法。 　　那位忙于画图的女骑士被打断研究，很不高兴，但她还是指导他进行了练习。 　　这柄名为“鹰铳”的武器竟是马修大人和帕梅拉骑士共同制作的新式巫术武器，自己是当世第三个使用者。 　　鹰铳使用需要装填子弹，拉开拉栓，填入一枚麻布子弹，拉上拉栓，瞄准目标，扣下扳机，枪口就能喷射出一发子弹。 　　近距离下，连坚硬的花岗岩都会被一枪击碎。 　　布鲁克从帕梅拉那拿到了12枚麻布子弹，装在腰间布袋里，他系着鹰铳带子，持枪跟随运送的队伍，警惕地观察左右。 　　庄园建在平顶山上，地势高，附近状况几乎尽收眼底，如有人或是活尸，根本藏不住。 　　更不用说，他身边还有帮手“红巾军”。 　　布鲁克看向左右，9名头缠红布手持刀斧的活尸跟在后面，不同于那些袭击庄园和小镇的活尸，这9头活尸被马修大人以特殊药物控制，临时用来充当庄园守卫。 　　开头马修说给他派几个手下，结果是一群活尸，让布鲁克很是忐忑。 　　“只有我能控制它们，我给它们设定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哪怕遇到什么麻烦也能替你挡一挡，你好方便逃回来。” 　　回想起马修大人的特别关照，布鲁克更觉自己被看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有一种特殊魔性，他瘦弱的躯体和古怪的黑色头发有一种迷惑性，藏在他躯壳里是某种可怕又强大的东西，那是布鲁克无法理解、但又深感敬畏的某种力量。 　　眼下庄园人手紧缺，正是好好表现自己的时候。 　　他不再胡思乱想，专注地观察周围环境，随时准备预警。 　　…… 　　庄园会议厅里，马修正在阅读往期的《奥秘》报纸。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看向趴在窗口的杯子猫：“布鲁克那边正常吗？” 　　杯子猫回答：“大人，一切正常。” 　　虽然杯子猫既不能打也不能抗，也没法促进作物生长，不过它是一名称职又隐蔽的哨兵。 　　这只猫看似趴着发呆，或者慢悠悠走来走去，实质上却在其他个体上“投影”，观察庄园附近的状况。 　　现在它就投影在一名活尸红巾军身上，通过它的躯体环视四周，同时也在考察布鲁克这人是否可靠。 　　马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候在一旁的管家：“我记得你说，拉穆尔申请了一间民房酿酒？” 　　“是的，大人。” 　　乌鸦翻开自己的日志记录簿，扶了扶黑水晶眼镜：“拉穆尔先生从小镇撤离时带了一罐他酿制的‘蓝色日出’，已经初步证实，寒辣蓼的确就是蓝色日出的核心原材料。所以他需要一间专门的房子去制作这种美酒。” 　　“好，给他一间房。” 　　马修稍微一想：“以目前几十个人的人数来说，庄园里粮食充裕，你控制配给小麦的量，最近波折很多，大家也需要美酒来释放压力。” 　　“是的，大人。”地精管家补充说：“第二轮播种的小麦已经初见成效，按照上一次经验，这次的小麦大概两周后就能分批次收获。恰好能够卡在冬季的节点上，庄园里食物储备就可以马上补上。” 　　“嗯，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件事，卢卡斯队长求见。” 　　“让他来吧。” 　　马修大概能猜到卢卡斯的打算。 第138章 达成共识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走入会议厅。 　　卢卡斯没穿皮甲，只着一件羊皮外套，露出白衬衫包裹的圆滚身体，他挺着肚子，笑呵呵地说：“马修大人，打扰你正事了。” 　　“太客气了，卢卡斯队长，请坐，叫我马修就行。” 　　“那可不行。” 　　卢卡斯摆了摆手：“在镇上可以这么称呼，因为那时候，你是冰原镇的马修，不过在这俾斯麦庄园里，你是男爵大人，是这里的主人。身份上不一样，不能冒犯威信。” 　　马修得承认，这个中年人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除去不擅长本职工作的战斗之外，卢卡斯十分万金油。 　　“卢卡斯队长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卢卡斯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腿上，说道：“马修大人，不知道你对矿区的那些人怎么看？” 　　来了。 　　马修不动神色：“哦？卢卡斯队长是想要将矿区的逃难者也带过来吗？” 　　“不，当然不是。”卢卡斯慌忙摇头：“恰恰相反，我来就是希望马修大人不要考虑主动去将那些人带过来。” 　　中年人叹了口气：“里面也有我认识的一些朋友，拉格纳一个很有责任心的镇长……但是，对俾斯麦庄园来说，这些人不能来。” 　　马修看向他：“但闻其详。” 　　卢卡斯嘴唇动了动，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平时不曾有的智慧。 　　“首先，拉格纳拥有极高威信，一旦他来到庄园，很可能以王国官员的身份暂时将庄园接管，或者部分划分出来管辖。到时候必定会发生冲突，不论如何，都对庄园是一个很大的内耗。” 　　“留守矿区的几乎都是新来的矿工，这些家伙来自王国境内各监狱，本身就不好约束，突然多出两三百号这种刺头，庄园里只会麻烦不断。” 　　“而且就我看到的来说，庄园里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不论是播种小麦还是维持磨坊，眼下人力已经足够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我希望大人能在这件事上千万慎重。” 　　卢卡斯言语真诚，马修也投桃报李。 　　“卢卡斯队长，很高兴你能站在庄园的角度考虑这些问题，你的担忧很有道理。” 　　“不过结论不对。” 　　马修十指交错：“矿区那些人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哪怕人数不少，真要在我的庄园里惹事，就是庄园的敌人，我不会留情。” 　　卢卡斯这才想到，外面那尊神像一样的炼金武士还站着，有它在，庄园里就稳如泰山。 　　倒不是卢卡斯思维错误，只是他习惯以过去的经验考虑时下问题，潜意识里很难接受一个事实：庄园可怖的武力面前，人数已经没什么意义——至少这些人不行。 　　“你不必担心这件事。” 　　马修换了一个话题：“卢卡斯队长，有没有兴趣来庄园里做事？” 　　“这不太好吧……我毕竟是王国任命的军官，按照规矩，王国军人不能在外任职。” 　　卢卡斯一脸为难。 　　“我给你一年薪水200枚金币，担任俾斯麦庄园的对外大使，享受庄园里一切日常福利，只要在任职，你的安全也受到庄园庇佑。” 　　“成交。” 　　中年人立即变脸。 　　马修哭笑不得：“卢卡斯大使，你多少再装做样子推辞一下，表表对王国的忠心也好。” 　　卢卡斯咧嘴一笑：“大人做事风格干脆利落，我这个雇员当然得按照大人的规矩来。” 　　“……那说正事。” 　　马修收起笑容：“之所以招你进庄园，就是为了处理一些庄园对外事务，不论是这些女工是否直接雇佣为庄园工人，还是以后对外交涉，乌鸦一个人太忙，需要帮手。” 　　“是，大人。”卢卡斯心领神会，位置摆得十分端正：“我一定好好协助管家先生。” 　　马修抛出第一个问题：“那么，卢卡斯大使，外面的女工你怎么看？是直接雇佣还是怎么处置？” 　　“大人，我听说佣兵里有一种老兵制度。” 　　佣兵是五大王国都有的特殊职业，他们内部有层级分明的结构。 　　但凡大型佣兵团都有相应的“老兵制度”，简单来说，就是设立“辅兵——新兵——老兵”的三层结构。 　　任何加入佣兵团的成员，首先都会得到一个“辅兵”身份。说是辅兵，其实就是打杂的，干的活儿从清洗衣服、用具到演武陪练，佣兵团提供日常食宿。 　　除去一部分表现优异或者有特殊贡献者，大多辅兵都得在佣兵团打杂1到2年，才能被认可为新兵。 　　成为新兵后，开始每月都有薪水，从此就是佣兵团的正式成员，也开始按照安排参与各种任务。 　　新兵期一般是3到5年不等，如果在此期间没有犯下大错，就会被晋升为老兵。 　　老兵薪水高于新兵，并且享有每次任务的佣金分成，若是伤残或阵亡，家人也会得到佣兵团的抚恤金。 　　卡尔马王国盛产佣兵，“老兵制度”也是源自这里，最初目的也简单，保证加入的战士满足忍耐、忠诚、坚持的可贵品质。 　　辅兵能够筛掉耐不住性子的人，新兵则是表现能力和忠诚的时候，老兵才是共享佣兵团财富和荣誉的阶段。 　　“……我建议，不如参考老兵制度设立三个阶梯，比如说零工、雇工、长工……这样也让他们有了一个期盼，也能淘汰其中不合适的人，让庄园的秩序更加稳固。” 　　马修这回真的是有点另眼相待：“可以啊，卢卡斯，没看出，你原本是当官吏的材料，怎么跑去军队了呢？” 　　中年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大人，要在卡尔马王国，或者说所有王国里成为官吏都是很不容易的事。要么是毕业于皇家学院之类的知名学院，要么本身是贵族，或者花一笔不菲的举荐费，让权贵推荐。” 　　“我是屠夫的儿子，光是这个出身就几乎不可能成为官吏，所以只能进入军队里当兵。”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庄园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卢卡斯当即表忠心：“属下一定贯彻大人的每一个命令，确保准时高效！” 　　“不过……那个，大人，我能不能把杰佛里也调过来？” 　　马修乐了：“行啊，还没开始干活，就已经拉拢亲信立山头了。” 　　“大人误会了！” 　　卢卡斯吓得脸都白了：“杰佛里人非常机敏，他擅长交谈，很容易就会取得陌生人信任……” 　　“开个玩笑而已，他愿意的话，就继续当你副手吧。雇佣工人的制度方面，我觉得可以，具体你和乌鸦去商量。去吧。” 　　卢卡斯匆匆去找地精管家商议。 　　马修翻出一张纸，决定画一副画。 第139章 太阳骑士 　　马修坐在屋子里，画了整整一天，三易其稿，不断揣摩透视和勾勒，终于出炉了一张满意的新画。 　　“乌鸦，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会议厅墙上。” 　　如此吩咐下去，他就去查看帕梅拉和吉赛尔的进度了。 　　地精管家见主人离开，这才小心翼翼观摩。 　　画风依旧很马修·俾斯麦，笔触扭曲狂放，色泽阴郁，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远古时代的妖异怪谈。 　　这张画纸上，一名头戴鹿角盔的战士不幸被擒，手脚都被绿色的粘稠触手锁住，导致动弹不得，手里长弓也无法拉开。 　　鹿角战士对面，站着一名面容模糊的男子，他浑身都以凌乱的线条涂黑，看起来恍若凶灵。黑影人用十字长剑刺穿鹿角战士胸膛，仿佛在进行某种邪恶血祭仪式。 　　下面写了画的名字《太阳骑士》。 　　乌鸦左看右看，这张画都和太阳毫无关系，更像是太阳所象征光芒的反义词——至暗时刻。 　　天空中的云低沉而暗哑，酝酿着一场悬而不决的风暴，地面上都是被毁掉的残垣断壁，荒芜沙砾。 　　被怪物困住、孤立无援的绝望战士。 　　以及藏在黑暗中，冷漠邪恶的侩子手。 　　乌鸦打了个寒颤。 　　不对，不对。 　　画上被困住的明明就是使徒弓使。 　　那么手持十字剑的人就是大人麾下的剑徒。 　　太阳，太阳在哪？ 　　乌鸦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太阳。 　　原来在十字剑的剑柄上，那是剑徒以前名字“落日武士”的印记，正是太阳的模样，虽然小，但的确要素契合。 　　乌鸦心里感叹，不管大人怎么样收买人心，内心的魔王真容始终是难以隐藏的，他的魔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这一天，会议厅的墙壁上又挂上了一副新的马修手迹《太阳骑士》。 　　与旁边的《正义必胜》同样，《太阳骑士》延续了一贯抽象阴暗、线条扭曲的冷酷怪诞，在角色描绘上模糊了双方的立场概念，自成风格，难以模仿。 　　庄园的雇员们都纷纷驻足，开始议论庄园主大人的新作，各有解读，此不赘述。 　　…… 　　马修先是去地下室找帕梅拉。 　　一打开大门，就能听到里头回荡的叮叮当当敲打声，地下室阴森湿润，却完全无法阻止帕梅拉改造武器的热情。 　　她佩戴鸟头面具，系了一条厚麻布围裙，戴了灰色手套，正挥动铁锤在铁砧上锤打一方铜锭。 　　见马修进来，帕梅拉放下锤子：“你怎么下来了？” 　　“看看你这里的进度。” 　　帕梅拉拍掉围裙上的金属屑末：“这才几天，蛇炮这种口径的武器，光是制作炮管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加上里面的魔术回路十分精密，还得需要让吉赛尔来重新描刻。” 　　“我和吉赛尔商量过，她复刻里面的魔术回路也需要至少五天时间，前后测试加起来，时间不会短于两个月。” 　　马修说：“不着急，慢工出细活。有不够的材料告诉我，我再去想办法。” 　　“还真有不够的材料。” 　　帕梅拉指着角落所剩不多的铁锭：“铁不够用，因为制作炮膛需要铜铁熔炼，炉子我可以用石头和黏土在外面搭起来，但铁损耗会很大，这里工具有限。你最好给我弄两百公斤的铁来。” 　　马修点点头：“我会去矿区一趟，我听说那里有一个简易冶炼炉，会制作一些粗铁胚，这点数量应该是够的。” 　　“对，那里储备绝对足够，你多运回来一些。” 　　帕梅拉想了想：“我还计划着多做几把鹰铳，有吉赛尔的刻画魔术回路，哪怕没有巫术火铳原型，我也能想办法手工打磨。” 　　“庄园守卫力量不够，虽然剑徒的确强得离谱，但它必须守在庄园上，外围土地要种植小麦和其他作物，边境铺开，就需要更分散的警戒力量。” 　　她这句话说中了马修的担忧。 　　庄园主宅因为目标很小，有剑徒在可以保证一般情况无忧，但外面广袤的农田上还有庄园的雇工们在劳作，他们才是最需要保护的人。 　　“你可以先选一部分人来担任警戒，等更多的鹰铳制作出来，他们配上就会安全有保障了。” 　　马修突然想到：“活尸拿着鹰铳行不行？” 　　“你疯了？”帕梅拉撩起鸟嘴面具，擦了把脸上的汗：“你虽然能够控制它们，但怎么保证它们准确射击？” 　　“不需要准确。” 　　马修从旁边桌上找了一张纸，又问吉赛尔要了炭笔，在纸上画了一排小人，每个人手持一根长枪状物。 　　“你看，只需要它们排列好阵型，朝着敌人的方向齐射，然后装弹，继续射击，就行了。” 　　帕梅拉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手：“你的意思是，将它们变成长枪加长的枪兵？” 　　“它们本来就可以是火枪兵。” 　　马修越想越觉得有戏。 　　线列阵战术风靡17、18世纪的欧洲，但被现代人开玩笑说是排队枪毙战法，比谁先扛不住士兵损耗。 　　但在那个时代，线列阵战术却是最先进的。关键在于，这种排成一条长线射击的战法有极高的纪律性，成本低廉，对士兵要求很低。 　　不用射击很准，也不用身体强壮，只需要听指挥官命令，站成一列射击就能击溃敌人的步兵。 　　活尸充当线列阵火枪兵有两个先天优势。 　　一是它们不怕死，抗击打能力强，几乎不会溃逃，折损率比人类低很多，除非被彻底爆头才算减员。 　　二是它们从不疲劳，可以没日没夜地巡逻，由于靠近寂静之墙的缘故，还可以随时补充兵员。 　　马修给帕梅拉详细讲述线列阵火枪兵的作用和方式。 　　行家一听就懂，帕梅拉立即意识到，这种战术乍听起来很愚蠢，但有效简单。 　　“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帕梅拉皱眉：“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你越带越偏了，原本是想要制作更大口径的巫术武器，结果现在怎么连武器都不用碰，变成了工具控制武器，远远看着就行了。” 　　马修笑了：“这才是我追求的武器。不用敌人面对面，敌人根本就走不到我们面前，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能看见他们，我们想打就打，他们还不了手，能做到这些才是真正的好武器。” 　　帕梅拉有点茫然若失：“你说得有道理，那的确是完美压制的表现……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在眼前爆炸的感觉，那才是巫术武器应该有的暴力美学。” 　　“蛇炮给弓使装上后，你就能看到破坏性武器被使徒增幅之后的效果了，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 　　帕梅拉点点头。 　　马修在武器上的眼光，她从没怀疑过。 第140章 坟冢之花 　　入夜后天上飘着雪花，整个世界都变得缥缈朦胧。 　　一辆马车咕噜咕噜行驶在看不见的小路上。 　　原本应该是马的位置被两个形态古怪的人代替，他们头系红巾，各自拖着一根马车拉杆，不知疲倦地朝前奔跑。 　　稍微靠近就能看出，这两人皮肤呈青灰色，僵硬的面部毫无表情，惨白的眼睛里只有一点黑星。 　　活尸拉车，一路穿过干燥灰白的冻土平原和枯树嶙峋的丘陵，周围零散的野生活尸偶尔也会朝飞驰而过的马车张望，而后又继续漫无目标地四处游曳。 　　马车内壁固定了一盏炼金油灯，马修和吉赛尔正在饮茶聊天。 　　“乌鸦管家真是厉害，改造后的马车一点都不晃了。”吉赛尔呷了一口茶，哈出一口热气。 　　马修回答说：“他的本职是工程师，需要把他解脱出来，做更多擅长的机械改造和工程方面的事。” 　　一直以来马车抖动剧烈的问题总算得到初步解决，要不是乌鸦无意中说自己尝试加固和增加了缓震机械结构，马修都差点忘了这个管家原本也是一位学者。 　　坐在马车前方，原本属于车夫的座驾上，是正襟危坐的剑徒。它背负十字剑，肩背挺直，雪花已经在它肩铠上积了一小滩白色。 　　马修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带上剑徒，求一个稳。 　　“弓使的魔术回路是彻底关闭了？是怎么做到的？” 　　哪怕得到了吉赛尔的确认，马修还是有些好奇。 　　“这个就涉及巫师的基础，魔术回路其实是长期魔术反应形成流向之后产生的通道，或者说是一种轨迹规律。” 　　吉赛尔比划手指，尽量选用简单的词汇陈述：“常规上当然不可能阻断，因为哪怕强行截断，它们的流向也不会停止，会慢慢变成另外的轨迹，就像是水流一样，纯粹的堵是很低效而且危险的。” 　　“所以，这时候只需要植入一小段魔术回路，让整个运转轨迹稍作改变，然后利用这一段魔术回路产生作用。比如说，我用魔狼皮上的魔术回路连入弓使，然后让整个魔术反应的能量流变得非常缓慢，你看，这样就达到目的了。” 　　马修一听，这不就是基本的电路概念吗？ 　　并联串联，通过连接电阻和电容等各种组件，改变特定的电压电流，再对外输出。 　　没想在罗斯特大陆上，这些物理学知识居然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 　　马修放下陶杯：“弓使直接放在地下室，和帕梅拉在一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红发女巫表示绝无问题。 　　说起来，这也是帕梅拉自己要求，她需要近距离观察比对，才能根据弓使躯体尺寸制作适合它装配的蛇炮。 　　马修给她描述了弓使的远程杀伤和自带锁定目标的能力，帕梅拉就非常眼馋弓使，恨不得马上让弓使拿上蛇炮大杀四方看看。 　　可现实是骨感的，光是打磨炮膛就让帕梅拉吃够苦头。 　　她的蛇炮是先做出图纸交给秘银工坊，用专门的炉子和熟练的工匠打造，最后她在这个雏形基础上进行调整改造。 　　改装和完全手工打造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费时费力很多，而且帕梅拉只有一个人，什么都得自己来。她每天就连吃东西都在地下室，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帕梅拉专注于手工制作新蛇炮。 　　活尸马车突然变得颠簸了不少，正朝着高处跑去。 　　马修撩开布帘，看到前方有一条清晰山道，边沿还用绳子和石柱做了护栏，防止有人不慎掉落山崖。 　　稍停马车，马修提了炼金油灯下车，仔细查看周围状况。 　　山道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过，地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碎石头，不少都泛着红黄色，是赤铁矿和黄铜矿。山路陡峭，马车来去运送时，这些矿石难免会从车上抖落一二。 　　地面上也被用石板进行了人为加固，哪怕如此也因为常年被重物碾压而出现了众多裂纹。 　　马修更加确定，前面就会通往露天矿区。 　　活尸马车降速后继续往前，大概十分钟后，肉眼可见斜下方的露天矿坑。 　　矿区平坦的中部被清理出地约有二十亩，边沿有一座座堆得极高的碎石土壤小丘。四面与山接壤处布满大小不一的矿洞，还有零零散散的马车靠在矿洞边，不过马匹都已经不翼而飞。 　　进入矿区主道，马修就发现到处都是被掀倒的木刺拒马，地上躺着很多尸体，大多都是人类的，被啃得难辨容貌，也有极少数被砍掉脑袋的活尸。 　　不少灰老鼠趴在尸体上啃咬撕扯，马修的马车也无法让它们停下进食。 　　矿区弥漫着尸体特有的腐败恶臭。 　　马修停下马车，下车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血液早已干涸，活尸攻入这里应该是几天前的事了。 　　他还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躺在地上的人类尸体不少都被用衣服捆住手脚，仿佛是引颈就戮等活尸来杀一般。 　　往里走，开始出现大片大片堆叠整齐的人类尸体，粗略数来都有一两百具，不过这些尸体都十分完整，身上有明显被利器斩伤、钝器击打的痕迹。 　　据此，马修在脑里还原出一副荒唐情景。 　　矿区里先是发生了暴乱，人们疯狂地互相厮杀，仿佛要通过这种办法来缓解恐惧。 　　结果活尸来袭时，这儿剩下的人也被一个个撕碎。 　　“谁在那里？” 　　吉赛尔扬起手里的油灯，照向一旁的砂石堆。 　　石碓边站着一个女人，她身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头发盘在脑后，缠了一朵白花饰，眼睛盯着石碓。惹人注意的是，她肩上趴着一只小小的花栗鼠。 　　听到声音后，她这才缓缓转过脸。 　　“好久不见，马修，还有这位吉赛尔小姐，你和画像上的模样一模一样，同雪莱夫人有一样的漂亮红发。” 　　吉赛尔身体僵住：“秘法会。” 　　马修也朝对方打招呼：“潘妮老板。” 　　他拍了拍吉赛尔紧张的手腕：“潘妮老板目前不算是敌人，不用担心。” 　　“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呢？” 　　潘妮看了眼四周：“还用说吗？所有人都在这了，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给拉格收尸而已。” 　　马修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挂了一枚铁铭。 　　卡尔马人传统，死者铁铭由家人亲友继承。 　　马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烂俗的事故而已。” 　　潘妮有些疲倦地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我能去你的庄园住一阵吗？我们的协议长期有效。路上，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当然。”马修点头：“不过我们需要先收集一些粗铁胚。” 　　“那个多得是，就在角落，你能拿多少拿多少。” 　　潘妮回过头，走到那小小的土堆边，对那已不在的故人念着卡尔马人悼词： 　　“生活如梭子。” 　　“人生如朝露。” 　　“我们终将再次重逢，在那遥远的未来。” 　　“我们记得彼此的名字，即是我们穿过生死的信念。” 　　“安息吧，拉格纳，如果有缘，下辈子见。” 　　她将一朵用布折成的花放在坟冢上。 第141章 身份切换 　　活尸拉车调转方向后再次启程，后面多了一具装满粗铁胚的车体。一头活尸对应一辆车，变成了单人拉车模式，速度也慢了下来。 　　外面北风萧萧，车内依旧温暖明亮。 　　马修将自己的羊毛毯递给新上的乘客。 　　潘妮说了声谢谢。 　　吉赛尔也用茶壶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手捧茶杯，潘妮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你们这么对待一个敌人，以后我都不好对你们下手了，哎呀，一杯茶一辆车就收买了我，还真是划算。” 　　马修说：“我们不是敌人，至少在这里不是。” 　　“当然了，和你为敌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格雷戈里就是前车之鉴，不是吗？” 　　潘妮喝了一口热茶，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翘起黑裙下的长腿，将毛毯搭住膝盖：“那天小镇上，我也看到了哦。” 　　“那天？” 　　“就是你和那位鹿角魔灵战斗的模样，你指挥剑士把它重伤后俘虏了，那种破坏城市级别的战斗，完全不应该发生在冰原镇这种小地方。” 　　潘妮一脸唏嘘：“难怪你根本就不怎么担心秘法会。还堂而皇之来找我摊牌谈判，估计那名剑士当时就在屋外埋伏，如果我拒绝合作，大概他就会冲进来将我灭口……” 　　“果然，看起来最和善的家伙下手最狠。”她若有所指：“就和在矿区一样。” 　　马修静静在听。 　　潘妮摸了摸怀里的花栗鼠，开口说道：“镇上人撤退到了矿区，按照拉格纳的布置，那地方易守难攻，只需要卡住要道就能够保持以多攻少，活尸没那么容易进来。” 　　“他说得没错，但他忘了一点，这些人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甚至算不上什么良好公民，不过是一群恰好获得自由的罪犯。” 　　她手指停下对宠物的抚摸。 　　“卢卡斯看得很准，所以他走了……他应该找到你了吧？那家伙可不像是会随便去送死的人。” 　　“拉格纳这方面实在不够敏锐，或者说，他对自己掌控局势能力过于自负了。这里不是军队。” 　　潘妮看着茶杯上缓缓升起的热气：“卢卡斯前脚一走，当夜就开始内讧，拉格纳被偷袭绑了起来，矿区里彻底乱套，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伙。” 　　“这些人划分地盘，争夺食物，都想别人去送死。” 　　“他们互相火并争夺武器和食物，不听话的人被绑住手脚丢到外面挡活尸，不过拉格纳是名义上的镇长，领头的需要他亲口承认自己的地位。” 　　“拉格纳不肯。” 　　“他死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说到这里，女人沉默了。 　　马车里只听到外面车轮滚过地面产生的声音，以及风吹刮擦缝隙发出的呼啸。 　　吉赛尔小声问：“然后，活尸就攻进来了吗？” 　　潘妮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着：“拉格纳被他们吊了起来，脖子拉得老长，他手脚都被绳子绑住，死前他还在说，让他们不要乱，一定要统一团结，守住路口，等待王国救援。” 　　“他们根本不想听他说了什么，用切肉的刀子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到处都是，他们哈哈大笑。” 　　潘妮眼神有些哀伤：“这种人我见过很多，他们只是想要找个理由杀人而已，不为了什么，杀人让他们觉得自己强大而无所畏惧。” 　　“以前有很多次，拉格纳都身陷险境，他总能脱困，所以让他很有自信，也给人信心，但幸运不会一直陪着。” 　　“总会有一段时间，坏运气无处不在。” 　　潘妮看向马修：“你有特别倒霉的时候吗？” 　　“有。” 　　马修回答：“我有几次都差点死了，所以我现在特别珍惜活着的状态，不会贸然去冒险，安心经营庄园。” 　　“的确，你像是这样的人，稳站稳打，步步为营。” 　　潘妮笑容里掺杂着落寞，让她显得很孤单：“如果拉格纳和你一样的话，就能够避开这些显而易见的陷阱。” 　　她这时候才看向旁边的红发女巫：“吉赛尔小姐，你问我，活尸攻进来了吗，我现在回答，没有。” 　　吉赛尔一愣，提醒说：“可是矿区里明明到处都是死人，被啃咬过的人类尸体……还有活尸的尸体。” 　　“哦，那个不过是一个小小花招。” 　　潘妮露出一个妩媚又危险的笑容：“矿区总计286个人，都是我杀的，替拉格纳陪葬。” 　　吉赛尔翡翠色的眼睛陡然睁大。 　　“杀了他们之后，我抓了几头活尸进来，让它们破坏了大量尸体后，再把它们也灭口，这样，活尸闯入矿区导致聚居点被毁的事故就完整了。” 　　她看向一脸平静的马修：“制造事故和处理痕迹方面我是专业的，如果有类似的业务，也可以找我。” 　　马修点点头。 　　“下面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 　　潘妮坐直身体：“我叫潘妮，秘法会干事，原本负责冰原镇的情报收集，清理痕迹。” 　　“这一段时间会在庄园里稍作打扰，还请两位多多关照，暂时对我身份保密。” 　　马修想了想：“你处理了矿区的现场，是不是意味着，援军很快就会抵达？” 　　换而言之，潘妮伪造矿区的真实情况，为了避免王国军队过来发现端倪。 　　“原本埃里克城的援军应该两天前就能到矿区，不过现在看来，短时间是不可能过来的。” 　　潘妮说：“从埃里克城方向过来需要通过坠星山脉，周围都是难以攀爬的笔直峭壁，之前那里坍塌导致道路被彻底堵死。我去勘查过，现状比想的还要严峻。” 　　“那一带的火山彻底爆发，岩浆喷射，大量尘埃上涌漂浮，人根本都没法靠近。” 　　“如果借不到地精的浮空艇，我想，他们最大的可能选择是，放弃冰原镇这几百个人，否则付出的代价太大。” 　　潘妮言语冷酷而理智：“只需要等岩浆凝固，尘埃落定，迟早能够再次通行，这里真正的核心就是矿区而已。铁矿谁也搬不走，始终在那。” 　　马修揉着太阳穴。 　　这条新情报得好好利用，庄园内可能也需要调整。 　　他又问：“对吉赛尔的事，秘法会是什么态度？” 　　“格雷戈里的汇报被你们截断，相当于吉赛尔依旧处于‘失踪’状态，到目前为止，她只是执行任务时失联。” 　　“只是由于雪莱夫人的要求，组织让我也注意寻找吉赛尔小姐的行踪，如果有任何情报，第一时间回报。” 　　潘妮好奇地看着吉赛尔：“吉赛尔小姐，你真的是雪莱家族的继承人吗？” 　　“不是。”吉赛尔回答果断：“我和雪莱家族是仇人。” 　　“原来如此。” 　　潘妮点到即止：“不过雪莱夫人是秘法骑士团团长，哪怕在秘法会也有很大影响力，还请行事小心。” 　　“谢谢提醒。” 　　潘妮这才看向马修：“怎么样？庄园主大人，对我的开诚布公还算满意吗？” 　　马修伸出右手：“欢迎暂时加入俾斯麦庄园。” 　　潘妮抬手和他握了握：“预祝相处愉快。” 第142章 新式取暖 　　以冰原镇居民撤往矿区做为时间起点，活尸肆虐已经过了一个月，漫长又危险的冬季正式来临。 　　坠星山脉以北完全沦为活尸王国，活尸出没的地方动物绝迹，唯有少数极为陡峭难以攀爬的山峰上还有一些幸存。 　　然而就在这样恶劣的大环境下，俾斯麦庄园内一切运转却有条不紊，蒸蒸日上。 　　成片的农田被种上小麦，寒风吹得麦浪不断朝着远处扩散出去，此外从冰原上移植过来的寒辣蓼、冰萝和叶状地衣也长势良好，100亩的土地都被利用了起来，作物们在寒冷天气里依旧野蛮生长。 　　大多女工在开垦土地，扩大农庄边际，一片片土壤被铲子翻起、被犁得松软，小麦种子被她们丢入泥土中。 　　一部分女工则是担负起寻找新物种的任务，她们留意附近各种植株，收集起来交给管家乌鸦，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此前就有一个女工索伊因为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豆荚，而直接被提拔为长工。 　　按俾斯麦庄园的雇佣制度，从低到高分成零工、雇工和长工三个级别。 　　现在几乎所有工人都是零工。 　　零工按照每月计算工钱，随时可能解雇，没有任何保障。 　　两年后零工就能申请成为雇工，这时庄园会和工人签订一纸契约，上面表面雇佣年限，并且每年收入是多少。 　　再上一级的是长工，也就是所谓的“长期庄园佣工”。 　　乌鸦管家解释说，长工就是理论上只要没有犯错，就不会被解雇的工人，庄园会一直给予工作和薪水。长工因为已经是庄园的可靠成员，也会享有一部分工作盈利后的分成。 　　“永不解雇”、“盈利分成”这两个词让所有工人都热情大增。 　　谁都不傻，庄园里的良好运转大伙儿都瞧在眼里。 　　眼睁睁看着庄园里小麦仿佛被施加了巫术一样，生长速度奇快，外界的活尸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庄园的农田也一点点稳步扩张。 　　一旦王国援军来到，重新打通北境和埃里克城的通道，光是小麦，以及那些美味精致的面条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 　　想到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人人都干劲十足，甚至不少人半夜都偷偷出去寻找植物，为的就是避开激烈竞争，一个个想要复制索伊的经历，一步三级跳成长工。 　　为此还被保安队长布鲁克严重警告——禁止独自深入没有安防力量的区域。 　　另一边，男人们在加班加点修房屋，倒也不需要多么漂亮，按庄园主大人的要求，这种被称之为雇员宿舍的房屋只需要能够放下四张床，一个火炉，一张桌子就行。以后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拓展出更多的房间。 　　庄园里粮食储备充足，但宿舍的防寒过冬依旧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重大挑战。 　　围绕这个问题，庄园内部在夜里展开了一场会议。 　　庄园的核心成员在黑色长石桌两旁落座，中间主人位置是马修专属。 　　站在马修旁边的管家乌鸦理了理嗓子，参看手中记事簿：“庄园冬季取暖会议现在正式开始，参会人员有——” 　　“研究员，吉赛尔小姐。” 　　吉赛尔放下手里的大部头书，颔首示意。 　　“圣光骑士，帕梅拉小姐。” 　　帕梅拉打了个哈欠，最近因为昼夜颠倒加上睡眠很少，她满脑子都是蛇炮和鹰铳的事，这时候睡眼惺忪，头发也有点炸毛。 　　“女仆长，罗莉女士。” 　　罗莉大婶正襟危坐，目光左右偷瞄，她特地洗了头，生怕被人看到自己不得体的模样。 　　“保安队长，布鲁克。” 　　布鲁克挺起胸，眼下他已经洗掉了之前的流里流气，看起来沉稳可靠，这也是责任和荣誉感带来的气质蜕变。 　　“庄园对外大使，卢卡斯。” 　　卢卡斯笑呵呵对众人打了个招呼。 　　“以及，特邀顾问潘妮小姐。” 　　潘妮也微微一笑。 　　马修发话：“那就按顺序，从吉赛尔开始。” 　　红发女巫将手放在书封上，开口说：“我和乌鸦管家合作，已经摸索出能产生制暖效果的魔术回路，优点是能够对每间房屋覆盖一座壁炉，缺点是需要耗费一些铁，因为要在地上制作传输回路，最便宜的方式就是用铁。需要在地上用铁条布线，一路引入每一间房屋里。” 　　“铁储备是够的，我也用不了多少，但我有一个问题。” 　　帕梅拉强忍困意：“魔术回路能做，魔术反应堆怎么解决呢？” 　　“这个……” 　　吉赛尔看了马修一眼。 　　马修咳嗽一声：“魔术反应堆不用担心，已经测试过，毫无问题。不过就是需要帕梅拉你配合一下。” 　　“我有什么问题，肯定是配合的。” 　　女骑士揉了揉眼皮：“我没问题了。你们继续。” 　　马修看向下一位发言者：“罗莉女仆长，你怎么看？” 　　“我没什么想法。”罗莉大婶不是第一次参会了，已经放松了很多：“以前在冰原镇上，过冬也冷，不过更多还是饿，冬天最厉害那几个月，人都没法出屋。” 　　“能吃饱，我觉得就不会太冷，实在不行可以和以前一样，喝点酒，就不怕冷了。” 　　马修看向下一个人：“布鲁克，你呢？” 　　布鲁克深吸一口气：“大人，我提议，由我带队，回镇上回收柴火和木炭。” 　　“冰原镇虽然被毁，但是木材和木炭这样的东西不可能消失不见，木屋本身就是燃烧材料，只要能够将它们收集起来，庄园不到70人，这个冬天肯定是毫无问题。” 　　马修嗯了一声：“值得考虑，下一个。卢卡斯大使？” 　　“我赞同吉赛尔小姐的方案。” 　　卢卡斯一开口就知道是老人精了，旗帜鲜明。 　　这位前军官解释说：“冰原镇的状况诸位应该都知道，每个冬天都很难熬，木柴越来越难收集，需要跑到很远的雪山上捡树枝。不过随着大量树木被砍光，现在附近都找不到能取暖的木头，完全靠商队的木炭。” 　　“镇上都知道，取暖问题已经没办法用木头解决，只是没办法而已。现在吉赛尔小姐有一个持续可用的方案，通过魔术反应来解决供暖，我相信巫师的判断，我也觉得这是很好的改变机会。” 　　马修总觉得，这个中年人似乎听到什么风声。 　　不过不该啊，知情者就自己、吉赛尔、乌鸦还有另一个人，难道这就是卢卡斯独有的站队天赋？ 　　马修看向最后一个人：“潘妮小姐，你呢？” 　　“我？” 　　潘妮摆摆手：“我没有任何意见，不用管我，只是有点在意吉赛尔小姐说的那种取暖装置，真想看一看。” 　　马修看向身边的红发女巫：“诸位，今天正是要给大家展示一下新式暖炉。吉赛尔，带路。” 　　吉赛尔拎起炼金油灯：“请大家跟我来。” 第143章 改造工程 　　毗邻主宅不到五百尺处就是庄园的宿舍区，坐落着新修建完毕的十间木屋，这是男人们白天抢修赶工出来的屋子，材料以泥土和石头为主，看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简陋而粗糙。 　　与之不同，对面的五间民房外表打破得平整而细致，石砖之间严丝合缝，光是外表就能看出经过了精心构图设计，充满几何美感，比起一些大城市的宅邸也毫不逊色。。 　　很难让人想到，使用同样的材料，仅仅凭借设计和用料细节就能产生如此天差地别。这当然是地精工程队的手笔。 　　目前庄园的民房总共就这十五间，依旧在逐步扩建中，一部分零工只能暂时挤一挤。 　　吉赛尔在前面带路，一直走到了一间地精建的方形石屋前，敲了敲门。 　　门嘎吱一声朝外打开。 　　屋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脸有点长，鼻梁边还有些许雀斑，但看得出很年轻，眼睛里既有紧张也有兴奋。 　　吉赛尔对她微笑：“索伊，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吉赛尔小姐。” 　　名为索伊的姑娘有些紧张，她侧身让开路，令外面的人能够进来。 　　吉赛尔对庄园里的一干人等介绍说：“索伊就是那位发现了野生大豆的姑娘，她现在是庄园里的第一名长工，也能够单独住在这边的精修房屋里。”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多看了索伊几眼，让姑娘又有点忐忑。 　　马修适时说：“大豆是一个非常好的东西，对庄园未来会有巨大影响。这一点出乎我的预料，索伊可以说是庄园的幸运星了。” 　　索伊听到庄园主的赞赏，有点羞郝：“我只是从小就认得这种野豆子……没帮上什么忙。” 　　马修认真地看着她:“几个月后，你就会知道，这种野豆子可以彻底改变庄园的饮食结构，比起你做出的贡献，这些奖励不算什么。” 　　说着，他从兜里翻出一枚豆荚。 　　这枚豆荚还不到小拇指粗细，有些干瘪，黄绿色的外皮上长着细细绒毛，看起来瘦小又不起眼。 　　马修眼里浮现出数据面板。 　　大豆（水）：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1（+1），营养3，饱腹3，精神0。 　　作为一名农学生，大豆是不可能不了解的。 　　大豆本身可以榨取豆油，榨油后剩余的豆粕是非常优秀的饲料。直接用作食物时，大豆是非常优质的蛋白，能够弥补肉类不足带来的蛋白质缺少，对缺乏肉类的庄园来说是巨大补充。 　　最关键的是。 　　它好吃。 　　马修当初看到野生豆荚时，只觉得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泪目感。 　　终于，终于能再度升级食谱了。 　　豆腐，豆浆，豆干，豆豉，豆汁，酱油，腐乳……这些在食物界占据重要地位的角色都是大豆系。 　　有了大豆，它们就能重现荣光，带给人美食的愉悦。 　　马修当时的兴奋程度不下于捕获弓使。 　　他当即让乌鸦安排，到处寻找尽可能多的野生豆荚，送到主宅里。通过马修的人体反应堆进行魔改，就有了他手里的这一枚改良种子。 　　魔改让种子本身产量加倍，再加上低语幼体被动的孕育增殖光环（+3），产量就是5，生长速度只比小麦慢20%。 　　保存了一部分大豆种子后，剩余都被马修亲自种入土壤里，等待着第一季的成熟。 　　为确保它们能够正常生长，马修没有选择曾经种植过小麦的土壤，避免那里肥力透支影响长势，每天都会过去查看豆苗，等待沉甸甸的豆荚出现。 　　“不久后这一切都会证明。” 　　马修打住：“现在还是先给大家展示一下新式暖炉。” 　　石屋内并不潮湿，还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源头是来自于墙上的壁炉，但这面壁炉并没有燃火，而更像是一个固定在墙内的铁匣子，也是热力的核心。 　　吉赛尔指着它说：“这就是新式暖炉，原理上并不复杂，就是将简单的‘多重循环’魔术回路刻在铁器里，热量就能够均匀从里头散发出来。” 　　“不过承载铁器表面温度较高，还是不要用手或者身体触碰。” 　　她继续说：“魔术回路一直连接到外面的魔术反应堆上，通过铁条一路蔓延进来，就相当于在屋内走了一圈。” 　　在场人大体都听懂了。 　　帕梅拉看着暖炉边延展出来的一条两指宽的铁皮线，它一直从窗户上的开口出去，伸向屋子后面某处。 　　“我倒要看看到底魔术反应堆问题怎么解决。” 　　她率先走出屋子，沿着铁皮走了十尺，整个人愣住了。 　　铁皮线的终点连在了面前人的脚下，这人头戴鹿角盔，穿着锁帷子，身体僵直，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活灵活现的雕塑。 　　“你疯了！居然用它当能量源！” 　　帕梅拉这才明白马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魔术反应堆不用担心，已经测试过，毫无问题。不过就是需要帕梅拉你配合一下。 　　配合一下，就是帕梅拉得让出弓使，令它成为供热的中枢源头。 　　不止帕梅拉，其他跟过来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除去早就知情的三人之外，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除去潘妮这个局外人，庄园核心层成员都知道，被剑徒俘虏的弓使其实是一位比较特殊的使徒。 　　马修对自己的设计很满意。 　　自己手里明明就有一个天然的高能魔术反应炉。 　　以弓使体内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的功率来说，充当一个集中供暖器绰绰有余，它这个大号能量源以后还可以用在另外的供能环节里。源源不断消耗它的魔术，还可以避免它失控而复苏，简直一举两得。 　　既然是工具人，当然要发挥价值。 　　马修眼下虽然没法控制弓使，但这并不影响他用其他办法利用它的剩余价值。 　　帕梅拉笑容也有点不自然：“没错，弓使就是魔术反应堆的核心，它的魔术储备和充能速度应对这种程度的供暖绰绰有余，这也是马修提出的想法……所以冬天取暖没有任何问题。” 　　“只需要将这样的铁皮线和新式暖炉装入每一户房屋，就能形成持久暖气，室内可以长期保持暖和，比起以前的壁炉加热更加均匀，也不需要添加燃料。” 　　帕梅拉对着马修怒目而视：“那我的研究怎么办！” 　　马修有些心虚：“这个不影响……你不是已经测出了它的身体数据，而且弓使只需要每天入夜后安置在底座上，开启回路就行，白天可以给你用作测试。” 　　“那还差不多。” 　　剩下几人虽然听懂了马修说的内容，但还是觉得不真实，居然让一具“使徒”作为供给取暖壁炉的能源核心，这谁能想到？ 　　正常情况下，每一位使徒都是高高在上，就是神的化身，没想到了庄园里却只能给大家供暖…… 　　马修叫来索伊：“你是新式暖炉的第一个使用者，用了两天，感觉如何？” 　　“非常暖和！”索伊笑容纯真：“晚上都不用盖被子，早上也没有再被冷醒，脚趾再也没有冻麻过。真是太好了，从来没有这么舒服。” 　　马修看向后面几人：“我宣布，庄园住宅统一配置新式暖炉。” 　　这一天，庄园里的暖炉改造工程正式启动。 第144章 援军 　　浮空艇的再度出现，让庄园里的人有点猝不及防。 　　头顶饱满的梭形气囊，下面连接着庞大的载运船只，螺旋桨在尾部飞速转动，浮空艇在云层之间穿梭，就像是一头游入天际的鲸鱼。 　　浮空艇一点点降低高度，最后悬浮在俾斯麦庄园上空的两百尺位置，接着是一声响亮的空炮脆响。 　　鸣笛示警后，船上滑轮绞索缓缓下降石锚，坚硬沉重的锚体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浅坑。 　　两卷连着石锚索的绳梯从浮空艇上垂下，摇晃后固定收拢在石锚上面。 　　地精们陆陆续续背着包一路空降。 　　商人地精都头戴防风镜，佩硬布质地旅行背包，穿皮甲皮靴，看起来休闲而从容。 　　工程队地精则是标志性的明黄色安全头盔，深蓝工作服，厚皮靴，每个成员都背个工具箱。 　　十三工程队队长皮尔一跳下来就急急忙忙冲向管家乌鸦：“您没事吧？” 　　乌鸦淡定地回答：“俾斯麦庄园很安全，不用担心。” 　　皮尔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汗：“如果您出事，我可没法和王德尔老师交代。” 　　“你曾经是王德尔的学徒？”地精管家微微惊讶：“难怪风格和他当年很像，都是风风火火，有些时候又有点过于急躁。” 　　地精队长咧嘴：“当年一直跟着王德尔老师到处做工程，习惯了。” 　　“看来他告诉了你我的事。”乌鸦语气平静。 　　“是的。”皮尔站直挺胸：“当初不知道您曾经是王德尔老师的老师，失礼了，大老师。” 　　当初乘坐浮空艇返回新宝岛，皮尔就迫不及待去找了总部的王德尔老师。 　　那位古怪的白皮肤地精管家处处透出古怪，他言语间透露出扎实的工程学理论，他对十三工程队过往如数隐秘家珍，这都让皮尔很在意。 　　正在喝地精特产美酒“海洋之星”的垂暮老者一听他的话，本来醉眼朦胧的眼睛一滞。 　　“你再说一遍。” 　　皮尔小心翼翼对这位导师说：“那位地精让我问老师你，最稳定的结构为什么不是三角形。” 　　“最稳定的结构为什么不是三角形……” 　　胡须花白的王德尔放下酒壶，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渍：“最稳定的结构为什么不是三角形……” 　　皮尔好奇：“最稳定的明明就是三角形结构。” 　　“不，是蜂窝结构。”老地精摇头说：“但这个发现从未对外发表过，一直都是老师在研究……” 　　他猛地站起来，急急忙忙翻出柜子里的一幅炭笔素描画，指着上头说：“你见到的是不是他？” 　　画上是一名身着黑袍的地精，他戴了一副黑水晶眼镜，神色中自有一股学者的内敛气质。 　　“就是他，只是那位地精皮肤是白色的……看起来几乎没怎么变。” 　　“乌鸦，乌鸦老师！” 　　王德尔眼里的白氤一瞬间消失无踪：“是乌鸦老师，他去找卡尔马境内的不死人，在寂静之墙那里失踪，一百年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皮尔人有点懵：“老师，您是说，这位是你的老师？” 　　“对，他是我的导师，他是称号学者，乌鸦就是他的称号……” 　　外人或许不清楚，皮尔却明白“称号学者”这几个字的含义，必须是拥有杰出成就和贡献的学者才能被议会授予称号，也代表了地精中最精英的智者。 　　最著名的称号学者就是“天灾贤者”比罗布，不过天灾学者是后来新增的外号，比罗布的真正称号是“风暴”，全名是比罗布·风暴。 　　王德尔眼神里透出对过往的缅怀：“我还是学徒就跟着乌鸦老师，他还是我之前的十三工程队队长。” 　　皮尔一脸怀疑：“可地精不是最多活一百岁吗？老师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好，如果是你的老师的话……” 　　老地精挥舞手里的拐杖对他脑门就是一拐：“混账东西，居然诅咒我还不死，你这个孽徒！” 　　“哎哟哎哟我错了，老师，别打了别打了……” 　　活动了一番筋骨，老地精这才摸着胡须：“地精一族和人类寿命相仿，一百岁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乌鸦老师一定是研究不死人找到了某种魔药，所以才能到现在都保持过去的样子。” 　　他心里算了算：“老师到今年恰好150岁，看来是在寂静之墙外的研究有了发现。不过，他不声张一定有他的用意，你过去只管听老师的。” 　　王德尔咳嗽了起来，皮尔赶紧给他拍打后背。 　　“十三队的人越来越差，这么下去再过一百年都翻不了身，听说总部已经在考虑撤掉一部分评分低的工程队……” 　　皮尔有些紧张：“不会吧？我们好歹做了那么多工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笨蛋，蠢材，废物！” 　　王德尔用拐杖敲打这个笨徒弟的脑门：“做那些重复的劳作有什么意义？真正能够证明价值的，还得是标志性建工程，你明白吗？像是萨克森王国的喷气车轨道，巴斯共和国的海上浮岛港口，阿基坦的科尼宫殿，都灵的圣博诺尼大教堂！这些才是能够留下的荣耀！” 　　老地精过于激动又剧烈咳嗽了起来，他抓起旁边的酒壶就灌了一口：“真没用！一代不如一代！” 　　“乌鸦老师那时可是拒绝了第一工程队，主动来十三队的，后来很快就被总部调回，获得称号后还被推荐进入了议会，成为了十三队历史上第一个议员！” 　　王德尔唾沫横飞：“你再看看你！当了十年队长，什么名头都没闯出来，一年评分比一年低。” 　　皮尔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他心里腹诽，老师你还不是一样，喝醉酒后跑到还未完工的高塔上撒尿，结果恰好下面就是在和情人幽会的雇主……事后被那雇主疯狂施压，导致高层只能撤销了王德尔队长一职。 　　“可惜我太老了，没法乘坐浮空艇去找老师……唉，我也是废物。” 　　老地精一脸郁闷：“你去跟着老师好好学学，老师天赋和经验都比我好太多，趁着你还年轻，跑得动，记忆力还没衰退。” 　　皮尔一激动就说：“老师，我去找大老师要魔药给你续命！” 　　“放屁，我不需要那种东西。”王德尔不屑一顾：“老了就是老了，老师一直没有现身，肯定是那种魔药有很强烈的副作用，比起活得久的痛苦，还是活得正常舒坦。” 　　“有空给我搞点美酒才是正事，懂吗？” 　　“一定……可老师你再喝下去，医师说你就没救了……” 　　“我能活到这把年纪，就靠每天早晚的两杯酒，那医师自己都得风寒死了，还好意思说我。” 　　皮尔无言以对，王德尔说的是事实。 　　…… 　　这边师门叙旧，另一边合作伙伴也在互换情报。 　　“看到男爵大人没事，我就放心了。” 　　商队队长基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听到消息的时候我们浮空艇还在奥拉尔，地面援军会很慢，所以我就和皮尔决定先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庄园一把，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基尔队长能施以援手，俾斯麦庄园铭记在心。” 　　马修这话不算客套。 　　不论是为了生意还是交情，至少地精是目前为止第一股救援力量，这份情不能不领。 　　基尔看了看左右：“男爵大人，浮空艇一路过来，我用望远镜观察，下面到处都是活尸，那个小镇已经彻底消失，看来这边的确遭逢巨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 　　马修简单地春秋笔法了一番：“……因为这些原因，庄园到现在也算是安全无恙。” 　　“原来如此，活尸和魔灵之间居然发生了战争。” 　　基尔那张瘦长的脸上都是严肃，他摸着尖锐的下巴：“看来这次的灾祸一时半刻是没法过去了。” 　　地精压低声音说：“根据可靠消息，卡尔马王国原本派出了救援部队，由军团长加缪带队，但最后加缪被天灾阻断在了坠星山脉外沿，回报说，至少需要五个月时间，才能等到峡谷熔浆降温，毒物粉尘消散……” 　　“也就是说，其实卡尔马王国的高层都知道，这里已经被他们默认放弃了。” 　　“不仅如此，两名总督和十几个贵族都已经提议，在坠星山脉外设置防御工事，收缩阵线，避免活尸入侵到腹地。国王似乎已经同意了。” 　　马修倒是不意外，没有军队在庄园反而更好运转。 　　“基尔队长，我更感兴趣的是，我们的生意进展如何？” 　　说起生意，地精一脸得意：“男爵大人，准备第二批货吧，第一批已经全部售罄，比我们预计地还要快。” 　　马修说：“里面请，慢慢聊。” 第145章 这就是专业 　　“除去损耗和成本，意粉本批次总计销售盈利28000金币，按照契约，庄园享有百分之五十利润，这回我带了14000金币过来。” 　　基尔喝了一口茶，言语间隐隐自得：“不知道男爵大人是要金票还是金币？” 　　“我记得应该没有这么多吧？” 　　马修看向旁边管家，乌鸦还在被工程队的皮尔缠得脱不开身。 　　“按照预计，本来20枚金币一份的意粉，总计盈利应该是24000金币，不过因为后期市场波动后的提价，所以获得了超额回报。” 　　马修皱眉：“这样会不会影响后续售卖？” 　　“男爵大人请放心。”基尔嘴角一牵：“这只是市场价格的正常波动，以及一部分的捆绑销售盈利，绝不是恶意涨价。” 　　“来时我看到农田规模又扩大了，想来这次盈利会更加可观。” 　　地精商人拿出一张白底黑字的报纸递过来：“不少以搜罗美食著称的贵族都对意粉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这次上了《地精商报》正刊，很少有第一次登上的商品能够得到这么醒目的推荐位。” 　　马修还是第一次看到《地精商报》。 　　主办面分别用五国语言写着“地精商报”四个大字，下面标注：新宝岛总商会发行。 　　商报分成正副两刊，正刊在有商报名称那面，有关商品都由独立版面，画师在上面还描摹了各种商品肖像，便于阅读辨识。 　　《都灵葡萄歉收》 　　——都灵王国葡萄酒货源不足，市面流通的“猩红佳人”与“金色忧郁”假货众多，请各位贵客小心甄别，地精商会承诺只出售正品，假一罚十…… 　　马修一眼看出，这则新闻重点在后半句。 　　《巴斯共和国倾倒100公吨肉类缘由》 　　——近日，巴斯共和国诸多商会在海边倾倒超过100公吨的牛羊肉，引起轩然大波，相关人士解释为稳定价格，肉类积压过多导致容易变质，导致牧场重大亏损…… 　　似曾相识的案例，商人的常规操作。 　　马修感叹，五大王国间强弱差异太大，巴斯共和国肉类过剩到需要倾倒稳定价格，卡尔马王国每年都有人熬不过冬天而饿死的。 　　《萨克森王国第二条喷气车轨道运行》 　　——继“国王号”喷气车之后，接连两辆喷气车正式面世，分别是“钢铁号”与“琥珀号”，这两辆喷气车将在第二条轨道线通车。 　　这条新轨道线从萨克森王国首都佐敦到阿基坦王国首都科尼，这也标志着萨克森王国和阿基坦王国之间的关税纠纷暂时平息，货运贸易将再次通畅…… 　　马修立即想到，铁匠先生就是因为阿基坦和萨克森间关税扯皮，导致送来的交易物迂回延期。 　　他最后在右下角一个长条豆腐块里找到了对意粉的报道。 　　《古典宫廷菜肴复原》 　　——经本商会和相关学者不懈努力，古代宫廷餐“意粉”秘方终于被破解还原，这是一道专供给先知与贤者的特殊餐点，能补充精力，激发记忆，让人心情愉悦而轻松…… 　　有报道曝光，怎么说都是好事。 　　马修说：“辛苦基尔队长了。” 　　“这也是我承诺做的，责任所在。” 　　地精商人放下背包，翻出一本硬封手册：“记得男爵大人一直在收集各种作物种子，我这里恰好又收购了一些，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马修眼睛一亮，赶紧接过翻阅起来。 　　上次他就是从基尔这里买到了“血螅胚胎”，庄园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血螅起到了至关质变的杠杆作用。 　　如果还能淘宝到一个，那就是双喜临门。 　　“基尔队长，有没有上次那样的特殊种子？” 　　“啊？男爵大人还想收集那一类不祥种子吗？” 　　基尔眼带歉意：“这种东西很少面世，上次是非常偶然的原因，恰好它上一个主人死了，他的后人才托我们出售。” 　　马修又浏览了一遍名册上的各种种子，找到了一个目标。 　　“这个‘咬人草’种子，我全要了。还有那个巴斯甜菜，我也要。” 　　马修记得清楚，帕梅拉的过敏药就需要咬人草作为核心。他猜测咬人草就是荨麻，具有很高的应用价值。 　　“甜菜在浮空艇上，咬人草倒是就在我背上。” 　　基尔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厚粗布包起来的玻璃罐，里头装满了一粒粒黑豆般的种子。 　　“300枚咬人草种子标价120枚金币，500枚甜菜种子标价100枚金币，总共给200枚金币好了。” 　　马修眼里出现种子数据。 　　荨麻：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1，营养1，饱腹0，精神0。 　　数值上平平无奇，不过数据不代表一切，马修深谙这一点。 　　他脑子里庄园的种植模式已经构建出雏形。 　　食物方面，小麦作为主食供给，大豆补充蛋白质和制作高端美食。 　　衣物上，荨麻提供麻纤维可以制作麻布，麻织物也是日用品之一。 　　药物方面，有叶状地衣充当消炎药，荨麻能缓解风湿和肠胃炎。 　　加上目前完全开放的冰原镇铁矿，铁器也有充足的原料供应。 　　基础生活所需都已经完备。 　　这时乌鸦总算摆脱了皮尔喋喋不休的纠缠。 　　地精管家有些尴尬地说：“大人，地精工程队想要驻留在庄园一段时间……属下和皮尔队长有些渊源。” 　　“原本属下是十三工程队的……” 　　听了乌鸦这一段过往经历，马修又有点另眼相看：“原来你在地精里这么有名吗？” 　　“只是年纪比较大而已，看过的东西多一点。”乌鸦谦逊道。 　　“皮尔想跟着你学就跟着吧，恰好，庄园里还有很多基础设施需要他们这些专业施工人员来做。” 　　马修当即叫了帕梅拉和吉赛尔下楼。 　　听到地精工程队可以制作几乎所有已知的中小型建筑，帕梅拉顿时兴奋。 　　她跑到马修面前，比划着说：“我要一个工坊！标准炼金工房，要有高温炉，抛光石磨，低温炉，供水管，低温池，锻造台，还有尽可能多的模具……” 　　皮尔看向马修：“这位女士要求的这些当然可以，核心材料浮空艇里都有，剩余的附近应该能收集，你们这里有铁矿……只是炼金工房成本比较高。” 　　地精队长看了一眼旁边的乌鸦，生怕老师的老师误会自己报高价：“这个价降不下来，只能按照成本，每一笔账都会在账上，会有专人审查……” 　　马修问：“多少钱？” 　　“一座标准炼金工房，按照这位小姐的精度和严格要求，需要5000金币。” 　　马修点点头：“那我给6000金币预算，帕梅拉，够了吗？” 　　“够，够了！” 　　女骑士喜形于色，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一定会做出最好的蛇炮和鹰铳，绝不会让这笔金币打水漂。不过我得先想想，还有哪些需要的，硝石，火药，这些也缺……” 　　她摸出炭笔，开始在纸上罗列。 　　马修转而看向一旁的吉赛尔：“你也需要一间专门研究巫术和神秘学的独立空间吧？” 　　红发女巫说话就要委婉多了：“有当然很好……不过目前也还能用。” 　　马修问工程队长：“皮尔队长，一间巫师使用的实验室造价一般多少？” 　　地精想了想:“男爵大人说的是巫师塔吧？去年我们十三队给一名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新建了他的三层巫师塔，价格是7000金币出头。巫师塔对材质抗性和通风要求很高，而且必须能承载很高的魔术反应，还要有特制的逃生通道，所以会昂贵得多。” 　　马修在该花钱的地方从不吝啬，大手一挥：“我给8000金币的预算，还请做得坚固安全一点，不够还可以追加。” 　　皮尔咧嘴笑：“其实，三层巫师塔也有低中高三档，7000金币是抵档的报价，不过也足够日常使用就是了。” 　　马修一愣：“那中档高档多少？” 　　“中档2万金币起步，高档的话10万打头……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高档活儿了。男爵大人要不要试一试？绝对物有所值。” 　　马修脸抽了抽：“庄园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就先够用就行。” 第146章 火枪兵 　　三个月时间悄然过去，在地精工程队的帮助下，这回庄园终于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勤劳的地精工程队修缮了卡尔马人粗陋的房屋，将宿舍群扩容到能容纳两百人。 　　俾斯麦庄园的中心毫无疑问是庄园主马修的主宅，这雄伟古典的百年建筑就是庄园的地标。 　　主宅往北500尺外是庄园的集中宿舍区，布局为一个十字道路，三十间排列整齐的石屋就围绕十字而建。 　　不少人都会想起冰原镇，同样的十字长路，并排的房屋，但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摆脱了饥饿和寒冷。半年前，没人感想到有这样一天。 　　一块块麦田鳞次栉比，它们在这个冬天顶着大雪顽强生长，结出了沉甸甸的麦穗，三个月里，这已经是第二次收获。 　　挨着麦田的是大豆种植园，毛茸茸的豆荚挂在枝条上，饱满而强壮，食用办法也简单。只需要用水煮开，放入一些盐，剥开豆荚，里头的豆子就非常香嫩。 　　庄园里的人都爱这种新食物，戏称这种大豆为“索伊豆”，因为这本来就是少女索伊发掘出的作物。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才开辟种植出来的甜菜园。它长在土壤里的圆锥状块根可以榨出糖来，剩下的渣滓和滤泥是很好的肥料，过量消耗的土壤终于得到了定期的反哺。 　　卡尔马王国不缺盐，因为天然盐湖和潟湖多，产盐量位居五大王国之首。加上本身地处寒冷地带，盐不仅可以腌渍肉类和蔬菜，还可以用来融化冰层，所以每个小镇或者村落都储备了大量的粗盐砖。 　　与之相反的是，卡尔马几乎没法自产糖，完全依赖从其他王国进口，极度匮乏的耕地让甘蔗和甜菜的种植园数量稀少。 　　过去在这里，糖是一种很奢侈的食物。 　　此时。 　　布鲁克背负鹰铳，啃着一条甜面包，带着活尸红巾军在庄园边界上巡逻。这里土壤都被工人们翻得松软，只等下一次的播种。 　　路过的人都和他热情地打招呼。 　　“布鲁克队长，辛苦啦。” 　　“队长，还在巡逻啊？” 　　“布鲁克大哥，这几天下了雪，结冰路滑，小心啊。” 　　称呼他的人眼里不再是恐惧和憎恶，而是发自内心的善意与尊重，尊重布鲁克日复一日的坚守和负责。他天不亮就起床巡逻，所有人回家休息，他也坚持提灯进行夜晚检查。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布鲁克很享受这种状态。 　　他不再需要炫耀自己身上的肌肉，他的名字变成了庄园里的定心丸。人们信任他，他曾单枪匹马救下过五名半夜偷偷去找新作物的工人，他身上留下过活尸留下的伤口，不论刮风下雨，布鲁克始终铁人一样在庄园里巡逻。 　　远处突然飞起两只鸟儿。 　　布鲁克看向天上，这个月活尸似乎正在退去，躲藏起来的动物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曾经的土壤上。 　　不对！ 　　他迅速取下背上鹰铳，瞄准远方鸟儿飞起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布鲁克口中大喊：“火枪兵！瞄准！” 　　后面的九头活尸齐刷刷放下扛在肩上的鹰铳，站成一列，鹰铳枪口统一指向前方，动作干净利落。 　　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奔跑的四足动物，它们速度很快，数量有三十多头，都是皮毛坚硬的野狼。 　　饥饿让它们疯狂地攻击看得到的一切猎物。 　　布鲁克目不斜视，手稳稳端着鹰铳，眼睛通过准星瞄准正在一步步进入射程的狼群。 　　直到第一匹狼跑到三十尺内，他下令：“火枪兵！开火！” 　　十只鹰铳同时响起，铳口喷射火光，火药味弥漫，远处有四匹狼被打得翻滚在地，难以活命。 　　布鲁克从容不迫地从布袋里摸出麻布子弹，填装到鹰铳里，其他九名活尸也同样装填子弹完毕。 　　枪口再度瞄准。 　　“开火！” 　　“开火！” 　　“开火！” 　　四轮齐射之后，狼群被当场打死二十头，还有两匹狼终于被恐惧击倒，朝着后面没命地拔腿逃命。 　　后面的工人们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摸出麦饼和面包，边吃边看布鲁克带队开火猎狼，一个个吆喝着。 　　“打得好啊布鲁克队长！” 　　“真准！不愧是布鲁克大哥！” 　　“看样子又有狼皮可以买了！有肉了！我正缺一件皮大衣！” 　　布鲁克将鹰铳收入背上枪袋，下令：“收枪！” 　　九名活尸红巾军也将鹰铳扛在了肩上，恢复成巡逻的姿势。 　　布鲁克清点狼的数量，找了辆手推车，让人把狼尸送往仓库，这才朝主宅走去。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九头活尸火枪兵，哪怕已经配合默契，他心里也总会感叹，大人真是天马行空，居然会想到将活尸训练成士兵。 　　马修训练活尸火枪兵并不难，由于控尸能力的存在，只需要让它们记住某些指令需要执行某些动作，能够模仿布鲁克的模样进行射击即可。 　　布鲁克喊出特定指令，尸兵们就会模仿他，排列好进行齐射，填装子弹，磨合足够后，它们就是优秀的线列阵火枪兵。 　　这个过程说来容易，却也需要布鲁克不断摸索，避免尸兵们动作失误或者错位，对布鲁克的要求反倒是最高的。 　　到现在，布鲁克和他的尸兵已经变成了庄园里一道风景线，人们不再怕这些穿着统一黑衣、扛着鹰铳，腰系子弹袋的活尸，它们是庄园最忠诚的守卫，日以继夜，永不休息。 　　布鲁克让尸兵们警戒在主宅外，洗了手和脸，匆匆推门进去。天色已暗，今天有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 　　…… 　　会议厅里，马修见最后一个的布鲁克也到了，说：“人都齐了，那现在开始。” 　　“一直以来，我想大家都很疑惑，我买下庄园，在这里种植小麦，又弄来剑徒和弓使，和地精做生意，搜罗材料，打造炼金工房和巫师塔，训练尸兵，制作火枪……我想在座每一个人都有疑问，到底我想做什么。” 　　他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吉赛尔，帕梅拉，卢卡斯，布鲁克，潘妮…… 　　“但你们不问，因为不想让我为难。” 　　马修声音平静：“现在，由我主动来声明。” 　　“俾斯麦庄园的宗旨是发掘更多物种，种植、培育各种作物，这一点从未变过。” 　　“初步目标是解决卡尔马人饥荒的问题，这是俾斯麦家族世代的使命，到我这里也没有变过。” 　　“助力于庄园成长的人，是我们的朋友，像是诸位知道的地精十三商队，十三工程队就是庄园的合作伙伴，我们会积极寻找带给双方共赢的领域，维系珍惜我们间的友谊。” 　　马修顿了顿：“但如果有人蓄意破坏庄园，伤害庄园成员，损害庄园利益，我的回应从来是，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不过，今天主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成员。” 　　马修走到大门口，示意众人往外看。 　　里面的人这才发现，外面伫立了一座十尺高的建筑，它身上盖着厚厚的黑色麻布——这也是荨麻制作成的首批庄园产手工麻布。 　　马修一拉，缝补起来的麻布就滑到了地上，露出里面巨大壮硕的奇异植物，它有八尺宽的花萼，细密如鳞片般的尖锐花瓣，花柱上睁开一只竖瞳，正好奇地俯瞰下面的人。 　　帕梅拉看得脸色发白：“你，你怎么把这东西也挖过来了？” 第147章 光流隐秘（一） 　　这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庄园里各方进入正轨，马修终于不用再去处处操心，他可以将所有精力回缩，投入到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上。 　　对马修来说，他最核心的竞争力是聆听者这个身份。与低语者建立联系，担任起培育低语幼体的职责，同时也获得了低语者庞大的数据情报网自称。 　　能够转生到罗斯特大陆的世界，也拜低语者所赐。 　　正常的聆听者轨迹应该是如铁匠那样，充分利用低语者本身的“生长树”，选择最适合的进化路线，然后一路不断投入资源到低语者身上，它成熟壮大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其不可思议的能力。 　　听起来，这是非常不得了的机遇。 　　有一个具有无限可能的魔灵辅助，还有什么不满意？当然是砸锅卖铁偷马车也要养大它，聆听者恨不得抽自己的血把它给拉扯大。 　　可马修在格雷戈里事件后就立即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 　　包括铁匠在内，可能很多聆听者都将事实给搞错了。 　　低语者不是聆听者的辅助，相反，聆听者才是低语者的工具人。 　　聆听者要保护好低语者，同时给予它需要的各种材料，不论如何昂贵，但凡能够让它更进一步的东西，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夺取。 　　低语者需要大量的魔术、精神类原料，而且随着成熟度增加，对养分的需求也呈几何倍增长，从量到质，普通养料到一定阶段就基本失效了。 　　聆听者不得不到处寻找高级的养料，用来满足需求越来越高阶的低语者，等待它给予更好的回报……这个过程不断循环往复。 　　隐秘的强大力量令聆听者沉溺其中，他得尽量隐藏自我，生活的一切目的都围绕着低语者，就像是一个忠诚勤勉的保姆。 　　两者的关系如蜜蜂和花朵，看起来像是蜜蜂在采蜜，其实也是花寻找繁衍交配而设下的甜蜜陷阱，让蜜蜂为了花蜜而不断繁忙。 　　想通这一点后，马修只觉得有一层无形枷锁卡住自己的脖子，所以他将低语幼体搁置了一段时间，就是在思考如何应对。 　　经历了剑徒求助和捕获弓使后，马修脑子里模糊的思路终于成型。 　　要跳出这个怪圈，必须转换方向。 　　变被动为主动！ 　　从工具人变成使用工具的人。 　　众所周知，要搞清楚一个单位的机制最直接的就是查看它体内的信息代码，所以马修和吉赛尔一起，开始对低语者进行解剖研究。 　　他的低语幼体有5枚低语果，除去留下和铁匠通话的那1枚之外，剩下4枚都可以用来接入魔术回路做尝试。 　　得益于血螅这位寄生改造专家，马修才能做出这个转型。 　　不管低语者来历如何，马修手里的依旧只是一个幼年体。 　　他摘下了一枚低语果，命令血螅连接其中的魔术回路，同步意识湍流——外面的剑徒还算秩序稳定，没有血螅控制倒也不用担心。 　　第一次接入，马修直接被里面海量汹涌的意识湍流给冲得两眼一黑，躺在地下室里晕了一整天。 　　第二次接入，马修终于勉强稳住了意识湍流，一点一点涌入了庞大繁杂的信息流里。 　　…… 　　他很难描述与低语者意识湍流同步的那种感觉，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看不见的眼睛凝视，最不为人知的隐秘都被洞穿。 　　整个人仿佛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成百上千的强光灯照射下无从躲避，让人涌起久远时代就留在身体里的恐惧和不安。 　　被凝视的同时，马修也回望那繁星一样闪烁着的白光。 　　他看到了比罗斯特大陆既有记载还要久远的以前，那是星辰都还黯淡的黑暗史前时期，那是一个混乱与暴虐交织的时代，世界上的一切秩序都还未曾开启，所有新生与消亡都被阻断在某个节点里，它们不分彼此。 　　直到某一个时刻，过去和未来开始流动，于是凝固的都被融化，混乱彼此吸引形成毁灭的漩涡，疯狂的都被收敛，狂暴又无处安放的力量分化运转，变成了稳定的支撑。 　　庞大信息流从眼前冲涌而过，但马修一个都记不住，他稍微想要去记忆，就会受到一种恐惧的惩戒。 　　仿佛这原本就不该属于他窥探的地带，背后潜伏着难以言喻的隐秘诅咒。 　　不可以被记住，不能被带走，不可在脑中回溯，这里的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此。 　　马修收回了自己狂妄的欲望。 　　他重新审视自身，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光点内，四周都是如他一般的同类，无数个光点组成了一副异常奇特的景象。 　　无法计算数量的庞大光点群被某种扭力牵引，形成一个难以看到边域的纤维状结构，这光状物在缓慢运动，无数纤维都仿佛置身于一种看不见的流体里，不断变换方向。 　　这幅情景让马修想到了宇宙中某些超星系团，都同样有一种介于生物和数学之间的复杂之美，难以衡量，不可触碰。 　　不同之处在于，他眼下属于其中的一部分，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基础单位之一，但马修天然就在“低语者光流”之中。 　　他发现想要从一个光点移动到另一个光点是很困难的，但沿着主脉，朝向下沉的核心密集处是可以缓慢做到的。 　　不过这个过程非常艰难，血螅灵魂里都在战栗，仿佛随时都会崩碎成无意识的能量体。 　　马修不得不小心翼翼控制着平衡。 　　很快他就从中强行断开了链接。 　　睁开眼，马修发现手中低语果布满裂纹，轻轻一捏就片片碎裂，变成像是石头一样的无机物。 　　他摘下第二枚低语果，魔术回路接入，意识湍流再度同步。 　　重新投射到了低语者光流里。 　　马修继续进下沉，位置往下推移，他能感觉到，有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底部，越是靠近那里，越是会得到收益。 　　但这一步走得非常艰难。 　　有某种严苛的约束阻止外围的光点朝主脉下沉靠近，越靠近，受到排斥越大，意识湍流里也在形成一个个涡流，不断拉扯马修所驱驰的光点，试图将其卷回本来的位置。 　　马修睁开眼。 　　又一枚低语果干裂报废。 　　马修犹豫了一下，又摘下一枚低语果，意识同步后继续下沉。 　　这回他受到的冲击前所未有强烈，有一瞬间马修甚至怀疑如果继续坚持下去，自己会直接被逆流冲击成一个意识混乱的疯子。 　　不过很快马修就发现，这不过是一种约束机制影响，并不是真的胁迫，就像是一个特定指令筛选。 　　真正前进不得的是更深处的主脉，那是连靠近都做不到的地带，但不是自己面前这一根支脉。 　　他拼尽全力，终于碰到了银光熠熠的强壮主脉。 　　那一瞬间，马修脑子里涌现出一片崭新的数据流提示。 　　低语幼体【II阶投射结束】 　　低语植株【III阶投射开启】 　　1、同步III阶权限。 　　2、数据更新中。 　　3、机体进阶同步完成。 　　4、新模板展开。 　　5、隐藏特殊情报部分开放。 　　6、III阶流程完毕。 第148章 光流隐秘（二） 　　马修睁开眼，手中第三枚低语果也已经彻底报废成干涸碎片。 　　他看向陶盆里的低语幼体。 　　* 　　低语幼体【II阶】（LV2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魔术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攻击手。下一阶：低语植株（LV30）。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1。 　　增益1：孕育增殖（LV20）。 　　可增强生物（+3）的生长速度于辐射地域内，超出边界失效。增益强度与本体同步。上限LV20。 　　增益2：控尸（LV8）（10/1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数据面板上没有任何变化。 　　描述说明却有了质变，变得清晰详细了太多，每一种能力都有非常细致的讲述和标记。 　　马修通过利用血螅的寄生改造能力，意识湍流和魔术回路连接进入低语者体系，强行突破到下一阶段的低语植株的权限领域（也就是那支脉里），所以才能看到这些详尽情报。 　　他脑子里过去的种种模糊概念被厘清了不少。 　　首先，增益本身也有强弱等级区分，“孕育增殖”与本体同步，也就是说只要低语者越强，增益越强。 　　另一个增益“控尸”计算方式就不一样。需要通过加强控制熟练度、或者使用更好的尸骸来增强掌控的级别。 　　马修之前训练尸兵时就发现，似乎这些尸兵变得越来越灵活，不再像是最初那么笨拙傻愣，给出指令它们居然能够变成一种应激反应。看来这些都和控尸增益的强度有关。 　　训练越多，控尸越强，能够完成的指令就更精准丰富。 　　马修又看向自己手背上的血纹。 　　眼前数据弹出。 　　* 　　魔灵（寄生）（LV15）：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极度危险的顽固寄生性亚种，难以驯服，成熟后对各物种都有毁灭性。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4。 　　增益：寄生改造（LV35）。 　　特殊亚种的异变能力，通过寄生方式改造宿主体内魔术与意识结构，连为共生关系，从而利用宿主为己所用。寄生改造目标物上限为（LV35），共生体获得双方魔术叠加增益倍数。 　　* 　　马修心里了然。 　　和自己猜得一样，血螅附带了魔术系数叠加增益。 　　至于精神值从-8降到-6，这显而易见是自己调教得当的结果，让血螅从混乱杀戮趋近于守序中立的领域。不过这个过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家伙天生本能是邪恶贪婪，不能有丝毫放纵。 　　最让马修吃惊的还是血螅的增益描述。 　　寄生改造居然突破了它本身现有的级别，简直离谱，难怪用“极度危险”、“顽固亚种”、“毁灭性”这些词汇描述。 　　才LV15的血螅就可以直接寄生，越级控制LV35的宿主。 　　不过。 　　能突破低语者内部严苛层级，血螅也是居功至伟。LV30的低语植株阶段恰好在它寄生改造能力范围内，所以马修才能提前获得低语植株的权限。 　　马修看向窗外，麦田上站着拄剑而立的剑徒。 　　* 　　使徒异种（LV32）：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7。 　　增益：以战饲战（LV32）。 　　战斗时可汲取对方攻击魔术转化为己所用，大幅度提升续航作战能力。 　　增益：剑术具现（LV32）。 　　具现过往剑术之形为权能武器“日轮千阳”，均衡属性，太阳和强光有增幅。 　　* 　　马修看清了剑徒的数据面板，不由感叹使徒不愧是使徒。 　　续航能力极其实用，难怪当时还没恢复状态就能硬抗弓使，硬是耗到了最后。 　　他走出主宅，一路抵达宿舍区，这里十字路中央有一座石屋，弓使就在里头，四面八方的铁条沿着地面铺过来，形成一幅以石屋为核心的蛛网结构。 　　马修用专属的钥匙打开石门，入眼处，已经被用作人形发电机的鹿角盔使徒脚下布满用来接入魔术回路的铁条，整个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立体电路板。 　　* 　　使徒异种【重伤】【回路异常】（LV30）：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5）。 　　增益：锁定猎物（LV30）。 　　以特殊印记标记目标，待印记成型，攻击必定会命中目标物。 　　增益：罪业之箭（LV30）。 　　具现惩戒罪业之人为权能武器“金锡罪业之筹”，致死属性，可令目标物枯萎衰老，金属与罪恶感有增幅。 　　* 　　马修总算看懂弓使的“万物枯萎，金锡罪业之筹”原理。 　　通俗来讲，这是一发能锁定猎物标记后必中的枯老之箭，用来射人或者魔物等生灵都有致死性。 　　可惜当初弓使面对的是低语猎手。低语者一系天赋就是孕育增殖，两种能力进行冲抵，让弓使没法一击致死，陷入持久战，才有了后来的落败。 　　剑徒和弓使在冰原镇对立，以前却同为万物永寂奥洛格的使徒。 　　神殿信仰的造物主是“万物主宰奥洛格”，低语者给出的情报却是“万物永寂奥洛格”，无疑这是同一尊古神，但是某些地方略有出入。 　　马修脑子里立即想到远在冰原镇上的“昔日战友”。 　　低语猎手的数据面板他一直很感兴趣，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当即就乘坐活尸拉车一路直奔冰原镇旧址。 　　两个月过去，冰原镇废墟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残垣断壁上都爬满细长蜿蜒的低语枝蔓，它们栖息附着在各种石头和泥土上，彻底占领了这片地域。 　　依稀可见的十字路中央，那高大如王冠般的花簇依旧醒目。 　　仿佛感应到马修的到来，花柱上的竖瞳缓缓睁开，瞳孔朝这边转动，带着血丝的眼睛凝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马修仔细阅读低语猎手的新情报。 　　* 　　低语猎手（LV25）：低语枝蔓聚合体，优秀的狩猎者，在任何环境都能摄取外界游离魔术，生命力顽强的强力物种，低语者的精锐护卫。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6。 　　增益：猎食（LV25）。 　　以极高的魔术转化率摄取外界游离魔术、魔术单位，迅速补充修复自身，增殖扩张增益，可绑定LV20及以上低语者（0/1）。 　　* 　　看到低语猎手的具体情报，马修顿时兴奋——可绑定！ 　　果然，获取了情报才能掌控局面，知己知彼，就能完全利用对方的机制和弱点，为己所用。 　　他马不停蹄，又跑回庄园取来低语幼体。 　　两者靠近之后，那低语猎手高大花柱中部冒出一根小小的绿色触须，一接触到低语幼体表面的低语果，低语猎手就多了一行描述。 　　低语猎手（已绑定象征）（LV25）：低语枝蔓聚合体，优秀的狩猎者，在任何环境都能摄取外界游离魔术，生命力顽强的强力物种，低语者的精锐护卫。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6。 　　增益：猎食（LV25）。 　　以极高的魔术转化率摄取外界游离魔术、魔术单位，迅速补充修复自身，靠近低语者有增幅，可绑定LV20及以上低语者（1/1）。 　　马修发现可以给低语猎手传达指令了。 　　比起笨拙和机体等级较低的活尸，低语猎手要灵活聪明多了，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描述，它立马就能做出响应动作，智力层面上强了不止一筹。 　　更令马修在意的是，低语猎手居然拥有不只一种形态。 　　目前的花状是它最适合防御和摄取外界游离魔术的姿态。它原本就是众多低语枝蔓聚合而成的群体意志，这些基础的枝蔓是可以根据外界变化来改变形态，适应生存环境。 　　马修下令让它变成人形。 　　低语猎手身上的众多枝蔓开始蠕动，它们互相扭曲缠绕，也让猎手柔软庞大的躯体开始如软泥一样变换形态。 　　数量繁多的肌肉束一样的枝蔓构成具有灵活关节的长臂，胸腹肌肉形态初步凝聚，头部收缩成椭圆形态，花瓣收拢成嘴里细密牙齿，竖瞳固定在面部，微调五官，隆起鼻梁，初步成形。 　　看着眼前形态怪异的绿巨人，马修觉得还是换个低调实用的模样比较好。 　　他下达指令。 　　低语猎手身体瘫软融化成了一条绿色的蛇状生物，它有一张七鳃鳗一样、可以撕裂般的圆吸盘嘴，里面都是细密的尖锐花瓣之牙，布满血丝的独眼处于蛇头中央。 　　它在地上爬行时会模仿蛇一样的扭曲身体，但实质上依靠体表边沿那些数量众多的枝蔓触须，无数细足吸附住地面，将这一具躯体不断往指定方向推动送去。 　　蛇形的低语猎手行动相当丝滑灵活，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笨拙缓慢。 　　甚至马修琢磨着，除去形态有点精神污染，它这速度完全能够代替活尸马车了，而且缓震一流，还有人体工学椅的舒服功能…… 　　马修让低语猎手载着自己一路游曳，悄然返回庄园。他找吉赛尔私下做过实验，证明思路可行，这才召开会议给众人展示。 第149章 新的工具花 　　黑暗中，炼金油灯的光晕只能照出魔物很小第一部 分躯体。 　　三座民房高的低语猎手伫立在主宅旁，花萼上众多刀刃一样的三角花瓣仿佛细密牙齿，花柱竖眼内的绿色瞳孔凝望人类。 　　被这种恍若梦魇一样的魔物在黑夜里俯瞰，饶是见多识广的庄园众人都还是发怵，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不用担心，这位是‘低语猎手’，经过我和它的友好协商，它愿意加入俾斯麦庄园……” 　　以帕梅拉为首的人一脸古怪看着马修。 　　“你可以再胡说八道一点。”女骑士是这群人里最敢说的，当即开火：“哪怕你是这里的主人，但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你真当我们都是小孩子吗！” 　　“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事实真是这样。” 　　马修面不改色：“经过我和低语猎手的友好协商，本着一起对抗活尸群体袭击的共同愿望，低语猎手加入了我们俾斯麦庄园的友好大家庭。” 　　“以后它会变成庄园里重要的一环，会取代临时的弓使成为供暖核心，并且也将为庄园提供魔术反应堆。” 　　马修看向吉赛尔和帕梅拉：“两位的实验也可以尽情尽兴，低语猎手可以迅速捕获摄取空气里的游离魔术，以很高的转化率储入魔术反应堆。不论是巫师塔还是炼金工房的能源供应，都可以完全覆盖和满足。” 　　帕梅拉听到这，突然觉得这一株巨型魔物也不是那么可怕……就连怪异蠕动的鳞甲花瓣也变得有几分怪诞的可爱。 　　在女骑士眼中，低语猎手每一片花瓣都变成一枚可以循环充能的巫术子弹，它庞大的躯体就是一座天然武器库！ 　　吉赛尔有点担忧：“它真的能够接受吗？源源不断被抽取魔术，这个过程并不好受，如果它突然发狂……” 　　“放心，可靠。” 　　马修对她眨了下眼：“当然，作为加入俾斯麦庄园的首位魔灵，庄园也会给低语猎手以相应的酬劳——我会专心研究如何让它能再进化，在此期间，庄园也会庇护低语猎手的安全。” 　　众人听得心里腹诽。 　　这种东西完全不需要保护……说起来，它明明是保护庄园来的吧。 　　唯有一身白毛的杯子猫内心有不同的抗议。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进入庄园也好，跟着庄园主也好，明明我才是第一个正式加入俾斯麦庄园的魔灵。大人你不能因为我没什么特长就忽略我啊！ 　　当然，面上它还是什么都不敢说，缩起脑袋。 　　“男爵大人，这头魔灵会不会太醒目了一点？” 　　很少发言的潘妮说话了。 　　作为秘法会现役干事，庄园临时顾问，这位编外人员很少发言，不过面对这种级别的魔物，她还是忍不住提醒。 　　“哪怕能约束到它，这副模样也会吓到庄园里的普通人。” 　　“这个不用担心。” 　　马修表示：“卡尔马人适应能力很强，你看，现在活尸火枪兵大伙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潘妮这才缓过神来。 　　俾斯麦庄园本身就是一个怪异的地方，不能以常理看待，尸兵火枪手，疯狂生长的小麦，强到超出理解的魔灵剑士，疑似使徒的持弓者…… 　　按照这个逻辑序列，好像多一头大型魔物也很正常。 　　卢卡斯第一个带头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低语猎手加入庄园。” 　　布鲁克见状也跟着拍掌：“欢迎欢迎……” 　　一场简单的迎新会后，马修调整了庄园布局，低语猎手取代弓使变成了供能中枢。 　　第二天太阳升起，庄园居民推开门就看见，一株树一样高大的花伫立在宿舍区中央。 　　它有宽大舒展的花萼，细密奇特的三角鳞状粉红花瓣，中央柱头上还有一只竖起好奇的眼睛，这让不少人吃了一惊。 　　不过他们立马发现，这株巨花周围布满了取暖铁条，四角被石柱固定，拉上绳子围了起来，旁边还立了醒目的告示石碑“集中供暖点，请勿靠近”。 　　挨着的另一块告示石碑又写：低语猎手，俾斯麦庄园一级保护植物，保护珍贵濒危物种，人人有责。 　　居民都懂了，肯定是庄园主从哪儿移植过来的极度稀有植物，居然可以供暖，真是奇妙。 　　众所周知，卡尔马人居住的地方都非常寒冷，一到漫长的冬季很容易冻死人。那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供暖花呢？ 　　当然是因为太稀有，它那么大，很容易变成被攻击的目标，进一步更加稀少。 　　男爵大人提醒所有人保护它，这家伙只是看起来块头大，但想来过去被不少贵族和大人物给砍伐挖光了，难怪大伙儿从没见过。 　　所以一件很奇怪的事发生了。 　　俾斯麦庄园的人从没有怕低语猎手的，它古怪又形似动物的模样在人们眼里是一种古老自然的痕迹，但凡有人靠近低语猎手，就会被人喝止。 　　“不要靠近它！你想冬天没暖气吗！” 　　“混账！你居然朝它丢石头，想要杀了它吗！” 　　“不准作弄取暖花，听到妈妈的话没有，不然今晚你没饭吃。” 　　…… 　　好奇的人都打消了念头，连小孩子也不例外，大伙儿有了共识：保护低语猎手，就是抵抗寒冷的最好办法。 　　大家都每天在关注这朵巨花的生长情况，生怕它生病枯萎，不少人还会主动去清理低语猎手附近的杂草，给它浇水，避免其他植物和它争夺养分。 　　目击一切的潘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再次确定，庄园里是一个奇特的世外领地，外面的很多常识和经验在这里都可能无效。 　　低语猎手移植过来后，吉赛尔和帕梅拉变成最大的受益人。 　　研究巫术需要的魔术反应堆源源不断的供能，吉赛尔用铁条从低语猎手那连接魔术回路，一路拉伸抵达巫师塔内。 　　她可以放开手，大胆在魔术材料上尝试一些复杂魔术回路刻画。 　　炼金工房里，帕梅拉的魔术反应炉同样连上了低语猎手回路，在吉赛尔改良之后，魔术反应炉稍作加工，就能不断给给巫术子弹充能。 　　同时，帕梅拉也再度获得弓使的使用权。 　　她利用工坊里的种种器具，包括低温炉、高温炉、锻造台等等制作更多的麻布子弹，以及改良优化下一代的鹰铳，继续打磨测试新式蛇炮。 　　…… 　　马修坐在卧室里，手里抓着低语果：“你说那个啊，没关系，暂时寄存着，等这里重新打通之后再说吧。” 　　那头铁匠先生回答：“好的，这次的确抱歉了，答应的交易物迟迟不能送来，倒是提前拿到了阁下送来的低语枝蔓样本。实在没想到，寂静之墙附近会有那么大的风波。” 　　“殭尸先生，虽然知道阁下应该不会有任何状况，但在下依旧有些担心，不知道阁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马修翘起腿，背靠椅子：“目前暂不需要……咦，难道铁匠先生可以通过浮空艇运送货物过来吗？” 　　“在下和地精商队有一些微薄的交情，倒是可以委托他们走一趟，在下是想，和上次的‘圣光耀斑’拓印、‘万物主宰’雕塑一同运来，可以顺路。” 　　铁匠说话依旧保持着一贯自谦。 　　马修都差点忘了，这位可是连“天灾贤者”比罗布的珍贵笔记都能收入囊中的角色，和地精之间的关系更不必说。 　　“那你帮我带点最近的《奥秘》和《魔术》。” 　　马修想了想：“这里现在闭塞，倒也是一个静心学习的机会。” 　　“好的，在下手里恰好有这两年每一期的《魔术》和《奥秘》，就让浮空艇给阁下带去。” 　　“那多谢。” 　　铁匠好说话，马修也不占他便宜：“铁匠先生，这里附送一条特别情报，请务必好好培育低语枝蔓，低语猎手的作用非常巨大。” 　　“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马修也不卖关子，他对这位阔气干脆的同行也算顺眼：“持有低语者，就能够绑定低语猎手。” 　　“绑定？真的吗？” 　　“当然，不过前提是低语者必须进入II阶，相信以铁匠先生的财力，只是在筛选适合进阶‘幼灵’的增益而已吧。” 　　铁匠直言：“的确如此，不过在下已经有了决定，不日就会让幼苗进入二阶幼灵状态。” 　　马修收起嬉笑，认真叮嘱：“那进入二阶，就能直接用幼灵绑定低语猎手，让它为你所用，两者之间还互有增益。所以，有机会的话，请不要错过。” 　　那头感叹：“殭尸先生真是一如既往慷慨，在下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回馈这么重要的情报。” 　　“我只是希望能够和铁匠先生更进一步。” 　　马修提议：“低语者体系里，聆听者之间经常有竞争常态吧。不过我们俩之间恰好错开了直接对抗，所以我希望很和铁匠先生结成同盟。如果有任何状况，互通有无。” 　　那边沉默了片刻：“不是在下不愿意，只是在下身陷众多麻烦之中，自身安全尚且得不到保障，可能会连累殭尸先生。” 　　马修大喇喇说：“巧了，我也有一堆麻烦，看来惹麻烦方面我们都很擅长，这也算是共识，对吧？” 　　铁匠轻笑一声：“既然如此……在下当然愿意和殭尸先生成为同盟。” 　　他顿了顿：“我真名叫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现居萨克森王国，承蒙家族余荫，能够一路离经叛道至今。” 　　马修也说：“我叫马修·俾斯麦，现在居住在卡尔马王国北境，俾斯麦庄园主人，目标是收集培育出各种作物，让卡尔马人不用再挨饿。以铁匠先生……不，以维克多你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我就在这里。” 　　“略有猜测。” 　　“既然结成同盟，那以后常联系啊，挂了……肚子饿了，今天终于可以喝豆浆，真不容易……” 　　“豆浆？豆子研磨的饮品吗？” 　　那边已经挂断通话。 　　坐在桌前的“铁王子”维克多一脸哭笑不得，他大体可以确定，这位马修·俾斯麦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那绝不像是伪装，也没有必要伪装。但同样，他对马修·俾斯麦这个名字也很陌生。 　　从行事作风来说，马修颇有古典骑士精神和贵族风范，公平，正派，率直，慷慨，让维克多很欣赏。 　　他厌恶那群奉承钻营的宫廷官员、各怀心思的贵族，可日常接触到的人又大多是如此，或者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靠近王室。 　　维克多越回味越是好奇，年轻的银发王子看向一旁副官：“施密茨，给你一个任务，和浮空艇一起去一趟卡尔马王国，去看看，那位殭尸先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施密茨颔首：“遵命，殿下。” 　　【本卷完】 第150章 最佳陪练 　　活尸大规模越过高墙之后，到现在已经一年三个月。俾斯麦庄园变成北方遗弃之地内唯一的人类居所。 　　马修一路走出主宅，路过的几个庄园女工都热情地对他招呼。 　　“马修大人，今天也起得很早呐。” 　　“马修大人，这是我做的手工烤饼，您尝尝看。” 　　他也不客气，接过一张饼张口就咬，麦饼烘烤后的自然香气配合其酥软口感，比起曾经的黑麦饼要好上太多。 　　“不错不错。” 　　做饼的姑娘笑得无比灿烂，她比马修还要高半头，有着卡尔马人的大骨架，当即鞠躬说：“谢谢马修大人的夸奖！祝您健康开心！” 　　马修笑着摆摆手。 　　卡尔马人很少藏着掖着，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虽然卡尔马王国贫穷、家徒四壁又莫名固执硬气，但马修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不过，如果在刚才的饼里裹上一些东西，比如说，炸鸡，腐乳，火腿肠，鸡蛋……那才够味。 　　马修也知道，这目前只能想想。 　　腐乳还在研制中——豆制品马修只是给出了一些思路，具体制作还需要时间去摸索。卡尔马人原本就不擅长厨艺和种植，这方面比较迟钝，进度就更慢。 　　炸鸡需要油和鸡。 　　有大豆在，大量的豆油被压榨出来只是时间问题，鸡就比较麻烦了。 　　马修问过卢卡斯，了解了不少具体情况。 　　卡尔马人养鸡的少，部分农庄养殖牲畜也是牛羊为主，这两种动物也需要大量牧草，对环境有要求，但肉量大，肉质好，受贵族青睐。 　　鸡肉比起羊肉和牛肉口感较差，而且鸡容易患病，生长慢，好不容易养大一只肉也不多。 　　卡尔马人厌恶繁琐，这还不如提着斧头和剑去当佣兵赚金币来得快，或者是去山里打猎也要收获更多。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死循环，人们越是不去做，越是畜牧业凋敝，肉类价格越是居高不下。 　　卡尔马人完全搞不懂，同样是岛国，同样环境寒冷，为什么西面的巴斯共和国能够养殖出五大王国最多的牛羊，多到吃不完要倒入海里。 　　马修虽然有低语者的强大助力，但心里很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要逐步在庄园鼓励养殖者，让他们觉得养殖鸡是非常有前途，能够带来源源不断利益的，这才能让一个产业形成雏形。 　　马修已经对地精商队下了一笔订单，定了一批巴斯共和国的鸡仔。 　　好在罗莉大婶很有经验，她一直在养殖牲畜，牛、羊、鸡都养过，这一点就不得不提已故的班克斯队长。 　　班克斯很早就提议，让冰原镇尝试自己养殖牛羊鸡这样的牲畜，至少做到能够自给自足。可无人响应，镇长拉格纳也觉得这难度过大，也就搁置了。 　　不过班克斯自己没有放弃，依旧让妻子罗莉学着饲养牲畜，逐步掌握其中的技巧，为未来做准备……可惜他遇到格雷戈里作乱，死在了冰原镇上。 　　马修总会每想起这些为冰原镇而死的人。 　　眼光独到的队长班克斯，固执又坚韧的酿酒师埃尔东·麦基，嘴硬心热的副队长瑟维斯，坚守又迂腐的镇长拉格纳…… 　　他们都有各自的才能，却被这个世界的魔术反应一碰就碎，在远超人类身躯的超然之力面前，他们过于脆弱。 　　要对抗这个世界的超然之力，就必须掌握同样阶层的力量，这一点马修再清晰不过。 　　解决了庄园基本的温饱问题，接下来就是储备力量和知识，最大限度地利用既有条件，开发出更多的自保手段。 　　目前对马修最重要的战力是剑徒，他一直不间断练习，来让剑徒达到最好的战斗姿态。 　　马修带着剑徒走入炼金工房地下室时，下面的帕梅拉忙得热火朝天。 　　“你等会儿，我这还没完。” 　　帕梅拉头戴鸟嘴面具，穿着厚厚的工匠裙，戴了一副皮手套，她正用矬子和铁钎在调整一根鹰铳。 　　叮叮当当一阵之后，帕梅拉拿起鹰铳，瞄准前面。 　　在她前方，有一个用两指宽铁条铸造的笼子，笼内站着一动不动的弓使。它头戴鹿角盔，穿着锁帷子，旁边木架子上还固定了属于它的白骨弓。 　　帕梅拉戴上魔数晶，左手托枪，右手放在扳机上，瞄准，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 　　弹丸撞击到弓使体表，又响起第二道爆裂声！ 　　烟雾散开。 　　弹丸在弓使的锁帷子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 　　“咦？”马修有点意外：“这子弹怎么回事？” 　　他耳朵里完全没有听到弹丸落地或者撞击到墙壁的声音。 　　“看出来了吗？”帕梅拉言语里不无得意：“这是我和吉赛尔一起研制出来的新式子弹，击中敌人后子弹会直接碎裂开来，形成二次杀伤！” 　　“纯粹射击和鹰铳III型火力一样是200庇，但第二次爆炸时，它会一下子引爆魔术回路，形成1000庇的二次溅射式杀伤！” 　　帕梅拉摸了摸鹰铳枪管：“光是这一枚‘双爆弹’就能够再登上一次《奥秘》了。” 　　马修一愣：“你是说，你们研究出了5倍增幅的魔术回路？” 　　“准确说是，应用于子弹级别的小型类飞行物的魔术回路。”帕梅拉说起武器就滔滔不绝：“说起来，这一点灵感还是来自于你。我已经先让布鲁克火枪兵配上试试打打狼和兔子什么的。” 　　“我？” 　　“对啊。”帕梅拉说：“你不是说过吗？魔术其实是一种特殊系数，能够将原本的力量效应增幅和变换形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马修心里琢磨，我那是说的低语者的数据面板。 　　“‘双爆弹’还不完善，需要多多测试，我建议去寂静之墙那边实地打靶……” 　　“以后再说吧，再惹来一个使徒，庄园说不定就完蛋了。” 　　马修把她赶出去。 　　关门前，帕梅拉的鸟嘴卡在门缝上：“轻点啊，马修，你下手轻点！” 　　马修懒得理她。 　　回头他扭了扭脖子，坐在门口闭上眼。 　　激发心脏，挤压血液。 　　连接魔术回路。 　　同步意识湍流。 　　启动剑徒。 　　一瞬间，视角切换到了炼金工房地下室的剑徒处。 　　马修活动指铠包裹的十指，感受着使徒级别的魔术结构带来的澎湃力量感，经过这三个月来的休养和实战，如今剑徒终于恢复了最圆满的状态。 　　他打开笼子，扯下系在弓使体表的锁链，这是封住弓使魔术回路的外部巫术道具。 　　弓使身体一动，抓起一旁白骨弓。 　　马修持剑冲上。 　　在庄园里，弓使就是马修的最佳陪练。 第151章 笼内拳击 　　锃！ 　　弓使的白骨弓抵住马修的十字剑剑格，左臂拉弦。 　　一道红芒擦着马修脖子而过，咻地一声，在身后加固的石墙上留下一个坑洞。 　　马修依靠力量优势直接将弓使顶在了铁笼壁上，一剑将弓使的武器给斩飞，白骨弓从空中落地，哐当哐当掉到了墙角。 　　而后他一个后撤步，和弓使再度对峙。 　　这一年来，马修已经逐步掌握了剑徒擅长的攻击姿态。 　　作为剑士具现之象征，剑徒拥有非常均衡的战斗属性，不论是爆发力，抗击打能力，速度，灵巧，还是持续性战斗能力都很优秀。 　　它是没有短板的战士。 　　这一点让马修很满意，短板明显，一旦被敌人抓住弱点针对，结果往往都会很惨。 　　就像是眼前弓使。 　　它拥有出类拔萃的远程杀伤性，运用得当一击杀敌并不难。 　　不过它的弱点也很致命，肉搏战较弱，被近身后原本精准恐怖的射术就再无发挥余地，被剑徒这样的战士贴身就很难摆脱。 　　加上抗击打能力远不如重装战士，身体里的魔术回路都是为了杀伤性攻击和精准度服务，弓使近距离面对剑徒这样专精肉搏，同时还有“以战饲战”增益的对手基本没有胜算。 　　只是眼下，马修却不是为演示一招制敌。 　　他也将手里的十字剑丢出铁笼，双手握拳护住头部，身体重心下沉，摆出拳击手的姿态。 　　剑徒身上“罪赎纹章”未消，弓使的攻击本能还在。 　　弓使一步前跨，右拳刺面。 　　马修左拳格挡住，右拳直拳回击，被弓使左臂架住。 　　俩人一头抵头僵持，马修再度主动松手。 　　弓使一记刺拳直奔脖颈，马修被打得扬起覆面盔，往后退了一步。 　　他脑袋转了转，切换左右脚前后顺序。 　　就和马修设想的一样，在灵巧方面，弓使依旧处于上风，它是一名以精准和灵巧为主的远程刺客。 　　弓使突然跳起，双手抓住铁栏，身体以一种诡异的灵巧在笼子上奔跑，就像是一只四足野兽。 　　它在铁笼壁上来回移动，似在寻找马修的破绽。 　　这时候马修反而保持静止状态。 　　之前和弓使交手时马修就发现了，虽然弓使穿着人类甲胄，但它的肢体动作柔软和灵活到诡异，显现出一种非人般的兽感。让人猜测，弓使生前到底是否是人类。 　　失去白骨弓，这种潜藏锁帷子之下的野兽凶性进一步被激发出来，被压抑和遏制的猎杀本能进一步解放。 　　弓使猛地一下子从身后扑来，双脚将马修肩胛和脖子锁住，双臂捶向马修的脑袋。 　　马修不挡不顾，直接抓住它的双腿。 　　覆面盔上挨了一记沉重的拳头，打得盔甲都嗡嗡作响。 　　同时，弓使也被马修的巨力直接给拽了下来，直接砸在地上，马修坐在它腹部，连续左右拳砸在弓使的面门上。 　　弓使的鹿角盔被打得哐当作响。 　　它双臂很快地挡在头盔前，削弱马修进一步对要害部位的攻击。 　　马修停拳，再次跳开后退一步，摆出拳击姿态。 　　弓使和剑徒各有擅长，有一点却一样，它们都有非常优秀的实战学习能力，能够本能般汲取敌人的战斗方式为己所用。这就让下一次想要击倒它们变得更加艰难。 　　这还是弓使和剑徒已经“死亡”，只留下一副被控制的尸骸皮囊的状态。 　　可想而知，他们真正的使徒形态，拥有健全思维和感知的时候，必定比眼前强得多。 　　弓使往后翻滚，站定，鹿角盔下不知道在进行什么魔术反应。 　　慢慢的，它身体弓起，左右臂护住脑袋，仿佛是马修的镜像。 　　马修咧嘴一笑，有趣。 　　弓使再度直拳！ 　　拳头落在脸上时，马修同时张开十指抓住弓使头盔上的鹿角。 　　他直接拽住弓使脑袋往铁笼上砸去，这一蛮力动作令略显机械的弓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马修就这样抓牢弓使的鹿角，哐当哐当撞在铁笼上，俩人从拳头对决变成了无限制格斗。 　　接着马修一把将弓使脖子摁在铁笼上，直拳一拳又一拳砸在鹿角盔面部、下颚、脖颈，每一拳都打得盔甲表面的魔术回路嗡嗡作响，铁笼也在剧烈震动。 　　这一番单方面的重拳打了三十下，弓使体表的魔术回路再次崩溃，它软软靠在牢笼上。马修一松手，它就滑落无力地坐在地面，就像是一个被丢弃的人偶。 　　马修看了一眼宕机状态的弓使。 　　* 　　使徒异种【重伤】【回路异常】（LV30）：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5）。 　　增益：锁定猎物（LV30）。 　　以特殊印记标记目标，待印记成型，攻击必定会命中目标物。 　　增益：罪业之箭（LV30）。 　　具现惩戒罪业之人为权能武器“金锡罪业之筹”，致死属性，可令目标物枯萎衰老，金属与罪恶感有增幅。 　　* 　　弓使的确再次被打成回路异常，暂时瘫痪了。 　　马修很满意。 　　这一年来，弓使和剑徒互相之间的笼内实战就如眼前一般，每日上演。 　　虽然碍于场地和破坏力，双方没法直接用最强的“日轮千阳”和“金锡罪业之筹”对轰，但除此之外的各种常规战斗方式都已经演练了个遍。 　　马修每日磨练战斗技巧，是因有前车之鉴。 　　活尸入侵时，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马修勉强依靠低语者自保，不过还是步步艰难。不论是格雷戈里还是剑徒和弓使，在当时都对他有致死性。 　　人不可能一直好运，也不能一直过于依赖他人之力，这两种东西都无法掌握，随时可能出现自己难以预料的意外。 　　所以马修自从庄园稳定下来以后，就开始不断和弓使进行实战搏杀，持剑状态，空手状态，魔术被压制的状态，他都一一模拟。 　　剑徒和弓使都在交手中不断自我进化着，这一点肉眼可见。特别是剑徒。 　　* 　　使徒异种（LV35）：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8。 　　增益：以战饲战（LV35）。 　　战斗时可汲取对方攻击魔术转化为己所用，大幅度提升续航作战能力。 　　【具现雏形孕育，越战越强。】 　　增益：剑术具现（LV35）。 　　具现过往剑术之形为权能武器“日轮千阳”，均衡属性，太阳和强光有增幅。 　　* 　　剑徒从LV32提升到了LV35，魔术从7增长到了8，两项增益能力也跟随等级水涨船高。 　　最让马修满意的还是那一行字【具现雏形孕育，越战越强。】 　　经过反复检测，马修测出剑徒能够通过战斗来提升自身，强化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结构，所以附近的活尸都被剑徒斩杀一空。 　　后来他发现这样提升过于缓慢，于是琢磨出让剑徒和弓使不断互相对抗，果不其然，剑徒在三个月时间就提升了3个级别。 　　若不是考虑弓使每次崩溃需要自我修复时间，马修恨不得剑徒一天24小时和弓使干架，一路将等级拉满。 　　没有相关增益的弓使虽然战斗经验和记忆提升，等级依旧保持LV30没动，这一点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这两具使徒就是已死之躯，只要没有被破坏到崩溃，就能够通过魔术回路修补复原。 　　吉赛尔精心制作的铁笼可以压制魔术反应对外波动，能够削弱里面对外界的影响和伤害。 　　在炼金工房的地下室里，马修可以同步剑徒，尽情和弓使拳对拳，剑对箭。这样当然是不公平的，弓使施展不出自己的最大杀伤力，不过马修在没有掌控弓使的安全办法之前，不会给它任何逃脱的机会。 　　地下室外，马修睁开眼。 　　管家乌鸦恭恭敬敬站在身边。 　　“大人，庄园外围有闯入者，布鲁克带着火枪兵过去了。” 第152章 新的风暴 　　一头白色大鸟跌跌撞撞在低空飞行。 　　它努力试图稳住身体，扑扇翅膀，可它还是太累了，爪子上还抓着一个人的重量，身体不可抑制地下沉，下沉。 　　最终它落在地上，双翼合上，身体都在颤抖。 　　奎恩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抚摸着身旁犹如兄弟般的信天翁：“咕咕哒，来，你站到我后背的架子上，我们还不能停，我们得远远离开这里，去寂静之墙。” 　　他皮甲上缠着一根十字形的肩带，背部上有一根锁钩，刚才空中飞行时大鸟就是抓住的那里。 　　信天翁咕咕哒无力地仰起头，吃力地踩在奎恩后背的锁钩上。缩起翅膀时，这头大鸟就小了一大圈。 　　奎恩回头看了一眼，这里距离坠星山脉已经有很远的距离，可他心里的不安一点没有消失。 　　他握紧手里的巫师杖，将单片眼镜固定在左眼前，然后背起信天翁头也不回地朝前跑。 　　不过奎恩实在是太累了，不止信天翁咕咕咕哒，他也同样在逃跑中耗尽力气，连续两天不眠不休。 　　巫师杖的魔术回路也因为过载而短时间内完全无法使用，必须经过修理后才能再度施展巫术。 　　奎恩将巫师杖插在背上的带子里，又拔出了另一根短手杖。 　　巫师出行从来都是两根手杖，一根是象征巫师力量和智慧的巫师杖，另一根是用来保护自己震慑魔物的巫术火铳。 　　他抓紧手里的巫术火铳，这样虽然无法缓解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但至少能够让他稍微有一点底气。 　　不能停下，不能停。 　　继续跑，继续跑，奎恩！ 　　为了埃里克城的安危，为了坠星山脉的真相，必须跑到寂静之墙外，那里才能躲开那些魔物。 　　那里是最后的希望！ 　　奎恩想到因为掩护自己而死的巫师同僚，眼眶有点发热，咬牙朝前面跑着。 　　可很快，他就发现身后出现了一条轨迹。 　　北方冻土原本坚硬无比，但此刻土层里却出现一道道隆起的裂纹，仿佛下面有某种力量亟待喷薄而出。 　　奎恩脸色顿时苍白。 　　它们来了！那群怪物！ 　　那地面皲裂处被掘开，钻出一只古怪的虫子。它就像是一只小小的绿色乌贼，拥有柔软繁多的短须，那双灰白的眼眸盯着奎恩，周围的冻土在它面前就像是泥沙一样毫无阻碍。 　　该死！ 　　奎恩咬牙停步，举起巫术火铳瞄准这巴掌大的魔虫。 　　嘭！ 　　火铳枪口冒出白烟。 　　乌贼魔虫身体炸裂，粘稠的浆液溅射开来，一部分汁液落在了奎恩的裤子上，这些浆液迅速凝固，变成了石膏一样的固体。 　　被火铳打爆的乌贼魔虫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具被摔碎的雕塑，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奎恩。 　　奎恩被它看得头皮发麻，扭头朝前方拔腿狂奔。 　　这些家伙，这些阴魂不散的魔物果然还是找到了自己！ 　　他浑身涌起一股深深无力和绝望。 　　难道埃里克城这次的劫难真的在所难逃，城里的8000名居民可还在等着自己这几个巫师带回去好消息…… 　　民众眼里，巫师无所不能，就是人类最后的守卫者。 　　可巫师群体自己却很清楚，他们不过是一群艰难前行的黑夜学徒，黑暗是他们唯一的掩体，危险无处不在。 　　他们必须足够强大而冷酷，哪怕死于魔物也不能胆怯止步这就是巫师的使命。 　　前进，前进，不管死了多少人，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找到那一盏盏可以真正点亮世界的巫术火炬。 　　真理高于生命，这就是巫师信仰。 　　奎恩的巫术火铳里只有最后一发火弹，他没有修复巫师杖的时间，饥渴寒冷，前方越是靠近寂静之墙越是冰冷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但他知道，他必须越过那一堵墙壁，魔物敢于踏足那里会遭到活尸的攻击，奎恩只要到了那里，就有足够的时间将信息发送回去。或者是，用自己的尸体留下最重要的情报。 　　奎恩被一种崇高又热烈的情绪包裹，他只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哪怕火铳里只有最后一枚子弹，他也会化作埃里克城希望之火的薪柴。 　　这就是巫师的使命！ 　　一定要把埃里克城被困的真正原因传递回去！这是死了两个巫师才获得的珍贵情报！ 　　模模糊糊，奎恩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墙壁。 　　已经到寂静之墙吗？ 　　不，不是。 　　寂静之墙比这墙壁要高，要长，还要更加寒冷，杳无人烟，那里只有千年不化的寒冰和死尸。 　　这是一座奇怪的庄园，高大的主宅就像是一座宏伟神殿，气质孤高地伫立在寸草不生的冻土上，仿佛冷眼睥睨周围的一切凡物。 　　奎恩揉了揉眼睛，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 　　坠星山脉以北不是完全被活尸占领，无人生还吗？ 　　慢着。 　　他终于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不对。 　　坠星山脉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活尸，但一路飞到这里，四下居然看不到一头活尸！ 　　活尸撤离了？ 　　奎恩看到有两个女人在那座庄园外活动，似乎是在采摘什么草类。 　　他看得心里焦急，不管那么多，先张开嘶哑的嗓子大喊：“快跑，那边的平民，快跑，魔物袭击！” 　　前方女人似乎对他没什么反应，还在互相之间聊天，对他指指点点。 　　奎恩咬牙举起手里巫术火铳，朝天空开了一枪。 　　这一枪终于吓住了那两个妇女，她们一脸惊愕地看过来，转身跑回了庄园的墙壁里。 　　奎恩苦笑一声。跑吧，能跑一个算一个。 　　最后这一发火弹也算物有所值了。 　　就在这时，那庄园的大门里跑出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他背负一根长武器，大步出来。 　　“来者止步！” 　　“这里是俾斯麦庄园，你已经入侵到了私人庄园的领地，越过边界，火枪无眼！” 　　奎恩气急而笑，这平民，居然敢威胁巫师！完全不懂现状，果然乡下人没有见识。 　　他深吸一口气：“我是巫师奎恩！你们快点撤离这里，大量魔物即将抵达，再不走你们死路一条！” 　　那男人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将背后长武器拿在手里，戴上了魔数晶眼镜。这时候奎恩才看清，他背上明明是一根巫术火铳，只是铳管给改造加长了好大一截，形态上也和传统巫术火铳很不一样。 　　在那男子身后，走出一排九个红巾遮面的战士，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都和那男子一样，举着同样的火铳，瞄准奎恩。 　　砰！砰！砰！ 　　一排火铳齐射，奎恩脸上僵住。他感觉不到痛楚，这群人没有射中自己。 　　那是…… 　　他扭过头，看到身后，三只魔虫在地上已经被打得粉碎，变成凝固的雕塑状。 　　更不可思议的是，奎恩的魔数晶眼镜上显示，每一发火铳的威力都高达200庇！ 　　巫术火铳明明只有80庇的杀伤力！ 　　这个庄园到底是什么地方？ 　　奎恩懵了。 第153章 第一次庄园保卫战 　　布鲁克脸上没有任何喜色。 　　干掉这几只魔虫不过是一件小事。 　　关键是，这些魔虫一看就是群体类魔物，它们在地上犁出一道道凸起的痕条，一直蔓延向远方看不到的地方。 　　“外来巫师，这些魔虫到底是怎么回事？”布鲁克将枪口瞄准异乡人。 　　其他九名火枪兵同样将枪口指向巫师。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和磨合，布鲁克对指挥这九名战士轻车熟路，除去无法说话和表达自我，这九名活尸就是最优秀的士兵。 　　它们忠诚地执行指挥官所有命令，不怕死，不后退，冷酷如机器。 　　“战士，我叫奎恩，是真理之眼的一名巫师，这回是来坠星山脉探查情报的，你们的领主是谁？我需要和他见面。” 　　奎恩一回到人类之中，自然而然端起巫师架子。 　　“大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外来巫师。” 　　布鲁克面无表情：“未经允许，不得越过这道线，否则，火枪无眼。” 　　奎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在庄园墙外地上被画出了一条清晰的凹线，这条线恰好就在自己脚前一步位置。 　　他有点恼怒地拔出巫师杖：“我是真理之眼注册巫师，五大王国享有进出不设限的权力，平民有完成巫师要求的义务！我命令你，去找你们领主过来，我要见他，就现在！” 　　布鲁克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里是俾斯麦庄园，不是真理之眼，不管是谁来这里，想要见领主大人，都只有按规矩来。” 　　“你！” 　　奎恩还是头一遭看到对自己这么轻蔑的士兵，他想起这些天的种种危险，更是气急：“你根本不知道你们将要面对什么！再不撤离这里，你们这座庄园马上就会被从天而降的天灾毁灭！死亡的号角已经吹响！” 　　布鲁克依旧面不改色：“死神在庄园外也得按规矩来，我倒是看得出，这些魔虫都是你这个外来巫师带来的。没有将你立即枪毙，已经是保持了庄园对巫师的礼数，你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说着，他手指放在扳机上，通过瞄准孔盯着奎恩眉心。 　　奎恩心里涌现出一股难言悸动，他听得出，这个男人不是开玩笑，他真敢下杀手！ 　　形势比人强，他冷静下来：“听我说，战士，这里真的……” 　　“趴下，外来巫师。” 　　布鲁克不容置疑地说，接着一脸严肃下令：“火枪兵，线列阵射击！” 　　话音落下，九名火枪兵对着前方，枪口齐齐喷射，一轮齐射后，一个个动作熟练简洁地填装麻布子弹。 　　布鲁克再度瞄准前方：“射击！” 　　“射击！” 　　“射击！” 　　在布鲁克前方，大群大群的魔虫从地上钻出来，疯狂地想要冲击庄园和巫师奎恩，硬是被布鲁克九个人的火枪给压制得过来不得。 　　这一幕看得趴在地上的奎恩完全回不过神来。 　　巫术火铳竟然可以即时装填弹药？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就在眼前发生了。 　　在这位战士首领的指挥下，这九名训练有素的火枪兵冷酷又迅速地射击，将魔虫一只只打得粉碎，变成一团团裂开的石头。 　　全程没有任何咒骂和吵闹，只有火铳装填的声音，扣动扳机的声音，巫术子弹喷发、爆裂发出的声音。 　　奎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斗。 　　卡尔马人向来战斗热情奔放，喜欢一边呐喊，一边用斧头或者剑敲击盾牌为自己壮声势。但这种做法在面对魔物时毫无用处，绝大多数魔物不会恐惧，甚至会因为听到声音而更加亢奋嗜血。 　　就感觉，这十个人变成了某种冷血的杀戮工具。 　　他们不是在和魔虫战斗，只是单方面屠杀而已。 　　这一想法让奎恩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可能！ 　　人类面对魔物时长期都是只能逃跑为主，除非组织起巫师和规模化军团，才能够真正意义上正面抗衡。 　　就十个人而已！ 　　然而不可能就在眼前发生着。 　　奎恩一脸呆滞地看着，布鲁克有条不紊地发布射击命令，让部下装填子弹，瞄准，齐射。 　　地上冒出头的魔虫被打得碎屑飞溅，堆成了一长条的石碓。 　　魔虫们仿佛也知道纯粹冲锋只有死亡和恐惧，它们不再往前，蛰伏在冻土之下。没有靠近奎恩和那条线，布鲁克也就没有继续射击。 　　这看得奎恩更是心情复杂，什么时候，魔物也会遵守人类的规则了？ 　　他心里更加好奇，庄园主人到底是什么神圣，光是麾下的士兵就能几个人就阻挡住魔虫群体攻势。 　　奎恩站直了身体，单手扶胸，做出贵族礼仪：“战士，请向庄园主人传信，我，巫师奎恩有重要的事求见，请一定传达。” 　　布鲁克点点头：“这就对了，大人喜欢讲礼貌的客人。” 　　他还记得马修大人曾经说过，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火枪，庄园的规矩很简单，那就是按马修的来。 　　奎恩神色稍缓，不管怎么说，这里看来能够成为暂时的避难所，那些无处不在的虫子必须在这里停步一阵子了。 　　就在此时，他发现布鲁克他们正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天上。 　　奎恩举头望去。 　　空中有一个小黑点，仿佛从太阳里坠落出来。 　　黑点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可以看清它的模样，那是一块巨大的星陨，浑身携裹苍蓝火焰，拖出长长的尾巴。 　　奎恩失声惊呼：“天灾！” 　　他心里大震，这可是神眷降临才会出现的天灾，最著名的天灾当属毁掉了地精大陆的那一次，天灾学者也变成了绝唱。 　　奎恩很快意识到，不对，这天灾是冲自己来的！ 　　必须避开这里，不能让天灾毁了这座庄园。 　　他咬牙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但空中坠落的天灾已经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几个呼吸后重重撞击在北方的冻土上，引发了一场小型地震。庄园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工作，惊骇地看向大门外的方向。 　　一向表现得温和的低语猎手无数触手齐齐伸出，一片片尖锐的箭状花瓣竖起，竖瞳猛地睁开，就仿佛是遇见敌人预警的刺猬。 　　在地下室门口的马修也被这震颤弄得皱眉：“看来需要我出去看看。” 　　乌鸦松了口气，大人出手，那大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庄园大门外。 　　坠地的天灾将地面中部砸出一个深三尺的坑洞，周围方圆五十尺内的土壤被灼烧得一片焦黑。 　　边沿不少石头都被高温融成光滑釉状，裂纹更是一路蔓延向周围，附近的植被尽数变为飞灰，只剩下不断升腾冒起的白色热气。 　　坑洞里，原本天降而来的陨石咔嚓咔嚓一阵抖动，缓缓直立起来，伸出石质凝聚的壮硕手臂和双腿，它具有完整的人形躯体，浑身燃烧着蓝色火焰。 　　高达七尺的火焰石巨人跨出坑洞，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大步走向奎恩。 　　布鲁克看着不断迫近的强敌，口中说：“外来巫师，不想死就别动。” 　　“火枪兵！” 　　“换装‘双爆弹’！” 　　“游击战术！” 　　“狙击入侵者！” 第154章 战场野餐 　　奎恩觉得太荒谬了。 　　竟然会有人想要以血肉之躯去阻挡天灾，这可是天灾啊！只有神眷才能召唤出来的不可阻挡之物！ 　　远远避开，逃走保存有生力量才是唯一的办法。 　　他眼前魔数晶看得清楚，火焰巨人从天而降那一下魔术值高达3000庇！一座城市如果被砸中，几乎是毁灭级打击。 　　要是刚才天灾正好落在庄园内，只这一下，庄园就会被夷为平地。 　　奎恩心里彻底乱了。 　　坠星山脉那东西太可怕了，人力根本无法阻挡，只能避开它的边界，不要和它接壤，否则最终只有覆灭一个结局。 　　必须尽快告诉埃里克城的人，让他们逃走，撤离，那里太危险，这次的魔灵根本不是恶灵级，而是货真价实的梦魇级！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恐惧的象征。 　　他支撑着站起来，看向身后，本以为那个人类战士会一触即溃，没想到局面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战士带着自己的手下，正分散阵线，不断射击，骚扰着火焰巨人。他不是送死，而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够依靠这一点可怜人手，狙击这庞然大物。 　　奎恩喉咙里有点发干。 　　他心里是厌恶那个战士的，因为他冒犯了巫师的尊严，无礼粗暴，但他又尊重他，作为一名战士，哪怕敌人远强于自身也毫不犹豫与其搏杀。 　　奎恩用尽全身力气喊：“你疯了吗！快跳啊！疯子！那东西不是你可以抗衡的！” 　　身后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别急，布鲁克可不是会随便送死的人，让他去缠着那个大块头吧。” 　　奎恩扭过头，看到一个黑发黑瞳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苍蓝色的得体外套，内里是雪白硬挺的衬衫，整个人彬彬有礼而又充满贵气。 　　“欢迎来到俾斯麦庄园，外来的巫师。”马修笑了笑：“我叫马修，是一个男爵，这座俾斯麦庄园的主人。” 　　“您好，我是奎恩，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这次……” 　　奎恩突然想到，我还废话什么呀，得让这个过于年轻的领主知道局势多么危急！ 　　他话锋一转，严肃道：“马修男爵，请立即疏散庄园里的人，这次的火焰巨人非比寻常，它高达3000庇的杀伤力，任何城堡在没有应对措施的环境下都无法阻挡！” 　　“我以巫师之名，恳请男爵大人，尽快撤离，不要让更多人因此而死。” 　　马修朝身后的管家乌鸦看了一眼：“他很累了，把我调制的功能饮料给他。” 　　乌鸦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 　　这位忠实的管家将瓶内液体倒在一个玻璃杯内，递给奎恩：“巫师大人，请先喝一杯，不要紧张，一切都有大人在。” 　　奎恩拿起杯子勉强喝了一口。 　　这奇怪的液体进入身体，突然之间一股暖流从身体各处升起，他精神一振，仿佛多日疲倦少了大半，肌肉也不是那么酸胀。 　　“男爵大人，这是什么酒？是萃取了圣植吗？” 　　“不，只是功能饮料，顾名思义，能够补充体能和精力，是庄园里新一代的商品之一……不过，看你又饥又饿，还是吃点东西吧。” 　　马修说了一声。 　　乌鸦朝后面罗莉大婶挥挥手，这位壮硕的女仆长扛来一张桌子，放在奎恩面前，铺上白餐布，又放下两张椅子。最后，她还搬来一柄大黑伞，遮住空中会飘散起来的烟尘和灰烬。 　　这时候乌鸦推着一座木头餐车过来，将装了热腾腾意粉的银质餐碟放在奎恩面前，又放上刀叉，一瓶酒，几个高脚杯。 　　马修大喇喇坐下：“边吃边聊，不着急，看你脸色，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了。” 　　奎恩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呆呆坐下，回头看去，身后大约一百尺之外，那名无畏的战士还带他的士兵正和七尺高的火焰巨人周旋，火枪打在巨人坚硬的石质皮肤上，没有任何作用。 　　但他们还是在射击，不断调整方位，将巨人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没法靠近前方的那条线。 　　“男爵大人，那是一头3000庇级别的怪物！自带大规模破坏性禁忌巫术！你的士兵根本无法阻止它，他们只会白白送死！” 　　奎恩越想越是觉得为那位战死抱不平，他为主人敢于冲撞巫师，对巫师刀剑相向，但却被自己的贵族领主视若草芥。 　　“布鲁克吗？”马修瞥了前方一眼：“不是还打得势均力敌吗？没问题，布鲁克对付那家伙够了。他可是庄园的保安队长，不会连一个笨头笨脑的石头人都搞不定。” 　　笨头笨脑？ 　　石头人？ 　　奎恩只想大声斥责这个没有常识的倨傲领主，但是，他看了看眼前的意粉，这食物实在太香了。吃了之后再骂醒他！ 　　他用叉子卷起意粉，只吃了一口，眼睛睁得老大。 　　这是圣餐！不，圣餐只是会让精神恢复，心情愉悦，但这东西口感比起宫廷美食毫不逊色。醇厚，香浓，又保持着一种贵族的谦敛，真是不可思议的食物。 　　奎恩吃得太急，有点缓不过来，于是抓起旁边的酒杯，将里面蓝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酒液进入嘴里，顿时暖流涌入五脏六腑，就仿佛是一团温暖的火，重新点燃了那些疲惫冰冷的肌肤，甚至内心已经灰暗心脏的希望之火。 　　“这是什么酒？” 　　马修笑笑：“本地特产之一，蓝色日出。” 　　奎恩也在埃里克城带了近十年，可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如果这种酒流入埃里克城，贵族们必定会提起，美酒和美人向来是贵族之间的经典话题。 　　自从进入俾斯麦庄园附近，奎恩就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而无法理解的。敢于用火铳指着巫师脑袋的战士，一群悍不畏死的疯狂士兵，眼前这个奇特的年轻贵族，还有这一张堂而皇之摆放在战场上的餐桌。 　　奎恩不知不觉就将一盘意粉吃下肚，两杯酒都被喝光，他这才想起，背上的咕咕哒也又饥又饿。 　　结果他回头一看，只见这头信天翁正在一旁优哉游哉享用一些碎意粉，照顾它的是那个强壮的女仆。 　　“咦？布鲁克看来遇到了点麻烦。”马修这才将注意力回到交战的双方那。 　　他身后的剑徒往前走了一步。 　　奎恩这时候也重新看向那七尺火焰巨人，它就像是拍打蚂蚁一样，已经将两名士兵用拳头砸飞。 　　布鲁克直直盯着巨人，嘴里念着什么。 　　马修的眉头却舒展开来：“看来没问题，那家伙的弱点被布鲁克找到了。布鲁克，不要杀了他，要活的。” 　　他眼前火焰巨人的数据面板一览无遗。 　　* 　　炼狱石像（LV20）：炼狱一系主战兵种，杰出的抗击打能力和魔术抗性，能通过投射汲取空中元素之力，下坠时产生巨大破坏力。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4。 　　增益：自爆。 　　被毁掉核心魔术回路时引发一场惊人爆炸。 　　* 第155章 肢解战术 　　布鲁克在记数。 　　从带领火枪兵进行分散游击，他就在试探这头火焰巨人的魔术能力。 　　这一年来布鲁克没有一天懈怠过，一直在为这种时刻准备。 　　听起来或许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俾斯麦庄园本身是一个足够安全强力的庇护所，这里有剑徒和弓使两尊几乎无可匹敌的使徒级存在，还有一尊藏在居民区暂时充当供暖源的低语猎手，更不用说这座庄园最大的依仗，马修大人。 　　换做以前，布鲁克早就每天好酒好肉，享受起来了。 　　可自从被马修点醒，布鲁克找到了自己追求的方向和目标，这让他突然一下子从泥潭里站了起来，看到自己曾经是多么可笑和无知。 　　这个世界如此广袤和博大，非凡之物数不胜数，各路英雄与魔物交替生辉，在这种格局视野面前，曾经的那些争强斗狠都显得不值一笑。 　　布鲁克压力很大。 　　他很幸运，马修直接提拔为庄园核心人物之一，用作他能够思考做出迅速选择，冒着生命危险代价追随马修的馈赠。 　　可布鲁克深深发现，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完全不匹配。 　　看看庄园里其他的核心人物。 　　吉赛尔小姐，一名博学多智的女巫师，一名杰出非凡的药师，对于大多魔术回路都是信手拈来，她每天还在巫师塔里不断阅读和尝试新的巫术。 　　帕梅拉小姐，将所有热爱都倾注到武器里的炼金术师，正因为她的不懈努力和夜以继日，才让布鲁克的火枪兵能够在短短一年内换了四次武器。从最初的鹰铳，到鹰铳III型，威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乌鸦管家，兢兢业业的地精学者，如同马修影子一样的男人。偶尔交谈里，布鲁克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无意间展露出的渊博见识，以及扎实到让人吃惊的工程学和机械方面造诣。可即使如此，乌鸦依旧收敛自己的双翼和锋芒，心甘情愿充当马修大人的事务总管。 　　卢卡斯，人情世故通透的男人，看似圆滑实则心有魄力，胖乎乎的笑容里藏着各种让人防不胜防的计谋。他为了庄园直接和拉格纳决裂，甚至放弃了冰原镇队长的王国军官身份，加入成为了庄园的对外大使。 　　罗莉女仆长，勇敢的女人，比不少男人更有勇气，她能扛着沉重的货物在主宅里健步如飞，她也能教授女工们种小麦、饲养牛羊的技巧。这些具有实际经验的知识在卡尔马王国弥足珍贵。 　　潘妮小姐，谜一样的女人，以前是冰原镇的皮具店老板，曾是已故镇长拉格纳的恋人。她每天都是在庄园里优哉游哉看报喝茶，清理各种毛皮。 　　不过马修却告诉布鲁克：“你最好去找潘妮请教一下一些野外求生技巧。” 　　布鲁克这么做了。 　　然后他就被潘妮小姐丰富的杀人和毁尸灭迹经验震惊了。说起人是怎么死的这件事，潘妮显出了极大兴趣，滔滔不绝地告诉布鲁克。 　　人的脖子上有几片肌肉，血管又是怎么遍布全身，割破喉咙和割破大腿一样致命，心脏被刺穿人还能活多久，感染疾病后人的呕吐物颜色和浑身皮肤异常的种种特征…… 　　布鲁克越听越是觉得有着窒息般的压力感。 　　俾斯麦庄园的核心人物各个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能够独当一面，自己比起来就差了太多。 　　好在布鲁克对自己狠，自我认知清晰。 　　他找吉赛尔小姐学习基础的巫师常识，向帕梅拉小姐请教武器的最佳使用方法和搭配。 　　他从卢卡斯那里学到判断人情绪的办法，他从乌鸦管家处获取从未有过的各种知识。 　　一年坚持不懈地疯狂学习，让布鲁克已经今非昔比。 　　今天这个大块头，就是他证明自己价值的第一块试金石。 　　…… 　　布鲁克有条不紊地指挥火枪兵们交叉火力，射击火焰巨人身体各个部位。 　　这看似简单的一条条指令，耗费了布鲁克大量心力。 　　火枪兵们本质上是一具具活尸，它们虽然被马修的力量改造，但依旧没有自我，只能通过不断重复训练来形成指令记忆。布鲁克编排了众多的战术动作，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很长时间反复演练才能用于实战。 　　他计数完毕。 　　九名火枪兵开火总计180发子弹，对火焰巨人基本无伤，但在不同部位有不同的效果。 　　火焰巨人的胸腹头颅这些部位防御力最强，鹰铳射击简直不痒不疼，甚至留不下任何印子。 　　但巨人的四肢结合部、关节处防御力就会弱不少。 　　布鲁克眼前浮现出吉赛尔对他讲过的一幅幅人体骨骼构造图，以及乌鸦说起的机械工程学的动力结构。 　　这家伙弱点就在关节和肢体接壤地带！ 　　洞察这一点，布鲁克也付出了代价，几名火枪兵都被巨人石拳击中，好在它们是活尸，很快就抓起鹰铳重新移动起来。 　　就是现在！ 　　“阵型调整！” 　　“火力2档！” 　　“听我号令，平射，上调仰角30°！” 　　九名火枪兵都齐齐站定，给火铳装填上一种绿色麻布子弹，微微抬起鹰铳，让鹰铳和水平线呈30°夹角。 　　“射击！” 　　嘭嘭嘭—— 　　鹰铳射出的巫术子弹准确击中火焰巨人的膝盖。每一发子弹撞击在膝盖的石头表面上再度轰然炸开，一时间火焰巨人身体上噼里啪啦作响。 　　每一发1000庇的射击重复集中在同一部位，连续两轮20发齐射，让之前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这庞然巨物抬腿往前走了一步，小腿和膝盖就碎裂开来，庞大沉重的上半身直接滑落在地。 　　火焰巨人试图再次站起来，却怎么都没办法，只有大腿根本稳固不住身体的平衡，于是它只能在地上，双手拖着身体爬行。 　　这一幕并没有让布鲁克有任何面容变化，只有死掉的敌人是可以接受的。 　　他继续下达一个个命令。 　　“听我命令，平射，下调倾角10°！” 　　“射击！” 　　…… 　　眼前的情形却让初来乍到的巫师奎恩眼里充满血丝，呼吸都要停滞。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士兵，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居然直接肢解了这头源自天陨的魔物…… 　　这头巨人虽然攻击手段单一，但光是这防御力和力量，也是恶灵级的怪物。 　　如果加上它从天而降的毁灭性撞击焚烧能力，几乎可以媲美一些梦魇级的魔灵。 　　然而就是这样让人闻之色变的庞大魔物，在这座庄园的十个战士面前，就像是一头愚笨又毫无反抗之力的野兽，被牵制，被拉扯，直到身体支离破碎。 　　奎恩吞了吞唾沫：“男爵大人……这是……” 　　布鲁克这时候一路跑步过来，站定：“大人，入侵物已经被控制，请问是否需要当场处决。” 　　“不用，真要杀了反而会出事。”马修摆摆手：“这东西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不论是巫术还是炼金术方面，交给吉赛尔和帕梅拉吧。还有，干得不错。” 　　“是！” 　　布鲁克大喊：“收队！防御形态！” 　　九名火枪兵站成一列站在旁边，手托鹰铳，静如雕塑。 　　奎恩看向身后。 　　火焰巨人双腿双手都被砸碎成石片，只有壮硕的身体还在，脑袋无力地转动着，就像是一头陷入蛛网的大虫子，怎么都无法摆脱困境。 　　奎恩突然有点同情它。 第156章 巫师奎恩 　　马修来到罗斯特大陆后，除去吉赛尔外，还没见过别的巫师。 　　冰原镇的零星传闻中，巫师大抵都是冷酷而高贵的学者，巫师杖里孕育万千巫术，言语之间就能让魔物溃散。 　　他们是贵族中的贵族，掌握驱散世间邪恶的伟力。 　　在接触过巫师的帕梅拉嘴里，巫师就是一群轻视应用，纯粹崇尚理论和魔术回路的自大狂，他们认为只有无能的巫师才会考虑成为炼金术师。 　　这就是两个视角。 　　民众眼里，高高在上的巫师神圣无比，他们是贵族精神的代名词，哪怕骁勇奔放的卡尔马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然而炼金术师帕梅拉眼里，巫师不过是一群起步较早，牢牢抓住魔术回路和相关隐秘知识，从而对炼金术师、数学家、工程师进行压制的老派群体。 　　巫师崇尚形而上的理论与奥秘，鄙夷将伟大知识用于普通人平凡生活的炼金术。 　　由于垄断魔术回路和四元素论相关高阶知识，炼金术师不得不仰仗其鼻息，依赖巫师们制作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 　　两个视角无疑都有所偏颇。 　　马修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一名新时代工科生，当然要眼见为实。 　　从他刚刚冷眼旁观来看，奎恩的确有一股子不经意的高高在上，哪怕是落魄到饥渴难耐，面对布鲁克时他还是端起一副贵族架子。 　　这也是这个时代贵族的通病，阶层之间必须要有地位差异的仪式表达。 　　让马修失望的是，奎恩的高冷很快就消失无踪。 　　外来巫师的表情先后有几个阶段。 　　从装作不在乎到眼睛睁大。 　　从嘴唇抖动到目瞪口呆。 　　接着嘴巴张大。 　　最后胡言乱语。 　　彻底破功了，老弟。 　　“……男爵大人，这是，这到底……”奎恩有点语无伦次：“为什么，这明明是恶灵级的魔物……” 　　年轻的巫师内心呐喊：为什么它这么快就倒下了啊！ 　　马修吩咐：“让帕梅拉来接手现场，这些东西她有处理经验，让她不要解剖，活体很重要，等和吉赛尔一起来研究，应该是不错的样品。” 　　乌鸦点头，吩咐人去做。 　　“奎恩巫师，看样子你精力恢复了一点，那么我就带你参观一下庄园内部，略进地主之谊。” 　　马修一站起来，女仆长罗莉就将桌椅撤了，奎恩不得不跟在马修身后。 　　“最近一年以来，活尸泛滥，庄园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损失很大，不过，在庄园众人同心协力下，最终保持了周围的安宁。” 　　马修口中随意说着：“对了，奎恩巫师，你是来北地研究活尸的吗？为什么后面会跟着一群魔物，惹上仇人了？” 　　他心里盘算，好歹一名真理之眼正式巫师，如果能从他那弄来一些魔术回路设计图，那对庄园以后发展大有裨益。 　　“我叫奎恩，原本是被真理之眼派来查看寂静之墙外尸潮异状的三名巫师之一……” 　　说起这段经历，奎恩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两年前他拿到正式巫师资格，就开始在各地奔波。今年突然被真理之眼总部召集，派遣去寂静之墙外调查外围尸潮，据说活尸们袭击毁掉了毗邻的冰原镇。 　　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名巫师，研究巫师泰贝莎，战斗巫师索朗。 　　加上奎恩这个探查巫师，三人恰好组成一个分工明确的小队。 　　巫师是一个正式职业的笼统头衔，在外人眼里，巫师是一群高贵学者，掌控着非凡魔力。 　　实际上，巫师内部根据个体专精、擅长、研究方向不同，有非常细致的划分。 　　就像是工匠里也分为木匠、陶匠、铁匠一样。 　　巫师群体也分很多类。 　　最常见的是两类巫师，即研究巫师和战斗巫师。 　　研究巫师长期在巫师塔里进行巫术钻研，研究四元素之间的转换模型和微观关系，一切资源供给都由真理之眼提供，研究巫师需要按照他的计划书完成提交的特定研究项目。 　　战斗巫师是巫师里的武力专精者，巫术应用战斗上一直都杀伤巨大，具有足够威慑力。同时，战斗巫师也肩负护卫真理之眼的职责，巫师团体出行时总会有战斗巫师在场。 　　相比而言，奎恩这样的探查巫师算是新兴方向。 　　一次次对异常魔术反应地探寻后，巫师们发现，如果不能在靠近前进行详细缜密的远程查探，经常会造成重大人员损伤和不可知的诡异后果。 　　在这个大背景下，探查巫师应运而生。他们通常擅长侦查、判断类巫术，有极佳的自保能力。 　　简单来说，探查巫师就是巫师中的斥候和信使。 　　奎恩三人抵达埃里克城时，恰逢坠星山脉处火山爆发，岩浆涌出，彻底阻断了通往寂静之墙的道路。 　　王国调来的援军同样不得不暂驻埃里克城，等待后续命令。 　　可谁也没想到，埃里克城也陷入了自身难保的窘境。 　　城外突然出现了一种密密麻麻的魔虫，它们从地下而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绿色乌贼，游曳在坚硬的冻土里。 　　研究巫师泰贝莎看到这魔虫时脸色骤变。 　　“这是钻地魔虫的幼虫，不能让它们靠近埃里克城！它们会将整座城吃掉！” 　　泰贝莎心急火燎地拜见城主，又去和驻扎在城里的加缪军团长商议。 　　“钻地魔虫本身是一种以各种金属为食的魔物，但它的幼虫需要大量金石作为体内补剂，它们会不断破坏吞噬大量的岩石和金属。” 　　“如果不能够将它们阻挡在安全范围之外，哪怕最坚固的人类城池，也会因为石铁结构而被它们啃成崩塌废墟。” 　　“倘若情况进一步恶化，诞生出一只钻地魔虫的成虫，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梦魇级魔灵。” 　　纯粹从魔术回路级别和攻击性来说，钻地魔虫在魔灵里较弱，它们甚至会是一些顶级魔物的猎物。 　　可说起对人类的杀伤力，钻地魔虫绝对可以排的上号。 　　原因就在于它们的特殊天赋和习性。 　　钻地魔虫有很强领地观念，它们每一只成虫就是一座巢穴，会有源源不断的幼虫被孵化出来。 　　它们以岩石和各种金属矿石为食，人类世界有太多的石头和金属，而人类的金属大门和岩石城墙在它们眼前不过是一层奶油蛋糕。 　　同时，钻地魔虫长期藏匿地底深处，要跑根本拦不住。 　　它们的弱点是怕水，所以只在内陆出没。 　　在人类绞杀、魔灵捕猎下，这些特殊的魔物几乎销声匿迹，差不多一百年没有人见过活着的钻地魔虫。 　　泰贝莎知道，如果不能阻止和猎杀这群钻地魔虫，埃里克城不久后就会成为历史。 　　很快，真理之眼总部发来指令：调查钻地魔虫源头，协助守住埃里克城。 第157章 虫潮 　　钻地魔虫的数量在短短几天内翻了十倍。 　　埃里克城外，漫山遍野都被这些恶心的绿色虫子覆盖，它们在坚硬的冻土里肆意游荡，啃食一切坚硬的石头。 　　外城的两座哨塔已经被咬倒，留下一地木桩，石头被咀嚼成粉末，变成一种黏着中带着恶臭的粪便，看得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胆战心惊。 　　泰贝莎给出的应对策略是一种巫术，水幕。 　　“水幕”是通过特定巫术道具进行收集空气中的水分，从而凝聚不散的水雾，通常来讲，水幕是巫师塔测试一些特定巫术的外置环境。 　　泰贝莎用“水幕”将埃里克城包裹起来，生性厌水的钻地魔虫就不会靠近。 　　虫群越过中间的水幕地带，奔向更远方向去寻找石头和金属，埃里克城渐渐变成了一座虫海之中的孤岛。 　　水幕虽然解了一时间的燃眉之急，却并无法长久。 　　因为要维持不间断的巫术水幕，笼罩容纳8000人的城市耗费巨大。埃里克城的魔术反应堆不断消耗，完全依靠这些年的一点库存，以及后续王国送来的供给维持。 　　时间一长，几乎只有全城人撤离一条路可走。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过，正面干掉所有钻地魔虫。 　　泰贝莎知道劝告无用，索性让军队去尝试。 　　她一再提醒，沾染上钻地魔虫的体液或粪便，一定要清洗干净才能进城，否则它们会顺着同类的体液气息一路从地下过来，哪怕水幕也没法阻挡。 　　当时奎恩站在城墙上，和泰贝莎一起眺望着下面，军队的精锐战士们全副武装，先是远程一轮长弓齐射。 　　长弓是巴斯共和国的特产，便宜，力量足，射程远，穿透强，在巫师重炮还没有出现的时代，长弓就是最强远程武器。 　　箭雨簌簌落下。 　　遮天蔽日的箭矢射在钻地魔虫幼虫身上，尽数被弹开。 　　这种看似柔软的魔物身体比看起来坚硬，它们以金属矿和岩石为食物，身体密度远超常人想象。 　　奎恩看到钻地魔虫幼虫一点不怕箭雨，反而疯狂地扑向落地的箭矢，将上面的金属箭头啃下来吞入体内。 　　两轮长弓齐射让钻地魔虫幼虫兴奋了起来，它们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大量朝着埃里克城聚拢，兴致勃勃等待着下一轮的投食。 　　军队军官看弓弩无效，直接带着士兵发起冲锋。 　　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士兵脱下身上金属物，背负装满水的大皮囊，一手拿着羊肠制成的皮管，只要打开皮管上的塞子，水就会从羊肠管里射出来。 　　一道道水箭溅射在钻地魔虫幼虫上，让它们一只只惊叫颤抖，纷纷钻入地下躲避。 　　极少数幼虫被水流瘫软后，被士兵用木槌砸碎，浆液四溅。 　　这一仗看起来风光无限，痛击魔物，却没法驱赶走它们，不多久它们又从地下冒出来，四处觅食。 　　军方人士总算意识到，常规意义的武斗拿这群魔虫毫无办法，必须找到源头，或者将它们驱逐的办法。否则，埃里克城始终岌岌可危。 　　这次战斗胜利，战略失败，给泰贝莎等巫师极大声望和话语权。 　　城主也能够摒除传统军官们的压力，坚持用巫师来应对魔物。 　　泰贝莎三人商量之后决定，主动出击，去寻找钻地魔虫的源头。 　　她怀疑，源头极可能是一头钻地魔虫的成虫，只要它存在，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幼虫。 　　同时泰贝莎也将情况整理发回了真理之眼总部，请求总部至少派来一名专精巫师教授，以应对钻地魔虫。 　　三名巫师准备妥当，离开埃里克城。 　　奎恩早就查清楚，钻地魔虫数量最多的区域是在东北方向的群山之间，那里恰好就是坠星山脉所在地域。 　　这很容易让人将火山爆发和钻地魔虫诞生联想到一起。 　　不过调查目标是梦魇级的魔灵，一切行动都必须格外小心，巫师小队以收集情报为主，一旦遇到危险就得立刻撤退，整个行动核心反而是奎恩。 　　说到这里，奎恩指了指自己背上的信天翁：“这是咕咕哒，它体内有魔灵之血，是鸟类魔物的后代，从小和我一起，是我最可靠的伙伴。” 　　咕咕哒这时候也咕咕一声，声音更像是鸽子。 　　马修打量了一下这只大鸟。 　　咕咕哒展开翅膀约莫有四尺，躯体强壮，浑身雪白羽毛，自有眼睛周围一圈黑，有点鸟中熊猫的意思。 　　马修眼前浮现它的数据面板。 　　* 　　信天翁异种（LV10）：魔灵后裔，具有不俗的智力和魔术潜力。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 　　* 　　被他凝视着，咕咕哒突然莫名恐惧，仿佛自己身体里每一块肌肉都被看了个遍，咕咕咕咕了几声。 　　奎恩有点意外，用手摸它脖颈上的羽毛：“咕咕哒，别害怕……这里很安全。” 　　他现场目睹布鲁克撕裂火焰巨人的模样，心里对马修有一种莫名信心。 　　“它平时不这样，大概这回把它吓坏了。”奎恩解释：“咕咕哒很亲人，在真理之眼里很受欢迎。” 　　马修突然想起，好像宅子里也有一头魔灵。 　　他目光转过去，在乌鸦背包上看到了那家伙，杯子猫躺在背包的外兜里，懒洋洋扭着尾巴。 　　“你陪咕咕哒去到处逛一逛。”马修说。 　　杯子猫喵了一声，跳到乌鸦肩上，对信天翁龇牙咧嘴，咕咕哒这时候也扭头看过来，它们交流了一阵。 　　这头大鸟在杯子猫安抚下，很快就缓和了下来。 　　“这只猫是……”奎恩到底是巫师，顿时看出杯子猫的不一般。 　　“和咕咕哒差不多，有一点魔灵的血脉，但很稀薄。”马修一句话带过：“不如让杯子猫带着咕咕哒到处散散步，和我们在一起，它们也不怎么自在。” 　　“也好。” 　　得到许可后，咕咕哒展开翅膀，低空飞行，跟在杯子猫身后跑入远方茂密的麦田。 　　“男爵大人，那我接着说。” 　　奎恩回过神，回忆着：“我们冲破了虫群，这对巫师来说并不难，只是越是靠近坠星山脉，咕咕哒越是不安，每天都叫个不停。” 　　“终于抵达坠星山脉边沿，那一天夜里很热，我们三个人都睡不着，咕咕哒一直走来走去，身上的羽毛湿漉漉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奎恩叹了口气：“然后，那东西就出现了。” 　　“大地上突然升腾起火焰，火焰上空的黑烟凝聚出一个人形物，他凝视着我们，我们的巫师杖全部都失效了，魔术回路无法点亮，魔术反应堆也无法催动……” 　　马修对此很有兴趣。 　　禁魔？这种能力可是对巫师宝具。 第158章 魔封祭司 　　巫师并不怕凶恶魔物，世间万物皆有缺陷，也不惧权贵的勾心斗角，他们有清晰的诉求。 　　但被截断巫术，禁止使用魔术反应，这一点却是击中巫师死穴，那是一种沦落凡尘，被禁锢思维和可能性的恐惧。 　　奎恩三人体会到这种打破源头的深度恐慌。 　　研究巫师泰贝莎最先冷静下来。 　　“大家不要慌，这是恶灵级的魔封祭司，可以封禁魔术反应，但它是有范围限制的，只要脱离它力量辐射的范围，魔术反应就会恢复。我们先撤。” 　　泰贝莎带队迅速后撤。 　　让人绝望的是，地面上继而连三地燃起熊熊火焰，这些火焰穿透冻土坚硬冰冷的土壤，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邪恶意志。 　　火中黑烟里钻出一头头封魔祭司。 　　它们站在火焰上，静静注视着泰贝莎等人，仿佛是在无声地嘲笑，嘲笑巫师的自不量力，以及对力量匮乏的想象。 　　十二头封魔祭司分列四周，它们光是一动不动，就让奎恩三人汗如雨下，紧张不已。 　　三个巫师脑子里都闪出同一个词汇。 　　魔灵领主！ 　　能够掌控这么多恶灵级魔物的，只可能是一名强大、并且智慧不俗的梦魇级魔灵。 　　这种团体化、地域化存在的魔物群落必定会有一名实际意义上的领袖，在巫师常识和认知里，将这种特征鲜明集团化的强悍魔物首领称之为魔灵领主。 　　魔灵领主的棘手之处在于，它不仅具有非凡的魔术掌控力，还会利用和招揽其他魔物为己所用。 　　它们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高度危险的梦魇。 　　罗斯特大陆上也有几位著名魔灵领主，每一位都声名赫赫，麾下魔物众多，大多背后都有远古邪神的影子。 　　魔灵领主并不会称呼自己为魔物，而是一个更加中性的词汇，沿用古法，自称：使徒。 　　它们自称是神之使徒，现身人世只为了完成其信仰神灵的使命。 　　不同使徒有不同的形式风范，有的行事暴虐，有的深居简出，有的独行人世间，有的疯狂传教…… 　　人类王国碍于巨大压力和威胁，只能承认，使徒本身存在是一种超越普世法律的意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没有任何王国愿意和使徒开战，燃起的战火和巨量损失只会让大量平民死亡，王国资源耗尽，得不偿失。 　　唯一的好消息在于，魔灵领主大多对纯粹的战争毫无性质，它们存在本身的确有某种特定目的，执行古神授予之令才是它们的核心。 　　大多魔灵领主热衷于收纳特殊物品，寻找某些特定人物，建立某些神庙和雕塑，画上各种古怪的图腾…… 　　它们也和人类贸易和往来，不过由于麾下魔物本身不具有人性，时常出现吞吃伤害人类的事。 　　魔灵领主出现在距埃里克城如此之近的地方，这让奎恩三人意识到某种巨大的威胁和机会。 　　如果说真理之眼能够迅速出动，和秘银工坊、卡尔马王国联手…… 　　趁着这位魔灵领主还未壮大之前，就有机会将其境内魔物剿灭，捕获这头魔灵领主。 　　那不仅会给人类世界减少一位使徒，还能给巫师世界带来巨大到颠覆般的魔术知识！ 　　一位新生的使徒，就和一本崭新的魔术回路词典一样！ 　　年轻巫师们心里燃起追求真理的熊熊火焰。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他们完全陷入了十二头封魔祭司组成的阵型之下，巫师引以为豪的巫术被完全锁住。 　　这时候，战斗巫师索朗展现出他对战局的洞察和判断。 　　“我们已经被锁定了，当务之急的是要把消息传递回去，不论是到埃里克城还是真理之眼。” 　　“按照真理高于一切的公约，现在我提议，我和泰贝莎想办法会制造出一条逃生通道，让奎恩能够率先迅速脱离这里，回去报信。” 　　泰贝莎虽然脸色苍白，还是用力点点头：“就这么做！” 　　真理高于生命！ 　　这是巫师们信奉的公约，也是巫师们一直以来甘愿献身，追寻巫术之路的维系枢纽。 　　三名巫师里，奎恩最有机会逃脱。 　　一方面他是探查巫师，专精于移动和逃脱，二来他拥有咕咕哒这头魔鸟，能够完全不依靠魔术反应带他逃出。 　　泰贝莎摸出一个铁盒，这是巫术道具“净化晶珀”，一旦启动，其中蕴含的强力巫术就会让附近的四元素彻底紊乱。 　　在魔术意义上，净化晶珀就会将各种巫术归零失效，连封魔祭司本身的魔术回路也会受到短暂阻断。 　　净化晶珀展开，圣洁之光辐射四周。 　　十二头封魔祭司呆滞原地，黑烟中的形态仿佛凝固的胶状物。 　　奎恩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让咕咕哒抓起自己朝着外面飞去。 　　可回去的路完全被一道道火柱封锁，咕咕哒根本没法越过，它只能带着奎恩朝着更北面的方向逃跑。 　　在空中时，奎恩看到地面上泰贝莎和索朗且战且走。 　　短暂恢复魔力的时刻，泰贝莎挥舞巫师杖，一团团白雾凝固成一道道冰晶冻结封魔祭司。 　　索朗则是手持一柄炼金魔弩，一根根附魔的箭矢将其射成碎片。 　　这样只能暂时阻止封魔祭司，这种魔物十分难缠。 　　没有特殊容器和针对性巫术道具，根本杀不死它们，因为它们不具有实际意义的形体，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幽灵。 　　奎恩看到地上泰贝莎突然咳出一口血，女巫师柔软的胸口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鲜血汩汩从伤口流出。 　　她软软倒下，从她的影子里走出一名浑身漆黑的武士，它双手是两把短剑，只是一下就将泰贝莎刺杀，而后又消失无踪。 　　奎恩心里大震。 　　阴影割喉者！ 　　这种恐怖的杀戮魔物竟然也属于魔灵领主的手下！ 　　奎恩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他心里惊恐，用手里的巫术火铳朝着看不见的地方开火。 　　但根本没用，那东西显出黑影，仿佛黏土一般粘在他脚上。 　　是阴影割喉者！ 　　嗖嗖—— 　　破空声后。 　　脚下突然轻了。 　　奎恩看到地面上索朗对着自己的方向，抬起手里的炼金魔弩，然后下一秒他喉咙上出现一道红线，鲜血喷了出来。 　　这名战斗巫师嘴唇张了张，仰面倒地。 　　奎恩忍住大叫的冲动，不再看向地面，用尽自己的一切加速和逃避巫术，和咕咕哒一路逃亡…… 　　最终他精疲力尽，倒在了俾斯麦庄园外。 第159章 魔物分级制度 　　“请男爵大人容我稍微停留休息，我设法把情报传回埃里克城，后续援军就会很快到来。” 　　奎恩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胸中某种郁气被释放了出来，舒爽不少。 　　年轻的男爵沉默着，似乎在思索其中利弊。 　　趁着这段时间，奎恩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庄园内。 　　俾斯麦庄园比他见过的大多贵族庄园都要小，卡尔马大贵族动辄几千亩的土地都是稀疏平常，毕竟王国地广人稀。 　　可这里很多东西不一样。 　　就说农田两侧随处可见的小麦，它们比奎恩记忆中的卡尔马小麦都要高出一截，麦穗饱满到壮硕，沉甸甸地低下头。 　　这些金色麦田遍布四野，让奎恩联想到盛产农作物的阿基坦王国。 　　可地面上的的确确是灰白色冻土，坚硬得连武器都没法轻易在上面留下凹痕，这种土壤怎么让小麦茂密生长？ 　　奎恩很困惑。 　　除去麦田，这里还有一种赤红色的类似于水蓼的植物，但它们果实是赤红色的，有一股独特的辛辣味。 　　犹豫了一下，奎恩偷偷戴上魔数晶，试图看出这里的端倪。 　　结果一戴上单片镜，镜面上的数字就疯狂闪烁，一路飙升，让奎恩大惊：难道还有魔物逼近？ 　　很快他就发现，魔数晶的剧烈波动来自于男爵马修身后的骑士扈从。 　　这骑士头戴造型尖锐的覆面盔，身着一身精美又诡异的银铠甲——他一眼就能看出，这身甲胄的锻造工艺复杂，对工匠手艺要求极高，不论是卷边、包边还是甲片接壤，肉眼都难以识别出缝隙。 　　就仿佛，这不是一身盔甲，而是一件银色贴身礼服，轻轻贴在面部和四肢上。 　　骑士扈从裸露出的脖子部分被一圈圈绷带缠紧，几条带子从脑后垂下，就像是某种白缨。 　　银甲骑士一路沉默，对马修亦步亦趋，仿佛是马修的银色背影。 　　奎恩聚焦于骑士，眼前的魔数晶剧烈变化的数字终于稳定下来。 　　320庇。 　　这位骑士扈从携带魔术反应，甚至超过了许多常规巫术的威力范畴。 　　奎恩心里猜测，到底魔术波动是来自骑士身上的盔甲，是他背上的十字剑，亦或是他携带了某种巫术道具？ 　　毋庸置疑的是，俾斯麦庄园的主人，马修男爵实力雄厚。 　　他麾下不仅有媲美王城近卫军的精英战士，还有着丰富的巫术武器储备，在荒无人烟的寒冷北地竟然种出了这么大一片麦田…… 　　他到底是谁？ 　　奎恩对王国各路贵族也算了解，他作为探查巫师，需要走南闯北，结识接触的贵族和领主也数量繁多，可他印象中这里根本就没有尚有领地的贵族。 　　不。 　　有一个！ 　　他想起来了，这里有一座法兰伦庄园。原本是法兰伦男爵的领地，其父法兰伦子爵原本是一位军团长，负伤后才从军队退役。 　　奎恩小心问：“男爵大人，你是法兰伦家族的人吗？” 　　马修下意识摇头：“不是，法兰伦已经死了。” 　　身后的乌鸦脸皮抽了抽。 　　但好像大人也没说错，法兰伦男爵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俾斯麦庄园的管家，乌鸦。 　　“那大人是哪个家族……” 　　“俾斯麦家族。” 　　奎恩一愣：“是那个用巫术改良小麦种子的俾斯麦家族？” 　　“嗯。” 　　马修依旧有点心不在焉，他脑子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奎恩恍然：“难怪这里的小麦长势这么良好，原来是通过巫术改良的小麦，不过男爵大人，这样巨大的消耗是不是过于奢侈了一些？毕竟它们没法育种。” 　　“也还好。” 　　奎恩心里腹诽，贵族就是贵族，不懂奢靡的艺术就算不上是合格贵族，这一点五大王国都一样。 　　前方是一片整齐干净的房屋，都是上下两层，采用规整坚硬的石质打造，一看就知道，必定是有专门的工匠严格规划尺寸制作。 　　庄园里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在这里进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奎恩想起埃里克城的民房，那些高矮不一的泥屋看着实在磕掺，不过能有一座遮风避雨的房屋，对大多数平民已经弥足珍贵。 　　埃里克城的人大多日日忧愁，愁过冬的食物储备，愁找到愿意雇佣自己的人，看起来一个个都苦着脸，城内治安也差，喧闹争吵，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或者说，卡尔马王国除去王都之外的城市，大多如此。 　　奎恩注意到一株高大的树桩植物。 　　它高近乎10尺，看起来像是一朵花，但他印象中自然界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花朵。 　　它就那么伫立在民居之间，树冠上是一片片锋锐的三角形叶片，中部的花柱上还有一倒奇怪的缝隙。 　　那道缝隙突然缓缓张开，一只竖瞳凝望过来，让奎恩吓得浑身僵直。 　　他眼前的魔数晶再次数字飙升，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1200庇。 　　这个数值令奎恩用布帛擦了擦镜片，额头渗汗。 　　再三确定这个数值不是错报，奎恩脑子里闪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难道这个马修男爵……是一个魔灵领主？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不论怎么看，通过魔数晶测试，马修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言行举止都没有什么特别反常。 　　可如果不是魔灵领主，豢养魔物这种事……对人类而言实在风险太大。 　　如果不是声名赫赫的大贵族，或者是知名巫师，很难能够压得住成长速度远胜人类的魔物。 　　原本奎恩以为进入庄园能够得到很多答案，结果却是得到了一脑子的问号，这让他又一次思绪混乱…… 　　马修突然站定：“奎恩巫师，你说，坠星山脉的那位魔灵领主是梦魇级，梦魇级和恶灵级大体是怎样的破坏力？” 　　奎恩如实说：“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对诸多魔物进行了分门别类，以它们的破坏力和危险性进行了定级，从低到高分别是恶灵、梦魇、天灾三类。” 　　“恶灵就是我们最常见的魔物，之前的钻地魔虫幼虫就属于这部分，能够轻易杀死普通人，或者大量杀死人类， 　　“恶灵级的魔术杀伤力从100庇到3000庇不等，魔术反应级别越高，越是棘手。” 　　“超过3000庇这个临界点，就是梦魇级的魔物，这部分魔物，本身存在就是恐惧的象征，它们通常很难抵挡和杀死，并且大多拥有特殊的魔术能力。” 　　“达到梦魇级的魔物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巫师能够对抗的，通常需要依仗真理之眼整个组织的力量才能震慑住。” 　　“至于天灾……”奎恩犹豫了一下：“这部分属于传说中的存在，每一次出现，都可能会造成王国的覆灭。有足够证据表明，无比辉煌的古德涅维帝国就是被天灾级魔物所毁，甚至连相关历史都被抹去了大半。” 　　马修心里盘算。 　　如果这魔灵领主3000庇左右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他看向旁边乌鸦：“召集庄园里所有核心成员，开作战会议。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要第一次对外出击了。” 　　“奎恩先生，你也要参与这次会议，这次出动和你密切相关。” 　　“好的！” 　　一旁的奎恩满脸欣喜：这位男爵知道利害关系，他要护送自己返回埃里克城了！ 第160章 兵贵神速 　　庄园主宅的会议厅里，主要成员都已经聚集一堂，分列长桌两侧。 　　打着哈欠的吉赛尔，脸上还沾着油污和烟灰的帕梅拉（她处理炼狱石像时弄脏），身姿笔挺的布鲁克，手拿账簿的卢卡斯，系狐皮围脖的潘妮，穿着围裙的罗莉大婶。 　　管家乌鸦宣布：“参会人都已到齐，首先，鄙人替马修大人给诸位介绍一下。” 　　他手心向上，指向一旁略显局促的年轻巫师：“这位是真理之眼的巫师，奎恩先生，同时他也是埃里克城来调查坠星山脉事故的三名巫师之一。” 　　众人神色不一，目光在奎恩身上稍作停留。 　　“今日召开紧急会议，是因为马修大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宣布，下面请大人发言。” 　　乌鸦做完导言后退到了马修身后。 　　“诸位，奎恩巫师来访庄园，是因为目前坠星山脉正在发生剧变，同时，埃里克城也面临着一场远超过往的灾难。” 　　马修示意奎恩：“奎恩先生，下面麻烦你简要再说一遍。” 　　奎恩耐着性子重新讲了一遍，从真理之眼派出巫师，到埃里克城的遭遇虫海，再到发现坠星山脉种种魔物和魔灵领主存在的痕迹。 　　最后他不忘说：“请庄园的诸位勇士，这次一定要鼎力相助，事关8000人生死，事关卡尔马王国北方安宁，拜托诸位了！” 　　会议众人依旧一言不发。 　　奎恩这才意识到，旁边的年轻男爵对这里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他不说话，其他人不会表态。 　　大多数贵族会议上都是吵得一片乱，哪怕王国宫廷里也是同样，俾斯麦庄园会议的安静秩序让他暗暗吃惊。 　　当然，奎恩完全想错了。 　　平时庄园会议也有很多争论，这是因为马修提议大家集思广益，尽可能提出自己的想法，互相印证和启发，有助于得到更好的方案。 　　今日情况特殊。 　　接到通知的六人都很清楚，马修提出了第一次对外出击，绝对是一场大行动。 　　面对大事件，人人都很谨慎。 　　马修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看来大家都明白了，形势严峻，坠星山脉距离庄园不远，阻挡了庄园通往埃里克城，通往王国腹地的贸易通道。” 　　“坠星山脉可以围困埃里克城，当然也能封锁俾斯麦庄园，这种侵略主义行是应该坚决抵制的！” 　　“幸亏奎恩先生的及时报信，否则庄园可能会被打个猝不及防，面对如此强敌，我们不能有任何侥幸和投降主义倾向。” 　　马修朝身旁的奎恩微微颔首：“我谨代表庄园，感谢奎恩先生的重要情报。” 　　奎恩心里稍微一松，男爵大人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深明大义。 　　“对于坠星山脉集团的暴力胁迫、蓄意谋杀、攻击城市，作为王国贵族之一，作为俾斯麦庄园的主人，我，马修·俾斯麦，有义务对任何王国的敌人进行征讨，捍卫王国荣誉与安全！” 　　马修大手一挥：“我宣布，对坠星山脉魔灵领主的突袭战，今日开始！” 　　旁边的奎恩听得一脸茫然：“马修大人，你是说，对魔灵领主的突袭……是突袭，不是突围吗？” 　　“是突袭。” 　　马修稍微答复了他一句，然后看向其他人：“诸位，有什么建议，请畅所欲言。” 　　最先说话的是帕梅拉，这位炼金术师兼武器大师有点担忧。 　　“目前庄园可用战力太少，哪怕加上我们这里所有人，可用的也就十几个人，即使配上鹰铳III和双爆弹，面对上百数量的强力魔物，阵亡率也会很高。” 　　她表示：“我不建议立即开启全面战争，不过局部交手还是要有的，必须给坠星山脉一点震慑，试探双方实力也是需要的，主动出击我认为没问题。” 　　接着发言的是卢卡斯。 　　这位平时低调的胖中年人说：“庄园贸易如果能通过埃里克城，将会更加容易扩大影响力，坠星山脉阻断目前看来是人为事故，的确必须清除。对方麾下魔物数量巨大，我觉得可以打一打，只是打不应该是目的，只是一种威慑手段。” 　　“我不同意！我觉得必须击溃敌人才行。” 　　布鲁克表现出非常激进的姿态：“诸位可能没有与那位魔灵领主的手下交手，它麾下的魔物，炼狱石像是从天而降。如果正面对准庄园，破坏力会非常强，哪怕能够挡下也非常被动。” 　　“还有钻地魔虫的幼虫，这种虫子对于任何建筑都是一种天然灾难，它们藏在地下，也就是说随时可能展开进攻。” 　　布鲁克斩钉截铁地说：“马修大人说得不错！必须打！就是现在！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马修微微点头，他对布鲁克的成长很满意。 　　之前在大门外，马修看似是和奎恩谈笑风生，其实所有注意力都在布鲁克身上。 　　炼狱石像虽然不弱，不过只要剑徒出马，等阶压制下，它根本就是一堆碎石头而已。 　　布鲁克面对炼狱石像时表现出战术上的清晰和冷静，指挥活尸火枪兵自如熟练，看得出下了很大功夫。 　　他通过试探攻击迅速找到对方的弱点，通过游击战术攻其一点，将炼狱石像瞬间击溃，证明了他在临场指挥上的才能。 　　如今布鲁克的发言，更是在战略上表现出了一定的远瞻性。 　　对马修来说，不论是钻地魔虫还是炼狱石像，都不是问题。可这两种魔物对于庄园本身却是一种巨大威胁。 　　炼狱石像从天而降，撞击焚烧可以让一片土地变成废墟，钻地魔虫更是可以轻易摧毁人类辛苦建立的居所和各种遮挡物。 　　趁着敌人还不知道自己这边虚实，先打过去再说！ 　　边打边谈！ 　　这是历史证明过的最好震慑方案。 　　潘妮和罗莉大婶依旧是保持沉默，这俩人一向不怎么说话，前者本来身份敏感，后者则是清楚自己本分。 　　最后，马修将目光投向吉赛尔。 　　如果说，这里有谁的建议非听不可，那就是这位红发女巫。 　　“我陪你去。”吉赛尔言简意赅：“以你的本事，应该问题不大。” 　　马修点点头：“那好，统一认知，诸位准备迎战。让庄园里的工人们清楚，外面有一个强大魔物在侧，平时做好防范。” 　　“那么，我去去就回，大伙儿维持好秩序。” 　　旁边的奎恩一愣：“马修大人，我没听错吧？你是说……就你和那位小姐去找魔灵领主？” 　　“当然。”马修点点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还是说，奎恩先生也想和我们一起？” 　　奎恩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难道是个疯子？ 第161章 剑徒模式 　　四名活尸火枪兵拉着马车，一路飞驰，目标坠星山脉。 　　车厢前坐着背负十字剑的剑徒，银色盔甲上映出月光的白晕。 　　厢内，马修和吉赛尔正在品着新酿的蓝色日出。 　　拉穆尔继承好友埃尔东·麦基的遗志，专心在庄园的酒庄里调制酿酒。蓝色日出的口感越来越清冽，进入肚腹里的灼热变得更加温和，品质稳定地提升着。 　　马修听着窗帘缝隙外刮进来的风声，看向对面的女巫：“我们好像有一阵子没有这么坐着聊天了。” 　　吉赛尔一愣：“你太忙了。” 　　“你也很忙，除去休息的时候，你一直在巫师塔里研究测试新的魔术回路，谢谢你，吉赛尔。”马修由衷地说。 　　“这本来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吉赛尔眨了眨眼，翡翠色的眼眸清澈坦然：“巫师也好，药师也好，都是追寻知识的一生。不过在庄园里，看到很多人因为我制作的魔术回路生活得更好，还是让我很高兴。” 　　马修心里感叹。 　　还是这个单纯的吉赛尔最好，发病时的吉赛尔简直叛逆邪气。 　　“对了，忘了告诉你，弓使身上的部分魔术回路结构我已经破解还原出来。” 　　“真的？太好了！”马修喜上眉梢：“到什么程度了？” 　　“很少，大约不到百分之一。” 　　马修心里微微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使徒级的完整魔术回路这么容易破解临摹，那才是离谱。 　　“不过虽然只是很少的一点，但却是弓使体内结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和帕梅拉通过‘双向干涉法’把弓使的‘锁定猎物’增益解构了出来。” 　　马修一愣：“你的意思是……” 　　“现在，我们可以通过特定的魔术回路，控制弓使‘锁定猎物’的对象。” 　　吉赛尔嘴角上扬：“也就是说，虽然无法彻底掌控弓使，但对我们身上的‘罪赎纹章’都可以解除。” 　　“并且如果有敌人的话，可以利用我制作的巫术道具进行定位，弓使就能对他打上‘罪赎纹章’。” 　　马修听得眼睛发亮：“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可以利用弓使进行精准打击了？” 　　“这么说也没错。” 　　马修高兴地抓住吉赛尔的手：“太棒了！不愧是吉赛尔！你太棒了！” 　　红发女巫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帕梅拉也给出了很重要的建议和思路，她对武器具有非凡的敏锐洞察力。” 　　马修可不管那么多。 　　他不由产生一种“总算是成了”的爽快。 　　自从捕获弓使，这具杀伤力惊人的使徒残骸就让他非常心动，恨不得马上将它改造成功，变成庄园的战略性武器。 　　可惜剑徒那样的偶然幸运没有再次出现，弓使的魔术回路极其复杂，并且还有很多反制魔术措施，纵然是远古智者的吉赛尔也步履维艰。 　　眼下虽然还不能完全掌控，却已经能够控制弓使对谁开弓，这已经是可以投入到实用的即战力！ 　　马修脑子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一件一直在意的事：“吉赛尔，为什么剑徒会主动来找你，而弓使却毫无反应？” 　　“这个……” 　　红发女巫踌躇片刻：“我也不确定记忆是否属实，似乎，我以前就见过剑徒，在他还是落日武士的时候，我们应该是认识的。” 　　“再一个是，剑徒在七圣徒里本身也比较特殊，大多圣徒都是从信徒发展而成，本身就是古神信众。剑徒却只是一名剑士，因为本身凝聚了剑术具现，从而被古神看重，变成使徒之一。” 　　吉赛尔说：“所以他在七圣徒里也算比较特殊，有点格格不入。身陷远古石城控制，是依靠‘日轮千阳’的力量，勉强维持住最后一点自我意志，最终找到机会挣脱了那里的束缚。” 　　“弓使的话，本身意志薄弱，原本就属于万物主宰奥洛格信徒，控制者只是从万物主宰换到了远古石城而已。” 　　马修懂了。 　　剑徒是一个野路子被招安，所以野性未泯，自我意志强烈。弓使这样的使徒却是一开始早就全身心献给了古神，只是一具空躯壳而已。 　　这样也不错。 　　只要开了头，弓使控制起来会比剑徒容易很多，就不再需要血螅这样的特殊寄生物进行连接意识湍流。 　　渐渐，空气变得干燥而灼热，马修叫停了活尸马车。 　　他撩开车帘，前方群山之间火光粼粼，那些苍蓝色的火焰看起来有一种奇特幽冷，已经是坠星山脉的地界了。 　　“那我去了。” 　　马修闭上眼。 　　激发心脏，挤压血液。 　　连接魔术回路。 　　同步意识湍流。 　　启动剑徒。 　　…… 　　马修背负十字剑，踏入蓝色苍炎升腾的山峦之中。 　　这里已经看不见任何植被和生命，只有深褐色的焦土，被高温烤出光滑釉质的岩石，以及空中遍布灰烬尘埃。 　　仿佛置身于一片亡灵国度。 　　举目望去，只有一座座黑色的山峰，它们身上冒出浓烟，局部裂缝里火舌不断升腾，大量黑烟升入空中，将这一片地域映得死寂而暗沉。 　　马修大步流星往前走。 　　突然他身体一侧，一把黑色短剑擦着胸甲划过。 　　那黑剑来得快去得也快，刹那间又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眼前出现一行数据。 　　* 　　阴影割喉者（LV20）：炼狱一系近战精锐兵种，拥有优秀的藏匿和刺杀能力，极难被杀死。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增益：撕破伤口。 　　被撕裂的伤口难以愈合，痛楚持续增加，直至死亡。 　　* 　　马修站定，看向自己影子，拉长的黑影里突然冒出一把长剑，直刺他面部。 　　他躲也不躲，一把抓住那急刺而来的剑刃，一把将藏在影子里的刺客给拔了出来。 　　另一只拳头迎面砸在这影子刺客的头部！ 　　只是一拳，打得对方体表魔术回路崩溃开来，直接消散成斑驳碎影。 　　马修五指捏了捏。 　　阴影割喉者这么不耐打，也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怎么说也是LV20的恶灵级魔物，自带增益，结果被自己一拳打爆。说好的极难被杀死呢？难道这一头阴影割喉者本身负伤？ 　　他稍微一站定，身后突然两把黑色匕首交错斩向马修脖子。 　　马修直接反手两拳，直接把这两名阴影割喉者再度打爆成影子碎片。 　　源源不断的阴影割喉者从他脚下的影子里冒出来，它们就像是杀之不绝的蝗虫，飞蛾扑火般用手里的匕首和剑自杀式攻击。 　　马修一边打爆它们，一边观察。 　　确实，阴影割喉者居然有某种诡异重生能力，在这片布满黑烟的土壤上，它们每次被杀，过一会儿就能再度凝聚形体。 　　马修也不着急，他和几十名阴影割喉者缠斗，打得不亦乐乎。 　　阴影割喉者根本破不开马修身上甲胄，纯粹是被马修一次次打爆的命。 　　同时马修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魔术回路正在进行一种缓慢但持续的修正，魔术反应堆也在一点点改良。 　　杀这些家伙能够让自己提升，它们还不像活尸那么一碰就碎，无法再生利用。 　　这地方凶险万分，却是马修的练级好去处。 第162章 不死剑士 　　马修再度打爆了两头纠缠自己的阴影割喉者，却发现它们体型变得小了一圈，瘦弱不少。 　　他从沉迷战斗状态中稍微抽离。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阴影割喉者们本身的影状身躯有了明显缩小。 　　同时，魔术反应也变弱很多，它们虽然依旧在不畏生死地刺杀马修，但不论是冲击力还是杀伤都比最初大打折扣。 　　马修举目望去。 　　三十二名黑影所化阴影割喉者将他围绕，这些不断重生的魔物并无双足双手，手脚都是匕首和刀剑，看起来形态诡异。 　　不过总有点外强中干。 　　* 　　阴影割喉者（LV20）【重伤】：炼狱一系近战精锐兵种，拥有优秀的藏匿和刺杀能力，极难被杀死。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1）。 　　增益：撕破伤口。 　　被撕裂的伤口难以愈合，痛楚持续增加，直至死亡。 　　* 　　马修心说难怪。 　　以阴影割喉者本身LV20的能力，想要对LV35攻守均衡的剑徒造成伤害都不可能，更不用说魔术下降，它们引以为豪的刺杀就变得更加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了。 　　不过该打还是要打的。 　　马修可不会因为它们重伤而手下留情，索性下手更重，因为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以战饲战”正渴望战斗和厮杀。 　　越是激烈的战斗和强大压力，越是能够激发剑徒体内魔术回路的进阶，进一步孕育以战饲战的具象雏形。 　　马修根本不躲，让阴影割喉者的刀剑或刺或斩在身上，换自己的拳头精准崩碎它们的脑袋和躯体。 　　这个双方疯狂互殴的过程中，马修发现自己的拳头发生了微妙改变。 　　他挥拳时，居然隔空就能撕裂阴影割喉者。 　　只要进入到忘我的战斗状态，这种奇妙附加力量就会展现出来。 　　拳头挥动间，会有一道道半透明的银色剑光闪过，就仿佛手臂延伸出一把看不见的利剑，出拳时这把剑同时被牵动。 　　马修给这招命名为“拳剑”。 　　拳剑之下，对付阴影割喉者就变得残忍而直接。 　　他每一拳打出，前方攻击范围内的阴影割喉者就被斩成两片，甚至没法靠近马修。 　　马修打得兴起，魔术回路运转拉满，魔术反应全功率输出！ 　　全力一拳！ 　　耳边传来一道尖锐的气爆声。 　　五十尺外的一座小山丘颤抖了一下，半片山顶缓缓从山峰上朝下滑落，切割面整齐无比，碎峰坍塌在地引起一连串轰隆声，扬起漫天灰尘。 　　马修对这威力很不满意。 　　到底还是处于冷兵器阶段，哪怕威力早就超过这个范畴，很容易就会让人有所反应。重量级热武器或者类热武器研发应用必须早日提上日程了。 　　从好的方面讲，拳剑精准而致命，这种高效他很喜欢。 　　等他回过神来，阴影割喉者已经消失无踪。 　　马修估计，这些魔物是不是已经魔术回路崩溃，陷入和弓使一样需要修复后才能再次行动和运转的状态。 　　他心里说了声可惜，继续往前走。 　　越过一脉长长的黑色旷野，前方变得更加死寂晦暗，这里四处堆积了形状奇特的球状巨石，仿佛是某种史前怪物留下的卵。 　　这些石卵保持着静默，体表冒着白色热气，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孕育。 　　马修眼里闪出它们的数据面板。 　　* 　　炼狱石像（LV20）【休眠中】：炼狱一系主战兵种，杰出的抗击打能力和魔术抗性，能通过投射汲取空中元素之力，下坠时产生巨大破坏力。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4。 　　增益：自爆。 　　被毁掉核心魔术回路时引发一场惊人爆炸。 　　* 　　原来，炼狱石像没有启动之前是这样的球状石体。 　　他看向四周，这里的炼狱石像至少有上百头，它们还没有被启动。 　　马修扭了扭头，一记拳剑捶向最近的炼狱石像球。 　　只一拳，石像球被直接从中间切成两半，两片半球体朝两侧塌落，露出里头一团迅速湮灭的蓝色火种。 　　依稀可见，球体里有形似手脚和躯壳的部位，只是它们完全蜷缩起来，所以看起来像是球体。 　　马修突然意识到一股异常魔术反应，双拳下意识挡在头部两侧。 　　轰地一声巨响！ 　　被切开的炼狱石像球一下子爆发出强光，剧烈爆炸中，周围灰烬全部被冲击力吹上天空。 　　马修看着已经被炸出一个深坑的前方，心里感叹。这玩意儿实在难缠。 　　炼狱石像抗击打能力极强，但本身并不具有特殊的攻击手段，更像是一种破坏阵型的重装战士，可它们的特殊增益却很棘手。 　　这场自爆目测中央区域也有3000庇左右的杀伤力。 　　马修之所以迅速杀过来，也是忌惮炼狱石像这种空投式自爆武器，如果坠星山脉的魔灵领主直接大规模投放，俾斯麦庄园根本保留不下来。 　　实际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漫山遍野的炼狱石像，数量至少超过一百，这就是一百枚能轻易摧毁一座小镇的魔术导弹。 　　他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很多碎石崩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一头头原本蜷曲成球状的炼狱石像都舒展开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它们形态基本一致，拥有人类一样的四肢和脑袋，不过面部没有五官，身上燃烧着苍蓝色火焰。 　　炼狱石像群体里身高各不相同，矮小的也有5尺高，最高的有近乎20尺，体型与它们的力量成正比。 　　比如说5尺的那头石像是LV15，20尺那头巨型石像则是LV25，尽管为同类，两者间力量差异巨大。 　　马修看着这些迈开步伐朝自己围拢的巨人，心里兴奋难耐。 　　这些都是他急需的经验！ 　　马修不再托大，拔出背上十字剑。 　　剑徒用不用剑，实力差异很大。 　　拥有剑术具现的特殊能力，剑徒一旦持剑，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御甚至是反应力上都会提升一大截。 　　迎面第一头巨人已经拳头迎面砸下，马修直接跳上它的胳膊，一路疾奔，一剑将它单臂斩落，而后又跳向另一个巨人。 　　不过这次还在空中，他就被一枚飞来的拳头给阻击砸落在地。 　　马修就地一滚，再次稳住身体。 　　剑徒身体里的魔术回路稍微激荡了片刻，这证明，炼狱石像正面力量已经有伤到马修的能力。 　　马修一个翻滚，躲开一只抓来的大手，踩着一名炼狱石像的膝盖跳上它后背，直接一剑将它脑袋斩下。 　　接着他马不停蹄，往前跳跃。 　　还在他跳跃的中途，后面脑袋被斩的石像已经发生了剧烈爆炸！连带将其他几名石像都给炸碎四肢。 　　蓦地，石像们突然都齐齐静止下来，仿佛恢复成了雕塑。 　　马修看向前方。 　　那里屹立着一头30尺的炼狱石像，它和之前的同类不一样，体表有一层火红纹身，苍蓝火焰完全收敛到了体内。 　　“入侵者，死。” 　　石像以僵硬呆滞的声音说。 第163章 展现实力 　　* 　　炼狱石像鬼（LV30）：炼狱石像领袖，拥有强悍的抗性与出色的力量，为炼狱巨像后裔。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 　　增益：魔术免疫（LV30）。 　　免疫四元素攻击和大多魔术反应。 　　* 　　马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数值怎样，光是这魔术免疫特殊机制，就看得他直眼红。这可是对巫师宝具！ 　　原本炼狱石像就拥有非常扎实的抗性，再加上魔术免疫，等于说巫师重炮都对它毫无作用。除非罗斯特大陆上，能够铸造出真正的大口径火炮，才能伤到这个大块头。 　　按照罗斯特五大王国点歪的文明树来说，他们已经没法脱离巫术，几百年来人类已经完全和四元素构成的魔术反应紧紧绑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炼狱石像鬼如果放出去……人类只能用纯粹的士兵性命去扛，它绝对会是让五大王国最头疼的魔灵之一。 　　马修看得双眼冒出火来，他只想要将这头炼狱石像鬼现在就打包抓回庄园去放着。 　　有这样的魔免猛男在，太有安全感。 　　下次再有从天而降的巫术攻击，或者是魔物来袭，炼狱石像鬼就可以直接顶上去。 　　炼狱石像鬼一步步走到马修面前。 　　它不同于普通炼狱石像，面部有清晰度五官轮廓，方方正正的面庞，面容古典而坚毅，仿佛是被神匠雕刻而成的古代神祗。 　　石像鬼压低重心，屈膝，左臂在前，右臂在后，突然脚下一蹬，瞬间冲来。 　　它速度快到马修都有点避不开来。 　　哪怕中途反应过来，马修还是被石像鬼的手臂擦到，直接被扇飞出去，重重撞击在一座燃烧的石山崖壁里。 　　他从山体里挣扎出来，却看到迎面落下的巨脚！ 　　马修有些狼狈地就地一滚，躲开这落地一击。 　　这时候他也被打得有点冒火。 　　自从同步剑徒以来，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压着打。 　　石像鬼看着庞大无匹，动作速率上却一点不慢，爆发力更是强得超出想象，刚才那一拳擦着盔甲，都让马修体会到和弓使在冰原镇血战时的魔术回路震荡。 　　毕竟也是LV30的魔物。 　　马修深吸一口，十字剑在手，整个人动作拖出残影，银色人影一瞬间从石像鬼脚下闪过，越过膝盖，避开抓过来的巨掌，他跳上了对方脖颈。 　　“持剑之人，当处烈阳之下，光明磊落，辨清邪佞。” 　　“行正义公正之事，不畏强权，不惧神威。” 　　“此为世代剑士之具现。” 　　“跨山赶海，百刃之首。” 　　马修念出那遥远存在的名字：“日轮千阳！” 　　霎时间，十字剑变成一道金色剑光，从石像鬼脖子上一闪而过，余威不断，剑光穿破阻挡在前面的所有炼狱石像，最后斩破一片烟雾，消失无踪。 　　这时候那些被穿过的炼狱石像这才慢慢有了反应，咔嚓咔嚓的崩裂声不绝于耳。 　　石像们有的肩胛被切断，有的胳膊滑落，有的脑袋不见了一片，有的身体直接被腰斩成两半，它们庞大的身体坠落地面，引起众多碎石溅射声。 　　这些被斩中的石像一个个接连倒地，仿佛被毁掉的雕塑，沉默地崩溃开来。 　　与之前不同，没有一具石像自爆。 　　在日轮千阳之下，石像不仅躯体被斩断，连体内连接“自爆”的魔术回路，魔术反应堆都被一瞬间切断，生机彻底被碾灭。 　　马修持剑而立。 　　这是他一年以来的苦练成果。 　　如今的剑徒，可不是一年前和弓使拼命才能使出日轮千阳的那位。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力和亲和，同步度与战斗记忆，马修都提升良多。 　　他看向被斩掉脑袋的炼狱石像鬼，有点意外。 　　这头庞大石像用手抓着自己的脑袋，摁在脖子上，仿佛想要用这种方法，保持着头部完整。 　　“臣服于我。”马修知道它能听懂自己的话。 　　炼狱石像鬼吼：“炼狱之民永不为奴，绝不信仰邪神！违背信仰！” 　　仿佛认定对方是邪神使者一样，炼狱石像鬼盘坐地上，索性将脑袋放在膝盖上。 　　“你可以杀死我们，但你无法磨灭炼狱之民的尊严与自由！邪神无法奴役我们，我们生来自由，我们只荣誉而战！” 　　“谎言，都是谎言！” 　　“我们被骗了！正直的石像一族被骗了！卑鄙的邪神，卑鄙的异族！” 　　它似乎受了某种刺激，自己在自言自语。 　　马修反而心里松了一点，他就怕这炼狱石像鬼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愣头青，二话不说就自爆自杀的类型。 　　从对方话里，他听出一些猫腻。 　　马修将十字剑插回背后剑袋：“无意冒犯，石像鬼，我尊重你们石像一族，也尊重你们的战斗方式，你们战斗的英姿让我记忆深刻，你们是非常优秀的战士。” 　　这句话总算让石像鬼有了反应。 　　“邪神使者，虽然我们归属于不同阵营，不过你的力量的确匪夷所思，输给你，不算辱没石像一族的尊严。” 　　“侥幸，阁下的战斗风格豪迈而壮烈，实在英勇非凡。” 　　“我格罗姆输在你的堪称艺术的剑术下，也的确无话可说。” 　　双方都商业互吹了一番。 　　马修见对方情绪稳定，这才开始套词：“在下是俾斯麦庄园的马修男爵的骑士，过来只为抗击入侵庄园的钻地魔虫幼虫，并无其他恶意。” 　　“钻地魔虫幼虫？”巨人膝盖上的头颅脸上露出疑惑：“它们进攻的方向应该是人类南方的城市，怎么会去北方？” 　　“它们一路追踪一名巫师，到了庄园，要不是庄园里大家一起抵抗，庄园早就变成了废墟。”马修一脸嗟叹：“被入侵家园，我得到男爵马修大人命令，保卫庄园的安全！” 　　石像鬼沉默片刻：“原来是那个巫师……” 　　“格罗姆，你应该是这里魔灵领主的手下吧？” 　　“手下？怎么可能！”石像鬼格罗姆怒吼：“炼狱之民，只为荣誉而战，任何人和邪神都无法奴役我们！” 　　“我懂。”马修摆摆手：“我是说……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协议或者合作吧？你带着石像在这里，和他进行局部合作之类？” 　　“……不错。” 　　格罗姆皱眉：“我带领手下，不过是一个约定……骑士，你可以杀了我格罗姆，但作为一名战士，我请求你放了其他孩子们。” 　　“它们都是浑浑噩噩的石像，还没有萌发神志，它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也不会说出任何事，因为它们根本还不会记忆这么复杂的事物。” 　　马修一愣：“你说，炼狱石像都是孩子？” 　　“它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是被我带来这里，躲避其他魔灵的追捕和狩猎，希望你能够放过它们。” 　　“如果它们死于战斗，我会为它们感到骄傲，但对上你，不过是一场彻底屠杀，这对它们毫无意义。” 　　格罗姆说：“如果你能放过它们，格罗姆愿意帮助你去找炼狱男爵。” 　　马修露出笑容：“格罗姆，我这个人最心软了，这些石像孩子们这么懵懂，我怎么会对它们下手呢？对不对？” 　　格罗姆心里送了口气，不过它感觉又有哪里不对劲。 　　“我有一个友好的提议，能够让这些孩子们更好地活下去，格罗姆……” 第164章 铁骨铮铮格罗姆 　　“什么！让石像一族去庄园为你作战！不可能！我们就是死，彻底自爆，都不会再相信你们这样的卑鄙异族人！” 　　“不可能！我格罗姆拒绝！” 　　手捧头颅的石像鬼态度坚决。 　　马修也不着急。 　　“格罗姆，你说错了。并不是让你过去替我们卖命，你是过去替自己卖命，替你们石像一族做事。” 　　“俾斯麦庄园并不属于我一个人，每一个生活在庄园里的人，都会享受到庄园的各种收益。” 　　“譬如说，石像一族如果移居到庄园，你们有任何损伤，庄园的巫师都可以为你们治疗修补，不用再动不动自爆。” 　　“并且庄园有非常完善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能够让你们能够安全无忧地沉睡。”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那里，你们是自由的。不过是通过契约的方式，以自己的勇猛和忠诚，和庄园进行等价交换。” 　　马修看到石像鬼沉默了，继续说：“格罗姆你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一名慈悲的长者，一具拥有伟大品质的勇士，不应该为魔灵领主卖命，你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 　　“实话告诉你，像我这样程度的战士，庄园里还有两个。他们比起我，杀性更强，更加难以阻挡。” 　　石像鬼吃了一惊：“你没有说谎？” 　　“说谎毫无意义。” 　　马修仰视这位盘坐都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巨人：“关键在于，格罗姆你到底愿不愿意去追寻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不是毫无束缚，而是拥有争取自由的权力，被尊重的权力，被认可的环境，想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石像一族要做的是走向复兴，让石像们重新伟大！” 　　石像鬼眼睛陡然亮了：“让石像们重新伟大！” 　　“让石像们重新伟大！” 　　“让石像们重新伟大！” 　　它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我怎么相信你，骑士。” 　　“格罗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石像一族会替魔灵领主守卫这里。” 　　“为了石之心。” 　　格罗姆说：“石之心对石像一族意义重大，炼狱男爵能够制作石之心，没有石之心，石像一族就无法成长和进化，就永远不能进入石像鬼阶段。” 　　“稍等，格罗姆。” 　　马修同步的剑徒僵直在原地。 　　百里之外的马车里，马修猛地睁开眼。 　　这也是马修一年以来的修行成果，他能够更加灵活快捷地同时切换意识湍流，并不会断开同步，掌控力大大提升。 　　“吉赛尔，你知道石之心吗？” 　　“石之心？” 　　红发女巫点点头：“那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属于稀有魔术晶矿之一，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罗斯特大陆有不少石之心，不过后来被大量开采挖掘，现在数量很少。” 　　“其实是一种结构较为特殊的矿石，天然就自带土元素的魔术反应，真理之眼能够制作……” 　　她突然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钻地魔虫，钻地魔虫能够产生石之心。” 　　“钻地魔虫的幼虫成长时会不断化成卵状的蛹，它们会将身体里大量沉淀的土元素解析到体外，避免过多的土元素影响体内元素平衡，蛹就是一颗天然的石之心。” 　　“懂了。” 　　马修一闭上眼，视角切回到剑徒处。 　　“格罗姆，你们需要的石之心，以我所见，那位魔灵领主根本没有如他说的一样兑现吧？” 　　“这么说也不准确，他应该拿出来一两枚，给你们展示诚意，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格罗姆闷声说：“他是一个卑鄙的贵族，贵族都是卑鄙的家伙。” 　　当然了。 　　最初付给你一点甜头，尾款遥遥无期，这是无量甲方的常见套路了。 　　马修对这毫不意外：“格罗姆，你应该知道了，这位贵族毫无信誉可言，他并不想要履行和你达成的协定，只不过是蛊惑你们为他卖命。” 　　“我知道，要说服你不容易，一位伟大的战士是不会贸然做出冒险决定的。” 　　“但请让我们达成一个初步意向，如果庄园能给你们提供稳定的‘石之心’，石像一族就加入俾斯麦庄园，怎么样？” 　　格罗姆沉默了片刻：“一年必须有四块……不，最少要有三块，第一年的我需要马上拿到，三块，不能再少了。你能做到的话，我可以以石像一族的誓约摆脱炼狱男爵的约束。” 　　马修一愣：“那个炼狱男爵给了你多少？” 　　“他承诺的是每年四块，不过到现在三年了，只给了一块。” 　　马修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挖人居然还能出更低的价格，还有这种好事？ 　　双方谈妥，格罗姆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固定在脖子上，没过一会儿，居然已经复原如初。 　　马修惊讶：“看样子你并没有受到致命伤，为什么会……” 　　“我必须为孩子们考虑。”格罗姆扭了扭脖子：“如果刚才你不顾强者尊严，对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下杀手，我就会对你发起突袭，然后带它们躲起来。” 　　马修心说，果然，这石像鬼格罗姆看似粗莽，其实并不蠢。 　　“不过，骑士，我们的一切协定，都是建立在你所属的庄园能够提供一年三块的石之心上。在此之前，我们依旧是敌对状态，我会继续替炼狱男爵守卫地面。” 　　“当然，庄园尊重规则。”马修还听出一点端倪：“格罗姆，你是说，炼狱男爵就在地下？” 　　“这个……”格罗姆犹豫。 　　马修表示：“格罗姆，不用担心，我此行来就是受到庄园主人马修大人所托，来拜见这里的主人的。” 　　当然，如果可以，直接在萌芽状态就干掉。 　　只是目前看来，这一点很难做到。 　　“那位男爵获得了炼狱大人的认可，炼狱一系的子民都得听他差遣。” 　　马修顿时明悟，原来格罗姆的石像一族是被征召了，这才是真相。 　　“炼狱大人，就是你们信奉的神灵吗？” 　　“炼狱大人是比神灵更久远永恒的存在！”格罗姆强调：“炼狱大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勇气与荣誉的象征。” 　　马修点点头：“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格罗姆，你们是炼狱之民，为什么会到罗斯特大陆来？” 　　“这是因为战乱。” 　　格罗姆谈及故乡，言语之间有几分惆怅：“炼狱大人沉睡太久，炼狱之中，各路王族开始互相征伐，无休无止的战争，死亡，疯狂，混乱，一部分炼狱之民不想陷入自相残杀，就通过边界缝隙逃入其他世界。” 　　“我带领残存的石像一族来到罗斯特大陆，以沉睡避开战争，却被同在这一片大陆的炼狱男爵召唤，不得不过来替他守卫。可他却没有履行炼狱贵族承诺的义务，三年了，连四块石之心都不给我。” 　　马修稍微懂了：“那么，格罗姆，为我引荐炼狱男爵吧。” 　　“骑士，你确定？”格罗姆脸色严肃起来。 　　“当然。” 　　格罗姆闭上眼，片刻之后再度睁眼：“男爵大人已经到了。” 　　马修转过脸，看到身后半空中出现一扇熊熊燃烧的火焰之门，一只脚从里面跨出。 　　一个冷酷的声音说：“格罗姆，守门都守不住吗？石像一族衰落看来不是没有理由。” 第165章 炼狱男爵 　　火焰之门里，走出一道消瘦的人影。 　　他身着系紧领口的黑色僧侣袍，兜帽里露出面容一隅。 　　很难形容到底他的脸，扁平面部上布满细小的骨质凸起物，那些互相纠缠的凸起物有一个个小孔，看起来像是附着在脸上的众多藤壶，除此外，他身体都被黑袍紧紧包裹。 　　炼狱男爵就那么静静站着，藤壶密布的脸凝望马修。 　　与此同时，马修也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上次感觉到这种如同实质的窒息感，还是自己在冰原上被剑徒一剑斩杀的时候。 　　他眼前浮现出炼狱男爵的数据面板。 　　* 　　炼狱男爵（LV45）：炼狱贵族，炼狱一系新晋领主之一。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炼狱号角（LV45） 　　可征召男爵阶位以下炼狱之民为己所用。 　　增益：不详。 　　* 　　马修心里一沉。 　　这数据面板过于扎实了。 　　光是等级上就对自己有10级的压制，这是几乎难以逾越的鸿沟。 　　对此马修很清楚，他处理LV20的炼狱石像，几乎是毫发无损，只要他愿意就能够迅速将其斩杀。 　　炼狱男爵比自己高出整整10级，这一点就让他要越级作战非常困难。 　　再者是炼狱男爵优秀的精神魔术双属性，马修头一遭看到，精神控制和魔术掌握能力都同时专精的角色。 　　想想倒也正常，如果不具有很强的精神力，炼狱男爵无法驾驭数量不菲的阴影割喉者和炼狱石像。 　　最麻烦的还是情报稀缺。 　　低语者对这炼狱男爵的相关数据也不甚了解，描述非常粗浅，最大可能就是描述里的“新晋领主”。 　　因为炼狱男爵是新的炼狱贵族，所以低语者体系对其数据并未捕获到。 　　不管怎么说，敌人是马修迄今为止所见最强，必须步步小心。 　　马修微微颔首：“男爵大人，我是北面俾斯麦庄园马修大人的骑士，这次拜访，希望能平息争端，保持与男爵大人的和睦相处。” 　　对方那张布满坑洞的脸仿佛扭动了一下：“平息争端？和睦相处？” 　　“何等狂妄的贱民。” 　　炼狱男爵声音嘶哑，夹杂着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无知的弱小种族，竟敢对炼狱贵族提出要求。” 　　“滚出我的领地，这座山脉周围，都是我桑德斯的领土，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你身上有一股邪神的臭味！” 　　马修心里毫无波动。 　　他按照贵族礼仪单手扶胸：“无意冒犯男爵大人，在下此行，只是为了马修大人的善意，大量巫师和炼金术师已经朝这里靠拢，马修大人不想要再产生战争。” 　　炼狱男爵顿了顿，语气稍缓：“骑士，你是谁的使徒，你信仰的哪一位大人。” 　　马修如实道：“在下信仰的是万物主宰奥洛格大人。” 　　“万物主宰……”炼狱男爵低声道：“原来如此，这里是万物主宰的地界。” 　　似乎是奥洛格的名字起了作用。 　　炼狱男爵原本不可一世的跋扈姿态稍微收敛。 　　“我无意冒犯万物主宰的威严和权力，只是在此构建领地，你回报你的主人，告诉他，我并没有进攻他的打算，让他不必恐惧。” 　　顿了顿，炼狱男爵又说：“不过，作为我不进攻的条件，我需要他向我朝贡。” 　　“三天之内，我需要两百公吨的铁，否则，埃里克城就是你们庄园的下场！” 　　马修不卑不亢地说：“男爵大人的话，在下一定带回。不过，为了让马修大人能够直观了解大人的实力，还请在下提出一个要求。” 　　“说。” 　　“请男爵大人允许在下带这位勇猛的炼狱石像鬼，回去给男爵大人展示实力，因为在下所属的男爵大人性格倔强，不这样很难告知他炼狱的力量。” 　　“格罗姆，你就过去给那些无知的人看一看，不过你的孩子必须留在这里。” 　　“是，男爵大人。” 　　格罗姆瓮声瓮气回答，一脸倨傲，演技逼真。 　　“还有一件事。” 　　“你竟敢再提条件？”炼狱男爵声音里压抑不住怒火。 　　马修没有被吓到：“还有就是，在下需要男爵大人给予一些钻地魔虫的幼虫，这样庄园的马修大人才会明白，这种魔物会如何毁掉房屋和酒窖。” 　　听到不过是钻地魔虫的幼虫，炼狱男爵不由嗤笑：“真是无知的低等人类，连虫子都抵挡不住，这种虫子要多少有多少，我允许你带10只回去。” 　　“感激不尽。” 　　炼狱男爵睥睨着下方的剑徒：“你们不过是一群可以被随意处死的贱民，不过我基于对你的真正主人，万物主宰大人的尊敬和礼仪，我才给你们一个最后的机会。” 　　“我耐心有限，滚吧！” 　　说完，他回头一脚踏入火门里，火光消融在黑烟之中。 　　石像鬼格罗姆一双大掌在土里挖了一番，抓出10只钻地魔虫的幼虫，攥在手心里。 　　“走。” 　　马修带着格罗姆一路出了坠星山脉地界，回到正常灰白色冻土地带，格罗姆这才神色放缓。 　　“放心，格罗姆，马修大人一定会把你们从那位暴虐男爵手里解救出来。” 　　格罗姆点点头：“但愿如此。” 　　石像鬼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可他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 　　马车里，马修眼里神采奕奕：“吉赛尔，最近你要有的忙了。” 　　吉赛尔感觉到地面规律性地震动，拉开帘子一看，发现高达30尺的石头人大步走来。 　　她脸上没有任何害怕，反而都是惊喜：“这是罕见的炼狱一族，是炼狱石像鬼！马修，你居然连这样少见的实验体都能找到，我的很多魔术回路终于可以试验了！” 　　马修脸上抽了抽。 　　这就是吉赛尔，大多时候（没犯病时）看起来单纯而善良，但涉及到巫术研究和药物学试验，她就会表现出一种不加掩饰的热情。 　　“你说石之心其实是钻地魔虫的蛹，这回我拿了10只样本回来，看看能不能催化它们及早化蛹。” 　　“我可以试一试，巫师塔里的各种工具都很齐全，如果缺乏，还可以让在铁矿那边的地精工程队帮忙补充打造。” 　　吉赛尔已经翻出日志本，在上面写下最近的研究实验安排。 　　钻地魔虫实验。 　　炼狱石像鬼的魔术结构解析。 　　催熟化蛹的魔术回路图。 　　…… 　　马修回头看了一眼黑烟和火焰交织的坠星山脉。 　　他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炼狱男爵面板的确很强，不过他的弱点已被马修捕捉到了。 第166章 问号巫师 　　马修的离去对庄园影响不大。 　　女工们分工明确，一部分在麦田将麦子割下打成捆，放在推斗车上，另一部分将麦子清理出来，麦粒送往磨坊，麦梗扎垛放置，等着焚烧后用作铺在土壤上的肥料。 　　面粉作坊里的，小麦粉被工人们加工成一袋袋面条和意面，分开晾晒后再进行封装。 　　酒窖内，拉穆尔打开一个个泥封罐，用长柄杓提取酒液进行尝味。在他后面，两个助手在一个个检查地下酒窖，加入需要的寒辣蓼发酵物。 　　制糖屋内，女工们用石碾和石臼将巴斯甜菜捣碎弄出汁液，再按照马修所说，进行一系列的过滤，再进行加热制作出糖块。这种淡黄色糖块，在卡尔马王国市面上价格高昂，普通平民根本吃不起。 　　豆制品工坊中，大量大豆混合了热水，被反复浸泡后用大火煮沸，再小火熬制，直到液体粘稠，这就有了豆油。 　　…… 　　庄园里虽然只有不到一百人，但每一个人都有各自使命，平时都很忙碌，因为有太多东西需要人手。 　　奎恩看到庄园里的种种，越看越是觉得怪异。 　　这里的秩序和朝气在王国其他地方很难看见，每个工人干活儿时都分外卖力，他们完全没有庄园工人的那种怠惰和懒散，一个个恨不得将所有力气和时间都投入到活儿上。 　　简直如同古代文献上记载的，卡尔马建国之时先民们披荆斩棘的热忱和勤劳。 　　这种干劲没有出现在气候相对温暖的南方，也没有出现在富饶的王城奥拉尔，偏偏在最寒冷贫瘠的北地，发生着这么神奇的变化。 　　奎恩无法理解：“卢卡斯先生，为什么庄园里的工人和农夫这么卖力……他们简直恨不得不想休息……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 　　卢卡斯作为庄园对外大使，理所当然地负责接待巫师奎恩。 　　这位身经百战的中年人呵呵笑着：“因为庄园里的一切都有希望。” 　　“有希望？恕我直言，俾斯麦庄园靠近寂静之墙，外面的活尸随时可能再次入侵泛滥，这里气候寒冷，马修男爵花费大量金币，也是杯水车薪。” 　　“不，奎恩先生你理解错了。” 　　卢卡斯指着在路边收割麦子的工人们说：“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马修大人干活，他们是在为了自己，为了未来而做事，所以充满激情和动力。” 　　这句话让奎恩更加困惑了。 　　五大王国的贵族传统一脉相传。 　　贵族制度存在就确立了人分三六九等，虽然由于知识和文明不断提升，已经很少将平民称呼为贱民和低等人，但没有了称呼，不代表这个东西不存在。 　　特别是在贵族领地上，贵族附庸的平民需要替贵族种植农作物，干各种苦力，并且缴纳税金，贵族甚至不需要支付任何报酬，只需要保护名义上平民的安全而已。 　　事实上所有巫师都知道，真正伤害平民最多，杀死平民，伤害平民最多的不是战争，而是他们贪婪的领主。 　　这才导致各国陆陆续续都有平民逃亡，这些难民大多是为了躲避贵族的残酷税金和各种折磨。 　　卡尔马王国在五大王国里最为贫瘠，不过这方面反而算做得最好，贫穷但有勇武之气。 　　毕竟，这个王国本就是各路活不下去的难民一起赤手空拳建立起来的。 　　只是卡尔马王国建立之后，贵族制度依旧没法平衡，大多人依旧是被贵族钳制和剥削，只是大多人直属国王，管理宽松罢了。 　　奎恩不确定，眼前中年人是否清楚这其中深层次的学问。 　　“卢卡斯先生，贵族存在的本身，就不可能让其附庸的农夫和工人拥有利润和金币。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用低价购买更多的劳工，完成更多的苦力。” 　　卢卡斯点点头：“奎恩先生见识很深刻，这一点马修大人也说过。” 　　不过，马修大人远比眼前巫师更加眼光透彻。 　　“庄园里采用了一种类似于佣兵制度的雇用模式，分成零工、雇工、长工三级制度。” 　　“零工是初期见习，包吃住，雇工会享有优厚的每月酬金，长工就拥有一定份额的庄园股份，庄园的盈利中会划出一部分放在长工基金池里。” 　　“基金池的金额每个长工可以每年领取一次，也可以继续放在基金池内，享受特定的利息。” 　　奎恩听得整个人呆住：“巴斯共和国的股份制，卡尔马王国的佣兵制度，居然能够这样结合？可这样一来，马修男爵利润会被挤压很多。” 　　卢卡斯微微一笑：“大人要的不是这些蝇头小利，不过大人到底怎么想的，我们这些手下难以想到。” 　　他心想，真理之眼的正式巫师也不过如此。 　　庄园里的一切连巫师都无法相信，马修大人的确是天纵之才。 　　那些金币根本无法让马修大人心动，他要的是改变整个北境，将这里变成一个从未有过的丰饶之地，让这里的人不再被锁在温饱中，这种远大志向普通人根本难以理解。 　　卢卡斯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当然都是对未来的展望，目前庄园还很小，步子要一步一步走，不是吗？” 　　奎恩沉默了片刻，看向四周：“你们好像一点不担心，马修男爵去找那位魔灵领主会遇到什么麻烦。” 　　“因为我们有信心。” 　　卢卡斯淡淡地说：“在北境，没有俾斯麦庄园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庄园解决不了，那就没人能够解决。” 　　何等狂妄！ 　　奎恩想要大声斥责这个边境之地的中年人，这个世界如此之大，需要保持谦卑。 　　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想到自己狼狈地倒在庄园边境，亲眼目睹的一幕幕离谱画面。 　　布鲁克手持长筒火铳，带领士兵冷酷地将火焰巨人肢解，一声声枪响声中巨人轰然倒地，仿佛某种神话时代的终结。 　　战场边的木桌，上面的白桌布，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年轻贵族，以及那奇特华贵的美食。 　　发生在这座庄园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就像是那杯湛蓝色的美酒“蓝色日出”一样。 　　年轻的巫师眼神茫然，他发现自己匮乏的知识不足以解释眼前发生的种种。 　　他身后，信天翁咕咕哒背着杯子猫，正到处低空飞行，玩得不亦乐乎。后面是追赶着它们的小姑娘珀丽。 　　猛地，一阵剧烈的魔术波动让奎恩下意识拔出背上巫师杖。 　　庞然大物悄无声息逼近。 　　一头高达30尺的魔像站在庄园的高墙外，它仿佛来自地狱，体表布满赤红纹身，带着一种灼热如实质的魔术压迫感。 　　它比之前从天而降的火焰巨人更加壮硕巍峨，恍若一座移动的山峦！ 　　奎恩忍住逃跑的冲动，咬牙横起巫师杖：“卢卡斯，叫人逃！这魔物非常可怕！人力不可抵抗！” 　　“奎恩先生。”卢卡斯哈哈大笑：“是马修大人回来了，你看，它肩上站着大人的骑士剑徒呢。” 第167章 庄园来了个大块头 　　高达30尺的格罗姆站在庄园外，有点踌躇。 　　炼狱之民的骄傲让他想要跨过这道不值一提的墙壁，以此彰显自己的强壮，不过他又怕这样做不太妥当，惹得这里的主人不高兴。 　　于是他就站在墙外，进退两难。 　　格罗姆看向肩上的剑徒：“骑士，我太大了，我就在外面。” 　　马修同步剑徒说：“不用，进去吧，庄园虽然不算大，但是给石像一族的地方还是有的。” 　　“不过小心一点，避开人和农田。” 　　“我知道。” 　　于是格罗姆这才小心翼翼跨过那道对他来说的矮墙，站在主宅旁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奇特的庄园。 　　石像一族性命悠长，他还很小的时候，听过族内长老说起过人类。 　　人类是一种矮小的种族，不过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创造能力，他们甚至敢窃取神灵的四元素之力，没有信仰的神祗，就敢运用魔术。 　　不过人类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他们数量越多，越是容易自相残杀，而且他们往往是为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互相厮杀。 　　炼狱内的王族和贵族通常是为了争夺地盘才会开启杀戮。 　　可人类不一样，他们会因为被激怒而屠杀同类，他们不高兴也会杀自己人，他们高兴时也会屠杀，他们是一种危险而喜怒无常的族群。 　　格罗姆一直对人类保持警惕。 　　哪怕他已经变成一头顶天立地的石像鬼战士，幼年时长者叮嘱的记忆依旧印象深刻。 　　——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人类，不要听他们说了什么，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结果格罗姆避开了众多阴险的人类，还是没有躲过炼狱号角，被炼狱男爵征兆，让它更加觉得生活艰难。 　　“这座庄园里还有别的味道。” 　　格罗姆的目光飘过主宅屋脊，直接凝视着居民区中央，那充当供暖核心的低语猎手。 　　仿佛也意识到被外来魔物窥探，低语猎手日常闭合的竖瞳陡然睁开，眼内一圈一圈的绿环中布满血丝。 　　不过在马修控制下，低语猎手只是本能打量了一下这头实力强横的魔物，就再度闭上眼，享受着阳光温度和空气里的游离元素。 　　剑徒说：“不用在意，庄园里不分种族，只要加入庄园，都享有同等的权力和义务。” 　　格罗姆小心翼翼在麦田之间走动，作为土元素天赋的魔术生物，它们本身就亲和大地，只要不想，就不会在地面上形成沉重的负担。 　　因此看起来巨大无匹的石像鬼，高达30尺的人形魔物，行走起来却声响不大，让庄园里的人更是惊讶。 　　原本工作的人们纷纷偷偷打量着这头新来的魔物。 　　格罗姆觉得奇怪。 　　这里的人居然脸上没有一点害怕。 　　反而更像是一种……好奇和高兴。 　　甚至有一个人类小姑娘还用手摸自己的脚踝。 　　格罗姆慢慢蹲下来，庞大的头颅上，两只磨盘般石质眼睛俯瞰着这个一点不怕自己的人类幼女。 　　“你好呀，大块头！” 　　小姑娘珀丽挥舞双手，用自己最大声打招呼：“欢迎来到俾斯麦庄园！” 　　她红彤彤的脸颊上没有任何担忧，全是新奇和开心。 　　随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开头，周围人们都纷纷都扬起手。 　　“欢迎来到俾斯麦庄园！” 　　“欢迎大块头！” 　　“又多了一个大块头！男爵大人可真厉害！” 　　“嘿，你可真壮啊！吃什么才能长得这么大啊！” 　　珀丽一脸好奇：“大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格罗姆被他们这么一说，弄得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格罗姆，我叫格罗姆。是石像一族的，头领。” 　　“哇，你还是一个大人物！”珀丽一脸兴奋，大大的眼里都是好奇：“格罗姆叔叔，你也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吗？是吗？” 　　格罗姆看了看肩上的剑徒，闷声说：“是的，我会在庄园待一阵子。” 　　“太好了！” 　　小姑娘没有什么城府，心情全写在脸上：“庄园里好久没有来外人了，这里很好玩的，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美酒，还有一点也不冷。” 　　“格罗姆叔叔，你怕冷吗？” 　　“不怕。” 　　“厉害啊，到了晚上会很冷的。以前我们还住在冰原镇的时候，经常会冻死人，因为冬天太冷了，没东西可以烧火。” 　　“到了庄园之后，马修大人给每一个人都修了房子，每一间房子里都很暖和，因为有那一颗取暖树。” 　　珀丽指向前方同样高大的低语猎手：“它给每一间房子都提供了热量，我们再也不会怕晚上了。” 　　格罗姆心说，这人类幼崽怎么话这么多，石像一族的孩子没有成为石像鬼之前都不会说话。 　　石像鬼突然灵机一动：“人类幼崽，你说这里的男爵给你们房子，帮助你们抵御寒冷，你们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珀丽想了想：“努力工作！” 　　格罗姆一脸古怪。 　　“努力工作，就会改变环境，能够不再怕冷，能够吃饱肚子。” 　　珀丽一如既往健谈：“大伙儿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庄园里的人从来不会挨饿，我们还有糖，还有豆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肉。” 　　格罗姆用巨掌挠了挠头。 　　肩上的剑徒说：“用你的眼睛来验证吧，格罗姆。” 　　…… 　　格罗姆被小姑娘珀丽缠住。 　　小女孩像是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说这里的每一个工坊，每一片麦田，每一个人在干什么。 　　石像鬼一直喜欢安静，被她说得头昏脑涨，偏偏又是人类幼崽，让格罗姆发作不得。 　　它也趁机从她嘴里得到了很多真实情况。 　　庄园里的人原本住在一个小镇上，遭到寂静之墙外的尸群入侵后死伤惨重，这里的庄园主就收留了他们，并且雇佣他们在庄园里工作。 　　不止如此，那位马修男爵还以一己之力干掉了所有活尸，所以附近才看不到一头活尸。 　　这些话听起来一点不可信。 　　格罗姆感到深深困惑。 　　难道人类里真的有所谓的好人？ 　　按照长者们的说法，做的事比说的话真实，这位马修男爵的确在庇护这些弱小的人类，给予他们食物和安全。 　　这时候剑徒突然说：“上次有一头炼狱石像攻击来到庄园的巫师，不过已经被庄园的保安队长布鲁克制服，还活着，不过肢体被切开了。” 　　格罗姆赶紧说：“我能治好它，那孩子能还给我吗？” 　　但它马上想到，自己似乎没有能力和骑士讨价还价。 　　它咬咬牙：“如果你们能放掉那孩子，你们可以提条件……” 　　“不需要，对庄园来说，石像一族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为表诚意，我们已经放了它。你去那座巫师塔，就能找到。” 　　格罗姆大步过去，果然发现，手脚被切断的炼狱石像。 　　它张开大手，将石像的胳膊和腿贴回去，身上红色纹身魔术回路运转，很快就让石像重新站了起来。 　　“不过暂时还没有适合你们的房屋，今晚请在外面休息。”剑徒说。 　　格罗姆由衷地说：“谢谢，谢谢你们。”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格罗姆抱着膝盖坐在地面上，看着远处的主宅和民居，还有大片大片的麦田，以及旁边蜷缩回球状的石像，心情复杂。 　　突然，它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 　　“格罗姆大叔！”小姑娘珀丽穿着睡衣，站在他脚趾边，挥舞着双手。 　　格罗姆看到她就头疼。 　　“大叔你一个人很寂寞吧，我陪着你聊聊天，你就不会孤单啦。” 　　小姑娘灵活地爬上它的膝盖：“格罗姆大叔，你见过狼吗？很大的那种，浑身皮毛雪白，很漂亮，但它们很凶恶，会咬人。” 　　“庄园里有一只猫，叫做杯子猫，据说它有时候会变成一只杯子，我从没见过它变成杯子，格罗姆大叔你见过这种猫吗？” 　　她似乎是个人来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哪怕格罗姆一言不发她也没有觉得无聊。 　　直到最后，小女孩最终忍不住困意，躺在它膝盖上睡着。 　　格罗姆小心翼翼用五指遮在她身上，魔术回路运转供热，避免这脆弱的人类幼崽被寒冷冻死。 　　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俾斯麦庄园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 第168章 三天之内 　　内部会议是在半夜开始的。 　　马修乘活尸马车一回庄园就召集所有人：入夜后，到吉赛尔的巫师塔地下密室进行正式作战会议。 　　此次会议需要保密进行，门外由剑徒守卫，并且剔除了此前参会的奎恩巫师、罗莉大婶以及潘妮。 　　参会者都是经历过活尸之战的老手，是庄园里最信得过的中坚。 　　吉赛尔，帕梅拉，乌鸦，卢卡斯，布鲁克。 　　地下室里，墙壁上的炼金油灯散发出明亮的光，将围绕圆桌的六人影子投在墙壁上，仿佛某种层峦起伏的山丘。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马修介绍了在坠星山脉所见。 　　在场人听得脸色凝重。 　　庄园最强战力的剑徒，居然也被炼狱男爵在阶位上压制，考虑到坠星山脉还有数量庞大的潜在魔物军团，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不论是杀之不绝的钻地魔虫幼虫，还是可以从天而降引爆的炼狱石像，对庄园的威胁都是毁灭级的。 　　建立一片生存地很困难，但破坏起来却非常简单。 　　马修将所有人神情尽收眼里：“大家看起来都很担心。” 　　“当然了！实力差距很大。” 　　帕梅拉是直脾气，少女的脸上充满忧虑，作为一名炼金术师，思维方式非常理性。 　　“纯粹从武器层级和储备来说，庄园和坠星山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最坏的打算，就是尽快迁移庄园，更加靠近寂静之墙。” 　　马修眉毛一挑：“这倒是和你一贯主战风格不符合。” 　　“怎么打？”帕梅拉生气道：“难道让大家去白白送死吗？那家伙看起来完全没有弱点，外面的炼狱石像鬼不过是他手下之一。” 　　“说是让庄园朝贡，这种手段不过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吞并，甚至直接攻打过来，稍微看过战争史的人都懂。” 　　“你大多都说得对。”马修纠正：“不过有一点错了，他不是没有弱点。” 　　“相反，炼狱男爵的弱点非常明显。” 　　他不慌不忙说：“诸位，不要被假象蒙蔽双眼，不要被他看似的强势和压迫影响了思维。下面，请听我分析。” 　　和炼狱男爵对峙时，马修就觉得奇怪。 　　高达LV45的等阶，完全可以对自己立即强杀，为什么他一点没有动手的打算？ 　　马修在外面干掉了一批又一批阴影割喉者，大战格罗姆的石像一族，他都一无所知么？ 　　炼狱男爵用强势来掩饰这些不对劲。 　　作为策略向玩家，马修对这些“宣称”“咒骂”“威胁”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真的狠人，向来不会随便露爪牙，一动起来就是重拳出击，闪电偷袭。 　　“格罗姆的确拥有很高的等阶和魔术能力。” 　　“不过至少目前，他被某种事件拖住了脚步，无法抽身出来。” 　　“进攻埃里克城只是为了防止被最近的人类看出端倪，驱动钻地魔虫的幼虫去封锁城市。真要打，只需要派出一些石像，埃里克城早就沦陷了。” 　　马修顿了顿：“但如果那样的话，坠星山脉就会引来大量巫师和士兵，那恰好是炼狱男爵最不想看到的。” 　　“剑徒进入坠星山脉进一步验证：炼狱男爵桑德斯，现在需要很多时间，他的时间和力量都用在某个东西上面。” 　　“他先是对剑徒进行压迫式威慑，而后又以万物主宰奥洛格的理由轻飘飘放过，这就说明现在桑德斯处于一个非常紧要的关头。乃至于有人打上门，他都不想冒险，宁可忍让。” 　　马修有条不紊地一条条叙述：“诸位，不要被数字和虚张声势影响了对真实的判断。我们要拨开迷雾，看本质。” 　　“桑德斯要求，庄园三天内收集200公吨的铁送入坠星山脉，那么，这个要求到底包含了什么情报呢？” 　　他看向众人。 　　卢卡斯咦了一声：“难道是……时间。” 　　马修以眼神鼓励，让他继续。 　　“桑德斯让庄园收集大量的铁，庄园靠着铁矿，并不是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三天内要收集200公吨这个量级，马不停蹄烧制铁胚都非常困难。” 　　这位庄园对外大使眼睛一亮：“我猜，他不是真的要这些铁，他是需要时间，需要转移庄园的注意力！原来如此！他也是担心的，他担心庄园发现他的真实情况！” 　　到底是人精，在卡尔马军队体制内多年经验，马修一提醒，卢卡斯就看懂了那些表象之下的真实表达。 　　卢卡斯感叹：“差点被他骗了过去，没想到魔灵领主也会采取这种诱导性花招。” 　　马修笑着说：“换个普通贵族，大概已经被他唬住了。” 　　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如果我没猜错，这三天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三天之内，干掉炼狱男爵桑德斯。” 　　三天之内？ 　　众人听到这个期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知道男爵大人经常有惊人之举，不过三天之内，干掉一个拥有庞大魔物军团的魔灵领主……这简直无法想象。 　　“很好，你们都觉得不可能。” 　　马修很满意：“那桑德斯本人更不会想到了，这个计划，已经有了五成的成功率。敌明我暗，战略上我们已经压制了。” 　　实战好手布鲁克犹豫了一下：“大人，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只是，我们要如何突破坠星山脉的魔物防御网呢？” 　　“不用突破。” 　　马修微微一笑：“这次战略，不需要大规模战争，要的只是斩首行动。” 　　“只要干掉桑德斯，坠星山脉就会崩溃，没有他的坐镇和掌控，炼狱之民都会散去，据我所知，它们大多不想打。” 　　说来也是讽刺。 　　炼狱之民逃出炼狱，就是为了规避原生世界里的疯狂战争，谁想好不容易到了罗斯特大陆，偏偏又觉醒了一个炼狱男爵。 　　炼狱号角之下，它们都被征召入伍，不得不替贵族卖命。 　　马修不免感叹。 　　幸福的生活总是相似的，不幸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幸。 　　对普通民众来说，要的不过是少一些死亡和战乱，能吃饱能休息，让孩子们安安稳稳长大。 　　哪怕这么一点小小要求，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奢望。 　　看似强悍无匹的格罗姆，也被这一道枷锁套在脖子上，备受煎熬。 　　“三天里一切照旧，不过也要做好最坏打算，乌鸦，卢卡斯，你们两个立即准备庄园撤退事宜。” 　　马修从不盲目乐观：“事不可为，丢下一切可丢下的物资，带着所有人撤离到寂静之墙去，再寻找机会。” 　　“是！” 　　“是！” 　　…… 　　众人商议完众多具体事项，马修最后离开时天已经蒙蒙亮。 　　他一出巫师塔就看见罗莉大婶在到处张望。 　　“珀丽，珀丽不见了，大人！”这位女仆长露出从未有过的紧张：“那孩子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 　　马修安慰她：“别着急，庄园里很安全。” 　　这时候杯子猫突然从一旁钻出来，喵喵叫着，一路朝前跑。 　　马修说：“杯子猫找到珀丽了。” 　　俩人跟着杯子猫，到了庄园外围的一片荒凉的冻土上，这里盘坐着巨大的石像鬼，以及蜷曲成球状的石像。 　　杯子猫灵巧地跳上石像鬼的膝盖，冲着它的手喵喵叫。 　　格罗姆巨大坚固的手掌缓缓打开，露出下面酣睡的小女孩。她嘴角还带着涎水，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不知梦到了什么。 　　女仆长这才松了口气，对石像鬼鞠躬：“给你添麻烦了！” 　　格罗姆沉默以对。 　　马修也笑：“谢了，格罗姆。” 　　石像鬼瓮声瓮气地说：“幼崽是脆弱的，不论任何种族，都应该保护好幼崽，我只是这么做了而已。” 第169章 炼狱与深渊 　　目送罗莉大婶背起熟睡的珀丽一路远去，马修这才看向石像鬼，以及它身后的石像。 　　“看来石像没问题了。” 　　“我已经给它修好了。石像一族，只要有石像鬼在，就能修补好身体的伤口。” 　　马修打量着石像鬼：“我的骑士告诉我，炼狱之民本来不想打仗，只是被桑德斯征召，不得不为他卖命。” 　　“是的。” 　　格罗姆回答：“炼狱之民的确有好战种族，但石像一族绝不是，石像一族是非常悠久中立的族群，早在远古时代，那时候的先祖巨像们拥有很强力量，但他们从不会参与炼狱各势力的战争。” 　　“哪怕王族邀请，他们也不会去，因为巨像们相信，只有为了保护弱小而战才是有意义的。欺凌弱小，杀戮无辜不过是对力量和荣誉的玷污。” 　　马修懂了，石像一族祖上也阔绰过。 　　某种程度来说，它们倒是和俾斯麦家族有着共同点，都是哪怕已经山穷水尽，还坚持着看似不切实际的理想和骑士般的原则。 　　这一点值得尊重。 　　马修收敛之前的戏谑：“格罗姆，正如我的骑士剑徒所言，你是一个拥有伟大品质的战士。庄园里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马修·俾斯麦，正式邀请石像一族加入俾斯麦庄园，我承诺，保护你们的安全和合法权益，信守酬劳承诺，绝不让你们轻易陷入无谓争斗。” 　　格罗姆也缓缓站起身，以非常正式的姿态说：“男爵阁下，虽然只是短短一天，但我见到了一个和平的庄园，一群友善的人类。我相信，能够开辟出这样一片庄园的人，绝不会是一个暴君。” 　　“按照我与骑士之间的约定，如果你能先支付3枚石之心，石像一族就会以先祖誓约解除贵族征召，恢复自由之民，并且加入庄园。” 　　“很快就会如你所愿。” 　　马修问：“格罗姆，坠星山脉现在到底有哪些炼狱之民？” 　　石像鬼抬起手掌，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抱歉，男爵，我现在依旧是桑德斯的部属，作为炼狱之民，我无法出卖其他部族。” 　　马修有点郁闷。 　　不过从好的方面想，这样一个不肯背刺的石像鬼，作为自己人是再好不过。 　　于是马修换了一个说法：“我尊重阁下的坚持，不过如果不是炼狱之民，就没有必要保密了吧？” 　　格罗姆沉默。 　　马修笑得人畜无害：“比如说，那些黏糊糊的钻地魔虫，就不像是炼狱之民，它们的情况，说说也不违反原则，对吧？” 　　当初在坠星山脉之行，炼狱男爵桑德斯给了10只钻地魔虫幼虫，马修就获得了它们的数据面板。 　　* 　　钻地魔虫幼虫：源自深渊的魔物，亲和土元素，喜欢啃食各种岩石和金属物质，通过多次化蛹成长。 　　价值：产量8，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增益：暴食。 　　能够不断吞下远超自己躯体的矿石和相似物，从而让自身成长速度大幅度加快。 　　* 　　除去产量惊人、啃食金属和矿石外，钻地魔虫的幼虫本身数据平平，还比不上活尸。这些虫子运用得当，却会有非常广泛的影响力。 　　马修敏锐地抓住了描述的一段话。 　　——源自深渊的魔物。 　　这描述看起来和炼狱之民大相径庭。 　　“钻地魔虫是深渊之中的虫子，和炼狱之民毫无关系。” 　　果然，格罗姆这回没有拒绝。 　　“坠星山脉之下，有一只才蜕变的钻地魔虫的成虫，据我所知，正是这头钻地魔虫一路往地下凿开岩石，啃食矿物，才导致沉睡在地底岩浆深处的桑德斯苏醒。” 　　“复苏之后，桑德斯就控制住了这头钻地魔虫。不过钻地魔虫具有很强的精神抗性，哪怕是桑德斯，要约束它也不容易。” 　　马修听得眼睛一亮。 　　他猜得没错。 　　那些钻地魔虫幼虫，源头是一头成虫。不过钻地魔虫并不是炼狱生物，所以必定是被桑德斯捕获后强制控制，这才让密密麻麻的幼虫群体外出，充当他的触角和斥候。 　　桑德斯一直在地下不出来，多半是钻地魔虫出了什么问题，让他疲于应对，不得不放弃对外部世界的各种行动。 　　但只要有充裕的时间，桑德斯就能平息意外。 　　一旦被他抽出手来，不论是埃里克城还是俾斯麦庄园，都会是第一批被清理的对象。 　　“桑德斯始终没法完全掌控钻地魔虫，因为深渊之物大多都是混乱生物，只有进食本能和疯狂的意志，常规意义的束缚对它们没用。” 　　格罗姆说起深渊生物就毫无负担：“不过，桑德斯是炼狱大人认可的贵族，是能够将其他物种进行转换的。” 　　“转换？” 　　“也就是通过炼狱大人赋予的意志，将它们剥离无序和疯狂的深渊，变成炼狱之民，这样桑德斯的炼狱号角就能轻易控制指挥它了。” 　　马修心里一凛。 　　原来操作方式是这样。 　　先转换信仰，将钻地魔虫拉入炼狱阵营，它就会受到炼狱的规则限制。 　　这样一来，桑德斯就能利用自己在炼狱中的贵族地位，轻易指使，就和他征召格罗姆一样。 　　“剥离深渊，转化成炼狱之民，这个过程需要多久？”马修问。 　　“很难讲，越是强大的生命，越是坚定的意志，就越难被改变和转化。” 　　格罗姆说：“不过从桑德斯出现，钻地魔虫就存在，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应该很快了。” 　　马修心里默念，很可能最后阶段就是三天后。 　　格罗姆好奇：“你们归属于万物主宰，不应该是很清楚这些吗？万物主宰可是最擅长转换信仰的古神之一。” 　　马修摇头：“一言难尽，罗斯特大陆情况复杂。” 　　就连万物主宰的七圣徒都被远古石城夺走了好几个，马修对万物主宰奥洛格的状态很不看好。 　　万物主宰、远古石城以及低语者三方在冰原互相角力，可见古神内部也有冲突和战争。 　　目前这些对马修来说还过于遥远。 　　他将思维收回：“格罗姆，最近我的骑士会和你切磋，请你全力和他打，不用留情。” 　　“我打不过骑士。”格罗姆自我认知很清楚：“他的剑术难以抵挡，生死相搏，我赢不了。” 　　“没关系，不是生死斗，只是互相磨练。” 　　马修心想，能涨一点经验算一点，让剑徒先练级。 　　格罗姆比起经常被打宕机的弓使来说，要硬太多。 　　弓使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第170章 倒数第三日 　　马修让剑徒和格罗姆先行切磋，自己则先去找了吉赛尔。 　　这时候是白天，吉赛尔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入睡。她脸色苍白，眼睛依旧是翠绿色，嘴唇干涸到发白，格外憔悴。 　　看得出她状况不是很好，只是在强打起精神。 　　“你这样不要紧吗？”马修很担心。 　　“没事，我做了这个，可以暂时阻断冰原上的诅咒。” 　　吉赛尔撩开耳发，指了指自己耳朵。 　　在她小巧的耳廓里，有一枚椭圆形金色耳蜗般的道具，这道具一段连着细细铜链子，系在耳后，铜链往下连着脖子上的一个黑色皮项圈。 　　“这是我按照记忆还原的一个古代巫术道具，叫‘净神之音’，它能够短时间保护意识湍流不被外界影响。” 　　马修看她一脸疲惫的模样：“这东西应该是有副作用的吧？” 　　“会让人精神消耗变大，不能长时间使用。不过庄园里有补充精神损耗的药物，就也还好。” 　　吉赛尔摸出药瓶，倒了一枚药丸在嘴里：“至少这三天，必须争分夺秒。” 　　马修心里不忍：“辛苦你了。” 　　“没事，只要能够处理掉桑德斯，一切都是值得的，庄园附近的障碍也就彻底消除了。” 　　红发女巫露出虚弱的笑容：“如果抓住桑德斯的话，我需要用他来做实验，你得答应我。” 　　“好。” 　　吉赛尔顿时精神一振：“我模糊记得，以前我也用魔灵解剖做各种实验，所以如果能用上高级魔灵，应该有助于想起过往。” 　　“对了，石之心我已经做出了4枚。” 　　红发女巫搬起地上的木匣子，推开外面的挡板，露出里头拳头大小的卵状物。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团裹了草木灰和稻糠的灰皮蛋，不过体型上大了很多。 　　马修拿起一枚，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很沉，至少有20公斤，物质密度极大。 　　“这个制作起来很麻烦吧？” 　　马修没想到这么快吉赛尔就能手工制作石之心。 　　吉赛尔说：“如果纯粹手工制作，需要很多复杂的流程，包括魔术回路的固定和封闭测试，以及魔术反应的封装和后续导入……” 　　“不过，因为你拿回来的10只钻地魔虫幼虫，它们本身就能够凝聚出天然的石之心，我用石料和金属快速催熟，再用特殊魔术道具进行压缩。” 　　“这4枚成品比起自然凝聚的，效果会弱上一点，但结构完整，魔术回路主干清晰，从四元素层面来说，是五脏俱全的。” 　　红发女巫将垂下的额发系起绑成高马尾，一副撩起袖子加班的模样。 　　以前吉赛尔都是低马尾，看起来温柔淑女，换成高马尾，脖子上戴上黑色皮项圈后，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干练精神。 　　马修深深感叹：有吉赛尔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来找吉赛尔，主要目的倒是和石之心无关。 　　“弓使吗？帕梅拉已经在调试了，她按照你的设想，将弓使和低语猎手的魔术回路连接起来，不过需要不断调试才能达到魔术稳定。这其实很难，她头发都掉了不少。” 　　吉赛尔说：“我和她一起测试成功过一次，威力的确超过想象……你的想法的确是有很大可能性。” 　　昨晚会议的最后，马修就和吉赛尔和帕梅拉开了小会。 　　弓使的局部魔术回路被破解，让马修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用“罪赎纹章”打在炼狱男爵身上，能否有一击致命的效果？ 　　弓使一直是处于被压制魔术回路的状态，沦为剑徒的陪练。 　　不过马修可不会忘记它制造出的瞬间破坏力。 　　冰原镇上，弓使的“金锡罪业之筹”射出了9000庇的魔术杀伤力，几乎瞬间秒杀了占有天时地利的低语猎手。 　　这也是一直让马修心心念念的地方。 　　手里有一具如此凶残的大杀器，却迟迟用不了，还得担心它魔术回路恢复后反水背刺，这可够糟心的。 　　吉赛尔破解了弓使的“罪赎纹章”，让控制弓使变成了可能，只需对敌人打上标记，弓使就会对其进行远程射杀。 　　炼狱男爵的等阶高达LV45，9000庇要造成一次性致命伤还不够。 　　于是马修就将主意打到了低语猎手身上。 　　既然低语猎手可以对外输出魔术反应，那么作为一个放大增幅器，辅助供给弓使，理论上威力能够大大提升。 　　“好主意！”帕梅拉当时就非常兴奋：“如果能让弓使获得更高的魔术反应堆供能，一定能突破本身限制，打出更高的瞬间杀伤！” 　　理想很美好，现实里却是不断的失败。 　　哪怕马修本身能够控制低语猎手，也没法解决不同个体内魔术回路互相排斥的问题，这是结构本身的障碍。 　　时间只有三天，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将弓使和低语猎手对接到攻击时保持稳定的程度。 　　马修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将血螅从剑徒身上剥离，植入弓使体内。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哪怕各方面都如预料般完美，弓使本身抗击打能力较弱，近战无力的缺陷也过于致命。 　　如果没有一发杀敌，炼狱军团对庄园发起疯狂反扑，弓使是根本没法冲锋陷阵，挡在前面的。 　　马修离开巫师塔，走入不远处的炼金工房。 　　一进去就能看到帕梅拉满脸烟灰，屋子里似乎起过火，地面和墙体都冒着热气，上面有被水泼过的痕迹。 　　见到马修，帕梅拉用湿毛巾擦了擦脸颊，捂嘴咳嗽：“排斥反应还是很严重，咳咳，魔术反应异常起火，好在这里都是防火砖，地精工程很扎实，不然这工坊就被烧没了。” 　　马修担忧：“你的过敏症状会不会……” 　　“没事，你不是种了咬人草吗？我做了药水，喷一点在屋子里就没事。” 　　帕梅拉对身体方面毫不在意，她指着前方：“喏，那就是我和吉赛尔目前能做到的地步，不过稳定性还是很差。” 　　她手指前方的铁笼里，站着头戴鹿角盔的弓使。 　　它与此前不同的地方在于，后背脊椎处被一根细长的藤蔓刺入，此外肩胛和腰部也各有藤蔓连接，仿佛是一具连着线缆的人形兵器。 　　藤蔓的另一端，自然是低语猎手。 　　马修眼前的弓使数据面板又有所不同。 　　* 　　使徒异种【回路桥接】（LV38）：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低语者信仰转换进度4/38。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1）。 　　增益：锁定猎物（LV38）。 　　以特殊印记标记目标，待印记成型，攻击必定会命中目标物。 　　增益：罪业之箭（LV38）。 　　具现惩戒罪业之人为权能武器“金锡罪业之筹”，致死属性，可令目标物枯萎衰老，金属与罪恶感有增幅。 　　增益：猎食（LV25）。 　　以极高的魔术转化率摄取外界游离魔术、魔术单位，迅速补充修复自身，靠近低语者有增幅，可绑定LV20及以上低语者（1/1）。 　　* 　　马修眼前一亮。 　　低语者信仰转换？ 第171章 暴走弓使 　　自从逆向破解低语者体系，获得第III阶低语植株的权限，马修可视的情报变得更多更详细。 　　但“低语者信仰转换进度”这样的词条还是头一遭出现。 　　马修赶紧回去主宅，看到低语幼体的描述也发生了变化。 　　* 　　低语幼体【II阶】【使徒转换中4/38】（LV2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魔术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攻击手。下一阶：低语植株（LV30）。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1。 　　增益1：孕育增殖（LV20）。 　　可增强生物（+3）的生长速度于辐射地域内，超出边界失效。增益强度与本体同步。上限LV20。 　　增益2：控尸（LV15）（10/1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这些数据里，马修记得改变最大的还是“控尸”。 　　在马修完全当甩手掌柜的基础上，布鲁克应该是依靠不断重复训练，指令磨练，让原本笨拙木讷的活尸变成庄园里最可靠的火枪兵。 　　【使徒转换中4/38】 　　这一条不论是低语幼体还是低语猎手，描述中都同步出现。 　　马修长久以来的猜测，部分被证实：低语者的确也是一尊古神。 　　所谓低语种子，即是低语者用以散播信徒，让信徒们得到它的力量，从而为它服务，替它达到某些目的。 　　培育低语种子的人叫做聆听者——聆听低语者的命令。 　　这具古神和马修想象中不一样，它并没有发出可沟通范畴的低语，然而马修却能贯彻它的意志。 　　低语的媒介就是低语种子。 　　培育种子，收集各种稀有魔术材料和精神类原料，让低语种子不断壮大，从而获得其反馈的种种力量。 　　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会让人重度上瘾，停不下来，只想要不断往前延展，朝低语者体系的深处爬升，对力量的渴求越来越严重。 　　马修及时惊醒。 　　作为一名老牌策略系玩家，他对过于轻易的力量抱有一种天然戒备，这世界上任何的利益背后都有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么，聆听者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让聆听者彻底投入到这场没有尽头的赌盘里。 　　马修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克制住给低语幼体提升等阶的冲动。 　　古神不必言语。 　　它布下规则，放下诱饵，人类就难以抗拒，只会沿着它设定的轨迹，一路追踪着每一块诱饵，持续沉迷，越来越难以抽身。 　　对马修来说，古神低语者的力量当然是要用的，不过前提是要安全使用，不能被它设定的框架锁住。 　　低语者强大而无法捉摸。 　　沉默让它毫无破绽。 　　这是马修一直忌惮的地方。 　　不过，这回低语者真容终于从迷雾里显露出一隅。 　　理由也简单，低语者需要使徒，它和所有古神一样，需要强而有力的使徒来贯彻自己的意志，行走世界。 　　弓使这具“万物主宰”的使徒，更是让它无法拒绝。 　　所以，一贯以冰冷数值和文字示人的低语者，总算出现了有违其基本框架的提示。 　　低语者需要其他古神的使徒，它也乐于转换使徒信仰。 　　想通里面种种，马修长久以来的巨大压力总算是缓解了少许。 　　他抱起低语幼体，一路回到炼金工房。 　　“你怎么了？突然一下子跑出去，然后又跑回来。” 　　帕梅拉已经戴上了鸟嘴面具：“外面的石像鬼惹事了？” 　　“不是。” 　　“我只是发现，彻底掌控弓使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我也知道。”帕梅拉拧了拧鸟嘴：“可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只有三天，弓使现在时灵时不灵的状态，实在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派上用场。” 　　“做个测试就知道了。” 　　马修直接让剑徒进入铁笼内，通过远程模式，给它体内血螅下达命令，让剑徒和弓使交手。 　　剑徒双膝微曲，十字剑横在胸前，面对弓使。 　　帕梅拉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弓使身上缠绕的锁链，小心翼翼地拉出笼子。 　　她又从脏兮兮的厚围裙前兜翻出一块怀表，马修记得，这是她的魔数晶表——其实就是魔数晶的另一种形态。 　　大多人觉得佩戴单片镜式方便，不过在工坊里，怀表魔数晶更加精准。 　　帕梅拉用手指将后面的发条拧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眼前剑徒。 　　她望过来：“准备好了？我要启动它了。” 　　“嗯。” 　　帕梅拉按下旁边的一个按钮。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东西破裂开来，像是被风吹碎的水泡。 　　原本静默不动的弓使身体突然开始轻轻抖动。 　　这种抖动很不规律，仿佛附着在骨骼上的肌肉在不自主战栗，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弓使原本笔挺的身躯也微微岣嵝下来，鹿角盔覆盖的嘴部，一团团白气不断从中冒出，仿佛是烧开的沸水，又像是沉重急促的呼吸。 　　它体内嘎吱嘎吱作响，就像是一截一截的骨骼在互相交错扭动，摩擦出来的声音。 　　弓使慢慢站直，脑袋往左肩上倾压，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要将它脖子给拧断。 　　它歪着头，看着面前手持十字剑的剑徒。 　　接着鹿角盔里响起丝丝声，像是蛇的吐信，又如同是什么东西被挤压之后产生的摩擦声。 　　剑徒左胸上浮现出一片赤红色的“罪赎纹章”。 　　弓使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抓向旁边架子上的白骨弓。 　　与此同时，马修命令下达。 　　出击！击倒它！ 　　剑徒猛地扎入弓使怀里。 　　两者触到的一瞬间，弓使身体突然软软往后倒去，剑徒一剑直接斩在弓使脖颈上。 　　弓使的脖子裂开了一道长长缺口，露出里头某种柔软粘稠的东西。 　　与此同时，弓使双手抓住了剑徒的双臂，双脚锁住剑徒双腿， 　　鹿角盔中间竖着裂开一道口子，里头露出细密尖锐的獠牙，这张嘴一下子咬住剑徒的脑袋。 　　它身体扭了过来，双手双脚压制住剑徒，犹如一头野兽般死死卡住了自己的猎物，脖颈伤口里也钻出细细的黑色触须。 　　鹿角盔上的血盆大口用力啃咬，发出刺耳的咔嚓咔嚓声，就像是有人在咀嚼碎玻璃。 　　弓使完全将剑徒压制，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在啃咬敌人。 　　帕梅拉赶紧拨弄手里的魔数晶怀表。 　　咔哒一声。 　　弓使这时候抬起头，仿佛野兽一样，用不存在的鼻子在嗅着什么，而后丢下手里的剑徒，又茫然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看到了吧……它现在的确强了不止一倍，但是也变成了另一种怪物。” 　　帕梅拉无奈道。 　　马修心里无比吃惊。 　　因为魔术回路桥接低语猎手的缘故，他尝试控制弓使，却被一种奇特力量排斥，仿佛在和看不见的对手角力。 　　弓使那一瞬间爆发出的魔术反应，已经超过10000庇！ 　　剑徒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击倒，如果是真的战场，剑徒已经死了。 　　马修看向帕梅拉：“能不能让它使用白骨弓远程射击？” 　　“可以，不过它魔术桥接后，变得野性难驯，需要不断磨合，才愿意使用白骨弓。它更喜欢用四肢和牙齿作战。” 　　帕梅拉脱下面具，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我不确定三天之内，能不能让它形成条件反射，直接用弓箭远程射击目标。” 　　“尽力就行。剑徒就在这里和它练手吧。” 　　马修心里记数，距离进贡还有两天。 第172章 倒数第二天 　　第二天。 　　清晨，一道纤长的人影漫步在麦田里。 　　她披了件引人瞩目的火红长皮裘，脚踩牛皮高跟长靴，皮裘边沿几乎拖曳到地上。 　　农田里干活的人都穿着贴身干练的衣服，哪怕天气寒冷，他们也会挽起袖子，庄园里是劳作的地方。 　　因此这位女士优哉游哉的姿态格外醒目。 　　说她懒散吧，可她每天起很早，天蒙蒙亮人就已经在农田间，仿佛很喜欢这种晨间散步。 　　说她勤快吧，她又从不干活儿，随心所欲地挥霍每一天，仿佛这就是一种理所当然。 　　庄园里独一份的悠闲生活状态，属于潘妮女士，她还有一个少有人知道的身份，秘法会干事。 　　“你昨天没睡吗？” 　　她在一块大石前停下脚步。 　　马修正坐在大石头上，大口啃着手里一块冒出热气的麦饼。这个年轻的庄园主哪怕穿着华贵正装，还是不习惯贵族做派，不怎么讲究一台，毫无架子。 　　“现在这关头，睡不着，如果能顺利解决，以后可以睡个够。” 　　马修大口大口咀嚼麦饼，让食物来驱散肌肉记忆带来的疲乏。 　　他是活尸，睡眠并不是必须品。只是惯性记忆影响下，马修总觉得晚上得休息。 　　大敌当前，马修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三天，七十二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 　　他需要在最有利的七十二小时内完成作战准备。 　　“真拼命，领主不好当啊。” 　　潘妮打了个招呼，正要往前走。 　　“等一下，我专门在等你。” 　　马修跳下石头，走到潘妮身边：“潘妮姐姐，你对刺杀很有研究，又是清理痕迹的大师，能不能给一点专业方面的建议？” 　　潘妮瞥了他一眼：“我的男爵大人，你要面对的可是魔灵中最棘手的角色，我不过是一个连商店都保不住的小商人，能给你什么建议呢？” 　　“术业有专攻。” 　　马修认真地说：“不论是魔灵还是人类，都有各自破绽，抓住破绽，攻其不备，一击毙命，专业的刺客一定做得到。” 　　“潘妮姐姐，要怎么样才能确定能够杀死对方？” 　　“这个嘛，就看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马修说：“我能付出的，都可以拿出来。” 　　“哪怕性命？” 　　“是的。” 　　潘妮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如果你真的有这种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那头魔灵领主，其实并不是毫无办法。” 　　“请教我。” 　　这位秘法会的女干事手指逗弄着肩上的花栗鼠“黑爪子”，口中说着：“会议时你其实已经对局势分析得很透彻，不过还缺乏一点实际手段。” 　　“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就有一线机会。” 　　她细长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万物皆有裂痕，只要找到那个缝隙，轻轻一戳，伤口就会被撕开。” 　　“你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个裂痕，需要的，是戳开它的方法。” 　　马修静听。 　　潘妮停顿片刻：“有经验的杀手刺杀目标物，只考虑目标是否会死，不会考虑自己能不能活。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只要目标死亡，那么对方设下的那些层层防护网，反制措施，就像是失去了缰绳的马，杀伤力大减。死掉的大人物，已经不是大人物，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潘妮微笑：“专业和非专业的差别就在这里。如果老是想着怎么安全逃走，那么就会锁死刺杀的想象力。” 　　“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位炼狱男爵到底有多强的掌控力，不过，他是一位男爵，你也是一位男爵。” 　　她抬起左右手食指，指尖相对：“死了的话，都只是尸体而已。只不过是，看你们两个谁先死。” 　　“你是说……”马修隐隐猜到。 　　“和他面对面，那位炼狱男爵，必定会对你下手。” 　　潘妮看着眼前人：“关键是，马修，你敢赌上性命去做吗？” 　　“好。” 　　马修毫不犹豫答应。 　　潘妮眉毛一挑：“还真是你的性格，总是在关键时刻，有一种狠劲儿。卡尔马的男人啊，总是在这种时候让人舍不得。” 　　“在庄园里呆了这么久，我也算交一点生活费吧。” 　　退役的女杀手低声说：“如果不考虑能不能活着的话，的确是有办法的，只是我先声明，这样做未必对魔灵有效……” 　　…… 　　黑云压顶。 　　罕见的倾盆大雨降落下来，雨柱噼里啪啦砸在庄园的农田和房顶，仿佛无数碎石子撞击在墙壁上。 　　门外哗啦哗啦的雨声，酒窖里却格外平静。 　　酿酒师拉穆尔用起子打开一瓶酒，往细颈椭圆玻璃壶里倒出小半壶湛蓝酒液。 　　他轻轻摇曳椭圆壶，用夹子往里放入两枚干果，这是非常标准的都灵式醒酒，用盐腌渍的干果进行提味。 　　拉穆尔用手指轻轻拨弄瓶口，鼻子里确定里面的酒已和空气充分混合，酸涩减少大半。 　　他手捧醒酒瓶，将蓝色日出倒入一个放了冰块的圆形玻璃杯，然后递给坐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 　　“请。”拉穆尔以及言简意赅。 　　马修端起酒杯，品了一口，感受着美酒带来的舒缓：“拉穆尔老板的手艺越来越精纯，蓝色日出的口感比之前要好不少，想来只要能推到王都奥拉尔，蓝色日出必定会在五大王国打出名头。” 　　拉穆尔不动神色：“没有庄园，就没有蓝色日出。” 　　“哈，都是老熟人了，不用说这些客套话。”马修慢慢喝着酒：“我每次过来都是找你拿酒喝，吉赛尔和帕梅拉都有意见了。” 　　“不如这次事结束后，拉穆尔你就在庄园里继续把‘红鼻子’开业吧。” 　　拉穆尔点点头：“也好。” 　　俩人一阵沉默。 　　只有灯影斑驳，以及门外风雨呼啸声。 　　马修以前就喜欢到红鼻子酒馆，里面看似吵闹，但却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 　　喝酒的时候，大伙儿都不用再像平时那么伪装，脱下那些沉重的防备和客套，可以尽情咒骂和高歌。 　　拉穆尔永远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柜台处，给每个需要酒的人递酒，沉默地倾听，转眼忘记，然后换下一个人。 　　这种男人间的独有默契，让酒客们很舒服。 　　白天不管多么难熬，酒馆里的简单快乐总会让人放松下来。 　　很多时候，烦心和痛苦时并不需要有一个人安慰，只要有一个地方，能够安安静静待一会儿，暂时忘记自己和未来。 　　马修喝完这杯酒，走到门口，拿起挂在衣钩上的雨伞，推开门。 　　门外，风雨交加，电闪雷击。 　　庄园也在风暴中沉默地忍耐。 　　“慢走。” 　　拉穆尔擦着酒杯说。 　　马修点点头，撑开黑伞，走入漫天雨幕中。 第173章 被锁住的巨人 　　马修撑着伞，面前是盘坐在地的石像鬼格罗姆。 　　雨水淅淅沥沥击打在这尊30尺石巨人身上，它单手托腮，做沉思状，就像是一具不会说话的罗马式雕塑。 　　雨水从他雕凿般的眉骨上顺着鼻梁，到嘴唇，沿着下颚线一直汇聚到下巴上，然后顺着托腮的手继续往下渗，将它的身体浸得深暗发黑。 　　马修从背上的袋子里翻出一个木匣，拉开匣门，露出里面四个拳头大小的卵状灰石球。 　　巨人眼皮缓缓打开，石眸凝视着盒子里小小的石头。 　　“石之心。” 　　马修递给他：“按约定，石之心送来了。这是俾斯麦庄园的诚意。” 　　格罗姆没有接。 　　“不看好庄园吗？” 　　马修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未来如何，没人能够知道。至少现在，拿着吧，格罗姆。这是我的承诺。” 　　格罗姆犹豫了一下，脸上显出一丝挣扎：“男爵，逃吧，你赢不了桑德斯，哪怕是现在被钻地魔虫缠住的桑德斯。” 　　“哦？” 　　石像鬼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一种奇特的冷冽感：“你的骑士足够勇猛无畏，你的决心让人肃然起敬，但你还是赢不了，只会被桑德斯杀死。” 　　“他不仅有炼狱号角，还有你们无法抵抗的绝对力量。” 　　格罗姆仿佛下定决心：“逃吧，逃得远远的，逃到异域之地去，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希望。男爵，放下自尊和骄傲，不要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 　　马修笑笑：“能逃到哪里去呢？” 　　“北方，更远的北方，他找不到的北方。” 　　“北方是寂静之墙，外面更远的地方是远古石城，那地方连使徒都活不下来。” 　　“那就去南方，躲在南方。” 　　“南方被桑德斯的坠星山脉彻底阻断，我们根本过不去。” 　　格罗姆沉默了。 　　“男爵，那就逃入山里，分散开来，能逃一个算一个。” 　　马修摇头：“不行。北方寒冷，食物稀缺，没有城市的保护，人活不下来，只会一个个冻死在夜里。” 　　巨人不以为意：“死亡是生存必须的代价，男爵。” 　　“不，格罗姆，你不明白。” 　　马修平静地说：“我们无处可去。庄园里收纳了无处可去的人，现在没有地方能容纳他们。” 　　“他们生长于此，冰原镇被活尸毁掉，北面是无法逾越的冰原，南方是被岩浆阻隔的坠星山脉。” 　　“我们哪儿也不去，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 　　马修看着这比自己高几十倍的石像：“逃跑会变成一种习惯，每逃避一次，就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记忆，到最后，就只会逃跑而已。” 　　“格罗姆，我们就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如果有人入侵这里，我们就打，打到他们痛，在我们崩溃之前，我要让他们崩溃。” 　　马修骨子里的狠劲从未消失过。 　　不论是当初对格雷戈里的绝境反杀，还是后来面对弓使当机立断地狙击，都是这样，绝不认怂。 　　逃避示弱换不来和平。 　　面对敌人，只有重拳出击，将敌人伸过来的爪子打断，这时候才有和平，才可以谈和平。 　　格罗姆目光低垂，仿佛重新认识眼前躯体孱弱的领主。 　　“骑士说，你是一个有非凡勇气的领袖，现在，我看到了。” 　　石像鬼微微闭眼：“不过你们的胜算非常低，桑德斯拥有‘炼狱枷锁’，他正是依靠这一能力束缚住了钻地魔虫，任何低于他等阶的对手，都会被炼狱枷锁控制住思想，变成他的傀儡。” 　　炼狱男爵桑德斯，并非是身先士卒的战斗魔灵，但其擅长更加难以抵抗的精神控制。 　　坠星山脉原霸主是那头成年的钻地魔虫，可在桑德斯的“炼狱枷锁”面前，依旧沦为阶下囚。 　　根据格罗姆描述，那是一种难以抵挡的侵蚀伟力，源自炼狱古早的传说，只有极少贵族能得到炼狱的恩典。 　　每一个获得“炼狱枷锁”的贵族，都会成长为一方诸侯，变成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如今炼狱中风头强劲的几方势力，就有不少拥有“炼狱枷锁”。 　　石像一族因魔免血脉的缘故，不会被炼狱枷锁束缚，但它们为了石之心，也只能为桑德斯卖命。 　　“特别是对于异端邪神。”格罗姆强调，那双磨盘般的石头眼眸凝视着马修：“炼狱枷锁，能够洗涤异端邪神的信仰，将它们熔炼成炼狱之民。” 　　“一旦成为炼狱之民，不是特殊血脉，又没有达到男爵以上的等阶，炼狱号角之下，都必须遵从桑德斯的命令。” 　　马修虽然心里有所准备，还是对这条劲爆消息非常吃惊。 　　“桑德斯……用炼狱枷锁控制了很多非炼狱成员吗？” 　　“不，他才觉醒不久，目前光是熔炼钻地魔虫就很费劲，那头钻地魔虫等阶比我高，和桑德斯相仿。” 　　马修脑子里豁然开朗。 　　炼狱男爵桑德斯，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家伙和自己这样的聆听者一样，是古神的使者。 　　本质上，“炼狱枷锁”和“低语种子”是同样的东西，是古神们意志的象征物，也是它们力量和命令的解释载体。 　　面对弓使这具“万物主宰”使徒时，低语幼体迫不及待展现出之前未有过的描述，主动转换使徒的信仰。 　　按照格罗姆所见所闻，炼狱枷锁也是理论上相同的东西。 　　和低语种子的表现方式不同，炼狱枷锁更加直接粗暴，是精神控制和熔炼转换阵营的工具。 　　“男爵，我尊重你的勇气和决心，但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都毫无意义，我见过太多一腔热血的勇士，死于那些顶尖力量的碾压之下。” 　　格罗姆声音有些萧索：“为了你的庄园，为了你的族人，收起自己的不甘和愤怒，设法活下去吧，卑微地活下去，直到希望曙光初现的那一天。” 　　马修懂，格罗姆其实也在说它自己。 　　“格罗姆，等待等不来任何公平和正义，只会从一个压迫者，换成另一个压迫者，它们互相之间没有什么不同。” 　　“希望是自己主动创造的。” 　　马修捏紧拳头：“你觉得不可能的事，让我做给你看。” 　　格罗姆不懂。 　　为什么这个身体弱小的青年会充满气势，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信心和气魄，那是和桑德斯不一样，但又仿佛同一源头的东西。 　　格罗姆心里感叹，又是一个送死者，真是可惜了。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男爵，实话告诉你，桑德斯早就给我下令，让我查看庄园的具体情况，庄园朝贡铁的时候，他就会从我这里得知所有情报。” 　　“从一开始，桑德斯就没有小看庄园，他只是做得非常小心而隐蔽，这也是桑德斯的风格，他看似张狂自大，其实本身非常谨慎。” 　　马修咧嘴一笑。 　　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做掉一个高手，总比击倒一个废物更有趣。 第174章 最后一日 　　吉赛尔将药瓶里的最后一枚药丸倒入嘴里。 　　药丸迅速融化在唇齿间，酸味里有一股轻微苦涩，有点像是发酵过度的茶，压制住了她体内那股焦躁烦郁。 　　每当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吉赛尔就会吃药，避免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出来捣乱。 　　她大概知道，那是另一个自己，拥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性情和秉性。 　　那个吉赛尔脾气乖戾，变化无常，热衷于打破规则和边界，行为方式更是难辨善恶。 　　最关键的时刻，不能让她出来。 　　吉赛尔看向桌子上的沙漏，滑落的黄沙已经见底，今天是桑德斯给的最后期限。 　　结果会在今日有分晓。 　　她看着桌上自己凌乱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魔术回路图，边上是各种数字计算，理论嵌套和验证…… 　　在脖子上“净神之音”皮带的强制戒断下，吉赛尔一直在埋头于计算和实验，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两天彻夜不眠，却也没法立即改变什么。 　　巫术研究一直是一门需要大量时间，反复试验的严谨工作。 　　吉赛尔看向桌上的广口玻璃瓶。 　　里面趴着一只绿色的软体乌贼，它不断扭动躯体，触手上的吸盘紧紧贴在玻璃上，却没法融化玻璃表面。 　　玻璃表面被画了一副魔术回路，表面涌动的水元素会让钻地魔虫幼虫不敢啃破玻璃。 　　玻璃也是石质的一种，真正有效封住钻地魔虫的还是木头。 　　吉赛尔拿起一旁的一根试管，倒出里面的一点黑色粉末，用小毛刷沾了，在广口瓶上撒了一点。 　　黑灰洒落，里面的幼虫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玻璃瓶内壁被它的吸盘迅速融化，它也被水元素灼烧得皮肤冒起青烟。 　　可幼虫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软体挪动跳下桌子，一路朝门外跑。 　　吉赛尔巫师杖一挥，它身体僵住，接着软软摊开来，陷入了沉睡。 　　“但愿这个能帮上忙。” 　　她喃喃自语着，将试管后面的一个大玻璃瓶放入箱子里，背上箱子，一路下楼。 　　…… 　　炼金工房里，帕梅拉看着铁笼里的弓使。 　　头戴鹿角盔的战士这时候静如雕塑，背脊上的几根枝蔓将它和低语猎手连接，两者的魔术回路可以短时间桥接为一个整体。 　　弓使发挥出让人惊愕的魔术反应。 　　问题在于，它无法被控制。 　　帕梅拉不断调试尝试，还是没法平衡和稳定两个本身不断排斥的魔术结构体。 　　仿佛弓使和低语猎手天生就是敌人，强行将魔术回路连接，它们还是在不断抵触和对抗。 　　这一内因表现在外部，就是弓使诡异的野兽行为，完全以一种野性本能驱动的动作。 　　一动起来，它就变得更难控制，魔术反应越强烈，越是疯狂。 　　帕梅拉很担心，时间稍长，它会彻底失控，沦为一种混乱疯狂的怪物，引发另一场灾难。 　　不受掌控的武器是极度危险的。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办法，能驾驭这头野性难驯的人形武器。 　　可眼下实在一点缓冲的空间都没有了。 　　帕梅拉脑子里只剩那个古老的办法。 　　必须用那个办法，才能帮到马修，才能挽救庄园的命运。 　　她走到铁笼边，用钥匙将弓使身上锁链打开。 　　弓使顿时活了过来，它双臂下垂，在笼子里走来走去，仰起头左右张望，显得好奇而怪异。 　　帕梅拉抓起旁边的一壶蓝色日出，仰起头大口大口喝下，然后抹了把嘴。 　　她面朝弓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对吧，我知道的，只是你不肯理睬我们而已。” 　　“你渴望新鲜的力量和血肉。” 　　“那是你没有的东西。” 　　“我给你。” 　　“用以交换，你的力量。” 　　弓使双手一拉，双手双脚抓住牢笼顶部，如同猿猴一样将自己倒吊着。 　　它脑袋180°扭转过来，仿佛通过鹿角盔之下的双眸看着女人。 　　帕梅拉从一旁工具架上拔出一把尖刀，在火炉上炙烤过刀锋。 　　“借给我你的力量，以万物主宰的伟大象征‘万物纠缠的天秤’之名，和我达成交易。” 　　弓使鹿角盔上，缓缓裂开一道竖起的口子，露出里头的尖锐牙齿，它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呼气声。 　　帕梅拉和弓使被一种神秘力量纠缠。 　　她一刀斩下。 　　…… 　　布鲁克用白布擦拭着鹰铳，这把武器被他摩挲得光滑细腻，木质枪托都有点包浆。 　　他举起鹰铳，瞄准前方一百尺之外的几个稻草人。 　　嘭—— 　　一枪打爆稻草人的头颅。 　　麻利地填装麻布子弹。 　　瞄准，扣动扳机。 　　嘭—— 　　又一个稻草人没了脑袋。 　　布鲁克收枪。 　　旁边观看的小姑娘珀丽用力鼓掌：“布鲁克大哥哥，好准呀！” 　　布鲁克对她露出笑容：“珀丽，你不去找大块头玩儿吗？” 　　这个小姑娘最初怕他，现在经常找布鲁克摸枪，天性是个自来熟。 　　“格罗姆叔叔去了庄园大门外，在等马修大人呢，他说该去坠星山脉了。” 　　布鲁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马上要出发了。 　　自己的鹰铳能够保护马修大人吗？ 　　不，自己能够帮上忙吗？ 　　这回的对手非比寻常，马修大人甚至做出了搬迁庄园的极端计划，以自己的这点本事，能够挡得住那些魔物吗？ 　　脑子里各种疑问不断闪出。 　　“布鲁克大哥哥，布鲁克大哥哥。” 　　珀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这回你也要和马修大人一起去对抗魔物，对不对？” 　　“嗯。” 　　“那能不能在回来的时候，帮我采一朵猫草，我父亲说，坠星山脉长着很多猫草，猫喜欢那里，我想给杯子猫种一些。” 　　布鲁克点点头：“好。”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他将鹰铳背在背上，下令：“火枪兵，列队，行军。” 　　九名活尸火枪兵站成一列，身背鹰铳和子弹带，跟在布鲁克身边，动作整齐划一朝前走去。 　　…… 　　会议厅里，炉火烧得很旺，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微崩裂声。 　　乌鸦站在马修后面，低声说：“大人，该出发了。” 　　马修手握炭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下最后一笔。 　　他放下炭笔，乌鸦将干净的湿毛巾递来。 　　马修擦了擦被炭笔染黑的手指和掌部：“挂起来，挨着旁边那两张画。” 　　乌鸦小心翼翼将这幅画用准备好的木框裱好。 　　会议厅的墙上，原本就有《正义必胜》和《太阳骑士》两幅马修手绘的抽象画，这下有了第三幅画。 　　画面上，一个穿着僧侣袍的男人露出头部，他脸上布满藤壶一样的可怖伤口，手持一根锁链。 　　锁链的另一头是个脸带笑容的男人，他身后还有很多人影，都在和他一起用力拉锁。 　　两者在拔河角力，丑僧眼神怨毒，气得身上燃起火来。 　　下面写有这幅画的名字：《团结就是力量》。 第175章 进贡之路 　　五辆被活尸拖曳的车厢在荒原上缓缓前行，车上装满了一块块粗粝的铁锭，熟铜包边的木轮在地上碾出两条深深的车辙。 　　马修在前面徒步行走，他背着吉赛尔准备的药箱，腰间插了一支鹰铳。在他身后，是背了个更大木箱的剑徒。 　　这一行人很少。 　　马修，剑徒，布鲁克，以及九名火枪兵。 　　剩余人留守庄园。面对坠星山脉的炼狱军团，人数本身已经用处不大，倒不如留在庄园随机应变。 　　布鲁克眉头锁紧，身体微微绷紧，手一直摁在鹰铳枪带上。 　　“布鲁克，你把这些尸兵训练得很好。”马修找话题：“我从没想过，这支临时组建的活尸小队居然会变成庄园的常备守卫。” 　　“大人，它们是很好的士兵。” 　　布鲁克眼里闪过一丝骄傲：“它们能够处理绝大多数进犯庄园的外敌，如果给我充足的时间，我相信它们还能更上一层，这些家伙现在已经非常熟练。”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心里默默想着，面对比剑徒还强的炼狱男爵，自己的确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可能训练一辈子的火枪兵，也无法与这种程度的魔物相媲美。 　　“布鲁克，知道我为什么只叫你跟我一起来吗？” 　　“不知，大人。” 　　“因为你是专业的战士。” 　　马修看向这个脖子上纹了蛇的男子。 　　俩人的初次见面仿佛就在昨天。 　　一名争强斗狠的痞子头目，一个初次拥有自己领地的落魄男爵，俩人之间原本不应该有交集。 　　哪怕有，也多半是敌非友。 　　就连马修自己都没想过，布鲁克能依靠强大意志和清醒的头脑，硬生生在滑向深渊的路上停下来，扭头走上另一条正确的路。 　　布鲁克一愣：“大人，以前我曾是一名后备役士兵，不过因为和正规军打架被逐出军队。” 　　马修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管怎么说，现在你都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庄园里之所以人人能够不受外界影响，哪怕出了事故也不惊慌，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都是大人的威名，让大家能够不再恐惧。” 　　马修笑笑：“我没有客套，也不是谦虚，庄园当然是因为我而建立，但实质上给大家安心的人是你。” 　　“大多人能看到的，是你日复一日的巡逻，起得比任何人都早，直到所有人都回到屋子，你才结束巡逻。” 　　他拍了拍布鲁克的后背：“这就是秩序的建立。因为你的恪守和坚持，人们相信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大家因为看到你准时出现，射杀每一头靠近庄园的野兽，狙击活尸和魔物，所以大家看到你，就觉得拥有安全感，能安心生活。” 　　马修叹了口气：“可惜遇上了这回事，布鲁克，如果这次失败，你就带着它们逃吧。” 　　“我一定誓死保护大人。” 　　布鲁克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命令！一旦我发出信号，禁止有任何犹豫，我让你开枪，你就开枪，让你撤退，就撤退。” 　　马修冷冷看着他。 　　布鲁克沉默。 　　“听到没有！” 　　“是，大人！” 　　马修点点头。 　　带路的高大石像鬼停下步子：“到坠星山脉了。” 　　马修看向前方，这里周围已经变成冒着浓烟的黑色山地，蓝色火苗不时从地上裂缝里冒出来，仿佛是某种地底巨兽有节奏的呼吸。 　　格罗姆闭上眼片刻，缓缓说：“男爵大人让你进去，带上你的骑士，禁止带着任何东西进来，其他人，包括铁块都放在这里。” 　　马修对布鲁克吩咐：“遵守命令，布鲁克。” 　　“是，大人！” 　　剑徒和马修都放下背上的木箱子，马修拔出腰间火铳交给布鲁克。 　　石像鬼在前面一步一步领路，马修就踏着他的脚印，跟着往前走去。 　　慢慢，一行人走入了阴影割喉者的地界。 　　这次它们没有隐藏行踪，一个个从空气中显出漆黑凝视的身体，手脚都是尖锐的刀剑形态。 　　阴影割喉者在马修和剑徒身边走来走去，轻轻挥舞着手脚上的剑刃，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退下！” 　　格罗姆瓮声瓮气地说：“他们是男爵大人要的人，禁止对他们出手。” 　　阴影割喉者们也不答话，一个个散开来，身体软化到地上，变成了一道道形态诡异的人影。 　　它们依旧围绕在马修周围，不紧不慢保持着五六尺距离，仿佛是嗅到血腥味的狼群。 　　“不用管它们，割喉者被炼狱枷锁束缚，它们杀戮成性，可只要男爵没有下令，它们就什么都做不了。” 　　格罗姆看也不看影子一样的割喉者们，迈着大步，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马修这时候已经不再说话。 　　他和剑徒一前一后跟着格罗姆高大的背影。 　　一行走到一座巍峨的火山面前。 　　说是火山，倒更像是一个从下而上崩开的大洞，岩浆凝固在洞口边沿，形成一圈一圈的炭黑色火成岩。 　　这些高温液态物凝固而成的岩石层层叠叠，变成一道道古怪的波浪形状，互相之间彼此挤压，又仿佛是一层一层的枯竭地壳龟裂开来。 　　火山口，或者说洞窟中依旧冒着黑烟，依稀可见下面火光，这些光从裂纹里渗出来，在马修和剑徒身上映出蓝红变化的弧光。 　　“下去。”格罗姆指着洞口：“进入宫殿。” 　　马修让剑徒先跳下去。 　　剑徒跳入，地下有一股托着人的力量，让他缓缓落地。 　　通过剑徒的眼睛，马修看到下方是一个很深的巨大石窟，到处布满一种菱形的铁矿石，它们彼此簇拥，形成大片大片的矿石带，看着就像是某种奇特的锈色肿瘤。 　　马修也跳下去。 　　就和之前剑徒一样，这里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能够减缓坠落的速度，仿佛下面有一层看不见的网，将人兜住，然后一点点下沉。 　　马修离地七八尺时突然身体一松，那股托力消失。 　　他双手赶紧抱头，重重跌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在剑徒搀扶下，马修吃力地站了起来，鼻梁和脸颊上被坑洼不平的石头划出了血痕，左腿小骨折断了。 　　马修只能拖着腿，朝前方挪动。 　　宫殿就在前方。 　　在马修看来，那更像是一个巨大蚁巢，赤红色的石质表面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蜂窝状小洞，就和炼狱男爵的脸一样。 　　宫殿周围环绕一条绿色的护城河。 　　要稍微细看就能发现，绿河不过是密密麻麻的钻地魔虫幼虫，它们彼此拥挤在一起，变成了仿佛液态一样的环带。 　　马修耳里响起一个刻薄尖锐的声音：“铁，不够。” 　　“是的，庄园所有人都在拼命炼铁，但最终只有这么多。” 　　“废物！” 　　炼狱男爵冷冷说：“卑微的低等人类，竟敢忤逆伟大的炼狱意志。现在，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你活下去的理由。” 第176章 深入敌穴 　　那些跗骨之蛆的阴影割喉者围绕着马修，就像是一只只等待食物的秃鹫，它们阴恻恻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剑，等待杀戮盛宴时刻。 　　马修平静地说：“我可以付出一切，换取我的活命，我的庄园，我的骑士，我的贵族身份，我相信，男爵大人你会需要人替你打理那些琐碎。” 　　“哦？” 　　炼狱男爵桑德斯嘎嘎笑着：“你想要当我的手下？你有什么资格呢？” 　　“我会种田。” 　　“种田？”这位炼狱贵族笑出声：“你说你会种田？你以为我会需要你那些可笑的小麦吗？” 　　“男爵大人当然不需要这些毫无价值的东西，但是我想，男爵大人你应该会想要一粒种子。” 　　“它的名字叫‘低语种子’。” 　　桑德斯声音一沉：“你从哪里听到的？” 　　马修听得出，他心动了。 　　哪怕桑德斯声音里毫无波动，可他之前跋扈傲慢的语气已经不自觉收敛，这些细微变化被马修捕捉到。 　　“它属于一位家族史悠久的大贵族。这人叫做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现居萨克森王国。” 　　桑德斯沉思片刻：“进来吧。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证明你活着的价值。” 　　“是，男爵大人。” 　　马修不声不响，咬牙拖着左腿一步步艰难前行。 　　剑徒沉默地跟在身后。 　　蚁巢宫殿的大门是由众多菱形铁矿石组成的高大门扉，呈半圆形，连着一层一层的石拱门，门口冒出袅袅黑烟，仿佛里头燃着火焰。 　　路过时，马修余光瞥去。 　　黑烟里屹立着两个人影。 　　它们源自黑烟，烟尘构成的黑色僧袍将它们身体包裹起来，只有兜帽之下的两点蓝色鬼火，仿佛是这两位守卫的眼眸。 　　* 　　魔封祭司（LV25）：炼狱一系特殊种族，能封锁覆盖区域的魔术反应，气元素生命。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4。 　　增益：元素共振。 　　同类汇聚数量越多，气元素反应越剧烈，封锁魔术反应的能力越强，覆盖范围越大。 　　* 　　从两名魔封祭司之间走过，马修只觉得自己身体浸入一种奇特的冰冷气流里，仿佛有一层无形流体涌入体内。 　　迈入宫殿，里面站着两排魔封祭司。 　　中间是一条银白色的条形直道，看得出是某种金属铺出，走在上面很光滑，马修必须小心翼翼。 　　哪怕如此，他这个瘸子也中途滑倒了两次，摔了跤，很狼狈。 　　两旁的魔封祭司只是静静伫立，仿佛是不会言语的幻象。 　　马修粗略数来，这两列的魔封祭司至少有二十位，它们在这里，就让整座宫殿变成了一个完全的禁魔区。 　　桑德斯有底气也是理所当然。 　　人类所能依靠的就是模仿魔灵的巫术，巫术在这座宫殿里完全失灵，加上桑德斯本身的高等阶实力，他的确不用看得起任何人。 　　从一名名魔封祭司身边走过，马修看到那前方，层层石阶之上，一张完全由铁元素凝结而成的银黑色王座。仿佛有一张钢铁巨掌从地下深处，掌心托着上面那位尊贵之人。 　　端坐于铁掌王座上，是单手托腮的桑德斯。 　　炼狱男爵露出那张让人看着都觉得精神污染的脸。 　　脸颊上布满藤壶一样的奇怪骨质组织，一个个小洞像是众多的眼球，又像是某种破开的疮口，看着让人恶心又恐惧。 　　他身上的僧侣袍是完全以黑烟凝聚，真身却是一具人形骷髅，只是这具骷髅上长满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骨瘤，就像被某种奇怪疫病感染了一样。 　　桑德斯体表骨骼缠绕了一条奇特锁链，这条锁链呈暗金色，仿佛是一条金色长绶带，紧紧贴在他的骨头上。 　　两根锁头钻入他体内，最终沿着体内骨骼一路到了手腕处，变成锥形下垂坠饰。 　　锁尾则是在他肋骨里心脏位置打了结，而后一路缠住了髋骨，仿佛是一条奇形腰带。 　　马修心里一凛。 　　这应该就是炼狱枷锁了，和低语种子一样，是古神之物。 　　不过在马修看来，这条锁链不像是一种荣誉装饰，更像是一种被装在身上的刑具。 　　“你可以说了。” 　　桑德斯布满孔洞的脸注视着马修，保持托腮姿态：“从现在起，每一个字，都要有价值，我没有耐心。” 　　“废话，死。” 　　“隐瞒，死。” 　　马修深吸一口气：“低语种子是维克多告诉我的，他拿到了地精一族曾经的‘天灾贤者’比罗布·风暴的笔记，所以对这种神奇的种子很清楚。” 　　“我从小一直住在这里附近的冰原镇，对周围环境很熟悉，所以维克多就选中了我替他做事，他让我去冰原寻找这种种子。” 　　马修半真半假地说：“要找的种子是什么模样，维克多没有说，他只告诉我，见到它我就会明白，那就是他需要的种子。” 　　“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直到去年冬天，冰原上出了事，镇上的士兵很多死在那边，我在尸体上找到了那粒种子，就和维克多说的一样，拿着它，我就知道，它叫低语种子，就是维克多需要的东西。” 　　“我联系上维克多，但他被秘法会的人拖住了，具体和镇上的格雷戈里有关，他既是一名圣光骑士，又是一名秘法会的干事。” 　　桑德斯保持姿态，静静聆听，独特的面部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任何情绪。 　　“维克多教给我培育低语种子的办法，让它去吸取活尸的养分，它就会一点一点成长……” 　　“我摸索了很久，终于让低语种子变成了幼苗，不过这时又出事了。” 　　“活尸翻过寂静之墙，杀了冰原镇上的人，我躲在庄园里，依靠维克多留给我的骑士活了下来。” 　　马修指了指身后的剑徒：“它其实是一种类似于魔术生物的东西，会听我的话，但本身是万物主宰奥洛格的使徒，我也是听维克多这么说的。” 　　使徒两个字让桑德斯也手臂微微一动，手腕上的锥形锁头扬起脑袋。 　　“不过这时候，又出了一件事。” 　　马修苦笑：“从冰原上来了一个奇怪的弓箭手，他非常厉害，骑士使徒根本都没法靠近他，最后还是靠着在冰原镇废墟上的一种怪物，叫做低语猎手，才将弓箭手制服。” 　　“现在那弓箭手还被我们锁在庄园的地下室里。” 　　桑德斯突然开口：“你说谎。” 　　“那不是什么弓箭手，也是万物主宰奥洛格的使徒。”炼狱男爵冷冷说：“你还想隐瞒么？” 　　马修吞了吞口水：“因为我也不确定，维克多也没有说，前不久我才和他又联系上，他只说了一件事，让我等。” 　　“他说，他培育的低语种子已经到了第四阶段，可以驱使伟大低语者的神眷了……” 　　桑德斯沉默片刻：“神眷，你知道神眷是什么吗？” 　　马修摇摇头，又点点头：“就是神眷毁掉了地精大陆，天灾贤者似乎就是惹上了神眷，才被天灾击杀了。” 　　桑德斯冷笑：“萨克森王国的铁王子，不过二十几岁，才成为神使多久，就妄图驱驰神眷？不自量力。” 　　马修心里稍定：战前准备很成功。 第177章 情报博弈 　　桑德斯一点不笨，非但不笨，还极其精明。 　　马修想要设计住他，信息布局就必须足够缜密。 　　所以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假设。 　　假设，炼狱男爵桑德斯早就洞察周围一切，默默旁观。并且他对卡尔马王国，乃至于罗斯特大陆几大王国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这一猜测有足够证据支撑。 　　首先是桑德斯用了三年时间在转化钻地魔虫，按理说他可以继续蛰伏，直到彻底控制钻地魔虫再出山。 　　一定有某种不得不让他提前打断计划的理由。 　　其中最大可能性是活尸入侵。 　　弓使带队的活尸大规模越过寂静之墙，进入北地，这让古神使者忌惮的，只会是同样的古神力量。 　　“维克多，是萨克森王国的皇子？”马修微微惊愕。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马修是真不知道。 　　桑德斯声音里都是不耐烦：“这个也不重要，继续，维克多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培育低语种子，按照另一条路线，低语种子有不同的进化分支，他让我给我手里的种子专注于魔术浇灌。” 　　“维克多的低语种子擅长什么？” 　　马修说：“似乎是精神控制方面。” 　　他心里默默说，铁匠，这回锅你也先背着，反正你也不缺这一口了。 　　回头卖东西我给你打个折，你一个皇子，家大业大，哪怕是使徒也就是毛毛雨。 　　所谓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低语种子你带来了？” 　　“带来了。” 　　桑德斯终于缓缓坐直，双手放在铁掌王座的副手上：“拿来。” 　　马修对剑徒点点头，剑徒往前一步。 　　“不是他。” 　　桑德斯手指指向马修：“你，你把东西带上来。” 　　马修从剑徒身后剑袋的兜里翻出低语果——这是低语幼体剩下的最后两枚果子之一。 　　低语幼体原本有五枚果子，马修用血螅逆向破解的时候枯竭了三枚，剩下一枚联系铁匠，还有就是他手里这枚。 　　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吃力地往迈过一个个石阶，虽然和桑德斯之间只有二十尺，要过去却很慢。 　　两侧，魔封祭司眼里的两道鬼火直勾勾盯着马修，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王座上的桑德斯默不作声。 　　宫殿里只有马修靴子踩在石头上的声音，以及鞋底拖曳产生的摩擦音。 　　终于，走到桑德斯面前。 　　马修张开手，将低语果呈现在五指之间。 　　桑德斯手里的锥形锁头一下子动起来。 　　它变成一头活物，一尾灵活的暗金魔蛇，从桑德斯的手腕上游离出来，游到马修身旁。 　　炼狱枷锁仿佛看见某种猎物一样，绕着马修手里的低语果左右打量，靠近之后锁头猛地一下子张开。 　　锁头裂开成四瓣，就像是一种特殊口器，一下子咬住低语果，然后囫囵吞下，身体表面的暗金色微微发光。 　　“果然是低语者……” 　　桑德斯声音里终于难掩喜悦：“这东西你还有多少，全部交上来，我留你一命。” 　　“大人，低语种子本体在马车上，我没有带进来。” 　　桑德斯吩咐：“格罗姆，去把马车带进来，小心一点。” 　　洞窟里传来石像鬼低沉又巨大的声音：“是。” 　　“你，不错。” 　　桑德斯对马修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 　　“你想活命，很好，我给你机会。” 　　“你证明了自己有点用，但还不够，我还需要你证明，你活着比死了有用。” 　　马修嘴唇抿紧：“炼狱男爵大人，维克多已经有了非常扎实的根基，他有炼金工房帮助，制作了喷气机，以及炼金堡垒，这样的炼金机械已经媲美魔灵的力量。” 　　“他是皇子，拥有强大的财力，而且有不少宫廷巫师听他差遣，大人你要夺取他的低语种子不会很容易。” 　　“当然，以大人你的力量，肯定也能做到，只是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和精力。” 　　马修低姿态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吃我马屁，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待会儿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桑德斯笑着说：“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这个小子了，说话好听，不错，不错。继续。” 　　马修继续沉稳地说：“如果有我这个内鬼活着，就能够将维克多引到坠星山脉来，哪怕他带着巫师，但只要离开自己的地盘，到了这里就会很好处理。” 　　“据我所知，维克多他们不是一个人，好像拥有低语种子的有很多人，他们互相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就是通过刚才那个果子，彼此听得到声音。” 　　马修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装成维克多，用低语果子不断引诱其他同样的人来这里，大人就只需要设下伏击，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猎物。” 　　“哈哈哈哈。” 　　桑德斯那张藤壶脸露出笑容，脸上一个个口子都裂开来，仿佛无数张小小的嘴唇在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有意思的计划。”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得留你一条命了。” 　　马修战战兢兢说：“我很有用，希望大人能让我活着……” 　　“嗯，我决定，给你特赦。” 　　马修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擦了擦额头：“谢谢，谢谢大人，我一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会说话，不错。” 　　桑德斯从王座上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了马修面前，又将脸朝向马修身后的剑徒。 　　“骑士，我听格罗姆说，你实力不错。” 　　剑徒默不作声。 　　“硬骨头？我就喜欢啃硬骨头。”桑德斯不以为意：“很快你就会为我卖命，像狗一样跪在我的脚下，你引以为豪的尊严和勇气，都不过是一些过眼云烟。” 　　这时候，宫殿外传来隆隆脚步声。 　　门外响起格罗姆的低沉声音：“马车带来了。” 　　桑德斯瞥了马修一眼：“去，把东西拿过来。” 　　马修再次拖起伤脚，咬牙忍痛，走到宫殿门口，从马车上摆放的药箱里翻出一个陶制花盆。 　　低语幼体就在花盆里，上面挂着最后一枚低语果。 　　马修单手抱着低语幼体，一点点慢慢走回桑德斯面前，吃力地将低语幼体递给对方。 　　桑德斯手里的炼狱枷锁光芒大盛，一下子亢奋了起来，不断围绕着低语幼体，锁链本身不断扭动。 　　低语幼体表面也闪烁着一层淡绿色光晕，仿佛在警告对方。 　　两尊古神之物陷入一种分庭抗礼的僵持。 　　与此同时，马修眼里数据面板闪过。 　　* 　　低语幼体【II阶】【使徒转换中12/38】【回路异常】（LV2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魔术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攻击手。下一阶：低语植株（LV30）。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1。 　　增益1：孕育增殖（LV20）。 　　可增强生物（+3）的生长速度于辐射地域内，超出边界失效。增益强度与本体同步。上限LV20。 　　增益2：控尸（LV15）（10/1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炼狱枷锁开始改造和同化低语幼体。 　　马修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坠星山脉边沿。 　　布鲁克确认再也看不见石像鬼格罗姆的影子，这时候深吸一口气，按照马修的命令执行。 　　“阵型调整！” 　　“火力2档！” 　　“听我号令，平射，上调仰角60°！” 　　“射击！” 　　十根枪管齐齐喷出火光。 　　麻布子弹炸裂在坠星山脉上空，飞散无数黑色粉末。 　　这些粉末一沾染到地上，引出密密麻麻的钻地魔虫幼虫，它们一只只发疯似的朝着山脉那巨大洞窟冲去，就像是漫山遍野蔓延的绿色洪流。 第178章 图穷匕见 　　炼狱枷锁试图吞噬低语幼体，它大半的赤红身体从桑德斯骨骼里钻出来，紧紧缠住低语幼体，就像是勒紧猎物的蟒蛇。 　　桑德斯脸上的一个个小洞冒出热气：“不错，不错，我很满意，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松开托着低语幼体的手，这一盆植物直接悬浮在空中。他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用手揉了揉胸。 　　“我叫马修，马修·俾斯麦。” 　　马修拖着伤腿，吃力地走到桑德斯面前。 　　“这个名字不错。” 　　桑德斯突然嗤笑一声：“不过要成为我的手下，我通常喜欢做一点标记，比如说……” 　　他抬起手。 　　噗嗤！ 　　一下子洞穿了马修的胸膛，瞬间将里面的心脏捏碎，骨指从马修身后刺出，鲜血从伤口疯狂喷涌而出。 　　马修一脸不可置信：“为，为什么……” 　　“我讨厌聪明的人。” 　　“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吗？不，伟大的桑德斯只需要奴隶和士兵，不需要手下。” 　　桑德斯拔出血淋淋的手臂白骨，突然捏了一个东西出来。 　　白骨手指中是一团扭曲的器械，依稀能从粘稠的鲜血中辨认，这东西是一副怀表，玻璃表壳早就被捏碎开来，露出下面的铜制表盘。 　　表盘上的指针正对着桑德斯。 　　“这是什么？” 　　桑德斯难辨五官的脸上，一个个小孔微微张开。 　　马修已经双眼失去神采，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和生命波动。 　　桑德斯又仔细辨认了一下手里的怀表碎片，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件炼金道具，可这东西为什么会被装在马修的胸口皮肉里？ 　　难道这家伙不是人，而是某种傀儡吗？ 　　他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么栩栩如生的傀儡物。 　　桑德斯前面一系列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都是对马修在试探。 　　他生性谨慎，哪怕对手看起来根本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桑德斯正在至关重要的阶段，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故意让马修摔落在地，就是试探他到底有多强，肉体程度。 　　他摔断了左小腿，桑德斯看得清楚。 　　然后一直让他来回走动，就是要看他还有什么隐藏手段，直到他献上低语果，最后将低语种子的幼年体呈上，桑德斯终于确定。 　　这家伙不过是一个脑子很好用的人类。 　　他已经没有威胁，尽早杀掉，免得后患。 　　桑德斯看向躺在地上的尸体。 　　马修·俾斯麦仰面倒地，瞳孔放大，胸口前的大洞里不断有粘稠的血液流出，撕裂的血管和肌肉纤维裸露出断层切面，血泊在他身下一点点扩大。 　　死透了。 　　桑德斯对死人很了解。 　　“你不错，有资格成为我的士兵。”桑德斯看向一旁的剑徒。 　　原本他以为剑徒会不顾一切冲过来，替马修报仇。 　　没想这名身手不凡的骑士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仿佛视若无睹。 　　很好。 　　士兵就应该这样，没有命令之前，不为所动。 　　桑德斯回头看了一眼，炼狱枷锁对低语者象征的转换同化依旧在进行。 　　他内心很难不激动。 　　这可是古神象征，不是那些仿制的赝品，真正的象征每一具都是源自古神意志，拥有不可思议的古神之力。 　　作为炼狱使徒，桑德斯很清楚。 　　古神间一直在争夺信仰和象征，对于夺取其他古神象征一直都非常热衷，一旦麾下使徒能够捕获转换其他古神象征，都会得到无比丰厚的恩赐。 　　桑德斯有些期待，炼狱大人到底会给自己怎样的赏赐，是直接开启新的天赋，还是提升贵族等阶？ 　　突然，他发现面前的骑士动了。 　　骑士走到马修尸体旁边，将他的尸体抱起：“我需要埋葬他。” 　　桑德斯有点意外，不过只是点点头：“宫殿之外，允许你随意埋葬尸体。” 　　骑士抱着尸体一路出去，用双手挖了个坑，将马修埋进去，又用巨大的菱形铁矿石盖在上面。 　　接着他静静站在这座石头墓冢前，口中低声念叨什么。 　　桑德斯站在宫殿门口，听到骑士嘴里在念。 　　“60、59、58……” 　　骑士在记数。 　　桑德斯疑惑，这难道是人类中的某种祭祀仪式？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对炼狱男爵来说，所有事都没有宫殿中这张吞噬仪式重要。 　　哪怕需要他付出其他一切，外面这些炼狱军团，乃至于地下那头耗费三年还未彻底驯服的魔物，他都可以抛弃。 　　一切都是为了炼狱！ 　　炼狱大人的一次恩赐比上百年的积攒都更有价值！ 　　骑士突然仰起头，看向头顶那裂开的地下穹顶。 　　桑德斯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安慰自己，在禁魔宫殿里，二十四名魔封祭司组成的绝对封魔领域，外界的魔术波动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时桑德斯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在他的白骨手臂上，浮现出一副黑色纹身，这纹身仿佛是从骨骼之下长出来的，凝聚成一个诡异的“Ω”形符号。 　　这东西是什么？ 　　和自己捏碎的炼金怀表有关么？ 　　桑德斯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大威胁。 　　他只来得及张开双手，试图挡住那毛骨悚然之物，只看到一前一后两道红光闪过，瞬间穿破掌骨，将桑德斯胸口和腹部贯穿，让他白骨之躯的胸腔里涌出无数黑烟。 　　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让桑德斯只觉得恐惧，濒临死亡的恐惧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会死，会被那东西杀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封祭司！你们给我全力罩住宫殿，燃烧你们的灵魂，全部给我燃烧，燃烧！” 　　一个个站着的魔封祭司身体顿时化作黑烟团聚一起，附着在蚁巢宫殿的外表，将其完全包裹在一层幽暗黑光里。 　　“格罗姆！所有石像全部集结，到宫殿外来，用你们的身体挡住宫殿，挡住那东西！你们在干什么！居然让外头刺客冲进来！” 　　未知恐惧下，桑德斯变得竭斯底里，用力挥舞白骨手臂：“快点！废物们！还有你们，割喉者，全部给我去狙击！” 　　剑徒看着在宫殿门口声嘶力竭的炼狱男爵，缓缓拔出背上十字剑，朝他一步一步走去。 　　高压中的桑德斯变得风声鹤唳，再无此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和高傲。 　　他用手捂住自己胸骨裂口，想要修补，可是里面的黑气还是源源不断渗出来，让他手足无措，嘴里不停咒骂。 　　马修手持十字剑，心里默念。 　　干得漂亮，帕梅拉。 　　接下来该我了。 第179章 庄园之威 　　坠星山脉几十公里之外，俾斯麦庄园保持着外松内紧。 　　主宅里，管家乌鸦不时看向窗外，女仆长也心不在焉地用拖把拖地，脸上都是担忧。站在门口的巫师奎恩更是走来走去，完全没法安静下来。 　　与他们不同，会议厅里的两名女性看起来一点不慌，甚至还在聊日常。 　　吉赛尔手拿一杯红茶，在看墙上的画。 　　她脖子上的“净神之音”黑皮带依旧没有取下，走动时，耳后细细铜链子轻轻摇曳，仿佛某种异域风情的耳坠。 　　“第一幅画，画的是格雷戈里？” 　　旁边的潘妮问。 　　与高马尾的吉赛尔不同，潘妮一直都是长发盘在脑后，身上永远披着各种样式的皮衣，比起杀手，更像是一名贵妇。她手拿一只高脚杯，里面装了三分之一杯蓝色酒液。 　　“嗯。” 　　吉赛尔看着这副名为《正义必胜》的画。 　　这是在一张草纸上的潦草素描：两头青面獠牙的丧尸，俩人正一前一后在掐一个男人脖子，被掐的男人舌头拉老长。 　　当时，马修和她在冰原漏风的破船里，他自信又思维缜密的话语，给吉赛尔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之前吉赛尔眼里，这个十八岁的见习药师不过是自己一个跟班，是需要她保护的半大孩子。 　　那天吉赛尔才意识到，马修根本不需要被保护。他只是很好地收敛起自己的力量和个人锋芒，装作平凡懵懂的模样，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展露。 　　“格雷戈里也真是可惜。”潘妮摇晃酒杯：“原本‘猩红诅咒’的扫尾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将镇上人灭口后，所有线索都会指向寂静之墙外的活尸。” 　　“谁想到，马修把格雷戈里布下的线都给拆了。”潘妮喝了一口酒：“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当时还想过，不如把马修推荐加入秘法会。” 　　吉赛尔摇头：“他不适合。” 　　“的确。” 　　潘妮笑：“如果他加入秘法会，就看不到这么大一片农田了，这些魔法种子大概都会变成秘法会的财产……他肯定是不同意，那么就只有打起来。看起来，马修似乎和秘法会天生就不对付。” 　　“吉赛尔小姐，我们这好像是第一次面对面聊天？” 　　从潘妮进入庄园以来，她和吉赛尔都保持着一种默契，彼此装作秘法会不存在。 　　“听说吉布鲁·雪莱先生死在了一头母红毛猴身上，临死前还死死抱着那只母猴子，一脸满足，真的吗？” 　　“是的。” 　　潘妮忍不住笑出声：“雪莱家族真是会搞出一些新鲜花样，古老的家族经常会有怪癖，倒也正常。” 　　“吉赛尔小姐，想来你不想回到那个古老家族去。雪莱家族世代近亲通婚，就是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不论男女，到了适龄年龄就会被要求孕育后代……” 　　“大多数生下来的都是畸形儿和智障，不过也有一部分保持正常，作为雪莱家族的继承人存在。像是吉赛尔小姐你这样从外面寻回来的继承人，雪莱家族上还是头一回呢。” 　　吉赛尔转过脸，看着这位秘法会女干事：“抱歉，我不太想谈这个，我现在只想让马修能够安全回来。” 　　“这我可没办法。”潘妮一口将杯内酒饮尽，舔了舔嘴唇：“蓝色日出这酒真是越喝越上瘾……在马修确定消息前，我们还是欣赏画儿吧。” 　　“《太阳骑士》这幅画，应该是在冰原镇和那个持弓的家伙交手的场景，最后这一张就有点奇怪。” 　　潘妮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嘴唇：“名字听起来很有萨克森的铁血风格，《团结就是力量》。上面两个人物，一个是炼狱男爵，另一个是马修，后面那些帮马修拉锁链的人，就是庄园里的人啰？” 　　“隔着这么远，庄园真的能帮到他？” 　　吉赛尔看向窗外，目光越过荒凉又冰冷的荒原，抵达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坠星山脉。 　　“他相信大家的力量，我也相信他。” 　　突然，吉赛尔和潘妮齐齐脸色一变。 　　一股可怕的魔术波动出现在庄园里。 　　俩人几乎肩并肩同时跑出门外，看向波动源头的地方——斜前方不远处的炼金工房。 　　…… 　　帕梅拉用牙咬着绷带，将左臂整个包起来。 　　她常年佩戴鸟嘴面具，脸颊原本就白得异于常人，此时更是失去了几乎所有血色，苍白得近乎半透明。 　　女炼金术师用绷带将左臂挂在脖子上，这才看向前面笼子里的怪物。 　　铁笼之中，鹿角盔的弓使满脸是血，他原本封闭的面甲上裂开一道竖起的口器，里面交错的犬牙发出咀嚼撕咬食物的声音。 　　它此时双臂微微下垂，没有了之前那种躁动不安，进食血肉令它变得稳定了很多。 　　弓使一直直勾勾望着门外，藏在鹿角面具之下的双眸仿佛穿破距离壁障，凝望远处某个猎物。 　　它沾满血迹的竖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吼声，白气不断从嘴里冒出来。 　　兽化后的弓使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帕梅拉知道，马修已经将罪赎纹章标记在炼狱男爵身上。 　　“现在，看我的动作。” 　　帕梅拉用右臂抓起桌上一把木质长弓。 　　她左手没法使用，所以只能抬起右腿，代替左手将弓弧中部的弓把固定住，右手搭上一根没有箭头的桦木箭矢，拉住弓弦朝自己左侧脸绷紧。 　　笼子里，弓使也模仿她，抓起一旁白骨弓，右腿撑弓，右臂拉弦，这一怪异姿态在它身上显得非常自然流畅。 　　“杀了那家伙！” 　　帕梅拉杀气腾腾地说：“万物枯萎，金锡罪业之筹！” 　　弓使身上猛地激发出一股可怕的魔术波动，这前所未有的魔术反应让帕梅拉心跳都骤然加快，耳朵嗡嗡作响，鼻子里也流出血来。 　　仿佛有一种尖锐的力量穿透体表，光是余波都能让自己内脏和血液同步震颤。 　　“万物枯萎，金锡罪业之筹。” 　　弓使裂开的嘴里缓缓喊出一句，手中白骨弓上凝出一根赤色长箭。 　　赤红之箭主体是一根纤细白骨，缠有一圈圈血色螺纹，箭矢呈三叉戟状，每根戟尖都是一枚狭长獠牙。 　　帕梅拉右臂松开弓弦，咻地一声，无头木箭射在墙上。 　　弓使松指。 　　赤红之箭射出白骨弓，瞬间无踪。 　　帕梅拉左右寻找，都没有找到那赤红之箭的踪影。它射出的一瞬间，那股澎湃汹涌的魔术震荡就莫名不见了。 　　可帕梅拉眼前的单片魔数晶显示清楚，弓使射出的那一箭，魔术反应高达15000庇！ 　　倒不是具体数字是这个，而是魔数晶最高显示的极限就是15000，再往上已经无法判断。 　　哪里出了状况？ 　　帕梅拉赶紧再度用右腿撑住弓把，右手拉弓。 　　笼子里的弓使照样学样，手里白骨弓再度凝聚出一根赤红之箭。 　　送弦，箭出！ 　　红光再度消失在弓把前方。 　　帕梅拉急了。 　　马修那家伙正和炼狱男爵拼命，目前能对那种级别魔灵造成伤害的，只有超额爆发的弓使。 　　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这家伙掉链子！ 　　不可能啊？ 　　源自炼金傀儡的秘术，“万物纠缠的天秤”不可能失效，这是最古老的神殿武装隐秘。 　　万物主宰奥洛格，最难以揣测，最不可思议的意志化身，就是这万物纠缠的天秤。 　　过往使用过这仪式的人，从未失效过，只是需要付出血肉代价。 　　帕梅拉咬牙拉弓，再度搭上一根木箭矢，左腿稳住身体平衡，再度射出！ 　　一箭！ 　　消失。 　　一箭！ 　　消失。 　　一箭！ 　　消失。 　　…… 　　连续不间断六箭射出，帕梅拉的腿和手臂都有点发酸，伤到的左臂更是再度从白绷带里渗出血来。 　　射到第十箭时，帕梅拉将手里的弓弦都给崩断。 　　一旁的弓使却不再射箭，仿佛厌倦了这种镜像的模仿游戏，他将白骨弓丢在地上，双手抓着铁笼，直勾勾看着外面。 　　地下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帕梅拉看到了吉赛尔，还有潘妮，她们过来搀扶自己。她想说自己没事，现在还得继续战斗…… 　　可她太累了，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第180章 斩首 　　马修手持十字剑，冲向宫殿门口的炼狱男爵桑德斯。 　　周围的阴影割喉者疯狂挥舞刀剑之手，斩在马修脖颈和胸口，试图阻止他靠近这里的主人。 　　它们能轻易将人开膛破肚，封喉穿刺的刀刃刺在马修的银甲上，只能留下一些轻微划痕，破不开盔甲。 　　马修眼里只有桑德斯一个人。 　　他低头挥剑冲破割喉者组成的人墙，好不容易摆脱这群杀手，宫殿的大门竟闭合了起来，整个宫殿变成一个完全封闭的锈红色球体。 　　马修手中十字剑亮起金光，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子被吸纳了过来，形成一条条火蛇，仿佛是追随十字剑的剑光。 　　这是剑术具现的特殊增益：太阳和强光都有增幅。 　　他挥起手中燃火的十字剑。 　　马修再度和剑徒记忆中的一个个剑士连接成一体。 　　“跨山赶海，百刃之首。” 　　马修呼喊出那贯穿古今，因剑术本身而存在的名字：“日轮千阳！” 　　他高高跃起，手中火焰之剑爆发出一道金色闪光，耳边响起阵阵拔剑之声。 　　刚锐凶悍至极的一剑斩落，金火剑光把固若金汤的宫殿砍出一条宽三尺的裂缝，边沿矿石被高温炭化崩裂。 　　马修跳入宫殿里，看到桑德斯人倒在地上。 　　桑德斯死死抓着手里的炼狱枷锁，身体千疮百孔，浑身白骨都是裂痕，锁骨、肩胛、髋骨、膝盖等都都有各种穿孔，孔洞里不断飘散出一种黑气。 　　黑气里仿佛有一种活物，不断挣扎扭动，上面变幻出种种模糊的人脸，张大了嘴仿佛在呐喊，又像是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桑德斯脸部也出现了一个窟窿，以至于马修能够看到，里面有一团蓝色火焰，连着体内赤红色的炼狱枷锁。 　　“咳咳……炼狱大人……炼狱大人……” 　　他仿佛彻底陷入了绝望，一点点挪移着身体，朝身后挪去，似乎想要寻找到生路。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能够破开魔封祭司的禁魔！” 　　“卑鄙的人类，卑鄙的异端信徒！” 　　“该死，该死的，中了你们的阴谋！” 　　桑德斯一步步往后挪着，靠近他的铁王座。 　　马修几步过去，一剑斩下他的脑袋。 　　斩下他脑袋的一瞬间，马修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整个大殿突然一下子陷了下去。 　　马修险之又险地跳上一边的崖壁，看着原本固若金汤的大殿转瞬分崩离析，轰隆轰隆的滚石声不绝于耳，无数赤红铁矿坠入下方坑洞。 　　紧接着，从碎石下的黑暗中钻出一个巨大的头颅。 　　这地下冒起的头颅就像是一根直径五六尺的“软管”，长条状身体有一段段分节，表面是一层粗粝的灰褐色硬质皮肤，有些像是某些大型动物的皮革。 　　软管里冒出密密麻麻的触须，这些触须都呈墨绿色，每一根都可以延展十几尺，它们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马修眼前闪出一条数据面板。 　　* 　　钻地魔虫（LV40）【回路异常】：源自深渊的魔物，亲和土元素，喜欢啃食各种岩石和金属物质，通过多次化蛹成长，成年体。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6。 　　增益：巢穴。 　　能够诞生众多幼体，通过幼体储存大量魔术能量，必要时吃掉幼体，用以满足本身消耗。 　　增益：石之心 　　擅长搜寻各种矿石，将其分解融合为身体的一部分，也能通过石头制造出各种魔术反应。 　　* 　　这就是那头被控制住的钻地魔虫。 　　也是虫群源头。 　　此刻，钻地魔虫的触手在四周疯狂抓挠，一只只绿色的幼虫顺着它的触手钻入它巨大黑暗的口器中，这些乌贼般的幼虫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狂热献祭自身，滋养母体。 　　“哈哈哈哈。” 　　钻地魔虫头部坚硬的皮肤上，站着单手将脑袋固定在脖子上的桑德斯。 　　“你以为你赢了吗？骑士，不，这才刚刚开始，我会彻底毁了你的庄园，将你皮肤和骨头撕开，让虫子一点点啃掉你的眼珠和脑子，扯出你肮脏下贱的灵魂，制作成最低级的玩偶。” 　　“迎接桑德斯大人接下来的怒火吧，阴险的人类渣滓们！” 　　他阴恻恻地说：“下次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 　　话才落下，桑德斯小半边脑袋猛地爆裂开来。 　　他惊恐地捂住裂开的半边脸：“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抹掉了印记！怎么可能！怎么回事！” 　　又是一道红光在他胸口闪过，桑德斯的半个肩膀被炸裂。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力量！怎么可能？” 　　桑德斯蒙了。 　　他早就发现手上那黑色的纹身不对劲，直接将其斩断，没想到竟然还是没有逃过那个暗中杀手。 　　桑德斯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长满了一个个黑色的Ω印记，这些纹身仿佛具有生命，不断疯狂复制增殖，遍布全身，变成某种宗教性质的惩戒印记。 　　他不敢再逗留。 　　“魔虫，走！” 　　脚下的钻地魔虫一动不动，只是吃着幼体。 　　“走啊，蠢货！主人的命令你都敢忤逆了吗！” 　　马修跳上钻地魔虫的身体，一步步朝他走近，挥舞着手里的十字剑。 　　“知道它为什么完全不理你吗？想知道吗？你问我啊，我告诉你。” 　　桑德斯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捏紧手里的炼狱枷锁，浑身骨骼破破烂烂。 　　他很艰难地开口：“为什么？” 　　马修说：“因为幼虫都被我们用特殊的药粉引导，钻地魔虫的幼虫有反哺母虫的机制，但它们没有成年之前都智力低下，只会依靠本能，除非身体受到召唤，才会回归母体。” 　　“要让它们做出复杂的行动很难，但要触发它们反哺母体的本能却很容易。” 　　这就是吉赛尔的力量。 　　她知道三天内没法做出多大的巫术突破，索性转换方向，选了另一个切入点入手。 　　通过反复比对和魔术回路分析，大量实验，吉赛尔找到了引发幼虫反哺母体的配方。庄园里物质充裕，配置药粉毫不费劲。 　　布鲁克为首的火枪兵小队，将药粉均匀倒入麻布子弹“双爆弹”，双爆弹能够让子弹射出后二次爆炸，爆炸引起的巫术反应高达1000庇。 　　这股巨力足够将药粉均匀洒下，飘到很远的地方，进行大范围覆盖。 　　药粉刺激下，幼虫们纷纷疯狂朝着母体回归，将自己献祭。 　　“别忘了，桑德斯，你的炼狱枷锁目前还在和低语种子僵持，你对钻地魔虫的转化还没有完成。当然了，低语种子当然比钻地魔虫重要太多。” 　　马修挥了挥十字剑，舒展筋骨。 　　一直小心翼翼装弱势，生怕整个计划被识破，只要桑德斯入局，他今天就必定要付出惨重代价。 　　“你可以试试看，这头虫子现在还听你的话吗？” 　　获得魔术补给的钻地魔虫，就有继续僵持、抗衡炼狱枷锁的能力。 　　桑德斯愣住了：“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骑士。” 　　“当然。” 　　马修走到他面前双手握剑，压低重心。 　　“你才是那个男爵的主人！他不过是被你推出来的幌子，一个挡箭牌！” 　　桑德斯气急败坏地吼：“你这个无耻的……” 　　剑光闪过。 　　他的脑袋飞了起来。 　　马修一把抓住落下的头颅，又看向桑德斯分崩离析的白骨躯体。 　　* 　　炼狱男爵桑德斯（LV45）【回路异常】：炼狱贵族，炼狱一系新晋领主之一。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6），魔术7（-6）。 　　增益：炼狱号角（LV45） 　　可征兆男爵阶位以下炼狱之民为己所用。 　　增益：炼狱使徒（LV45） 　　炼狱之王的使徒之一，拥有象征炼狱意志的“炼狱枷锁”，能够同化和转换异端信仰，献祭异端，获取炼狱之王的恩赐。 　　* 　　马修心里松了口气。 　　终于干掉这难缠的家伙，相关情报也解锁了。 　　这次如果任何环节有一个错漏，都绝不会这么干净利落。不过战备越充分，打起来效果越好，短时间就能迅速解决对手。 　　关键是，帕梅拉控制弓使的精准打击，力度远远超出马修预计。 　　马修都还没出手，远程狙击已经将桑德斯打得透心凉，半死不活。这有点热武器对冷兵器的碾压感觉了。 　　不过现在又有一个迫在眉睫的新问题。 　　脚下的这头钻地魔虫怎么搞？ 第181章 炼狱意志 　　钻地魔虫依旧在无意识地摄食，将一头头幼虫塞进黑幽幽的口器里，仿佛胃囊怎么都填不满。 　　它的魔术回路出了异常，是因在被炼狱枷锁转换信仰，在还未彻底转换成炼狱之民前，摄食本能依旧占据最高主导权。 　　这就是吉赛尔给马修的帮助。 　　不难想到，钻地魔虫必定是桑德斯手里至关重要的一张牌。 　　钻地魔虫在地底之下来去自如，如果桑德斯想要用它逃走，马修根本毫无办法。如果被桑德斯成功逃走，以后庄园只会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 　　所以吉赛尔直接制作了药粉，激发幼虫体内回路本能，让它们反哺母体，从而暂时锁住钻地魔虫的行动，不给桑德斯逃脱的机会。 　　“真险。” 　　马修看着手里的桑德斯头颅。 　　这家伙只是和弓使一样，魔术回路遭到破坏后陷入沉睡宕机状态，会慢慢自我修复。那时候他依旧是一头LV45的恐怖魔物。 　　这次能够干掉桑德斯，是整个庄园通力合作的结果。 　　吉赛尔研究出药粉，锁住钻地魔虫的行动。 　　潘妮的刺杀经验，给了马修灵感，让他直接献祭自己肉身，让桑德斯最大限度放下戒心。 　　布鲁克带火枪兵精准喷射药粉，让幼虫们疯狂反哺。 　　帕梅拉指挥弓使远程射击，执行真正的致命狙杀。 　　最后由马修补上缺的伤害——虽然事实上是帕梅拉伤害溢出，她一个人就远程射爆了桑德斯。 　　当然，还有石像鬼格罗姆的重要情报。 　　每一个人的力量都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件立体兵器，这才以闪电战解决了看似强大无比的桑德斯。 　　宫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只石质巨腿踏入几乎变成废墟的宫殿。 　　格罗姆一眼看到马修手里桑德斯的头颅，一瞬间它都有点无法相信。 　　那个高等阶的炼狱男爵，掌握战无不胜力量，拥有炼狱意志的可怕家伙，居然被杀了？ 　　骑士……到底有多强？ 　　可以确定的是，和自己交手时，骑士一直在压制自己的真正力量。 　　石像鬼内心受到的震撼难以言喻。 　　它欣赏骑士的勇气和剑术，也为那位人类男爵的魄力与志向而敬重，但内心一直都觉得：他们不过是自寻死路，这就是力量差距的现实。 　　马修看向石像鬼：“格罗姆，我们的约定现在可以生效了吧？” 　　格罗姆愣了一下：“如你所愿，骑士。” 　　30尺的巨人单膝下跪，对马修低下骄傲的头颅：“我格罗姆，以伟大的先祖，远古巨像们不朽的荣誉与名讳宣誓，格罗姆石像一族会正式替庄园效力。” 　　马修将十字剑插回背上剑袋：“起来吧，格罗姆，现在大家是自己人了。布鲁克他们没事吧？” 　　“布鲁克先生带着士兵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危险。” 　　石像鬼慢慢站直身体：“不用担心，骑士，你击败了炼狱男爵，就拥有了炼狱枷锁的处置权，炼狱之民都会听从你的命令。” 　　“你是说，炼狱枷锁是可以剥离的？” 　　“当然。”石像鬼声音低沉：“炼狱大人其实并不在意谁获得了枷锁，在炼狱中，强者为尊，互相争夺领地非常常见。” 　　“贵族间，炼狱枷锁是一种昂贵稀有的战利品，拥有枷锁，就代表拥有了获得炼狱大人恩赐的机会。虽然一个人只能持有一副枷锁，但哪怕用作交易物，也具有极高价值。” 　　马修懂了。 　　炼狱之王只是投放枷锁，任凭他们争夺厮杀，长期来看，必定是里面的佼佼者获得最多的枷锁。 　　炼狱之王乐见其成的，祂只是需要一个强力的使者，便于展现出祂的意志。 　　马修看向一旁。 　　桑德斯身体的骨骼碎成片状，裸露出里头赤红锁链的锁链，在逃走时他早就放弃了继续吞噬低语者，这也让炼狱枷锁回到体内。 　　“格罗姆，抓住这只钻地魔虫，不要让它跑了。” 　　石像鬼领命，展开强壮的双臂死死扼住钻地魔虫的管状躯体，钻地魔虫庞大的尾部也扭动着，反身缠住了格罗姆的腰部。 　　两头巨型魔物陷入了一场力量的僵持。 　　不过这对马修已经足够。 　　他小心翼翼捡起那一条暗金色锁链，将其攥在五指指铠中。 　　炼狱枷锁轻轻扭动着，仿佛具有某种意义上的什么。 　　马修眼前闪出这件古神之物的描述。 　　* 　　炼狱枷锁：炼狱之王的象征物，可绑定宿主，以低语者同化，可使聆听者获得神奇力量。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0。 　　* 　　卢卡斯还在镇上担任候补队长时送过马修一条项链，那是万物主宰的坠饰，形如淤泥中冒出的一只手。 　　那东西的描述是“古神象征”。 　　但眼前物却是明确了称谓和古神所属，他估摸着，这大概就是正品和赝品的区别。 　　炼狱枷锁和低语种子的初始属性一样，都是4个0，倒也符合古神象征的特点。 　　后面的一段描述足以证明，低语者也对其他古神之物很有兴趣，看来古神们也热衷互相夺取象征物。 　　马修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如…… 　　他一把抓住炼狱枷锁。 　　炼狱枷锁猛地钻到马修同步的剑徒身上，蛇一样的暗金锁链在马修身上游离，缠绕。 　　与此同时，他耳里传来一个冷酷呆板的声音。 　　“万物主宰之使者，成为炼狱使徒，予你奴役与杀戮权力。” 　　马修心里一凛。 　　不愧是古神，在祂眼里，毫无秘密可言。 　　马修小声说：“伟大的炼狱之王，能否告知，炼狱使徒需要履行哪些义务？” 　　他耳里重复着的同样声音。 　　“万物主宰之使者，成为炼狱使徒，予你奴役与杀戮权力。” 　　“万物主宰之使者，成为炼狱使徒，予你奴役与杀戮权力。” 　　…… 　　马修大体能明白。 　　炼狱枷锁是炼狱之王展现意志的媒介，祂本身大概根本不会在意下面使徒的具体行为，想要和祂对话也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像是一只猫听到了录音机里的猫叫，希望能够得到对方回应，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马修心里反而放松了一点。 　　他心里默念：“我愿意成为炼狱使徒。” 　　炼狱枷锁一下子融化到剑徒体表的铠甲里，在胸甲、臂甲、领甲处形成华丽的暗金雕花，仔细观察，还是能看清其本体是一条环环相扣的锁链。 　　马修眼前，剑徒本身描述再次变化。 　　* 　　使徒异种（LV35）：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炼狱之王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8。 　　增益：以战饲战（LV35）。 　　战斗时可汲取对方攻击魔术转化为己所用，大幅度提升续航作战能力。 　　【具现雏形孕育，越战越强。】 　　增益：剑术具现（LV35）。 　　具现过往剑术之形为权能武器“日轮千阳”，均衡属性，太阳和强光有增幅。 　　增益：炼狱号角（LV35） 　　可征兆男爵阶位以下炼狱之民为己所用。 　　增益：炼狱使徒（LV35） 　　炼狱之王的使徒之一，拥有象征炼狱意志的“炼狱枷锁”，能够同化和转换异端信仰，献祭异端，获取炼狱之王的恩赐。 　　* 第182章 清点战利品 　　马修心中一喜，这样做果然可行！ 　　因血螅存在的缘故，剑徒就是马修的马甲。 　　马修本身作为守卫低语者的“聆听者”，培育低语种子，必须站在低语者阵营。 　　让剑徒化身为炼狱使徒，掌握炼狱枷锁，以炼狱的方式来开辟出另一条路线。 　　这样做好处多多。 　　迄今为止，低语者展现出其对植物的强大控制力。由于培育本身就需要时间和过程，以及大量的资源堆积，成长上限高，但前期吃紧。 　　除非是铁匠那样的王国皇子，自带庞大资源，一般的聆听者都会步履艰难，会比较吃力。 　　炼狱使徒不一样，一旦获取头衔，就能立即转化为即战力。 　　就如桑德斯，征兆炼狱之民，转换其他种族和异端信仰为己所用，获得炼狱之王的恩赐。 　　不难看出，古神间也有风格与擅长的不同。 　　低语者风格内敛，讲究厚积薄发。 　　如果能够将低语种子提升到马修目前提前掌握的第III阶，就会获产生一个质变，数据面板变得非常详细，对于判断敌我，各种状态都非常有用。这等于说多了一个精密的鉴定器。 　　炼狱之王就是大开大合，讲究弱肉强食，不在乎使徒内部的争斗和厮杀，鼓励奴役和杀戮。 　　在炼狱这种极端残酷的战争环境下，弱者根本活不下来，可想而知，炼狱之民都具有不弱的战斗力。 　　最初马修一直全神贯注于击败桑德斯，这些都不敢想。 　　直到桑德斯彻底被帕梅拉远程攻击打爆，马修这才心思活络起来。 　　低语者擅长经营和培育。 　　炼狱之王讲究以战养战，不断吞并和战斗壮大。 　　两者结合，俾斯麦庄园就没有了最大短板。 　　马修一直头疼庄园的防备力量，目前来说，有布鲁克和九名活尸火枪兵是足够。 　　可俾斯麦庄园必定会走出这封闭的北地，和五大王国各种势力团体展开贸易合作，这个过程中就不可避免会有利益冲突和摩擦。 　　这点人手就远远不够。 　　可如果要招募更多的士兵，这就与马修精兵策略相违背。 　　俾斯麦庄园核心是低语者的培育增殖能力，人数一多，管理起来就会很困难，秘密泄露也是一件不得不防的事。 　　马修毫不犹豫收纳镇上的人们，因为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三代生长于此，生性淳朴，值得信任。 　　庄园要加入新居民，就得严格把关，偏偏士兵方面很难做到。 　　这下有了炼狱之民的加入，马修的心头之患总算是得到彻底解决。炼狱使徒身份下，他们被炼狱之王意志约束，不会产生任何反叛行为。 　　“难怪人人都没法拒绝发战争财。” 　　马修感叹，这掠夺式收益来得比按部就班发展快多了。 　　他先是从废墟里找回那一盆低语幼体。 　　倒不用担心它会损毁，这可是古神象征，没那么容易坏。 　　所以马修才敢用它做鱼饵，不怕桑德斯不上钩。 　　低语幼体没问题，就连【回路异常】都因为炼狱枷锁的重置而消失了。 　　马修开始清点人手。 　　拥有炼狱使徒的称谓，他能清楚感应到附近的炼狱之民。 　　闭上眼他都能数清楚。 　　石像鬼格罗姆，以及107名石像（加上被修复那一头石像），石像一族总计108名。 　　阴影割喉者，剩余12名。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让马修极度眼馋的魔封祭司损失惨重，因为被桑德斯献祭了大量灵魂的缘故，只有6名还活着。 　　知足常乐。 　　马修想到庄园里马上会有这么一批强力人员入住，忍不住笑出声。 　　一旁正和钻地魔虫摔跤的格罗姆听到这略显阴险的笑声，不由打了个寒颤。 　　骑士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了吧？ 　　不管了，先压住这家伙。 　　石像鬼又全神贯注投入到和钻地魔虫的力量对抗上。 　　…… 　　马修召集了所有炼狱之民。他只需要凝视，就能阅读到它们的大量信息，其实它们是两个大类，三个种族。 　　阴影割喉者和魔封祭司都属于灵魂生命，这是一种本质上以精神力为核心，驱驰空气中游离元素的群体。 　　马修所看到的，手脚皆是刀剑模样的割喉者，恍若僧侣一样的魔封祭司都是它们魔术反应形成的倒影。 　　灵魂生命不易被杀，具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要对它们造成杀伤需要特定的灵魂类魔术。 　　格罗姆他们石像一族则是实体生命，人类也属于实体生命范畴，以躯体储备力量，存续生命。 　　按照细化种族来分。 　　石像一族是远古巨像后裔，魔封祭司是气元素生物，阴影割喉者是阴影生物。 　　“格罗姆，为什么这些家伙都不会说话？” 　　马修沟通了一阵，发现只能下达命令，但它们并无法进行详细反馈，看起来智力较低。 　　格罗姆双臂紧紧锁住钻地魔虫，口中闷声说：“骑士大人，没有达到一定等阶是无法觉醒智慧之火的，最低也得是我这样的程度……” 　　炼狱与罗斯特大陆不同，绝大多数群体都是炼狱贵族互相厮杀的兵员和炮灰。 　　这也让炼狱之民大多骁勇善战，或是具有特殊能力，否则早就在不断的冲突和战火中损伤殆尽，无法延续至今。 　　格罗姆虽然在罗斯特大陆上，也算是强力魔物，不过在炼狱里只是一个无力的年轻石像鬼，太多未知凶险，随时能够将它吞没。 　　所以格罗姆才会带着一群更小、还没觉醒智慧的石像，避难到罗斯特大陆，没想到却没有躲过莫名复苏的桑德斯。 　　马修通过与格罗姆一番交谈，了解了一些简单情报。 　　魔封祭司和阴影割喉者同样需要达到LV30，才能觉醒智慧，在此之前，它们都是依靠本能在行动，和石像们一样。 　　不过有炼狱枷锁，它们会非常忠实地听从炼狱使徒的命令，哪怕需要献祭自身灵魂也不会拒绝。 　　马修心情复杂，这些看起来气势汹汹的炼狱之民…… 　　这哪是一个炼狱军团，完全就是一群童子军，一群逃难到罗斯特大陆的小孩子，被桑德斯强行整合起来参战。 　　如此一想，马修看它们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原以为自己搞到了一支兵强马壮的军队——从即战力来说，倒也不假。 　　然而实际上，却是马修不得不开始带着一群懵懵懂懂的炼狱小朋友，好好管教，静等它们慢慢长大……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炼狱使徒这家长也不好当啊。 第183章 三天之内杀了你 　　马修看向和格罗姆在互相摔跤的钻地魔虫，又是一阵头疼。 　　这家伙有点棘手。 　　用炼狱枷锁试试看吧。 　　马修指铠之间射出一条暗金色锁链，以极快速度射出，扎入钻地魔虫看似坚不可摧的粗粝皮层里。 　　锁链尾部在它身上勒出一道道金光，让钻地魔虫疯狂挣扎。 　　马修眼前浮现出数据。 　　* 　　钻地魔虫（LV40）【回路异常】【使徒转换中39/40】：源自深渊的魔物，亲和土元素，喜欢啃食各种岩石和金属物质，通过多次化蛹成长，成年体。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6。 　　增益：巢穴。 　　能够诞生众多幼体，通过幼体储存大量魔术能量，必要时吃掉幼体，用以满足本身消耗。 　　增益：石之心 　　擅长搜寻各种矿石，将其分解融合为身体的一部分，也能通过石头制造出各种魔术反应。 　　* 　　39/40 　　马修心里一动：“格罗姆，加大力度，挤压钻地魔虫，尽量压迫它用出更强的魔术反应。” 　　“骑士大人，我等阶低于它，需要孩子们的帮助。” 　　“好，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允许。” 　　格罗姆仰天大吼：“石像一族，进攻！” 　　石像鬼一声令下，穹顶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跑。 　　从空中巨大洞口里，跳下一个个巨大的石像，它们落地后稍微压低重心，平衡后纷纷朝着石像鬼跑来。 　　这一群巨人加入战场，顿时对钻地魔虫形成了围殴，它们挥舞着石拳，一下下砸在钻地魔虫的躯壳和触须上。有的抱住钻地魔虫的长长身体，有的用手扼住钻地魔虫的触须…… 　　群殴之下，回路异常的钻地魔虫扭动加剧，仿佛这些进攻激发它体内最深处的力量。 　　它摇摆巨大的脖颈，一下子将几十个巨人甩开砸在四边的墙壁上，而后无数触须勒紧格罗姆，把它往自己巨大黑暗的口中送去。 　　格罗姆双臂死死扼住它的圆筒形口器，不让它能够咬到自己的头，不过他的动作越来越艰难，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纹，无数碎石崩裂。 　　钻地魔虫口器就像一个漩涡，一点一点将格罗姆的手吸了进去，先是一整只左臂，然后是肩膀，马上就是脑袋。 　　就在它即将啃下石像鬼脑袋的时候，突然钻地魔虫嘴巴张开，吐出原本格罗姆的左臂。 　　“没事了，格罗姆，这家伙已经是炼狱之民了。” 　　马修心里捏了一把汗。 　　面前钻地魔虫的描述终于变了。 　　* 　　钻地魔虫（LV40）【已绑定炼狱使徒】：源自深渊的魔物，亲和土元素，喜欢啃食各种岩石和金属物质，通过多次化蛹成长，成年体。炼狱之民。 　　…… 　　* 　　它来自深渊，位阶也高，可一进了炼狱体系，还是得听炼狱使徒命令。 　　马修说：“站直了。” 　　钻地魔虫庞大的身体顿时打得笔挺，就像是一根从地下钻出的史前石柱。 　　马修说：“8字形。” 　　钻地魔虫尽力弓起身体，扭出一个完整的8。 　　马修说：“扭动。” 　　钻地魔虫庞大的躯体在地上扭来扭去，搅得碎石纷飞。 　　一旁格罗姆看得瞪大了石眼。 　　马修很满意。 　　炼狱枷锁，名不虚传。 　　这东西一旦被转换成炼狱之民，就变成了自己部属，可以随意下令，非常好用。 　　马修突然想起，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三步两步跑出宫殿，走到一片菱形铁矿石互相倾轧的地方，双臂搬开石头，翻出下面躺着的肉体。 　　这时候马修本尊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折断的腿骨也恢复如初，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 　　剑徒静立。 　　然后马修睁开眼。 　　一旁的格罗姆不可置信：“这，这……死人复生之术？” 　　马修咳嗽了一声，拍掉身上的灰尘和碎石，理了理头发：“格罗姆，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不过是睡一觉，让剑徒来处理那家伙。” 　　他打了个哈欠：“看来已经解决了，该回去了。” 　　倒不是装模做样，和桑德斯高强度对线，马修的确是累了。这种一刻不能松懈，全程绷紧的状况对心力消耗极大。 　　哪怕是活尸之躯，也觉得无比困倦，只想好好休息，睡一场大觉。 　　…… 　　布鲁克依旧在坚守岗位。 　　他和其他九名火枪兵一样，枪不离手，保持高度警戒。 　　布鲁克全神贯注看着远方那冒着浓烟的火山口——那是马修大人进去的地方，他也必定会从那里回来。 　　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信心。 　　布鲁克质疑的是自己，认为自己可能帮不上忙，火枪兵还没法对抗那种单人能毁灭城市的家伙。 　　但马修大人的话，一定能制服对方。 　　他身边还有那位战无不胜的剑徒。 　　所以布鲁克一直按照马修的命令在执行，没有一点出格的举动。 　　填装特殊药粉进入子弹里，当石像鬼回来把东西彻底带走后开枪，然后静静等待。 　　每一步都按照马修大人的规划在走。 　　那位炼狱男爵的命运可想而知。 　　突然，那冒着浓烟的火山口喷出一根粗壮的石峰！这突兀的石峰朝这边飞快挪动过来。 　　布鲁克仔细观察，发现那不是什么石山，而是一头巨大的蛇形怪物。它体表是一层粗糙得犹如砂石的皮肤，直径五六尺，体长更是有上百尺。 　　但这怪物又和蛇完全不同，它没有蛇一样椭圆或者三角形的头颅，取而代之的仿佛乌贼一样带吸盘的绿色触须，触须之中是黑漆漆的深渊巨口。 　　它在坚硬高温的土地上游荡，仿佛如同置身流沙，周围的灰烬和土壤变得柔软细腻，就像是某种暗褐色的油脂一样。 　　这头巨大怪物就那么轻松地扭动，一路压迫到了布鲁克面前，扬起三十尺的脖子。 　　他屏住呼吸，站直身体。 　　哪怕小腿在打颤，布鲁克也一动不动，坚若磐石。 　　马修大人命令，在这里等他，不要有任何动作。 　　他就等。 　　乌贼怪猛地低下头，密密麻麻蛇形触手从面前刮过，带起一阵让脸颊刺痛的疾风。 　　布鲁克面前是它黑幽幽的口器，里面喷出灼热又酸涩的气流，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布鲁克，上来吧，辛苦了。” 　　熟悉的声音。 　　布鲁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仰起头，看到马修站在乌贼怪脑袋上，正对他笑。 　　“布鲁克，上来，回家了。” 　　布鲁克眼眶一热：“是，大人！庄园战无不胜！” 　　马修摆摆手：“低调，低调，俾斯麦庄园是爱好和平的地方，怎么能有打打杀杀的口号呢。” 　　布鲁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马修说。 　　布鲁克也跟着喊：“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 　　马修点点头：“不错，以后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口号了，我们是一个热爱和平和劳动的庄园。” 　　这时候，后面的石像鬼格罗姆说：“马修大人，按照你的要求，处理这里的痕迹还需要一定时间，请你们先回去，处理完之后我会带着它们直接过来。” 　　“行，不着急，处理仔细一点，别被人轻易看出来了，实在不行就弄个稀巴烂。” 　　马修专门请教过潘妮。 　　战后处理也是很重要的步骤，这里迟早会被人盯上，扫清痕迹，避免被盯上很有必要。 　　布鲁克带着九名火枪兵，踩着一根根触手登上钻地魔虫的背脊，他还是头一遭站在这种庞然巨物的身体，不免激动得脸颊通红。 　　“大人，这头魔虫，也被您驯服了吗？” 　　“当然，它叫钻地魔虫，以后会是庄园里很重要的一份子，不过，这件事除去庄园核心几个人，不要对外声张。” 　　马修提醒：“尤其是奎恩巫师。” 　　“原来这就是钻地魔虫。”布鲁克眼睛睁大：“它太大了，这种力量，哪怕只是碾过去，埃里克城这样的地方也根本抵挡不了。” 　　“咳咳，布鲁克，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劳动者庄园……这头钻地魔虫，在庄园里是用来疏通土壤，清理石头，便于种植农作物的，是耕种农具，不是战争机器。” 　　“是，大人，属下错了。” 　　嘴上这么说，布鲁克心里默默想：大人老说我们是和平的庄园，可连这么狠的炼狱男爵，老巢都被我们三天之内挫骨扬灰了。 　　确定了赢家，当然就和平了。 　　和平的确是战无不胜…… 　　布鲁克突然想起：“大人，那个炼狱男爵已经被击杀了吗？” 　　“没死，那种程度的家伙，没那么容易死。我还得把它送给吉赛尔做研究，不能浪费。” 　　马修指了指身后的剑徒。 　　剑徒背着一个布包，包里全是各种裂开的骨头和碎屑，都是被收集起来的桑德斯骨片。 　　同时剑徒手里攥着一个脑袋，这脑袋脸上有一个大洞，面部仿佛布满藤壶，看着让人生理不适。 　　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布鲁克也吞了吞唾沫。 　　不愧是大人，一旦出手，敌人就是这下场。 　　尸骨分离，骨灰都不放过…… 　　他心里再次庆幸，当初自己真是做了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冲破活尸包围跟随马修大人。 　　“回家，启程。”马修伸了个懒腰。 　　钻地魔虫大半身体下潜，只露出扬起的石柱一般的头颅，小心翼翼托着马修等人，在土壤和石头里朝着俾斯麦庄园游去。 第184章 巫师法则 　　俾斯麦庄园里，这一天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农夫们用地精们制作的钉耙清理外围的冻土，将种子撒进去，进行新一轮的播种和等待。 　　工人们推着手推车，将各种食物原料运来运去，变成各种加工成品——包括用陶罐封装的糖块、一叠一叠的手工麻布、用绳子系好的一份份面条，以及大量用罐、桶装着的豆制品。 　　女仆长罗莉大婶依旧在客串工人们的头，吆喝指挥着，让众人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活儿。 　　不过，庄园里萦绕着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氛。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居民们发现，主宅里的几位大人物都心事重重，哪怕他们依旧在继续做着自己每日的工作。 　　频繁的搬运、整理和堆积，也让居民们隐隐不安。 　　难道庄园里在发生什么大事？ 　　在他们看不见的主宅里，这一幕同样正在发生。 　　大门处，一脸焦躁的奎恩，不断摩挲着手背，反复踱步，不时看望远处，希望能够看到一些音讯。 　　年轻的巫师忧心愁愁，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马修男爵就那么鲁莽地冲去坠星山脉，要和魔灵领主交手。 　　关键是，他只带了布鲁克寥寥几人，看起来更像是去打猎，而不是厮杀。 　　奎恩看向一旁的中年人：“卢卡斯先生，马修男爵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你们不担心吗？” 　　“我们只需要按照男爵大人的命令执行。”卢卡斯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 　　“还有一点，奎恩巫师，男爵大人只去找炼狱男爵谈谈，希望能够保持庄园的安宁，并不是要付诸于武力和制造长久争端。” 　　辞令方面卢卡斯有一种天然的敏感。 　　他很快就领会了马修那些看似奇怪，实则深有含义的命令。 　　俾斯麦庄园是一处培育农作物的庄园，需要保持中立，并非是战斗集团，也不参与到各种势力的争斗。 　　到目前为止，庄园的第一个目标始终没变：寻找到能够让卡尔马人吃饱肚子的农作物种子，让饥荒逐渐能从这个贫瘠寒冷的王国消失。 　　作为庄园对外大使，卢卡斯深谙其中辞令的微妙之处。多年低级军官经验，让他对语言文字本身的力量很有理解。 　　“奎恩巫师，请静心等待，马修大人早已做出了安排。” 　　奎恩捏紧拳头：“不！我不能等下去了！马修一定会死在那里！不管他带着多么精锐的手下，那里巫术都无法施展！” 　　“我需要尽快去埃里克城，去通知真理之眼，既然你们不肯面对现实，那就不要阻拦我去告知真相！” 　　奎恩将食指和拇指放入口里，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麦浪之中飞出一道白色的影子，信天翁咕咕哒展开宽大的双翅，这大鸟一路飞来，在奎恩头顶盘旋。 　　“抱歉，奎恩巫师，现在你不能走。”卢卡斯笑容收敛：“这也是马修大人的命令，需要等到前方消息确定，那时候我们不会阻止你的行动。” 　　“卢卡斯先生，有一点大概你忘了。” 　　奎恩扬起下巴，拔出腰间的巫师杖：“你在试图阻挡一名巫师！一名真理之眼的正式巫师！” 　　“我以真理之眼之名，为了卡尔马王国的安危，为了五大王国人类的生存，我，巫师奎恩，以‘巫师法则’暂时征召俾斯麦庄园的所有人！” 　　他扬起巫师杖，身体站得笔直，双眼炯炯发光：“现在，我以巫师之名对你宣告巫师法则：若是一片领地上的贵族与领主，不具有统领其民众的智力与美德，面临魔物威胁，巫师有权暂时征召当地民众，保存更多人类的生命！” 　　“我，巫师奎恩，命令你，卢卡斯，召集所有人来，我要动用‘巫师法则’！” 　　“抱歉，奎恩巫师，俾斯麦庄园里，只有马修大人的话才是法则。” 　　卢卡斯又在笑，只是这笑容里包含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将手放在腰间皮筒袋上，皮质包裹着一根长条形的管状物。 　　奎恩气得牙痒痒。 　　他不怀疑，自己能用巫师杖激发攻击性巫术，瞬间把眼前这个疏于锻炼的肥胖中年人放倒。 　　可在此之前，他和所有巫师一样，需要吟唱咒语，再用巫师杖来触发巫术。 　　或者是撕开巫术道具盒，让里面储备的巫术引爆。 　　但在此之前，这个肥胖的中年人就能摸出那根巫术火铳，正面顶在自己脑门上。 　　奎恩心里憋屈。 　　巫术火铳属于管制性巫术道具，哪里的贵族会将它随便配给下面人？还是人手一把。 　　可恶，可恶的奢侈贵族！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她的声音如此洪亮独特，让人一听就能辨认出，是属于女仆长罗莉大婶。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卢卡斯将放在腰间的手重新放下，脸上也恢复了之前那近乎谄媚的笑容：“奎恩巫师，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去迎接马修大人吧。” 　　奎恩跟着卢卡斯，一路走到了庄园大门前，这里已经站着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地精管家乌鸦，女仆长罗莉大婶。后面跟着几乎庄园里的所有工人和农夫，他们看到领主回来，都一个个放松下来。 　　一辆由火枪兵拖着的马车上，马修推开车门，乌鸦给车厢外放上木台阶，马修从里面走下来。 　　这位年轻的领主看起来有几分疲惫，但眼神平和，看得出似乎这一行结局不算差。 　　“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通过友好协商，俾斯麦庄园已经和坠星山脉的炼狱男爵达成了互不侵犯协定。” 　　马修认真地说：“我们双方承认各自主权和领地完整，尊重彼此不同的习俗和信仰，并且通过交流双方经验，在未来我们有意向达成相关的农产品贸易，以及一些人员互相的交流学习。” 　　他顿了顿：“总而言之。” 　　“庄园的和平和稳定不受影响，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 　　所有居民都跟着呐喊：“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 　　这新鲜又亲民的口号朗朗上口，让居民们感觉，念起来自己也变成了里头的一部分。 　　奎恩被眼前这一幕弄得脑子混乱。 　　庄园贵族和魔灵领主互不侵犯？ 　　交流经验？ 　　农产品贸易？ 　　交流学习？ 　　简直睁眼说瞎话，这倒是贵族们一脉相承的传统。 　　“马修男爵，请你不要开玩笑了！”奎恩决定勇敢地站出来，为了这里那些无知又过于乐观的人！ 　　“魔灵领主怎么可能和这么一座小庄园达成协定！魔灵根本不需要农作物，那些魔物更是毫无理智可言，以杀戮和侵略为本能！” 　　“我有理由怀疑，马修男爵，你已经彻底被魔灵控制，我现在要执行‘巫师法则’，俾斯麦庄园由我，巫师奎恩暂时接手！诸位，请听我的命令……” 　　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居民们都仰起头，眺望着空中，云层里突兀出现了不少火球。 　　这些火球是如此之多，遍布天空，约莫有上百个。 　　它们仿佛来自于太阳，每一颗都熊熊燃烧着苍蓝火焰，拖出长长尾巴，浩浩荡荡从天而降，直指庄园。 　　奎恩看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紧紧握住短小的巫师杖。 　　完了，全完了，这种程度的天灾，附近方圆百里没人能活…… 第185章 交流学习石像鬼 　　火焰缠身，从天而降的天外巨石，恍若天灾一样遮天蔽日的群星，它们就那么直接撞击在庄园大门外冻土上，引起一连串的大地震颤。 　　弥漫的烟尘散开，显出一具高达30尺的庞硕身形。 　　格罗姆的躯体一点点撕破高温带来的白烟，显出其充满美感的肌肉之躯。 　　石质体表仿佛是古人倾注对英雄胴体的想象，石像鬼拥有完美的身体比例，以英勇身姿屹立地面，自上而下的沉重压迫感让人呼吸停滞。 　　“男爵大人，抱歉弄出这么大声响。” 　　石像鬼微微躬身，按照人类礼仪单手扶胸：“石像们还不太会控制好自己的力量，所以降落时还没法保持安静。” 　　在他后面，站着其他一百零七个石像，它们都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只是地面上还是被撞出了一个个坑洞，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连串的陨石撞击。 　　马修摆摆手：“没事，以后习惯就不会这么吵了。看来需要给你们修建一片专门起飞降落的跑道平台。” 　　他转头看向脸颊抽搐的年轻巫师。 　　“奎恩巫师，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想事情去了，没有听清？” 　　“没……没事。” 　　奎恩没来由地觉得很心虚，手里的巫师杖也不由自主地垂下，只觉得自己那么弱小无助。 　　明明自己是一名正式注册巫师……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眼前的模样！为什么到这里什么都不对劲起来。 　　“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下。” 　　马修示意大家看向身后石像鬼：“这位是格罗姆先生，他是一名石像鬼，经过友好协商后，格罗姆先生最终和它的原雇主，那位坠星山脉的领主达成解约，正式加入俾斯麦庄园。” 　　“格罗姆先生将会是庄园里的保安队副队长，和布鲁克一起，为保障庄园的安全稳定和繁荣而尽心尽责。” 　　哪怕对马修大人的惊人之举已经屡见不鲜，但这么大一个石像鬼带着一群石像从天而降，要成为庄园的保护力量，还是让居民们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小姑娘珀丽最没心理负担，举起双臂高呼：“欢迎格罗姆大叔！” 　　其他人这才七嘴八舌说：“欢迎欢迎！” 　　格罗姆站直身体，声若洪钟，拳头放在左胸上：“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 　　所有人都跟着握拳呐喊：“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 　　“和平战无不胜，劳动战无不胜！” 　　置身其中的奎恩只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异类，一个局外人。 　　听着众人和石像鬼的吼声，奎恩觉得自己是病了，一定是病了，所以陷入一个荒诞又无法醒来的梦。 　　一定有那里不太对劲。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对了，是幻术！ 　　一定是自己被施加了巫术中的幻术，导致自己陷入一个无法逃脱的离奇意识之中，自己以为自己逃脱了，其实还是在坠星山脉里。 　　奎恩越想越是觉得可能，自己应该是陷入了一个怪圈。 　　“奎恩先生，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马修关心问。 　　“我没事……谢谢男爵大人关系，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休息。” 　　马修笑笑：“我还准备送奎恩先生通过坠星山脉，先回埃里克城，不过看样子，奎恩先生还是先休息吧。” 　　“能通过坠星山脉了？”奎恩精神一振。 　　“当然，我这次去找那位魔灵领主，商谈好了很多事宜，其中就包括让坠星山脉重新通畅。” 　　“奎恩巫师你也可以现在就回去，坠星山脉应该是畅通无阻了。” 　　奎恩表示怀疑：“这……我还是先休息一下，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我回去大概也没法描述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也好。”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休息，巫师可是很辛苦的职业，没有充足的睡眠怎么进行巫术研究和探索真理呢？” 　　“去吧，回主宅好好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奎恩浑浑噩噩一路走回主宅，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太累了，真的需要休息了，各种意义上。 　　…… 　　另一边，马修左右望去：“吉赛尔和帕梅拉呢？” 　　管家乌鸦说：“吉赛尔小姐和潘妮小姐一起去了炼金工房，帕梅拉小姐在工坊里已经几天没出来了，吉赛尔小姐让我禁止有人靠近那里，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出来。” 　　马修稍微安排了一下格罗姆的相关事项，立即一路奔向炼金工房。 　　千万别出事。 　　他心里默念着，让剑徒一把推开工坊的厚实铁门。 　　室内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流，仿佛有什么东西燃烧过，伴随着浓烈的酒精和草药味道。 　　马修一路进到地下室门口，让剑徒一剑劈开这扇包铜大门，用脚踹倒。 　　大门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地下室里灯火明亮。 　　三个女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正在饮茶。 　　看到马修，都望了过来。 　　“看来这次已经解决了问题，那么我就不在这里影响你们交流机密了。” 　　潘妮很知趣地和马修擦身而过，走向外面。 　　如此屋子里就剩下了一脸愁容的吉赛尔，以及满不在乎的帕梅拉。 　　“怎么样？干掉那家伙了吗？”帕梅拉眼里在闪光：“别告诉我，你把它放跑了。” 　　“没有。” 　　马修示意旁边：“炼狱男爵都在这里了。” 　　剑徒扬起左手的包袱，抖了抖里头的碎骨片，顿时哗啦作响，又扬起右手抓着的藤壶颅骨。 　　帕梅拉顿时笑起来：“干得不错嘛，把魔物的骨骸都打包拿回来了。” 　　女炼金术师一脸好奇：“快，给我说说，当时战斗场景是怎么样的，我们制定的那些战术到底有没有用。” 　　马修坐在潘妮的位置上，从头开始说起。 　　他讲自己是怎样用演技和肉身开团，讲一步步降低桑德斯的提防，然后丢出低语种子，让桑德斯彻底转移注意力。 　　然后就是商议好的立体式打击，牵制钻地魔虫，远程弓使压制，剑徒近战疯狂攻击…… 　　唯一让马修特别意外的是，桥接低语猎手的弓使展现出压倒性的远程杀伤力，直接几发射击把桑德斯打得失去理智，陷入绝望。 　　这也是喜欢精神控制的魔灵的短板，谋定而动是这一类角色的习惯，这就注定它们很少陷入必须随机应变，绝境求生的境地。 　　一旦陷入这种生死一瞬的陌生环境，桑德斯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马修完全是依靠战略思维的先进性，直接当面将桑德斯这个古典式权谋者打爆。 　　“你的手受伤了？”马修注意到，帕梅拉左臂被绷带层层包紧，挂在脖子上。 　　“没事，小伤，过几天就恢复了。”帕梅拉一脸不在意。 　　马修一把抓住她的伤手，发现里面是坚硬的木质，帕梅拉的左手小臂不见了！ 　　他脸色骤变：“到底怎么了？你的手哪里去了？” 　　吉赛尔开口：“帕梅拉为了能够精准控制异变的弓使，献祭了自己的手臂，这才能够远程射出那几箭……” 　　帕梅拉摆摆右手：“没事，就是一只手而已，我还有右手，我能说话，脑子依旧很聪明。能用一只手干掉一头魔灵领主，太赚了。如果我多有几只手就好了，就能多干掉两头魔物。” 　　女炼金术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笑容发自内心，却更让马修难受。 　　他当场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第186章 新的左手 　　安排好了庄园相关事宜后，马修将自己锁在了炼金工房地下室里。 　　庄园地面上有格罗姆和一干石像，地下还有更强的钻地魔虫，只要不是桑德斯那个等阶的来袭，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剑徒依旧和马修形影不离，桑德斯的颅骨和残骸交给吉赛尔后，他需要在这里预防一些特殊情况。 　　譬如说，弓使暴走。 　　马修看向笼子里的弓使。 　　这位万物主宰的使徒，头戴鹿角盔，披着贴身锁帷子，看起来要比剑徒更加纤细一些，实际上也更加灵活敏捷。 　　马修断开低语猎手和它的魔术连接，所以弓使这时候又恢复了原本木木的模样，就像是一具精美无比的全身甲标本。 　　同时，马修也终止了低语者对弓使的信仰转换。 　　低语者转换弓使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他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马修很清楚，炼狱枷锁的信仰转换后，会获取什么。 　　剑徒抬起手，指铠之间钻出暗金色的锁链，这飞出的锁链迅速将弓使给缠住，勒紧。 　　马修能看到弓使数据面板上多了一行。 　　【使徒转换中1/30】 　　这个进度条开头很快，抵达15/30之后就明显越来越慢。这项工程一时半刻没法完成，马修索性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上。 　　低语者和炼狱之王的转化方式有着明显的差别，但又有共性。 　　马修前面就观察到，转换数字的格式A/B里，B代表了被转换物种的等阶。 　　比如说，之前桥接低语猎手的弓使，等阶就是38，钻地魔虫的等阶是40，等阶越高，转换起来越慢，相应，收益越高。 　　A这个变量在不同古神体系里就不一样了。 　　低语者的转换方式中，A就是低语幼体的精神值，代表了该低语物种的精神掌控能力。 　　像是之前显示过，桥接状态的弓使就显示过4/38，4是低语幼体的精神值，38是桥接低语猎手的弓使等阶。 　　经观察不难得出，古神低语者的转换公式为（低语物种精神值/被转换物种等阶），每一天改变一次。 　　也就是说，弓使之前4/38的状况，每天增加4点转换度，理想情况下需要10天才能转换完毕。 　　炼狱枷锁初期速度会快很多，越往后进度越慢。 　　桑德斯为了转换一头LV40的钻地魔虫前后耗费了三年，最后还在关键时刻崩盘，被马修夺走，不得不让人担忧。 　　不过马修却是想错了。 　　当初桑德斯面对是鼎盛状态的钻地魔虫，光是重伤它就耗费了巨大心力。钻地魔虫疯狂吞噬幼虫补给自身，导致这一次转换变得格外漫长，演变成了拉锯战。 　　后来桑德斯想了个办法，和魔封祭司一起暂时遏制住钻地魔虫的魔术波动，将所有钻地魔虫幼虫都驱赶出去，让它们陷入摄食的本能里，攻击埃里克城是顺带。 　　这才一点点能够将这头生命力旺盛的深渊怪物转换。 　　吉赛尔研究和探查桑德斯的意识湍流，得出了这些情报，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眼下马修依旧有所疑虑。 　　从好的方面来说，这场闪电歼灭战验证了战略战术在巫术战争里依旧重要，也证明了先进技术依旧会对低技术方造成碾压效果。 　　弓使的“罪赎纹章”和“金锡罪业之筹”在远程狙击上超出了既有概念，仿佛是雷达定位和定点爆破，甚至完全不受封魔祭司的影响。 　　吉赛尔曾说过，弓使的能力是锁定位置，金锡罪业之筹是通过罪赎纹章进行爆发。这更像是一种引爆装置，通过特殊的联系将其释放出超量的元素爆炸。 　　某种程度来说，罪赎纹章比金锡罪业之筹更可怕。 　　看着桑德斯被射爆的惨状，马修当时心里只有庆幸，好在自己和低语猎手一起狙击弓使，将它控制住。不然这家伙简直是行走的火箭发射器，随时可能来几发，还没法挡。 　　以前马修觉得，弓使虽然杀伤力顶尖，但实战上比起剑徒还是要弱一些。近战太容易被打破魔术回路，导致回路异常后宕机，魔术反应堆无法运转。 　　可现在看看。 　　弓使只是偏科，不是均衡流派，但它的精准和杀伤力基本拉满。如果是一对一保持距离，剑徒多半要被风筝致死，最终被射倒。 　　七圣徒，果然每一个都有其独到之处，几乎不分伯仲。 　　这让马修又再度好奇，剑徒和弓使展现出了各自特殊之处，还有五名“万物主宰”的使徒，不知道又是什么模样。 　　那奴役剑徒和弓使的远古石城，也越加显得匪夷所思。 　　…… 　　马修看向自己脚下。 　　他的影子里顿时冒出十柄刀剑影子，它们拆分开来，变成一个个手脚都是刀剑的奇形人影。 　　阴影割喉者。 　　这群家伙只擅长一件事，刺杀。它们作为阴影生物，能够藏匿在各种影子里，不眠不休地潜伏等待。 　　不过在庄园里，目前它们更适合藏匿起来，用作关键时刻的奇兵。 　　马修看向前方。 　　关着弓使的铁笼周围，呈犄角之势，站着三名浑身被黑烟笼罩的魔封祭司。 　　它们的作用就太大了。 　　首先，魔封祭司是天然的禁魔器，将它们安置在庄园，就能够有效避免魔术反应失控，以及及时消解外界毗邻的魔术反应。 　　只要马修想，俾斯麦庄园就是禁魔区，奎恩这样的巫师来这里，就等同于赤身裸体来决斗。 　　目前，正有一名魔封祭司和一名阴影割喉者在盯梢奎恩。 　　关键时刻，马修必须要让庄园保持稳定，至少要等他抽出空来。 　　不过按照魔封祭司那边的反馈，奎恩很正常。他仿佛放弃了回去的打算，这两天要么睡觉，要么看《奥秘》和《魔术》，要么就是在农田边走来走去，就连胃口都变好了，还爱上了这里的美酒蓝色日出。 　　马修看向笼里的弓使。 　　这个隐患必须立即解决。 　　他闭上眼，稍微休息。 　　三天后。 　　吉赛尔找到正在扒拉意粉的帕梅拉。失去左臂，她已经很快适应了独臂吃饭的技巧，倒也不显得狼狈。 　　只是生活中还是有诸多不便，穿衣和佩戴鸟嘴面具都变得比较麻烦，更不用说使用她心爱的蛇炮，那目前是不可能了。 　　“帕梅拉，马修要送你一件礼物。” 　　“搞出新的武器了？”帕梅拉放下叉子，眼睛亮了。 　　吉赛尔笑而不语。 　　俩人一路出去，走入炼金工房的地下室。 　　马修一脸疲倦地看着献祭手臂的帕梅拉：“这是送给你的武器。现在，它是你的了。” 　　他指向一旁。 　　弓使走出笼子，面朝帕梅拉。 　　帕梅拉满脸惊愕：“这家伙……能用了？” 　　“不错，就和剑徒一样，你能控制它，给它下达各种命令了。” 　　马修笑着说：“在没有给你找到恢复左手的办法之前，它先充当你的左手吧。” 　　帕梅拉少有地腼腆：“那个，马修……我能不能用右手，再换你的剑徒啊？” 　　马修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开玩笑，开玩笑啦。”帕梅拉赶紧哈哈大笑，摆着仅剩的右手：“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又不是疯子。” 　　她渴望地盯着马修身侧剑徒，不自觉舔着樱桃色的嘴唇，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 第187章 魔术义肢 　　接下来的三天，马修每天都和帕梅拉一起，教她适应弓使的操控，以及告知她弓使被控制的基本原理。 　　有炼狱枷锁的绝对控制权，弓使现在彻底被支配，不用担心不分敌我。 　　不得不说，炼狱之王那边对奴役手下有一手。 　　炼狱枷锁本身虽然不如低语种子的功能细致繁多，但它简单粗暴的属性对领主和军阀来说拥有无与伦比的实用性。 　　在炼狱那种厮杀纷争不断的生态下，战争和杀戮随时可能发生，以战养战，尽可能抓捕更多的敌人，变成自己的奴隶军，才是最有效壮大的手段。 　　使用时马修就发现，炼狱枷锁就像是控尸的终极版本，它能够进行位序排列——即是在枷锁内的所有个体，进行一个阶层地位结构的人为调整。 　　这种位序调整会让炼狱之民内部出现了高下之分，并且无关于魔术等阶本身。 　　比如说，马修现在手下的炼狱之民有石像一族、阴影割喉者、魔封祭司，其中阴影割喉者等阶最低。 　　但马修完全可以让阴影割喉者高于石像一族和魔封祭司，这样，除去马修的命令之外，石像一族和魔封祭司也必须听从阴影割喉者这样高位序者的命令。 　　这就是炼狱体系下，炼狱枷锁赋予的一种内部特殊官僚结构。 　　除去内部位序高下之分，马修这样的炼狱使徒也能随意命令炼狱之民，让它们听从外部某一个体的命令。 　　搞清楚这些之后，马修忍不住感叹：“炼狱完全就是奴隶制的混战地域啊……” 　　帕梅拉听得很仔细，但她更在意另一个点：“你是说，炼狱这样的异域之地里，就连格罗姆都只是非常普通的角色？真的吗？” 　　女炼金术师看向远处，高大的石像鬼正带着炼狱石像在搬运石头，将庄园外侧很大一片荒地弄得平整坚实。 　　和它们一起的是地精工程队，队长皮尔戴着黄色圆木盔，主导绘制图纸和进行精密的规划，具体体力活儿就交给了石像一族。 　　她实在很难想象，在某一个世界里，这样的庞然大物随处可见，那些每一头都能毁掉一个村落的炼狱石像，只能算是孩子和炮灰。 　　“骗你会有什么好处吗？” 　　马修耸耸肩：“不过你也别想太多，炼狱要到罗斯特林大路难度太大。首先要能够承受空间裂缝的斥力和魔术乱流，然后还得恰好找到无数个世界之中，属于罗斯特大陆的结点，难度不下于大海捞沙。” 　　其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机制。 　　越是强悍的魔术个体，遭遇的空间裂缝的斥力和魔术乱流越强。 　　高等阶炼狱生物要穿过空间裂缝风险太大，可能一次穿梭就导致自己位阶大幅度掉落，甚至沉睡，沦为其他世界魔术生物的猎物。 　　加上炼狱生物大多阵亡在厮杀上，很少随意处置杀戮手下，道理也简单，每一个枷锁上的奴隶兵都是财富，领主不会愿意毁掉自己的财富。 　　如果厌恶某一个奴隶兵，大不了和其他领主交换，或者兑换成其他的资源。 　　因此穿过空间裂缝这种九死一生的事，炼狱之民几乎从不干，只有一些意外导致被卷入。谁能保证，不会抵达一个更坏的以手下为食物的世界呢？ 　　格罗姆带领的石像一族、阴影割喉者和魔封祭司都各有各的特殊。 　　石像一族和魔封祭司都具有免疫魔术的特殊天赋，阴影割喉者据说起源于阴影王都，理论上在各个有影子的世界都存在。 　　“这些倒是都说得通，不过桑德斯呢？他毕竟是炼狱男爵，位阶不低。”帕梅拉好奇。 　　“我又不是无所不知。” 　　马修没好气道：“这就需要看吉赛尔的进度了，她能破解那家伙意识湍流，或者控制住他，才能得到结果。” 　　回来后，马修就将桑德斯的头颅和残骸交给了吉赛尔。按照约定，红发女巫得到了她想要的解剖材料，马修也期待着她能够从这位炼狱贵族身上找出更多的情报。 　　“还是先训练。”马修摆摆手：“这些目前不是最重要的，你先要熟悉和控制弓使。” 　　“放心啦，我早就设想过弓使的使用方案。” 　　帕梅拉咧咧嘴，少女脸上都是得意：“你看，它不是来了。” 　　一道人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它头上的鹿角盔依旧显眼，不同之处在于，弓使背上有一个半人来高的铁皮箱，六根解释的牛筋带将铁皮箱牢牢绑在它身上。 　　弓使双肩上固定了铁肩甲，胸口是樽形铠甲，看起来上肢壮实了一大圈，没有了之前的灵巧美感。这更像是对剑徒的拙劣模仿，甲胄覆盖面依旧没有像剑徒一样达到全身。 　　“看起来虽然有点缝缝补补，不过这身盔甲实用性很强，既可以固定背上的武器匣，又能起到一部分的魔术挡格，吉赛尔帮忙在上面重新画了魔术回路，现在弓使防御魔术的能力强了很多。” 　　帕梅拉解释：“如果条件符合，以后倒是可以改造得更加美观，不过对我来说，武器的实用性还是第一位的。” 　　马修一脸怀疑：“三天之内，你就能弄出这样一幅半身甲？” 　　“我一向做事很快，基本没怎么睡觉。” 　　马修看向她挂在脖子上的左臂：“单手操作？单手拿锤？”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帕梅拉已经有些心虚，眼神飘忽。 　　“你一早就瞄上弓使了吧？”马修实在看不下去了，斜眼看她：“以前就偷偷弄好了这副铠甲，又让吉赛尔画上魔术回路……看来我如果不把弓使给你，估计你会带着它直接跑路……” 　　“怎么会！” 　　女炼金术师一脸正气：“我是那种人吗？为了帮你，我左手都没了，马修，你这么污蔑我不心痛吗？” 　　马修看着她那只挂在脖子上被绷带缠满的左臂，心里后悔又自责。 　　“抱歉，是我没用……” 　　“别这么沮丧。”帕梅拉反而安慰他：“一只手臂而已，上了战场本来就要做好没命的准备，只用了一只手就干掉了一头高等阶魔物，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大多人面对那种程度的家伙，都只是炮灰。” 　　她摇晃着右手五指：“喏，看看，我这只手好着呢，这只手我可以吃饭，可以开枪，也可以画设计图，还能写武器相关的文章。” 　　帕梅拉突然一脸问号：“喂，到底是你没了手，还是我没了手？我怎么觉得不对劲。” 　　马修挠挠头。 　　从内心上来说，他还是不如卡尔马人强悍。 　　“而且断手断脚不都是正常的吗？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卡尔马人？你以前还是见习药师，手脚冻伤坏死应该见过不少才对。” 　　帕梅拉脸上没有任何沮丧，反而嘿嘿笑着：“秘银工坊里，好几位有名的炼金术师都是直接将自己一只手臂改造成了魔术义肢，就是为了能够制作炼金道具更方便。”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炼金术师有将自己的手臂直接砍掉？” 第188章 起飞 　　“也不能这么说，谁会没事砍自己的手，又不是傻瓜和疯子。” 　　帕梅拉纠正马修的说法：“准确来讲，是将自己的手臂直接改造，植入魔术回路，其实就已经变成了魔术义肢，不再有理论上的触觉，感觉不到疼痛。” 　　“原因嘛，是因为不论怎么保护，人体的手臂和手指始终是很脆弱的，怕冷怕热，也容易损坏。” 　　帕梅拉五指轻轻虚握，然后又缓缓张开：“人体本身是脆弱的，与魔物们比起来，这是天生的缺陷，现在的炼金道具和魔术回路结合越来越紧密，如果中途出点事故，手臂就废了。” 　　“哪怕穿着厚厚的防护甲胄也用处不大，而且会大大降低实验和测试的精度，所以越来越多的炼金术师选择将自己一只手臂做成魔术义肢。” 　　“这样一来，手臂就是天然的魔术回路检测道具，你懂吧？将手臂的魔术回路连接到炼金道具上，魔术反应运转，就能测试出到底能不能实现功能。” 　　马修当然懂，这就和电笔测试插线板里有没有电一样。 　　他只是低估了炼金术师的决心和狠劲儿。 　　“就是有点贵，一只义肢，我记得要八千金币，大多人根本负担不起。” 　　帕梅拉假装感叹：“太贵了，我买不起。” 　　“买。” 　　马修一拍胸口：“买最好的。” 　　帕梅拉一脸愁苦，唉声叹气：“最好的要两万金币，太贵。” 　　“不就两万金币吗？小意思，买了。” 　　武器少女顿时眉开眼笑：“不愧是马修，真有钱，我给你讲，你花这点钱在我身上一定会有远超这个价格的回报的。” 　　马修被她逗笑了：“你要怎么回报我？” 　　“我会把弓使改造成庄园最强的战力。”帕梅拉认真地说：“在他的射程范围内，庄园的意志就是真理。” 　　马修也收敛笑容，点点头。 　　帕梅拉的浪漫就是对武器的极致追求，爆炸和力量就是她的热情源头。 　　开头马修还会留意她不同于性格的娇嫩面庞、细腰和大长腿，但长久相处，就会被她那种绝不服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赢、坚韧勇敢的特质所吸引。 　　这时候，地精工程队长皮尔带着地精走过来。 　　“男爵大人，按照你的要求，庄园的停飞坪已经初步完工。” 　　皮尔感叹：“那群大块头干起活儿来真利索，如果地精能有那么大，就能在罗斯特大路上修建出种种巨型奇观了。” 　　“去看看。”马修对旁边的帕梅拉说。 　　路上，皮尔连比带划，讲解这停飞坪的各种状况：“目前第一期工程占地面积十亩，足够容纳那一百名石像同时起飞和降落。” 　　“地面做了最高级别的防震处理，铺了铁砖，吉赛尔女士还绘制了魔术回路进行加固，我们实地测试过，石像起落毫无问题。” 　　马修突然想到：“你们这半年多一直在铁矿那儿，没有回来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皮尔低声说：“男爵大人，那里我们发现了某种非常容易爆炸的东西，是地下矿脉里衍生出来的，半年里我们一直小心翼翼挖掘，不过还是收效甚微。正要向您寻求帮助。” 　　马修笑着说：“自己搞不定，这才想到我了？”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 　　皮尔扶了扶圆木盔，赶紧说：“我们又不是商队那群家伙，我们是发现了一种用于建造建筑很有用的自然工具，不过这种工具本身太特殊，而且数量很少，所以一直在不断朝下挖掘摸索。这才有了一个初步结果，在矿脉深处，终于找到了不少数量，这才想要找您来开发。” 　　“我们先是告诉了乌鸦大人，不过乌鸦大人说，男爵大人您在做非常重要的事，其他事都得延后……” 　　马修点点头。 　　最近所有人都围绕着出其不意干掉桑德斯在转，其他事务都被暂时搁置。 　　停飞坪毗邻庄园，和农田间有一百尺的距离，这个距离确保降落时不会因为撞击影响农作物生长。 　　这里是一片方圆十亩的平整地块，边界用铁链围起，立有石碑，上面刻有一个骷髅头的图案。哪怕不识字的人也知道这里很危险，避免有孩子靠近。 　　地面上用铁砖铺出一个个方格，用以缓冲石像们巨大身躯的撞击，同时这些铁砖也画出一个个片区，让石像们起飞能够按照地面指引，有序进行。 　　格罗姆正在训练石像们一个个深蹲，看到马修过来，大步走来行礼。 　　“男爵大人，石像一族已经初步掌握了起飞和降落的规则，只需要再有一点时间，就会更加整齐有序。” 　　“很好。” 　　马修看向后面的石像：“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进行一场模拟演练。格罗姆，你带着石像们，和我一起去寂静之墙。” 　　“是，大人。” 　　格罗姆单膝跪地，将左手手掌张开，掌心朝上，以手臂构建出一条通往自己肩胛的阶梯。 　　马修朝身后的帕梅拉伸出手：“走，去试试弓使的实战。” 　　帕梅拉小心翼翼握住马修的手，一路沿着石像鬼的石头手臂朝上走，走到了格罗姆壮硕坚硬的左边肩膀上。 　　剑徒和弓使两个也跟着跳了上来，站在格罗姆的右肩上。 　　格罗姆双臂摁在地面上，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脑袋微微扬起，看着斜前方的天空，浑身力量涌动，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停滞。 　　“石像，准备姿态！” 　　后面的一百多头石像纷纷单膝跪地，双手摁在地上，引而不发。停飞坪上，排列整齐的巨大石像保持同一个姿势，看起来格外壮观。 　　格罗姆请示：“大人，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马修捏了捏炼金术少女的手心，她手心微微出汗，呼吸急促，还是很紧张。在这个世界，大多人根本不可能体会到飞翔。 　　“别怕，格罗姆的魔术回路会将我们固定在它身上，和地面上一样平稳，甚至连风都可以屏蔽。” 　　帕梅拉用力点点头，只是将马修的手握地更紧。 　　马修被她握得手掌发麻——她也蛮力也太强了。 　　“格罗姆，目标寂静之墙，起飞。” 　　“是！” 　　石像鬼吼了一声，浑身魔术反应急速涌动，后面石像们有样学样，停飞坪上，一百零八名巨人身体嗡嗡作响。 　　“起飞！” 　　格罗姆双手在地面一撑，庞大的身体冲天而起，让地面上的铁砖微微颤抖，掀起一片尘土。 　　一百零七名石像一瞬间纷纷冲入天空，引起的气爆声萦绕在庄园上空。 　　地面上，庄园的居民们纷纷仰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那里窜起一道道巨大的身躯，石像们冲入云霄，然后变成一个个火球，朝着远方飞驰而去。 　　庄园主宅门口，正在喂咕咕哒的巫师奎恩看向窗外。 　　空中一百多个苍蓝火球朝着北方急速升空，仿佛是一支天灾军团。 　　他揉了揉眼睛。 　　奎恩哪怕对庄园种种已经麻木，但还是忍不住问旁边的卢卡斯：“马修男爵这是要用天灾对付什么敌人吗？” 　　“不，只是试飞。”卢卡斯笑呵呵说：“大人说起过，现在庄园有了自己的飞行单位，对外出售农产品和购物也就方便多了。” 　　奎恩脸皮抽了抽。 第189章 石像机组 　　格罗姆身体蜷曲，双臂抱住双腿膝盖，庞大的石质躯体变成了一个类球形飞行物。它身上燃烧着苍蓝之火，因为高速飞行而将火焰拉出了一条细长尾翼。 　　坐在格罗姆肩胛上的帕梅拉最初屏住呼吸，但起飞后发现的确如马修所说，根本没有一点风，也没有感觉到灼热。 　　于是她大起胆子，朝下张望。 　　看着云层之下那连绵起伏的雪顶冰山，以及黑白相间的冻土，以及更远处那些云雾之中的山脊线，帕梅拉睁大了眼，脸上都是兴奋的红晕。 　　“真是厉害啊，石像一族。” 　　帕梅拉用右臂摸了摸石像鬼的石头皮肤，脸上都是羡慕：“天生就能飞来飞去，如果人类也能这样就好了。” 　　“我们现在不就是正在飞吗？”马修反问。 　　“不一样。” 　　帕梅拉说：“其实是石像在飞，我们不过是借用了它们的力量而已。” 　　马修给她逗笑了。 　　“帕梅拉，人类创造的工具，不都是在延展我们自身吗？想一想炼金术师和巫师，制作的各种武器，蛇炮，鹰铳……”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么一对一赤身裸体对抗，才算是英雄。那不是愚昧和原教旨主义吗？” 　　“人类能以孱弱的躯体获得罗斯特大陆的主导权，不就是靠对工具的使用吗？炼金傀儡，炼金堡垒，喷气机，风车，水车，弓箭，它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 　　帕梅拉眨了眨眼：“也是。” 　　“人类可以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建造城市，航行四海，就是靠着我们最强的武器，这里。” 　　马修指了指自己脑袋。 　　“你是想要把石像做成空中武器吧？”帕梅拉脑子一转，顿时来了精神：“如今在罗斯特大陆，庄园应该是独一家，拥有这种规模和强度的空中兵器。” 　　专精武器的帕梅拉稍微一想，就能够明白其中可怕之处。 　　传统意义上的武器，无非是力量和射程上的差异。以如今最先进的代表性武器巫术火铳来说，距离每提升五十尺，对上旧式武器那就不再是对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弓使、剑徒这样的情况特殊，原本是使徒，几乎无法复制，更不可能批量生产——那是无法触及的古神的特权。不纳入常规的考虑，属于战略威慑的武器储备。 　　目前罗斯特大陆展露出的炼金术和巫术成果中，最强战力的武器当属炼金堡垒，这种巨大战具的确具有极强震慑和杀伤力。 　　可它们有两个显而易见的缺陷。 　　一是速度太慢，过于沉重复杂的躯体导致其移动速度必然比较笨拙。 　　二是不够灵活，极强杀伤力背后付出的代价就是灵活性很差，新一代的“黎明号”试图以海洋承载来补充灵活和速度，但本身几十公吨的重量依旧是难题。 　　再回头看看石像一族。 　　最矮最弱的也有五尺，最高最强的石像鬼格罗姆足有三十尺，这种体量的魔物本身就是一种强力巫术武器。 　　它们偏偏可以直接起飞，从天而降，造成3000庇的毁灭性伤害。更恐怖的是，它们还可以自爆造成第二次强力杀伤，简直难缠。 　　马修掌握了这样一支百人队，理论上已经拥有了对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任何一个王国任何一座城市精准空中毁灭打击的能力…… 　　想到其中可怕，帕梅拉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空中兵器？不，格罗姆他们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马修摇摇头：“当然制空权也很重要，不过庄园附近制空权只要在我们控制下就没有问题，他们需要去做更具有价值，更能带来发展繁荣，而不是毁灭的任务。” 　　帕梅拉用力看着马修，想要看破这个虚伪男人的内心。 　　这家伙口口声声说着和平劳动什么的，然后旁边炼狱男爵还没动作，他就过去将人老巢给抄了，骨灰都没留下。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他对敌人是这样。 　　“你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干嘛。” 　　马修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我看你怎么圆这个谎言。”帕梅拉哼了一声。 　　她早就不是才认识马修那会儿。当时马修的种田武器说让她误以为，马修真的是想要老老实实种小麦，结果他干了什么？ 　　他种出了一群石像，还有那些阴影中的生物，剑徒和弓使就更不用提……偏偏还真是马修利用庄园捣鼓出来的。 　　“你说啊，你说它们用来做什么更有价值的事，除去空中袭击和毁掉城市之外，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那个……还需要从长计议，设想还不是很完善。” 　　帕梅拉可不会让马修就这么轻松抹开：“不用多详细，你说说它们用来做什么，这些天生的战士不用来战斗，你要它们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让它们去种地。” 　　化作火球飞行姿态的格罗姆也偷偷在听。 　　马修和剑徒的力量，它丝毫不怀疑，不过对于未来要从事什么事，石像鬼依旧心里惴惴不安。 　　它不怕自己去和各种强大敌人战斗，只是担心，那些还没有机会成长为石像鬼的石像……它希望它们能够尽可能活下去，至少再出现一头石像鬼。 　　“这个嘛，你真要听？” 　　“要！” 　　马修盘起腿，挠挠头：“也行吧，多个人听一听，说不定能给出一些意见补充。” 　　“帕梅拉，你说，制空权为什么重要？” 　　“当然是因为视野和情报。”帕梅拉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你难道以为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她想了想，继续说：“目前，具有真正意义空中力量的只有两方，一是神殿，二是地精的新宝岛。” 　　马修一愣：“万物主宰神殿？他们不是早就衰落，基本缩在都灵王国了吗？” 　　“你可不要小看神殿。”帕梅拉正色说道：“在巫师之前，真正意义上掌控罗斯特大陆的就是神殿，他们掌控五大王国的时间远比五大王国建立的时间更长。” 　　“神殿有一种非常奇特的兵器，叫做神殿武装，按照相关记载，神殿武装里就有一群被称之为黑天使，他们就能够在空中飞翔。” 　　马修好奇：“既然神殿拥有这种力量，为什么还会被压缩到都灵王国？” 　　“神殿的核心是信仰，万物主宰的信仰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越来越弱，信仰万物主宰的虔诚信徒也越来越少，这一点解决不了，神殿是没法复兴的。” 　　稍微提了一句，帕梅拉又说：“而且应该黑天使这样的神殿武装很少，或许每次使用需要耗费很大的资源，历史上黑天使也出现很少，实战中只有一次对付突然袭击一座主教堂的魔灵。” 　　“新宝岛就不用说了，浮空艇就是他们商队能够被所有王国认可的重要原因。” 　　马修点点头：“你说得都对，不过漏了一点，制空权还有一个关键，从空中走，有最快的速度。” 　　耳边传来格罗姆的声音：“抵达寂静之墙，即将降落，男爵大人，帕梅拉小姐，请小心。” 　　马修说：“我要让格罗姆他们变成庄园的快递员和买手。我们需要的任何商品，他们都能飞去给我们买回来，任何在庄园下订单的客户，第二天他们要的商品就会被放在门口。” 　　帕梅拉一脸迷惑，她开始以为马修在开玩笑。 　　可这家伙一本正经，一点没笑。 　　“你……认真的吗？” 　　“这是一门业务。”马修反问：“你想想，如果一个人订购武器对抗活尸，第二天就放在门口他就能活，一个月后由商队送来只能给他收尸，是不是很有搞头？” 　　帕梅拉仔细一想，假如接受了这种思路的话……还真可能诞生前所未有的现象。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像，马修总能整出莫名奇怪的新花样。 第190章 孟都山计划 　　一枚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在空中不断减速，最后落在冰原的地面雪堆里，溶出一个直径三尺的小水洼。 　　格罗姆舒展身体，高温对石像鬼的身体毫无影响，只是因为冷热温差，他身体表面冒出大片白气。 　　继他之后，一个个石像纷纷降落。 　　不过这群炼狱石像就没有格罗姆的举重若轻，大多都在地上砸出坑洞，要么就是在地面互相撞上，滚来滚去，看起来有些场面混乱 　　马修也不以为意。 　　石像一族的起飞天赋就是用以战斗，他强行让它们学会控制降落的减速，并且将这种杀伤能力转变为功能技巧，这需要一个转变和适应过程。 　　目前看来，石像鬼格罗姆做得已经非常完美，水洼也只是他体表高温熔雪导致，而不是撞击生成。 　　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寂静之墙，一年之后重新越过这座远古城墙，马修依旧觉得它神秘莫测。 　　活尸漫步，使徒巡曳，不为人所建的远古石城，低语者、万物主宰的力量在此争斗和博弈…… 　　无知者反而无畏。 　　“男爵大人，再往前有一股危险的波动。” 　　格罗姆目光穿过前面白茫茫的冰原：“那股波动非常可怕，它在警告靠近者，大人，最好不要过于深入，否则会有危险。” 　　“你们在这等，我和帕梅拉进去做一个小测试，不会耗时太久。” 　　马修叮嘱了两句，让格罗姆和石像们原地等候，他和帕梅拉则是一路往前。 　　有剑徒和弓使在，马修倒不太担心安全问题。 　　除非再出现一名使徒级的敌人——如果真有这种家伙，马修会很乐意再抓一个回去。 　　冰原上寂寥宽阔，到处都是恍若固态的白雾，行走在这片世界里，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马修有炼狱枷锁，能定位格罗姆，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坐标指南针，再也没有之前迷路的危险。 　　一路走过，沿途看不到一头活尸，比起之前更加死气沉沉。 　　难道活尸越过寂静之墙数量损耗很大？ 　　马修倒是忘了，他当初为磨合剑徒，到处找越过寂静之墙的活尸，已经将外围活尸斩杀殆尽。 　　“帕梅拉，埃里克城有会制作魔术义肢的人吗？” 　　“有。” 　　帕梅拉目光在冰原上寻找练手目标，嘴上说着：“埃里克城也有秘银工坊的分部，里面有魔术义肢售卖和安装，我自己会安装，只是需要一些特殊工具和仪器进行检测亲和度……”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想去埃里克城？” 　　“当然。” 　　马修东张西望找活尸：“距离庄园最近的城市就是埃里克城，你不会以为，要依靠庄园自己去找农产品的销路吧？” 　　“不是还有地精商队吗？” 　　“地精商队只能卖货，而且出货量有限，浮空艇来去至少一个月，也就是说，一年也就能和地精做十二次生意而已。” 　　马修决定给女炼金术师科普一下，免得她用技术思维嵌套在市场上。 　　“和地精做生意，简单方便这是优势，但问题是，这只是快钱渠道，是一次性买卖，除了赚钱，其他隐形利润是拿不到的。” 　　“隐形利润？”帕梅拉听不懂了：“还有什么隐形利润？卖东西不都是为了金币吗？” 　　“这你就想简单了。” 　　马修摇头：“庄园人手很少，除去炼狱之民，到现在都不到一百人。为了便于管理，我也不准备大规模引入新居民，劳动力是缺乏的。” 　　“目前庄园里所有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甜菜榨糖，制作糖块，磨小麦粉，制作意粉和小面，榨取豆油，研磨豆子，制作更多的豆制品，还有一些新品种的发掘和尝试……” 　　马修摊手：“目前不到一百号人，根本做不了这么多。那该怎么办？” 　　帕梅拉本想说，当然是雇佣更多的人手，人总是不缺的，只要肯给报酬，卡尔马人哪儿都愿意去。 　　可马修却不准备直接开对外招人的口子，她就没办法，索性听他有什么主意。 　　“所以只有做劳务分包了。” 　　“劳务分包？” 　　这个新词听得帕梅拉一愣一愣的。 　　马修耐心解释：“就是将本来我们要做的某些步骤，直接包给埃里克城。比如说目前最耗费庄园劳力的研磨小麦和制作小面……” 　　以前马修就已经初步铺了路子。 　　他和冰原镇合作，让镇上组织弄出小麦工坊，加工成品，和镇上划定利润，通过这种方式将密集劳动转包出去。这样精简庄园工序，提升生产效率，并且能和冰原镇达成更紧密的利益结合，带动小镇本地产业。 　　如果这一计划能持续进行，冰原镇的支柱产业就会从铁矿附庸变成俾斯麦庄园的小麦代工厂。镇上居民有了稳定收入，刺激进一步消费，还能带动其他无业人员过来求职。 　　可以说是双赢。 　　奈何计划不如变化，步子才迈出去，弓使带领活尸群就将冰原镇整个从北地抹去。 　　马修不得不收缩庄园，直到现在基本控制了附近局势，才重新启动之前的战略。 　　“……你是说，核心的东西保留在庄园，然后一些不重要的工作和劳动让埃里克城来完成？” 　　“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也没有你说的隐形利润啊，从金币数量上来说，反而是摊薄利润，庄园每年赚取的金币会减少不少。”帕梅拉是工程师思维，立马将整个事件和数字联系起来。 　　“不是这么算的。”马修笑笑：“比如说，我们直接卖魔术种子给埃里克城，你觉得他们会买吗？” 　　“你疯了！”帕梅拉仿佛被踩了尾巴：“这些怎么能卖出去？” 　　“不卖出去，难道就不会有人偷偷倒卖吗？” 　　马修从来很清楚，堵不如疏，技术想要彻底垄断保密不现实。因为任何事情都需要人来完成，有人就会有漏洞。 　　真正长远且稳固的办法是，不断引领技术标准，让所有模仿和盗取者都必须跟着领头者一路往前，这样最大的利润和影响力就被牢牢握在手中。 　　“可魔术种子卖出去，庄园的小麦就没人买了，那些人完全可以以更低的价格卖，商人是做得出来的。” 　　帕梅拉很忧虑，她还是看不懂马修的思路。 　　马修心里感叹。 　　这就体现出帕梅拉和吉赛尔的不同了。 　　帕梅拉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一个钻研技术的武器研发者，也是一名具有战略眼光的战场指挥官。不过由于她过于沉溺在武器和战争领域，导致视野天然被压缩，思维没法开阔起来。 　　这方面吉赛尔人就完全不同。 　　广泛涉猎的红发女巫总能立刻对接马修的脑电波，几乎是马修稍微一提，她就能够懂马修想做什么。 　　庄园发展战略，马修只和吉赛尔一个人详细讨论过，也从她那得到了很多巫师和药师视角的建议。 　　“帕梅拉，你知道我们俾斯麦家族是为什么衰落的吗？” 　　帕梅拉随口说：“就是因为魔术种子失败了吧，只能用一次，下一代的种子就没有魔术能力了。” 　　“不错，现在也一样。” 　　少女脸上一僵，然后很快就明白过来，睁大眼：“难怪你说要卖种子……这样农场都需要从你这里不断购买种子，一年又一年持续下去……” 　　马修腼腆地说：“做了一点微小贡献，帮助卡尔马人摆脱饥饿，赚一点金币不过分吧？价格也不会高，这部分会让利。” 　　他对俾斯麦庄园的初步定位，是让庄园成为卡尔马王国的孟山都公司。 第191章 终结者：弓使 　　帕梅拉是聪明人，脑子里稍微一过，就看出马修这一计划的深谋远虑。 　　“你这么一卖，其他小麦种子根本就卖不出去。以后，卡尔马王国境内的庄园主和领主都需要买你的种子……” 　　帕梅拉越想越是脸色难看：“你把握王国的粮食命脉，你想造反！” 　　“怎么扯到造反去了，这可不能乱说，可不能胡说……” 　　马修吓了一跳:“我只是继承了家族使命，争取让卡尔马王国不再饥饿。” 　　“你有那么好？”帕梅拉一脸狐疑：“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马修郁闷：“格罗姆要让石像一族变得再次伟大，我也想让卡尔马王国再次复兴，作为一个卡尔马王国贵族，这种想法不是很正常么。” 　　“没好处的事，你会做？” 　　“这个……你要相信一个卡尔马贵族的良心。” 　　“贵族有良心吗？” 　　马修竟无言以对。 　　他只能照实说：“当然，庄园也能从中获益。” 　　“果然。”帕梅拉仿佛识破了一个阴谋般，脸上浮现愉悦的笑容：“露出马脚了吧。” 　　马修也没争辩：“你应该没忘记吧，我们之前讨论过，卡尔马王国到底怎么变成五大王国中综合国力最弱的国家？” 　　“粮食和人才？” 　　帕梅拉记性很好，还有一点是当时马修的观点过于犀利，让她印象特别深刻。 　　武器救不了卡尔马王国这句话，事后帕梅拉经常反复思考，她试图找出马修的漏洞。但反复推演后发现，他是对的。 　　“对。” 　　马修一步步在冰层上走着，他们俩人已经走入冰原深处，这里四处都是坚硬透明的冰块，冰镜映出他和帕梅拉并肩而行的模样。 　　“当然，对一个王国来说，这需要时间，一切的改变都需要时间。但对俾斯麦庄园的这种体量来说，改变就会非常快，甚至一个月就能改头换面。” 　　马修说得很尽兴。 　　他和吉赛尔聊天总是藏不住包袱。才说了一个开头，吉赛尔就立马能接上结尾，简直像是偷看了剧本一样。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红发女巫（至少没发病时），早已看穿一切。 　　这让人很郁闷。 　　吉赛尔的反应就要正常多了，不用担心她马上剧透。 　　“和埃里克城达成合作关系后，庄园就能通过埃里克城这条通道，和卡尔马王国的其他重要城市达成贸易网络。” 　　马修兴奋地说：“赚钱当然重要，不过如果金钱无法流转，那就纯粹是数字而已，我要让金币动起来，越快越好！但是和金币不同，人才是稳定增值的！” 　　“你知道庄园里最昂贵的是什么吗？” 　　马修一把抓住帕梅拉的右手：“是你和吉赛尔，你们是庄园无价的财富！” 　　帕梅拉听着还挺高兴，毕竟被人称赞总是让人愉悦的，但这句话她又觉得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想了半天都没搞懂。 　　马修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帕梅拉控制弓使远程狙杀桑德斯，这是庄园逆转绝境的关键点。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和价值。 　　吉赛尔更不用提，庄园里的魔术回路和魔术改造，都是她一手设计和完成，她更是通过关键魔术回路的破解，让俾斯麦庄园产生了质变。 　　打个比方。 　　庄园的两只手臂，一只就是帕梅拉，用来保护自己和对抗强敌，另一只手就是吉赛尔，用魔术的力量让腐朽变为神奇。 　　“庄园下一步会对外招揽一些人才，如果没有名气，那些学者和巫师是不可能来的。所以埃里克城一方面帮我们卖东西，还能帮我们将庄园的招募传播出去……” 　　帕梅拉突然咦了一声：“庄园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你是说奎恩？” 　　马修摇头：“我试过，他回绝得很坚决，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都告诉他埃里克城安全了，他还是很担心。” 　　俩人边说边走，终于看到活尸的踪影。 　　这活尸却是从未见过的类型。 　　前方三十尺外站着一头黑熊，它高约四尺，粗粝坚硬的黑毛仿佛是一层厚厚的兽皮甲。它两只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挖出来了，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和周边白骨，看起来有几分阴森。 　　黑熊胸口有一撮银色毛发，形成一个菱形和圆构成的复杂几何图案，魔术波动反应剧烈。 　　马修眼前闪出它的数据面板。 　　* 　　活尸（LV20）：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3，魔术4。 　　增益：石肤。 　　极大削弱外界对身体的各种伤害，忍耐力和抗击打能力极强。 　　* 　　马修提醒旁边帕梅拉：“这家伙虽然是活尸，实力很强，和普通的石像差不多。抗击打能力非常优秀。” 　　“放心，你看着。” 　　帕梅拉下令：“切换炮形态。” 　　她身后弓使往前一步，双手一拉背上铁匣，反手将里头蛇炮取出，双手握住这柄炮形武器，又将一根麻布长带塞在蛇炮弹匣口里。 　　麻布带上面是一枚枚麻布子弹。 　　弓使手持重装蛇炮，平视前方。 　　黑熊活尸已经四肢并用，朝这边冲了过来，带着呼呼风声，将周围的冻状白雾尽数撕碎。 　　它躯体壮硕，速度奇快，帕梅拉下令的这会儿距马修俩人不到二十尺。 　　帕梅拉一点不慌，从容下令：“无限制开火，击杀射程范围内的敌人。” 　　弓使手持蛇炮，对准黑熊活尸的方向。 　　一道火光从炮口喷出！ 　　嘭的一声响。 　　黑熊仿佛被迎面一个看不见的重物击中，一瞬间脑袋就爆裂开来。但它的身体还是在惯性下继续往前飞奔。 　　弓使的第二发射击已到。 　　嘭！ 　　黑熊胸口被直接轰成了两半，左右两半尸体分别在地上滑行老远，这才止住了势头。 　　弓使将炮口又瞄向了左侧。 　　嘭的一声，空中落下一头鸟类。 　　这鸟体长两尺，脑袋被轰烂，依旧能分辨出是一头尸化后的秃鹫，身上到处都是被昆虫啃咬过的痕迹。 　　弓使继续开火，子弹带疯狂抖动，低沉有力的炮声回响在冰原上。 　　马修只看得到远处不断有什么东西倒下，然后是沉重的撞击声。 　　突然，弓使将炮口瞄准斜前方冰面上。 　　嘭！ 　　一炮在冰层上轰出一个窟窿，冰块和水花四溅。 　　嘭！ 　　又一炮轰在近一点的地方，又是一个直径两尺的窟窿。 　　它一连轰出五炮，冰层猛地破裂开来，从下面钻出一头庞然巨物，是一头尸化后的鲨鱼。 　　这头尸化鲨鱼是LV25的魔物，身体上有五个狰狞的窟窿，脑袋一半被炸掉，只是冲击余力未消，在惯性下冲出冰面。 　　马修见状不太对：“别打了，越打越多，要出事，先撤。” 　　帕梅拉还在兴头上，哈着白气，眼里都是兴奋：“别急啊，来都来了，试试它到底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冰原深处响起一声悠长的吸气声，仿佛有某种亘古存在之物正在觉醒。光是这一声呼吸，就让马修心脏狂跳，视线有点模糊。 　　他抓起帕梅拉就朝寂静之墙那边快速逃去。 　　直到抵达格罗姆身边，马修这才稍微放松，冰原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帕梅拉脸上都是后怕：“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马修摇头：“不过这里的邪门东西多了，不作死，就不会死，适可而止了，我们先撤。” 　　远古石城可是古神交手的战场，马修可不想看到这种级别的存在下场。 第192章 奎恩的救赎 　　庄园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农田，工坊，房屋，这里的每一人仿佛都有光明的未来。 　　除了奎恩。 　　他在这里是一个局外人。 　　哪怕在俾斯麦庄园已经度过了一个月，奎恩的衣食住行已经基本适应，但这片庄园上空萦绕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将他锁在此处。 　　作为一名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在五大王国都是备受尊敬的人物，但在这里和普通的农夫和工人没有区别。 　　甚至他还经常被嘲笑——那绝对是嘲笑，乡下人的嘲笑是不加掩饰的。 　　“那是低语猎手，巫师，不要乱碰，弄伤了它，今晚你就要挨冻了，说不定就会被冻死。” 　　奎恩抬起头，看着眼前高达八尺的巨大植物，它有壮硕的绿色躯干，强悍的花萼上长满了密集的箭头形花瓣，这些粉红色的花瓣更像是沾染了鲜血，只是伪装成一朵花的模样。 　　花柱中央，有一只闭着的眼睛。 　　有一天奎恩晚上散步，恰好和那睁开的竖瞳对视，顿时一股毛骨悚然和难言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耳边仿佛听到了细碎的万千低语，让他下意识双手堵住耳朵。 　　这样的魔物，就堂而皇之地立在俾斯麦庄园的房屋之间，最荒诞的是，它居然还提供给每一间房屋热量，给他们驱散寒夜。 　　奎恩仰起头。 　　这样的家伙，自己如果乱碰，在它还没被弄伤之前，自己大概就没命了。 　　奎恩在真理之眼度过了几年的巫师学徒期，他翻阅过大量书籍，但没有一种魔物和眼前物能够对上。 　　要么它是从未出现过的新魔物，要么，它被记载在那些必须得到特殊授权才能翻阅的禁书目录上。 　　作为一名探查巫师，奎恩对新奇知识有着无与伦比的热忱。原本他们这一群人就是作为巫师群体的斥候存在，他们记录和观察，将珍贵的情报保留。 　　于是奎恩每天都拿着纸和炭笔，耐心描绘低语猎手的形状，它的花萼，花簇，以及偶尔伸出来的触手。 　　基于巫师的严谨学术态度，他一连画了八张详细素描，从不同角度，不同姿态对低语猎手进行了动作和局部姿态分解。 　　巫师必备的技艺之一就是素描，当初在阿基坦王国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求学时，奎恩的绘画课分数一直都处在前列。 　　他这一行为倒是惹来不少居民的围观，由于奎恩绘画技艺非凡，将低语猎手画得栩栩如生，大家也都自来熟凑过来。 　　“巫师，帮忙给我也画一个。” 　　“我也要，给我也整一个，我要来一个手拿斧头的，给我画得威武一点。” 　　“巫师，我我我也要。” 　　“你等等呀，我去换一身衣服！” 　　“我先去洗个头！马上就回来！” 　　巫师奎恩手里的笔有点抖，谦和的笑容也僵住了。 　　庄园里的居民大多是姑娘，她们一个个热情直接，在不少事上就让他这个有点讲究的巫师觉得很突然。 　　奎恩不得不解释：“其实，我是一个巫师，一个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我是在工作……” 　　“画树也是画，画我们也是画。” 　　“也不差这会儿嘛，你是巫师，画个画肯定很简单。” 　　姑娘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奎恩头都晕了。 　　他最终只能同意，等自己工作做完，会留出一些时间给大家画素描，这才让庄园的姑娘们满意离开。 　　奎恩看着散去的居民们，突然搞清楚了原因。 　　吃得太饱。 　　埃里克城里，大多平民每天都在忙于生计，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担心晚上没有柴火少，冻死在屋里。 　　所以他们每天都在忙来忙去，但凡有一点能赚钱的活儿都不肯放过。 　　像这种围过来的情况，一般都是求雇佣。 　　俾斯麦庄园里，居民们食物充足，寒冷问题也得到解决，所以就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大家都嘻嘻哈哈，脸上笑容居多，也有闲工夫去关心别的事儿。 　　“奎恩哥哥，你是不是马修大人的徒弟？” 　　奎恩扭头看去，一个小姑娘站在身边，她有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眼里都是好奇。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叫珀丽，是那个比男人还强壮的女仆长的女儿，她的父亲似乎是冰原镇已故卫兵队长。 　　面对小孩，奎恩还是表达了学者的谦和：“珀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马修大人也画画啊，他画的画很厉害。” 　　小姑娘说：“你画画也很好，肯定是跟着马修大人学的。” 　　奎恩想起主宅会议厅里，那墙壁上挂着三幅马修的亲笔手绘。 　　从绘画基本功来说……毫无可取之处。 　　但如果从风格和意象来讲，马修的画的确独树一帜。他的画都在表达某种阴郁恐怖的背景，在这种阴暗森冷画风里，又融入了一些特殊的扭曲形象。 　　最古怪的是，偏偏画中表达的又是非常积极正面的主题。 　　三幅画分别是《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 　　据说，每一副画都代表了某种战利品。 　　《正义必胜》是马修目睹圣光骑士团叛徒格雷戈里枭首的场面。 　　《太阳骑士》则是弓使被马修用圣光降服的模样。 　　《团结就是力量》是最新的，代表了马修和坠星山脉的炼狱男爵谈判，最终以自己的口才和大伙儿的支持，让炼狱男爵不得不签下协议。 　　奎恩完全不相信这些事。别的不说，如果炼狱男爵是谈判就能妥协的，那五大王国早就不用被各路魔灵领主弄得焦头烂额了。 　　这些画就很诡异。 　　就像是马修·俾斯麦其人一样，总觉得他有千层面孔，看不透，猜不到。 　　…… 　　回到屋里，奎恩洗了一个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半夜时分，他猛地醒来。 　　窗外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击打在房檐和屋顶，发出哔哔啵啵的连续声响。 　　奎恩系上十字带，将巫师杖和巫术火铳插在腰间，赤脚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外面一片安静。 　　他小心翼翼推开玻璃窗，信天翁咕咕哒已经停在窗口，张开宽广的翅膀，扑闪着。 　　奎恩从小和它心意相通，这已经不是魔术范畴，而是更加难以理解的意识湍流领域。 　　就是现在。 　　奎恩屏住呼吸，跳上窗沿，咕咕哒的爪子抓住他背上的锁钩，朝外振翅而飞。 　　大雨之夜，黑暗与雷雨声掩盖了这一切。 　　他看到遥远的后方，庞大的石像巨人沉默地伫立在冻土上，只有闪电划开夜幕，才能看到它们庞大无匹的身影。 　　巨人，魔花，这座古怪的庄园，以及那个谜一般的危险男爵马修……再见了！ 　　奎恩感受着迎面打在脸上的雨滴，张开双臂。 　　一切隐忍和伪装都是值得的。 　　自由！ 　　巫术加持下，咕咕哒猛地拉升高度，冲入云霄！ 　　信天翁突然闷哼了一声，仿佛撞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然后直线下坠，还未完全起飞就坠毁在地…… 　　奎恩迷迷糊糊，最后看到了手持炼金油灯，穿着僧侣袍的吉赛尔，手撑雨伞的卢卡斯……她和卢卡斯在说什么。 　　他只听到一些奇怪的单词，种子，肥料，脑袋，骨头，弄碎了…… 　　一股绝望悲凉涌上年轻巫师的心头。 　　眼角有泪滑过。 第193章 忘记不可能 　　马修走入地下室，看到吉赛尔正用陶盆里的清水洗了手，卢卡斯站在一旁，手持鹰铳对着信天翁咕咕哒。 　　杯子猫猫爪抓住这头大鸟的脖子，露出尖锐的猫牙，一副老大你给我眼神，我就做了它的感觉。 　　咕咕哒一动不敢动，仰起脖子，收拢翅膀，也知道自己局势危险，随时可能横尸当场。 　　马修对这猫腿子皱眉：“干什么？我们是正经王国庄园，不是开黑店，也不是山贼，龇牙咧嘴干什么？” 　　杯子猫这才收了爪牙，跳到一旁，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摇摆尾巴，一副乖巧的模样。 　　“还有你，卢卡斯，枪收起来，你是大使，我们要以理服人。哪有谈着谈着就摸出一把枪的大使？” 　　卢卡斯也呵呵笑着，将鹰铳背在背上：“在军队里职业习惯，一时间没有改过来，抱歉，马修大人。” 　　马修心说，你之前也没这么勇啊…… 　　以前在矿区当候补副队长的卢卡斯，一向谨小慎微，见势不对就想跑路，现在底气足了，也强势了不少。 　　“他怎么样了？”马修看向吉赛尔。 　　红发女巫用手指理了理刘海：“他从空中三十尺的地方落下，有这只鸟的保护，他个人也用双手抱脑，没有受太大的伤……就是脖子有点肌肉拉伤，不能扭头。” 　　“就和落枕一样？” 　　“差不多吧。” 　　马修看向坐在椅子上，脸如死灰的奎恩。 　　这倒霉巫师，完全不知道6名魔封祭司已经将庄园主宅附近覆盖，强行利用巫术提速和拉高，一下子被反噬导致起飞失败…… 　　“谈谈吧。” 　　马修径直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昏黄的炼金油灯照射下，奎恩脑袋低垂，一半的脸都藏在黑暗里。这位年轻巫师脸上都是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脑子没摔坏吧？”马修问吉赛尔。 　　“没有。” 　　吉赛尔犹豫了一下：“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要不做个开颅检查？” 　　听到开颅两个字，奎恩大叫：“不要，不要！” 　　马修笑眯眯说：“那看来你没问题嘛，年轻人，不要因为起飞失败就这么沮丧嘛，巫师不是都要经历千百次失败才能研发出巫术吗？” 　　奎恩沉默片刻：“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马修挑眉：“如果你是说庄园的话，俾斯麦庄园成立至今，目标从未变过，研究出能够让卡尔马人吃饱肚子的种子，让王国境内不要再被饥饿折磨。” 　　奎恩冷笑一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马修最讨厌听到这几个字。 　　“你是一名巫师，追求的是真理，真理是什么？” 　　“当然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魔术运转，不过大多人没法理解。”奎恩对自己的知识很有自信，他没想到这个领主居然会挑战自己的学识。 　　马修点点头：“魔术运转，是一成不变的么？” 　　“当然不是。” 　　“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处在不断变化中对吧？” 　　“是……” 　　“既然一切都在不断变化，那么你为什么判断某一件事永远不会发生？” 　　这句话让奎恩实在忍受不了，当即反驳：“因为人人都知道，这是常识，卡尔马王国处于罗斯特大陆北面，寒冷贫瘠，植被稀少，人本来就没法在这种地方生存！” 　　“但我们在这里活了下来。” 　　马修平静地看着对方：“在这里建立了城市和国家，卡尔马王国就在这里，这本身就是超出常理的事。常识不是真理。” 　　“常识不是真理？” 　　马修反问：“真理不应该是实事求是的精神吗？不是因为大家怎么认为，而是它本身是什么模样？” 　　“最早的巫师敢于反抗神殿权威，提出四元素说和魔术反应理论，让人钦佩，如果按照常识，一切都不应该发生，这个世界应该还是属于神殿说一不二才对。” 　　奎恩脸涨得通红，他想要反驳对方，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理由。 　　“奎恩巫师，我不是针对你，我们不用剑拔弩张，我们不是敌人，你应该知道。我们只是在交流思想，以追寻真理。” 　　奎恩慢慢也平静下来。 　　他是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毕业的巫师，原本学院里就讲究自由学术，不要怕挑战权威，马修的话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些每一天都充满新思想的学习时代。 　　马修掌控节奏：“现在让我先来继续回答你的问题。不过首先，我希望你能够尽量少说‘不可能’。” 　　“我注意到，从你第一次出现在俾斯麦庄园时，就不断说起这个词。” 　　“你认为庄园没法抵挡从天而降的石像，没法对付钻地魔虫，你认为魔灵领主无法力敌，无法沟通……” 　　马修看着眼前二十几岁的巫师：“但你嘴里的不可能，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现实，奎恩先生。” 　　奎恩喉咙动了动，无言以对。 　　这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俾斯麦庄园的出现，几乎毁掉了他的常识。 　　“所以，让我们先忘记‘不可能’。”马修露出一个笑容：“巫师不是最擅长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吗？” 　　奎恩有些自惭形秽。 　　他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男爵大人，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后面的吉赛尔打了个哈欠：“我先去休息了……没事不要找我，最近有点困。” 　　“好的，辛苦了。” 　　目送红发女巫一路沿着石梯离开。 　　马修这才说：“我比较喜欢有干货的谈，所以，眼见为实。我知道你担心和不信任的关键，是魔灵领主，我们过去看看，你大概就知道了。” 　　…… 　　早晨雨已止住。 　　坐在石像鬼格罗姆化身的巨大陨石上，奎恩紧张得咬紧牙齿，一动不动，呼吸都要停止了。 　　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苍蓝火焰，这些火焰在高速拉扯下焰尾拉得老长，让奎恩既兴奋又害怕。 　　旁边的马修翻着一张《奥秘》，嘴上说：“放轻松，以后俾斯麦庄园会增加这样的飞行成员机组，来去会更加方便。” 　　奎恩这才想到，庄园里可是有上百头这样的能随时起飞的石像。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抵达目的地。 　　格罗姆稳稳着陆，石像鬼一个深蹲站稳，在地上溅起一些碎土，甚至都没有引起多大声音的震荡。 　　“你看，这就是坠星山脉现在的模样。” 　　奎恩举目望去。 　　他记忆里，这里燃烧着地火，游曳着魔封祭司和阴影割喉者这样可怕魔物，可眼下它们都消失无踪。 　　这里变成了一片死寂之地，地面上到处都是燃烧后留下的废墟和灰烬。 　　“原本呢，这里的领主，也就是那位炼狱男爵桑德斯，在前面那个地洞下面的宫殿里，不过现在他已经走了。” 　　格罗姆托着马修和奎恩跳入洞窟里，找到了那座如今已经变成无数碎石的宫殿残骸。 　　“这是怎么回事……”奎恩彻底蒙了。 　　他挥舞巫师杖，口中念念有词：“无处不在的风之声，请指引我的脚步，指引我们的方向，给予我们凝视万物之眼，恩赐我们聆听风中之音，给予万物启迪，以窥探世界的真容，风眼术。” 　　繁复的咒语吟唱之后，巫术成型。 　　奎恩四处查看。 　　马修却想起，吉赛尔也用过风眼术，吟唱快多了，而且咒语大幅度精简。如果两名巫师对垒，吟唱慢那个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就是巫术理解上的差距了。 　　“没有人，没有活物……”奎恩傻眼了。 　　巫术不会说谎。 　　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魔物的痕迹，只有一地狼藉。 　　“这个啊，说来话长，你听我讲。炼狱男爵桑德斯原本在这里不想走漏风声……” 　　马修拍了拍奎恩肩膀，开始分享刚编的故事。 第194章 炼狱代言人 　　巫师奎恩听得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最后一脸心有余悸：“……你是说，那位魔灵领主桑德斯是从炼狱过来避难的？” 　　“八九不离十。”马修一脸你信我没错。 　　“当然，他不会承认。他只是说，过来是抓一头成年期的钻地魔虫。” 　　“成年期的钻地魔虫？” 　　奎恩一脸紧张：“消息可靠吗？” 　　“当然，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犯不着骗我。” 　　马修低声说：“不过问题也在这里，那头钻地魔虫藏在这里地下深处，桑德斯和它陷入了拉锯战。那头魔虫似乎等阶很高，桑德斯在这里一直没有将它控制住。” 　　说谎的艺术在于，九真一假。 　　这是双面间谍的经典操作，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在关键节点上，有一点点的误差。但就是这一点点，就能让结果天翻地覆。 　　马修咳嗽了一声：“所以埃里克城从来都不是桑德斯的目标，说实话，他并不怎么看得上。而且桑德斯口气很大，动不动就说卑微的低等人类，不怎么看得起罗斯特大陆的人。” 　　奎恩听得更觉信服。 　　魔灵领主们的常规姿态就是如此。他们对于身体孱弱的人类是发自内心地蔑视，只是顾虑人类王国拥有强力的巫术和炼金术战具储备，以及万物主宰的古神威慑。 　　言辞上对人类的嘲笑和侮辱，这是魔灵领主们习以为常的事，因为他们原本就觉得人类是低等生灵，偶尔有一两位善待亲近人类，反而变成了他们群体里的异类。 　　马修也不在意，他说得基本都是真话，根本不怕有漏洞。 　　“……坠星山脉就是桑德斯和钻地魔虫的角斗场，听石像一族说，他们前后僵持缠斗三年，桑德斯占据了上风，基本上要控制住钻地魔虫了。” 　　奎恩只觉得头皮发麻，一名魔灵领主已经非常难缠，他如果掌控了一头成年期钻地魔虫——这东西对于人类城市来说和天灾没两样。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接着怎么样？你说啊。” 　　马修的突然沉默，让奎恩百爪挠心，忍不住催促。 　　“然后就出了一系列的状况。寂静之墙外的活尸群越过城墙，入侵过来，还带来了使徒级的角色……这个我也是听说，没有亲眼看到。” 　　“继续，继续！”奎恩继续催他。 　　马修理了理嗓子：“桑德斯就采取了行动，让钻地魔虫的幼虫涌出来，去四面八方查看情况，它们和母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最好的斥候。” 　　“的确。”奎恩自言自语：“幼体一些特殊时候甚至会变成母体的储粮……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 　　“没有了？”奎恩急了：“怎么会没有了呢？” 　　马修摊手：“奎恩巫师，你认为我能打听到那些机密么？” 　　奎恩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又一件难以理解的事：“可你不是说，你和桑德斯达成了协议？这个怎么可能？” 　　“不要说不可能。” 　　马修摇了摇食指：“桑德斯虽然拥有很强的实力，但他也有诉求，因为他手下有一支炼狱军团，他也要养着它们。” 　　奎恩身体一紧，更是屏住呼吸仔细听。 　　“而且作为魔灵领主，他手下的都是魔物，魔物要更进一步，提升自己的等阶，就需要一些特殊的魔术材料，这些材料收集起来很不容易。这方面奎恩巫师你比我懂，我就不卖弄了。” 　　马修大喇喇说：“你在庄园里呆了一个月，应该也看到了，庄园里培育了不少具有魔术反应的植物，这些都是俾斯麦家族几代人辛苦实验耕耘得到的一些成果。” 　　“你是说……他看中你的那些魔术小麦？”奎恩试探性问。 　　马修摇头：“当然不是，那些小麦对人类有用，但对于炼狱军团这种程度根本毫无效果。只是桑德斯看中了庄园这方面的潜力，因为我们曾经成功将一株低语猎手移植到了庄园里，并且生长良好。” 　　“桑德斯要的是更多的，类似于低语猎手这样的真正魔物。” 　　奎恩脑子里浮现出那一株古怪植物的模样，那些藏在花萼中的花瓣每一根都像是某种触手，他不怀疑，这些东西能轻易刺穿人体，汲取血液。 　　但俾斯麦庄园里，它愣是老老实实反馈自己的魔术反应，供给庄园抵抗寒夜的热量。 　　这种人与恶灵级魔物之间和平共生的状态，哪怕在学院的历史书中也是非常罕见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种恶灵级的魔物……居然能够反哺庄园，我一直搞不懂。”奎恩忍不住问。 　　马修咧嘴：“当然是用拳头，不然讲道理吗？” 　　奎恩听得一愣一愣的。 　　“奎恩巫师，庄园里人虽然少，但也有非常强力的战士，比如说这位剑徒，他是我的扈从，也是一名骑士，再比如说，还有一名弓使，当然，他现在是帕梅拉女士的护卫了……他们都能压制低语猎手。” 　　马修一脸淡定：“形势比人强，加上我也不是为了毁掉低语猎手，我一边让人给它绘制魔术回路提高汲取空中游离魔术能量，一边庇护它的生存安全，对于稍微高阶的魔物来说，选择更优良生存环境的智力还是有的。” 　　“奎恩巫师，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俾斯麦家族祖上阔绰，但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人吗？就是因为俾斯麦家族的人为了寻找魔术种子，总是从事一些极端危险的行为，总是不断和魔物打交道，死亡率很高……” 　　马修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这个世界那素未蒙面的父母，他们为了追求家族使命失足跌落山崖，留下了那三百枚各式各样的种子。 　　他记忆里还有年幼父母对马修·俾斯麦的种种照顾，种种画面闪回，让他心里涌起几分惆怅。 　　这难以伪装的动情一幕在奎恩眼里，更让他确定：马修的确没有说谎。 　　“抱歉，俾斯麦家族虽然失败了……但赢得了很多学者的尊重。”奎恩安慰。 　　“没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会继承家族使命，继续完成培育种子的重任。” 　　马修将话头接回来：“……正因为俾斯麦家族留下的珍贵经验和知识，我带着铁块来这里的时候，终于说动了桑德斯。” 　　“他虽然还是看不起我是一介人类，不过也愿意看看庄园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尝试。” 　　马修一脸恰到好处的无奈：“虽然不想承认，俾斯麦庄园如今是炼狱男爵，也就是桑德斯在卡尔马王国的代言人。” 　　奎恩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 　　这个事实是最接近他假象的真相之一。 　　“所以，炼狱军团的一部分，石像一族就在庄园里，一方面当然是保护庄园，这也属于炼狱男爵的产业之一，另一方面也是监督我这个实际上的管理人，作为他的耳目。” 　　“难为你了，马修大人。”奎恩忍不住拍了拍马修的肩膀，一脸同情：“为了人类，请你一定要稳住那位炼狱男爵，要坚强。” 　　马修见他终于信了，这才说：“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模样，石像一族才告诉我，是因为钻地魔虫用某种办法从地下逃了出去，所以桑德斯一路追去……这个临时营地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本来应该保密的消息，是不想奎恩巫师你再去冒险，每一个巫师对于人类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你们的安全非常重要！所以不要担心，钻地魔虫的幼虫现在肯定都已经从埃里克城附近消失了。” 　　奎恩脸上涌起一抹红色。 　　这位血尤未冷的年轻巫师一把抓住马修的双手：“我代表埃里克城的八千名百姓谢谢你，男爵！你的忍辱负重，让更多人避免的战争和杀戮！” 　　马修摆摆手：“应该的。” 　　对方深吸一口气，微微鞠躬：“马修先生，我出生在埃里克城，虽然很小就到了阿基坦王国求学，但这里是我父亲镇守至今的郡城，这是我作为塞浦路伯爵次子的致谢！” 　　马修万万没想，眼前人竟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这样一来，和埃里克城的贸易计划看来可以调整一下了…… 第195章 血尤未冷 　　没有什么比眼见为实更有说服力。 　　奎恩反复查看了地下宫殿，进行了局部临摹速写用以留档，彻底确信：炼狱男爵桑德斯的确带着他麾下军团离去了。 　　这本来是事实。 　　作为一名探查巫师，奎恩熟练地吟唱咒语，用几门专用于搜索痕迹和查看魔术波动的巫术进行了实地验证。 　　结论显而易见：魔术反应波动证明，强烈的魔术反应曾经发生在宫殿内，这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无疑是钻地魔虫造成的。 　　钻地魔虫和炼狱男爵在这里彻底爆发了生死决斗，最后以钻地魔虫逃窜，炼狱男爵追踪而告终。 　　马修看着他非常专业又仔细地查看现场，心里暗暗庆幸：果然谨慎一点没错，不能看低了其他人。 　　他早让格罗姆和魔封祭司处理了痕迹，魔术反应波动也被破坏扰乱，根本查不到庄园来。这一点还是潘妮之前提醒给马修的警示。 　　回去稍作休整后，马修就和奎恩一起，乘坐格罗姆飞向埃里克城。 　　同行者还有帕梅拉、卢卡斯俩人。 　　帕梅拉献祭左臂，需要尽快安装上一只魔术义肢，不论是日常还是捣鼓工具都是刚需。 　　卢卡斯则是庄园大使，原本职责就是负责庄园对外各种具体事宜，这次出访埃里克城他是必须随同的。 　　于是马修和奎恩一组，帕梅拉和卢卡斯一组，两组各乘坐一具石像巨人，从庄园起飞，从空中朝埃里克城这座北方边陲重镇赶去。 　　奎恩搞清楚前后原委，这时候也健谈了许多：“马修大人，上次我从空中摔下来，听到吉赛尔小姐和卢卡斯先生说的话，吓了一跳。” 　　“他们说什么‘种子，肥料，脑袋，骨头’，当时我还以为要把我弄去做肥料种小麦，哈哈哈哈。” 　　年轻的巫师大笑，但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马修没有笑。 　　奎恩小心问：“马修大人，该不会真的想要把我……” 　　“啊？” 　　马修回过神，眨了眨眼：“抱歉，走神了。你在说什么？” 　　实事求是的奎恩又说了一遍。 　　“那个当然不是。”马修稍作解释：“当时吉赛尔正在和卢卡斯商量种子的事儿，没想到看到你从天上掉下来，就怕你脑袋摔坏了，检查了一下，你骨头裂开，也没其他大碍。” 　　奎恩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果然是我多想了。” 　　今日晴朗，云层很少，格罗姆在空中飞行，坐在他身上，马修觉得视野不错，这倒是越来越像是客机了。只是还需要改进部分体验。 　　“奎恩巫师，我记得你说，你是出生在埃里克城，然后就去了阿基坦王国，这是为什么？” 　　“这个啊，其实是卡尔马王国很多贵族的选择了。” 　　说起熟悉的领域，奎恩就自如多了：“因为卡尔马王国资源贫瘠，书籍和学者都较少，所以贵族们一般是将孩子送往其他几大王国求学，成年后才会酌情召回来。” 　　马修恍然：“出国留学。” 　　“就是这个意思。” 　　奎恩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原本是一个英俊青年，只是这些日子事故太多，导致他总是犯愁，脸上就没怎么真正笑过。这时候放松下来，也恢复了平日爽朗的模样。 　　“我从小就被送往阿基坦王国首都科尼，那里文化多样，学者种类和人数众多，虽然在国力上有被萨克森王国压制的趋势，但那里拥有五大王国最多的藏书，最多的博物馆和学院。” 　　马修微微点头。 　　这一点他也从吉赛尔处听过一点。 　　五大王国可以简单形容： 　　卡尔马王国最穷但也最拼命。 　　阿基坦王国文化影响力巨大。 　　萨克森王国工程学和炼金术首屈一指。 　　巴斯共和国信誉良好，商人立国。 　　都灵王国和神殿结合紧密，精通神学与历史。 　　“后来我就读于科尼高等师范学院，那里是专门培养巫师的学院，毕业后就加入了真理之眼。” 　　奎恩看向远方的蓝天：“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但这次回到埃里克城，发现这座城市和我二十年前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低矮的石头城墙，房屋参差不齐，很多人住在黏土和木头做成的屋子里，一到夜晚就有人到处去挖别人家墙上的木头去烧火取暖……” 　　“人口上更是不如以前，我记得小时候，埃里克城有接近两万人，现在就只剩下八千人了，大多人都逃到了更暖和的南方，那些地方靠海，更容易找到能吃饱饭的工作。” 　　说起变得越来越差的家乡，奎恩眼神微微恍惚。 　　他立刻调整过来：“抱歉，马修大人，和你说这些并不有趣的事。” 　　“没事，我想听。” 　　马修不以为意：“埃里克城的状况在卡尔马王国只是一个缩影，如果解决不了大量普通平民的粮食问题，人口流失就没法止住。” 　　奎恩也点点头：“是的，卡尔马王国的粮食很依赖阿基坦和巴斯共和国，本土的粮食产出根本养不活王国的500万人。” 　　“解决不了粮食问题，就留不住人，大量依赖额外粮食产出的学者就没法诞生。” 　　奎恩叹了口气：“其实很多贵族都知道，陛下也一直想要找到其他办法，每年都会组织大批远洋捕鱼船，不过近海已经没有鱼了，海洋深处魔物出没，损失很大……” 　　“奎恩巫师，你觉得庄园的小麦如何？” 　　年轻巫师一愣：“你是说，那些魔术小麦吗？的确长势很不错，那种生长速度我从未见过，不过这样的魔术物种太过于昂贵，根本没法用作平民的食物。” 　　“那如果这样的魔术种子可以源源不断加工产出呢？” 　　“太贵了。” 　　奎恩摇摇头：“魔术种子需要魔术反应堆进行改造，光是魔术反应堆的价格，就根本不是那些饥饿的平民能想象的。” 　　“如果我能将这个成本进一步压低呢？” 　　“压不到很低的。” 　　作为巫师，奎恩很清楚这些魔术装置和道具，它们里面的魔术回路都需要巫师进行手工铭刻，只要巫师出手，价格就不可能便宜。 　　他见马修笑而不语，突然想到：这位可是炼狱男爵桑德斯的代言人。 　　桑德斯让他培育魔物，肯定交给了他一些特殊手段，配合俾斯麦家族的祖传种子手艺…… 　　“桑德斯有那种办法？” 　　马修低声道：“这是桑德斯许可的，因为他也需要从五大王国收购一些和魔物有关的道具。不过这事不能声张，低调。” 　　奎恩点头如捣蒜。 　　他毕竟是卡尔马王国的人，心系王国的种种难题，这时候听到魔术种子可能以便宜价格从俾斯麦庄园产出，不由激动得声音都发抖。 　　“马修大人！埃里克城百姓，不，所有人都会感激，多亏了你的忍辱负重！我会禀告国王陛下，让陛下恢复俾斯麦家族的荣誉！” 　　马修摇了摇手指：“嘘，低调，不要声张，避免激怒桑德斯。” 　　奎恩顿时惊觉。 　　是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炼狱男爵桑德斯身上，马修作为他的代言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处处杀机。 　　要知道，五大王国里魔灵领主代言人也有一些，哪一个不是精明无比，像是马修这样一腔热忱，甘愿冒着生死危险去为王国谋福祉的简直是异类。 　　奎恩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只要马修真的是一心为了埃里克城，为了卡尔马王国解决饥饿问题，以后他有任何难题，自己只要能帮上忙一定二话不说。 　　俾斯麦家族仅剩的一人能在夹缝里做到这种程度，奎恩不允许自己这个伯爵家族血脉袖手旁观！ 　　这也是他身为贵族和巫师的骄傲。 第196章 巨人降临 　　埃里克城外，士兵们正在仔细检查土壤。冻土已经被魔虫来回翻转，弄得蓬松散乱，里面有不少魔虫留下的体液，那些黏糊糊的绿色液体散发出一股恶臭。 　　距离钻地魔虫群离开已经有近一个月，埃里克城外的臭味还是没有散透，人们已经敢于外出走动，却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 　　谁也不知道，这群恶心的虫子还会不会回头再次围困埃里克城。 　　一名士兵突然听到了一股沉闷的风声，他左右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也没风啊。 　　他仰起头，看到头顶有一枚巨大的火球正从天而降。 　　士兵张了张嘴：“天灾……” 　　有人比他更大声地吼了出来：“是天灾！快躲避，躲避！” 　　往常训练有素的卡尔马士兵这时候已经完全了没有了阵型，纷纷四散而逃，犹如巢穴决堤的蚁群。 　　面对敌人，哪怕是魔虫他们也敢于正面冲锋。 　　可这种从天而降的天灾……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只有单方面的屠杀和碾压，没有任何对抗的可能。 　　巨型火球拖曳着蓝色焰尾，猛地落在地面，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火球一触地顿时就舒张开来，变成了一头身高三十尺的石巨人。 　　接着又是第二枚火球，这枚火球要小一点，但撞击地上发出了轰隆一声，声势比之前大火球更大。小火球触地之后，也变成一头石巨人，只是比前面要矮一点，有二十尺高。 　　两头石巨人站在埃里克城外，只有不到十尺的城墙根本挡不住它们高大壮硕的身躯。 　　城墙上的士兵看到这种体型魔物，纷纷吹响号角，警告所有人，埃里克城正在遇袭。驻守城墙上的士兵们握紧手中的长墙和弓箭，却心里一点没底，几乎人人脸色难看。 　　卡尔马士兵大多是身经百战，但那几乎都是人类领域的厮杀，或者是与猛兽和普通魔物作战。 　　可伫立在眼前之物，光是其体型带来的沉重压迫感让人根本兴不起与他们作战的念头。 　　普通武器对这种家伙根本毫无用处。 　　城内的平民一个个仰起头，看着城墙之外，那两头巨人朝这边看来，被巨人的目光凝视，他们中大多人已经忍不住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 　　仿佛诞生于远古神话中的巨人，从遥远的沉睡中苏醒。 　　它们看向这里。 　　那是何等冷漠的目光。 　　石头构成了它们的皮肤和脸颊，粗粝又冰冷，它们毫无感情，浑身燃烧着火焰，静静俯瞰这些低矮的人类。 　　它们看似与人类结构一致，却又毫无相似，就仿佛是模仿人类捏造的躯体，但总是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属于恶魔的残忍本质。 　　模仿人类，仿佛不过是它们喜欢的某种扮演游戏。 　　号角声此起彼伏。 　　大量士兵涌向城头，拉紧弓弦，手握长矛和盾牌，严阵以待。 　　士兵们沉默地和巨人对峙。 　　他们不怕死，从不会不战而逃，但面对这种大块头，每一个人都心里清楚，他们不过是变成这座城市的陪葬品。 　　男人们默默用手摩挲着脖子上的铁铭，这些将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卡尔马人不会后退。 　　哪怕城市被毁，尸骨无存，他们也要战斗，为了家园战斗，为了自己的勇气战斗！ 　　他们决不投降，他们在平原和山峰上战斗，他们在海洋和湖泊里战斗，现在，他们将在埃里克城战斗。 　　即使没有一把小麦果腹，没有一把完整的斧头对抗敌人的利剑，他们也要战斗。 　　他们在同伴的尸体上战斗，他们在饥饿中战斗，他们在死亡的恐惧中战斗，直到那胜利曙光亮起。 　　军官戴上拔出佩剑，大步朝前，口中吼：“现在我宣布，埃里克城进入战争状态，所有人，各就各位！” 　　士兵们排列阵型，在城下结成防御阵，挡在了埃里克城第一线。 　　“卡尔马人，绝不屈服！” 　　“卡尔马人，绝不屈服！” 　　…… 　　这一幕被站在格罗姆肩头的马修尽收眼里。 　　哪怕并非纯正原著民，他也没法不被这种战斗气魄感染。 　　卡尔马有一种近乎理想主义般的战斗情节，他们认为必须打的仗，绝不退缩，面对侵略，绝不后退。 　　当初冰原镇最初被活尸入侵，镇上居民在镇长拉格纳带领下也是各拿武器和活尸搏命，没有任何犹豫。 　　“看样子我们是被误会成要攻城了。” 　　奎恩有点尴尬。 　　不过他心里琢磨，如果自己站在城头，看到从天而降的天灾巨人，大概也只会以为它们是带来毁灭的死亡使者。 　　他吹了声口哨。 　　身后信天翁振翅而起，白色大鸟飞上城头，穿过城墙，一路沿着主路熟稔地飞向城主城堡，在上空盘桓之后又一路飞回。 　　“咕咕哒会带我父亲过来，马上误会就可以解除，马修大人，我们还是暂时按兵不动，不然可能会伤着那些士兵。” 　　马修点点头：“没问题。不过，我对真理之眼有点不太懂。埃里克城没有真理之眼的分部吗？” 　　“埃里克城这样的郡城是不可能有的。” 　　奎恩摇头，慢慢给马修这个局外人解释。 　　真理之眼作为被五大王国共同承认的真正独立于王权的巫师组织，他们有其明确的宗旨：追寻魔术背后的真理。 　　巫师的存在是为了五大王国所有人类，而不是仅仅为了某一个王国王权的一己私欲。 　　这也是巫师受到平民尊重仰慕的重要原因。 　　巫师独立于世俗，他们是一群在变幻的魔术世界摸索前路的冒险者。 　　但实际很多事项上，巫师们又需要和五大王国合作，他们需要贵族帮忙解决繁琐问题，也需要王国的财力和资源襄助。 　　所以五大王国每一个王国都有真理之眼的分部。 　　真理之眼总部在阿基坦王国首都科尼，在阿基坦王国拥有最多的巫师分部，基本上在各大王国的郡城都有分部设立，这也是方便巫师们研究和出行方便。 　　不过卡尔马王国因为财政困难，每年能拨付给真理之眼的赞助经费就很少，甚至不到其他王国的十分之一，因此巫师大多宁可扎堆在富裕的王国，也不愿意来卡尔马王国。 　　这就导致，真理之眼在卡尔马王国根本不可能设立太多分部。 　　之前卡尔马王国原本有三个分部，分别在首都奥拉尔，南方的特斯郡，以及纽雷港。一年前特斯郡的真理之眼分部也宣布暂时关闭——其实就是永久取消了。 　　由于驻留的巫师不断流失，通过各种借调、转移、回到巫师学院担任教职等方式，卡尔马王国留下的真理之眼注册巫师还不到五十人。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奎恩说起卡尔马现状也有点脸色不好看。 　　马修心里却想：好事哇！ 　　如果真理之眼的巫师驻在这里，俾斯麦庄园事事都被他们盯着，那才是一个麻烦。 　　开荒最重要的原则是：周围不要有潜在强敌。 　　这时候咕咕哒一路飞回，在奎恩头上盘旋。 　　埃里克城城墙的大门也打开来，一名骑着马的中年男子带队从里面跑出，他仰起头看着巨人，仿佛在打量什么。 　　“格罗姆，让我们下去。” 　　马修命令。 　　石像鬼单膝跪地，将手臂舒展开来，手心朝上，放在了地面上。 　　马修带着奎恩一路从巨人身上下去，一步步走到了那一群人面前。 　　奎恩挥手示意：“这就是我的父亲，埃里克郡城的城主，也是埃里克郡的行政官，鲁道夫·塞浦路伯爵。” 　　马修看向对面。 　　塞浦路伯爵大概五十多岁，两鬓有些花白，脸上皱纹很深，眼神深邃，他穿着一件软皮甲，外面披着鹿皮大氅，面容沉静。 　　“父亲，这位是马修·俾斯麦男爵，也是俾斯麦庄园的主人，因为他，我才得以从魔物手中逃脱。” 　　塞浦路伯爵从马上下来，走到马修面前：“谢谢你，年轻人，作为一名父亲，没有什么比听到儿子安全归来更好的消息了。” 　　马修也很懂礼数地说：“卡尔马人，互相帮助罢了。” 　　“冒昧询问，马修男爵，你身后的这两头巨人是……”塞浦路伯爵看向那两尊充满力量的异域来客，眼里难掩惊讶。 　　“它们是庄园的成员之一，请放心，伯爵先生，它们是崇尚和平的石像一族。” 　　崇尚和平几个字让伯爵脸皮抽了抽。 　　奎恩这才走到塞浦路伯爵身边，低声说：“父亲，事关魔灵领主，还是里面细谈，马修大人是魔灵领主的代言人……” 　　塞浦路脸色一肃，当即微微颔首，露出得体又热情的笑容：“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还请里面请。” 　　马修对此也不在意。 　　看人下菜，贵族老传统了。 第197章 样品 　　马修以想要更接近城内平民为由，拒绝骑马入城，导致塞浦路伯爵也不得不下马步行。连带着一干随从也跟着下马。 　　身后，吊着胳膊的帕梅拉看穿一切，向一脸岸然的马修投以鄙夷眼神。 　　这家伙明明是不会骑马才这么说。 　　还在冰原镇时，马修就只能和自己一起上马，他一个人骑马很容易摔下来，简直是贵族之耻。 　　庄园和埃里克城谈合作，他刻意搞出巨人天灾降临的场面，当然是要镇住埃里克城的人，如果骑马摔了个狗吃屎，那营造出的强力气氛就稀碎了…… 　　“伯爵大人，埃里克城比我想象中大，这里真的只有八千人吗？” 　　马修很好奇。 　　从城门进来，他就发现这座城市比他预计规模要更大，很多空置残破的泥土房屋，靠近城墙这边十分荒凉，大片大片的建筑废墟遗址。 　　“马修，我还是这么称呼你，这样不那么生分，你就叫我鲁道夫叔叔吧。”塞浦路伯爵自来熟和奎恩如出一辙。 　　“原本埃里克城作为埃里克郡的首府，埃里克郡有三座城市，十五个小镇，总计人口十万，以前埃里克城也是一座有三万人的大城市。” 　　塞浦路伯爵叹了口气：“可惜，粮食的供给越来越困难，巴斯共和国的商队要将粮食从纽雷港一路送到埃里克郡，损耗很大，导致小麦和肉到了城里基本都要上涨三到五倍，平民也根本买不起。” 　　“另一条贸易路线，阿基坦王国的粮食倒是由王都奥拉尔分配，不过那部分粮食其实只能供应埃里克郡三成的缺口，剩余七成都得看各路商队。” 　　“对商队来说，成本大幅度上涨，加上北边多暴雪冰雹，路况艰难，本身就有很大危险，还要面对一些盗贼和流民骚扰……” 　　马修大体听明白了。 　　埃里克城这已经是在慢性死亡了。 　　商队都已经逐渐放弃了北方，集中在南方和中部，阿基坦王国供应的粮食又完全不够，埃里克城本身又没有适宜的耕地。 　　这种环境下，人口流失是必然的，留在这里只会陷入越来越严重的饥饿。 　　马修目光瞄向四周。 　　不少看起来无家可归的平民蹲在这些废墟角落，偷偷看着这边，他们大多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消瘦而肮脏，伴随着一股子腐烂臭气。 　　这些人眼神呆滞而无神，哪怕看着马修，也仅仅是麻木，没有希冀，甚至没有任何好奇。就仿佛，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再挣扎了一样。 　　不过这些自我放逐的人也大多是老弱病残，青壮年还有办法养活自己，用力气和胆色去换取食物。 　　马修将这收入眼里。 　　“刚才听犬子说，马修你是俾斯麦家族的后人，说起来，俾斯麦家族和我塞浦路家族也曾有过合作。” 　　马修一愣：“真的吗？” 　　“当然。” 　　塞浦路伯爵呵呵笑着，一副仁慈长辈的模样：“马修，你父亲是达蒙·俾斯麦对不对？他是一个药师。你母亲叫薇尔莉特·加里，对不对？” 　　马修点点头。 　　伯爵脸带笑意：“薇尔莉特所在的加里家族，原本是塞浦路家族的亲家，我的夫人，也是家里家族的成员之一。按照家族谱系的话，我算是你叔叔，喊你一声侄儿，其实也没问题。” 　　马修惊了。 　　他知道贵族间互相联姻通婚是常态，很多战争看似气势汹汹，其实都是一群亲戚打来打去争夺地位，死的都是外人……却没想到，在埃里克城就有一个现成亲戚。 　　不过稍微细想一下。 　　马修就在不远的冰原镇上，从小到大长了这么多年，塞浦路伯爵从未派人过来看望过，现在马修得势，他马上就能利用起这一层亲戚关系。 　　这就是贵族的常规操作之一，主要看价值。 　　马修也笑呵呵说：“那我以后可要多来埃里克城打扰鲁道夫叔叔了。” 　　“哈哈哈，求之不得，要多多走动。” 　　塞浦路伯爵和马修相视而笑，达成共识。 　　马修需要埃里克城作为打开卡尔马王国的通道，塞浦路被马修那两头石像震慑，也需要这样的强力外援。 　　双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联盟。 　　没有比亲戚关系更顺理成章的切入点了。 　　一旁的巫师奎恩也看得高兴：“原来我们两个家族竟然是亲戚，马修，那以后我能经常去你的庄园看看吗？” 　　“随时欢迎。” 　　旁边的塞浦路伯爵不忘提点自己这个有点单纯的儿子：“奎恩，你要和马修多多走动，马修能够以一己之力将俾斯麦家族振兴，不论是智慧还是大局观，都远远超过你。” 　　“是，父亲，我会的。” 　　奎恩点点头。 　　塞浦路伯爵看着这个沉迷巫术的儿子，不由头疼。 　　在这位马修面前，奎恩这个傻儿子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好在马修和自己达成了共识，奎恩跟着他，应该不会吃亏。 　　埃里克城的城堡处在城市中央的广场旁，这里伫立着高达十五尺，三层的石质城堡，远处就能一眼望见，城堡的碉楼和瞭望塔上还插了卡尔马标志性的枪旗。 　　旗帜上是一头赤红雄狮，手持双斧，象征开国国君奥拉夫一世，两把斧头分别代表卡尔马的勇气和荣誉。 　　走入城堡，马修被塞浦路伯爵一路带入一个巨大的会客厅。 　　这里有一张长长的黑胡桃木桌，桌上铺了白色的餐布，上面摆了黄铜烛台，烛火照亮了四周。 　　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火炉，火焰不断似要着里头的黑炭，带来足够的热量。 　　“马修，你先休息一下，我让厨房准备用餐。” 　　“恰好，鲁道夫叔叔，我也带了一些吃的，庄园小地方，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带了点土特产，给叔叔尝尝。” 　　塞浦路伯爵摆了摆手：“太客气了。” 　　他只想说，你那两头巨怪送我就最好。 　　马修朝旁边的卢卡斯使了个眼色，卢卡斯这才将背上的大木箱放下，小心眼打开上面的锁扣。 　　卢卡斯从里面取出一个个小盒子，抽出盒盖。 　　两份意粉，两份面条。 　　一玻璃壶蓝色日出。 　　以及，一个没有开的小陶罐。 　　一名随从正要过来试吃，被塞浦路伯爵伸手阻止。 　　“马修给我这个叔叔带的礼物，怎么可能害我。” 　　他哈哈笑着，用盘子里的银叉子裹了一卷小面，放入嘴里，咀嚼了两下，眼睛发亮。 　　“不错，非常有异域风格的美食，正符合寒冷地带的食物爱好。就是这香料，实在，嘶，简直像是火在烧舌头一样……” 　　他接过卢卡斯递来的蓝色日出，喝了一口，眯起眼：“这酒足以媲美‘猩红佳人’和海洋之星了，光是这酒就已经是一颗摇钱树。” 　　接着塞浦路伯爵又尝了一卷意粉，一怔：“圣餐？” 　　奎恩解释：“不是圣餐，是用魔术小麦进行加工，口感上非常接近，而且对人的精神会有一个明显的恢复作用。” 　　塞浦路伯爵看向马修：“我记起来了，这原本是地精商会代理的东西，马修，你是想……” 　　“地精商会吃不下那么多，我想和鲁道夫叔叔一起做这生意。”马修说：“埃里克城够大，如果这里变成意粉加工的工坊集中地和货运地……” 　　中年贵族眼里精光闪烁：“当真？” 　　“当然。” 　　马修笑着说：“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对不对，鲁道夫叔叔？” 　　塞浦路伯爵看着这个不到二十岁的黑发青年，由衷感叹：“俾斯麦家族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第198章 伯爵的弱点 　　马修和塞浦路伯爵开始就合作细则开始商议。 　　俩人都对领地经营有自己的见解，互相之间一点就通，沟通起来格外顺畅。 　　“马修，你想要在埃里克城开几个工坊？”塞浦路伯爵直接问。 　　马修说：“先开两个工坊，一个用作意粉加工，另一个加工面条，我设想的是，每一间工坊先招募五十名工人，先直接在埃里克城售卖。如果以后产量够的话，再通过埃里克城，反哺整个埃里克郡。” 　　塞浦路伯爵犹豫了一下：“粮食肯定是需要的，就是价格上……” 　　“这个好说。”马修说：“不能定价太高，否则本地平民根本购买不起，不过也不能低了，这样会扰乱市场，惹来麻烦。具体定价鲁道夫叔叔你定下就行，对于埃里克城的状况，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好。” 　　伯爵深深看了马修一眼：“马修你这么爽快，我这个叔叔也一定让你满意。” 　　顿了顿，中年人脸带忧色：“可是，俾斯麦庄园的小麦储粮哪怕暂时能满足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口粮，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缺口还是太大了。” 　　这是埃里克城，或者说卡尔马王国的万病之源，粮食无法自给自足。 　　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卡尔马王国处处掣肘，不论是民生还是教育，都完全没法跟上其他四大国的脚步。 　　马修笑道：“解决这个缺口的办法，就在那个罐子里。” 　　塞浦路伯爵扭头看向桌上，那里有一个灰扑扑的陶罐。 　　他将信将疑地将陶罐倾斜，里面的东西就咕噜咕噜滚落出来，散落一桌。 　　“这是小麦种子……” 　　中年伯爵小心翼翼捻起一粒，这狭长的黄色种子他再熟悉不过——对于卡尔马贵族来说，粮食是必不可少的，每一个贵族对粮食都有一种天然的敏锐。 　　不同于普通麦种地方在于，它表面有一层白色纹路，种子本身更加硕大饱满。 　　“魔术种子？” 　　塞浦路到底见多识广，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又有点不解：“魔术种子太过于昂贵，根本没法用于普通平民食用的粮食，而且魔术种子下一代就失去魔术效果了……” 　　“那就不断播下魔术种子。”马修淡淡说：“用完之后，我会从俾斯麦庄园再运来一批，只要能够源源不断种下和收获，那就毫无问题。” 　　塞浦路喉咙动了动：“你是说……俾斯麦庄园能够大批量、低价地生产魔术种子？” 　　马修摇摇手指：“是只对于鲁道夫叔叔你，能够大批量、低价地供给而已，我也是冒着让炼狱男爵迁怒的巨大风险的。” 　　塞浦路接下来的反应有点超出马修的意外。 　　他沉默地站着，眉头锁紧，仿佛面前摆着的不是一件天大宝物，而是一件可能惹来杀生之祸的魔物。 　　“你们下去，奎恩你也下去，我和马修需要单独谈谈。” 　　奎恩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和其他随从一起退出了会议厅，关上了外面的石门。 　　塞浦路伯爵凝视着马修，中年人脸上涌现出一种奇特的沉重：“那么，代价是什么，你需要什么？” 　　马修示意：“请坐。” 　　两人都面对面落了座。 　　空旷的会客厅里，一张长桌将俾斯麦家族的男爵和塞浦路家族的伯爵分开。 　　“我要俾斯麦庄园变成卡尔马王国小麦种子的源头，俾斯麦家族将会成为王国里第一个专门研究粮食作物和魔物的庄园，这是俾斯麦家族的使命。” 　　马修冷静地说：“不过对于目前来说，庄园虽然有炼狱男爵的支持，但还需要一位强力的贵族，打开卡尔马王国各城市枢纽贸易。” 　　“原本我只计划和埃里克城进行贸易，不过看到阁下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或许我们可以进行深层次的合作，不止是种子和贸易。” 　　塞浦路伯爵沉吟片刻：“你需要人，需要有人在贵族里替你打开口子，这些我都能做到。但原因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年轻人，为什么会想要和我合作？” 　　马修双手十指交叉：“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毗邻，天生地理位置就有优势，这是其一。” 　　“同处于气候最为恶劣的北地，最能清楚粮食对于居住地的战略意义，这是其二。” 　　“伯爵大人你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合作对象，这是其三。” 　　塞浦路伯爵嘴角动了动：“我们不过才刚刚见面，以前也从未以远亲关系援助过俾斯麦家族，你会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合适的合作者？” 　　马修腹诽，贵族这多疑的通病也是麻烦，我总不能告诉你，我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其他人吧？ 　　“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开始现编：“首先，伯爵大人你面临石像降临，没有退缩，反而身先士卒，作为一城之主展现出了自己的担当和勇气。” 　　塞浦路伯爵微微动容，确实，自己当时为了救儿子心切，都忘了外面的巨怪这回事，现在想来……还是上头了！ 　　马修接着说：“再一个是伯爵大人，你勤俭节约。身上的鹿皮大氅已经破损了几个缺口，都没有换新的，十分朴素。” 　　塞浦路伯爵余光瞄向身上鹿皮，该死，哪个管家居然把自己最喜欢的这件皮子弄坏了，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就是，伯爵大人你对埃里克郡的情况十分了解，说明一直很勤政，是真的想要让这个郡繁荣起来。而不是像大多数贵族那样，混吃等死。” 　　“这一点确实。” 　　塞浦路伯爵不由点头。 　　前几个他可能是凑巧，但这一点，他塞浦路·鲁道夫绝对当得起。 　　埃里克郡被塞浦路家族统治了三十年，可以说是家族象征，塞浦路·鲁道夫却看着城市一点点衰败，心里焦急，还是在用各种办法挽救局面。只是不论用什么办法，看起来都根本没法缓解粮食缺口。 　　“当然，最关键的是奎恩。” 　　马修认真地说：“我在奎恩巫师身上，看到了一名古典贵族，一名崇高巫师的高尚品格，他在危险来临之际还想着保护弱小和平民，没有耳濡目染，是无法形成这样真实的勇气的。” 　　“能够培养出奎恩巫师的父亲，绝不会差。” 　　塞浦路伯爵不由苦笑：“奎恩这孩子……有时候太呆板了。” 　　作为父亲，他一方面为儿子的勇气和担当而骄傲，但作为一名贵族，他又不想让儿子冒险，希望他能聪明狡猾一点。 　　“马修，以后还请你多多教一教那孩子，免得他再次深陷危险，人不会一直好运。” 　　马修笑笑：“说不上教，互相学习。” 　　塞浦路伯爵伸出手，一脸严肃：“那么，现在我们谈正事吧。” 　　马修点点头。 第199章 天价手臂 　　敲定大体框架，马修和塞浦路伯爵将细则交给下面人对接。庄园方派出大使卢卡斯，埃里克城方的对接者是一名男爵事务官，叫做埃迪。 　　按贵族晚宴流程，准备餐点需要时间，马修索性先带帕梅拉出了门，又拉上奎恩这个伯爵少爷，如果有什么麻烦，有他来挡最方便。 　　埃里克城商业萧条，很多商铺大门紧闭，从门口灰尘来看已经很有没有开过。 　　还在营业的有旅店、酒馆、棉麻布料商店、铁器店、杂货店、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摆摊猎人。这些猎人大多将自己打来的肉、皮子和草药往地上一放，然后站着吆喝，等人来问价。 　　路上奎恩感叹：“我很多年没有回来了，比起小时候还要更差了一些，大家生活都很艰难。” 　　马修问他：“对了，你不回真理之眼汇报吗？” 　　“我已经用‘元素之眼’发了消息回去。” 　　见他不解，奎恩说：“每一座郡城，也就是郡的首府都有按照真理之眼标准建造的‘元素之眼’，元素之眼本身具有不少功能，包括预警魔物、传递消息以及连接一部分魔术装置。这样如果魔物出没能够尽快和真理之眼联系上，求援也快。” 　　马修心里记住。 　　果然，巫师还是很清楚信息及时性的重要。元素之眼的存在，让每一个王国的郡城都被连了起来。 　　“只是要操作元素之眼，必须是巫师才行，普通人根本无法进行较为复杂的操作。” 　　奎恩稍微说了一句：“总部那边说，会派出巫师过来了解情况。具体时间还未定。” 　　几人说话间，已经到埃里克城的秘银工房外。 　　秘银工坊是一座方方正正的砖石房子，上下两层，上窄下阔，就像是一大一小两个正方形叠在一起。 　　门口立了一堵石碑，石碑上刻着“秘银工坊”几个卡尔马文字。 　　到这里，帕梅拉就活跃了起来。 　　“秘银工坊和真理之眼不同，每一座郡城都会有，因为每一座城市可以没有巫师，但不能没有炼金道具。” 　　她还是没忘黑巫师一把。 　　奎恩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看起来巫师和炼金术师的纷争所有人都已经习惯。 　　走入工坊，马修看到里面摆满了众多货架，展示出各种道具。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加工工坊，更像是一座小型百货商店。 　　里面有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头对他们招呼：“买点什么？” 　　老头眨了眨眼，咦了一声：“这不是小帕梅拉吗？你的手没啦？正好，来买一只魔术义肢，择日不如撞日嘛。” 　　帕梅拉吊着胳膊，大气地一挥右臂：“把你库存的好手都给我拿出来，老驼背。” 　　老驼背嘿嘿笑着，露出发黄的牙齿：“好东西当然有，不过好的东西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贵。” 　　帕梅拉指了指旁边：“有人有金币，你只管拿出来。” 　　老驼背不认识马修，倒是一眼认出了奎恩：“嘿，原来是伯爵家的二少爷，现在已经注册巫师了，好，好，我给你拿。” 　　他冲后面喊：“小驼背，把魔术义肢拿出来，那五只都拿出来。” 　　里屋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仿佛是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的动静，接着一具圆柱形炼金傀儡就扛着一个大木头箱出来。 　　它双臂朝上拉伸，金属胳膊将木头箱子稳稳放在桌上，然后收回胳膊，站在一旁。 　　马修多看了它一眼。 　　这头炼金傀儡比老驼背矮半个头，身体壮硕，体表是一层黄褐色铜皮，四肢关节遍布柳钉和弹簧结构，腹部还有排气孔，颇有几分蒸汽朋克感。 　　它背部有一个金属背包，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也像是一个驼背似的，叫小驼背也没问题。 　　“这三只都是‘炼金百科’米歇尔先生制作的魔术义肢‘暴风’系列，各有特点，分别擅长魔术回路对接、魔术反应探查以及精神波动测试。” 　　老驼背用自己干枯的手指指了指箱子里左侧的三只黄铜手臂。 　　这暴风系列的手臂看起来都很粗壮，上面有一圈一圈的金属圈包裹，表面还有一些柳钉和片甲结构。 　　帕梅拉将目光右移。 　　“这个，是‘精密之手’诺威尔大人制作的最后一款‘精密者’，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结构，但它对零件的精度切割和组合，依旧是其他魔术义肢不具备的。” 　　老驼背指了指中间那一只手臂，这只义肢银中带着一些黑色的锻造云纹。 　　“还有这一只，是‘颠覆者’菲妮克斯小姐的‘魔指’，也是菲妮克斯小姐为数不多的魔术义肢作品。它对于炼金傀儡的魔术回路有天然亲和，内部拥有最复杂完整的回路结构，而且自带两种回路。” 　　魔指最显眼的是五根手指黑白相间，仿佛某种魔术道具。 　　菲妮克斯的名字让帕梅拉眼睛一亮。 　　这位年纪轻轻的炼金术大师可是炼金堡垒的发明者，还是“黎明号”的设计者和开发者，可以说是秘银工坊首屈一指的天才。 　　马修之前听帕梅拉说过，魔术义肢制造工艺难度极高，秘银工坊里只有那三大炼金术师能够稳定制作。 　　这三位分别是“精密之手”诺威尔，“炼金百科”米歇尔，以及“颠覆者”菲妮克斯，他们三人也是秘银工房如今的最高领袖。 　　某种程度来说，秘银工坊里，炼金术技艺就代表了在该组织里的权力与地位。 　　“暴风系列都是一口价，八千金币。”老驼背嘿嘿笑着报价：“精密者九千五百金币，魔指一万两千金币。” 　　菲妮克斯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她目光不断在魔指和精密者之间游离，脸上都是踌躇和迷茫。 　　马修心里也能猜到，这两种功能对帕梅拉都很有价值。 　　精密切割对于高精度零件来说是必要的基础，魔术回路亲和，让帕梅拉能够便于改造和测试弓使这样的魔能兵器。 　　帕梅拉咬着拇指指甲：“马修，你来帮我选一个。” 　　马修扭头问：“还有其他的吗？贵一点也没关系。” 　　“哦？” 　　老驼背咧嘴一笑：“有倒是有，不过嘛，就不只是贵一点而已了。那一只，要四万金币，一口价，不打折。” 　　马修来了兴趣：“拿来看看。” 　　这价格让帕梅拉都摇头，她拉着马修手：“算了算了，那也太贵了，魔术义肢之间的差别远没有这个价格差异那么大……” 　　“帕梅拉说得不错。”老驼背也承认：“不过嘛，这只手臂有点特殊，耗费了工坊不少资源，用起来也未必好用……不过它自从上架后，这价格十年就没有变过。拿那只手出来，小驼背。” 　　炼金傀儡又从屋里一阵捣鼓，将一个用羊皮包裹起来的长条物放在了桌面上。 　　老驼背用手指小心翼翼撩开羊皮，露出里面灰白色的义肢骨骼。 　　这只手臂与前面那五只手都截然不同，材质接近人体骨头，外表光滑细腻，肘部和腕部等骨骼接壤如人体一样灵活自然。不论是从整体工艺还是外形线条本身，这只义肢都和前五只不是一种风格。 　　马修不动声色：“这只义肢是什么人做的？” 　　“这不是秘银工坊自己制作的，而是原型之一。” 　　听到原型两字，帕梅拉眼睛都然睁大：“你是说，这就是那一批魔术义肢的原型体？” 　　“对。” 　　老驼背嘿嘿笑着说：“而且它原本就在这里，是被秘银工坊从坠星山脉下挖出来的‘坠星’之一。” 第200章 原型机“骨手” 　　坠星山脉的成型，是因天外星辰坠落，那些流星撞击在地面上，导致形成一些大小不一的坑洞。 　　同时由于魔术紊乱，造成地面互相挤压，土元素平衡被打破，元素斥力和扭力之下，形成一座座奇形山脉。 　　不过坠星山脉只是对某一种地形的统称，而非北地独有，不止埃里克郡，其他地方也有，这种现象在五大王国都存在。 　　不论是神殿、巫师还是炼金术师都对坠星山脉进行过研究，各有成果。 　　偶尔，能够从坠星山脉深处获取那些坠落星辰的残骸，这些残骸大多已经面目全非，意义不明，但有一小部分保存还算完好，会展现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样的完整残骸，叫做“坠星”。 　　通常坠星都具有不俗的研究价值，不论是万物主宰神殿、真理之眼还是秘银工坊都会保密收藏，持续钻研其中秘密。 　　但也有一部分相对简单的“坠星”，失去继续研究价值后，会一部分流入市场，供给巫师、神学家和炼金术师购买。 　　“这只‘骨手’就是原本坠星之一，也是被‘魔术义肢’最早的原型之一。” 　　老驼背侃侃而谈：“四万金币对于平常物品很贵，但对坠星而言，这个价格算是比较低廉了。” 　　帕梅拉用手轻轻抚摸着“骨手”：“它有什么特长？” 　　“它有超过市面上大多魔术义肢的灵敏度。” 　　老驼背对这件原型也非常了解，随口说着：“骨手本身十分坚固，柔韧和延展性都极好，而且它对魔术反应、精神波动都有极其敏锐的触觉，与身体的协调性也很好，非常均衡，重量也较轻。” 　　帕梅拉一脸狐疑：“为什么会拿原型机出来卖？没人收购？” 　　“这个嘛……它也有一些缺陷。” 　　老驼背依旧笑得意味不明：“骨手本身需要大量魔术供应，才能支持日常运转，魔术消耗是普通义肢的二十倍。” 　　“再一个是没有材料能够对它进行延展和修复，它由一种介于金属、骨质和橡胶之间的材质构成，因为原本就是‘坠星’，从未有两件完全一致的坠星。不同材料进行修复的话，其各种功能就会大打折扣。” 　　“最后还有一点。” 　　老驼背砸吧砸吧嘴：“骨手里面有某种诡异力量，一旦和人体连接，会让人脑子里出现一些可怕的死亡幻象，好几个使用者都是因此而差点疯了。所以，骨手才会被拿出来处理。” 　　“不过它毕竟是‘坠星’，所以只会卖给秘银工坊的注册炼金术师，算是工坊内部的福利。” 　　话虽如此，但显然，缺钱的炼金术师们不会支付这么大一笔资金，购买一件实用价值很小的物品。 　　“买了。” 　　马修说：“不过没带那么现成的金币，能不能……” 　　他目光朝旁边的年轻巫师飘去。 　　奎恩主动说：“账就记在城主府上，以塞浦路家族之名，绝不会抵赖这一笔账。” 　　虽然四万金币的确不少，但奎恩深信，马修这样的炼狱代言人，又是父亲的盟友，怎么可能会拖欠。 　　马修很满意：“奎恩，你真是慷慨，庄园一定会尽快将这笔钱还给鲁道夫叔叔。” 　　奎恩笑了笑。 　　马修转头看向帕梅拉：“差点忘了问，你喜欢这一只手臂吗？” 　　“当然！谢谢！你真好！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被你包养真是太好了！” 　　帕梅拉每次从马修这里花钱或者拿到好东西，总是嘴抹了蜜，笑容也变得甜美天真，这仿佛是她天生的本事。 　　马修咳嗽一声：“注意一下影响，差不多可以了……” 　　帕梅拉这时又乖巧地不说话了。 　　老驼背看了帕梅拉一眼，又看了马修一眼，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小帕梅拉也找到了一个钱袋子，嘿嘿，真是幸运啊，每一个炼金术师都想要有这样一个慷慨金主呢。” 　　老头自顾自说着，戴上单片眼镜，开始检查骨手上面的各个零件。 　　“进来吧，帕梅拉，我给你装上。” 　　帕梅拉朝马修看了看。 　　马修示意她去。 　　等老驼背和帕梅拉都进去后，奎恩突然低声说：“马修，这样不太好……” 　　“什么？” 　　“我是说，帕梅拉小姐是圣光骑士团的骑士，按照骑士守则，服役期间是不能婚娶的，必须申请得到骑士团许可……” 　　马修心里琢磨，圣光骑士团这也太绝情戒欲了，难怪格雷戈里喝不到酒，就开始彻底黑化了。 　　“奎恩，圣光骑士团的宗旨是追踪和清除魔物对吧？” 　　“当然，圣光骑士团是为了全体人类而奋战的。” 　　“那圣光骑士团为什么不去对付各路领主魔灵？他们地盘都划分清楚了，为什么圣光骑士不过去驱逐呢？” 　　奎恩争辩：“那怎么可能啊，魔灵领主是非常强大的魔物，而且都得到五大王国特殊认可……” 　　“对了。”马修趁机给这位过于理想主义的巫师上课：“规则始终用来束缚普通成员的，如果个人实力或者影响力强到一定程度，他们自己的存在就能制定规则，规则必须给他们让路。” 　　奎恩嘴唇抿紧。 　　他想要说这是错的，规则就是规则，可仔细想来，罗斯特大陆的确就是这样。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也不用觉得不舒服，因为规则本就是凭空设立的。你看我，我现在身后是炼狱男爵，埃里克城还很想和我合作呢，骑士团会讨伐我吗？不会。” 　　奎恩最终叹了口气，有点闷闷不乐。 　　他知道马修说得是真的。 　　这时候帕梅拉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左臂完全被替换成了骨手，有一种诡异的优雅，但细看那些白骨色外壳之下的零件结构，又会发现，这是一件工业时代的高精度机械产物。 　　帕梅拉抬起左手，五根手指轻轻舒展，然后慢慢握拳。 　　接着她动作陡然加快，隔空开始连续挥动左拳，刺拳，左摆拳，上勾拳，甚至大幅度扭动左臂。比起血肉胳膊还要更加灵活有力。 　　“呼，我终于也有一只魔术义肢了。” 　　帕梅拉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老驼背还在喋喋不休地告诫：“要记得，这只手臂魔术损耗是普通魔术义肢的二十倍，一定要保持能量充沛，否则一旦失去魔术供给，它就会反噬影响人体，各种可怕的梦魇就会进一步增多。” 　　马修咳嗽了一声，问：“老先生，还有更多的坠星或者原型机出售吗？” 　　老驼背露出发黄的牙齿：“你可真会说笑，这种东西又不是大路货……” 　　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 　　冷冽的声音先到。 　　“帕梅拉，为什么没立即到骑士团报道！” 第201章 破法者 　　闯进来的男人身高马大，目测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一头褐色短发，，宽肩窄腰，穿着一件半身甲，腰间系着一柄长剑。 　　他眼神冷漠，声音低沉，说话时面无表情。 　　“帕梅拉，为什么没立即到骑士团报道！”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从工坊外跑进来，其中一个马修认识，是曾在冰原镇审问过马修的圣光骑士里弗斯。 　　帕梅拉脸上没了笑意，回答说：“加缪团长，我递交了申请退役的申请书，一年期间没有任何增援和回应，按照骑士团相关条例当按失踪注销处理……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是圣光骑士。” 　　“我没有看到，也没有签字，你现在依旧是第十六圣光骑士团的一员。” 　　加缪瞥了一眼旁边的马修：“你就是马修·俾斯麦？” 　　马修讨厌这种装腔作势的家伙。 　　他问旁边奎恩：“这谁啊？在鲁道夫叔叔的城市里这么跋扈的吗？” 　　奎恩只能打圆场：“这位是北方行省第三军团长加缪，他同时也是第十六圣光骑士团团长，原本由他来支援冰原镇，不过……” 　　马修瞥了加缪一眼：“哦，原来就是你，不肯和魔物作战，导致冰原镇被毁。” 　　加缪皱眉：“马修·俾斯麦，你涉嫌勾结魔灵，现在第十六圣光骑士团将你逮捕，不要反抗，否则你的一切行为，都会被视作是反叛人类。” 　　马修气笑了：“好，好，打魔物时你唯唯诺诺，打人类时重拳出击是吧？难怪圣光骑士团里会出现格雷戈里这种情况，有你这种家伙在里头，根子早就烂了。” 　　后面的骑士们一脸愤怒。 　　“你叫加缪是吧？” 　　马修阴恻恻问身旁的奎恩：“他家族在什么地方？” 　　奎恩犹豫了一下：“南方行省的阿诺德家族，阿诺德大公是南方行省总督。” 　　“懂了。” 　　马修打了个响指：“抓我吧，阿诺德家族，我记住了。” 　　“给你一个建议，先用‘元素之眼’告诉阿诺德大公，让他尽量不要待在家里，否则嘛……万一不小心意外死在家里，就是一桩悲剧了。” 　　马修的话让圣光骑士团一个个手摁剑柄。 　　军团长加缪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是威胁我吗？” 　　“不然呢。” 　　马修走到加缪面前，用手拍了拍对方的铠甲：“现在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听了谁的指使，不论你是听了哪个权贵，还是跟秘法会有合作，还是别的什么。现在我告诉你，要玩大的，我陪你玩，谁想玩都可以。” 　　他说：“只是我这个人怕麻烦，如果你们查得到的话，大概已经知道，格雷戈里就是我杀的。” 　　这话一出，奎恩和帕梅拉都脸色微变。 　　马修竟然承认自己杀了秘法会的人！ 　　“我只想在庄园里过平静的生活，研究种子，让卡尔马人能够吃得饱，不过如果谁想打破我的平静，那就没得谈了。” 　　马修笑笑：“而且我这个人动作一向很快，没什么耐心，报仇很快的。” 　　加缪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帕梅拉：“帕梅拉，跟我走。” 　　帕梅拉摇头：“我已经不是圣光骑士，抱歉。” 　　加缪点点头，转身带人离开了。 　　奎恩这才呼出一口气：“马修，你惹麻烦了，他毕竟是圣光骑士团团长，你对他当面死亡威胁……这下你会被圣光骑士一直盯着。” 　　“我服软，骑士团就不会关注我吗？”马修反问。 　　“呃……” 　　马修拍了拍年轻巫师的肩膀：“没事，哪一个魔灵领主代言人不被盯着的？我只是敲打他一下，免得有些人老是过来试探和碍事。” 　　奎恩放心下来，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要直接攻击阿诺德大公家族呢……” 　　马修没笑。 　　奎恩笑容僵住：“你不会真的想……” 　　马修佯装大笑：“怎么会呢，忘记俾斯麦庄园的口号吗？我们是一个崇尚和平和劳动的庄园。” 　　充其量那里可能会出现一场天灾洗地。 　　天灾事故，又不算人为。 　　马修将目光回到帕梅拉新安装的机械手臂上。 　　眼前浮现出数据面板。 　　* 　　破法者之手（LV50）：破法者残躯（1/7），原为骸骨军团中破法者所有。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增益：精密（LV50）。 　　专精于拆卸组装各种零件与工具，构建、破解魔术回路和意识湍流。 　　* 　　马修之所以立马买下这只手，就是因为他当时看到这一数据。仅仅是一只手，等阶就高得离谱。可想而知，这破法者完全体何等可怕。 　　LV50的手臂魔术消耗当然大了。这种级别的家伙，马修都是头一回看到，当时他不动神色，心里却在狂跳。 　　这只手臂不仅很有研究价值，其本身携带的信息量就引出了很多东西。 　　骸骨军团，破法者，这两个词马修都是头一次听闻。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属于什么阵营，又是哪一个古神麾下。目前看起来至少不属于低语者，也不像是万物主宰。 　　他琢磨着这么久了，也该找铁匠聊聊了……他好歹是萨克森王国的皇子，见识肯定比自己要强。 　　这时候一名随从匆匆跑来。 　　“马修大人，奎恩少爷，老爷让你们回去用餐了。” 　　…… 　　塞浦路伯爵准备了一桌菜肴，包括烤鸡、烤羊、烤牛肉、炖乌塌菜、青稞团子、面包、以及甜酒。 　　在卡尔马王国，这些食物对于一名并不富裕的边境伯爵来说已经算是丰盛。 　　马修也不客气，敞开肚子吃肉。 　　俾斯麦庄园虽然不缺粮，但非常缺肉。好在布鲁克带着火枪兵隔三差五去山里打点兔子和野鸡，加上养了一些鸡仔，马修偶尔也能吃上一些。 　　这里的牛羊鸡肉质都很不错，毕竟还不是工业时代快速催熟的产物，肉味足，有嚼劲。 　　旁边的帕梅拉也如出一辙，和他一起大块吃肉，一嘴酱汁，毫无任何形象负担。 　　塞浦路伯爵用刀慢慢切肉：“马修，听说你和加缪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嗯，小事。” 　　马修毫不在意。 　　“加缪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塞浦路伯爵若有所指：“他今年三十七岁，在北方行省已经当七年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很得总督信任，加上兼任圣光骑士团的第十六骑士团团长……是一个被各方看好的人物。” 　　马修用毛巾擦了擦嘴：“你是说，背后指使他的人有很多可能？” 　　塞浦路伯爵没有正面回答：“也可能是有人让他用你来敲打我，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原本带着第三军团过来救援冰原镇，现在也要返回驻扎地，应该是走之前稍微试探一下。” 　　马修喝了一口自带的蓝色日出：“如果他要找麻烦，那我也只有让炼狱军团正当防卫了。” 　　“他不会的，加缪是一个非常冷静隐忍的人，最不会义气上头。” 　　塞浦路伯爵突然说：“他最迟明天就要带队离开埃里克城向总督复命，不是问题，只是埃里克城最近倒是出了一件怪事……” 　　他看向马修：“不少平民说，他们看到了格雷戈里在城里出没。” 　　马修脸色凝重起来。 第202章 死而复生的格雷戈里 　　格雷戈里的尸体被圣光骑士收拢，一路从冰原镇秘密送往王都奥拉尔。对于秘法会成员，怎么谨慎防范都不为过。 　　为了保密与快速，尸体根本就没有经过埃里克城等郡城，直接通过一些小镇周转，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转运。 　　然而送抵奥拉尔后，开棺验尸时，里面的格雷戈里已经消失无踪。 　　这很符合秘法会的一贯风格，活要见人，死不见尸。 　　圣光骑士团开始内查，怀疑秘法会在骑士团内安插了内鬼，风波变得从外而内。 　　然而半年前，埃里克城出现了疑似格雷戈里的人物。 　　他都是夜晚出没，但行为让人无法理解，他只是绕着城墙一圈又一圈地走，嘴里不断碎碎念什么，有时候会突然停下，仰起头看着夜空发呆。 　　看起来行尸走肉一样格雷戈里让人毛骨悚然。 　　卡尔马人不怕正面厮杀，但对于这种难以理解，死而复生的诡异现象依旧恐惧。 　　不过那时候内忧外患，外面钻地魔虫出没，格雷戈里更像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幽魂，只要有人想朝他靠近，他就消失无踪。 　　塞浦路伯爵曾问过加缪，圣光骑士团能不能将他抓捕。 　　加缪回答，圣光骑士团早就尝试过，但死而复生的格雷戈里有一种能够和影子融为一体的能力，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他就能消失无踪。 　　他们目前也束手无策，只能提醒城内平民不要靠近它。 　　“和影子融为一体……” 　　马修想到了一个名称：“夜魔？格雷戈里变成了夜魔人？” 　　塞浦路伯爵眼露忧色：“目前看来，他已经具备了夜魔人的基本特征，以往夜魔人要么疯狂暴虐，要么沉默怪诞，格雷戈里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马修心里琢磨，格雷戈里该不会是三面间谍吧？ 　　看起来他是圣光骑士，其实他是秘法会干事，但最终，他是一名夜魔人。 　　如果以格雷戈里的行事风格，好像也没问题。 　　为了美酒，这个老酒鬼什么都可以舍弃。 　　旁边的帕梅拉想了想：“夜魔分成两类，一类叫做黑夜魔，被黑夜魔感染的夜魔人恐惧阳光，无法发声，无法写字，只会陷入不能对人言说的恐惧。” 　　“第二类叫血夜魔，感染后会变成恐慌携带者，精神会变得高度敏感，经常会制造凶杀、混乱和谣言。” 　　按照这种分类，格雷戈里应该属于黑夜魔感染的夜魔人。 　　“不过不论是哪一类夜魔人，也没有听说过能和影子融为一体的。” 　　帕梅拉职业习惯还在：“塞浦路伯爵，他还有什么其他行为？” 　　“形象有一点古怪，然后偶尔会絮絮叨叨的。”塞浦路伯爵回忆着：“就是一直走来走去，每次抬起头，就会发呆很久，这些地方看起来甚至完全不像是夜魔人。” 　　他看向马修：“马修，之前你对加缪承认，是你杀了格雷戈里……我担心，死而复生的格雷戈里可能会对你不利。” 　　马修倒也没有后悔。 　　格雷戈里是那种会带给人毛骨悚然恐惧的家伙，他的行为没法完全预测，甚至某些地方来说，他比炼狱男爵桑德斯更像魔灵。 　　如果他从地狱中回来了，马修只能再次送他一程。 　　会议厅突然闯入一名全身甲胄的男子，他是埃里克城的事务官，男爵埃迪。 　　“伯爵大人，城墙边又发现疑似格雷戈里的夜魔人……” 　　塞浦路伯爵大怒：“加缪呢？他的圣光骑士团呢？” 　　“这……” 　　埃迪苦笑说：“加缪大人已经带着军团和骑士团从南门离开埃里克城，属下去拦截，他说，会将伯爵大人你和魔灵领主勾结一事禀告总督，让大人好自为之。” 　　塞浦路伯爵脸色发青：“混账，混账！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弃全城平民不顾！” 　　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看向马修：“马修，能不能去看一看格雷戈里的情况？” 　　“好说。” 　　马修站起来：“我和帕梅拉去看看。” 　　奎恩说：“我也去。” 　　“不，你和卢卡斯留在这里，保护伯爵，避免可能有人调虎离山。” 　　…… 　　马修和帕梅拉带了剑徒和弓使，跟着埃迪一路出了城堡，抵达北面城墙。 　　埃里克城城墙低矮，因此投下的阴影并不长，阴影里站着一个老人，他仰起头看着头顶，背对着马修俩人。 　　他身上穿着格雷戈里的短皮裘，头戴一顶礼帽，手持一根手杖。 　　周围平民都被士兵拦开，避免过于靠近引起危险。 　　这位格雷戈里突然嘎嘎笑了起来。 　　“马修·俾斯麦。” 　　他身体不动，脑袋缓缓转了过来。 　　转过来的一瞬间，他身体嘎吱嘎吱响了一声，然后身体猛地炸裂开来，一股巨大的气浪让周围平民都纷纷被掀飞，从格雷戈里碎开的躯体里钻出一道道黑影，它们朝着马修扑来。 　　帕梅拉左手扬起，挡在马修面前，那几道黑影一瞬间就被她的机械手臂完全吸走。 　　“意识湍流层面的灵魂攻击。”帕梅拉哼了一声：“又是引爆炼金傀儡，又是灵魂攻击巫术，也是下了血本了。” 　　她脸色突然一变：“不好，被你说中了，伯爵……” 　　“没事，局势都在控制中。” 　　马修毫不在意，他人虽然在这，另一头的城堡里也没有放松耳目。 　　…… 　　城堡里，就在马修和帕梅拉等人离开之后。 　　塞浦路伯爵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没法安定下来。 　　巫师奎恩一手巫师杖，一手巫术火铳，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倒是庄园大使卢卡斯，静静站在一旁的窗户口，表情非常沉稳。 　　塞浦路伯爵突然站定：“奎恩，你还是不要呆在埃里克城了，回真理之眼总部去，再不行至少要去奥拉尔。” 　　“不，父亲。”奎恩坚定地说：“我生在这里，作为一名巫师，作为这里伯爵的儿子，我应该为更多人做点什么。我向总部发出了申请，成为常驻埃里克城的巫师，已经被同意了。” 　　“你！” 　　伯爵气得嘴唇发抖：“糊涂啊，糊涂！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法让你施展你学的知识和巫术！”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更能让我施展自己的巫术和想法，不用有太多顾虑。” 　　奎恩抬首挺胸：“马修能够将一座庄园白手起家，我也想试试！” 　　塞浦路伯爵被气得脑仁子疼。 　　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左右看去，最后看到了自己影子。 　　影子里站着一个浑身都是黑的人，那人对他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然后那人对着塞浦路伯爵脖子就是一刀。 　　奎恩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刀割喉，前后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塞浦路伯爵也无比绝望。 　　那刺向他脖子的一刀生生停住。 　　黑影人持刀的手臂齐肩而断，落在地上，血液喷射。他胸口冒出一截黑色的刀尖，伤口涌出更多鲜血。接着他脑袋也从脖子上滚落，切口整齐。 　　无头尸体后冒出两个黑影凝聚的人形，这两人双臂犹如双刀，看起来古怪森然。 　　它们很快又沉入塞浦路伯爵的影子里。 　　奎恩吃惊：“原来马修派了阴影割喉者在父亲的影子里。” 　　卢卡斯微微一笑：“请两位放心，一切尽在大人掌握中。” 第203章 正主 　　马修回来时，看到尸体已经僵硬了。 　　伯爵的私人药师检查尸体，得出了一些判断：“凶手本身服用了某种药物，身体肌肉异常，他生前大概五十岁左右，头发不再生长，后背有一道陈旧伤口，心脏异常强壮，刀也是普通可以买到的款式，很难查出线索……” 　　奎恩脱口而出：“死士？” 　　马修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浑身漆黑的人。他体表皮肤完全被浸渍成纯黑，看起来像是某种药物，身体上有一股魔术反应波动，不过正在越来越淡。 　　塞浦路伯爵挥手赶走四下杂人：“马修，你看出了什么？” 　　“格雷戈里曾说过，秘法会有一种特殊的魔药，叫做‘猩红诅咒’，这种药分成三个序列。” 　　“第三序列会制造出劣质的活尸，第二序列就能炮制出和冰原活尸几乎没有差别的怪物。” 　　奎恩悚然：“这是第二序列？” 　　“不，第二序列虽然可以听从特定命令，刺杀或者进行行军，不过做不到潜伏这么精密的动作。所以，他很可能是‘猩红诅咒’第一序列，能让人平时和正常人一样，魔药激发后能够短时间获得尸化一样的特异能力。” 　　马修蹲下，看着这被拼凑起头颅和胳膊的尸体。 　　这时候吉赛尔在就好了。 　　帕梅拉戴上单片眼镜，活动着手指：“现在我要开始处理尸体，如果你们受不了，就请站远一点。” 　　马修愕然：“你会验尸？” 　　“当然，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圣光骑士。”帕梅拉翻出鸟嘴面具戴上，又扭了扭左臂：“现在有了这只魔术义肢，它对于分解和摸索魔术回路很擅长，我能感觉到，它自己都在跃跃欲试了。” 　　接着，帕梅拉就用刀和手将这一具尸体解刨开来，来回触碰，最终从肋骨腔体里取出被刺穿的心脏。 　　帕梅拉的骨手轻轻握住心脏：“你看。” 　　她骨手上的魔术回路激发，顿时将心脏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赤黄色纹路。 　　“主体为土元素的魔术回路，果然核心在心脏。” 　　这时候外面的事务官埃迪过来，低声说：“伯爵大人，这人的身份确定了……是厨师埃尔斯。他是去年才来的。” 　　塞浦路伯爵不动声色：“不要声张，这件事不要宣扬，就说埃尔斯辞职了。也不要询问，一切照旧，不过对于最近五年加入城堡的名单，严加监控。” 　　他这才看向马修：“马修，这件事你怎么看？” 　　“简单。” 　　马修眼神平静：“这次事看起来是冲我来的，我杀了秘法会的格雷戈里，他们找我复仇也是正常，只是时间点有点过于微妙。” 　　“我前面才在秘银工坊说出这件事，当天就出现秘法会的刺客，他们动作也太快了一点。” 　　奎恩恍然：“埃里克城有秘法会的人？” 　　塞浦路伯爵也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这次是冲我来的，马修，你不过是他们动手的借口而已。” 　　“这件事……其实要追溯到半年前，那时候秘法会已经开始对我发出招揽。” 　　秘法会一直试图渗透五大王国各贵族阶层，这不是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到底各国权贵有多少是他们的内线，又有多少曾和他们合作。 　　塞浦路家族一直保持中立，不参与王室事务，也不和各派系拉帮结伙，这也是他们获得国王信任，让他们家族一直屯守边境的重要原因。 　　“当时坠星山脉出事，我就委婉拒绝了秘法会的邀请。” 　　塞浦路伯爵用食指揉了揉额头，眼神有几分疲惫：“这应该是对我的报复。” 　　马修露出笑容：“鲁道夫叔叔，看来我们多了一个共同的对手，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亲戚。” 　　塞浦路伯爵笑容略显尴尬。 　　“不过这次让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马修收敛笑容：“加缪到底是什么身份？” 　　“原本我怀疑，他应该是秘法会的关系，但这么明显的刺杀郡城伯爵事件，发生在他这个圣光骑士团团长面前……我又觉得不像了。这不是把他也弄在火上烤吗？” 　　埃里克城外，加缪回头看向城内，那里的爆炸骚乱还没有结束。 　　他捏紧手里的缰绳，脸色不好看：“该死的秘法会，竟然在这关头摆我一道……” 　　身后的里弗斯请示：“团长，要不要回防？” 　　“不，事已至此，已经没法补救，按照既定线路，返程！” 　　…… 　　马修和帕梅拉连夜出了城，留下卢卡斯一人商量双方合作具体事宜已经足够。 　　埃里克城虽然只是一座边陲郡城，里面形势却十分复杂，马修对于这些贵族间的尔虞我诈兴趣不大，还是庄园舒适蓬勃的生态更适合居住。 　　格罗姆和另外一头石像依旧在城外等候，马修没有出来，他们一步都没有挪动脚步。 　　马修正要和格罗姆打招呼，突然有一种奇特的危险感从身后传来。 　　他扭头看去，看到城墙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人头戴一顶黑礼帽，穿着破破烂烂的短羊皮衣，裤子膝盖上也破了一大块，看起来像是一名流浪汉。 　　流浪汉手持一根黑手杖，脚下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巨大靴子，以至于他走动起来迈着鸭子步，有几分滑稽。 　　临近了，在月光下，这人的面容清晰起来。 　　他须发皆白，矮小而强壮，眼睛小小的，浑身皮肤白得可怕，仿佛浸泡在水里很多天。 　　格雷戈里。 　　马修屏住呼吸。 　　这是真货。 　　更让他心里犯嘀咕的是，低语者赋予的查看数据能力似乎是出了故障。 　　* 　　活尸（水）（LV未知）：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3。 　　增益：控尸。 　　* 　　死而复生的格雷戈里，等级竟然变成了未知。 　　以马修各种经验，这种角色要么是等阶超出自己目前太多，以至于无法识别，要么是他有特殊的能力能够隐藏或者干扰判断。 　　并且这些描述都在不断变化，每一个字仿佛都在不断扭曲。 　　只眨了一下眼。 　　他就看到描述变了。 　　* 　　使徒异种（LV100）：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1。 　　增益：未知。 　　* 　　卧槽，100级的梦魇级怪物！ 　　马修手心都是汗，这种家伙……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目前能力范围，还是最麻烦的遭遇战，他心里第一次出现冰冷的绝望。 　　不过只是一眨眼，描述又变了。 　　* 　　活尸（水）（LV10）：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3。 　　增益：控尸。 　　* 　　他又变成了10级。 　　接着马修发现，格雷戈里的描述不断在这两者之间跳转。 　　LV后的数字更是从0到100随机跳跃，很不稳定。 　　马修稍微镇定下来，这家伙看起来不太对劲，似乎介于一种奇特的变化状态，人也怪怪的。 　　格雷戈里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小小的眼睛睁开，那双死气沉沉盯着马修，让马修只觉得浑身刺痛。 　　帕梅拉正要招呼弓使攻击。 　　“别！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马修忍痛抓住帕梅拉的右臂。 　　格雷戈里嘴巴动了动，声音有几分神经质：“挣扎在命运之轮里，异邦的聆听者……” 　　马修更是汗毛倒竖，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他头一遭穿越到罗斯特大陆时。 　　死而复生的老人碎碎念：“绯红之羽卷土重来，世间一切终将枯萎，沉睡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希望之火失去薪柴，听吧，那是死亡与饥饿的赞歌……” 　　他眼里突然开始流出血来。 　　格雷戈里不管不顾，嘴里继续念叨：“一切终将枯萎，不论是伟大的神明，亦或是卑微的生命……” 　　他从马修身边走过，从石像之间走过，就那么走入黑暗，仿佛自己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马修擦了擦额头冷汗：“走，回庄园。” 　　就在石像起飞后，一道轻盈人影出现在他们曾经的位置。 　　这人一身黑衣，左右张望。 　　她从怀里摸出一只花栗鼠，这老鼠嗅了嗅地上味道，吱吱叫着指向斜前方，那是格雷戈里离去的方位。 　　“终于找到你了……” 　　潘妮将花栗鼠放回兜里，整个人也扭曲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204章 圣徒之三 　　回到俾斯麦庄园已经三天了，马修依旧心事重重。 　　死而复生的格雷戈里，真的游荡在埃里克城里，他那不断随机跳动的个人等阶，以及来回跳转的个人情报，都透出一股子诡异。 　　格雷戈里在冰原一战时，低语者给出的评估情报是“活尸（水）”，这个描述马修验证后证明了他的猜想。 　　水代表了四元素的某种魔术能力增幅，在不同特定地域，四元素会具有不同增幅。 　　最简单的就是“地火水风”里的火和水，火山爆发的岩浆中，火元素增幅者会得到增益，湖泊海洋中，水元素增幅者会有增益。 　　可格雷戈里的第二重描述就让马修完全看不懂。 　　* 　　使徒异种（LV100）：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1。 　　增益：未知。 　　* 　　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格雷戈里？难不成他还在神殿里任职，还有一重使徒身份？ 　　马修人晕了。 　　这老爷子是三重间谍？ 　　可稍微思考后，这一点就立即被否定。如果格雷戈里真是使徒，那么冰原上马修和拉穆尔根本不可能有一丁点胜算。 　　格雷戈里的死是吉赛尔和低语种子确定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格雷戈里的尸体发生了某种变故。 　　以至于变成了现在的奇特形态，连低语者都无法清晰判断，他是活尸还是万物主宰的使徒。 　　好在格雷戈里看起来虽然神神叨叨，却并不具有强攻击性。 　　按照马修对于剑徒和弓使这样“使徒异种”的接触，这一类使徒通常不太正常，但只要不主动侵犯他们的规则，也不会对人主动袭击。 　　事实上，真正让马修难忘又忌惮的，是格雷戈里说的那两句话。 　　——挣扎在命运之轮里，异邦的聆听者…… 　　——绯红之羽卷土重来，世间一切终将枯萎，沉睡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希望之火失去薪柴，听吧，那是死亡与饥饿的赞歌…… 　　他居然能看破自己的来历，这一点真的让马修吓了一跳。 　　格雷戈里不同于剑徒和弓使，他似乎处于一种奇特的“生者”状态，但这种状态又不那么确定，介于活尸和生者之间。 　　这让马修联想到杯子猫。 　　他看向趴在桌子上伸懒腰的白猫，这家伙以前也是一名魔灵，却由于过于懒惰导致失去了躯壳，现在一会儿会变成杯子，一会儿又变成猫。但有时候它会介于两者之间。 　　比如眼前，杯子猫伸懒腰，背脊上却有一个杯子把柄，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可以将它像手提袋一样提起来。 　　感受到马修的目光，杯子猫转过身，乖巧地坐在桌子上。 　　对了，这家伙也算见多识广。 　　马修问它：“你知道万物主宰的七圣徒吗？” 　　“听过一点。”杯子猫舔了舔爪子：“听说是七名万物主宰的使者，行走于人世间，散播万物主宰的意志和信仰。” 　　杯子猫自称非暴力派，一直都以沉睡在躲避争端，虽然被马修称作魔灵之耻，但却是货真价实的远古魔灵。 　　不过这家伙实在太懒惰，原本之前还一心想要恢复当年的全盛之姿，结果看马修越来越强，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这么强力的一个老大，还费工夫去变强干嘛？这不比以前舒服多了。 　　它天天在庄园里溜圈儿，睡懒觉，讨好马修和吉赛尔，蹭低语猎手的魔术能量，纯混子…… 　　“让我想想……” 　　杯子猫用后腿爪子挠着耳朵，眯起眼想了半天，缩了缩脖子：“我好像忘了……” 　　马修举起手里的茶杯。 　　杯子猫双爪抱着脑袋。 　　马修放下茶杯，庄园也不宽裕，不能随便挥霍。混子就是混子，不能在正事上指望一个混子。 　　“我记起来了！” 　　杯子猫突然眼睛一亮，仰起脖子：“七圣徒里有一个厉害的角色，好像是一头兽化魔灵和一头鹿的混血幼崽，那家伙非常擅长追踪和猎杀，似乎万物主宰为了压制它的野性，给它套上一个头盔，让它能够保持清醒，不会随意杀戮。” 　　马修听着总觉得有点熟悉。 　　兽化魔灵和鹿的混血幼崽……头盔……擅长追踪和猎杀。 　　这不就是弓使吗？ 　　“哦，对哦，就是大人你那个手下。”杯子猫缩了缩脖子。 　　马修已经拔出火铳，顶在猫头上：“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觉得我会容忍一个混子呆在庄园里？” 　　“别忘了，庄园里不养废物。” 　　杯子猫顿时一脸可怜巴巴，双爪抱着枪口：“我很有用的，大人，你相信我……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七圣徒里有一个鲜血女巫！” 　　马修皱眉：“说。” 　　杯子猫小心将脑袋从枪口移开：“据说，鲜血女巫本身是从血液中诞生的奇特魔物，信奉杀戮与献祭生命，她饲养了一头血魔，是非常可怕恐怖的怪物，狩猎各种魔灵和魔物，将它们献祭成血池……” 　　“后来皈依万物主宰之后，鲜血女巫就很少出没了，不过还是偶尔有听到血魔的传闻……” 　　马修想了想，觉得还是去找吉赛尔靠谱一点。 　　“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每天跟着布鲁克巡逻，你好歹是一头魔灵，多少能够帮到他一些。” 　　刚才被马修震慑，杯子猫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去，这就去。” 　　这只白色肥猫慌忙不迭从窗口跳下去，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马修往外看，杯子猫一瘸一拐朝着火枪兵训练的方向跑去。 　　这家伙……连当猫都当不好，三层楼都能摔瘸。 　　…… 　　巫师塔里，吉赛尔正在忙碌。 　　她穿上了一身白色僧侣服，这是吉赛尔做手术和研究时的习惯，换上这身衣服，她就变得干练而果决，动作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马修看着，她正将桑德斯那个长满藤壶的脑袋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器皿里，然后倒入一种红药水，一些白色粉末，还有一根碳棒。 　　接着吉赛尔将下面的铁条和玻璃容器底部的黄铜三脚架连接，魔术反应开始，魔术波动从低语猎手那边传递过来。 　　玻璃容器里，液体迅速沸腾起来。 　　里面的桑德斯头颅浮浮沉沉。 　　马修都看得后颈有点发毛，桑德斯，你就招了吧，一言不发，死扛着何必呢…… 　　“……按你说的，格雷戈里的现状，我想起一个人，也的确属于七圣徒之一。” 　　吉赛尔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翻出草纸本，用炭笔在上面记录数据：“不过和鲜血女巫没关系，这种状况，只可能是七圣徒里的‘言灵师’。” 第205章 离经叛道言灵师 　　言灵师原本是一名正常人类，他自小就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能听到空气中的奇怪声音。那些声音细细碎碎，仿佛始终有人在低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他以为是自己耳朵异常，能听到很远的声音，于是将自己听到的话都告诉周围人。 　　最初，他听到的大多是一些好消息。 　　某座堡垒后有一个铁矿，湖泊之中藏着古代遗留的盔甲，森林里哪里生长着珍贵的药物，某个孕妇怀着三个孩子，都很健康…… 　　大家都将他看成神童，认为他是天选之人，是无所不能的神的代言。 　　不过随着年纪一点点增大，少年耳里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之前那些说着好事的声音渐渐被压过，变成一些尖锐刺耳的谈论。 　　隔壁两兄弟床下藏了一具尸体，那尸体是他们父亲的，为了提前获得财产，他们杀了父亲，将他用泥土和砖封在了床下。 　　街头的恶童每天晚上都会将流浪猫狗杀死，把它们的尸体丢到商铺的门口，并且写上他们家属的名字，用以勒索钱财。 　　屠夫正在收集那些流浪猫狗，抓捕老鼠，剥皮清洗后，将它们的肉捣碎，变成肉馅卖给所有人。 　　酒馆的酒保在甜酒里加入药粉，让人醉生梦死，一杯接一杯，心甘情愿掏出原本用来给家里过冬买粮食的金币。 　　城堡里的子爵杀死婴儿，饮下他们的血，在墙上写上可怖狰狞的图腾，向遥远时代沉睡的邪神祈祷和祈求力量。 　　…… 　　整个世界从蓝天白云的和睦之地，变成了邪恶孕育的罪恶温床。 　　少年告诉大家，去挖开那张囚禁可怜父亲的床下坟冢，不要吃屠夫做的肉馅，不要去酒馆喝酒，带着孩子远离子爵。 　　但没有人听他的，他们觉得少年疯了。他失去了带来好运的神奇力量，被邪恶力量感染了，变成了只会传播疯狂谣言的魔鬼信徒。 　　少年听到往日热情友善的邻居商量，有人提议把他交给神殿净化，有人说把他交给子爵，让贵族来审判他体内的魔鬼，甚至一部分想要将他直接吊死。 　　他连夜逃离家乡。 　　可他已经无处可去，整个世界的邪祟秘密在他耳边展开。 　　那些诡谲疯狂的亡语，颠覆人性的狂言，亵渎生命与秩序的赤裸杀戮，它们变成了游荡在荒原和黑夜的低语，在他耳边一遍遍吟唱，赞美死亡。 　　少年不再说话，因为他脑子里埋藏了这个世界最幽秘残忍的秘密，那些秘密每一个都足以让人绝望。 　　他沉默地行走在罗斯特大陆上，头上总是秃鹫盘旋，偶尔会遇到一些被人唾弃放逐的疯子，那些疯子见到他都朝他跪拜，仿佛他才是疯狂王国的君王。 　　魔物们也对他敬而远之。 　　仿佛也知道这个人本身即是不详，连自大强悍的魔灵们也不想与他沾染任何关系，他变成了噩运的信使，罪恶的吹哨人。 　　他的真名无人在意，也没有人去询问，大家都叫他“言灵师”，如果想要看到自己过去和未来的梦魇，就可以去找他，让他说出自己无法躲避的恐怖命运…… 　　听着吉赛尔的描述，马修脑子里想起格雷戈里那张苍白泣血的脸。 　　这已经不是能够理解的魔术力量范畴了，简直如同某种因果律，光是遇见言灵师，仿佛都会带来某种灾难。 　　马修问：“他的那种‘言灵’力量到底是什么？” 　　“言灵，原本指的是通过语言中的誓言和诅咒，达到言出结灵的效果，是比巫术更早的一种力量描述。” 　　吉赛尔放下手里笔记本，又在一旁的水罐里舀了一勺水，倒入另一个玻璃试管里，下面连着铁条构建的魔术回路，玻璃管内的液体顿时凝固起来，从中凝结出一种深褐色的纤维状晶状物。 　　“果然如此啊……” 　　吉赛尔眼睛一亮，捏着这根凝结的玻璃管：“第五次实验成功，钻地魔虫的排泄物，具有非常鲜明活跃的土元素魔力，能够激活周围的沉淀物和吸附游离颗粒，马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马修想了下，然后放弃：“不知道。” 　　面对吉赛尔，他总有一种对方进展太快他都有点跟不上的荒谬感。 　　按理说，以罗斯特大陆的科技文化水准，各学科的基础和微观领域几乎都处于常年停滞，马修自带科技时代的基础知识储备。 　　结果只是给吉赛尔稍微阐述了一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办法”、“理论是对实践的归纳”两点，吉赛尔简直茅塞顿开，实验不间断，不断用实验验证四元素理论……进展持续到现在，马修不少都看不懂了。 　　“马修，忘了庄园里最缺，也是最需要的是什么了吗？” 　　红发女巫嘴角微微上扬。 　　马修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你是说……肥料，肥料有了？” 　　“对啊。”吉赛尔声音轻快，扬起手里的玻璃试管：“钻地魔虫的排泄物只要经过简单的处理，就能让土元素魔力再度活跃，吸附和带动附近的土元素，形成四元素加速循环，简而言之……土壤土元素大量缺失，只要有钻地魔虫的排泄物，就能够保持土壤肥力。” 　　“不愧是吉赛尔……” 　　马修感叹，真是牛逼。牛逼的人果然是超越时代的，哪怕沉睡了上千年，只要简单提醒就能很快进入正轨，还是能够做出不可思议的东西。 　　“还有一点，钻地魔虫的卵，如果利用魔术回路连接起来，遏制里头的幼虫孵化，就会形成一个魔术反应堆。而且这个魔术反应堆是根据卵的数量来决定其魔术波动反应的大小的。” 　　马修已经说不出话来。 　　可再生魔术肥料，可自由组合的魔术反应堆，这两个创举直接俾斯麦庄园轰开了压在头顶的天花板。 　　你这不声不响就解决了庄园里最迫在眉睫的两个问题，让我这个庄园主很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奖励了…… 　　马修挠了挠头：“你想要什么，这两个东西都价值太大，你要的，我都尽力给你找来。” 　　吉赛尔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旁边的玻璃器皿：“对我来说，桑德斯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学习让我快乐，知识让我愉悦。” 　　马修再次感叹，这就是天才吧，马斯洛需求已经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阶段，的确不是自己这样的俗人可比。 　　“还是说回言灵师吧。” 　　吉赛尔收敛笑容，翡翠色眼眸里都是严肃：“言灵师的力量来自于一个奇特又难以触及的领域，据说万物毁灭前都会发出最后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它们自我消失之前的诅咒，那些声音彼此交错回响，甚至能杜绝时间的影响。” 　　“外界说他是言灵师，他本质上是亡灵师，聆听世间万物临死之前的哀嚎，这些声音一部分能折射出未来的亡语，所以他说的可能是过去的事，也可能是未来还未发生的灾祸。” 　　吉赛尔犹豫了一下：“我模糊记得一件关于言灵师的事。” 　　“据说言灵师成了圣徒之后，曾为万物主宰占卜和聆听言灵……他听到了万物主宰灵格破碎的亡语。” 　　马修听得一头冷汗。好家伙，直接咒古神死，有够离谱。 　　“然后言灵师就疯疯癫癫，到处游荡……” 第206章 钻地魔虫饲养手册 　　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达成协定的事，通过乌鸦写成公告，公布在了庄园主宅外的公告板上。 　　这也是马修要求的设施之一。 　　要将庄园里最新的政策及时告知，并且通过文字形式写在上面，方便大家理解。并且找一个认字的姑娘在这，专门花费一天时间进行讲解，避免不识字的居民看不懂。 　　这个姑娘叫索伊，没错，就是那个发现大豆的雀斑姑娘，她已经是长工，做事认真，而且极有耐心，非常适合这事。 　　最初合作协定公布时，很多庄园居民惴惴不安。在卡尔马人简单的思维里，活儿就那么多，被分出去，他们就没活儿可做，就没法从零工变成雇工，也就意味着可能被赶出去。 　　五大王国里，不干活儿的人，对任何领主来说都是累赘。 　　多亏雀斑姑娘索伊的耐心一遍遍解释，告诉大家，不是他们就失业了，而是有新的工作。 　　原本耗费大量时间的磨面粉、制作面条和意粉交给了埃里克城的工坊，庄园本身会投入到新品种种子的研发和实验里，大家都各有分工。 　　马修召开内部会议后决定了庄园的人力方向调整。 　　首先，将过于扩张的麦田分成两半。其中一半用以继续原本的魔术小麦种植和收获，用以保证庄园的粮食储备和供给充足。 　　另一半则是划分成四块试验麦田，分别按照1、2、3、4进行编号，不同实验麦田进行不同魔改小麦种的测试。这部分由马修本人暂时亲自来主管。 　　剩余的甜菜、大豆、荨麻、寒辣蓼、叶状地衣、冰萝、种植继续，在原本种子上不断更迭，寻找到更强壮更有适应力的下一代种子。 　　…… 　　马修一大早就守在试验田里，观察着新一批的种子长势。 　　1、2、3、4号试验田里，他分别采用了四种不同的思路进行麦种改良。 　　1号实验田里，马修使用的是魔术小麦本身下一代种子进行不断深化魔术改良，这个步骤在很早之前就在进行，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代魔术小麦。形状上也和以往有了微妙不同。 　　普通的魔术小麦只是体表有一层白色纹路，但第五代魔术小麦表面已经变成了一圈圈白色斑纹，看起来像是某种奇形石头。 　　原本魔术小麦数据面板如下。 　　* 　　小麦（水）（LV1）：异化作物。 　　价值：产量2，营养2，饱腹2，精神1。 　　* 　　第五代魔术小麦已经有了描述差异。 　　* 　　小麦（水）（LV5）：异化作物，略微不同。 　　价值：产量2，营养3↑，饱腹3↑，精神2↑。 　　* 　　产量虽然没有变，低语幼体的增幅是一样的。但营养、饱腹和最重要的精神都增加了1点，回报非常丰厚。 　　唯一让马修有点遗憾的是，这一代种子依旧魔术能力无法遗传，下一代不经过继续魔术改良，依旧和普通麦种毫无差别。 　　但1号实验田证明了一个重要理论：魔术改良种子的确是能够不断精进和进化的，保留其上一代特性也许需要某种介质或者催化物。 　　2号试验田中，马修则是采用了粗陋简化的杂交手法，将野麦种和魔术麦种进行杂交，互补性状，但这个过程较慢，目前还看不到效果。 　　3号实验田则是用来实验肥料。 　　钻地魔虫排泄物处理后得到的魔术化肥进行浇灌土壤，让这一片土地得到了一个特殊增幅。生长在这里的植物，都能得到额外+1的产量。 　　马修眼前甚至出现相关描述： 　　* 　　异化土壤：得到特殊养分的土地，生长其中的植物产量+1。 　　* 　　可惜土壤本身似乎没有评级，如果有，马修恨不得直接给它强化上，先把土壤增幅拉满再说。 　　马修将目光投向4号试验田。 　　这里看起来平平无奇，土层上堆满大大小小的石头，正主在地下。 　　上百头钻地魔虫幼虫在土壤之中沉睡，它们一旦醒来就开始啃咬石头，钻到深处进行寻找食物，然后回到这片试验田进行排泄。 　　石头之下的土壤粘稠而散发出腥臭，但倒入吉赛尔提供的特殊催化剂，就能将这些恶臭的泥土变成天然的魔术肥料。只需要一点，就能让消耗过度的土壤吸附周围环境中的土元素，形成新的四元素平衡，快速恢复肥力。 　　可以说，吉赛尔弄出来的魔术化肥，彻底激活了俾斯麦庄园的农业可循环周期，让马修很多想法都能大胆尝试了。 　　钻地魔虫幼虫产量很高，而且摄食欲望旺盛，哪怕有母体镇守在庄园地下深处，倒不怕它们不听话。 　　只是这么放着其实是一种浪费，所以马修就琢磨了一个思路。派一个人去将这些数量庞大的家伙进行远程放牧。 　　正北方虽然横贯了寂静之墙，但西北方有大量的崇山峻岭，雪山峭壁，全是石头，简直是养殖钻地魔虫的不二之地。 　　有埃里克郡统治者塞浦路伯爵支持，马修从他那拿了一张拓疆令，开辟疆土就变成了合法行为，受到王国法律和国王庇护。 　　唯一让马修有点意外的是，对于奎恩大方用塞浦路家族答应代替支付“破法者之手”的四万金币，塞浦路伯爵仿佛根本不在乎一样，从未让马修还钱过。 　　马修这人有一点习惯，见不得真正和自己合作的人吃亏，你大气慷慨，真把我当成同一阵营，那我也肯定也不会占你便宜。 　　所以他直接将第一批次的魔术小麦，共计五十公斤，直接让格罗姆送到了埃里克城，让奎恩来接手。 　　同去的还有一名魔封祭司，由于魔封祭司是气元素生物，本身不需要什么空间，作为保护塞浦路伯爵的屏障非常合适。 　　这一点让塞浦路伯爵知道后，直接让奎恩跟随石像鬼格罗姆一起回来，当面向马修致以诚挚的感谢。有了魔封祭司无处不在的跟随，塞浦路伯爵就等于说周围笼罩了禁魔立场，普通的巫术根本不可能袭杀他。 　　“马修，父亲让我多在庄园待一阵子，尽可能帮你打下手。”奎恩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不过他不懂巫术，你有吉赛尔小姐这样的巫术天才辅助，根本就不需要普通巫师。巫师之间的差别，比巫师和普通人的差异还要大得多……” 　　“不，我很需要巫师。” 　　马修纠正他：“庄园里需要同时进行培育很多种子，你有没有推荐的巫师，就是那种比较落魄，但又有本事的？” 　　奎恩想了想，摇摇头：“巫师里比较残酷，要么很早崭露头角，要么一直只能边缘化，即使有能力，没有充足的资源和金钱支撑，也几乎没法做出成果来。以我求学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来说，优秀的巫师学徒，要么在真理之眼，要么在王室服役。” 　　马修挠了挠头，看来要挖角巫师的确不容易。 　　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为什么一定要巫师？巫师群体高傲而且地位极高，本身就是极难招募的角色。 　　但也有一些很有能力的学者，植物学家，数学家，工程师……职业不分贵贱，知识殊途同归。差点也被罗斯特大陆的思维所影响了。 　　马修摸着下巴：“奎恩，你知不知道，在《奥秘》上打广告招人需要多少钱？” 第207章 炼狱护照 　　当晚，俾斯麦庄园第二次内部会议再次召开。 　　管家乌鸦微微躬身：“首先，感谢诸位繁忙之中能够准时参与会议，今日会议有两个大议题，一是庄园产业转型升级的具体事宜，二是招募人才的策略。” 　　“参会人员有，马修大人，首席巫师研究员吉赛尔小姐，首席炼金术研究员帕梅拉小姐，庄园对外大使卢卡斯，庄园保安队长布鲁克，保安副队长格罗姆。” 　　说到格罗姆名字时，乌鸦挥手示意桌上一枚拳头大的灰石头：“因为格罗姆先生体型过于巨大不便，就用这一枚他的传声石远程参与会议，并不影响会议本身进行。” 　　大家也都觉得正常。 　　否则以石像鬼30尺的身高，唯有把房子拆了，他才能从屋顶上跨进来。 　　“咦，潘妮呢？”马修有点意外。 　　虽然潘妮这位编外人员隶属于秘法会，但她作为庄园里目前唯一擅长痕迹处理和暗杀的人才，马修可不想浪费人力资源。 　　加上潘妮本身立场比较微妙，秘法会内部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对于这个隐秘组织要客观理性看待…… 　　秘法会里显露出的两名干事，格雷戈里和潘妮，都是货真价实的有才能者。 　　更不用说原本也属于秘法会的吉赛尔了。 　　马修一直琢磨着，秘法会简直是一个现成的充沛人才库，不妨试着松松土，挖个角，万一能够挖点人过来呢？ 　　罗斯特大陆对人才的重视程度还是不够，根本跟不上科技时代社会的眼光和魄力，光是这一点马修就占据了巨大先手优势。潘妮喜欢穿皮草，管够，格雷戈里喜欢美酒，满上。 　　潘妮其实就是马修第一个考虑的挖角对象。 　　这一年来，潘妮留在庄园里也算安安静静，吃吃喝喝到处晃悠，偶尔也会给马修一些不经意的帮助。 　　在对付桑德斯时，潘妮就给出了至关重要的专业建议，这获得了巨大丰厚的回报。 　　加上潘妮原本就在冰原镇待了好些年，马修和她也算是互有交情，他琢磨着，不如试着策反一下？ 　　有了桑德斯炼狱男爵这张牌，马修本准备试着挖一下人，谁想潘妮居然不见了。 　　给出马修答复的是吉赛尔。 　　“潘妮昨天说是有急事，和我招呼了一声，就收拾行囊离开了。”红发女巫回忆说：“她最近几天一直有点心神不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总之，可能要等她自己出现，我们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马修心里说了声可惜。 　　多半是秘法会要她回去复命了。 　　“那么会议现在正式开始。” 　　马修首先说：“首先，由于庄园和埃里克城，或者说埃里克郡的正式深度合作，俾斯麦庄园的真正立场也对外宣传了出去。大家应该也知道了，目前我们会以炼狱男爵桑德斯的代言人身份正式走入大众眼里。” 　　“这当然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阻力，人类里不乏对魔灵的仇恨者，不过带给庄园的利益更大。我们可以用炼狱庄园的名义站稳跟脚，不论是对内对外都能保持相对独立，专注于庄园内部建设和种子研究。” 　　“有炼狱背景支撑，我们就可以打消一些别有用心人物或者组织的试探想法。” 　　马修说毕，喝了一口红茶。 　　第一个回应的是保安队长布鲁克。 　　这位已经今非昔比的男子声音沉稳：“大人，恕我直言，为什么一定要顶着炼狱和桑德斯的头衔呢？事实上，庄园已经将桑德斯剿灭，并且收编其部曲。” 　　说到这里，布鲁克看了桌上的传声石一眼：“抱歉，格罗姆，我没有恶意。” 　　“你说的是事实。”石像鬼瓮声瓮气回答。 　　布鲁克继续：“这样更能展现出庄园实力，以剿灭魔灵领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对于招募人才还是打响名气，在我想来，都会更有用。大人为什么一定要以炼狱名义呢？” 　　马修笑了笑。 　　“这个问题，请允许我来替马修大人回答。” 　　说话的是大使卢卡斯。 　　这位胖乎乎的前卡尔马王国军官依旧一脸和善。 　　得到马修点头后，他理了理嗓子：“布鲁克，诚然，如果以剿灭魔灵领主的名义宣传出去，立即会被各大王国势力关注，不过首先会来的是圣光骑士团。” 　　“圣光骑士团？”布鲁克不解。 　　“你有所不知，作为调查缉拿魔物的正统骑士团，圣光骑士团不可能对付魔灵领主，却对人类本身具有很大权力。他们过来查看庄园有无魔物情况，就是合情合理的。” 　　卢卡斯脸上依旧是习惯性假笑：“然后，他们会以各种名义，要求庄园交出领地上的各种‘魔物’，骑士团需要专门看管它们。如果大人不肯，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如果大人肯了，庄园力量就被大量削弱，这一点是不可能妥协的。” 　　布鲁克气道：“岂有此理，明明是庄园对付的桑德斯，圣光骑士团竟然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这就是常规做法。” 　　卢卡斯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圣光骑士团追查夜魔人这样与魔物有关者，真正强力魔灵，他们是不敢动手的，都得等到真理之眼和各大王国正规军来处理。” 　　“也就是说，圣光骑士团对付的目标是人，是那些与魔灵有关的人，魔物本身，他们充其量追踪痕迹。加缪的第十六圣光骑士团一直守在埃里克城，但却没有往坠星山脉踏出一步，反而需要三名巫师前去。” 　　卢卡斯顿了顿：“当然，因为我并没有在圣光骑士团任职，所以说的大多是道听途说，未必准确。这方面，可能要帕梅拉小姐说的比较公正真实。” 　　帕梅拉沉默了一阵：“他说的基本没错。圣光骑士团更多是追踪和侦缉，实质上对抗较少，遇到的也大多是遭遇战，不是纯粹的武力团体。” 　　卢卡斯咧嘴一笑：“所以，布鲁克你看。如果我们保持着人类庄园，一个边陲领地的身份，反而会被各路组织试探和挤压，圣光骑士团就首当其冲。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骑士团必定会派人驻扎附近，就成了监视的耳目。” 　　“可是呢，按照大人的思路，庄园变成了炼狱代言之后，这些规矩都作废了。” 　　这位庄园大使说：“圣光骑士团不敢靠近，各路人士想要挑衅或者试探，不论是圣光骑士团还是秘法会，也要随时考虑可能迎来毁灭性的报复。” 　　“没有人会帮这些人，因为这就是规则，魔灵领主不必讲究人类王国规矩，它们本身就是规则。庄园就一下子盘活了。” 　　布鲁克眼神一滞，然后看向马修：“大人真是深谋远虑，的确是我过于短视了……” 　　马修摇头：“集思广益就是让大家都说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视角误区，看走眼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沉默，不敢尝试。希望大家保持积极性，庄园的未来都在大家手里。” 　　他看向一旁：“乌鸦，先公布一下庄园目前财政情况。” 　　乌鸦微微颔首，翻开账本对众人说：“迄今，俾斯麦庄园主要盈利依旧是和地精商队的意粉，每一季入账约20000金币，至今已有四季，但除去原料成本、居民薪酬支付和盈利分成，以及庄园新增建筑与设施等等开支，庄园目前可用金币大约为60000枚。” 　　这个数字和大家预想差别不大。不过考虑到庄园纯靠粮食售卖盈利，一年就能净赚6万金币，还是让人非常吃惊。 　　马修正色：“庄园从今天开始，主导产业正式从粮食种植变更为粮食研究。” 第208章 补习教师普朗克 　　产业转型对于城市来说需要不少时间来缓冲，最短也要一两年，通常三五年都还在阵痛期。 　　越是人口众多，转型越是艰难。因为各产业从业者人员固定，群体思维形成，上下利益体连接，要转型谈何容易。 　　不过对俾斯麦庄园这种规模的“小快灵”庄园来讲，那就是轻舟转向，轻松迅捷。 　　没有沉重的人口压力，没有庞大的利益共同体，人员结构年轻，对未来充满希望，而且群体成员没有过去的定式思维，这些都是俾斯麦庄园改良转型的优质前提。 　　“我做了一个大体框架。” 　　马修说：“从庄园居民里选出至少20名适合的人选，不分男女，将她们安排到巫师塔、炼金工房以及布鲁克你的守卫队伍里去。你们需要新鲜血液，也需要助手。” 　　布鲁克犹豫了一下：“大人，但庄园居民大多是女性，男性太少，据我所知，他们大多也只想安安稳稳平静生活。” 　　“不分男女，布鲁克，不要用过去的思维限制了你的头脑。” 　　马修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纯粹冷兵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论男女，只要能够掌握使用鹰铳，保持熟练和技术动作，就是优秀的战士。已经不需要纯粹依靠人体力量去决定输赢了。不是吗？” 　　布鲁克挠挠头：“是我死板了。的确，好多姑娘技巧性上来说，比起男人还要更好。” 　　全场人齐刷刷看向他，脸含深意。 　　马修也一脸古怪，什么叫技巧性来说，比男人更好？布鲁克这家伙有点问题。 　　“我是说……摘各种植物和寻找种子方面！”他赶紧分辩，脸涨得通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我不是……” 　　“好了，私人问题，我们尊重。” 　　马修表态：“现在说正事。” 　　布鲁克脸上都是郁闷。 　　“有学徒不错啊。”吉赛尔总是不会让马修难堪，她笑着说：“恰好，我也需要一些助手来进行辅助活体实验，还有记录数据和清洗工具，希望她们能忍受得了巫师塔里的枯燥和乏味。” 　　帕梅拉则是大喇喇表态：“我没问题，就是我这个人要求比较严格，到时候骂哭了她们你们可别管。” 　　“此外乌鸦也需要一名助手。” 　　马修看向旁边的地精，乌鸦一脸感激。 　　一直以来乌鸦都是兢兢业业，做了最多不起眼的琐碎，不论是地精工程队还是庄园协调，各种物资和财务状况，都是他一手在抓。 　　马修承诺让他重新能回归擅长的工程领域，被各种突发事件一再拖延，让马修很过意不去。 　　“所以经过我和乌鸦商量考核后，将索伊提拔为管家助理，主要负责处理主宅里的一些具体事务。乌鸦将会和地精工程队更多研究工程建筑方面事宜，望周知。” 　　“好了，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点。” 　　马修深吸一口气：“诸位应该已经知道，俾斯麦庄园转型开始后，就会将绝大多数资源和精力用于研究和培育，变成专注于农业上游核心资源挖掘的庄园。” 　　“那么人才就变成了重中之重！” 　　“虽然我们已经在培养学徒，但这需要很长周期，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才加入。” 　　“我们需要的人才不仅限于巫师和炼金术师，我们需要植物学家，地质学家，考古学家，冒险家，数学家，工程师，天文学家，一切和自然有关的研究学者，我们都要！” 　　马修站了起来，双手摁在暖石桌上：“诸位，你们有任何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名引荐。要求只有一个，真才实学，唯才是举！” 　　有炼狱男爵背书，马修倒也不怕别有用心的人。只要在俾斯麦庄园呆的时间一久，自然就无法回到罗斯特大陆等级森严，束缚自由和思想的旧环境里。 　　哪用得着一天盯着内鬼，真正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只要俾斯麦庄园不断变强，即使是内鬼也会反水。 　　发展才是硬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就是最明确的指路针。 　　在场人都不算人脉丰富，只有帕梅拉提出了一个人。 　　“我倒是认识一个。” 　　炼金术师小姐稍微迟疑了一下：“不过，这位有一个很大的缺陷，他年纪很大了，差不多六十岁了，至今未婚，依旧是炼金学徒。” 　　“年纪不是问题，说来听听。” 　　帕梅拉回忆：“其实这人也算小有名气，叫做普朗克·费米，也是我曾经的老师。” 　　马修听得心里一震。 　　这名字，听起来就不简单。 　　费米悖论，普朗克常数…… 　　“普朗克老师拥有非常扎实和极佳的数学天赋，毕业于号称‘最杰出炼金术师摇篮’的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他读书时数学方面天赋异禀。不过数学本身却没法直接引导工程学应用，所以不能单独作为一个专业……” 　　经过帕梅拉的讲述，马修才明白罗斯特大陆的学者体系。 　　罗斯特大陆上，人类学识的核心是巫术和炼金术，所有学科都要围绕着这两枚双星运转。 　　不论学习数学还是工程学，核心都是为了巫术和炼金术服务，这是本质上的层次高下差异。 　　因此各国大学里，不论是数学、工程学还是植物学、地质学都不过是辅助巫术和炼金术的选修科目。 　　坚持这些方向深入研究的学者寥寥，最大原因是没有经费，也不受重视，哪怕有成果也难以立即转化成巫术和炼金术成果。这样的大背景下，很难找到专门投身于数学、植物学等冷门学科的学者。 　　毕竟要吃饭的嘛。 　　其中较为特殊的是植物学家，由于巴斯共和国很重视畜牧业，牧草也变成了重中之重，所以雇佣了大量植物学家为他们培育牧草，也算是其中混得比较好的旁科学者了。 　　不过还是由于根深蒂固的概念问题，植物学家哪怕在巴斯共和国地位也不高。 　　“普朗克老师原本沉迷数学就非常不被理解，然后他又在数学的基础上，还迷恋了一个更加冷门生僻的分支，自然力学。” 　　马修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不会吧，不会吧…… 　　数学，物理学，还双修沉迷……普朗克……这股既视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冥冥中的某种力量，这些改变世界的天选之人总会在不同维度世界里出现？ 　　马修摇了摇头，将自己清醒过来。 　　“果然老师还是年纪太大了吧……”帕梅拉却误以为马修不满意：“也是，那就不考虑他了。” 　　“不！就找普朗克！” 　　马修赶紧纠正。 　　开玩笑，数学物理双修的天才，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在罗斯特大陆上可能比使徒还要罕见，宁抓错不放过！ 　　“真的吗？他这个人很固执，原本好几所学校都让他去教数学，不过他都不肯，坚持要新开他研究的那一门自然力学，然后一直蹉跎至今，靠给那些学生补习数学为生。” 　　帕梅拉也有点感慨：“到现在为止，普朗克老师都还是炼金术师学徒的身份，因为他研究的东西过于无法理解。原本四元素守恒定律基础上，他没有继续炼金术和巫术研究，而是自己弄出了自然力学。” 　　“普朗克老师给我补习过数学，老师他当时给我讲过一点自然力学。” 　　帕梅拉回忆：“在自然力学体系里，老师认为四元素并不是最基本的单位，在四元素之下还有一种更加基本，更加接近真理的基础能量单位，他叫它‘能量元子’。” 　　“自然力学中，能量的传递不是连续的，而是以一个一个的能量单位传递的。这种最小能量单位被称作能量元子，简称元子。” 　　马修听得脑袋嗡嗡作响，人都快晕了。 　　在古典力学都没有完全出现的时代，这位普朗克还能搞出量子化概念？天才难道都是凭空冥想，创造正确路径的吗……这就尼玛离谱。 　　“别说了，就他了，普朗克！” 　　马修看向帕梅拉：“你亲自去找他，格罗姆飞过去，把他带到庄园来，条件随便开，只要庄园有的，我都给。” 　　在场人都看得一脸茫然。马修哪怕面对桑德斯时，也没有这么失态过，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普朗克老头有什么魔力。 　　唯有吉赛尔低头沉思，嘴里轻轻念着。 　　“元子，一个个能量单位传递，最小单位，构成四元素单位模型……” 　　帕梅拉也给马修吓了一跳：“普朗克老师现在应该还在萨克森王国首都佐敦，他就靠给考生补习数学才能挣一点金币，格罗姆飞去那里会不会引起骚乱？” 　　“没事，我让铁匠，不，维克多打个招呼的事儿。” 第209章 互相招呼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半夜，马修琢磨着，哪怕考虑到一些时差，萨克森王国也还是睡觉时。 　　他索性先睡了一觉，结果睡得太沉，起来时已经是中午，太阳透过玻璃窗，在天鹅绒上透出一片片光斑。 　　马修起来洗漱后，换上一身新衬衫，这才在桌子前面坐下来。 　　他凝视着很久没有碰的低语幼体。 　　陶盆里，绿植上面仅剩最后一枚低语果，看起来和寻常盆栽没什么不同。 　　由于忌惮低语者强大的情报网，马修稍微有了点自保能力后，就尽可能在淡化低语者对俾斯麦庄园的影响。 　　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俾斯麦庄园能够发展至今，当然离不开自己的精心策划，吉赛尔他们的帮忙，但核心基础还是来自于低语者。 　　它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 　　马修利用血螅破解了第三阶的低语植株权限，更加发现低语者触角的广泛和庞大。 　　现在他稍微又调整了一下心态。 　　就连能来到罗斯特大陆，也是低语者的召唤，自己过来就已经打上了低语者这一系的烙印，就别想着摆脱干净了。 　　如今有了炼狱枷锁，马修可选的路也就多了一条：暂且继续培养低语种子，一旦发现不对劲，还可以转投炼狱之王的麾下。 　　马修摘下低语果：“喂喂？维克多，在吗？” 　　过了大概一分钟后，那边接起。 　　“马修，我在，咳咳。” 　　维克多咳嗽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 　　马修说：“感冒了吗？” 　　“不碍事。”维克多吸了吸鼻子，不过明显能感觉到精神不怎么好。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马修翘着腿，大喇喇说：“比如说，有没有那个看不顺眼的家伙，今天告诉我，明天就在他门口写一个死字。” 　　那头维克多哑然失笑：“看来，你最近收获不错。” 　　“一般一般，不过我们好兄弟，也不瞒你，最近和一个炼狱男爵达成了结盟，他叫桑德斯，你听过没有？” 　　“没有。你是说炼狱男爵？炼狱世界有位阶的贵族？” 　　维克多声音有些惊愕。 　　马修佯装谦虚：“不错，不过等阶也不高，看来你也遇到过？” 　　“不是，我到没有遇见过真正的炼狱贵族，倒是和炼狱之民打过一点交道，是从他们嘴里得知的。” 　　维克多咳嗽了一声：“比起你，我的进度就慢了很多。” 　　“最近萨克森旁边的海域出现了一头带领很多怪物的魔灵，杀死了很多渔民，我指挥‘黎明号’和它交手了。这时候才刚刚将它老巢抄了，只收获了一头魔灵尸体，比起你可是差远了。” 　　马修心说不愧是萨克森王国“铁王子”，嘴上说得风平浪静，动起手来那是绝不留后患。 　　“对了，维克多，其实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 　　马修将帕梅拉要去萨克森王国首都佐敦的事说了一遍。 　　维克多很爽快说：“小事一桩，不过，从天而降的魔物可能会引起王国卫队的出动，你直接报我名字吧，就说我邀请你的手下过来交流。” 　　“多谢。” 　　“我也有一事相求，马修。我派副官施密茨去给你送‘圣光耀斑’拓印、‘万物主宰’雕塑，结果他们最后出现在卡尔马王国北方行省，就失去了音讯。实在让我担心，如果可以的话，劳烦帮忙寻找一下。” 　　马修意外：“还有这事？我记得你说过，是跟随地精商队一起过来，浮空艇也失踪了？” 　　“是的。这也是让我不解之处。施密茨此行并没有保密，是以萨克森王国特使身份，通过王国之间的正式通道进入卡尔马王国地界，前面也一切正常，到了北方行省后，施密茨就突然失联。” 　　马修敏锐听出了一个隐藏的信息：“你是说，你有办法和施密茨远程通话，是……低语果？” 　　“这你也应该知道吧。”维克多没有隐瞒的意思：“同一株低语者植物生长出的果实，彼此之间也可以远程通话，这样非常便捷。” 　　“由于今年卡尔马王国大半领土都陷入暴雪和狂风中，施密茨所乘坐的浮空艇长期滞留在城市里，延误了三个多月，最终进入北方行省，一个月前，施密茨彻底和我失去联络。” 　　维克托声音变得低沉：“至今不知道是生是死。如果可以的话，不论生死，如能帮忙找到施密茨，在下愿意支付八万巴斯共和国标准金币作为酬劳。” 　　“谈钱就太伤感情了。” 　　马修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既然在我能力范围的地界，我现在就派出人手去寻找施密茨，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非常感谢，马修。这事我一直不好开口。” 　　那边维克多松了口气。 　　马修倒也不是纯粹客套。 　　维克多派出自己亲信来送礼，于情于理自己应该接待，这下还在附近失踪，他这个地主不可能无动于衷。 　　“施密茨失踪前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 　　维克多咳嗽了两声，缓缓说：“其他没什么，只是失踪前两天，施密茨已经乘坐浮空艇在前往俾斯麦庄园的路上……路上他似乎发现了某种奇特植物，施密茨是一名博物学家，所以很可能会从浮空艇下去进行写生和记录……” 　　马修打了个响指：“懂。还有呢？比如说浮空艇有没有什么异常，周围有没有什么飞行生物，还有地精们状况正常吗？” 　　“别的似乎……” 　　维克多突然想起：“还有一桩比较特殊的情况，浮空艇上，施密茨闻到一股非常奇特的香味，略有辛辣，味道浓郁。他问地精，地精说他们也不知道。” 　　马修好奇：“确定只是气味？” 　　“确定。”维克多又咳嗽了两声，嗓音变得更加嘶哑：“我记性一向不错，咳咳，咳咳……我……我确定。” 　　马修听得都觉得难受：“你多多休息吧，这事我去处理。等找到施密茨我再找你。” 　　“多谢，多……咳咳……” 　　挂了低语果，马修又头疼。 　　答应得倒是挺义气，现在真要找人了又有点束手无策，人手本来就有点紧张。 　　他突然想到，咦，不对啊，自己手里不是有现成的飞行部队吗？ 　　“格罗姆，现在交给你一件任务，带你的石像全部到停飞坪准备好……” 　　马修快步下了楼，楼下管家助理索伊已经在等候。 　　“马修大人，今天需要先去看试验田，然后炼金工房和巫师塔里也有一些项目需要您亲自过目，这才能通过审核直接让乌鸦先生拨款……”雀斑姑娘翻看着手里的本子，一条条说着。 　　马修比了个停的手势，看向跑到自己脚边的杯子猫：“你，和格罗姆一起去，找一个人，他的特征是金发，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 　　杯子猫直点头。 　　十分钟后，停飞坪里，一百多名石像在格罗姆带领下腾空而起，化作苍蓝火柱，朝西面飞去。 　　庄园居民们都仰起头，看着空中流火般划过的飞星。 　　他们纷纷猜测，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居然要让这么多石像群体出动……难道有谁不开眼，惹了大人？ 第210章 天灾出动 　　埃里克城。 　　城主城堡的书房里，鲁道夫·塞浦路伯爵正翻阅着一本大部头的古典政治学概论。 　　最近埃里克城成立了两座工坊，不论是意粉工坊还是面条工坊都被无业游民们踩破了门槛，纷纷请求雇佣。 　　他们只要求每天有两顿吃的，就愿意一直在工坊干活儿。 　　这些大多是老人，青壮年对于按部就班的工坊依旧不怎么感冒，更喜欢打猎的自由和佣兵的一本万利。 　　塞浦路伯爵特意雇佣这些老人，一是价格低廉，二是他们只求有一两餐饱饭，不会像青壮年那般野心勃勃。 　　只是不到一周的功夫，由事务官男爵埃迪和庄园大使卢卡斯一起弄出来的工坊就进入正轨。 　　每间工坊都有一百人，老人们虽然力气不如年轻人，但耐心，隐忍，生怕丢了这来之不易的谋生位置，一个个都干得极其卖力。 　　外面游荡的流民一下子少了大半，让整个城市都显得干净利索起来。 　　除此之外，塞浦路伯爵还在城外开辟了一大片土地，暂时定为一百亩的小型农场，将马修送来的魔术小麦种下去，让城里的卫队巡逻守卫，避免一些游民去挖出种子吃掉。 　　目前已经长出了嫩芽，魔术小麦的长势非常喜人，按照这种生长速度，不到两个月就能够收获第一季的麦子。 　　塞浦路伯爵看向一旁。 　　藏在青铜灯柱阴影之中，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那是魔封祭司。按照奎恩所说，这种炼狱生命能屏蔽巫术，它所在的地方，周围都是禁魔区域。 　　这是马修的诚意和礼物，只花了四万金币，简直再划算不过！ 　　塞浦路伯爵问过儿子奎恩，得知这魔封祭司在真理之眼的图鉴评估中，最少也是恶灵级魔灵，加上天生对四元素波动的压制，巫师没有专门道具面对它时毫无还手之力。 　　中年伯爵端起旁边的红茶，轻轻啜了一口。 　　这个世界，选择永远比努力重要。选择一条正确的路，就可能得到巨大助力，反之，找错了位置和方向，反而会万劫不复。 　　目前看来，和俾斯麦庄园的结盟合作带来的实打实的利益，这样的效果立竿见影。 　　塞浦路伯爵特意让自己儿子奎恩去庄园里，就是要用儿子和马修多加深关系。 　　马修这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前途无限，不能以常理拉拢。倒不如现在尽量给他提供便利，变成利益共同体，这样得到的回报才最稳固。 　　他不得不承认，俾斯麦家族的人虽然都对种子有一股子固执，但这样的人才可能做出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壮举。 　　正当中年伯爵对自己的眼光和手法沾沾自喜时，书房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伯爵大人，请看窗外，不好了，不好了。” 　　事务官埃迪一脸慌张，有点六神无主。 　　“埃迪，在埃里克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注意你的仪态，像什么样子。” 　　塞浦路伯爵斥责了一句，走到了巨大的十字形玻璃窗前，看向外面。 　　空中的云层仿佛在燃烧，变得通红一片。 　　塞浦路伯爵脑袋往前探了探，朝空中看去。 　　一枚枚拖出苍蓝长尾的巨大火球从天际飞过，这些火球距离地面约莫只有两百尺，从下往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每一枚火球都是一个蜷曲的石像巨人，它们将强壮的双臂抱紧抵住胸膛的膝盖，身体呈球形。巨人们哪怕蜷缩起来也块头不小，一个个拉扯着火焰从空中疾驰而过，制造出一阵阵尖利的呼啸声。 　　“马修的石像巨人？怎么数量这么多……” 　　塞浦路伯爵着实吃了一惊。 　　此前马修来访埃里克城时，仅仅两头石巨人就足够震撼，那两名巨人越过城墙俯瞰埃里克城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这回数量看起来至少十几头。 　　塞浦路伯爵抬起头一个个数着，越数他脸色越难看。 　　几十头石巨人出动了。 　　马修这是要对哪座城市进行定点毁灭吗？ 　　但很快，塞浦路伯爵就又冷静下来：不，马修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人，一定是庄园在进行某种任务，或许是炼狱男爵的命令。 　　“伯爵大人，马修大人不会是要对加缪军团长下死手吧……”事务官埃迪忧心愁愁说。 　　这话让塞浦路伯爵一愣。 　　他对马修和加缪在炼金工房里的冲突一清二楚，这座城市里，很少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以马修快准狠的性格，说不定还真是给加缪一个下马威。 　　不过……干得好哇！ 　　巨人们飞往的方向正好是北方行省首府萨拉城。 　　塞浦路伯爵嘴角微微扬起，然后迅速消失：“去安抚城里民众，让他们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盟友，俾斯麦庄园的巨人，它们会对任何有害于埃里克城繁荣的敌人出手……还有，开一瓶海洋之星，烤一只小羊羔，今晚我要加个餐。” 　　…… 　　埃里克城外的一处山岗上，一名僧侣撩开兜帽，露出下面柔软顺滑的女性长发。 　　潘妮仰起头，看着头顶飞过的巨人，喃喃：“马修，你到底要干什么……” 　　肩上花栗鼠“黑爪子”吱吱叫了两声，指向西南方向。 　　潘妮重新拉上兜帽，朝着前方赶去。 　　…… 　　距离埃里克城三百公里之外，北方行省首府，萨拉城。 　　卡尔马王国的北方三郡构成了北方行省，行省总督管理三郡军事以及税收分配，权力极大。 　　总督雷诺兹面前摆放着一张棋盘，黑白交错的棋格上，正两军对垒。 　　他今年四十岁，年富力强，思维敏捷，正处于一名总督的黄金阶段。国王信任，贵族认可，行省内虽然依旧无法阻止饥荒与流民，但这无碍于他在宫廷里值得信任的名声。 　　雷诺兹捏起一只兵棋，前进一格。 　　对面人很爽快地认输：“总督大人棋艺日益精纯，属下已经没法作为大人的陪练了。” 　　雷诺兹对这奉承毫不在意，从侍者手中银盘上拿起一根毛巾，擦了擦手指：“加缪，拍马屁可不是你擅长的东西。这是那些围绕宫廷的贵族世家技艺，几十上百年的经验和积累，忘记对错，只为权势，不是你这样的实干者能掌握的领域。” 　　“是，大人，属下自大了。” 　　加缪面对雷诺兹时十分恭敬。 　　“说说那位马修·俾斯麦，鲁道夫年纪大了，已经陷入埃里克郡的泥潭，倒是这个年轻人，让我很有兴趣。” 　　加缪微微颔首：“是，大人，马修·俾斯麦已经确定是炼狱男爵桑德斯的代言人，他派出了石像一族抵达埃里克城……”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雷诺兹走到窗口，拉开紫红色鹅毛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外，半片天空都被拉长的火焰映得通红。 　　几枚火球从萨拉城头顶呼啸而过。 　　雷诺兹微微失神。 　　“大人，这就是马修的石像。”加缪低声说：“石像军团，至少有几十头石像，其中半数都是恶灵级魔灵，最高达的那一头石像统领，是梦魇级的魔物。因为能够在空中飞行和进行远程袭击，非常难缠。” 　　雷诺兹看着空中不断飞过的石像，沉默了很久。 　　“北方要变天了，又多了一名魔灵领主，这是示威……” 　　他看向身后的军团长：“加缪，你去王都的皇家学院进修一段时间吧，一名将军不仅要会带兵打仗，更要明白后勤支持的重要性。这方面你比我更清楚，去吧，去奥拉尔，静下心来来，修身养性。” 　　加缪依旧恭谦：“是，大人。” 第211章 冰峰鳞茎 　　这一天，整个北方行省上空被格罗姆的百人编队支配，带给卡尔马人前所未有的难忘记忆。 　　王国北方的寒冷空中，这些灼热的大火球飞来飞去。 　　天灾群擦着城市和村落的头顶划过，让众多学者着迷一般速写和记录，口口相传，变成诗人们嘴里经久不衰的素材。 　　不少人手足无措，正考虑是躲避还是跪地祈祷……但它们太快了，比最快的飞鸟还要快，人还没想清楚，就只能看到空中遗留的数道气浪尾痕。 　　格罗姆忠实地按照马修命令，尽可能低空飞行，这样能够便于找到目标物。 　　首要目标是一名金发男子，二十五岁左右，看起来像是一位学者，是萨克森王国二皇子维克多的副官。 　　次要目标是一艘地精浮空艇，或者类似的残骸。 　　“石像鬼，你这会不会飞太低了，下面的人看到我们都吓坏了，这样不会影响俾斯麦庄园的形象吧？” 　　杯子猫坐在石像鬼脑袋上，猫眼瞥向下方。 　　格罗姆正从一座小城上空飞过，让下面人一个个睁大了眼，更多人四散而逃，十分胡混乱。 　　“大人让低空飞行，便于找人。”格罗姆一板一眼回答。 　　“不过你都离地只有一百尺，这种高度……别人会以为我们是攻城来的。” 　　杯子猫头疼，这大块头有点一根筋。在人类世界里，一根筋会带来很多麻烦，而目前，这些麻烦带来的后果，马修说不定就要拿自己出气。 　　“作为一名长者，一名8000岁的过来魔灵，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年轻人一点人生经验。” 　　杯子猫端起架势：“不要弄出无所谓的东西，人类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一紧张就容易精神病，精神病上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以前见过，他们为了一头猪发动战争，为了一块田里的小麦发动战争，为了一个女人喜欢谁发动战争，还有为了给酒命名发动战争。” 　　“总而言之，人类一紧张，就要发动战争，你懂吧，石像鬼。” 　　格罗姆回答：“石像一族从不怯战，必定死战到底。” 　　杯子猫脑仁子更疼了。 　　差点忘了，这位原本在炼狱世界，那地方可是打仗如喝水，杀戮如午睡的地方。战争？好，来啊！ 　　它不得不换一个角度：“石像鬼，马修大人的命令是找人，不是对外宣战，对不对？” 　　“是的。” 　　“那我们应不应该低调一点，不要造成那么大的波澜呢？你看，下面的人一个个都以为天灾真的降临一样，四散而逃。” 　　格罗姆说：“在炼狱，如果要找到一个目标，就对他藏身的地方进行攻击，毁掉他所有可能的掩体，他就会出来了。” 　　“可这里不是炼狱！我们要找的人也不是敌人！” 　　杯子猫彻底被气炸毛了，竖起尾巴：“你这个愚蠢的石头人！我们只是找人而已，找人，不是抓逃犯，也不是灭口！” 　　格罗姆突然说：“发现目标。” 　　杯子猫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往下望去，下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冰雪山脉，周围人迹罕至，群山之间只有呼啸的风雪。 　　光秃秃的白色山巅上，却有一片醒目的绿洲。 　　那里生长了很多庞大的褐色球状体，头顶长出绿色的嫩叶和枝杈，绿洲孤独地屹立在冰层之中，和周围有一种格格不入。 　　真正让杯子猫在意的是，绿洲中有一株仿佛是树王的庞大古怪植物，它的主干约莫有十尺高，五尺粗，顶部分出很多细小的枝叶，那些条状枝叶紧紧缠住一艘浮空艇的残骸。 　　地面上，有一个金发男子升起一团火，仰起头看着空中巨人。 　　杯子猫打了个喷嚏，被一股奇特香味刺激地鼻子发痒。 　　它忍住痒说：“石像鬼，让你一个手下在这里守着，咱们回庄园禀告马修大人。是不是这家伙，还需要马修大人来确认……” 　　石像鬼同意。 　　…… 　　马修带着剑徒乘坐格罗姆赶来时，现场周围已经被石像们封锁围绕。 　　这是一片雪山中的奇特绿地。 　　马修从格罗姆手臂上走下，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这气味里有一点熟悉的辣味。哪怕雪风都没法吹散。 　　他左右看去，这里的植物完全是从冰层上生长出来的，可见具有极强的耐寒性。 　　绿洲上最多的植物是一种球盘状鳞茎，它体表呈深褐色，不少被雪层覆盖，反而更凸显出其本身的色泽。 　　大多褐色鳞茎都直径约莫一尺，一个个被甲胄包裹的球体密密麻麻，摆出一种规律性的阵型。 　　它们的数据面板浮现在马修眼里。 　　* 　　洋葱（LV10）：异化作物，杰出物种。 　　价值：产量2，营养5，饱腹3，精神3。 　　* 　　洋葱！ 　　马修舔了舔嘴唇。 　　终于，找到了一种货真价实的香料和美味原料。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低语者对植物描述为“杰出物种”。 　　马修前后仔细查看了一遍，翻出本子，对比过去小麦、甜菜、乌塌菜等的描述。这些描述都是“平平无奇”，哪怕五代魔术小麦也仅仅是LV5，被评估为“略微不同”。 　　他心里大体有了一个判断：低语者评价体系里，数字本身将物种进行了划分，5是质变的一个坎儿。 　　要成为所谓杰出物种，营养、饱腹、精神至少有一个在5之上，至于产量，反而不是低语者看重的属性——毕竟有低语者增益在，就能够大幅增加产量。 　　马修又看向远处升起火的金发男子。 　　他披着一件羊皮毛毯，在篝火边哆哆嗦嗦，看见马修这边，站起来后单手扶胸，一口流利的卡尔马话：“你们好，请帮帮我，我叫施密茨，来自萨克森王国……” 　　马修心里稍定。 　　找到正主了。 　　他让剑徒将施密茨从洋葱鳞茎之间带过来，洋葱们并没有攻击，看起来和低语者描述一致，的确是正常的物种。 　　“我来自萨克森王国，乘坐地精浮空艇原本去埃里克郡，结果出了事故……” 　　施密茨哪怕身陷困境，依旧彬彬有礼，说话声音温和得体。这位维克多的副官又让马修高看了一眼。 　　“施密茨先生，你是维克多皇子派来的吧？”马修开门见山。 　　“是的，您……就是马修大人吧？” 　　“我们从未见过，你就能认识我？”马修好奇。 　　施密茨说话既不谄媚又保持礼数：“能在北方行省保持这种掌控力，以及这些巨大的随从，恕我见识短浅，除去马修大人之外，想不到其他人。” 　　马修心说，这就叫专业，这才叫马屁，言之有物，没有尬吹。 　　想到维克多那家伙有这样一个会说话的属下，马修不免有点嫉妒。 　　“不错，的确是维克多让我来搜寻找你的踪迹，你乘坐浮空艇怎么会坠毁在这里？” 　　施密茨看向远处的浮空艇残骸：“原本我想要直接去埃里克郡拜访马修大人您，中途路过这里，空中散发出奇特的香气。地精商队不听我的劝阻，偏偏要在这里降落……” 第212章 葱魔骸骨 　　施密茨除去担任二皇子维克多的副官近臣，本身也是一名博物学家，除去日常事务之外，他的其余时间多用在阅读书籍和研究各种知识上。 　　不过一旦到了执行任务时，施密茨就会确凿立场，博物学家的私人身份就需要为工作让步。 　　身处浮空艇上，施密茨的确对下面冰山顶部的绿洲很好奇，也对空气中那奇特的香味充满兴趣，但他并没有任何想停留的打算。 　　卡尔马王国之行的首要，是拜访俾斯麦庄园的主人马修·俾斯麦大人，这是维克多皇子的意志。 　　可第十地精商队并不这么认为，商队队长杜威下令，浮空艇降落，要观测采集这里的特殊植物。 　　地精商队贪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对于新物种，地精向来喜欢紧紧握在手里，成为不断产出金币的金毛羊。所以一旦有任何有价值的物产，他们都不肯放过。 　　施密茨当时心里隐隐不安。 　　随着浮空艇不断降低高度，那股奇特的香气也变得更加浓郁，让人大脑都有点晕晕乎乎。 　　接着施密茨就感觉浮空艇开始剧烈摇晃，而后猛地一下子下坠，在空中不断翻转，他也在客舱里被摔得七晕八素，身上擦伤多处。 　　他耳里开始莫名耳鸣，嗡嗡作响，仿佛有一个小人拿着螺号在他耳蜗里不停吹奏，一时间听不到任何声音。 　　千钧一发之时，施密茨使用了维克多给他的魔术飞毯，飞毯一下子裹住他，在剧烈撞击中保护了施密茨的安全。 　　稍微清醒了一点后，施密茨裹着飞毯从碎片中缓缓站起来。 　　他本身就受了轻伤，不敢轻举妄动，捡拾附近的浮空艇碎木片，堆积起来生火，希望用烟尘能够引起附近的人注意。从空难到今已有二十三天了。 　　“你在这吃什么？”马修问他。 　　“这些植物是可以吃的。” 　　施密茨指了指周围的球状大洋葱，并且从自己兜里翻出一片洋葱果肉，果肉看起来略微泛红，不过被烤得微微焦黑。 　　他从兜里翻出一个巴掌小壶，将壶里盐粒和香粉洒在果肉上，放入嘴里，咀嚼了两口，咽下肚子。 　　“味道很奇妙，而且这种果子很能饱腹，吃了精神也好，没想到卡尔马王国境内竟然有这样的神奇美味。应该也是一种很好的香料。” 　　马修一脸熟稔给他介绍：“施密茨先生，这叫洋葱，本身是一种美味，和肉类一起烘烤、炒、炖都是非常不错的食物，切碎后是极好的佐料。没想到这里有野生品种生长，恰好可以移植回庄园去。” 　　施密茨好奇：“原来如此……这种洋葱，似乎对精神有很好的补充，似乎也是一种魔术物种？” 　　“不错。”马修指向后面那一株紧紧缠住浮空艇的高大植物：“不过稍后我们再讨论洋葱，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那东西高约十尺，看起来有点像是没有剥开的玉米，外面一层一层的褐色外壳包裹，顶部冒出众多纤细的白色纤维触须。正是那些触须将坠机的浮空艇紧紧扼住，死死缠绕。 　　稍微留意观察就能发现，这巨大植物并不仅仅是锁住浮空艇，而是和它一部分融为了一体。 　　前半截的浮空艇已经彻底与植物外壳互相融合，看起来就仿佛是从这植物顶部长出来的一节畸形躯体。 　　或者换一个说法，浮空艇已经被它吃了一半。 　　马修眼前浮现出它的数据面板。 　　* 　　洋葱（LV28）：异化作物，杰出物种，起源未知。 　　价值：产量0，营养6，饱腹3，精神3，魔术未知。 　　增益：未知。 　　* 　　这看起来像是玉米的大型植物居然是魔化洋葱？ 　　马修脸上不动声色，悄悄观察周围环境。附近都是冰雪连天，冷风哭嚎，完全不像适宜生物生存的模样。 　　“马修大人，这株植物我见所未见，不过以在下这些天的观察，这一株巨型植物表皮外壳和地上的洋葱倒是有几分相似。” 　　施密茨看向眼前最近的一颗大洋葱：“它们都有一层一层的包裹外壳，外壳表皮略有反光，光滑，让雪和沙粘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是气味，那巨型植物气味最为浓郁，不过基本上是保持一致的味道。我猜，可能是因为某种条件，导致有一株特殊洋葱生长异常快速，才能长出这么庞大的躯体。” 　　马修点点头：“你的猜测没错，这也是一株葱魔，不过它的情况比较特殊，具体还需要我进一步查看。对了，浮空艇上的地精，有没有逃出来的？” 　　施密茨眼神黯然：“我曾尝试靠近那里，上面那些长须一下子就飞了过来，让我没法查看。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马修集中精神。 　　激发心脏，挤压血液。 　　连接魔术回路。 　　同步意识湍流。 　　启动剑徒。 　　身后剑徒快步走了过去，距离葱魔还有二十尺距离时，那一直安静的葱魔身体抖动起来。 　　顶部主干吐丝一般，喷出大量的白色触须，这些蛛丝一样的触须直接朝着剑徒缠来。 　　马修拔出十字剑，也懒得废话。 　　魔术回路激荡，魔术反应几乎一瞬间成型。 　　他隔空一剑横向斩去。 　　“日轮千阳！” 　　接近3000庇的魔术杀伤在这里却得到了增幅，一下子剑芒扩张了一大截，直接从巨型洋葱身体上一闪而过。 　　这还是马修第一次看到日轮千阳增幅的模样。因为地处雪山顶，附近能见度极高，日照充足，加上地面雪堆反射，剑术具现的太阳与强光增益被触发。那一瞬间斩出的威力逼近4000庇！ 　　马修收剑，葱魔身体这才从中部断裂，整齐的切口让葱魔上部滑落下去，缓缓倒在旁边的雪地上。 　　裸露出的切割断面不断扭动，上面断裂的蛛丝触须疯狂扭动，撕扯着地上的前半截躯体。 　　一旁的施密茨脸上神色如常，在他看来，作为维克多皇子看中的好友，有着实力是理所当然的事。 　　马修轻松斩杀葱魔，却面无表情。 　　通过剑徒的视线，他能清晰看到，那葱魔的蛛丝触手将自己被斩断的躯体剥离，从上面撕扯出一条条骨头，一片片果肉，往自己伤口处填补。 　　连带着那半艘浮空艇也被肢解，变成了一片片木头，一块块金属零件，被葱魔黏在自己身体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它就仿佛是一个熟练工匠，从各种成品、半成品上分解出原材料，然后修补到了自己身上。 　　那裸露出的部分已经能看出葱魔生理结构。 　　它体内有一根像是脊椎骨一样的骨骼主体，围绕着骨骼生长出一个个巨大的洋葱，然后再由体表褐色坚硬纤维皮质包裹起来。 　　最让马修忌惮的是，葱魔身体主干的白色骨骼，本身也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以各种生物的骨头拼凑镶嵌而成。 　　其中有牛头骨和马面骨，有巨大卷曲的蛇骨，禽类凸起的胸骨，更有不少人的苍白颅骨，肋骨和手腿骨头……各种生物骨头缝合成葱魔体内的骨状长脊椎，光是注视都让人生理不适。 　　马修心里琢磨，这玩意儿看着来历不简单。 　　他下令：“格罗姆，封锁葱魔周围的地带，让石像离它远一点，我要清理这东西。” 第213章 远程射爆 　　剑徒从随身工具袋里翻出一枚怀表。 　　这枚怀表十分粗陋，除去铜制椭圆外壳，里面只有一根细长铁指针，表盘上只在十二点钟方向有一个刻度，上面画了一个黑色箭头符号。指针指向黑箭头。 　　剑徒将怀表后面的发条拧上，将黑箭头对准葱魔，然后又拧了一圈发条，接着指针开始滴答滴答地走了一圈，完成一个循环后，对准箭头所在的葱魔。 　　这一瞬间，葱魔体表突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黑色“Ω”符号。 　　罪赎纹章标记完成。 　　接下来是等待。 　　马修下令：“所有人退后，都到我身后来，不要靠近剑徒和葱魔。” 　　这下连石像鬼格罗姆也都后撤。 　　施密茨看着马修的举动，不明所以，不过他也识趣地没有问，只是安静地观看着。 　　马修嘴上倒计时：“30，29，28……” 　　“5。” 　　“4。” 　　“3。” 　　“2。” 　　“1。” 　　最后一个1字从马修嘴里说出，葱魔身体顶部突然嘭地一声炸裂开来，接着是连续的爆炸声，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炮射中这具奇特魔物。 　　马修用手堵着耳朵，观察着葱魔在弓使远程狙击下不断嚎叫、身体挣扎的模样。 　　连续九次爆炸之后，被炸起的漫天雪花慢慢落下，等到视线再次清晰，一切尘埃落定。 　　葱魔裸露在地面的部分已经灰飞烟灭，仅剩一根一尺来长的白骨还在颓然扭动，这扭动也显得有气无力，很快就碎裂开来，彻底安静了。 　　这一幕给施密茨的震撼是巨大的。 　　萨克森王国盛产炼金术道具，可以说在武器领域上是冠绝五国，哪怕是飞扬的石巨人，萨克森王国也有防御方案，他们曾经成功阻止了几次飞行魔灵的袭击。 　　但眼睁睁看着葱魔被直接炸成粉碎，已经超出了施密茨的理解。 　　这种力量无法解释，超越了常规距离的概念。 　　马修仿佛只需要定位敌人，就能够标记它，用某种不为人知的伟力瞬间将其毁灭……这种袭杀能力在文献上从未有过。 　　施密茨结结巴巴说：“马修大人，这是什么力量，太可怕了……” 　　马修也用手擦了擦额头冷汗：“确实，这葱魔力量实在诡异，防不胜防，我还是头一遭见到这种利用尸骨作为自己身体的。真够恶心。” 　　施密茨失语。 　　我说的不是这个……明明是定点击杀它的这种力量才可怕。 　　不过教养良好的施密茨不能说破，也不好追问。 　　“施密茨先生，你先去我的庄园休养一下，我处理一下现场，搜寻地精还有没有活口。” 　　“好的，马修大人。” 　　施密茨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让马修大人帮忙搜寻一下，那一枚维克多殿下的低语果……因为浮空艇坠毁，当时过于突然，一时遗失不见，这才联系不上殿下，不知道在不在这里。” 　　马修点点头：“我尽量试试，不过低语果太小，这里又太大……” 　　“明白，麻烦马修大人了。” 　　目送施密茨坐上石像飞上天，马修这才将目光转回到一片狼藉的洋葱绿洲。 　　“格罗姆，让石像们将这里的洋葱全部连根挖出，收集起来，保护好，先带回庄园。” 　　“是，大人。” 　　“还有，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跟着我就行。” 　　马修先让剑徒四下寻找，找到了一些疑似地精的骨骸。地精一族比人类矮小不少，颅骨较大，很好辨认。 　　结果已经很清楚，地精们都变成了葱魔骨骼的一部分，被它给消化了。 　　等石像们将众多洋葱都挖出带走，马修这才说：“格罗姆，挖，挖这地下，看看地下，地下有东西，你也要小心。” 　　“是，大人。” 　　石像鬼挥舞壮硕的双臂，轻易地穿破冰层，将下面坚硬的石头捣碎，沿着葱魔缝合怪一样的骨骼往下。 　　没想到葱魔大部分骨头都在地下，一直往下，挖了二十尺都看不到底。那根脊椎骨周围还长出了一些触须，不过现在已经毫无生机。 　　“不成，再挖下去雪山要塌了，又有惹出事，把它拔出来。”马修还是小心行事。 　　格罗姆用力一扯，将葱魔的脊椎骨往外一截一截拉了出来，终于掘出了葱魔底部的源头。 　　让马修没想到的是，葱魔竟然是长在了一颗奇形脑袋上的。 　　这颗脑袋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骨质三脚架。 　　不过将它放在地上就能看出，其实这三根长骨刺只是某种附庸，真正核心是三根骨刺交错处的椭圆形颅骨。 　　颅骨上有三个眼洞，呈品字形，里面漆黑一片，仿佛是很多年前死亡后留下的奇怪骸骨。 　　脊椎骨正是从这三眼颅骨底部生长出来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将头埋在地下深处的奇行种，裸露出的葱魔部分更像是它汲取养分的身体。 　　马修眼前慢慢浮现出一条数据面板。 　　* 　　破法者之颅（LV50）：破法者残躯（1/7），原为骸骨军团中破法者所有。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增益：重组（LV50）。 　　破法者意识湍流载体，以尸体与骨骸拼凑躯体，改造骸骨军团。 　　* 　　竟又是破法者。 　　这回收集的是颅骨。 　　马修推测，破法者应该是以“天灾”或者“流星”的方式坠落在北方行省地域。 　　它在空中就身体崩坏，所以导致浑身残骸分别散落不同的位置，手臂是落在坠星山脉，颅骨散在大雪山里。 　　低语者，万物主宰，远古石城，现在又冒出破法者和骸骨军团……这么多狠角色居然都在北部出没，显然这里藏着某种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秘密。 　　马修有点郁闷。 　　万一这些大佬突然来个苏醒，亲自下场，这里就变成了斗兽场了…… 　　不过目前看来，更大可能是，古神们在这里达成某种平衡，连使徒都变成了附近的献祭品。 　　马修抓起手感沉重的破法者之颅，和那三个黑洞洞的眼眶对视。他也不知道破法者现在算是活着还是死了，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活死人。 　　骸骨军团，这个名称肯定也不是无的放矢。 　　突然马修想到一个联动：布鲁克那九名宝贝火枪兵，恰好是活尸，也属于尸体和骸骨的范畴。不如让破法者之颅试试，能不能改造一下？ 　　马修下令：“格罗姆，收集这里的残存骨头，带回庄园。” 　　这些可能都是改造的原材料。 　　吃人的葱魔，邪恶该死，不行。 　　保护勤劳人们的活尸火枪兵，正义使者，行。 　　正义不能落后挨打，正义需要更强的力量和武装。 第214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马修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的丰厚收获却引起了内部争端。 　　“破法者之颅当然应该交给工坊，有我这只破法者之手，能够和它进行直接对接，不论对于研究还是应用，都是最快捷的方式。” 　　帕梅拉据理力争，少女脸气势汹汹看着马修。 　　“这种极度危险的高等阶魔灵残骸，本身具有很多不确定性，以炼金工房对魔术防患的强度是挡不住的。” 　　吉赛尔则是慢条斯理，毫不着急地喝着一杯红茶：“每一座巫师塔里都有一整套魔术约束规范，随时关注四元素的运转情况，纵使极端情况下泄露，也能够立即封闭巫师塔，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马修还能说什么。 　　这就叫专业。 　　他看向帕梅拉：“还是先交给吉赛尔，你的当务之急，是去请你老师普朗克先生。” 　　“我不服！”帕梅拉这次偏偏不肯退让，看起来更像是有几分意气用事：“炼金工房地下密室也有很好的防护性，而且以破法者之手和头颅的联动，分析破解起来会更快。” 　　马修正要开导。 　　吉赛尔已经将话接过去：“帕梅拉，你想要拥有更优先的研究权力，那么，你的分析工具就是破法者之手，对吗？” 　　“当然。”帕梅拉扭了扭魔术义肢的左手，五指活动：“不论是亲和度还是对接来说，都是原本一体更便于识别才对。” 　　“嗯，你说得没错。” 　　吉赛尔笑眯眯说：“不过哦，如果破法者之手和破法者之颅真的产生了反应，让破法者复苏，或者控制了你。我们怎么识别呢？” 　　“这……” 　　帕梅拉尬住了。 　　她立马强行找回场子：“我有弓使，一旦有任何不对劲，我会切断左臂，让弓使锁住破法者的残骸。” 　　红发女巫饮了一口茶，微微点头：“魔物控制人类的手段有很多类，其中有两种方式比较常见，一是献祭，二是融合。” 　　“这方面马修是有经验的，那条血螅，还只是一头魔灵胚胎，才孵化出来，算是较弱的了……马修，你不告诉帕梅拉，给她一点应对魔物的经验吗？” 　　马修只能如实说：“只是接触的一瞬间，就会被控制，只有输或赢，没有僵持可言。如果我没有低语者庇佑，应该也变成了血螅的寄生体了。” 　　帕梅拉闷头半响，最终只能放弃：“好吧，但你需要尽快将这东西给我，我的破法者之手肯定会和头颅有反应。” 　　说完，少女炼金术师就出了门，一路快步走向炼金工房，看起来憋着气。 　　马修也没辙：“你这样会不会太打击她了一点？” 　　“没办法。”吉赛尔放下茶杯：“看起来，帕梅拉是想要用炼金术和我争夺庄园的资源和优先权吧？没关系，公平竞争嘛。” 　　马修心说，那她怎么可能赢你。 　　帕梅拉在卡尔马人中绝对算得上天资聪颖，而且性格倔强，十分好强，加上炼金术师和巫师之间的天然竞争。 　　她在庄园里不想输给吉赛尔，这种想法可以理解。 　　可吉赛尔是谁？ 　　几千年前就在远古石城晃悠的学者，和剑徒这样的使徒朋友论交，本身就是一名天才巫师，还精通药剂学，见多识广。哪怕现在记忆一部分缺失，打个折也是深不可测。 　　两者之间的差距，很难用一点点时间，或者一只破法者之手抹平。 　　其实马修和她们俩平时交往的方式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和帕梅拉之间言语轻松，最近也经常带着帕梅拉，让她熟悉和习惯庄园的一些行为和思路，但其实心里将她看成一个很有潜力的小妹妹。 　　可吉赛尔不同。 　　马修从穿越到罗斯特大陆，第一次认识吉赛尔时，他就是和吉赛尔平等论交的。 　　别看吉赛尔平时温温柔柔，不显山不露水，但真有要紧事，找她商量准没错。 　　吉赛尔思维敏锐，跟得上马修的跳跃思路，还擅长举一反三，一点就通。 　　“她还年轻，以后一定会很出色。” 　　吉赛尔看着气冲冲离开的帕梅拉背影说。 　　马修只能耸耸肩：“慢慢来吧，她的成长已经让我足够惊喜了。只是性格太要强，有你多敲打一下也好，免得以后膨胀了搞出事情来。” 　　“我可没那个时间。”吉赛尔打了个哈欠：“最近一直忙着破解魔术回路，倒是有了一些进展。” 　　马修眼睛一亮：“真的，多少了？弓使的魔术回路破解多少了？” 　　“一半左右。” 　　马修倒吸一口凉气。 　　与桑德斯决战时，弓使的魔术回路破解进度也就1/100，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已经破解了50/100。 　　吉赛尔在魔术研究上，简直是一具无情的破译机。 　　“这么快？” 　　“还好吧，也不算快。” 　　吉赛尔端起旁边的细颈玻璃壶，倒了一杯橙色果汁，小小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味道合适，不愧是拉穆尔老板，酿酒是一把好手，制作果汁酸甜度也恰到好处。” 　　马修还是有点不确定：“真的破解了一半了？为什么这回这么快？” 　　“你应该知道，任何研究都是开头最难，破冰期艰难，但只要攻破了一个点，就能以点破面。” 　　吉赛尔慢慢享受着酸甜的果汁，一脸轻松：“加上现在弓使被你的炼狱枷锁掌控，魔术回路框架里最难攻破的外围防御已经敞开，只需要一步步小心测试里面每一个局部回路区域的功效和联动。” 　　“虽然这个过程也慢，但比起之前已经是一日千里了。” 　　红发女巫撩了下耳发，给他也倒了一杯果汁：“不过我还是很同意你的想法，马修，的确，使徒本身依旧是不稳定因素，一旦他们再次被万物主宰感召，一切都可能失控……” 　　马修接过果汁玻璃杯，露出苦笑：“不小心谨慎不行啊。万物主宰可是神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遗弃了祂的使徒，神明实在过于遥远，太多不确定，根本捉摸不透。” 　　“我们能做的，就是掌握那些事实存在的现象，将其变成随时可以转化应用的知识。” 　　马修平静地说：“庄园需要的是自己的使徒。” 　　自从控制弓使后，马修一直让吉赛尔将大多精力用于破解弓使体内复杂的魔术回路。 　　只要将其全部破解，让弓使的秘密不再，理论上就能制造出弓使这个级别的使徒。 　　能批量生产使徒，能工业流水化加工出厂成品，才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力。 　　一直依靠古神之力，永远只能是给古神打工的马仔，老大让你死，你死不死呢…… 　　马修想起一句老话：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 第215章 施密茨日记 　　十一月四日，晴。 　　到俾斯麦庄园的第一日。卡尔马王国的空气一向不错，萨克森烟囱常年冒出黑烟，倒是看不到这里的蓝天白云了。 　　马修大人派了一名大使卢卡斯先生陪我到处参观庄园，庄园里除去住宅之外是大片的农田。 　　卡尔马王国大多农田较为荒芜稀疏，这里小麦却长势极好，比起盛产小麦和甜菜的阿基坦农庄也不遑多让。 　　卢卡斯先生说，这里大多都是经过魔术改造的小麦品种，因此才能以极快速度成熟，不仅麦穗饱满，口感良好，还能让人精神舒缓，恢复精力。 　　我试吃了庄园里的特产，意粉和小面。 　　意粉颇有宫廷菜的风味，典雅贵肃，任何场合作为主餐也不会失礼，比起圣餐口味更加醇厚香浓。 　　面条则是非常典型的民间美食，讲究血统的大贵族们想来应该毫无兴趣，他们对食材本身贵重更加在意，彰显身份才是第一点。 　　不过我更喜欢面条，口味辛辣爽快，在寒冷的卡尔马北方，吃上两口，浑身热气升腾，实在是一种乐趣。 　　可惜今日辣坏肚子，肚子疼。 　　…… 　　十一月五日，阴。 　　肚子疼。 　　十一月六日，晴。 　　肚子疼。 　　十一月七日，晴。 　　服用吉赛尔小姐配的药，辛辣感稍微缓和，面条美味，不能多吃，谨记，谨记，施密茨。 　　十一月八日，阴。 　　正式参观了甜菜工坊与大豆加工坊。 　　甜菜压榨手艺平平，但甜度比一般糖更高，通过一系列工艺，能够制造出纯度极高的白糖，色泽洁白神圣。 　　其中技艺让人浮想联翩，这却是庄园的不传之秘了，不好多问。 　　大豆加工坊的豆制品实在琳琅满目，看的人应接不暇。 　　其中尤其以水豆腐、豆花与豆皮格外美味。 　　水豆腐洁白柔嫩，切成条状或方形，用沸水稍微烫过，即可捞起。沾上庄园里用寒辣蓼、糖、盐、豆酱、洋葱碎调制的酱汁，实在让人唇齿留香。 　　豆花更加细嫩软滑，在上面浇上酱汁和酸果汁，撒上炒过发黄的脆爽大豆，口感丰富而香气扑鼻。 　　豆皮能长久保存。马修大人亲自演示，用豆油翻炒豆皮，加上一些青色乌塌菜碎，香气悠远，口感劲道。 　　大豆真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食物，一定要争取从马修大人这里得到合作的机会，移植到萨克森必定会引起一场食物革命。 　　可惜肚子疼，又拉肚子，下腹火辣辣的。 　　十一月九日，小雨。 　　休息一日，看《奥秘》与《魔术》，无趣。 　　十一月十日，晴。 　　吃面条和豆腐，肚子疼，吃药。 　　吉赛尔小姐警告说，禁止继续吃相关食物，我肠胃一直不好，不能吃辛辣，可惜，可惜。 　　十一月十一日，阴。 　　忍不住嘴。 　　肚子疼，吃药。 　　施密茨啊施密茨，你为何会沉溺于口腹之欲呢？作为萨克森贵族与学者，你需要控制自己，头脑清醒！切记！ 　　十一月十二日，晴。 　　忍不住嘴。 　　肚子疼，吃药。 　　该死的虚弱肠胃，可恶，可恶。 　　十一月十三日，晴。 　　腹泻严重，卧床休息。 　　十一月十四日，小雨。 　　腹泻严重，卧床休息，逗猫为乐。 　　…… 　　施密茨用鹅毛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放回笔筒，看向旁边浑身雪白的胖乎乎的猫。 　　“看来你应该是长期跟随马修大人吧，皮毛光滑，应该保养很好，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猫咪？” 　　施密茨笑着自言自语。 　　“能啊，你说。”杯子猫舔了舔爪子。 　　施密茨脸上僵住：“你，你会说话，你是魔物吗？” 　　“这位施密茨先生，考虑到你是马修大人的客人，我对你保持礼貌，但让我提醒你，这样称呼一位远古魔灵是极其失礼的。” 　　杯子猫扬起脖子，一脸傲然：“站在你面前的，是混乱年代的地下深潜者，穿梭人世与海下深渊的白银之龙，如今成为马修大人忠实仆人的古代魔灵，得到大人赐名：杯子猫。” 　　杯子猫一通颂咏，将施密茨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秉承马修大人的命令，暂时陪同照顾你的起居，你有任何需要和问题，都可以找我。” 　　“之前就是我和格罗姆率先从群山之间找到了你。” 　　它强调：“不过，当我休息时，就会变成杯子，无法听到你的声音，所以有任何疑问，都要在我苏醒阶段。” 　　“实在抱歉，请让我致以真诚的歉意。” 　　施密茨赶紧支撑着站起来，单手扶胸，行了一个贵族礼。 　　“行了，无知者无罪，你是病人，务必多加休息。”杯子猫这才稍微满意，摆动着柔软的尾巴：“对了。马修大人和维克多皇子通过消息了，关于你的身体状况，维克多皇子很担心。” 　　白猫用爪子挠了挠胡须：“维克多皇子说，让你在庄园先休养一个月，不用担心，他已经用‘黎明号’处理妥当了海里的状况。” 　　施密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亲眼见过“黎明号”的神威，但毕竟是主动出击，进攻魔灵群聚的海洋，主动驱逐魔灵依旧是风险很大的挑战。殿下这么讲，说明已经旗开得胜。 　　“马修大人也让你好好休息，最近不要碰任何带辣味的东西，你说你也是一个成年人了，怎么吃东西都管不住嘴呢？” 　　杯子猫一脸嫌弃：“我记得，萨克森人不是最有自制力的吗？” 　　施密茨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这还真说中了他的痛处。 　　施密茨从小就显露出惊人记忆力和观察力，早早家喻户晓，连国王陛下都让他和皇子们多亲近。他和二皇子维克多一见如故，幼年就成了志趣相投的挚友。 　　自小施密茨就是一名低欲之人，不论是情欲还是权力欲，他都兴趣寥寥，唯有对知识和美食无法拒绝。 　　知识是精神的美食，美食是肉体的知识。 　　这就是施密茨的美学。 　　“哦，还有，有一个人一直想要拜访你，不过那家伙脸皮薄，没有得到你许可，他不敢来。” 　　杯子猫想了想：“他叫奎恩·塞浦路，他说和你同样都是在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毕业，一直很崇拜你的博学与巫术理论。” 　　“原来是同一学院的年轻人啊，好啊，欢迎。” 　　外面人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来访者这才小心推开门走了进来。 　　奎恩在施密茨面前有点紧张：“施密茨先生，我看过你写的巫术模型论文，关于四元素的推导模型，非常了不起。” 　　施密茨笑笑：“都是还在学院时候做的一些皮毛研究，现在想来非常粗浅。” 　　“不是这样的！学院里的巫师教授们已经将相关推导列为了新的课程项目，正式在研究。” 　　对此施密茨也仅仅点点头：“能有一点价值，那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施密茨先生，为什么你要放弃巫术！” 　　奎恩忍不住问。 　　施密茨·弗朗西斯，哪怕在人才辈出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也是公认的天纵之才。他与生俱来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让他总能发现那些藏在平常之中的秘密，这种能力是先天的差距，无法弥补。 　　此外，施密茨在巫术上展现了极高天分和天马行空的思路，他留下的那些手稿，每一张都有层出不穷的设想和验证方式。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巫术天才，却在毕业时放弃了巫师考核，变成一名自由学者，返回萨克森王国。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和二皇子维克多自小就是挚友，回去多半也是辅佐维克多，可不少人依旧为之叹息。世界上可能就此少了一名伟大巫师。 　　他放弃巫师之路原因无人知晓。 　　奎恩性子直，听闻施密茨暂住庄园，他几次想要拜访，这次终于得到机会，却一下子忍不住问了出口。 　　“这个啊。”施密茨一愣，倒也不回避：“只是真理之眼的一些规章和我的理念不太符合，所以我放弃了巫师身份，这样也就少了限制，自由很多。” 　　“规章和理念？真理之眼对巫师要求很宽松啊。”奎恩心想反正都问了，一定要问个清楚，说不定能挽回一名天才巫师。 　　“不，真理之眼对巫师要求一点不宽松。至少在我眼里如此。” 　　施密茨轻描淡写说：“在真理之眼，巫师们要求分门别类，不同方向的巫师必须做出相关巫术成果，并且这个成果必须符合‘四元素论’和‘魔术反应概述’的基本框架。” 　　“‘四元素论’和‘魔术反应概述’这两个几百年前的推论，一直缝缝补补，却始终解释不了很多东西。比如意识湍流，比如言灵，比如诅咒，甚至是神明意志……说明它们并不是世间万物力量的完美答案。” 　　“可是呢，真理之眼要求所有巫师必须信奉这两个理论，否则就是异端巫师，会遭到否定和驱逐，甚至是被看做邪神信徒而抓捕入狱……这样的环境，实在不算宽松。” 　　施密茨稍微谈了谈，话锋一转：“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奎恩，你是怎么到庄园里来的？” 　　“哦，我其实不是这里的成员。” 　　奎恩面对曾经的偶像，也没隐瞒，真理之眼也没要求隐瞒相关事宜，毕竟桑德斯的事已经公之于众。他就将自己和两名巫师一起去坠星山脉说起…… 　　施密茨听得津津有味……马修·俾斯麦，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男人。 　　难怪维克多会和他谈得来。 第216章 真正的粉丝 　　不论是弓使的完整魔术回路，还是破法者残躯的研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 　　吉赛尔预估，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将弓使的回路摸清楚，至于要重现和复制，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不少特殊材料。总而言之，魔术研究的确是一门精准而复杂的工程，容不得侥幸和急功急利。 　　马修也觉得正常。 　　科技时代中，哪怕一个人员充沛的实验室，也需要以年为单位来进行手中项目。吉赛尔研究、计算、设计都要一手抓，手下都是几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姑娘，能做到这么快，已是她本身素质极其过硬的证明。 　　慢工出细活，好事多磨。 　　马修也有自己的工作。 　　洋葱。 　　罗斯特大陆本土的洋葱，量大管饱，口感香味也不差，外壳纤维柔韧坚硬。但本身沉重，不方便运送，必须切割处理后才好运输。 　　这是一种能储存很久的百合科葱属植物，生长需要八九个月，不过有低语者的增产，加上钻地魔虫排泄物的肥料灌溉，种植周期会大大压缩。 　　洋葱本身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哪怕马修这样的混日子农学生，也对这种草本植物印象深刻。老师念过太多次，他都能背出来了。 　　洋葱富含维生素C、纤维质、钾、锌、硒以及叶酸等营养元素，更含有槲皮素和前列腺素A这两种能够防癌抗癌的物质…… 　　它所含的硒能刺激人体免疫反应，从而抑制癌细胞的分裂和生长，同时还可降低致癌物质的毒性…… 　　以实际情况来讲，洋葱的出现解决了俾斯麦庄园居民饮食不均衡，维生素等摄入过少的问题。 　　从雪山上运回来的洋葱总计有三百七十九枚，每一枚球状鳞茎的直径都在一尺以上。 　　培育洋葱也不难，最简单的当然是找到种子进行播种，不过可惜并没找到。 　　第二个办法就是分蘖，产生于比较膨大而贮有丰富养料的分蘖节，也就是从地面或者近地面所发出的植物分支。 　　只需要用一粒小麦种，就能培养出上百个分蘖……理论上来说，分蘖是无限的， 　　洋葱也有。 　　马修直接进行现成筛选，发现这些巨大洋葱大多天然就有分蘖，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雪山上的洋葱并不是大量种子成熟后形成，而是通过分蘖，进行自我复制的产物。 　　最初的母体，当然是那一株被他用弓使远程炸成飞灰的葱魔。 　　葱魔的源头是破法者之颅，从颅骨中成长为如此的庞然大物。 　　整个过程不难倒推。 　　破法者之颅陷入雪山的冰层之下，但山体本身内部也在不断运动，互相挤压，长期震动和挤压后，一粒被冰冻的洋葱种子靠近了破法者之颅，被其捕获，借用这生命之种开始了朝上生长。 　　一路穿破冰层，攫取周围冻在冰层里的生物尸体和骨骸，养分不断补充，原本的小型洋葱也越来越壮硕，直到凝聚出那一根奇长无比的脊椎骨，钻破地面。 　　接着，葱魔分蘖，剥离自己的一部分，在地上形成了一枚枚幼体洋葱。 　　不过由于没有和破法者之颅连接，所以幼体不可能成长到葱魔那种程度，虽然体型壮硕，但也停留在了LV10的等阶上。 　　马修不后悔干掉葱魔，那种马上LV30的家伙，而且彻底被破法者之颅控制，拥有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是被干掉得好。 　　他看向农田里的洋葱，自己已经拿到了最好的战利品。 　　* 　　洋葱（LV10）：异化作物，杰出物种。 　　价值：产量2，营养5，饱腹3，精神3。 　　* 　　这些经年累月，通过破法者之颅的力量完成魔术改造的洋葱，它们本身达到了“杰出物种”的层面。 　　不论是营养还是精神上的供给，都已经超过了庄园里任何一款食物。 　　并且。 　　首次，魔术物种下一代保持了上一代的魔术基因。这是俾斯麦家族世代追求的目标，却被大自然和破法者轻易做到了。 　　马修大为感叹，制空权带来的收益真是立竿见影。 　　如果没有石像一族的制空权和北方行省覆盖能力，他就可能和这样成熟的魔改物种失之交臂。 　　同样，没有空中力量的卡尔马王国，对于洋葱这样的奇珍，更是毫无察觉。 　　洋葱的分蘖效果很好，仅仅十天过去，那些分蘖就已经长出了绿芽，剩下就是等待和施肥了。 　　数据面板显示，和上一代属性一致，魔术属性得到了完美保留！ 　　正当马修老农一样踱步于洋葱田，乌鸦急匆匆赶来：“大人，十三商队的浮空艇到了，就在庄园外。” 　　…… 　　马修看着浮空艇，再没有之前那么羡慕。诚然，浮空艇依旧是相当不错的空中载具，可和石像一族比起来，就显得机械而笨拙。 　　加上前不久的坠机事故，让马修对浮空艇的安全问题进一步质疑。 　　地精队长基尔依旧是一头马尾发，绅士中带着狡猾。 　　“马修大人，有近三个月没见了。”基尔笑道：“首先，容我通知您一个好消息，意粉已经传播到了巴斯共和国和阿基坦王国，在那两个富裕国家里，意粉大受好评！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和商品，才能满足大家的需要了！” 　　“源源不断的金币正朝着马修大人您招手。” 　　“俾斯麦庄园正变成贵族们嘴里高雅品质的代名词。” 　　马修听他吹捧完，这才腼腆道：“基尔队长，可能宣传语需要做一个调整了。” 　　“您说。” 　　“俾斯麦庄园，现在已经是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的唯一指定合作对象，换而言之，俾斯麦庄园，也可以看成是炼狱庄园了。” 　　基尔脸色一僵：“当，当真？” 　　“当然。” 　　马修听闻，地精商人看到金币时，眼前是看不到其他东西了。以前他不相信，这回他信了。 　　明明两头十来尺的石像正在一旁清理土地上的枯树和石头，基尔一路从浮空艇的绳梯下来，居然愣是没看一眼…… 　　基尔左右一看，一脸骇然：“这，这就是炼狱军团吗？” 　　“不错。是桑德斯男爵派驻在庄园的护卫，避免庄园被一些危险分子破坏。” 　　地精商队长眼里突然狂喜：“好啊，好啊！好一个商机！马修大人，马上您又要发大财了！” 　　“哈？” 　　基尔快速解释：“您大概不了解，贵族们特别喜欢猎奇的商品，古代王国的宫廷宴，哪有炼狱男爵钦定用餐更让人欲罢不能！一名伟大的炼狱贵族，一名身份崇高而独立的魔灵领主！” 　　“只要有炼狱制造这个称号，庄园的商品翻个倍高价卖，也有一堆贵族争相掏金币！” 　　马修人傻了：“真的？” 　　“为了享受一下炼狱男爵的感觉，魔灵领主何等威风凛凛，贵族们都非常羡慕，不听王权，独立于世！” 　　“您不知道，贵族们暗地里对魔灵领主非常推崇，特别喜欢收购魔灵领主的相关商品，为此还有专门拍卖行，有不少剧本和诗歌都是写那些神秘又强大魔灵领主……” 　　马修有点没想到，粉丝文化在罗斯特大陆也这么盛行。 第217章 挂职顾问 　　主宅的会议厅里，马修给基尔稍微讲了一下如今庄园的形式，和埃里克城的合作模式，以及地精商会第十商队的空难事故。 　　听完后，基尔沉思了片刻：“马修大人，我很认可您的策略和方案，的确，意粉等商品未来需求会很大，产量得跟上去。如果可以从埃里克城直接运送货物，通过浮空艇进行包装，其实也会方便不少，那里有专门的停靠台。” 　　“炼狱代言人的身份，会很受欢迎。” 　　这位地精队长笑道：“您不知道，每一个魔灵领主代言人，能量都很大，而且彼此之间还会定期举办宴会，商量合作事宜。想来以您的名声，不久后就会收到他们的示好。” 　　马修点点头。 　　这倒是符合他的预期。 　　魔灵领主战力超群，这固然是基础，他们能够与人类王国保持基本的互不侵犯，也是各路魔灵领主一种智慧的象征。 　　随着与人类社会不断接触，人类模式的种种好处就会让魔灵领主无法舍弃，不论是收集各种材料，还是购买优秀的魔术道具，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人类拥有非常优秀的协作和思考能力，这一点大多数魔物根本做不到。就像是石像一族里，真正有智慧的只有石像鬼格罗姆一人。 　　阴影割喉者更是全是一群杀戮狂，遵循本能，要不是有人限制，它们会变成难缠的杀人魔。 　　魔封祭司倒是低调，可依旧不具有自主思考能力表现，甚至无法言语。 　　要知道，上述基本都是恶灵级魔灵，它们代表了魔灵之中的大多数。 　　“还有上次，您不是说，那些鸡仔不错，让我再带一些吗？” 　　基尔笑着说：“我又从巴斯共和国专门购买了一百只优秀的小鸡仔，非常适应寒冷的环境。” 　　“除此之外，您特意要求的牧草种子，我也从巴斯共和国买了一批，约莫一百公斤，我让人现在从浮空艇上送下来。” 　　“这回由于风暴和大雪，迟来了两个月。因为城市之间封闭了停靠台，商会总部考虑到安全问题，也对商队下达了短期卡尔马王国的禁飞通告……” 　　马修对基尔做事的效率还是满意的。 　　或者说，只要能赚取金币的事，地精商人从不拖延耽误。 　　“那艘坠毁的第十商队浮空艇，地精商会没有派出相关救援吗？” 　　马修发现基尔基本没有提这事，仿佛这没有发生过一样。 　　基尔沉默了一会儿。 　　“地精的十三支商队，每一支商队都要自负盈亏，除去每年有营业额的考核，还有盈利考核，亏损需要商队自己承担。” 　　“做生意原本就是一种利用风险盈利的方式，自新宝岛和五大王国正式签署贸易协定后，十三商队往来于各大王国。但其实风险没有丝毫减少，不止如此，反而因为地精过于显眼，经常变成被打劫的对象。” 　　“打劫，风暴，事故，这对于地精商队是无法避免的事，但商队番号不变，就像是这次的第十商队，他们浮空艇坠毁，无人生还，那么后备役地精就会组成新的第十商队，继续做生意。” 　　“没有人会在意失败者。” 　　基尔自嘲般笑：“这就是生意场，赢家享受一切关注和好处，失败者不会有人在意。因为这是一笔生意，为了营救失败者耗费的金币过于巨大，得不偿失。不如就自然淘汰，换取新鲜血液。” 　　马修这才体会到，地精商队也面临着生与死的巨大压力。 　　他拍了拍地精的肩膀：“都不容易啊。” 　　“多亏了马修大人的生意，让我们十三商队今年的营业额和贸易协定都已经创了新高，还有一个半月，应该会更好。” 　　基尔嘿嘿笑着，又恢复了那个唯利是图的地精商人头领。 　　马修犹豫了一下：“基尔队长，我一直都有一个设想，不过我先需要问清楚。新宝岛对每一名地精都是终身雇佣制吗？” 　　“不是。”基尔摆手：“终身雇佣制，就没有竞争了，这不符合交易的快速流转原则。新宝岛上，除了进入议会和商会总部，能够享受到终身雇佣的极少数精英，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地精，都需要在工程队和商队里找工作，也有不少去了人类王国接受雇佣。” 　　“那退休之后没有退休金吗？” 　　“退休金？不。”基尔摇头：“是分红，地精基本上会将一辈子的金币投入新宝岛的商会总部，换取每年稳定的分红。如果自己积蓄不多，就需要不断去找工作。” 　　马修懂了，这才说：“是这样的，我和乌鸦商量过，在庄园设立一个特殊的职业群体，叫做特邀顾问。特邀顾问不需要在庄园，挂职即可，作为某些专业领域的杰出人物，为庄园提供一些专业建议，庄园每年会支付一笔津贴……” 　　基尔眼睛里精光一闪，仿佛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没开口。 　　马修继续说：“之前乌鸦已经和工程队长皮尔说过，皮尔队长同意成为庄园的特邀工程顾问。” 　　“不过皮尔队长说，基尔队长你是他从小的好友，希望我也能将你拉入队伍，因为他认为你具有非凡的商业才华，只是一直运气不是很好……” 　　饶是被磨炼得冷酷只认钱的基尔，听到这句话，眼眶也微微发热：皮尔这个天真的家伙，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也不知道还要被多少人坑骗。 　　“现在，我以俾斯麦庄园主人的身份，诚挚邀请，基尔队长你能成为庄园的特邀商业顾问。” 　　马修站了起来，正式邀请：“顾问薪水目前定为每年五百金币，后面会根据庄园盈利能力进行上涨，还请基尔队长不要嫌弃。” 　　“能帮马修大人出谋献策，实在是一桩幸事，既有金币，又能增长见识，何乐而不为。那么，以后请马修大人多多指教。” 　　基尔欣然站起，郑重和马修握了握手。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登上了俾斯麦庄园这艘大船。 　　马修也松了口气。 　　俾斯麦庄园初创，可以说离不开基尔和皮尔这两个地精兄弟的帮助。 　　皮尔有一名优秀工程师必须的专注仔细和责任心，平时虽然不修边幅，有点不分场合，是一名专注于自己领域的技术型地精人才。 　　基尔接人待物得体而熟练，极有胆识，敢于尝试各种新鲜事物，精于计算利润和节省成本，有丰富的商业竞争经验。 　　这俩人都经过时间的考验，是庄园的优质合作伙伴。 　　不过碍于新宝岛的规矩，加上地精各有身份，庄园基础建设和产业都很不成熟，马修也没底气去招揽他们俩。 　　如今小有家底，马修当机立断，直接拉人入伙。 第218章 洋葱战略 　　马修带着基尔参观了洋葱农田区，给他展示了这种魔术作物的结构以及内部果肉，并制作了鸡肉炒洋葱，让地精队长品尝。 　　基尔嘴里咀嚼着洋葱，闭上眼，慢慢吞咽：“真是一种非常特别的食物，吃了之后，感觉浑身充满力量，精神充沛……” 　　他猛地睁开眼，看起来精神奕奕：“这种食物市场价值不可估量！我敢保证，它绝对会是庄园下一个最大的盈利点！比起魔术小麦和意粉，都要更有商业价值！” 　　马修笑而不语。 　　开玩笑，这可是杰出物种。眼前的洋葱完全是破法者之颅通过多年的演化，一点点改造野生洋葱，才能保留如此饱满的数据面板。 　　更重要的一点是。 　　“基尔队长，还有一点原本是庄园机密，但你已经是特邀顾问，也就是自己人，不瞒你。” 　　马修清了清嗓子，指向地上的球状鳞茎：“这种魔术洋葱，本身经过了多年的自然选择和魔术改良……现在已经能够一代一代保持优秀的魔术能力。” 　　“它有比一些肉类更高的营养价值，而且能够大幅度恢复人消耗的精力，让人精神饱满，根据我的测试，效果是之前意粉的三倍。” 　　“三倍！” 　　基尔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又睁大眼：“慢着，马修大人，你是说……这种魔术洋葱，下一代可以……可以……” 　　一向口若悬河的地精商人结结巴巴：“可以保持这种魔术效果，一代又一代，长久保留？” 　　“对。” 　　马修也略微有些得意。 　　不管怎么说，也算变相初步达到了俾斯麦家族的一部分使命。 　　魔术洋葱对魔术属性的遗传保留，足以证明，魔术改造是一条走得通的路，但需要长时间的一代代改良，并且付出很多的时间和试错。 　　俾斯麦家族没有走错路！ 　　基尔吞了吞唾沫，一脸骇然：“这……这件事实在有点……”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得好好想想……” 　　地精商人前后踱步，马尾晃动，脸上阴晴不定，仿佛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 　　大概十分钟后，他才终于停步，微微仰起头看向马修：“洋葱不能对外出售原材料。” 　　基尔一脸严肃：“这样的东西，一定要进行包装和加工，才能得到更多的利润和价值，按照原料卖，只会降低了这种神奇植物的格调。” 　　“马修大人，我有两个疑问，洋葱是否有种子，种子培育困难吗？” 　　“没有种子，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要培育的话，需要一系列特定的手法，目前只有我掌握。” 　　马修大体猜到他所担忧的地方。 　　基尔怕种子流落出去。 　　这一点原本让马修觉得麻烦，魔改洋葱没有种子，只能以分蘖的办法进行培育下一代，现在反而变成了一道防盗护城河。 　　“那就好，那就好。” 　　基尔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眼里精光闪烁：“那么，我有一个完整的包装和利用计划，还请马修大人听一听。” 　　马修点点头：“请说。” 　　“第一步，严格控制洋葱的产量，不用太多，但要保证每一颗都在记录，有专人看管。” 　　“我看，每一颗都分量十足，而且外皮以普通方法都没法剥开，想来应该不算难。” 　　“第二步，洋葱采摘后，统一将所有洋葱切割晾晒，等风干或者烤干后，切成若干片，进行封装处理。” 　　“第三步，将这些洋葱干片搭配庄园里的特产美酒‘蓝色日出’，一起出售，这样依赖，蓝色日出的香醇冷冽，加上洋葱干片的补充精神特殊能力，会让蓝色日出变成独一无二的顶级美酒！” 　　地精商人眼里燃烧着火焰，捏紧拳头：“洋葱干片和蓝色日出打包出售，饮用时将干片放在酒杯内，这就是蓝色日出的标准喝法！这是真正贵族与学者必备的美酒，酒中有智慧之神的馈赠。” 　　马修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基尔这一番组合拳震得心里一哆嗦。 　　这一套营销策略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捆绑销售，控制产量，加工包装成奢侈品，营销高格调开路…… 　　这样一名商业人才，一年才500金币，也太超值了。 　　马修心里暗爽，脸上不动神色：“嗯，基尔你的思路和我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个思路，要将洋葱做成奢侈品，做成一个高端商品。” 　　“那基尔你准备将量和价格怎么定位？” 　　地精商人脱口而出：“一袋五片烘干烤透的洋葱片，每一片手指宽，手指长，配合一瓶蓝色日出，定价900金币。” 　　马修嘶了一声。 　　这价格有点离谱，猩红佳人、金色忧郁、海洋之星这样名扬五大王国的美酒，每一瓶价格也就100到300金币，再往上是一些特制陈酿，也很少能超过400金币。 　　蓝色日出一登场就定价900金币，马修心里有点慌，卖不掉就尴尬了。 　　“马修大人不用担心，一定能卖掉，而且我敢保证，供不应求。” 　　地精商人表现出了果断和强大自信：“因为这种美酒是独一无二的，不仅拥有好酒的醉美，让人忘记烦恼，还会让人饮过之后，醒来精神奕奕，思维敏锐，没有任何头痛恶心。” 　　“对于不少贵族和学者来说，金币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们放松时需要消除烦恼，清醒后又要格外清醒。贵族大多酗酒，一种好酒对他们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马修也果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好，大方案就照你说的来，洋葱的商品化运作由你全权负责。不过酿酒方面，你还需要和拉穆尔聊聊具体工艺，洋葱片口味和蓝色日出到底搭不搭也是一个问题……” 　　“马修大人，洋葱的日常维护一定要找一个最信得过的人。”基尔这时候表现出了清醒的头脑：“后期包装成品出售，可以由我来。但生产和加工，却不适合我来做，毕竟我还属于地精商队。” 　　马修一笑：“也是。这事乌鸦来做合适，你和他多对接一下。” 　　正说着乌鸦，他人就出现了。 　　这位永葆青春的尸化地精穿着一身宽大的厚厚防护服，头戴一顶明黄色防护木盔，衣服上脏兮兮的，恢复了马修最初看到的那个工程师模样。 　　“大人，铁矿出事了！”乌鸦焦急地说：“皮尔他们为了挖东西，过于深入地下，结果地下通道垮塌，他们都被困在了里头。” 　　基尔脸色骤变，气得直骂：“这死矮子又发什么疯！” 　　马修沉着道：“带路，先救人。” 第219章 矿下铁球 　　罗斯特大陆本身发展是依靠双核，巫术和炼金术。大多工具和仪器精度不足，这就让大型复杂工具无法量产，同时精密工具只掌握在极少一部分人手中。 　　矿场规划本身需要精密测绘和计算，但在这里显然不可能，绝大多数都是找一个稳固的地方进行挖掘，如果垮塌，就换另一个矿洞。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矿工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今天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就是一桩高死亡率的职业。 　　以前冰原镇上，矿工们天天酗酒闹事，镇上也不怎么硬管，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只要一到白天，进入矿区，就要面临死亡的阴云，夜里需要酒精缓解绷紧的神经和恐惧。 　　一旦矿坑坍塌，要想从中救出人，就是千安万难。 　　或许安排一些擅长某些领域的巫师，参与营救能做到，可一般而言，矿工被埋就是十死无生。 　　马修乘坐格罗姆，带队降落在矿区。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周围场景已经大变。 　　首先是矿区整个被一圈高五尺的石墙围了起来，远远就立了一个骷髅头的警告标志，避免有人误闯。 　　其次是矿区中部竖起了五座直筒炉，每一座炉子都有四尺高，炉子由石头和黏土烧制，炉口还在冒着黑烟，这些是对矿石进行粗加工提炼的铁炉。 　　经过地精工程队的改造，矿区看起来规范整洁了很多，不同区域一目了然，还用石条加固了矿坑洞口。 　　“他们是在左1号矿洞挖掘时，出了事。” 　　乌鸦指着左边标记了1号牌的矿洞。 　　马修让剑徒过去查看。 　　这里洞口挂了炼金油灯，但再往里头就是黑黢黢一片，往斜下方走了不到三十尺，就能发现出现了塌方，堆积的石块堵住了洞口。 　　马修当机立断：“格罗姆，放出虫子。” 　　石像鬼打开手里的巨大木箱，里头一下子窜出众多绿色的乌贼形生物，它们一下子钻入土壤里，潜入地下。 　　钻地魔虫幼虫最适合应对这种情况。 　　这些形态渗人的乌贼虫虽然不具备战斗能力，但在地下就是它们主场，任何石头都无法阻碍它们。 　　“在地下差不多60尺的地方。”乌鸦面带忧色：“工程队打通地下的一个洞窟后，他们发现底下矿床有异状。” 　　“原本他们带了一根绳子，一段系在地面上，用以计算距离。我这里能看见标记，商量的是最多到地下80尺，必须返回。” 　　“可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到了100尺还在继续下潜，接着地面就发生了震颤，入口处发生了严重坍塌，地底似乎也有连带反应。” 　　乌鸦满脸自责：“大人，这次事故是我失职了。不过他们都是优秀的工程师，还请大人一定将他们救出来。” 　　“那是当然。” 　　马修摆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先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下潜那么深？” 　　“之前皮尔说在地下发现了某种奇特的工具，不过说是工具也不准确，后来就由我过来查看……” 　　马修想起来了。 　　皮尔的确说过，地下似乎有某种发现。但当时自己忙着去埃里克城给帕梅拉找手臂，没有时间和精力，就让乌鸦去处理。 　　“最初皮尔他们改造了矿区，然后在这里冶炼一些铁锭，用来补给和试着打造一些炼金工房和巫师塔需要的工具和设施……他们挖通了一个地下溶洞，找到了一种奇特东西。” 　　乌鸦走到旁边的一个石头房子里，从里面小心翼翼抱出一块椭圆形的石头。 　　“就是这个。” 　　马修仔细一看。 　　这块石头直径约十寸，通体黝黑，表面有层层螺纹，看起来有点像是一枚大型海螺，不过它形态非常规则，又像是一枚奇特的卵。 　　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至少有十公斤。 　　马修仔细观察这石头的表面，手指在上面摩挲，有一种奇特的光滑细腻，手感幽冷，还有一股子血腥味。 　　他眼前数据面板展开，却是一连串“未知”，没有任何实质情报。 　　“这是……铁？” 　　马修看向乌鸦，有点不确定。 　　“是的，大人，这是纯度非常高的铸铁，远超各大王国冶炼的精度。”乌鸦说：“在那地下洞窟里，有很多这样的天然铸铁铁球，皮尔他们一直在收集这些纯度奇高的铁球，并且进行反复测试。” 　　“以工程队的仪器测试，这些铁球含有的纯铁在99%以上，非常惊人，他们做了很多次测试，都是同样结果……” 　　马修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静下心来，脑子里各种杂乱知识闪过，终于抓住了那关键的一点。 　　含碳量在2%到百分之几来着，叫做生铁，生铁脆，熟铁好像是含碳量在2%到百分之一点几，熟铁软，塑性好。 　　比熟铁具有更低含碳量，数值上低于1%的铁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钢。 　　自然生成的钢球？ 　　马修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球状体，惊喜之余又打起警惕。 　　上次葱魔事件后续还历历在目，一般这种看似天降奇物，都有其内在逻辑，往往背后都有魔物的影子。 　　“为什么之前矿坑里没有发现那个洞窟？”马修又问。 　　“这涉及到矿坑内部的结构。”乌鸦对于工程学上十分熟悉：“根据我们测绘，这一座铁矿的矿床大而贫，有少量富矿，体量不算大，品质也不算优秀。” 　　“矿床富矿呈条状，也就是说集中度很高的一小片区域，剩余品质较低的矿石呈带状。” 　　乌鸦耐心解释矿坑内部的情况：“按照以往卡尔马人的挖矿方式，靠近地面部分，不论富矿还是贫矿都会全部采集，但往下二十尺以上，由于地下环境复杂，就只着重寻找富矿，贫矿分散且回报很低，他们大多都是放弃的。” 　　“这次发现，恰好就是一片带状贫矿之下。” 　　马修突然耳朵一动：“格罗姆，捞人，他们出来了。” 　　只见1号矿坑处的地面突然开始扭动，坚硬的冻土此刻变成了冻状油脂一样，开始粘稠而柔软。 　　十几只钻地魔虫的幼虫在里头游曳，一只手从土里探出，抓住旁边的坚实地面，一个脑袋从土里冒了出来。 　　他头戴明黄色木盔，穿着湿漉漉的工作服，脸上全是泥，只看得到双眼，呸呸吐了几口唾沫，这才看向前面的马修。 　　皮尔露出雪白的牙齿：“大难不死，大难不死，赚了，哈哈哈。” 　　“死矮子！是马修大人救的你！”一旁基尔冷冷说：“再等一会儿，就只能去给你收尸了。” 　　“这不还活着吗？死抠门。”皮尔擦了擦脸上灰：“马修大人，你救我可是真救对了，我在下面发现了了不起的东西……” 第220章 龙蛋 　　钻地魔虫软化过的土壤中，工程队的地精陆陆续续爬出来，一个个抖擞身上泥灰，互相庆幸劫后余生。 　　马修这才看向皮尔：“发现了什么？” 　　皮尔接过基尔递来的水壶，仰起头喝了一大口，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下面，都是这样的铁蛋，我们掉进了一个溶洞里，墙上，地上，到处镶嵌着这东西，密密麻麻，至少几千个。” 　　地精工程队长拿起地上钢蛋，看向马修身边的乌鸦：“大老师，这像不像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乌鸦戴上水晶眼镜，又上下看了看钢蛋：“你是说……” 　　“龙蛋！龙蛋啊！大老师。” 　　皮尔兴奋得双眼冒光：“这就是极其罕见的龙蛋！就和‘天灾贤者’比罗布先生记录的一样，‘表面光滑如镜，有环形或菱形纹路，无缝，浑然天成，数量众多，可孵化’。” 　　“这就是真正的龙蛋啊，大老师！真是先祖保佑，竟然能够看到龙蛋，以前比罗布先生写下相关资料时，很多地精学者都质疑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它们是存在的，是存在的！” 　　“天然产生的完美铁是存在的！” 　　皮尔和后面的工程队地精都在手舞足蹈。 　　马修听到龙蛋这个词，也一下子兴致高涨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龙这种生物在罗斯特大陆真的是存在的？ 　　如果能孵化出一头龙，飞翔在庄园上空，这才符合俾斯麦庄园高端庄园的定位！ 　　龙能不能打不重要，帅是非常重要的事。 　　不过马修稍微冷静下来，就发现不对劲。 　　这龙蛋怎么是钢蛋？难道说里面的幼崽是钢龙？ 　　还有龙蛋埋在地下深处，这头母龙是怎么将它们埋起来的？是从空中如同发射炮弹一样打入地下，还是钻地下后产下再离开？ 　　不过这两幅画面想想，都不太对劲。 　　马修有点怀疑，于是抓住旁边乌鸦问：“你们说的龙，是哪种？” 　　他缩起双手，张开五指呈爪状，嘴巴张大：“是这种跑来跑去的龙？” 　　马修又将双臂做翅膀状：“还是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龙？” 　　乌鸦一脸难色。 　　马修有点绝望：“总不会是趴在地上摇尾巴，四肢很短，嘴巴很长的那种吧……” 　　那是鳄鱼，算什么龙！ 　　一头史前巨鳄在庄园外泥潭里爬来爬去，张牙舞爪，一嘴发黄犬牙粘着涎水，眼冒绿光…… 　　这怎么帅，妥妥的反派宠物标配！ 　　“都不是。”乌鸦看马修表情不太对，小心翼翼说：“其实‘龙蛋’并不是龙的蛋。” 　　“不是龙的蛋，那叫个屁的龙蛋！”马修气得大骂，养龙计划破灭让他被浇了一盆冷水。 　　“呃……马修大人，这个事情其实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经过乌鸦一番解释，马修才渐渐明白过来。 　　龙蛋这个词，其实是一个俚语称谓，是后来人在“天灾贤者”比罗布原本记录上后天添加的词条。 　　原本它的名字被比罗布定为“铁元素胚胎”。 　　曾经比罗布与铁元素胚胎孵化出的元素生物打过交道，那是一头铸铁之龙，货真价实的元素生命。 　　世间四种元素为“地火水风”，但四元素本身会衍生出许多分支，比如水元素会衍生出冰元素，风元素会衍生出气元素。 　　铸铁之龙称，自己由铁元素凝聚而成，正是从铁元素胚胎里孵化而出。曾让比罗布帮忙寻找“龙蛋”，让找到龙蛋后一定收集标记起来，它会来找，后不知所踪。 　　因为这个典故，后来地精学者都将铁元素胚胎称之为“龙蛋”，意指曾孵化出铸铁之龙。 　　根据“天灾贤者”比罗布记载，铁矿富集的地带，经年累月，铁元素就会逐渐聚集，呈现球状，外表形成铁壳的卵形。 　　“不过有一个问题……”乌鸦讪讪道：“其实比罗布也没有见过真的龙蛋，他是按照铸铁之龙的描述，添加在百科图鉴里，让地精们留意，如果找到，务必保留，等待铸铁之龙回来。” 　　马修一愣，这听起来似乎有点猫腻。 　　“铸铁之龙回来了吗？” 　　“没有。” 　　乌鸦说：“不久后，就发生了神眷天灾，地精大陆支离破碎……” 　　马修懂了。 　　难怪自己拿着龙蛋时，数据面板完全为零，低语者对龙蛋一无所知。身为聆听者的比罗布就没碰到过实物，难怪一点相关情报都没有留下。 　　马修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龙蛋的表面，表层钢硬度极好，还有一点嗡嗡回响，这层钢不能用的话就太可惜了。 　　他先让一名魔封祭司屏蔽龙蛋周围的魔术反应，将目光投向在一旁冻土里游来游去的钻地魔虫幼虫。 　　马修抓起地上一只魔虫，让它趴在龙蛋上，下令它破开这枚钢蛋。 　　钻地魔虫虽然打架不行，对付各种金属矿物那可是天生克制， 　　这黏糊糊的小乌贼柔软的肢体舒展开来，一下子就像是切割黄油一样，将龙蛋的钢壳整个分成两半剥离下来。 　　外部的钢层果然只是壳，约莫有三寸厚，里面是某种淡黄色凝固物，让人想到鸡蛋黄，但颜色又比淡黄更淡。 　　马修眼前突然弹出一个方框：聆听者，感谢您的辛勤探索，您为伟大的低语者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物种，正在扫描采集数据中，请触碰该物种。 　　低语者的网络竟然有了反应，这是头一回。 　　马修用手托着切开的龙蛋。 　　眼前数据面板各种数字乱麻闪烁。 　　大约两分钟后，他眼里再度浮现出一行信息：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两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II阶低语植株）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IV阶低语探索者） 　　【目前进度1/3】。 　　这条信息来得快去得也快。 　　马修细细琢磨，果然，闷头培育低语种子只是手段的一种，并不是最终目的。低语者需要收集各种物种情报，并且加以记录，这是另一条提升聆听者权限的路子。 　　目前看来，低语者阵营偏向于自然方向，目的至少有两个：一是收集培育各种物种，二是将低语种子尽可能壮大，产生更大的影响力。 　　他再度低头看去，龙蛋的描述已经固定下来。 　　* 　　钢之土豆（LV10）：异化作物，杰出物种。体表凝聚钢层，可以魔术反应引爆，一种隐蔽的魔术武器。 　　价值：产量2，营养1，饱腹5，精神1，魔术5。 　　增益：自爆。 　　被毁掉核心魔术回路时引发一场惊人爆炸。 　　* 　　马修陷入了沉思。 　　钢之土豆，还是自爆型武器？ 　　问题来了：钢之土豆应该还是土豆？土豆能吃，不知道这个口感如何…… 　　马修脑子里有炸薯条和炖土豆的画面了。 第221章 钢之土豆，铸铁之龙 　　本着实事求是态度，马修决定做一个实验。 　　他示意周围的地精和巨人让开，将钢之土豆小心翼翼埋在不远的一座废弃石屋里，这座屋子原本用来堆积炼铁后的废料和残渣。 　　毕竟是炸弹，没研究清楚前，还是先不要触碰为妙。 　　马修看向后面，皮尔正用清水清洗双手。 　　“乌鸦说，你们原本计划到地下80尺就结束，为什么又下沉到100尺？” 　　“这个啊，因为地下出现的龙蛋数量变多。” 　　皮尔脱下黄木盔，把头盔在身上磕了磕，将里面的碎石渣滓倒出来：“开头我不确定是龙蛋，因为那毕竟是一种没有实物记载的东西，工程师必须以实物为主。” 　　“凿开溶洞时，我耳朵里响起一个声音，不止我，工程队的地精都听到了。” 　　他灌了半壶水下肚，用手背抹了下嘴：“那个声音像是某种撞击声，很有节奏，咚咚咚的，好像一柄锤子在打铁，就是声音很远，在地下非常深的地方。” 　　“我们顺着声音一路往下钻，往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龙蛋，龙蛋集中地也越来越多。” 　　皮尔看向后面的1号矿坑，一脸心有余悸：“那时候，突然头顶开始落石，落下的石头砸在龙蛋上，下面龙蛋就发生了一连串魔术爆炸，我们被迫往下继续躲避……” 　　“在龙蛋群之中，我就看到了那东西！” 　　地精神神秘秘道：“马修大人，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旁的基尔忍不住斥责：“死矮子！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那是一枚巨大的龙蛋！龙蛋外壳已经破开，里面似乎有一头铸铁之龙的胚胎！它想要破开铁壳，从里面出来，那锤子打铁声，就是它要钻破铁壳的声音！” 　　皮尔说得兴起也不管老朋友，唾沫横飞：“马修大人，你有这些能够在地下切开石头和土层的虫子，用它们将地下的那个龙蛋胚胎打捞出来。” 　　“能孵化出一头铸铁之龙！这可是无比稀有的元素生物！” 　　马修没轻举妄动。 　　这并非什么龙蛋，也不是铁元素胚胎，而是钢之土豆。 　　天灾贤者比罗布对龙蛋的描述，与低语者评估的数据相悖。 　　两者对比，马修自然更相信低语者。 　　铸铁之龙委托比罗布寻找龙蛋，这件事就变成了某种阴谋——马修可以断言，铸铁之龙的诞生和钢之土豆毫无关系。 　　那么地下的打铁声，疑似巨大龙蛋里破壳而出之物，就需要更加警惕了。 　　原本马修不想弄醒沉睡中的吉赛尔，不过帕梅拉已经带着弓使去了萨克森王国寻找普朗克老师，这种时刻，只能让吉赛尔也到场，马修才能安心。 　　半个小时后，吉赛尔打着哈欠乘坐石像抵达矿区。 　　她佩戴着一枚椭圆形金色耳蜗，耳蜗一端连着细细铜链子，系在耳后，铜链往下接着脖子上黑色皮项圈。 　　魔术道具“净神之音”，能够让吉赛尔白天也抵挡活尸诅咒，不过付出的代价就是格外疲惫，需要更长时间的休息来弥补。 　　“看来这里是出事了。”吉赛尔从兜里翻出一个小瓶，倒了一枚药丸含在嘴里。 　　马修让乌鸦和皮尔重新复述了一遍。 　　红发女巫先是将钢之土豆拿在手里：“钢之土豆，低语者对它是这样命名的？” 　　马修问：“你知道它的来历？” 　　“不知道，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魔术回路藏在壳内，这一层壳具有很强的魔术反应，应该是不错的魔术材料。” 　　吉赛尔戴上魔数晶眼镜，手指轻轻在钢之土豆的钢皮上摸索，突然咦了一声。 　　“这上面的纹路有点意思。” 　　她指着上面那一圈一圈的螺旋纹，示意马修仔细看：“这种螺纹很规范整齐，你能想到什么？” 　　马修脱口而出：“蜗牛，海螺。” 　　“对，就是蜗牛和海螺。” 　　吉赛尔细长的手指在螺纹上比划：“以海螺为例，海螺壳是来自於外套膜的分泌物，成长中的贝类，肉体逐渐长大，外套就被推着向外移，分泌物就从壳口外唇及壳轴上一直叠上去，於是贝壳类就沿着螺旋方向长大……这一层螺旋纹就是这么来的。” 　　马修立即抓住了关键：“你是说，这壳是一点点在土豆外面长出来的？为什么……” 　　“你是说，龙蛋外面那一层纯度极高的铁，是后天逐步凝聚成型的？不是自然生长？” 　　“对。” 　　马修大体心里有了猜想，不过还是问旁边的专业人士乌鸦：“按照矿床分布，龙蛋是不是集中在贫矿，甚至周围都没有什么铁矿的地方？而不是富矿？” 　　“的确……” 　　乌鸦这时候反应过来：“马修大人，吉赛尔小姐，你们是说，龙蛋是汲取了铁元素之后，在这种果实上凝结成壳状，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马修和吉赛尔对视了一眼，俩人达成共识。 　　“具体还需要实地考察，才能验证。” 　　有钻地魔虫在，在地下掘出一条通往龙蛋区域的安全通道并不难，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解决一个隐患。 　　龙蛋和炼狱石像拥有同样的自爆属性。 　　不同之处在于，龙蛋可以通过魔术反应进行直接引爆，而不用被毁掉魔术回路时才爆炸。 　　之前马修采用魔封祭司进行魔术封禁，钻地魔虫进行迅速剥离外壳的手段，成功将钢之土豆的魔术钢壳和内里的土豆分离，效果很好。 　　钻地魔虫在地下开辟出一条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过的地道，它们还在不断往深处探索蔓延。 　　下潜时马修和吉赛尔一起，带了剑徒，还有两名魔封祭司随行。 　　…… 　　一路不断下潜，很快抵达了龙蛋地区。 　　马修已经在岩石层里看到了零零碎碎的龙蛋，这些表面生长了螺纹的龙蛋镶嵌融合在墙体里，裸露出一部分光滑的表面，像是远古化石。 　　随着下潜深度进一步增加，马修估摸着到了200尺左右。 　　周围空气已经非常滞涩浑浊，只有血一样的干燥腥气，呼吸一口觉得嘴里都是铁锈味，耳朵也开始耳鸣。 　　马修估摸着自己和吉赛尔要不是活尸身体，这时候应该已经缺氧，濒临昏迷的状态。 　　他心里有点佩服，别看地精工程队看起来人均矮小，身体素质是真的强，在这种深度的恶劣环境下还能作业。 　　通道的末端连着一个溶洞，占地约莫有庄园主宅大小，四周墙体上、地面上、穹顶上，都被一枚枚紧密挨着的龙蛋布满，看着就仿佛这些龙蛋正朝着中央区域的某种东西顶礼膜拜一样。 　　地面上有一个直径约莫10尺的坑，坑的中部，有一枚巨大的钢壳龙蛋。这里的光源都来自于它。 　　吉赛尔用手碰了碰魔数晶的镜框，提醒：“小心，这里的魔术波动已经达到了5000庇左右，引爆周围，你也会很危险。” 　　马修嗯了一声，指挥两名魔封祭司站在巨大龙蛋的两侧，构建封魔领域，避免魔术波动引爆周围的龙蛋。 　　可试过之后，他发现两名魔封祭司竟然无法完全遏制住，依旧有魔术波动泄露出来。 　　不得已，马修只能将外面备用的两名也招呼进来。四名魔封祭司分列死角，封魔领域将中央的巨大龙蛋彻底笼罩覆盖，汹涌的四元素总算是安静下来。 　　马修靠近。 　　眼前出现一条数据面板。 　　* 　　破法者之心（LV50）：破法者残躯（1/7），原为骸骨军团中破法者所有。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 　　增益：提炼（LV50）。 　　破法者魔术反应堆核心，提取精炼不同环境中的元素作为载体，塑造魔术反应堆，修理、制造骸骨军团。 　　* 第222章 心脏打字机 　　马修让吉赛尔也往后退一步，自己双眼闭合。 　　激发心脏，挤压血液。 　　连接魔术回路。 　　同步意识湍流。 　　启动剑徒。 　　矿区地下200尺的地底洞窟里，剑徒一步步走向前方钢壳龙蛋，或者说，破法者之心。 　　它看起来和周围的龙蛋形态一致，呈椭圆形，表面有清晰螺纹，外壳上钢仿佛被打磨过一样，光滑无比，银色表面倒映出剑徒被拉长的身体。 　　剑徒没有立即触碰，而是绕着它走了一圈，观察周围有无异常和道具布置，避免风险。 　　这枚光泽度远超同群的龙蛋直径约莫3尺，铁元素的纯度远超同群，静静躺在大坑里。 　　周围的龙蛋更像是对它的拙劣复制，不论是体型、材质、光泽度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剑徒拔出后背上的十字剑，随时提防。 　　很快他就发现，这枚近乎完美的巨型龙蛋上居然有一片缺口，那里有一道长1尺，宽5寸的裂痕。 　　里面传来仿佛金属撞击的声音。 　　哐！ 　　哐！ 　　哐！ 　　声响节奏感极强，并且保持某种周期。 　　剑徒抓起一只钻地魔虫幼虫，让它沿着龙蛋表面划开，将一片钢壳从龙蛋上切割下来，放在一旁。 　　于是里面的东西就显露出全貌来。 　　那是一个古怪的银球装置，悬浮在钢球球心位置。 　　它表面有众多粗壮黑色柳钉，这些柳钉不断弹起，而后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摁下，柳钉与银球接壤处不时冒出阵阵白气。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机械装置，而不是生理器官。 　　马修能联想到的东西是老式打字机，只是它是球状。 　　这就是破法者之心的真正模样。 　　每一根柳钉状按键上都印有文字键符，不过那些键符马修一个都不认识，更古怪的是，这些柳钉按键上的文字符号还在不断变化，仿佛某种活物。 　　那哐哐哐的声音，就是心脏上按键不断弹起又压下产生的声响。 　　突然，破法者心脏的钢铁外壳开始拉伸软化，斜下方的一角，包裹起它下面的某个东西。 　　银色钢水如糖浆一样粘连在那东西上，外表一层层缠绕，形成一圈一圈的螺纹，那些纹路被看不见的刻刀调整精修，接着钢水迅速凝固。 　　这小钢蛋就从心脏钢壳上剥离下来，在地上一路滚动，滚到了剑徒脚下。 　　马修捡起这一枚还微微发烫的钢蛋，它和周围的龙蛋没有任何不同。光滑椭圆的表面，钢铁材质上有一圈圈螺纹。 　　可他还是不懂，如果说破法者心脏制造龙蛋是通过这样的铁元素塑形和勾画魔术回路，但里面的土豆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剑徒抓起地上新生的龙蛋，用钻地魔虫幼虫切开钢壳，发现里面只有一堆紧紧压缩在一起的石头。 　　他一连解剖了几枚龙蛋，钢壳里的内核各有不同，不过大多是石头和骨头，还有一小部分的昆虫和说不出名字的块根。 　　只是再也没有出现之前的土豆。 　　并且哪怕一些尚且有数据面板的块根，描述都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价值。 　　马修这才确定：钢之土豆和之前的洋葱不同，只是作为填充物存在，是一个非常偶然的小概率事件。 　　难怪低语者都认为它是某个新物种。 　　确定破法者之心没有威胁，马修和吉赛尔这才靠近。 　　面对这形态古怪的机械状心脏，吉赛尔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她一边观察，一边自言自语，完全沉迷在这奇异器官中。 　　马修没有打扰她。 　　他也有要做的事。 　　首先马修让钻地魔虫幼虫在周围进行翻找和切割，基本确定，附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片贫矿，铁元素都被破法者之心汲取得一干二净。 　　他抬起头，看到这个洞窟的形状是上窄下阔，顶部有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不难推断，破法者之心一直不断汲取铁元素，上层的贫矿被抽空压缩成钢层后，破法者之心就进一步下沉。 　　它就这样一点点下陷，直到现在地下200尺的位置，它一路上不断制造播撒龙蛋，抽空、榨干矿床。 　　如果给它时间继续，想来会进一步陷入地下，直到彻底置身于地下岩浆之中，那时候破法者之心是彻底毁灭还是依旧运转，就是一个问题了。 　　如今马修能确定的是，破法者散落的残躯，已经不具备自我意识，它们变成了纯粹的工具，只是忠实继续自己的工具职能。 　　像是帕梅拉的破法者之手，增益是“精密”，无时不刻不消耗大量魔术能量，精通拆卸组装。 　　破法者之颅的增益是“重组”，以尸体与骨骸拼凑躯体，修理、制造骸骨军团。因此它控制洋葱，紧凑各种尸骸和骨头，融合到自己躯体里，试图自我修理，继续制造骸骨军团。 　　破法者之心的增益是“提炼”，破法者魔术反应堆核心，提取精炼不同环境中的元素作为载体，塑造魔术反应堆。它以铁矿的铁元素为材料，精炼钢铁，制作成一枚枚龙蛋，它们都是魔术反应堆。 　　不过它们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缺陷，因为没有主导控制和协同配合，所以只能不断重复自己的步骤，不明所以者看来，就会显得无比诡异。 　　马修心里既对破法者的完全体充满期待，又阴影忧虑。 　　在他见识过的魔灵里，破法者算是最独树一帜，并且难以掌控的。 　　破法者属于骸骨军团成员，阵营很可能是敌非友。 　　它哪怕支离破碎，残躯都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等阶高得离谱，完全体马修没有任何把握能压制，更别说控制了。 　　马修心里下定决心：哪怕运气足够好能凑齐破法者残躯，不到自己拥有至少LV50以上的战力储备前，绝不尝试复原破法者。 　　不过目前来说，破法者的残躯恰好都是极有用的工具。 　　头颅能够以尸骸制造、修理躯体，布鲁克的9名火枪兵应该会从中得到受益。 　　心脏更是能不断凝聚元素材料，制作高端魔术材质的天然流水线。 　　马修早就琢磨着，给剑徒和弓使量身打造一身新的外甲，只是苦于找不到足够承载魔术回路的优秀材料。魔术材质在巫师手里也是非常重要的硬通货，好一点的材料根本不会流落到市面上。 　　“真是了不起的杰作，不可思议，接近完美。” 　　吉赛尔翡翠色的眼睛里都是惊叹，口中喃喃：“这些巫术柳钉的起落代表一种特定的巫术吟唱节奏，上面的符号更是一种特定的载体，将不同巫术进行组合，包括收集、凝聚、吸附、塑形、附魔、刻画回路、测试通路、结构检测……从而完成特定效果，将元素以中间的核凝聚成特定胚胎，变成魔术反应堆。” 　　红发女巫看向马修，脸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你明白吗？它在连续不断地施展巫术，它每一次跳动，都是一次巫术的循环！” 　　马修脑袋仿佛被狠狠捶了一记，嗡嗡作响。 　　巫……巫术计算机？ 第223章 双丰收 　　马修一行回到地面。 　　剑徒扛出来的巨型龙蛋顿时吸引了所有地精的目光。 　　他们围绕着这枚钢蛋，议论纷纷，满脸惊叹。 　　毕竟这是天灾贤者比罗布曾在图鉴上记述的奇物，但由于一直没有听说过类似实物，大多人都以为这是某种理论中存在的东西。 　　基尔和皮尔两个地精头儿要稳重得多，但因职业习惯，反应各不相同。 　　皮尔先问：“马修大人，我能用手摸摸这枚龙蛋吗？” 　　马修点头。 　　地精工程队长将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触碰上去，脸上带着紧张和欣喜：“这含铁量，可能已经逼近百分百了，纯度太高，表面如此光滑，里面的龙一定非常漂亮。” 　　马修咳嗽了一声：“你可以看看里面，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了。” 　　皮尔这才注意到，钢铁龙蛋上面被切开了一片，他摸出一支小型炼金油灯，朝里头照去。 　　里面漂浮的古怪器械让他一脸惊愕：“这是什么东西，难道铸铁之龙幼年时期是这个模样吗？” 　　破法者之心表面的黑色柳钉按键依旧不断按下、弹起，发出哐哐哐的金属撞击声，十分清晰。 　　“很遗憾，这并不是什么龙蛋。” 　　马修直说：“它其实是一种特殊的魔灵残骸，因为残留的魔术回路还在运转，所以不停地在制造外面你们看到的那些龙蛋，其实都是一个个魔术反应堆。” 　　“本体并不是蛋里面的东西，而是这一层钢壳。” 　　“钢？”皮尔对技术概念十分敏感，望向马修：“钢是什么物质？” 　　马修其实记不清楚生铁、熟铁和钢之间的技术标准，只能囫囵说个大概：“古代，冶炼技术标准里，含碳量低于1%的铁，就称之为钢，钢拥有铁的耐磨和坚硬，又拥有很优秀的延展性和可塑性。” 　　皮尔恍然：“原来你说的是‘秘银’啊，没想到古代，秘银被称之为钢。” 　　这回换成马修有点意外：“你是说，秘银就是钢吗？” 　　“对啊。” 　　皮尔随口说：“秘银工坊，就是依靠秘银起家，不过秘银很难打造，炼金术师要锻造也非常耗费功夫，产量很低。秘银可能不是最好的材料，但绝对是工程上最优质最均衡的材质，任何领域都能派上用场。” 　　“马修大人，里面这具魔灵残骸，到底是怎么运转的，竟然能够制造出那么多的钢！这可真的不得了，一公斤的钢市值等同于一公斤的黄金！所以秘银又被称之为白色黄金！” 　　“我能拿一枚去研究吗？” 　　皮尔得知龙蛋并不是龙生下的，反而变得更有兴趣。 　　马修心里则是开始计算。那么这里这么多龙蛋，不。钢蛋……算起来，乖乖，庄园原本已经略显吃紧的金钱压力顿时得到了缓解。 　　“等等，皮尔。”马修说：“这里的钢蛋都是一个个魔术反应堆，本身具有易爆属性，你要拿来研究材料的话，也需要吉赛尔将魔术回路拆除清理之后才行。” 　　“之前矿坑发生爆炸坍塌，就是因为钢蛋被引爆，别着急，这些材料你们以后会用得上的。” 　　皮尔只能收敛急不可待的心情，开始绕着破法者之心的钢铁外壳继续端详。 　　另一名地精队长这时候才开口。 　　“马修大人，秘银……不，钢这样的东西是绝对的稀有战略物资。”基尔犹豫了一下：“如果说想要出售，也要保留绝大多数。某种程度来说，它比起金币更保值。” 　　马修很满意，基尔已经开始调整立场，从庄园的角度考虑利益问题。只需要不断潜移默化下去，他们两个编外地精顾问，也会慢慢将庄园看成自己的基本盘。 　　“放心，基尔，这东西庄园自己都有点不够用，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拿来出售。” 　　他笑了笑：“不过，这次的收获可是双倍，除了钢蛋之外，还有一个东西的价值也非常巨大。” 　　马修指了指剑徒已经拿在手里的土豆：“这种粮食叫做土豆，罗斯特大陆有没有哪个王国种植？” 　　基尔戴上眼镜，仔细辨认一番：“看起来有些像是块根？并没有听过类似的东西，不过这模样，想来贵族不会喜欢。” 　　那你可就想错了。 　　马修心道，这就是见识问题了。 　　超出常识领域，基尔这样极有眼光的商人也会看走眼。 　　别看土豆不起眼，它可是以一己之力掀起了粮食革命的物种，不仅改变了主食的格局，更是彻底改变了不少民族的饮食习惯。 　　上一个有这种影响力的粮食是小麦。 　　马修再度看向手里被剥掉钢壳的土豆。 　　眼前数据板开始闪烁。 　　* 　　土豆（LV10）：异化作物，杰出物种。 　　价值：产量2，营养1，饱腹5，精神1。 　　* 　　果不其然，之前的钢之土豆称号消失无踪，变成了普通杰出物种的评估。 　　同时相关自爆的描述和魔术值也不见了。 　　马修进一步确定，低语者的数据网络本身也不是绝对准确的，对于陌生形态和变异种，也有这回钢之土豆的判断出错。 　　之前的发掘新物种提醒，给了马修提示，有空应该多寻找一些物种，看有没有机会凑齐3个低语者并无数据的新物种，获得第IV阶“低语探索者”权限。 　　…… 　　这天马修一直忙到深夜。 　　所有钢蛋魔术反应堆都被钻地魔虫幼虫从地下挖出，收回庄园，放置在吉赛尔的巫师塔里，总计1751枚，沉甸甸地堆满了一整层。 　　吉赛尔不得不赶紧临时进行了加固和魔术回路防患，并且从马修这里要了两名魔封祭司长期驻守巫师塔，提防意外爆炸。 　　破法者之心则是被暂时封存冻结，避免影响周围四元素，造成庄园的生态失衡。等吉赛尔抽出空来来继续研究。 　　马修本人则将那一枚土豆小心翼翼保存，放置自己卧室的陶盆里，和低语幼体相对而望。 　　这是唯一的独苗，马修必须亲自来。 　　好在培育土豆不难。 　　只需要等这一颗土豆发芽，长出芽眼来，再将它切成块，确保每一块上都有三个芽眼，然后种入土里，四个月就能收获了。 　　算上低语幼体+3的增益辅助，以及钻地魔虫幼虫的魔术肥料+1增幅，种下后等一个月就能收获第一批土豆，然后就能大范围铺开种植了。 　　马修趴在桌子上睡着，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庄园地上挖出了一个喷泉，但喷出来的却是源源不断的土豆。 　　他们建造了一个专门的土豆矿井，土豆堆满仓库，然后俾斯麦庄园开了罗斯特大陆第一家薯条店…… 第224章 觊觎人才 　　卡尔马王国的冬天日照充足，只是晒在身上并没有多少热度，与南方不同。南方王国的太阳看似温吞，却要把人都烤出油来。 　　候鸟们冬季都会飞往温暖的南边，到了春季再回来。 　　不止候鸟，人类也是如此。 　　在卡尔马王国漫长的冬季里，相当一部分贵族都会到靠近海洋的南方过冬。无独有偶，南方阿基坦王国和萨克森王国夏季较热，一部分贵族和商人也会到在卡尔马王国购置的庄园乘凉。 　　地处极北陆地上的卡尔马王国只有春冬两季，春季是劳动卖命的时候，冬季就是尽可能节省体力和柴火，抵抗寒冷的日子。 　　不过在最北面的俾斯麦庄园里，寒冷的残酷魔法在这里失效了，因为居民屋子里都有最新的供暖魔术装置，每一天都是春天。 　　一大早，庄园居民们就纷纷起床，推开门，结伴到自己工作的地方，种小麦的，酿酒的，榨甜菜的，做大豆加工的，大家互相打着招呼…… 　　庄园的首批学徒这时候到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外等候。她们都是年轻女孩，接触到巫术和炼金术的奥秘，让她们激动又兴奋，互相之间窃窃私语，等开门人的到来。 　　她们可以用下面第一层做基础实验，看书学习，不过其他房间是去不了的，都被锁住。 　　如今首席炼金术师帕梅拉出差，炼金学徒只能先练手。 　　吉赛尔那里则更加特殊，昼夜颠倒，都是半夜教学，所以见习巫师姑娘们也必须调整作息，中午睡到晚上落日，然后再来。 　　主宅里，庄园的核心成员正聚集一堂，在享用早餐。 　　马修用刀切下一片餐盘里的烤鸡肉，放入嘴里，肉质鲜嫩多汁，外面的洋葱碎和香料粉用得恰到好处。 　　他由衷称赞：“没想到施密茨先生竟然也钻研厨艺，这烤鸡的口感和味道实在不错。” 　　马修没有吹捧的意思。在吃上，他这个人有一说一。 　　盘里的鸡胸肉烤得恰好，新鲜的洋葱和寒辣蓼完美压住了腥味，撒上一些粗盐粒，真不比地球上的西餐厅差。 　　坐在旁边的施密茨微微一笑：“只是在下微不足道的一点兴趣而已，能够博马修大人一声称赞，不胜荣幸。” 　　“这鸡好嫩好香啊，基尔，我记得巴斯共和国的鸡也没有这么嫩啊？是新品种吗？”皮尔用叉子插起半只鸡，大口啃着鸡肉，含糊不清问旁边老友。 　　“注意一下形象，马修大人在看着呢。”基尔没好气道：“这是施密茨先生烹饪技艺高超，才能制作出如此美味的食物，和鸡本身无关。” 　　“不不不。” 　　施密茨笑容矜持：“食物的美味与否，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材料本身，后天加工与各种香料，其实是辅助。” 　　“阿基坦的白松茸和黑松露，萨克森的鹅肝，巴斯共和国附近的鲑鱼，都灵的小羊排都是这样的美食，只要烤熟，上一点盐，就是无上美味。” 　　说起美食，这位萨克森二皇子的副官兴致盎然：“卡尔马王国一向以野味出名，看来是外界误解，光是洋葱和大豆两种，就已经是可以开辟流派的美食……听说洋葱的使用和大豆的加工，都是马修大人您亲自操刀，看来也是一位美食的同好。” 　　马修说起吃，那可就不困了。 　　“说起美食，肯定还是施密茨先生研究精深。” 　　马修摆手：“俾斯麦庄园一个乡下小地方，种什么吃什么，都是一些粗野的土特产。” 　　“马修大人太谦虚了。” 　　施密茨正色：“在下自小对各种美食也算多有涉猎，家族里向来有喜爱美食的传统，不过从未见过洋葱如此神奇的作物。闻着辛辣，入口香甜，能搭配一切肉类，天然能除腥气。” 　　他又指向小杯子里的水豆腐：“还有这豆腐，真是一种艺术品，没想到坚硬的豆子能做成这样的食物形态，俾斯麦家族不愧是精通植物学的学者家族！” 　　施密茨不是空虚的商业吹捧，而是情真意切的赞美，听得人心情舒畅。 　　“下次你回萨克森的时候，给维克多也带点豆腐和洋葱回去，也算是庄园的一点心意。” 　　“感谢马修大人，再下一定将您的好意原封不动转递给殿下。” 　　施密茨说话声音抑扬顿挫，得体而礼貌，哪怕只是谈及一些日常天气和食物笑话，也让人如沐春风。 　　马修光听他谈吐就能看出，施密茨十分博学，天文地理、经济文化均有广泛涉猎，因此聊天时各种典故和趣事随手拈来，一个人就盘活了早餐的聊天。 　　“对了，施密茨先生，你的身体好点了吗？”马修突然想起，这位之前还是病秧子。 　　施密茨来庄园后，对豆制品、意粉、面条都格外着迷，每一顿都大快朵颐。可他肠胃脆弱，一吃辣就拉肚子，反复腹泻到面无人色，浑身冷汗，把马修都吓了一跳。 　　这家伙没死在雪山空难，反而在庄园里饮食不当折腾个半死，马修简直没地方说理去。 　　马修找吉赛尔讨论一下病情，这才明白过来。 　　在萨克森王国和阿基坦王国，人们吃东西非常清淡，哪怕牛羊肉也就撒上盐粒和新鲜香草，已经算是重口味。 　　庄园居民养成吃辣习惯，面条和豆制品更是和辣的绝配，替代辣椒的寒辣蓼口感尤其辛烈刺鼻。 　　施密茨这个萨克森人，一辈子没吃过这么燃烧味蕾的香料，加上他先天肠胃敏感，天天这么吃自然会出事。 　　可这家伙愣是忍着胃痛，每天坚持吃，直到最后躺在床上冒冷汗，说不出话，这才被吉赛尔勒令禁止触碰辛辣香料。 　　“好多了，好多了。” 　　施密茨羞愧道：“为了美食而吃坏肚子，实在有些丢脸，还请马修大人见谅。” 　　马修这才看向旁边另一人。 　　“奎恩，最近辛苦你了，我一直在忙庄园的事，都是你在陪施密茨先生。” 　　“不辛苦，不辛苦！”奎恩放下叉子，摇头：“我都没想到，能在庄园里遇见施密茨先生，以前在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时，施密茨先生的文章给了我很多启发……” 　　施密茨笑着说：“说起来多亏了奎恩巫师，让我对庄园里的各种作物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可惜殿下让我带来的‘圣光耀斑’拓印、‘万物主宰’雕塑都和浮空艇一起毁掉了，实在遗憾……” 　　他又说：“不过这些天我依靠记忆力和素描，重新将‘圣光耀斑’拓印重描，虽然没法做出拓印石板，但‘圣光耀斑’的巫术咒语和回路结构是完整准确的。” 　　施密茨从怀里翻出一卷用细绳系住的纸，轻轻放在桌上：“我的一个小小补救，还请马修大人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辛苦你了。” 　　马修收起这一纸卷，越看施密茨越是顺眼。 　　温文尔雅，博学广识，进退得体，又懂人情世故……还是美食同好者，自带高超厨艺属性！ 　　这样一名副官，非常契合马修的口味。 　　他琢磨着，找个时机给维克多商量一下，让他把施密茨让给自己。如果维克多不愿意……那就只有挖挖角了。 第225章 土豆守望者 　　庄园里每个人各司其职，马修也将所有精力回缩，专注于手中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先到桌子边看土豆有没有发芽。 　　发芽本身对温度、水分有要求，温度上倒是没问题，有低语猎手连接到每一间屋子的供暖装置，屋里的温度维持在20°C以上。 　　由于低语猎手的魔术反应和地暖类似，依旧会散失一部分水分，显得有些干燥，所以马修端了一盆清水在桌上，用以人工加湿。 　　马修翻看《奥秘》和《魔术》报纸，不时瞄一眼土豆，作为一名庄园的主人，加强自我充电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翻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下了最近庄园的各种发现和亟待解决的事务，按照优先级给它们排了序。 　　破法者残躯收集了3/7，但对破法者研究依旧处于非常初步的状态，这种高等阶的魔灵，本身就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连吉赛尔也保持了格外谨慎，她说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一年时间，可能才有一点眉目。 　　研究魔灵本就是一项长期投资，收益会比较慢，但马修不在乎，庄园的大部分经费就要花费在这上头。 　　然后是杂交魔术小麦、洋葱、大豆这三种作物的进一步筛选和优化，这个也没法一蹴而就，同样需要时间来试错。 　　搞研发需要金钱和时间，以及适合的工具。 　　关于工具上，庄园也算是配置了一些。 　　基础的是巫师塔和炼金工房，不过这仅仅算是两个框架。 　　真正有别于普通巫师和炼金术师手段的是，庄园有魔灵工具，最被广泛应用的就是低语猎手了。 　　说来也有点对不住。 　　原本低语猎手定位上，是低语种子的守卫，硬是被马修搞成了庄园的发电站和魔术反应供应源。 　　再一个就是剑徒和弓使了。剑徒情况特殊，更多作为纯粹战力存在。弓使没少被帕梅拉折腾，敲敲打打，恨不得将它全身拆卸开来，重新按照自己的方式组装。 　　要不是吉赛尔提醒，使徒本身经过古神权能映射，尝试拆解或者毁灭，极可能被古神注意。这才让跃跃欲试的帕梅拉打消念头。 　　说起来，帕梅拉也去萨克森一周了，不知道邀请普朗克顺不顺利…… 　　还有两个越来越重要魔灵工具，钻地魔虫，魔封祭司。 　　钻地魔虫的成虫在地下沉睡，汲取地热和土元素养分，真正派上用场的是幼虫。 　　幼虫的排泄物被吉赛尔反复实验后，研究出了调制成魔术化肥的公式，大大提高了庄园培育作物的上限，进一步缩短农作物生长周期。 　　此外，这些幼虫还是地下的矿工和探险家，遇到矿难还可以变成急救队，它们不需要工钱，永不休息，只需要啃食各种矿石，就能制造化肥。 　　钻地魔虫幼虫的存在，让庄园对周围土地的纵向掌控力大幅度提升。 　　魔封祭司自带禁魔领域，它们虽然依旧无法言语，智慧不高，但它们就是行走的人形魔术干扰器。 　　不论是用以魔术实验还是防御外来魔术，都是不可缺少的战略级力量。 　　只有阴影割喉者，看起来除了当刺客和潜伏，目前马修没有找到其他的利用手段，而且这种阴影生命生性嗜血，有点野性难驯的意味。 　　它们基本藏在庄园各种影子里，平时也见不着。 　　至于格罗姆他们石像一族，在马修眼里和上述炼狱之民不一样，已经不是工具，而是新的庄园居民。 　　石像一族存在，让庄园有了制空权，并且大大缩短了路程时间，交通便利。 　　要想富，先修路。 　　飞行单位更是一步到位。 　　这么一梳理，马修才意识到，庄园的确已经焕然一新，虽然人数依旧不多，但已经具有了辐射周围的影响力。 　　庄园不缺钱，也不缺粮食，工具目前也还算充足，就缺一个。 　　人才。 　　严格来说，庄园现在拥有的专业人才，吉赛尔，帕梅拉，卢卡斯，乌鸦，布鲁克，都不算是常规意义招募来的。 　　俾斯麦庄园正式转型为研究性庄园，人才缺乏的弱点就彻底暴露。 　　马修揉着鼻梁，他能想到的只能到处去挖人。 　　人才又不是大白菜，能够几个月就培养出来。 　　别的不说，庄园这一批20名学徒，巫师塔10个，炼金工房10个，效果就不怎么好。 　　之前脾气直率的帕梅拉没少骂过这些姑娘，马修去查看时，一个个垂头丧气，活脱脱被老师斥责的学生。 　　巫师塔那边，吉赛尔要更加耐心，不过也反应说，学徒们学得很慢，可能至少要一年才能有点效果。 　　马修也知道，这些姑娘没有任何基础，不少甚至连字都不认识。让她们强行上手去学当助手，也是为难她们了。 　　唯一让人安慰的是，学徒姑娘们都很坚韧，哪怕被骂被斥责，也都依旧兴致高昂，抗压能力很强。 　　毕竟，卡尔马王国的土地上，除去饿死无大事。 　　吃饱饭的卡尔马人无所畏惧。 　　…… 　　四天后，桌上陶盆里的大土豆终于发芽了，七个大小不一的芽眼长在土豆表面。 　　马修继续耐心等待。 　　又过了两天，土豆表面的芽眼变得多了，马修这才小心翼翼开始将它切开，分作十二块，埋入自己之前用来试验肥料的3号试验田里。 　　接下来是等这些土豆慢慢长大了。 　　马修每天都在3号试验田晃悠，上午晃，中午晃，晚上也要散步过来晃，不管下雨大太阳，雷打不动。 　　居民们都深受鼓舞：马修大人在看着我们！大伙儿加把劲儿，一定不能偷懒！ 　　马修以前一直认为农业种植是非常枯燥土味的，现在却体会到了其中乐趣，眼看着某种作物因为自己的方法而茁壮成长，这是另一种程度的成就感。 　　由于低语者存在，这个过程被大幅度缩短，所以他的耐心不用受到更大程度的考验。 　　土豆嫩芽从土壤中一点点钻出，一点点长大，高度提升，钻出第一片完整的绿叶。 　　然后叶片们形成羽状复叶，顶端慢慢生长出白花。 　　这时候就到了盛花期，也就是地上茎叶生长最茂盛的时期，接下来地面上的生长会停止，制造的所有养分都会往地下块茎传输，土豆也就成型了。 　　地面土豆茎叶保持高度不动，马修几乎可以想象到，地下的土豆正在茁壮成长，只需要一两天，就能收获了。 　　按时间计算，土豆从种下到现在恰好三十天。 　　在土豆即将丰收的关头，施密茨提出请辞。 第226章 永不闭门的图书馆 　　“叨扰如此之久，让在下很过意不去。”施密茨微微躬身行礼：“这一个多月得到诸位许多照顾，实在感激。” 　　“首先感谢马修大人的救援，让在下没有冻死在雪山之上。” 　　“然后是吉赛尔小姐，您没有放弃我这位固执的病人，开的药非常管用，药师的高洁仁慈展露无遗。” 　　“卢卡斯大使，您百忙之际还帮我解答一些难题，您的友善让我记忆深刻。” 　　“乌鸦管家先生，您的工程学造诣让人钦佩，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真想跟着您求学一段时间。” 　　“奎恩巫师先生，你热心肠、正直，以身作则，展现出一名巫师恪守自我，谦逊求学的姿态，相信未来你会取得更多巫术学识上的成就。” 　　…… 　　他对每一个人都致谢。 　　就连杯子猫、罗莉大婶和格罗姆都一一道谢，末了还特意让马修对不在的帕梅拉转告自己的谢意。 　　这位“铁匠”维克多的副官婉拒了马修用石像送他的想法，说是为了减少风波，避免让贵族们有了攻讦二皇子维克多的口实。 　　他跟随地精十三商队的浮空艇一起，离开了俾斯麦庄园，返回萨克森王国。 　　与浮空艇一起的，还有庄园包装的100瓶蓝色日出，和洋葱片一起打包，正式进军罗斯特大陆酒市场。 　　基尔信心满满，野心勃勃，带着从俾斯麦庄园产出的新商品，开始一段新的金币战斗。 　　…… 　　目送浮空艇消失在远方云端，马修扭了扭脖子，总算是搞定了两件事。 　　唯一有点可惜，没有让施密茨这位美食家尝一尝炸土豆和土豆饼。 　　不过施密茨倒是带走了一罐豆干，一罐腌洋葱。 　　马修问旁边的管家助理索伊：“最近庄园有没有其他事？” 　　“有的。马修大人。” 　　雀斑姑娘翻出随身笔记本，念着上面的记录：“卢卡斯大使让大人你有时间看一看埃里克城那边出的一份账本，本月庄园和埃里克城合作的工坊纯盈利为500金币。” 　　“按照您的要求，这些钱直接投入当地新工坊的建造里，埃里克城如今已经有四座工坊，两座加工意粉，两座加工面条，庄园和塞浦路伯爵各投一半金币，利润55分成。” 　　“还有就是埃里克城的农场问题。” 　　索伊手指迅速翻页，尽量让自己语速够快又清晰：“……这一点是由埃里克城方面独立打理，种子用的庄园的魔术小麦，过程基本顺利。小麦已经长了起来，塞浦路伯爵想要购买下一批种子，立即进行庄园的扩张。” 　　马修点点头：“这个让卢卡斯对接就行，没问题。下一个。” 　　“哦，好的好的。” 　　索伊继续翻页，赶紧跟上马修往前走的脚步：“还有就是之前购买的巫术、炼金术、博物学、植物学、药剂学以及魔灵图鉴等书籍已经组建陈列完毕，庄园的图书馆已经开放了。” 　　马修眉毛一挑：“去看看。” 　　他都差点忘了这事了。 　　之前会议讨论时，马修因为人才缺乏，不得不硬起头皮培养一些学徒。吉赛尔给出了不少有用建议，其中优先级最高的就是建立属于庄园的图书馆。 　　巫师和炼金术师的培养方式有所不同，前者对理论要求非常高，后者则是强调应用和实践，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需要扎实基础。 　　基础不牢靠，巫术模型就无法通过理论推导，更不用说应用于各种魔术回路了。 　　炼金术基础不好，光是画图和打磨零件就足以让人露怯，更不用后期的组装和测试了。 　　总而言之，罗斯特大陆依旧是手工作坊时代，个人的技艺格外看重。 　　要学基础，最简单的办法是大量阅读，有老师指导。 　　庄园图书馆就是在这样的需求下建立起来。 　　马修直接掏了一万金币预算出来，让地精商队帮忙收购了大量的书籍，不一定要多么高端稀有，市面上的各种知识基础书籍，只要是经历过时间检验的，都要。 　　走到十字形居民区处，马修就看到，十字路远端有一座方方正正的单层砖石建筑，敦厚结实。 　　这座小型堡垒大门开启，不少居民在门口进进出出。 　　马修到来时，居民们纷纷朝他致意。 　　“马修大人，早上好。” 　　“马修大人，早晨！” 　　“马修大人，您今天气色真好。” 　　他早已习惯这些姑娘的招呼，对她们微笑点头，走入图书馆。 　　里面布置在马修看来非常简陋，就是一座空荡荡的房子，甚至连桌椅都没有，石墙上用铁架做成了书柜，上面摆放了马修买来的400本书籍。 　　图书馆里，禁止将书带出去，禁止破坏书籍，全天候开放，不论昼夜。 　　最后一点是马修的要求。 　　索伊介绍说：“图书馆管理目前暂时是两名，昼夜轮班，今天白天是杜莉当班。” 　　“马修大人！您，您好！” 　　杜莉是一个矮个子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身体有点干瘦，不过眼睛很大，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她脖子上挂了一条细麻绳，绳子上有一块硬木牌。 　　马修注意到那木牌上刻有“俾斯麦图书馆”的字样，下面还有她的名字“杜莉·斯密”。这也是马修的一个想法，工作证方便互相识别，有助于让大家对自己职能有认同感，一目了然。 　　“怎么样，杜莉，喜欢这份工作吗？”马修问她。 　　“喜欢，非常喜欢！” 　　杜莉捏着手指，有点紧张：“马修大人，我非常喜欢图书馆，我也喜欢这里的书，这些书我从来没见过……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马修有点意外：“你以前读书吗？你认识字？” 　　“会一点。”杜莉不怎么敢看马修：“以前我父亲是一名神殿教士，有一些书。” 　　“哦？这里居然也有神殿教士？” 　　马修来了兴趣。 　　神殿和卡尔马王国一开始就不怎么搭，神殿要求全身心信奉万物主宰奥洛格，无所不能的主会给予赐福，从灾祸与痛苦中升华解脱。 　　卡尔马王国却是一个不信命运的野蛮国度，他们生性顽强，勇猛地对抗一切灾难和战争。 　　这两者完全不对味儿。 　　“我父亲年轻时从都灵一路到卡尔马王国，来这里传教，不过很快就因为一次内部争端而被废除教职……” 　　谈及父亲，杜莉脸色黯然：“不过父亲并不难过，他告诉我，神明或许根本不在乎凡人的苦难，巫师和炼金术师才是更好的路。他教我读书认字，活尸袭击镇子的时候，他也死了……” 　　马修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胳膊：“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你依旧在追寻知识，人不应该因为深陷泥潭而放弃仰望天空。你们会改变整个世界的，这也是你父亲做出的努力。” 　　杜莉咬着上唇，吸了吸鼻子。 　　索伊赶紧出言打岔：“马修大人，杜莉可是会三国文字呢，她会卡尔马、阿基坦、都灵三个王国的文字，因为萨克森和阿基坦原本是一个国家，也算是四国语言啦。” 　　马修心里一喜，不错，这是货真价实的人才。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这个世界最缺挖掘人才的伯乐。 　　“马修大人，图书馆会一直开下去吗？”杜莉仰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我总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当然会。” 　　马修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只要太阳还会升起，只要我马修·俾斯麦还在，庄园的图书馆永不闭门，向每一个想学习知识的居民敞开！” 第227章 魔能纺织机 　　“马修大人，您刚才太棒了。”索伊激动得脸上绯红：“我现在还难以平复心情，您真是最棒的领主，我刚才都要哭出来了！” 　　周围路过的居民，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妇女都在低声窃笑，眼神怪异看着马修和索伊。 　　马修一听就知道被想歪了，咳嗽了一声：“索伊，说话注意一点……” 　　“啊？我失礼了吗？对不起！” 　　“也不是……算了，不重要，继续说正事。” 　　“噢，好的好的。” 　　雀斑姑娘这才又埋头翻看笔记：“除了图书馆之外，还有一个是新的物种发掘，这部分由收集小组在做，不过目前还没有成果，上次您看过的，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物种……” 　　马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我记得庄园里不是有男人的吗？虽然很少，他们几个现在在干嘛？” 　　“噢，庄园的男人都在当农夫，他们很喜欢种植小麦，并没有想要做其他工作，所以就保留了原本的活儿。” 　　马修头疼。 　　卡尔马王国这是怎么了？男人这么佛系，女人一个个都奋斗学习…… 　　不过回头想想，当初愿意来庄园的男人，原本就是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相信卢卡斯。真正战士型男性都跟着镇长拉格纳，死在了铁矿那里。 　　所以这些事内部有自己的逻辑。 　　过于强硬，过刚易折，能活下来的，反而是一些知道恐惧和趋吉避害的人。 　　马修倒是无所谓。 　　庄园不需要纯粹的体力劳动者，不论是战士还是研究学者，有鹰铳和魔灵工具，身体差距几乎可以忽略。智力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 　　“还有一件事，马修大人。” 　　索伊翻到备忘的最后一页：“庄园的咬人草，哦不对，应该是荨麻，麻织品的加工现在已经有了纺织机，这是之前让地精商队的基尔先生从巴斯共和国进口来的。” 　　“不过最近那台织布机出了故障……有部分零件损坏了。” 　　马修随口道：“那就修理，或者修不好，就再买吧。” 　　“呃，当时帕梅拉小姐让她手下的学徒去修理……结果炼金工房的学徒找到巫师塔的学徒，他们一起弄了个怪东西出来。” 　　“怪东西？走，去看看。” 　　马修临走前看了一眼土豆所在的3号试验田，长势良好。 　　…… 　　秘银工坊的第一层被清理出来，变成了学徒们可以随意使用的实验室，这里摆放了几张大木桌，桌上盖了一层橡胶层，上面有锤子、刀子、凿子以及各种大小不一的铁质、铜制、木质零件。 　　边上有一排木箱，里面装了方方正正的铁锭，随意堆叠的铁片，铜块，以及一些打磨用的石头。 　　更多的是马修都说不上来名字的工具，像是一种像是马头的钳子，还有一个像是人类手指一样的可活动指铠铁手，甚至还有一些用弹簧组装成的球体，意义不明。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角。 　　工坊第一层的中央，装了一架手工纺织机。 　　马修观察了一下，大体上和他印象中的传统纺织机一致。 　　整体结构呈方形，锭杆装配在小转轮上，手摇大转轮通过绳套带动小转轮。 　　纺时手拈一小段麻线钩住锭杆上的钩子，然后扯一段麻布和麻线接住，捻在手中。这样这段麻条就被锭杆钩与手固定了。 　　边加捻边用手拉伸麻线。完成后停转或小小的倒转一个大转轮，纱线就从钩子脱离了出来，再转动大转轮，减少手中的拉伸力，麻线就卷绕到筒型的锭子上了。 　　不过眼前的纺织机被改造成另一幅模样。 　　首先，纱锭被一种铁手固定，铁手后链接着五根绿色藤蔓，他们将低语猎手的花瓣触手接了进来，控制铁手。 　　另一只铁手则是通过捏住麻线，后面同样也有五根低语猎手的藤蔓来操作。 　　马修沉声：“启动纺织机，让我看看。” 　　一名领头的女学徒闷头走到纺织机旁，她先是蹲下，将地上两块可旋转的铁片对接，拧上粗壮的柳钉。 　　然后她摸出一只黄铜怀表，固定在柳钉的钉头上，让指针对准纺织机方向的铁皮线，然后她拧了几圈发条。 　　伴随着发条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纺织机突然动了起来，两只由低语猎手控制的铁手熟练地转动纱锭，捻动麻线。 　　很快，一堆麻线就在两只铁手迅速的纺织加工后变成了一块纵横交错的麻布。 　　这时候，黄铜怀表的发条也停止下来，两只铁手也停下了纺织作业。 　　虽然这片麻布看着经纬缝隙较大，但已经是能够用于制作衣服的现成原料。 　　马修不动声色：“这是谁的主意？” 　　“我的。” 　　当头的女学徒紧张说：“要惩罚，请罚我吧，马修大人，是我有了这个主意，让大伙儿和我一起来修纺织机……结果却弄成了这个样子，织出来的麻布完全没有以前那么细腻。” 　　马修问：“你叫什么名字。” 　　“珍妮弗·杰拉德。”她说：“我在帕梅拉老师那里当学徒。她让我们设法修好织布机，是我自作主张，和大家没有关系。” 　　后面的其他女学徒沉默了片刻，一个个发声。 　　“这是我们自愿的，珍妮弗问过我，我愿意参与其中。” 　　“我也是……” 　　“我也是……” 　　马修看着这五名年轻又充满勇气的姑娘，张开双手，轻轻鼓掌：“不错，姑娘们，我为你们的勇气和创造力而惊讶，相当不错的创意。” 　　珍妮弗一愣：“马修大人你不怪我们弄坏了纺织机？” 　　“不，你们是将它改造成了另一种更加了不起的东西。” 　　“可是……这些麻布实在不如以前。”珍妮弗看着那并不细腻的麻布片，依旧对这一点耿耿于怀。 　　马修笑了：“不够细致是小问题，改进调整手指间距，甚至不需要刻意变成人手，只需要一个尺钩能固定麻线就行。只要精度够高，不断调整，就能做出比手工更好的麻布。” 　　“但你们做出的改造意义深远，姑娘们。” 　　马修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你们想过吗？这样的魔能纺织机，能够不分日夜地纺织麻布，如果有十台这样的纺织机，一百台，一年不间断地纺织，你们想一想……” 　　珍妮弗反应了过来，睁大眼：“对啊！这样就能纺织出大量的麻布，能够卖出去！给庄园赚很多金币！” 　　马修哭笑不得。到底是一群穷久了的女孩子，最先想的还是赚钱。 　　他大手一挥：“珍妮弗·杰拉德，你领衔的团队发明魔能纺织机，意义重大，现在起，它就叫珍妮弗纺织机。” 　　珍妮弗一脸茫然，完全没有马修想象中的感激涕零，热泪盈眶。 　　“索伊，现在应对这样突出贡献是怎样的流程？” 　　雀斑姑娘翻出另一个小本子：“大人，按照您之前定下的规章，对庄园有突出贡献的，可以直接提升为长工，享受每一年的庄园盈利分红。” 　　马修点点头：“按照流程办。还有，这属于重要的创造发明，咱们庄园也不能比《奥秘》抠门。发给珍妮弗她们几人的发明小队，500金币奖金，以资鼓励。后续珍妮弗纺织机的盈利，你们小队也有分成，所以不要懈怠，姑娘们。” 　　听到有金币可拿，几个姑娘高兴地跳起来。 　　“领主万岁！马修大人万岁！” 　　马修懂了。 　　对卡尔马人来讲，还是金币最直观。 第228章 桑德斯的恐惧 　　处理完珍妮弗小队的事，马修正要回去喝杯茶，突然发现有一名巫师学徒怯怯地站在门口。 　　她一直盯着这边，仿佛有话要说。 　　马修朝他点头：“中午好，你们继续。” 　　那学徒赶紧摆手：“不是，不是，马修大人，吉赛尔老师请你去巫师塔一趟。” 　　“哦？好。” 　　马修还是头一遭被吉赛尔直接喊去巫师塔，意外中又有点好奇。 　　这和吉赛尔的性格有关。 　　像帕梅拉，历来直言直语，缺什么就马上要，恨不得把庄园里所有预算都给她用。 　　吉赛尔不同，她是那种有多少条件，就办多少事。 　　帕梅拉是喜欢把各种武器项目同时铺开来，横向拓展，吉赛尔专注于纵向深度挖掘。 　　像钻地魔虫，吉赛尔通过研究幼虫习性给马修制作生物坐标，利用母虫牵制桑德斯，断了这位炼狱男爵退路。 　　不久后，吉赛尔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幼虫排泄物上，利用解析和反复配比摸索，研制出意义重大的魔术化肥，这就是纵向深度摸索的结果。 　　纯粹研究领域，吉赛尔更加成熟。没有眉目之前，她基本上不会找马修，只是一遍遍反复测试和检验。 　　这次说不准又有了什么发现。 　　等马修兴致勃勃到了巫师塔时，发现学徒们都站在大门外。原来是吉赛尔让她们暂时在外面等候，里面出了一点状况。 　　马修也让索伊守在外头，同步剑徒，推门而入。 　　里面看起来十分正常，既没有奇怪的魔术反应波动，也没有疑似爆炸着火的痕迹。 　　他走入地下室，看见吉赛尔正坐在椅子上，端详着前方的一个东西。 　　“怎么了？” 　　马修走过去，这才看清楚，吉赛尔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布满藤壶的可怖头颅。 　　“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恐怖……” 　　沙哑的嗓音从看不见五官的脑袋里传来。 　　“他来了，他来了……” 　　吉赛尔这才看向马修：“如你所见，桑德斯终于说话了。” 　　眼前就是炼狱男爵桑德斯的头，他的躯体骸骨依旧被封存在一个禁魔的箱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修也看出不对劲。 　　桑德斯继续说着听不懂的话：“厄运之灵已经降临，他在看着这里，他在看着这里，没人能逃脱，没人可以……” 　　吉赛尔缓缓开口：“就是刚才，他才突然开口……” 　　自从将桑德斯捕获带回庄园，一直由吉赛尔处理他的头颅。 　　吉赛尔尝试了各种方法，不论是进行魔术回路刺激，还是意识湍流的冲击，桑德斯都是保持沉默，仿佛陷入了某种假死状态。 　　她怀疑，这是桑德斯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考虑到桑德斯身份特殊，理论上还是可能牵连出炼狱之王，吉赛尔不能采取过激措施，只能一点点尝试。 　　结果就在刚才，保持缄默的桑德斯突然开口。 　　他反复念叨厄运之灵，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发了意识湍流。 　　马修端详桑德斯那张有些精神污染的脑袋。 　　* 　　炼狱男爵桑德斯（LV45）【回路异常】：炼狱贵族，炼狱一系新晋领主之一。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6），魔术7（-6）。 　　增益：炼狱号角（LV45） 　　可征兆男爵阶位以下炼狱之民为己所用。 　　增益：炼狱使徒（LV45） 　　炼狱之王的使徒之一，拥有象征炼狱意志的“炼狱枷锁”，能够同化和转换异端信仰，献祭异端，获取炼狱之王的恩赐。 　　* 　　低语者不是全知全能，时效性不够，这里就没能识别，桑德斯的炼狱枷锁已经被夺取。 　　马修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按照逻辑来说。 　　炼狱贵族之间的互相征服会遇到一个问题。 　　譬如说，两个相同爵位的贵族，胜者征服了败者，但两者爵位等同，炼狱号角和炼狱枷锁都变得无用。 　　马修呼叫格罗姆过来，询问了石像鬼相关的流程。 　　格罗姆回答也简单，同等爵位甚至同等阶之间战争，败者爵位会被削减一级。也就是说，哪怕爵位极高的公爵，如果一直战败，一直被俘虏，也会渐渐沦为奴隶。 　　这也是炼狱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体现。 　　马修顿时明白了。 　　桑德斯已经被剥夺了男爵头衔，那么现在已经可以用炼狱枷锁直接征兆。 　　剑徒身上暗金色花纹散发出幽幽光亮，炼狱枷锁启动，果然将桑德斯直接征兆成功，变成了剑徒麾下的炼狱之民。 　　马修发现桑德斯不是装疯卖傻，而是他本身意识湍流非常紊乱，头颅里的魔术回路也来回激荡，很不正常。 　　他和吉赛尔一起合作，马修命令桑德斯，吉赛尔进行魔术回路修理，他紊乱的意识湍流也逐渐稳固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桑德斯声音依旧沙哑，说话却已经正常了很多。 　　“我败了？” 　　“原来我败了……” 　　“我败了……” 　　桑德斯声音越来越低。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完成角色转换：“使徒大人，我现在已经是您忠实的仆人，请下达命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马修倒也不怕他耍花招，炼狱枷锁约束之下，炼狱之民连反抗的想法也不能有。 　　“桑德斯，回答我，你说的厄运之灵是什么？” 　　桑德斯沉默了一会儿：“大人，厄运之灵出现在附近，我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他一旦出现，就意味着灾祸将至。” 　　马修看向吉赛尔，红发女巫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任何异常感知。 　　“大人，我对厄运之灵感知非常敏锐，我一直沉睡，就是因为厄运之灵的出没，让我从恐惧中惊醒……” 　　桑德斯将自己的经历道出。 　　原本他沉睡在坠星群山之中，漫长岁月的沉寂之后，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桑德斯猛地醒来。 　　他是一具沉睡在的地下深处，靠近火山岩浆的远古尸骸。 　　桑德斯耗费了很多年，才想起自己那些生前过往。 　　古德涅维帝国时代，他是一名挖掘遗迹的盗贼，前来坠星山脉，是为了找到传说中的“坠星”。当时这里还没有埃里克城，只不过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荒岭。 　　每一颗坠星都价值连城，在当时引发了无数冒险家的挖掘热。 　　根据他观察，坠星山脉的古怪山脉地形，有撞击形成的非自然盆地状痕迹，疑似曾有流星坠落。 　　桑德斯偷偷在这沿着盆地挖掘，为了不被发现，他都是白天休息，晚上才用镐子和铲子挖土凿岩。 　　持续不断作业，他在地下20多尺的岩石层里挖到一具石棺。 　　石棺被黑色的锁链层层缠绕，上面刻下了难以辨认的古代文字。唯一让桑德斯认得的是石材，这种石材非常容易聚热，是难得的宝物——也就是现在的暖石。 　　桑德斯将棺材的锁链凿开，琢磨着，里面哪怕没有宝物也只有一堆尸骨了。说不定还有一些陪葬物，拿出去说不定也能赚上一笔。 　　贼不走空，哪有不顺手牵羊的道理。 　　他推开石棺一看。 　　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人浑身用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上的血肉一点没有腐烂干涸，就像是才躺进去的活人。 　　这人双眼被挖掉，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嘴巴用黑线缝住，看起来很不对劲。 第229章 厄运之灵 　　桑德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对危险十分敏锐，当即就觉得不妙，于是试图将石棺的盖子盖上。 　　他试图去推棺门，结果才稍微一用力气，暖石结构的棺门顿时碎裂开来，散落一地。 　　桑德斯从没见过这情况，背上包就想跑。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了他肩上。 　　他身体顿时僵住。 　　那手冰冷僵硬，仿佛有某种魔力，将他身体凝固在地上，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一个神神叨叨的声音。 　　“游走于黑暗和死亡缝隙中，觊觎世间宝物的行者……” 　　“黑白之龙沉沦于远古之喑，靠近骸骨之人，都将被龙炎灼烧，亡者丧钟，已从遥远的冰原敲响……” 　　桑德斯只觉得肩上一轻，他这才敢缓缓转过头。 　　只见那棺中人站了起来，背对他一步步走向远处的群山，口中还碎碎念着什么。 　　棺中人身后的绷带被山风吹拂，在空中变成一根根白色帛条，随着他一步步移开，桑德斯却没有任何轻松。 　　他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仿佛自己脑子里多了一座时钟，上面正在滴答滴答走着，时间每走过一格，桑德斯都觉得内心紧张一分，仿佛有某种无法抵御的恐惧正在逐步靠近。 　　冷静，冷静！ 　　他喝了一杯烈酒，点燃篝火，让自己稍微镇定下来。 　　桑德斯胆子一点不小，做他这一行，掘墓挖宝，胆子小的人做不了。光是孤身藏匿黑暗，独自进入遗迹和地下搜寻，不够胆色就会自己崩溃。 　　但这回的状况过于离奇惊悚，才让他有些混乱。 　　镇定下来后，桑德斯开始研究棺中人留下的石棺。 　　石棺本身由整块暖石开凿而成，表面刻了很多古代符号和文字，桑德斯能认出一点。 　　常年和地下宝物打交道，桑德斯也曾求学过一些学者，这也是专业需要。 　　他依稀认出，石棺上的刻字，似乎是几百年前一种祭祀用的文字，上面他唯一认得的是“厄运之灵”这一段描述。 　　略去一些不认识的符号图案和文字，大体他归纳疑似如下： 　　棺中人是一名厄运之灵，他存在本身就是罪恶与灾难的诠释，他不灭不死，因为他就是死亡与恐惧的使者。任何人都不要将棺门打开，一旦棺门开启，他会从长眠中复苏。 　　桑德斯倒也不怎么在意。 　　古代人学识有限，习惯性夸大其词，他见得多了：将黄铜认为是黄金，将一些金片描述为黄金遍地，将一些巨大野兽认为是来自异域的魔物，把魔灵看成是声明顶礼膜拜…… 　　不过桑德斯跟在意的是，棺中人说的话。 　　首先，这家伙原本沉睡在石棺多年，醒来之后竟然能够无师自通，直接掌握现代的德涅维语，这点令桑德斯很惊诧。 　　毋庸置疑，他具有某种非人般的力量。 　　再一个是棺中人说的两句话本身。 　　——游走于黑暗和死亡缝隙中，觊觎世间宝物的行者…… 　　这是描述的桑德斯。 　　——黑白之龙沉沦于远古之喑，靠近骸骨之人，都将被龙炎灼烧，亡者丧钟，已从遥远的冰原敲响…… 　　这一句话有些地方难以理解。 　　桑德斯大体能理解，大概就是“黑白之龙”守在某个地方，极可能是北方的寂静之墙，靠近“骨骼”的人，会被它攻击，被它盯上的，必死无疑。 　　咦，慢着！ 　　那岂不是说，这里的确有坠星？坠星就是骨骼！ 　　桑德斯不由大为兴奋。 　　不过考虑到安全第一，桑德斯还是先离开了这里，回到最近的城市里补给，一连一个月，都没有任何异状，也没有听过有龙出没。 　　说起来，都灵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龙的传闻了。 　　桑德斯再次深夜出动，翻出镐子在挖出石棺的地方继续翻找，干得更卖力了。 　　干了约莫一个月，桑德斯每天观察周围，有无龙出没。群山之中一直风平浪静，除了寒冷的天气和时不时的雪风，这里连野兽都不愿过来。 　　就在桑德斯即将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在地下挖出了又一个东西。 　　这是一根暗金色锁链，质地纯粹，硬度极佳，拿在手里有一种昂贵的沉重感，锁链表面光滑细腻，不论是工艺还是材质都非常优良。 　　桑德斯估摸着，这应该金混合了某种铁铸造而成，应该在古代也属于宝物。 　　马修忍不住打断：“炼狱枷锁？” 　　“是的，大人，正是炼狱枷锁。” 　　桑德斯回答十分恭敬，已经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炼狱枷锁之中，还紧紧裹了一个东西，我拆开之后才发现……”他继续陈述着。 　　炼狱枷锁被一点点拉开，桑德斯发现锁链是缠着了一个东西，由于层层叠叠，包裹很紧，只有拉开锁链才看得到。 　　那是一个从没见过的软体。 　　让桑德斯能联想到最近似的东西就是水母，它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透明水袋，里面有三颗球体。 　　三颗球体都呈白色，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的黑核，让人想到鱼眼珠，三颗大小一模一样的鱼眼珠在里面不断缓缓转动，仿佛是某种活物。 　　这形态的东西让桑德斯只觉得非常危险。 　　他抓起锁链，尽量不要触碰那三颗鱼眼状活物，可手指还是不可避免沾上了边沿的粘液 　　这一瞬间，桑德斯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又有某种东西迅速堆叠形成的震颤。 　　桑德斯扭过头，看到冻土上冒出了一颗五尺高的头颅，那头颅通体黝黑中带着银白，仿佛是白银和黑铁熔炼一起铸造的合金，反射出只有金属才有的幽幽光亮。 　　头颅长了尖锐狰狞的鹿角，它有一张巨大的长吻，细密牙齿从上颚伸出，一双黄绿色眼珠里，只有一点银色。 　　黑白之龙的脑袋就那么突兀地从地上长了出来，凝视着桑德斯。 　　龙嘴张开，近乎苍白的火焰从里面喷涌出来，变成火海热流，顷刻将群山彻底笼罩。 　　桑德斯在最后时间只是下意识抱紧手里的锁链。 　　浑身皮肉快速炭化焦黑，痛觉一瞬即逝，桑德斯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那一层锁链缠在了他身上，保护了他最后的一点理智。 　　他看着黑白之龙从冻土里探出金属爪子，将地上那三颗鱼眼的活物抓起，塞进嘴里吞下，仿佛这对它意义重大。 　　接着那龙瞳瞥了桑德斯一眼。 　　桑德斯颅骨上顿时长出一个个骨瘤，这些骨瘤犹如皮肤一样溃烂，变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孔洞，一股钻心疼痛让桑德斯疯狂地痉挛，白骨手指拼命抓挠颅骨面部。 　　他知道，那是黑白之龙对自己敢于直视它的惩罚。 　　痛楚和恐惧反复纠缠，让桑德斯一路浑浑噩噩，最终跌落火山口，沉入了坠星山脉的岩石之中…… 第230章 你到底是谁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 　　再次被厄运之灵刺激惊醒，桑德斯和炼狱枷锁绑定，获得了它赋予的力量，成为了炼狱之王的使徒。 　　成为炼狱男爵后，桑德斯开始四处寻找炼狱之民，魔封祭司，石像一族，阴影割喉者，将它们征兆为自己的士兵。 　　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上千年，古德涅维帝国早消失在时间长河里，就连历史记载都难以查询。 　　与此同时，他发现地下深处有着非常强烈的魔术反应。经过查看和挖掘，他辨认出是一头正待进化为成熟体的钻地魔虫——这种典型的深渊生物，炼狱世界并不陌生。 　　桑德斯为了稳妥起见，让阴影割喉者四处探查情况，它们是阴影生物，潜伏天赋出众，只要不暴露魔术波动就难以被发现。 　　大体搞清楚了外面五大王国的局势，桑德斯这才对钻地魔虫下手，双方前后僵持了三年。 　　就在桑德斯即将彻底控制钻地魔虫时，谁知道马修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一切布置…… 　　马修听完，和吉赛尔对视了一眼。 　　“黑白之龙，应该就是铸铁之龙。” 　　桑德斯目击的描述，和天灾贤者比罗布所见的铸铁之龙外形特征高度一致。 　　并且，不论是桑德斯所见，还是比罗布记载，黑白之龙寻找“三眼水母”，铸铁之龙搜索“龙蛋”（或者说破法者之颅），行为模式出奇一致。 　　“破法者残躯。” 　　吉赛尔从容说：“那个‘三眼水母’应该也是破法者残躯的一部分，北部行省已经有了头颅、手臂一只、心脏、三眼水母四部分残骸。破法者就是落在这里的坠星，这事实很清晰。” 　　马修也捏着下巴：“那么，这所谓的厄运之灵就是‘言灵师’。” 　　之前面对以格雷戈里身份出现的言灵师，马修只是觉得难以捉摸。 　　他的数据面板不断变化，上下限差距极大，可能是LV100这种让计谋和杠杆彻底失效的压倒性状态，也可以是LV1的弱小活尸。 　　听了桑德斯被言灵师一言定生死，马修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下生气。 　　这位使徒也太邪门了。 　　他连神明的陨落也敢预言……的确是人人都不想靠近的狠角色。 　　马修看向桑德斯的头颅：“你说，厄运之灵出现了？” 　　“是的，大人。” 　　桑德斯声音依旧有几分紧张：“他出现在附近，他的味道我记忆犹新，必须将它锁回石棺，重新埋起来。” 　　马修一脸无语，这时候你又一副正义伙伴的模样，闹哪样。 　　不过桑德斯对言灵师的恐惧也可以理解。 　　其实人类并不怕刀剑厮杀，争斗本就是所有生物的本性之一，不过人害怕无法理解的力量，那是真正会制造恐惧的东西。 　　言灵师从棺材里爬出来，轻飘飘地说：你死了，有一头龙会杀了你。 　　然后桑德斯就被黑白之龙一口龙炎烧成了白骨，要不是有炼狱枷锁的庇护，他当场连骨灰都要被扬了。 　　这种预定死亡才最让人恐惧和绝望。 　　“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马修说。 　　“大人，厄运之灵不是那种可以用正常手段应对的魔物，他是那种更接近根源本身的恶灵……” 　　桑德斯絮絮叨叨：“一定要将他埋起来，只要他还在，就会制造灾难和祸言，这种东西只能埋起来……” 　　马修无奈。 　　言灵师当时对桑德斯造成了心理创伤，上千年之后都没法愈合，光是出现就让他有些神经质。 　　“行了行了，你先休息。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马修对吉赛尔使了个眼色，俩人留桑德斯在里面继续自言自语，出来关上门商量。 　　“言灵师就没法规避吗？” 　　吉赛尔摇头：“他本身并不是什么恶灵，只是聆听世间万物临死之前的哀嚎，这些声音一部分能折射出未来的亡语。” 　　“也就是说，他只是将那些原本存在的东西展示出来，哪怕他保持缄默，事实也难以改变。” 　　马修也懂。 　　这就像是有一个专门看破人缺陷的朋友，他会告诉你，今天逃课必死，但很多人还是忍不住要逃，然后被处罚。 　　他说，你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你，但人还是忍不住，人总是喜欢自己喜欢的姑娘，有时候哪怕知道没有结果。 　　自然而然，人人都讨厌这种朋友，因为他老是说那些真实又残酷的事，让人都没法逃避。 　　马修也不例外。 　　他从来没有认为，俾斯麦庄园就能一直一帆风顺，可如果言灵师跑出来，说庄园某天会被毁，他也会心态崩了。 　　总而言之，言灵师这种不分敌我的因果律武器，好像谁都不想触碰。难怪有人将他关在棺材里，埋在地底下。 　　马修一声令下，格罗姆带着石像从起飞坪起飞，开始从空中寻找疑似言灵师的人物。 　　约莫半个小时后，马修得到格罗姆的答复，在寂静之墙上找到了言灵师。 　　…… 　　寂静之墙的顶部常年被云雾围绕，站在里面，就仿佛置身天穹，往下望去，人都变得像虫子一样渺小。 　　马修有一阵没有来这里了。 　　寂静之墙外的冰原依旧是十分危险的地方，越是明白冰原上存在的东西，越是会对此敬而远之。 　　他推测，这里应该是一处古神博弈的战场。已知参战方就有低语者和万物主宰，此外远古石城更是来历莫测，很难说谁才是赢家。 　　上次马修和帕梅拉过来测试弓使手持蛇炮的威力，就引出了许多等阶不低的魔物活尸，出于安全考虑，马修明令禁止庄园居民踏足这一带。 　　脚踩在石砖拼成的墙垣上，马修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墙垛上，仿佛随时会朝下坠落。 　　他头戴一顶黑礼帽，手持一根手杖，裤脚破开，露出灰色长线袜，脚下穿着不合适的巨大靴子。 　　格雷戈里。 　　或者说，言灵师。 　　他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矮小的身形也有点摇摇晃晃，如不倒翁一样，就是能维持着重心。 　　言灵师缓缓扭过头，小小的眼睛凝视马修，白胡须中的嘴唇微张：“绯红之羽卷土重来，世间一切终将枯萎，沉睡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 　　“你听到了吗？死亡与饥饿的歌声……” 　　他小小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一点点睁大，死死盯着马修，眼球上遍布血丝：“不，你不是，你不是！” 　　“你不是被卷入命运之轮的人，不是光影戏法，不是阴影王都……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言灵师眼里再度流出粘稠的血液，在苍老的脸颊上拉出两道血痕。 　　“不对，不对，不对，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什么声音……是现在吗？是过去吗？” 　　“……原来是这样”言灵师仿佛听到了什么，慢慢又恢复了之前神神叨叨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并没有破碎，并没有消弭，异数在这……”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仿佛在对视某种不可见之物。 　　言灵师用手压了压帽檐，手持拐杖转过身，迈着鸭子步，一步步走入雾霭之中。 第231章 未雨绸缪 　　马修没追。 　　言灵师来历诡异，让马修本能感到危险。庄园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尽量不要去惹来新的麻烦。 　　身旁的吉赛尔眉头紧锁，好一阵子后，她从兜里翻出药瓶吃了几粒药丸，喝了一口清水。 　　她这才说：“言灵师说的那几个名词。命运之轮、光影戏法以及阴影王都，我有一点点印象。” 　　马修看向她：“这些到底是什么？” 　　“其他两个我不确定，不过‘阴影王都’是属于万物主宰奥洛格的领域，严格来说。” 　　“马修，你还记得吧。我们那个时代对古神有三基理的描述，古神存在的基理体现为象征、权能、灵格。” 　　“古神赋予人类虚想的连接物以特殊意志与坐标，就是象征，象征包括常见的神像、印章、石碑、雕刻、符号和概念物。” 　　“权能是古神力量的展现，每一个古神都有其特定权能，以收集具象之物而凝聚权能，又以象征展示权能。是将真实和虚妄模糊交融的具象之桥，权能可以在特定领域将虚构和虚想变成事实。” 　　“灵格，是古神意志的人格化，为获取具象展示的薪柴，古神在真实边界的自我显示。” 　　马修对这个倒是印象深刻，他有自己的简版理解，也就是古神集卡理论。 　　古神都想着收集世界上所有的卡片，只是这些卡片比较特殊，不是具体某种东西，而是一种存在的概念或者现象。 　　象征，就是古神给人类或者其他生命帮他寻找卡片的联系方式。 　　权能，表示古神卡片具有威力，甚至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强行具现化，也就是使用卡片。 　　灵格，就是古神自己下场来找卡片。 　　“‘阴影王都’就是万物主宰奥洛格的‘象征’之一。” 　　马修若有所思：“你是说，命运之轮、光影戏法以及阴影王都，都代表了古神的象征。” 　　“不错。” 　　马修从来到罗斯特大陆就一直认为，是那“命运之轮”在背后将自己送来。可按照刚才言灵师的判断，并不是这么回事。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另有内情。 　　“言灵师本身存在特殊，我的看法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不要擅自接触。” 　　吉赛尔少有地主动提议：“万物主宰的七名使徒里，言灵师是属于和其他几人完全不同的情况，根本无法捉摸。” 　　“我也不想和他有交集，希望他能走远一点。” 　　马修也头疼。 　　言灵师不太像是一个人，或者一个魔物，他更像是一种恶劣的自然灾害，没办法阻止自然灾害的出现。唯一能做的是，希望他远离自己所在地，真出事了及时抢救…… 　　按照这种应对方针，言灵师所做的预言就不得不防了。 　　马修有点担忧：“他的原话你也听到了。绯红之羽卷土重来，世间一切终将枯萎，沉睡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这些到底代表了什么？” 　　吉赛尔想了想：“可以确定的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会有一场灾难，死亡与饥饿会是最大的源头，造成这样结果是一种沉睡的魔物吧。” 　　俩人在寂静之墙上商量了一番。 　　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灾难，庄园有必要提早做出预防和应对机制，避免到时候突然来袭，根本难以防备。 　　…… 　　返回庄园，马修立即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要求庄园里所有核心成员都必须出席。 　　这种临时会议大多伴随着突发情况和重大事件，所以不到半个小时，所有受邀人都到场。 　　按例，管家乌鸦进行了点名：“参会者有，马修大人，吉赛尔小姐，布鲁克，格罗姆，乌鸦，索伊，特邀工程顾问皮尔，以及特邀的奎恩先生。缺席有帕梅拉小姐，卢卡斯，特邀商业顾问基尔先生。” 　　所有人都分坐会议桌两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修开门见山：“诸位，今天开会是为了一个目的。根据可靠消息，不久之后会有一场波及甚广的灾难，极可能会造成大规模的饥荒和死亡，所以庄园要提早做出应对措施和进行储备。” 　　这话一出，下面众人哗然。 　　耿直巫师奎恩忍不住说：“马修大人，可是今年五大王国收成都不错，巴斯共和国的牲畜肉类产量新高，阿基坦的小麦和甜菜也是五年难见的大丰收，卡尔马王国的远洋捕鱼队一次性捕获了过往三年的鱼量。” 　　“根据真理之眼的‘元素之眼’探测，今年也没有干旱和洪水的迹象，只是冬季风暴较多，但这也是正常范畴之内。” 　　“加上巴斯共和国的燕麦推广到了各个国家，今年应该是粮食最为充裕的一年。” 　　马修对奎恩点点头。 　　客观来说，他欣赏奎恩这样实事求是的精神，不管你是谁，摆数据说事实，这很好。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得到的消息源也非常可靠。” 　　马修强调：“当然，我说的这个灾祸来临的时间，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后天，可能是三五年之后。但它有极大概率发生，而且多半会和魔灵有关。” 　　奎恩犹豫了一下：“马修大人，能不能说一下消息来源？” 　　马修摇头：“不行。” 　　如果把言灵师的事说出来，这位烫手山芋般的使徒说不定要引出天大麻烦，他可不想沾染。 　　奎恩没辙，只能不说话。 　　“诸位。”吉赛尔在这种时候站了出来：“马修说的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如果有任何一点点的轻视，那我们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未雨绸缪，储备粮食和预防灾害，对庄园本就是一件必要的事。” 　　她顿了顿：“我就提一点，这次即将出现的灾祸伴随强大魔灵复苏，以庄园目前的状况，并没有做好应对大量魔灵入侵的准备。” 　　布鲁克作为庄园防卫工作的负责人当即表示：“应急战备一直在训练中，保安卫队的姑娘们已经熟练掌握了鹰铳，只需要带她们去冰原上和活尸进行实战，就能让她们变成合格的战士。” 　　马修点点头：“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最好格罗姆陪同。” 　　“奎恩。”马修看向闷闷不乐的年轻巫师：“回去告诉塞浦路伯爵，让他无比做好准备，这次的事没有一点玩笑成分。” 　　奎恩点点头：“明白。” 　　马修接下来让大家发表各自意见，最终总结和提取了一些有用建议，在庄园里进行一系列的新举措。 　　主要包括： 　　增加二十个大型储备粮仓，由皮尔的工程队建造，用以囤积小麦粉和肉干。 　　建立空中巡逻机制，每天都由两名石像在庄园空中巡逻，侦查周围状况，第一时间汇报异常情报。 　　以主宅为中心的住宅区周围修起五尺高的石墙，将住宅区和农业区、工坊区、研究区域互相分开。 　　扩张停飞坪，为每一名炼狱石像建立独立跑道，让石像们起飞降落变得更加轻松和便捷。 　　朝群山方向开垦4000亩新田，钻地魔虫参与主导松软土壤和规模化批量播种，以种植小麦和土豆为主，争取庄园储备粮食能够足够8000人一年食用。 　　由于这次劳动量很大，马修让格罗姆的石像一族全部参与建设中，有魔灵们加入，这些工程就会快上很多。 第232章 经费陷阱 　　一大早马修眼皮直跳，他怀疑是自己最近用眼过度，导致肌肉有点痉挛。 　　他揉了揉额头，想要再睡个回笼觉。 　　管家助理索伊敲门：“马修大人，帕梅拉小姐回来了。” 　　雀斑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帕梅拉那充满穿透力和活力的声音：“马修，快出来！普朗克老师我请来了！” 　　别说，一段时间没听到女炼金术师的声音，再听到就连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座宅子里，吉赛尔昼伏夜出，少了帕梅拉永远精力充沛的声音，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马修还没穿好衣服，卧室门被一把推开。 　　风尘仆仆的帕梅拉冲进来，一把抓住马修的胳膊：“走，普朗克老师在下面等你，他对庄园的各种项目非常有兴趣。” 　　“你等一下，我穿个外套先……” 　　“没事，普朗克老师不在意这些小事，你就是裸体下去都没事，只要你想聊数学和自然力学，他就可以和你一直聊下去。” 　　马修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被帕梅拉迫不及待地带下楼，在会议厅里，马修终于看到了那位与地球历史上著名物理学家同名的学者。 　　普朗克·费米。 　　他比马修想的还要邋遢，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风衣外套，发白的头发如鸡窝般炸开，浓密的八字胡，一双灰褐色的眼眸打量着马修。 　　普朗克·费米今年已经61岁，头发依旧坚硬，眼神有力，他提着一个巨大的旧皮箱子，这箱子看起来仿佛能够装下一个成年人。 　　“这位就是普朗克·费米老师。”帕梅拉也站直了，开始正式介绍：“普朗克老师毕业于号称‘最杰出炼金术师摇篮’的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精通数学，还一直在独立研究自然力学。” 　　马修赶紧伸出手：“普朗克先生您好，久仰大名！很高兴您愿意来庄园。” 　　“你真的愿意支付我研究数学和自然力学的金币？” 　　普朗克的卡尔马话非常流利地道，听不出一点口音。马修估计，这是因为他多年都在当数学补习老师，要面对五大王国的学生，语言难免都会懂一点。 　　“当然。” 　　虽然不知道帕梅拉答应了他什么条件，马修还是一口应下。 　　这位可是罗斯特大陆上少有的，将几十年时间用在研究数学和物理学的学者，光是做研究的毅力和扎实的基础就是经过时间考验的。 　　换句话说，真正纯粹的专业研究型学者。 　　马修最需要这样的人才。 　　“你真的愿意……”普朗克看了一眼帕梅拉，这才非常慎重地说：“每一年提供给我500枚金币的研究经费？” 　　马修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阵沉默。 　　普朗克提着大箱子，小心翼翼说：“不然400金币也可以，或者300？” 　　“普朗克先生，我给你10000枚金币的预算。”马修缓过劲儿来，觉得这老学者也太苦了，估计大半辈子没有做过富裕的学者。 　　“10000金币！”普朗克一下子眼睛就亮了：“那我就能将自然力学彻底展开，不论是工程工具，还是载具和力学零件，都能够做出来了！” 　　“你不是开玩笑？你真有那么多金币吗？” 　　马修哭笑不得：“放心，普朗克先生，不缺这点钱……你在萨克森首都佐敦居住，应该听过‘意粉’吧？” 　　“噢，那个是地精商队新热捧的美食，听说是古代宫廷菜，不过也太贵了……有那么多金币，拿来研究数学和自然力学多好……” 　　老头嘟囔着。 　　“意粉，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商品之一。” 　　普朗克睁大眼：“真的？” 　　他看向帕梅拉。 　　帕梅拉点点头：“普朗克老师，我早就让你放下手里的活儿，不要继续教那几个孩子数学了，金币我帮你补上就行。早点过来，会节省你很多宝贵时间。” 　　“那怎么行！”老学者吹胡子瞪眼：“既然答应了就要完成承诺，那些孩子基础很不好，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些贵族子弟，但他们也是我的学生，我必须将他们的课程教完才行。” 　　马修这才听懂。 　　原来不是出了什么障碍，而是普朗克不肯放下手里的补习数学工作，硬是要完成整个教学才肯跟着帕梅拉走。 　　一个多月就是这么消耗出来的。 　　马修倒是对普朗克的好感又多了一点，认真负责，看来他不仅可以当一个研究员，还能当一名至少合格的导师。 　　“我愿意每年给你10000金币的研究预算，不过我也有条件。” 　　马修话锋一转，普朗克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丑话说在前头，数学研究和自然力学研究，没法子保证一定每年出成果，而且哪怕出了成果也很多不能直接变现成金币。” 　　老学者坦然：“如果你想要我出成果，帮你赚更多的金币，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就不要妄想了。数学和自然力学可能很多年都只会花钱，没法赚钱。” 　　这下就连帕梅拉也有点稳不住，赶紧使眼色说：“普朗克老师，可是数学和自然力学也可以产出传统巫术和炼金术无法做到的理论，对吧？” 　　“这个嘛，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理论，要说用处，似乎也没什么用。只是对真理更进一步的追寻。” 　　普朗克显然是一个纯粹热爱并且享受探索知识的学者，依旧没有怎么学会人情世故，想到什么说什么。 　　马修摇摇头：“普朗克先生，我没有想过让你马上出成果，有成果也不是一定要立即转化成金钱，但我相信，持之以恒，不断投入，一定会有回报，这个回报说不定能够改变我们对世界认知的方式。” 　　“说得好！”普朗克也看马修顺眼起来：“知识只是知识，将它挖掘出来，后来人自然会有将它们应用起来的。不过，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的要求是，你每年必须用完10000枚金币，而且这些钱一定要全部用在研究上，不能浪费，账目清晰。” 　　普朗克哈哈大笑：“还有这种好事，放心，这些钱我都会用光的，不用担心用不完。” 　　马修心里好笑，到时候你老人家就知道了，这科研经费拿着容易，不是那么好用光的。 　　马修早就从帕梅拉那了解，普朗克做理论研究，本身需要更多的是时间去演，需要各种书籍来提供灵感。加上罗斯特大陆基础学科薄弱，高精度工具稀少，要花光这笔巨款没那么容易。 　　到时候普朗克只有一个办法来花钱，那就是同时疯狂多开各种研究项目，购买大量实验工具……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的潜能呢？ 　　一老一少脸带笑容，都很满意。 第233章 庄园来了个怪老头 　　马修安排地精们给普朗克建一座专属房屋，和巫师塔、炼金工房毗邻，名字就叫“普朗克研究所”，按照普朗克本人要求进行建造。 　　在研究所建好之前，普朗克暂时用主宅的杂物室进行研究办公。 　　结果老学者来庄园没几天，就对格罗姆的石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庄园居民每天都能看到，乱糟糟头发的黑衣外套老人，围着石像观察，他背着画板，立起支架。 　　不过画板上却不是素描写生，而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计算数字，还有更多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公式。 　　这天，马修去看新开辟的土豆田，路过时看见普朗克一直缠着格罗姆大声询问什么，老远就听到老学者的声音。 　　“火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常规自然环境下，热量始终处于不断损失的状态，不能由低温物体转移到高温物体，你们的身体会升起火焰，对于你们的能量是巨大消耗，为什么不能够避免呢？” 　　马修听得心里一惊，好家伙，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雏形已经出现了。 　　不愧是名叫普朗克的男人。 　　他放慢脚步，在一旁偷听。 　　格罗姆正在搬运处理石块，这些动辄五六尺的大石块，在他手里就像是大号哑铃一样，随意拿起放置。 　　石像鬼一边干活，一边回答：“石像身体结构比较特殊，我们体内的魔术核心平时非常稳定，靠近大地，浓郁的土元素会和身体里面形成一种静态平衡。” 　　“不过当我们离开地面，飞上天空后，天空中的风元素就会打破体内四元素平衡，让魔术核心变得活跃，魔术流转速度会变得很快。风元素占据主导地位后，土元素会被削弱排斥出体内，让身体变得轻盈。” 　　“风元素大量进入体内，体外附近就变得稀释，风元素稀释之后就变成了气元素，气元素进一步稀释和被魔术反应点燃，就变成了火元素。” 　　“噢！”普朗克赶紧在画板上用炭笔疯狂记录：“也就是说，其实你们体表燃烧的火焰，源头是风元素的内外浓度差，在体外被溢出的魔术反应点燃的现象，不是你们刻意为之！” 　　“是的，普朗克先生。”格罗姆搬起一块石板，说：“没有石像会想在自己体外燃起火焰，这毫无意义，也没有必要。” 　　普朗克挠了挠头，突然手指僵住。 　　“我明白了！飞行在天空中，只有刚开始从地面升入天空，依靠你们自己体内的魔术力量弹射腾空，离地进入一定高度后，四元素就会在你们体内和体外形成新的平衡。” 　　他用炭笔疯狂地在画板纸上龙飞凤舞：“到了空中之后，你们通过体内魔术核心控制风元素，让它在体内和体外形成不一样的浓度，这就像是一张天然的风元素翅膀，帮助你们在空中尽可能的长时间滑翔！就像是鸟一样！” 　　格罗姆愣住了：“原来是这样的。” 　　石像鬼本身不会过度思考自己的结构细节，他们大多只在乎自己身体足够结实，确保魔术力量足够强大，应对外来的各种挑战和危险。 　　“应该是这样！” 　　普朗克撕下一张纸，将它折叠了一下，变成三角形鸟翼状。 　　“你看，其实你们和鸟儿是一样的，依靠上升的气流托住身体，同时以风元素在体表不同地方的细微浓度，以及和体内的四元素联动，让你们能自由选择飞行的方向。” 　　“这个实验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能进行一个初步的确认。” 　　普朗克仰起头，看向高如城堡的石像鬼，挥舞手里的炭笔：“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在弹射起飞时，比飞行消耗更多的魔术能量？” 　　“是的。” 　　“第二个问题，在空中飞行时，如果达到一定的长距离，是不是需要进行新一轮的魔术能量消耗？” 　　“是的。” 　　“第三个问题。石像在空中飞行，保持蜷缩四肢呈球状的姿势，这不像是你们的生理构造本能。那么我能想到的就是，这样比舒展四肢更加节省魔术能量？” 　　格罗姆的岩石脸也微微惊讶：“是的，你这也能推导出来？” 　　“第四个问题。” 　　普朗克完全进入某种状态，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蜷缩身体，能够让魔术回路更加集中，魔术核心更加高效快速……你们从空中落地，可以产生的高温撞击，那时候，你们是不是将体内富集的风元素全部排出体外？” 　　“是……” 　　格罗姆看普朗克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石像鬼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邋遢的老头具有某种看破秘密的魔力。 　　“撞击到地面那一瞬间，你们迅速将体内浓郁的风元素挤出。” 　　普朗克摸了摸八字胡须：“高速撞击下，压缩的风元素瞬间被稀释开来，热力产生，从而瞬间生成局部高温灼烧现象，但同时，你们体内的四元素再次达成平衡。也就是说……” 　　老学者神采奕奕，手捏炭笔，撕下写满数字公式的纸张，在新的白纸上继续速写：“不论是弹射起飞，空中飞行，还是降落造成的高温灼烧，地面毁坏，本质上，都是四元素从一个状态到另一个状态的过程。” 　　马修在一旁听得心里直叫卧槽！ 　　这就是名为普朗克的学者的天赋吗？ 　　这就是数学物理双修，几十年如一日研究的学者思维吗？ 　　简直恐怖如斯。 　　难怪都说人与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与狗还要大…… 　　关键在于。 　　这里是罗斯特大陆！ 　　罗斯特大陆没有体系化的基础学科储备，各大学院也只是将数学看做是一种计算手段，物理学更是不被深入研究，看做是工程学和炼金术的附庸品。 　　巫术在罗斯特大陆过于闪耀和便捷，没有人想要再辛辛苦苦去寻找那些基础的秘密，每个人都以掌握巫术，认知巫术为荣。 　　马修甚至在怀疑，这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通过巫术，垄断了文明的科技树，让人类偏离原本的路，走在一条走得越远，越是离不开古神的死路里。 　　摇摇头，将脑子里各种思绪稍微平复。 　　马修走过去，对还在奋笔疾书的普朗克说：“了不起，只是通过观察和层层推理，就能够分析出石像起飞降落的秘密。” 　　普朗克随口道：“热量始终处于不断损失的状态，不能由低温物体转移到高温物体，能量本身也不会随便增多或者减少。基于这一简单的自然力学理论，就能够对四元素进行分析，只是那些巫师不肯承认，不认为这是一种思路而已。” 　　马修又说：“普朗克先生，我一直很好奇，听说你耗费了大量时间，都是在自然力学上。其中到底有什么让你着迷的呢？” 　　“美。” 　　普朗克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的手指脏兮兮的，全是炭笔灰，不过他脸上在笑：“这个世界很美，不是吗？不论是四元素的模型，还是太阳照射，静静的流水，那些形状宏伟的山峰，辽阔险峻的峡谷，广袤荒芜的沙漠，以及这里的麦田，它们都是一种协调的美。” 　　“很早以前，数学其实是由诗人和画家最为推崇的，因为数学就是艺术之美的一个判断。” 　　老人看向天空，仿佛在缅怀什么：“简洁就是美，而简洁的答案就是数学的形式，世界万物都有秘密，数学就是描述这些秘密的答案。自然力学则是这些秘密展示的过程。” 　　“很多人以为，我研究自然力学是走火入魔，是走入了狭窄又没有未来的死胡同，但其实不是。自然力学，就是自然展示其伟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我们能够靠近比起巫术更加广博包容的真理，每当找到一个过程，再以数学的方式给出的答案。” 　　“可惜，所有的国王，贵族、主教以及商人，他们想要的都只是巫术，是能够立即让自己变强的力量。这些力量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一个准确描述的过程和公式，是无法得出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的。” 　　普朗克叹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巫术和炼金术越来越发达，但五大王国并没有变得更好。这个世界依旧充满混乱和杀戮，因为大多人追求的力量都是孤立而单薄的，没有一条河流能够脱离其他水源存在，也没有一座山峰能够不连接其他山脊。” 　　马修原本以为，普朗克是一个不懂人情的学术狂人。 　　可这一番话让马修明白过来。 　　普朗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人们的急功近利，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耗费一生毫无回报，但他依旧在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马修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又找到了某种同道。 　　就和他第一次与吉赛尔聊天时的感觉一样。 第234章 普朗克研究所 　　俾斯麦庄园的公告板上更新了一系列消息： 　　“土豆配发通知”、“新一批晋升雇工成员公布”、“关于珍妮佛纺织机团队奖励正式通告”、“普朗克研究所正式公开招聘学徒”。 　　大多人来看公告，首先是看雇工成员名单，虽然不少人心里有数，但看到自己名字没在上面，还是略显失落。 　　俾斯麦庄园里人人都能吃饱饭，大家的追求已经渐渐改变，开始会比较薪酬到地位，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需求提升过程：大多零工都羡慕雇工，雇工又眼红长工，不多的几名长工又羡慕索伊这样进入管理层，有了具体职位，能参与庄园会议的新贵。 　　旁边的普朗克研究所招聘公告也吸引了很多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徒制度试行，居民们也渐渐明白，那些学徒姑娘们是真在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学到了东西！ 　　她们彼此间总是谈着那些听起来就很高级的东西，魔术反应堆的维护和保养、魔术回路的刻画和修正、炼金道具的市场和前景……听得其他人一脸嫉妒，毕竟巫师和炼金术师的影响力依旧在。 　　加上学徒们薪水虽然不高，但可以近距离和吉赛尔小姐、帕梅拉小姐求学，这两位可是马修大人面前的大红人！ 　　吉赛尔小姐更是解决了庄园的供暖问题！ 　　帕梅拉小姐让庄园拥有自己独有的厉害火枪！ 　　炼金术师学徒珍妮弗·杰拉德，带着几名学徒好友，一起捣鼓出珍妮佛纺织机，立刻得到了马修亲自嘉奖，拿到500枚金币的津贴不说，直接三级跳成为长工，据说以后珍妮弗纺织机盈利还能得到分成！ 　　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是！ 　　简直和以前找到大豆的索伊一个模样。 　　知识在庄园里就是这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不少居民嘴上说着，好好工作，其实一完成手里的活儿，就立即钻进图书馆，学着看书，也想要成为下一个珍妮弗。 　　故而“普朗克研究所”初开，大家都意识到，这可能是和巫师塔、炼金工房一样地位的学者机构，不能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一看到研究所的要求，居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面写着。 　　招聘学徒条件： 　　1、懂都灵、阿基坦文字，或至少知道其中一项的基本语法。 　　2、具有一定计算能力，对数字和自然变化有兴趣。 　　3、耐心，专注，聪明。 　　4、有工程学、数学、炼金术、机械学相关经验者优先。 　　5、总计3人，收完截止。 　　研究所的告示贴了十天，参与招聘的人有三十人，但基本上都全部被淘汰。 　　为此甚至普朗克还专门找到马修，抱怨一通。 　　“庄园里的人太少了！很多人都算术不行，连简单的算术都不会，根本没法做数学和自然力学研究！这些是最基础的素质！” 　　“我需要至少经过初级学习的学徒！不论什么学院的学生，至少要修过数学这一门！” 　　马修只能说：“条件有限，普朗克先生，如果你有可以改变现状的建议，可以提。” 　　普朗克想了想：“我听说，庄园在《奥秘》和《魔术》上刊登了招募学者的告示，能不能在上面附带一句，也找一些至少在学院求学过的学徒呢？” 　　“恐怕不行。” 　　马修给予了正面回答：“普朗克先生，你应该知道，庄园的整体策略是严进宽出，要成为庄园居民需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核。离开是自由的，庄园允许每个居民离开庄园，不过要再回来，就需要经过同样严格的流程。” 　　“客观来说，如今庄园居民，一旦离开俾斯麦庄园，想要重新回来的话，基本上都是达不到标准的。” 　　“俾斯麦庄园的定位就是一座研究农作物为主的学术性庄园，目标是为了研究出卡尔马王国最优质的种子。” 　　普朗克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只是有点遗憾：“可惜，手下现在只有一个人，做研究还是人手太少了……不过估计告诉外界，也很少有人愿意过来做数学和自然力学研究的学徒。” 　　“有一个？” 　　马修好奇：“普朗克先生，这次还是有人符合你的要求吗？” 　　“有。” 　　普朗克露出笑容，朝身后摆摆手：“过来，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进来。” 　　外面的矮小姑娘这才走进来。 　　马修一看，这人他认识，不就是图书管理员之一的杜莉·斯密。他这才想起，这位前神殿教士之女，也是熟悉四国文字语言的，加上从小随父亲阅读了大量书籍，基础远比一般人好。 　　“原来是杜莉，跟着普朗克先生做学术研究会很辛苦，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杜莉眼里闪烁着某种光亮：“我不怕辛苦，马修大人，我会跟着普朗克老师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能够帮上他。” 　　“不是帮我，是要早日能独当一面，找到你自己研究的方向。” 　　老学者纠正她。 　　普朗克又回头对马修说：“这孩子不错，数学很好，而且语言功底扎实，对神学典籍涉猎广泛。早期的神学教士和主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学者，数学和天文学，是他们必须修习的知识。” 　　“当然，最关键的是，杜莉很喜欢数学的严谨和简明。兴趣非常重要。” 　　马修点点头。 　　知识之间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神灵崇拜诞生出最早的一批智者和学者，他们从神明和自然中得到启蒙，从而引发了人类的第一次群体思考。 　　古早时期，神殿无疑是代表了先进开明思想的典范。 　　但时过境迁，神学的一部分思想已经跟不上人们对认知世界的需要，巫术和巫师在这时候应运而生，脱胎自神殿，给予了人类再一次的思想解放和启蒙。 　　伴随思想越来越开放包容，又从巫师群体里衍生出了炼金术，炼金术更加接近自然诸多原理，也和每一个普通人生活连接更加紧密。 　　这就是思想和生产力不断解放进化，变迁的一个清晰时间线。 　　马修对杜莉说：“杜莉，神学是一条过去的小径，数学却是一条理论上没有极限的通道，因为它本质上就是真理的描述。” 　　“我很期待，庄园自己培养的第一名学者出现。” 　　杜莉微微捏紧拳头，用力点点头。 　　“走了，杜莉。”普朗克风风火火带着学徒走了。 　　马修将目光转移到公告栏上。 　　这条消息只占了一块豆腐块角落。 　　它远不如左边一系列大篇幅消息引人瞩目，但知晓内幕的人都懂：消息越短，事情越大。 　　——巫师塔新增一名助理研究员“桑”，添为吉赛尔小姐的首席助手。 第235章 助理研究员桑 　　炼金工房里每一层都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制作改造工具，除去一些敏感材质，相对宽松。 　　巫师塔完全不一样，每一层都有严格的分类和功能。 　　第一层被石墙和门隔成两片空间，一半用以堆放相关书籍，另一半则是堆积了以钢蛋为首的魔术材料，只有吉赛尔的咒语口令才能打开。 　　地下一层的地下室是试验场，用以测试巫术，环境封闭，魔术隔离，进出都需要穿戴特殊防护服，上面纹有能够削弱伤害的魔术回路。 　　还有学徒们看不见的隐形守护者，魔封祭司。 　　第二层才是巫师学徒们日常跟随吉赛尔学习和试验的地方。 　　第三层专属吉赛尔个人进行深度研究，其他人禁止入内，有两道巫术机关门锁。 　　这时候是白天，吉赛尔还在主宅里睡觉。 　　不过巫师塔里，学徒们照例会按照吉赛尔的要求在自习。 　　马修走入第二层，就听到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 　　“四元素形成的魔术模型在常规环境稳定性很高，但只要能够破坏这个稳定结构，四元素就能形成各种形态的能量流向，这种流向体现在不同环境里，有不同的效果，这种效果，统称为巫术……” 　　说话的人是一个高个子。 　　他穿着黑色的兜帽僧侣袍，佩戴帕梅拉的同款鸟嘴面具，头顶一顶黑色圆礼帽，看起来仿佛是一名瘟疫医生。 　　马修静静在门口观看。 　　“桑先生，既然巫术需要被破开四元素平衡才能产生，也就是说，需要先用巫术才能点燃巫术，这个最初的巫术要怎么做到？” 　　一名巫师学徒举手提问。 　　“这个世界，或者说，罗斯特大陆上拥有很多天然的魔术材料，比如说，最广为人知的魔物，魔灵。” 　　桑低沉的嗓子里没有一丝波动：“这些就是天然的巫术工具，通过这些工具的采集和利用，就能发现最初的巫术。有的魔灵骨骸只需要吹一口气就能升起火，有的魔术植物本身就能吸附大量水源，有的矿石可以在土壤里随意移动……” 　　“这些都是天然的魔术现象。所谓巫师，就是将这些魔术现象进行记录和验证，从而变成人类可以掌握的手段，即巫术。” 　　巫师学徒一脸钦佩。 　　“现在是大家自由讨论时间，每一个人都要设计出一种巫术思路，要符合四元素基本规律，地火水分彼此之间的关联需要逻辑性，稍后我会检查，现在开始，三个小时后我来验收。” 　　听到布置作业了，学徒们慌忙一个个翻出本子，手捏炭笔，彼此窃窃私语。 　　桑从学徒之间走过，来到了马修面前微微鞠躬：“马修大人。” 　　“怎么样，还习惯这个身份吗？” 　　马修笑着说：“没想到还真如吉赛尔所说，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只是活得比较久，所以知道的多一点。” 　　桑谦虚道。 　　这当然就是曾经的炼狱男爵桑德斯，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巫师塔的助理研究员“桑”，作为吉赛尔的首席助手，也是巫师塔的助教。 　　开头吉赛尔找马修商量这事时，马修都怀疑是开玩笑。 　　吉赛尔的理由很清晰。 　　桑德斯本身有长期接触魔灵的经验，并且对魔术反应有很深的理解，理论上不成问题。 　　再一个是桑德斯很聪明，在和马修暗战博弈时并没有明显失误，没有轻敌，也没有自大，只是输给了马修前所未有的闪电战战略计划，以及猝不及防的先进武器。 　　生前的桑德斯是一名寻宝猎人，知识涉猎广泛，见多识广，并且很有危机意识，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让他成为巫师塔第二名巫术老师，可以说是物尽其用，再适合不过。 　　马修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同意了。 　　吉赛尔原本考虑用那些碎裂的骨片进行重组，不过稍微考虑后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就让帕梅拉用从钢蛋里提取的钢为原料，打造了一副金属躯体。 　　桑德斯的脑袋下，终于有了一具被钢甲覆盖的人类躯壳，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为了避免身份泄露和真实面目吓到居民，吉赛尔让帕梅拉将头盔给桑德斯使用，加之他穿上带兜帽的宽大僧侣服，就和普通人毫无差别了…… 　　马修看着佩戴鸟嘴面具的桑：“其实我倒是觉得，你更适合带领炼狱之民，等找到了合适替代的巫术老师，我就会把你调过来，让你继续带领阴影割喉者它们。” 　　“不用了，马修大人。” 　　桑摇头：“我更喜欢现在的职位，其实原本我并不擅长成为一名领主或者将军，之前觉得很疲惫，天天胆战心惊，感觉恐惧永远没有尽头。生怕哪一天不得不与其他贵族开战，所以一刻也不能休息，必须不断补充战力……” 　　“现在让我找回了以前活着的感觉，只是不用再亲力亲为，可以教这些年轻人一点过去的经验，当然，如果大人有需要鉴宝或者挖掘宝物，都可以找我。” 　　马修离开巫师塔，觉得有点魔幻。 　　看起来桑德斯的确有点压力释放的模样。 　　那么自己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击败了桑德斯，夺取了他的炼狱男爵头衔，也接过了他面临战争和炼狱之王的巨大压力。 　　加上低语者阵营的压力，或许两者还可能处于敌对状态，双倍压力…… 　　债多了不愁，马修决定不去想太多。 　　他觉得，自己人生最大压力的时刻来自于找工作时，那时候无头苍蝇一样，卑微地递出精心准备的简历，被随意地丢来丢去，问来问去。那是各种层面的压力和焦虑，同时伴随着失望和自我怀疑。 　　现在这样，怎么说都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庄园。 　　盈利是自己，亏损危险也是自己的。 　　好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分摸鱼一分落后，都能接受。 　　走出巫师塔，马修伸了个懒腰。 　　路过的居民都和他打招呼，不少人都扛着一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新出土的土豆。这种食物还是头一遭进入庄园居民的食谱，最近统计完本月收成后，乌鸦得到马修同意，开始按照人口配给分发土豆，这也是逐渐改良食谱的一个开端。 　　马修看着一袋袋还沾着泥的土豆，想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终于可以做了！ 　　炖土豆！炸薯条！炸鸡排！ 第236章 学术修罗场 　　这一天中午，庄园主宅格外热闹，会议厅来了一群年轻姑娘。 　　她们分别是巫师塔、炼金工房、研究所的学徒，总共加起来二十一人。 　　接到通知后，她们有些好奇，从没听过领主宴请领地平民的事情，她们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做出多么了不起的事，这就让她们有点忐忑不安，私下怀疑，是不是大伙儿的学习进度让马修大人很不高兴。 　　不过看到马修大人脸带微笑，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她们又拿不准了。 　　总之，这件事太奇怪。 　　不知道她们所想的马修则是和每一个年轻学徒打招呼。 　　里面每一个他都认识，不过对于两个人印象最深，炼金术学徒珍妮弗·杰拉德，研究所学徒杜莉·斯密。 　　珍妮弗别出心裁，主动思考和动手能力很强，带着其他几名学徒一起制作了魔能纺织机。虽然是借用了低语猎手的触手和魔术回路机制，不过能够利用现成材料，组合成更加便捷高效的工具，光这一点思路就非常难得。 　　杜莉则是因为她会四国语言，有较为体系的数学和神学知识储备，让马修印象深刻，可以算是俾斯麦庄园可能学习基础最好的姑娘了。 　　“唷，马修，你看，给炼金工房投钱投人果然没错吧。” 　　帕梅拉一脸得意，嘴角上扬:“炼金工坊在培养应用型人才上直观迅速，绝不是巫师那边缓慢的进度可比。这就是炼金术的独有魅力，每一个人只要掌握了其中的基本原理，就能够在自己脑子里形成制作工具的本能。” 　　她左右看来看去：“吉赛尔那边呢？听说巫师学徒们也干得不错？” 　　马修有点头疼。 　　炼金术和巫术之争，在庄园里也如常进行。 　　只是眼下吉赛尔还在楼上睡觉，一般没有重要事，白天她都不会出来。 　　马修只能说：“学术领域没有高下之分，巫术和炼金术都有各自的重大意义和可取之处。” 　　“这我知道。” 　　帕梅拉笑眯眯道：“我只是想说，你看，炼金工房一下子就能做出立竿见影的工具。珍妮弗纺织机如果能够铺开来，弄个五十台不成问题，它们不需要任何人手，能夜以继日持续不断的纺织麻布，这样庄园就有足够出口到埃里克城的麻织品了。” 　　“卡尔马的棉麻制品大多依靠从阿基坦和都灵进口，所以纺织物也是较为缺乏的，尤其是埃里克郡这样的边陲地方。这样一来，给庄园多增加一项出口的商品。” 　　马修似乎猜到了她想说的事。 　　“你给普朗克老师10000金币每年的研究经费。”女炼金术师露出狐狸尾巴，笑容越发讨好：“那我们呢？是不是也可以提升一下额度？来给15000金币不过分吧？” 　　马修给她逗笑了：“庄园的财政状况你也知道，总计60000金币盈余，目前炼金工房和巫师塔都是10000金币的研究经费，加上研究所已经消耗了庄园一半的额度。再进一步提升，工坊上调额度，巫师塔也要调，那可不行。除非盈利能够上去。” 　　“这能一样吗？” 　　帕梅拉不服气：“我承认，巫师塔也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但多了学徒之后，巫师塔并没有明显的提升，反而让吉赛尔陷入教学的麻烦，所以你才让桑……桑过去担任助教，不是吗？” 　　“可工坊不一样啊，这些孩子们非常活跃，动手能力很强，敢于尝试，她们已经在做下一个项目，不久之后就能面世了。额度增加，不是给我，而是给这群学徒的。” 　　马修还没说话。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嗬，趁着我睡觉这会儿，就开始吹耳边风了么？” 　　吉赛尔穿着一条贴身红长裙，耳朵上佩戴了金色大耳环，露出细长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迈步时显出优雅的腰臀线。今天她将头发披散开来，眼神有几分慵懒，耳内耳蜗用细长铜链子连着脖子上的黑色皮项圈。 　　魔术道具“净神之音”，吉赛尔白天出行的必备配置。 　　马修看她这打扮不对劲，心里一紧，完蛋，她今天忘了吃药，那个麻烦的人格又出来了。 　　“我只是说事实。”帕梅拉没有一点怯场，直视她说：“在俾斯麦庄园，到底炼金术和巫术哪一个更值得投入，还得看做出来的成果。” 　　“说得不错。” 　　吉赛尔嘴角一牵，扭头朝马修眨了眨眼：“如果我们的领主大人不介意，那我就得替我可爱的学生们说话了。” 　　马修头皮发麻。 　　完了完了，今天是庆功宴，怎么变成了现场互怼。 　　他看得清楚，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学徒们都默不作声，纷纷站到了自己导师身后。 　　唯一一个中立派的研究所就显得有点尴尬，普朗克则是在欣赏马修在墙上留下的三张名画《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杜莉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布鲁克和刚回来的卢卡斯也都是装作没看到，在窗口看风景，但余光还是往后方战场瞄。 　　“既然帕梅拉想要看看成果，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芙兰朵露，去，把你们做的重制版‘圣光耀斑’连通，给所有人看看。劳驾大家跟着我一起去看看，相信我，会挺有趣的。” 　　一名淡黄色头发的少女恭恭敬敬说：“是，吉赛尔老师。” 　　芙兰朵露领头在前面走着，其他巫术学徒跟在她后面，这一群少女刚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到测试巫术，就变得安静而沉稳。 　　她们先是走到了居民区，在低语猎手的护栏边，芙兰朵露开始指挥学徒们一起组装一种奇特的铁片。 　　马修一眼认出，这些都是之前从地下挖出的钢蛋加工而成的“魔术块”，这些钢片被钻地魔虫幼虫切割成固定长方形，可用柳钉组装起来。 　　一片片魔术块如乐高一样，构建成一个复杂的图腾形状，边沿和低语猎手的触手连接。 　　芙兰朵露固定了最后一根柳钉，而后合上最后一片魔术块，顿时它们构建的魔术回路形成循环。 　　低语猎手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原本那些沉睡的花瓣触手一根根扬起，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再无之前被抽干一样的耷拉。 　　花柱上，低语猎手的竖瞳猛地睁开，里面金光烁烁，仿佛被某种力量灌注加强了一样。 　　吉赛尔笑道：“芙兰朵露，给大家讲一讲，很多人大概还看不懂。”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帕梅拉。 　　芙兰朵露对众人解释：“‘圣光耀斑’是一种古典巫术，通过尽可能凝聚太阳洒下的光辉和热，让火元素进一步凝聚提升，曾经是神殿用以维持长明的手段。” 　　“我们稍微改良了一下‘圣光耀斑’，让纯粹的光和热能够被低语猎手直接获取，它原本就是能够吸取游离四元素为及所用的魔灵，火元素浓度增加迫使它体内魔术流速变快，汲取速度变快，不论是魔术反应效率还是循环周期都会加快。” 　　“换句话说，这是为低语猎手专门设计的魔术增幅装置，能让它跟得上庄园对魔术供应不断增加的需要。”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哗然。 第237章 我不是说你 　　不论炼金术如何发展，始终没摆脱巫术的影子。 　　而让炼金术始终被人以巫术分支之名定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能源核心是魔术反应，即是说，但凡稍大一点的炼金道具，就必须使用魔术反应堆作为能量源。 　　所以不少人眼里，炼金术师就是工匠型巫师，而常规意义的巫师则是学术型巫师。 　　成为一名炼金术师门槛比巫师要低，就是因为炼金术师上手快，通常制作一件道具都是由很多人联合作业。 　　不必掌握很多巫术知识，只需要有一两人懂和会就行，其他大体还是手艺高超的工匠。 　　炼金术被看做巫术分支，正是因为他们没法不使用魔术反应堆——众所周知，魔术反应堆是由巫师们研究制作而成。 　　庄园里，珍妮弗改良出魔能纺织机，同样依靠魔术反应堆供能，不过这回是采用了现成的低语猎手，将魔灵直接接入炼金术工具环路。 　　然而芙兰朵露却利用改版“圣光耀斑”，在源头上进行提升，增强魔灵吸附游离四元素的能力，让其新陈代谢和运转效率进一步提升。 　　低语猎手就像是一颗奇异树，具有很多的可能性。 　　珍妮弗用它的枝条结出了果实“珍妮弗纺织机”。 　　芙兰朵露却在增强它的根系，让这颗奇树能够结出更多的果子，进一步茁壮成长。 　　从立意来说，后者无疑更加影响深远。 　　由于两名导师之间浓烈的火药味，巫师塔和炼金工房的学徒们彼此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眼神。 　　吉赛尔撩了撩耳发：“不要误会，我可没有去影响他们，这件事还是桑告诉我的，说芙兰朵露第一个复刻出了圣光耀斑的完整魔术回路。” 　　“我就想，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大胆事实，看看怎样让这一门源自神殿的古典巫术焕发出新的生机。” 　　红发女巫对马修眨了眨左眼：“现在看来，得到了一个有趣的结论。” 　　“五大王国学者公认，卡尔马王国的学术气氛最淡薄，这一点帕梅拉你也应该认可。” 　　帕梅拉默不作声，显然很清楚。 　　“从数字来看没错，毕竟卡尔马王国学院最少，只有2座，学者少，按照此前奥拉尔统计，在卡尔马王国登记的各类学者加起来不到2000人。其中还包括一部分转投其他王国学院的学者，2000人里巫师和炼金术师的人数更少，保守估计不到1000人。” 　　“普朗克先生应该认可，数字不会说谎。” 　　吉赛尔看向老学者。 　　普朗克点点头：“数字不会说谎，但结论未必正确，每一个理论都需要不变的数字，以及变动的数字，还有一系列简单但坚固的理论作为基础。” 　　“说得好，不愧是多年研究数学的严谨学者。” 　　吉赛尔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以我在奥拉尔所见，卡尔马王国的学者比起其他四大王国都要更加自大，更加原教旨主义，只认前人理论。” 　　这一点马修也曾和吉赛尔聊天时探讨过。 　　并不难以理解。 　　越是封闭，越是知识落后，通常人才较少。这些愿意留在卡尔马王国的学者，其中成果斐然者大多都被其他富裕王国挖走。搞学术研究，需要人和资源，卡尔马王国在这方面天生残缺。 　　留下的学者要么专业平平，要么相对进取心不那么强，卡尔马王国学术竞争小，反而是一个不错的混日子的地方。 　　这些人如果在阿基坦或者萨克森，到处都是货真价实拿得出成果的各行翘楚，以及每一年都不断增加的青年才俊，那种无处不在的成熟竞争气氛足以将他们淘汰。 　　除去这样的个人选择因素，原本新的知识和理论传播就需要时间，而抵达卡尔马王国通常都是最迟的，也就导致这里一次次延后，不断被持续拉开身位。 　　强者恒强，弱者越弱，这就是五大王国的现状。 　　马修眼里，卡尔马王国完全就是依靠这里恶劣的天气顶着，以及卡尔马人不怕死的勇猛和刚烈死撑着。 　　但这根弦总有一天会绷不住。 　　时间一长，看不到希望，这股气就会逐渐消散，那时候卡尔马王国就是名存实亡了。 　　“我不是说炼金术师，也不是说巫师。”吉赛尔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我是说，奥拉尔两所学院里的学者，基本都是垃圾。” 　　帕梅拉也没有异议，仿佛若有所思。 　　“但就像是马修常说的，凡事要分成两面来看待，这一句我很喜欢，马修你真棒。”吉赛尔食指放在唇上，对旁边马修隔空抛了飞吻。 　　马修装作没看到，犯病时的吉赛尔，还是少惹为妙，越惹越来劲。 　　在场其他人也装作没看到。 　　帕梅拉却一脸怒气，嘴里嘟囔了一句。 　　“卡尔马人学术基础很差，所以也有了一个优势，他们脑子里的框架还没有固定，他们还没有将自己关进‘巫术’和‘炼金术’的笼子里。他们敢于做出更多的尝试，不怕失败和与前人理论相悖。” 　　吉赛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学，对后面的年轻学徒姑娘们笑：“这是一份莫大的财富，姑娘们，你们知道吗？不少学院的学徒，每写一句自己的见解，几乎都必须附带一些前人的理论，用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这是何等可笑，何等荒谬。” 　　“前人的理论可能是错的，你们不用害怕说错，也不用怕不符合各种理论，你们要做的就是和你们从小到大一直以来一样，像这个世界，像大自然学习。” 　　她抬起手指向天空：“太阳升起落下分割昼夜，风雨雷鸣都是理论，地震火山都是力量，满天星辰都是方向！” 　　“你们要做的就是忘记不可能，让不可能变成可能，不用管到底是巫术，是炼金术，是数学，是植物学，那些存在的真理从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因为它们永恒存在，不论名字怎么变换，它们生来不朽。”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普朗克。 　　老学者一脸严肃，情不自禁赞叹：“说得好，忘记不可能，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这才是学者应该有的气魄！” 　　帕梅拉脸色一暗，然后迅速调整了自我：“是我狭隘了……你说得很对。比起永恒的真理，路线之分根本就毫无意义。” 　　“也有意义，不同的路是不同的角度，让我们看到这个世界更多的全貌。”吉赛尔笑盈盈说：“况且，少了炼金术这个竞争对手，巫术之路未免太无聊了。” 　　“下次，我们会赢。”帕梅拉一脸斗志地注视吉赛尔。 　　“欢迎挑战，成败乃兵家常事。” 　　吉赛尔朝马修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马修以前一直觉得，吉赛尔吃药才能压制住内心另一个分裂人格。 　　现在他怀疑了。 　　这才更像是一名锋芒毕露又摒弃门户的远古学者模样，大概，很多年以前，吉赛尔就是这幅模样行走世界。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自己是用药物在压制吉赛尔真实性格显现？ 　　马修人有点晕。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曝光新闻里，对漂亮姑娘下迷药的可疑男子…… 第238章 薯条解千愁 　　为了缓解尴尬，马修赶紧转移话题：“吉赛尔，这位芙兰朵露同学，你不好好介绍一下吗？” 　　吉赛尔随口说：“哦，她叫芙兰朵露·思卡雷，今年16岁，身高1尺6，体重40公斤，爱好是甜食、洋葱，喜欢红色和黑色。” 　　“平时一般天亮起床，晚上喜欢熬夜，一个人时喜欢阅读古代史和猎奇故事。” 　　“芙兰朵露没有任何巫术基础，不过喜欢胡思乱想，这一点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重要最难得的天赋。” 　　吉赛尔似笑非笑说：“还有一点，她的理想型丈夫，是马修你这样的。你倒是挺受小姑娘欢迎的，是不是很开心？” 　　马修咳嗽了一声：“那个，芙兰朵露同学，你对‘圣光耀斑’的复刻和应用意义重大，会持续造福于整个庄园……” 　　他看向面前的少女。 　　芙兰朵露依旧一副一本正经的脸，哪怕被吉赛尔近乎调笑般的口吻叙述她对马修的仰慕，她也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看着马修。 　　淡黄头发的少女眉眼线条格外清晰，仿佛天生就被画过眼线和眉毛一样，小小的嘴唇呈W形，以至于看起来有些用力。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僧侣袍，看起来格外醒目，就像是另一个少女时代的吉赛尔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芙兰朵露比起正常状态的吉赛尔还要跟安静，不苟言笑。 　　她是马修很少见过的那种人。 　　但浑身散发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奇特气场。 　　她是可以面无表情一刀刺穿负心男友心脏的那种少女。 　　马修想，幸好自己是活尸，心脏被刺也死不了。 　　慢着，我在想什么……她只是一个孩子。 　　“芙兰朵露，你对‘圣光耀斑’的改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想法，按照庄园奖励条例，会奖励以你为主参与圣光耀斑改良的所有人500金币，并且从今天起，你也直接提升为长工。希望你继续加油。” 　　马修原本想要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但想到吉赛尔之前的陈述，伸出的手僵住，变成挠后背。 　　“马修大人，吉赛尔老师说，你是庄园里学识最渊博的人。”芙兰朵露对于奖励一副毫无波动的模样。 　　马修看了一眼吉赛尔：“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学的东西比较驳杂，涉猎的领域比较多吧，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马修大人，我改良‘圣光耀斑’其实不是用在低语猎手身上，这只是一个初步尝试。” 　　“哦？” 　　马修来了兴趣：“那你是准备？” 　　“吉赛尔老师说，大人你说过，庄园里虽然小麦育种良好，但有一个没法解决的难题，就是日照不足。” 　　芙兰朵露说话时满脸认真，这种认真让马修也收敛笑容，觉得必须格外郑重才行。 　　“因为卡尔马王国处于北方，加上日照时间很短，这一点不论是冬季还是春季都一样，没办法和南方王国比。” 　　少女从容说道：“‘圣光耀斑’原本是利用四元素中的火元素制造足够的光和热，既然低语猎手这样的魔灵都有用，那么我想，能不能用圣光耀斑进行制造一个夜间也亮起的小太阳？” 　　马修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说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罗斯特大陆到底处于一颗怎样的星球，但头顶太阳和地球太阳没什么差别，依旧是一颗本星系恒星。要制造这样体量的东西，不知道那些古神能不能做到？ 　　但这个不被束缚的思路值得鼓励。 　　制造不了人造太阳，但可以往人造大棚的路线上更进一步，可惜塑料依旧没能造出来。 　　马修斟酌了一下，给她简要讲了一下大棚蔬菜原理：“……总而言之，这理论上是可能的，不过实际应用起来，需要考虑很多要素。比如说一颗悬浮在头顶的巨大魔术装置，需要耗费大量的材料，需要非常强劲的魔术反应堆作为动力。” 　　“同时由于它魔力很高，可能会引发一场巨大爆炸，安全问题也是值得思考的。” 　　芙兰朵露想了想：“我明白了，马修大人，我会努力找到可以制造出太阳的原料和零件。” 　　马修忍不住又朝吉赛尔看去。 　　红发女巫耸耸肩：“我说了，芙兰朵露是那种特别……不被束缚的人，她在我眼里，是一名天才。” 　　马修心说，这过于超越世界发展线的思路和想法，简直是达芬奇一样的角色。如果控制不好，就会被批判为疯子。 　　好在，卡尔马王国北方的野蛮土壤，以及俾斯麦庄园的呵护，能让这样天才发挥特长，慢慢成长起来。 　　马修咳嗽了一声：“好了，巫师塔和炼金工房的研究成果展示完毕，今天请诸位同学来，其实是为了慰劳大家最近的辛苦学习和初步成果。请大家回到主宅，里面有给大家准备的特殊美食。” 　　…… 　　一回到主宅，众人就嗅到一股子奇特的香味。 　　这香味散发出某种油脂气，但又有另一股味道混合纠缠，形成一种醇厚浓郁的香味，没有肉味那么油腻，更加清淡持久。 　　罗莉大婶推着一辆木餐车过来，味道正是来自这餐车，只是上面罩着木盖子，看不到下面到底是什么。 　　得到马修的点头，罗莉大婶单手将巨大的木盖掀开，顿时里面升腾起白色热气，香味一下子铺满会议厅，让所有人都不自主吸了吸鼻子。 　　餐车上摆放着十张比银器更加光滑锃亮的钢制餐盘，餐盘里有一根根金黄色的条状物，旁边还有一圈金色条状物，香味就来自于它们。 　　罗莉大婶将一个个餐盘上桌。 　　马修适时介绍：“诸位同学，这是庄园研究出的新款美食，由土豆制作而成，叫做炸薯条。旁边还有洋葱圈，这两种食物不可不品尝。” 　　学徒们一个个面面向觎，她们当然知道土豆分配到了每一个人，不过那东西煮着完全不是这模样，更像是一种天然的硬面团。 　　“薯条有几种吃法，一是原味，不用加任何东西，里面撒过盐粒。” 　　“旁边陶罐里是调制的香料粉，可以撒一点在上面，会更香辣。” 　　“另一边的蘸酱，是拉穆尔老板特制的酸甜酱，这是另一种口感……”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哇了一声：“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向她。 　　是帕梅拉的得意弟子珍妮弗。 　　珍妮弗一如既往耿直，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不断左右开弓，用手抓起薯条蘸了酸甜酱往嘴里塞：“大家快来吃，吃啊，这个薯条……太……太神奇了……” 　　众人纷纷品尝薯条，对于没有见过这种油炸高热量食物的卡尔马人来说，炸薯条这种快餐简单粗暴地毁掉了他们对美食的概念，一个个大快朵颐，行动已经代表了她们的态度。 　　桌上人中，吉赛尔最为优雅，叉起薯条小口吃着，不时点点头，她的弟子芙兰朵露亦然，神态端庄，没有一点失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帕梅拉，她吃起东西来一向不管形象，用叉子串上薯条，蘸了酸甜酱就往嘴里塞，弟子珍妮弗也是毫无顾忌地胡吃海喝。 　　马修心里感慨，这也许就是师承，有什么老师，就有什么徒弟。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学徒们，这时候因为薯条再次融洽起来，大家互相交流薯条怎么样吃，又是怎么样制作而成的，早忘了之前的门户风头之争。 　　马修这才松了口气。 　　美食果然是缓解矛盾冲突的利器。 第239章 元次巫术 　　同一天，坠星山脉出现了一头巨大的鸟喙野兽。 　　这个大块头身长三尺，身体矫健，拥有一对有力的宽大翅膀，白色鹰头上有一双黄色的眼珠，傲慢而凶狠。 　　它前肢呈弯钩爪形，后肢则是兽类的肉掌，浑身体毛浓密，威风凛凛，兼具禽类的飞翔与宽阔视野，兽类的迅猛与爆发力量。 　　坐在它背上的是一名身着巫师袍的中年人，臂章上有一只眼睛，眼内被十字切割成黄、红、蓝、绿均匀四块。 　　这四种颜色代表了四元素中的“地、火、水、风”，是真理之眼的标志。 　　中年人有一张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鼻子较长，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又深又长，让他看起来更显严肃。 　　“奎恩，你来过这里。做过探查。” 　　站在野兽旁边地面上的正是奎恩·塞浦路，既是塞浦路伯爵的次子，也同时是真理之眼的探查巫师。 　　奎恩有些紧张地回答：“是的，部长，这里我来过几次，反复检测过……” 　　“反复检测。” 　　惠特曼重复了一遍，俯瞰下面的年轻巫师：“也就是说，你很确定，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的。” 　　奎恩鼓起勇气抬起头，可对上惠特曼那双仿佛被魔药淬炼过的眼睛，勇气一下子又消散开来。 　　惠特曼·莱斯利，真理之眼风元素部部长，资深巫师教授，也是奎恩所在魔法部的头儿。他在真理之眼内部也是以严厉到不近人情而闻名，同时对风系巫术全部精通，探查只是风元素常用作用之一。 　　“所以，这里发生的事，都是你亲眼所见。” 　　“不，不是……”奎恩解释：“我和之前两名巫师一起来时，没有见到炼狱男爵，就遭到了阴影割喉者和魔封祭司的袭击……后来马修和炼狱男爵达成协定那天，我来这里用巫师杖仔细查看过。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股强烈的魔术反应波动。” 　　“所以。” 　　惠特曼嘴唇微动，仿佛用牙齿在挤出每一个词：“你没有看到。” 　　“是的……” 　　“你的报告上并没有陈述这一点，奎恩巫师。” 　　风元素部部长面无表情说：“总部派出了三名巫师，你，泰贝莎，索朗，调查坠星山脉的异状。但最重要的情报，你上面却语焉不详，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奎恩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惠特曼扬起手里的巫师杖，口中颂咏：“无处不在的风之声，请指引我的脚步，指引我们的方向，给予我们凝视万物之眼，恩赐我们聆听风中之音，给予万物启迪，以窥探世界的真容，风眼术。” 　　绿色微光从巫师杖上朝着四周辐射开来。 　　他口中不停：“长久不息的风之眼，请借予我直视一切的目光，追索那化为泡沫的影尾碎光，重组刹那之间的旧日倒影，赐予洞察真伪之能，以确凿既定之事实，风镜术。” 　　巫师杖上又朝四周激发起一片片的奇特幻境，那些仿佛碎裂的镜子般的斑驳影子，互相之间组合起来，就像破镜重圆。 　　惠特曼仍然没有结束，抑扬顿挫地念着：“照摄万物的风之镜，请让万千碎光凝聚一线之上，摒弃千万杂念与过往，在此重塑风之王冠，以伟大王冠不可言说之名，询问此地过往流转之风，风王律令！” 　　他将手中巫师杖轻轻扬起，巫师杖一下子落在地上，插入焦土之中，四周的风朝着这里凝聚，形成一道道不断流转的风墙，墙壁上渐渐显现出清晰的影子来。 　　奎恩看得心脏狂跳。 　　这就是诸多高阶巫术中，难度极高，极其复杂的“元次巫术”。 　　惠特曼部长先是定义了风眼术，再通过风眼术衍生出风镜术，以风镜术换算成更加深奥的风王律令，这三个步骤必须一次性全部展开，任何一环故障或者使用失效，都不会产生任何回应，甚至会因元素纹路而引发巫术反噬，形成爆炸。 　　按照“元次巫术”的规则。 　　“元”是指巫术中未知结果的个数，比如风眼术展开，这个结果不可知，就是一元。 　　“次”是巫术中，使用某一种巫术的次数，两种同样的巫术并发，产生的效果不是数学意义的1+1，而是两者相乘的巨大效果。但由于巫术模型本身越复杂越难以实行，越需要磅礴的魔术反应堆供应能量，所以次数一般没办法很高。 　　“元次巫术”使用也需要符合四元素平衡原则，因此需要消耗巫师杖储备的魔力，元次巫术通过“次”“元”组合与验证，能得到一个单一巫术无法企及的精准效果。 　　眼前，惠特曼就是用的“三元一次”巫术。 　　奎恩屏住呼吸，看着那风墙像是布匹一样层层环绕地面上的巫师杖，一幅幅在这里发生的画面不断浮现。 　　泰贝莎计算出这里有问题，然后被阴影割喉者刺穿胸膛，口中吐出血来。 　　索朗抬起弩机，射出救下奎恩的一箭，然后也倒下。 　　奎恩抓住咕咕哒，一路逃跑的狼狈恐慌模样。 　　…… 　　再往后，终于出现了马修，以及他那名贴身侍卫剑徒。 　　马修按照巨人格罗姆要求，放下所有行囊，和剑徒一路赶赴进入前方的地下洞窟。 　　不久之后，这里又出现了巨人格罗姆的影子，它突然挥舞双拳，这时候魔术波动陡然加剧，画面拉扯之后消散开来。 　　风王律令也渐渐停息。 　　只剩下孤零零立在地面的巫师杖。 　　惠特曼手一张，巫师杖轻飘飘飞起，回到了他手中。 　　这位风元素部的部长说：“奎恩巫师，上来，到我的狮鹫背上来。” 　　“是。” 　　奎恩小心眼爬上这头庞大魔物的背脊，抓住它浓密结实的羽毛。 　　真理之眼内，只有巫师教授能够合法拥有魔灵助手，这涉及到一系列很复杂的规则，包括对魔灵的饲养和训练，定期的体检与野性评估等等。 　　总而言之，这既是巫师教授的特权，也是巫师教授掌控力的一种明证。 　　奎恩记得，迄今为止真理之眼也仅有在册的巫师教授117名，每一名教授都是赫赫有名的角色。 　　惠特曼轻轻挥了一下巫师杖，狮鹫扑扇着两只翅膀，一下子冲上天空。 　　迎面灌来的风让奎恩睁不开眼，只能用手遮住面部。 　　他心里不由想：还是俾斯麦庄园的巨人飞行时坐着舒服，不漏风，还稳。 　　“那么，奎恩巫师。” 　　惠特曼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给我讲一讲，那位马修·俾斯麦男爵，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奎恩回忆着：“马修拥有古典骑士一样的高尚品格和无畏勇气，继承俾斯麦家族重任，要为卡尔马王国寻找优良种子，消除饥荒，他也为了这一伟大理想在庄园里奋斗……” 第240章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马修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我名字？ 　　总不可能感冒吧？ 　　自己可是活尸之身，活尸也会感冒的话，那也太惨了。 　　他将注意力回到面前人身上：“吉赛尔，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不死女巫端着一杯蓝色日出，慢慢喝着：“当然，这种事骗你有什么意义。” 　　她一饮而尽后放下玻璃酒杯，舌头舔了舔嘴唇：“总而言之，我和吉赛尔已经达成统一共识，白天属于我，晚上才是她的时间。” 　　马修小心翼翼问：“你是说……从今天起，白天你都会保持苏醒状态，夜里原本的吉赛尔照旧？”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吉赛尔绿茵茵的眼睛里有几分不满意：“真是鸠占鹊巢，原本这具身体就是属于我的，吉赛尔这个名字也是我的，现在倒是被那个新生的家伙给抢了大半。” 　　马修有点不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吉赛尔冷笑：“你不会还天真以为，真是她被雪莱夫妇压迫下产生出什么分裂人格了吧。这个说法对普通人也许还说得通，但放在我身上，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不过是那家伙原本就是逃避型人格，她才是药物影响下的衍生物，反而让我这个本来的人格，真正的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被压抑住了。” 　　她翘起长腿，金色耳环在油灯下熠熠生光，与她脖子上的皮项圈、身上的大红色长裙形成一种热烈又野性的气场。 　　“原本的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你知道为什么会被埋在那座远古遗迹之中吗？” 　　吉赛尔的声音带着某种隐秘又无法拒绝的诱惑。 　　马修对这个问题一直非常在意，可她正常状态下，记忆缺失很多，根本记不起来。 　　“她根本没有告诉你，对不对？那是当然了。” 　　吉赛尔抿了抿嘴：“因为她不可能知道，她是这一个时代才诞生的人格，任何过去的记忆，她都需要问我。而关于那一段最深处最本我的记忆，她是不敢触碰的。” 　　“你想知道吗？马修。” 　　“你问我吧，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不死女巫脸靠近马修，鼻子几乎和他鼻子触到，那双魔力的绿宝石眼睛里仿佛有两个小小的星云。 　　马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吉赛尔身上藏着某种钥匙，这把钥匙可能与远古石城之下的隐秘息息相关。 　　但他说出口的却是：“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马修一时间头皮发麻，改口道：“你算计我！这是什么巫术！” 　　女巫笑盈盈说：“这可是你自己问的哟，我没有违背与那家伙的约定，是你亲自询问我，那我就有义务替你解答。” 　　“首先我需要明确一点，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并不是什么好人，她虽然是一名巫医，但不过是为了更加了解世间众多生命存在的细微结构，换句话来说，她也救人，但这不是目的，只是一种学习手段。” 　　很早很早的年代里。 　　那是炼金术之名都没有存在的时期，最初世间只有一种学问，神学。 　　通过聆听和虔诚颂咏神明留下的伟大名讳“万物主宰”，从而获得智慧与指引，神明会告知世间万物的声音与答案，这就是神学的本质。 　　经年累月获取神明的福音，讲这些知识编撰成书籍，就有了专门研究这些书籍的学者，即是神学士。 　　同时，随着知识不断积累，一部分神学与民间各种经验知识逐渐融合，衍生出了另一个分支，这个分支被笼统称之为神秘学。即，神明隐秘的学识。 　　神学是供奉和服从神明，神明获取各种生命与非生命的答案，神秘学却是越过了神明这一层，直接试图与世间万物对话。 　　因此两者虽然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势同水火。 　　在神学士眼里，神秘学是一群肮脏的亵渎者偷偷进入神的领域，是一群罪不可赦的异端者。 　　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就是一名神秘学学者。 　　不过在世人面前，她是一名慈悲温柔的牧师，就连神殿的里的大人物们都没有发现这一藏得极深的异端。 　　随着吉赛尔神学造诣越来越深，她越接近神殿核心，越是发现，神学与神秘学其实并无对错之分，仅仅是一枚宝石上的两个切面，每一个切面看到的都是一部分真相。 　　凭借过人天赋与世间罕见的记忆力和洞察力，吉赛尔年纪轻轻就正式进入神殿高层，被教宗给予“光辉主教”之名，专职负责带领所有牧师，教授掌管医学与草药学。 　　成为主教后，吉赛尔获得了自己的教堂和教区，她能够建造属于自己的“医学室”，在里面进行各种不为人知的禁忌实验。 　　“最早的时候，我解剖那些死去动物的尸体，后来我开始找那些才死去的魔灵躯体，用来进行各种修复和尝试。” 　　说起这一段过去，吉赛尔脸上露出缅怀的笑容：“那时候医学室里天天都是血腥味，不过那是生命的味道，不是吗？血液既代表了死亡，也代表了新生，这要看怎么去定义。” 　　“还有哦。”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的心脏其实很多年前就坏掉了，被一头强大魔灵直接碾碎了，不过最终我赢了，我把它的心脏安在了自己身体里。” 　　“它的心脏非常强壮，将身体也连带改造了，不仅抗毒能力极强，还具有非常可观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多年前，我就是一名活死人了，只是后来出了状况，导致心脏负荷较重……” 　　吉赛尔感叹：“所以我不明白，你的活尸之身真的是落日武士，不，剑徒造成的吗？如果真的变成了活尸，理论上不应该保持理智才对。真是神奇啊，好像看一看。” 　　马修有点后颈发凉，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那股将自己召唤到罗斯特大陆的力量造成的结果。 　　不过他嘴上说：“所以，你为什么会到远古石城？” 　　“因为一种病。” 　　吉赛尔抓起一旁的细颈玻璃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当时在北方，发生了一场波及甚广的大瘟疫，整个北部城邦彻底沦陷，神殿派出了一支以主教带队的神殿骑士团，进入那边之后，也彻底失去了联络。” 　　“当时教宗洗浴后虔诚询问神明，希望得到神的指引。” 　　她将杯里酒一饮而尽。 　　“从那时起，万物主宰彻底沉默。” 第241章 神明无应答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 　　马修忍不住再次确认：“万物主宰不再应答，是无法传递信徒的请求，还是祂无法再降临某些神迹？” 　　吉赛尔没有正面回答，又给自己倒上酒：“这是史无前例的，从第一次聆听到神明的福祉开始，几千年以来，万物主宰一直是这一世界的唯一的神明，此外的古神都不过是外神，无法在这片土壤上调用万物之理。” 　　“这次无应答让神殿本身陷入了一场慌乱。” 　　不死女巫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不过作为神明仆人，人世间神灵之眼，神殿迅速统一了认识。外界根本不知道分毫，不止如此，神殿还在不同的教区里展示了神迹，用以昭示神明的伟大，依旧与我们同在……” 　　“神明无应答，很快就被解答为某种默许。” 　　“你懂吧？”吉赛尔摇曳着酒杯里的液体：“对于普通信徒来说，神明高高在上，他们需要通过主教和教宗，才能聆听神明的启示。所以他们所知道的神明，某种程度来说，不过是神殿高层虚构而成的影子，这个影子足以寄托他们的不安和信仰。” 　　“当然，这件事没有外界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直接的冲击是导致主教内部派系之争直接摆上台前。” 　　她抬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勾动：“神殿内有几个派系，对于神明的理解各有不同，有的认为神明存在是对人类罪恶的训诫，因为人世间的恶过于溢出，以至于神明震怒，直接降下了这一场瘟疫。” 　　“也有认为，神明是对于神殿中一些狂妄的信徒的惩戒，让人类感受到自己没有神明庇佑，什么都不是。” 　　“还有几名主教认为，神明是陷入了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状态中，需要静静等待。” 　　“不过谁也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吉赛尔看着马修：“万物主宰也可能陨落。” 　　马修立即联想到：“剑徒和弓使他们……是因为万物主宰，变成了行尸走肉吗？” 　　吉赛尔摇头，转而说：“当时北部岛屿，也就是现在的卡尔马王国地区彻底沦陷，变成了瘟疫之地，这里当时虽然冷，但土壤肥沃，盛产木料和牲畜，但瘟疫一开始，万物凋零，这里也逐渐被冰雪覆盖，见不到活物。” 　　瘟疫持续了十年。 　　神殿封锁了海岸线，禁止靠近瘟疫之地，也禁止瘟疫之地的任何东西靠近码头和港口。 　　讽刺的是，神殿反而比神明启迪时运转更加良好，信徒进一步扩张，遍布罗斯特大陆每一片土地，有人的地方，就有神殿的雕塑，就有教堂和教区。 　　恐怖瘟疫的存在，令每一个人都无比需要神明的庇佑。 　　神殿通过以往积累的神明回应，编撰了神学典籍，通过典籍可以回答信徒们的一切困惑，安抚他们的所有不安和恐惧。 　　没有神的神殿，却达到了神殿影响力的巅峰。 　　对于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来说，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她每天传授牧师们医学与药剂学，将其他时间都用在了医学室，记录实验样本，论证各种设想。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镜子里神力显现，浮现出一名男子的模样。 　　那名男子穿着覆盖全身的精美铠甲，覆面盔遮住了他的脸，他手拄十字佩剑，在一片荒凉冰原上凝望吉赛尔。 　　这人曾是吉赛尔的朋友之一——至少在他还是落日武士时。 　　如今他已经是万物主宰的使徒之一，为万物主宰的七圣徒之一，剑之使徒。 　　远古神殿时代，称呼四元素之力为神力，不过根源和理论与现在基本一致。 　　剑徒言辞一如既往简洁，让吉赛尔立即赶往北方瘟疫区，一路越过那一层高约几百尺的墙壁，直到北方深处，那座由巨石组建而成的奇特城市里。 　　他所说的话也让吉赛尔十分震惊。 　　“神明之战开启，使徒均在此鏖战，紫冠王已战死。” 　　诅咒与瘟疫之力弥漫整个北部，七圣徒里却并无擅长医治的使徒，因此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神殿里最为杰出的“光辉主教”。 　　说到这里，吉赛尔解释：“很多人都对使徒有一个误会，他们其实和神殿不是一个体系的。” 　　“神殿用以凝聚信徒，稳固信徒信仰，并且维系信徒，建造神像，散播神明意志，为神明带来更多的象征覆盖……就像是俾斯麦庄园里，神殿就是这座庄园的日常管理成员，包括乌鸦、布鲁克、卢卡斯他们。” 　　她说：“使徒则是肩负另一重重要使命，寻找这一片世界存在的‘象征’，或者严格来说，叫做‘原初的象征’。” 　　“你知道，古神存在的三基理是象征、权能、灵格。其中象征是后两者唯一也是最重要的薪柴，越是影响深远的象征，越是具有强悍的权能，赋予灵格无处不在的意志。” 　　“象征需要维系，即是让更多的信徒持有并且坚信象征其中的力量。” 　　“象征需要固化，简单来说就是不断加深象征和神明的联系。” 　　“这两个关于象征的工作都是由神殿来做。” 　　吉赛尔脸色严肃起来：“如果说神殿是维系既有的象征，使徒就是寻找新的‘原初的象征’，那些未曾被其他古神占据的象征，甚至是争夺一些还未稳固下来的象征。” 　　“围绕象征争夺产生的直接冲突，即是神明之战。” 　　她突然靠在椅背上，笑：“其实神明之战真正厮杀的是使徒，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熟悉？就像是那个人人都知道的笑话，阿基坦和萨克森打仗，死得最多的是卡尔马人。” 　　马修倒是不意外。 　　只是他不太明白：“这次争夺的是哪种‘原初的象征’？” 　　“这就不知道了。” 　　“罗斯特大陆的神明是万物主宰，因此祂有定义规则的力量。在罗斯特大陆上，其他古神展示出的权能、象征和灵格都会遭到压制，先天不足……所以说万物主宰被认为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永恒的神祗，并无问题。” 　　吉赛尔饮了一口酒，换了一条腿翘起，露出细长小腿上，脚尖挂着的高跟鞋，鞋子在她脚上一晃一晃，让马修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过去是作为医师救援的，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寂静之墙，之前没有那种东西。” 　　她沉默了片刻：“后来，我就进入了那座尸骸之城。” 　　“尸骸之城？你是说远古石城？” 　　“不错。你去看过，就应该知道，那些纵横交错的石柱里凸起很多骨头以及某些栩栩如生的怪物，它们原本都是活着的，不过都是死在了那里而已。” 　　“那地方，是古神们开辟的一处战场，使徒不断带着战士入场参战，战败后就会融入石城里，变成赢家的战利品。外面的寂静之墙不是用来保护外人，只是用来避免外界影响里面的秩序。” 　　“明白吧？那地方是一个专属于古神的棋盘和赌场，只不过是以血肉和使徒作为筹码……” 　　马修心里一震。 　　难怪进入远古石城，他总有一种浑身不适感，仿佛被某种东西注视着，怎么都无法摆脱。原来不是错觉，那些诡异又充满杀戮怪诞的浮雕，都是一头头活物。 　　他立马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最后赢家是？” 第242章 圣徒之殇 　　吉赛尔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天上。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她说出这句话，让马修这个唯物主义者居然心里有点犯怵。 　　“难道神明能感知到有人议论祂吗？” 　　“我怎么知道？” 　　吉赛尔一笑：“‘不可试探主你的神’，是神殿从一颗坠落星辰石碑上找到的话，后来加入了教典，作为训诫。你看，神殿就是这样，真正万物主宰传递的话语很少，剩下的大多是杂糅、联想、泛化以及各种拼凑。” 　　“不过你别说，这样很有效，当时的人就吃这一套。” 　　不死女巫用手指捋了捋头发，耳垂下的金色耳环也随之摇曳生辉。 　　“你问我哪一尊古神是赢家，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神色平静：“因为我抵达尸骸之城后，很快就也被感染，陷入沉睡。” 　　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按照剑之使徒的请求，孤身一人乘船北上，越过那座仿佛从土里生长出来的高墙，终于抵达了那座充满邪恶与腐朽气息的狰狞城市。 　　剑徒正在城外等候。 　　他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不过作为七圣徒中最年轻的使徒，他保持了以往的正直与恪守。 　　“我最先见到了剑徒。”吉赛尔眼里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闪动：“他身上的神力非常紊乱，我常年给魔灵做解剖和试验，很清楚，这是他体内魔术回路遭到破坏或者入侵。他说话也非常吃力，有时候说不出话来，仿佛在忍耐什么，很不稳定。” 　　她沉默了一会儿。 　　仿佛想起当时那难言的场面。 　　“剑徒身体在溃烂，血肉都在疯狂萎缩，我用带去的各种药物做了测试，发现根源是来自于血液。” 　　谈及关于巫医专业方面的事，不论哪个吉赛尔都是同样的正经脸。 　　“他血液比起常人流动快很多，而且里面有一种奇特的虫子，说是虫子可能不恰当……更像是一种血液和内脏异化。” 　　吉赛尔吸了一口气：“或许你能理解，就仿佛是剑徒浑身的血液，发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异变，异化成了另一种东西，那是非常细小层面的变化，哪怕以神力也难以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表现出的具体症状是，内脏全部出血失去常规功能，流血后难以止住，身体不断流出各种粘液，溃烂，无法自我修复，哪怕神力也无法消除这种持续的死亡折磨……” 　　马修听得毛骨悚然，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因为这种症状的恐怖陌生。 　　相反，这种症状太熟悉了。 　　这就是核辐射对人体造成的损害表现。 　　马修不怎么看书，但看很多剧集。 　　《切尔诺贝利》剧集里就以普通人能理解的方式阐述过核辐射危害，马修印象很深。 　　核辐射可以看做是对四面八方发射接近光速的子弹，这些子弹能穿透眼前的一切事物，木头，水泥，金属，每一克铀235里有10的21次方这样的子弹…… 　　人体被这样的子弹不断击穿，仿佛站在看不见的机枪面前，这些子弹打断DNA链，从生理上终止新陈代谢，表现出的效果就是内脏出血不止，直到人体死亡。 　　马修额头上冒出冷汗，正是因为熟悉，才觉得格外可怕。 　　其中缘由让他不敢细想，却又没法不去想…… 　　吉赛尔还是头一回看到马修这么方寸大乱的模样，拧起眉毛：“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马修一阵子没说话。 　　“我不确定，我得好好想想。” 　　话说出口，他嗓音都已经哑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马修看向吉赛尔：“下面我说的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过能商量的人大概也只有你。” 　　吉赛尔仿佛也看出马修声音里的沉重，只是沉默地点头。 　　“你所说的这种症状……在我的理解里，属于‘核辐射’，这个核辐射是来自于一系列很复杂的反应，比起四元素造成的魔术反应更加微观和困难，但瞬间爆发力和杀伤力，从目前来说，巫术和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要控制住这种核力量，就需要用特殊的设备和材料，我怀疑，寂静之墙存在的真正目的，就是避免核辐射往外扩散。” 　　马修越说越是觉得荒谬。 　　在罗斯特大陆这一个巫术为核心的世界里，竟然存在利用核辐射的古神。 　　转念一想，低语者能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数字化体系，其他古神也有各自的科技树，好像非常合理。 　　古神不能招惹，万一一怒之下投下核弹，俾斯麦庄园灰都该被扬了。 　　马修擦了擦汗，决定还是尽量少插手古神之间的事，老老实实干自己的庄园农场。 　　“居然还有比四元素产生的魔能更强的力量吗？核能……我只能理解一点点，你倒是可以告诉普朗克，让他去研究。”吉赛尔更能理解另一个概念：“你说，人体微观里还有更加细小的基础单位，那个细胞，还有DNA？” 　　“对，不过要观察到它们，得弄出显微镜。” 　　“显微镜很难制作吗？” 　　马修想了想：“倒也不难，理论上就是一根管子，里面放上一片凸镜，只是打磨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如果加两片镜子，放大倍数会进一步提升……” 　　他稍微和吉赛尔讲了讲自己知道的部分，吉赛尔翻出本子，用炭笔在上面记录下来，就像是一个认真谨慎的学生。 　　“好了，显微镜之类的事后面再讲，继续说剑徒的伤势。” 　　吉赛尔放下炭笔，稍微想了一下：“那时候剑徒身上不断在溃烂，神力，也就是四元素之力只能保持他活着，但无法治好他。我只能用一些药物敷在他伤口表面，然后用绷带将他缠起来。” 　　“我当时只见到了剑徒和弓使，为他们两位进行了应急处理和包扎。” 　　马修恍然：“难怪，剑徒和弓使身上都有绷带，原来是你。” 　　吉赛尔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不是所有使徒都参与了骸骨之城内的战斗，原本七圣徒都分开散落，尽可能踏足各地，寻找‘原初的象征’。” 　　“七圣徒里，只有剑徒、弓使、紫冠王进入了骸骨之城参战，似乎里面有某种规则。” 　　“其余的，言灵师你是知道的；鲜血女巫经常来去无踪，总是以血池示人；吹笛人很少参与争斗，总是和小孩子玩，通过奏乐寻找象征；野兽画家常年游走深山密林，寻找野性的源头。这四位很难见到。” 　　马修第一次听到了七圣徒的完整名单。 第243章 使徒战场 　　“至于紫冠王，他原本是王室正统的太子，因紫色属于王室专属。他出生时，王宫大火，熊熊燃烧犹如一顶巨大王冠，王宫里的其他人都被烧死了，就他一人毫发无损站在废墟里，后来就被称之为紫冠王。” 　　吉赛尔一边在纸上画显微镜的概念图，一边嘴里说着：“他的父亲是一名君主，为了祈求神明的庇佑，复兴王国，就将自己天生神异的儿子献祭给了万物主宰。紫冠王从小就在神殿长大，成年后就得到了万物主宰赐予的使徒称号。” 　　“那个献祭紫冠王的国王呢？” 　　“王国倒是延续了下来。”吉赛尔画完最后一笔：“不过宫廷政变，王室被推翻，君主和他的其余血脉都被屠杀干净，最后的血脉就是紫冠王。” 　　“剑徒、弓使、紫冠王最擅长作战。” 　　吉赛尔说：“其他四名，言灵师、鲜血女巫、吹笛人、野兽画家各有各的特质，但不是直接厮杀的类型。” 　　马修将这些名字都暗暗记下。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说骸骨之城是使徒们作战的战场，那剑徒、弓使还有战死的紫冠王是同样的类似辐射的伤势吗？” 　　“是的。” 　　吉赛尔解释说：“不止他们，包括我当时身体也出现了异状，只要进入骸骨之城，就会持续受到那里的诅咒辐射。” 　　“那就奇怪了。”马修手指摸着下巴，在屋里缓缓踱步：“按你的说法，整个骸骨之城，不，或者说，寂静之墙围起来的战场就是一个巨大的毒气密室，让所有使徒在里头互相厮杀……” 　　他身体突然一僵。 　　跑毒。 　　原来是这个思路。 　　“我也没想明白。”吉赛尔同样一脸困惑：“既然要使徒们互相对决或者混战，以角逐胜者，为什么又要附带这种诡异力量，理论上所有生灵都没法抵挡，不具有实体的使徒也会被扰乱魔术回路，导致不断衰弱，受到持续伤害和折磨……” 　　“这就是古神们想要的！” 　　马修站定，看向吉赛尔：“古神们需要使徒们不惜一切代价，在骸骨之城里迅速厮杀，直到残留一个胜者。制造一个所有使徒都会持续衰弱的环境，让他们无法停下来，必须趁着还有力量时寻找敌人，猎杀敌人，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吉赛尔也明白了过来：“角斗场，这是一个布满毒气的角斗场。” 　　“对，一回事。” 　　马修自嘲：“使徒听起来高高在上，不过在古神眼里，也不过是一群炮灰罢了。” 　　吉赛尔眨了眨眼，仿佛想到了什么：“谁不是呢……” 　　她千里迢迢赶赴骸骨之城，对剑徒和弓使进行应急包扎，但这样显然毫无用处，并不能让诅咒辐射停止分毫。不止如此，她自己也陷入了危局。 　　身体溃烂的状况初步在吉赛尔身上显现，不过她早有预备，让这个过程尽可能变缓。 　　“我记得。” 　　吉赛尔突然微微蹙眉，嘴唇抿紧：“进入那座骸骨之城后，觉得里面不太对劲，过于空旷了。按照剑徒的说法，他们进入之后，只斩杀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喽啰，真正的使徒却一个都没有遇到。” 　　“他们被限制在里面，无法离开，这也是骸骨之城开启后的规则，只有使徒中的胜者能离开。” 　　马修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没有其他使徒……那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那里的？” 　　“最早是紫冠王过去查看瘟疫，紫冠王发现出现骸骨之城，疑似是古神们新开辟的角斗场。”吉赛尔解释：“当时万物主宰失联，紫冠王无法得到回应，就向其他使徒求援，不过当时能赶去的只有剑徒和弓使。” 　　她又补充了一句：“直到我沉睡之前，至少是这样。” 　　后来诅咒辐射越来越严重，吉赛尔只能想了一个办法，用冰块将自己冻起来，放在骸骨之城里，等待其他使徒或者神殿的救援。 　　时间一年年过去，王权和神权不断更迭，直到秘法会的雪莱夫妇将她重新从冰冻中释放出来。 　　这时候骸骨之城已经变成一座死城。 　　除了融入石壁化作浮雕的各种尸骸，还有遍地活尸，以及两名已经化作行尸走肉的使徒。 　　剑徒和弓使游荡在骸骨之城里，仿佛还在寻找那不存在的敌方，他们攻击一切进入这里的外来者，将他们视作生死仇敌。 　　听完之后，马修摇头：“不对劲，不对劲。” 　　整个事透出一种不协调感。 　　首先是无应答的万物主宰奥洛格。 　　如果说祂拒绝回应神殿还有各种原因，使徒战场是夺取战利品的地方，祂不该无动于衷，每一名使徒都是古神精心选拔的仆从，是真正的亲随。 　　再者是突然出现的骸骨之城，伴随着疑似核泄漏一般的诅咒辐射。 　　紫冠王查看出不寻常，而后剑徒和弓使去救援，同样身陷囹圄。 　　“紫冠王也在骸骨之城里？”马修问。 　　“在，当时是我用冰棺先将他包裹起来。他的肉体完全溃烂，只剩下白骨，意识混乱，很难说是生是死，我就把它先埋起来，看以后有没有复苏的希望。” 　　吉赛尔说。 　　“……” 　　马修用手指捏了捏鼻梁：“我怀疑骸骨之城是一个骗局。” 　　吉赛尔并没有惊讶，只是仔细聆听。 　　“疑点太多了，如果真是使徒之战，那么应该是由万物主宰来告知使徒才对……言灵师不是说了吗？他听到了万物主宰灵格破碎的声音，应该就是那时候，万物主宰已经处于某种自顾不暇的状态了。” 　　马修及时打住：“不过这些和我们没关系，那是古神之间的算计。” 　　他琢磨着，有时间说不定可以去一趟骸骨之城，将下面的紫冠王也给挖出来，这样庄园就有三具使徒可用了。 　　“也是。” 　　吉赛尔也洒脱，她突然兴致勃勃说：“还有一件事，破法者之心，我已经摸索出用途了，配合破法者之颅，能够直接吸纳四元素制造巫术。” 　　马修一喜：“真的？这台巫术计算机如果能够正常运行，那价值无可估量。” 　　不死女巫嘴角扬起：“如果只是这样，也算不得什么重大消息。我在这它们之中组合了‘珍妮弗纺织机’，让破法者之颅通过纺织机，直接将一些巫术能够制作成巫术卷轴，只要有足够的原料，理论上已经可以批量生产。” 　　马修倒吸一口凉气，转瞬乐得眉开眼笑。 　　不愧是吉赛尔！总有惊喜！ 　　巫术计算机直接连上了简易打印机这外设！ 　　这完全可以看做是巫术世界的工业1.0时代开启！ 　　战略性重大利好！ 　　以后庄园的人出马，每个人都随身带一叠巫术卷轴，巫术怼脸，打不过还能用各种巫术卷轴直接跑路…… 　　吉赛尔笑眯眯说：“所以呢，破法者之颅和破法者之心，还是留在巫师塔最有价值，对不对？” 　　马修毫不犹豫：“那当然！吉赛尔你是最棒的！” 　　“所以以后如果还有破法者残躯，肯定应该先给巫师塔，对不对，我的领主大人？”吉赛尔用手指勾了勾他下巴。 　　“肯定，绝对，这不用怀疑！”马修这时也低眉顺眼。 　　外面传来敲门声。 　　管家助理索伊说：“马修大人，真理之眼来了一名巫师教授，正在庄园外。” 第244章 三方协议 　　马修第一次见到惠特曼，觉得是一个很礼貌的人。 　　惠特曼和奎恩一起站在庄园大门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在他们身后是一头目光威严但同样恪守自我的雄壮狮鹫。 　　这天下着小雨，巫师教授和年轻巫师沉默地站在雨中，雨落在他们身上就凭空蒸发了。 　　惠特曼在一群人里一眼就找到了马修。 　　“俾斯麦庄园的主人，马修男爵，久仰大名。”巫师教授自我介绍：“我叫惠特曼·莱斯利，是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受会长阿诺德先生要求，代表真理之眼前来拜访。” 　　“欢迎欢迎，真理之眼的巫师愿意和庄园加强联络，这是好事，我们非常欢迎。” 　　马修看向奎恩：“奎恩，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惠特曼先生吗？” 　　奎恩这才理了理嗓子，说：“惠特曼先生不仅是真理之眼117名巫师教授之一，还是风元素部部长，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 　　马修笑着伸手示意：“快请进，请进。没想到惠特曼部长大驾光临，真是荣幸。” 　　惠特曼微微颔首，矜持又得体：“谢谢。” 　　他这才手持巫师杖往里走去。 　　才迈步进入庄园，惠特曼就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年轻人：“马修男爵，庄园里被一种奇特的力量萦绕，能够驱散巫术，想来应该是魔封祭司的力量？” 　　马修也不遮掩，爽快道：“是的，这是为了提防一些不法分子闯入庄园里偷盗粮食，尤其是有的劫掠为生的魔灵。” 　　惠特曼依旧没有笑容，也没有恼怒：“原来如此。” 　　他跟随马修一路进入主宅，沿途目光投向四周，尤其在低语猎手庞大的花萼和花朵，以及远处卖力干活的炼狱石像身上停留。 　　走入宅邸，惠特曼的目光又看向送来美酒的地精管家乌鸦。 　　乌鸦早就见怪不怪，将一片甜化处理的干洋葱片放在酒杯底部，给他和奎恩各倒上一杯蓝色日出。 　　“两位请享用，这是庄园的特产，蓝色日出。” 　　送完酒后，乌鸦这才去忙碌自己的事去。 　　剩余就由马修和吉赛尔俩人，来应酬惠特曼和奎恩。 　　惠特曼先是端详了一番酒杯里的液体，放在鼻下嗅了嗅，点点头：“特别的香味。” 　　一看就是见识多了。 　　他小口抿了一口，目光一动：“里面有特殊的魔力波动，这是提高精神……真是难得的美酒。” 　　到底是巫师中的顶尖者，惠特曼的见识远超他身旁的奎恩，也很少大惊小怪。 　　巫师教授所见的奇怪东西，比起不少人的噩梦还要更多，这让他们足够神经坚韧，处变不惊。 　　“不知惠特曼部长远道而来，是有何贵干？”马修抛出话题。 　　“首先，作为风元素部部长，我向马修男爵表示由衷的感谢，您的机智与果断不仅救了风元素部的巫师奎恩，还让埃里克城免于被魔虫毁灭的命运。” 　　他站起来，躬身致意。 　　“客气了，惠特曼部长。”马修摆摆手：“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虽然庄园也差点因此被毁。” 　　“此行第二个目的，是由我代表真理之眼，想要与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签署一份互不侵犯协议。” 　　“这也是通常意义上，各路魔灵领主和真理之眼的一种互相交换意见，以保持双方克制和互相利益，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惠特曼解释：“罗斯特大陆有不少魔灵领主，也有人类自己的王国，还有一些特殊的种族，大家互相之间保持尊重和克制是有必要的……过往许多冲突和毁灭经验证明，陷入战争是愚蠢而收获最少的，互惠共存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当然，作为诚意，五大王国愿意让出一部分利益，用以表示对桑德斯男爵的尊重，对炼狱之王的恭敬……” 　　正戏来了。 　　马修脸上在笑，心里琢磨。 　　难怪俾斯麦庄园刻意通过埃里克城释放出去的信息，五大王国，特别是卡尔马王国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 　　一名新兴的魔灵领主在王国北方宣布领地，竟然无人问津，马修开始还摸不准其中的行道。 　　这时候他一听就懂了。 　　原来和魔灵领主的接洽，是由真理之眼来代为进行。 　　也对，真理之眼巫师一直在研究魔灵和四元素，他们最了解魔灵需要什么，是什么秉性。比起只懂人类规则的贵族和王权，巫师自然更加合适，更不容易引起冲突。 　　“不知能否与桑德斯男爵见上一面？”惠特曼说。 　　“大概不行。”马修直接明牌托管：“之前我说，桑德斯男爵是追逐钻地魔虫而去，其实只是一个掩饰，这也是男爵的命令。” 　　“既然涉及真理之眼合作，那我也就直说了……桑德斯男爵受到炼狱之王的征召，似乎进入了某种战场里。目前男爵在罗斯特大陆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我和庄园负责。” 　　这句话让惠特曼眼里瞳孔微微缩小。 　　“某种战场，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地方？” 　　马修心想，果然，真理之眼是知道一些使徒之战规则的。 　　他半真半假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桑德斯男爵透露过一点，那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战场，炼狱之王派去的炼狱贵族里，他是其中之一，不过并不担任先锋，所以并无危险。但具体什么时候归来，还不确定，或许一个月后，或许一两年后。” 　　“明白了。” 　　惠特曼对此仿佛并不怀疑。 　　马修进一步确定：真理之眼必定知道更多关于使徒之战的内幕。 　　果然，不少魔灵领主在罗斯特大陆保持冷静克制，和真理之眼脱离不开干系，这群巫师绝对有某种足以让魔灵领主和使徒忌惮的力量。 　　“按照传统，协定都是通过双方的神明进行宣誓。” 　　惠特曼顿了顿，他发音很轻，卡尔马语有几分外国口音：“我们也曾与炼狱贵族有过短暂合作，所以草拟了一份同样的协议，只是需要炼狱贵族进行签署……如此才能以神明意志生效。” 　　“如今桑德斯男爵不在，就只能远程以巫术传递过去，我可以组建元素之眼，劳烦马修先生帮忙定位呼唤桑德斯大人的意识。请男爵大人阅读修改后，以意识湍流同步后，签署个人印记即可生效，不急。” 　　马修嘴角含笑。 　　原来是这样。 　　惠特曼过来，真正任务是试探桑德斯虚实。 　　毕竟真正目的炼狱男爵的，只有他身旁那个看起来过于耿直的年轻巫师奎恩。 　　如果桑德斯真有其人，那也好办，按照其他魔灵领主待遇优待，如果没有……说不定就要执行另一套方案了。 　　马修一点不慌：“不用元素之眼，庄园里有自己的办法联络桑德斯男爵，稍等。” 　　大约两分钟后，一名浑身被黑色僧侣袍笼罩的高个子出现在会议厅，他佩戴了鸟嘴面具，露出的手臂披着铠甲，将自己面孔和四肢都完全遮掩起来。 　　“桑助教，劳烦将这份协议传递给桑德斯男爵，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桑点点头，接过这一份用羊皮卷写下的协议，退步离开。 　　马修笑着说：“估计桑德斯男爵大人阅读和给出意见，还需要时间……惠特曼部长，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那个。”马修一脸腼腆：“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或者正式巫师，能不能派几名到庄园来，支援一下巫术教育事业，经费好商量……” 　　惠特曼脸皮抽了抽。 　　奎恩在一旁偷笑。 第245章 支教巫师 　　“……这里的学徒巫术基础太差，我怕他们掌握不好，没法很好地与炼狱之民达成协作。”马修摊手：“惠特曼部长你也知道，炼狱是一个崇尚战争，天性争强好胜的世界，约束这些家伙，我实在是很辛苦。” 　　奎恩心说，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那个起飞坪上，一百多头炼狱石像每次动作整齐划一，还有魔封祭司封锁禁魔，阴影割喉者也被藏匿起来，这掌控力实在和马修自己说得毫不属实。 　　然而。 　　惠特曼点头：“我也理解马修男爵的难处……这一点我会尽量想想办法，争取能够做出一些努力。” 　　奎恩惊了！ 　　睁眼说瞎话惠特曼部长也信！该不会是常年在巫师塔搞研究，搞得老糊涂了吧？ 　　马修倒是清楚，惠特曼肯定是要给面子的。 　　新晋魔灵领主在这，打好关系对真理之眼以后意义重大。当然，前提是，炼狱男爵桑德斯真的确有其人。 　　“那就劳烦惠特曼部长了。” 　　马修摇头，长叹一声：“被桑德斯男爵拉来当做代言人，老实讲，我当时说，另请高明吧……真的，我也不是谦虚。部长你说，我一个落魄贵族子弟，连封地都没有一块，怎么去当一位魔灵领主的代言人？” 　　“不过桑德斯男爵说，他已经决定了，由我来当炼狱代言人，让我好好经营庄园，给炼狱之民争取应得的利益，捍卫领地。” 　　惠特曼没有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这个很难描述的年轻人。 　　黑发黑眼的马修·俾斯麦，和圣光骑士团的情报中一样，看似年轻腼腆，却是一个非常务实又有决断力的领主。 　　这个青年省略一切繁文缛节，不在乎被人怎么看。 　　他冷酷果断地干掉秘法会干事格雷戈里，聚拢冰原镇难民，掌控铁矿，收编魔物，让炼狱石像群在北部行省上空巡曳，宣示武装和威势。 　　至少在北部行省，每一名贵族都知道，埃里克城旁有一个叫做俾斯麦庄园的地方，炼狱男爵的代言人马修就在那。 　　如果谁得罪了俾斯麦庄园，那群能够化作天灾的巨人就能当天抵达，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他还强抢了第十六圣光骑士团一名女骑士，安置在庄园里，似乎是他的情人。 　　十六圣光骑士团团长加缪试图交涉，要回手下，却被马修无情嘲讽威胁，说要让手下去南方行省问候总督阿诺德大公。 　　加缪也是阿诺德家族成员之一，他只能忍气吞声，哪怕如此，还是被北部行省总督派去皇家学院进修。但明眼人都懂，这是一种保护手段，避免加缪在南部行省被马修针对，陷入危险。 　　惠特曼得到的情报里，不论圣光骑士团还是总督都对马修·俾斯麦给出了乖戾跋扈的评价，然而当他抵达埃里克郡，却得出了不一样的消息。 　　马修和埃里克城的塞浦路伯爵达成合作，供给埃里克城低价的魔术小麦种子，如今埃里克城外已经有上千亩的麦田，看样子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小麦。 　　同时，埃里克城内兴起了6间工坊，分别加工意粉和面条，每间工坊都收纳超过100名流民。 　　光是这6间工坊就带动了一整条街道的商业，他们产出的意粉和面条通过商队连通埃里克郡每一座城市，同时已经和南部行省达成贸易合作，并且进一步再朝王都方向推进。 　　惠特曼是悄悄行动的，真理之眼内部，也只有会长阿诺德知道他的行踪和目的。 　　所以他抵达埃里克城，看到了最真实的情况，滞留了几天，确定眼前一切无误，他这才找到奎恩带路来拜访马修。 　　抵达庄园，外面那规则整齐的高墙，以及里面秩序井然的生活状态，都让惠特曼十分吃惊。 　　每一名巫师都知道，要做出破坏和毁灭很容易，但要孕育出繁荣与希望，却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说，埃里克城里的居民是因为塞浦路伯爵励精图治，终于看到了一点未来，所以展现出凝聚力。那么这里，就是更进一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他们想要得到什么，要付出什么。 　　各司其职，认真且努力的文化氛围变成了这座庄园的血液，每一个人都在享受自由和希望带来的无穷力量。 　　居民们脸上有疲劳有失落，也有懊恼和失望，但没有任何颓废和麻木，他们每一个人仿佛都拥有坚定的信仰，相信这里，相信这座庄园的力量。 　　惠特曼很好奇。 　　这简直不可思议，如同是传说之中神明建造的理想乡一般的地方。 　　竟然会由一名魔灵领主代言人打造出来？ 　　他看着马修：“马修男爵，恕我直言，庄园里的都是曾经冰原镇的平民，这些平民大多不识字，看书都很困难。要让他们理解更多的知识和真理，是非常困难的。” 　　“为何不直接向各大学院招募学徒，还要继续培养这些毫无基础的愚昧平民？” 　　“愚昧？”马修听笑了：“惠特曼部长，如果有一个人，生来就在贫瘠的小镇上，吃不饱饭，还有夜晚冻死的风险。他还能比这些姑娘做得更好吗？” 　　“我们之所以能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高谈阔论，谈王国的未来，谈魔灵与人的合作，其实很大程度只是幸运罢了。” 　　马修手指轻轻转动茶杯的把柄：“如果您当初没有钱进入学院成为一名巫师学徒，被大贵族欺压针对，如果我不是俾斯麦家族的后代，没有炼狱男爵的庇佑，那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想，大概您会是一名并不出名的普通学者，我呢，更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每天帮人跑腿赚取一点小麦饱腹。” 　　惠特曼沉默了。 　　他的手指轻轻在暖石桌面上摩挲，而后双手交叠：“请原谅我的傲慢和狭隘，我并无轻视平民的意思，其实我也是一名平民出身。” 　　马修笑道：“当然，惠特曼部长您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礼仪和教养，这一点让我对巫师很有好感。” 　　“不过对我而言，庄园里的每一个人，这不到一百个人，都是庄园的一份子。” 　　“她们勤劳，努力，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她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光明的未来。” 　　马修淡淡说：“她们可以不聪明，可以基础很差，没关系，这些缺憾，庄园来补。” 　　惠特曼点点头，脸带赞赏：“马修男爵好气魄，这一点与巫师‘保护弱者，传承知识’精神不谋而合。难怪能打造出俾斯麦庄园这样的奇异之地，我很期待，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马修搓了搓手，又恢复之前的小青年模样，讨好道：“那个，惠特曼部长，你看，庄园居民底子很差，一定要派一些基础扎实的巫师来支教啊。酬劳真的好说，好说，好商量。” 　　哪怕沉稳如惠特曼，也被这古怪男爵弄得有点分裂。 　　支教巫师？ 　　这谁愿意？ 　　惠特曼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奎恩·塞浦路。 第246章 得加钱 　　会议厅里，马修和吉赛尔应付着惠特曼，另一边，桑将写有协议的羊皮卷交给了剑徒。 　　剑徒同步已经和马修是一体两面，以血螅为纽带，同步意识湍流。除非需要百分百集中所有精力和意识对决强敌，马修才会将原本躯体沉睡，彻底沉浸进入剑徒。 　　惠特曼为代表的真理之眼巫师群体，想要同炼狱男爵签署合作协议，剑徒作为如今正牌炼狱使徒、炼狱男爵，也最适合不过。 　　他翻开羊皮卷。 　　里面用非常工整清晰的文字写着相关条款，这些文字看起来形态不断变换，就像是一只只扭动的小虫子。 　　不过只需要将意识投入其中，就能立即明白其精准的表达。 　　这也是巫术的一种应用。 　　马修仔细阅读了两遍。 　　大体内容提议如下： 　　1、五大王国每年提供10万巴斯共和国标准金币作为友好赠予，表示和平共处的诚意，由真理之眼来接洽执行。 　　2、五大王国承认，坠星山脉以及以北至寂静之墙地域为炼狱男爵的领地，尊重领土自治的完整权利，视同完整独立的王国。 　　3、希望炼狱男爵能够警惕寂静之墙，如有任何异状，请告知五大王国与真理之眼，同时欢迎与五大王国全面展开贸易交流。 　　4、协议双方，即阿基坦王国、萨克森王国、巴斯共和国、都灵王国、卡尔马王国与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愿意保持长期和平共处意愿。第一份协议为期三年，三年后商议新协议。 　　看望之后，马修不由琢磨：这不就是澶渊之盟的改良版吗？ 　　又是给钱又是给地，就是换取炼狱男爵不要搞事情。 　　马修心里感叹，自己忙里忙外，天天犯愁怎么增加收入，庄园里每个人都开足马力，也就一年6万金币的进项。 　　结果只要顶着炼狱男爵的名字，就能坐着拿10万金币的朝贡。 　　果然，薅羊毛才是来金币最快的路子。 　　虽然这个条款已经算是非常优厚，不过…… 　　按照讨价还价原则，不还价未免太亏了。 　　毕竟，炼狱男爵的头衔也不是大风吹来的，马修也是冒着生死危险才搏到。 　　…… 　　会议厅里，蓝色日出已经被替换为红茶。 　　惠特曼用叉子插起一根条状金黄薯条，蘸了酸甜酱放入嘴里，品尝着这新鲜的美味。 　　“真是……相当了不起的美食。” 　　他感叹地看着盘中金灿灿的食物：“马修男爵对于食物的理解和创造，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由衷佩服。” 　　马修笑而不语。 　　这可不是什么地摊货。 　　如今摆上餐盘的这些食物，薯条，豆腐，洋葱，都是经过了漫长时间检验，被人们广泛喜爱，哪怕在信息时代依旧紧紧抓住人类肠胃的伟大文化产品。 　　“还有这个炖豆腐，简直是……”惠特曼看向一旁小罐里的嫩豆腐，满眼都是喜爱：“一件圣洁的艺术品，口味清淡但不乏香气，可以清淡也可以蘸酱，闻所未闻。” 　　马修对食物的态度一向明确：你也喜欢美食？那我们应该聊得来。 　　“这只是开头，惠特曼部长，我已经决定了。”他继续明牌：“要将俾斯麦庄园在卡尔马王国的城市里建造商店，让人们都能品尝庄园美食。” 　　“很棒的主意，应该会很多贵族喜欢。” 　　惠特曼恭维了一句：“那就提前恭祝，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不过，目前还是正事比较重要……桑德斯先生那里有消息了吗？” 　　马修说了声稍等。 　　他闭上眼，装模做样脸皮抖了抖。 　　然后猛地睁开眼。 　　“大人看过了。” 　　惠特曼双眼凝视着马修，仿佛想要看穿他真正的虚实：“男爵大人认为如何？” 　　“男爵大人有保持长期和平共处的意愿，也认可五大王国和真理之眼的诚意。” 　　谈及合同，马修脸上恢复了平静：“不过，就是诚意本身，还有一点不太够。” 　　“哦？请说。” 　　“男爵大人的要求很简单，10万金币，以及价值10万金币的书籍，总计20万，一个月之内到庄园领地，往后每一年15万金币的岁币。” 　　惠特曼应下：“可以。” 　　马修见他这么干脆答应，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已经准备好大出血，自己还是太年轻，砍价不够狠。 　　不过这些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庄园产品进入王国市场，就会产生源源不断进项。 　　砍太狠对后续合作不利。 　　马修点点头：“惠特曼部长爽快，作为回报，男爵大人也让我带个信儿给五大王国和真理之眼。” 　　“桑德斯大人见过七圣徒之一的言灵师，言灵师预言，未来会出现一场由魔灵引发的巨大饥荒，希望贵方能够提早未雨绸缪。这一条消息的价值绝对值20万金币。” 　　惠特曼脸色一肃：“桑德斯先生有无说，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魔灵？” 　　马修一笑：“这些都是言灵师说的，桑德斯大人是不知道的。” 　　这位风元素部部长低头沉思，眼神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反正自己做到了能做的。 　　马修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五大王国衰落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世道一乱，战争和祸乱就会不断出现，这对俾斯麦庄园也没有任何利好。 　　一旦真理之眼辅助维系的均衡关系破灭，各路魔灵领主就会开始动手角逐争夺地盘，各路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也会跳出来，庄园的贸易与发展也会受到很大冲击。 　　更极端的情况是，古神代言人的使徒也参与其中…… 　　相反，五大王国越是强悍，越是能够和魔灵们分庭抗礼，才是马修想看的。 　　有五大王国和真理之眼抗住压力，拉扯矛盾，俾斯麦庄园才能生活安稳轻松。 　　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绝不是说说而已。 　　“还有一点。” 　　马修闭上眼，片刻后说：“经过我的游说，大人觉得贵方的确展示了足够的诚意，作为炼狱贵族，也应该展现出相应的气度。” 　　他看向不明所以的惠特曼：“大人说，俾斯麦庄园愿意替真理之眼，或者五大王国解决一些……你们觉得棘手的麻烦。比如说，某些到处作乱，不听话的魔灵。” 　　惠特曼瞳孔睁大：“你是说。” 　　他喉咙耸动，不敢置信：“庄园愿意……” 　　“不错。”马修喝了一口红茶，替他说：“庄园愿意派出炼狱军团，替真理之眼和五大王国清除部分障碍。当然，得加钱，出场费最少5万金币。” 第247章 炼狱佣兵团 　　马修和桑稍微商量了一下。 　　桑给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补充：炼狱之民提升等阶最快的方式就是战斗。 　　炼狱里，炼狱之民很少有精力和时间去利用各种魔术材料增强自我，这涉及炼狱之王制定的规则。 　　那里是一个强者恒强，弱者越弱的世界。 　　大多并非尊贵血脉者，必须不断参与战斗和厮杀，才能让自己等阶不断前进，直到获得炼狱之王的青睐，得到贵族之位。 　　当然也有一部分如石像一族这样厌恶战斗的，但下场大多不怎么好。因为只要长期没有参战，本身实力就会渐渐跌落，炼狱之王只需要骁勇善战的子民，不需要缩头乌龟的怯战者。 　　所以炼狱之民如果实在不愿意无休无止地厮杀，就只有一条路，逃离炼狱，钻入世界边沿的缝隙，看运气的骰子能否给自己一个幸运数字。 　　运气好如石像一族和魔封祭司，能找到罗斯特大陆这样的地方栖息，重新开始生活。 　　更多是被乱流直接冲散成四元素，或是永远地迷失在虚无之中。 　　马修这才明白。 　　难怪给了格罗姆足够的“石之心”，炼狱石像里还是没有任何新的石像鬼出现，原来用石之心提升，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如果参与厮杀战斗，它们成长就会快得多。 　　与炼狱不同，罗斯特大陆没有被炼狱之王的规则覆盖，所以拥有极大的自主权，哪怕长时间不参战也不会跌落原本的等阶。 　　马修前后认真琢磨了一番。 　　庄园目前拥有很多优秀精良的装备，这得感谢巫师塔和炼金工房的产出。 　　但没有经过实战，就没法证明这些装备到底好不好用，即战力如何。 　　帕梅拉之前也一直在抱怨，马修禁止到寂静之墙外用活尸测试武器，新一代鹰铳和蛇炮就只能射击一些固定目标，实在不得劲，真正的敌人也不会傻傻站着被射击。 　　让炼狱军团变成佣兵团，就有很多好处。 　　首先，可以磨练这些天生能够依靠战斗提升等阶的炼狱之民，让他们迅速提升，并且及早能够诞生出完整的神志，变得像是格罗姆一样，更方便沟通协调。 　　再者，小规模战斗能够测试庄园的战力，以及检测各种新式武器，便于下一步贩卖巫术武器。 　　还有一点是，以战养战，既可以赚一笔不菲的快外，还有机会捕获一些新的魔灵，有助于庄园研究。 　　同时这也是一种展示力量的方式，给予那些心怀叵测者一个武力震慑，扩大俾斯麦庄园的知名度。 　　考虑到庄园还有一大批钢蛋，完全足够改造成一些盔甲和防护物，马修就下定决心，干了！ 　　马修看着对面沉默的惠特曼，心里不懂，这元素部长刚才还那么爽快，这时候怎么反而犹豫了？ 　　难道这个建议有很大隐患？ 　　不应该啊，到底问题在哪儿…… 　　马修陷入沉思。 　　对面。 　　惠特曼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 　　炼狱男爵桑德斯表现出明码标价的态度，愿意处理那些棘手又很难搜索行踪的魔灵。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说明桑德斯的确不准备进攻人类王国，不过炼狱之民好斗善战，必须用战斗来磨练，这一点惠特曼是知道的。 　　金币的事并不是什么问题，他寻求的价码都在五大王国能承受的范围内。 　　魔灵造成的灾难损失动辄数万金币，一劳永逸地消除自然是最好的。 　　惠特曼觉得有点不真实。 　　真理之眼的高层都清楚，魔灵领主们经常包庇那些作乱魔物，甚至直接纳入手下，给予庇护和赦免权，让五大王国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马修这里表现出只认金币的态度，或许是打破魔灵领主们铁板一块的开始。 　　不过作为四元素部部长之一，代替真理之眼与俾斯麦庄园签署协议，惠特曼必须足够慎重，反复斟酌，发现其中没有漏洞。 　　他这才露出笑容：“金币的事好说，魔物的事也让我们很头疼，俾斯麦庄园愿意出手，那是再好不过。” 　　马修点点头：“那我将反馈送回去。” 　　他闭上眼，仿佛在小憩。 　　很快，管家乌鸦就双手捧着羊皮卷，一路回到会议厅，将卷起的协议小心放在桌上。 　　“大人已经签署完毕。”马修睁开眼。 　　惠特曼这才揭开羊皮卷。 　　与魔灵领主的协议都是会长阿诺德亲手制作，里面维系有万物主宰见证的权能，签署者身份无所遁形。必须是桑德斯本身才能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这枚烙印既要有炼狱之王的气息，也要有桑德斯这个存在的意识。 　　惠特曼铺开羊皮，一眼就看出，回路完全正常，上面多了属于炼狱之王的印记，同时也有桑德斯的署名，这说明桑德斯的确是炼狱之王的署民，确凿无疑。 　　炼狱男爵，桑德斯，货真价实。 　　惠特曼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脸上绷紧的肌肉总算舒缓下来，收起羊皮卷放入怀里，这张协议只要签署就即刻生效。虽说没有特别严重的约束力，可一旦无故违约，就会遭到万物主宰权能的掣肘，会有诸多不便。 　　“放心了，惠特曼部长？” 　　马修打趣这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我说过，俾斯麦庄园厌恶战斗和混乱，我们专注于培育粮食物种，同时为桑德斯大人饲养一些魔灵。或许以后会有争斗，但战场不在罗斯特大陆。” 　　惠特曼点点头：“确实，听闻炼狱之王麾下内部决斗竞争极其残酷，不上即下，要么步步上升，要么沦为奴隶……” 　　弱肉强食，就是炼狱法则。 　　所有炼狱之民都得永不停歇地互相厮杀，从死亡和疯狂中淬炼出一批最精锐无畏的战士。 　　“马修男爵。” 　　惠特曼突然说：“你之前说的支教巫师一事，我还是头一回听闻。” 　　马修脸色不善，冷冷说：“惠特曼部长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不。” 　　惠特曼轻声道：“虽然不知能给庄园带来多少支教巫师，但目前我已经可以先派出一名。” 　　马修光速变脸，笑呵呵道：“那敢情好。” 　　“奎恩。”惠特曼看向一旁懵逼的青年：“我以风元素部部长身份，令你在俾斯麦庄园里担任支教巫师，为期三年。” 　　马修看了一眼奎恩，搓着手：“那个，惠特曼部长，能不能换一个……来一个巫师教授什么的？” 　　惠特曼不动声色：“这件事我需要回去与会长商量，看有没有愿意来的巫师，目前就先让奎恩巫师暂时在这里支教吧。” 　　马修一脸嫌弃地看着奎恩。 　　奎恩脸上通红：“马修！我好歹当年进入真理之眼时也是被会长钦点的名字！” 　　马修摸着下巴，看向一旁巫师教授：“惠特曼部长，你看，这家伙现在还拿着以前毕业那会儿的成绩作为荣誉，看来这些年的确没什么成果，对吧？” 　　惠特曼一时间语塞。 　　“也行吧。”马修仰头，叹了口气：“奎恩就奎恩吧，也算是熟人，至少不用磨合了。” 　　他总会想起这个年轻巫师来到庄园后，各种傻乎乎，目瞪口呆，仿佛乡下小子初入城市的模样……心里下意识就觉得不靠谱。 　　奎恩自尊心极强，心里憋着一股气。 　　少看不起人！我一定要在这三年里搞出成果来！就在这里！ 第248章 飞升符号 　　惠特曼放下茶杯，那两道法令纹之间的嘴唇微微翕动。 　　“马修男爵，听闻，那位潜伏圣光骑士团内的格雷戈里，也是秘法会干事，是被你处决了？” 　　“说处决就太过了。” 　　马修也不忌讳，他只要依旧和吉赛尔在一起，秘法会就是潜在敌人，没必要示弱。 　　“当时只是因为被卷入夜魔人的案件，埃尔东·麦基先生的尸体被我在冰原上发现……后来一系列都是不得已，为了自保。” 　　“原来如此。” 　　惠特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长期处于巫师塔里，巫师教授大多都言辞简练准确，厌恶浪费时间与毫无意义的交际。 　　“不过，马修男爵，虽然有魔灵领主在，但秘法会是一个很特别的群体。” 　　谈及秘法会，这位巫师教授神色也有些凝重：“不知道，马修男爵对于秘法会有多少了解？” 　　马修余光瞥向旁边的吉赛尔。 　　有这位秘法会核心成员，以及之前潘妮的一些情报，他倒是知道了不少这个组织的内幕。 　　“知道一些，秘法会以研究秘法为核心，对于自己人和外人都很冷酷，对于他们来说，人命并不重要，摒弃道德与伦理，是一个非常邪派的组织。” 　　听了马修的描述，惠特曼不置可否。 　　“……如果说真理之眼代表了人类理智的追索，秘法会就是人类疯狂的极致。” 　　这位气元素部部长说得很慢，仿佛每一个词都很重要。 　　“之所以秘法会无法被彻底剿灭，根源上是因为疯狂是不会消失的，理智和疯狂互为两极，相互比较而存在。” 　　他将手掌朝上，食指轻轻画圈。 　　空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蓝色的圈，圈中央横出一道竖起的蓝线。 　　象征秘法会的“Φ”符号。 　　马修顿时汗毛倒竖。 　　魔封祭司明明已经将这里完全禁魔，惠特曼竟然还能使用巫术！ 　　“别担心，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戏法。”惠特曼一眼看穿马修的心思，微笑道：“光影之间的小戏法，平时用来教学和演示，没有能伤人的力量，原理是寄存在巫师袍里的一些魔术游离能量。” 　　马修强笑：“您继续。” 　　他心里嘀咕，要试着弄一个能够将魔术道具自带魔术波动都给直接禁止的东西。不然光是屏蔽调用空中四元素，还是能够揣着魔术炸弹冲进来…… 　　惠特曼指着空中的“Φ”符号。 　　“这个符号叫做‘飞升’。”巫师教授本就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面孔，这时候仿佛触发了某种记忆，变得更加冷漠：“O代表万物主宰奥洛格，—代表超出奥洛格控制的边界，疯狂和天才只是一线之间，找到疯狂的契机，才能再现奇迹般的神力。” 　　“同时，这两个组成‘飞升’的符号部分，也分别代表了秘法会两个派系。” 　　惠特曼用毫无感情的嗓音讲述着。 　　奥洛格派：遵守万物主宰神殿基本教义，试图通过其他方式证明造物主，或者与造物主接触从而“神化”。多为原教旨主义者，人数较少，偏向于学术验证和公式推导。 　　超脱派：认为人类或者普通生命是有局限的，这也是无法让人类洞察真理，触碰和注视造物主的真正原因。 　　人没有能够看到古神的眼睛、耳朵、嘴唇和手指，所以他们需要给自己制造出超脱人类的躯体和感官，从而能够触碰到那些过去和未来隐秘的永恒者。他们甚至想要解剖它们，复制它们的权能和象征为己所用。 　　“奥洛格派，你可以看做是一群需要秘法会的各种秘法作为基础的巫师和炼金术师群体，他们厌倦了循规蹈矩的缓慢，所以选择了秘法会的无所约束。” 　　惠特曼说道：“可以确定的是，一部分奥洛格派也潜伏在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里，因此每次针对秘法会的行动都很难生效。” 　　马修也没有了笑容。 　　眼前人说得很直白，秘法会就像是真理之眼的另一面，摒弃人和生命伦理的边界，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超脱派，会更加麻烦一点。” 　　惠特曼喝了一口红茶，继续自己毫无波动的陈述：“超脱派讲究制造非人，包括以特殊魔药植入人体，培养寄生魔物等等，百无禁忌，认为唯有跳出‘人’的范畴才有未来。” 　　“大多为巫师、炼金术师、神官和学者，包括一些罪犯、异端和异常教派信仰者，囿于各自组织严苛规范，他们各种有悖人伦和道德的想法无法实施。” 　　“秘法会主导掌握在超脱派手中，不问对错，只关心是否能够超越人本身的局限。” 　　“内部有一名会长，六名奉议，掌管整个秘法会的走向。” 　　他看着马修：“而这位吉赛尔小姐所属的雪莱家族，是秘法会创始家族之一，世代掌管负责处刑和追缉的骑士团。” 　　“如今雪莱家族族长，贝琳达·雪莱，秘法骑士团团长，六奉议之一，掌控梦魇级魔灵‘露齿男’，她对吉赛尔小姐这名女儿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雪莱家族血脉禁止外流，哪怕有魔灵领主插手也不行。” 　　马修脸上波澜不惊：“没关系，吉赛尔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如果雪莱夫人要来做客，我欢迎，如果闹事，那也奉陪。” 　　他心里清楚。 　　看来不止是秘法会在真理之眼有人，真理之眼在秘法会也有暗探，双方在暗中怕是已经对决了很多次，这一场无间道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惠特曼沉默了片刻。 　　“我能做的也仅限于此。那么，任务已经完成，我也该告辞。” 　　这名巫师教授做事干净利落，道别之后，就坐上他那头狮鹫，飞入空中，返回南方。 　　…… 　　看着那消失在天际的庞大飞行魔兽，吉赛尔斜眼看他：“要不要我出去躲一躲？你扛得住雪莱家族吗？” 　　马修脸上都是自信：“不管秘法会还是真理之眼，到了北方都得看俾斯麦庄园脸色。” 　　若雪莱夫人真是吉赛尔母亲，马修还有点慌，不过现在只是敌人，动起手来就没有任何忌惮。 　　“如果我告诉你，秘法会还有一头天灾级魔灵呢？” 　　马修脸上笑容僵住：“天灾级？等阶大概多少？” 　　“不会比破法者残躯的等阶低。”吉赛尔笑眯眯说。 　　马修觉得，应该喊住惠特曼，让他多在庄园住一段时间，见识一下庄园风土人情…… 　　“放心吧，那东西可不是秘法会能随便控制的，说起来更像是互相合作。”吉赛尔伸了个懒腰：“看你那欺软怕硬的模样，笑死人了。” 　　马修努力争辩：“我这是坦率真实不做作……” 　　“行行行。”吉赛尔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捂嘴：“我快要和那家伙交班了，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安安心。破法者那边我已经调试完毕，你可以去看看现场效果了。” 　　马修大喜。 　　终于能尝试一下这台“破法者”号巫术机了。 第249章 破法者号 　　破法者号摆放在巫师塔第三层，这里是吉赛尔的私人领地，没有她的特制钥匙和巫术咒语，这扇门是打不开的。试图强行破开，这扇铁门就会发出尖锐的哭声，足以让周围所有人听到。 　　她从腰间翻出一根短巫师杖，插入铁门的插孔里一拧，口中念：“托扬嗬镗嗬酸。” 　　门嘎吱一声朝里打开来。 　　马修认得那根手杖，原本是吉赛尔准备将自己沉睡在冰层下，送给自己的，后来马修又物归原主，很有纪念意义。不过他总觉得这句咒语怪怪的。 　　他猛地反应过来：“脱氧核糖核酸？” 　　吉赛尔一笑：“这个咒语很简单，不过也只有你和我知道，非常适合。” 　　此前马修和吉赛尔解释核辐射概念时，就说起了DNA，这个概念让吉赛尔极感兴趣。到底是医生，不论是古代药师还是现代医生，对专业方面的新领域天然好奇。 　　DNA的全名就是脱氧核糖核酸，这个词汇在罗斯特大陆上算是独一份的。 　　推门而入。 　　吉赛尔指着前方靠墙处的一张胡桃木桌子：“喏，就在那。” 　　马修举目望去。 　　桌面上固定了一个十字形钢支架，架子上固定了破法者那椭圆形的心脏。 　　银色心脏上布满黑色柳钉状按键，它们按照某种规律不断落下、抬起，发出金属独有的“哐、哐、哐”声，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操作员在噼里啪啦打字。 　　心脏里面连上了三根绿色藤蔓，藤蔓互相缠绕，与钢架后白骨骷髅三脚架连上。 　　三根藤蔓分别从破法者之颅头骨上的三个眼洞里钻入，与里面形成某种连接，而后再从颅骨下方钻出。 　　最终这三根藤蔓又落在了右方，同样靠墙的珍妮弗纺织机上。 　　珍妮弗纺织机的框架上已经蒙上了一张张成品棕色麻布，这三根藤蔓螺旋拧成一根坚硬的整体，末端呈一个尖锐锥形，固定在纺织机的一根支撑架上。 　　“按照你给的思路，我把低语猎手用作连接道具，将破法者之颅、破法者之心，以及珍妮弗纺织机组成了一个整体。” 　　吉赛尔不无得意，下巴微微扬起。 　　“破法者之心用来演算巫术，将巫术进行固定和检测。” 　　“破法者之颅凝聚四元素，用作魔术回路的主体，并且压缩魔术反应波动，尽可能将魔术反应堆制作得足够小巧。当然，地火水风四元素里，目前最好利用、最稳定的是地元素。” 　　“不过考虑到四元素或者衍生元素无法单独长久形成稳定态，所以需要一个承载物来构建回路，并且需要很好的亲和，所以我就选用了钢。” 　　吉赛尔抓起桌上的一张裁剪成两个手掌大小的长条状麻布，递给马修。 　　马修第一个感觉是沉。 　　麻纤维纺织布料本身较为干燥透气，上面用某种黑色墨汁勾画出了很多复杂的线路，看起来就像是一副迷宫藏宝图。 　　另一面，这些墨水线路都被凝固在麻布上的钢丝勾画了一遍，不同地方还有不同的结构，有三角形，有长方形，还有椭圆形，这三种看起来像是某种零件。 　　马修捏着手里粗粝厚重的布帛，有点发愣。 　　电路板？ 　　人类发展的文明树在这微妙时刻进行了某种收束，本不应该出现的产物越过了之前那些基础部分，诞生在这个小小庄园里。 　　吉赛尔继续自顾自说着：“钢形成的线路来承载魔术回路，这样就能稳固下来，里面主导是土元素，铁本就是土元素的衍生物，所以互相之间亲和度极高。” 　　“这样就能够长久保存，保持稳定性，不用像是常规魔术道具保存那样，必须用一个特质的金属容器来维系平衡。” 　　不死女巫说起这台巫术机，滔滔不绝：“珍妮弗对低语猎手的利用，给了我很大启发，真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低语猎手的触手，这些藤蔓天生就是很好的软性承载材料，可塑性强，比起那些笨拙的铜、铁、银都要更加精密灵敏……” 　　她讲述了一通自己对巫术机改造的原理，然后才说：“现在试试实地操作。” 　　吉赛尔先是把一个钢蛋塞进颅骨内固定，再低语猎手后面的藤蔓拉到桌上，另一端从巫师塔延伸出去，一路直达低语猎手庞大的身体。 　　然后她将这一条藤蔓和破法者颅骨内的藤蔓扭合到一起。 　　破法者之颅三个黑洞洞的窟窿里亮起三团光晕，后面连着的锥状藤蔓也突然一下子活了起来，它开始在纺织机上摆动。 　　锥形末端上吐出一条条银色细丝，仿佛蜘蛛织网一样，在麻布上面勾画出非常精致规整的几何图案。 　　它绘制的动作和破法者之心的“哐、哐、哐”声保持着同一步调，很快就就有一张麻布被画满，旁边的钩子将麻布一下子拉开，锥形笔又继续绘制下一张。 　　吉赛尔拿起这张新出炉的巫术卷轴，吹了吹气，上面还保持着一种热度。 　　“这张卷轴，就是破法者心脏不断孕育‘钢蛋’的根本。” 　　女巫用手指抖了抖卷轴：“它能够将土元素进行高度浓缩、凝聚，形成钢这样的稀有金属，如果在心脏旁边，还能进一步制作成具有自爆威力的铁元素魔术反应堆……当然，纯粹卷轴的话后半部分是无法完成的。” 　　“换句话说，只要手持这个卷轴，哪怕普通人都能让铁矿里长出一块钢来。我叫它‘锻钢术’。” 　　马修这时候格外冷静。 　　锻钢术当然是非常了不起的成果。 　　不夸张的说，钢铁的利用，就是人类工业革命开始的要素之一。 　　加上原本秘银工坊就研发出了蒸汽机（即“喷气机”），纺织机的诞生以及改良，剩下的煤也不缺乏，如果正常流程走，工业革命不久后就必然会开始。 　　可巫术的存在让这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由于巫术本身的便捷、强悍与重大精神意义，让人们根本没法脱离巫术的影响。工业革命还没开始，炼金术师们就造出了巨大的炼金堡垒，整个罗斯特大陆的文明树进程早已变得紊乱而诡异。 　　马修思来想去，好像也不应该太教条。 　　既然巫术机这种东西都变成了现实，那不妨更进一步…… 　　他看向吉赛尔：“我又有一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比较复杂，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 　　“首先，‘破法者’号巫术机雏形基本稳定，我们可以简单进行一下定义和分类。” 　　“它有一个主机，即头颅，用来处理各种魔术输入的信息；还有一个输入端，即心脏，这是魔术输入信息的源头；然后是外设，珍妮弗纺织机，它更像是一个绘制机，能将巫术绘制成卷轴形态保存……” 　　吉赛尔听得仔细。 　　听着听着她眼皮越来越沉，闭上了眼…… 　　外面，天黑了。 第250章 巫术程序 　　“大概就是这样，听明白了吗？” 　　马修扭头看去，只见吉赛尔正用手摘下耳垂的金耳环，将头发也扎了起来。 　　“大体上听懂了……不过。” 　　吉赛尔眼里那股子玩味和狡黠消失无踪，又恢复了熟悉的清澈和纯净。 　　马修试探性问：“你回来了？” 　　“嗯。” 　　吉赛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白天让给她……不然症状就很难控制，药物已经对我没什么用，耐药抗性越来越高。” 　　“她到底是……” 　　马修试探性问。 　　两个人格各执一词，只听任何一边的说法都可能有失偏颇。 　　“其实……她和我都是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本身的一部分性格。只是由于骸骨之城里的诅咒辐射，导致我们相互剥离，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吉赛尔尝试将这个复杂状况描述得简单一些。 　　“短时间内，可能没法融合回一个整体，所以就只能想办法互相共存了。” 　　吉赛尔脸带歉意：“她比较激进，争强斗狠，加上对固有传统有很深的叛逆……所以表达出来可能会比较失礼，还请多多包涵。” 　　马修摆摆手。 　　这个解释基本上和他猜想一致。 　　“那我怎么称呼呢？”马修想了想：“不如这样，我还是叫你吉赛尔，叫她克里米亚，反正都是同样的名字，怎么样？” 　　“啊？也可以，她似乎也不想和我被同样称呼……” 　　马修解决了双人格交涉切换问题，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吉赛尔，刚才我对克里米亚说的那些，你听到了吧？” 　　“嗯。” 　　吉赛尔很流利地复述：“破法者号的改造方案，首先是把破法者号彻底工具化，头颅为主机，心脏为魔术输入源，外设进行巫术生成。你是想要将它们精度提升，能够制作更多的巫术卷轴，对不对？” 　　马修打了个响指：“不愧是吉赛尔。一点就通。” 　　“不过呢，目前‘锻钢术’本身也算够用。如果要开发其他巫术程序就绕不开一个输入问题。” 　　“巫术程序？” 　　吉赛尔眨了眨眼：“这个词汇描述得很准确。将巫术制作变成有序流程，能够不断生成相应卷轴或道具。” 　　马修比划手势，继续讲：“但要能够开发更多的巫术程序，就必须对主机进行重新输入，输入端的心脏就必须进行修改，输入其他巫术程序相应的节律和魔术回路，让其记忆并且循环进行。” 　　“这个过程应该会比较耗时，需要大量的实验和测试。” 　　他顿了顿：“所以我计划着，可以分成几步走，来进一步改良‘破法者’号。” 　　“第一步，先是将心脏外设延伸，也就是再做一个可以让心脏内部运转改变成某种特定秩序的新道具，我叫它……键盘。” 　　马修用炭笔在草纸上画了一张简易键盘图。 　　考虑到罗斯特大陆如今文字体系沿用都灵帝国时期文字，类似于希腊字母，只是在不同王国进行了一定融合和变化，再往前，都灵帝国又是继承了古德涅维帝国文字，所以基本上还算一脉相传。 　　所以键盘本身直接用都灵帝国字母进行编排，会更加容易识别。 　　换句话讲，都灵帝国文字就相当于过去的官方话，标准腔调，但帝国分裂后，除去都灵王国，其他四大王国更喜欢用自己的地方腔，地方话。 　　“这个主意很棒！” 　　吉赛尔听得眼睛发亮，她也用炭笔在纸上写：“就将26个都灵字母进行排列，就能组成不同的文字，在这个基础上设置韵律和节奏的时间间隔……不过需要一个计时器。” 　　她从一旁的抽屉里翻出一枚铜制怀表：“用钟表就能控制计时，这样就能直接通过心脏，不，主机持续反复咏唱，形成巫术效果，再绘制成卷轴！” 　　马修感叹：“你真是一个天生的程序员……” 　　“巫术程序，巫术程序员？”吉赛尔仿佛发现了一片新大陆，顿时喜上眉梢：“我喜欢这个称呼，看来我就要成为庄园里第一名巫术程序员了！这个想法好有意思！” 　　马修理了理嗓子：“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编译各种巫术程序，将这些程序通过一些特定的储存道具长期保存，需要时就能直接找来，直接让破法者号进行工作，并且绘制巫术卷轴。” 　　“等一下。” 　　红发女巫眨了眨眼：“如果说是储存，应该用什么材料？” 　　这问题令马修有点头疼。 　　理想很狂野，现实很骨感。 　　罗斯特大陆目前的科学基础，根本做不出来磁盘和光盘。 　　这两个东西在信息时代已经相对落后，但背后也需要很复杂的加工工艺和各种设备支撑。 　　俾斯麦庄园的这点草台班子，东拼西凑完全不可能。 　　正当马修一筹莫展时，吉赛尔突然建议：“用纸其实就可以。在上面写下字母，间隔用时间标记，这样做成一个手册，就能重复使用，让哪怕只是一次接触的人也能进行巫术制作。” 　　马修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经典的纸带存储器。 　　步子太大果然容易扯着蛋，这“破法者”号才刚刚测试完毕，自己就想着配置标准计算机，着实太狂妄了。 　　“行，就用纸张存储，这个也简单，多备份几个。” 　　吉赛尔上下打量着破法者号，这台由半机械半白骨组成的第一代巫术机，散发出一种属于反派的邪恶感。 　　“我还有一个问题，怎么来判断输入的巫术程序是否正确？因为没有绘制出来都无法判断，虽然巫术卷轴上的钢线可以回收……但这样可能会非常慢，不太直观。研发会很缓慢。” 　　面对这个问题，马修脱口而出：“当然慢了……这毕竟是前所未有的巫术程序和巫术计算机，只能一步步尝试，试错……”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有一个非常适合的工具！ 　　两分钟后，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坐在桌上，脸上写满害怕：“马修大人，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我为庄园出过力，我为庄园流过血，你不能把我给这个怪物……它没死，我能感觉得到，这家伙很可怕！” 　　马修打断它：“不会吃了你，只是让你干活儿……你出过什么血？” 　　杯子猫一脸可怜，都要哭出来了：“马修大人，我可是一直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魔灵之耻的本色被这位5000岁魔灵展现得淋漓尽致。 　　“别废话。”马修说：“你和破法者之心意识湍流对接上，你不是最擅长意识外放吗？就和它对接，对接上之后，将魔术回路投影到墙壁上，反正适时跟踪里面的细微变化。” 　　杯子猫稍微松了口气。 　　“现在这就是你的工作！每天给我呆在这里，当显示器。” 　　杯子猫又耷拉着脑袋。 　　它按照马修计划那样，蹲坐在破法者之颅上，猫眼投射光幕在墙壁上，顿时一副清晰的画面展现了出来：里面各种魔术回路蜿蜒复杂，互相纠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多层3D立体迷宫。 　　吉赛尔看得一脸惊喜：“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马修你真是天才。” 　　马修心里想，天才的不是我，而是地球文明。 　　不管怎么说，“破法者”号巫术计算机原型机，总算是正式启动了。 第251章 铁匠的订单 　　书房里灯亮了一夜。 　　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翻看着一叠一叠的最新报告，这些报告里大多是秘银工坊最新的成果，炼金术师们又在用自己的道具申请“皇室专项资助金”。 　　自从一个月前，“皇室专项援助金”正式通过国王加洛林二世通告内阁首相，由内政大臣、财政大臣与外交大臣三大国务大臣签署公告所有国民和他国国民。 　　内容概要如下： 　　萨克森王国一直致力于大力发展炼金术和巫术，鉴于目前一部分炼金术师、巫师由于各种情况，资金紧缺，导致无法完成自己的研究和成果。 　　加洛林二世国王陛下，慷慨从皇室金库取出10万金币，愿意用这一笔钱来资助囊中羞涩的学者们。 　　目前暂时设立20个领取资助名额，请诸位有志之士积极申请，该资助不限于萨克森王国本土，用完截止，下一次资助时间待定。 　　具体方案也简单，相关学者将自己的研究大体思路和框架，通过书写在信封里的方式，将信送往负责审核的二皇子维克多官邸。 　　维克多揉了揉额头，看了一整夜的各种炼金道具设计图，也有一部分颇有想法，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让他真正惊艳的作品。 　　这时候书房外传来敲门声。 　　“殿下，该用早餐了。” 　　然后那人径直推门而入，推着银质餐车进来。 　　金发副官对着银发皇子微微一笑：“殿下，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维克多摇摇头，捏了捏鼻子：“施密茨，你来的正好，来帮我一起看。昨天你说去盥洗室，人就跑了……” 　　施密茨毫无愧色：“那是因为殿下一个人思考时，往往思路清晰，更能产生奇思妙想。我在旁边，反而是累赘。” 　　“借口。” 　　维克多没好气地斥了一声，不过对这挚友他也无可奈何。 　　施密茨本就是自由随性，看似彬彬彬有礼，其实内心极有主张，轻易不会改变想法。 　　那些唯命是从的官员已经让维克多受够，不少人宁可不做事，也不肯有犯错的机会。 　　“殿下，先用餐吧，用餐之后，再继续。” 　　施密茨揭开餐盘盖子，下面是一块撒了香草的烤羊排，两片烤面包。 　　他又从下面取出一个银质酒壶，在方形玻璃杯里倒了半杯，将酒也放在了书桌上。 　　“这就是你从马修那里带回来的‘蓝色日出’？” 　　维克多端起杯子，轻轻摇晃，里面淡蓝色酒液轻轻摇曳。他看到底部还有一片仿佛叶子般的东西。 　　“这是洋葱片。”施密茨解释：“是非常神奇的食物。” 　　“能被你称之为‘神奇’，我倒要试试，到底是怎样的口感。” 　　维克多啜了一小口，慢慢回味，独特的冷冽感一点点转化为温热，让有些僵硬的手臂肩胛都轻松了一些。 　　他突然发现，自己熬夜之后的疲劳竟然消散个七七八八。 　　铁王子看向副官，眼带疑惑：“这酒竟然能够恢复精神，消退疲劳？高阶圣餐？” 　　“不是圣餐，而是纯天然生长出来的魔术物种。” 　　维克多扭了扭脖子，只觉得萦绕在眼皮里的那股子倦意，仿佛被融化了一样，与此同时，肚子也饿了起来。 　　“殿下，我从马修大人那里要了十瓶蓝色日出，这种酒可是俾斯麦庄园特产。”施密茨笑眯眯说:“殿下你经常熬夜，反正在下也劝不听，只能这样给殿下想个办法分忧了。” 　　维克多一哂：“你这一趟虽然比较惊险，成果还不错。” 　　昨天施密茨正式返回萨克森王国的黑堡港，而后一路乘坐喷气机炼金车“钢铁号”到首都佐敦，马不停蹄到二皇子维克多官邸汇报。 　　结果报告了大半晚，维克多又让施密茨继续看这些设计图和成果展示资料，施密茨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维克多对此早就习惯。 　　施密茨关键时刻靠得住，不过平时要让他当一名服服帖帖的官僚，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位挚友看似温和，内心却是非常叛逆，否则当初也不会毕业时放弃成为巫师——那时候他几乎已经被认为是二十年一见的天才巫师，名声斐然。可施密茨说不干就不干，当他的自由学者和纨绔贵族去了。 　　但在马修事件上，维克多只放心让施密茨去，一来低语者身份敏感，必须最信得过的人去，二来卡尔马王国形式复杂，施密茨常年旅行各国，经验丰富。 　　施密茨也不负厚望，带回来大量详实情报。 　　他依靠强悍的记忆，直接将俾斯麦庄园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都画了出来，让维克多第一次直观认识到，那位“殭尸先生”到底在北方造出了怎样一片领地。 　　加上前几天真理之眼传递给五大王国的最新回报，说马修又变成了炼狱男爵的代言人，这一点维克多十分好奇，又觉得有趣。 　　这家伙胆子真大。 　　身为低语者阵营的聆听者，他还敢接触炼狱贵族，就不怕自己身份暴露吗？ 　　不过维克多也想得到，马修这样就更好地隐藏了自己身份，回报极其丰厚。 　　真正的价值，是马修这个人。 　　维克多更加笃定，自己最初对他的认知是对的，这家伙……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思路，以及对局势判断的敏锐嗅觉。 　　“说起来，你人已经安全返回，我也该和马修道谢。” 　　说着，维克多抓起桌上那一盆绿色植物上的果实，放在耳边。 　　等了大概一分钟后。 　　那边传来打哈欠的声音：“大清早的，太阳还没升起来……” 　　维克多听着这家伙的声音就好笑：“那是卡尔马王国，你们那儿冬天还没过，当然太阳晚出早归，萨克森太阳已经出来了。” 　　马修吸了吸鼻子：“什么事儿啊，一大早就得说，如果是聊天我可挂了啊。” 　　“施密茨已经安全返回，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维克多正式致谢。 　　旁边端着酒杯吃羊排的施密茨也说：“多谢马修大人照顾，我已经回来了。” 　　马修那边似乎清醒了不少：“没事就好，小事儿。我说让炼狱石像送你回去，都用不了一天就到萨克森的佐敦了，施密茨怕给你惹麻烦，不让，浪费了半个多月，没必要嘛。” 　　维克多看向副官，施密茨耸耸肩。 　　银发的铁王子无奈道：“幸好这回施密茨没有乘坐炼狱石像过来，上次帕梅拉过来已经惹出了很大乱子，我都被大臣们攻击了一道……” 　　“不会吧？”马修那边狐疑：“你不是说没事儿吗？只是一个交通工具而已，帕梅拉说在佐敦一切正常，石像也没有乱走动，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 　　维克多苦笑：“你没说那炼狱石像高20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至少恶灵级魔灵从天而降，造成佐敦当天不少踩踏事件，受伤了30几人，还有3名贵族被马踢伤……” 　　这事给维克多带来不少麻烦，不过好在皇兄太子力挺，加上维克多一直在民众中威信极高，所以最后没有变成政敌攻击。 　　“忘了恭喜，你现在可是炼狱男爵代言人了，不过现在，我该叫你殭尸先生，还是代言人马修呢？”维克多言语玩味。 　　“别，我们谁跟谁啊对吧。” 　　马修那边顿时精神了：“只是潜伏而已，恰好炼狱男爵桑德斯在这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对不对？对了，现在炼狱军团已经接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顺眼的敌人需要处理？” 　　“第一单给你了，免费，够意思了吧？” 　　维克多微微一笑：“还真有一个，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第252章 空袭支援 　　马修一大早被叫醒，本来很不爽。 　　毕竟最近一直在忙碌，破法者号的研发和后续改进，庄园寻找到的新物种甄选，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饥荒储备，炼金工房里帕梅拉做出了大口径的蛇炮II型和鹰铳III型，都需要测试和验收等等。 　　马修给搞得连续996，烦躁又郁闷，偏偏还没地方发火去。 　　这是他的庄园，大家可以摸鱼，他不可以。 　　至少目前为止，还不行。 　　马修原本以为自己的活尸之身简直量身定做，现在他怀疑，这副身躯看来只是用来熬夜和不分昼夜工作用——反正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他惊恐地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哪怕到了罗斯特大陆，他竟然还是没有逃过社畜的命运…… 　　马修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三天，什么都不干。 　　结果放假第一天维克多一大早把他弄醒，让他火大。 　　“……你现在可是炼狱男爵代言人了，不过现在，我该叫你殭尸先生，还是代言人马修呢？” 　　维克多那边声音里带着一种别样意味。 　　马修总觉得这家伙在阴阳怪气，只是他哪怕阴阳怪气也比较克制，属于素质比较好的类型。 　　不过马修也想到了这个结果。 　　毕竟维克多是盟友，这些事不可能绕过他。 　　马修调整情绪：“……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顺眼的敌人需要处理？” 　　那边说真有。 　　“在黑堡港外的海面上，大概两百海里外，有一群海盗，他们的首领叫做罗伊斯，很棘手，萨克森海军一直想要剿灭他们……” 　　“海盗？”马修不太明白：“你们不是有最新的炼金傀儡‘黎明号’吗？它可以算是最具有威慑力的战舰了，还有海盗敢出来？他很有背景？” 　　“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背景。” 　　维克多解释：“要说火力，任何海盗都不敢进入‘黎明号’射程。不过海上火力可以说不是最重要的要素，最重要的是速度。罗伊斯的船非常快，比已知所有军舰和战船都要快……” 　　海盗罗伊斯只有一艘中型武装商船，手下也就二十来人。 　　但在海洋上，罗伊斯的船被称为“飞鱼”，他能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完成撞击、劫掠和逃离三个步骤。 　　通常同型号的武装商船速度在8-12节之间，但罗伊斯的“飞鱼”速度能够达到30节！ 　　飞鱼不但能够高速行驶，起步加速也极快，船只坚固，还拥有优秀的转弯漂移能力，可以说在海上，它就是来去如飞的完美劫掠船。 　　速度上的巨大优势在海洋上会造成绝对性的压制。 　　罗伊斯的飞鱼出没在萨克森和阿基坦的周边海域，专门拦截商船。 　　飞鱼海盗团几乎没有杀人越货的经历，不过这一伙海盗都是以各种理由，追上商船要过路费。如果商船不给，他们就会不断用撞角撞击船侧，让人苦不堪言，只能用金币消灾。 　　萨克森和阿基坦都有围剿飞鱼海盗团的行动，但都功败垂成，飞鱼的速度实在太快，海上速度就意味着一切。 　　原本罗伊斯一伙不过是海盗中的小角色——至少从他们造成的危害来说如此，他们每次都掌控着一个微妙的度，才没有惹来彻底的杀身之祸。 　　不过这回他们前不久打劫了一艘看似平平无奇的商船，夺走了里面的一部分货物。 　　然而不论是罗伊斯还是商船船长都不知道，被抢走的货物里，有一件非常贵重的宝物。 　　“低语种子？” 　　马修听得一愣：“低语种子怎么会在……咦，难道是你？” 　　“不错。”维克多说：“你想来已经猜到了。那艘船里被我借了一下壳，避免引人耳目，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很多人眼皮下，只能用这种办法。” 　　马修心领神会：“现在那枚种子还在罗伊斯手里，需要我去把罗伊斯一伙抓住夺回种子，对吧？” 　　“当然，这是一份订单。” 　　维克多坦然：“我当然会支付费用，你开个价吧。” 　　马修想了想，说：“那就给你打个折，免去远程劳务费，就5万金币意思一下。” 　　“好。” 　　马修又有点好奇：“你不怕我找到罗伊斯后吞了低语种子吗？” 　　维克多也笑：“你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俩人都笑起来。 　　倒不是多么信任对方的道德操守。 　　而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非常强力且极富潜力的外援，比起眼前得失，这样一名盟友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一转局势。 　　“好吧，那我就今天让炼狱军团出动，那个罗伊斯的船，还在海上吧？” 　　“他一定在海上。”维克多斩钉截铁：“他无处可去。” 　　马修听出了些许别的味道：“还有人在找他？” 　　“不错。我的敌人。”维克多叹了口气：“这群家伙已经发现了端倪，正在悬赏追杀罗伊斯，悬赏3万金币要他消息……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靠近任何港口。” 　　马修犹豫了一下：“你的敌人到底是……” 　　“不少。”维克多那边倒是语气轻松，似乎已经习惯成为众矢之的：“秘法会，叛党，大商会，还有不少被改革导致权势财富缩水的老贵族集团……” 　　马修突然想起：“你上次的感冒……难道是？” 　　“嗯，被下了毒。” 　　维克多轻描淡写：“不过还好，挺过来了，不碍事。” 　　马修听着都觉得太惨了。 　　堂堂萨克森二皇子，被尊称为“铁王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不过他同时也更加佩服，能够顶住这么大的压力，他拥有非常强韧的意志和信念。这种人如果没有夭折，一般都会大放光彩。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事。言灵师出没，预测可能不久后罗斯特大陆会迎来一场饥荒……你要注意。” 　　那头维克多慎重地说：“我知道了。” 　　…… 　　挂了低语果，马修就叫来了布鲁克。 　　这位庄园的保安队长如今已经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身姿挺拔，精气神十足，和最早那位赤裸上身的混混头子判若两人。 　　“布鲁克。”马修说：“今天俾斯麦庄园的力量，要第一次在我们的疆域之外作战了，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出发。”布鲁克站直：“一定完成任务！” 　　“很好。” 　　马修对他继续说：“这次目标是萨克森王国黑堡港，位于海面上，是一名叫做罗伊斯的海盗头子，他驾驶这一艘非常快的武装商船在海上逃窜。” 　　“所以这次庄园准备派出你和格罗姆一起，以炼狱石像和活尸火枪兵混编，你全权负责指挥这次行动，我要你们迅速精准地完成任务。” 　　布鲁克眼里顿时亮了。 　　自从桑德斯一役后，布鲁克又恢复了日常的巡逻和训练节奏，但他内心还是渴望参与到之前那样的战斗中去，唯有对付强大敌人，才能让他发现火枪兵的不足和缺陷。 　　“去找帕梅拉，换上新装备。”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们运气不错，炼金工房正好有装备，都戴上，不要受伤。早点回来。” 　　“是！” 　　布鲁克领命。 第253章 俾斯麦式装备 　　起飞坪上，布鲁克站在石像鬼格罗姆肩上，俩人是俾斯麦庄园安保的正副队长。这是庄园第一次正式对外战斗行动，俩人还是要商议一番，达成统一共识。 　　考虑要越过卡尔马王国，到西南海域作战，炼狱石像不宜过多，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和误会。 　　布鲁克和格罗姆最后拍定，炼狱石像出动10头，活尸火枪兵9名全部出动，庄园的日常巡逻交给新加入的那些火枪兵姑娘。 　　卡尔马人骨子里悍勇善战，不少新兵姑娘都申请跟着一起去，当然都被布鲁克拒绝。 　　这次可不是什么练兵试训，而是俾斯麦庄园对外打响的第一枪，必须干净利落，不能有任何拖泥带水，要给世人彰显武力。 　　他和石像鬼商量具体细节时，一伙炼金学徒推着一辆木轮车过来。 　　当头的是近来声名鹊起的珍妮弗·杰拉德，她因制作珍妮佛纺织机而得到了马修和一干核心层认可。 　　同时，她与重制改良“圣光耀斑”给低语猎手充能的芙兰朵露，各自领衔炼金工房和巫师塔年轻学徒，分庭抗礼。 　　“布鲁克先生，格罗姆先生，你们要的装备送来了。” 　　珍妮弗一如既往开朗，脸上没什么忧虑，她拉开盖在木轮车上的麻布，露出里面黑白相间的各种器械。 　　布鲁克听闻炼金工房一直在研究新式装备，不过由于帕梅拉太忙，每天都呆在各种工具堆里打磨，很少出工坊，连和马修见面时间都少。 　　原因嘛，很多人都知道。 　　帕梅拉小姐和吉赛尔小姐杠上了。 　　炼金术师和巫师一直不怎么对付，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前者觉得后者傲慢孤高，后者觉得前者目光短浅。这已经是两者间的传统。 　　之前在薯条宴会上，帕梅拉小姐以珍妮弗纺织机为由，要求增加炼金工房的预算，就和吉赛尔小姐正面对上了。 　　当时布鲁克就在现场。 　　谁知道，吉赛尔小姐直接推出学生芙兰朵露，让那位金发寡言的少女亮出了“圣光耀斑”的改良魔术回路，又略压了帕梅拉一头。 　　上一轮小劣，生性好强的帕梅拉可不会认输，卯着劲儿想要扳回一城。 　　两位小姐的明争暗斗，也渐渐变成了庄园茶余饭后的闲聊项目之一。 　　布鲁克收敛思绪，从格罗姆肩上跳下，走到木轮车边。 　　他一眼看到了上面几件银色衣甲。 　　它和传统意义上的全身甲半身甲都不一样，更像是一件银马甲，被染黑的双层麻布打底，上面镶嵌有一条条银色纹路，看起来有点花里胡哨，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这让布鲁克想到那些只重视华丽与美观的贵族骑士，他们身上大多都是这一类华而不实的装备。 　　“这是附魔甲胄‘秘银短甲’，我给你穿上，你就明白了。” 　　珍妮弗拎出一件短甲，下面居然连着一副手套，同样的麻布打底，上镶银线。手套和短甲以银线连成一体，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奇特冬装。 　　布鲁克在珍妮弗帮助下穿上甲胄，旁边学徒推来一面巨大落地镜。 　　镜子里，他身着黑底银线的华丽软甲，加上磨练出的内敛坚毅气质，仿佛一名微服出访的贵族公子，不论是裁剪还是腰线都做得非常精美，这也是女学徒们对美学的擅长和细节要求。 　　“好看是好看，不过就是不知道实用性……”布鲁克有点不确定。 　　这身当然很帅，可现在是要上战场。 　　“哈哈，布鲁克先生，你可别小看它。” 　　珍妮弗一脸得意：“之所以叫秘银短甲，就是因为上面这些镶嵌的银线都是钢，它们构成了两个魔术回路，一个是专门用以抗击打和削弱魔术冲击的‘抗性加固’，另一个是用来提升魔术反应爆发的‘魔术加速’。” 　　“不行，你试试这把火铳就知道了。这是没有装填子弹的试射武器，不会伤人，只要不触碰人的身体开火就好。”她从腰间拔出一支短口火铳递过去。 　　布鲁克戴上魔数晶眼镜，握住火铳，重心下沉，左脚在前膝盖微曲，右脚脚尖朝外固定身形。 　　嘭的一声。 　　火铳冒出火光，魔术反应触碰到空气中顿时消散开来。 　　布鲁克一愣，魔数晶上显示的数字是200庇。哪怕工坊改良的短口火铳也最多150庇威力，帕梅拉说过，这是结构和材料本身的限制。 　　“‘魔术加速’能提升25%的魔术杀伤力？” 　　布鲁克还是有难以相信。 　　“这个其实不是主要的，为了提升这一点不得不用钢索连接控制武器的手指和甲胄。”珍妮弗摆摆手，介绍说：“真正核心是‘抗性加固’，它可以承受500庇的正面冲击，超过这个数字也能削弱伤害。” 　　“不过碍于工艺本身不够精密，考虑到轻便和灵巧，极限是1000庇，到这个数字时，这件秘银短甲就没用了。” 　　“这时候，就需要它了。” 　　珍妮弗从木头车里翻出一面银光锃亮的方盾。 　　少女用手指敲了敲表面，发出一声悠长的金属回响：“纯钢制作，内外都绘制了‘抗性加固’，双倍防护，而且通过特殊工艺，在巫师塔的助力下达成稳定状态，防御力非常强，能够抵抗2000庇以及以下的所有伤害。” 　　她将方盾往地上一磕，人躲在盾后：“遇到强敌或者对方巫术火力很强，就这样能够保持安全，并且用火铳进行反击，等待救援。” 　　布鲁克接过方盾，拎了拎，约莫5公斤左右，比他想的要轻很多，不需要一昧强调厚度和重量，这就是魔术回路带来的质变。 　　“还有这个。” 　　珍妮弗又从木车子里拿出一杆约莫两尺长的火铳。 　　经常摸火器的布鲁克一眼就看出，这依旧是鹰铳，不过前段加了一个三角形支撑架，后面把柄也拉长扩大了，前面还加了两个准星。 　　“试用版鹰铳III型。” 　　炼金学徒将支撑架拉伸调高，将枪托顶在肩胛上，眼睛通过准星瞄着布鲁克：“有效射程200尺，最远射程400尺。” 　　布鲁克呼吸一滞：“狙击火铳？是马修大人提过的狙击火铳？” 　　“对。”珍妮弗将这把新式巫术火器递给他。 　　“这是庄园第一把专用于远程狙击的火铳，考虑到这次出行，就拿了一把出来，给你带去实战。它精度很高，魔术杀伤力在400庇左右，配合秘银短甲增幅，远程狙杀目标非常实用。” 　　布鲁克爱不释手抚摸着手里火铳，他听马修和帕梅拉都说过，几百尺外一击爆头。 　　经常玩鹰铳的布鲁克清楚，要做到这一点有多么困难。 　　后坐力、精度和速度，是这种级别的远程武器必须迈过去的坎儿。这三项还需要彼此达成一个微妙平衡，既保留精度，又拥有足够的速度穿透性，还要让操控人能不被强后坐力影响。 　　“你们这次是出海打海战，还有一个东西肯定要用。” 　　珍妮弗打了个响指，后面几个学徒嘿呦嘿呦从箱子里推出一个大家伙。 　　这是一门下面有铁轮的新版蛇炮，长约十五尺。 　　“这是蛇炮II型，原本计划用作庄园的外围防御工事，不过考虑到有炼狱石像们，就可以给它们用，进行远程射击。” 　　珍妮弗又补充：“它虽然威力不错，每一发都有2000庇左右的火力，有效射程500尺，不过还是老问题，太重，以及射击精度会比较糟糕。” 　　在学徒们的帮助下，布鲁克将蛇炮II型固定在格罗姆身上，魔术回路连接上，这样格罗姆就能够直接开炮。 　　停飞坪上。 　　10头炼狱石像一跃而起，冲入天空，变成蓝色火球起飞。 　　目标，黑堡港外的海域，海盗罗伊斯团伙！ 第254章 爆头 　　太阳很大。 　　海风将罗伊斯柔软的褐色头发吹得往后飘起。 　　飞鱼号在海上依旧拥有无与伦比的速度，哪怕是现在，这艘武装商船也依旧是海船里的速度之王。 　　他抓起一个银酒壶，往嘴里猛灌。 　　烈酒入喉，更显苦涩。 　　罗伊斯忍不住一脚踢翻旁边的橡木桶：“他妈的，他妈的，为什么！” 　　看着木桶在甲板上咕噜咕噜来回滚动，他又叹了口气，将桶子立起来放在船舷边，用缆绳系好。 　　现在离开了港口，无处停靠，船上的所有东西都得省着用，因为根本不知道下一个补给点在哪。 　　他回头望去，甲板上空荡荡的，昔日的好兄弟们人去船空。 　　再也听不到大家各种阿基坦笑话，萨克森荤段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寞仅仅抓住了罗伊斯的心脏。 　　他对着狂风大吼：“老子，罗伊斯·霍尔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海上和我飙一飙！” 　　“不是想要老子人头吗！” 　　“来啊，只要你们这群该死的能够跟上我的速度，能够在海上赢了我！老子人头送上！” 　　“堂堂正正，只要能跟上我的船！” 　　罗伊斯跳上船只前方的撞角，回头望去。 　　那些武装船和伪装的渔船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已经是遭到的第十五次突袭了。 　　一切的开始，都是从打劫了那艘笨重的货船开始。 　　那是一艘非常普通的三桅杆商船，被飞鱼号的撞角逼停后，船长非常紧张，说不要伤害船上人，他们愿意支付金币。 　　罗伊斯一如既往点到即止：“放心，我罗伊斯从不在海上杀人。如果必须通过杀人才能得到金币，那也太业余和没有技术性了。” 　　照例，他按照人头要了500金币人头过路费，并且告诉船长，沿着那一条海路走不回再遇到海盗。 　　然后在货舱里随便拿了一件货物作为战利品。 　　这是罗伊斯的一种习惯，表示他象征性地打劫了，之前被阿基坦和萨克森都定为海盗，海盗不拿一点东西走，怎么叫海盗呢？ 　　对罗伊斯来说，这是两回事。 　　过路费是他的技术酬劳，通过不断在海面飙船，他掌握了海上大量的航路现状，洞察每一批海盗出没的区域。这是为了避免商队和商船有更大的损失，拿一笔向导费，再正常不过。 　　每次得到酬劳后拿走一件战利品作为收藏，是因为既然被定性为海盗，既然是海盗，还是要有点海盗的模样。 　　这回他拿走的是一桶白蜡。 　　白蜡是由白蜡虫在女贞树上分泌出来的，用作照明和制作铜铁器，在海上更是重要，能够润滑各种船只零件、防止皮肤皲裂，还能避免伤口溃烂。 　　罗伊斯取回这一桶白蜡，照例将里面的蜡倒入船只上重新装配。 　　结果从里面发现了一个小陶罐。 　　那陶罐里面装满细沙，沙子里有一枚椭圆形的干瘪果核，有点像大号杏仁。 　　让罗伊斯在意的是那个陶罐，罐子表面有一个奇特的雕刻图案： 　　一只张开双翼的黑鹰，鹰头上戴了一顶镶嵌琥珀的王冠。 　　这是萨克森王国的标志——而且是王室象征。 　　王冠象征着智慧，琥珀寓意为“求知意志的精髓”。 　　罗伊斯立刻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这枚干果肯定是王室某个成员偷偷用商船运回萨克森王国的重要货物，被自己碰巧给劫了。 　　这可要人命了！ 　　以前都是些小打小闹，但真正夺了王国统治者的东西，罗伊斯还是非常紧张慌乱。 　　很快他就在港口遭到了刺杀，在酒馆里，他才喝了一杯酒，就差点被一个半大小子用匕首捅了。 　　罗伊斯才脱离酒馆，又遇到几艘渔船，一入夜这几艘船就一下子窜过来，试图点了飞鱼船，要不是罗伊斯发现得快，就着了他们的道儿。 　　接下来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悬赏，行踪被人出3万巴斯金币购买，能抓到更是悬赏5万金币。 　　罗伊斯有一天睡着，突然觉得不对劲，爬起来，听到甲板上有人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在讨论怎么分赏金的事。 　　昔日海盗兄弟，在金币面前交情一文不值。 　　罗伊斯让飞鱼船沉入海里，将这些忘恩负义之辈全部抛入海里，而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艘船，回到了人生的原点。 　　…… 　　接下来是不断逃窜。 　　海洋很大，但为了金币的人会疯狂，那些原本就和罗伊斯有宿怨的海盗团也加入围剿他的行动。 　　飞鱼号不停不歇在海上已经飞驰了十二天，被撞过，被巫术火炮炸过，被弓弩射过，被火烧，被巫师用巫术掀起的风暴和海啸冲击过。 　　罗伊斯从未觉得这么疲劳过。 　　那是一种没有尽头，看不到出路的逃亡无望感。 　　这更加激起他内心的叛逆和强烈傲气，要我屈服？不可能？ 　　有本事，在这里跟上飞鱼的速度，抓住我！抓不住，老子就是人毁船亡，都不会把东西给你们！ 　　罗伊斯看着自己左臂，大臂上纹着一头虎头鱼尾的怪物。 　　不少水手海盗都有纹身的传统，这和船只安装船首像是一回事，海上风浪莫测，需要得到一些信仰图腾的庇佑。海上人都信这些。 　　可没有人知道，罗伊斯手臂上这头怪物，是真的。 　　这也是飞鱼号最大的隐秘。 　　罗伊斯将银酒壶里的酒喝光，他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他扭过头，发现后面一只弩机瞄准他的脑袋，拿弩机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另外三名黑衣人手持剑盾，将他堵在了船头。 　　“停船，举起手。不然，死。” 　　对方声音冷静纯熟。 　　罗伊斯手指才动了动，咻的一声，一根弩箭擦着他脸颊飞过，刮出一道血痕。 　　这些混蛋……是专业杀手。 　　他不敢动弹分毫，任凭自己被黑衣人绑住手。 　　“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标枪和绳子，以及训练有素的海兽。”一名看起来像是首领的黑衣人说：“别挣扎，我们也是受人所托，相信我，我也不想送一具尸体回去。那样价格就会打个折扣了。” 　　罗伊斯心里无比懊悔，还是太大意了。 　　堂堂正正海上狂飙他不怕任何挑战，可要说起无限制捕猎，这些专业杀手组织有太多的办法。 　　“东西在哪？”黑衣人首领问。 　　“什么东西？” 　　罗伊斯话才落下，胸口被刺了一刀，鲜血流了出来。 　　黑衣人反手握住一根还染着血的短匕首：“东西在哪？” 　　罗伊斯咬牙不吭声。 　　“罗伊斯，现在不是你过去的比速度游戏，我再问一次，东西在哪。你不回答，我挖你一只眼，再塞一粒石头进去。” 　　黑衣人言语平静，将匕首停在他眼球上方。 　　罗伊斯绷紧嘴唇，梗着脖子。 　　“很遗憾，只能我们自己动手了……” 　　黑衣人靠近的匕首突然停住，一团阴云落在了穿上，他仰起头。 　　罗伊斯也想仰起头，只听到砰的一声。 　　鲜血溅在他脸颊和嘴唇上，还有温热的触觉。 　　黑衣人首领的尸体仰面倒地，匕首滑落，脑袋被彻底打爆成碎片，溅射一地鲜血和各种粘稠物。 　　地面黑衣人们顿时举起手里弓弩，指向天上。 　　罗伊斯眯起眼，努力想要看清天空中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一头巨人悬浮在空中，仿佛来自神国的使者，巨人罩住了整个船只，挡住了后面的阳光。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骨头崩碎炸裂的声音，地面上三名黑衣人都被爆了头。 　　罗伊斯半张脸都被溅满血点，另一半脸上都是茫然。 　　难道是死灵神降临了吗？ 第255章 跨海闪击 　　巨人从天而降，悬浮在飞鱼号头顶约五十尺的地方，它庞大躯体带来的压迫感进一步清晰逼真起来。 　　站在巨大影子下的罗伊斯有些呼吸困难。 　　这巨物至少有三十尺，浑身由石头组成，手拎一根十五尺的石柱，刀削斧凿的男性脸庞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波动。 　　罗伊斯这才看清楚，巨人肩上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持一根古怪长枪，刚才隔空爆裂黑人的脑袋，就是这东西造成的。 　　“禁止前进，此路不通。” 　　巨人瓮声瓮气开口，浑厚的声音直接在海面上掀起一圈圈气浪波纹。 　　它仿佛发现了远处什么，突然举起石柱抗在肩上，石柱上白光一闪，轰地一声巨响，犹如惊雷乍现，远处溅起漫天水花。 　　罗伊斯举目望去，那地方有一艘大型战船被炸成了碎片，海面上全是燃着火的舢板和各种破碎木料。 　　巨人再次说：“禁止前进，此路不通。” 　　接着微微调整身体，石柱再度朝向西南方。 　　轰地一声炸响！ 　　西南方300尺外，一头巨大的海兽从水面跳起，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洋。 　　由于隔着很远，罗伊斯只能模糊看清，那海兽约莫有十五尺，非常凶悍，受伤后更加快速朝着这里游来，背上的几道三角形的鱼鳍仿佛尖刀一样划破水面。 　　这时候巨人突然不动了，静静悬浮在飞鱼号上空，就像是失去了对方的方位。 　　突然，四下天空一下子亮了下来。 　　罗伊斯仰起头，看到一个熊熊燃烧地火球撞入海面，火焰高温将那一片海水烧得沸腾冒泡。 　　水下仿佛进行了某种缠斗，引起周围水面不断溅起水花，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海面哗啦一声，从下面钻出一头上半身都有十尺的石巨人，它肩上扛着那巨大的海兽，海兽已经彻底咽气，双目睁大，没有了任何神采。 　　罗伊斯记得，这海兽叫“剃刀”。 　　它有一根长枪般的骨质长吻，这骨枪比最坚韧的撞角还要更具有破甲能力，它背上有一根根看似鱼鳍一样的三角骨片，每一片骨片都如钢铁般坚硬，边缘锋利无比。 　　通常剃刀攻击船只时先从水下加速，用骨枪直接刺穿船腹或者毁掉龙骨，然后用背上骨刀将船只整个切割开来，就像是屠夫处理肉块和骨头一样熟练，所以得到“剃刀”的称呼。 　　剃刀是近海霸主之一，哪怕对上恶灵级魔物也敢袭击狩猎，实打实的海下死神。 　　眼前这一头剃刀在群族内也是王者，通常剃刀在十尺左右，这一头壮硕析长，体表那层厚实缜密的骨甲连巫术都很难炸开。 　　不过此时它脑袋被轰了一个洞，身体上也软塌塌靠在石巨人背上，看模样，骨头大多被砸碎了，身体柔软得像是面团。 　　扛着剃刀的石巨人从水中彻底站出来，显露出其20尺的高大躯体，健壮紧致的石肤体表只有几条白痕，连像样的伤口都没有留下。 　　空中不断浮现出一个个高矮不一的石巨人。 　　罗伊斯数了一下，总计十头。 　　它们肩上似乎都站着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石巨人的指挥者，还是石巨人的助手。 　　“这片海域暂时由俾斯麦庄园封锁，此路不通。”领头那石巨人对周围说：“最后一次，再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罗伊斯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努力试图从记忆里寻找相关的蛛丝马迹。 　　可他想了好一会儿。 　　的确没听过什么俾斯麦庄园。 　　海面慢慢恢复了平静。水面上的血迹很快就被稀释冲散，看起来又变得蓝盈盈的，就像是某种流动的玻璃，四下看不到任何船只，没有越出海面的鱼群，甚至连鸟儿也消失无踪。 　　只有静静飘荡在海上的飞鱼号，站在甲板上双手被缚的罗伊斯。 　　以及笼罩在他头顶的巨人群。 　　领头石巨人俯瞰船上人：“你就是罗伊斯。” 　　罗伊斯无法否认：“你们是……” 　　“我叫格罗姆，和我们走一趟。” 　　格罗姆抓起罗伊斯，放在他肩上，两名士兵将他两只胳膊抓住，于是罗伊斯终于看得清楚，肩上那人是什么模样。 　　他触碰到对方锐利又冷漠的目光，不由心里一个咯噔：这人不好糊弄。 　　“格罗姆。把那艘船也带走，似乎船上有些猫腻。” 　　布鲁克终于开口。 　　罗伊斯脸色果然一变。 　　布鲁克知道，自己的结论是正确的…… 　　一路从庄园赶赴南方海域，为了减少关注，布鲁克和格罗姆商定好后从海上飞行，这样虽然要远一点，不过一路通畅并且不用怕惹来巫师的窥探。 　　全速飞行下，石像鬼三个小时后就抵达了目标海域。 　　原本布鲁克以为还需要耗费一阵功夫，结果他和格罗姆兜了一圈，就发现海面上有不低的魔术反应波动，魔数晶显示，相关数值已经达到了恶灵级魔灵的水准。 　　从空中俯瞰。 　　速度奇快的武装商船，孤帆出海，有很大可能性是罗伊斯。 　　确定罗伊斯身份和遇险，布鲁克架起鹰铳III型狙击火铳，直接将船上死人挨个点爆脑袋。对于一整年苦练射击的布鲁克来说，精度更高，稳定性更好的鹰铳III实在是一件趁手利器，有手就行。 　　接着格罗姆也手持蛇炮II型，再次清理了那些周围的船只和海兽，震慑这些觊觎赏金或者另有目的的搅局者。 　　最后才开始和罗伊斯接洽。 　　整个过程中，布鲁克发现，罗伊斯似乎并没有什么惊慌和绝望，仿佛他有某种底牌。 　　但他双手被捆住，身体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触碰到什么武器。 　　唯一能碰到的，只有这艘飞鱼船。 　　罗伊斯大吼：“快跑，快跑！贪吃鬼！跑！” 　　水面上的飞鱼号顿时活了一样，离弦之箭一样飞快朝远处游去。 　　布鲁克嘴角微微一扯：“果然如此……速度的确不错，30节，在水里可能没有船能跟得上。” 　　“可惜，这种速度，在天空不值一提。” 　　格罗姆指挥：“抓住它。” 　　两头炼狱石像火速朝着前方飞鱼船追去，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两头石像就直接和飞鱼船陷入了肉搏，很快将飞鱼船给前后从水里抓了出来。 　　这艘中型武装船仿佛大鱼一样，不断扭动身体，发出一种嘎吱嘎吱的声响。 　　“魔灵？” 　　布鲁克皱眉：“格罗姆，看来得你动一下手。” 　　石像鬼缓缓漂浮过去，单手扼住飞鱼号的撞角，一瞬间，飞鱼号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了出去，一下子安静下来，变成了正常的死物。 　　“贪吃鬼！贪吃鬼！”罗伊斯瞠目欲裂，张大嘴：“跑啊，跑啊……” 　　布鲁克扬起枪柄给他下巴上一下，罗伊斯就软软倒下。 　　“安静一点。”布鲁克说：“差不多了，回去吧，格罗姆。” 　　他瞥了一眼平静的海面。 　　石像鬼带着炼狱军团飞入云端，化作苍蓝火球，朝着北方返航。 　　水面上这才冒出一团团水泡。 　　浮出一头头剃刀海兽，坐在海兽身上的黑衣人盯着空中，又气又恼。 　　“该死的，那座俾斯麦庄园居然来了，也不知道谁请动的……” 　　“魔灵领主居然来抢这么点金币！简直岂有此理！脸都不要了！” 　　“嘘！小心，没看到那群赏金猎人连人带船都没了吗？隔墙有耳，魔灵领主神通广大……” 　　佣兵们忿忿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形势比人强，想拿悬赏，也要有这个命花才行。 第256章 惠特曼的选择 　　阿基坦王国首都，科尼。 　　真理之眼总部，正在举行一场巫师教授部长级会议。 　　核桃木长桌两侧，坐着象征真理之眼最核心的六名巫师。 　　惠特曼·莱斯特依旧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地保持安静，犹如一座人形石雕。 　　“惠特曼，惠特曼。”旁边的葛瑞丝冲他低声说：“听说，那个马修·俾斯麦是一个非常清纯的英俊青年，对不对？” 　　惠特曼早已习惯这位同仁的出格之举。 　　虽然贵为水元素部部长，但葛瑞丝·斯科特就和她刚加入真理之眼时一个样，哪怕如今已过三十，还是热衷于谈论各种男女八卦，尤其是漂亮的男女。 　　葛瑞丝也不管惠特曼想不想回答，继续自顾自说：“我听说了，那个年轻人才十八岁，嘿，十八岁，真是一个好年纪。不论男女都好看，根本不用擦任何东西在脸上，我给你讲……” 　　“对了，他到底长得好不好看？” 　　惠特曼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葛瑞丝，你最新的巫术申请联动我看了。” 　　“巫术是神圣而庄重的，你却想要用巫术来完成更改面容，还需要风元素部配合……恕我无法同意。” 　　“别那么死板嘛，惠特曼。”葛瑞丝挥了挥手里的小纸扇子：“你看看你这法令纹，多深啊，我这门‘青春复容术’成功了，你马上就能回到二十岁刚进入真理之眼的冷淡帅哥模样了。你难道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用回答。” 　　葛瑞丝收拢扇子，发出啪嗒一声：“你的表情已经回答了。” 　　惠特曼面无表情。 　　“默认，很好。”葛瑞丝笑眯眯低声说：“我给你讲，这门巫术很有前途的，你看对面，厄休拉一整天那么暴躁，就是因为面对衰老无可奈何的无能狂怒呀。” 　　对面人听到，忍不住一拍桌子：“葛瑞丝，你够了！这是真理之眼最高级别的会议！你在干什么！还骚扰惠特曼！像话吗！” 　　葛瑞丝翻了个白眼，摇着扇子当没听到。 　　坐在她正对面的，是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亚当斯，一头醒目弯曲红发，双眼怒视葛瑞丝。她平日风风火火，直来直去，最嫉恶如仇。 　　“我们现在是讨论非常严肃的事，四领主变成了五领主，他们必定会接纳马修·俾斯麦。” 　　厄休拉稍微平复一下情绪，抿了抿红唇：“总而言之，‘魔灵议会’从此会多上一个席位，对于五大王国的影响将会难以预料。” 　　“什么难以预料，你总是危言耸听。” 　　葛瑞丝摇晃小扇：“马修·俾斯麦的庄园首先地处卡尔马王国极北，地域上就很难影响辐射周围，再来炼狱男爵桑德斯参与炼狱之王征召，短时间内一定是休养生息策略。从俾斯麦庄园的相关方案和对外贸易来说，都符合这个框架。” 　　虽然葛瑞丝·斯科特热衷于八卦事业，不过没人会怀疑她这位水元素部长的能力。 　　她除去巫术天赋惊人，拥有让人惊叹的信息收集和整合能力，总是能够从一些细微中找出线索来，抽丝剥茧，得到一些惊人准确的结论。 　　见识过她这种天赋的巫师教授都暗地说，可惜葛瑞丝那张嘴和八卦性格……如果她能闭嘴，肯定是真理之眼下一届会长最好的候选人。 　　“你忘了他的炼狱石像，有108头之多。”厄休拉提醒：“那可是能一天之内攻击到萨克森和阿基坦的空中魔物，按照之前的图鉴和惠特曼现场痕迹推断，空袭撞击时产生的魔术杀伤力是3000庇这个量级。” 　　“也就是说，只要马修想，他就能用这种魔物集中空隙某一个王国，在防御力量抵达之前，就能毁掉几座城市。” 　　“厄休拉，你说的情况理论上可能，实际上很难实现。” 　　葛瑞丝用扇子遮着半张脸：“首先是炼狱石像只要一出动，埃里克城的元素之眼就能立即传回情报，各要地就能构建起魔术防御网。哪怕他能瞒过埃里克城，还是会被其他城市看见，元素之眼机制下无所遁形，这是手段层面上的制约。” 　　“再一个是战略层面。” 　　这位八卦女部长收拢扇子，脸上已经变成了面对正事时的沉稳：“马修很聪明，聪明人绝不会暴露自己缺陷。炼狱石像只要不动，任何对俾斯麦庄园有想法的人都得掂量，没有射出去的箭总是最强的。” 　　厄休拉想了想：“有些道理。” 　　“两位，惠特曼部长对马修的评估是‘暂时无害’，对于他的考察和评价，我们应该相信。” 　　说话是兰尼夫人，她声音温柔，盘着头发，脸上带着笑容，在这群人里年纪最小，不过身份却一点不低。 　　作为真理之眼最年轻的副会长，兰尼夫人从不生气，对四元素更是有着难以形容的敏感，一进入真理之眼就疯狂出巫术论文，人称“人形论文印刷机”，如今又被外界称之为“元素使”。 　　“关于‘魔灵议会’，这个毕竟是魔灵领主内部事务，我们不方便也不能插手。” 　　兰尼夫人温言说道：“只有‘魔灵议会’出了相关法案，我们才能以人类使者身份进行下一步商洽。我也赞同惠特曼部长的观点，俾斯麦庄园只要想要发展和繁荣，就不会走入混乱和战争的道路。” 　　这时，在座六名巫师教授巫师袍上的“四元素之眼”发出微光。 　　同一时间，消息传递到他们耳内。 　　——马修·俾斯麦的炼狱石像群对黑堡港外公海上发起了突袭，带走了疑似海盗罗伊斯的人物，以及他的船只。毁掉了三艘中型武装船，一艘装有巫师重炮的巫术战舰，杀死一头成年体“剃刀”。 　　如果说这一条消息还是让他们略微惊讶，第二条消息则是让巫师教授们都脸色严肃起来。 　　——根据现场佣兵勘查反馈，炼狱石像群持有特殊巫术火器，能在500尺外制造出2000庇杀伤力，比起已知大规模杀伤性重炮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新式巫术兵器问世。 　　还是最能够改变战局的重火力。 　　厄休拉吸了一口气：“目前实战过的最强大规模杀伤性重炮，是炼金傀儡‘黎明号’的两门，杀伤力为1200庇，射程200尺……” 　　众人沉默。 　　数字是最直观的体现。 　　真理之眼高层都很清楚，罗斯特大陆的常规战争方式，即将再一次改写。 　　良久不语的惠特曼缓缓开口：“我准备去俾斯麦庄园待一段时间，以支教巫师的名义。” 　　“只有这样，才能搞清楚那里到底在发生什么。” 第257章 直辖郡 　　卡尔马王国首都，奥拉尔。 　　皇家学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三三两两，大多手拿《奥秘》与《魔术》，互相交谈着。 　　学院里只有不到一半是年轻人，剩下的大多是穿着考究的贵族和军官，他们喜欢高谈阔论，和普通学生泾渭分明。 　　奥拉尔的皇家学院一方面是王国最好的学校，另一方面也是一个培养新贵族的摇篮。 　　犯过事、冷处理、仕途不顺的贵族很多被纳入学院，作为一个保护，让他们安心进修，等待国王陛下的召见和复用。 　　加缪看着手里的《奥秘》。 　　上面第一版头条用黑色字体写着：第五名领主正式宣告，炼狱男爵桑德斯。 　　下面详细报道，桑德斯领境北方，代言人正式确定，为马修·俾斯麦，俾斯麦家族最后的血脉，擅长培育作物…… 　　旁边有一名贵族和他打招呼：“加缪，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学院，去南方军团任职了？” 　　加缪点点头：“陛下命令，不敢懈怠。” 　　对方打了个哈哈：“你倒是好运气，像我，只不过是和公爵大人的遗孀你情我愿睡了一觉，结果就被贬到这里，都三年了，唉，真是倒霉。” 　　加缪说：“那位公爵，可是国王陛下的叔叔。” 　　对方耸耸肩：“我也知道，不过公爵夫人实在风情万种，美人在前，国王陛下的命令也暂时失效了……对了，你去南方，是直接回你们阿诺德家族，阿诺德总督的手下吧？” 　　“不是。” 　　加缪回答说：“是南方海军，担任海军军团长。” 　　“海军啊……”这人哈哈大笑：“那地方……可不是什么美差，你常年呆在陆地，大概不清楚。我们卡尔马王国的海军啊，那是出了名的，一碰就碎，年久失修，都是几十年前的船只了。” 　　听着这人毫不掩饰的嘲笑，加缪并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觉得，这人会一直不被复用，也是有原因的。 　　突然，一名巫师喊了一声什么，周围人都围了上去。 　　加缪也凑过去。 　　巫师绘声绘色描述着：“俾斯麦庄园第一次对外行动了！目标是萨克森西海域的一伙海盗，直接出动了石巨人，将那里杀得海水都变红了，海兽都死了几十头……” 　　“嘿，到底是魔灵领主，终于出手了。可惜没法亲眼看到，肯定会很壮观！” 　　“不过为什么要对海盗出手？” 　　“魔灵领主爱好比较不好琢磨，你看食尸鬼领主，就喜欢收集尸体，不好看的吃掉，好看的挂起来……” 　　“还有暗影领主也是，明明是魔灵领主，结果却喜欢收集万物主宰的雕塑，比主教看起来都虔诚……” 　　“这算什么！当然是我的偶像梦魇领主奈特米尔最有魅力，可男可女，据说阿基坦的贵族们人人都想和她上床呢，哪怕被践踏，被侮辱，痛苦自杀都不在乎。” 　　“说起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奈特米尔大人的确最受欢迎，哇，我看过一次她女装的样子，真是太美了！那是一种集圣洁与亵渎于一体，如同圣女的天真脸上偏偏带着诱惑与色欲……” 　　“你们注意一点，这里是学院！” 　　…… 　　加缪听得入神，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加缪大人。” 　　他扭头看去，看到是一个面目和煦的老人。 　　加缪赶紧做了一个贵族礼。 　　这位老人穿着简朴，却是国王奥拉夫三世信任的侍从。 　　“国王陛下说，加缪大人现在出发，到南方王国海军去报道吧，尽快整合出一支能够出海的舰队出来。” 　　“是！” 　　加缪领命，直接头也不回走向学院门口。 　　老侍从一路从皇家学院回到了宫殿，熟练地通过一道道守卫关卡，走入一个宽大的露天校场。 　　在这，一名赤裸上身的中年人，正用木剑和另一名穿戴盔甲的战士对砍。 　　他一低头，沉肩直接将盔甲战士撞得飞出去，铁盔在地上磕得哗啦哗啦响。 　　“陛下。”老侍从恭恭敬敬说：“加缪去南方海域了。” 　　中年人抓起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他肩宽体阔，一尺九的身材，浑身肌肉伴随呼吸轻轻涨缩。 　　卡尔马王国的统治者，奥拉夫三世年过半百，但看起来依旧像是三十出头，眼神有力，精神十足。堆了雪的校场里，他身上冒着热气。 　　“嗯。” 　　奥拉夫三世将毛巾搭在脖子上：“加缪放在学院里，浪费了。王国还没有到可以浪费人才的时候。” 　　老侍从继续说：“真理之眼的消息，俾斯麦庄园从海上千里空袭了萨克森西海的一伙海盗，疑似抓走了海盗罗伊斯，毁了一些战船……” 　　“内部可靠消息表示，炼狱石像群持有特殊巫术火器，能在500尺外制造出2000庇杀伤力。” 　　奥拉夫三世看向他：“是巫术火器，而不是魔灵本身？” 　　“是的，陛下。” 　　这位依旧不减雄心的国王思考片刻：“好事。不过我们想要购买这些巫术火器，看来得慢慢来……” 　　“嗯，给埃里克郡的塞浦路写一封信，勉励他继续发展农业和商业，减免埃里克郡一年王国税，让他和庄园搞好关系，加强合作。” 　　老侍从眼皮下垂，低声说：“陛下，加缪和庄园交恶，不如更加直接一点，表明态度。” 　　奥拉夫三世摇了摇头：“加缪我是知道的，他不会随便去试探施压，一定是背后有人要求他必须这样做……不管那人是谁，是代表了圣光骑士团，在埃里克郡待不住了。” 　　“第十六圣光骑士团从北方行省撤出，是想要对我施压，让我来缓和关系。” 　　这位国王眼露不屑：“可笑，这里是卡尔马王国，不是玩他们那一套贵族手段的地方。他们要走，正好，省得我浪费时间去处理。发展才是卡尔马王国目前唯一使命。” 　　他用毛巾擦了擦额头和鼻梁上的汗。 　　“不过你说得对，既然已经表态，那就索性大方一点。” 　　奥拉夫三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骨骼响声：“这样，直接告诉塞浦路，埃里克郡不再属于北方行省管辖，归王国直辖。” 　　“不论是民政、税务、军队、人员调用都对王宫直接报告，不过考虑路程遥远，并且当地情况特殊……” 　　“埃里克郡由塞浦路继续全权管理，让他大力发展农业、商业和手工业，与俾斯麦庄园形成良好合作关系，吸纳附近人口，充分利用地域、人际优势和王国给予的权力。” 　　国王眼里光芒一闪而过，挥了挥木剑：“死气沉沉的卡尔马，就用这个契机作为切入点，作为新的开始！” 第258章 海鲜自助 　　俾斯麦庄园里。 　　九岁的珀丽最近一直在和小鸡仔们玩儿。 　　冰原镇毁了之后，珀丽失去了她最爱的小羊羔，母亲罗莉每天忙忙碌碌整理打扫主宅，她就只能到处闲逛。 　　最开始那一阵，珀丽很喜欢和杯子猫在一起，这只胖乎乎的白猫虽然有时候说话讨厌，但大多时候懒懒散散，甚至被珀丽拖着肚皮在地上滑动它都懒得理，懒得去吓唬和抓挠珀丽。 　　突出一个懒惰猫生。 　　后来杯子猫事情多了起来，它得到处巡逻，查看庄园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角色。就没法陪着珀丽了，现在似乎又被吉赛尔小姐抓到了巫师塔里，当什么放映机还是显示器来着。 　　反正这两个名字都很怪异，珀丽读起来同样生涩，都没什么区别。 　　杯子猫也没法玩儿了。 　　接着珀丽有一段时间喜欢跟着格罗姆，这位庄园里的保安副队长拥有三十尺的山一样的身躯，和善而耐心。 　　珀丽会问他，炼狱是什么模样的，为什么大家老是要互相打来打去，打个没完，打了之后就能吃饱饭吗？ 　　格罗姆无法回答。 　　珀丽怀疑，估计炼狱太穷了，没多少吃的，所以大家就得拼命打仗，把人数减下去，这样食物才够活着的人吃。 　　格罗姆告诉她，炼狱的孩子们从小就得学会打架和战争，因为战斗随时可能开始。如果不会战斗，就可能沦为别人的奴隶，或者是死于一场突袭。 　　石像鬼带着石像们，这些高大的炼狱石像看起来非常威武，其实也不过是和珀丽一样的小孩。 　　它们不会说话，格罗姆在的时候，它们规规矩矩干活，练习飞行和互相训练打斗技巧，但格罗姆不在场，它们就会开始偷懒玩耍。 　　石像玩耍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叠罗汉，它们喜欢叠在一起，叠成一座大山，然后这座大山变成球形，一路朝着远方滚去，路上不少石像就会被摔下来，能够熬到最后的就是赢家。【巨神兵雏形】 　　还有一种玩耍方式是保龄球——这种玩法还是马修大人告诉他们的。 　　就是一群石像站好了，排成一堆，一名石像抓起另一名变成球状石像从地上丢过去，看石球能撞倒几个。 　　这种玩法也很受欢迎。 　　只是不论哪一种对珀丽来说都太难了，她没法和他们玩到一起。 　　好在有小鸡仔。 　　庄园从巴斯共和国买了一批小鸡仔和母鸡，平时由罗莉大婶照顾，因为就她有丰富的养殖牲畜经验。珀丽自告奋勇，也帮着母亲干活儿。 　　每一只小鸡仔都看起来那么小巧可爱，浑身毛茸茸的，跑不快，张着嘴要吃的。 　　珀丽自然而然就有一股照顾它们的责任感。 　　她一边用磨碎的小麦粒撒给这些鸡仔，一边口中念着：“好好吃，你们要快点长大，这样我们就有鸡蛋和鸡肉吃了。” 　　小鸡们叽叽喳喳，埋头抢食。 　　珀丽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站起来，看向天空。 　　空中出现了一艘有轮子的船！ 　　珀丽从没见过船，一时间看呆了，原来船可以在天上飞！ 　　她看到旁边有一个熟人，炼金工房的珍妮弗姐姐。 　　“珍妮弗姐姐，船在飞！” 　　“不是在飞啦。”珍妮弗牵着小姑娘的手，指着天上：“你看，船只下面的两个轮子，燃着火呢，那是炼狱石像嘛，应该说石像们抓回来一艘船。” 　　珀丽不懂：“可庄园附近都没有海，抓一艘船回来做什么呢？” 　　“这我也不知道……大概弄个战利品回来，给马修大人看看，免得觉得他们这一趟没什么收获吧。” 　　珍妮弗突然咦了一声，抬起手：“你看，不是没收获，后面还有一条鱼，喏，是一个大家伙呢。” 　　珀丽仔细看去，果然，一名石像已经解除了火球状态，背着一头和他差不多长的大鱼，在空中慢慢降落。 　　…… 　　马修赶到停飞坪时傻了眼。 　　这群家伙出门抓个人而已，结果搞回来一艘中型商船，一条模样凶狠的海兽，搞什么，难道罗伊斯那家伙已经被海兽给吃了？他们找不到人，只能把尸体抬回来？ 　　不会吧？不会吧？ 　　马修脸有点黑。 　　当着维克多一番吹嘘，结果把事情办砸了，丢脸事小，5万金币可就不好开口要了。 　　布鲁克拖着一个被绳子捆住手脚，满脸是血的褐色头发青年过来：“马修大人，罗伊斯带到。” 　　马修精神一振，人没死，没死就好。 　　他打量着这被维克多认为极度难抓的海盗。 　　罗伊斯看起来二十出头，瘦而精悍，手指又细又长，常年浪迹海上导致他皮肤呈现出小麦色，看着有一股野性。这人手臂上纹了个奇特的怪物纹身，一头虎头刺尾鱼，模样怪诞，看着有几分昭和日风。 　　只是这时候罗伊斯看着神情呆滞，脸上又有血，傻傻的，没有说话，眼神恍惚。 　　马修有点怀疑：“你们把他给打傻了？还是这人天生有点那个？” 　　“大人，当时我和格罗姆……”布鲁克将前后简要叙述了一遍。 　　“此人非常狡猾，可能是一种伪装示弱，不能小看和轻视。”布鲁克一脸郑重。 　　马修点点头：“很好，布鲁克，你办事我放心。” 　　布鲁克提议：“大人，之前用来关弓使的那个笼子，可以将他先锁起来，安置在外面，等会儿再对他进行审问。” 　　“没问题，去办吧。” 　　马修想到账上又要多了5万金币，心里美滋滋：“还有，这头海兽又是怎么回事？” 　　布鲁克笑道：“这是我和格罗姆的商量，大人你一直都只有鸡肉吃，一直觉得寡淡，这回好歹出了一次海，给您带一点海鲜。” 　　马修点点头，很满意：“不错，不错，你们现在办事越来越贴心了。”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样吧，今晚就给你们接风洗尘，办一个海鲜自助，庄园里也就一百人不到，这头海兽看起来肉是够了，就这么决定了！” 　　布鲁克单手扶胸：“谢大人！等我安置好罗伊斯，就来处理肉块。” 　　马修一路回到主宅，抓起低语果。 　　他翘着腿：“成了，罗伊斯人已经在庄园里了，不过低语种子还得审讯一下。” 　　那边传来维克多的笑声：“速度好快，我真是羡慕你的炼狱石像，能不能卖两头给我？” 　　“可以啊。”马修大喇喇说：“那你把施密茨给我当副官，我用两头炼狱石像换。” 　　“好。”维克多一口答应。 第259章 四公 　　正在旁边喝酒的施密茨差点喷了一桌子水。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维克多抗议：“我的二皇子殿下，我虽然是你副官，但我也可以辞职不干的。” 　　维克多手拿低语果：“我觉得可以，不过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施密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用刀叉继续划开一块鲜嫩多汁的小羊排，慢慢品尝着。 　　就着泡了洋葱片的蓝色日出，实在是人间美味。 　　最近因为这种神奇洋葱片，施密茨觉得自己都不怎么贪睡了，每天早晨起来，精神百倍，看书熬夜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维克多继续说着：“换一个条件。” 　　“不换。” 　　“可惜。” 　　维克多想起这些天翻看的那些学者发来的设计稿，有点闷闷，果然人才不是那么好搜罗的。也不知道马修是怎么和桑德斯达成协议的，这家伙真是有自己的一套。 　　“对了，马修，魔灵议会的人找你了吗？” 　　“魔灵议会？那是什么组织？” 　　马修心里警惕。 　　上次惠特曼讲过一些秘法会真实内幕，远比他想得更强和难以对付，他现在一听到这些名字可疑的团体，就高度重视。 　　魔灵领主名头虽然响亮，也不能四面树敌。 　　马修对俾斯麦庄园的定位很清晰，除去秘法会这个不可抗力敌人，其他势力尽量合作共赢为主。 　　罗斯特大陆看似落后愚昧，但随着他对五大国和一些组织的了解加深，发现并非如此。 　　就如寂静之墙外。 　　外行人，如普通平民只知道冰原上活尸肆虐，是一个死亡之地。 　　可他们并不知晓骸骨城内残酷的使徒生死斗，万物主宰的沉寂与疑似陨落，低语者的插手，以及更多那些藏在浮雕里的晦暗阴谋…… 　　马修很清楚，低调和谨慎，在这里才能保持庄园的安全。 　　“看来魔灵议会派出的人还没到你那儿。” 　　维克多听出他的顾虑，首先声明：“不用紧张，魔灵议会并不是秘法会一类的激进组织，至少对你来说，绝对是益处多多。而且以你的身份，是必定要加入的。” 　　“怎么说？” 　　“罗斯特大陆上，有四大魔灵领主和五大王国签订合作协议，当然，都是通过真理之眼居中调停的方式，但也算是合作方。你知道是哪四位吗？” 　　马修直言：“我只知道称号，分别是贪欲领主、食尸鬼领主、梦魇领主、暗影领主这四位。” 　　具体情报他倒是不清楚了。 　　外界对于四大领主的大多是小道消息，驳杂夸张，很难判断真伪。 　　“严格来说，这是四位魔灵大公，没有建立王国，都无法称王。因此又称他们为‘四公’。” 　　维克多认真说道：“罗斯特大陆上，魔灵数量不少，强悍之辈也层出不穷，不过唯有这四位被五大王国认可，是有原因的。” 　　“一是他们都足够强，实力强横到抗衡一国，他们本身等阶也都是资深梦魇级魔灵，那你知道梦魇级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吗？” 　　马修恍然：“梦魇领主？” 　　“不错。” 　　维克多笑道：“四公中，梦魇领主是第一位主动闯入人类世界，而且仅仅是出于玩乐，而不是杀戮或捕猎。当时她展现出的实力，让才接触巫术的巫师们震惊不已。” 　　“我不是说这样的强大魔灵不存在，而是最初人类还不会使用超凡力量的时候，根本没法辨认、接触到这个层次。” 　　萨克森的铁王子饮了一口茶，缓缓讲述：“最早对于强大魔灵的称呼，统一是恶灵，沿用神殿的称谓。不过自梦魇领主出现后，就有了更进一步的称谓，即梦魇级。” 　　“不过第一个与人类建交的是暗影领主，他的领地在都灵王国，本身是阴影生物的领主，所以并不像是常规生命那样需要肉眼可见的庞大领地。不过这样也让他出没更加诡异和猝不及防。” 　　马修心里咯噔一声。 　　万一梦魇领主把自己手下这几个阴影割喉者给拐走了，那就亏大了。好在都灵在最南面的半岛上，和卡尔马王国隔着萨克森和阿基坦，暂时没有什么交集。 　　他又有点好奇：“都灵王国不怕吗？” 　　梦魇领主的存在，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挂在都灵上空，只要他想，随时可能威胁整个王国改朝换代。 　　按理说王室和神殿是无法容忍的。 　　“神殿和梦魇领主之间达成了协定。” 　　维克多特意解释了一番。 　　这是人类第一次和魔灵领主接触，也是实质上产生了外交合作关系。 　　都灵王国在五大王国中是唯一的****国家，沿用还是帝国时期政体，所以神殿和王室都是一体，只是在不同场合需要以不同形象名称出现罢了。 　　梦魇领主存在，让原本衰败得只剩神殿和教典的国度逐渐稳定下来，不惧外界威胁。慢慢都灵王国也就再次复苏了过来。 　　从那以后，人类王国不断与各路魔灵积极接触。 　　这一行为付出了惨重代价，死伤无数，城市被毁，大量资源白白消耗。 　　大多魔灵都是混沌而追寻本能，相当一部分嗜血而攻击性极强，具有自我神志和智慧的是少数。 　　经过不断试错，五大王国通过真理之眼与四大魔力领主建立了稳固的合作关系，这四位也即是四公。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领地在都灵王国境内，与神殿关系紧密。热衷于追寻万物主宰的种种神迹，对于这罗斯特大陆的昔日神明充满崇敬，平日大多行为都是收集古代宝物，特别是与万物主宰有关的一切隐秘记录与物品。 　　食尸鬼领主古尔，位于萨克森王国境内边沿丘陵地带，爱好是收集各种尸体，作为食物和收藏，对炼金术也颇为喜爱。 　　贪欲领主皮特曼，居住在巴斯共和国，需要大量肉类为主的食物供应，变相导致巴斯共和国畜牧业和种植业发达。 　　梦魇领主奈特米尔，最早出没于阿基坦的森林高堡地带，爱好是折磨人，将闯入自己领地的人压倒、践踏其自尊、使其无所适从，最后一点点陷入狂乱。 　　“四公本身各有事务，与五大王国交涉和协定，都是让代言人处理。” 　　维克多说：“所谓‘魔灵议会’，就是四公代言人组成的一个四人团体，他们居中调停人类与魔灵的争端与摩擦。” 　　“客观来说，魔灵议会的确避免了很多伤亡和损失。” 　　“现在你代替桑德斯与真理之眼签订协议，魔灵议会必定会找到你，你就是第五个议会议员。” 　　马修稍作犹豫：“听起来是一个调停人的职位，有没有搞头？” 　　那边语塞了一下：“应该有吧……代言人都是富可敌国。” 　　马修放心了，斩钉截铁说道：“我一定会为了罗斯特大陆的稳定繁荣，为了人类和魔灵之间和谐共赢做出我最大程度的努力！” 　　魔灵议会的人，搞快点，别让我等急了！ 　　我很上进的！ 　　与此同时，在几百公里外的金色马车上，一名胖子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裹了裹身上的麂皮毯，嘟囔了一句：“这鬼地方可真冷，也不知道距离俾斯麦庄园还有多远，真是一件苦差事，为什么受苦的总是我……” 第260章 吃着火锅喝起酒 　　这一天下午，趁着夕阳，俾斯麦庄园进行第一次全民自助餐。 　　一张张桌子被从屋里搬出，沿着街道铺成流水餐桌，上面摆放了各种庄园美食。 　　长条面包、烤面包片、麦饼、嫩豆腐、炒豆子、煮豆子、烤鸡、炸薯条、炸洋葱圈、土豆泥、意粉、面条…… 　　还有大量木桶装蓝色日出，只需要拧动木桶外壁的水龙头，蓝色美酒就会从里面流出来。这也是炼金工房受马修提醒，制作出的诸多道具之一。 　　餐桌上摆放着一盏盏炼金油灯，哪怕天色很快暗了下去，也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灯火通明。 　　通过改良版的“圣光耀斑”增幅和魔术回路互相连接，这些油灯一下子将自助餐饮区照得亮如白日。 　　庄园居民们还是头一遭参与这种自由的用餐方式，一个个好奇又略显拘束，不过随着喝了点酒，大伙儿都变得放开了许多。彼此之间欢声笑语也变得多了起来。 　　“海鲜来了！都给我让个路！” 　　一声充满力气的吼声。 　　人群朝两旁散开。 　　推着一辆巨大餐车的罗莉大婶嘿呦嘿呦地出现。 　　这辆餐车上摆放着一张张碟子，每一张碟子上都堆满了红白相间的饱满鱼肉，都是好十几个人从怪鱼剃刀身上处理下来的。 　　“搭把手，姑娘先生们，把这些鱼肉都拿走，今晚吃个够。” 　　年轻人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将碟子拿了过去放在餐桌上。 　　其中一名姑娘问：“这个生吃吗？还是怎么吃？” 　　这人萝莉大婶认得，是炼金工房著名学徒珍妮弗。 　　“小珍妮弗，马修大人说了，两种吃法，口感应该是最好的，这回要做火锅和清汤。你们等着，马上就来。” 　　罗莉大婶确认桌上都有鱼肉碟，这才推着餐车离开。 　　很快她又带着人回来，每人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锅，有的汤是白色，有的汤是红色，白汤醇浓，红汤香辣。 　　她们把两种汤锅交错摆放在桌上。 　　几名巫师学徒姑娘出来，将炼金油灯魔术回路和锅底接上，于是每一口锅都开始噗噗冒着水泡，热气腾腾。 　　“这就是火锅。”罗莉大婶一路用围裙擦着手指，一边拉着大嗓门给这些年轻人讲：“是马修大人的发明，天冷，吃这个暖和，而且味儿足，怕辣的红汤，不怕的白汤。” 　　“还有那什么蘸碟。”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看向旁边帮忙的珀丽。 　　小姑娘低声说：“用豆油、洋葱碎、香草粉、还有豆酱。” 　　“哦对对。”罗莉大婶这才继续对周围扩音：“豆油，洋葱碎，豆酱，你们把这几种玩意儿混一混，搅一搅，蘸着煮了的鱼吃，那个鱼也别煮久了……看着发白没有血了，就捞起来吃。” 　　她一路充当人形喇叭，好歹让一个个男女都学会了火锅的吃法。 　　不过很快就出了事。 　　“这个一点也不辣嘛！”珍妮弗囫囵吞下几片鱼肉，还舀了一勺白锅汤，砸吧砸吧嘴：“味道很鲜美！咦，杜莉，你怎么嘴唇和脸那么红？” 　　她旁边的矮个子姑娘满脸绯红，张着嘴直哈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位普朗克研究所唯一的学徒这时候汗如雨下，只能端着旁边的蓝色日出猛灌。 　　但喝了两杯后，少女晕乎乎倒在了桌子上。 　　“呃？杜莉，你没问题吧？”珍妮弗摇了摇她：“杜莉？” 　　“别晃她。” 　　旁边路过一名金发少女，她面目冷淡：“醉酒，让她休息一下，不要仰起头，容易被呕吐物堵塞。” 　　珍妮弗哦了一声：“芙兰朵露，为什么你的吃法感觉和我们不一样？” 　　芙兰朵露端着一个小碟子，里面放了两片鱼肉，她用叉子慢慢吃着，显得优雅而自如。 　　“火锅不需要喝汤。” 　　珍妮弗看了看自己面前，一个大汤碗，里面都是鱼肉和火锅汤，旁边杜莉也是，所以喝了一大口，然后人就被辣的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里，珍妮弗忍不住喊：“罗莉大婶，你说错了！红汤才辣，白汤不辣啊！” 　　远处罗莉大婶哦了一声：“好像是。哎，有什么关系，都是吃。” 　　芙兰朵露瞥了珍妮弗一眼：“红色之所以会辣，是因为大量晒干的寒辣蓼被切碎放入油脂里炒制，味道也能闻出来。” 　　珍妮弗挠了挠头：“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罗莉大婶说的嘛。对了，最近我有一个想法，不过我一个人完不成。” 　　炼金学徒嘿嘿笑着：“想来想去，你应该是最合适的合作者，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一个东西？” 　　“什么？” 　　芙兰朵露依旧面无表情。 　　“三轮车！”珍妮弗一脸兴奋说：“你知道，萨克森王国已经有喷气轨道车‘国王号’、‘钢铁号’和‘琥珀号’三辆，我看过它们的图纸，都是很大型的长条运载车具。” 　　“我们没有那么多储备，也没有那么多人手，不过制作能够乘坐4个人以内的车辆，还是有机会。” 　　珍妮弗腼腆地说：“不过我巫术基础太差，根本弄不懂怎么将魔术回路连接，怎样安全制动。机械学可以请教乌鸦先生，巫术太复杂了。” 　　芙兰朵露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加入。” 　　“太好了！” 　　…… 　　另一头，自助餐桌的末端，马修几人也在用餐，只是他们围了几个桌子坐下来吃火锅。 　　马修感受着鲜嫩鱼肉一碰就融化的细腻，不由感叹:“海鲜的确就要鲜，这个叫……剃刀是吧？看着越狠，肉越好吃。” 　　“有空闲时间，你们可以组织石像再去海上打打鱼，就专打这种大块头，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布鲁克点头：“是，大人。这样也可以做一个练兵。” 　　“布鲁克，鹰铳III型和蛇炮II型怎样？” 　　帕梅拉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迫不及待地问。 　　“很好用。”布鲁克如实说道：“只要能够熟练使用鹰铳的人，都能够立即掌握III型，穿透力和打击感都极强。在敌人没有防备下，远程射杀要害部位，几乎没有任何生还可能。蛇炮得问格罗姆。” 　　桌上的一枚石头也瓮声瓮气说：“我第一次使用蛇炮II型，魔术连接很顺滑，威力充沛，范围打击是不错的武器。” 　　这自然是格罗姆的传声石。 　　“不过‘秘银短甲’倒是没有测试出抗击打能力。”布鲁克吞下一块鱼肉：“因为整个战斗结束很快，完全是一边倒。倒是可惜了。” 　　帕梅拉听得眉飞色舞：“这三件装备是近一年来工坊的主要成果，现在学徒们渐渐熟练上手了，可以将火枪兵的装备全部更新一次。” 　　马修看着这位武器狂热粉。 　　比起刚认识时，帕梅拉整个人显得更有气势，浑身仿佛充满用不完的精力——自从知道杰出物种的洋葱可以补充精神后，她每天都啃洋葱。 　　上次折戟败于吉赛尔，让不服输的她更加发奋，黑眼圈变得很深，力图要做出更加重量级的炼金道具。 　　马修看得有点心疼：“帕梅拉，你还是多休息一下……研究发明这种东西，时机到了灵感会来的。” 　　“我知道。” 　　帕梅拉偷看了一眼对面。 　　吉赛尔正在慢条斯理饮酒，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她耳朵上佩戴着硕大金耳环，头发披散下来，翘着长腿，此时是克里米亚状态。 　　可恶的双面女巫！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赢你一次！ 第261章 真香 　　布鲁克很早就戒了酒。 　　作为庄园安保力量首席，他需要保持随时都能参与战斗的状态，这已经变成一种肌肉习惯。尤其是大多人纵情欢愉，他越是警惕。这种时候，任何事故的危害性都会进一步扩大。 　　他目光投向旁边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铁质鸟笼扣在地上，里面有一个双手抓着铁栏的萎靡男子。 　　自然是罗伊斯。 　　这是马修的主意。 　　布鲁克原本想要将他关在地下室，用铁链将手脚捆住，并且用麻布堵住嘴避免他咬舌自尽。 　　马修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于是就变成了眼前这一幕。 　　俾斯麦庄园居民们吃着火锅喝着酒，其乐融融，罗伊斯被锁在鸟笼里，眼巴巴观看，闻着美酒与强烈的火锅香味，只能猛吞口水。 　　“大人，我知道这样可以看着他，不过……” 　　布鲁克都有点不忍。也太惨了，简直人间折磨。 　　罗伊斯双手抓住铁条，眼睛看着远处火锅自助的众人，喉咙耸动，眼神里都是渴望。 　　马修放下刀叉，用毛巾擦了擦嘴，一路迈着小步走过去。 　　一笼之隔，他打量着这位精瘦但充满野性的海盗。 　　海上一路逃亡，罗伊斯已经饥肠辘辘，加上目睹格罗姆和布鲁克带来的碾压性闪电战，让他受到冲击。 　　人可以用意志克服很多困难和威胁，但面对诱惑时，却很容易沦陷。 　　尤其是一些本能。 　　比如，食欲。 　　“罗伊斯，老实交代一切，就让你也有火锅吃，怎样？” 　　罗伊斯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涎水：“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 　　马修挑眉：“我又不是什么侩子手，怎么会杀你呢？” 　　罗伊斯狠狠道：“别假惺惺！我知道你们那一套，先套了我话，然后把我宰了！” 　　“你错了。”马修耸耸肩：“杀了你我又有什么好处？相反，我还会把你照顾好好的，来人，弄点吃的给他。” 　　布鲁克抓了一块硬麦饼过来，递给罗伊斯。 　　罗伊斯接过硬麦饼就疯狂啃咬吞咽，被噎得两眼翻白，只能疯狂自己捶胸。 　　他吐出了所有麦饼碎块，看着地上不能吃的食物，眼里都是悲伤。 　　这他妈！为什么！这算什么事儿啊！ 　　人倒霉了吃饼都会呛着！ 　　马修递给他一壶水：“别急，慢慢吃，饼管够，随便吃。” 　　布鲁克又塞给罗伊斯两个饼。 　　罗伊斯看着远处香气弥漫的火锅餐桌，又看了看自己手里两个硬得像是石头一样麦饼，觉得它们铁块一样，再也无法下咽。 　　“吃，吃，别客气。” 　　马修说：“放心，我们俾斯麦庄园，从来优待俘虏，绝不会让你们饿着。” 　　罗伊斯指着远处，恶狠狠道：“我要吃肉，我要吃那个！” 　　布鲁克挥舞拳头，作势要揍他：“你想屁吃！” 　　“老子就要吃肉！老子要吃肉！” 　　罗伊斯只顾嚷嚷，他心一横，老子也不要脸了。反正都落在他们手里了，先吃点好肉，要死也要吃饱肚子。 　　对海盗来说，没有面子，只看实惠。 　　所以一听到罗伊斯被通缉悬赏，他的那群好兄弟转头就开始商量，把罗伊斯交上去怎么分赏金的问题。 　　“想吃肉，可以。不过你得说。” 　　布鲁克搬了一张椅子过来，马修坐下来，和罗伊斯面对面。 　　“为了表示诚意，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马修·俾斯麦，是这座俾斯麦庄园的主人，最近又多了一个新称号，炼狱男爵桑德斯的代言人。” 　　罗伊斯脸色骤变。 　　他很清楚“代言人”这个词的力量。 　　这个男人背后是魔灵领主！难怪，那群佣兵和赏金猎人在他的手下面前不堪一击。 　　可如果是魔灵领主，那自己的下场可能生不如死…… 　　“不过抓你倒和桑德斯先生无关。”马修注意到，罗伊斯似乎脸上放松了一点。 　　“是萨克森王室的要求。” 　　罗伊斯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马修顿时明白。这家伙知道自己惹上了加洛林家族。 　　低语种子应该也还在他手里。 　　“事实上，我们庄园承接一些外包业务，所以炼狱雇佣兵也会对外出手。”马修摊开手，侃侃而谈：“所以请放心，我会将你完完整整交给萨克森王国王室成员手里。” 　　罗伊斯沉默下来，脑子里做着激烈的斗争。 　　“那枚干果。” 　　他做出一个迄今为止最大的赌博：“我给你！你放我一马！不……我想跟你混！” 　　马修一愣，转而看向旁边同样脸色古怪的男人：“布鲁克，看，是不是有一点像你年轻时的影子？” 　　布鲁克思忖片刻：“大人，这人狡猾，不好调教。” 　　马修摆摆手:“没关系，我不擅长调教人，但有你和格罗姆，一定可以把他训练得服服帖帖。” 　　罗伊斯脸上一喜，他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对方答应了！ 　　“别高兴太早。”马修收起笑容，摆出招聘人员老板的冷酷嘴脸：“原则上，俾斯麦庄园对外不招人，要破格加入，必须有拿得出手、并且其他人不具有的能力。” 　　“罗伊斯，你有么？” 　　年轻海盗头子果断回答：“有！我有！” 　　罗伊斯拱起手臂鼓起二头肌，只是他太瘦了，只看得到胳膊上一点点凸起。 　　布鲁克冷哼：“瘦得麦秆一样，你显摆个屁！” 　　他从第一眼就觉得罗伊斯这小子讨厌。 　　“不是肌肉，是这个，是这个。”罗伊斯指着自己手臂上的纹身：“是这个家伙，是这个。也就是我的那艘船，飞鱼号。” 　　“对了，飞鱼号你们没有拆吧？”他一脸紧张。 　　马修笑道：“没有，格罗姆看着。说来听听。” 　　罗伊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那个，能不能给我来点那个火锅，或者像样的肉？” 　　马修看了布鲁克一眼。 　　“等着。”布鲁克说了一声，过去火锅里捞鱼肉去。 　　罗伊斯这才吸了吸鼻子，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马修大佬，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干果，我先把这东西给你。” 　　他从自己皮腰带的铜扣里抠出一枚干瘪的果核，放在手掌上递过来。 　　马修抓着毛巾接过。 　　虽然果核散发出一股子汗臭味，不过的确是还未孵化激活的低语种子，马修眼前闪出相关数据面板。 　　* 　　低语种子：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0。 　　* 　　就和自己在冰原上拿到的那一枚完全一致。 　　这时候布鲁克端来一叠火锅涮鱼肉，里面还有几片豆腐皮，一小撮薯条。 　　罗伊斯接过去，刀叉并用，嘴里鼓囊囊的都不带停。 　　他呼噜呼噜吞咽美食，含糊不清地感叹：“真香……” 第262章 孤岛之人罗伊斯 　　罗伊斯出生在一座孤岛上。 　　他母亲年轻时在阿基坦依靠出卖色相为生，是一名流莺。 　　当时，夜魔人经常出没，夜间街头揽客的妓女们频频失踪。尸体经常在河里、郊区树林里被发现。 　　治安官只能提醒所有男女，入夜后尽量早日回家，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有一天罗伊斯母亲夜晚办事后回家，路上遭到一名夜魔人匕首袭击。 　　她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剪刀，拼命挥舞，对方被戳中胸口，倒下时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当场没了声音。 　　治安官赶到后发现，死者真实身份居然是一名贵族子爵，这位子爵下午时还在宴会上与妻子共舞，没有一点被夜魔感染的迹象。 　　现场被封锁，消息禁止对外泄露。 　　事实渐渐浮出水面。 　　包括子爵在内的不少贵族，借着夜魔人的名义，夜晚袭击虐杀女性，从而达到病癔变态的快感，然后再抛尸郊外。 　　夜魔人事件涉及贵族人数众多，不少掌握实权，影响力巨大。 　　因此结果就是：罗伊斯母亲被判处杀人罪，袭击贵族致死罪，流放海外孤岛。 　　客观来讲，这也是法官对罗伊斯母亲一个最大限度的保护，尽力保留她性命，但也仅此而已。 　　罗伊斯就是在这样背景下出生在荒岛。 　　母亲一直神神叨叨，总是冷笑和自言自语，在罗伊斯八岁这一年就跑到海里淹死了。 　　也是在这一年，罗伊斯在海边悬崖的洞窟里，找到了贪吃鬼。 　　那时候的贪吃鬼不大，就是一头畸形的骨头鱼，看起来像是某种孩童拼凑起来的劣质玩偶。 　　它有大猫一样的头骨，犬牙尖锐，咬合有力，脖子以下是一整条鱼骨，背脊上长满了尖锐的骨刺，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罗伊斯看着这头猫头骨鱼饿得猛啃石头，啃得咔嚓作响，咬碎进入体内后，那些石头又从鱼骨里滑落出来，周而复始。 　　太惨了。 　　罗伊斯心里不忍，丢了一条鲜鱼给它。 　　结果骨头鱼看都不看。 　　罗伊斯又丢给它一些浆果，骨头鱼还是在狂啃石头，仿佛没看到。 　　难道它就喜欢石头？ 　　罗伊斯试探着丢了一枚银币。 　　果然，骨头鱼一下子游过来，精准接住银币，将其咬碎。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碎开的硬片没有从它体内滑落出来，而是变成了它体表的一层淡淡银光，那光泽很淡，一闪即逝。 　　罗伊斯开始给它搞来各种金属，铁铲，斧头，铁锚，不论是新的还是锈蚀的，骨头鱼来者不拒，一个个咬碎了，将金属变成自己身体骨骼的一部分。 　　后来罗伊斯才懂，贪吃鬼啃那些岩石，也是要将里面的铁元素吸出来，虽然很少。只要啃的石头够多，依旧会有收获。此外，贪吃鬼也吃木头，吃骨头。 　　慢慢，罗伊斯和骨头鱼熟悉起来。 　　他原本就是这孤岛上唯一的人，没有朋友，就只能和骨头鱼玩儿，捡来各种破铜烂铁和木头喂它，每天和它聊天，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几年的喂养后，骨头鱼身体慢慢长大，鱼骨变得更加结实和细密，足有两尺长。 　　罗伊斯开始经常骑着贪吃鬼一路出海，贪吃鬼能潜入水下寻找各种金属、骨头和木头，不过它从不留给罗伊斯，都全部吞下，变成身体骨骼的一部分。 　　有天罗伊斯发现，自己胳膊上莫名出现了一副黑色纹身。 　　仔细一看，这纹身简直就和贪吃鬼一模一样，不过更像是它没有变成骨头之前的模样，虎头鱼尾，有一种粗犷的野性。 　　然后罗伊斯开始能够和贪吃鬼沟通。 　　贪吃鬼脑子不怎么好，但对罗伊斯非常信任，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喂养者。 　　罗伊斯不断喂养贪吃鬼，摸索出了一套方法，原来贪吃鬼竟然可以变形，只要足够的材料，它就能将骨头变色后伪装成一艘船的模样！ 　　至此，纵横外海的“飞鱼号”正式诞生。 　　……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罗伊斯摸着鼓起的肚皮，打了个饱嗝，满嘴是油：“我开着船出海，带了一些小弟当海盗，不过现在贪吃鬼嘴越来越挑剔，普通木头，铁，铜，包括金币它都不怎么看得上了。” 　　“所以一直都保持着眼前的模样，直到被你们抓到。” 　　马修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贪吃鬼、通过吞食各种素材强化自己、骨头形态、只吃尸骸……怎么隐约有点破法者的影子？ 　　“开锁。” 　　布鲁克听令。 　　罗伊斯大喜，开始自我吹嘘：“马修大佬，我罗伊斯就从今天起，跟着你混了。我会操控贪吃鬼，而且我对海上非常熟悉，飙船我最拿手！尤其擅长漂移和追踪！” 　　马修说：“先去看贪吃鬼。” 　　贪吃鬼被放置在庄园北面的上岗上。 　　一艘中型武装商船停在冻土上，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这一幕看着有几分奇怪。 　　石像鬼格罗姆盘腿坐在飞鱼号旁边，一如既往的安静与内敛。 　　“马修大人。”它对领主致意。 　　马修摆摆手，将目光投向这艘停在地上的海船上。 　　目测它约有12尺，单风帆，船体狭长，船舷上有加固的橡木防撞板，船艏有一根长3尺的铁撞角，甲板上有一层船舱，看起来容纳不了太多人。 　　马修眼前跳出它的数据面板。 　　* 　　金鯱（LV15）：骸骨军团成员之一，特殊战具。已绑定饲主1/1。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3。 　　增益：伪装（LV15）。 　　能适应融入不同环境，长久潜伏。 　　增益：提炼（LV15） 　　提取精炼不同环境材料，修理、强化自身。 　　* 　　马修眼前一亮。 　　这家伙还真是属于骸骨军团，和破法者同属一个阵营。 　　对骸骨军团的研究又逗了一个样本，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还注意到，金鯱第二项增益也是“提炼”，与破法者之心是同样的能力，但两者之间却有极大差异。 　　马修记得清楚。 　　* 　　破法者之心（LV50）：破法者残躯（1/7），原为骸骨军团中破法者所有。 　　…… 　　增益：提炼（LV50）。 　　破法者魔术反应堆核心，提取精炼不同环境中的元素作为载体，塑造魔术反应堆，修理、制造骸骨军团。 　　* 　　这间接证明了另一个猜测。 　　关于等阶和能力进化的关系。 　　同样的增益，到达某种等阶之后，就会从量变到质变。正如金鯱和破法者之间的鸿沟一样。 　　马修直接动用剑徒的炼狱枷锁，将金鯱转化成炼狱之民——由于金鯱目前等阶较低，以剑徒压制性的等阶转换起来很快。 　　这样一来，即使罗伊斯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修也能直接越过他命令金鯱。 　　最后，马修对布鲁克说：“罗伊斯看起来也是一个大心脏，现在归你们保安队了，好好练他，发挥优势。” 　　布鲁克看了眼旁边东张西望，哆嗦哈气的南方青年。 　　罗伊斯这时候身体恢复了过来，才重新感觉到北方傍晚的寒冷，跳舞一样不住跺脚。 　　布鲁克捏着手指：“放心，大人，我会好好教他‘规矩’。” 第263章 不一样的客人 　　在埃里克城忙碌了两个月，卢卡斯终于返回。他乘石像在停飞坪降落后，一路匆匆赶赴主宅报道。 　　这位曾经擅长跑路的中年人看起来没怎么睡好，眼里都是疲惫，不过他步伐轻盈，居民们都猜，应该情况不坏。 　　马修正在喝着一杯绿色的果汁。 　　见卢卡斯气喘吁吁过来，马修给他也倒了一杯：“来，先喝一杯。” 　　卢卡斯看着杯子里毒液一样的绿色黏着汁水，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不过…… 　　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酸涩，开头有一些微酸，然后就是一种清冽的甘甜，像是泡了酒的山间清泉。 　　“大人，这是什么？” 　　马修又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这是以后庄园早餐之一，研发成功的新品种。” 　　拉穆尔叫它“森女之吻”。 　　他得到马修特许，乘坐炼狱石像四处寻找深山密林，耗费很多时间找到了一种果树。这种果树长得高大，上面结满了灰褐色的椭圆形果实，果实表面长满了绒毛，蛰到皮肤还会引起发痒和红肿。 　　拉穆尔剖开这种果子，发现它味道并不酸涩，而且具有非常独特的口感，还很适合北方的气温和土壤环境，就移植了一部分回来。 　　马修过去一看，这果树怎么和他印象里一种东西相似？ 　　低语者的数据面板显示其数据。 　　* 　　猕猴桃（LV1）：平平无奇。 　　价值：产量2，营养2，饱腹1，精神0。 　　* 　　果然是猕猴桃树。 　　这种果树通常自然生长在深山，却具有很好的耐寒性，零下20°C都能生存，罗斯特大陆的本土猕猴桃更是耐寒。 　　拉穆尔将它用作研发新酒“森女之吻”的重要原料，不过酿酒本身需要时间周期很长，所以他先对水果本身进行了各种测试。 　　马修手里的鲜榨猕猴桃汁就是测试成果之一，每天一杯，清醒一上午。 　　“味道很奇妙。” 　　卢卡斯品味着嘴里酸甜交融的奇妙口感，这才开始正式报告：“埃里克城农庄已经收获了第一批小麦，第二批播种也已经开始……” 　　埃里克城前所未有热闹。 　　魔术小麦只用了两个半月就收获了200000公斤，折合200公吨的粮食，按照每人一年消耗200公斤的算法，这一次收成已经能让埃里克城1000人一整年不用挨饿，解决整座城市1/8人口的粮食问题。 　　大丰收让埃里克城人为之疯狂，他们自发地买来果酒，在农田里手舞足蹈，感谢神明赐予的粮食，到塞浦路伯爵城堡外致谢，群情高涨。 　　一车一车沉甸甸的金黄色麦穗被运送到城里，埃里克城人眼里终于燃起了就久违的希望。 　　塞浦路伯爵非常慷慨地表示，这一批粮食会全部用以城内应对饥荒，统计完毕后，将会对每一户居民发放5公斤的小麦，希望大家都能参与到农场的小麦种植上来。 　　卢卡斯亲眼所见，塞浦路伯爵这两天一出门，就会被居民们层层围住，那些居民不住赞美他的睿智与伟大，赞美他的仁慈与宽厚。 　　塞浦路伯爵哪见过这架势，简直晕晕乎乎，如坠云中。 　　他对卢卡斯感叹，粮食果然是最强的武器，只要有粮食，埃里克城一定能够再次复兴。 　　“……塞浦路伯爵提出需要上次十倍的魔术小麦种，想要和您面谈。” 　　马修听得脸皮抽了抽。 　　这家伙是尝到了甜头，索性直接摆开车马要玩一波大的。 　　不过这也没问题。 　　只要社会发展一切蒸蒸日上，就能解决几乎所有问题，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希望和未来，那么凝聚力就不会散，不会被外部引诱。 　　发展就是硬道理，背后是有着严密逻辑的。 　　“还有一件大事。”卢卡斯脸色也郑重起来：“塞浦路伯爵得到了国王奥拉夫三世的亲自授权，埃里克郡彻底从北方行省独立出来，归王国直辖。” 　　“民政、税务、军队、人员调用都对王宫直接报告，埃里克郡由塞浦路继续全权管理，王国命令他大力发展农业、商业和手工业……” 　　马修听得心里一惊。 　　卧槽。 　　直辖郡？ 　　奥拉夫三世这决断和魄力，真是了不起。 　　罗斯特大陆上果然是藏龙卧虎，真没什么软柿子。 　　马修再次提醒自己，要多利用自己擅长发展经营的眼光和长处，不要和这些头脑怪去纯拼意识和策略，否则可能会输得很惨。 　　“还有一件事。”卢卡斯继续说道：“地精十三商队的皮尔队长通过元素之眼发来消息，说100瓶蓝色日出已经全部售罄，不过巴斯共和国那边在闹牛瘟，管制严苛，暂时没法起飞，预计一个月后能够回庄园。” 　　马修一愣：“元素之眼还能给外人用，不是真理之眼巫师专属吗？” 　　卢卡斯嘿嘿笑道：“新宝岛和真理之眼、秘银工坊都有各种合作，也不算是外人。” 　　差点忘了。 　　魔数晶这种探测魔术反应波动数值的精密设备，就是新宝岛、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合作研发的，这三者的确关系匪浅。 　　“你先休息一下，今晚吃火锅。我让格罗姆去海里打一头海鲜回来。” 　　马修打了个响指，安排上。 　　这时候，管家助理索伊急匆匆小跑进来：“马修大人，有客人来访。” 　　“很多马车，十辆马车，但只有一个人！”雀斑姑娘有些紧张。 　　马修挑眉。 　　“出去看看。” 　　俾斯麦庄园外，静静停靠了十辆无马车厢，它们彼此前后以绳子连接，静静裂成一条长蛇。 　　一名套着兜帽僧侣袍的人站在马车旁边。 　　马修打量了一下，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就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平凡车夫。 　　“您要的书籍已经送到。” 　　兜帽人声音低沉而克制，他拉下兜帽，露出里面那张有些古板的中年人面孔，两道很深的法令纹让人过目难忘。 　　马修咦了一声：“惠特曼部长，书居然是你亲自来送的吗？还是你有别的事？” 　　惠特曼·莱斯利，这位真理之眼的风元素部长，依旧不紧不慢说：“作为之前的协议，我来作为支教巫师，帮助俾斯麦庄园的基础巫术教学。” 　　马修狂喜：“快请进，请进。您来可太好了！” 　　谁都不想来这个穷乡僻壤，又是魔灵领主地盘，正经巫师，谁愿意来支教啊？ 　　不管惠特曼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总归是一名学识渊博的巫师教授！反正庄园也不准备搞事，是真想和真理之眼等组织合作，倒也没有特别怕的状况。 　　若惠特曼是过来刺探情报的，一旦他触及核心，那他就不要想离开庄园了…… 　　当然，这些是后来要考虑的事了。 　　先发展，后治理，这个顺序是没错的。 　　马修美滋滋正要回头。 　　后面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他扭头过去，又一辆马车从远方过来。 第264章 代言人贝尔 　　马车由远及近，一路上铃铛叮当作响，仿佛生怕周围人不知道它到来一样。 　　惠特曼眼里瞳孔微微缩小，而后迅速恢复正常。 　　这辆马车停靠在庄园大门口，前面的马儿停下步伐，呼出阵阵白气。 　　它比起最高大的军马还要更高更壮，约有两尺五高，体长两尺七，尾巴很短，头顶上有尖锐繁多的叉状角，这是一头大号驼鹿。驼鹿体表黑毛浓密光滑，走动之间肌肉鼓动，看起来更像是一头肉食动物的背脊。 　　铃铛声是来自于脖子上的头盔。 　　它脑袋上套了一个用精铁铸造的牛角钵形盔，将它除角之外的脑袋包裹起来，只能通过眼洞看到里头凶狠的双眼，脑后头盔连接部更是被上了锁，那叮当声正是来自于锁上的一盏小铃铛。 　　白气从它钵形盔嘴部的犬齿状镂空里喷出来，带着一种低沉压抑的嘶吼声。 　　马修脸上玩味。 　　他眼里闪出这一头驼鹿的数据面板。 　　* 　　异化驼鹿（LV12）：异化作物，被魔术污染后的产物。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 　　马修找奎恩反复核对过，真理之眼内部对魔物的分级机制，是按照危害度和魔术杀伤性两项评估。 　　大体对应过来。 　　LV5-LV25都算是恶灵级魔物。 　　LV30以上都可以称之为梦魇级魔物。 　　至于最终的天灾级，由于相关情报太少，最具有辨识度的还是毁掉地精大陆导致变成新宝岛的神眷，无法精准判断。 　　眼前异化驼鹿已经算货真价实的恶灵级魔物了。 　　能将这种东西当做拖车的牲畜，马车主人的来头绝不简单。 　　他将注意力回到马车上。 　　这辆马车通体金色，外面包裹了一层金箔，需要加固的部分都用黄铜包边，车厢上还用银片和宝石做了雕花纹样，车顶盖了一层厚厚的紫红色天鹅绒，看起来华贵奢靡，鼻子里都能闻到那股腐败的金币味道。 　　马车车门嘎吱一声打开来。 　　从里面走出一个肥胖的圆脸男子，他穿着厚厚的白狐皮大衣，头戴一顶圆礼帽，腰间绿宝石羊皮腰带被圆滚滚的肚子绷得笔直，腰系一把短柄红宝石宝剑，脚下是一双带着马刺的长靴，这身装束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眼睛小小的，上唇有一捋小胡子，一看到马修，顿时眼睛就亮了。 　　“是马修男爵吧？你是马修男爵吧？” 　　马修一愣：“你认识我？” 　　圆脸男子摆摆手，一脸得意：“同类总会互相吸引，你瞒不过我，你站在那里，就像是在一堆废铜烂铁里的金色宝箱。” 　　“象你这样出色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亲爱的马修，我想死你了！” 　　说着，他就过来要拥抱。 　　马修吓得后退一步：“你谁啊？” 　　“呃？我没有做自我介绍吗？” 　　圆脸男子摸了摸下巴：“看来是过于激动，忘了这回事了，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 　　他理了理自己的绿宝石羊皮腰带，微微挺胸：“在下是贝尔·雷耶斯，来自巴斯共和国，是贪欲领主大人的代言人，也是‘魔灵议会’议员。” 　　马修心说，果然来了。 　　贝尔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天：“这里可真冷……”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咦，这不是惠特曼部长吗？您在这里是做什么呀？噢！我懂了！” 　　贝尔一脸我懂你：“肯定是过来……喝这里的美酒对不对？” 　　这位魔灵议会议员一副自来熟模样，拉着马修说：“马修，你不知道。你们庄园的‘蓝色日出’在贵族和学者中被争相抢购，这东西简直是神药！这回你可要给我多弄一点，我带回去存一点。” 　　马修有点迷惑：“这个……蓝色日出也就是会让人精神更好，那么受欢迎吗？” 　　“当然！” 　　贝尔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贵族夜生活，一般都消耗很大，需要补充精力，当然，食物这些不成问题，但是会容易精神疲倦。” 　　“你知道，女人啊，都是恶魔，到了夜晚，她们就会很可怕，贵族们抵挡恶魔很辛苦。” 　　马修人傻了。 　　原本他计划，这蓝色日出肯定会被大家热捧，是因为充当罗斯特大陆的红牛，填补了市场空缺的部分，又创造了需求。 　　结果被这群贵族用来当做强力壮阳药！ 　　他是服了。 　　马修不由想起一句老话，常有人说，色欲才是第一生产力，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行吧……好歹也打开了市场，又赚了金币。 　　马修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看向身后惠特曼：“难道说，惠特曼部长您也……” 　　惠特曼咬牙切齿，压抑着情绪说：“我是本身喜欢美酒！” 　　这还是马修头一遭看到涵养极好的惠特曼发怒的模样。 　　拱火人贝尔倒是没事儿一样：“马修，除去蓝色日出之外，还有意粉，你们这里的意粉肯定最正宗，还有面条，都给我来点儿。我这个人没有其他爱好，除去喜欢金币之外，就喜欢吃，只要是美食，那我是肯定要吃个够的。” 　　说着，贝尔就和马修勾肩搭背上了。 　　马修也无奈，只能吩咐索伊去准备相关的食物。 　　“还有你的驼鹿，不用带进去吗？”马修指了指后面的马车。 　　“不用。” 　　贝尔毫不在意，拉了拉狐大衣：“这家伙不怕冷，也不怕热，有次我把它丢在冰山上半年，回去后，发现它还在那。很皮实，不用照顾它。” 　　马修来了些兴趣：“可总得吃东西吧？活着就得吃东西啊。” 　　“它不是活的呀。” 　　贝尔稍作介绍：“这家伙是我从艾克斯那要来的，艾克斯你还没见过，他是食尸鬼领主的代言人，最擅长摆弄尸体，它其实是死的。” 　　马修这才搞懂，难怪异化驼鹿营养和饱腹都是0，因为本身就是死尸改造而成。 　　“噢！差点忘了一件东西。你等等。” 　　贝尔又扭头，吃力地钻进马车车厢里，从里面捣鼓出了一个盒子，他抱着这盒子一脸高兴地走到马修面前。 　　“这是‘魔灵议会’大伙儿送你的见面礼，小小心意。” 　　胖乎乎的议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巴斯共和国的金券，上面写着数字额度是20万金币！ 　　穷领主马修被深深震撼了。 　　他突然觉得，魔灵议会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组织，大伙儿都挺友好，又贴心，对新人也很照顾。 　　眼前讲究奢华的胖议员也变得顺眼起来。 第265章 小麦背后的暗战 　　贝尔一路东张西望，对俾斯麦庄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马修，听说你的庄园里主要是种植作物。”胖议员看着一望无尽的麦田，提了提腰带：“不过这东西赚不了几个金币，还很辛苦，何必呢？如果你真的缺钱，就和我们一起搞金矿和铜矿，还有一个煤矿也可以。” 　　“只要开发出来，就直接租给五大王国，每一公斤矿石都要分润，这样不好吗？” 　　马修打了个哈哈。 　　如果我有那么丰富的资源，还用得着这么苦哈哈白手起家？ 　　妈的！ 　　这卡尔马北方除了危险多，其他什么都不多，吃个饱饭都废了好大功夫。 　　马修腹诽了一阵，面上说：“家族传统了，这个一时半刻改不了，看着粮食作物多，心里就踏实。” 　　“噢！原来是爱好。”贝尔笑呵呵说：“我听过，俾斯麦家族是非常了不起的贵族，想要改善卡尔马王国的饥饿现状。对于这种有能耐，真正拼命的人，我是佩服的。谁不佩服呢？” 　　犹豫了一下，贝尔低声说：“不过容老哥我说一句得罪人的话，这事真的不好搞，麻烦。” 　　马修心里一动，当即请教：“老哥说说。” 　　“卡尔马缺粮，大家都知道，四大王国都知道，这里的国王也知道。但据我所知吧，卡尔马王国有一种东西是其他四大王国没有的。” 　　“雇佣兵？” 　　“对。”贝尔神神秘秘说道：“老弟你可能不太了解。卡尔马王国很多雇佣兵，其实背后真正的掌控者都是奥拉夫三世，也就是国王陛下。” 　　马修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吗？”贝尔嘿嘿笑道：“就是卡尔马王国的正规军，正规军呀，国王的正规军被打散成雇佣兵，参与罗斯特大陆很多地方的战斗和冲突。” 　　马修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事。 　　国营雇佣兵？ 　　国家控股的雇佣兵集团？ 　　他脑子里稍微一梳理，就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卡尔马王国的核心盈利产业，其实是对外输出雇佣兵？在国王掌控下的雇佣兵服务？” 　　“服务？这个词挺新奇的，对，没错。” 　　贝尔一说起赚钱，圆圆的眼睛顿时亮堂起来：“卡尔马王国在五大王国里的确算穷的，但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惨。只是因为每一年需要支付巨额的关税，中途损耗，从其他王国进口粮食，所以一直紧巴巴的。” 　　他低声说：“其实不是王国不想扶植国内农庄，大规模种植小麦和燕麦，来自给自足。” 　　马修皱眉：“可是，这里适宜耕种的土地的确很少，大多都是这样的冻土，天气寒冷，对物种要求和种植要求都很高。” 　　作为一名农学生，马修对基本概念判断还是很清晰的。 　　“这也没错，没错嘛。”贝尔也不卖关子，缩了缩脖子：“不过卡尔马王国南方也有温暖的地方，靠近港口，临近与萨克森之间海峡的那一带，可是有相当一片平原的。而且气候也不算寒冷，土壤肥沃。” 　　“但是你知道吗？那里从来不会种植小麦，只会种一些甜菜和果树。” 　　马修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贵族？” 　　贝尔点点头：“当然是他们。这群家伙可是最聪明和狡猾，或许打仗不行，也不会治理国家和城市，但说起赚金币，想方设法搞钱壮大家族，那可是他们几百年的老本行了。卡尔马王国建国时要好一点点，不过现在也基本没差别了。” 　　卡尔马王国农业凋敝，客观原因是环境和适宜种子缺乏，主观原因，或者说真正核心因素是贵族领主们的暗中捣鬼。 　　国内粮食缺乏给了贵族们极大的利润空间。 　　首先，因为每到冬天总有人吃不饱肚子，所以大多平民都在拼命找活儿干，只要能勉强吃饱肚子，干什么都愿意。 　　这就让贵族们只需要一点点粮食，就能获得不少劳动力和雇农雇工。哪怕不断克扣，责罚严苛，始终有人会去干，只是为了饱腹。 　　身强体壮的青壮年毕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大量的儿童、少年、老年人、妇女以及被雪灾风暴摧毁家园的人，他们都需要一份能果腹的工作。 　　再者是大量以小麦为主的粮食进出口，都要通过贵族们的手。 　　商人们也早与各路贵族达成了紧密利益网，一起抬高粮食价格，利润互相分成。 　　国王和少数大贵族哪怕想要改变现状，也没办法亲力亲为。 　　商议价格、运输损耗、账目查证、仓库清点、分发到各行省和各郡的损耗与对接、市场价格、商队选择……中途有太多环节可以操作。 　　关键在于，高昂价格的进口小麦，这一点符合商人和大多贵族利益，因此他们已经结成攻守同盟，连国王也很难破开局面。 　　“……懂了吧，老弟。”贝尔拉了拉腰带：“这些人太多了，方方面面。哪怕一些大贵族想要和国王陛下统一战线，但他们麾下的小贵族，他们的孩子、亲戚，不少都被这群人纳入其中。你说，他们能对自己动手吗？” 　　马修听得头皮发麻。 　　利益集团内耗，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最初对塞浦路伯爵说，以极低的成本价供给他魔术种子，他没有欣喜若狂，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思考了非常久，才肯下定决心。 　　塞浦路伯爵和自己站在一起，就意味着和其他进口粮食利益贵族变成了对立面。 　　马修脑子越转越快。 　　国王奥拉夫三世直接让埃里克郡变成了直辖郡，就是相当于在对其他贵族宣示，他力挺塞浦路，塞浦路伯爵是王党，是未来改革派的大将。 　　而塞浦路伯爵，又是俾斯麦庄园的合作伙伴。 　　所有想要找塞浦路麻烦的人，就得掂量一下得罪炼狱男爵的下场。 　　魔灵领主可不会那么讲道理，敢主动招惹，老家都给你扬了。 　　马修揉了揉额头。 　　这些搞政治的，手段真是又狠又刁钻…… 　　不过想要改变卡尔马王国的饥荒，马修也必定会走出这一步，只是由于立场和阵营缘故，承受各方压力的人，变成了塞浦路伯爵。他想要立即找自己面谈，就不难理解了。 　　“俾斯麦家族惹到了这些老鼠，当时才功败垂成的。”贝尔摊手：“我来之前查过，俾斯麦家族原本和巴斯共和国这边的一个商会、几名知名植物学家准备一起合作……结果这商会和植物学家都受到了各方压力和警告，不得不放弃。” 　　马修冷静下来：“老鼠多了固然麻烦……不过大象是不用理会的，直接走过去就是了。” 　　“哈哈哈，说得没错。”贝尔赞同：“因为我们不是普通人，‘魔灵议会’面前，这些小老鼠对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上对手。” 　　俩人这时候走到了主宅大门口。 　　贝尔正色道：“马修·俾斯麦男爵，我谨代表‘魔灵议会’对你发出正式邀请，你可以拒绝，不过加入的话，好处多多。” 第266章 魔灵议会 　　马修从维克多那里了解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也需要一个能够接触其他代言人，乃至背后魔灵领主的渠道。魔灵议会既是一个很好的连接路径，也是一面能够震慑不少人的招牌。 　　强如秘法会，面对魔灵议会后面的四公，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心里虽然基本决定，马修还是假装有点迟疑。 　　“老弟，魔灵议会没有那么多繁复麻烦的规矩。”贝尔又换回之前那副自来熟模样，捏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其实核心就是调停处理魔灵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我们身后是几大魔灵领主大人，其他魔灵多少要给面子。” 　　“议会已经很久没有新议员加入，不过老弟你的情况我们大体清楚，全票通过，希望你能加入。” 　　贝尔在会议桌前坐下，顿时将注意力放在石桌上：“稀有的‘黑白之根’，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这么大一块，马修老弟真是好眼力，好品味！” 　　他脱下身上的白狐皮大衣，随意放在一旁，露出里面肉感十足的肩膀和躯干。 　　贝尔·雷耶斯并不矮小，相反，他身材高大，加上身宽体胖，头发往后梳拢，又喜欢笑，看起来总有几分滑稽。 　　“我接着讲正事……” 　　他接过索伊端来的一杯蓝色日出，啜了一口，眯起小眼睛：“我就说，那些混蛋出手的二手蓝色日出果然兑了不少水，这才是真资格的味儿，要纯太多！一群混蛋，这钱也挣，急着买棺材！” 　　“我接着讲正事……”贝尔一口喝光，满脸意犹未尽。 　　这时候索伊又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炸薯条，配上一小淡黄色碟酸甜酱。 　　贝尔顿时小眼睛睁开，用叉子插起薯条，沾了一点酱汁，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马修可以看到，他上下牙齿交错咬合，还有些微微发黑，估计刷牙不注意，要么就是甜食吃太多，有蛀牙。 　　“这口感，这香气，这味道，爽！”贝尔的胖舌头在嘴唇上舔来舔去，油腻十足，让旁边索伊都往后退一步。 　　“马修老弟，这薯条，妙啊，妙啊！” 　　贝尔眉毛都在跳舞：“多来点，多来点，老哥我很喜欢！” 　　马修使了个眼色，索伊又继续去拿。 　　“噢，我接着讲正事……” 　　胖贝尔索性用手指捏着薯条吃，吮吸着手指上的油，吃得一脸满足。 　　马修不得不提醒：“贝尔老哥，你说讲正事……” 　　“哦，好。”贝尔也有点不好意思，讪笑：“哎，你看我，老哥我就这么点爱好，又不喜欢女人，就爱吃，爱金币。” 　　他捻起一根薯条：“老弟你看，这薯条金灿灿的，就像是金条，吃起来又如此美味诱人，简直是戳中老哥我的双重爱好。你要多给我准备一点。” 　　马修点头：“好说，不过老哥，这薯条虽好，不能吃太多……容易三高。” 　　“三高？” 　　对方听不懂。 　　“我们这一带以前的方言，就是血液会压力很高，容易头晕，看东西模糊，颈部不舒服，眼花，心悸，记忆力衰退，手足麻木。” 　　马修也记不清楚三高具体症状，就把脑子里相关的东西都拼凑成一起。 　　结果贝尔脸色骤变，手中薯条都滑落桌上：“老弟，我就是三高，我就是三高啊，你全说中了！” 　　这位之前谈笑风生胖子此时一脸震惊：“我最近就是觉得头总是晕乎乎的，眼睛也有时候发花，心里莫名堵着难受，手脚发麻，站不起来，有时候还站不稳。有没有办法？” 　　马修也没辙：“三高就是因为吃糖吃油喝酒太多了，导致血压升高，多尿之类……办法也只有降血压，降血糖，减少血脂，还有控制饮食，少油少盐。” 　　可罗斯特大陆显然没有降压药。 　　贝尔脸部绷紧，仿佛在进行某种心理斗争。 　　“算了，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老哥我离不开好吃的，不让喝酒还行，不让吃好吃的，活着也没意思。”他摇头晃脑，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马修琢磨着，他大体知道三高原理，说不定告诉吉赛尔这个天才医师，能开发出处理三高的巫术手术？ 　　“噢，我接着讲正事……” 　　贝尔摸了摸脑门：“对了，老弟，我讲到哪儿了？” 　　马修说：“你说，魔灵议会想要招我加入议会。” 　　三高人群无疑了。 　　刚才还说过的事，转头都差点忘了，记忆力衰退症状之一。 　　“哦对，魔灵议会，我给你讲一下大概情况。” 　　贝尔从腰间翻出一个羊皮封皮的小日志本，翻开后他一边看着上面一边说：“魔灵议会，最早成立于三十年前，由上一届的代言人磋商后确定，四大领主代言人加强互相联系，避免人类和魔灵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摩擦和损失……” 　　“上一届代言人？”马修好奇：“难道代言人还要选拔和更迭？” 　　“死了不就得选新的嘛，领主大人们当然也不想换，多麻烦，不过人总是脆弱的。” 　　贝尔叹了口气：“我上一届就是脑子出血死了，好像就是你说的三高症状，看来我的命运也差不多……” 　　马修正想要安慰他。 　　“不过无所谓了，吃个够本再说。”贝尔倒是看得开，翻到下一页说：“总之，魔灵议会成立就是为了缓解人类和魔灵关系，避免双方对立。所以我们其实是一个和事佬组织，魔灵有事可能会找我们帮忙，人类王国也可能会找。” 　　“当然，我们帮忙都是需要酬劳的，不过大原则还是保持罗斯特大陆人与魔灵的和平共处嘛，这也是议会存在的核心宗旨。” 　　贝尔咧嘴：“当然，遇到冥顽不灵的一些顽固分子，比如说一些人类激进组织，或是一些纯粹袭杀人类的杀戮魔灵，我们也都是联合制裁的。” 　　马修心里寻思。 　　这有点联合国五常那味儿了。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老哥，那秘法会属不属于激进组织？” 　　“当然算。”贝尔胖脸变得严肃起来：“秘法会经常用人类和魔灵做实验，研制秘法，人神共愤，不止五大王国，四公也是一直在制裁这群激进群体的。” 　　“不过嘛……这群人形式诡异，很少公开出面，敢蹦出来，咱们当然要处理。如果他们知趣，别冒出头，我们也没工夫和他们折腾。” 　　贝尔合上日志：“马修老弟，议会的职责就是协调、统筹以及制裁，也没别的事儿。” 　　马修好奇：“贝尔老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尽管问啊，我知无不答。” 　　“你们甚至都没有接触桑德斯大人，怎么就确定我有资格加入魔灵议会？” 　　“有真理之眼的协议，已经足够证明桑德斯大人。”贝尔挤了挤眼：“还有老弟你那炼狱军团，嗬，厉害啊，一天之内来去如飞，在萨克森外海那里可真是威风，所有人都知道的。” 　　马修这才确定，果然，有时候还是得亮一亮拳头。 　　“老哥，你让我再想想。” 　　“没事，那我也在这里呆几天，等你回复。”贝尔也不当自己外人，搓了搓手：“那个，我之前听外面人说，火锅什么的，今晚能不能整一个给老哥尝一尝？” 　　马修应下：“当然，今晚给老哥和惠特曼部长接风，就吃火锅。我让人出海打一点海鲜。” 　　贝尔喜上眉梢。 第267章 惠特曼的支教生活并不理想 　　太阳光通过玻璃窗投到了桌上，将低语幼体的枝叶影子拉长，变成了一株阴影国度的小树。 　　树影被拉长到天鹅绒被上，映在在床上男子的脸上。 　　马修醒来时头还有点晕。 　　昨晚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休息，只记得贝尔一直拉着自己谈天说地，喝酒，吃火锅，最后贝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马修让乌鸦和索伊把他搀扶到楼上客房，然后他坐了一会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宿醉带来的头晕和不适还在，想来酒精对血液和内脏的影响还在，活尸身体也没法完全消除。 　　马修倒也不后悔。 　　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中。 　　贝尔兴致高，美食就着美酒，顿时话匣子完全收不住，说个没完没了。 　　马修当时就灵机一动——这是套情报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不断劝酒，然后一点点和对方攀关系套近乎。 　　说起这一点…… 　　马修毕业找工作那会儿，去当程序员除去薪水考量，还有一点就是不用那么多应酬，反正对着电脑写代码，写到海枯石烂，脑袋谢顶，不用去那些让人烦躁又必须假笑的饭局。 　　结果到了罗斯特大陆，好嘛，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马修郁闷之余，又暗自感叹，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唯一真神，大概就是社畜之神。 　　不论在信息时代还是魔法大陆，管你冷兵器时期还是热武器年代，他总能让人一点点变成劳碌的打工族……区别在于，是为了别人打工，还是为了自己。 　　马修用清水漱了口，脑子里回忆昨晚情况。 　　贝尔·雷耶斯这人很聪明，看似什么话都说，但很有分寸，谈及一些敏感内容就会很圆滑地规避开来。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懂分寸，讲利弊，行为合理且逻辑清晰。 　　与聪明人合作是比较舒服的，马修有与维克多、地精商队、塞浦路伯爵的合作经验，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贝尔话语间也释放出一条重要情报。 　　都灵王国以东的野蛮之地，似乎出了某种状况，连四公都被惊动了，他们开始加强约束管控自己领地辐射范围内的魔灵，并且要求魔灵议会随时注意五大王国的任何异状。 　　马修立马想到了言灵师的话。 　　——绯红之羽卷土重来，世间一切终将枯萎，沉睡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希望之火失去薪柴，听吧，那是死亡与饥饿的赞歌…… 　　或许这一场死亡与饥荒的灾难冲击，和野蛮之地的某种东西有关。 　　贝尔一句带过，装傻充愣不肯再提。 　　马修也很知趣地不再追问。 　　除去利益关系之外，马修倒是不讨厌贝尔，这个胖子有他独特的处世之道。 　　胖老哥贝尔只玩真实。 　　他开门见山告诉马修，他爱金币，爱美食，其他东西没什么兴趣。所以马修也直接投其所好，让贝尔吃得很满意，于是得到了贝尔刚才那条关于“四公”的隐秘情报。 　　贝尔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付出什么——包括三高的身体，和被人背后唾骂为魔灵的仆从和狗腿。 　　他看得很开，啃着炸鸡说：“马修老弟，如果我没有贪欲领主的赏识，到现在估计也就是一个到处赔笑，赚不到什么钱的小商人。” 　　“一个人的命运，靠努力当然是必须的，也要考虑到世界本身的进程……” 　　贝尔说着马修似曾相识的话。 　　“我能做的也不多。”胖议员舔着手指上的酱汁：“尽量让人死得少一点，让贪欲领主高兴，让其他魔灵能够稍微安分一点，就这样。” 　　马修真心实意地敬了他一杯：“老哥实在人，这些事最有效。” 　　贝尔嘿嘿笑着，和马修对饮，脸颊酡红：“我是小人物，小人物做小事，大事交给大人物去吧。” 　　…… 　　由于贝尔还在床上酣睡，似乎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马修就出了主宅溜达，让乌鸦留守照看。 　　冷风一吹，让马修清醒了不少。 　　他捏了捏鼻梁，接过管家助理索伊递来的鲜榨猕猴桃汁：“惠特曼呢？” 　　“惠特曼老师已经上课去了。” 　　“上课？”马修怀疑自己听错：“他上哪门子课？庄园里就他一个支教巫师，我都还没想好怎么安置。” 　　“大人您忘了吗？奎恩巫师啊。”雀斑姑娘提醒：“还有奎恩巫师，他也是支教巫师啊。” 　　马修一愣。 　　把这家伙给忘了。 　　奎恩这小子人正直，就是有点……没见过世面，虽然是名校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毕业的巫师高才生，但在庄园里的表现实在太丢印象分，看什么都是震惊脸。 　　上次惠特曼安排奎恩在庄园支教三年，明显就是给俾斯麦庄园一个交代的模样。 　　马修也没管他，奎恩也没有找马修，整个人仿佛蒸发了一样，让马修都给完全忘记了。 　　“奎恩他在哪？最近他在干什么？” 　　索伊眨了眨眼：“教学啊，奎恩巫师借用了图书馆后面还没封屋顶的毛坯房，在那里讲课，讲‘四元素论’和‘魔术反应基础’。他已经讲了整整一个月了呢。” 　　马修愕然：“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奎恩巫师都是在夜晚讲课。”少女助理一脸钦佩地说：“因为奎恩巫师怕影响大伙儿白天的安排，所以特意等大家都忙完了手里的工作，这时候再开课，每一个想要听课的人都能去听，我也去听了几次。奎恩巫师非常负责仔细。” 　　马修忍不住笑道：“这家伙，还挺较傲的。走，去看看。” 　　他喝着果汁在索伊陪同下走到图书馆后面，才走过去，就听到一个平淡而毫无起伏的声音。 　　“四元素的本质，是对于世间细微力量的流转和平衡，不同元素之间互相挤压和吸引，从而形成稳定和不稳定的力量场域……” 　　光是听声音，马修就知道是惠特曼。 　　这让他想起大学时的数学老师，挂着各种头衔的知名教授，成果斐然，然而讲课总是催眠，下面一大批学生打瞌睡。这足以说明，教学能力和专业水准互相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惠特曼让这一幕场景再现。 　　下面的姑娘们一个个打哈欠，互相之间低声窃语，听起来就细细碎碎的开小差声。 　　这让惠特曼脸上挂不住，他声音陡然增高：“稳定的基础单位为一正四面体能量粒子，每一面都携带一种四元素，从而形成四位一体的稳定基础模型！” 　　听课的学生们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然后又垂下头。 　　惠特曼气得捏紧手里的巫师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很不好看，马修都怀疑他要当场暴走。 　　最终，惠特曼还是保持了风度，拂袖而去，走出讲台。 　　旁边的奎恩只好替他。 　　奎恩手持巫师杖，挥舞了一下，顿时空中浮现出一个金色的问号：“同学们，同学们，奎恩老师的巫术课堂来了！今天我们讲的是，如何用巫术进行化妆，变成一名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的美人！” 　　下面学生们顿时齐刷刷抬起头，听得目不转睛。 　　马修看向外面的惠特曼。 　　这位气元素部部长，资深巫师教授，巫师之光，一脸铁青，遭受了人生滑铁卢。 第268章 故人重逢 　　马修本来准备悄悄溜走，免得和惠特曼两个人都尴尬。 　　结果惠特曼一眼看到了他，反而走了过来。 　　“男爵。”惠特曼对他微微示意，对自己的失败并无任何掩饰：“支教巫师的工作看起来并不简单，至少对我来说，是一项巨大挑战。” 　　马修开导说：“惠特曼部长，这种事对你来说就是大材小用，不用在意。庄园居民基础差，而且更看重应用，所以听不懂你说的艰深内容，也是正常的。” 　　“不。” 　　惠特曼·莱斯利眼神坚毅：“基础差是现状，但一名优秀的老师，一名优秀的巫师教授，需要能够有弥补这缺陷的办法。” 　　他原本只是找借口过来，长期观察俾斯麦庄园的实际动态。 　　四公即可能变成“五公”，魔灵割据的局面会进入一个微妙的变化，真理之眼必须得到足够的真实情报。 　　谁知道刚来就被迎面一锤。 　　在惠特曼看来，教导一群年轻人巫术并不难，只需要他们认真聆听自己的授课，记录自己那些精准又毫无废话的基础知识，并且将它们加以熟悉，与巫术的种种现象进行联动，就能很轻松入门。 　　至少在真理之眼，惠特曼带过的几名巫师学徒都是这样，自己稍微一讲，他们就会明白。 　　被学生们打哈欠，打瞌睡，甚至互相之间聊天气，让惠特曼出离愤怒！ 　　这群年轻人根本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谁！ 　　真理之眼的四大部长之一，资深巫师教授，开发“元次巫术”概念与实战的第一人！ 　　惠特曼·莱斯利。 　　这个名字在巫师们口中广为流传，不仅仅是作为真理之眼的元素部长。 　　惠特曼拥有极其扎实深厚的四元素理论基础，他另辟蹊径，融入古代神秘学和数学演算方式，以“元次巫术”声名大噪。那时候《魔术》给“元次巫术”开辟了连续两个月的专题版面，可以说是最高的认可。 　　但就是这样的一名巫师巨匠，却折戟在一群卡尔马年轻女学生面前。 　　惠特曼恼怒之余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立马想明白了。 　　自己已经过于习惯真理之眼的氛围、巫师塔内的浓厚巫术气息，使用各种专业名词与高阶巫术联动变成一种肌肉记忆。 　　这在真理之眼是常态，每一名巫师教授都有自己的课题和研究，因此教授普通巫师或者学徒的时间有限，都是尽可能用最少的词汇，讲述最多的内容。 　　至于能不能听懂，能不能消化理解，那就是学生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了。 　　一言蔽之。 　　真理之眼内，是以上位者为主，一切其他成员都要围绕着巫师教授们，以这117人为绝对核心。只要这117名巫师教授们依旧在不断产出新的发现和课题，就是合格而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支持的。 　　普通巫师也好，巫师学徒也好，是可以随便替换的，只需要时间就能培养出来，但巫师教授们是不可缺少的，是真理之眼存在的绝对根基。 　　所有巫师，或者说巫术从业者都对此心知肚明。 　　可在俾斯麦庄园，要的并不是高端导师，而是基础知识的教师，将四元素论简答直观地传授给没有什么基础的姑娘们，并且要让她们有一定的兴趣继续去研究。 　　惠特曼意识到，可能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这当然让他挫败而羞愧，但也让他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身过往。 　　想清楚之后，惠特曼做出决定。 　　“男爵。我可能无法胜任教导这群孩子们的职责。” 　　惠特曼坦然：“她们需要更加鲜活，能够调动她们兴趣和情绪的人，这一点我很抱歉，并不能满足。我已经习惯了尽量摒弃情绪，避免主观因素去影响观摩研究客观的四元素世界。” 　　马修有点略微意外。 　　开头他还以为惠特曼生气了，要和这群学生死磕，变身魔鬼教师之类的。 　　没想惠特曼竟然很率直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虽然语气里还是有一点杰出学者的傲气。 　　“听说庄园里有巫师塔，有炼金工房，还有一座研究所。” 　　惠特曼平静地说：“我想要进入研究所，参与一些方面的研究，以实际应用来教导学生。” 　　马修犹豫了一下：“没问题。只是研究所……所长是普朗克先生。” 　　“普朗克·费米。”惠特曼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和他是老熟人了。” 　　他稍作解释：“数学上，我和普朗克有过不少合作和讨论，‘元次巫术’也得到了他一部分启发。” 　　这是马修没有想到的。 　　俩人一路从图书馆慢慢走向研究所，路途中，惠特曼简要讲了一下当年与普朗克的交集。 　　那是一次萨克森王国的巫师会议，惠特曼当时已经是巫师教授，突然听闻路上有一个人嘴里碎碎念着，一元二次，一元三次，这样的古怪词汇。 　　接着这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支白色粉笔，在地上刷刷写了起来。 　　旁边有两个路过的人骂：“普朗克，快滚开！又在地上乱画！狗改不了吃屎！待会儿你交不起清洗的钱，又要被关起来！” 　　原来这位名叫普朗克的中年人，有一种奇特的怪癖，走着走着就开始眼神飘忽，像是犯病一样，然后就会摸出粉笔和炭笔在地上和墙上乱写乱画。整个人走火入魔了一样。 　　本地人都说，普朗克是学数学学傻了。 　　普朗克·费米也曾经是萨克森工程大学的一位名人，不过毕业后就越来越古怪孤僻，依靠给学院学生补习数学为生，一直在研究数学，还弄出了一个古怪的自然力学。 　　惠特曼突然发现，地上写下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有一种古怪的协调感。 　　他制止其他人靠近，掏了金币避免周围人打扰普朗克。 　　普朗克依旧嘴里碎碎念着，趴在地上疯狂写下一条条公式，一个个算术程式，直到写完最后一个，普朗克这才用被粉笔染白的手指抓了抓头发，弄得一头灰。 　　数学造诣不浅的惠特曼越看越是吃惊。 　　地上演算证明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概念，元次。 　　通过代表未知的“元”和代表该未知反复叠加数的“次”，这个概念足以描述众多数学上难以演算的过程，并且能够适用于众多领域。 　　惠特曼一把抓住普朗克：“和我去真理之眼，在那里，你可以变成一名理论大师！” 　　“巫术？”普朗克摇摇头：“太狭隘了……数学要计算描述的是无限。” 　　无比狂妄的话从这个一头灰的落魄中年人嘴里说出来，显得如此不真实。 　　“你喜欢元次公式吗？”普朗克摸了摸肚子：“你给我一个金币，它就是你的了。” 　　“这是无价之宝。”惠特曼掏出身上所有的金券。 　　普朗克只拿了其中一枚金币：“谢谢你让我能够把它完整写出来，或许被人打断，我就计算不出来了。元次公式，也算是我们共同演算的成果。” 　　“街角的黑面包，一枚金币可以买五片，够我两天用了。” 　　说完，这位中年人就乐呵呵地走了。 　　就这样，惠特曼用一枚金币，换到了后来名震巫师界的“元次巫术”雏形。 第269章 你谁啊？ 　　俾斯麦庄园近来有一条顺口溜。 　　巫师塔上玩魔术，工坊之中打铁匠，研究所里最凄凉。 　　事件中心的研究所，就在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后面，和前两座建筑形成掎角之势，上下两层，占地面积和前两者相仿。 　　唯一不同在于，里面只有两个人。 　　所长普朗克·费米，以及所里唯一的助手兼学徒杜莉·斯密。 　　今天也和以往一样风平浪静，普朗克坐在桌前，用炭笔在纸上计算着，有一整面墙壁是他的演算稿纸，纸上是用作最后誊抄的媒介。 　　他喝了一口红茶，下意识喊：“杜莉，杜莉？” 　　“给我从杂物室拿一盒炭笔，一盒粉笔过来，还有，那个面包擦子，没有了，再拿一点硬面包过来。” 　　硬面包是非常好的擦拭工具，吃一半留一半用来擦炭笔的痕迹，普朗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结果后面没有听到声音。 　　普朗克有些不高兴，扭过头，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 　　“杜莉，杜莉。” 　　“今天有重要的演算和推导，你要去哪儿？” 　　矮个子的学生助理杜莉·斯密这才从外面回来。 　　跟着她一起的，还有马修，以及另一个穿着黑色僧侣袍，法令纹很深的中年男人。 　　“哦？原来是男爵大人。” 　　虽然被打算难免不爽，普朗克还是平复情绪，毕竟眼前年轻人可是掏了钱建研究所，又每年给出10000金币研究经费的金主，不要求成果，只要求他用完金币。这样慷慨又宽松的环境，罗斯特大陆上找不到另一家了。 　　“普朗克先生的研究还顺利吗？”马修笑着招呼：“拉穆尔特制的提神醒脑猕猴桃汁，里面有洋葱汁，我给你送一点过来。” 　　管家助理索伊抱着一个银酒瓶放在桌上。 　　“好好，这个好！”普朗克顿时高兴起来：“最近精神还不错，不过上了年纪后熬夜就不如年轻时候了，庄园的洋葱很提神。” 　　马修心里腹诽，就是这洋葱猕猴桃汁味道过于邪典，自己还是算了。 　　“今天来，还要给普朗克所长介绍一位老朋友。”马修指向旁边一脸自谦微笑的惠特曼。 　　普朗克眯起眼睛看了看：“你谁啊？” 　　惠特曼笑容僵住。 　　普朗克是真记不得有这么个人。 　　“十三年前，萨克森王国的佐敦，你在中央大道的地上写下‘次元公式’，你让我给你一枚金币，然后和你共享次元公式。”惠特曼提醒说。 　　这话让普朗克终于回想起来。 　　确实，当时有这么一个人，因为那时候没有黑面包可用，让他很难受。 　　饿肚子事小，没有黑面包就没法擦去家里墙壁上的炭灰，就没法在家里演算，用纸张演算又太贵了，每一张纸都很宝贵。 　　所以普朗克照例，揣着自制的粉笔和炭笔出门，他选了一条比较宽比较干净的街道，然后趁周围没人注意，在地上刷刷计算起来。 　　之所以印象深刻，倒不是次元公式，而是普朗克每次在地上演算，都会被士兵抓起来关进牢里惩戒。 　　但那天一直没有士兵过来，也没有被人推搡打断，所以他印象很深。 　　中央大道的石砖地面上，写了次元公式的完整描述和推导过程，过程看似复杂，但最后结果又回到了简洁优美。 　　这种简约真理之美就是普朗克所追求的。 　　“不过……我记得那时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 　　普朗克回忆中，当时彬彬有礼替自己阻拦打扰的人和士兵的是一名头发茂密，眉目英挺的男青年，他有着军人一样的挺拔身躯，又有古典贵族一样的谦逊绅士。 　　再看看眼前人。 　　身着黑色僧侣袍，头发略长，脸颊并无光泽，双眼里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僵硬，实在让人没法联想到两者是同一人。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普朗克不由嘀咕：“男巫师怎么都是上了点年纪就越变越丑了，奇怪。” 　　惠特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无奈道：“大多巫师常年在巫师塔里研究四元素，尝试新模型与分析一些魔术材料和现象，没有什么时间打理自身，久而久之，看起来自然就衰老很多。” 　　“证据既不充分也不是必要，女巫就不是这样。”老学者就突出一个较真，当即反驳：“女巫大多都是光彩亮丽，仪容得体，哪怕年纪增长，也丝毫不影响。” 　　“她们同样常年居住在巫师塔里，需要大量时间用于研究巫术，完成课题。但她们总是妆容美丽，衣着讲究，举止优雅，比起普通女性更看重自己的外表状态。” 　　普朗克慧眼如炬，看穿一切，他用力抬起食指：“其实只有一个理由，懒惰。” 　　老学者笑了出来：“懒惰，男人的通病和挚爱，可以的话，哪一位男性不想懒呢？” 　　在场三人都露出了男人都懂的微笑。 　　马修开头还怀疑普朗克是一个老色胚，成天盯着漂亮女巫看……现在才放心下来。 　　后面的两个姑娘，索伊和杜莉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无奈：男人啊，真是不论什么年纪，骨子里都流淌着偷懒的兴趣。 　　马修咳嗽了一声，拉回正题：“这个，普朗克所长，惠特曼先生现在已经是真理之眼风元素部部长，也是一名杰出的巫师教授，现在他作为真理之眼派来的支教巫师，对庄园进行巫术教学方面的支援……” 　　“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以及避免大材小用，同时充分尊重惠特曼先生的个人想法，我考虑，将惠特曼先生纳入研究所，辅助你一起完成各种研究。” 　　“你意下如何？” 　　普朗克摇头：“不要。” 　　惠特曼脸上笑容再次僵住。 　　“他是巫师，思维上十分固定，认为世间万物都要以四元素为核心，这一主观臆断和原教旨主义，在数学上是最忌讳的。” 　　普朗克谈及数学，变得严肃而郑重，他双手张开，十指习惯性地在空中比划：“数学是一种需要凭空假想，设立概念和模型，再进行验证而得出工具的学问。但对于巫师来说，‘魔术不会凭空产生’就是一个非常重要限制。” 　　“您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 　　惠特曼也认真表态：“虽然我是一名巫师教授，也是真理之眼的一份子，但我也研究数学与神学。在数学和神学的领域中，需要从不可能里寻找到可能。立场与身份，不会影响我对知识的客观理解和验证。” 　　普朗克用手指捋了捋胡须，思考了一会儿：“既然如此，那我同意。不过我需要声明，研究所内任何争论都要有足够的依据，不以身份地位和主观立场为绑定，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请离开。” 　　“明白。” 　　两人达成了共识，马修也就不用再废话。 　　安置了惠特曼，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一名资深巫师教授，一名数学物理双修大拿，十三年后重逢，再次合作，到底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马修觉得应该很有趣。 　　他正要离开，被老普朗克喊住。 　　“男爵大人。”学者露出一种少有讨好的笑容：“那个，庄园空中飞的那艘海船，能不能借我研究一下呢？” 　　马修知道，老数学家把主意打到了金鯱头上。 第270章 只要饿不死，世上无大事 　　* 　　金鯱（LV15）：骸骨军团成员之一，特殊战具，炼狱之民。已绑定饲主1/1。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3。 　　增益：伪装（LV15）。 　　能适应融入不同环境，长久潜伏。 　　增益：提炼（LV15） 　　提取精炼不同环境材料，修理、强化自身。 　　* 　　马修对金鯱兴趣寥寥。 　　魔术系数低，等阶较低，培养起来费时费力，性价比不高。 　　毕竟作为载具而言，石像一族机动性强不说，还具有非常优秀的即战力和爆发力，群体作战更有优势。 　　用作材料提取和精炼，它又和潜力无限的“破法者号”完全没得比。 　　哪怕身为骸骨军团成员之一，这艘船还是很鸡肋。 　　不过金鯱对罗伊斯来说，的确可以算得上不折不扣的宝贝魔宠。 　　马修前后思考，直接将金鯱配置给了布鲁克的保安队。 　　毕竟庄园人手不足始终是一个隐患，既然要严格控制新增人口，那就只能尽量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结果这两天，金鯱居然就在庄园上空飞来飞去，看起来它不仅仅是海上载具，空中也畅行无阻，速度上不如石像一族，但也远超地精的浮空艇。 　　马修也没去过问，他不想当一个事无巨细的领主，那得累死，抓主要的核心就差不多了。 　　反正金鯱是飞也好，游也罢，被炼狱枷锁套上，那就是自己锁链上的奴隶兵，没什么好担心的。 　　马修正琢磨着，不如直接让金鯱充当庄园和埃里克郡的运输船？这样运送东西量多，还能让更多人适应飞行载具，长久来看，俾斯麦庄园的人必定会走出去，不论是贸易合作还是技术交流，都是迟早的事。 　　“老弟，你可真勤勉。” 　　一只戴着绿松石戒指的胖手搭在马修肩上。 　　原来是贝尔醒了。 　　这位胖议员打了个哈欠，依旧穿着那身白狐皮大衣，里面换了一套金色衬衫，裤子也是金闪闪的，珠光宝气用在他身上最好不过。 　　马修有点意外，他身上没有任何酒气，居然还从上到下换了身衣服，系了一条镶红宝石白腰带，脚下也换成一双黑色低帮牛皮靴。 　　“老弟，出门在外，形象一定不能乱。” 　　中年议员从怀里摸出一把象牙梳，一面小银镜，照着镜子，将头发往后梳拢。然后又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个蓝色玻璃瓶，在身上喷了喷水雾，顿时散发出一股淡淡茶香。 　　马修只能感叹：“老哥真是活得精致。” 　　“男人嘛，要对自己好一点。”贝尔将梳子镜子等道具收入腰间兜里，用手轻轻压了压鬓角，确认自己形象没有受损。 　　他这才大喇喇说：“胖是天生的，但气质和精致是可以后天养成的。对不对？”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我们以怎么样的姿态享受过程，面对死亡的拥抱。” 　　马修一时间拿不准。 　　贝尔·雷耶斯说话总是有一种莫名哲学错乱感，听着仿佛是在讲一件小事，然后迅速形而上演变，让人不明觉厉。 　　还有，什么叫胖是天生的？ 　　他用手指摸了摸两撇胡子：“马修老弟，我发现你很对我胃口。不论是对美食的兴趣，还是对于金币的爱好，简直是同出一脉，我都要怀疑，我们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了。” 　　“哦？”马修开玩笑：“不知道贝尔老哥师承是……” 　　“我老师？” 　　胖议员摸着双下巴：“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商人，那时候我当他的跟班。我们出海时遇到了海盗，你猜着怎么着？” 　　马修也不扫他兴，说：“被海盗抓住了？” 　　“没错。” 　　贝尔点点头：“不过因为我老师厨艺实在太好了，海盗们舍不得杀他，就让他在海盗团里当厨子，我就当助手。我们在船上烧了一年饭，海盗团被军队剿灭，然后我老师因为身体不好，病死了。” 　　他眼里带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笑容：“临死前，他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吃饭。” 　　马修听到这句话，眼眶微热。 　　他想起自己在农学院时的导师。 　　毕业前，老师说，马修，好好吃饭，只要饿不死，世上无大事。 　　贝尔看向低头沉默的马修，满脸诧异：“怎么了？你搞得比我还感伤似的。” 　　马修苦笑：“不管你信不信……我老师以前也是这么和我讲的，好好吃饭，只要饿不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贝尔哈哈大笑，搂着马修的肩膀：“我就说我们投缘，你看，真是奇妙的命运。” 　　“不过，今天我是向你辞行的。” 　　贝尔收敛笑容，认真说道：“我收到了贪欲领主大人的召唤，需要立即返回巴斯共和国，抱歉了，老弟，没法等到你做出决定。” 　　马修一愣，转而说：“我加入，我愿意加入魔灵议会。” 　　“太好了。”贝尔显得一点不意外，咧嘴笑道：“议会也不需要签署什么文件，内部也挺宽松的。有你的答复，就够了。” 　　他又从腰间兜里摸出三枚戒指：“这枚是‘魔灵议会’的议员专属炼金道具，也是一种身份象征，叫做‘议员环’，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款式？” 　　马修这才明白，原来贝尔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是有来头的，不仅仅是饰品。 　　可选的三枚戒指，一枚镶银蓝宝石戒，一枚方碧玺戒，最后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银戒指。 　　马修选了最后一只。 　　“选的秘银戒啊。”贝尔将戒指递给马修：“这枚应该是传信最快的，就是看起来太低调了，不怎么引人瞩目。” 　　他扬起手里的绿松石戒指，说：“议员环里有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大人的印记，有任何消息可以通过呼唤真名的方式，传递情报，具体原理是阴影生物通过阴影王都穿梭，来回送信。” 　　贝尔怕马修听不懂，当即扬起手指戒指，大喊：“马修·俾斯麦，再见了，我的朋友。” 　　马修注意倾听。 　　等了五分钟左右，还是没有动静。 　　“就这？” 　　贝尔有点尴尬：“可能今天阴影王都比较混乱，传送情报有点慢……你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有偶然性……” 　　马修手指上的议员环终于轻轻战栗起来。 　　贝尔赶紧说：“你摸一摸戒指表面，就能听到里面的内容。” 　　马修照做。 　　然后秘银戒里传来一个失真严重的声音：“马修·俾斯麦，再见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朋友……友……” 　　“是不是很神奇？”贝尔一脸骄傲：“魔灵议会好玩的东西还不少，以后你就会看到的。” 　　马修点头说是，心里不以为然，这玩意儿信号也太差了，延迟也挺高的，完全没法和低语果相比。 　　目送贝尔·雷耶斯钻进马车，那头异化驼鹿扭头，摇晃着铃铛一路哒哒地踏上归途。 　　这位胖议员来得快，走得也快，行事作风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马修端详左手食指上的秘银戒，对魔灵议会更有兴趣了。 第271章 给我变（修） 　　金鯱在停飞坪上获得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起降区，周围被地精工程队用铁砖和颜料进行了标记。 　　这样一艘海船停靠在冻土上看起来有几分怪异，它长12尺，船身狭长，只有一面船帆，龙骨犁入坚硬的冻土里，让船体被牢牢固定在起降区。 　　马修从舢板登船，上去后左右张望。 　　船上有一层船舱，里面大概能容纳五六人，船腹里还有一层，能容纳十来人，不过这船体积有限，没法维系多人长期呆在上面。 　　马修估摸着，金鯱等阶较低，估计需要对等阶提升，到了LV30这个坎估计会有质变。 　　根据他一直以来对低语者数据评估的总结，LV30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分界线。 　　LV30以上的魔物或者生灵，包括剑徒、弓使、石像鬼格罗姆、桑德斯，即战力都相当优秀。 　　除去两名特殊情况的使徒，格罗姆和桑德斯都表现出正常的智力水准，桑德斯更是拥有杰出的分析和计谋能力。 　　因此不难推断，低语者对于等阶高低的评估，不仅仅是表现出的杀伤性和危险性，还有其智力和衍生因素的综合判断。 　　“马修大佬。”罗伊斯低眉顺眼，现在变得恭恭敬敬：“贪吃鬼现在很老实，每天我都驾驶它在空中巡逻，让他熟悉这一片环境。它只要熟悉周围，就会对附近非常敏锐，隔着很远都能发现可疑人。” 　　“这艘船，不，核心的这个虎骨鱼，真名叫做金鯱。” 　　马修稍微给他提了一句：“除去能够提取各种材料强化修复自身，还有一种伪装能力才对。” 　　罗伊斯嘿嘿笑：“到底是马修大佬。” 　　后面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打得罗伊斯缩起脖子。 　　“面对马修大人，给我老实一点。”布鲁克拳头警告。 　　“是，是。” 　　罗伊斯一脸郁闷：“这点花招也不可能瞒过马修大佬，连老大你都瞒不过……” 　　布鲁克踹了他一脚，让罗伊斯哎哟一声。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大人，我一定让他懂规矩。” 　　马修开头还可怜罗伊斯，但发现这家伙是真的流里流气，被布鲁克严加管教也是一件好事。 　　“老大，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傻了。” 　　布鲁克双手举起求饶。 　　“好好说话，不然就给我滚去擦甲板。” 　　“是……” 　　罗伊斯这才小心翼翼说：“马修大佬，布鲁克老大，贪吃鬼的确可以伪装起来，海上时候能短时间潜入海里，空中也可以短暂和云层保持同样的颜色和形态，不过似乎在庄园里这种能力没什么用。” 　　马修并不想去管金鯱的具体事宜，嘴上提了一句：“普朗克所长，也就是研究所的所长，要借你的金鯱去研究一下。” 　　“他对金鯱的飞行方式和原理很有兴趣，包括金鯱是如何在水里达到30节时速的。” 　　“没问题。”罗伊斯拍着胸口：“只要不巡逻的时候，或者巡逻的时候，可以直接把普朗克所长接上船来，让他实地勘察研究。这样效果应该最好。” 　　“不过你要给我保证普朗克所长的安全。” 　　马修警告他：“他是庄园非常重要的人才，有任何一点损伤都是不允许的。” 　　“是，大佬。”罗伊斯保证：“就是我断胳膊断腿，也绝对保证普朗克所长在空中安全，你看，空中又没什么危险……比起海上可太平多了。” 　　“再说了，庄园的地盘上，谁敢惹事儿啊。” 　　这家伙已经有点狐假虎威上了。 　　布鲁克一巴掌扇他脑门上，把这个瘦青年给打了一个趔趄，嘴里哎哟直叫。 　　“老大，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罗伊斯总算是老实安静下来：“不过其实，贪吃鬼也没什么好研究的，它本身内核是一个骨头组成的怪物，外面是一层一层的木头和铁片包裹起来，它只是按照我的想法组装成现在这模样。” 　　马修知道他没说谎。 　　本质上，金鯱也是一头缝合怪，或者说骸骨军团都拥有缝合怪的特征。 　　金鯱保持自己内核，然后将外来材料一层一层包裹，打造出一套坚固和用于伪装的外壳，也就变成了眼前船只的模样。 　　马修突然觉得，这艘船看起来太复古。 　　不如…… 　　他说：“你们站稳了。” 　　话音才落下，整艘帆船突然浑身战栗抖动起来，布鲁克已经紧紧抓住船桅杆，罗伊斯也照样子学着。 　　马修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构思出一副更加优化的飞船模样。 　　它要有平滑而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船体，舒展笔直的双翼，长条状飞船主体背部拥有两条鱼鳍状扰流板，双翼上固定螺旋桨的动力结构，船体两翼下要有可以挂载舰载武器的地方。 　　然后是船头，驾驶室前方以坚固的玻璃窗包裹，提高视野，但又不会被风扰乱视线和增加阻力。 　　最后，这艘飞船需要通体银色，棱角分明，充满机械时代的工业风，细节上得足够细腻光滑。 　　他以炼狱使徒之名下令。 　　给我变！ 　　另一边，罗伊斯则是一脸惊骇，他看到脚下贪吃鬼居然身体在不断扭动，那些木板仿佛融化了一样，变成面团一样的东西。 　　整个甲板都变得灼热而软化，桅杆如同蜡烛一样在融化，木头也好，铜钉，铁板都化作黄色、古铜色、银灰色的三种粘液，这三种粘液互相之间不断扭缠，高速流动。 　　罗伊斯看着脚下流淌的金属和木头化作的液体，只觉得眼睛有点花。 　　木头怎么可能变成液体？ 　　还有铜和铁，变成汁水需要非常高的温度，但它们虽然冒着热气，却仿佛将热量完全内敛起来，从他脚下淌过，让他没有任何被灼烧的感觉。 　　整个金鯱的外表在迅速形变，船头缩小，船舷两层拉伸舒展，变成两只巨大的翅膀，船尾变短，长出类似于鱼鳍的东西。 　　船头更是完全看不出甲板，只有一个椭圆形像是鸟头的结构。 　　罗伊斯不是没有见过金鯱变形，之所以能变成现在的飞鱼号，就是他不断用食物引诱沟通，才让贪吃鬼一点点变成自己想要的海船。可这一过程整整耗费了几年功夫。 　　然而马修轻描淡写，只是闭上眼，金鯱就自己动了起来，仿佛只要他想，它就可以变。 　　他妈的，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养的白骨鱼，明明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船，怎么到了庄园里就变成了马修想要的形状了！ 　　贪吃鬼，你变了！ 　　我喂你了几年，你居然就这么在我面前，被这个人随意玩弄…… 　　罗伊斯有点神伤。 　　不过很快他又调整过来。 　　毕竟，海盗怎么能谈感伤和从一而终呢？这也太不专业了。 　　罗伊斯看到金鯱的新模样，顿时眼里那最后一点点郁闷也消失无踪，眼睛发光，嘴唇微张，呼吸粗重。 　　“真他妈的……帅啊！” 第272章 帅是一辈子的事 　　罗伊斯很难准确形容，这艘从未见过的双翅船到底是哪里吸引他。好像它每一个地方都充满奇特匀称的美感。 　　那是集暴力与优雅为一体的男性美学，硬挺笔直的边痕，顺滑又尖锐的船头，两只充满力量刀刃一样的双翼，船体表面那哑光的金属质感，以及整艘船如十字剑一样的整体线条。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一具战争兵器。 　　作为一名海盗，一名热衷于速度挑战的男人，罗伊斯恨不得马上驾驭这艘独一无二的战船，飞上天展现速度与力量。 　　好不好开是其次，帅是一辈子的事，对于日常出海飙船的海盗来说，一艘漂亮的好船最重要。 　　他服气了。 　　贪吃鬼在马修大佬手里，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罗伊斯转而一想，布鲁克是自己老大，马修是老大的老大，能当大佬，成为俾斯麦庄园的话事人，果然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可怕力量和头脑。 　　他正要腆着脸，想说试试驾驶这艘新的金鯱上天。 　　没想马修一脸不爽地说：“这也太劣质了吧，太简陋了……” 　　罗伊斯没法理解，这艘船如此帅气逼人，架势它出海或者上天，周围只要见到的人必定无法移开目光。 　　这也叫做劣质和简陋……要求也太高了。 　　马修打量着眼前的飞船，心里有点郁闷。 　　他比较的对象是自己脑子里那些太空战舰和各种飞船，各种概念战机，不论是工艺还是材质，都具有工业文明独有的冷硬。 　　面前改造后的金鯱依旧还是没那味儿。 　　虽然模样上非常接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高仿，不过限于材质问题，机身与双翼绝大多数都是木头材质，只是在上面有一条条铜铁相间的纹路，用以加固和增加韧性。 　　与其说是工业时代的小型战舰，像蒸汽时代的概念飞船多一点。 　　“大佬，我可以坐上去试一试吗？”罗伊斯说话很小心。 　　“急什么。工序还早呢。” 　　马修随口对身后的管家助理索伊说：“准备一些玻璃，足够塞满船头那个窟窿的就差不多了。还有，让吉赛尔过来一趟，就说这里金鯱需要绘制一层魔术回路，进行加固、减少阻力、加速。” 　　雀斑姑娘匆匆离去。 　　很快她就带着一群拖着各种玻璃器皿的学徒回来，吉赛尔没有来，领头的是头戴鸟嘴面具的巫师塔助教，桑。 　　“吉赛尔在研究‘破法者’号的关键时刻，抽不开身，只是魔术回路绘制固定，由我来就可以。” 　　桑低沉地说。 　　马修大体说了一下自己的需求：“……总而言之，它是要在空中飞行，速度肯定是第一次要素，然后是高速下的稳定性，不论是乘坐里面的人还是船只本身都需要稳定，才不会偏离航向。” 　　“外部的玻璃，构成一面防风玻璃覆盖住驾驶舱前方的视野区。这也需要进一步加固，哪怕破碎也尽量让它们能够不直接溅射，避免架势者二次受伤。” 　　“还有一个，飞行可能会到很高的地方，空气稀薄的高空，高速下这种材质就很容易着火，要给它做耐高温防护处理。” 　　至于考验技术的控制和导航问题，在这里反而不是障碍。 　　罗伊斯因为绑定为金鯱饲主，多年配合让他操控起来得心应手。 　　此外还有马修这个影子船长，关键时刻他也能接管这架大号无人机。 　　桑点了点鸟头：“好，请稍等，这个技术并不难，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精密覆盖和均衡回路。” 　　“没事，不着急。” 　　马修也懂：“慢工出细活，慢慢来。罗伊斯，过来，有事问你。” 　　桑带着巫师学徒小队开始捣鼓战机化的金鯱号，这对于学徒们来说是难得的实战机会，因此一个个都非常认真，听从桑的指挥，有条不紊地翻出各种模具和炭笔，在金鯱表面进行测量和标记。 　　这边，马修招呼罗伊斯：“你发现金鯱的那个山洞，你之后没有回去查看过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查看过。” 　　罗伊斯回忆：“其实那个洞我一直都很在意，毕竟能够诞生出贪吃鬼这种怪物，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刚和贪吃鬼混熟，变成了每天投喂它的饲养人，罗伊斯就琢磨那个洞。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洞不是天然形成的，因为海岛边的崖壁上被水冲击成的洞很多，不过大多是均匀如犬牙交错的模样的。 　　唯独这里整个是一个深邃的洞，那架势，仿佛想要凿穿整个小岛一样。 　　罗伊斯不断观察，终于确定，这个洞就是由贪吃鬼啃咬出来的。 　　贪吃鬼啃掉低矮的一部分石头，造成上面的石头局部松动坠落，而后坠落坍出了一个小洞，然后它一点一点往里啃去，就像是钻入牛皮肤里的牛虻。 　　“洞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罗伊斯说：“我拿着火把进去看过，既没有什么遗物，也没有任何人为痕迹，潮湿阴冷。” 　　马修心里琢磨。 　　难道金鯱和破法者一样，是因为某种原因坠落。它在海中找到最近的海岛，通过啃咬石头来提炼修复自身，这似乎也说得通。 　　他突然想到：“不对，既然是你在喂养金鯱，为什么它还会持续不断地啃咬石头，撞击同一个方向的山体，岛上有东西？” 　　“不愧是大佬。”罗伊斯龇牙，比了个大拇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后面布鲁克作势欲锤。 　　“老大，别……” 　　他缩起脖子：“拍个马屁也不行吗？” 　　然后他后脑勺就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罗伊斯一脸无语：“老大，你是不是就是想要找个理由揍我而已……” 　　“没错。”布鲁克冷笑：“既然你懂，就少给我机会。” 　　“不懂也不行……谁叫你是老大。” 　　罗伊斯尬笑，转而对马修说：“马修大佬，您果然一眼看破，真是厉害。那洞里的确有东西，是一条暗河，非常非常冷的漩涡。” 　　贪吃鬼成长之后，依旧对那个洞念念不忘，仿佛有一种巨大引力，让它不由自主往那里靠近，往里头钻去。 　　原来是岛下有一条非常诡异的漩涡乱流，贪吃鬼载着罗伊斯一下子钻进了那个漩涡里。 　　“没多久就从另一个漩涡里钻了出来。” 　　罗伊斯用大拇指揩了揩鼻子：“那里有一座岛，岛上全是蜘蛛和死人白骨，我叫它蜘蛛岛。” 　　他脸上还有几分后怕：“整座蜘蛛岛都被蜘蛛丝包裹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茧，蜘蛛丝飘荡在空中和海上，上面被黏住了很多鱼、鸟，还有各种船。” 　　“整个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趴在海面的巨型蜘蛛，非常邪门，它周围布满蛛丝，弄出一张天上和海里都有的网，不怕风也不怕海浪……” 第273章 庄园野望 　　“大人，魔术回路绘制完毕，剩下就需要进行实地测试。” 　　桑来汇报。 　　马修回头看去。 　　金鯱号驾驶舱被固定了玻璃窗，在马修的要求下，金鯱自身微调后变得严丝合缝，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有点战机驾驶舱的范儿了。 　　另一个鲜明的改变是表面被涂抹了一层像是油脂的东西，这层透明图层仔细看起来还有一些反光，里面有星星点点的金属物质。 　　马修好奇道：“桑，这一层木漆是怎么回事？” 　　“这是帕梅拉小姐和吉赛尔小姐一起合作后，在钢的基础上，研发出的新型材料。”桑说：“我们叫它‘秘银墨’。” 　　俾斯麦庄园里，因为巫师塔和炼金工房的存在，加上马修不遗余力的提倡发明创造和高额奖励，各种魔术道具的概念和设计层出不穷。这也让一个核心痛点变得越来越严重：魔术绘制过于耗费时间。 　　常规来讲，需要用钢或者铁进行加工成各种条状或者线状，用作承载魔术反应波动和固定回路，这也是将魔术回路制作成固定实体的必要步骤。 　　虽然这比起真理之眼里的魔术回路已经要快很多—— 　　那里的巫师们大多还是用魔术材料进行绘制，譬如早期马修回购的魔狼皮，造价昂贵不说，更加耗费时间。优点是，自带回路的天然魔术材料进行再次创作，会更加稳定精准。 　　庄园里既没有那么多魔术材料储备，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进行缓慢地测试。 　　比起传统巫师们贵族秘仪一样的繁复流程，这里更需要粗陋便捷的手段和道具。 　　让更多学徒先上手，先能够进行实战，绘制出属于他们的第一幅魔术回路，在这个基础上研发出完整的炼金道具，这是吉赛尔和帕梅拉达成的共识。 　　她们俩反复尝试，终于琢磨出了一种基本符合庄园需求的替代物：秘银墨。 　　这种专用于绘制魔术回路的材料，由研磨成粉末状的秘银和特制黏胶、以及钻地魔虫母虫的血按特定比例炼制而成。 　　秘银提供了核心的魔术稳定性，黏胶用作粘合物，钻地魔虫母虫的血则是一种非常强的天然刻蚀物，并且同样拥有优秀的四元素亲和力，以及自带土元素本身的稳定性。 　　需要绘制魔术回路时，先用炭笔画出精准的线稿。 　　然后用将秘银墨用特殊的绘制毛刷笔在物体表面画过，就会形成非常清晰的一条痕路，完整的魔术回路成型后，就能通过接入魔术反应堆直接触发，非常方便。 　　此前芙兰朵露就是用这种办法，弄出了“圣光耀斑”。 　　马修听得直点头：“好东西！非常好用的工具！这个要大力推广。” 　　制作工具的工具，重要性毋庸置疑。像车床，早期都是工人们手工制造出来的。 　　罗伊斯跃跃欲试：“大佬，让我去开它上天试一试？” 　　“不用。” 　　马修摇头。 　　他轻轻说：“金鯱，起来，飞吧。” 　　原本停在起飞坪上的战机型金鯱机身猛地一下子垂直升腾起来。 　　马修皱眉：“不对，不对，要利用流线型的优势和起飞，减少不必要的魔能损耗。重新来。” 　　金鯱慢慢落地。 　　罗伊斯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还是头一遭，他看到贪吃鬼这么老老实实听话，马修说的话，它不仅听得懂，响应迅速到匪夷所思。 　　马修凝视着金鯱。 　　它开始老老实实在地上缓慢加速，机身下的铁轮终于派上用场，在地面上飞快转动摩擦。 　　金鯱号速度越来越快，朝着前方跑道疾驰，双翼与空气摩擦带来的破空声变得尖锐起来。 　　它在所有人眼前，速度不断攀升，变得像是箭一样射出！ 　　然后缓缓抬起机头，一下子刺入天空，仿佛一只金属大鸟。 　　这种奇特的升空姿态看得现场众人都睁大眼，看得眼睛眨也不眨。 　　虽然不明白这种方式意义何在，但就是觉得比旱地拔起要好看不少，多漂亮的起飞姿态…… 　　马修也很满意。 　　帅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指标，某种时候可以一票否决。 　　金鯱号在俾斯麦庄园上空腾飞，越飞越高，直接冲破云层，距离地面至少有几百尺，直到都看不见身影，完全钻入云里。 　　约莫二十分钟都没有出来。 　　罗伊斯突然有点心慌——贪吃鬼该不会趁机跑路了吧？ 　　好在这时候金鯱号终于再次降低高度，大概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百尺的高度，它开始做出各种翻滚动作，滚筒机动，横滚机动，左右急转向。这杂耍一般的飞行姿态看得下面人一阵惊呼，怀疑它随时会坠毁落地。 　　罗伊斯已经看得急不可待：“大佬，让我去飞一把，飞一把……没问题。” 　　“好，既然要飞，就飞去蜘蛛岛。”马修说：“就现在，带我去那里。” 　　…… 　　坐在靠窗的座椅上，马修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地面彻底被踩在脚下，周围都是一望无尽的云海，它们大量堆积层峦，只有从一些偶尔流露出的缝隙，才能看到下面的一隅。遥远的陆地仿佛是另一个小人国，一切都被缩小，变成颜色不一的各种黄绿色块。 　　金鯱号飞行非常平稳，以至于马修一瞬间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还在地球上，只是经历了一次比较离奇的旅行，现在正要乘飞机返回过去的正常里。 　　但坐在对面靠窗处的盔甲武士又将他这一想法打破。 　　剑徒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拄十字剑，随时都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马修看了看周围。 　　机舱里固定了三排椅子，每一排左右各有两张椅子，共能承载十二人，加上驾驶舱里的两名驾驶员，标准运载人数为十二人。 　　不过稍微仔细一看，就能够发现里面的各种设施还是非常简陋，椅子只是固定在舱板上，头顶没有收纳箱，更不用说音乐和电影了。 　　马修摇摇头，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罗斯特大陆上的各种基础实在是……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自己已经捣鼓出了飞行器，那么用四元素的魔能，进行弯道超车未必不可行。 　　不过庄园的科技树目前处在一个瓶颈上，可以说是从农业为主导转型成工业技术主导的关键节点。 　　要想突破目前桎梏，就必须制作出大量高精度的工具。 　　破法者号！ 　　它就是打开俾斯麦庄园时代之门的那把钥匙！ 　　破法者号只要能够完成基础的巫术程序编译，研发出外置键盘，它就能够将那些高精度工具用珍妮佛纺织机打印出来！ 　　马修眯起眼，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庄园里飞机汽车轻装出行，甩手在主宅里通宵玩电脑游戏的美妙画面……这一天必将到来，也必须到来。 　　偷懒和玩乐，就是马修庄园人生前进的动力。 第274章 蛛网之海 　　罗伊斯第一次跟马修出行，老老实实掌控金鯱号驾驶室的舵，一路稳稳当当，不敢放松和炫技。 　　不稳也不行，旁边坐着脸色不善的布鲁克。 　　他完全猜得到，如果自己来个漂移飞行，估计就要被布鲁克一顿拳打脚踢，回去后只会更惨。 　　罗伊斯再次验证了一个俗语，大佬都是平易近人的，老大都是笑里藏刀的。 　　想要吃饱饭，不被胖揍，罗伊斯只能老老实实，屁股都不敢乱扭。 　　“老大，前面，你看，那片海域，就是我以前出生的地方。” 　　重归故里，罗伊斯还是有些感慨：“以前小时候，觉得那座岛好大，走一整天都走不完，现在看起来好小，几乎看不见了。” 　　“你确定？” 　　“确定。”罗伊斯稍微降低高度，让海面上的岛屿变得更加清晰一点：“老大，你看东南方向的那座岛，就是看起来像是马蹄的那座，就是那儿。” 　　布鲁克起身，到后面告知马修。 　　马修同意之后，金鯱号开始继续降低高度。 　　300尺。 　　200尺。 　　100尺。 　　50尺。 　　…… 　　罗伊斯大喊：“大佬，老大，我要控制贪吃鬼钻进水下了，你们坐好，水下不比天上，暗流多，抖！” 　　布鲁克于是只能坐在马修后面的座椅上。 　　窗户外，距离碧蓝海面越来越近。 　　直到金鯱号噗嗤一声钻入水中。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巨大气泡升腾声。 　　机舱内剧烈抖动震颤起来，发出木头和金属互相挤压产生的嘎吱嘎吱声，这抖动持续一会儿，之后再次安稳下来。 　　马修朝窗外看去，金鯱号这时候已经彻底潜入水下，朝着斜前方继续快速前进。 　　前方的乱流已经肉眼可见，鱼群都绕开那一地带，周围还有不少细小的水泡被挟裹着，变成了漩涡中的某种指示标。 　　“大佬，老大。”驾驶舱内的罗伊斯继续吼：“别担心，不会闷死在这里的，压力也是短时间的，贪吃鬼身体里有很多空气，而且不会有很久，我们就能过去，快到了，你们坐好啊。” 　　马修也感觉到了。 　　金鯱有一种非常原始本能的趋同，仿佛前方水下有某种东西在召唤它过去，让它不由自主。 　　机舱里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嘎吱作响的状况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马修能感觉到，舱内的温度下降很快，手指触碰到舱壁都有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仿佛陷入了某种冰山之中。 　　直到金鯱再次钻出水面，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海洋白日的温暖才重新回来。 　　太阳灼目，光是光线投在身上都让马修觉得发烫，这一带的确有南方的感觉了。 　　他脱下身上的皮衣，舒展了一下四肢。 　　马修再次往外望去，金鯱号已经停靠在那座蜘蛛岛海滩边。 　　附近的海域显出一种诡异的死寂，水面几乎毫无波澜，更像是内陆的湖泊，水面里漂浮着白色的蛛丝，不少蛛丝已经黏在金鯱号的外壁上。 　　按罗伊斯所说，只有通过水下的冷流漩涡，才能抵达这座蜘蛛岛。 　　他以前驾驶金鯱到处飙海，方圆几百海里的岛屿罗伊斯都熟悉，根本没有类似于蜘蛛岛的地方，不仅如此，连相关传闻都未曾听过。 　　按照水下漩涡的速度和移动范围，也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出了几百海里，所以罗伊斯百思不得其解。 　　剑徒推开舱门，用十字剑将门口蛛丝斩断，开出一条路来，马修才从舱内出来。 　　布鲁克手持鹰铳III型狙击枪，警惕地注视四周。 　　出来前，他从工坊领了全套装备，魔数晶眼镜，秘银短甲和手里的最新式鹰铳，腰间一圈麻布子弹带，可以说武装到牙齿。 　　罗伊斯也手持一根鹰铳II型步枪，同样眼带魔数晶眼镜，穿秘银短甲。上岛后他整个为之一变，完全没了之前的嬉笑打闹，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就像是一头狩猎的野兽。 　　他和布鲁克俩人一左一右，护住马修两侧，前方交给剑徒。 　　马修拗不过布鲁克，也只能穿上护甲，腰间挂了把短柄火铳，一把钢制匕首，用以应急。 　　这座岛屿地面上几乎完全被一层蛛丝覆盖，这些蛛丝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彻底隔绝了下面的砂石和泥土。 　　鞋底踩上去，有一种橡胶般的回弹感。 　　马修放眼望去，岛屿外围飘荡着密密麻麻的蛛丝，一部分朝空中飘荡，一部分在水里蔓延，越往岛屿中央，蛛网越是密集。海滩上长满了红杆绿叶的盐蓬草，低矮的椰子树和水杉，这些植物表面都蒙上了一层纤细蛛网，仿佛是被蜘蛛捕获的猎物。 　　他抬手：“都别动。” 　　身旁俩人同时止步。 　　前方，剑徒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剑徒用十字剑挑起那东西，原来是一个水牛头骨，上面有两根标志性的弯角。 　　“牛头骨。”布鲁克将铳口朝向岛屿中部：“这里不可能有牛，看来是有外人到这里来，把牛送上这座蜘蛛岛。” 　　“呃。” 　　罗伊斯挠了挠头：“老大，我不是针对你……这里还真的有牛。” 　　布鲁克瞥了他一眼：“你给我找出来。” 　　罗伊斯左右张望了一下，指向前方海面：“在那，看。” 　　马修朝罗伊斯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那一片海域不断冒着气泡，仿佛是烧开的沸水。 　　这时罗伊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着那边水里丢去。 　　噗通一声。 　　水下哗地扬起一头古怪生物。 　　它大约有两尺高，有一颗壮硕的牛头，浑身长满菱形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身披银甲的战争野兽。 　　马修眼里闪出这种生物的数据。 　　* 　　海牛清道夫（LV10）：异化物种，略微不同。 　　价值：产量5，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腐食 　　强壮的特殊肠胃能消化大多数腐烂物，化成维系生命的养分。 　　* 　　海牛清道夫冲着马修这边看来，嘴巴张开，恶狠狠低吼，露出嘴里细密尖锐的牙齿。 　　突然它猛地发现了什么，扭头想要往远处跑去。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将它拖入水下，水面泛起大量水花，很快，就只剩一串水泡。 　　罗伊斯吞了吞唾沫，抓紧手里的火铳：“这里很危险，不如我们先撤……” 　　布鲁克给了他脑门一巴掌，这一巴掌让罗伊斯也清醒了一点。 　　马修想了想。 　　“剑徒先去查看一下情况，我们先留在金鯱旁边。” 　　激发心脏，挤压血液。 　　连接魔术回路。 　　同步意识湍流。 　　启动剑徒。 第275章 好好看，好好学 　　剑徒斩破蛛网封锁，一路小心往前探索。 　　通过剑徒的双眼，马修很清楚地看到，沿途蛛网罗密，仿佛有一头看不见的巨大蜘蛛不断分泌出蛛丝，从岛屿上空坠落，黏着在这里的树木和石头上。 　　或者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这些蛛丝将石头和树木黏合在一起，组成了这座奇特的岛屿。 　　马修之前就注意到，附近的海水变得如同水银一样沉重而平缓，并不是自然形成的现象。 　　关键是那些渗入水里的蛛丝，它们在引发某种奇特的魔术反应，通过作用在附近一定水面层，让这里形成一种粘稠而稳定的形态。 　　那些蛛丝另一端链接着海滩、石头、树木，一直密布蔓延，通向这座岛屿核心深处。 　　换句话说，这里的蛛丝具有不思议的柔韧和粘连能力，并且是非常优秀的魔术反应承载物。 　　俾斯麦庄园为了能够研发材料煞费苦心，并且巫术卷轴上的钢线用一点少一点，凝聚钢蛋也对时间和环境有不少要求。 　　如果能将这里的蜘蛛带回去，让它们在庄园里不断分泌蛛网，这就是天然的优质高级材料。 　　它不仅能完美代替钢，用珍妮佛纺织机打印出轻便而更加精准纤细的巫术卷轴，还能够不用再煞费苦心去调制“秘银墨”这种东西。 　　日常材料方面，蛛丝本就是强度极高的纤维，还能直接用于纺织制作轻便的防御装备，甚至是一些特殊道具。 　　最关键的是，它是可持续再生资源。 　　蜘蛛只要养着，就能不断吐出丝来，以这座蜘蛛岛的产量来说，马修觉得至少俾斯麦庄园的需求是够了。 　　长远来讲，这些蛛丝还能固定某一片水域，黏住各种漂浮物，制作人工岛屿也是利器一件。 　　如果情况允许，马修恨不得将这整座岛搬回去。 　　当然，他这些想法旁边的罗伊斯是不知道的。 　　“老大。”罗伊斯看马修一直若有所思，压低嗓子对旁边说：“马修大佬看起来不对头儿，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该不会是中了蜘蛛毒吧？” 　　回应他的是一个作势欲扇的巴掌。 　　“再胡说八道，今天我就让你见见红。”布鲁克目光冷酷地看着这个手下。 　　罗伊斯后背一凉，他看得出，对方不是开玩笑。 　　或者说，布鲁克从不开玩笑，说要揍自己，那是绝对要揍。 　　说要见红，那就真得见血。 　　罗伊斯一脸苦相：“不带这样的，老大，我们到底谁是海盗啊，以前海盗里也没有这样的，没两句话就是拳脚招呼。道上混的，萨克森和阿基坦都没有这样的啊。” 　　“这是卡尔马传统。” 　　布鲁克不屑道：“道上混的都知道，阿基坦吼的最厉害又最不禁打，萨克森人死板守旧，在卡尔马，说砍谁就砍谁，说到做不到，那就别想在男人里抬起头来。” 　　罗伊斯惊了：“老大，你也是道上混的！” 　　这腔调，这神态，还有这睥睨桀骜的模样，绝对是道上同行无疑。 　　他看了一眼布鲁克脖子上的蛇纹，也对，正经人谁纹这种东西？ 　　“收起你过去那一套。”布鲁克抬起食指，警告这个还没熟悉庄园规矩的小子：“叫马修大人，或者领主大人，叫我可以叫头儿，庄园不是盗贼团，也不是混混组织，你再乱说一次，我拔你一颗牙。” 　　罗伊斯只觉得牙花子隐隐幻痛，老老实实说:“是，头儿。” 　　“不过……头儿，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说。” 　　“你以前混哪儿的？” 　　布鲁克皱眉片刻：“奥拉尔地下街区，一个刀手罢了。” 　　罗伊斯肃然起敬。 　　一众海盗里，最不想让人招惹的是以卡尔马人的海盗团和都灵人海盗团。 　　都灵海盗团一个个都念着教典上的经文，都是狂信徒，不怕死，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献祭自身的荣耀，供给神明的意志。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群疯子。 　　卡尔马人的海盗是另一种不怕死。 　　通常海盗参战，死几个人，海盗就差不多一哄而散了。毕竟是盗匪，又不是真正的海军，都是图财，不想真玩儿命。 　　卡尔马人不同，打起来就是下死手，又狠又凶。 　　刀手这个词，也是卡尔马人特有的黑话。 　　拿刀的人，用刀去给人卸胳膊断腿，捅几个窟窿，通常是道上人内部复仇和教训，这种受雇的人叫做刀手。刀手是技术活儿，不能杀人，刀了人后要告知对方缘由，还要让人给他医治，因为刀手是一种惩戒手段。 　　大多混混根本当不了刀手，首先名气不够，没法服众，再来是下手不够狠准，活儿不干净利落，镇不住人。 　　总而言之，刀手在卡尔马黑道上，就是非常高级的一个称呼，类似于道上的行刑官，一般人当不了刀手。 　　罗伊斯好奇：“老大……头儿你都是刀手了，怎么想着改邪归正？那马修大人又是什么来历？” 　　布鲁克这回没有再骂他，只是平静地说：“有时候，人的际遇很奇妙，有的人能从一句话里得到命运的启示，有的人灾祸临头浑然不知。” 　　罗伊斯尴尬笑笑：“头儿，我没读过书，听不懂。能不能讲简单一点？” 　　“你运气不错。”布鲁克看着这个瘦猴儿一样的年轻人：“有空多看看书，不用脑，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你忘了你是怎么被追杀的吗？” 　　“那是我太倒霉了，惹上了萨克森皇室，后来又被出卖，被悬赏！”罗伊斯据理力争。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其他方面可能有问题，但这回被各方追杀，绝对是运气太差了。 　　“笑话。” 　　布鲁克摇摇头：“弱者只是找借口说是运气和局势，强者总能找到破口。” 　　“不可能，这件事无解。”罗伊斯脑袋直摇：“头儿，其他方面我听你的，但这回你说得不对，我是没辙儿，被逼入死角了。” 　　“真的么？”布鲁克也不争辩：“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写一封自我介绍信，寄给萨克森佐敦的铁王子维克多。” 　　“现在维克多皇子正在用皇室之名，对罗斯特大陆所有人公开‘皇室专项资助金’，只要有才能，将自己可行计划和创想写下来，就可能拿到这一笔资助。” 　　“以这个名义写信，不会有人拦截，在信中附带你拿到的东西，还给皇室。只要涉及皇室，这些东西必然会到铁王子的官邸，因为萨克森皇室对国家的掌控力在五大王国里是最强的。” 　　“信中也不用太复杂，写明原委，告知铁王子，自己并不是故意行为，并且愿意为皇室效力，成为海上皇室的眼线。” 　　“铁王子速来以善用人才，包容锋锐闻名，飞鱼号恰好符合他对情报的要求，你也展示出了自己的决断、魄力以及自信。” 　　“很大可能性是，你会收到一封回信，里面什么也没写，只有几张额度不低的金票。而且对你的悬赏追捕，很快就会消失。” 　　布鲁克看向自己的这个手下:“你看，事情就这么圆满解决，你还有了新靠山，真正可以在海上站稳跟脚。” 　　罗伊斯下意识想要反驳。 　　这事哪有这么容易？一封信就能让大名鼎鼎的铁王子信任，万一这封信到不了他手里，万一送信的信使怀疑这封信别有用心…… 　　他说不出口。 　　因为罗伊斯知道，布鲁克说的，就他妈是对的。 　　对身世显赫的铁王子来说，一些金币而已，无足轻重，或许能得到一个有点用的海上眼线，何乐不为？ 　　罗伊斯额头上渗出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布鲁克的差距远比看起来还要大。 　　“这些都是我从马修大人那里学到的皮毛。”布鲁克瞥了他一眼：“好好看，好好学，多去庄园图书馆读书。” 　　“是，头儿。” 第276章 蜘蛛的价值 　　布鲁克训罗伊斯时，马修正全神贯注操控剑徒。 　　他一路观察四周。 　　水杉和椰子树大多是新长出来的，相对低矮，可见日照和营养还不够它们成片密集，地面坑洼不平，很多地方会突然凸起一些尖锐长角，某些地方又冒出瘤子一样的半座小丘，看起来很不自然。 　　剑徒用剑划开上面包裹的层层蛛丝，发现下面基本是一些巨大鱼类的骨骸，以及一些残破的沉船。这些东西被蛛丝黏住后凝结成一团，通过蛛网层层加固，如同缠上了一层厚厚绷带，就变成了眼前略显怪异的小岛。 　　蜘蛛岛的确是一座以蛛丝为线，将各种残骸和漂浮物拼凑起来的海上浮岛。 　　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处理，岛上倒是没有任何腥臭腐烂味。 　　马修突然想到，是海牛清道夫。 　　这种生活在海里的动物清理消化了腐烂有机物，留下的基本是难以消化的骨骸、石头以及那些漂流过来生长起来的树。 　　越过一处沉船与鱼骨堆积出的小山岗，马修看到前面地面上冒出两个白色“帐篷”。 　　它们每一个直径都在一尺左右，呈标准的半球形倒扣地上，周围都是忙忙碌碌的褐色蜘蛛。 　　每一只蜘蛛都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肢体细长，体表有绒毛，它们从腹部分泌出一条条蛛丝，在蜘蛛巢上一圈一圈缠绕起来，就像在纺纱。 　　除去这一部分纺纱蜘蛛，还有两只蜘蛛拖着蛛丝，朝着四面八方划拉，粘粘到远处的一些石头和树枝上。 　　他眼里闪出相关数据。 　　* 　　蜘蛛（LV5）：异化物种，略微不同。 　　价值：产量5，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 　　稍作观察，马修看出了蜘蛛巢的规律。 　　蜘蛛巢在不断扩张，巢穴周围有特定的蛛网纹路，这就像是一种部落图腾或者标志，蜘蛛们将这样的花纹不断朝着四面八方扩张，宣誓自己的领地。 　　眼前这两个蜘蛛巢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它们拥有不同的蛛网纹路，在中央一堆石头处形成了天然的分界线，那里它们互相之间的蛛网接壤，彼此仿佛保持了某种互相认可的默契，朝着四下继续开疆拓土。 　　马修左右看了看，要从这里往前，就必须越过两个蜘蛛巢穴的蛛网覆盖区。 　　正当他准备先下手为强，两个蜘蛛巢开始颤抖。 　　几十只蜘蛛从两个蜘蛛巢里跑了出来，它们齐刷刷赶往蛛网疆域的前线，那里出现了一头约有半尺来高的大蜘蛛。 　　这褐色大蜘蛛身上布满黑色斑纹，仿佛一层迷彩衣，它拥有强壮的四肢和双螯，趴在地上，小战车似的，从容不迫地朝前迈步。 　　它两只短螯轻轻抖动，喷射出一种透明粘液，直接将最前面的蜘蛛给黏在了地上，它精准地远程狙击，经常一发粘液就将好几只蜘蛛给固定在地上。 　　那粘液迅速干涸凝固，变成了一团蛛丝，直接将小蜘蛛给钉在地上。 　　双方之间的对抗一边倒，冷兵器时代的小蜘蛛妄图依靠数量，集合两个族群的力量去冲锋，却被大蜘蛛无情地远程射击，只是十几发，就干掉了大半的蜘蛛，剩余的蜘蛛也都四下逃窜。 　　大蜘蛛并没有追逐残兵，只是迈着矫健的步伐，咬死沿途被束缚的小蜘蛛，再走向蜘蛛巢，似乎要收获它的战利品。 　　马修眼里也浮现出关于它的数据。 　　* 　　花皮蜘蛛（LV10）：异化物种，骸骨蛛后制造。 　　价值：产量2，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喷液。 　　从有毒螯肢中喷出粘性物质，可在瞬间凝固成蛛丝，从而能将猎物钉在地上。 　　* 　　骸骨蛛后制造。 　　这一段让马修心里一振。 　　果然，这座蜘蛛岛是有一个核心统治角色的。 　　马修再次看向花皮蜘蛛。 　　它用强壮的双螯撕开了一个蜘蛛巢，里面有一只软乎乎的胖虫子，这是这座蜘蛛巢繁育后代的蛛后。花皮蜘蛛毫不犹豫，用口器将蛛后一点点吸入肚腹，饱餐一顿。接着它又依样画葫芦，撕开另一个蜘蛛巢，把另一头蛛后同样吃掉。 　　马修看到，花皮蜘蛛的等阶直接提升到了LV11。 　　即是说，两头蛛后在现阶段能让他直接提升一个等阶。 　　花皮蜘蛛朝着远处走去，继续寻找猎物。 　　过了一会儿，马修这才过去检查。 　　没有了蛛后和蜘蛛巢，地面上只有一卷坍塌的蜘蛛丝，周围的那些小蜘蛛身体都已经僵硬，这里被花皮蜘蛛一个照面就夷为平地。 　　按照生态位法则，这里小蜘蛛数量必须足够多，才能承受得住花皮蜘蛛这种高效的猎杀。 　　异化小蜘蛛产量是5，和杰出物种等同，繁殖力惊人。 　　不过还不够。 　　马修举目望去。 　　可整座蜘蛛岛不会比俾斯麦庄园领土大，那么必定有着花皮蜘蛛的竞争者，或者另一种方式的限制。 　　他正琢磨着，回头突然看到之前那些四下逃窜的小蜘蛛返回，重新开始修复蜘蛛巢。其中一只蜘蛛躺在地上，其他蜘蛛将它包裹起来，用口器隔着蛛丝啃咬，仿佛在注入某种毒素。 　　没多久它们解开蛛丝，里面蜘蛛已经变成了一头浑身柔软的蛛后，被它们小心翼翼放入残缺的蜘蛛巢里，没多久，被撕毁的蜘蛛巢就被蜘蛛们捣鼓得完好如初。 　　马修心说，果然，这种夸张的修复自愈能力，就是这种小蜘蛛能长期存在蜘蛛岛的关键。 　　他继续往前小心翼翼探索。 　　前方陆陆续续有很多小蜘蛛巢出现，它们对剑徒这个庞然的大物都是置之不理，也不知道是知道没法力敌，所以索性装作没看见，还是因为从未见过，所以并不害怕。 　　沿途大多蜘蛛巢穴都遭到过各种破坏，处于重建中，它们对这一过程都轻车熟路，不断忙碌着，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中途马修还发现了一个葫芦形的蜘蛛巢。 　　它处于两棵树之间，由上下两个蜘蛛巢组成，下面的巢穴约直径有三尺，上面的巢直径差不多一尺五。 　　这大型蜘蛛巢朝着四面八方构建出众多放射性网状，拉扯出一个个角度极小的三角形，构建起一个方形的立体防御网。这些蛛网明显比之前强度更高，粘性更大，上面不止有一些树皮树叶，还有两头花皮蛛深陷其中。 　　其中一只花皮蛛已经死透被蛛网包裹起来，另一头还在徒劳地拼命挣扎，不断吐出粘性物质，但根本造不成任何危害。 　　靠近双层巢的蜘蛛巢都保持完好，说明外来攻势到这里就被阻断了，两头被缚的花皮蜘蛛说明一切。 　　马修发现，双层巢附近有一种身体圆滚滚的黑蜘蛛，个头不大，但这些特殊坚韧的网就是由它们编制而成。 　　* 　　罗网蜘蛛（LV10）：异化物种，骸骨蛛后制造。 　　价值：产量2，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罗网。 　　拥有杰出的吐丝罗网能力，可直接覆盖湖泊和某一片海域，产出的蛛丝强度与硬度均可达同质量钢铁的一百倍以上，具有优秀的能量传导性。 　　* 　　马修捏紧手里十字剑。 　　今天就是把这岛给拆了，也必须把这罗网蜘蛛给安排回庄园去！ 第277章 再遇秘法会 　　暂时将心中的收获欲压下，马修绕过双层巢穴，继续往蜘蛛岛深处摸索。 　　越过这一地带，往里的路径变得越来越狭小，大多地面都被蜘蛛巢完全覆盖，地面散落着很多还没有被蛛网覆盖的骨骸。 　　海牛清道夫的骨头倒是正常，让马修意外的是，这里开始出现很多人类骨骼，有不少堆叠一起的颅骨，还有一些躯体完整、摆放整齐的全身骨。看起来不像是闯入被杀的人，更像是被丢入这里，喂给蜘蛛们的食物。 　　不断靠近岛屿核心，周围的蜘蛛生态也有了一个明显变化。 　　双层蜘蛛巢变得越来越多，几乎每五六个普通蜘蛛巢中就有一个双层巢，同时罗网蜘蛛与花皮蜘蛛之间的攻守战越来越激烈。 　　两者能力差异，正常来说应该是花皮蜘蛛进攻，罗网蜘蛛防守，但实际情况是，双方互有攻守。 　　罗网蜘蛛进攻的方式比较微妙，它们不断构建起天罗地网，封锁花皮蜘蛛能够活动的范围，坚壁清野，保护小蜘蛛们成长，构建起双层巢穴。 　　面对坚韧的防御网，花皮蜘蛛也没有坐以待毙，它们化整为零，朝着四面八法进行突袭，打对方立足未稳。 　　它们没有强攻罗网，而是直接进行狙击始作俑者，用体内粘性物质射中定住罗网蜘蛛，然后扑上去注入毒素，将其咬死。 　　在这一过程里，双方各有胜负，看起来陷入了某种拉锯战。 　　罗网蜘蛛与花皮蜘蛛之间的鏖战对抗，给了小蜘蛛们存活和喘息的空间，它们将自己的巢穴拼命铺开来，孕育出双层巢穴。 　　每一个双层巢穴都能够控制更多的单独巢穴。 　　马修还看到了三层巢穴，这种蜘蛛巢已经有五六尺高，仿佛某种古怪的原始图腾。 　　到了三层巢程度，里面已经会出现一种奇特的白色小蜘蛛，它们的纺器长在口中，能够吐出一种扇形的蛛丝，这些蛛丝在空中舒展开来，变成一张透明的立体锥形，然后它们就能轻飘飘飞起来。 　　马修对此倒是知道一些。 　　他专业方面学的不咋地，但对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倒是很上心。 　　毕业前最新研究，蜘蛛们是通过蛛网的负电，和空中正电形成电场，以电场可以飞入空中，甚至调整自己的飞行方向。所以之前有研究发现，甚至有蜘蛛能够在万米高空的平流层飞行…… 　　眼前白色小蜘蛛的数据面板也很清晰。 　　* 　　侦查蜘蛛（LV15）：异化物种，骸骨蛛后制造。 　　价值：产量2，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查探。 　　以特殊蛛丝利用能量场飞入空中，蛛丝作为躯体延展，感受到各种细微变化，获取情报告知骸骨蛛后。优秀的侦察兵。 　　* 　　这一段描述信息量不少。 　　首先侦查蜘蛛比起前两者等阶评价都要高。 　　它的价值面板并不比两个同类高，但由于拥有空中侦查的重大战略意义，所以价值更高。 　　在低语者估值体系里，信息能力占据了非常大的权重，自带分析、收集、整合信息能力的魔物，评价往往都很高。 　　这让马修想起不久之前。 　　地精工程队在地下挖出“龙蛋”，由于是被破法者之心进行改造包裹了土豆，结果得出了“钢之土豆”这种新物种情报。可以算是一桩不小的乌龙了。 　　低语者还给出了非常高额的奖励。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两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II阶低语植株）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IV阶低语探索者） 　　【目前进度1/3】。 　　马修隐约觉得这里应该有搞头，不过他目前得将更多功夫集中在庄园建设上。 　　得等“破法者”号巫术计算机的原型机完成，让庄园进入魔术工业时代，解放出更多的生产力，获得更多高精度工具，才能集中力量投注在低语者幼体的深度研究上。 　　他没有继续越过蜘蛛战场，扭头想要返回。 　　既然有侦查蜘蛛这种东西，说明骸骨蛛后已经掌握了他们一行人抵达岛上，剑徒不在，岸边防御力量还是过于薄弱。 　　一道人影从树荫之间跨出，挡在了他回去的路上。 　　“来了这里，就留下吧。” 　　来者是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他的方脸上，左眼周围有被烧伤的痕迹，左眼呈现粉红色，有几分渗人。他上身皮肤也有非常严重的烧伤瘢痕，看起来如同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紫褐色斑纹，让他显得更加非人。 　　“你实力不错，我闻得出来。”烧伤男子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一直在喂蜘蛛，终于等到了一个能过几招的对手，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他扭了扭脖子，左手臂轻轻旋转，肌肉随之抖动。 　　马修牢牢盯着他的左手。 　　烧伤男子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金属戒指，上面有一个非常清晰的Φ符号。 　　秘法会。 　　对方仿佛发现了剑徒的关注点，抬起左手：“你在看这个，你知道它代表什么，对吗？” 　　他咧嘴一笑，脸上烧伤皮肤挤成一团：“是啊，我来自秘法会。我叫斯派德，至少你应该记住，是谁把你宰了，这是礼貌。” 　　马修沉默。 　　“看起来，你不是蜘蛛公馆的人。” 　　斯派德似乎一个人在岛上很无聊，好不容易有人来了，嘴上喋喋不休说着：“蜘蛛的人一向是我这样的，说个不停，因为说话是很好的试探方式，对每一只蜘蛛来说，没有到致命一击之前，都是不停地用言语编织谎言。” 　　“你叫什么名字？外来人？” 　　马修说：“维克多。” 　　“维克多？真是一个典型贵族少爷的名字。” 　　斯派德仿佛想起了某种高兴的事，自顾自说：“维克多，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你尸骨摆放的地方。” 　　“如果你喜欢水，我可以把你喂了蜘蛛后，把你放在海滩边，每天可以看着远方海面。” 　　“也可以把你按照摆出死战不退的模样，让你死后也会觉得是一名英雄，只是这种姿势很不好摆弄，我需要用蜘蛛丝给你加固。” 　　“我个人建议后一种，将你的血肉饲养蜘蛛后，我会给你装上盔甲，保持生前的造型。” 　　斯派德补充：“顺便一说，你这身盔甲看起来很不错。” 　　“谢谢。” 　　马修礼貌回应了一句，说：“斯派德，听起来，似乎你对蜘蛛公馆很了解，我斗胆猜测，你以前也曾为蜘蛛公馆服务。” 　　“这不明摆着吗？”斯派德毫不在意。 　　“我有一个建议，不如我们之间装作无事发生，你既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看见你，这样可能对我们都好。” 　　斯派德咧嘴：“主意不错，不过我拒绝。” 　　马修反问：“既然你可以背叛蜘蛛公馆，为什么不能背叛秘法会呢？” 　　“嘿嘿，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斯派德捏着手指上的戒指：“可惜，你的同伴这时在海滩上已经是一堆碎骨头了。” 第278章 抢滩作战 　　岛屿深处，剑徒与斯派德对峙，言语试探。 　　海滩上，马修等人却遭到了实打实的袭击。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布鲁克。 　　“马修大人，请先回金鯱号上。” 　　他说：“太安静了，不对劲。” 　　罗伊斯也附和说：“对，除了那头海牛意外，这里太安静了，没有蜘蛛也没有其他海牛……不对头，马修大人，你先回船上，安全起见。” 　　马修摆摆手：“没事，这里对我来说不过是小场面。” 　　使徒战场的骸骨之城里，自己都和使徒和低语猎手谈笑风生，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副本罢了。 　　布鲁克将鹰铳III型装上三脚架，拉伸固定住铳体，让他能够站在海滩上直接进行远程精准射击。 　　“罗伊斯，注意后面，前方由我来。” 　　“是，头儿。” 　　马修则是感应到了一股奇怪的熟悉气息，那是……活尸。 　　海岸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仿佛是从水下钻了出来，一个个快速朝着马修他们方向奔跑而来。 　　布鲁克瞄准活尸群：“罗伊斯，注意后方，换‘双爆弹’！” 　　话才落下。 　　嘭！ 　　鹰铳III射出第一枚子弹，直接将三百尺外的一头活尸打得脑袋爆炸，子弹去势不消，一连穿透后面几头活尸，直接在活尸群里打出了一个线性减员。 　　他填装子弹，沉默又精准地连续射击，在活尸军队里打出了一道道筛子，热武器重火力的杀伤力显现无疑。 　　后方的罗伊斯也没有闲着，熟练地换上双爆弹，以金鯱号的身体作为掩护，对着后面从海水里钻出来的活尸开火。 　　比起布鲁克，罗伊斯准度没那么足，不过他很有耐心，都是等活尸冲到三十尺左右的距离，确保射击足够有效。 　　因为使用了双爆弹，本身就是射中之后会进行二次爆炸的范围杀伤性弹药，所以罗伊斯这里效果丝毫不比布鲁克弱，每一发双爆弹都能炸碎两三头活尸，带来的冲击将后面活尸也都直接放倒，阻断他们继续往前高速靠拢。 　　罗伊斯迅速装弹，开了二十枪，再扣扳机，发现机括卡住了。 　　眼看着前面活尸越过了二十尺的安全线，一个个飞奔而来，他顿时慌了，拼命用手去推填装口，结果反而被高温烧得手指发红。 　　“别慌。” 　　马修拔出腰间短铳，将前面两头活尸依次点爆脑袋，这两具无头尸身在惯性下冲到了罗伊斯面前，倒下时手从他鼻尖划过。 　　“活尸而已，打爆脑袋就死了。”马修从容地用短铳开火。 　　很久没有亲自开火了，偶尔活动一下手脚，打打活尸，感觉还是挺舒服的，有点怀念这种感觉。 　　“蠢货。” 　　后面的布鲁克骂了他一句：“让你记得涂油！你这混账！想要害死大家吗！” 　　罗伊斯懊恼又羞愧，他实在没想到，这种突发遭遇战来得如此之快。 　　有布鲁克的鹰铳III型狙击枪在，很快就将海滩上的活尸一个个点爆，于是整个海滩上横七竖八倒着无头尸身，看着惨烈。 　　罗伊斯清点尸体，将没有死透的活尸进行二次射击，查看这些活尸时他才觉得心惊和可怕。 　　海滩上有两百多头活尸对他们发起了死亡冲击，结果只是一会儿工夫都被割麦子一样扫倒，除去自己那边卡壳失误，前面布鲁克的防线上，没有一头活尸能够越过五十尺的死亡距离。 　　他看着手里的鹰铳，兴奋之余又有点害怕。 　　这是何等恐怖的兵器，有这样的东西在，海盗也好骑兵也好，冲击过来就只是送死而已。有这样的杀人机器在，人数已经毫无意义，只是送死和沦为把子。 　　两个人，两支鹰铳，就能够将几百头活尸迅速清理干净。 　　更不用说庄园里那些刀枪不入的炼狱石像了。 　　罗伊斯回头看去。 　　他发现马修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似乎在对自己笑，这谜一般笑容仿佛看破了一切。 　　…… 　　另一边。 　　“可惜，你的同伴这时在海滩上已经是一堆骨头了。” 　　斯派德信心满满地说。 　　马修确认那边遭遇战已经结束：“很抱歉，你的活尸数量太少，要威胁到他们，至少派出十倍的数量。” 　　斯派德一副你少来虚张声势的表情。 　　渐渐。 　　脸上笑容消失了。 　　他清晰地感知到，海滩上的伏兵全部阵亡，甚至没有一丁点战果反馈。 　　“为什么……” 　　斯派德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俾斯麦庄园。”剑徒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回答：“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 　　“俾斯麦庄园？” 　　斯派德皱眉：“就是那个马修·俾斯麦建立的庄园？哦，记起来了，好像你们宰了一个秘法会的干事，还拐走了雪莱夫人的唯一女儿吉赛尔……嘿嘿，干得漂亮啊。” 　　“那你们今天就非死不可了。” 　　马修手持十字剑：“容我做一个提议，我们过一招，应该就能大体评估双方实力了。再来做出决定就会更加理智，如何？” 　　“哦？看起来你很自信。” 　　斯派德扭了扭脖子：“如果你坚持，也不是不可以。” 　　对他来说，仪式流程不过是附带。 　　斯派德身体表面出现一层灰色骨质，皮肤外多了一层完全贴合身形的条状骨甲，就仿佛体内的肋骨、胫骨、肩胛骨等骨骼长出了体外一样，脸上亦不例外，只露出一双淡红色眼睛，体表萦绕着一层水汽。 　　这模样马修并不陌生。 　　“猩红诅咒……”他压低重心，手持十字剑，浑身魔术回路快速流转：“能够控制活尸，那么你至少是第一序列……” 　　马修眼前浮现出一条数据面板。 　　* 　　未知活尸（水）（LV25）：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疑似魔术改造产物，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 　　增益：控尸。 　　在同类中拥有极高的支配权。 　　增益：未知。 　　* 　　“不，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零序列。”马修纠正。 　　“聪明。”斯派德咧嘴笑：“不过别废话了，努力活下来吧，小子！” 　　他浑身魔术反应激荡，周围水汽凝聚成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螺旋气旋，无数水汽变成了一张笼罩周围的幕布，将马修也包裹在内。 　　斯派德冷酷地看着摆出拔剑姿态的马修，张开五指，捏拳：“水界剥离！” 　　一瞬间，以他为中心的地面上疯狂冒出无数水滴，这些水滴被抽入水界幕布之中，水汽构成的球体里，世界变得无比干燥，地面不断龟裂，变成碎块和粉尘，漂浮在空中。 　　马修持剑：““跨山赶海，百刃之首。” 　　“日轮千阳！” 　　剑术具现再次施展。 　　他手摁剑柄，空气中浮现出众多剑士的虚影，空中发出低低的鸣响。 　　剑光一闪，水界幕布直接被一剑斩碎。 　　仿佛一个装满水的巨型球体被高速破开，水花爆炸开来，化作一地褐色湿气。 　　马修咦了一声。 　　和想象中不同，斯派德居然没受什么重伤，他只是踉跄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狼狈。 　　“有点实力……”斯派德打量马修，声音也郑重起来：“居然能破开我的水界。” 　　马修也暗暗吃惊，斯派德才LV25，竟没有被当场砍爆。 　　秘法会的人真是不能小觑，自己需要更加谨慎…… 　　早知道，直接用远程弓使进行狙杀了。 　　同时，脑里闪出一条不合时宜的提醒。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两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II阶低语植株）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IV阶低语探索者） 　　【目前进度2/3】。 第279章 俾斯麦庄园的人不要太过分 　　上次的乌龙发现，钢之土豆被纳入新物种给予了马修进度条，后来土豆和钢蛋剥离，马修还以为相关信息清零了。 　　没想到奖励还在。 　　新物种任务情报收集回报丰厚，在上回基础上直接叠加，就差最后一个物种，就能够开启IV阶段的权限，成为低语探索者。 　　他进一步确定，低语者自带的情报网按照某种规则运转，不论是给予权限还是获得不同层级的信息，至少到下一阶段为止，都没有其他个体意志加以干涉和审查的迹象。 　　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马修之前一直在刻意减少对低语者的依赖性，就是担心会形成一种深度绑定，只是阵营倒无所谓，怕的是被精神层面的直接控制。 　　作为一个策略型老玩家，马修从不靠微操，思路和意识最重要。 　　不论古神们是什么形态，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和宗旨，低语者以低语种子来绑定聆听者，让人为祂所用，培养祂赐予的这种神奇生命，无疑是一个吸纳新鲜血液的手段。 　　那么从掌控局势的统治者角度思考，底层聆听者要的是数量，足够大的基数就有机会出现一些优秀的成员。 　　筛选机制核心是权限。 　　换而言之，低语种子就是低语者给予每一个聆听者的试卷，能得到多少分，取决于能够从这张充满谜题的试卷上破获找到多少答案。 　　培养低语种子是一种传统答案，寻找新物种是另一种路径。 　　马修丝毫不怀疑，还有其他的方式，也能设法获取低语者高阶权限。 　　考虑这些问题要自上而下，搞清楚内部的逻辑和机制，即使里面依旧充满谜团，那么至少大方向上就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马修曾经和吉赛尔讨论，得出了一个简单又很容易证明的答案：低语者是古神之一。 　　理由在于，只有古神能够拥有凌驾于四元素之上的力量，并且，低语者阵营方出没于骸骨之城这样的使徒战场里，就和其他古神一样，名为聆听者的信徒悄然行走在罗斯特大陆上。 　　不论是以前的天灾贤者比罗布，还是现在的马修和维克多，都是这一阵营的一份子。 　　这个答案非常重要。 　　在这个基础上，就能够得出很多重要的推论。 　　首先，低语者通过种子来筛选适合的聆听者，权限目前来看是最重要的一个指标。 　　权限意味着更高的视角，更多的选择和情报获取边界。 　　低语种子本身更像是一个承载物，包括维克多在内的一些聆听者都是较为传统，沉迷于培养种子的经营游戏。 　　马修通过血螅的特殊方式，以低语果逆向破开了一层权限，不过这种方法不可能常态，血螅也付出巨大代价。随着权限增高，对血螅等阶和自我意识湍流要求也变得更高。 　　如果又闷头去培养血螅，没有牵制的手段下，这种恐怖的古代魔灵一旦成长起来，马修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压住它。隐形风险极高。 　　再者，权限越高，其实风险也越大。 　　这和大多公司的资源政策分配是一样的。 　　普通员工可以每年批量招聘，只需要部门主管拍板，甚至有的只用人力资源主管认定就能入职，根本原因是便宜。 　　但中层管理者，一些高级职位，招募过程就会有高层全程盯着，因为这些人是非常重要的人力资源，也是公司核心资产，要确保投入到这些人身上的金钱值得。 　　因此越是底层越是相对自由，至少不被高层一直盯着——在另一个角度来看，获取的资源也少。 　　越是接近高层，越是被层层限制，各种眼睛都在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在古神们构建的体系中。 　　权限越高，约束越大。 　　多在传闻里出没的“神眷”，据说这是一群凌驾于使徒之上，距离古神们更近的仆从。 　　罗斯特大陆上有不少使徒行走，但少有关于神眷的记载。还算比较清晰的记载，是天灾贤者比罗布疑似捕获使徒进行研究，导致神眷出现，以天灾之力毁掉地精大陆。 　　比起行走人世间的使徒，神眷更像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执法者，更没有自我。 　　关于古神，有太多太多值得讨论和研究的地方。 　　马修只是从中提取出一点：要想不被古神之力更多的束缚，就不要过快地提升自己在阵营中的地位和权限。 　　虽然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容易。 　　马修不信任古神，他信任自然界的基本真理，这些是没有任何倾向与立场的规则，只要能够按照规律行事，就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就和金币一样。 　　金币的力量没有善恶之分，作为庄园来说，获取尽可能多的金币无疑是明智的。 　　故而，莫名其妙收集到新物种导致权限极可能再次提升，让马修反而有点慌——这也行，不会吧，不会吧？ 　　…… 　　回过神，马修看向旁边的斯派德。 　　* 　　变异活尸斯派德（LV25）【回路异常】：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疑似魔术改造产物，特殊亚种。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5（-3）。 　　增益：控尸。 　　在同类中拥有极高的支配权。 　　增益：控水。 　　掌控某一片区域的水元素，改变其分布和形态，水元素环境有增幅。 　　* 　　低语者数据更新。 　　马修这才明白，难怪斯奈德这么难缠，控水这一项能力潜力无限，几乎可以称之为神技。在这座四面环海的蜘蛛岛上，就是斯派德的主场。 　　刚才他用的水界剥离，就是一瞬将某一地区水分抽出，导致里面彻底干涸。 　　正常人类如果猝不及防，浑身水分大量溢出，就必死无疑，只会沦为一具干尸。 　　可剑徒只是一具远古躯壳，这种对正常生物一击必杀的手段，在它面前天然失效。 　　马修试探了他的本事，这时候已经做好决断：“斯派德，怎么样？既然你可以背叛蜘蛛公馆，那么出卖秘法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与其在这里被我打个半死，不如和我合作，怎么样？” 　　“你真以为你能赢我？” 　　斯派德仰头大笑。 　　“别笑了，有血就吐出来吧。”马修轻描淡写：“憋着伤更重。” 　　都回路异常了，这家伙只是强撑着而已。 　　斯派德吐出一大口血来，脸上微微尴尬。 　　“输给我很正常。” 　　马修将十字剑收回腰间：“这是等阶力量的差距，你还处于恶灵级的领域，我已经是梦魇级的力量了。一头狼要和一头狮子正面角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斯派德擦了擦嘴角的血，恶狠狠道：“大话不要说得太早……” 　　马修手摁剑柄。 　　对方脸上一紧。 　　马修这才说：“反正你也守不住这里，不如就装作无事发生，也在我们这里领一份薪水，岂不美哉？” 　　“……” 　　马修吸取了在格雷戈里处的教训。 　　秘法会核心层如雪莱夫人，和庄园必定是敌对的。但其他人未必，比如说之前的潘妮，或者是眼前被派来守蜘蛛岛的斯派德。 　　“你开个价。”马修说：“我会给你一个符合你身价的价格。” 　　斯派德冷笑：“你给不起！” 　　“那就价格低一点。” 　　斯派德被噎到语塞，手指剑徒，咬牙切齿道：“俾斯麦庄园的人，你不要太过分！” 第280章 女人都是恶魔 　　形势比人强，斯派德哪怕气得浑身发抖，还是只能憋着火说：“我加入秘法会，是为了治疗一起绝症……如果你能做到，也不是不可以替你做事。” 　　马修总觉得这句话有某种既视感。 　　很多年以前，吟游诗人斯派德还是一名俊俏小伙，他背着一把竖琴走天下。 　　不论是路过哪座城市，总有好心的姑娘会给他吃的喝的，并且请他一醉方休，鱼水之欢。 　　作为回报，斯派德给予对方最热烈的爱情诗歌，最美好的床榻记忆，以及让女人无法拒绝的甜言蜜语。 　　他父亲是阿基坦人，母亲是都灵人，斯派德既有阿基坦人的风流不羁，又有都灵人的礼仪与温柔。 　　拥有天赐的容貌与口舌，斯派德每一天都在路上，他吻过很多姑娘，有的印象深刻，有的扭头就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名诗人要活在诗意之中，不论是爱情、财富、权力还是荣誉，都不过是诗意的养分。 　　优哉游哉的玩乐生涯在有一天宣告了终点。 　　斯派德和一名姑娘坠入爱河。 　　当然，他和所有姑娘都可以坠入爱河——只要长得足够漂亮，或者是身材足够勾起人的欲望。 　　这位姑娘当时在酒桌上跳舞，她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舞动起来时，里面的一切都若隐若现，看得男人们如痴如醉。 　　斯派德爱上了她。 　　爱上了她那漂亮又充满弹性的躯体。 　　还有她多情妩媚的眼睛。 　　明艳热忱的嘴唇。 　　还有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最好的都灵大理石也比不上她的细腻光滑，仿佛是爱神的恩赐。 　　…… 　　“喂，打住。重点不是这个吧。” 　　马修现在是相信对方曾是吟游诗人了，说着说着就跑题，对女人大谈特谈。 　　“不，这很重要。” 　　斯派德一脸严肃，他这时候已经从“猩红诅咒”的零序列状态解除，一解除活尸形态后，马修的低语者情报也随之消失。 　　“因为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我必须让你清楚。” 　　“……” 　　马修第一次觉得，这家伙被秘法会发配到蜘蛛岛，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是非常、非常吸引男人的那种女人，你明白吗？维克多。” 　　“和雪莱夫人不一样，雪莱夫人很美，但是不够欲望，也不够热烈，更像是一种浇上了草莓果酱的冰块。会刺伤舌头，会让口腔被冻僵。” 　　“丽贝卡不同！” 　　斯派德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回想****的曼妙身姿：“每一个看到她的男人，都会想要和她上床。语言会说谎，但身体不会，每一个看到她的男人，眼里都闪烁着欲望，身体躁动，眼睛眨也不眨。” 　　“差不多了！” 　　马修听得头疼，再说下去，你就是讲小黄文的节奏了。 　　我是来抓蜘蛛的，不是来听你搞黄色的。 　　斯派德一脸得意：“丽贝卡就是那种，只要正常男人都很难拒绝的女人。我是一个正常女人很难拒绝的男人，所以，我们那天睡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非常美妙，她那么有力气，浑身充满力量，小鹿一样，声音也像是小鹿一样……” 　　马修拔出十字剑架在他脖子上：“再废话，死。” 　　斯派德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好吧，真是没有耐心的人，我猜你一定不是阿基坦人，阿基坦人听到这个桥段绝对充满兴趣，你也一定不是都灵人，都灵人只会赞美情爱之美。看来你多半是萨克森人，那个呆板又禁欲的鬼地方。” 　　抱怨归抱怨，他也收敛诗人习性，老实下来。 　　“丽贝卡和我一夜露水之后，我们第二天早上开始对决。” 　　“对决，你是说继续……”马修不解。 　　“不，是一夜情的告别对决。” 　　斯派德见马修不懂，于是解释：“一夜情的双方，必定有一人会率先离去，第二天决不能两人在一张床上醒来，那是属于合法夫妻的行为，情人不合适。” 　　马修看不懂了，都这样了还不合适个屁，贵圈真乱。 　　“关键在于，约定俗成，最早离去的那人代表了更优秀的魅力和自制力。”谈起这些行道，斯派德仿佛换了一个人，简直滔滔不绝：“不过那天也不能不睡觉，不睡觉就代表自己认输，像我和丽贝卡这样的老手，是不可能做出这种没品装睡的事的。” 　　“第二天外面公鸡还没有叫，我就起来了。” 　　“应该说是，我们这样的人都有某种共识，当时丽贝卡也醒了，我们相当于是同时醒来。这其实已经算是坏了规矩。” 　　斯派德说：“最终我赢了，第一个走出房间，当时我甚至只过了一条毛巾。” 　　说起这里，他脸上露出一种迷之自傲：“丽贝卡当时就哭了，哭得很伤心，她说她自从和第一个男人睡过后，每次都是自己最早抽身，这次却输给了我，让她很受伤。” 　　“丽贝卡还问，可不可以输给她。” 　　斯派德仿佛听到了某种天大笑话一样，比划着双手：“怎么可能？对吧，这种事，总有一个人会伤心。” 　　“那天我出门喝了一杯酒，结果就听到，丽贝卡投河淹死了。” 　　说起这，他眼里露出一丝悲伤：“爱情的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马修满脑子问号，老兄，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搞艺术的果然让人很难懂。 　　“噩运也是那时候就缠上了我。”斯派德叹了口气：“我住的旅店总是会莫名起火，但我总能发现，在火势变大之前逃出去，于是没有旅店敢收纳我。” 　　“我手里竖琴也被烧毁，我哪怕呆在城市里，不论是长椅上还是树荫下，都会莫名燃火，慢慢我也被各个城市拒绝，禁止我进入其中。” 　　“我知道，这是丽贝卡的愤怒之火，是她对爱情的怨恨，一直缠绕着我。” 　　“我被火焰追了三年，每一天都提心吊胆，身上衣服都被烧光，就是人没事。” 　　“后来我被折磨得受不了，放弃了逃跑和对抗，等待最后一天的到来。那一天也的确来了，我浑身皮肤都被烧得溃烂，哪怕有人及时医治，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斯派德叹了口气，长有紫褐色烧伤瘢痕的脸上都是寂寞：“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不是，纯粹是丽贝卡要整我。” 　　“她不是普通的****，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四公之一，梦魇领主奈特米尔的代言人。” 　　被烧得浑身是伤疤的前吟游诗人一脸伤感：“****不过是她的爱好和娱乐，我让她受到了挫折，然后我就遭到了她的折磨……我的英俊脸庞和漂亮的身体，都被她给毁了。” 　　“女人，都是恶魔。” 　　他发出沉重的感叹。 第281章 有内鬼 　　马修整理了一下思绪。 　　眼前人，斯派德，曾经是一名吟游诗人，没有感情的一夜情机器，然后他遇到了丽贝卡，在一夜情游戏上了赢了对方。 　　这位丽贝卡还是四公之一，梦魇领主奈特米尔的代言人。 　　当脱衣舞女郎只是她个人业余爱好和娱乐方式…… 　　于是斯派德就被丽贝卡报复，一直用火灼烧，直到被烧得浑身是疤。 　　慢着。 　　马修试探问:“你所说的绝症，该不会就是烧伤吧……” 　　“还有什么绝症比这更让人绝望的？”斯派德一脸不忿，指着自己的脸：“我曾拥有让无数少女青睐的面容，现在被毁于一旦，变成另一个样貌丑陋的怪人！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每天蒙着脸，不论再炎热，我都只能穿着将身体和手足全部罩住的黑色衣服！只能露出眼睛！我一旦露出身上的伤疤，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被嘲笑，被那些愚蠢的孩子丢石头。” 　　斯派德愤怒地吼道：“这是对于我过去的否定！” 　　“就像是一位曾经被所有人赞许的国王，突然有一天，每一个人看到他，都投以鄙夷和厌恶，认为他是世界上最恶心和罪恶的暴君……然而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一次夜宵情缘的胜利！多么可笑的世界，多么可笑的人生。” 　　他神神叨叨说道：“这个荒诞又残酷的世界里，只有变化无常才是唯一的归宿和常态，每一个人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花蕾……” 　　马修大体听懂了。 　　曾经是自带女粉的斯派德，光是刷脸就能旅行四方，到处都有姑娘投怀送抱，然后这一切都被前女友，或者说前情人丽贝卡彻底终结。 　　所以他一直寻找能够治愈自己，恢复昔日容颜和身体的办法。 　　可在罗斯特大陆上，不论是医学还是巫术，都没法办到这么精密又细腻的事，青春和美丽依旧是难以触及的力量禁区。 　　“从那以后，我四处流浪。” 　　斯派德沉默了片刻：“直到那一天。” 　　一天夜晚，斯派德闯入了一处旷野的衰败老宅过夜，门口挂着一根垂下来的带血绞索，下面有一张椅子。 　　看到这一幕，斯派德觉得仿佛是上天的某种启示。 　　于是他站上了椅子，将脖子挂在绞索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结果却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 　　那是用古都灵帝国语的发音，斯派德通晓诗歌和历史，对这样的古语言十分敏感。 　　那人说：“Weving Tema！” 　　这句话的意思是——蜘蛛们，离开这里。 　　斯派德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正是他上吊用的那张。 　　四周一片漆黑，光从不可知的高处投射到中间一张古旧的长方木桌上，围绕着这张桌子，四面坐了人。每一个人的面孔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甚至无法辨认男女老少，有某种怪异的力量扭曲了人的认知和五感。 　　“欢迎，新的蜘蛛。” 　　有人对他说。 　　就这样，斯派德懵懵懂懂加入了这个名为“绞索公馆”的地下结社，代号“迷蛛”。 　　不过外面人称呼得更多的是另一个名字，蜘蛛公馆。 　　公馆里，每个人都有一个蜘蛛代号，加上他们内部最知名的暗号就是“Weving Tema”（蜘蛛们，离开这里），所以外界大多称之为蜘蛛公馆。 　　马修顿时想到：“难道说……这座岛上的蜘蛛，和蜘蛛公馆有关？” 　　“当然。” 　　斯派德这时候变得出奇坦诚：“这座岛原本就属于蜘蛛公馆，只不过被秘法会的雪莱夫人带着秘法骑士团偷袭，将这座岛屿整个剥离下来，又用秘法转移到了这一片死寂之海。” 　　“然后驻守上面的你就叛变了？” 　　马修已经看破一切。 　　“也不算。”斯派德倒是毫无道德负担：“原本公馆给我的任务就是饲养照顾这里的蜘蛛，现在虽然岛屿被挪移了出去，我依旧在养蜘蛛，反正岛屿属于公馆还是秘法会都一样，我都干同样的活儿。” 　　“严格来说，我现在既是公馆的蜘蛛之一，也是秘法会干事，这两者也不冲突。”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马修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下巴，指铠和覆面盔金属摩擦发出锃锃的声音。 　　“所以加入秘法会，他们给开出的待遇，是给你治好脸？” 　　“不是，只能用特定秘法缓解，也修复了一部分皮肤。” 　　斯派德指了指自己身上，他身上只剩下一部分的烧伤伤痕，不过修复的部分依旧看起来不算平滑，给人感觉更加狰狞。 　　“那个秘法魔药就是‘猩红诅咒’？” 　　“对。不过只有一部分作用，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斯派德一脸郁闷。 　　“嗯，或许庄园里会有办法。” 　　马修随口说：“秘法会的核心可不是帮人恢复容貌，他们的秘法都只是为了突破人体极限，抵达古神专属的领域而已，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你们呢？俾斯麦庄园就能做到吗？” 　　“你可以不相信。” 　　马修说：“罗斯特大陆上，要说哪个组织还会对这件事上心以及付出行动，最有可能完成，那一定是俾斯麦庄园。好了，做出你的选择。”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相信我，再领一份薪水。” 　　“我还有得选吗？” 　　斯派德闷闷，仰望天空：“总是这样，我总是没得选……我不想加入任何组织，只想要当一个好人，陪伴每一个漂亮姑娘的寂寞长夜而已，就是这么一点要求，都变成了奢望。”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禁止在我面前废话。” 　　马修冷冷说：“我问，你答。” 　　“岛上蜘蛛的源头是不是一只蛛后？” 　　“是，不过那东西其实不算是……” 　　“闭嘴！” 　　马修继续问：“它在什么位置。” 　　“往前面走大概三百尺，它在一座石岗上。” 　　“很好，前面带路。” 　　走了两步，斯派德忍不住问：“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问。” 　　“维克多，像你这种程度的强者，俾斯麦庄园还有吗？” 　　“还有。” 　　马修稍微数了一下：“至少还有三个。” 　　弓使，格罗姆，钻地魔虫母虫，这三位是实打实的强悍即战力。 　　“我还有一个问题……” 　　“不，你没有。” 　　马修手摁在剑柄上。 　　斯派德只能闭嘴。 第282章 她是那种很特别的 　　穿过众多的二层蛛巢，三层蛛巢，马修在斯派德的带路下一路走入岛屿核心的腹地。 　　越靠近中部，地势越是拔高，大量的石头、木材、骨骸堆积，在蛛网层层包裹与连接下变成了一座残骸构建的废墟之山。 　　沿途开始出现更多的花皮蜘蛛与罗网蜘蛛，它们依旧在小范围互相缠斗，互有胜负，等阶大多比山脚下要更高。 　　这里是一个鲜明的双重金字塔，靠近山峰位置的只有强壮的蜘蛛能够站住地盘，否则就会被挑战冲击下丢了命和领地，临近山巅的都是一头头壮硕强悍的蜘蛛。 　　它们每只都有一尺高，四肢析长而充满光泽，体表有一层甲质，互相间保持着一种高等智慧生物的克制。仿佛也明白，无休止地厮杀并无任何意义和结果。 　　马修经过时它们都会面朝过来，仿佛在警惕这个外来闯入者。 　　前面有斯派德带路，这些大蜘蛛对这个男人倒是非常放松，毫无芥蒂，似乎是老熟人了。 　　“这些家伙别看现在一个个块头不小。”斯派德在蜘蛛中毫无压力，随口点评着：“以前也只有那么丁点大，看到那个脑袋上长了骨刺的大块头，一尺五高，有黑白花纹那家伙没有？” 　　马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好家伙，一头LV18的花皮蜘蛛，口器旁的两支毒螯左右摆动着，仿佛一名熟练的双枪手正把玩手里武器，随时可以开火。 　　“这家伙以前胆子很小，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要吃的，后来才慢慢长大，现在也算是这里一霸。” 　　斯派德用手拍了拍黑白花纹花皮蜘蛛的外壳：“好了，让开，别挡着。” 　　大蜘蛛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身体，让出路径让他们通过。 　　一路上，斯派德都给马修介绍一头头蜘蛛的来历，竟然大多数他都记得，甚至还有蜘蛛对他喷蛛丝，算打招呼。 　　马修转念一想，毕竟他都被困在岛上五年了，基本每天都盯着蜘蛛，饲养蜘蛛，也只能和蜘蛛互动，这样才能驱散些许孤独。 　　“对了，岛上的骨骸是哪儿来的？” 　　“秘法会送来的。” 　　斯派德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不过不要误会，这些不是活人，都是尸体。” 　　“外界有一个误会，认为秘法会会用活人做实验，其实这种情况很少，我不是说他们算什么好人，只是活人有太多不确定性和麻烦。” 　　他扭头对马修说：“我就听说，他们以前买了奴隶来做实验，结果有的人血不太好，有的人有什么过敏反应，还有的人吼声太大，有的人老是吐口水，有的人一抽血就失禁，还有的人自带感染病，传染了很多人……秘法会就放弃了活人实验。” 　　“尸体，尤其是才死不久的尸体是秘法会更喜欢的实验材料。” 　　斯派德耸耸肩：“首先是温热的，身体机能还保留了一部分，再一个是只要没有注入魔药，都不会乱碰乱跳，充其量会水肿溃烂，不像活人，人吓人最可怕。这是他们的原话。” 　　马修想起气元素部长惠特曼说过，秘法会内部也有派系之分。 　　这并不只是一群疯子。 　　他们是一群有着狂热信念和明确目标的疯子。 　　某种程度来说，更麻烦。 　　“……魔药注射后，那些劣等活尸也没有什么价值，就被丢到了这里，用来喂蜘蛛。” 　　斯派德浑然不觉，继续说着：“我让一部分活尸钻到水下不露面，还可以去抓些海牛过来，不能让这些蜘蛛吃得太饱，吃太饱它们就什么也不干，只有让它们保持一定的饥饿，它们才最有活力。” 　　“作为一名养了五年蜘蛛的专业饲养者，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群家伙。” 　　斯派德不无自豪地吹嘘：“吃饱了它们就天天睡懒觉，吐蛛丝也有气无力，做做样子，都是一群懒鬼。” 　　他摇了摇头：“主要是蛛后不怎么管事，这里变成只能我来管……” 　　“蛛后不管事？”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 　　“对啊。” 　　斯派德加快脚步：“看到蛛后你就明白了，她是那种……很特别的……蛛后。” 　　终于登上山巅，这座约莫二十尺高的残骸堆积而成小山丘上，有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她坐在一张骨头拼凑的椅子上，在一张石桌上捣鼓什么东西。 　　她有着人类少女的血肉面庞，金色长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皎洁苍白的脸上，最醒目的是右眼上有一条伤口，划过了大半张脸，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少女躯体完全由金属打造而成，胸腹上固定包裹了一层银色外壳，手肘以一种金色金属铸造，上面刻了众多复杂纹路，她手臂灵活，比起血肉之躯一点不差。 　　可惜的是，她只有一只左手，右肩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光滑的银色金属断面。 　　她穿着一条黄铜色短裙，仔细看能识别，上面有八根蜘蛛腿一样的裙撑骨架，裙身是由某种奇特的黄色蛛丝编织而成。 　　虽然只有左手，但她五根金属手指细长而灵活，轻轻拨弄手里一只巴掌大的蜘蛛。 　　手指轻轻一划，蜘蛛腹部被划开，露出里面的脏器，流出乳白色和淡绿色汁液来。 　　她手指前端刺入蜘蛛体内，另一只手从桌上抓起一把尖锐鱼骨，小心翼翼将鱼骨钉在蜘蛛的八只脚上。 　　然后她手指纷飞，拆下蜘蛛的眼球，牙齿，下颚，毒腺，带着粘液的脏器，纺器，细小的肠道，消化管。 　　接着是更加细小的血管主动脉，消化管末梢，书肺，囊袋，马氏管…… 　　桌子上，活体蜘蛛被完全拆卸开来，变成了一个个细小完整的器官，连带着许多粘液和少量血液，由于她动作太快，蜘蛛空空的囊体还在神经反应下微微颤抖。 　　这一幕看得马修直呼内行。 　　哪怕医学院最熟练的师姐，也没有这种精准干净的剖析肢解能力。 　　“每天蛛后都在制作小蜘蛛，她脑子好像是坏掉了。”斯派德低声说，对眼前那个少女很是忌惮。 　　马修略有意外。 　　她就是蛛后？ 　　数据面板不说谎。 　　* 　　骸骨蛛后（LV55）：骸骨军团成员之一，杰出的后勤与工程指挥官，部分躯体残缺。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7。 　　增益：提炼（LV55）。 　　提取精炼不同环境中的元素作为载体，修理、制造、培育特定形态的子体。 　　增益：集成（LV55） 　　群体行动的枢纽核心，能同时处理数目庞大的子体反馈信息，做出最优的判断和命令。 　　* 　　马修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斯派德说，她是那种很特别的蛛后。 　　如果没有低语者情报系统确认，谁会认为这样一名手工少女就是骸骨蛛后，众多恐怖蛛群的主人，这座残骸之岛的建造者？ 第283章 诱拐计划 　　谨慎起见，马修没有贸然过去搭讪。 　　他拉斯派德到一旁：“骸骨蛛后，脾气怎么样？” 　　“她这里有问题。不过别担心，她不吃人，也不杀生，只会处理残骸和尸体。” 　　斯派德指了指自己脑子，脸色有点一言难尽的意味：“刚来的时候，我还试着和她交流，差点被她把我手给拆了……总之，她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只会拆卸东西，然后组合蜘蛛。” 　　“这座岛上的蜘蛛，最早其实是鱼和活尸，至少我看到的时候是这样。” 　　他一脸复杂：“然后就被蛛后拆成了各种肉块和内脏，重新拼凑成了蜘蛛，小蜘蛛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小蜘蛛长大了，她就像现在这样，把大一点的蜘蛛拆开，又重新组合成另一种蜘蛛，就是之前我们上山看到的那两种，一种可以远程喷射粘液蛛网，还有一种织的网刀都很难砍断。” 　　马修回头看去。 　　少女蛛后已经将一桌的细小蜘蛛脏器重新整合起来，在外面覆盖上一层甲壳——这甲壳更像是某种甲虫或者贝类，用鱼骨将蜘蛛伤口缝合好之后，她手指尖端弹出一根细细的针刺，扎入重装蜘蛛体内。 　　那蜘蛛身体战栗了两秒，然后四肢动了起来。 　　它已经变成了一只身体硕大滚圆，体表光滑覆盖黑甲的罗网蜘蛛。 　　少女蛛后将它抓起，放在地上。 　　这只巴掌大的蜘蛛就一路朝着山下跑去，仿佛背负着某种使命。 　　然后蛛后又坐回那张骨头椅上，手指从地上一团肉里切出一块，然后又用鱼骨刺入其中，将这块肉划开成薄薄的一片，在上面画出一条条纹路，切出肠道进行缝合，又从脚下翻出一个倒放的牛头骨，里面有很多黑色的小眼珠。 　　她又开始单手组装新的蜘蛛，根本没有看马修俩人一眼，半刻不停歇。 　　“……我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了，五年了，还是这个模样。” 　　斯派德回忆：“那时候，岛还很小一块，她做出来的蜘蛛越来越多，那些小东西开始四处结网，把浮在海面的东西，海下的鱼虾，贝类海龟之类的都黏住，慢慢就变成这模样了。” 　　马修有点好奇：“蜘蛛公馆和秘法会，都没有常识对她做出过一些实验和测试吗？” 　　“有，当然有。” 　　斯派德咧嘴，仿佛想到了某种滑稽的场面。 　　“公馆还好一点，他们找到了蛛后，就把它放在这，让它在这做小蜘蛛，还有就是让我和她定期说说话，看看她有没有反应。有反应的话，就立即通知他们。当然，一直没什么反应。” 　　“到秘法会突袭占了这座岛，雪莱夫人用秘法，驱动海中巨兽将它拖到了这一片死寂之海。这附近处于死水状态，似乎和下面的一片海峡有关，不过水下倒是有不少漩涡，那些漩涡一路跟着这座岛……也是奇怪。” 　　马修心领神会。 　　所谓的漩涡水流，应该是一种特殊的通道，是骸骨蛛后和其他骸骨军团成员互相识别对接的方式。 　　蛛后似乎也受到严重损伤，不过比起破法者要好。 　　“秘法会对蛛后进行了很多测试，比如说尝试将她直接肢解，不过失败了，反而死了几个人，注射魔药，同样没什么用，她似乎对药物基本免疫……” 　　斯派德用手摸了摸额头：“所以目前基本上和公馆一样，暂时放置，哦，就是在外围的海牛，是秘法会养的，用来处理腐烂物。” 　　“蛛后的秘密大概只有公馆知道。” 　　“不过对于秘法会来说，只要能掌控蛛后，就对蜘蛛公馆是一个削弱和可以谈判的价码。” 　　他耸了耸肩：“谁会嫌手里筹码多呢？” 　　马修点点头。 　　这家伙虽然曾是一名不靠谱的吟游诗人，脑子倒是相当聪敏。 　　“你们是俾斯麦庄园的人，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斯派德一脸费解：“这里是被魔术道具封闭的海域，没有咒语和相应秘钥不应该能进来的。” 　　马修冷笑：“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是完全保密的，人的立场总是会不断变化的，不是吗？” 　　斯派德瞳孔一缩：“果然……秘法会有你们的人！” 　　“难怪你们对雪莱夫人，对秘法会的行动这么清楚。” 　　他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蜘蛛公馆也是因为内鬼导致蛛后被掳走，时间恰好就这么巧，秘法会筹谋了一年捕获蛛后，才一个月不到，你们后脚就到了这里……” 　　马修不知道该说啥好。 　　本来他的意思就是这句话的原意，每一扇被称之为绝对安全的门，都有破解的方法。 　　结果被斯派德直接联想到了有内鬼。 　　不过……随他去了，也不算坏事。 　　倒是斯派德透露了一条重要情报：雪莱夫人之所以一直保持缄默，对庄园庇护吉赛尔的事置若罔闻，是因为这一年她们都在筹划谋取蜘蛛公馆的骸骨蛛后。 　　马修决定先尝试一下。 　　剑徒身上的暗金色纹路微微泛光，炼狱枷锁展开，一股神秘的力量锁定了骸骨蛛后。 　　之前一直在单手解剖和重制蜘蛛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来，金发下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不同于吉赛尔的翡翠色，她的眼睛更像是某种危险动物，墨绿色瞳孔里都是警惕。 　　马修第一次遇到炼狱枷锁彻底失败，于是放弃了这个思路。 　　他估摸着，应该是等阶差距过大，剑徒只有LV35，骸骨蛛后哪怕是受创状态都是LV55的顶尖梦魇级魔灵。以前桑德斯转化同等阶的钻地魔虫母虫都耗费了近三年，看来等阶越高，越难以驾驭，也没法再利用古神的杠杆。 　　骸骨蛛后眼里的警惕慢慢变成了疑惑，仿佛发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左右都再也捕捉不到那股敌对的危险气味。 　　她又恢复了认真做手工的状态，独臂在桌上制作小蜘蛛的内脏和躯壳，再把它们拼凑成一个整体，赋予特殊的生命形态。 　　马修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海滩边，马修说：“都上船。” 　　罗伊斯将擦拭铳管的帕子塞进兜里：“马修大人，我们要回去了吗？不过剑徒先生……” 　　“让你上船就上船。”布鲁克给他屁股上一脚。 　　于是罗伊斯灰溜溜回到船上。 　　金鯱在海滩上加速了一阵，窜入空中，盘旋在蜘蛛岛上空。 　　马修能感觉到，金鯱也对骸骨蛛后有一种迫切的趋近意识，这更近乎于一种本能。 　　“降低高度，去岛中央。” 　　眼看着金鯱号减缓速度，飞到那座残骸垃圾堆积而成的山丘头顶。 　　山丘上，骸骨蛛后抬起头，清澈的绿色眼眸凝视空中那熟悉之物。 　　她举起左臂，张开纤细的金属五指，仿佛想要抓住那飞行的大虫子。 第284章 抓飞船的少女 　　金鯱号距离地面只有三十尺，加之残骸丘陵四周空荡，并无遮掩物，地面一切尽收眼底。 　　掌舵的罗伊斯看向下面：“大人，头儿，下面有一个小姑娘？剑徒也在，还有一个可疑的伤疤男……” 　　“不用管他们，盯着蛛后。” 　　马修站在驾驶舱里，透过玻璃窗俯瞰下方。 　　“蛛后？” 　　罗伊斯小声再确认：“大人，你说那个蛛后是……伤疤男，还是小姑娘？” 　　虽说这两人看起来都和蛛后这个词不沾边。 　　下面已经有人应答。 　　金鯱突然往下一沉，仿佛被某种力量给扯住了身体，船上顿时颠簸了一阵，嘎吱作响。 　　地上，金属躯体的少女张开手指，试图将空中的飞行物给拉扯下来，小岛上飞出大量蛛丝，利箭一样激射而出，几乎一瞬间就紧紧缚住金鯱号。 　　驾驶舱内，罗伊斯有点吃紧：“头儿，那个女的……那个蛛后把我们锁住了，她压制力太强，金鯱根本动不了。” 　　布鲁克观察了一下窗外场景，看到窗户上已经被蛛丝黏上，回头看向马修：“大人，不如我远程狙击试试？” 　　“不用。”马修从容地下令：“金鯱现在由我掌舵，你们待命。” 　　罗伊斯起身，马修直接坐在掌舵位上，装模做样地摆弄圈形船舵。 　　他对金鯱下达指令：稳住高度。 　　残骸山丘上，剑徒手持十字剑，随时准备参战。 　　马修需要用金鯱来尝试一个猜想。 　　金鯱反馈的信息非常清晰，虽然被压制和捕获，可骸骨蛛后并没有后续动作，她更像是只为了抓住金鯱，而不是要进行任何危害性举动。 　　现场一时间僵住。 　　地上少女控制岛上蛛丝缠住空中的魔能飞船，既不拉下，也不放走，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一只大号风筝。 　　马修试探着，让金鯱一点点拖曳。 　　有松动。 　　蛛网黏住金鯱后，骸骨蛛后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呆呆望着天，准确说，是天上战机形态的金鯱。 　　少女眼里有一种迷茫，嘴唇微张，仿佛想要努力想起眼前之物的意义。 　　马修这回相信斯派德的说法，骸骨蛛后的确受到了某种创伤，意识湍流和思维上出了问题。 　　换句话说。 　　自己的大胆想法就有了可行性。 　　加大力度。 　　金鯱在炼狱枷锁的强制命令下，开始不遗余力地拖曳下面的蛛网。 　　果然如马修所料，骸骨蛛后只是将蛛网套住金鯱，并没有进一步的暴力式动作。仿佛她自己也陷入了一种疑惑和费解，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确定骸骨蛛后的身份后，马修就搞懂了一点：骸骨军团成员间是相互吸引的，故而金鯱一直想要向蛛后靠拢，蛛后一看见金鯱，也会将它立即捕获。 　　更早时候，破法者残躯分别散落寂静之墙所在的北部地域，铸铁之龙寻找龙蛋，其实就是为了找到破法者之心。 　　不难推断，铸铁之龙极可能也是骸骨军团成员之一，或是知道破法者相关隐秘。 　　马修甚至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推演——可能大多数古神从属，互相之间也有特定的识别方式，就像是剑徒被吉赛尔拐走，弓使就杀到来处理叛徒。 　　炼狱世界更是直接，发现炼狱之民的贵族会毫不犹豫用炼狱号角征召，将其纳入自己的士兵团体。 　　或许骸骨军团也有非常鲜明的等阶压制。 　　可惜。 　　金鯱已经被马修转化为炼狱之民，哪怕身体里残留着过去的趋向和惯性，核心的意识湍流却已经是马修的形状…… 　　骸骨蛛后控制不了金鯱，这令原本就受创后不太正常的大脑更加无法理解。 　　马修控制金鯱一点点拉扯，毕竟是恶灵级的魔物，魔术反应堆运转下，施展出本不该这个躯体能够展现出的强悍力量。 　　整个小岛被拉扯得嘎吱作响，上面的树木和石头都在不断颤抖，只是由于蛛丝的固定下，并没有崩散。 　　全力输出！ 　　马修下了命令。 　　金鯱体表周围空气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魔术回路的超负荷运转，导致回路本身稳定性受到严重挑战，逸散出的魔力制造出大量的热，蒸发空气中的水，在金属与木头镶嵌的体表上冒出白烟来。 　　被蛛网拉扯的小岛也终于彻底松动，伴随着地面剧烈地震颤，海滩边的水域散发出一圈一圈波纹，常年古波不惊的水面也开始激起海浪。 　　空中，金鯱持续拉扯，将众多链接着岛屿的蛛丝拉得笔直，甚至发出绷紧后的颤音。 　　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扯碎翻倒，某种平衡器被打破。 　　蜘蛛岛被金鯱号拖着在海上前进了一尺，激起众多波纹，更多的骨骸和碎片滑入水里，让这片死海终于翻起了涟漪。 　　马修心里一喜，果然可行，可行！得赶快。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让金鯱不顾一切拖曳着蜘蛛岛朝着那个来时的漩涡进发，那里应该是一处天然成型、或骸骨蛛后构建的魔术通道。 　　这座由各种残骸碎片拼凑起的岛屿，在缓慢运动过程中，边沿不够稳固的部分纷纷脱离，大量的木片、石头、树木、珊瑚礁、以及一些水生动物尸骸演化的小片陆地都脱离了蛛岛，沉入海里，或是在海面漂流。 　　残骸山丘上，斯派德脸上都是震惊：“你是疯了吗，俾斯麦庄园的人，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什么？”马修不爽：“注意你的立场，你也是俾斯麦庄园的人。” 　　“我……” 　　斯派德无法反驳。 　　他现在是三方间谍，立场复杂，不过核心立场还是保住性命。 　　“你不能这样！”斯派德还是咬牙说：“你是想要和秘法会直接开战吗！” 　　“不，这是对雪莱夫人之前种种行为的回应。” 　　马修坦然自若地说：“雪莱家族有愧于吉赛尔，你告诉秘法会所有人，这是俾斯麦庄园领主大人，马修·俾斯麦男爵对雪莱夫人的回应。” 　　“现在，吉赛尔小姐已经是俾斯麦庄园不容分割的一份子，不再属于雪莱家族。如有任何争议，欢迎来庄园。” 　　斯派德脸色古怪。 　　作为一名常年流连于风月场的吟游诗人，他脑子里立刻梳理出了一大段背后隐情。 　　百年家族的指定婚姻，逃走的贵族小姐，年轻有为的边陲领主，狠辣又不肯放弃的雪莱夫人，慷慨激昂为心爱人挺胸而出的男子…… 　　搞了半天，他还以为是庄园和秘法会的正面开战。 　　敢情是雪莱家族内部的逃婚纠纷，是女儿和母亲，女婿和岳母之间的对抗…… 　　斯派德心中感叹。 　　先贤们所写确实是货真见识。 　　罗斯特大陆的历史，就是一群贵族亲戚间的冗长纠纷史。 第285章 雪莱夫人的拆招 　　死寂之海的水面依旧波澜不惊，粘稠而又散发出一股腐烂停滞的腥气，周围既看不到游鱼，也没有海鸟，甚至风在这里都死去了一样。 　　只有寂静，孤独又深沉的无声在这里游荡，仿佛一名头戴王冠的死神正徘徊在自己的国土上，但凡有声，皆是罪孽。 　　斯派德躺在水里，和其他漂浮物一起和平共处。 　　粘稠沉重的海水将他托在水面上，哪怕一动不动，也不会下沉。 　　胸口的大洞里流出的血液不断被海水稀释，海水浸入伤口，痛觉让他能保持清醒。 　　他看着头顶天空，万里晴空，太阳肆无忌惮地投射光与热，炫目而刺眼。 　　斯派德微微眯起眼，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海浪声，他知道这是错觉，只不过是体内血液的声音。附近有什么东西阻碍了空气的流动，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壁障，才让体内的声音变得清晰。 　　“斯派德先生，天气不错，睡得可好？” 　　女人的声音。 　　眼前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穿着华丽的黑色洋装，一头干练的盘发，轻巧的宽檐羽毛帽下是一张轻盈的面纱，她手撑一把同黑色镂空雕花小洋伞，站在水面上。 　　她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淑女面庞，笑容里带着几分妩媚和多情，眉宇间有着成熟女人独有的沉稳与狡猾。 　　丈夫的猝然去世让这位女士脸上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看着让人心软。 　　雪莱家族的掌控者，贝琳达·雪莱看着躺在水里的斯派德：“看起来，这里出事了。” 　　她举目望去，原本应该在这里的小岛已经消失无踪，剩余的只有水面上的大量漂浮物，象征着这里曾有某种东西存在过。 　　斯派德挤出一个笑容：“抱歉……” 　　“谁干的？”女士笑容依旧。 　　“俾斯麦庄园的人。” 　　斯派德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块碎开的内脏，吃力地从水里摇摇晃晃起来：“马修·俾斯麦的人，还有一个叫维克多的。” 　　“维克多？”雪莱夫人眉毛一挑，仿佛对这个名字想起了什么：“这位有什么特征吗？” 　　“穿着盔甲，遮得很严实，口音低沉。” 　　斯派德如实说：“虽然他自称是庄园的人，但感觉并没有对马修·俾斯麦有什么敬意，其他我不确定。” 　　“还有一点，他很强……” 　　雪莱夫人微微点头：“能把你在水域里打成这个样子，的确不差。还有呢？” 　　“以马修的行事作风，应该是给我留了话，对不对？” 　　斯派德心说厉害，这两人一个女婿一个岳母，互相之间好像一清二楚。 　　“是的。”他咳嗽了一声，捂着胸口的洞：“夫人，马修·俾斯麦给你留了话。” 　　“他说，吉赛尔他带走了，吉赛尔也只属于他，让你不要惦记这个女儿了。” 　　“至此，吉赛尔小姐彻底脱离雪莱家族，带走蛛后，是对夫人您反对他和吉赛尔的……回应。” 　　“他还欢迎您随时去庄园做客。” 　　虽然这些话和维克多说的有一点点差别，但核心意思是一样的。 　　斯派德心里琢磨。 　　这样说比较得体，这既是一名吟游诗人对叛逆爱情的典型描述，也是一种职业习惯性的得体修饰。 　　雪莱夫人突然用手掩唇，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轻盈又愉快。 　　“马修·俾斯麦，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雪莱夫人自顾自说着：“为什么就抓住吉赛尔不放呢，真是难办。” 　　“他们是怎么偷走蛛后和岛屿的？” 　　说起这一点，斯派德声音陡然增大：“有内鬼！庄园在秘法会有内应！” 　　虽然自己也是内鬼，但斯派德依旧讨厌内鬼。 　　如果没有内鬼，蜘蛛岛就不会被夺走，自己就不会被迫加入秘法会，后续就不会二次被俾斯麦庄园的人胁迫，演变成现在这种一团乱麻的人生局面。 　　都是该死的内鬼的错！ 　　“他们没有通过任何外力强行突破。”斯派德笃定道:“一出现，他们就目的明确，一部分人留守海滩边，由维克多登岛寻找蛛后。他们太强，我挡不住。” 　　“哦？” 　　雪莱夫人仿佛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是怎么把蛛后带走的，你应该最清楚，根本没法强迫她做点什么，也无法与之沟通。” 　　“用蛛丝。” 　　“蛛丝？”雪莱夫人不解。 　　“他们用一种飞行船，将岛上蛛丝和船只绑在一起，潜入水下，将整座岛都带走。” 　　想起这一幕斯派德还是觉得不真实。 　　他原本以为，维克多一伙肯定是想要把蛛后带走，那几乎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蜘蛛公馆和秘法会都在这里束手无策，俾斯麦庄园也没有更高明的手法。 　　就在斯派德认为，蛛后会一把将空中飞行船直接扯下来，当制作小蜘蛛的材料时，她居然没有了下文，只是呆呆盯着空中的船，着了魔一样。 　　脑子不正常的魔灵就是这样的。 　　震荡维克多觉得，俾斯麦庄园不过如此，没想到维克多他们居然直接用那艘船将整个岛要打包带走！ 　　关键是，他们还成了。 　　硬是将整座蛛后打造的蜘蛛岛拖入水下，留下众多气泡后消失无踪。 　　当然斯派德人都傻了。 　　他一把抓住也要走人的铠甲武士维克多：“你不能走，你这么走了我怎么办！我死定了！” 　　“不会，放心。”马修安慰说：“按照我说的做，你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庄园还需要你这个内应，放宽心。” 　　马修给出的应对策略也简单。 　　让斯派德照实了说。 　　其他全都讲真的，只有一点，隐瞒斯派德本身兼职俾斯麦庄园内应身份。高明的谎言，从来是九真一假，在关键节点上一个小小误差，关键时刻拥有巨大的威力。 　　斯派德不放心，让马修走之前给自己胸口再来一剑，免得不够逼真。 　　马修拗不过他，只要给他来了一发“日轮千阳”，砍得斯派德胸口爆开，差点横尸当场——他有理由怀疑，这家伙可能想趁机把自己灭口。 　　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了。 　　对于斯派德来说，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找回昔日英俊的面庞和吟游诗人的尊严！ 　　没到那一天之前，他会不惜一切苟活下去。 　　丽贝卡，我们的对决还没结束。 　　“原来如此……”雪莱夫人手指轻轻捏着小洋伞的伞柄：“看来马修是下定决心，不准备将吉赛尔还给我了……吉赛尔是我的女儿，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要她喜欢，就呆在那座庄园里吧。” 　　斯派德一愣，雪莱夫人这态度有点不对劲。 　　“至于蛛后。” 　　这位秘法会中的声名赫赫的夫人微笑着说：“就作为我女儿叨扰俾斯麦庄园的礼物吧，既然是雪莱家族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点嫁妆也没有呢，倒是要被俾斯麦家族笑话了。” 　　斯派德有一种莫名的不祥感。 　　“至于你。” 　　雪莱夫人温和地看着眼前人：“回去，回到绞索公馆去，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宝贝蛛后已经在我的女婿，马修·俾斯麦的庄园里。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找他商量。” 　　斯派德一惊：“您是说……” 　　“你自由了，斯派德。”雪莱夫人说：“回去吧，回到公馆里，以后需要时我会再找你。” 　　她眼里闪烁着某种魔力之光，嘴唇微张：“Weving Tema（蜘蛛们，离开这里）。” 　　这位代号“迷蛛”的男子后颈发冷。 　　贝琳达·雪莱这是要他祸水引流给俾斯麦庄园，他还得面临公馆的审问。 　　但斯派德也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 第286章 蛛后秘法 　　金鯱号在水中一路疾驰，身后拖曳的蜘蛛岛也在海上旅程中不断支离破碎，剥离出一层一层的残骸外衣，各种珊瑚，贝壳，叶子，鱼骨，还有大片大片的泥土一样的绿藻，在途中不断被抛下。 　　将蜘蛛岛整个带回庄园是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 　　这也是非常诱人的一件事。 　　只需要将骸骨蛛后和这一座岛的蜘蛛带回去，就能免去重新铺开蜘蛛巢穴的流程，现成就有大量可用的蛛丝，这些蛛丝不少都是非常优秀的魔术材料，可以说是罗斯特大陆上顶尖的新型材料，远超传统金属、木材以及橡胶。 　　既然已经和雪莱家族对上，马修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骸骨蛛后的领地整个打包带走。 　　打包掳蛛后回家存在两个技术难题。 　　一是金鯱是否能高负荷撑住，至少能够撑到下潜后返回靠近北方的水域，那样格罗姆率领的石像一族就能来空中接应。 　　二是沿途不能引起注意，否则可能功败垂成，直接遭到阻击。 　　实际上，第二个难题实现起来较为容易。 　　* 　　金鯱（LV15）：骸骨军团成员之一，特殊战具，炼狱之民。已绑定饲主1/1。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3。 　　增益：伪装（LV15）。 　　能适应融入不同环境，长久潜伏。 　　增益：提炼（LV15） 　　提取精炼不同环境材料，修理、强化自身。 　　* 　　金鯱的伪装（LV15）能力，能让它在水中隐匿身形，后方拖曳的蜘蛛岛完全沉入水下，表面包裹起层层蛛丝，表面以魔术反应形成某种奇特的封闭防御机制。 　　好在蜘蛛岛本身质量并不重，基本由大量面积较大的漂浮物黏合而成，变成一个椭圆形的蜘蛛茧在水下被一路拖曳着，水面上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白色大鱼在高速游动。 　　第一个前提是最难的。 　　金鯱号虽然没有和骸骨蛛后实质上产生角力，但光是受蛛后等阶压制和蛛网传递过来的魔术辐射影响，都已经让这艘飞行船非常吃力。 　　船舱内一路都在嘎吱作响，魔术反应堆超负荷运转下，它随时可能躯体崩坏。 　　金鯱体表一直保持极高温度，冒着白烟，因为魔术回路局部出现严重能量泄露和故障，跌跌撞撞，一路向北，总算是和赶来的格罗姆汇合。 　　接下来格罗姆带领石像直接将金鯱号扛起，一路将它和后面的白茧状蜘蛛岛送往庄园所在地，为了不引人注目，马修特意选择了夜晚赶路，从海域迂回返回到了北方大本营。 　　整个过程看似曲折，实则只用了一天一夜，更多的是途中的胆战心惊。 　　有太多可能的突发事故。 　　金鯱崩溃，蛛后暴走，蛛岛异状，恶劣天气，魔灵骚扰，真理之眼出手，秘法会尾随，甚至是那个隐秘的绞索公馆出手…… 　　任何一个遇见，对马修来说都是焦头烂额的事。 　　连蛛带岛一起裹走是迄今为止马修做出的最高风险尝试，之前不论是对上格雷戈里、弓使还是桑德斯，他都是有各种准备和后手的。 　　这回真没有。 　　完全是临场决断，咬牙拼一把，目的就是蜘蛛变蛛后，小刀变重炮。 　　其实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马修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他没有办法能够单独将骸骨蛛后带走，对方高达LV55的等阶和魔术力量，根本没法来硬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金鯱，用金鯱引诱蛛后，马修原计划是让金鯱引着蛛后一路回到庄园，结果蛛后更直接，直接用蛛丝锁住金鯱，对她来说这似乎只是一件玩具。 　　马修没辙，只能硬起头皮让金鯱拖着蜘蛛岛从水上走，不然别说拐走骸骨蛛后，就连金鯱也要折这。 　　终于星夜兼程，将金鯱后面蛛丝绑着的巨大白茧缓缓放在地面上。 　　出于安全考虑，马修将巨茧放置到坠星山脉，曾属于桑德斯的地盘直接给了骸骨蛛后，避免过于靠近居住区，蜘蛛们可能会危急庄园居民生活安全。 　　再者这里也是陆地上通往俾斯麦庄园的必经之路，有骸骨蛛后在，外界想要经过这里，都得好好考虑一下风险。 　　原本这个“强邻”计划曾经想要给低语猎手，现在就直接无缝衔接，给了骸骨蛛后。 　　一路在水里拖曳，蜘蛛岛体积已经不足最初的十分之一，如今形成的巨茧也就直径二十尺左右，虽然也颇为巨大，但已经能够直接从坠星山脉的洞口放到地下去。 　　直到金鯱小心下沉，缓缓降落在洞窟内泛红的地面上，巨茧也如花瓣一样慢慢舒张展开。 　　众多密密麻麻的蛛丝如同活物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延伸，黏住崖壁，粘住墙体，盖住菱形矿石，就像是一张卷曲的白色地毯被铺开一样。 　　蛛岛飞地很快就和坠星山脉融为一体。 　　小蜘蛛们发现了新的领地，一个个兴奋地朝着远处牵引蛛丝，覆盖地面，标记属于各自部族的蛛网，蛛岛上保留了大量核心的二层巢和三层巢，此刻那些大蜘蛛纷纷出动，开始探索这一片新的世界。 　　骸骨蛛后依旧坐在高高的残骸山丘上，她看着远处浑身冒烟的金鯱，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布鲁克握紧手里的鹰铳III，脸色绷紧：“大人，小心。” 　　一旁的罗伊斯也屏住呼吸，牢牢盯着那个拥有金属之躯的蜘蛛女王。 　　马修则是说：“放松，别紧张，她的目标不是我。”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一样，骸骨蛛后走到金鯱面前，扬起仅有的左臂，五指张开，一下刺入金鯱身体表面。 　　众多拉紧金鯱的蛛丝突然一下子活了过来，变成无数纤细的线状触手，钻入金鯱被高温灼烧得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刹那间，金鯱全身战栗起来，体内传出一种尖锐的嗡嗡声，仿佛无数小电钻在打孔，又像是众多切割机同时作业。 　　一时间无数木屑、铁屑纷飞，金鯱体表簌簌落下一层黑褐色粉末，像是某种物质被灼烧殆尽后的灰迹。 　　马修瞳孔陡然缩小。 　　他因为炼狱枷锁的缘故，对金鯱各种细微状况最为了解。 　　那些蛛丝直接钻入了金鯱本体内，在那些骨头之间来回穿梭，在非常细微的地方进行打磨、铭刻出奇特的纹路，并且在它虎骨头部切除了一片细小的骨刺，从里面拔出了一根纤细的铜钉。 　　金鯱体表那些驳杂的金属吸附物也被蛛丝整个给筛除了一圈，仿佛给它剔除了外面无用冗余的部分，最终钻出来，漂浮在骸骨蛛后身旁。 　　金发碧眼的少女抬起独臂，更多的蛛丝从地上飞快聚集到她身边，她抬起食指，万千蛛丝再度刺入金鯱体内，不过这回哪怕布鲁克和罗伊斯也看得清楚。 　　她在这艘船进行包扎。 　　蛛丝编织成奇特的类布料材质，将金鯱身体表面的缺口和伤口全部缝合起来，并且来回蜿蜒，构成一层贯穿它体内外的立体复杂回路。 　　整个过程进行非常迅速。 　　骸骨蛛后五指握拳。 　　金鯱体表的蛛丝顿时轻微一颤，渐渐变得和金鯱其他体表同色，都呈现出一种不起眼的褐色。修复后的金鯱完全看不出任何颓势，比起之前更加轻巧昂扬，体表光滑暗哑，看起来更加纤细而尖锐。 　　布鲁克和罗伊斯都睁大了眼。 　　蛛后竟然给金鯱进行了全面修复！乖乖，这是怎么回事？ 　　马修眼里看到了更深层次的变化。 　　* 　　金鯱（LV20）：骸骨军团成员之一，特殊战具，炼狱之民。已绑定饲主1/1。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4。 　　增益：伪装（LV20）。 　　能适应融入不同环境，长久潜伏。 　　增益：提炼（LV20） 　　提取精炼不同环境材料，修理、强化自身。 　　* 　　金鯱不仅被修复，等阶还强行被提升了。 　　少女蛛后回到自己的白骨椅上，捡起地上半截骨头、一块石片、一把黑眼珠，继续单手开始制作小蜘蛛的零部件。 　　她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这件事怎么都做不厌。 第287章 不要小看垃圾 　　回到主宅，马修先是找到吉赛尔商量。 　　毕竟拐走蛛后，无疑是正面挑衅雪莱家族和秘法会，他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好在这时候是夜里的吉赛尔，温柔和善，如果是白天的克里米亚，肯定要被阴阳怪气嘲讽了。 　　马修现在也搞懂了，这两副人格原本就是一体，不过由于骸骨之城的诅咒辐射导致分裂开来。最初吉赛尔说自己活尸不可控，无疑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只是为了让自己将她埋在冰原上，避免引出后续一系列麻烦。 　　“你是说骸骨蛛后？我以前在秘法会的巫师塔里听过一点。” 　　炼金油灯在吉赛尔光洁细腻的脸上镀上一层朦胧光晕，显得她如古典油画中的美人：“据说，绞索公馆里有一头神奇的蛛后，可以源源不断产出小蜘蛛，一些小蜘蛛会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 　　“不过真的被秘法会找到后夺走了吗？” 　　她眨了眨眼：“因为蛛后本身似乎非常奇特，绞索公馆应该会派人严加看管才对。” 　　马修摊手：“严加看管是没错，可惜有内鬼。” 　　俗话说，最严峻的问题往往源自内部。 　　有内鬼在，让任何组织群体都没法完全保密，如果还有强敌觊觎，那就更是麻烦。 　　敌人仿佛随时能识破你铠甲之下的弱点，撕破伤口，专打痛处。 　　最棘手的是这一点还没法完全杜绝。 　　只要组织内人数一多，始终有内鬼隐患，甄别非常困难。 　　马修严格控制俾斯麦庄园成员，宽出严进，也有未雨绸缪的意思，人数较少时他还有信心，人一多起来，管理真是非常费脑的麻烦事。 　　“以前吉布鲁·雪莱曾让我辅助研究过一些蜘蛛，说是蛛后的子嗣。”吉赛尔说：“让我印象很深，它们的蛛丝很特别，是一种优秀的魔术材料，不过可惜数量太少，只能用作一些局部巫术实验。” 　　马修说起这就不困了：“现在数量够了，明天带你去看看，不论是巫师塔还是炼金工房，庄园制作工具和绘制魔术回路的消耗应该是够的。” 　　吉赛尔微微一笑：“辛苦你啦。” 　　马修看着眼前的红发女巫，心情舒畅，夜晚的吉赛尔真是小天使，努力勤勉，待人善良，不会让人尴尬，也从不吝啬赞美，简直是一个宝藏女孩，不，宝藏女巫。 　　白天里的克里米亚……就很让人头疼。 　　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 　　想来在她那个时代，也是一个性格非常分裂的女主教，一方面保持着虔诚信仰，是所有人都喜爱赞赏的“光辉主教”，另一方面又在地下室尝试各种超越伦理的禁忌实验，兴奋地享受着知识的禁果，亵渎神灵的快乐。 　　“马修？马修？” 　　吉赛尔晃了晃手指：“怎么了？” 　　“没事，走神而已，老毛病了，别在意……你继续。” 　　“噢，好的。” 　　红发女巫接着前面的话说：“还有一个就是那些小蜘蛛生理结构很反常，它们身体的外壳、节肢、口器和内脏，很多地方都不协调，比如说有的蜘蛛外壳其实是贝壳，有的蜘蛛口器是鱼骨，还有的蜘蛛眼睛是一种打磨光滑的细小圆石……” 　　马修脑子里不由浮现出第一次看见骸骨蛛后的情景。 　　金发碧眼的少女坐在白骨椅上，一只手将那些看似无用的残骸，白骨，鱼刺，石头，木头，金属片，肉块，无法分辨的黏着物，绿藻，一个个重新加工，组合成一只爬来爬去的小蜘蛛。 　　那幅画面给马修更多的不是惊悚，而是一种奇特的寂寞感。 　　仿佛某种废土时代的降临，世界上已经没有活物，她只能独自一人制作生命，让那些沉默的腐烂物变成活跃的四肢，溃烂的皮肉重新缝合成跳动的心脏。 　　寂寥的蛛岛上，大半身体都是金属材质的少女徒劳又机械地重复着对生命的延续，就像是对过去和未来的某种启示。 　　马修一点不怕骸骨蛛后。 　　蛛后的使命不是杀戮敌人，而是持续外人无法解读的奇异种族延续。 　　蜘蛛岛上的蜘蛛互相之间对抗、厮杀、吞并，更像是一种原始部落的演化。 　　远程射手花皮蛛，结阵清野的罗网蛛，双方攻守不断易位，延续对抗。 　　冒险家一样的侦查蛛随时乘风而起，飞往世界各地，也不知道寻找什么，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更多的是在这三者间顽强生存的普通蜘蛛，它们努力地活着，熟练地逃跑，重建家园，编织领地的蛛网，直到生命的结束，或是得到蛛后的青睐，进入另一种生存形态。 　　“你将她安置在坠星山脉，倒是一个好主意。” 　　吉赛尔也很赞同：“那里周围幅员辽阔，而且因为桑德斯……曾经几乎毁了那边的各种物种，变成了纯粹的焦土，蜘蛛们在那里也不算浪费。就是它们能找到食物吗？” 　　“我知道，蛛后的蜘蛛们几乎不攻击活物，更喜欢腐尸这样的食物。” 　　马修有点头疼。 　　这就是海洋和陆地的差别了。 　　海里生命数量远胜地面，蛛岛能够那么快壮大，就有大海里数目庞大的腐尸的因素，不论是鱼还是贝类，海生哺乳动物，鸟类，都是它们生存的原料。 　　陆地上不论种类还是数目都少很多，又加上这里还是卡尔马王国北方，本就是贫瘠的冻土，动植物更少。 　　马修揉了揉鼻梁，嘴上念念有词：“腐尸，残骸，骨头，残渣……有了！” 　　他眼睛一亮：“庄园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垃圾，现在养鸡场进入正轨，鸡骨头不少，还有是每天吃不完倒掉的各种食物残渣，还有那些麦麸、洋葱壳、豆荚皮、菜叶，这些都是蜘蛛们的养分和原料！” 　　“还有碎纸屑、废木料，铁器碎片、矿区的矿石残渣……蛛后制作蜘蛛也会用得上。” 　　“吉赛尔，我们可以把庄园里所有垃圾都投入到坠星山脉的蜘蛛区，这样垃圾处理问题也得到解决了！” 　　吉赛尔愣愣看着他：“这……这好像的确可以……” 　　她眨了眨眼：“马修你真是一个天才。” 　　马修也这么觉得。 　　不要小看垃圾问题。 　　古罗马时代，到处都是公共厕所，一长排敞篷的旱厕，大伙儿不论男女往那儿一蹲，就开始拉屎，街上的味道一言难尽。 　　后来欧洲模范城市的巴黎和伦敦，工业革命之前也是到处屎尿，也有说法，高跟鞋子最初就是为了直接隔绝踩屎…… 　　总而言之，城市卫生系统绝不是一件简单事，要维护领地的干净整洁，付出的努力不比一场大战容易。 　　不过庄园的厕所系统马修一早就叮嘱过地精工程队，每一座房子里都弄了卫生间，下面弄出一整条管道。 　　排泄物能够进入地下，然后抵达钻地魔虫所在的地区，它们是土壤岩石的天然搅拌器，能够将这些肥料和土壤混合，有益于未来耕种。 　　解决了这个难题，马修心里舒坦了。 　　接下来就是一个小问题。 　　骸骨蛛后需要有一个名字。 第288章 你的名字 　　一大早，庄园的会议厅里，气氛就很焦灼，充满浓浓的火药味。 　　这次小会主题明确，却搞得剑拔弩张。 　　参会人只有马修、吉赛尔、帕梅拉三人。 　　蛛后的名字，三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马修建议：“不如叫奥利安娜好了。” 　　他是从生理结构上来判断的，蛛后完全是由人造躯体和人造器官组成，除去脖子以上，几乎就是一具真人等高的发条魔偶。 　　“这个名字不够有气势。”帕梅拉顶着黑眼圈，提出自己的想法：“依我看，直接叫剪刀手，或者截肢者，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解剖高手。” 　　“阿拉克涅。” 　　吉赛尔，不，克里米亚喝着晨酒，不紧不慢给出自己的命名。 　　天色一亮，那位小天使吉赛尔已经休息，眼前的是昔日的实验狂人、让人捉摸不透的不死女巫克里米亚小姐。 　　“古德涅维帝国时期，传说蜘蛛女神是一名勤劳纺织的少女，名为阿拉克涅，不过在诸神之战中受创，最终只能以半神半蛛的状态出现，永远在织网，修补那些破碎的房屋，希望逃难的人们能够重获家园。” 　　这句话一出就是绝杀。 　　马修只能服气。 　　不论是人文典故还是内涵素养，阿拉克涅都是最好的。 　　俾斯麦庄园成立，或者说俾斯麦家族的家族使命，也与阿拉克涅的故事一样，有着最为纯朴的理想：让人们能够好好活着，不被饥饿折磨，有一个遮风避雨的房子。 　　他当即拍板：“那就阿拉克涅了。” 　　对此，帕梅拉也是服气的：“这个名字寓意不错。” 　　女炼金术师打了个哈欠，提出一个问题：“不过，就让阿拉克涅呆在坠星山脉，会不会惹来麻烦？我是说，太醒目了，现在俾斯麦庄园肯定已经被很多人盯着。别忘了，我们这也还有一名真理之眼的元素部部长呢。” 　　惠特曼的存在，让骸骨蛛后几乎不可能完全隐藏。 　　马修也从没想过遮掩。 　　遮遮掩掩一来是费神费力，耗费大量时间和空气斗智斗勇，二来是除去核心机密，如剑徒、弓使以及低语者的真实情况，庄园各种产出大多都是会逐步转换成商品形式。 　　增强自身实力和储备，借着炼狱男爵和“魔灵议会”的大树尽快发展，才是当务之急。 　　在罗斯特大陆上，只要发展够快，就能获得利益共同体的盟友，解决大多数问题。 　　最早也是迄今为止最坚实的盟友，就是“铁匠”维克多，这位萨克森王国的铁王子和马修一谈如故，俩人非常迅速地达成了共识，一直合作至今。 　　再比如真理之眼，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是派了惠特曼这位元素部长，资深巫师教授过来支教，已经是表明了立场。 　　另一个现成例子是埃里克郡的掌控者塞浦路伯爵，他通过和俾斯麦庄园的合作，初步解决了埃里克城的粮食短缺问题，并且在疯狂扩大农场规模，将粮食加工品送到郡内其他城市，这座古老的边陲城市正在一点点重新恢复活力。 　　后续的蝴蝶效应已经初步见效。 　　国王奥拉夫三世敏锐捕捉到其中的巨大机遇，直接顺水推舟将埃里克郡变成了王国直辖郡，给予塞浦路伯爵近乎于总督一样的权力，让他大力发展农业和经济。 　　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这个世界不缺乏聪明人，缺乏有价值的机会、大胆革新的技术生产力。 　　马修要做的，就是不断制造更多的机会，让更多人变成自己的利益方，产业同盟，甚至是命运共同体，这样他们就是庄园最坚实的护城河。 　　任何有针对庄园的敌对举动，这些人就会自发将它们处理掉。 　　发展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发展能解决大多问题。 　　俾斯麦庄园需要将大多精力集中在发展上，减少树敌，尽可能维持局势。 　　——秘法会除外。 　　秘法会那是不可能缓解矛盾的敌人。 　　只要雪莱家族还在里头担任核心层。 　　马修将思绪拉回来：“我们不仅不会隐藏掩饰，还应该大大方方告知庄园所有人。” 　　他看向帕梅拉，说出自己内心的全盘计划：“作为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的好友之一，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正式搬迁到了坠星山脉定居，坠星山脉周围都将会是蛛后的生活空间，作为庄园的坚实盟友和合作伙伴存在。” 　　“庄园和阿拉克涅小姐达成共识，坠星山脉正式命名为‘盘丝洞’，盘丝洞区将作为庄园大家庭的一部分，不过考虑到阿拉克涅小姐的特殊生活习惯，禁止居民尤其是孩子们靠近盘丝洞，否则可能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作为诚意和标志，庄园将会雇佣地精工程队的地精工程师们在盘丝洞区进行特定改造，将这里变成符合阿拉克涅小姐需要的生活区域……” 　　帕梅拉嘴唇微张，有点失神：“马修，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睁着眼说瞎话了。” 　　马修面带微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炼金少女哼一声：“这一套我倒要看看秘法会和绞索公馆会不会信。” 　　对此马修丝毫不慌。 　　他前脚才加入了“魔灵议会”，秘法会作为魔灵议会的对头，直接打脸攻击马修这个新晋议员。怎么说魔灵议会都是四公的象征，那正好有戏可看了。 　　“说了这么多，既然名字拍定，那就召集庄园的人，一起去见一见我们的新邻居。” 　　马修提议：“对了，我想问一下，巫师塔和炼金工房能不能暂停一下？我是想，让学徒们也能见识一下，以后她们也肯定会长期和阿拉克涅打交道。也算是给她们稍微放一个小假。” 　　“也可以。”帕梅拉想了想：“最近各种项目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后续的检测缓解，大的东西也没法一蹴而就，说起来……珍妮弗和芙兰朵露倒是做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出来。” 　　马修好奇：“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了。”帕梅拉又打了个哈欠：“我去通知姑娘们吧。” 　　她酸溜溜说：“看来吉赛尔有什么悄悄话要对你说，我呆在这里倒是多余了。” 　　说完人就起身离开了。 　　马修看向旁边的克里米亚：“有吗？” 　　“抱歉啊，我可没有话说。” 　　不死女巫露出一个蜜般微笑：“不过，芙兰朵露倒是有话想对你说，只是呢，她自己说不出口，就拜托了我这个导师。这对她意义重大。” 　　她凑近马修的耳边，嘴唇翕动：“她说，‘马修大人，请一定选我’。” 　　马修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马上你就知道了。”克里米亚放下酒杯，提着裙子朝楼上走去：“我得去画个妆，换一身衣服，和新邻居的第一次见面，可不能失礼。” 第289章 我全都要 　　庄园众人与骸骨蛛后的第一次见面格外热闹。 　　主宅外，收到通知和邀约的人已经在等候。 　　卢卡斯挺着更加圆润的肚子，目光投向远方，农场和工坊一片欣欣向荣，姑娘们年轻而充满活力，很容易就被点燃热情与渴望。 　　这里的希望之火也蔓延到了埃里克城，大片大片荒地正在被开垦成农田，卡尔马王国北部的改变已经开始。 　　而他卢卡斯，在这里面虽然只充当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却也尽到了自己一份力。 　　回来前，他被埃里克城平民们感谢，土地的复苏，令这座城市重新开始生长。 　　成就感总是让男人心情愉悦，春风得意。 　　“……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要先告知大人。最近事情太多，倒是耽误了。” 　　“乌鸦先生。”卢卡斯对旁边矮小的地精说：“这件事我也不确定是否有诈，总之，的确在埃里克城聚集了十几名学者，是想要能加入俾斯麦庄园的……不过大人不同意，我肯定不能带他们过来。我记得，外来人加入庄园的要求很高，大人会亲自决定。” 　　乌鸦点点头。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礼服，鼻梁上架了一副烟水晶眼镜，头发捯饬得往后梳拢，一丝不苟，脚踏牛皮短靴，看起来像是去参加一场晚宴。 　　作为主宅的管家，乌鸦一段时间都没有在主宅出现，他曾经的职能大半都交给了管家助理索伊。 　　那位雀斑小姐做得不错，虽然有些时候慌慌张张，有些地方会说出奇怪的话，但她的确是一名负责而尽责的代理管家。 　　乌鸦顶着管家头衔，做的事却基本上是率领地精工程队奋战在铁矿和看管林区。 　　他带工程队专注于在铁矿处炼制铁胚，规范炼铁的各种高炉，包括温度、材质、程序、检测手段、安全防范等等。 　　这件事费时费力，见效慢而少，还对经验要求极高。 　　马修对铁矿非常重视。 　　他的逻辑很简单，庄园商品终究会面向普罗大众，那铁制品和铁就会其中非常重要的原料，耐用便宜的工具，需求量是最大的。因此铁矿这样的矿藏资源，维护和开发是重中之重。 　　再有一个是庄园缺乏足够的木材，马修让格罗姆配合庄园的采集小队移植了大量松树、白桦树的幼苗和果实，围绕着农场外围已经种下大片林区。 　　只是由于现在庄园战线拉扯得太开，以至于低语幼体本身的增殖增益有点捉襟见肘，经过测试，发现增幅勉强能够辐射到林区的一半。 　　马修不得不调整思路，将林区围绕着俾斯麦庄园，尽可能最大程度利用低语幼体的能力。 　　不过林区证明，现今低语幼体的增益范围已是极限，再往外拓展扩张，就会非常缓慢。 　　马修必须进一步提升低语幼体，才能得到更大范围的活跃领地。 　　…… 　　乌鸦看向皱起眉的布鲁克：“布鲁克先生，有什么麻烦吗？” 　　“不，只是……” 　　布鲁克回头望去，脸色愠怒：“罗伊斯那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该死的。” 　　乌鸦笑道：“容我失礼，罗伊斯看起来很像布鲁克先生以前的样子。不过要更加活泼一点。” 　　布鲁克没有否认：“我只是不想那小子被人用火铳一枪打掉脑袋，管家你给我的那一枪我影响深刻。” 　　乌鸦扶了扶烟水晶眼镜：“说起来……其实当时那一枪本来准备打的是你。不过我打歪了。” 　　布鲁克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吗？” 　　“就是如此。” 　　看来很多事都被命运的小翅膀轻轻扇动，才能够得出如今的结果。 　　罗伊斯这时候才一路小跑过来：“来了来了，头儿。” 　　年轻人用手提着裤子，这才系上腰带皮扣：“头儿，今天吃多了薯条，有点拉肚子……庄园的茅坑，哦不，是厕所，厕所真棒，要不是今天有正事儿，还想再蹲在那个马桶上。舒服。” 　　布鲁克冷冷说：“别忘了。今天你要开金鯱带人去坠星山脉，今天的每一个人，都是庄园的核心，你敢有一点差池，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伊斯拍胸口保证：“放心，头儿，我一定开得妥妥的。大伙儿都会坐的很稳，现在贪吃鬼……不，金鯱号被改造后又快又稳，比之前厉害多了。” 　　他这才赶紧和旁边的地精打招呼：“管家先生好！” 　　眼前这位地精笑眯眯的，却是庄园核心元老，罗伊斯听布鲁克说过，不敢怠慢。 　　“好好。” 　　乌鸦正说着，回头看到两名巫师也到了。 　　惠特曼和奎恩都穿着黑色的僧侣袍，手持巫师杖，保持着巫师一贯独立于人群外的姿态。 　　乌鸦过去问好：“惠特曼先生，奎恩先生。” 　　“管家先生。”惠特曼微微颔首，有些刻板的脸上依旧毫无感情波动：“不知道马修男爵将我们叫来，是要做什么。” 　　他眼光扫过这里的众人。 　　保安队长布鲁克，管家乌鸦，保安队罗伊斯，庄园对外大使卢卡斯，每一个都是这里的重要角色。 　　这时候后面也传来一个老迈但很有精神的声音。 　　“听说有新材料，真的吗？” 　　普朗克发问，他依旧穿着自己的旧大衣，头发鸡窝状，不过来庄园时的颓丧一扫而空，看起来精神内敛。 　　在他旁边是他唯一的学徒杜莉，矮个子姑娘提着一个皮质手提包，沉稳而平静，气质上和普朗克越来越接近了。 　　“抱歉，两位先生，我这就不知道了。”乌鸦笑着说：“我也是被大人召集过来，想来应该是很郑重的大事宣布。你们看，大人出来了。” 　　主宅的大门被罗莉大婶推开。 　　穿着笔挺毛呢外套的马修走了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吉赛尔，准确说，是克里米亚小姐。 　　她一头波浪红发，嘴唇殷红，脖子上系着一条连着细铜链的黑项圈，这是魔术道具“净神之音”，耳垂上挂了一副多棱角雪花型银耳坠，配上一身酒红色一字肩长裙，脚下红色高跟鞋，看起来明**人，优雅而尊贵。 　　罗伊斯忍不住低声说：“头儿，吉赛尔小姐可真美……” 　　“你想说什么？”布鲁克瞥了他一眼。 　　“我是说，和马修大人很配。” 　　他缩了缩脖子：“还有……今天穿的这么漂亮，的确是庄园的女主人感觉……不过我不懂，吉赛尔小姐看起来像是庄园的女主人，那帕梅拉小姐呢？” 　　这个问题没人敢回答他。 　　庄园里，关于吉赛尔和帕梅拉的传言多种多样，可就连乌鸦这样的元老都说不清楚，不敢发言。 　　不过。 　　乌鸦心里有自己的思路。 　　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庸俗，愚蠢，死脑筋。 　　吉赛尔小姐，帕梅拉小姐，还有临时外出的潘妮小姐。 　　马修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诸位。”马修清了清嗓子：“现在由我隆重宣布一件重要事件。” 　　“从今天起，俾斯麦庄园迎来了一位新的邻居，她是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的昔日好友，为了更加便捷与舒适的生活，以及和庄园一起携手共同进步的期望，正式落户坠星山脉。” 　　“这位就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她放弃了绞索公馆的待遇，也婉拒了秘法会的挽留，就是因为看中我们庄园无限的潜力和友善热情，愿意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来。” 　　“坠星山脉正式属于阿拉克涅小姐喂养蜘蛛的地区，命名为‘盘丝洞’，盘丝洞区将会和我们所在的核心区一起协同并进，为了美好的未来而深度合作。” 　　“今天，就是我们第一次正式拜访盘丝洞区……” 　　台下，众人鼓掌。 　　大家都很开心。 　　除了一个人。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惠特曼只觉得他们吵闹。 第290章 请一定选我 　　惠特曼·莱斯利揉了揉上眼眶，以确保自己的认知依旧保持清醒。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晴空，空气平稳，魔术波动趋近于零，没有诅咒降临的迹象。 　　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瓶，这不到巴掌大小的容器通体由秘银打造，由庄园统一锻造后发给每一个核心层。里面装着用洋葱干粉、魔术小麦粉和糖混合而成的药丸，马修亲自给它取名叫做“速效救心丸”。 　　名字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药丸本身相当温和好用。 　　“速效救心丸”的功效是用来补充精神方面的损耗，能够起到即时补给，不论是熬夜引起的精神疲倦还是长期研究导致精神衰弱，甚至是因为一些个人问题导致的精神创伤，都有不同程度的缓解作用。 　　惠特曼将药丸倒入嘴里，舌苔上感受着其中淡淡的甜味，伴随着浑身精神为之一松的轻盈感。 　　他恢复了自我。 　　作为真理之眼的四元素部长之一，惠特曼对秘法会、绞索公馆这两个组织都不陌生。 　　秘法会和绞索公馆的关系比较特殊，同为隐秘结社机构，它们曾经不止一次地互相合作，也曾不止一次地互相背叛和捅刀子。 　　甚至绞索公馆曾经告知过真理之眼，秘法会一些成员的分部情况，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拖住秘法会，能让绞索公馆获得更多的谈判利益。 　　同样的，秘法会也曾将绞索公馆的公馆点火，作为对外界的信号，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 　　总而言之，和所有势力集团一样，它们哪怕同为黑暗世界的同一大阵营，互相之间既有合作，也有矛盾和争端。条件合适的时候，两者都会毫不犹豫地吞并对方。 　　不过目前看来，这一点很难做到。 　　秘法会的确家大业大，各方势力里都有他们的声音和眼线，足迹遍布五大王国甚至海外岛屿，为了秘法与正规军对抗也再所不惜。 　　绞索公馆情况较为特殊，他们除去定期会在公馆召开会议，长期保持潜伏，就如同躲在暗处的狩猎蜘蛛，悄然编织出一张让人很难察觉的大网，内部单线联络，迄今为止他们核心层的身份依旧是迷。 　　双方各有擅长，对抗和合作也将长期存在。 　　这就是真理之眼给出的评估。 　　骸骨蛛后这个称呼，惠特曼在报告里看到过。 　　传闻绞索公馆豢养了一头蛛后，似乎公馆的那句座右铭“Weving Tema（蜘蛛们，离开这里）”就和蛛后有关，公馆外面悬挂那根绞索，里面就有蛛丝材质。 　　但除此之外，真理之眼也无从得知任何公馆蛛后的情报。 　　马修突然宣布，骸骨蛛后直接在坠星山脉安家……让惠特曼非常疑惑。 　　他首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蛛后无疑是一头魔灵，按照马修所说，应该也具有智慧和自我意识，能有一定的分辨和思考能力。 　　她放弃公馆和秘法会，跑到这里来？ 　　听着怎么那么……像是避难。 　　越想惠特曼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看向旁边。 　　奎恩也在鼓掌，年轻的支教巫师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知道蛛后吗？” 　　奎恩说：“不知道啊，不过马修不是说了吗，现在就知道了。” 　　“你知道蛛后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蛛后和绞索公馆、秘法会的关系吗？”惠特曼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部下让他越看越是不顺眼：“你知道这背后的重大意义和复杂关系吗？” 　　“部长。”奎恩咧嘴：“别想那么多，这里是马修的地盘，反正他总会找到办法解决。我一个支教的，你也是搞研究的，不用太在意这些细节。” 　　惠特曼面无表情。 　　你什么都不懂，鼓掌个屁！ 　　这时候，帕梅拉带着学徒们也终于赶到了。 　　不过她们是乘坐着两辆奇怪的厢车过来，这两辆车没有被马拖拉，木车厢略长，车厢前段加装了一个驾驶舱，前面同样以挡风玻璃包裹。 　　车体前后轮都以铁打造，非常硕大，轮宽是普通马车的两倍，上面刻上了很多W形抓地纹，车在地上行驶，犁出两条深深的车辙痕。 　　马修这回是真的被震住了。 　　汽车？ 　　不对劲，不对劲。 　　俾斯麦庄园的科技树不太对劲。 　　这些学徒们到底一天在捣鼓什么，不是说好的研究普通农具和铁器，怎么组装了一辆四轮车出来…… 　　帕梅拉一脸得意：“这是珍妮弗和芙兰朵露两个孩子弄出来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金鯱号这样的特殊载具，但好在本身制造流程已经清晰，需要的话可以直接量产。” 　　马修从兜里翻出小钢瓶，在嘴里含了一枚速效救心丸。 　　庄园还在努力迈入工业时代，大伙儿结果就已经迷上了这些消耗性消费品，娱乐起来了……连学徒们都没能避免，纯朴的大家已经被偷懒娱乐思想腐蚀了！ 　　药丸药丸。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庄园里有车的话，进出方便快捷，贸易来往也直接史诗级增强。 　　有一说一，长期来说，坐车比骑马爽多了。 　　马修不得不承认，人吃饱饭后的创造力简直是无穷无尽的。 　　愣是给她们在手工业时代，就敲打出了车子。 　　“这辆车的原理是？”马修觉得有必要问清楚。 　　“让她们自己来回答吧。”帕梅拉笑着说。 　　两个女学徒都打开门，从车里下来。 　　看起来很有男孩子爽朗劲儿的是珍妮弗，金发冷淡脸的少女是芙兰朵露。 　　珍妮弗大大咧咧地介绍：“马修大人，这是我之前和芙兰朵露的一个想法，原本准备弄一个三个轮子的车，不过后来实验中发现还是四轮车更加稳固，转向方便，加速也更快。” 　　她指着身后由马车改装而成的四轮车：“结构并不难，借鉴了海船的船舵系统，上下轮轴采用铁质，转动里面的舵把，就能控制车子左、右、前、后滚动。非常简单，至于里面的动力……” 　　珍妮弗看向对面的金发少女。 　　芙兰朵露这才开口：“采用的是魔术反应堆为枢纽，魔术回路传输动力的仿魔灵式结构。” 　　她的声音很轻，但咬字发音很清晰：“我们特意从吉赛尔老师那获得了‘龙蛋反应堆’，将其固定跟在这辆四轮车驾驶舱前，魔术回路绘制在铁轮轴上，就能带动四轮转动，原理并不复杂。” 　　“只是要达到一个协调和灵敏的操作效果，耗费了很多调试和反复检测的时间，所以至今才敢告知大人。” 　　帕梅拉眉飞色舞地开始了自己的假想：“你们看，这样的四轮车，普通人都能架势，试想一下，如果安装一门蛇炮在车体上，再用魔术回路连接，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完成驾驶，并且远程射击！” 　　马修这才回过神。 　　汽车的出现，就是机械化兵团时代的开启。 　　他模糊记得，装甲车和坦克都是在拖拉机的基础上改装而成，汽车工业本身只需要调整和延展，就能迅速转化成军事武器。 　　“好了。”克里米亚打断他的思绪：“我的领主大人，今天可是要去看望阿拉克涅小姐呢，就让我们乘坐这辆新式车过去吧。” 　　马修抬起头，触碰到芙兰朵露期待的眼神。 　　他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置：“那么，芙兰朵露，辛苦你了。” 　　巫师女学徒手指微微捏紧：“是，大人。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第291章 魔能机车 　　四轮车行驶在冻土平原上，速度并不慢，车体虽然微微摇晃，但比起马车还是要好太多。 　　马修感受着皮质座椅的舒适，看着哈出来的气在玻璃上凝聚出一些水雾，而后又迅速消失。 　　他很好奇：“芙兰朵露，你们是怎么解决内外温差造成的起雾的？” 　　“这个是珍妮弗想到的主意。” 　　金发少女手指稳稳掌着圆舵，让车子一直保持直线前进：“通过玻璃周围的魔术回路，制造足够的热，这样就不会遇冷起雾了，只是这样长久下去，玻璃边沿的金属可能会有一定程度变形，这个优化还需要进一步尝试。” 　　马修只能感叹牛逼。 　　只要给他们解放思想，将巫术和科学进行有机结合，就能发挥出从未有过的惊人生命力。 　　他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石头和山丘：“这个速度有多少？” 　　“平均速度30节左右，不过我驾驶的这一辆车经过稍微改造，更重在稳定和舒适。”芙兰朵露目视前方，嘴上说着：“珍妮弗那辆车是最注重速度的，平均速度在35节左右，最高速度能提升到40节。” 　　马修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 　　1节=1.8公里每小时。 　　芙兰朵露的四轮车速度为54公里每小时，珍妮弗的四轮车甚至能达到72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这与地球上普通汽车在市区的速度相差无几了。 　　马修有一种莫名不真实感。 　　汽车领衔的工业时代，就在这么普通的一天，悄悄来到了俾斯麦庄园。 　　破法者号如果能够研发成功，那是更进一步的信息化时代的来临…… 　　“……珍妮弗的车比较耗能，一直全速前进，只能开8个小时左右。时间一到，龙蛋反应堆就会过热而非常危险，必须停下车，让它自然冷却或者用水进行散热，魔术反应堆内部会自动断开，避免反应堆不稳定而直接爆炸。” 　　芙兰朵露开着魔能机车，轻巧地打舵转弯，避开前面一片卵石滩涂，迅速回舵，重新直行，动作熟练无比。 　　马修好奇：“那为什么不直接准备两个发动机？我是说，龙蛋反应堆？” 　　“可以将它们通过魔术回路连起来，不就可以交替进行了吗？或者说每隔一段时间更换，避免过载，就能够持久行驶。” 　　“还可以直接用两个龙蛋，或者三个，功率和速度不就提升起来了吗？” 　　车子猛地一个刹车，让马修不得不用手抓紧旁边的把手——别说，这些小设计非常贴心，无疑是炼金术师的思路。 　　芙兰朵露睁大眼看向马修，喃喃：“对啊……还可以这样。” 　　后面的懒洋洋道：“别大惊小怪的，芙兰朵露，继续开车，马修脑子里东西多着呢，有时候我都想把他头骨切开，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挖出来更多有价值的宝物。” 　　马修头皮一麻，回头望去。 　　坐在后面座位上的克里米亚正在翻看一张《奥秘》，旁边加装了炼金油灯，不论白天黑夜，里面都光线充足。 　　坐在角落的索伊只能装作看窗外风景，她已经当了一阵马修的管家助理，有些敏感时刻没法避开，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假装自己不存在。 　　和马修目光对上，克里米亚微微一笑:“开个玩笑，我的领主大人，每天你把门反锁得那么死，还让乌鸦站岗守在外面，我想进来也困难嘛，更不用说是做开颅手术了。” 　　马修尬笑一声：“你别乱讲……索伊和芙兰朵露还在这。” 　　芙兰朵露装作没听到，不过余光一直偷偷在瞄。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马修又开始继续发散：“前面两边可以加装两面镜子，这样就能通过它们看到后面的情况，不用怕倒车或者停车被什么东西撞上，后视镜应该挺有用。” 　　“是，大人。” 　　芙兰朵露记下。 　　“芙兰朵露和珍妮弗这回制作出这种魔能机车，领主大人不表示一点奖励吗？”克里米亚又说。 　　“当然，当然有。” 　　马修在奖励发明创造这方面从不吝啬。尤其是现在庄园有钱，加上魔灵议会给的20万入会好处费，真理之眼给的10万金币，庄园人又少，所以这笔巨款花起来也不心疼。 　　“按照老规矩，芙兰朵露也直接提升为永久性长工，500金币的奖励我会额外给。” 　　马修想了想：“魔能机车以后如果产生收益，你和珍妮佛享受分成，不过这个比例，还需要乌鸦计算后通过正式规章流程出来。” 　　芙兰朵露一丝不苟地回答：“非常感谢马修大人的厚爱。” 　　眼前的金发少女过于恪守那条尊卑界线，以至于看起来始终有几分冰冷，就像是可爱但毫无生气的洋娃娃一般。 　　珍妮弗这方面就不同了，没心没肺，生活不累。 　　马修看向窗外。 　　旁边那一辆魔能机车可是嗨到不行。 　　车子不断在高速行驶中左右变相，各种漂移过弯，车子好几次都有侧翻的危险，不过车内人仿佛乐在其中，窗户都被打开来，里面人甚至唱起了歌儿。 　　马修看得很清楚，里面开车的居然是罗伊斯这家伙。 　　海上飙船，陆地飙车，的确是他的爱好。 　　副驾驶上是珍妮弗，她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玩得很疯。 　　马修抬起头，天上飞行着金鯱号。 　　大多人还是愿意乘坐平稳快捷，又没有什么风险的飞行载具，现在布鲁克也能够驾驶改装后的金鯱号，倒是不用担心。 　　…… 　　两辆魔能机车停在了坠星山脉的洞窟外。 　　这里周围已经被地精工程队改造，变成了一片高墙，看起来如同一座小型城堡，城堡门口立着一根巨大的石碑，上面用五国文字刻着“盘丝洞”的字样。 　　下面还有一行警告：内有蜘蛛，请勿靠近。 　　城堡美化了洞窟，这里还有一条斜向下的道路，能够让马车和人进出方便，不用必须依靠格罗姆等石像帮忙上下。 　　马修所说的话是一回事，但真正见到骸骨蛛后阿拉克涅还是让所有人都非常吃惊。 　　遍布地底的密密麻麻蛛网，众多巢穴里的小蜘蛛彼此来来去去，从众人的脚下路过，或是在他们面前就进行攻防战，胜者有的吃，败者被杀或者逃走。 　　身体由金属制成的阿拉克涅依旧在专注于手里的活儿，她恍若艺术品一样的身躯处在这样一片衰败又荒凉的废墟之上，有一种另类颓废的美感。 　　“我说呢，怎么顶着巨大压力也要将蛛后带回来，不惜和秘法会和绞索公馆正面对上。” 　　克里米亚笑眯眯地在马修耳边说：“原来骸骨蛛后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这就难怪了。” 　　“你不要乱讲……熟归熟。” 　　马修咳嗽一声说：“是合作关系，合作。” 　　他心里破口大骂，就不该白天来的，应该晚上带着吉赛尔过来。白天克里米亚一出来就搞事情。 　　突然，骸骨蛛后抬起头，绿色的眼眸看向马修。 　　她从座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他。 第292章 蛛后的战略价值 　　骸骨蛛后步步逼近，庄园众人脸上都没有笑容，空气仿佛都陷入凝滞。 　　她拥有少女般天真无暇的面孔，缺了一只右臂，但迈着步子，金属的双腿轻巧踩着地面，带来的那种压迫感难以言喻，不断提升。 　　每个人耳膜里都听到了海浪潮涌一样的声音，那是空气中传递过来的，身体里血流的声音。 　　空气被四元素力量压缩而密度增大，导致人呼吸变得困难，耳膜上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克里米亚也双眼牢牢盯着蛛后，手指轻轻捏起，警惕她的任何举动。 　　马修抬起手：“大家别紧张，她不是冲我来的。” 　　他话音才落下，骸骨蛛后已经从他身旁走过，走到了前方斜坡边，一台魔能机车边。 　　阿拉克涅眼神迷惑，歪起脑袋打量着眼前的魔术载具。 　　她想到了什么，又好像差了一点什么。 　　这位少女脸的蜘蛛女王抬起左臂，五指张开，一股奇特的力量萦绕在魔能机车表面，她那双绿宝石一样的清澈双眼虹膜上，高速闪过各种符号和图案。 　　阿拉克涅完成了某种识别和计算，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眨了眨眼。 　　她收起手指，只抬起食指。 　　无数蛛丝从她身后游荡过来，一下子将魔能机车层层缠绕，紧紧束缚。 　　接着这些蛛丝直接刺入车体表面之下，鼓起一根根血管般的纹路，它们不断扭动收缩，就像是具有生命的另一种寄生物。 　　魔能机车微微颤抖，表面扬起大量粉尘，魔术反应堆被激发，车内的轮轴发出高速转动带来的声响，外面车轮也飞速转动。 　　可这辆车就是一动不动，在地上稳如泰山。 　　稍微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此时魔能机车其实是浮空状态，只是离地高度很矮，看起来就仿佛在原地高速奔驰一样。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两分钟左右，众多蛛丝就迅速钻出来，将机车表面损坏处一一修补缝合，这才离开机车，重新回到了地面上的蛛网里去。 　　“上车，试一试。”马修示意旁边的芙兰朵露。 　　女学徒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入其中，伴随着龙蛋反应堆的魔术波动，魔能机车嗡嗡启动起来。车子在地下绕了两圈，转向灵巧，速度比起之前还要更快，最后稳稳停在了之前的位置。 　　芙兰朵露下了车，一脸不敢置信：“魔能机车变得更快了，里面很多魔术回路都得到了优化和精简，至少我能确定，轮轴结构，转向舵，车轮都被打磨和精简过，转向不稳和重心容易失调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魔能机车外观上并无什么变化，但驾驶人却很明白它已经脱胎换骨。 　　马修心想，果然如此。 　　阿拉克涅此时又开始处理另一辆魔能机车，依旧是抬起手，眼眸里各种符号闪烁，仿佛在进行某种甄别和演算。 　　而后蛛丝们就仿佛她肢体的延伸一样，飞快将机车缠住，钻入体内，进行改造…… 　　第二辆魔能机车改造完毕，重新被放置在地上。 　　珍妮弗也打开门进去，开着车绕着附近兜了五圈，下来后一脸兴奋：“真的，真的，车子现在性能好棒！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高兴地说：“谢谢阿拉克涅小姐！非常感谢！谢谢您的帮助！” 　　骸骨蛛后没有任何反应，已经回到白骨王座上，继续单手修理和制作小蜘蛛。 　　珍妮弗小声说：“如果能不那么高冷就更好了……” 　　马修嘴角动了动。 　　旁边的克里米亚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一丝感情波动：“看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告诉他们吗？” 　　“目前还需要做一个小小实验。” 　　马修谨慎考虑后，示意罗伊斯过来，低声说了一阵。 　　罗伊斯一脸愕然：“真的要这样？大人这……” 　　“执行命令。” 　　“是！” 　　罗伊斯拉开魔能机车的车门，发动机车，掌舵驾车一路沿斜坡开了上去。随着叮叮咚咚的撞击声，还有两声枪响，魔能机车又一路开了下来。 　　下来魔能机车外面破破烂烂，驾驶舱前的木挡板不见了，露出里面的银色龙蛋反应堆，铁车轮也有一定程度的变形扭曲，车门少了一扇，开起来嘎吱作响。 　　珍妮弗看得心疼：“你搞什么啊！会不会开车！” 　　罗伊斯闷头下了车，站在马修身后：“大人，按照你的要求……我对车子进行了损坏。” 　　“很好。等着看。” 　　马修将目光投向远处。 　　果然，正在制作小蜘蛛的蛛后再次抬起头，绿色眼眸盯着那辆被损坏的机车，仿佛它非常碍眼。 　　阿拉克涅站了起来，再次走到了被损坏的魔能机车前，对它进行了二次维修。车子很快被蛛丝修补完好，就连车门都用蛛丝密密麻麻缝合制作了同样对称的另一扇，填补了原本的空缺。 　　马修示意罗伊斯：“再来一次。” 　　罗伊斯硬起头皮开车又上去，弄坏车后又开下来。 　　马修回头看去。 　　阿拉克涅又盯着损坏的车辆，她一路过来，再次很快将其修复。 　　马修打了个响指：“再来。” 　　罗伊斯嘴巴微张：“不是吧……” 　　“去。” 　　他只能再次弄坏车，开下来。 　　“继续。” 　　“再来。” 　　“再来一次。” 　　“最后一次” 　　…… 　　这个流程不断反复，看得周围人都隐隐不忍。 　　蛛后阿拉克涅小姐才搬家过来，就这么高强度考验人家的修理能力。 　　如果说修不好车，或者修车技术不行，难不成今天就要让人搬出去吗？ 　　平时马修一直都是以宽和慷慨的面目示人，埃里克城的酒鬼却暗地说他是恶魔化身，暗地用粮食和魔物控制了整个埃里克郡的阴谋家，如果没有价值的人，都将会被他无情抛弃，更别说加入俾斯麦庄园了。 　　骸骨蛛后这样友善又勤劳的魔灵，要加入俾斯麦庄园都要经历这么严苛的测试。这让后面众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马修终于说：“好了，可以了。” 　　罗伊斯擦着额头的汗，他总觉得，阿拉克涅小姐那双眼睛一定在盯着自己，他不敢与她对视。这种反复测试，简直是折磨，折磨阿拉克涅小姐，也折磨罗伊斯，只有马修大人是快乐的。 　　马修微微一笑：“果然如此。” 　　“确凿了吗？”克里米亚挑了挑眉：“你做事还真是小心严谨，我就欣赏你这一点。” 　　“你也看出来了吧。” 　　马修看着坐在白骨王座上继续忙碌的骸骨蛛后，低声说：“她的确意识受创，无法精准识别敌我阵营，至少没有对她攻击的个体，都会被她认为是无害。” 　　* 　　骸骨蛛后（LV55）：骸骨军团成员之一，杰出的后勤与工程指挥官，部分躯体残缺。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7。 　　增益：提炼（LV55）。 　　提取精炼不同环境中的元素作为载体，修理、制造、培育特定形态的子体。 　　增益：集成（LV55） 　　群体行动的枢纽核心，能同时处理数目庞大的子体反馈信息，做出最优的判断和命令。 　　* 　　阿拉克涅的增益之一“提炼”，就是不断制造、修理、培育特定子体。现在因为头部或者意识受伤，导致她无法精准辨认子体，周围的疑似魔灵，或者魔术反应物，都会被她认为是自己的子体。 　　简单来说。 　　阿拉克涅脑袋坏掉了，无法识别眼前物是否是自己的蜘蛛，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修理专家。 　　领地范围内，只要是可活动的魔术反应物，她统统看做是蜘蛛的一员进行修理和维护。 　　马修越看越是满意。 　　盘丝洞完全是一个天然的自动修理站。 　　以及。 　　阿拉克涅样貌可爱乖巧，对活物无害，足够强力，还是一名兢兢业业的工作狂。 　　马修喜欢的优点，她都兼具。 第293章 新材料浪潮 　　“蛛网很特别。”克里米亚蹲下来，用一根小钢夹子捻起一小块蛛网：“至少由两种蛛丝构成，它们扭合在一起。” 　　她小心用夹子拨弄剥开一根略有下垂蛛丝：“这种粘性很强，不过强度就要低很多，应该在蛛网里处于粘合剂和塑形作用。” 　　接着她撩起下面一根更为纤直干燥的蛛丝：“这一种应该就是蛛网的结构主体了，具有很好的魔术传导能力。” 　　克里米亚轻轻念了一句咒语。 　　夹子上的蛛丝犹如被点燃的火星，亮起光芒，整个盘丝洞地表近1/3的蛛网都在发光，映得这里如同升起了一个小太阳。 　　庄园众人都齐刷刷看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 　　唯有惠特曼眼里瞳孔收缩。 　　超快速结咒……她竟然不需要巫师杖的辅助！ 　　这一点有点超出惠特曼的常识。 　　吉赛尔·雪莱，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才能，难怪雪莱家族对她严加看管，特别重视。 　　对此蛛后阿拉克涅倒是毫无反应，依旧坐在白骨王座上，认认真真制作她的小蜘蛛。勤勉工作的模样，让马修越看越喜欢，不由嘴角露出笑容。 　　“别看美色了。” 　　克里米亚提醒了他一句：“看看你脚下，这些都是比黄金和秘银更加珍贵的东西。” 　　马修点点头。 　　大量可再生魔术材料，这东西在罗斯特大陆上可是战略级硬通货。 　　“我记得你有次说过，冶炼技术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制作出替代炼金油灯的一种灯。”克里米亚用夹子夹起那一根蛛丝：“如果没记错，那时候你说，需要里面有一种金属丝，能够很好地传导热，发光。你看，现在不就是有现成了吗？” 　　马修一愣。 　　这件事是因为吉赛尔每天夜里醒来，不论是看书还是做巫术研究，需要炼金油灯的光亮支持。可不论如何增多数量，炼金油灯碍于技术瓶颈，亮度根本不够，没法与白天相比。 　　一部分特殊试验，包括吉赛尔很在意的显微镜研究，都没有办法进行，这让吉赛尔很苦恼。 　　马修就说，如果能够大力发展冶炼，就能制作出媲美白日的照明道具。 　　可惜化学冶炼方面，罗斯特大陆走得并不远，特殊金属的利用也停步不前，要提炼出钨丝，对马修这个非机械和化工专业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任务。 　　机会真是一种玄学。 　　你永远不知道哪里有卖，哪里又能捡到。 　　不过，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马修将注意力集中在蛛丝的发光上：“这种发光，能持续多久？” 　　“这得看魔术反应堆功能能持续多久。”克里米亚也收起了此前的戏谑，看着遍地厚如地毯的层层蛛丝，眼里也都是惊奇：“我一直以为，你说的那种金属材料，几乎难以出现。没想到就发生在眼前。” 　　她看向马修：“我得说，你的眼光和见识，的确匪夷所思。” 　　“只需要用玻璃瓶将卷曲打结的蛛丝包裹起来，连上低语猎手的魔术回路，你所说的‘电灯’就能够取代老迈的炼金油灯了。” 　　克里米亚突然一笑：“秘法会和绞索公馆这回要恨死你了。” 　　马修心说，爱谁谁，反正蛛后在这，谁敢乱伸手，那就是俾斯麦庄园的敌人，不，是炼狱之王的敌人！ 　　炼狱军团随时待命，保卫庄园珍贵财产不受侵害。 　　他又问：“有办法切割蛛丝吗？” 　　“有。”克里米亚将小夹子收入随身携带的小盒里：“这两种蛛丝，一种保持惊人的强度，另一种具有非凡的魔术传导性，但它们本身依旧是魔术结构和物质形成的材料，只需要破坏局部的四元素平衡，就能切割，不会很难。” 　　说着，克里米亚从索伊那拿来巫师杖，念着咒语切割了一片蛛网。 　　马修偷瞄，阿拉克涅毫无反应，于是放下心来。 　　他理了理嗓子，重新面朝庄园众成员：“诸位，你们也看到了，蛛后阿拉克涅小姐有着独特的爱好，那就是看不得损坏的魔术道具，一定会将它修好，这也是一种强迫症。” 　　“以后大家如果有魔术道具需要修理，可以统一交到乌鸦处，再由乌鸦运送到阿拉克涅小姐这里进行修复。” 　　他又补充：“前提是无法常规修理的情况，阿拉克涅小姐也很忙碌，大家都看到了，她的爱好和工作就是不断制作小蜘蛛，保持蜘蛛们的活性。” 　　“盘丝洞区的蜘蛛，看着虽然块头很大，不过它们其实是腐食生物，因此，庄园以后吃不完的食物残渣也会统一收集后，运送到这里来。” 　　“也请大家保护蜘蛛，不要伤害它们。” 　　马修这才说起重头戏：“经过之前的友好协商，阿拉克涅小姐同意用她蜘蛛的蛛丝和我们换取一些饲养蜘蛛的物品，包括食物，食物残渣，各种木材，废铁，矿石残渣，腐败作物……” 　　在场人都在认真听。 　　不少人心里奇怪，饲养蜘蛛为什么要铁和石头……但那不是重点，关键蛛后是合作伙伴，那不论她养铁蜘蛛还是石蜘蛛，都没有问题。 　　“接下来的内容是机密，请诸位不要泄露。” 　　马修脸色一肃：“阿拉克涅小姐的蜘蛛，分泌出的蛛丝，本身就是非常优秀的魔术材料，兼具极高的硬度和强度，以及杰出的魔术传导性。” 　　一直暗中观察的帕梅拉终于发声：“强度有多高，能详细说明一下么？” 　　马修余光瞄了一眼地上的蜘蛛。 　　* 　　罗网蜘蛛（LV10）：异化物种，骸骨蛛后制造。 　　价值：产量2，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增益：罗网。 　　拥有杰出的编织罗网技巧，可直接覆盖湖泊和某一片海域，产出的蛛丝强度与硬度均可达同质量钢铁的一百倍以上，具有优秀的能量传导性。 　　* 　　他回头说：“同一重量下，这里的蛛丝，强度和硬度是钢的100倍，这是保守估计。” 　　这个数字让一干人等说不出话来。 　　罗斯特大陆上，金属的极限就是秘银，再往上，就只有一些特殊的魔术材料能够进一步提升强度和硬度，但那些不具有普适性。 　　帕梅拉喉咙动了动，死死盯着地上蛛丝，眼里都是炙热：“你是说，这些强度是钢的100倍的魔术材料，这些蛛丝，都是可以不断产出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下面一直沉默的普朗克突然说：“研究所需要大量蛛丝用于实验！” 　　帕梅拉也反应了过来：“炼金工房需要的量最大，我们需要大量新式材料，用以改良新式巫术火器，以及制作各种新工具！” 　　就连布鲁克也说：“我们保安队也需要！” 　　围绕着蛛丝的配给比例，众人之间演变成一场菜市场讨价还价。 　　马修将乌鸦推出来，让他去协调，自己则是小心翼翼靠近骸骨蛛后。 第294章 你要跳舞吗 　　吵闹的是人类，骸骨蛛后阿拉克涅依旧坐在白骨座上，干着那重复千百次的枯燥活儿。 　　她的手指变成手术刀，缝合器，小钻子，旋转器，高温枪，有条不紊地将一块锈蚀的铁板切割开来，切出一块昆虫背甲，打磨到极其纤薄，然后覆盖在下方空壳躯体上，又用手指注射了某种东西到腔体内。 　　阿拉克涅手指纷飞，很快就将一只奇特的铁背小蜘蛛制作成功，这只蜘蛛拥有金属的背脊，四肢是骨头打磨而成，动作依旧灵巧，很快就跑到一个边沿角落，开始捣鼓属于自己的蛛巢。 　　少女短暂失神，而后朝马修这边看过来。 　　原本平静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危险的警觉，仿佛是发现了敌人。 　　马修只能装作看天。 　　他身后的剑徒也停止了用炼狱枷锁的尝试。 　　转化蛛后为炼狱之民计划，再次以失败告终。 　　他原本想要趁着阿拉克涅专注于工作，趁机试一试，不过等阶鸿沟还是太大，剑徒本身LV35，没法子用枷锁束缚LV55的蛛后，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敌意。 　　马修只能暂时死心。 　　没有潜在威胁，蛛后又恢复了埋头制作蜘蛛的工作里去。 　　马修小心翼翼走过去，站在了阿拉克涅身旁。 　　少女依旧闷头工作，对他置之不理。 　　犹豫了一下，马修小心翼翼用手碰了碰她肩膀。手指传递回来的感觉冰冷细腻，就和他想象中一样，是独属于金属的触觉。 　　阿拉克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马修心里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拥有少女身的蛛后是一名奇特的母亲，少女，皇后，母性，三种不同的元素在她体内交融，让她表现出一种非常复杂又矛盾的现状。 　　她努力在履行一名女王的职责，修理和照顾她的子民，那些爬来爬去的小蜘蛛，给它们中优秀者晋升的机会和通道，将它们改造成身体结构更加出色的罗网蜘蛛、花皮蜘蛛以及侦查蜘蛛。 　　同时她也担任了母亲的角色，不断用各种残骸和废弃物制作出一只只鲜活灵动的小蜘蛛，让它们能够度过短暂但神奇的一生。 　　她展露出的迷糊少女特性，很大原因在于受伤。 　　阿拉克涅右脸颊上有一道贯穿右眼的纵向伤口，伤口平滑整齐，就和她失去右臂的肩膀创口一样，仿佛被某种极其锐利的武器斩过。 　　创伤让她脑子有点紊乱，一部分记忆和识别能力失效了，只记得自己制作小蜘蛛和修理的使命。 　　她无法精准辨认出敌对者。 　　所以马修只要不用炼狱枷锁，阿拉克涅眼里，他就和其他小蜘蛛一样无害。 　　想到这里。 　　马修突然画心大发：“索伊，把我的画板、画纸、炭笔还有硬面包拿来。” 　　管家助理索伊匆匆回到魔能机车内，翻出一面画板，快步回来。 　　这也是马修的要求，随时带着这东西，避免自己来了灵感，又没有绘画工具，那就太不爽了。 　　自从上次对决桑德斯后，马修就有点灵感匮乏了。 　　近来生活过于轻松惬意，让他有点找不到艺术那股沉重感和狂野的生命力。 　　这下就来了。 　　马修立起画板架，用炭笔在纸上开始勾勒，这是他第一次进行现场素描，开始线条老是画不直，弯弯扭扭，只得用硬面包擦掉重新来。 　　好在阿拉克涅本就像是天然静态画卷，除去手指动作，身体保持着一个固定姿势，不断地重复自己制作小蜘蛛的动作。 　　马修画阿拉克涅，阿拉克涅做蜘蛛，蜘蛛跑来跑去织网，这些网承载着大家的脚步，并且将会让俾斯麦庄园拥有崭新的光明夜晚。 　　后面的克里米亚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不要打扰马修。 　　她将众人聚集在斜坡的魔能机车处：“马修也好久没有独自一人放松了，让他画会儿画，都先回去吧。大家的时间也都很宝贵，这里我看着就行了，不会有事。” 　　帕梅拉有不同意见：“正好，关于显微镜的打磨相关指标，我还需要和你一起探讨，和我一起去炼金工房看看做的小模型。” 　　“至于这里，让芙兰朵露和索伊等着，又一辆车就行。” 　　其他人顿时耳朵竖起。 　　开始了，开始了，再一次女主人之争开始了。 　　克里米亚这回却没有争辩：“也好。” 　　“不过……你的黑眼圈也太重了，女人不懂保养可不行。你还这么年轻就开始容颜衰老，真是让人心疼呢。” 　　帕梅拉反唇相讥：“当然了，对于用各种化妆品腌渍自己，我一向不擅长。所以，就任凭自然吧。最讨厌一把年纪还硬要装年轻的阿姨了。” 　　“小姑娘当然清纯可爱，可惜很多东西都不懂，只会横冲直撞，头破血流……可惜难以长久，还没长大脸就已经老啦。”克里米亚笑容不变：“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善解人意的漂亮姐姐，小姑娘嘛，大多是玩玩而已啦。” 　　两人唇枪舌剑，又是一番交锋。 　　…… 　　马修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甩了甩手腕。 　　拥有活尸的身体，肌肉的僵硬就变成一个难以根除的慢性病，他每天都会花费时间活动，就是为了减少身体的僵直。 　　他看着画板。 　　画纸上，是一名站在蛛网之中的少女，纵横交错的蛛网变成了通往不同地方的小径。 　　少女抱着一只蜘蛛玩偶，孤独地站在蛛网中央，不知道该去哪。 　　纸上，以第一人称画了一只朝她伸出的手。 　　下面落款《你要跳舞吗》，署名马修·俾斯麦。 　　马修很喜欢这张画。 　　他画过多张战斗系阴郁风前作，这是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治愈画。 　　生活里当然有着重重矛盾和激烈对抗，对立战斗和同行竞争，但那不是全部，也不是目的。 　　马修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让可能会变成战斗兵器的骸骨蛛后，变成一名修理少女阿拉克涅。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以疯狂和厮杀为乐的魔灵，但也应该有一个地方，让不想疯狂的魔灵也能安然生活下去，俾斯麦庄园就是这样的地方。 　　他站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身后站着索伊和芙兰朵露。 　　她们都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画。 　　“怎么样？”马修问：“不用恭维，说你们第一印象。” 　　索伊说：“忘记过去。” 　　芙兰朵露说：“新的开始。” 　　马修点点头：“我肚子饿了，你们俩谁开车？对了，其他人呢？” 　　听索伊解释后，马修这才知道，自己在盘丝洞里居然耗了一整天，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 　　离开前，马修回头看向依旧在忙碌的少女蛛后，朝她挥手：“辛苦了，改天见。”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应。 第295章 一场面试 　　一天之计在于晨，马修只要不那么忙的时候，总会起床晨跑或者散步。 　　这很奇怪。 　　他也说不好，到底是猝死的恐惧记忆残留身体里，所以保养身体变成一种惯性，还是庄园生活让他松弛下来，能更好地去享受不同的生活方式。 　　最实际的原因是，为了缓解身体僵硬。 　　活尸之身的好处不少。 　　一是不容易死，哪怕被捅七八刀都能活过来。 　　二是没有休息的生理需求，可以直接夜以继日地忙碌，就像蛛后阿拉克涅一样。 　　实际生活中马修非常慎重。 　　七八刀不会死，那二三十刀呢？心脏戳破能缓过来，那脑袋被砍掉呢？如果硬要尝试一下不死的极限，一不小心活不过来，那就尴尬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一条亘古真理。 　　再来是休息方面，生理需求很小，但精神惯性上，马修还是按照正常人的生理作息，这样让他更舒服，脑子里更清醒，不容易混乱。 　　长久不眠不休，大脑思维就很容易变得浑浑噩噩，效率降低，甚至是反应变慢，易怒暴躁，记忆下滑…… 　　马修有理由怀疑，活尸的行尸走肉，很可能与他们的行为模式有关。 　　假设一部分活尸就是自己这样的症状，一方面被冰原骸骨之城的神秘力量驱驰，一方面每天在冰原上夜以继日巡逻，不能休息。 　　长久以来脑子肯定就不行了，越来越僵，思维退化，行动完全依靠肌肉惯性，慢慢退化，兽性本能占据主导。 　　马修沿着麦田一路散步，看着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在风的吹拂下泛起麦浪，心里有一种难言踏实。 　　看着田里有粮食，就心里不慌。 　　美中不足是，跟在他后面的管家助理，索伊还在喋喋不休：“……蛛丝的检测和切割已经初步完成，吉赛尔小姐和帕梅拉小姐给出了一份联合报告，检验得出其硬度和强度是钢的150倍，魔术传导性更是远超通常的魔术材料。” 　　“报告里还说，需要计算一下盘丝洞区的蛛丝产量，再在不伤及根本的条件下，对蛛丝进行切割和加工。” 　　马修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下一个。” 　　雀斑姑娘赶紧翻了一页纸，继续说：“魔能机车已经开始正式生产，目前完全由巫师塔和炼金工房的学徒进行制作零部件和组装，在格罗姆先生的巨人一族和地精工程队的帮助下，能够七天组装出一辆来，不过后续检测需要更多时间。” 　　“帕梅拉小姐的意思是，能不能将首批魔能机车直接送往盘丝洞区，让阿拉克涅小姐帮忙优化修理……这样最快，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不断改进和制作模具。” 　　“好。” 　　马修同意。 　　“另外关于魔能机车，还有命名问题。”索伊眨了眨眼：“大人，珍妮弗小姐和芙兰朵露小姐都建议，将魔能机车以庄园名字命名。就叫‘俾斯麦魔能车’，不过这个名字用的庄园名头，需要大人您同意才行。”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马修砸吧嘴：“有点渴。” 　　索伊立即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银壶，一个玻璃杯，给马修倒上一杯猕猴桃汁。 　　马修一口喝光，将杯子还给她。 　　索伊又熟练地将这些餐具收起来，放入背上的皮包里。这些动作她早就轻车熟路，马修早上要喝鲜榨果汁，中午喝茶，晚上喝白水，作为一名助理，她都铭记在心。 　　她将日志本翻到后一页：“大人，今天埃里克城的塞浦路伯爵会来拜访。一个小时前，罗伊斯开着金鯱号，和奎恩巫师一起去接塞浦路伯爵，过一会人应该就到了。” 　　马修吃了早餐，翻了两页最新的《奥秘》，俾斯麦的招募广告依旧在，不过迄今为止好像依旧没什么巫师和炼金术师响应。 　　这让他觉得有点郁闷。 　　到底是魔灵议会的名头过于恶劣，还是因为庄园环境不怎样，他直接点明了一年500金币的薪酬，上不封顶，依旧没人问津。 　　马修觉得有必要问问贝尔·雷耶斯这个胖子。 　　他是四公之一贪欲领主的代言人，也是魔灵议会的老议员了，又是一个人精，应该对其中门道很清楚。 　　人才方面，马修也考虑取经一下维克多，驾驭人才方面，铁王子毕竟专业对口。 　　正琢磨着，门外传来一个热情的中年人声音。 　　“马修，我终于到你的庄园里来了。” 　　马修站起来：“鲁道夫叔叔。” 　　鲁道夫·塞浦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眉宇间没有了初次见面的那股焦虑，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看起来仿佛年轻了不少。 　　他毫不见外地和马修拥抱了一下，这才一脸喜色地说：“你这庄园真是又大又漂亮，那些麦田看着真让人眼馋呐。” 　　马修笑着说：“埃里克城也很快就会变成沃野千里，鲁道夫叔叔倒是谦虚了。” 　　“哈哈哈哈，都是托你的福。” 　　塞浦路伯爵谦虚地摆手，在马修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哦对了，这次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学者。”塞浦路伯爵突然想起：“他们可是一大群投奔庄园的人呢，看得我非常羡慕。” 　　原来罗伊斯和奎恩去接塞浦路伯爵时，就有一些学者目睹金鯱号，意识到这是俾斯麦庄园的人来了。于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学者纷纷过来，表示他们是看到《奥秘》和《魔术》上的招募广告，来加入俾斯麦庄园的。 　　罗伊斯和奎恩商量了一下，就将他们都带过来，庄园缺乏人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正是求之不得。 　　马修听得眼里一喜，有点迫不及待：“鲁道夫叔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旁听我们的招募过程，这样也不会过于无聊。” 　　“哈哈哈，也好也好，不耽误你们就好。” 　　塞浦路伯爵求之不得。 　　这还是俾斯麦庄园第一次公开对外招人。 　　他也好奇，到底庄园招募学者到底有哪些要求。 　　马修招呼索伊去叫来三名考核官，同时让前来的求职的学者在外面等候，念到名字后再一个个进来。 　　会议厅长桌一排，从左到右坐着马修，吉赛尔，帕梅拉，以及普朗克，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个写着他们名字的木牌。 　　作为旁听者，塞浦路伯爵坐在马修身边，饶有兴趣地等待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见。 　　“第一位。”索伊理了理嗓子：“克莱顿先生，请进。” 　　她拉开大门。 　　一名穿着褐色大衣的高瘦男子走进来，他脸很长，高鼻梁，戴着一顶毛呢黑冬帽，整个人略显紧张。 　　马修十指交叉，对眼前人说：“克莱顿先生，请开始你的表……自我介绍。” 第296章 见面开大 　　克莱顿脱下帽子，舔了舔嘴唇：“男爵大人，诸位，我叫克莱顿·斯塔夫，来自巴斯共和国的一座小渔村……” 　　“幼年时因为海啸，导致整个村子被毁，所以跟随大人们迁移到了内陆，开始和父母一起种植燕麦，后来又继续种植甜菜和甘蔗。” 　　“我在商学院里读过一年书，不过因为父母病故，交不起昂贵的学费就辍学了。” 　　他有些尴尬地说：“后来我一直在各个农场里打工干活儿，也拿到过植物学者的头衔，不过这个头衔需要每年交一笔费让共和国进行认证……去年我拿不出这笔钱，所以现在没有这个头衔了。” 　　“不过我有丰富的种植燕麦和小麦经验，从小到大，哪怕后来在商学院读书时，我也都一直在帮家里务农。” 　　克莱顿有些紧张地捏着帽檐：“我看到《奥秘》上说，俾斯麦庄园招募学者，不仅仅包括巫师和炼金术师，植物学家，数学家或者具有等同能力的人都要……我就想要来试试看。” 　　马修来了点兴趣：“也就是说，你人原本在巴斯共和国，然后一路赶过来的？” 　　“不是这样的。我是跟随卡尔马王国的渔船去打鱼，赚一些钱，好回国去续上学者的认证。” 　　克莱顿尴尬笑笑：“我没有植物学者头衔，就没法在巴斯共和国里获得正式工作，巴斯农场只会雇佣有学者头衔的人，这也是共和国的法律规定。” 　　马修好奇：“那必须有植物学者头衔才能被雇佣，如果交不起每年费用，就没法被认可资格，看来考核很严格，薪水应该不错。” 　　“不算好。” 　　克莱顿解释说：“虽然拥有植物学者头衔，就能被雇佣，但因为农场大多会和植物学者约定，薪水和产量挂钩……好的农场根本不缺人，招人的地方大多是贫瘠的土地，但植物学者对小麦和燕麦的改良需要很长时间。” 　　“通常是在粮食还没有改良成功之前，农场主就会失去耐心，解雇学者。这样一来就前功尽弃了。” 　　克莱顿苦笑：“学者只是学者，并没有神力，也没法立即见效。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观察和测试，但实际上，粮食产量和物种、土壤、水、风力、温度、光照关系非常紧密。” 　　“肥沃产粮的地域，即使什么都不做，不用改良肥料，都能每年有两次大丰收，但在不适宜种植的土壤地带，比如说盐碱地这样的地方强行种植，就不可能有好收成。”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马修毕竟是农学生，听着那些简单又实用的词汇，只觉得一股亲切。 　　克莱顿说的都非常实际，没有什么假大空的词，让他观感还算不差。 　　“那么问题来了。”马修笑：“既然如你所说，能否丰收和植物学家关系不大，只是看种植环境与否，那我为什么还要雇佣你呢？” 　　克莱顿一愣。 　　仿佛这个问题让他绞尽脑汁想不出答案。 　　他有些垂头丧气承认：“是的，马修男爵先生，你说得对的……我没有迅速改变土壤的魔力，也没有学者证明文书……抱歉，打扰了。” 　　马修说：“克莱顿先生，请在外面等候，面试完所有人后，我们会公布最终雇佣的名单。” 　　克莱顿微微鞠躬，戴上帽子，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帕梅拉这才看向马修，一脸不忍：“你这会不会太毒了一点？” 　　“毒在哪？”马修不懂：“他掌握了种植作物的知识和经验，却不知道怎样合理应用，我作为一名雇佣者，询问他能帮到庄园哪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如果面对的是平民，当然没问题。” 　　帕梅拉强调：“可克莱顿是一名学者，庄园要招募的人都是经过数年甚至数十年学习，才成长起来的学者。这样的人本就很少，学者不需要懂怎么被雇佣，他只需要熟练自己领域的知识就行。” 　　马修回应：“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定义的‘熟练自己领域的知识’却是一个需要重新定义的点。” 　　“如果说，克莱顿是一名和普朗克所长一样的顶尖学者，那毫无问题，可以一路绿灯。” 　　老普朗克被夸，不仅没有高兴，反而严肃地辩解：“男爵大人，我算不上什么顶尖学者，迄今为止都没有摸索出数学和自然力学的清晰体系框架，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社会状态的研究，这样称呼是不合适和浮夸的。” 　　“看到没有？” 　　马修示意帕梅拉看她的老师：“这就叫专业。” 　　他伸手阻止帕梅拉继续说话：“真正的大师，永远怀着一颗学徒的心。” 　　帕梅拉被堵得一脸难受，最后只能颓然承认：“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条件过于苛刻，庄园怕是招不到什么学者了。” 　　“宁缺毋滥。”马修斩钉截铁地说：“大不了再和卡尔马王国王室合作，让各学院派一些学者过来支教，就和真理之眼的巫师一样，培养俾斯麦庄园自己的人才，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克里米亚坐在椅子上，翘起大长腿，脚尖的高跟鞋轻轻摇晃着：“小帕梅拉，不要那么死脑筋。俾斯麦庄园可不是什么三流学院，不需要引援三流角色，也不需要凑人数。” 　　“容我揣测一下我们领主大人的想法。”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马修，扳着手指数：“从以往来看，他选人方面看重优势，大体上是脑子好使，够强力，人单纯，好控制，潜力大，还有长得漂亮……” 　　马修赶紧制止她：“说重点。” 　　再说下去又该变味儿了。 　　“遵命。” 　　克里米亚轻笑一声：“简而言之，领主大人他呢，喜欢具有特长的人，要么巫术出众，要么擅长制作武器，可以有缺点，但不能没有特长。对他来说，均衡本身一点没有吸引力，因为潜力有限。” 　　马修脸上镇定，但后背已经在冒冷汗。 　　“能捡漏当然不错啦，没有合适的，也无所谓，这就是我的大胆猜测。”克里米亚点到即止。 　　马修喝了一口茶：“下一个，索伊。” 　　门口的雀斑姑娘这才看着手中的名单：“格兰瑟姆先生，请进。” 　　格兰瑟姆是一个脸色枯黄的中年人，他进来之后，眼神在马修几人身上扫过，沉稳地说：“我叫格兰瑟姆，来自皇家学院。” 　　马修等了半天，然后一脸疑惑：“没了？” 　　格兰瑟姆微微皱眉：“我是皇家学院的讲师学者，国王陛下授予‘皇家学者’头衔，毕业于科尼高等师范学院。” 　　马修哦了一声：“你会什么？” 　　格兰瑟姆脸色不快：“工程学，炼金术，数学，都是我精通和教学的范围。” 　　马修看向旁边。 　　老普朗克已经饶有兴趣地开始出题：“假设我要和你做一个生意，规则是这样的。” 　　“这个生意有60%的概率挣到100枚金币，有20%的概率挣到200金币，有10%的概率不赚不赔，有10%的概率亏损500金币，那这一笔生意值得用多少钱来购买？” 　　马修听得心里卧槽。 　　数学期望的概念题。 　　如果说马修对克莱顿是刺拳试探，普朗克就是对格兰瑟姆见面直接开大。 第297章 这就叫专业 　　格兰瑟姆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有10%的几率亏损，这是一笔非常有投资价值的生意，如果真的有这种生意存在，我愿意将我一半的身家投入其中。” 　　这名来自皇家学院的讲师学者背负双手，更像是一名布道授业的老师，而非是一名应聘者。 　　“巴斯商人之中流传着一个广为人知的说法。” 　　“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格兰瑟姆看着面前的四人。 　　年轻的黑发黑瞳男子，自然是庄园的领主，男爵马修·俾斯麦，炼狱男爵的代言人，魔灵议会新议员。他看起来若有所思，似乎被自己的言语感召，得到了某种启示。 　　他身旁的女性，应该就是传言中那位庄园的女巫师吉赛尔。正如流言中那般，她的确美艳动人，充满魅力，一个眼神都会让人迷醉其中，难怪那位马修男爵对她难以割舍。 　　再往右是一名身姿挺拔，脖颈纤长的女性，明明有着一张少女般的清纯面容，眉毛漆黑，嘴唇小巧，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就会一眨不眨，显得过于认真和执着。 　　这位就是帕梅拉·克拉克，曾在第十六圣光骑士团服役，却被马修·俾斯麦硬是抢到了庄园里，成为他的私人炼金术师。 　　为此马修甚至在埃里克城当面威胁第十六圣光骑士团团长加缪，扬言要将他所属的阿诺德家族烧成灰烬。 　　北方行省总督雷诺兹为了保护爱将加缪，不得不将他送入皇家学院，避开马修锋芒。 　　正如外界传言那样。 　　马修·俾斯麦贪恋美色和金钱，背靠炼狱男爵，是一个不算太坏的贵族。 　　至于最后一个，对自己进行提问的老头，光是看着他的鸡窝头，格兰瑟姆就觉得受不了。 　　他喜欢平滑而工整的事物，恨不得马上用手给老头捋平顺那些毛毛躁躁的灰色头发，或是用剪刀给他减掉那些杂乱的发端，或者是直接给他扣上一顶帽子。 　　这个一头杂乱头发的老人脸上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似乎这并不是满意的答案。 　　格兰瑟姆还从未被这么轻视过，压着怒火说：“阁下看起来有更好的答案了，这位……” 　　他瞥了一眼老人面前的木牌。 　　“这位普朗克·费米先生？” 　　普朗克提起旁边皮箱，从里头拿出一支削尖的炭笔，一张白纸。 　　他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然后得出了一个答案，而后将这一张纸从桌上轻轻推过来。 　　格兰瑟姆低头看去。 　　纸上写着：100*60%+200*20%+0*10%-500*10%=50。 　　格雷瑟姆哼了一声：“这是什么计算方式，得出的最后这个50，难道就是最值得花费的金币数吗？” 　　“不。” 　　普朗克摇头：“准确说，是只要投入的金币在50枚以内，都是值得的。超过50枚金币，亏损就是大概率事件。” 　　“怎么可能！”格雷瑟姆嗤笑一声：“这一笔生意，亏损的概率从头到尾只有10%，这就是固定的亏损可能性！我有必要怀疑阁下是否接受过正规学院里的数学课教学。” 　　普朗克也不生气，只是说：“世界是由无数个偶然事件构成的，为了描述这种偶然性，我们才定义了概率。” 　　“概率本身是很难掌控的，所以只能通过数学演算来描述概率这一概念。既然你说起实际中的交易准则，那么巴斯商人还有一句话，你应该也听过。” 　　“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老学者用手指摸了摸眉骨：“整个世界，整个罗斯特大陆一切都处于变化之中，对于商人来说，变化是非常重要的标准，因为有变化所以有商品需求。他们在卡尔马王国贩卖小麦，用赚到的钱到巴斯去购买牛羊肉，再去都灵收购葡萄酒。” 　　“这就是巴斯商人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风险分担，他们的商队里往往会携带多种不同领域的商品，譬如说卡尔马的狼皮、阿基坦的书籍、萨克森的铁器和炼金油灯、都灵的神像、巴斯的咸鱼和干贝。” 　　“因为哪怕一种商品价格受到突发事故冲击，也有其他商品能够摊薄这次的损失。” 　　他语速变得越来越快：“你看，每一个商人都是一个数学家，不懂数学，商人就没法赚钱，赚取金币就是一项非常精密的数学游戏。每一个商人都有自己的赚钱公式，通过不断调整里面的常数和变量，他们能够得到最大的利润。” 　　“你说的这些和这道题有关吗？这只是一道计算题。” 　　格雷瑟姆反问。 　　他已经大体明白，眼前的老人的确有点本事，但他不会随便认输。 　　“对，你说得对，这是一道计算题。” 　　普朗克笑了：“数学的世界里，是有解答和描述方式的。所以我给出的这一道题，计算的就是它的均值，也就是重复这样的事件成千上万次，最终趋近于的结果。” 　　他摸出一枚金币，捏在手指间：“正如这枚金币一样，我每次抛硬币，一半几率是正面，一半是反面，这是成千上万次之后的均值和趋近结果。这道题是由我的学徒，杜莉·斯密提出，她给出了非常完整规范的答案。” 　　学、学徒的题目？ 　　格雷瑟姆说不出话来。 　　他再次看向纸上的演算，心里只有吃惊和羞恼——这个老头用数学撕开了商人投资金币的虚假面纱，看到了下面深藏的暗流和机关。 　　马修出来打圆场：“那么，格雷瑟姆先生你说你擅长炼金术对吧？” 　　格雷瑟姆点点头。 　　帕梅拉嘿嘿一笑，从桌子上提起一个巨大的木箱，打开盖子，里面都是各种零件。 　　包括铜制机括，铁质枪膛，木柄，手工弹簧，钢片，各种木片和木块，玻璃瓶，凿子，钉子，铜片，铁条，一堆缠起来的牛筋……零零碎碎一大堆。 　　“炼金术考验的就是实际应用和动手能力。” 　　帕梅拉将箱子推到格雷瑟姆面前：“那么格雷瑟姆先生，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希望你能还原出里头的至少两件道具。” 　　她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沙漏，倒置在桌上：“现在开始。” 　　格雷瑟姆只想说太荒唐了，居然让一名堂堂皇家学者做这种学徒的事！ 　　可看着沙子不断滑落，他不得不动手。 　　格雷瑟姆手忙脚乱，额头渗汗，最终只拼凑出了一个可以自动弹开盖子的玻璃瓶。 　　帕梅拉举起流沙流光的沙漏：“时间到。” 　　马修看向两个考核官：“我觉得还可以。” 　　帕梅拉摇头：“我觉得很普通。” 　　普朗克说话直接：“我觉得不行。” 　　由于不涉及相关专业领域，克里米亚不发言。 　　马修还是说：“格雷瑟姆先生，请在外面等候，面试完所有人后，我们会公布最终雇佣的名单。” 　　格雷瑟姆一脸铁青出去。 　　他心里破口大骂，你们都当着面说我不行了，还当我是傻子吗！ 　　不大的一个庄园，搞得比皇家学者筛选还要严格是要干什么！ 　　他不过是为了赚一笔外快，听说俾斯麦庄园也接受外聘挂职，就想要多一笔钱而已。最近私生子出生，不能被夫人和家族知道，格雷瑟姆非常非常缺钱。 　　这世道，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皇家学者长叹一声。 第298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等格雷瑟姆出去，马修这才说:“我们这样会不会过于严格了？” 　　他有点怀疑，按照这种标准筛选下去，哪怕是各大学院学者骨干也没几个人能适合。 　　帕梅拉合上箱子的盖子，扣上锁：“这个并不难，庄园工坊的那些学徒，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只是一个常规游戏项目而已。考验即兴手动能力和观察能力，炼金术师没有这两个可不行。只能说他水准不行。” 　　马修一脸无语。 　　刚才你还说我嘴毒，你这更加严苛好吧。 　　普朗克也用手捏了捏鼻子：“我给出的题是杜莉之前做过的，而且是现场完成的题目。如果这道题都做不会，我认为他没有达到研究所所需要的学者级别，以学徒的标准评价也是不合格的。” 　　马修有点头疼。 　　庄园把大伙儿眼光养高了，连卡尔马皇家学院的皇家学者都看不上。 　　不过，有一说一。 　　马修当初听到格雷瑟姆自我介绍，说是毕业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奎恩。 　　奎恩那副怎么看起来都平平无奇的样子……就让马修觉得，这个奎恩的校友很可能不过如此。 　　科尼高等师范学院，阿基坦最好的巫师培养学院？名不副实。 　　他倒是习惯性忽略，自己眼馋的维克多副官施密茨，也是从这所知名学府毕业。 　　马修喝了一口茶：“索伊，下一个。” 　　门口的管家助理这才继续看着手里名单：“芬恩先生，请进。” 　　…… 　　终于面试完总共八名学者，马修揉着额头，情况比他想得更糟。 　　前面的克莱顿和格雷瑟姆已经是最好的了。 　　后面六人，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有一个上来就说自己身世凄惨，但一直身残志坚，成为了学者，完成了家族复兴的期望，在某某学院毕业。不过由于厌恶某某贵族的做法，和他了断了雇佣关系，听闻俾斯麦庄园招募贤才，就过来投奔。 　　结果普朗克等三名专业考核官一上干货，这人一下就懵逼了，完全是即兴看运气式回答。 　　还有一个学者，学历惊人，在阿基坦和萨克森学院都进修过，还拿出了自己的相关证明文书，不过由于机缘巧合，没有获得正式巫师资格，迄今都是一名巫师学徒。他说话很慢，有点口吃，但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克里米亚直接说不行。 　　原因很简单，所有接受正规巫师学业的人，都是严格按照巫术施展，即咏唱咒语，以巫师杖为触发道具，利用四元素之力构建巫术。 　　那么口齿清晰，发音精准流利就是非常重要一个标准。 　　克里米亚反问：“你看庄园里，不论是惠特曼，还是奎恩，都是语法准确，语速可以达到很快的地步，这就是巫师的要求，对发音、语速、口齿清楚都有很严格的要求。” 　　道理也很简单。 　　同样两名基础的巫师对垒，一名巫师RAP似的只需要十秒就能输出一个完整咒语，完成巫术，另一个巫师还在慢吞吞地咏唱，两者对上，后者只能被单方面碾压。 　　“至于说基础研究，从来都是和应用一体的，不论是炼金术还是巫术。”克里米亚说：“庄园里目前已经有了惠特曼这位巫师教授坐镇，巫师领域应该没有比他基础更扎实的了。” 　　克里米亚认为不行，马修考虑后也放弃了这个人。 　　剩下的几人，有擅长吹牛攀关系的，有自视甚高的，也有纯粹撞运气的，马修都懒得商量了，就直接让他们在外面等结果。 　　严格来说，这一批人里没有一个真正符合庄园对人才的要求。 　　不过考虑到这是第一次有学者主动登门求职，马修还是给出了诚意，给他们每一个人两枚金币的车马费，承诺会让罗伊斯驾驶金鯱号送他们返回埃里克城。 　　临走前，马修特意和格雷瑟姆、克雷顿单独谈了一次。 　　对格雷瑟姆，马修很好奇。 　　既然是奥拉夫国王授予头衔的皇家学者，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从首都奥拉尔过来求职？ 　　格雷瑟姆直言，他听闻庄园可以挂职，本来想要挂职，赚取一笔金币，因为他目前很缺钱。 　　马修说：“很遗憾这次没能达成合作，不过，或许我们可以达成另一项合作。” 　　“另一项合作？”格雷瑟姆警惕。 　　“对。” 　　马修笑眯眯说：“这样，格雷瑟姆先生，你帮忙在皇家学院帮忙宣传一下庄园需要特殊人才的事，算是我们庄园的需要，每年我可以提供1000枚金币的宣传费用，您看如何？” 　　1000金币！ 　　这一笔钱对在襁褓中的私生子，还有那位身体孱弱的情人都至关重要！ 　　格雷瑟姆沉声：“你需要我做什么？我是不可能帮你去直接挖人的，你们庄园虽然背靠炼狱男爵……但要求实在是……” 　　太高了。 　　“我懂，不会为难你的。”马修张手，从索伊那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金券，放入格雷瑟姆的兜里。 　　“你要干什么！我还没有同意！” 　　“有什么关系，不需要帮忙吹嘘。”马修给他掖了掖大衣的口袋：“格雷瑟姆先生，只需要一些对皇家学院没有兴趣，有其他想法的人才，帮忙说一句就行。这不是什么问题，对不对？” 　　他低声说：“如果能拉来一个人才应聘，只要报你的名字，不论能不能最终选上，我会呈上100金币的慰劳费。” 　　格雷瑟姆怒目，你把我当什么了！ 　　“如果最终通过你能成功招募一个人，我愿意按人头给5000金币一个人。” 　　格雷瑟姆本来想要怒叱这个浑身飘荡着铜臭味的贵族，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只能尽量。” 　　“多谢。” 　　对马修来说，每年花一点钱在首都奥拉尔保留一个有影响力的宣传点，实在太划算了。 　　面对克莱顿，马修则是更多是一种惋惜。 　　“克莱顿先生，希望你能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展示出你的才能，不要太容易就被打击。” 　　马修塞了一张200金币的金券给他：“听说，巴斯共和国的学者资格证每年需要支付100金币。回家乡续上学者资格吧，祝你好运，也欢迎以后再来庄园尝试。” 　　克雷顿有些手足无措，眼神慌乱：“谢谢您……您的慷慨让我实在羞愧……我实在无颜拿您的这一笔酬金……” 　　“没事。”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只要努力往前走，生活总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克雷顿深吸一口气，对马修脱帽致敬：“马修大人，希望将来我能有机会报答您的恩情。” 第299章 懂的都懂 　　“抱歉，鲁道夫叔叔。”马修说：“没想到一忙就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了。” 　　旁观整个面试的塞浦路伯爵一脸苦涩：“马修，你们庄园对学者的要求实在……按照这种标准的话，恐怕卡尔马王国都没有几个符合……” 　　“其实也不是。” 　　马修解释：“只是他们几个，在专业方面的理解和标准线比通常要高一点点。” 　　倒也不是刻意刁难，只是这群人的确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马修不介意砸金币，可至少得有符合庄园需求的地方，能填补这里的空缺或者短板为佳。 　　“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和你讨论一下，关于庄园和埃里克郡深度合作的事。” 　　塞浦路伯爵抬起头，看到会议厅墙上多了一幅画。 　　“咦，有新作了？” 　　原本会议厅的墙壁上，只有《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三幅画，画风都是比较扭曲抽象，看着就有一股诡异的阴森感。 　　唯有看着墙上马修的画，塞浦路才会真切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确拥有着一种魔性，和魔灵领主们有着某种共性。看似温和的年轻面孔下，潜藏着某种隐匿的野性杀伤力。 　　这一副新画却有点颠覆前作的味道。 　　画上是以一名男性第一视角展示，他伸出手，掌心朝上，仿佛在等待前方的女士将手指搭上来。 　　那等待之人是一位抱着蜘蛛玩具的古怪少女，她站在蛛网之中，看起来孤独而茫然，仿佛是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又像是被同伴和父母们抛弃在危险的荒野之地。 　　虽然画面构图一如既往的冷色调，看着却不再让人毛骨悚然，阴暗画面里，少女和男子伸出的手，都有一种希望与救赎的意味。 　　下面写着这幅画的名字《你要跳舞吗》。 　　不论是名字还是画面语言，都代表了一种善意的邀请。 　　塞浦路伯爵看向马修，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笑容：“马修，不知道是哪位女士？” 　　“什么？” 　　塞浦路伯爵一脸别装了的表情，中年人低声道：“这就叫心有所想，画有所指。不用讲，我懂，男人的乐趣。不知道这位幸运的女士是谁呢？” 　　“作为一名过来人，叔叔得提醒你，庄园里可是有吉赛尔小姐和帕梅拉小姐，你要瞒着她们可不容易……” 　　马修这才听明白，塞浦路伯爵以为是自己找了一个小情人。 　　他有点郁闷，我这面相看起来和那种色胚有关系吗？ 　　“……其实这上面的少女，的确是有现实原型的。” 　　“呵呵，我就说。” 　　“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 　　塞浦路伯爵呃了一声：“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这是哪位？” 　　马修简要介绍了一下这位庄园新成员，盘丝洞区的统治者。 　　听完后，塞浦路伯爵脸色难看：“马修，你这是直接对秘法会正面宣示了……这……” 　　“没关系，天大的事儿，魔灵议会顶着，正愁秘法会一直躲着呢。”马修做了决定就不瞻前顾后，咧嘴笑道：“魔灵议会处理不了，还有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原本阿拉克涅小姐就是桑德斯先生的好友。” 　　“好友？” 　　塞浦路脸色变得暧昧起来：“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伯爵一副懂的都懂的模样。 　　马修无语。你又懂了。 　　他也懒得去解释。 　　这塞浦路伯爵看起来一副严肃正经的官员脸，怎么什么事都能和乱搞男女关系联想到一起。还好奎恩那小子没有继承这一套。 　　慢着……奎恩他应该是亲生的吧？ 　　“鲁道夫叔叔，你不是说谈合作的事吗？” 　　“哦对，对，谈正事。” 　　“庄园里制造了一种新的魔能机车，不如我们开车去兜兜风，边开边说？” 　　“好，魔能机车是什么？” 　　“看见就知道了。” 　　马修带着塞浦路伯爵一路出了门，走到炼金工房新修的围墙外。 　　这里经过连番改造，为了扩张面积，以及避免无关人员误入影响到一些道具和设施的测试，四面都修建了围墙，只有前后两扇铁门可以打开。 　　门口的珍妮弗早就在等候。 　　她大大方方鞠躬：“马修大人，俾斯麦魔能车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动。” 　　塞浦路伯爵的目光直接被珍妮弗旁边的魔能机车所吸引，眼睛看的一动不动，呼吸都急促起来。 　　马修对魔能机车进行过改造，现在已经焕然一新。 　　车身设计的极为修长，车背和地面的角度较小，尾后窗玻璃逐渐倾斜至车尾，形成斜背式造型，斜尾很像鱼的脊背，即是经典的鱼型车造型。 　　马修凭借记忆里经典跑车保时捷911的造型还原，还要求在车屁股上装鸭尾巴形状的羽翼，动力和原理什么的不清楚，重要的是帅。 　　这辆罗斯特大陆上的第一辆跑车表面被均匀涂上调制了树脂的黑色木油漆，在阳光下反射出黑色幽光，浑身集优雅与尊贵一体。 　　塞浦路看得眼睛都不眨：“这……这是什么车子？可以自己跑吗？” 　　马修笑道：“当然，上车吧，让珍妮弗开车，我们坐后面。” 　　塞浦路围着魔能机车走了一圈，看得眼睛都发红了，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挲着，仿佛看到了一名绝世美人。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中年伯爵喃喃：“这样的东西，简直是艺术品，不可思议，神明恩赐……” 　　他有点语无伦次。 　　马修知道他可能会喜欢，毕竟男人早期爱马，后来爱车，一脉相承。 　　可他还是低估了魔能跑车的造型与质感对手工时代贵族的杀伤力。 　　“马修，这真的是炼金马车，不用马拉着也能跑吗？” 　　塞浦路伯爵眼神迷醉：“我没有坐过萨克森的轨道喷气车，不过看过宫廷画师的画像，看起来非常笨重，毫无美感可言。这辆车完全不同，是另一种程度的东西，真是太美……” 　　马修咳嗽了一声：“鲁道夫叔叔，我们还是上车吧，兜风比在外面看着要有趣得多。” 　　“好，好的。” 　　伯爵这才小心翼翼学马修的模样，钻进车里，坐了下来。 　　前面驾驶室里，坐着驾驶员珍妮弗，副驾驶员索伊。 　　“鲁道夫叔叔，你第一次乘坐魔能机车，可能不习惯，请抓住旁边的把手。”马修提醒。 　　塞浦路伯爵赶紧抓住车门上固定的把手。 　　“走啊。”马修下令。 　　珍妮弗说了声是，接着拉下魔术回路闸，只听到低低的嗡嗡声响起。 　　塞浦路伯爵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下意识抓紧把手，眼睛余光瞥向窗外，外面的房屋和麦田在飞快消失，他们仿佛乘飞了起来。 　　这辆车超越了风，将风甩在身后，它是一种比风更强的速度化身，它用狂妄的速度蔑视一切周围的缓慢之物，掀起尘埃，放声大笑。 　　中年人呼吸沉重，眼里瞳孔放大。 　　他几次差点忍不住喊出来。 　　血液里燃起久违激荡感，就像是沉闷乌云之中窜出了一条闪电！ 　　他就是电！就是光！他就是世界之王！ 第300章 达成共识 　　马修等塞浦路伯爵稍微适应了车内的感觉，这才和他讲话：“鲁道夫叔叔，我们的魔能机车怎么样？” 　　魔能机车经过蛛后阿拉克涅的亲自改良，最高速度已经可达60节。 　　按照1节=1.8公里每小时，时速约为108公里每小时，已经是真正汽车的速度。远超全力奔跑的军马和罗斯特大陆上的一切陆地、海上的人造载具。 　　这种速度带给人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塞浦路伯爵看着窗外，那些飞快被抛在身后的石头和山丘，桦树与大片大片的冻土荒地，有一种格外的不真实感。 　　“这辆车，实在是……” 　　他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惊世骇俗的杰作，让人难以置信。” 　　塞浦路伯爵看向马修：“它能跑多久？” 　　马修示意前面:“这个问题就需要问珍妮弗了，她是这辆车的设计者之一。” 　　前面掌舵驾车的珍妮弗回头看了一眼，说:“伯爵先生，俾斯麦魔能车平时在庄园里以20节的速度就够用了，在这样的宽阔荒野里就能放开速度跑起来，可以一直持续60节的速度7个小时。” 　　塞浦路伯爵脸上一僵，双手抓住前面座椅的椅背：“也就是说，这辆车只能跑7个小时，然后就需要返回庄园进行魔术充能，就像是炼金油灯和魔术反应炉那样？” 　　“不用那么麻烦。” 　　珍妮弗头也不回，手上轻轻打着舵盘：“伯爵先生，车上有备用更换的龙蛋反应堆……哦，现在应该叫龙蛋发动机，不是能耗不足。而是长时间的魔术回路使用，会导致龙蛋发动机过热，需要冷却。” 　　“如果有两个人的话，能够昼夜不休息，轮番开车。” 　　“从庄园到埃里克城，开车用不了一个小时。” 　　“从俾斯麦庄园到首都奥拉尔的话，按照地图上的测绘，通过每一座郡城间主道行驶，路程约为1400公里，按照60节的速度一直高速行驶，昼夜兼程的话，只需要24个小时就能抵达首都城下，恰好一天时间。”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中途肯定会有休息，哪怕俩人轮番驾驶，也会疲劳和饥饿……” 　　塞浦路伯爵耳朵里只有一句话。 　　只需要一天就能从俾斯麦庄园抵达首都奥拉尔城下！ 　　只要一天！ 　　作为一名试图振兴家族，恢复城市繁荣的伯爵，他对于车马非常敏感，这涉及到卡尔马王国最核心的粮食难题。不论是以王国形式从其他国家进口，还是从各商会收购，都需要车马运送，商队通常使用的载具是马车和牛车。 　　牛马路上需要大量的干草作为食物，才能长时间拖着货物赶路，所以一支商队必须保留一两车作为储备干草和其他的牲畜口粮。 　　此外由于卡尔马王国地广人稀，路况不佳，需要不断迂回运送，途中还会经历大雪风暴，耗时耗力。 　　这就让每次运输成本很高，而且损耗极大。 　　也因为这个原因，商会和商队中途操作猫腻的手段就层出不穷，损耗以各种方式出现在账目上，导致进口的小麦等粮食越来越贵。 　　如果能用这种魔能车将商品一两天内完成从埃里克郡运到奥拉尔，那这些经年累月持续的损耗就能得到遏制，并且贸易的效率也会大大提升！ 　　不过…… 　　他看了看俾斯麦魔能车的车内，疑似秘银一样的车身主体结构，柔软的小羊皮垫，软黑胡桃木座椅，车内干净明亮，还有内置的炼金油灯，看起来贵气逼人。 　　这根本不可能用于运输货物，只能是贵族们的顶级奢侈物。 　　塞浦路伯爵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深吸一口：“马修，你肯定也知道了，埃里克郡得到国王陛下正式命令，已经剥离于雷诺兹总督管理的北方行省，变成王国直辖郡。” 　　马修点点头。 　　他对那位没见过的国王，奥拉夫三世是佩服的。 　　从胖议员贝尔·雷耶斯处了解了卡尔马王国的粮食困境后，马修这才确切意识到，各利益相关贵族在粮食问题背后结成了一张同盟网络，哪怕是国王也无法将其攻破。 　　奥拉夫三世敏锐抓住了埃里克城的变化，塞浦路伯爵与马修的亲戚关系，以及炼狱军团展现出的恐怖空中压制力，他顺水推舟给出了一张牌。 　　名义上埃里克郡变成了王国直辖郡，实际上却等同于权力直接下沉，给塞浦路伯爵松绑，让他脱离总督雷诺兹的控制和影响，能够和俾斯麦庄园达成深度合作，完成局部的转变。 　　马修感叹：“国王陛下是要将埃里克郡作为王国改革的试点啊，你看来已经成了王党……” 　　塞浦路伯爵也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看向窗外，周围的石头和山峦都不断被抛在身后，这辆魔能机车正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驰骋在这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就像是一名先锋官，宣示着后续部队即将到来。 　　“马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小到大，都想要让埃里克城恢复昔日的荣光。” 　　塞浦路伯爵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玻璃窗：“倒也不是什么雄心壮志，只是家族因为埃里克城而兴盛，又因它衰败而衰败……这座城市链接着塞浦路家族的命运。” 　　“马修，埃里克城之于塞浦路家族，就像是种子之于俾斯麦家族。” 　　他叹了口气：“我生了四个孩子，有两个妻子，除去生下来就送到科尼的奎恩，其他都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修静静听着。 　　“因为我不听话，不愿意听那些人的话。”中年伯爵语气平淡，仿佛在述说着过去的一次下雨天的郊游，一场不欢而散的晚宴。 　　“秘法会想要把这变成他们的秘法试验场，夜魔人想要在这建造祭坛献祭夜魔，各路商会盯着这块肉，大贵族们也给我不断施压，他们都想要埃里克城。” 　　塞浦路伯爵看着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我没给。” 　　“所以，我的两个妻子一个猝死在了床上，一个在外面摔了一跤，脑袋上被石头砸了个洞，死在城堡外不到一百尺的地方。” 　　“我的四个孩子，一个被淹死，一个从高台上掉下来，一个在我面前被割了喉咙。” 　　“我甚至无从得知，他们的死到底是哪一派干的。” 　　说起这些事，塞浦路伯爵没有什么愤怒，脸上只有一阵落寞。 　　“不过，这座城市依旧姓塞浦路。” 　　他看向马修：“所以我将奎恩送出去，让他成为巫师，剥离了他的领地继承权，哪怕我死了，他也只有一个荣誉贵族头衔，无法继承家族领地。埃里克城会回归王国的怀抱，我不给，他们不能抢。” 　　马修沉默不语。 　　他想，那个正直又坦率的年轻巫师，大概不知道他父亲正经历着什么，又承担着什么。过去的暗流与恐惧，都被这个中年人一肩扛下。 　　“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塞浦路伯爵咧嘴一笑：“这座城市因塞浦路家族而兴盛，我要把自己的最后时间变成这里昌盛繁荣的薪柴。” 　　马修愕然：“你得了绝症吗？” 　　“呃，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什么最后时间。” 　　“不是那个意思……”塞浦路伯爵有点尴尬地解释：“我每天睡足8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拉伸，上了床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药师们都说我很正常。” 　　马修懂了：“是修辞。” 　　“对的……略有阿基坦式夸张。” 　　“是我理解不到位，我的我的。”马修立即补救。 　　塞浦路伯爵摆摆手，直视旁边的年轻人：“那不是重点，马修……我想要大干一场，让埃里克城重新变成卡尔马王国最繁荣的城市之一！这也是家族的使命！” 　　马修纠正：“去掉那个之一，要做，就做最好的。 　　“作为核心战略合作伙伴，俾斯麦庄园一定不遗余力，全力支持埃里克城的发展。” 　　“有庄园的支持，埃里克城必定重新伟大！” 　　俩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第301章 直辖郡里直营店 　　商业互吹当然是轻松愉快的。 　　但要做事还是得脚踏实地。 　　塞浦路伯爵先是大概讲了一下如今埃里克城的状况。 　　庄园先后送抵的两批魔术小麦种子都已经铺开来，第一次收获给了埃里克城人极大鼓舞和震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冻土里可以生长出那么多金灿灿沉甸甸的小麦。不少人都在城里城外拿着斧头敲打盾牌，这是卡尔马人狂欢的方式。 　　这里不是没尝试过种植小麦，但由于气候与土壤肥力不够，导致前代塞浦路伯爵耗费了许多金钱心力，最终还是功败垂成。接穗率极低，生长周期长，导致产量十分低下，投入收成完全不成正比。 　　埃里克城，或者说埃里克郡本身就不是一个富庶的王国郡，政治地缘意义更重于经济产业本身，这里变成了卡尔马王国与更遥远北方群山和寂静之墙间的屏障，也是王国的护城河。 　　可这次的丰收打破了以往的困局，直接打碎了“埃里克郡不可能种小麦”的固有思维，这一点意义重大。 　　实打实的200公吨小麦被收割，一车一车送入城内，给了所有居民新的希望。 　　如今埃里克城人已经争相去应征当庄园农夫，因为塞浦路伯爵承诺，每一名农夫每一年会提供200公斤小麦粮食，或者是其他等价薪酬。 　　除去农夫之外，埃里克城内另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业就是工坊工人。 　　原本的四座工坊进一步扩容增产，里面的工人不断制作面条和意粉。 　　意粉用小麻袋包装后贴上地精十三商队的标签，分批通过商会通道送抵地精们的客户处，面条则是在郡内城市间流通，如今已经变成了埃里克郡的标志性商品，稍微有点钱的人都愿意购买这种新式美味食物。 　　小麦种植和加工，带动了埃里克城里的其他产业，引来了新的商队和不少二道贩子，他们在这里收购一些不符合地精要求的劣质意粉，再高价倒卖出去，称之为“特供意粉”。 　　这也是因为意粉在基尔为首的地精商队不遗余力宣传下，变成了贵族们竞相追捧的新式美味，加上产量一直不高，自然是市场里香饽饽。 　　如今“特供意粉”的地下交易已经变成埃里克城的一项额外收入。 　　“马修，你可能不信，他们在半夜和清晨交易，通常是在靠近外墙的废弃区，两个人接头，不说话，手指比划，然后通过握手达成交易。一手拿意粉，一手给金币。” 　　塞浦路伯爵有点哭笑不得：“我管过几次，还是没用……” 　　马修惊了。 　　人民的力量和创意果然是无穷的，在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倒腾尾单原单了…… 　　“没事。”马修说：“堵不如疏，说明有利可图，才有人来。商人对能赚钱的地方最敏锐。” 　　他想了想：“我一直都有一个想法，就是直接在埃里克城开一家俾斯麦庄园商品的直营店。” 　　“直营店？” 　　塞浦路伯爵问：“就是开一家商店的意思吗？不过为什么叫直营店。” 　　“这个嘛，差别其实不小。”马修笑容里不乏得意：“因为这家商店的店员和店长，都是俾斯麦庄园的人，所以卖的东西也都是真资格的庄园货。而且庄园里最新的商品，都会第一时间在直营店里对外公开售卖。” 　　塞浦路伯爵还是跟不上思路，冥思苦想半天：“我还是不懂。” 　　“没事，慢慢你就明白了。” 　　马修耸耸肩：“我也只是一个尝试，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庄园的商品，目前就是意粉和面条……要亲自来售卖吗？”塞浦路伯爵好奇。 　　“不，那两个不卖，已经交付给基尔先生的地精十三商队，以及埃里克城，我们卖那个那是毫无必要的资源浪费。” 　　马修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朝前面伸出手：“索伊。” 　　副驾驶上的管家助理小姐赶紧打开皮背包，从里面翻出银壶，给领主大人倒上一杯茶——中午马修大人要喝茶，早上是猕猴桃汁，晚上是温热的清水，她在小本本上记得清楚。 　　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 　　马修将杯子放在桌椅旁设计的固定架上，这才继续说：“庄园准备第一批次摆上直营店出售的商品包括，豆腐，豆酱，豆干，薯条，炸鸡，蓝色日出，麻布……以及一辆俾斯麦魔能车。” 　　塞浦路伯爵呼吸为之一滞：“这辆车……你要卖？” 　　“别担心。”马修告诉他：“俾斯麦魔能车正在加班加点制作，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制作出好几辆了。拿一辆去卖，冲个噱头，也是有助于宣传商店和各种商品。” 　　“我买，我买！多少金币，我买！” 　　塞浦路伯爵赶紧说。 　　马修心说，果然，男人就是喜欢车这种玩具，跑车哪怕不开，放在家门口也是很好的。 　　“既然是鲁道夫叔叔你要，那我给个友情价。” 　　马修抬起一根手指。 　　塞浦路伯爵咬牙：“10万没问题！我回去就凑！” 　　“不，1金币。” 　　马修笑道：“象征性价格，作为庄园的核心合作伙伴，没有一辆俾斯麦魔能车当座驾，有点说不过去。奎恩在我这里也帮了不少忙，一辆车还是能送的。” 　　“不过鲁道夫叔叔你还真猜对了，摆出去那就是10万金币1辆，只能高不能低。像我们乘坐的这一辆豪华版俾斯麦魔能车，更是不对外出售，造价可不低。” 　　这一辆车可是通体由钢制作骨架，光是按照秘银市场价格就贵得离谱。 　　真正对外出售的俾斯麦魔能车，是用铁来代替钢，不过经过打磨和防锈处理，加入魔术回路，再用蛛后阿拉克涅的改造优化，驾驶起来除了会略沉一点，其他差别不大。 　　技术标准和车体结构基本是一致的。 　　“那怎么好意思……” 　　话虽如此，塞浦路伯爵脸上已经堆起掩不住的笑容，搓着手：“不知道多久我能拿到车呢？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现在就……” 　　马修看向前方：“珍妮弗，工坊里还有现成可用的魔能机车吗？” 　　珍妮弗一边开车一边说：“大人，有的。除去庄园自用的车之外，还有两辆库存。” 　　“嗯，那稍后记录一下，提一辆出来，给鲁道夫叔叔的。” 　　“是，大人。” 　　马修对塞浦路伯爵解释：“工坊里每一件商品流出，都需要经过签字和记录，这是规矩，我也不能违反，要按流程来。” 　　“明白，明白。” 　　塞浦路伯爵嘴上应承，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自己驾驶魔能机车纵横原野的场景。周围都是一群骑马的乡巴佬贵族，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只能吃车子溅起来的灰尘…… 第302章 见微知著 　　马修还是老规矩，自己定下大方向，剩余交给卢卡斯这位对外大使。他让卢卡斯和总管庄园物资的管家乌鸦去商量，最终定下具体方案。 　　然后是人手问题。 　　考虑到庄园人手不足，加上第一家直营店意义重大，马修还是让卢卡斯兼任那里的店长，副手杰佛里跟着他一起，在埃里克城里招募店内员工。等一切上了正轨，再从庄园筛选合适的人过去接替他。 　　他们和塞浦路伯爵商量完各种细则，已经到了入夜。 　　马修实在无事可干，就出门左转去了巫师塔。 　　塔内第二层，学徒们跟着助力桑在继续学习各种巫术基础。哪怕有了蛛丝这样的优质魔术材料，她们上课实验时依旧是用的秘银墨汁，这种特殊墨汁用来进行几次魔术回路实验反而是最好的道具。 　　学徒们一个个在铁板上用鹅毛笔小心翼翼绘制魔术回路，出错就得擦掉重来，务必保持局部的稳定和均匀。 　　头戴鸟头面具、身着黑僧侣袍的桑在她们之间踱步，观察她们有无错误的手法。 　　马修对桑点点头，悄声走入第三层。 　　这里是吉赛尔的私人实验重地，外人无法入内，因为这里有着秘钥咒语。这时候门上插了钥匙，说明吉赛尔人就在里面。 　　马修敲了敲门，念出咒语：“脱氧核糖核酸。” 　　铁门嘎吱一声打开来。 　　里面正对着靠墙的一张大木桌，上面摆放着椭圆形布满柳钉的破法者之心，后面连着三角支撑架一样的三眼头骨，这是破法者之颅，低语猎手触手从输入端的破法者之心连入破法者之颅的三个眼洞里，再往后延伸，连接后面的珍妮弗魔能纺织机。 　　杯子猫坐在头骨上，眼里冒光，在墙壁上投射出一副巨大的黑白交错的影像，里面有黑白两色，底色是黑，白色长条在里面不断钻来钻去，有点像是贪吃蛇。 　　吉赛尔坐在椅子上，正捣鼓着这台复杂的“破法者”号巫术计算机。 　　她这时候将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件白色的僧侣服，她挽起袖子，戴了一副麻布手套，正在将破法者之心上的柳钉进行某种调测。 　　忙活了好一阵，吉赛尔支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看到门被打开，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说话。”吉赛尔一脸震惊：“我还以为门口的巫术机关失效了。” 　　“是你太专注了……” 　　马修放下手里的木质食盒，打开盖子，里面的薯条和炸鸡还冒着热气：“给你带的夜宵，知道你一直在忙活，先休息一会儿，也不差这点时间。” 　　吉赛尔嗯了一声，脱下手套，用毛巾擦了擦手指，又到一旁用铜盆里鞠水洗了脸，这才擦干手指和脸颊，过来用叉子用餐。 　　比起帕梅拉饿死鬼一样的囫囵吃相，吉赛尔就要淑女优雅多了，小口小口咀嚼着，保持着绝不脸上粘油，笑不露齿的长久习惯。 　　“这个好好吃啊……”她眼睛陡然增大，舔了下嘴唇：“外面裹的这一层是……麦粉？” 　　马修点点头。 　　这就是炸鸡的精髓，裹上面糊，然后下油锅进行两次炸制，第一次炸熟，第二次复炸炸脆。 　　他看了一眼食盒。 　　小小的食盒背后，是俾斯麦庄园如今各种资源发展利用的缩影。 　　盒子本身由桦木制作，这是庄园自己种植的树木，通过低语幼体的增殖辐射，如今已经是郁郁葱葱，变成了大片可用以制作木材的树林。 　　不过考虑到树木对于土壤和环境的巨大作用，马修再三强调，除非必要品，否则禁止砍伐树木。如有违反者，会进行5到100金币不等的处罚，严重者甚至会被逐出庄园，失去宝贵的居民资格。 　　更多的树苗不断被种下，在钻地魔虫的助力下，飞速扩张着林区，在马修三令五申下，多种树多保护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 　　盒子内的炸鸡，也是俾斯麦庄园的养鸡场自养鸡。 　　罗莉大婶牵头下，打理养鸡场的姑娘们很快就熟悉了养鸡的方法，加上这里的严寒，导致并没有什么鸡瘟和传染性疾病。 　　有低语幼体的增产增益，又有魔术小麦残渣的食物补充，这里的鸡长得飞快而强壮，早就能够对庄园进行全覆盖，让每个居民每天都能吃上鸡肉。 　　炸鸡所需要的油脂，是由大豆榨取出的豆油。 　　榨油是一种需要反复尝试的技术，从大豆发现至今，庄园一直在研究尽可能将油更多榨取出来，减少损耗的方法。这方面多亏了拉穆尔的建议和一些经验，某种程度来说，酿酒，榨汁，榨油，的确有着奇妙的共通性。 　　大量油脂被榨取出来，除去日常食用之外，还被更多地应用在巫术和炼金道具的冷却、萃取、润滑、分离提纯等方面，油脂是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 　　炸鸡外面裹上的面糊是麦粉和鸡蛋的混合物，不必提。 　　薯条的诞生，也需要大量土豆的储备，大量油脂，以及酸甜酱汁的原材料，各种浆果。 　　拉穆尔给庄园移植了野生猕猴桃树后，又到处寻找，找到了一些耐寒的灌木浆果，同样种植在果园区。 　　好在有吉赛尔用钻地魔虫幼虫排泄物开发的魔术肥料，这些水果植物长势都还算不错，通过筛选和更新换代，会越来越适合人们的口味。 　　马修可以轻易指挥格罗姆带着石像一族空袭海盗，正面硬杠桑德斯，斩杀魔物，但要获得这么一盒炸鸡薯条，却需要庄园全体居民们一年多的通力合作。 　　文明每前进一小步，都会辐射到每一个细微角落，凝聚了各个民族各个人群的努力和创造。 　　“记得之前我和你商量过吗，现在准备在埃里克城开一家直营店……” 　　马修稍微讲了一下直营店的概念。 　　吉赛尔放下叉子，用湿毛巾擦了擦嘴角：“你是想要扩大影响力……带动埃里克城，变成俾斯麦庄园和卡尔马王国贸易和往来的枢纽。是这个意思吗？” 　　“不愧是吉赛尔。” 　　马修心里一松，这就是他觉得吉赛尔独一无二的特点，她能够轻易洞悉自己那些设想背后的深意，甚至一部分马修只是照抄现代人类社会的案例，自己都没有梳理清楚背后的逻辑。可吉赛尔就能看明白。 　　古早时代，她能年纪轻轻就被教宗任命为“光辉主教”，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的确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吉赛尔思考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倒是符合你的思路，只要足够繁荣发达，就能将很多潜在危险压制。” 　　“对，发展就是解决大多数问题最有效的方法。” 　　马修打了个比方：“就像是秘法会，如果埃里克城足够强大，塞浦路伯爵拥有声望和利益盟友，国王支持，贵族认可，他们哪怕再有胆子，也不敢直接威胁塞浦路伯爵，因为那就是挑衅皇权和大贵族们的底线。” 　　简单来说，柿子要捡软的捏，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一个让人没法反驳的观点……”吉赛尔感叹：“你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可惜我这里速度很慢，倒是跟不上你的大战略速度了。” 　　破法者号的外置键盘和巫术程序配套研发依旧步履维艰，这件事偏偏只能让吉赛尔来做，充其量桑来帮忙打下手。 　　再原型机没有正式完成前，需要保密。 　　这台由破法者残骸组装而成的残破机器，孕育着庄园的未来。 第303章 遇到高手了 　　回去的路上，马修心情愉快。 　　和吉赛尔聊天总是轻松惬意的，既不用废话，也不用担心她挖坑，不像白天，遇到克里米亚那就得处处小心，一个不留神就要被套路。 　　主宅门口，索伊一脸焦急地在左右张望，看到马修回来了，赶紧快步过来。 　　“大人，惠特曼先生找你，已经在会议厅等了一会儿了。”她低声说：“看起来很严肃，可能是有重要的事。” 　　“没事，跟我一起去听听。” 　　马修估摸着，要么是真理之眼有什么事需要他临时回去处理，要么是和老普朗克吵架了。 　　好几次他路过普朗克研究所，都能听到里面的争论声，老普朗克说话又快又狠，惠特曼回击也句句见血，毕竟巫师教授，嘴皮子不行咒语都念不动。 　　这时候，研究所唯一的助理和学徒杜莉·斯密只能在门口避难，等里面吵完了再回去给他们俩倒水消气。 　　争吵的原因在于，普朗克提出的观点很多都十分抽象，形而上学，甚至会否定不少基础巫术理论，以此架设环境构建数字模型。惠特曼作为巫师教授，自然会在这方面和他一较高下，不会轻易让步。 　　最多的情况是，俩人互相都无法说服对方。 　　普朗克虚空设定理论和数字，这既是数学的魅力也是数学的诡异之处，对于以四元素论为基础，研究魔灵为应用的惠特曼来说，就觉得很多条件根本无法成立。 　　马修倒是觉得还好，吵吵更健康。 　　搞研究没有争论和分歧，那才是麻烦。 　　走入会议厅，他看着惠特曼一脸严肃，笑着说：“惠特曼部长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如果庄园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们……” 　　“不是我，是马修男爵你，遇到了麻烦。” 　　惠特曼·莱斯利双眼牢牢盯着马修，略显发白的脸上只有冷漠：“马修男爵，你知道吗，秘法会的雪莱夫人已经对外宣称，她将骸骨蛛后送给了你，作为女儿吉赛尔·雪莱小姐在俾斯麦庄园的嫁妆。” 　　马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慢着，惠特曼部长，你再说一遍好吗，我没怎么听清楚。” 　　“秘法会的秘法骑士团团长，雪莱家族领袖，贝琳达·雪莱，正式对包括真理之眼在内的诸多组织放出了消息，她与俾斯麦庄园是合作关系，其中，她的女儿吉赛尔·雪莱就在庄园从事巫术研究。” 　　“她自作主张，将骸骨蛛后送给了庄园，作为女儿吉赛尔·雪莱的嫁妆，并且警告其他组织，任何与俾斯麦庄园为敌的举动，都将会视为对雪莱家族的挑衅。” 　　马修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设想过很多秘法会的后手，但从没想过，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遇到高手了。 　　“马修男爵，相信你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惠特曼那张脸变回了最初见到的冰块状，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个个字：“庄园拥有骸骨蛛后的事，已经变成一个公开的秘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这里毕竟会成为各组织试探的地点。” 　　马修慢慢冷静下来，脑子里前后思考了一番。 　　雪莱夫人这一手非常巧妙。 　　她被劫走蛛后，没有想着用秘法会的力量去夺回，而是直接将其公之于众，告诉所有人骸骨蛛后在俾斯麦庄园，想要的话，你们都可以去试试。 　　这样一来就轻飘飘地撇开了绞索公馆的注意力，一旦绞索公馆的人确定骸骨蛛后真的在马修这里，那就该轮到马修头疼了。 　　更麻烦的是，她对外的奇特口径，公开表示女儿吉赛尔就在庄园，雪莱家族与庄园是合作同盟。 　　如此就给外界造成了一种错觉：俾斯麦庄园背后的炼狱男爵，说不定和吉赛尔夫人有某种协定。 　　这样魔灵议会也可能反过来问责马修。 　　…… 　　总而言之，贝琳达·雪莱这一手顺水推舟，直接把所有焦点和压力都丢到了俾斯麦庄园，让骸骨蛛后暴露在公众面前，令马修根本没法遮掩。 　　更麻烦的是，她声明自己女儿吉赛尔在庄园，骸骨蛛后是作为嫁妆赠予马修。这就让马修无形之中和雪莱家族产生了关联，要和其他组织团体合作也好贸易也罢，都是一种额外的负担和压力。 　　这一套组合拳有两个关键点。 　　一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二是吉赛尔，只要有心人查证，就能确定她们两个的确在俾斯麦庄园。 　　后续那条，雪莱家族和庄园的合作关系，就自然而然会被相信。 　　马修只觉得头大。 　　“男爵。这件事影响会非常深远。”惠特曼给出了非常严重的评价：“不止会影响到俾斯麦庄园的声誉，还会关系到这里是否能继续保持平静安宁……如果那些蜘蛛过来，这里就会人人自危。他们是制造恐惧的好手。” 　　马修揉了揉额头，招呼索伊把巫师塔的吉赛尔叫过来。 　　红发女巫穿着还有点脏兮兮的白色僧侣袍赶到会议厅，看到气氛不太对劲，于是坐在马修身边，眼神询问。 　　“贝琳达·雪莱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马修将这次事件前后说了一遍。 　　吉赛尔脸上只是微微古怪：“的确是她的风格。” 　　马修突然觉得。 　　不谈立场和阵营，贝琳达·雪莱和吉赛尔的确具有相同特质——惊人的洞察力和计算能力。 　　“你准备怎么应对？”吉赛尔看向马修。 　　惠特曼也盯着马修。 　　“这个嘛……” 　　马修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彻底公开好了。” 　　他看向巫师教授：“惠特曼部长，之前你也看到了，骸骨蛛后阿拉克涅的确在坠星山脉，我会将那里公开，不过作为俾斯麦庄园的合作伙伴，我们强烈谴责任何试图针对蛛后、有损于庄园利益的行为。” 　　“至于雪莱夫人，抱歉，我从来不认可雪莱家族，吉赛尔早就从雪莱家族脱离出来。庄园和秘法会，和雪莱家族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们的原则。” 　　“只要秘法会和雪莱家族一天没有摒弃疯狂的混乱立场，回归正途，俾斯麦庄园就永远不会和他们展开任何合作。” 　　马修说：“劳烦惠特曼部长转告真理之眼和五大王国高层，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态度。” 　　“庄园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没变，只是更进一步。以前是为了让卡尔马人能够自给自足，不再被饥荒折磨，现在是为了让卡尔马人和更多的魔灵，不用再因为饥饿，做出疯狂的举动。” 　　惠特曼点点头，起身告辞。 　　马修这才看向吉赛尔：“雪莱夫人，看起来比她丈夫要厉害得多。” 　　不管怎么修饰，这次的确是让雪莱夫人占据了优势和先手。 　　“当然。”吉赛尔说：“雪莱家族基本是女性当家，男性大多是只是根据健康、聪明、外貌这些条件筛选出的，适合繁殖下一代的辅助者。” 　　马修恍然：“难怪，那个吉布鲁·雪莱神经病似的，看来就是因为地位上的差异导致精神不正常了。” 　　吉布鲁平时看起来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暗地却喜爱把人改造成狗，虐待各种实验动物，还试图强暴吉赛尔和她生育下一代，种种举动都显出一种长期压抑竭下的歇斯底里。 　　越压抑，越疯狂。 第304章 庄园制造 　　埃里克城里，往日的麻木和阴沉都一扫而空。 　　如今冬季还没过去，埃里克城却已有过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丰收，一次性收获了200公吨的小麦，一辆辆马车将金色的麦粒送入城里，放到那些早就干涸良久的谷仓里。 　　这些都是每一个人亲眼所见，埃里克城用的就是俾斯麦庄园的种子，俾斯麦庄园的马修大人，那可是炼狱男爵的代言人，拥有炼狱军团，并且号令各种魔物。 　　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达成同盟合作，获得了源源不断的低价魔术种子，这些种子长势极快，还不怕冷不怕干，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往上张，要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这种奇迹。 　　现在城里平民都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事的时候会溜达到农场那边，虽然外面隔着护栏，还有士兵守卫，禁止外人随便靠近。 　　但远远也能看到，农夫们用农具松软泥土，将麦种埋入土里，再撒上一层草木灰，然后到下一片农地去重复。 　　早期播种的农区里，小麦已经冒出了一截绿芽，朝上延展出叶片，伸出茎，再一点点抽穗，然后是开花，最后再变得彻底成熟，变成可以收割的粮食。 　　能看到这样一个渐进过程，让人安心。 　　如今埃里克城农场幅员辽阔，占据了大片平整的冻土地块，一眼望不到边，平民们都乐见其成。大多人都想要加入农场成为农夫，据说只要当了农夫，就不愁吃不饱饭了。 　　先是工坊，再是农场，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的合作不断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注入新鲜血液，这些是肉眼可见的，是能够惠及每一个平民的。 　　因此俾斯麦庄园、马修领主也变成了大伙儿每天都会谈论的词。 　　当然，任何不断重复的故事，到最后都会变了模样，演化成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马修男爵之所以会鼎力支援埃里克城，是因为其实他爱上了塞浦路伯爵的私生女，那个私生女其实就是曾经的圣光骑士帕梅拉小姐。帕梅拉小姐之所以一直戴着鸟嘴面具，就是为了避免被认出眉宇间塞浦路伯爵的影子。 　　毕竟，塞浦路家族是一个被厄运缠绕的贵族家族，塞浦路伯爵的两任夫人，三个孩子都死于非命。 　　还有人说，是因为塞浦路家族和俾斯麦家族原本是远亲，祖上就是同一个大家族不同的分支，如今又是近邻，当然是同仇敌忾了。 　　醉汉和流氓们嘴里也有属于他们的版本：马修是恶魔化身，暗地用粮食和魔物控制了整个埃里克郡，如果没有价值的人，都将会被他无情抛弃。塞浦路伯爵将家族和城市都出卖给了恶魔马修，才换来了眼前的繁荣。 　　他们是闭口不肯承认是自己说的，都是讲“有一个朋友说的”，和他们无关。 　　不论谣言是好是坏，有一点是确定的，俾斯麦庄园制造这个词，在埃里克城已经深入人心。 　　俾斯麦庄园代表了富裕强大，曾经过去应聘的人将那里的秩序和风光添油加醋，更加让人为之神往。 　　庄园制造则是意味着贵族格调和可靠优质，毕竟庄园家大业大，根本犯不着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平民过不去。 　　最近到处传言，俾斯麦庄园要在埃里克城开一家属于他们的商店，更是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焦点。 　　靠近伯爵城堡的那一带，有一片石头房子被用麻布整个围了起来，外面看不到里面状况，还有士兵在外面站岗。 　　但有人说，看到戴着黄色帽子的地精工程师在里头出没，并且伴随着敲敲打打的声音，无疑这里是俾斯麦庄园的商店地址。 　　稍微仔细观察的人都能发现，埃里克城的人猛地多了起来，其中不仅有南方口音的卡尔马人，还有总是笑里藏刀的巴斯商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萨克森贵族扈从，背着竖琴和笛子的阿基坦诗人，以及更多的难以识别身份的外地人。 　　他们突然来访，目的不言而喻。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 　　那围在外面的厚实麻布终于被一片片拆开，露出里面那座让人翘首以盼的商店来。 　　这座商店给人的第一个感觉是棱角分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四面墙壁全是由玻璃制造，光滑透明，站在外面都能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 　　商店正中央的玻璃墙上，纹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直营店的标志。 　　玻璃构成的商店里，摆放着一辆奇怪的车体，它给人第一印象是小船，但没有龙骨，下面是四只铁轮子，通体黑色，散发出幽幽暗光，充斥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它车头长而直，左右固定了一个玻璃球，驾驶舱也由玻璃包裹，边沿是打磨光滑蹭亮的黄铜镶边，看着贵气十足。 　　车尾则是像鱼尾巴一样斜斜往下，也有玻璃窗，后面还有两个小小的翅膀，仿佛象征着它来自于某种非人之地。 　　所有人都被这造型奇妙又充满华贵之气的车子吸引目光。 　　车子四周有四根铜柱，以红色丝线围绕起来，旁边竖着一根黑色胡桃木牌子。 　　上面写着：俾斯麦魔能车，售价100000金币。 　　看得人一个个倒吸冷气。 　　10万金币，抵得上埃里克城一年的税收了，这东西漂亮是漂亮，却只能看两眼过过瘾了。 　　一根穿着白衬衫黑色礼服的圆肚子男子从旁边走出来，他微笑着对周围人微微颔首：“埃里克城的先生女士们，大家上午好，鄙人是俾斯麦庄园的对外大使卢卡斯，也是这第一家俾斯麦庄园直营店的店长。” 　　“今天是第一天营业，首先，让我们热烈欢迎，塞浦路伯爵大人给直营店剪彩。” 　　他后退两步，让出位置。 　　同样身着礼服的鲁道夫·塞浦路手持一根黑色手杖，从后面走出来。他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都被梳在脑后，露出端正的额头，他今天特地起得很早，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 　　为了增加气势，塞浦路伯爵胸口还佩戴了两枚王国勋章，腰系银链白鞘宝剑，看起来恍若一个授勋的将军。 　　旁边走出一个男子，是卢卡斯的副手杰佛里。他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把黄铜剪刀。 　　好的副手就是时刻不要引人注意，杰佛里这一点做得很好，他甚至在庄园时也很少单独出没，总是跟在卢卡斯身后，就像是一道影子。 　　“诸位。” 　　塞浦路伯爵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里面除去本地居民，还有不少外来的商人，掮客，诗人，探险家，舞娘，这些人都是冲着俾斯麦庄园开业的第一家商店而来。 　　“我在这里，替马修男爵宣布，俾斯麦庄园，第一家直营店，在埃里克城正式成立。” 　　他举起剪刀，剪断了面前的红色丝带。 　　后面藏在人群里的卫士顿时带头鼓掌，不明所以的群众们也跟着一起拍手称好，气氛一时间就热烈了起来。 　　“作为支持，我个人作为第一名直营店的顾客。”塞浦路伯爵迈步走到魔能机车面前，眼睛在上面游离了两秒：“这辆车，我要了。” 　　外面群众一阵叹息。 　　塞浦路伯爵又笑笑：“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金币，能不能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还能这样买东西的吗？ 　　围观者们一个个竖起耳朵。 　　店长卢卡斯微微鞠躬：“当然，这是昂贵的大宗商品，可以最高分成36期，每一个月只需要支付给鄙店2778金币就行，原本是需要支付一点利息，不过作为直营店的秘银级客户……是免息的。” 　　塞浦路伯爵点点头：“那我能开走了吗？” 　　“当然，请随意。” 第305章 扫货圣地 　　后面走出事务官埃迪，他有男爵头衔，也是埃里克城里和卢卡斯的具体接头人。 　　他拉开车门。 　　塞浦路伯爵坐进了主驾驶位，埃迪这才从另一个门上车，坐在副驾驶位上。 　　龙蛋发动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就像是某种野兽喉咙里发出的嘶吼警告。 　　卢卡斯下令：“拉开大门，不要挡住塞浦路伯爵的前进通道。” 　　于是店员克雷顿和另一名身材壮硕的店员一左一右，将玻璃门推开。 　　俾斯麦魔能车的车头上，两盏远光灯倏然亮起，射向外面，让旁观的众人又微微惊讶。 　　远光灯是炼金油灯的小小改良，直接加装嵌入在车头左右两侧，连入车体内的魔术回路，由龙蛋发动机供能，在方向舵旁做了一个铜扣开关，随时能够打开和关闭。 　　卢卡斯对外面说：“请大家让一让，魔能车速度非常快，为了避免可能的危险，请大家让出一条足够宽敞的路来。” 　　外面卫兵疏导下，从直营店往外清理出一条三尺宽的通道。 　　这时候，俾斯麦魔能车的龙蛋发动机嗡嗡声陡然增高，车子一下子从商店里窜了出来。由于加速太快，让很多人都猝不及防，脑子里知道要躲避，但实际上身体跟不上速度，只能微微后撤。 　　只见一道黑色闪光从面前疾驰而过，带来一阵强风。 　　魔能车在前方主道前一个甩尾漂移，迅速朝城墙区域驶去。 　　“这是危险动作，请大家不要模仿……”卢卡斯口中解释。 　　他看得是一头冷汗。 　　这位伯爵大人真是不省心……明明说好的，让罗伊斯来驾车，载着他在外面兜几圈风，做一个俾斯麦魔能车的展示。谁想到他临时起意，偏偏要自己去亲自驾车。 　　虽说此前塞浦路伯爵已经在野外练车好几天，在罗伊斯和珍妮弗专人指导下，上手程度也还算不错，车技也通过了初步的考核。 　　可在城里开车和荒野驾驶是完全不同的，车速太快容易来不及反应转向，还容易压碎路面。 　　卢卡斯不得不佩服，马修大人真是早有先见之明，很早就强制要求，俾斯麦魔能车必须至少有两个速度档位，一个低速挡，速度等同于军马最高速度，约为30节，一个高速挡，能够达到极限的60节。 　　哪怕如此，魔能车本身带来的视觉冲击，压出的车辙痕，以及那低低轰鸣所造成的综合感官，是再壮硕的军马都无法做到的。 　　不少人被魔能车吸引走，纷纷跑到城墙下去看塞浦路伯爵绕着城内兜圈。 　　被分流了几乎都是本城的居民，留下的大多是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他们最初也被俾斯麦魔能车所震慑，可很快就恢复清醒，依旧牢牢盯着这家四面墙完全由玻璃打造的奇特商店。 　　卢卡斯看差不多了，这才点头说：“俾斯麦庄园直营店正式开业，欢迎大家进店选购，不过如果要购买商品，请到里面的吧台，有序排队，不得插队，插队则失去购买资格。” 　　人群顿时鱼贯而入。 　　他对着奔流的人群补充说：“今日开业，为了感谢诸位的捧场，全场商品打9折，消费满10金币即送纪念版麻布手袋，售完即止。” 　　里面的两名店员很快就被人群团团围住。 　　倒不是说摆放的货品有什么迷惑问题，相反，是这些商品都明码标价，写清楚品类和价格，以及使用的条件和环境。 　　店内货架是以玻璃制作而成的柜子，每一件商品都摆放在橱柜里，隔着都能看的很清楚。 　　问题在于，很多东西是大多人从未见过的。 　　对陌生的东西，人要掏钱买，肯定会先问清楚。 　　“这个豆腐，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头戴礼帽的贵族打扮男子提问。 　　克雷顿示意他看向玻璃橱窗里的实物。 　　里面是一副小银碟，碟子上摆放着被切成小方块状的嫩豆腐，看起来柔软而水润，圣洁的白色让人心生好感。碟子一旁还有两片用淡黄和粉红酱汁涂抹的蘸酱区。 　　“这是俾斯麦庄园里特制豆子研磨后，通过古法工艺制作出的豆类精华，做成爽口滑嫩的冻状，营养极高，是非常优质美味的食物。” 　　“每一份豆腐都是从庄园农场里的豆子榨取，现磨后当天制作，再由飞船运送到埃里克城，绝不隔夜，保持食物处在最好的状态吗，只有二十份，卖完就得等第二天……” 　　克雷顿对这些话都已经倒背如流。 　　他原本就是植物学家，了解其中基本步骤和原理，解释起来就轻松很多。 　　其实这些介绍在下面都有用文字描述，不过考虑到相当一部分卡尔马人不识字，不少贵族也文化程度不高，店员的讲解和咨询就不可或缺。 　　“那这个豆干呢，有什么区别？” 　　“还有这个蓝色日出，为什么这么贵，900金币一瓶，五大王国的陈酿也没有这么贵的……” 　　克雷顿只能耐心解释说：“这原本是地精商队特供，庄园直营店也会出售一部分，不过数量并不多。原本就是非常特殊的美酒，不仅口感清冽，本身还能让人精神饱满，不论是从事什么劳累，都能快速回复精力。” 　　旁边已经有人挤了过来，笑呵呵说：“蓝色日出我全要了。” 　　周围人顿时齐刷刷看过来。 　　一瓶900金币的奢侈美酒，居然有人要打包买下。 　　这位口气很大的男子穿着一件普通的棉布外套，腰系牛皮袋，裤腿上宽下窄，末端被塞进靴子里，看起来经常走南闯北的模样。 　　巴斯商人往往都是这幅形象，看起来风尘仆仆，打扮平平，但大多眼光毒辣，资产丰厚。 　　克雷顿点点头：“总共12瓶，先生是确定全都要吗？” 　　“确定。”巴斯商人说：“总计10800金币，今天打9折，那么就是9720金币，对吗？” 　　克雷顿说：“是的，请去前台结账，我会帮您打包。还有，如果您消费满10000金币，就能成为鄙店的白银级顾客，以后会有一些只对高级顾客展开的业务，包括炼狱军团送货上门，以及部分特殊商品出售等等。” 　　对方一喜：“炼狱军团，就是那群能在天上飞行的石像对吗？” 　　“是的。” 　　“好，那我再……”他左右看去，看到一旁另一个店员正在手忙脚乱地给顾客们盛薯条和炸鸡：“那我就来点那个薯条炸鸡套餐，来个20份，好像一份是10金币，再来点这个豆腐干，这个能保存吧？凑够1万金币。” 　　“好的。” 　　巴斯商人去吧台杰佛里处用金券付了账，回头看见克雷顿已经用木箱将酒打包装好，里面还铺满干麦秆避免碰撞。 　　炸鸡薯条则是由两个手提式麻布袋装好，外面印有俾斯麦直营店专属Logo：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下边还有一个编号00002。 　　也就是说，自己是除了塞浦路伯爵之后第二个购买的人，这件事以后也足以充当谈资了。 　　他很满意，招呼外面的自己人搬箱子，放上马车，然后朝着南方扬长而去。 　　有了巴斯商人的开头，其他地方的商人、掮客、二道贩子纷纷忙碌起来，找准里面的一些便于储存，能够经得住时间的商品。 　　下一个风头变成了豆酱。 　　这种独特的调味料用玻璃罐密封保存，看起来橙黄粘稠，有些像是蜂蜜，口感浓郁，不论是炖菜还是腌渍肉类、做汤、烤肉都是非常不错的香料。 　　豆酱被两个商人瓜分一空。 　　然后是豆干。 　　与此同时，炸鸡薯条已经悄无声息被卖光。 　　卢卡斯看了看空空的货架，宣布：“抱歉，本店商品已售罄，请大家明日再来。” 　　说着，他让两名店员直接关上玻璃门，再合上里面木门，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头顶太阳正大，前后一个多小时，直营店就已打烊了。 第306章 齐聚城内 　　克雷顿将货架上的残留的商品清点了一下，剩余的只有两份豆腐，一份豆酱，两份半炸鸡薯条，半瓶蓝色日出。这些都是摆在外面的样品，可以用于试吃，所以不作为商品再出售。 　　另一个店员鬼鬼祟祟低声说：“剩下的这些，咱们分了吧。” 　　“这……” 　　“卢卡斯店长都说了，让我们处理掉就行，有什么关系。”那店员嘿嘿直笑:“炸鸡薯条都是干净的，试吃我都是把它们切成很多小片，大多都没碰过，干净，放心。” 　　他提了提手里的麻布袋：“这里头的才是那些落在地上的，我拿回去喂狗。” 　　“好吧。” 　　克雷顿犹豫了一下，看向后面：“杰佛里先生，这些剩余的没法保留的商品……” 　　正在重新梳理账目的杰佛里抬起头，笑了笑：“店长说了，你们处理掉就行。” 　　他又感叹：“都是好东西呀，这也算是一点点小小福利，如果不是要回庄园复命，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分着吃了。以前庄园里食物匮乏，只有小麦做的麦饼，现在生活好多了，有时候都会觉得不真实……” 　　杰佛里想起自己还在冰原镇的日子。 　　日复一日的巡逻，僵冷的夜晚，吃不饱饭的肚子，还有战友们互相之间的各种荤笑话打闹，仿佛都还在昨天。 　　摧毁过去多年，只需要一天。 　　活尸涌来，冰原镇变成了废墟，人们四散而逃。 　　那时候杰佛里做出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选择跟随卢卡斯队长，而不是跟着更具有人望和勇武的拉格纳镇长。 　　命运在那时候就分出了两条小径。 　　一条通往铁矿的死亡乱葬岗，一条蜿蜒突围，在荆棘里获得新生。 　　他很幸运，走上了后一条路。 　　至今想来，杰佛里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勇猛刚强的拉格纳死了，胆小但更懂普通人的卢卡斯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好，变成了卡尔马王国北方一名不容小觑的人物。 　　踏入庄园，前路就变得叵测而不可想象。 　　他收拾账本，装进自己的皮箱里——这是俾斯麦庄园公务人员的标配，如今已经变成一种风尚。 　　“我先回庄园了，再不走，罗伊斯该要抱怨了。”杰佛里看了看怀表，对两名店员微微颔首：“辛苦两位了，明天见。” 　　“明天见，杰佛里先生。” 　　俩人都和他道别。 　　空荡荡的玻璃商店里，只剩下克雷顿两人。 　　他们找了一张小木桌，一人倒了杯蓝色日出，弄了两张银碟，摆上豆腐，酱汁，薯条和炸鸡。虽然薯条和炸鸡是热腾腾时最美味，不过比起埃里克城的面包和炖菜来说，还是要好太多了。 　　克雷顿喝了一口酒，慢慢吃着薯条：“内瑟斯，你不是说要去庄园应聘吗？” 　　“现在这样子也不错啊。”对方大口啃着炸鸡，含糊道：“克雷顿，鸡骨头不要乱丢，我要喂狗的。” 　　克雷顿看着面前壮汉，有几分无奈。 　　这位是自己挚友，名叫内瑟斯，俩人从小在一个渔村里长大。不同之处在于，海啸冲击村子时，克雷顿成功逃走避难，内瑟斯却和很多人一样被卷走拖入海里。 　　原本克雷顿以为这将变成过去的记忆。 　　几年前，克雷顿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这人人高马大，却不肯干活，坐在街边乞讨。这让克雷顿觉得不可思议，路过时多看了一眼。 　　结果对方一下子跑过来，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叫克雷顿，住在渔村，喜欢捣鼓珊瑚和海草，还把很多小树苗挖出来种到家门口？” 　　克雷顿惊了，这些陈年旧事不应该有人知道才对。 　　“我是内瑟斯啊，内瑟斯！”对方指着自己的脸说：“你忘了吗？就是那个胖小子，你喜欢捣鼓不能动的花草，我喜欢养能动的螃蟹，结果我的螃蟹被你抓去煮了吃了，忘了吗？” 　　克雷顿愣在当场。 　　这一段童年经历只有他和内瑟斯知道，其他人绝不可能晓得。 　　内瑟斯告诉他，自己当年被海浪卷走，他拼命在海上扑腾，也以为死定了，结果遇到了一条狗。那条狗浑身毛发脏不垃圾的，灰扑扑的，在水里刨来刨去，在风浪里如履平地。 　　于是内瑟斯就奋力抱住了那条狗，这狗试图挣脱他，一人一狗在海里大战，内瑟斯为了活命管不了那么多，牙齿死死咬着狗头，双手锁喉，最后一人一狗只能罢手。于是他就抱着这条狗在海上流浪，狗总能游，内瑟斯总能找到鱼和贝类。 　　后来终于上岸，这条狗也就跟在内瑟斯身后，他们变成了一种奇特的伙伴。 　　“反正我觉得，这里有吃有喝，还跑去庄园干嘛？”内瑟斯扭了扭肩膀，他壮硕的身体把黑礼服绷紧，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强壮。 　　“不一样的。”克雷顿劝说：“这里只是俾斯麦庄园的一个商店而已，就有这种待遇。我去过庄园，里面的平民生活得不比贵族差，有自己的房子，食物多样而美味，他们还有相当不错的薪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你去那里正好，他们肯定需要有人来放牛放羊。你的那条狗，杰凯尔不是也非常会驯养动物吗？” 　　“话是这么说……” 　　内瑟斯吹了个口哨，朝远处丢出一根鸡骨头。 　　从商店后面遛出一道身影，一条身长一尺五的大狗窜出来，张嘴稳稳接住，上下颚一张一合啃咬起来。 　　杰凯尔皮毛短而粗糙，整体呈淡黄色，毛端为褐色，四肢细长，脚掌宽厚，牙齿弯曲，嘴长而窄，耳朵又大又尖。 　　克雷顿一直觉得，它就是一头大胡狼，结果内瑟斯硬要坚持说是狗，他也没辙。 　　这条大狗迅速将肉用牙齿剃光，这才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克雷顿。 　　克雷顿将盘子里的骨头都丢给它。 　　收拾从后门离店时，克雷顿看到一个佩戴圆眼阔鼻青铜面具的男子，对方直勾勾盯着直营店。 　　杰凯尔对着他汪汪两声，龇牙咧嘴，警告他走开。 　　青铜面具男子哼了一声：“臭狗！” 　　克雷顿很想纠正他：“这是胡狼，胡狼啊，不是狗，不是汪汪叫就是狗！” 　　和克雷顿两人一狗擦肩而过，青铜男子才掀开面具的一角，露出下面局部被烧伤的皮肤。 　　斯派德透了口气，又盖上面具，满肚子牢骚。 　　你说我好好的一个吟游诗人，怎么就变成了三面间谍呢？ 第307章 敌友难分 　　斯派德自从被俾斯麦庄园一伙突袭，将整个蜘蛛岛从海上运走，他的人生再次曲折起来。 　　雪莱夫人让他返回绞索公馆，回去如实复命——不用有任何谎言，所以这个任务看起来也不难。 　　入夜后，斯派德找到一间旷野里的老旧房屋，门口同样悬挂着一根绞索，地上有一张椅子。 　　他站起来，把自己脖子吊在上面，然后和每次一样，进入那诡异的黑屋里。 　　审问他的是公馆五大执事之一，也是公馆里的核心要员之一，代号狼蛛。 　　黑暗里，互相看不清容貌，只有一道光照在俩人之间的桌子上，就像是某种分割线。 　　这也是绞索公馆不怕泄密的关键，他们拥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互相间身份保密，只会在公馆黑屋碰头。下面的蜘蛛无法判断，每次来接头的人到底是谁。 　　斯派德老老实实讲了自己的经历，说起一年前蜘蛛岛突然被袭击，整个岛屿被雪莱夫人剥离带入死寂之海，然后自己被要求继续从事老本行，饲养维护蜘蛛。而后俾斯麦庄园一伙儿出现，又将整个蜘蛛岛拖走…… 　　他只隐瞒了一个不起眼的点：和剑徒达成的小小约定。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他斯派德怎么样，大家注意的焦点和核心都是骸骨蛛后。 　　狼蛛沉默良久。 　　时间一时间变得很难熬。 　　正当斯派德如坐针毡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 　　“这件事已经告知了‘管家’，最终管家先生做了判断，下面是对你的处理详情……” 　　斯派德抬起头，透过青铜面具看着眼前的玻璃商店，这座店铺看起来那么脆弱，又那么华美精致。 　　他很确定，只需给墙上一拳，肯定一碰就碎。 　　可他不敢。 　　引起骚乱，或者惹来各方注意，公馆交给他的任务就前功尽弃了。 　　说来讽刺，斯派德加入公馆六年，这还是头一遭听到那神秘的管家亲自对自己下令。 　　竟然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贡献，而是将事情搞成一团糟的乱麻。 　　可见好好干活儿并没什么用，偶尔弄点乱子，反而可能比较能吸引高层注意。 　　管家宽恕了他守卫蜘蛛刀不力的失职，认同他保留自己性命，做出了理智的选择。 　　但后续命令则是让斯派德头皮发麻。 　　“管家先生要你，长期潜伏埃里克城里，随时注意蛛后的任何细微变化，以及那位马修·俾斯麦的动态，如有任何异状，随时发回情报。” 　　狼蛛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光将他的上半身在桌子上拖出一条长影。 　　“允许你便宜行事，一切以保留自己性命，能够发回更多情报为重，不用有太多顾虑。” 　　斯派德只能硬起头皮答应。 　　不答应，估计他就会真的被挂在门口的绞索上，就和每个没有价值的叛徒下场一样。 　　想起这次的任务，斯派德就觉得晦气。 　　现在的局面非常诡异。 　　秘法会知道自己既是秘法会的人，又是公馆的人，公馆也知道，他们都不在乎。 　　不同点在于，秘法会让自己去搜集公馆的情报，公馆让自己搜集蛛后和俾斯麦庄园的情报。 　　俾斯麦庄园呢？ 　　既知道自己是秘法会的人，也知道自己和公馆的关系，和自己在蛛岛达成了口头协议。 　　他变成了三个组织的人，同时替这三个组织互相出卖。 　　最让斯派德头晕的是，他不出卖这三者，自己估计就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至少秘法会和公馆，都可能随时派人来对自己处刑。 　　如此的古典式悲剧，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哪怕诗人如他，也乐观不起来。 　　斯派德抬起头，看向玻璃墙上，纹着一碗插了勺子的饭，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直营店的徽章。 　　该怎么办，斯派德，快用用你无敌的头脑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转动起来……智慧之神，请给与我看破迷雾的启示！ 　　他眼睛盯着饭碗符号，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灵感：有了，就这么干！这样就是目前对自己最适合的路子！ 　　斯派德找到了解决方案，顿时轻松起来。 　　他耳里听到一阵吱吱的老鼠叫声，于是扭头看去。 　　原来是旁边一个身穿鹿皮大衣的女人，她头发披在肩上，头戴一顶羽毛帽，这形象让斯派德小臂起了鸡皮疙瘩。 　　他仔细一看才确定，这个女人不是贝琳达·雪莱。 　　贝琳达·雪莱面容上看起来更加温柔，这份温柔背后藏着毒药和刀刃，她总是能笑着干掉一些碍眼和没价值的人。 　　眼前人面容却有一点慵懒，就像是出门散步的贵族小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对她毫无关系。 　　她肩膀上站着一只花栗鼠，小老鼠对着斯派德吱吱叫了两声。 　　女人用手指挠了挠小宠物的下巴和肚子：“黑爪子，别叫啦。这位先生并不喜欢你，你怎么叫他都不会喂你的。” 　　斯派德走到她面前，从兜里摸出一截肉干，放在手心，伸到花栗鼠面前。 　　它双爪抱住肉干，一脸好奇地看着斯派德。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她对他微微颔首：“祝您心想事成，一路顺利。” 　　斯派德哑然，但愿如此吧。 　　俩人萍水相逢，擦肩而过。 　　潘妮看着他的背影，对肩上的花栗鼠说：“人家喂你东西了，就是让你闭嘴，懂了嘛？” 　　花栗鼠将肉干塞进嘴里，囫囵吞下，然后又用爪子梳理着潘妮肩上的长发。 　　“行了，行了。” 　　潘妮扭头看向俾斯麦庄园的直营店，感叹：“马修动作真快，没多久就搞出这么多花样，看来我们这一段时间离开有点亏了。既没有找到那家伙本体，又没有好玩的八卦……欸，生活的选择啊，真是太难了。” 　　她理了理头发，朝着城墙大门处走去。 　　一名身着黑袍的中年人和她迎面交错，停步。 　　“这位女士，请问，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对方拥有一张冷漠的脸，仿佛经年累月的面无表情导致有点后天面瘫，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从鼻翼往下，一直延伸到嘴角。 　　“大概是……在一个我们都忘掉的梦里？”潘妮挥了挥手：“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是邀我吃大餐，或者是去晚宴跳舞，那我还别的朋友要见，再见了。” 　　穿皮衣的女人踏着皮靴朝着外面走去。 　　惠特曼·莱斯利微微蹙眉。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仿佛在哪里见过，她身上有一股奇特味道，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摇摇头，继续快步赶路。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立即通过元素之眼进行汇报和商议，马修和雪莱夫人之间实在是一笔烂账……在外界眼里，就是一桩女婿和岳母之间的家族纷争。 　　得到马修承诺，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俾斯麦庄园的立场，对真理之眼很重要。 　　多一名守序魔灵领主，罗斯特大陆就能多一分安全保障。 第308章 战争序曲 　　马修久违地接到了维克多的低语果传音。 　　这令他很高兴，毕竟庄园略有成果，不找个熟人吹嘘一下那是浑身难受，同为低语者阵营的维克多最好不过。 　　“……总而言之，我们的直营店会一步步做起来。做大做强，走出北方。” 　　“我送你一个秘银级顾客权限，买东西方便，一次性超过1万金币消费，炼狱军团空中送货，当天下单，第二天就到门口，还免运费，方便吧？” 　　“非常感谢，想来埃里克城的面貌改变，很快就会带来一系列积极反应。距离你解决饥荒问题，又前进了一步。” 　　维克多说话依旧得体谦和。 　　马修被夸舒坦了：“你是无事不找人的，这回有什么活儿需要外包给炼狱军团吗？上回给你送回去的低语种子怎么样？” 　　“种子很正常。”维克多说：“我已经进行初步培育，准备将它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马修有点羡慕：“你家大业大，烧得起资源，我就不同了，小本经营，种田、加工研发、开拓市场一肩挑……” 　　维克多的低语种子走专精精神路线，如今已是II阶段的幼灵。倒不是维克多进度比马修真要慢，只是他讲究完美，生性慎重，尽量筛选出适合的材料培育种子，精挑细选，需要耗费更多时间。 　　马修是没得选，必须尽快将种子捣鼓长大一点，才能从低语者那里获得最初助力，在北地活下来。 　　一个野蛮生长，见什么吃什么，先长大再说，一个食不厌精，配比增益再三衡量，宁缺毋滥，俩人原本就是不同路子。 　　“这回找我是？” 　　“言灵师。” 　　维克多轻声说：“他在佐敦出现了。” 　　马修一愣。 　　占据了格雷戈里身体的言灵师，没有深入冰原，反而跨过海峡，出没在萨克森王国的首都。 　　不过言灵师行踪难以琢磨，行为方式更是异于常人，似乎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不稀奇。 　　“他站在我父亲寝宫外，说了之前你告诉我的那句箴言。” 　　维克多平静地叙述：“绯红之羽卷土重来，世间一切终将枯萎，沉睡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希望之火失去薪柴，听吧，那是死亡与饥饿的赞歌……” 　　“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情，可大可小，泄露出去可能会被一些贵族暗地利用，影响民心。” 　　他接着说：“根据宫廷的巫师教授们勘查和推断，格雷戈里身体死亡，只是一具活尸，尽管他在一些时候会出现类似呼吸的举动，但他没有活人的真实热度和内脏活动，被某种魔灵掌控或者寄生。” 　　“如果真是言灵师控制他，那言灵师的真身应该还在别处，也可能就在卡尔马王国。因为他最初的出现，格雷戈里尸体的消失，都在卡尔马王国境内。” 　　马修心里微微一沉。 　　难怪直面言灵师时，低语者对他的描述和评估不断变化，数据面板无法精准，仿佛失灵了一样。 　　言灵师不是真身示人，那他的本体在哪？ 　　骸骨之城？和七圣徒之一的紫冠王一样？ 　　马修暂时压下这念头，冰原是极度高危区域，除非无路可走，他完全不想去沾染。 　　维克多直言：“我是想问，卡尔马境内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 　　“最近萨克森境内，各路魔灵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一个个都消失了一样。” 　　维克多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四公之一的食尸鬼领主古尔，领地毗邻我国边境，他和我国有一些方面的合作。这次我让施密茨去拜访，可代言人艾克斯说，古尔领主陷入沉睡，短时间无法醒来。” 　　马修想起前两天，他用议员环和胖贝尔联络过。 　　贝尔听他说了和雪莱夫人的恩怨，匆匆说：“别在意，只要没有实质性与秘法会一起行动就行，暗地赚钱局部合作之类的，议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议会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盯着这些事儿。赚钱嘛，不丢人，我还得给领主大人喂食物，空了再说啊……” 　　然后就没了回音。 　　仿佛每一个组织都陷入了某种趋同的忙碌中。 　　联想到之前，秘法会的雪莱夫人被抢走蛛后和蛛岛，也根本不动气，轻飘飘一句告示祸水东引。 　　被夺走蛛后的绞索公馆也没有什么强烈反应。 　　魔灵议会的保持缄默，四公突然召回代言人。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仿佛正在逼近，就像是一道悄无声息降临的幕布，看见的人都由于某种原因闭口不言。 　　言灵师嘴里的“远古梦魇”即将苏醒？ 　　维克多又给出了一条重要情报：“一个月前，都灵的神殿武装‘黑天使’出动了。” 　　马修记得帕梅拉给自己科普过，五大王国各有战备优势，所以才能互相掣肘，并且连成一体，应对魔灵。 　　阿基坦拥有最多的巫师，真理之眼总部就在科尼，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更是巫师眼里最好的学校。他们拥有巨大的魔术反应炉，最大口径的巫师重炮，巫师人才更是源源不绝。 　　萨克森炼金术冠绝五国，秘银工坊的大本营，炼金堡垒“秘银号”和“黎明号”是最接近魔灵的重量级炼金战具，储备大量炼金傀儡，随时能够变成战士。更有运输最高效最快的喷气轨道车，“国王号”、“钢铁号”、“琥珀号”。 　　巴斯共和国是商人们组成的王国，是五大王国的金币血液枢纽，对金钱的利用和挖掘能力其他国度无法比拟。有钱又敢于投资，让巴斯人拥有最好最快的战舰群，海上就是他们的主场，海上贸易也被他们主要把持。 　　都灵王国继承古老帝国的余晖，掌控神殿武装。在炼狱军团正式面世之前，神殿武装里的“黑天使”是五国之中唯一的空中军团。 　　当然，卡尔马王国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最丰富的的战斗经验，卡尔马的雇佣兵遍布四海，那里有战斗，那里就有卡尔马人。 　　“……这支编队主力由16名‘黑天使’组成，他们进入都灵东边接壤的野蛮之地后失去联系。” 　　马修问：“发生了什么？” 　　“都灵那边没有回音。”维克多叹了口气：“在这个关头，总让人有点不安。” 　　突然，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仿佛某种波动影响了声音的传播。 　　吵吵闹闹后，维克多声音也有点急促：“最新消息，都灵出现绯蝗！我们要马上备战动员，你们也要小心！” 　　说完，那边直接挂断。 　　马修正懵逼。 　　这时候卧室门也被人敲打。 　　“大人，惠特曼先生要马上见你。” 　　马修匆匆下楼，看到元素部长惠特曼一脸冰霜。 　　惠特曼以前所未有的严峻语气说：“绯蝗入侵都灵，战争开始了。” 第309章 绯蝗再临 　　150年前，一场席卷五大王国的灾难悄然来临。 　　最初都灵人发现，四周莫名多了不少蝗虫，这些蝗虫浑身散发出臭气，身体呈淡红色，它们啃食大量的小麦、燕麦、甘蔗和南瓜。这些红色虫子食量奇大，不眠不休，疯狂撕咬一切植物，数量增长极快。 　　都灵人开始大规模地杀虫，他们用网去捉，用鸟和鸡去对付。 　　初期也的确很有成效，大量蝗虫被杀死。 　　不过蝗虫并没有彻底消失，过了一段时间，它们重新归来，变得块头更大，躯体比手掌还长，翅膀和体表上出现鲜艳红色斑纹。 　　这次它们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绯蝗。 　　绯蝗展现出惊人的繁殖和适应能力，它们不怕毒药，鸟和鸡躲避它们，剁碎了绯蝗来喂牲畜，牲畜也会因此中毒而死。 　　更麻烦的是，它们散发出的恶臭让人初期呕吐发烧，肚腹鼓起。感染者饥饿暴食，专门喜欢吃各种动物和人的尸体，这种症状叫做“尸鬼症”。 　　真理之眼派出巫师团协助处理虫患，发现这种绯蝗竟有一定程度的魔术抗性，无法被轻易影响驱逐。它们在快速进化自身的抗性，每用巫术杀死一批，幸存者就会变得更强，进一步让群体免疫力大幅度提升。 　　巫师们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同样的巫术，只能对绯蝗用三次。 　　第一次效果最好，几乎可以杀死大半群体，第二次效果削弱，仅能杀死少量，第三次就已经只能起到阻击和延缓它们前进的作用，仅能杀伤一小部分。 　　绯蝗怕火，但火系巫术却对它们效果不佳，反而是用过木头和火油点燃的无魔之火，对它们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巫师教授们研究发现，这是因为绯蝗体表有一层特殊的魔术回路，能够适应魔术环境变化，面对没有魔术波动的自然火焰，它们体表这层回路无法生效，就会被灼烧而死。 　　这是真理之眼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正面搞得如此狼狈，所有巫术仿佛都被看穿，巫术的开发完全跟不上绯蝗攻城略地速度。 　　它们从野蛮之地穿梭而来，大肆入侵都灵王国的各个地区，将各种谷物、蔬菜、水果啃食一空，树木被吃光，它们就啃咬那些木头房屋，各种木器，皮制品。 　　唯一不幸中的幸运是，绯蝗对活着的牲畜和人类没什么兴趣，只有死尸它们会扑上去进食。 　　大量粮食被它们吞噬，房屋被啃倒，城市里到处都是尸鬼症患者，人们根本无法居住下去，大片村庄和不少城镇变成了废弃的死城。都灵人拖家带口，不断迁移，被绯蝗驱赶出自己的家园。 　　作为人类阵营精锐双核之一，秘银工坊终于出击了。 　　炼金术师经过实地观测和试验，不断尝试各种方案，找到了一些应对措施。 　　他们研发出专门对付蝗虫的炼金人偶“清道夫”，以火油和燃料喷火装置灭虫，用音叉制造出一种特殊杂音，阻碍绯蝗对方位的判断，延缓它们入侵速度。 　　很快秘银工坊又发布了一种特殊的棉甲服装“避虫斗篷”，里面装填木炭和特殊过滤棉，能有效抵挡绯蝗的尸鬼症感染，赢得了更多平民的认可和尊重，更多的药师、学者、数学家、天文学家加入了炼金术领域。 　　然而问题并没有解决。 　　火烧虫子会导致大量的植被和木头同样被烧毁，死掉的绯蝗会被其他绯蝗迅速吃掉，绯蝗尸体所在的土地会很难长出庄稼，其他虫子都很难存活，这一点令人束手无策。 　　可以说，五大王国面对绯蝗从未取得过优势，一直在不断艰难抵抗，苦苦寻找阻挡办法。 　　绯蝗终于突破了都灵王国屏障，防御战线彻底崩溃开来，一时间人人自危，五大王国纷纷收紧防御，自顾不暇。 　　萨克森王国担当起迎战绯蝗的主力，秘银工坊加班加点制作“清道夫”炼金人偶，大量炼金人偶冲入前方，用火焰阻击这些恶魔般的飞虫。 　　阿基坦王国则是派出了豪华的巫师军团。 　　杀伤性巫术虽然对绯蝗效果并不佳，但他们可以用巫术做到辅助，给予清道夫人偶火焰增强的巫术增益，研究能增幅火焰和炼金人偶的魔术回路，一起在前线制作出巨大的魔术反应炉，给炼金傀儡充能。 　　探查巫师能识别绯蝗的最新动向，研究巫师能分析绯蝗本身魔术回路和生理构造，巫师是最好的后勤和情报收集群体。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秘银工坊和真理之眼摒弃前嫌，一起迎战强敌。 　　巴斯共和国变成了五大王国的粮仓，一艘艘战船和商船昼夜不息地航行在海面上，转移难民和伤员，运送粮食和必要品，包括棉花，酒，盐，蜡等等。 　　都灵的神殿牧师到处医治伤员，控制尸鬼症的病人病情，建立起前线一长串的临时医治营地。他们为死者祈祷讣告，埋葬那些因此而死的人，记下他们的名讳和心愿，告诉他们的亲友，或者记录在阵亡记录簿上。 　　就连最少被绯蝗影响的卡尔马人也参战，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佣兵团，用以维持后方秩序，剿灭那些因此而作乱的盗贼以及罪犯——不论是谁，胆敢在这个环节在后方吃人血，佣兵团就会用斧头告诉他什么叫规矩。 　　绯蝗之战持续了整整五年，期间魔灵们几乎都隐匿不出，对这种灾难之虫也充满忌惮。 　　五大王国连续高强度作战，一个个都疲惫不堪，萨克森和阿基坦更是资源大量损耗在前线，不论是炼金术师还是巫师，国王还是军官，士兵还是农夫，大家都绷紧到了一个极限。 　　战局在此时终于有了转机。 　　绯蝗开始大规模撤退。 　　真理之眼再三查证，确凿了这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不知为何，绯蝗群陡然拉升高度，放弃了进一步侵占掠夺，集中朝着一个方向奔涌而去，赤红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变成一条贯穿长空的无翼之龙，遮天蔽日。 　　它们从一具具早就使用过载而浑身发热的炼金人偶身上飞过，从一脸疲惫的巫师们头顶飞过，跨过无数茫然又彷徨的人们，越过高堡与最高的山脊。 　　它们变成一道撕裂天地之间的红色飓风，穿过海上巴斯的战船群，一路飞往大海的深处。 　　绯蝗洪流一直奔袭持续了十日，它们挥舞双翅发出哗哗的冰雹般声响，像是尖笑，它们搅破了周围云层，阳光映出它们通红如血的身体，这些数之不尽的小恶魔消失在了海洋深不可测的尽头。 　　“……这就是绯蝗留下的记录。” 　　惠特曼缓缓说：“它们面前，没有侥幸。一百多年过去，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还有它们的尸体标本，它们是货真价实的天灾魔物。” 　　马修听得手心冒汗。 　　哪怕在信息时代的地球，蝗灾也是一场难缠的浩劫，这些虫子从没有输给过人类，它们总会一次次反攻。 　　具有魔术抗性的绯蝗，在罗斯特大陆再现，现在的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能挡住吗？ 　　没人能保证。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庄园处在寒冷北方，卡尔马上次只是海岸线一带被绯蝗袭击过。这里绝对算是五大王国的安全区。 　　马修正和惠特曼商讨应对绯蝗事宜，管家助理索伊匆匆赶来。 　　“马修大人，有一个应聘者来访。” 　　“这时候？”马修看向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管家助理解释：“他说，他是剑徒先生的老朋友……” 　　关系户？ 　　马修最讨厌有人找自己攀关系，剑徒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难不成是一头从骸骨之城爬出来的活尸？ 　　他不爽道：“谁啊？” 　　索伊小心翼翼说：“他说自己是一位诗人。” 第310章 饲养员斯派德 　　斯派德在庄园大门口等待。 　　他举目望向四周。 　　别说，这俾斯麦庄园看起来的确气派。 　　外面种植着整整齐齐的桦树林，这些高大树木之间开辟出一个天然的宽阔通道，看起来仿佛是这座庄园外围的宽大城墙一样。路面经过人专门平整和修缮，坚实而笔直，在树林外围就有提示的石碑：庄园地界，请注意车辆，小心安全。 　　注意车辆，小心安全？ 　　斯派德觉得这就离谱，卡尔马王国地广人稀，这里是气候最为恶劣的北部，就连商队的马车都没怎么见着。埃里克城里倒是有几支，不过都是过来倒卖一些药材和皮草的，规模也都很小。 　　结果他才骑马踏入其中，耳后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吓得马匹受惊挣扎，差点把斯派德甩了下来。 　　斯派德还在拉紧马辔，旁边嗖地一声飞过一条黑影，那魅影前方射出两道黄光，就像是一个幽灵。 　　这黑影猛地在前面一个飘逸转向，摩擦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划拉声，地面上留下两条新鲜的车辙痕。 　　斯派德人看傻了。 　　他到埃里克城稍迟，到的时候俾斯麦直营店已经关门打烊，不过也看到城墙边开车兜风的塞浦路伯爵。 　　老实讲，那辆魔能机车虽然很漂亮，但在他眼里不过是样子货，速度也就和马全力奔跑差不多，30节左右。实用性比较鸡肋。 　　不过从一名吟游诗人的角度来看，如果能开一辆这样神秘又狂野的魔术之车出门，在皎洁月光下，再弹起竖琴清唱一曲，和姑娘们探讨诗与爱，灵与肉肯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这辆车的速度彻底惊呆了斯派德。 　　至少50节，可能有60节的速度！ 　　这样的速度只有在一些特殊猛兽或者魔物捕获猎物时能达到，考虑到这样的钢铁载具能够不眠不休，不知疲倦地一直保持，就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了。 　　他这才想明白，塞浦路伯爵应该是顾虑是城内，怕车速太快撞着人，所以一直保持“低速”前进。 　　前面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年轻人。 　　他看起来很瘦，褐色的头发编成很多小辫子，看起来很有海上水手的风格，裸露出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青年冲他挥手：“戴面具的先生，没事儿吧？” 　　卡尔马语听起来有些生涩，更像是一个外国人。 　　斯派德用熟练的卡尔马语说，没事。 　　青年不依不饶：“你要去庄园吗？去做什么？走亲戚？还是应聘？” 　　斯派德说是应聘。 　　青年歪嘴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流氓气。 　　“原来是这样，我顺路，你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这里没人会偷你马。我开车送你，快得多。” 　　斯派德拗不过，只得坐上车。 　　这青年非常健谈，名叫罗伊斯，说自己原本是一名船长，浪迹海上，依靠给来往商队船只引导和建议赚取佣金。后来被俾斯麦庄园的招募，就弃海从陆，加入了这里。 　　斯派德当然懂，对方是要打探自己的来历了。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自己是一名吟游诗人，不过机缘巧合后来认识了剑徒先生，剑徒先生曾说，他可以来庄园投奔。所以他就来了。 　　斯派德说自己路过坠星山脉时被盘丝洞的堡垒吓了一跳，不过那里好歹留了一条通道，让想要从陆地进入庄园的人能有路走。 　　俾斯麦魔能车跑得飞快，俩人聊天之际就到庄园门口。 　　罗伊斯让他在门口稍候，将车子开了进去。 　　斯派德等了一会儿，大晚上风吹得让人喷嚏不止。 　　他觉得不对劲，难不成剑徒要食言……他那么强的一名骑士，总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不会吧？ 　　不会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身甲胄的剑徒已经站在了斯派德面前：“你来干什么？还有你戴个面具干什么？” 　　听听，这叫什么话！ 　　斯派德一肚子气，现在自己是被各方不待见，需要自己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一个个来回推诿。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只能强颜欢笑：“来应聘。” 　　“哦？不过庄园目前不需要诗人。” 　　“不，我来应聘的是，饲养员。”斯派德抬头挺胸：“我前来是应聘蜘蛛饲养员的。” 　　剑徒手摁在剑柄上。 　　斯派德吓得后退一步：“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他拉剑徒到一旁角落，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了一通自己目前的尴尬境地。 　　“……所以我就想，反正必须得看着蛛后的状况，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来。”青铜面具的诗人摊手：“我在这里，你们三方都可以接受。” 　　马修语塞，半晌之后才说：“你真是……人才。” 　　稍微一想马修就明白过来。 　　斯派德这是直接明牌听牌——告诉秘法会和绞索公馆，自己投奔俾斯麦庄园，变成了堂而皇之的三面内应，三方都能从他这搞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反而能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让他更加安全。 　　“多谢夸奖，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马修说：“且慢，虽然你嘴上说自己很有饲养蜘蛛的经验，不过应聘这件事是要走流程的。你问我支不支持，我当然是支持的，但是也要按照庄园的基本规章……” 　　…… 　　会议厅里，三位考核官齐聚一堂，和面试者对峙。 　　斯派德坐在椅子上，因为佩戴着怪异的青铜面具，外人也看不出他是否紧张。 　　“这位是斯派德先生。”旁观的马修本人稍微介绍了一下：“是剑徒介绍来的一个朋友，曾经是一位吟游诗人，擅长饲养蜘蛛。所以他前来应聘的是，盘丝洞区的蜘蛛饲养员。” 　　“因为属于内推和特招，所以特事特办，临时耽误大家过来。好，现在开始。” 　　作为三考核官中最为博学者，夜晚的吉赛尔率先提问：“斯派德先生，你拥有饲养蜘蛛的经验吗？” 　　“有的。”斯派德从容地说：“有过五年饲养蜘蛛的经验，很大的一群蜘蛛，也是一些魔物，和盘丝洞区的蜘蛛算是同类。” 　　他比划着：“其实昆虫和其他家畜差不多，喂饱了之后，它们就会懒洋洋的，连吐丝都很少。所以不能吃太饱，但又不能饿着它们，过于饥饿就会非常暴躁易怒，具有攻击性，内部也会产生很多争斗……” 　　说起养蜘蛛，斯派德滔滔不绝。 　　毕竟这方面他的确经验丰富，常年孤身驻扎蛛岛，见不到其他人类，每天只能变着花样和蜘蛛们一起消磨时间。 　　骸骨蛛后不近人情，近乎木偶，倒不如小蜘蛛们有趣。蜘蛛的行为和习性变成了某种鲜活的书籍，让斯派德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不少。 　　“魔术蜘蛛内部总是不断争端和厮杀，因为需要维持内部的竞争力，强者恒强，弱者淘汰的规律，这也是蛛后想要看到的。” 　　斯派德继续阐述自己的理解：“蜘蛛里的优胜者会获得蛛后的奖励，蛛后通过大量筛选，让群体更迭强化。不过对外没有蛛后的命令，它们是不会攻击的，这也是魔术蜘蛛群体的群体性和服从性，它们和士兵有某种共性，服从高于一切。” 　　吉赛尔露出微笑：“看得出，斯派德先生的确对蜘蛛非常了解。那斯派德先生，我想询问一下，如果蜘蛛们发生暴乱，或者蛛后异常，你会怎么处理？” 　　“立即撤退到安全区域，第一时间通知庄园。” 　　斯派德脱口而出。 　　这也是他一直能被公馆、秘法会信任的原因，纯粹饲养蜘蛛方面，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某种程度上来说，蜘蛛和女人有一丝共性，不能喂太饱，又不能饿着它们，保持它们的期待和新鲜感，建立以自己为主导的长久关系，这就是诗人兼饲养人的秘诀。 　　“我没有问题了。”吉赛尔点点头，看向旁边俩人。 　　帕梅拉左臂骨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这支破法者之手被套在长袖里，手指上戴着一副白手套，看起来和血肉之躯没有什么不同。 　　她打量着眼前人：“斯派德先生，我的问题简单，盘丝洞区情况复杂，可能会遇到一些无法预料的状况。在这种环境下，需要你独自处理很多状况，及时反馈庄园……所以需要你独自完成很多工作。” 　　“比如说，需要你每天从盘丝洞区回到这里的核心区，当然，我们会配给你一辆俾斯麦魔能车代步。” 　　斯派德心里一喜，他早就眼馋罗伊斯开的这种黑色载具了。 　　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饲养蜘蛛的食物，也需要你每天运送过去。” 　　“明白。” 　　帕梅拉也说：“那我也没问题了，你展现出足够的专业，我也相信剑徒的眼光。” 　　她瞥了一眼马修。 　　普朗克用手指摸了摸眉骨：“饲养蜘蛛目前看来也不需要必修数学……那我也没任何意见。” 　　马修露出笑容：“恭喜，斯派德先生，你是第一位正式通过俾斯麦庄园招聘流程加入庄园的成员。希望你工作和生活都能感到愉快。” 　　斯派德站起来和马修握了握手，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门口传来罗莉大婶的大嗓门：“马修大人，潘妮小姐回来啦！” 第311章 双线战场 　　庄园里在下大雪。 　　潘妮依旧穿着她心爱的皮衣，头戴一顶羽毛帽，头发披散下来，肩上趴着那只大尾巴花栗鼠，她收起一把大黑伞，抖了抖肩上的雪。 　　“好久不见，马修。”她露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找不到地方去，我又回来蹭住了。” 　　“欢迎欢迎。” 　　马修倒不介意多一个人：“你之前跑哪儿去了？” 　　“这个嘛……” 　　潘妮突然咦了一声，目光穿过马修肩膀，投射到后面那个佩圆眼阔鼻青铜面具的男人身上。 　　“你也在？” 　　“是你……”斯派德也有点意外。 　　马修还来不及问。 　　又有一个人从外面风尘仆仆走来，他身着一件黑色僧侣袍，眼神沉敛，脸上有两条极深的法令纹，看起来有几分刻薄和不近人情。 　　惠特曼又闻到了那股怪味儿：“是你……” 　　潘妮侧脸一笑：“今天凑了巧了。” 　　她看了一眼惠特曼手里的巫师杖，饶有兴趣地说：“不过之前邀请女士的方式太老套了，你需要学一点新套路了，巫师先生。” 　　惠特曼吸了吸鼻子，终于想起这种味道：“烟草。” 　　潘妮挑眉：“鼻子可真灵。” 　　她撩开皮衣，从腰后摸出一根细长的银质烟斗，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蚕丝烟袋。 　　晃了晃手里烟斗，潘妮这才看向马修：“抱歉了，烟瘾犯了，我能抽一根烟吗？这东西味道不难闻，是神殿里的特殊作物，就是让我有点上瘾。” 　　马修这才知道，原来潘妮是一个烟民。 　　“随意。” 　　潘妮敲了敲烟斗，打开烟袋塞入一小撮像是嫩茶叶一样的烟草，她看向惠特曼：“巫师先生，能借一下火吗？” 　　惠特曼沉默片刻，挥动手里的巫师杖，嘴里念了一句极快的咒语。 　　烟斗上顿时冒出一团小小红光，红光转瞬即逝，变成了一缕白烟。 　　潘妮笑着说：“谢谢。” 　　她抬起烟杆，嘴唇在铜烟嘴上轻轻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一条细烟：“呼，第一百二十九次戒烟失败。” 　　“抱歉不告而辞，我烟瘾犯了，必须得找来一点烟草吸一口才行。”潘妮扭头看向马修：“当然，还有一点别的私事去做。” 　　马修趁机开玩笑：“难道是与某位英俊男士有约？” 　　“英俊？不，算不上，一个神神叨叨的朋友而已。” 　　潘妮耸耸肩。 　　一群人在门口寒暄，又有人撑伞朝这边走来。 　　来人身材较为矮小，一手撑伞，另一支手提了一盏炼金油灯，步履轻快。 　　临近了，灯光下显出他泛绿的皮肤，得体贴身的黑外套，背上的皮箱，以及地精的脸。 　　地精十三商队队长基尔脸上堆着商人的职业笑容：“马修大人，看来今天有不少客人到，我这不告而来，会不会太唐突？” 　　“怎么会。”马修开心地招呼他：“基尔队长快进来，外面冷，里面有火炉。” 　　等所有人进去了，马修对索伊说：“今天开个临时会议，去把大伙儿都通知过来。” 　　雀斑姑娘点头，朝居民区找人去了。 　　马修返回会议厅时，地精基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事，都是自己人，生意上的事都可以讲。” 　　地精商人这才开口：“连续两批的蓝色日出全部售出，商会通过了我的申请，地精商报上也开始连续推广俾斯麦庄园的商品了，虽然一路上有不少风波，不过整体还算顺利。” 　　“还有就是您需要的一些货品，在外面的浮空艇上。”基尔顿了顿说：“包括巴斯的优质燕麦种子，特级牧草，一些各地的奇特种子，还有一些水生植物的活体……” 　　马修很满意，钱他现在倒是不缺，但地精的商路能够获取很多奇特种子，这对培育新物种很有帮助。 　　燕麦和牧草将会是庄园牧场的重要基础，之前有一部分牧草试点，效果尚可，不过没有足够人力和合适的专业人才，马修依旧没想铺开。条件不成熟前阵线不宜拉得太大，专注小麦和大豆依旧是核心。 　　惠特曼则是想，就和各方情报中一样，马修对于种子非常看重，俾斯麦家族融入血液的爱好和理想……很难让人不佩服。 　　马修看向潘妮。 　　“我吗？”潘妮放下长烟斗，突然想起：“对了，有一件事。都灵那边出了状况，神殿对东边的野蛮之地派出了黑天使，他们飞进去就没有飞出来。然后，绯蝗就重新出现了。” 　　她回忆说：“那些虫子数量不少，已经被攻占了半个郡，都灵瞒不住情报，在向五大王国求助，想来都灵可能抗不过两个月。接下来就要让萨克森来应对了。” 　　惠特曼目光牢牢盯住潘妮。 　　马修点点头，又有点好奇:“你怎么跑都灵去了？” 　　“都灵神殿里的圣植烟草，味道还是最纯正，黑市上卖的那些，都没这味儿。” 　　潘妮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马修感叹，犯烟瘾的人是真的牛批，为了那一口烟，可以横渡海峡，穿过萨克森去都灵神殿找货…… 　　惠特曼缓缓开口：“这位潘妮小姐，你是亲眼目睹绯蝗吗？” 　　“当然，都灵人都已经开始大规模迁移，后面交给了神殿骑士团和神殿武装殿后。” 　　潘妮随口道：“幸好我跑得快，只损失了一件皮衣，它们那味儿一沾上就很难消除，闻着人也晕乎乎的。还好一路抽着圣植烟草，能够提提神。” 　　她拍了拍腰间的一个小皮包，里面都是鼓鼓囊囊的烟叶。 　　惠特曼眉头皱起，似乎在思索什么，而后看向马修：“男爵，真理之眼的最新消息，都灵东部两个郡都被绯蝗入侵，事态紧急，招我回本部，我是来告辞的，请恕我没法继续在庄园支教了。” 　　马修也一脸肃然：“大是大非我还是很清楚的，祝惠特曼部长能够及早解决绯蝗虫患。” 　　惠特曼也不客套，点点头快步离开会议厅，赶赴起飞坪，那里停着他的狮鹫。 　　这时候，吉赛尔、帕梅拉和乌鸦等人也纷纷来到会议厅落座。 　　马修扭头看向一旁戴面具的斯派德：“这个会议你还不到参与的时候，你就先去外面居民区的宿舍休息，索伊，去给斯派德先生安排一个房间。” 　　斯派德只能灰溜溜离开。 　　临走时他多看了吉赛尔两眼，的确是传言中的红发碧眼美人，她眉眼温柔，姿态端庄，看着她就很难移开目光来。 　　吉赛尔发现被注视，扭头看来，对他礼貌地颔首回应。 　　斯派德赶紧回礼，这才匆匆出门。 　　管家乌鸦关上门，魔封祭司站岗封锁任何魔术窥探。 　　马修这才说：“诸位，150年前的绯蝗再次出现，已经入侵都灵，萨克森已经备战，阿基坦也不能置身事外，言灵师的预言成真，庄园也需要做出一系列的应对策略……” 　　他说了两句，突然整个人愣在当场。 　　旁边的吉赛尔看他脸色很不对劲，低声说：“出什么事了？” 　　马修不知道该怎么说。 　　炼狱枷锁震动。 　　炼狱之王下达征召令，剑徒是被征召参战的炼狱使徒之一，限定十日内赶赴战场！ 　　马修万万没想到，以前的吹牛掩护竟一语成谶，照入现实。 　　在绯蝗入侵罗斯特大陆的紧要关头，剑徒必须立即离开庄园，参与到另一场战争中…… 　　【炼狱改造】卷完。 第312章 庄园的春天 　　卡尔马王国的北方，今年春天的到来比往年要早一点。 　　庄园里，原本堆积在屋顶上的雪已经消无声息消失，冻土两旁的雪堆也都融化成液态，渗入灰褐色土壤下。农田里各种作物，小麦、大豆、甜菜、乌塌菜、洋葱以及荨麻，它们身上的絮状雪装也被风吹走，露出本来绿色的茎和叶。 　　北方只有春冬两季，按照传统，人们在春天玩命地劳作，储备粮食和木材，就是为了那漫长的冬天。 　　但在俾斯麦庄园里，巫术、炼金术与魔灵构成的全新体系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彻底终结了饥饿和寒冷的骚扰。因此春天的到来，只是让人们换上了较薄一点麻布外套——麻织品在这里可是从不缺少。 　　如今庄园里已经更换了统一的服饰，这种被称之为“工装”的东西有助于大家互相识别各自身份，加强职业归属感，同时减少服饰对日常工作的注意力分离，将日常工作和生活分离开来，一目了然。 　　农夫人数已经很少了，不过他们依旧拥有自己的浅棕色短外套，腰间以一根腰带系住，宽大的同色直筒裤。 　　由于农夫日常忙碌于户外劳作，来往农田和各种农作物之间，很容易弄脏衣服，因此工装采取麻纤维的原色，没有进一步深加工，保证其透气和耐脏。 　　工坊工人，包括但不仅包括磨坊、酒窖、加工作坊等，统一为靛蓝色工装，质地偏硬挺，这是为了更好保护工人们不被一些工具划伤身体。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群体，学徒。 　　学徒们统一身着黑色长袍，里面穿白色衬衫，系一根领带，背统一制式的硬麻布双肩背包。 　　由于学徒群体内部也有区分，所以最终区分她们是哪里的学徒就看左胸上的符号标记。 　　巫师塔学徒左胸标记是M，即魔术magic的缩写，炼金工房学徒左胸标记是P，即物理学physics的缩写，普朗克研究所学徒虽然只有杜莉一人，也有属于她的标志M，代表数学math。 　　当然这些实际意义都是由总设计师马修指定，其他人只知道，每一个字母代表不同的研究群体。 　　这身学徒工装漂亮优雅，大受好评，姑娘们每天都穿着学徒装来来去去，满脸自豪，看得不少居民非常羡慕。 　　除此之外，长期在庄园主宅工作的公务员群体——既庄园核心层们也有属于他们的服装。 　　男性统一是里面白衬衫，外面黑西装毛呢外套，手提一个黑色皮公务包，女性同样是白衬衫黑外套，不过下装是及膝群。 　　考虑到不少公务人员因工作性质缘故会有各种出差或者户外事务，比如保安队长布鲁克需要巡防检查，这一身不便于背负枪支和及时行动，再比如乌鸦这样的，需要参与到一线基础建设和施工去，这身就不实用了。 　　最终马修只是将制式服装分发下去，让大家自由选择。 　　要说这些服饰到底能带来多少归属感和效率提升，马修倒是没想过。 　　他单纯只是觉得，大伙儿穿得也太磕掺了，要么就是麻布袋一样的外套，要么是裹得紧紧的烂棉衣，实在不美观。 　　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看着高兴，别人看着也舒服。有助于提高日常积极性。 　　庄园里居民们有了各自职业代表的工装，也就更加清晰，看得出哪些人今天工作，哪些人休假，彼此之间对于各自事业的认同感也无形之中增强了。 　　…… 　　除去设计了工装，马修也没闲着，他这时候正在试验田观察里面各种小麦的长势。 　　1号实验田又叫“魔术小麦育种田”里，马修使用的是魔术小麦本身下一代种子进行不断深化魔术改良，这个步骤一直在持续进行，到现在已经是第7代魔术小麦。 　　魔术洋葱的存在证明了一个重要理论：魔术改良种子的确是能够不断精进和进化的，保留其上一代特性理论上是可行的，只是需要某种介质或者催化物。 　　到目前为止，马修不断给每一代魔术小麦种子持续以不同形式的魔术反应堆进行刺激变异，不过迄今为止依旧没法保留其魔术特征。下一代依旧会恢复成祖上普通小麦的模样。 　　马修倒也不意外，搞杂交和改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实践，不是那么容易出成果的。他耐心地等待和尝试着。 　　另一边。 　　2号试验田是“魔术与普通物种杂交田”，马修以前是采用粗陋简化的杂交手法，将野麦种和魔术麦种进行一起种植，看它们互相之间能否产生杂交，形成全新的下一代，这个同样需要很长时间。 　　直到现在2号试验田都没有什么成果，两者产生的后代甚至大多不如上一代的特征，更像是野生小麦了。 　　3号试验田和4号试验田被马修合并成“肥料实验田”，专门给吉赛尔测试新的配比，以用钻地魔虫幼虫的排泄分泌物制作出更加优质的魔术肥料。 　　新的3号试验田变成了野小麦观察基地，并且在庄园外几个地方都有分田，占地面积极大。 　　里面种满了普通小麦，以及从外界各地采集来的一些麦种，更多的是野外采来的野生小麦，它们混杂在一起，看起来高矮不一，麦穗有大有小，不少长得像是刺猬，没有低语者数据判断，马修甚至无法识别它们到底是不是小麦。 　　3号试验田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作用，但它却是庄园农田里一个非常强力的备用方案，避免系统性风险。 　　马修在农学院读书虽然对大量专业知识兴趣不大，却喜欢听八卦和各种历史事故，不少事件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倒是不乏味。 　　其中有一个标志性事件叫做“爱尔兰土豆大饥荒”。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霉菌能让土豆腐烂继而失收，造成爱尔兰的大饥荒，连带导致爱尔兰因此减少了1/4的人口。 　　当时在爱尔兰全境栽培的土豆，其遗传型非常单一，近于克隆，缺乏多样性，对于霉菌引起的疫情全然没有抵御能力，故而全部歉收。这是典型的因群体遗传多样性小而受到危害的例子。 　　在哺乳类、鸟类等动物群体中，当其个体数目少到一定限度时，近亲交配概率势必增高。 　　近亲交配的结果是，使原来潜藏在基因库中的致死基因或近于致死的有害基因变为同型合子的概率大大升高，于是子孙数锐减，从而导致该群体濒临灭绝……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尽量在避免近亲结婚。 　　保持物种的多样性，就是为庄园农作物提供的最强力护城河。 　　哪怕小麦和土豆都受到生物层面的打击，马修也能从“野小麦观察基地”里找到替代品，进行及时补救。 　　马修看著作物们长势良好，用手轻轻摸了摸这些植物的茎叶，有点后悔，如果自己当初再多认真学点儿农学院知识，现在估计会得心应手得多……就不会这么绞尽脑汁想要将忘记的那些东西憋出来。 　　“马修大人，基尔先生发回来最新的商品市场情报。”管家助理索伊手拿着她的记事簿，用手捋了捋耳发，风将她的裙角吹得微微摆动。 　　马修点点头，用毛巾擦了把额头的汗。 　　俾斯麦庄园里迎来了春天，但对五大王国来说，凛冬已至。 第313章 战争投影 　　价格市场总能表现出人们最真实的情绪。 　　当然，其中也有商人们的暗箱操作和合纵连横，但市场对于情绪的感知敏感可以说是无出其右。 　　灾难本身很多时候还没有它带来的恐慌更具杀伤力。 　　马修喝了一杯猕猴桃汁，翻了翻手边的最新《奥秘》和《魔术》，这两期报纸是昨日印刷出来的特殊加急号，厚度是平时的两倍。 　　两份报纸主题都是围绕着“绯蝗”，绯蝗历史到底是如何，它们是怎么的群体，有怎样的危害，与人类的战争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林林总总，各领域学者都发表了他们各自的专业观点。 　　不论《奥秘》还是《魔术》，都仿佛商量好一样，在扉页用五国语言印着大大的一行字：绯蝗灾难来临，不论你是国王还是农夫，学者还是士兵，男人还是女人，请诸位团结一致，放下成见，共同对敌。 　　这句话就是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的态度。 　　马修得承认，大敌当前时，这两个人类的闪烁双星的确显示出了他们的魄力和远见，敢于越过关系复杂的权力体系，一起发声。 　　“……大人，我现在说吗？”索伊问。 　　“说吧。” 　　雀斑姑娘翻开手里的记事簿：“这是基尔先生借用元素之眼从其他地精商队拿到的情报，传回来的内容如下……” 　　“绯蝗入侵都灵至今已经七天，不少商品价格出现了巨大波动，其中以棉花，麻织品，小麦，牲畜，糖，葡萄酒和乳胶最大。” 　　“这几种商品里，棉花价格涨得最高，已经等价于黄金，一匹棉花需要一公斤的黄金才能购买得到，而且市场上棉花非常缺乏，供不应求。” 　　马修记得，都灵王国地处温暖的南方海湾，也是五大王国最靠近东方野蛮之地的国家，地势平坦，日照充足，非常适宜种植各种农作物。其中以棉花和葡萄最为出名。 　　葡萄用处基本上是酿制葡萄酒，作为供奉万物主宰的美酒，葡萄酒一直占据着独特的地位，以其“自然之血”的美称拥有独特地位，但凡正式一点的王国贵族宴饮场合，是必定会配有葡萄酒的。 　　棉花则是更加偏向于刚性需求。 　　由于棉花本身舒适且容易清洗，便于染色和各种加工，在罗斯特大陆占据了纺织品主导地位，麻价格便宜，更接近普通人，但质地过于硬挺，舒适度很差。 　　贵族们必不可少的衬衫都是由棉花制作而成，再者是春秋天的外套也越来越多以棉织品代替，更有鞋袜、手套、乃至于床上的被单被套等等一系列，都以棉织品为佳。 　　由于棉花种植地大多在都灵，价格居高不下，这些普通人是不怎么买得起的，棉花依旧是非常昂贵的消费品。 　　除此之外，棉花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它是医疗原料。 　　不论是绷带还是止血棉，都是需要棉花作为原料。 　　都灵被绯蝗入侵，都自顾不暇，贸易就别想了，棉花还要自用，于是市场上流通的棉花就紧俏起来，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如果再有商人哄抬一下价格，价格高也就不意外了。 　　索伊继续说着：“麻织品价格也上涨了两倍，如今一匹麻布需要二十枚银币，这是巴斯商会那边提供的平均价码，卡尔马王国原本价格是三十银币一匹麻布，如今也涨成四十银币一匹。” 　　“小麦价格继续增长，都灵的小麦已经停止对外供应，据说巴斯的燕麦也已经减少了百分之五十的出口额……” 　　少女念得心惊胆战。 　　如今她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找到大豆，傻呵呵开心的平凡小镇姑娘。 　　成为俾斯麦庄园的公务人员后，索伊每天接触了大量信息，跟着马修身后，潜移默化，明白这些数字背后藏着的可怕危机。 　　饥荒……真的要来了。 　　大人预料得太准了。 　　她想到庄园里那二十个几乎囤满小麦和肉干的大型粮仓，心里稍微放心，这里就是最安全最稳定的地方！ 　　“继续，怎么了？”马修看向她。 　　索伊这才回过神，说：“是……然后是牲畜方面，原本生猪和小麦的价格是1比5，现在已经变成了1比8，8公斤小麦才能换取1公斤的猪肉，而且随着小麦价格提升水涨船高。” 　　“牛肉、羊肉、鸡肉涨幅和猪肉相仿，不过这三种肉类成交额和量加起来都不如猪肉，所以以猪肉为基准。” 　　马修突然问：“庄园的养鸡场现在还好吧？” 　　“一切正常。”索伊对鸡场倒是很熟悉，那里归罗莉大婶管，小姑娘珀丽天天和鸡群一起玩儿，倒是庄园的另类风景。 　　“鸡场如今有超过5000头鸡，还有数量相仿的鸡仔，只是人手有点不够，罗莉大婶只能从布鲁克队长那里借用火枪兵来帮忙。” 　　马修脸皮抽了抽。 　　他自己都想不到，火枪兵活尸简直是军屯模范，平时养鸡巡逻，战时扛枪驱敌，真是任劳任怨。 　　“怎么有那么多鸡？关于鸡群的健康和病疫问题，一定要注意。”马修基本上是甩手掌柜，买了鸡仔后只是发现桌上多了鸡吃，倒是没想太多。 　　“请放心。”索伊解释：“罗莉大婶特地从埃里克城雇佣了两个养过鸡的妇女过来帮忙，她们都有丰富的经验，您还记得这事吧？” 　　马修这才想起，好像有这回事。 　　这两个人是特例，因为庄园实在缺乏人手，养殖场偏偏又极度需要经验，于是就特事特办。这两位鸡场临聘员工，按照周数结算工资，只算是外聘，临时住在住宅区，归属罗莉大婶管。 　　“继续。” 　　雀斑姑娘嗯了一声，继续照着记事簿上念：“糖和乳胶都是同样，都灵暂时减少了出口额，开始大量从萨克森和阿基坦进口各种医药品和一些特殊的战争原料。以上就是全部消息了。” 　　马修心里稍微有了个数。 　　果然这种灾害和战争的出现，带来的恐慌是立竿见影的。 　　“基尔人在哪？” 　　“基尔先生还在埃里克城，他说还需要调查埃里克城和卡尔马王国的一些市场商品波动，这样庄园才能更精准把握这个难得的抢占市场机会。” 　　马修心里感叹。 　　这叫什么？ 　　这就叫专业。 　　基尔作为庄园的特邀商业顾问，一年只需要花费500金币，不要太值。 　　马修看向窗外，目光穿破麦田和大片广袤的狂野，和遥远雪山之上的剑徒四目相对。 　　现在，通往炼狱战场的大门即将打开。 第314章 炼狱之口 　　俾斯麦庄园西北方向，30公里之外已经是山地，再也看不见平原的影子。 　　这里是群山所掌控的世界，举目望去都是连绵不断的山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条形巨物彼此交错延展，仿佛是某种干涸裸露的骨架，又像是从地面之下冒出的一截背脊。 　　剑徒站在群山环抱之间，银甲上的暗金色纹路隐隐发光扭动，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活跃，恨不得从这条炼狱枷锁之中挣脱出来。 　　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锁链纹样，它在提醒马修：该上路了，这是你的使命。 　　作为炼狱使徒，马修一直不算合格。 　　自从夺取了桑德斯的炼狱使徒资格，他基本上保持缄默，不去深挖炼狱的一切，也不主动触碰炼狱枷锁，极力避免引出无法抗拒的麻烦。 　　可麻烦还是自己出现了。 　　这也是使徒的宿命。 　　不过是古神的任务执行者罢了。 　　马修看着纹入甲胄的炼狱枷锁，就和炼狱之王命令的到来一样，启程同样需要炼狱枷锁。 　　这件古神给予的象征物，就是某种坐标，既可以赋予拥有者使徒的力量，也可以随时调取持有人为己所用。 　　客观来说，还算公平。 　　马修不准备继续拖延下去，按照要求可以等满十天，不过早一点过去，或许会多一点缓冲的时间和空间。 　　他是一个讨厌突发事故的人，尽可能获取更多的情报，对于战斗厮杀至关重要。 　　马修抬起手，炼狱枷锁一下子从他甲胄上解绑，游荡出来，在他面前缠绕出一个圆形。 　　伴随着炼狱枷锁轻轻自转，这个圆形的豁口慢慢变得黯淡而漆黑，仿佛周围的光亮全部被吞入其中，里面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灼热感，这种灼热感就像是某种兴奋剂，让马修的使徒之身也有点亢奋。 　　他立马意识到，是魔术反应的影响，里面有某种魔术反应会影响加快魔术回路的运转，从而潜移默化影响到意识湍流的一些思想和决定。 　　稍微走神之际，面前炼狱枷锁进一步朝四面八方拉伸展开，变成一副巨大口器，竭力想要长得够大，能够吞下庞大的猎物。 　　锁链边沿慢慢虚化，渐渐变成了一种鲜活的血肉，那是一张奇特的大嘴。 　　仿佛出现了一头看不见的怪兽，从空气中显现出它怪异的头颅。 　　它拥有一双看向天空的眼睛，眉毛如同尖刺一样朝着空中竖起，一双鼓起的巨大眼球直愣愣瞪着天上，无神而呆滞，粗胖鼻子的两个鼻孔对着马修。 　　然而它拥有一张类似于猫科动物一样的嘴，上下都有犬齿，大口里露出上下颚细密的牙齿，边沿则是一种像是蹼一样的拉伸开的肉膜，它们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朝着四面拉伸，肉膜里有一根根细长的肢体，末端是一个三根爪子的手臂。 　　这些手朝着两旁张开，构成的肉膜将这张嘴进一步朝四面拉伸扩张，变得更加怪诞。 　　巨怪嘴里还有另一个头颅，那个头颅要小一点，通体血红，没有表皮，只有皮肤之下的肌肉和血管纹路，两只眼睛同样直勾勾看着天——或者说是外面巨怪嘴里的上颚。 　　两张嘴双重张开，里面是一条由血肉组成的甬道，四壁都柔软而猩红，仿佛某种巨兽的气管或者食道。 　　马修脑子里冒出它的名字：炼狱之口。 　　这就是通往炼狱的路。 　　不论炼狱使徒在哪一个世界，炼狱之王总能够通过炼狱之口征召自己的士兵，让他们朝着指定地点集结。 　　深吸一口气，马修摸了摸后背沉重的武器匣，持剑跨入其中。 　　与他所想不同，这条甬道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没有闻到血腥味，迈步其中周围只有一种深褐色的暗沉光亮，四周仿佛凝固着化不开的浓郁血迹，它们在微微泛光，指引马修前路。 　　直到从另一边的大嘴里走出来，马修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初到炼狱，马修第一个感觉是身体沉重了一点。 　　这种感觉不是错觉。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身体里的魔术回路，发现运行速度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阻碍，仿佛这里拥有某种全方位的奇异压力，让魔术反应效率大大降低，行动起来变得不那么灵活。 　　炼狱的重力比罗斯特大陆强，也就是说这里的重力系数更大，体感而言至少是两倍。 　　马修试探跳跃，发现越是腾空这种压力越是不断增大，在这里要飞行需要对抗的引力要强很多。 　　再者是魔术回路进行中，补给不如罗斯特大陆顺畅和迅速，同样魔术反应持续时间是罗斯特大陆的一半，说明这里空气中的四元素粒子比罗斯特大陆可能要少一半以上。 　　他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沙漠，巨大的沙丘在沙海里此起彼伏，高逾百尺，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 　　周围的石头很少，也没有任何植被，就像是一个彻底死亡的世界。 　　头顶不知道是否悬挂着类似于太阳的东西，投射出的光亮是黯淡而灰白的，就仿佛趋于极限，随时可能熄灭一样，以至于让人感觉这片沙海并不炎热，反而弥漫着一种冰冷孤寂。 　　就像是某种被沙尘覆盖的古代废墟。 　　这就是炼狱？ 　　马修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所得到的的情报。 　　光线暗淡，植被昆虫等活物没有踪迹，四元素不活跃，空气中的四元素含量不到罗斯特大陆的一半，重力两倍于罗斯特大陆……至少这片地域看起来近乎于一片废土。 　　很快马修就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点。 　　沙丘上布满一个个洞。 　　这很奇怪。 　　自然界的沙丘结构应该很松散，容易被改变形状，但这里的沙丘犹如山峰一样壮硕，沙砾彼此间拥有某种强大的吸引力，沙面上的洞规整而大小不一，大的直径能有两尺，小的就和一个鸡蛋大小。 　　这种坑坑洼洼的奇特地形看得人有点密集恐惧症。 　　马修找到最近的一个洞，蹲下仔细观察，发现它下面很深，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洞口也并没有什么异常，既没有魔术反应波动，也没有异于其他沙砾的颜色或者形态。 　　忽然，他猛地回头一剑，和某种东西对拼了一记。 　　马修借双方撞击往后拉开距离，审视着袭击者。 　　这东西体长约一尺六寸，拥有猫的头颅和前爪，长得像蛇，浑身覆盖鳞片，两条腿靠前，身体趴在沙堆里，一双明亮又锐利的眼睛盯着马修。 　　马修眼前也蹦出它的数据面板。 　　* 　　塔佐蠕虫（LV25）：深渊生物。 　　价值：产量9，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5。 　　增益：淬毒 　　任何攻击和伤害都附着深渊之毒。 　　增益：洞穴居民 　　洞穴之中塔佐蠕虫的精神污染和魔术掌控都会大幅度提升。 　　* 第315章 沙丘之下 　　塔佐蠕虫拥有猫头和一副猫前爪，身体像是蛇一样在沙地上摆来摆去，双目盯住马修同步的剑徒，喉咙里咕噜咕噜叫着，仿佛非常兴奋。 　　这让马修想到钻地魔虫。 　　深渊生物有一种失控般的野性，它们意识精神层面混乱，行为依靠本能驱动。 　　马修手持十字剑，不敢有任何大意，在这重力极强，四元素匮乏的炼狱里，作战难度不是罗斯特大陆可比。 　　塔佐蠕虫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它突然调转方向一下子钻入旁边的洞里，转瞬不见了踪影。 　　马修这才敢确定：沙丘上的洞都是深渊生物钻出来的。 　　它们似乎可以从地下深处钻上来，入侵炼狱世界。 　　如果按照这种逻辑，深渊就在炼狱之下。 　　马修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靠近塔佐蠕虫钻入的洞穴，这个洞直径约有一尺，不算小，有一些冷气流从洞里往上吹来，味道如何马修倒是不得而知了。 　　他突然领悟：自己现在是剑徒之身。 　　失去了嗅觉和味觉，听觉倒是保留完好，对魔术反应感知敏锐，最关键的是——生理强度极高，体表这一层甲胄不知道是怎么形成，迄今为止从未产生过碎裂。 　　哪怕当初与弓使对攻，体表出现了不少凹痕与划伤，不久后都自我修复，完好如初了。 　　塔佐蠕虫的攻击方式是偷袭淬毒，这对剑徒来说无异于是挠痒，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马修顿时放心下来。 　　至少面对这种炼狱虫子，他本身的属性上是克制的，不用担心。只要来者不是等阶超过自己，或者拥有其他攻击杀伤方式。 　　正想着，后面略过一道影子。 　　马修侧身一滚避开突袭，然而后背还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上，然后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五只塔佐蠕虫扑倒了滚地的马修，张开大口，牙齿磕在甲胄上，发出刺耳到让人心里不适的摩擦声。 　　它们的攻击只维持了几秒钟，接着就在马修的挣脱中再度散开。 　　不过有一只还是没能逃走，被马修单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哪怕它拼命扭动，试图用爪子抓挠，用牙齿撕咬，但就是无法从那一副铁拳里逃脱。 　　马修死死扼住它的身体，十字剑一剑将其脑袋斩飞。 　　大量绿色黏汁溅射出来，在银甲上留下点点瘢痕。 　　无头尸身动弹了两下，慢慢躯体无力地放松下垂。 　　马修将它丢在地上。 　　旁边，塔佐蠕虫的猫头张大了嘴，仿佛在大口呼吸，又像是试图用嘴撕咬什么，猫眼也渐渐无神，和旁边分离的躯体一样安静下来。 　　这时候塔佐蠕虫的残躯和头颅开始软化，仿佛被看不见的化学药剂给一点点融化开来，变成了一种深绿色类水银液态，这一团液态在地面上很快融入了沙砾之中，消失无踪。 　　原本深渊虫子死亡的地方只剩下与周围一模一样的黄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快速斩杀塔佐蠕虫，似乎对之前那几只蠕虫产生了威慑力。 　　马修扭头看去，另外那四只塔佐蠕虫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潜伏在黄沙之下，还是钻进了那些通往深渊的洞穴里。 　　他找到了一座附近最高的沙丘，一路快步上去占据制高点。 　　这座沙丘有一百多尺，因此躯体也格外壮硕，体表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体表面积够大，洞也就变得更多，这些洞穴随时可能钻出塔佐蠕虫这样的深渊虫子。 　　马修之所以找到这里作为暂时的驻扎地，一是需要保持视野，二是这里有一个东西让他在意。 　　沙丘顶部伫立着一座奇怪的黄色石像。 　　马修脚步放缓，他还得避开可能碰到的洞穴，同时提防石像可能的异状，指铠紧握十字剑，神经高度绷紧。 　　靠近后他清晰感知到，那的确是一具死物，没有任何魔术反应波动，是无机物构成。 　　石像高两尺三寸，牛首人身，两只尖角指向天空，它手持一把断裂的长柄武器，断柄指向前方，仿佛在指挥军队冲锋。 　　它拥有一双威严有力的眼睛，赤裸上身肌肉虬结，如大理石一样光滑匀称，腰腹缠着一条系带，下面是短边鱼鳞裙铠，双腿赤脚插入沙丘里。 　　马修注意到，石像腰腹缠绕着一条疑似炼狱枷锁的锁链，只是此时它也完全石化，和牛头人将军融为一体。 　　他试着用手触碰了一下锁链，看能不能将其撬下来。 　　结果指铠一碰，那里就龟裂开来，变成簌簌黄沙，牛头人将军的石像也转瞬坍塌，化为脚下黄沙的一部分。 　　马修心里微微一沉。 　　这牛头将军生前应该也是炼狱使徒之一，不知道为什么被石化在这。 　　他注意到，牛头将军脚下露出一根奇特的石雕尖端。，阿西扒拉开沙砾，露出下面的坚实石板来，马修直接举起十字剑，魔术反应运转，一剑挥出，狂风直接将大半片沙丘的黄沙吹散开来。 　　沙尘扬起，露出下面方方正正的石质建筑。 　　它看起来是一个类似于瞭望台的构筑，边沿还有石头护栏，不过往下看却是一个巨人的脑袋。 　　这个方方正正脑袋的石巨人头戴一顶石王冠，它头颅高6尺，如果按照1:7.5的普遍头身比，那么石巨人应该有45尺高，在它面前，格罗姆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石巨人拥有一副鼓起的悬胆状鼻梁，下面没有嘴，扁平的脸上面有两个眼眶，里面雕刻着球状眼睛。 　　它头颅是纯粹的标准正方体，四个面都各有一双眼睛，随时都能观察四面八方。 　　可惜，石巨人只有头颅裸露，脖子以下不翼而飞。 　　马修几乎可以想象，牛头将军站在45尺高的四面巨人头顶，挥舞手中长兵器，指挥麾下战士们冲锋陷阵的战场画面。然而这一切在一瞬间就被冻结，将军也好，巨人也罢都被凝固成石头。 　　以它们为骨架，沙子们日积月累堆积，就变成了如今的沙丘。 　　那么说来。 　　马修放眼望去，远处还有不少格外高大的沙丘，一些甚至更高。 　　难道它们里面都埋葬着一个个炼狱使徒，或者一些身材高大的魔物的尸骸…… 　　马修马不停蹄，迅速跑到了最近一座高度相仿的沙丘，再度吹散顶部的沙砾，露出下面三颗巨大的类人颅骨。它们就仿佛某种伴生植物一样长在一起，共享同一根脊椎。 　　这三个伴生颅骨通体较窄，额骨隆起，下颌体格外长而尖锐，眉弓处有两根细小的骨质尖角，它们眼眶不是左右分部，而是上下排列，并且几乎连成一体，呈现出葫芦形态的窟窿。 　　与四面巨人相同的是，三头白骨同样非常巨大，颅骨高5尺左右，它的颈椎和肩胛骨骼都保持完好，肩胛不像人类，而是呈伞状骨片结构，保护支撑着颈椎。 　　三头白骨虽然没有石化，但本身也脆弱不堪，骸骨上布满裂纹，随时可能坍塌裂开，只是因为身陷柔软的沙丘里，反而极好地保存了下来。 　　马修有点失神。 　　每一座沙丘都是一个炼狱生物的坟墓，强如牛头将军、四面巨人和三头白骨人也殒命于此。 　　敌人之名不用怀疑，它们来自深渊。 　　马修稍微走神，突然看到一只拥有六只眼睛的黑色毛虫从斜前方的洞穴里钻出来。 　　毛虫与马修八目相对。 　　马修手中剑魔术反应激发。 　　他还没动手，那黑色毛虫突然身体突然胀成球体，嘭地一声炸成碎片，变成一滩黑色黏汁。 第316章 精准而优雅 　　马修在它自爆前捕获了相关的数据情报。 　　* 　　掘洞毛虫（LV20）：深渊生物。 　　价值：产量9，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增益：腐蚀标记 　　标记一片地面，腐蚀出洞窟为深渊生物提供一个方向坐标。 　　* 　　沙地上只留下一滩冒着泡沫的黑色粘液，仿佛在和沙砾进行某种化学反应，期间升腾起大量白烟，这些烟尘在空中转瞬即逝，在地面上残留某种类似于灰烬的灰色区域。 　　这片灰烬被风轻轻一吹，上面絮状的灰融入空气里，裸露出一个新鲜的黑漆漆的洞穴。 　　就和沙丘上其他的黑洞一模一样。 　　如同低语者对掘洞毛虫的描述一般，这种虫子在地面上留下的洞口，就是为深渊动物留下的方向坐标，给塔佐蠕虫等虫子提供桥梁和通道。 　　马修站在这个新鲜的洞口前，抬起手里十字剑往里插进去。 　　剑身全部没入其中，只剩剑柄在外，感觉不到里面任何异常，仿佛就只是寻常的洞穴一样，只是深得不正常。 　　马修拔出十字剑，仔细观察“深渊虫洞”的边沿。 　　脚下的沙砾非常细腻柔软，踩下去必定会形成一个脚印，试图快步或者奔跑，就会深一脚浅一脚，行动非常不便。这种沙砾结构从物理上无法形成这种稳定的深邃洞口，四周很容易就会坍塌。 　　深渊虫洞边缘非常光滑，就仿佛里面塞入了一种看不见的透明长圆柱，这种未知力量在沙漠上腐蚀出一个个边缘极其顺滑的规则圆形。 　　马修翻开背上的钢制武器匣。 　　这次被征召，他可不是毫无准备。 　　背上武器匣里准备了庄园里的最新装备：鹰铳III型魔术狙击步枪，鹰铳II型标准步枪，蛇炮II型便携版，两件可以交替备用的秘银马甲。 　　鹰铳III型最远射程为400尺，有效精准射击距离为200尺，每一发子弹射击威力为400庇，通过秘银马甲上的“魔术加速”25%魔术杀伤增益，远程狙击为500庇/发子弹。 　　不过剑徒本身特殊，魔术为8，再加上血螅魔术为4，两者连为一体后，魔术是并联后合计的，即可以看做是12，也就是对魔术增益是12倍。 　　因此剑徒持有鹰铳III时，远程狙击的杀伤力理论上应该是6000庇/发子弹。 　　可实际打靶演练时，马修发现结果并不是这么理想。 　　首先鹰铳III本身的金属和魔术回路结构无法承载这种级别的力量，最多能够释放出4000庇级别的杀伤力，而且这已经是极限，开两枪就会枪膛炸裂，魔术回路因超负荷而损坏。 　　尽管马修手里这一支是吉赛尔和帕梅拉合力特制，但依旧只能达到5000庇/发子弹，超过这个限度，鹰铳就很容易损坏甚至魔术自毁。 　　值得一提的是，剑徒本身最强的“剑术具现”却没法被提升魔术杀伤力，似乎象征武器本身属于另一个体系，与四元素截然不同。 　　这就造成一个古怪的结果。 　　剑徒用剑是最弱的状态，而当他用鹰铳甚至是蛇炮时，才是最强姿态。 　　马修当时演练后都忍不住笑出声。 　　这就是思路灵活带来的巨大收益。 　　如果按部就班，纯粹闷头杀怪练级，老老实实当一个使徒工具人，剑徒还在为了提升等阶而疲于奔命，提升带来的效果也远远不如现在。 　　血螅的存在就是一个极具优势的特殊杠杆，两者魔术叠加，能够释放出超出本身等阶的瞬间爆发力，这是极其重要的战略性底牌。 　　不过这也不是毫无代价。 　　血螅本身拥有一个特殊机制，只能寄生改造LV35及以内的宿主。 　　* 　　魔灵（寄生）（LV15）：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极度危险的顽固寄生性亚种，难以驯服，成熟后对各物种都有毁灭性。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4。 　　增益：寄生改造（LV35）。 　　特殊亚种的异变能力，通过寄生方式改造宿主体内魔术与意识结构，连为共生关系，从而利用宿主为己所用。寄生改造目标物上限为（LV35），共生体获得双方魔术叠加增益倍数。 　　* 　　即是说，剑徒本身的等阶就被锁死在了LV35。因为两者实则已经是一体，剑徒各种行为调动，其真正核心是充当它心脏的血螅，剑徒不过是一层强力的外壳和凝固的意识湍流聚集体而已。 　　或许跟随吉赛尔逃出寂静之墙时他还有些许自我意识，可现在已经彻底被血螅吞噬，变成了纯粹的人形兵器。 　　这样的剑徒才是马修最需要的。 　　等阶无法提升，自然算不上什么优势，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不是坏事。 　　马修对血螅一直是非常警惕的。 　　原本当初就是险胜一招，差点给这家伙夺走了身体支配权，后来一番狠狠收拾，好歹让它老实听话了很多。 　　最早血螅的精神从-8降到-6，现在又从-6降到-4，显而易见是自己调教得当的结果，让血螅进一步靠近守序中立。不过道路且长，不能随便放松，至少得将它精神维持在0这个中间值，或许才能减弱一些它贪婪攻击的本能影响。 　　低语者对血螅的描述里有两个非常严重的词汇，“极度危险”、“毁灭性”，可见血螅的确是一个极具破坏力的种群。 　　思想改造不能停，还得加大力度。 　　等阶也好分数也好，仅仅是数据模拟，并不代表实际战力，人强就行了。 　　马修将秘银马甲穿在铠甲外，又看向旁边一尺长的蛇炮II型便携版。 　　这根魔术榴弹炮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武器。 　　蛇炮II型有效射程500尺，每一发炮弹杀伤力为2000庇。 　　便携式版本略有缩水，有效射程为400尺，杀伤力为1000庇。 　　同样以秘银短甲增幅25%达到1250庇，再乘以12的魔术系数，每一发炮弹理论上能达到15000庇！ 　　可惜实际上并不能。 　　理由与前面的鹰铳III一样，本身材料强度和科技工艺制约，现有金属材质无法承受这么大的瞬间魔术反应冲击，如果真要全功率开炮，15000庇还没有迸发展开炮膛就会炸裂开来，变成一枚自杀火炮。 　　如果对重量没有要求，纯粹作为完整形态的固定式蛇炮II型，是可以承受得住这个冲击的。 　　可要便于携带，那目前是无法做到的。 　　哪怕有帕梅拉和吉赛尔的竭力弥补，便携式蛇炮II型炮口被进行了特殊约束和加固，魔术回路里只能容纳10000庇量级魔术反应的存在，超过这个额度就会逸散到空中，这样避免了自毁伤及使用者。 　　以上就是马修参与炼狱战场的装备。 　　除此之外，还有300发各式麻布子弹，以及两枚以“龙蛋”特制的蛇炮炮弹。 　　上述东西将武器匣装得满满当当，非常沉重。 　　不过马修毫不介意，这种沉重感让他心里踏实。 　　他将三脚架固定在沙丘上，把鹰铳III安装在上面，这样居高临下，随时可以狙击下方任何可疑物。 　　至于另一根鹰铳II，则是用枪带背在背上，蛇炮不好挪动，还是躺在武器匣里。 　　马修手扶鹰铳III狙击枪，瞄准沙丘下一头高速奔跑而来的塔佐蠕虫。 　　魔术回路连接。 　　同步。 　　激荡。 　　冲涌。 　　…… 　　砰地一声。 　　强烈的后坐力让枪柄撞击在马修银色肩甲上，让马修上身微晃。 　　塔佐蠕虫曾经出没的沙砾上，只残留满地溅射成星状的绿色粘液。 　　马修很满意。 　　肉搏又累又低效，远程狙杀则精准而优雅。 第317章 IV阶：低语探索者 　　稍微尝试了鹰铳II和鹰铳III，确定在炼狱这片作战地带使用无碍，马修将它们直接收拢放回武器匣里。 　　这次征召要求被指定的使徒在期限前奔赴炼狱战场待命，为期三十天，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提示和其他硬性指标。 　　马修琢磨着，这种笼统命令听起来倒不像是直接参与最前线肉搏，更像是一种增援力量的季节。 　　炼狱使徒内部也是有明确的等阶高下之分，按照爵位从高到低排序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马修作为最底层的使徒，在以使徒为兵员的炼狱战场身份也最低。 　　一名士兵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这是军队传统。 　　马修猜，应该会有一名高等阶使徒来担当指挥官的角色，除去自己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使徒会出现。 　　否则就这么直接投放在这片沙海坟场，让使徒们打地鼠一样消灭这些塔佐蠕虫和掘洞毛虫，任务本身未免过于简单了点。 　　正心里思索着，马修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力的魔术反应波动。 　　他顺着方向看去，发现就在自己东南方一座沙丘后面。 　　马修手握十字剑，小心翼翼绕过去，看到了一个毛孩。 　　没错，是真的毛孩。 　　毛孩约一尺二寸，比剑徒腰高一点点，他全身野兽一样长满黑色毛发，毛茸茸的，就像是某种等人高的奇特毛绒玩偶。 　　他没有鼻子和嘴巴，只有一双圆圆的眼睛，白眼球，黑瞳孔，眼神好奇地盯着马修。 　　除去身上生长着一层厚皮草般的柔顺黑毛，毛孩脑袋上梳了一条交叉有暗金色头绳的辫子，辫子往脑后垂下，看起来有几分异域风情——如果能够接受这种浑身长毛的特征。 　　马修眼前没有任何数据面板提示。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方框从视网膜上弹出：聆听者，感谢您的辛勤探索，您为伟大的低语者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物种，正在扫描采集数据中，请触碰该物种。 　　他心里一愣，居然是低语者都不知道的物种？ 　　这么说来…… 　　马修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收集新物种情报提升低语者体系权限，3个物种里就差最后1个了！ 　　只要能够触碰到这个毛孩，那就稳了！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掉链子。 　　冷静，镇定。 　　马修深吸一口气，朝面前的毛孩伸出手：“你好，我是炼狱使徒，男爵桑德斯。” 　　毛孩依旧只是看着他，既没有握手，也没有任何举动。 　　但当马修往前迈出一步后，毛孩脑袋上那根辫子倏然竖起，就像是一条扬起脖子的蛇，尾端弹出尖锐的暗金色三角刀刃，指向马修，警告他不要靠近。 　　这时候马修终于看清楚，毛孩那根辫子上缠的就是炼狱枷锁，难怪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但因为没有参照物，马修无法确凿。 　　不是深渊生物就好。 　　马修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为了表示诚意，他索性直接将十字剑插在沙砾中，弃了兵器。 　　毛孩脑袋上的辫子这才缓和了一点，慢慢落下又贴在了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上。 　　马修试探着靠近了一步，毛孩看着他，没反应。 　　第二步。 　　第三步。 　　马修将指铠张开，小心翼翼朝着对方触碰，距离毛孩还有三寸的时候，毛孩脑袋上的辫子再次犹如眼镜蛇般竖起，吐出刀刃舌头，对他怒目而视。 　　没辙，马修只能暂时放弃。 　　该咋办呢，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 　　对了，既然同为炼狱使徒，那么这毛孩子肯定也对魔术反应的东西感兴趣。 　　马修放下背上的武器匣，从里面翻出鹰铳II型火铳，递给他。 　　毛孩拿过这一支巫术火铳，在手里转来转去，眼睛凑在铳口上往里看，仿佛想要搞清楚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最后他脑袋上的辫子将鹰铳卷起，在空中飞舞了一圈，玩了一阵花枪，然后就丢回给马修。 　　马修有点无奈。 　　如果在庄园里，他还有很多新鲜玩意儿能够吸引对方注意力，或许可以趁机触碰收集情报。 　　在这里却是工具有限，很难办到了。 　　鹰铳III和蛇炮II便携版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级武器，不能冒险，关键时刻还需要依仗它们。 　　正当马修犯愁，毛孩却朝着他主动靠拢。 　　这家伙小心翼翼走到马修身旁，看马修没有警告的举动，这才小心翼翼看向马修的武器匣，脑袋上的辫子卷起里面的一枚东西，放在毛孩毛茸茸的手掌上。 　　毛孩眼睛眨了眨，手指捏起这从未见过的奇怪东西。 　　他往上一丢，脑袋上的辫子猛地裂开一张花瓣模样的密齿大嘴，将抛起来的东西吞了下去。 　　然后毛孩眼睛弯了起来，仿佛很开心。 　　他凑过来，看向马修，指了指武器匣里更多的同样物品。 　　马修看傻了。 　　这野孩子居然吃麻布子弹？这是什么爱好？ 　　炼狱磕掺到这么惨的地步了吗，就连炼狱使徒都没得吃，看到子弹都下得去口？ 　　马修突然计上心头，捡起一把麻布子弹，靠近毛孩，伸到他面前。 　　毛孩用手来抓，两者接触的瞬间，马修脑子里闪过一条条让他目不暇接的提示。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两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II阶低语植株）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IV阶低语探索者） 　　【目前进度3/3】。 　　——初级新物种探索完成，权限提升至IV阶低语探索者。 　　——探索者模组展开，危险评估辅助器（LV30以上物种开启）。 　　——请注意安全，小心谨慎，每一名探索者都是伟大低语者的宝贵财富。 　　马修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种温馨提示，他不免产生一种：探索者之下根本就是临时工的感觉。 　　他扭头看过去，毛孩正在用辫子吃子弹，辫子咀嚼得很慢，仿佛很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美味。 　　毛孩的相关数据终于浮现出来。 　　* 　　毛孩（LV38）：炼狱男爵，兽化男婴。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兽化 　　能变成兽形，收敛自身的气味和感知，融入环境潜伏。 　　增益：返祖 　　拥有先祖炼狱巨怪的血脉，激发血脉记忆返祖时，同步炼狱巨怪留存的战斗本能与技巧。 　　增益：炼狱号角 　　…… 　　增益：炼狱使徒 　　…… 　　破坏：C 　　速度：B 　　射程：E 　　持续：A 　　精密：B 　　成长：B 　　象征：无。 　　* 第318章 七项面板 　　提升到第IV阶的低语探索者，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多了所谓的危险评估辅助器，也就是一个简单的七项数据评估表。 　　马修注视着毛孩。 　　他意识停留在危险评估辅助器上，每项都显示出详细的解读。 　　破坏：（该生灵体携带的最致命的破坏力，攻击杀伤性的极值评估。） 　　速度：（各种意义的速度，移动与攻击频率的综合考量。） 　　射程：（攻击覆盖的范围。） 　　持续：（持久作战的能力。） 　　精密：（对各种行动、力量方式、工具的准确理解和掌控能力。） 　　成长：（成长潜力。） 　　象征：（是否具有象征权能者，相关权能类别识别。） 　　下方还有一条小备注： 　　每一项数据的评估都是基于同等阶海量个体中的中位数，而非是笼统的一个实际数值或者效应评估，从低到高分别是S\\A\\B\\C\\D\\E\\F七等。 　　简单来说，这就是低语者给予各种个体在同等阶生灵中的评分。 　　以毛孩为例。 　　他最强的是持续A，说明在持久作战能力上，毛孩位于最顶端的两个梯队内。 　　射程E代表他攻击覆盖范围处于最末尾的两个梯队里，相对较弱。 　　不过这里又有一个必须明确的前提，即相同等阶下。 　　毛孩的比较对象是与他处于相同等阶的其他个体，如果他与远高于LV38等阶的个体，譬如骸骨蛛后阿拉克涅比较，打个比方，如果阿拉克涅持续为B，那也不代表持续方面比毛孩弱，而是在LV55等阶环境下的所处的能力区间。 　　马修转而看向自己的臂铠，危险评估辅助器显出剑徒的相关面板来。 　　剑徒。 　　* 　　破坏：B 　　速度：D 　　射程：E 　　持续：A 　　精密：B 　　成长：A 　　象征：剑术具现 　　* 　　双A面板，看起来还算不错。 　　剑徒最优秀的是持续和成长两项，最弱的射程，和毛孩一样攻击范围较小。值得一提是剑徒拥有象征权能的力量，剑术具现专门单列，足见其价值颇高。 　　…… 　　庄园里，马修一路急匆匆奔向炼金工房。 　　“弓使在哪？” 　　帕梅拉正踩着梯子，用锤子敲打一根固定起来的铁铸炮管，她掀开新的鸟嘴面具：“地下室，怎么了？” 　　“你忙你的，没事……” 　　马修直奔地下室，看到了被稍微改造了铠甲形态的弓使，它变得更加厚实壮硕，抗击打能力增强，以弥补过于薄弱的防御能力。如今弓使作为远程重型狙击炮存在，对于敏捷和速度需求不大。 　　弓使。 　　* 　　破坏：A 　　速度：B 　　射程：B+ 　　持续：D 　　精密：B 　　成长：B 　　象征：无。 　　* 　　虽然弓使本身只有一个A面板，但A+的破坏力已经逼近最顶层的S级别，作为最强最具破坏性的庄园杀手，这一点就够了。另外射程B+也足以证明，它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适合远程杀伤的攻击手。 　　马修又钻进俾斯麦魔能车，让索伊开车一路抵达盘丝洞区。 　　正在分装饲养蜘蛛各种食物残渣的斯派德抬起头：“马修大人，你这是……” 　　马修没管他，一路下去，看到少女脸的蛛后阿拉克涅依旧在兢兢业业忙碌，在石桌上制作小蜘蛛。 　　眼前补充出新的数据面板。 　　* 　　破坏：C 　　速度：B 　　射程：B 　　持续：A+ 　　精密：A+ 　　成长：B+ 　　象征：不可逆的残骸修复。 　　* 　　双A+还掌控象征权能的骸骨蛛后。 　　马修看得额头冒汗，一阵后怕。 　　当初他不是没想过，通过修改魔术回路甚至是尝试意识湍流影响，将阿拉克涅“策反”，如果彻底引起骸骨蛛后敌对，那结果难以想象。 　　既然来也来了，马修稍微询问了一下斯派德关于盘丝洞区的近况。 　　说起自己的工作，斯派德疯狂倒苦水：“马修大人，我太难了……之前说的好好的，就是养蜘蛛，做好相关记录，结果现在那个什么垃圾分类，也要我来做……” 　　俾斯麦庄园要求：他得将干垃圾如麦麸、变质干面包、木料、铁屑等东西归纳到干垃圾，烂菜叶剩汤组成的潲水、腐败蔬果、残余的油脂归为湿垃圾，还有一部分有害垃圾，包括油漆、过期药丸以及一些工坊半成品，也需要专门装纳。 　　斯派德本来想着自己来养蜘蛛，还能在俾斯麦庄园庇护下舒舒服服当三方间谍，谁知道过来还要处理垃圾。 　　他指着旁边那辆被改得面目全非，车后座被拆除，完全是一个巨大厢体的魔能车：“每天都得收垃圾……马修大人，为什么一定非得做这个。” 　　每天斯派德都开着自己的魔能垃圾车——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一点威风，只有一种沉重的笨拙感。 　　车子后面拖曳着一个巨大的铁箱子，里面分成三格，每个格子分别对应干垃圾、湿垃圾、有害垃圾。 　　每天早晨，斯派德开车在庄园生活区、农场区和工坊区会兜一圈，还得扯着喉咙喊：“收垃圾，收垃圾，赶快，赶快！” 　　然后人们用麻布垃圾袋提着各种垃圾，按照分类塞进去。 　　臭气熏天中，斯派德再开着垃圾车去盘丝洞区。 　　湿垃圾没用，就在石像们挖的专门坑里深埋，干垃圾一部分用作蜘蛛们的粮食，大部分和有害垃圾一起交给蛛后用作制作蜘蛛的原材料。 　　然后斯派德需要写工作记录：记录每天消耗的垃圾重量，以及定期统计盘丝洞区各种蜘蛛比例和大体数量，还有工坊、巫师塔和研究所都非常重视的蛛丝生成效率。 　　每一天早上分垃圾喂蜘蛛，晚上写记录报告，第二天交给主宅索伊汇总，工作周而复始。累得都没功夫去想其他了。 　　斯派德觉得自己上当了。 　　“困难是一时的。”马修拍了拍铜吟游诗人的肩膀：“以后盘丝洞区彻底铺开，你就是这里区长的第一候选人，完全吩咐下面人做就行。万事开头难，就和写诗一样，有了第一句，就有了第二句第三句嘛……” 　　“区长？” 　　斯派德有点不明白这个职位：“做什么的？” 　　“管这里整个区，整个盘丝洞区的所有事物。”马修打了个比方：“俾斯麦庄园目前只有两个区，一个核心区，或者叫庄园区，这里是开发新区，未来前途无量。我看好你，斯派德，剑徒也一直对你称赞有佳。” 　　“俾斯麦庄园和秘法会、绞索公馆不同，我们这里不讲究资历和血统，只要有能力，能为庄园带来新面貌和利益，就有往上走的机会。” 　　“加油干。” 　　也来不及管斯派德吃不吃大饼，马修说完之后就上车。 　　他得尽快统计庄园里LV30以上个体的新数据评估。 　　罗斯特大陆有魔数晶这种地精和巫师一起研发的魔术检测设备，不过由于这片大陆基础学科薄弱，高端工具缺乏，精度不足，很多检测未必准确有效。 　　相比而言，低语者体系由古神一手打造，众多聆听者收集汇总，大量数据检验实测，更加可信。 　　很快，他将庄园另外三名符合条件成员的七项数据板收集完毕。 　　* 　　钻地魔虫（LV40） 　　…… 　　破坏：F 　　速度：C 　　射程：F 　　持续：A 　　精密：F 　　成长：C 　　象征：无。 　　* 　　桑德斯（LV45） 　　…… 　　破坏：F 　　速度：F 　　射程：F 　　持续：F 　　精密：B+ 　　成长：F 　　象征：无。 　　* 　　* 　　炼狱石像鬼格罗姆（LV30） 　　…… 　　* 　　破坏：B 　　速度：D 　　射程：B 　　持续：B 　　精密：F 　　成长：B 　　象征：无。 　　* 　　庄园总计6名能开启七项数据面板的成员，其中最弱鸡的是桑德斯，除去精密，全F战士，空有等阶，实战几乎无法依靠。 　　最强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双A+控制精密拉满，还有“不可逆的残骸修复”这项暂时难以理解的象征之力，可惜她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庄园阵营，因此也只能用作一个天然屏障。 　　两名使徒，剑徒和弓使依旧是最具有成长和实战价值的，格罗姆和钻地魔虫更偏向于功能性，不过如果能够大力发展出魔术军工业，让它们配置适合的重装火力，也能弥补它们本身战力破坏不足的缺点。 　　马修回到主宅的卧室，看着桌上的盆栽。 　　它的相关描述也有了一个改变。 　　* 　　低语幼体【II阶】（LV2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魔术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攻击手。下一阶：低语植株（LV30）。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1。 　　增益1：孕育增殖（LV20）。 　　可增强生物（+3）的生长速度于辐射地域内，超出边界失效。增益强度与本体同步。上限LV20。 　　增益2：控尸（LV20）（10/1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 　　* 　　低语植株【III阶】（LV3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魔术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攻击手。下一阶：低语探索者（LV40）。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3。 　　增益1：孕育增殖（LV30）。 　　可增强生物（+3）的生长速度于辐射地域内，超出边界失效。增益强度与本体同步。上限LV30。 　　增益2：控尸（LV20）（10/3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30。 　　* 　　低语植物本身比权限要低一阶，这是马修用血螅大胆操作黑入“光流系统”的成果，也不知道多久会自我修复。 　　除去LV30以上个体七项数据面板开启之外，马修权限提升还让孕育增殖的覆盖范围有了新的提升，意味着各种作物和树木能够进一步迅速扩张开来。 　　最后是控尸数量一下子提升了20头。 　　这说明能够给予布鲁克更多的活尸兵训练和使用。 　　马修脑子里突然想到，炼狱沙丘坟场里那一具三头骨人也是骨骸，是不是可以考虑运回来？ 　　正美滋滋想着，马修突然脑仁一阵刺痛。 　　剑徒那边受到了某种压制。 第319章 使徒小队 　　炼狱沙海。 　　剑徒之身的马修，旁边的毛孩，都看向东南方向一座沙丘。 　　沙丘顶部显出一张巨大猩红的炼狱之口，难以形容的人形怪物口腔里，一群群战士走出来，浩浩荡荡，看起来至少有上百人。 　　领头者是一名赤裸上身的瘦长男子，他浑身皮肤都呈褐色，光头，腰间挂着一串奇特的骷髅坠饰，上面由三颗干尸头骨组成，一个羊头，一个狮头，一个蛇头，它们都保持着生前的鲜活模样，凶猛又充满野性，只是被某种力量凝固成了标本。 　　此人目光锐利桀骜，浑身散发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让马修都有点吃不消。 　　“两个连扈从和兵员都没有的男爵？”光头男子皱眉：“废物。” 　　他发音十分古怪，马修却完全听得懂其中的含义。 　　马修眼前浮现出对方的数据。 　　* 　　喀迈拉（LV55）：炼狱子爵，三兽之身，远古兽裔。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羊首 　　化身为火之山羊，驾驭火焰。 　　增益：狮面 　　持狮王之冠，驾驭麾下士兵如指臂使。 　　增益：龙尾 　　龙尾指针，洞察元素归向，识破敌人弱点。 　　增益：炼狱号角 　　…… 　　增益：炼狱使徒 　　…… 　　破坏：A 　　速度：B 　　射程：D 　　持续：B 　　精密：A 　　成长：B 　　象征：无。 　　* 　　双A猛男喀迈拉，等阶高达LV55，增益能力上似乎是变形属，能够通过切换形态，不断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战斗方式。 　　马修心里稍微有底，至少这里有一个强力战友。他，毛孩和喀迈拉都是炼狱阵营方，多一份力量总归是好的。 　　喀迈拉站在沙丘上，环保双臂，冷冷说：“两个废物，还不快点过来！你们从没上过炼狱战场吗！” 　　马修和毛孩只能前后脚快步赶过去。 　　近了马修才看清楚，喀迈拉身后的军团大多是牛头人战士，它们都是牛首人身，非常健硕，一手持盾一手持斧，盾牌和斧头都是某种石质，看起来格外沉重，清一色是LV25等阶。 　　* 　　牛头战士（LV25）：炼狱之民，牛头人部落优秀战士。 　　价值：产量7，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4。 　　增益：石肤。 　　任何伤害都会被大幅减免。 　　增益：战吼。 　　使用吼声增强战力，减缓敌人行动，牛头战士数量越多，等阶越高，效果越好。 　　* 　　除去牛头人部队，还有六名魔封祭司，它们等阶最低的也是LV25，其中甚至有一名LV35的高阶成员，名字已经变成了魔封大祭司。 　　* 　　魔封大祭司（LV35）：炼狱一系特殊种族，能封锁覆盖区域的魔术反应，气元素生命。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元素共振。 　　同类汇聚数量越多，气元素反应越剧烈，封锁魔术反应的能力越强，覆盖范围越大。 　　增益：元素历法。 　　计量不同环境下的元素运行方式，推演其中规律。 　　* 　　这“元素历法”看得马修十分眼馋。 　　完全就是一具气元素人形态的四元素matlab仿真模拟器——以罗斯特大陆的基础，要按部就班研发类似的工具，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马修打量喀迈拉的军队，喀迈拉也在仔细观察这两名炼狱男爵。 　　“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参战。”他一口笃定：“所以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现在我说，你们听，我没有说完，都给我认真听。” 　　炼狱子爵冷冷注视着两个等阶低一层的使徒，让马修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沉重得有点直不起来。 　　旁边的毛孩也好不了多少，脑袋上的辫子高高竖起，身上也有点炸毛。 　　“别做无谓抵抗。”喀迈拉面无表情:“使徒之间的等阶压制来自于炼狱之主大人，不要试图抵抗这股力量，否则你们只会被越来越强的规则当场碾碎。言尽于此。” 　　马修慢慢放松下来。 　　他用手拍了拍旁边的毛孩，毛孩似乎也明白了，脑袋上竖起的辫子也耷拉下来。 　　“好了，时间紧迫。”喀迈拉瞥了一眼马修：“虽然在我眼里，你们两个和废物没有区别……不过，作为这支小队最高等阶使徒，我还是有义务对你们两个废物菜鸟进行说明。” 　　“首先，是服从命令。” 　　他目光在两名男爵身上扫过：“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血统，又拥有什么能力，是否身经百战，还是有什么后台，在这里，一切听小队最高等阶使徒命令，这是规矩。违反者，视同对炼狱的反叛。” 　　马修心里一凛。 　　“你。”喀迈拉将目光落在马修身上：“是不是在想，高等阶使徒拥有生杀大权，会不会让低等使徒去充当炮灰送死？” 　　“我可以回答，不会。” 　　这位远古兽裔咧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不过那都是你们这些菜鸟的臆想……但凡知道深渊是什么地方，都不会在这里有任何轻敌。这里笼罩在炼狱之王大人的注视下，炼狱战场不论出生，只看战果，要内斗，返回之后机会多得是。” 　　“在这里，哪怕是一只臭虫也有它的用途，废物们，现在我给你们的命令是，守住这里。干掉这里出现的一切深渊虫子！” 　　喀迈拉发号施令：“前方的麻烦，会由我去解决，你们给我处理掉这些虫子，这些从深渊洞穴里钻出来的家伙就是它们的探子，不需要你们去前线添麻烦，听到了没有！” 　　马修和毛孩都站直表示明白。 　　“很好。”喀迈拉点点头：“废物们，保管好你们的性命，因为三十天内，这附近区域只会有我们小队存在，这一批次的征召共计十二名使徒，分成四组，三名一组，散布在这片远古战场，避免后方被渗入……和你们说也没用。” 　　马修举手。 　　“你有什么想问的？盔甲废物。”喀迈拉双手抱胸，废物似乎是他的口头禅。 　　马修也不在意：“这位子爵，这里是远古战场？能讲一讲这里的情况吗？我和这家伙。” 　　他指了指旁边的毛孩：“都是一次被征召，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的状况，我们两个守在这里，也需要一些情报，避免我们可能出什么纰漏，影响你在前方的指挥作战。” 　　“也对。”喀迈拉点点头：“那听好了，我只讲一遍。” 　　此次炼狱之王的征召令，是针对这一处远古战场。 　　炼狱和深渊两界是世仇，因为这两界互为表里，炼狱是表世界，里世界则是深渊，但要从深渊通往其他世界，就必须通过炼狱不可，包裹深渊的炼狱就仿佛是一面没有死角的枷锁。 　　故而深渊始终试图突破炼狱，入侵掌控炼狱，达到进军外界的目的。 　　炼狱倒也不是要充当什么边境守卫角色，只是由于深渊是一个极其混乱的世界，里面没有一个实际意义的统治者，加之深渊生物都遵循本能，掠夺啃食它们能见到的一切外界之物。所以如果炼狱退让，这里也将被无数深渊生物涌入，导致炼狱彻底被毁。 　　可以说，炼狱是由于所处特殊的环境结构，不得不与深渊进行持续漫长岁月的惨烈攻防战。 　　这个过程中阵亡了难以计数的炼狱使徒，深渊生物死亡数更多，不过由于深渊更大，孕育新生速度更快，所以两者之间炼狱只能充当防守，无法转攻。 　　“攻入深渊的想法，以前也有不少高等使徒想过。”说起这一件事，喀迈拉也叹气：“可那是不可能的。” 　　马修心里奇怪，炼狱生态残酷，战争强度极高，所有炼狱之民长期被迫优胜劣汰，所以这里的战士都非常悍勇。 　　LV30级的格罗姆，在这里也仅仅是稍强一点的士兵罢了。可在罗斯特大陆，他也算是一名梦魇级的难缠魔物了。 　　“因为深渊深处，有不止一尊古神在沉睡。一旦他们苏醒，攻入深渊的炼狱使徒一个也活不了。” 　　喀迈拉面无表情。 第320章 深渊主堡 　　深渊深处，有不止一尊古神在沉睡。 　　这句话让马修有点毛骨悚然。 　　光是这一点就让深渊变成了一个极度危险之地，哪怕炼狱之王也没法随便对其采取进攻，故而漫长岁月里，炼狱都只能采取守势，炼狱使徒作为前线的中坚战力，承担着炼狱世界的防务工作，随时可能被征召参战。 　　这也是他们使徒特权的义务与代价。 　　炼狱使徒拥有征召炼狱之民的权力，他们未参战时允许互相厮杀，争夺战利品和士兵，甚至互相吞并也是常见事，使徒下克上虽然很少，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最初马修不太明白，炼狱这种养蛊式的疯狂混战局面内因何在，只是天性好战和喜欢征服？ 　　现在他才厘清其中的深层逻辑。 　　炼狱本身要面临深渊生物不断入侵，对于即战力和精锐战士的需求量极大，要应对源源不断的深渊入侵，炼狱之民就必须凶悍、善战且骁勇。 　　如今炼狱的疯狂征伐现状，却是应对深渊入侵的实战演练和最好保障。 　　高压和厮杀之下，能活下来崭露头角的炼狱使徒，都不会是泛泛之辈，对抗深渊生物也是最有力的骨干。 　　“具体深渊如何，大多使徒不得而知。” 　　喀迈拉见两个废物男爵听得认真，也稍微收起一些脾气，至少这两个菜鸟知道敬畏和情报的重要性。 　　说明他们还不算太蠢。 　　“地上的深渊地穴看到了吗？” 　　喀迈拉看向斜前方沙地上一个直径一尺的洞穴，他走到那个洞口边：“给他们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站在他背后影子上的魔封大祭司缓缓走出，它与魔封祭司大体一致，都是由某种黑色阴影构成，视觉上呈气态，头部有两个发出光晕的眼眸。略有不同之处是它身体上有一层奇怪的纹样，看起来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轮盘嵌在身体里一般。 　　魔封大祭司站在深渊地穴前，它身体上的轮盘开始缓缓转动，上面一层一层的互相扭合，仿佛是某种机械钟表盘，只是边沿不断飘出黑烟，仿佛内部发生了某种灼烧般的损坏。 　　马修猜，这应该就是魔封大祭司的增益“元素历法”，它在推演和计算深渊洞穴的元素规律和运行方式。 　　魔封大祭司胸口的轮盘转得越来越快，变成一个飞快闪烁的光轮，光斑投射在深渊洞穴上，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墨绿色气态物质。 　　这些墨绿色气体从深渊地穴上冒出，一路直至抵达天空，仿佛某种狼烟，它们来自于下方洞穴深处。 　　让马修在意的是，这种气体对空气有某种灼烧效果，它们的存在让四元素变得紊乱和稀少——不，准确来说，它们在收纳汲取空气中的四元素。 　　元素历法映照之下，这一隐秘被清晰显露出来。 　　“明白了吗？深渊地穴不仅是深渊生物标记给同类的方向坐标，也是污染和侵蚀炼狱地域的一种手段，地穴越多，附近四元素越稀薄，被它们抽干吸入深渊之下。那些虫子在这里登陆，实力上就此消彼长，格外难缠。” 　　喀迈拉谈及这种大事，也面色沉重：“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和现实。不过对于你们两个废物来说，明白一点就够了，这些难题并没有指望你们。” 　　“你们要搞懂的是，炼狱战场对付深渊虫子的规矩。” 　　他目光又恢复成之前的冷淡和蔑视，仿佛一名正在对新兵训话的将军：“废物们，给我听清楚了！这些普通的深渊洞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再废物的炼狱使徒也能看住这些臭虫们。麻烦的是深渊主堡。” 　　深渊洞穴里只能通过一些较为低等的深渊生物，如马修之前交手和见过的两种，擅长淬毒和藏匿洞中的塔佐蠕虫，自爆制造新的深渊洞穴的掘洞毛虫，这两种都是典型的低等深渊生物。 　　它们数量多起来也会产生质变性的巨大危害，不过一般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威胁，只是一种骚扰。 　　由于深渊洞穴本身结构简单，无法承载强烈的元素波动，因此高等深渊生物是无法通过的，它们需要以另一种途径穿过两界壁障，进入深渊。 　　这个途径就是“深渊主堡”。 　　大量低等深渊虫子通过洞穴偷偷潜入，它们会彼此进行聚合，开始互相环抱和粘连，变成一种古怪的巨大卵泡型容器，这种卵形物一般都会选在非常隐秘的地方，等待时间和更多的深渊虫子提供其成长的营养。 　　直到彻底孕育成熟，卵泡就会裂开，露出里面的血肉和甲壳混合形成的瘤状堡垒，这座堡垒具有特殊的力量，能构建更稳定承受力更强的洞穴，让高等深渊生物进入炼狱。 　　因此每一次深渊入侵，炼狱方的核心战略目标都是摧毁深渊主堡。 　　只要不能摧毁主堡，高等深渊生物就会源源不断抵达。 　　喀迈拉正是要去寻找深渊主堡的踪迹。 　　马修心领一愣：推塔……推塔核心？ 　　炼狱之战，推塔游戏？ 　　他满脑子问号，有点怀疑是哪里不对劲。 　　马修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狂想：难道说，炼狱世界背后，由某种类似于玩家的存在在操控阵营或者某种角色？ 　　这个想法过于惊悚，让他越想越是心悸。 　　“盔甲废物！听到了吗！回答！” 　　喀迈拉的声音打断了马修的思绪。 　　他赶紧说：“是，子爵！” 　　“大声点！” 　　“是，子爵！” 　　喀迈拉看向一旁，眼里都是厌恶和不耐烦：“这个稀有种族的废物……看起来连话都不会说话，哼，新晋使徒的质量越来越差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你们守住这里，清理附近的虫子，有重大异状通过炼狱枷锁示警，我是距离你们最近的，能感知到。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之前，禁止离开这里一步！听到了吗！废物们！” 　　马修和毛孩都站得笔直，表示服从上级安排。 　　喀迈拉带着麾下军队，浩浩荡荡朝着前线进发。 　　直到这位言语刻薄的子爵率军团彻底消失在黄沙地平线，马修和毛孩这才松懈下来。 　　形势比人强，不能不服软。 　　马修被训的时候有一种刚进入大学军训的感觉，那时候教官也是这么骂新生的，实在有几分异常的……熟悉感。 　　倒不是他有被骂爱好，而是马修能感觉到，喀迈拉强调的内容，都是炼狱战场对抗深渊生物非常重要的基础，这些都是干货，喀迈拉这方面也算没有藏私。 　　看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估计平时也是喜欢刚正面的骄傲类型，不屑于背后小手段——更别提面对两个男爵新人了。 　　马修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毛孩趴在地上，一双大眼睛牢牢盯着面前的深渊洞穴。 　　这个洞穴正是之前魔封大祭司用“元素历法”推演过的那一个。 　　毛孩四肢触地，变得像是野兽一样，小心翼翼靠拢。 　　他猛地弹起，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将身体直接钻进了洞，消失在里头。 　　马修人看傻了。 　　什么情况？ 　　毛孩钻到深渊世界去了？？ 第321章 捉虫者 　　马修脑子有点乱。 　　前面喀迈拉子爵行军前还特别叮咛，进军深渊极度危险，而且也没说深渊洞穴是双向通行的……这野孩子是根本无法听懂言语，还是他本身结构特殊，还是说，其实他是一个深渊间谍？ 　　正在马修胡思乱想之际，深渊洞穴里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 　　他低头看去——严格来说，是通过血螅连接的感知魔术回路形成的视觉功能，倒是和眼睛没有关系，所以视觉其实可以遍布全身，只是马修依旧习惯将视角固定在头颅处。 　　洞穴中爬出一团黑色的毛球，然后它一点点钻出来，露出圆圆的屁股和浓密黑毛。 　　毛孩双手抱着一只一尺长的塔佐蠕虫，将它从洞穴里硬生生给扯了出来，这拥有猫前半生的深渊虫子不断抓挠毛孩的脑袋，弄得浓毛摆动。 　　不过浓密体毛这时候变得格外坚硬固化，甚至将毛孩双眼都给遮住，让他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黑毛球。 　　他抓住这只塔佐蠕虫，脑袋上的辫子扬起，发丝分裂出一张花瓣般的黑色裂口，一下子将塔佐蠕虫的猫头咬住往里面吸去。 　　塔佐蠕虫挣扎了两下，身体就软塌塌地，慢慢变成一种液态，给毛孩头顶的辫子吮吸得干干净净。 　　万事后，毛孩身上的体毛又变回了柔软顺滑，眼睛里闪烁着高兴。 　　吃饱了他就有点懒散，坐在地上，后脑枕在双臂上，翘着小二郎腿，优哉游哉，享受着风吹毛发动的闲适。 　　马修试探性问：“你能抓塔佐蠕虫？” 　　毛孩脑袋上的辫子扬起，点点头。 　　马修心里稍微放松一点，毛孩突然坐起来，靠近马修，朝他伸出手，指了指马修背后的武器匣。 　　眼神里都是期待。 　　马修打开匣子，又从中匀了十枚麻布子弹给他。 　　毛孩高高兴兴拿着这十枚子弹，绕着马修跑了两圈，释放自己的开心。 　　肉眼可见，毛孩对塔佐蠕虫的态度完全比不上麻布子弹，前者他更近乎于一种本能般的捕猎，后者他非常小心珍惜。 　　马修估计，其中除去口感差异之外，还有一个是塔佐蠕虫便于捕获，麻布子弹则是只有自己这里有，属于稀缺食物，毛孩得想办法问自己要才会有，物以稀为贵嘛。 　　冷静下来后，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摆在面前。 　　毛孩为什么会将麻布子弹作为喜爱的食物？ 　　马修捻起一枚子弹。 　　它外表由较为坚硬的麻布制作弹壳，上面绘制了简易的魔术回路，这一层回路只是用以和枪膛结构，以及巫术火铳本身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虽然名为麻布子弹，却是摒弃传统的火药动力思路，直接采用分离式魔术回路结构，通过触发魔术反应进行射击。开火时，麻布子弹会被瞬时高温灼烧为灰烬，随着冲力跟随子弹头一起射出，因此火铳口会喷出一些尘埃，即是麻布灰。 　　普通弹头是采用铁弹，也不是严格意义标准球体，只是经过粗粝的打磨，保证每一颗铁弹重量基本相同，保持边沿没有锐角，不会卡壳就行。 　　因此整个设计过程是采用魔术反应为动力，但射出后以铁弹作为力量转换媒介，通过金属的穿透力造成物理性杀伤。 　　这和最初的巫术火铳已经不一样，一次性只能填充几枚火弹的巫术火铳更像是枪形态的巫术道具，用完就得再次通过魔术反应炉重置装填才行。 　　两者看起来相近，实则内部原理，射击过程，甚至是造成的伤害类别都截然不同。 　　接着马修又发现了一件事。 　　毛孩很快吃掉了两枚子弹，但剩下的八枚子弹却没什么兴趣，甚至直接放在了沙地上。 　　马修捡起来一看，这八枚子弹都是普通弹头。 　　被直接吃掉的那两枚是双爆弹。 　　双爆弹第二次爆炸时，会引爆内部魔术回路，形成1000庇的二次溅射式杀伤，这个杀伤无法通过外接增加，纯粹是内部魔术结构触发形成的力量散射。 　　和普通铁弹不同，双爆弹本身是长条锥形，外面包裹的麻布更多是保护作用，避免双爆弹被空气湿润锈蚀。 　　马修小心摘下外面的麻布弹壳，就看到里面的上下螺纹式结构，顶部的圆锥是前段弹头，进行第一次破甲攻击，后部的铜制小圆柱弹尾里面则是填装了二次引爆的关键核心——特制魔术反应物。 　　那是一种类金属的红色三角尖片，被固定在铜制弹尾里，充当二次爆炸的能源供给。 　　这红色三角尖就是低语猎手的花瓣，不得不说，低语猎手浑身是宝，加上本身绑定低语植物后就变成了最忠实的守卫，任劳任怨任凭实验，都是勤勤恳恳。庄园对于它的开发利用也是最完善，最多样的。 　　不提低语猎手本身就是庄园的供暖和魔术反应供给核心，它的触手是天然的传导线缆，截取下来就能直接作为传递元素之力的魔术回路使用，它最强的魔术反应部分除去根须，就是树冠上的那些尖锐花瓣了。 　　它们早就展示过极强的穿透性，在骸骨之城里，一条条藤蔓花瓣将活尸糖葫芦一样串着吃掉…… 　　好在现在庄园里不少人也意识到，要可持续化发展，所以也在积极保养低语猎手，它可以算是庄园最可靠最忠实的魔灵伙伴。 　　圣光耀斑就是大家做出的努力之一，让低语猎手拥有更快地汲取四元素能力，它也慢慢变得更加强壮，等级也提升到了LV27，有了两级的成长，变得更加繁茂。 　　…… 　　意识回到眼前的沙丘上。 　　马修捏着两枚子弹，一枚是普通铁弹，一枚是经过精密设计加工的双爆弹。 　　后者变成了毛孩非常喜欢的食物，前者他兴趣寥寥。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毛孩喜欢魔术原料，越是强力均衡的魔术原料，他就越是觉得美味。 　　三把火器本身设计也足够精巧，但由于并不是魔术材料，所以毛孩看也不看。 　　马修又想起毛孩的描述：兽化男婴。 　　追寻血脉中兽性本能，最初最强烈的本能欲望自然就是摄食，摄食保证了大多活体生命能存在。 　　马修不知道毛孩来自哪里，是炼狱原住民，还是和自己类似，是其他世界被征召过来的使徒。 　　沟通是必要的。 　　但要达到沟通，首先要建立信任。 　　怎么样才能做到信任呢？ 　　对付小孩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起玩游戏。 　　马修在沙砾上画出一盘方方正正的棋盘，将铁弹放置两旁，一部分拆开麻布弹壳，一部分保留。 　　这就是在任何环境都能立即上手的经典游戏，五子棋。 　　开头马修还担心毛孩不感兴趣。 　　没想到稍微一教规则，这野孩子就上手了，实际远比看起来聪明。 　　两名被勒令坚守阵地的炼狱男爵新兵，就在沙漠上摆开棋盘，你来我往，消磨着时间。 第322章 俾斯麦庄园1号线 　　炼狱战场上风平浪静，但在罗斯特大陆，形势却一天比一天紧张。 　　管家助理小姐索伊一大早就念着最新传来的线报：“……最新都灵战报，吉芬峡谷以东，包括北陶城、曼斯森林、巴莱山脉、达拉胡在内的整个拉布郡全部沦陷，绯蝗已经越过吉芬峡谷，正试图越过伊罕山脉登陆诺米利高地。” 　　“拉布郡已经完全失联，仅有靠近吉芬峡谷的两座小镇撤离及时，按照神殿统计，都灵死亡人数目前能够确定在5000人左右。” 　　马修喝了一口猕猴桃汁，将碟子里的煎蛋用刀叉切开，就着煎鸡胸慢慢咀嚼。 　　旁边在吃薯条的帕梅拉一愣：“才不到半个月，已经死了5000人？是因为踩踏和疾病吗？” 　　“不是。” 　　索伊顿了顿：“是被绯蝗所杀。” 　　一直在用手指抖杯子猫的吉赛尔抬起头：“绯蝗有了变异？” 　　“是的。” 　　索伊继续念手里的情报：“神殿骑士团在第一线接触到绯蝗，发现这一次的绯蝗出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它们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专门猎杀活动的各种生物，目标对象包括人、猫狗等宠物，牛羊猪等牲畜，鸡鸭以及麻雀等禽鸟。” 　　“拉布郡沦陷后，当地骑士团也全部阵亡，第一手消息就断了。” 　　雀斑姑娘屏住呼吸，继续照着手里的记事簿说：“棉花、小麦以及牲畜肉类的价格进一步提升，萨克森和阿基坦已经禁止出售烈酒，全部由王国购买用于应对绯蝗的后勤医疗物资。” 　　“以上就是最新的前线战报。” 　　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马修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嗯，下面应该是庄园的最近报告了吧？大家都在，念。” 　　索伊点点头，余光瞄了一下。 　　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俾斯麦庄园所有高层公务人员。 　　包括吉赛尔和帕梅拉小姐，普朗克先生，这三名大学者，管家乌鸦，保安队长布鲁克，以及代替副队长格罗姆出席的罗伊斯，鸡场场长兼女仆长罗莉大婶，特邀工程顾问地精队长皮尔，特邀商业顾问地精队长基尔，去而复返的潘妮小姐，支教巫师奎恩。 　　这些都是有资格参与高层会议的成员。 　　索伊深呼吸了一口，继续回到工作状态，翻到下一页：“之前马修大人要求的应急储备措施早已完成。” 　　“仓库区共新建二十座谷仓，存放包括小麦粉、小麦、腌鱼、腌肉等易于保存的食物，一部分是庄园自产，另一部分从其他城市商会收购，总计166.1万公斤粮食，合计1661吨。按照平均每人每年消耗200公斤粮食计算，足够8000人一年的粮食。” 　　“空中巡逻已经由格罗姆先生建立的完善的巡防机制，每天都有至少两具石像在空中飞行巡逻，覆盖周围两百公里以内的范围，整个埃里克郡都在庄园的视野下，西北方的雪山群，东北方向的寂静之墙也被随时监控，南部则是盘丝洞区。” 　　“住宅区和农业区、工坊区、研究区域彻底分离，工作日穿着工装，庄园各工作人群都熟悉了解了自己工作区域和日常职责。” 　　“停飞坪进一步扩张，建出了长跑道，以及进一步细化区域，给一百零八位石像成员，以及金鯱号都有特定的停泊位置，另外备有了临时停泊点。庄园外也开辟了一片停泊区，用以停泊俾斯麦魔能车，以及外界前来的各种车辆和载具。” 　　“庄园里的道路标志全部完工和标记，通过提示板的方式提醒居民注意交通安全，同时车行道和人行道划分出来。” 　　她润了润喉咙：“最后就是新开坑的农田，目前一直吵西北方雪山群延伸，已经完成了最初4000亩新农田的一期目标。有钻地魔虫们在，田地被打理得很好，只是长势比庄园农场区要慢一些。” 　　索伊合上本子：“应急措施都完成了既定目标，按照计算，哪怕绯蝗灾难持续一年，完全断开外界供给，麦子等农作物无法生长，庄园内的生活也不会有根本性影响。” 　　说完后她退步站在马修身后。 　　虽然名为管家助理，可索伊实际上是马修的私人秘书，随时对他汇报各方最新进展和情报，做好马修的行程安排，还得一定程度关注马修的日常生活问题。 　　马修这时候终于用完早餐，他将盘子端起，放身后餐车架上。 　　“诸位。” 　　他看向围绕会议石桌而坐的众人：“蝗灾比我们预计来得更快，哪怕是俾斯麦庄园也无法独善其身。” 　　“没错，我们可以完全形成内部供应，完成庄园内部粮食循环，因为我们就一百人不到，但我们需要很多原料，在北方，在卡尔马王国都是不生产，或者是极度缺乏的。” 　　马修看向帕梅拉：“比如说，橡胶，棉花，含稀有金属的铁砂，这方面工坊需求量不会小。” 　　“是的。” 　　帕梅拉也正襟危坐，对在场其他人解释：“我从炼金工房的角度来说吧。如今大家日常会接触到的东西，包括皮革、纸张、靛蓝燃料、铜、特殊铁砂、橡胶、棉花和部分药物都是完全依靠外界进口，它们包括服饰、工具、医药品领域，可以说都非常重要。” 　　“庄园也有一部分自己的替代品，这我得承认，比如荨麻种植带来的麻织品替代棉织物，荨麻也是一种应用广泛的药物。” 　　可以说帕梅拉能够摘下面罩，很大程度上依靠这里的荨麻地。 　　马修当初承诺为她种植这样的作物，让她没有呼吸过敏后顾之忧，他也的确做到。 　　想到这里，帕梅拉偷偷看了马修一眼，这家伙虽然懒散，但对承诺的事是绝不含糊的。 　　她用破法者之手捏着手里的清单：“如今俾斯麦魔能车生产，从组装核心底盘结构，到魔术回路绘制雕刻镶嵌，再到最终打磨成品，进行测试，再去盘丝洞区让阿拉克涅进行优化，每一辆需要十天时间。” 　　“这是因为工坊学徒们还有别的活儿要干，不能将所有时间用在组装和打磨魔能车上。目前已经有石像和地精工程队参与到制作工序，速度会快一点，但最快也要七天才能制作出一辆。” 　　“我举个例子，诸位这两天应该感受到了，外面那辆公共魔能车1号线的便利。” 　　帕梅拉指着窗外，外面停靠了一辆改良后的俾斯麦魔能车，它与之前的同类不一样，车体又长又宽，看起来像是一个笨拙的长方体金属盒子。 　　这是庄园诞生的第一辆公共交通设备，在原本魔能车基础上扩容，减少对造型的需求，降低了速度档位，以安全稳定为主，里面有20个木质座位，如果愿意站，安全范围内能一次性容纳30人。 　　如此载运量对庄园的规模来说已经足够。 　　目前暂时只有一辆公共魔能车，配置一名司机，1号线起点是主宅，途经住宅区站、研究区站、工坊区站、终点是纵横面积最大的农业区站。 　　由于庄园进一步扩张，细化各职能区域，加上农业区地域已经非常广袤，来去奔波不便，再考虑到盘丝洞区和庄园区必将长期形成联动，所以马修拍板立即直接试运行庄园的公共魔能车。 　　“大家乘坐公共魔能车1号线，感觉到非常平稳吧，速度虽然不如小型车，但稳定性绝对远超过去。” 　　帕梅拉说起专业言辞清晰，逻辑清楚：“原因就在于，车轮我们摒弃了纯粹金属，外面是一层橡胶材质的大型车轮，它们弹性远胜金属，并且耐磨抗压。只要速度不是太快，磨损就在可控范围内。这就是橡胶在庄园的应用，我们未来会需要大量橡胶。” 　　“各种材料都有它们的用途，对现在，对未来，都至关重要。”帕梅拉压下手里的清单：“就像马修说那样，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来获得更多丰富的原料供应，才能支持庄园更快发展各种工具和技术。” 　　马修点点头，望向斜对面：“基尔顾问，看来有想法？” 　　“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地精商人咧嘴一笑：“在商言商……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绯蝗入侵都灵，对庄园在商业上是重大利好。” 第323章 机械化设备入场 　　战争会让市场规则混乱，恐慌进一步引发剧烈波动，商人们这时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出动，各凭本事，从不同目标人群里榨取金钱。 　　当然，这样的利润和小商人是无关的。 　　没有资源没有背景的小本经营，反而会恐惧混乱，因为他们承担风险能力极差，既不具有雄厚资本，也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但俾斯麦庄园不同。 　　这里有外界梦寐以求的战略资源：粮食。 　　这里还有强大的背景，魔灵议会，炼狱男爵桑德斯，以及炼狱军团等武力威慑。 　　所以基尔的逻辑就很简单，具备入场资格的俾斯麦庄园，正是下场收割超额丰厚回报的好时机。 　　旁边的工程队长皮尔用手抠鼻子：“可不对啊，庄园的战略物资储备，是用来应急的，而且如果按照数量来说，其实也不算很多。哪怕能够通过格罗姆先生的军团运抵都灵，利润也不会太高，庄园金币储备并不缺乏啊。” 　　“这回你倒是说对了。” 　　基尔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搭档：“当然不是卖粮食，这种费力又利润不够丰厚的生意，完全没必要做。金币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兑换物，关键是，利用这个时间，获得那些平时很难获得的高价值物品。” 　　马修咦了一声：“你是说，做无本买卖？” 　　“不愧是马修大人。” 　　基尔嘿嘿笑，十指轻轻活动：“都灵王国现在面临内忧外患，内忧在于被绯蝗入侵领土，外患在外界各种资源供给进一步收缩，对都灵出口变少。不管阿基坦和萨克森怎么顾全大局，终归是自己国土最为重要，所以他们必定会保留一部分储备。” 　　“如果说，庄园能够以‘救援’名义组织一个小队，让这个小队去救助都灵的贵族和神殿神职人员，当然，这个任务危险又损耗不小，都灵相关方必定得给出一笔不菲酬劳。” 　　“都灵王国最出名的特产其实来自于神殿。” 　　马修心领神会，基尔的目标是圣植。 　　那些是神殿培育出的具有魔术能力的奇特植物。比如马修最早遇见吉赛尔，就看到的月冕果，还有潘妮手里长烟斗里的烟丝，都属于圣植。 　　“很抱歉，我不想泼冷水，但这个想法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说话的竟然是潘妮。 　　她看了一眼马修，又和基尔对视：“对神殿里的圣植，我知道一些小小内幕。那些家伙，将圣植看成是供奉万物主宰的神明祭品，以前流出也是因为对虔诚的大贵族，神殿会给予圣植，表示万物主宰的祝福。” 　　“如今虽然被绯蝗袭击，但想要用这个条件卡住他们脖子，让他们将圣植作为交易物，那是不可能的。” 　　潘妮摇摇头：“神殿的圣植只能是馈赠，不能是交易，那是渎神，没有任何主教敢答应这个要求。更别提，教宗同时也是都灵的那位年轻国王了，他虽然常年闭门不出，却从没有主教敢对他不敬。” 　　“而且神殿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弱，绯蝗会对他们有很大的影响和损伤，这毋庸置疑，但要彻底毁掉神殿，让他们伤筋动骨，目前还没到这份上。” 　　潘妮说得笃定，马修觉得大部分可信。 　　“救援队伍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圣植这件事，还是用其他正常方式来尝试获取。这也是为了庄园和神殿的长久友谊，俾斯麦庄园是一个热爱和平和发展的地方，愿意和任何国家、组织合作共赢。” 　　马修做了一个小小总结。 　　基尔点点头：“虽然有点可惜，那也只有进行备用商业方案了。” 　　“在下还有一个备用的常规方案，利润虽然会低很多，不过优势在于收益稳定，波动很小。” 　　地精商人舔了舔嘴唇，说：“庄园里的俾斯麦魔能车，马修大人，想没想过卖给萨克森和阿基坦？” 　　马修一愣：“怎么说。” 　　“你看，都灵正面承受绯蝗入侵，国界相邻的阿基坦和萨克森必定会受到连带影响，他们肯定是想要将所有虫患都封锁在都灵王国境内。那么就需要派出大量斥候进入都灵，对前线进行侦查，便于给后方最及时的情报。都灵这时候也无暇顾及了。” 　　地精商人摊手：“那么前线指挥和收集情报，就非常需要速度，而且得持续不断移动起来，减少风险，尽可能扩大收集范围。” 　　“所以，俾斯麦魔能车就是极好的载具，它只要安装备用‘龙蛋反应堆’，两个龙蛋更换，就能持续不断奔驰一天一夜。” 　　基尔眼冒精光：“这是战略级的前线载具，目标小，可靠，能自由选择显露，移动速度快，最关键是续航能力远超一切载具，哪怕魔灵都不能不眠不休地高速移动。萨克森哪怕有喷气轨道车，也只能在后方运送而已，根本没法送往前线。” 　　马修一拍大腿，怎么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机械化设备自从诞生，就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成员。 　　帕梅拉这时候也兴奋地接过话头：“魔能车稍微改装一下，就能作为奔跑的战争兵器上前线了。” 　　“工坊里尝试过，将便携式蛇炮II固定在魔能车车顶，是能够进行持续开火的，两个打包卖，卖个20万金币没问题！” 　　基尔露出商人般的奸笑：“我看这个价格很合适，前所未有的划时代新式魔能战具，20万金币价格很公道。而且后续的炮弹他们无法制造，还需要从庄园不停购买……当然，想要购买技术也不是不行，价格给够也可以。” 　　马修心说，集思广益是有用的。 　　如果自己一个人闷头合计，还不知道效率有多低，开会一讨论，思路就出来了。 　　“只是这个计划有一个小小的难题。” 　　基尔收敛笑容：“马修大人，合作对象方面，首先这位一定要有影响力，能够影响一部分王国局势和高层贵族的意见，如果把‘军备合作’看成是主体，这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必须以王国为主体，和俾斯麦庄园进行交涉。” 　　“第二，这位要足够可靠，拥有足够魄力，在上层具有话语权，靠近权力核心。” 　　“所以人选倒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事。” 　　马修摆摆手：“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我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恰好能够将你的要求全覆盖。你们先自由讨论，我去找他商量一下这事。” 　　大家倒不在意，有的魔术道具能够千里传信，以马修的身份，有这样的宝物理所当然的事。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各自谈及应对战争波及的各领域对策来。 　　马修一路上楼到了卧室。 　　反手关上门。 　　他抓起低语果：“喂喂喂？” 　　隔了十几秒，那边响起一个疲惫的声音：“马修，有事吗？” 　　“有正事。” 　　马修坐在椅子上，翘起腿：“萨克森前线情报收集得很艰难吧？” 　　“局势复杂，一言难尽。” 　　马修笑了一声：“兵贵神速，速度不论对于情报还是行军，都是一等一的重要。现在，俾斯麦庄园研发出了一件好东西，能够让萨克森在前线迅速收集到第一手对绯蝗的资料，并且来去如飞，当天来往于萨克森和都灵，上午出门，下午就能回来给你汇报。” 　　“有没有兴趣？” 第324章 现场验货 　　维克多最近忙得混天黑夜，绯蝗入侵都灵带给萨克森的压力已经清晰蔓延到了王国各个触角。 　　作为王国二皇子，维克多平时主要负责萨克森王国的新技术研究和应用，与秘银工坊的对接与合作，他对煤炭、冶金、制铁等重要战略资源格外敏感。 　　同时他还是国王加洛林二世亲口任命，总领应对魔灵事务一切事宜，只对国王本人、首相梅特涅负责，连王储爱德华也无权干涉。 　　当然这一点倒不是问题。 　　严格来说，这份任命还是由王储爱德华，也就是维克多的亲哥哥对国王提起的建议。 　　爱德华·加洛林性情宽厚仁慈，不擅军务，却精于调度资源，协调各方贵族关系，不论在王国高层里还是平民百姓中口碑都极高。 　　萨克森两位皇子，最声最响的是“铁王子”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他行事如烈火燎原，绝不拖泥带水，身为王室成员却身先士卒，引领王国的技术改革，驱逐魔灵，力图用钢铁和炼金术将萨克森变成罗斯特大陆最富强的王国。 　　作为改革派，他自然树敌颇多，不论内外都有敌对势力，名声响一多半来自于他被人嫉恨，做事雷厉风行，不怕惹祸上身。 　　另一位是王储爱德华·加洛林，他地位更在胞弟维克多之上，不过更加内敛谦和，很少抛头露面。 　　但萨克森王国的大贵族都知道，这位王储可一点不好惹，如果说维克多是一名身先士卒的冲锋将军，爱德华就是那位稳坐中军的元帅，调度行军，稳重朴实，以势压人，更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只是由于大多人没有机会与爱德华交手，因此看到的都是这位王储笑容的一面，故而他又被称之为“光太子”。 　　铁王子为先锋，光太子坐镇首都佐敦，确保胞弟无后顾之忧，这两位皇子可以说是萨克森日新月异，隐隐赶超阿基坦五国之首的态势。 　　原本按照维克多的规划，只需要再有五年时间，萨克森就能稳操胜券，对阿基坦从国力和技术上形成全方位的包围，不战而胜。 　　他的蓝图勾画清晰：以喷气轨道车为血液，将萨克森王国各大城市进一步互相连接，让东部的矿产和西部的渔业直接对接，北方森林的木材与皮草，南方农场里的各种粮食能够迅速流转全国。 　　喷气轨道车的出现，突破近几百年传统商路模式，将贸易路线从各路商会手里强行夺回，让王国能够加强中央集权，增强对各种资源支配力。 　　各种商品能够快速流转，就让中途损耗大大减少，同时让贸易效率大大提升，并且小商人之间的流通变得更加迅速密集。 　　只需要给维克多几年时间，构建出萨克森王国的轨道网，喷气轨道车就能彻底变成新时代的载具，骡马时代一去不复返，萨克森王国也将变成陆地国家的贸易中枢！ 　　这就是钢铁和技术的力量！ 　　可惜，偏偏在萨克森王国最需要平稳过渡期的时候，绯蝗入侵来临。 　　突然爆发的灾难和战争，彻底打乱了维克多的五年部署。 　　于是他不得不做出调整，先是取消东南方向原本规划的轨道，暂停西部港口的两条轨道修建，将大多人力集中在萨克森和都灵边境上，随时提防绯蝗可能的入侵。 　　罗斯特大陆上很久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了，充其量是王国边境一些小摩擦，或是公共海域和争议地区的一些冲突，和这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首相梅特涅昨日已经从加洛林二世处得到授权，将王国内的粮食、铁器、棉花等战略性资源交易纳入治安官直接监管，避免有商人哄抬价格，引起王国动荡。 　　同时已经有三个军团抵达国境线，另有一个后勤军团运送了一批紧急物资送往都灵神殿，暂时帮他们度过燃眉之急。 　　维克多也正在与秘银工坊交涉，三位最为杰出的炼金术师“精密之手”诺威尔老先生、“炼金百科”米歇尔先生，“颠覆者”菲妮克丝小姐都非常坚决表态：工坊一定不遗余力，共同对抗绯蝗灾患。 　　不过具体落实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 　　“有没有兴趣？” 　　那边马修轻松的语气让维克多心里微微叹气。 　　卡尔马地广人稀，也没有什么重量级战略物资，物产匮乏，昼夜温差极大，春季短小，冬日漫长……这些往常都是极度的劣势，因此其他四大王国从没想过入侵卡尔马，那里什么也没有，毫无价值。有卡尔马人在，反而是一道天然屏障。 　　俾斯麦庄园地处卡尔马王国极北之地，这时候反而变成了先天优势。 　　绯蝗最远攻击也就抵达卡尔马沿海一带，从未进入腹地，更别说临近寂静之墙的俾斯麦庄园区域了。 　　世界上的事，是福是祸真的难以一概而论。 　　萨克森王国蒸蒸日上之际，却面临最为严峻的挑战。 　　“你又找到了什么东西吗？类似于低语猎手的新物种？” 　　维克多最先想到的是这一点。 　　“新物种可没那么容易发现。”马修说：“是炼金装置，炼金装置。” 　　听到炼金装置，维克多哑然。 　　萨克森作为炼金术师的聚集地，秘银工坊的大本营，大体上目前能够制作出的设备，这里都有，无法实际应用的，大多是各种条件不成熟或者是成本过高。 　　他倒要听一听，这位以种植培育为主业的庄园主的高见。 　　“就是一种车辆，你应该听过了，之前在埃里克城我们卖过一辆俾斯麦魔能车给塞浦路伯爵，经过改良后，我相信，你们前线上绝对用得着。” 　　维克多看向一旁，施密茨正在翻看一本花卉书籍。 　　“这个确有其事。”这位金发副官懒洋洋地说：“那辆车我给你写了一份相关报告，你大概还没来得及看。速度平时在30节左右，最高速度可以达到60节，而且非常稳定，能一直跑7个小时，如果有备用的那个……” 　　“哦，叫龙蛋反应堆。” 　　他理了理额发：“有多个龙蛋反应堆，能够定时更换，就能一直跑下去。前提是驾驶员累不死。” 　　银发的铁王子瞳孔微微收缩：“60节？可信么？” 　　“可信。”施密茨说：“这一点是曾经在俾斯麦庄园支教的惠特曼部长说的，他没必要说谎，听说他离开前，马修还送了他一辆呢，可让很多巫师教授非常眼红。” 　　“眼红？”维克多皱眉，有点怀疑。 　　巫师教授们不少都豢养魔灵，以魔灵为坐骑不在少数，很少能有让他们眼红的实物，一般而言，巫师教授们更在乎巫术研究和四元素深度开发。 　　“帅啊。”施密茨耸耸肩：“就这么一辆，那辆车又给打磨得锃亮，据说好多女巫师都在蹭惠特曼部长的车，让他很为难……” 　　维克多哭笑不得：“还有这么一出……” 　　他猛地意识到：60节的惊人速度，超长的运行时间，以及灵巧又能够穿梭于各种地形的车身，这完全就是战场前线最好的斥候！ 　　“喂喂喂？维克多，在吗？要不要考虑一下，给你优惠价，很便宜的，普通款式10万金币一辆，这是改良版，还有配置庄园里最新重火力蛇炮II型的战车版，那个要贵一点，20万金币一辆。可以现场验货试驾后再付款。” 　　维克多也不含糊：“我要买最高配的，战车版，今天能送来吗？先来两辆，现在我在佐敦，明天我就要到南方的前线去，你能不能让人带着车通过巨人直飞这里？” 　　马修那边也立即表示：“当然，为顾客提供优质服务和高端商品，就是俾斯麦直营店的核心价值观。我马上安排，大概三个小时后货到。” 第325章 论五国策 　　俾斯麦庄园内，各区域地段被划分之后，道路也进行了修缮，规划出属于车辆载具的专属车道，以及居民们所用的行人路段。由于庄园人少，加上又都是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极快，她们倒是很快熟悉了这个新规矩。 　　忙碌的地精工程队还在队长皮尔指挥下四处赶工，按照庄园规划，第二期道路工程即2号线，以主宅为起点站，终点站是盘丝洞区，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在坠星山脉的城堡状官邸外。 　　这一段路距离更长，但一路上必须严格对照1号线标准，必须使得道路平整稳固，划出车道两侧的安全线。 　　不论是共用车道还是各种新式建筑对地精工程师都是一个新挑战，他们也乐在其中，这可是以后他们履历上非常重要的一笔。加上有炼狱军团的炼狱石像帮忙平整，他们化作石球状夯实路面，修路过程倒是不满。 　　此刻，1号线的公共魔能车最后两排四个位置，坐着马修和吉赛尔，地精商人基尔和大使卢卡斯。 　　马修安排了给维克多送货之后，就召集了这三人和自己一起体验公共魔能车。 　　这时候车上人很少，不少姑娘都偷偷瞄着后面的大人物们，低声窃窃私语。 　　马修也不废话：“诸位，你们应该是庄园里最懂经济和金币的人了。我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的经济财政情况，看起来有点畸形，五大国，以及卡尔马的货币和经济运转到底是怎样一个形式？” 　　自从被低语者的呢喃送入冰原，马修就发现，冰原镇的物价高得离谱。 　　一条肉干5银币，一块黑麦饼1银币，如果要吃饱，一天要吃三张黑麦饼，即3银币一天的硬性消耗。那么一年按照365天计算，光是吃黑麦饼活着就得10金币95银币！ 　　可在其他四大王国，粮食价格只有卡尔马的一半。更不用说大量出口燕麦和牲畜的巴斯共和国，那里食物是最便宜的，多余的小麦和燕麦都被制作成了酒保存。 　　作为在五大王国都有生意的职业商人，地精队长基尔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正要讨论起来，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结果，需要以大量的报表、账单以及价格清单作为依据，再根据每一个王国财政情况，每一座重要城市的开支、税收作为补充……” 　　“纯粹从商业角度来看，大型商队和商会，选择的主要贸易路线是从巴斯到阿基坦，再抵达萨克森，最后到都灵。一个来回，就能将四大王国的特有商品进行收集和置换，赚取利润差。” 　　基尔表示：“四大王国地缘上互相连接，并且局势稳定，作为最主要的基础盘是最好选择。” 　　“巴斯有最好的商会和商队制度，如果在巴斯注册成立商会，就可以低额购买巴斯保险商会的保险券减少风险，只需要根据货物总额缴纳一小笔钱，如果这次贸易途中遭到风浪或者其他不可抗力导致货物被毁，就能从保险商会拿到一笔保险金用作补偿。” 　　“当然，需要进行专门的审核流程，想要钻空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顿了顿说：“阿基坦从公国时代就是陆地上面积最大的国家，物产丰富，风气开化，矿藏众多。阿基坦人和巴斯人一直在共同开辟海外航路和各种岛屿，获取更多新作物和矿物，再以贸易换取高额利润，大片西海的海域被划入阿基坦的实际疆域。” 　　“阿基坦首相黎塞留又是一名神殿影子主教，所以阿基坦和都灵通过神殿加强了合作关系，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神圣同盟’，神殿对海外岛屿传播万物主宰的信仰，阿基坦则是掌控实际土地和资源。” 　　“另外，阿基坦与卡尔马也是战略合作关系，雇佣了不少卡尔马的佣兵团补充军队，这可以说是开了先河，外国雇佣军直接纳入国防体系。通过这种方式，阿基坦和卡尔马一直关系都不错。” 　　“综上所述，阿基坦和其他三大王国都有非常坚实的利益联合，从而可以挤压隔壁萨克森王国的生存空间，从政治和影响力上进行压制。” 　　马修听得直点头。 　　果然，五大王国没一个弱的，只是各有擅长。 　　阿基坦有一句流传甚广的笑话：打仗拯救不了阿基坦。 　　这话听多了，就会让人觉得阿基坦军事很弱，隔壁还有钢铁之国的萨克森虎视眈眈，难免会让人对阿基坦有一种错误的理解。 　　然而现在看来，真正被压制的是萨克森王国，阿基坦的政治手段漂亮又干净，构建出一张没有硝烟的包围网，让身处其中萨克森压力极大。 　　马修又问：“那阿基坦的优势是政治影响？” 　　“大人，那算是一个前提。”基尔笑了笑：“商人还是要看盈利，不能盈利，国家再大也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阿基坦每年印刷的书籍占据五大王国总书籍量的一半，此外还有最多的剧院、马戏团、舞女、诗人、音乐家、画家、雕刻家、花卉以及各种名贵衣饰和珠宝……” 　　这位地精商人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很难有确切价格，不过脆弱又美丽的东西总是昂贵的，人们有钱了，总会想要去阿基坦体验一下罗斯特大陆最优质的生活，这种影响力，其他四国目前根本无法接近。” 　　“所以阿基坦出的东西不少都是奢侈品和孤品，不论是宝石珍珠，还是名剧本家的剧本手稿，花卉种子，雕塑，油画，都是非常值钱的东西。阿基坦不看量，看质，拍卖会上，阿基坦出产这几个字就会让底价上浮。” 　　马修这回算是涨了见识，对这个遥远的大国有了一个较为真实的轮廓捕捉。 　　“然后是都灵。” 　　这时候公共魔能车在生活区站缓缓停下，大门被拉开，几名年轻姑娘从下面上来，其中一个还是马修的老熟人——芙兰朵露。 　　芙兰朵露不动神色，坐在了靠后的座椅上，脑袋微微后仰，佯装闭目沉思，实际上在偷听马修说话。 　　马修听基尔讲解，正听得入迷，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 　　只有旁边的吉赛尔，不，应该说是白天的克里米亚小姐看到学生芙兰朵露小小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都灵大片土地都在南部海湾，气候温暖，平原很多，拥有五大王国里最优质的耕地，只需要一点点麦种就能养活都灵人，所以大多土地他们用来种植其他作物。如棉花、葡萄、梨、橡胶树。” 　　“棉花用作出口到其他几大王国，葡萄和梨可以制作成酒，用于神殿祭祀，橡胶树上会流出白乳胶，这是非常好的一种制作枕头和盔甲内衬的材料，后来被加工成黑橡胶，也就是这辆公共魔能车轮的模样。” 　　“这三大类其实最初之所以被大量收集，还是神学上的理由多一点。” 　　基尔展现出了他对各国文化的见识和理解：“葡萄酒是血一样的颜色，被称作‘自然之血’，棉花成长于灌木上，颜色圣洁，犹如羊毛，白乳胶也是来自于大地，最早被称作葛米尔生命之泉溢出的溪流，这三种都具有极其明显的神学意义。” 　　“后来一步步发展成更加实用，更加商业化的物品，也是一个变迁过程。” 　　马修不由想到格雷戈里酷爱的“猩红女巫”，原本这种美酒还有一个古老的名字“圣戒”，事物发展果然都是有着某种连续的历史渊源的。 　　“除去棉花、葡萄酒、橡胶之外，都灵还有一部分稀有物品，包括硫磺、大理石、黏土和猪。不过都没有前三位有那么大代表性。” 　　马修嗯了一声：“那卡尔马呢？” 　　“卡尔马，卡尔马肯定也有优势……” 　　地精商人陷入了沉思。 　　这沉默持续很久。 　　马修懂了：没有优势，就是卡尔马的优势。 第326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了！想到了。” 　　地精商人眼睛一亮：“卡尔马王国境内由于长期受困于粮食问题，土地贫瘠，物产匮乏，气温寒冷，外来人难以适应，所以这里从来都不是其他四大王国争端纠纷的地方，相对局势稳定。” 　　马修总觉得这听起来不像是夸奖。 　　想想也对，卡尔马王国最初成员，就是最初交不起税金的平民，沿海逃难渔民，以及失势被迫害的贵族群聚形成的。 　　如果这里不恶劣，早就变成其他四大王国争相争夺的宝地了，哪轮得到这些逃难者。 　　基尔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其实卡尔马王国不太适合大多商人做生意。” 　　他实话实说：“这里没有什么四大王国没有的特殊商品，硬要说的话，皮革和药草算是，只是这两者其他王国也有。倒不是说卡尔马王国没有优势，优势也是有的，雇佣兵制度，对雇佣兵的鼓励和应用，卡尔马是五国之冠。” 　　雇佣兵无法变成纯粹的交易商品，更近乎于一种特殊性质的服务提供。 　　之前马修已经从魔灵议会胖议员贝尔那里听过，真正卡尔马的精锐雇佣兵团，背后控制人都是国王奥拉夫三世。 　　卡尔马人骁勇善战，勇猛顽强，于是这一特制变成了某种交易物，体现在雇佣兵身上。 　　“雇佣兵体系比较独立，我也了解不多，我只从我了解的具体商品稍微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基尔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卡尔马王国粮食缺乏，长期被其他国家卡住脖子，就导致经济体系在五大王国中最混乱和极端。” 　　“混乱在于市场价格的监管上，由于卡尔马王国地广人稀，郡城之间相距很远，不同城市里粮食价格差异可以大到几倍，而且极其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一年半之前，阿基坦和萨克森的关税矛盾，最先影响的就是卡尔马的小麦价格，短时间甚至提升了两倍，这个涨幅距离首都奥拉尔越远，形成的恐慌效应越大。五大王国的小麦市场波动，对卡尔马影响最明显。” 　　马修稍微打断了他一下：“还有一个问题是货币，卡尔马境内似乎都默认采用巴斯共和国的制式金币，似乎是约定俗成，大额的话，我记得用得最多的是蔷薇商会的金券？” 　　“没错。” 　　基尔点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特征，极端。” 　　卡尔马王国混乱的市场价格，根源在于王国无法完全掌控和独立供给国内粮食，以至于外界商会和贵族插手其中，很多权力和政策都无法落实下去。核心是资源缺乏，导致必须依仗外界进口，导致必须做出一定的让步。 　　这就衍生出王国内的极端生态，通货膨胀严重。 　　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都是金本位，以黄金为本位币，不过五大王国各自铸币含量不同，有的含金量高一点，有的低一点。 　　货币的价值和认可度在于国家国力。 　　以卡尔马王国为例，从奥拉夫二世开始，到现在奥拉夫三世都在用各种手段和政策，力图让国内平民统一使用本国金币和银币，始终收效胜微。 　　税收方面，最终汇总的也的确是本国金币和银币，但仅限于税金。 　　但凡有一点储蓄的卡尔马人，都会在蔷薇商会这样的巴斯商会兑换成巴斯金币和金券，因为商人们只有小部分认可卡尔马金币，大多商人以巴斯金币为交易货币，同时，卡尔马金币和巴斯金币的兑换比例一直在降，意味着卡尔马金币在商人眼里不断贬值。 　　形势比人强，卡尔马人纷纷选择早早兑换成巴斯金币和金券的形式，用以减少财产流失。 　　同时，一部分有钱的卡尔马人，如果无法获得贵族或者官员头衔，他们也会选择直接移民到巴斯去，那里气候适宜，有更多的生存机会和空间。 　　这就是卡尔马货币困境的现状。 　　粮食缺乏无法自主，导致货币被上套，货币背后又是国力和王国经济不断下滑的内因，没有粮食就谈不上稳定市场，发展贸易……互相之间环环相扣，仿佛形成了一个死结。 　　“不过眼下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基尔一脸认真地说：“我个人观点来说，这是卡尔马能够脱离束缚的难得契机，如果说蝗灾对庄园是锦上添花，对卡尔马王国就算是雪中送炭了。” 　　“至少阿基坦和萨克森会忙于应对蝗灾，对卡尔马的压力大大减小，而且由于雇佣兵存在，他们也需要卡尔马的支持，所以这是改革和进行整顿的最好时间。” 　　马修说：“把你说的这些整理成册，我需要好好看看。” 　　“是，大人。” 　　地精顾问答复。 　　接下来马修又分别从克里米亚和卢卡斯这里获得了相关观点。 　　克里米亚从庄园角度出发，表示庄园的核心竞争力是巫术技术和最先进独特的炼金装置，对于外界经济影响暂时不必担忧，当务之急是加快对重点项目（破法者号）研究的步伐。 　　卢卡斯则是讲述了一番最近直营店在埃里克城的营收数据。 　　他的副手杰佛里坐镇直营店，发回来的账本和各种价格表足以看出：直营店依旧是每天开业，不多的物品很快就被抢购一空。大多购买者都是各路独立商人，目的是贩卖到其他地方去赚一笔差价。 　　埃里克城里的物价目前还算平稳，由于拥有自己的农庄，并且推广到了郡内的其他几个城，看起来局势不错，人们谈及绯蝗，更像是谈论一件怪谈新闻。 　　…… 　　回到主宅后，马修只觉得身心疲惫。 　　经济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偏偏又不能一点不考虑。好在一开始自己就清楚，自己不擅长管理过多的人数，一直维持宽出严进，庄园居民精英化的策略，倒是保证了庄园内部体系的独立。 　　这其实是生物学上的一个简单推论:越是简单的生物，生存能力越强。 　　人数越少，越好管理，转型、改革、试错、培养都会更快。 　　至于需要密集人口处理的，包括手工加工、铸造、组装等产业链，马修一开始就想好了，会分批次外包转移给埃里克城，这一笔红利对塞浦路伯爵至关重要。 　　人口就是传统城市的命脉，人口越多，越有希望和活力，俾斯麦庄园转移的工坊，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劳动职位，解决了相当一部分平民就业问题。人一多，消费能力就会上来，内循环就会逐步形成。 　　这就是马修的大策略：转移低端加工和种植产业，把埃里克城养起来，埃里克城人越多越有活力，庄园越乐见其成，这座城市将会是俾斯麦庄园高新巫术和炼金术商品的集中代工厂。 　　同时，埃里克城也是马修对卡尔马王国的第一块试验田，要解决饥荒，就得从埃里克城做起。 　　目前看来，一切是慢慢走上正轨了。 　　他才坐下，喝了口红茶，索伊就匆匆从门口跑进来。 　　“马修大人，停机坪上帕梅拉小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难不成要我去接她吗？我先睡个午觉。”马修没好气道。 　　“萨克森王国的维克多皇子也来了！”索伊有些紧张地补充。 　　马修差点被水呛着。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俾斯麦魔能战车性能太好，让这家伙忍不住亲自过来拿货了？ 第327章 历史性的握手 　　马修穿戴整齐，一路乘车抵达停飞坪，隔着玻璃，他就看到了帕梅拉身旁的那个青年，金发的施密茨也在和这位青年说着什么。 　　青年一头干净柔软的银发，身着毛呢佛若克军装，腰系一把黑皮鞘军刀，脚踏长靴，背脊笔直，看起来英姿飒爽。 　　仿佛注意到被注视，他缓缓转过脸，和才下车的马修四目相对。 　　维克多拥有一张让人羡慕的英俊脸庞，眼睛深邃，鼻梁挺拔，目光有力却又并不给人压迫感，不论是容貌还是言行气质，都有一种堂堂正正之气。 　　马修之前还曾想过，维克多或许是一名言语礼貌，实则保持着王室骄傲。 　　亲眼看到其人，他心里下意识就明白：这家伙和自己一样，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 　　维克多身后只有副官施密茨陪同，他敢于孤身一人跟着帕梅拉乘坐巨人来卡尔马王国的边陲之地，这足以证实其信任和诚意。 　　“马修。”维克多微微一笑：“终于见到你了。” 　　面前青年黑发黑瞳，就和施密茨告诉他的一样，是一个拥有魔力般的男子。 　　马修朝他伸出手。 　　维克多微微一愣，然后和他握了握。 　　“有失远迎，实在抱歉。”马修认真地说。 　　维克多笑：“倒是我突发奇想，想要跟着帕梅拉小姐直接过来，希望不能打乱你的安排。” 　　“怎么会，我们边走边聊。来，上车先。”马修示意。 　　“可以话……我想走一走。” 　　维克多也没有任何掩饰：“我想要亲眼看一看，被施密茨称赞有佳，认为比佐敦更有活力和创造力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 　　后面的副官看向远处：“从目前来看，佐敦可能又要被拉远了，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多贵族宅邸和密密麻麻的工坊，但地区规划清晰，生活便利优渥，比起漫天都是黑雾的佐敦，可是要好出太多。” 　　维克多无奈地看向这位多年好友：“施密茨，请你明白，你是我的副官，不是马修的。” 　　“我爱挚友，我更爱真理。”施密茨倒是丝毫不买账，只是笑。 　　马修赶紧趁机说：“以后施密茨先生如果在佐敦无聊了，也可以来庄园住一阵，我也一直想要和你切磋厨艺，想来我们应该有很多可聊的。” 　　维克多失笑：“你啊你，当着我就想要策反施密茨，这样未免太不体面了。” 　　“体面又不能当饭吃。” 　　马修大喇喇道：“我这苦寒地带，太讲体面可就活不了了。” 　　施密茨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前方：“那位我记得是……炼金工房的一位学徒小姐吧？她们身上的服装有点像是巫师，但又像是学者，这是新的庄园衣着吗？” 　　帕梅拉得到马修示意，招呼不远处正在检查金鯱号的学徒：“珍妮弗，来一下。” 　　女学徒放下手里的凿子和小锤，用毛巾擦了擦手上污渍，一路小跑过来。 　　“马修大人，帕梅拉老师。” 　　帕梅拉给施密茨介绍：“这是我工坊的学徒珍妮弗，之前说过的俾斯麦魔能车，就是由珍妮弗和另一个巫师学徒芙兰朵露一起研发出来的。” 　　维克多和施密茨都脸色肃然，认真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创造者。 　　帕梅拉又给茫然的女学徒说：“这位是萨克森王国的‘铁王子’维克多殿下，旁边这位你也见过，是维克多皇子的副官施密茨先生。” 　　“噢，皇子殿下您好，施密茨先生。” 　　珍妮弗懵懵懂懂地打招呼。 　　施密茨笑呵呵说：“珍妮弗，你看起来面相似乎不是卡尔马本地人吧？应该是祖父一辈有阿基坦或者萨克森血统对不对？” 　　珍妮弗老老实实回答：“我祖父的确是萨克森人。” 　　“殿下，你看，这不就是巧了嘛？”施密茨给旁边的皇子递话：“萨克森不少人才流落在外，珍妮弗小姐没有婚嫁吧，你觉得维克多皇子怎么样？” 　　珍妮弗眨了眨眼：“皇子殿下很帅，很漂亮。” 　　“维克多皇子也未婚娶。”施密茨笑着说：“不如珍妮弗小姐考虑一下，去佐敦和维克多殿下培养一下感情？” 　　维克多哭笑不得，一时间也被这好友给弄得僵住了。 　　马修服了。 　　施密茨这鬼才，不愧是维克多的死党，居然用王妃的诱惑帮维克多招揽人才。 　　不过马修也不担心。 　　珍妮弗摇摇头：“虽然维克多殿下很帅，但我还是觉得马修大人更好，而且我也对结婚没有兴趣。帕梅拉老师，我还得去打磨玻璃墙，显微镜项目一直进展缓慢，我可以先回工坊吗？” 　　“去吧。” 　　帕梅拉等珍妮弗到旁边的站点等公共魔能车，这才低声说：“你现在可是庄园少女的大众情人呢……不过是才能方面。” 　　马修装作没听到，边走边给维克多介绍庄园的一些情况。 　　听到工装的各种概念，施密茨不听说妙啊妙啊，翻出一个本子在上面记录下来，嚷着回去也要让炼金学院效仿。 　　停飞坪距离居住区很远，位于农业区隔壁，所以从这里回主区域就需要走几公里的路。 　　沿途维克多观察着一路上的麦田，对小麦的长势和各种附带作物都很有兴趣。 　　“为什么不纯粹种植小麦、甜菜呢？我注意到，有一些田地里种了不少野生作物。”这位讲究秩序的皇子很在意。 　　“这是为了保护物种多样性，简单来说，就和我们人不能近亲通婚一样，容易生下缺陷婴儿……保持大自然一部分自然生态位和种群结构，对于长远来说很有必要，能够抵抗不少虫灾和恶劣气候。” 　　维克多似懂非懂，看向施密茨。 　　施密茨对此也只知道一些皮毛：“似乎这一点在植物学家著作里看过一些，不过没有马修大人描述得这么详细具体。” 　　“记下来，回去后续调查。” 　　维克多回头，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硕大的魔术洋葱上：“这些作物真是神奇啊……可惜我的路线和你不一样，倒是没有精力去收集这么多物种培育。” 　　马修明白，维克多说的是低语种子，马修走的是培育增殖的专精魔术，维克多则是专精精神，两者天然就存在差异，同时也可以说是互补。这一点是俩人最早能一拍即合的最重要基础。 　　“你那边的东西，现在效果怎样？”他问。 　　维克多微微一笑：“放心，不久后你应该就会看到的。” 　　马修见他卖关子也懒得追问：“这里还挺远的，我们还是坐车比较好一点，反正庄园也不大，坐在车上一样能看清楚。” 　　他们一行人站在农业区的站台上。 　　每一个区域都建造了一个站台，上面固定了遮雨棚，下面还有横杆可以坐，站台内还有一个告示栏。 　　沿途站台上都设有告示栏，上面贴着庄园最新的消息和公告。旁边则是用黑色油漆画了一条建议的路线图。 　　施密茨凑过去，读着上面的文字：“农业区站台，1号线公交车？” 　　“庄园里还有专门给普通人用的魔能车吗？” 　　到底是贵族身份，加上罗斯特大陆根深蒂固的阶层文化，哪怕施密茨也会陷入思维惯性。 　　“当然。” 　　马修说：“俾斯麦庄园会让每一个居民都能乘车出行，这有助于日常工作和生活的效率，载具本就是为人服务的。” 　　这时候1号公共魔能车缓缓停靠在站台。 　　大门被人打开。 　　里面只有一两人。 　　马修带队上车，坐在了后面的位置上。 　　维克多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马修旁边。 　　车子缓缓启动。 　　维克多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麦田，回头看向马修：“竟然如此平稳，怎么做到的？” 　　“橡胶车轮。”聪明的施密茨已经发现了秘密。 　　维克多不由感叹：“看来这次突发奇想跟过来真是来对了，不亲自体验，我还会坐井观天，凭空假设……” 　　马修也好奇：“你这次过来，到底是？” 　　“我此次是为合作而来。”维克多脸上都是郑重。 第328章 马维同盟 　　马修心里大概猜到一点。 　　维克多不远千里，从萨克森首都佐敦一路风尘仆仆过来，绝不是叙旧见面，他一个政务繁忙的皇子，能够匀出时间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绯蝗入侵都灵，邻国萨克森现在想来是风声鹤唳。 　　不过哪怕马修隐隐揣测到一二，他还是无法想象，俾斯麦魔能战车带给维克多的震撼。 　　作为五大王国中最热衷于炼金术和工程的国家，萨克森王国修建了数量最多的堡垒，道路，工坊，以炼金傀儡为首的各种炼金装置开发更是从未停歇过。也是在这个基础上，萨克森王国奠定了军事力量实际意义五国榜首的地位。 　　萨克森坐拥数量庞大的炼金傀儡军团，骑兵军团更是身经百战，如今又有“秘银号”、“黎明号”两尊重量级的炼金堡垒，弥补了他们海战舰队不足的弱点，海陆战场上已经武装完备。 　　对武器，萨克森人拥有一种天性上的热忱。 　　因此看到帕梅拉开着魔能战车，一路驶过石板路街道，在平民们惊诧中轻巧又迅速地抵达官邸前，维克多第一个想法是：这载具在战场上的应用有哪些？ 　　随着帕梅拉介绍起这辆车的性能，驾驶方式，魔能结构，以及保养措施，维克多心里的吃惊几乎难以掩饰。 　　俾斯麦魔能战车和马车大小相仿，这说明它能驾驭几乎一切地形，并且速度最高可达60节，可怕的高速奔跑能够持续7个小时！ 　　与它相比，轨道喷气车“国王号”、“琥珀号”、“钢铁号”就显得无比笨拙沉重，仅仅能用于死板的固定途径运输，一旦轨道遭到破坏，整个系统就陷入瘫痪。 　　速度是战场上最重要的要素之一。 　　传统意义上的陆战，之所以骑兵对步兵几乎是处于碾压状态，就在于其速度和机动性，要打要走，主动权都在骑兵身上。 　　海战中速度带来的影响更大，战舰之间对决，想要彻底击沉对方，过去一直需要接舷战，彻底消灭敌船上的有生力量。 　　不过随着时代变化，战舰上现在都装配了巫师重炮，吨位和坚固不再代表海上战力。更快的船更强火力才是关键——维克多也不得不承认，阿基坦的巫师重炮改变了战争的形态和格局。 　　如今阿基坦虽然兵员不多，一部分防务甚至交给了卡尔马雇佣军，底气就是巫师重炮。在要害关隘和交通重镇，都布置有吨位极高的巫师重炮，这是实打实的战略威慑。 　　纵然萨克森如今拥有更强的进攻能力，但要越过巫师重炮的射程，那需要付出格外惨重的代价。军方曾经给出过评估，哪怕以炼金傀儡冲锋，伤亡代价也远远超过获取一城一地的收益。 　　速度就是战场上的发令号。 　　掌握速度，就拥有随时发动战争的号角。 　　俾斯麦魔能战车的速度远超五大王国所有载具，其灵巧稳定的特性更是给了使用者更多的战术自由度。 　　更可怕的是，车上还加装了相配套的重炮。 　　“车顶安装了蛇炮II型便携式魔能重炮，有效射程400尺，魔术杀伤力1000庇。”帕梅拉对他介绍：“不过注意的是，蛇炮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会对车身造成巨大影响，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不想翻车的话，最好还是停车开炮。” 　　维克多脑子里嗡嗡作响。 　　有效射程400尺，400尺…… 　　魔术杀伤力1000庇，1000庇…… 　　速度60节，60节，持续7小时不停歇…… 　　这些数字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维克多镇定下来，当即展现出一名炼金术师的求真务实素养，让帕梅拉开车带着他到城外进行试驾测试速度。 　　高速奔驰了一个小时后，维克多这才敢相信，帕梅拉说得没有一点水分，虽然有点颠簸。 　　炮击试射是在佐敦城外一处演习地进行的，有专门的大型炼金傀儡充当目标角色，它们大多移动缓慢，不过抗击打能力极强。 　　维克多亲眼目击，魔能车的车载蛇炮炮口震颤，火光闪烁，空中被拉出一条漂亮的弧形飞行云，300尺外的目标傀儡直接被炸得粉碎，就连高强度加厚多层铁板也被直接击穿，这只有达到1000庇的杀伤力才能做到。 　　连续试射了几次，直到帕梅拉都提醒说，试用炮弹用完，剩下得加钱，维克多这才意犹未尽停止。 　　居然货真价实，这笔生意就没有任何阻碍。 　　萨克森王国现在需要更多的战具储备，越强越好。 　　维克多买了两辆车后，除去附赠的二十枚炮弹后，他又加订了一百枚第一批次炮弹。 　　后来他一想，这件事不如直接去找马修谈，拥有这样战具的俾斯麦庄园，也将会是应对绯蝗之灾的强力盟友。 　　…… 　　“马修，我此次为合作而来。”维克多再次强调，无比认真地说：“绯蝗入侵，带来的危害面之广，很多人都没有一个实际概念。不论怎么将它们高看都不为过，看到魔能战车，我就知道，俾斯麦庄园一定是有相关的技术和设计方案。” 　　他顿了顿：“我，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以萨克森王国二皇子之名，诚心想要代表萨克森王室，与俾斯麦庄园结成技术合作联盟。我方愿意提供金币和各种资源，换取魔能战车和蛇炮II型便携式魔能重炮的弹药。” 　　马修翘起腿：“没那么简单……你是想要设计图纸和相关魔术回路，对不对？” 　　“想当然想过，不过目前我手里也没有具有类似高昂价值的交易物。”维克多坦言。 　　马修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说出你的条件和要求。” 　　“要求很简单，绯蝗没有结束之前，每一辆魔能战车都要供给萨克森王国，同时我们会购买所有蛇炮炮弹。” 　　马修挑眉：“战略武器垄断？胃口不小啊。” 　　“此外，如果能够得到授权，我想要在萨克森王国建立一座大型弹药工坊，用以批量生产蛇炮炮弹，萨克森境内物产丰富，比起跨越国界的长途空中运输，就地制造会快得多。” 　　“最后，绯蝗期间，若是俾斯麦庄园有最新的军事装备，萨克森王国拥有最高优先购买权，如果愿意出售相关技术，萨克森会根据双方协商支付相应的报酬。” 　　维克多不顾旁边施密茨疯狂使眼色，按照思路一口气说完。 　　马修有点好奇：“容我提醒一句，绯蝗毕竟是虫子，据说也就手掌大小，用蛇炮打蝗虫……效果想来不会太好。” 　　“蛇炮不是用来对付绯蝗的。”银发的铁王子摇头：“这是用来对付一些可能趁乱化作盗贼团的乱军用的，也不排除秘法会趁机出手，很多时候，自己人造成的危害更可怕。” 　　马修点点头：“懂了，继续。” 　　“我给出的条件是，加洛林王室将会和俾斯麦庄园结成战略同盟，哪怕是四公、秘法会敢于直接对俾斯麦庄园攻击，都会面临萨克森王国的直接报复。” 　　“同时，我做主，目前尚未运行的轨道喷气车‘白银号’送给俾斯麦庄园，作为象征王室和庄园友谊的象征，并且会将轨道修建和维护相关技术整理成册后，会一起送出。” 　　公共魔能车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就连施密茨和帕梅拉也小心翼翼，生怕影响了双方领袖的洽谈和思考。其他人更是屏住呼吸，他们都知道，自己正在见证某种历史性时刻。 　　沉默了一分钟后，马修抬起头，看向维克多：“好。” 　　维克多露出如释重负地笑容。 　　“不过我也有一个附加条件。”马修看着眼前略显疲惫的同龄人：“俾斯麦庄园，或者说我，马修·俾斯麦合作的对象不是萨克森王室，而是你，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 　　“不管王室如何变化，我只认你维克多一个人，这是我们两人的同盟，而且暂时需要对外保密。” 　　维克多一脸复杂，只能和他握手同意。 　　旁边的施密茨则是心领神会。 　　这句话可不简单。 　　代表马修看好的仅仅是维克多，不是国王，也不是其他权力者，维克多是萨克森王国维系俾斯麦庄园的唯一纽带。 　　倘若有一天，维克多在国内四面受敌……这里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马修不是一位女性……如果是那就更好了，无疑是优质的王妃人选。 　　施密茨感叹。 　　不管怎么说，维克多能和马修惺惺相惜，就仿佛是某种奇特交叉的命运。 　　他们俩个，一个锐意进取，敢当众矢之的，大刀阔斧劈开旧世界的触手，一个厌恶争端，享受庄园生态，却悄无声息孕育恐怖怪物，俩人真是最好的互补。 　　新时代会从今天开始吗？ 　　施密茨觉得可以拭目以待。 第329章 变异兵蝗 　　具体的协定前后只花了半个小时，马修和维克多都各有讨价与还价，但都保持在一个非常克制的节奏。 　　通常是: 　　“七天内，我需要两辆魔能战车。” 　　“我觉得不行，我只能提供一辆，这是为了保证质量和实战效果。” 　　“那就一辆，不过同批次，我要在第一个七天，拿到一百枚车载蛇炮II的炮弹。” 　　“这个可以。关于在萨克森联合开设弹药工坊，我现在就可以把蛇炮II的设计图给你，我也马上要能提货‘白银号’。” 　　“没问题，只是路程遥远，可能需要你的炼狱军团来运输。” 　　“这个好说。” 　　…… 　　维克多行事雷厉风行，谈妥战略联盟和初步方向和第一阶段细节，就准备告辞离去。 　　离开前，维克多和马修对绯蝗入侵进行了一番推演。 　　以结果而论，维克多比马修要悲观得多。 　　他的观点是：如果四大王国无法迅速达成联合协作，那么一年之内，至少有一个王国可能因此政权被颠覆。 　　马修对此是略显吃惊的。 　　五大王国里，萨克森王国拥有最精良的陆军装备和本土作战经验，作为五国之中，唯一一个经常对魔灵发出通缉令和追捕的强硬派，他们对魔物的理解和实战可以说是五国之首。 　　被称之为铁王子的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却一点不看好四大王国对绯蝗之战。 　　帝国历500年整，也就是150年之前，绯蝗之灾第一次爆发，那时候尚且有炼金术师研发出“清道夫”炼金傀儡，配合“避虫斗篷”应对。 　　前后五年蝗灾，对都灵、萨克森和阿基坦都经历了极其惨烈的伤亡损失，不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都退步了十年以上，海外的巴斯共和国在这个大背景下一跃而出，这才逐渐变成了五大王国的经济贸易核心。 　　马修记得，绯蝗入侵来得快，消失的原因却一直众说纷纭，很有神秘色彩，秘银工坊和真理之眼也并无结论。 　　按理说，人们拥有应对绯蝗经验，加上150年的巫术和炼金术的茁壮蓬勃发展，不应该这么悲观才对。 　　上次五年之灾，也并未听说过哪一个国家彻底沦陷，绯蝗本身遵循摄食本能，一路突破都灵，只是因为都灵是陆地三国和东方野蛮大陆接壤点。后来绯蝗的行动轨迹都是四处分散，到处啃食粮食和各种树木。 　　“我的判断是因为昨天半夜，获得了一封密报。” 　　维克多脸色凝重，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张带血的纸张：“萨克森皇家斥候团第三连拿回来的情报，为了这个死了117个人，只有一个人活着带了绯蝗新标本回来，可也因为缺血过多，不治身亡了。” 　　旁边的副官施密茨这时候也没有了笑容，沉默着，仿佛在思考什么东西。 　　“这张纸上的东西也很简单。” 　　维克多小心捏着手里的纸张，将它轻轻摊开，手指捋平整上面的折痕：“绯蝗发生了变异，已经和150年前留下的标本截然不同，这次的绯蝗，会攻击一切它们目击的活物。这样它们就拥有更多的食物，因为它们依旧保持了以前的特性，血肉之躯只吃死尸。” 　　马修这才联想到，难怪都灵最新战报说，阵亡人数达5000人，这已经接近埃里克城里的常住居民人数。 　　“新的绯蝗，叫做兵蝗。” 　　维克多没有隐瞒情报，递给他一张折起的厚羊皮纸，低声说：“这是我整理过的低语情报，你一看就懂。” 　　这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嗓子：“收垃圾，收垃圾，赶快，赶快！” 　　一辆大腹便便的奇怪魔能车摇摇晃晃路过停飞坪，车头上的驾驶者一路喊着。 　　“这是什么车？”维克多询问旁边的马修：“闻着有一股奇特的酸涩味。” 　　“那个谁，庄园里收垃圾的员工，不用在意……” 　　马修随口说。他拉开手里的折纸，注意力完全被上面的数字吸引。 　　纸上写着工整的卡尔马文字，无疑维克多来之前已经准备好给自己—— 　　* 　　兵蝗（LV15）：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体长5寸到8寸之间，体表有角质层，前足有一对可收纳折叠的螯刀，可以变成刀刃刺穿猎物要害，体表布满细小尖刺，坚韧有毒） 　　价值：产量8，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5）。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狩猎。 　　优秀的群体协作捕猎能力，能准确评估猎物强弱，筛选猎物进行捕猎和杀戮。 　　* 　　下面还有一张非常写实的彩色图。 　　那是一只奇怪的蝗虫，前肢有一排螯型大刀，大刀钩末端长有攀爬的吸盘，它身体呈流线型，嘴部依稀能辨认出是咀嚼式口器。 　　兵蝗背部革质前翅狭长，两侧有暗红色纵条纹，后翅透明纤细，后足胫节红色较深，十分强壮，边沿有20个左右的外缘骨刺。 　　从素描图解来看，兵蝗翅膀有力，躯体壮硕而结实，螯刀可收缩弹起，完全是一种纯粹肉食性捕猎者的生理形态。 　　马修走到一旁，叮嘱索伊临时去召集几个人，开个小会。 　　另一边。 　　斯派德却突然停车，打开车门出来，指着地上的纸屑：“这个谁，爱护庄园环境，从你我做起，请捡起你丢出的垃圾，这里禁止随地丢垃圾！” 　　维克多有点尴尬，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之前摸纸张时，将一些平时记录的小纸片带出来，掉落地上。 　　他蹲下捡起，将其重新塞回包里：“抱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嗯，看你的模样也是一个新人。”斯派德戴着青铜面具，一服过来人的模样：“到俾斯麦庄园工作求职，需要有一技之长，还有懂规矩，看你是新人，给你一点老员工的建议。” 　　维克多哭笑不得。 　　旁边的施密茨好奇：“你平时就是收收垃圾吗？这些东西不脏不臭吗？你就喜欢这样的事吗？” 　　这句话让斯派德气得一口气差点吸不上来：“这叫工作！工作！而且这不是收垃圾，我是盘丝洞区的蜘蛛饲养员，分类垃圾，是为了更好地饲养蜘蛛，避免有毒食物或者不营养食物影响蜘蛛的健康生长，你懂不懂？” 　　“原来如此。”施密茨恍然：“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庄园里果然神奇……” 　　斯派德心里大骂，乐在其中个屁，你天天收拾垃圾试一试？ 　　他现在浑身都是那股子馊味儿，剩菜剩饭到处都是，还有一些烂肉、油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和粉尘，有次马修都还提醒他：最好穿得严实一点，有的东西有毒，碰到皮肤不好，如果有呕吐恶心或者奇怪生理特征，就马上去找吉赛尔急救。 　　不过马修又笑着说，反正你也是活尸，没事的，死不了，放心啦，就是肚子痛身体不舒服而已。 　　斯派德现在是懂了。 　　混迹各方组织都有各自的难处。 　　公馆里，各方无视，丢他到蜘蛛岛上自生自灭。 　　秘法会中，步步惊心，蜘蛛长势不好，自己就被雪莱夫人清算的风险。 　　俾斯麦庄园内，一身臭味，活儿辛苦。 　　唯一优点是吃得好，睡得也还算舒服，没有被灭口和各种残酷刑罚的风险。 　　这就是一个比烂的世界！ 　　想到这一点，斯派德悲从中来。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他上了车，意兴阑珊地开着魔能垃圾车离去。 第330章 炼金术属于所有人 　　目送维克多和施密茨被格罗姆亲自护送升空，一路飞向南方海域，马修这才上了车匆匆返回主宅。 　　索伊去通知开会成员，就变成了帕梅拉驾驶魔能车。 　　这位庄园里炼金术师首席一边熟练地操控方向舵，一边观察副驾驶座的男子。 　　他眉头紧锁，看着手里的羊皮纸，嘴唇轻轻蠕动，仿佛在自言自语什么。 　　帕梅拉仔细倾听，只听到一些诸如“生态位”、“食物链改变”、“协同进化”的奇怪词汇，根本不懂。 　　“马修。这次绯蝗的入侵，是不是后果很严重？” 　　她全程目睹了马修和维克多的谈话，两人声音很低，刻意不让周围人听到。不过这俩人脸上表情都非常严肃，尤其是马修，开始还轻松惬意，后来拿到这张羊皮纸就慢慢失去笑容，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担忧。 　　“很严重。” 　　马修呼出一口气，将旁边的玻璃窗拉下来一点，手摇式玻璃窗结构并不复杂，魔能车在舒适性和实用性上一直在不停改进。 　　外面的风钻从窗缝涌进来，吹散了车内的迟滞沉闷。 　　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寒风依旧冷冽，魔能车高速行驶带来的风刺得马修脸上发痛，也让他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帕梅拉，接下来你们可能要更加忙碌了。”马修看向旁边的炼金少女。 　　他对帕梅拉是有歉意的。 　　这大半年里，帕梅拉基本上一直在工坊里拼命加班，不是在打磨模型就是在画图纸，很多时候就靠蓝色日出和速效救心丸撑着精神。 　　她好胜心很强，以前和吉赛尔还刻意减少摩擦，毕竟双方属于炼金术和巫术两个不同领域，难以进行直观比较。 　　自从吉赛尔性格直接分裂，白天克里米亚掌握主导权，之前的微妙平衡就被打破。 　　克里米亚可不是吉赛尔那种温柔内敛的淑女，她就爱煽风点火，看人气急败坏，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是“光辉主教”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善良仁慈人性的背面，很多年以前是在地下室做实验释放，现在就彻底剥离出克里米亚，堂而皇之在巫师塔里进行种种她感兴趣的尝试。 　　马修也曾想过，要不要主动调解一下双方过于火药味的竞争。 　　后来他放弃了，因为他一插手，克里米亚必定更来劲，对付克里米亚只有一个办法，尽量不要生气，别上头。不然就会陷入她布置的引导陷阱里，沦为克里米亚小姐的情绪囚徒。 　　生气了吗？ 　　没有哦。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只是如此一来，就让帕梅拉走入了牛角尖，她越是不服气，克里米亚越是高兴，越是不会让她平和下去。 　　马修也头疼。 　　“其实克里米亚，你也知道，她其实是吉赛尔的另一个人格化。”他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解释：“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那样容易落入她的圈套，越是比较，她越是来劲……” 　　帕梅拉注视着前方：“你认为我比她差吗？” 　　马修知道完了。 　　奸诈女巫师遇到了一根筋炼金术师，俩人是卯上劲儿了。 　　“……当然不是，我一直更看好你。”马修低声说：“不过这事不要对外声张，对庄园的团结不好，我一向都得一视同仁的……” 　　帕梅拉一脸不在乎：“不管被不被看好，我从来不认为我比谁差。吉赛尔的确学识渊博。不过她和其他巫师一样，内心还是下意识认为，‘巫术是巫师的权杖’，和普通人毫无关系，但‘炼金术属于所有人’。” 　　“这就是炼金术师和巫师的区别。” 　　她自顾自说着：“巫师们原本都是贵族出生，没有优良的血统和大量财富，是无法获得巫术传承的。他们天生就和普通人不站在同一边，只要没有巫师学院的毕业经历，哪怕这个人研究出新的巫术，巫师们都是绝不承认的。” 　　“巫师就是这样，没有学院背景，没有师承，没有贵族血统，就不是巫师。” 　　帕梅拉脸上露出一丝悲伤：“就像我父亲一样，一辈子为了成为一名巫师而努力，可他因为在一个小学院毕业，那个学院很快就取消了，导致他的巫师学徒资格也不被认可。也没有任何学院愿意接受他的重新考试和入学重修，因为他年纪大了，超过二十岁，就没法入学。” 　　马修以前就觉得帕梅拉对巫师的执念，应该有某种隐情，看来是因为她父亲的事。 　　“不过他没有气馁，他一直在到处找活儿干，借阅那些昂贵的巫师书籍，他前后花费了二十年时间，终于研究出一种独特的巫术。” 　　帕梅拉嘴角带着笑，仿佛眼前浮现出父亲当年欣喜若狂的模样。 　　“万物主宰奥洛格在远古石板里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他有一种隐秘的伟大权能‘万物纠缠的天秤’，这种权能是没有进行任何封锁的，允许任何信仰者的借用。”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交换力量的途径，如果愿意付出属于自身的代价，就能够获取‘天秤’等额的回报。”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力量，哪怕在巫术里也属于最特别的一类……” 　　“不过你知道他发给《魔术》之后的回信是什么吗？” 　　这位女炼金术师轻轻打着方向盘：“是逮捕令，神殿的逮捕令，以及真理之眼的警告，禁止他发表如此危险有疯狂的言论。我父亲被神殿抓去惩戒了一个月，严格来说惩罚并不重，他在里面每天跟随神官祷告和忏悔，阅读教典，改过自新。” 　　“回来之后，他没就多就自杀了。” 　　“他留下的遗书里说，‘爸爸没用，帕梅拉，不要被怨恨蒙蔽双眼，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只有知识不会说谎’。” 　　帕梅拉嘴唇抿成一条线：“马修，你说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 　　马修回答不上来。 　　在历史遗留和群体意志面前，个人实在太渺小了。哪怕马修现在有地有人，看似风头正盛，但如果他公然触犯既定规则，结果同样会很残酷。 　　打个比方，如果他公开表示自己是渎神者，或者是绯蝗同盟。 　　那时候，不论是魔灵议会还是真理之眼，还是维克多，甚至是塞浦路伯爵，都将会是他的敌人。 　　“我选择成为一名炼金术师，是从一开始就想好的。”帕梅拉眼神坚定：“因为在炼金术的概念中，知识面前，人人平等，这也是我想要告诉周围人的一点。” 　　“不管巫师们拥有多少传承和骄傲，但那都是过去，每一秒过去，就是一次新的开始。” 　　“他们想要用过去锁住现在，但我要做的，是改良过去，制作属于现在的武器，轰开未来的门。” 　　女炼金术师握紧方向舵，眼里闪烁着炙热的信念。 第331章 权能：万物纠缠的天秤 　　马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万物纠缠的天秤，这是万物主宰的权能之一？” 　　“是的。” 　　帕梅拉回忆：“我父亲年轻时有一个好友，叫做亨利，亨利叔叔是一名很有名的画家。他在奥拉尔有一座庄园，如果你去奥拉尔的话，应该会看见那里的遗址。” 　　亨利？ 　　这个名字马修觉得有点熟悉。 　　他猛地惊醒：“你是说，被秘法会‘露齿男’袭击的那个亨利庄园的主人？” 　　“嗯。” 　　帕梅拉眼里闪过一丝黯淡：“那是一座很大的庄园，我父亲被神殿逮捕的时候，我就在亨利叔叔的庄园，也是那时候，秘法会找上门来。” 　　马修记得这一段。 　　亨利是一名极其有名的画师，还给奥拉夫三世画过肖像。这一天，庄园来了一对衣着考究的男女，男人穿黑礼服，女人身着白裙，手持花伞，有一头火红的头发，他们乘马车而来。 　　路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个孩子，询问了这孩子，他们才找到了亨利。 　　接着就是一场灾难。 　　露齿男将里面的所有人，主人亨利，厨师，以及所有的仆从和卫兵都融化成了色彩漩涡，变成了他身上的一部分。 　　“来的是雪莱夫妇，当时外界都说，是因为亨利叔叔拒绝给他们绘画，所以被他们一怒之下屠戮了庄园。” 　　帕梅拉摇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关键在于，‘远古石板’，那个记录了‘万物纠缠的天秤’传说的古德涅维帝国的遗物，秘法会是冲这个而来的。” 　　马修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将这则传说从怪谈里梳理出了真实的脉络。 　　的确，这样就说得通了。 　　按照秘法会执着专注于“秘法”的传统，雪莱夫妇作为核心层，怎么可能专门抽时间去卡尔马首都奥拉尔找画师画像？ 　　“当时我父亲被神殿拘捕惩戒，那么剩下的可能持有石板的，就只有亨利叔叔。” 　　帕梅拉继续说着：“可惜，石板早就毁掉了。那是我父亲和亨利叔叔一次前往野蛮之地采风，掉入一个坑洞，在地下一座残破祭坛里找到的东西……” 　　彼时，帕梅拉父亲和亨利两人坠入洞里，看见一块奇特的石板，被镶嵌在古代祭坛残破的神龛上。 　　石板上的文字非常奇特，不属于五大王国任何一种语言，也不是标准的古德涅维帝国文字，但最奇妙之处在于，俩人注视时，居然都看得懂上面的描述。 　　在这一块石头上写着： 　　神赐权能“万物纠缠的天秤”予世人，信仰永远的神，即可祈求获取其中伟岸神力，完成心中最深最渴望的愿望……然而为警醒世人，神亦设有限制，欲望越大，代价愈大，只可获取本身代价之回报……读及此处，尔等已与万物纠缠的天秤达成交易。 　　下面是几幅古人祈祷获得神力庇佑的刻板画，以及一段非常拗口而复杂的咒文。 　　阅读完之后，石板就开始龟裂崩坏，变成了一地粉末。 　　与此同时，两人心里都涌起莫名心悸。 　　万物纠缠的天秤已经开启。 　　他们读了这一段神赐之语，就必须付出相应代价——对于人类而言，神明隐秘需要的交易物庞大而过於沉重。 　　帕梅拉父亲也好，亨利也好，命运在那一刻就已经被“万物纠缠的天秤”给兑换了相应的重量。 　　马修听得毛骨悚然：“你是说……你父亲的死，还有亨利的死，其根本原因在于‘万物纠缠的天秤’。” 　　“虽然不想承认。”帕梅拉沉声说：“但就是这样，因为不论是我父亲还是亨利叔叔都预料到了这一天，我父亲曾经也说过，如果他不在了，让我要继续好好生活。他很少在家，要么去给人帮工，要么去郊外读书写字……” 　　“亨利叔叔也一样，他不让我呆在庄园里，说庄园里有某种不祥之物，让我每天都在外面带着狗玩耍，还在庄园外给我建了一座小木屋，让我平时不要靠近庄园。也是这个原因，我才躲过了那一劫。” 　　“慢着。” 　　马修意识到：“雪莱夫妇在庄园外遇到的那个小孩……就是你？” 　　帕梅拉转过头，自嘲：“对，就是我。那时候我头发很短，看起来就和一个小男孩差不多，就是我给他们指的路，是不是很讽刺？庇护我的亨利叔叔，却被我的无知行为害死……” 　　“哪怕没有你指引，他们一定能找到亨利的庄园。” 　　马修开导：“这的确不关你的事，如果从神秘学方向看，最终原因还是万物纠缠的天秤。” 　　他又立马想到：“弓使……你唤醒弓使的办法，献祭左手，也是万物纠缠的天秤？” 　　帕梅拉将车缓缓停在主宅边的停车区：“反正我不会再傻乎乎用这东西了，风险太大，很容易送命。” 　　“以后坚决不准用这个。”马修严肃警告。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帕梅拉不耐烦道。 　　马修给气个够呛，嘟囔着：“一个个都不省心……” 　　“我只是被你包养在庄园里做研究而已。”帕梅拉不高兴说：“其他你管不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马修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回头，突然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人。 　　学徒珍妮弗和芙兰朵露小心翼翼看着他们两的争吵，两人脸上都有一种震惊：帕梅拉老师就这么直接承认了和马修领主的关系！ 　　马修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开玩笑，吵吵架，别当真。” 　　珍妮弗走到帕梅拉面前：“老师，我和芙兰朵露把那个‘蛛丝灯泡’做出来了。” 　　“真的？” 　　马修和帕梅拉异口同声问。 　　珍妮弗和芙兰朵露目光偷偷对视一眼：“是的，我们的三期实验都已经通过了，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索伊这时候匆匆从屋里出来：“马修大人，人都齐了。” 　　马修大手一挥：“你们俩拿上装备，进去给大家当面做演示。” 　　他率先进去，发现会议厅里人已经到了。 　　参会人有克里米亚、潘妮、布鲁克、罗伊斯以及奎恩。 　　看到马修和帕梅拉一前一后进来，克里米亚仿佛嗅出了什么味道，笑着说：“看来男爵大人今天心情不错，是哪位姑娘让你这么开心呢？” 　　马修装作没听到：“诸位，会议之前，先有一个演示请大家看一看。珍妮弗，芙兰朵露，开始你们的表……实验。” 　　两个年轻姑娘拿着两口箱子进来，按照马修示意，放在了会议桌上。 　　珍妮弗先是打开她的箱子，从里头抱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子，她从盒子里拉出一根卷曲的长线，这根线外面包裹了一层粗麻纤维，就像是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 　　另一边，芙兰朵露也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由玻璃试管制作的灯泡，里面有一根芯柱，柱头有两根铜制小枝杈，之间用一根蛛丝连接起来。 　　芙兰朵露将麻绳的一段接在试管灯泡的末端，固定拧紧，而后将试管灯泡放置在一个木制小笔架上。 　　珍妮弗走到旁边，拉下窗户边的所有厚窗帘，顿时会议厅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昏暗之中，一道光突然亮起。 　　它的出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会议厅里变得和裸露在太阳下一样，白光熠熠，纤毫毕现。如果说炼金油灯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路的蜡烛，那么这一盏小小的试管灯就是在黑暗中升起的小太阳。 　　在场人都脸露惊容。 　　巫师奎恩有些恍惚：“这……这比巫术中的聚光术还要更加明亮，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第332章 对巫师我重拳出击 　　奎恩作为支教巫师，入住庄园也已经时间不短。他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大受打击，再到现在的平和谨慎，也经历了一段艰难的适应期。 　　俾斯麦庄园里居民女性为主，而且几乎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她们之前常年住在冰原镇，没有什么见识和比较对象，反而对庄园里的一切都不意外和惊讶。 　　大多人只是做着自己的工作，每天吃饱睡暖，然后抽时间在图书馆里学习，力图早日能够转型成学徒这样的高级知识者。 　　可奎恩不同，他出生在埃里克城，是塞浦路伯爵如今唯一的儿子，很小就被送往阿基坦王国的首都科尼，后来又顺利进入名声斐然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求学，后来成为风元素部的探查巫师，所见所学都远胜常人。 　　越是见多识广，他越是深切感受到，俾斯麦庄园这里各种炼金术和巫术的更迭速度有多么离谱！ 　　先是那装填子弹的火铳鹰铳II型，然后是鹰铳III形远程狙击枪，再到远程重火力蛇炮II型正式登场，这些武器本身所蕴含的力量和数字，几乎可以说正在改变罗斯特大陆的战争方式。 　　除此之外，民用装置上庄园也没有丝毫落下。 　　不提那些琳琅满目的新式美味食物，这段时间风头最劲当属两个新鲜事物，俾斯麦魔能车，天然的魔术蛛丝。 　　前者将人们想象中存在的东西变成现实，魔能车动力足够强劲，速度是全速骏马奔跑速度的两倍，还具有怪物一样坚硬防护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就是人类制造的魔灵。 　　不同于外界那些难以琢磨和辨认阵营的野生魔灵，俾斯麦魔能车如士兵一样忠诚沉默，绝不会独自逃走，会是人们最好最可靠的伙伴。 　　前面维克多皇子亲自到俾斯麦庄园和马修谈合作，奎恩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他能猜到肯定有人想要借用庄园的力量，却没想到是公认陆地战力第一的萨克森王国，还是那位风头压过其兄长王储的铁王子亲临。 　　更离谱的是，马修和维克多谈笑风生，看起来早就认识了一样。 　　奎恩已经麻木。 　　唯一的插曲是，蜘蛛饲养员，那个被称为“铜面人”的斯派德，居然开着垃圾车过去把维克多怒叱了一顿，让他不要乱丢垃圾，注意素质，这件事变成了庄园最新的段子广为流传。 　　斯派德闹了这一出，让原本有点不真切的场景一下子鲜活真实起来。 　　奎恩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他再度发问：“它为什么这么亮？” 　　“这是蛛丝灯泡。”珍妮弗笑着说，她原本就是没心没肺的大大咧咧姑娘，哪怕第一次珍妮弗魔能纺织机时也没有怯场，现在更加轻车熟路。 　　“其实研发起来并不难，比起魔能车要简单多了。” 　　珍妮弗看向一旁的芙兰朵露。 　　这位面容清冷的巫师女学徒接着她的话说：“众所周知，蛛后阿拉克涅小姐的蜘蛛会产出魔术蛛丝，魔术蛛丝本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极其坚韧，另一部分魔导效果十分优秀，我们只需要将蛛丝分离，把魔道蛛丝植入固定在铜枝上，通过特定的魔术反应，就能转化为非常强力的光。” 　　“其实奎恩先生已经说出其中的秘密了，里面绘制的就是‘聚光术’这种基础巫术的魔术回路。” 　　奎恩睁大了眼，不论怎么看，蛛丝灯泡散发出的光亮都不是聚光术可比的。 　　两者间的差异，就仿佛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与悬挂夜空的明月。 　　“可据我所知，聚光术的亮度根本达不到这个程度，而且持续时间很短。” 　　奎恩现在几乎不再用“不可能”这样的词汇，发言比刚来时谨慎了许多。 　　“这个还是让另一个成员来解释。”芙兰朵露看向一旁：“她应该到了吧？” 　　珍妮弗拉开门，冲外面人喊：“快进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匆匆钻进来，有些慌乱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研究所里老师让画图，没有抽开身。” 　　她身着同样的学徒长袍，不过胸口的M表明了其出处：普朗克研究所。 　　众所周知，普朗克研究所只有一名学徒兼助理。 　　芙兰朵露提醒：“奎恩先生正在询问，为什么蛛丝灯泡会比‘聚光术’本身光线更强，效果差异那么大。” 　　杜莉·斯密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说：“这涉及到一个数学概念，连续。我们所见到的自然光，其实都是连续的，或者说，它们投射的频率很高，高到我们无法识别它们的断点……这个是另一个猜想了，暂且不提。” 　　“‘聚光术’本身属于巫术，巫术的原理是通过吟唱咒语触发四元素特定反应、再通过巫术道具触发引导方向、最终形成效果的过程。” 　　这位矮个子女学徒声音平稳，言语精准简练：“上述三个步骤才能触发一个巫术，如果要持续巫术的效果，就需要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形成一个周期，这就是巫术周期。巫术周期是肉眼可见的，因为巫术形成需要的步骤耗费的时间肉眼可见。” 　　“当然，也存在能够拉长周期的办法，比如惠特曼教授开发的‘元次巫术’，通过横纵扩张，形成‘三元一次’、‘三元二次’巫术，一个周期就被拉长，巫术效果持续更久，并且由于巫术的叠加原理，形成的效果会产生翻倍或者数倍的体现。” 　　“不过本质上，巫术还是无法脱离周期这个限制。每一个周期里，巫术最强的是开始触发阶段，然后魔术反应就越来越弱，直到消失，这就让巫术效果不是均匀的，有高峰，也有谷底……” 　　在场人都在认真听，杜莉说得浅显易懂，理解起来毫不费劲。 　　只有马修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周期函数都来了，普朗克也太猛了吧？数学果然是好用的工具箱，对巫术分析非常清晰。 　　“综上所述，‘聚光术’也无法逃离周期魔咒，它只有亮的一瞬间最强，不过时间很短，然后迅速消退。”杜莉继续分析说：“所以聚光术本身效果看起来很一般，因为我们肉眼识别时，它已经是衰弱状态了。” 　　“杜莉小姐，我有一个疑问。”奎恩忍不住打断：“真理之眼里也有相关的巫术道具，其中就有一种‘长明灯’，能够将聚光术持续一个月，用于一些特定的巫术测试。不过不论是饱和度还是光线强度，都远远不如蛛丝灯泡，也仅仅比普通聚光术好一点而已。” 　　“奎恩先生，这就涉及一个数学问题。” 　　杜莉笑着说：“巫术本身对四元素的利用率是很低的，这是最近一个月的各种实验证明，通过桑老师的连续实验记录，以40种基础巫术为例，巫术对四元素模型能量利用率只有不到1%，也就是说，传统意义上的1庇被认为是一个四元素模型的标准魔术效果，其实是错误的。” 　　“一个四元素模型，释放出的力量最少也有100庇，这就是实验的结果。” 　　“这！这！” 　　奎恩脸色苍白：“这已经……颠覆了四元素论的基础概念……为什么你们之前从未说过？” 　　杜莉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普朗克老师认为样本太少，这个结论还不严谨，至少要将常用巫术全部测试，并且进行反复试验，取平均值，才能给出一个比较严谨的推论。” 　　马修听得心里大爽：无情的数学，对谁都是同样残忍，对学渣如此，对巫师也同样重拳出击。 　　奎恩有点失魂落魄：“巫师世界要翻天覆地了……基础一变上面的全部都要重新推翻……” 　　马修示意：“别管他，杜莉，你继续。” 　　“是，马修大人。” 　　数学学徒点点头：“‘聚光术’周期很短，而且利用率极低，关键就是没有媒介，魔能蛛丝解决了这一根本问题。根据巫师塔的数据，魔能蛛丝的传导率远高于秘银和普通魔物的皮革与骨头，因为蛛丝本身就是纯粹的传导功能，摒弃了其他一切功能，坚固则由另一种蛛丝来完成。” 　　“研究所里，普朗克老师给出了一个传导系数的基本换算公式，以传统巫术作为基准，看做基数1，那么魔能蛛丝的传导率就是40。” 　　“加上蛛丝灯泡里形成了闭合回路，接地后，魔术回路完整，并且进行了特殊加固和附带增强回路。所以能够让聚光术维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峰值状态，让整个巫术周期变得平稳，并且被无限拉长，肉眼都无法识别其中的断点。” 　　杜莉鞠了一躬：“我在其中就做了一些计算，更多的是普朗克老师的指导，那我先回去画图了。告辞。” 　　说罢，这位数学学徒就推开门离开了。 　　珍妮弗嘿嘿笑着：“这枚灯泡，的确不难，不过蕴含着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三方的合作，从理论到实践都有一个非常完整的报告和流程。数学真的很厉害，没有数学指导，我和芙兰朵露估计现在还在傻乎乎尝试。” 　　“魔能供给方面，对龙蛋反应堆的消耗大吗？” 　　布鲁克突然提问。 第333章 照亮巫师背后真相 　　俾斯麦庄园里魔能装置层出不穷，不过基本上还是模仿魔灵生理结构，用魔术反应堆作为能源核心，魔术回路作为传导媒介，在这个基础上完成特定的能量形态效果。 　　工程队从铁矿之下发现了数量极多的龙蛋反应堆，不过这些东西依旧是消耗品，倒不是说它们用一个少一个，它们是可以反复充能，可与之配套的装置却离不开龙蛋，也就相当于是对应绑定死。 　　随着庄园各种魔能装置陆续出现，消耗量和需求量也与日俱增。其中一部分如魔能机车，更是需要两个以上的龙蛋反应堆用作更替，就不得不让人担忧魔能源头的匮乏了。 　　布鲁克的疑惑，也道出不少人心中隐虑。 　　灯光下，两位年轻女学徒脸上没有一点慌张，反而相视一笑。 　　“这个问题可能让老师来解释比较妥当一点。”芙兰朵露看向克里米亚的方向。 　　“原本这个还不是时候，不过现在既然说了，就稍微讲讲。” 　　克里米亚手指插入头发里轻轻梳理了一下，随着这个动作，耳垂上的金耳环轻轻摇曳，金光迷醉。 　　“你们也应该知道，庄园里的魔能供给源头是低语猎手，不过随着以后对魔能需求越来越大，低语猎手可能已经有点超出负荷。并且还有另一个现实问题，有些实验需要到一些距离庄园较远的地方，低语猎手的触手已经无法延伸到那么远。” 　　“也就是说，庄园里的魔能供能端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必须做出相应的大型魔术设备，给低语猎手减轻负担。” 　　不死女巫嘴角动了动：“一个月前，我们就用一辆魔能车从惠特曼部长手里换了一座老旧的大型魔术反应炉，不是所有巫术道具和炼金道具都需要魔术反应堆，那太奢侈了。大多数日常设备，对魔术反应的强度要求很低，但更多的是持续。就像是炼金油灯一样。” 　　说起这一点，马修也是深有同感。 　　帕梅拉最初的蛇炮，也是由于供能问题，导致魔术杀伤性始终无法提升上去。本质上和巫术火铳是一样，不过是炮形态的消耗性巫术道具。 　　每一座郡城都有魔术反应炉，但大型魔术反应炉却属于真理之眼和五大王国的严格管制品。 　　虽只有一字之差，两者间的鸿沟说是质变也不为过。 　　普通魔术反应炉只用作充能回炉，进行一些低能级的填充，通常是炼金油灯、普通型号的集中炼金傀儡、巫术火铳等小型装置。 　　大型魔术反应炉本身魔术回路复杂，铸造与结构精密，能承受的魔术反应能级极高，可以说是巫术、炼金术最高精尖端的融合，功能更是具有：装置充能、局部修复、四元素平衡、高精度巫术测量四种。 　　如今五大王国的重要战略级装置，背后能源供给都是由大型魔术反应炉提供。 　　譬如萨克森王国引以为傲的炼金堡垒、轨道喷气车，都是安装了魔术反应炉用以供能，阿基坦的巫师重炮和各种巫师塔亦然。 　　“当然，给我们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十五年前半报废的老型号了。”克里米亚满不在乎地说：“毕竟俾斯麦庄园依旧属于魔灵势力，能拿到这样的东西，已经很不容易。前后花费了一个月，到昨天，大型魔术反应炉才算修复完毕。” 　　马修是这里最清楚其中原委的。 　　这得多亏了骸骨蛛后阿拉克涅。 　　作为庄园两区里，最杰出的魔术修复师，这位独臂少女对魔术回路和机械结构拥有一种本能般的强大掌控力。 　　大型魔术反应炉刚被格罗姆悄悄扛回庄园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口巨型铁锅，外表坑坑洼洼，到处布满锈蚀，里面各种零部件更是缺的缺烂的烂，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不过事先惠特曼也再三提醒，这座反应炉本身就是半报废品，因为无法修复，这才会卖给俾斯麦庄园，不然这种管制品哪怕以他元素部长的身份，想要将大型魔术反应炉对外售出，也是绝对没法通过内部决议的。 　　可有阿拉克涅在，大型魔术反应炉的修复就变成了可能。 　　这次耗费了蛛后前后一天的时间，她一直围绕着这座废铁状的大锅，用蛛丝不断剥离和重组，弥合和优化其中断裂的魔术回路，并且进行了大量的翻新，消耗了很多蛛丝。 　　阿拉克涅的环节结束后，吉赛尔又进行了连续的各种尝试，将装置充能、局部修复、元素平衡、高精度巫术测量这四种主要功能都一一进行了大量多次的测试，得出结论：修复很成功。 　　“这里容我对诸位稍微讲一讲，大型魔术反应炉的真正原理。” 　　克里米亚顿了顿，从一旁的小碟子里取出一枚猕猴桃：“这是普通的魔术反应炉，本体其实是里面的魔术反应堆，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现在，我们先用3个反应炉组合在一起。” 　　她将三枚猕猴桃堆在一起。 　　“3这个数字是大型魔术反应炉的基础，至少要有3个小反应炉，因为1个长期稳定运行，另1个用作随时替换，最后1个来监督整个大型魔术反应炉的全局运转，预防出现泄露和爆炸。” 　　“当然，实际通常都是3的倍数，比如6个或者是9个，配比也有一些细微差异，但总数上一定是3的倍数。好了先到这里，我们讲下一个。” 　　克里米亚又从旁边的小陶碗里取出三根薯条：“这3个，可以看成是3个炼金傀儡。每一个反应炉都需要用驱动炼金傀儡完成特定动作，比如说里面有6个小反应炉，除去最早那3个之外，剩余1个来进行修复设备，1个用以巫术测量，1个用来平衡四元素。” 　　“它们就是魔术反应炉的四肢和手指，越是精密复杂的大型魔术反应炉，手指和四肢精度越高，数量相对较多。” 　　她用毛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脂：“好了，想到了什么吗？对了，大型魔术反应炉，有心脏，有四肢，那么当然还得有脑袋，以及补充心脏的摄食手段了。” 　　在场人都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从女巫的描述来看，这并不是某种装置，而是披着铁皮的某种怪物。 　　“别担心，脑袋这部分一点不可怕。”克里米亚端起手里的红茶：“就和我手里的茶一样，是经过常年摸索模仿魔灵体内意识湍流仿制的结构，实际上是通过魔术回路达到一些特定效果。” 　　“为什么通常说大型魔术反应炉有四种功能呢？原因就在这里，巫师们模仿解剖的魔灵，只得到这四种最稳定的结构功能，其他或许也可以，但存在各种意义上的风险。” 　　她将茶杯放在水果和薯条之间，又摸出一枚金币：“最后，这是一种特殊魔能资源。魔术反应堆可以自己从空气中捕获游离四元素模型进行补充，但这个过程很慢，所以需要更加具有刺激性，并且高浓度的魔能补给……” 　　马修沉声：“够了。” 　　“不告诉他们真相，真的好吗？”克里米亚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我的马修大人，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认清楚这个残酷的世界。残酷的真实，总比虚假的慈善更好，不是吗？特别是现在绯蝗入侵的关头，昔日的安宁假象的幕布已经被撕破了哟。” 　　马修叹了口气，默许了。 　　“诸位，在我说出魔能资源的出处之前，容我问一个问题。” 　　克里米亚神秘一笑：“奎恩巫师，你也不知道大型魔术反应堆的魔能源头，对吧？” 　　奎恩皱眉：“据我所知，大型魔术反应堆本身就能源源不断产出魔能……”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真理之眼的大型魔术反应炉每天无时无刻不在开启状态，你真的觉得，汲取空气中的四元素能满足供能吗？它们对外界吸取的能力不如低语猎手，低语猎手都存在供不应求的问题。” 　　“还有如果大型魔术反应炉本身损坏了呢？这又要怎么修复？用更大的魔术反应炉来容纳吗？” 　　“实在修复不了，当然只能报废了。但这和魔能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哦。”克里米亚捏起手里的金币：“核心就在于这个能源供应，它们的存在，让大型魔术反应炉可以持续高强度运转，炼金堡垒，巫师塔，巫师重炮都不在话下。” 　　她手指轻轻一松，金币沉入茶杯之中。 　　“大型魔术反应炉的养料，或者说，饲料，只有一种东西。巫师教授称它为魔金。” 　　“魔金就是魔灵的另一种形式。” 第334章 饲料魔灵 　　“魔灵是养料？”奎恩终于忍不住反击：“吉赛尔小姐，无意冒犯，但你可能对真理之眼不怎么了解。真理之眼一直在追踪和试图捕获魔灵，大多魔灵都非常难缠，光是要对抗就非常困难，怎么可能用魔灵作为养分？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真的吗？” 　　克里米亚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蜷曲，又慢慢舒张，马修明白，她要对这个热血正直的青年下狠手了。 　　“确实，我没有加入过真理之眼，不清楚里面的运行规则，结构和资源分配，这一点你说得对。” 　　“不过嘛，大家也知道，我过去属于秘法会。有一句从都灵帝国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谚语，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死敌’。” 　　她双手交叠在桌上，脸上带着淡淡微笑：“作为真理之眼的死敌，秘法会可是收集了大量关于真理之眼的黑料。当然，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抹黑加工，但也有一部分货真价实，别的不提，秘法会对真理之眼的‘饲料魔灵’可是非常钦佩，纯粹技术角度的羡慕。” 　　“别急，奎恩，你听我说，听完之后你可以尝试找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验证，当然，他们的回答大多是‘无可奉告’或者‘涉及机密’，这就是巫师的守则。” 　　克里米亚从兜里翻出一个莎草纸日记本，翻开几页：“哦，找到了。就是这里。秘法会当年从一名巫师教授那里截获的一封信，上面写过一个隐秘的巫术计划叫做‘魔灵补完计划’。” 　　“上面详细写着如何饲养魔灵，让魔灵母体怀孕，剥离意识湍流，让它们成为只知道生育和摄食的机器，就和母猪一样。” 　　“幼年魔灵，如果具有特殊天赋的，留下继续培养，其他的，成长到魔术回路完整，魔术反应堆基本成熟，就会进行临摹后沉入一种特殊的液体里封存，用特制铁罐分开保存，避免互相之间产生交流反应。” 　　“需要补充魔能的时候，就把这些铁罐取出，推入大型魔术反应堆的填装匣里，等被抽干血肉后回收罐子。” 　　“就这样，将魔灵幼崽当成小猪仔小鸡仔一样饲养，需要时就杀掉，做成大型魔术反应炉这种怪物的口粮，补充它们急速消耗的能源，并且由于魔术回路不同，还会起到一定程度的增强作用。喂养越多的魔灵，大型魔术反应炉通常会越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奎恩心态有点崩溃，他从兜里翻出一个小银瓶，倒出速效救心丸含在嘴里。 　　他双眼失神，言语也有点混乱：“不会的，研究魔灵是为了构建出更多的巫术，避免人们被魔灵袭击，保护人类城市和村落。” 　　马修也不再沉默：“你说得没错，只是不够完整。对人类来说，魔灵当然是恐怖的灾难，单独个体，人类根本无法与魔灵相比，或许很多年以前，人类的确是魔灵的猎物。不过随着时代发展，巫术的诞生，炼金术的崛起，时代已经不同了。” 　　“换一个角度，在魔灵眼里，人类也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人类巫术四处追捕魔灵，军队出动，用弓箭和刀剑对抗它们，用巫术攻击，有纪律有组织地进行伏击和剿灭，对于大多单打独斗的魔灵来说，人类变成了最为凶险的猎手。” 　　马修平静地叙述着罗斯特大陆生态真实现状。 　　“到现在为止，魔灵依旧被认为极端可怕，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故事，最近十年真正魔灵袭击人类城镇的事迹，你看看哪个背后不是人类自己的动作？” 　　“奥拉尔亨利庄园被‘露齿男’毁掉，但背后真正主使人是秘法会的雪莱夫妇，冰原镇被活尸屠戮，背后同样是人为因素。” 　　“人们说着魔灵危险，但目前来说，魔灵对人类的威胁已经远小于它们在故事里的表现了。” 　　马修这段话不仅是给奎恩说的，也是给庄园核心层说的。 　　人类群体自然有自己的立场，但俾斯麦庄园的人，脑子里至少要对事实保持清醒，不要被舆论和传说扭曲了认知。 　　“诸位，很多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视而不见，或者很容易忽略罢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强如四公，为什么要和五大王国保持和平？” 　　布鲁克沉思片刻：“的确，如果四公真的对五大王国拥有压倒性优势，是不可能保持这么克制的。” 　　作为俾斯麦庄园里的真正军人，布鲁克一直没有放松对战争和战略的思考，这也是他从进入庄园就形成的良好习惯。 　　他在图书馆里阅读了大量历史、地理、军事方面的著作，对大陆局势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思考。 　　这也是马修最欣慰的一点。 　　“对，就和俾斯麦庄园的存在一样。”马修点点头：“没有足够的力量储备，就不存在谈判的可能。正因为势均力敌，才能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状态。” 　　“朋友们，这就是现实，睁开眼睛，人类在罗斯特大陆已经并不弱小，魔灵们在人类面前已经变成了相对弱势的群体。” 　　马修双手一撑桌子，直接站了起来：“魔灵议会为什么会存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减少人类进一步对魔灵生存空间的挤压，当然，这个问题从不同角度观察，可能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吉赛尔，请继续。” 　　他坐下之后，奎恩依旧有点心神不定。 　　马修看得出，这个年轻巫师依旧处在一个艰难的路口。 　　到底是走向残酷黑暗的荆棘小径，那里有着最赤裸也最没有善恶修饰的真实，还是继续回到舒适的伊甸园，那里一切都是熟悉的，善良与仁慈与所有人同在，魔灵们依旧代表最纯粹的邪恶。 　　这个决定，只能奎恩自己来选。 　　“感谢马修的补充，从理论上升到哲学认知，这方面他有着让我羡慕的天赋。” 　　稍微吹捧了一句，克里米亚看向奎恩：“奎恩先生，‘魔灵补完计划’这封密函是秘法会从一名著名巫师教授那里截获，这位巫师你应该不陌生，他叫做‘范德佩尔’。” 　　奎恩瞳孔微微收缩。 　　“这位范德佩尔先生擅长医治和修复魔灵，尤其是残肢断续和缝合内脏，同时他也是真理之眼副会长之一‘元素使’兰尼夫人的丈夫，曾经拒绝了四元素部长的职位，专注研究。” 　　克里米亚瞥了奎恩一眼：“范德佩尔与兰尼夫人的传信，被秘法会的人截获，里面就是讲他发现了最新的魔灵品种，可以参与到‘魔灵补完计划’的饲养环节中去。” 　　奎恩脸如死灰。 　　他从来认为巫师就是绝对正义的一方，对抗魔灵骚扰和袭击，现在却被告知，巫师拥有力量之后，同样正在做曾经魔灵做的事。 　　奎恩强自撑着说：“为什么秘法会没有公布这一条消息，如果公布这则消息，真理之眼一定会威信大损。” 　　“还没明白吗？还是说，你不肯承认……公布根本没用。” 　　克里米亚继续残忍地撕开伤口，让年轻巫师看到名为“巫师”的圣徒体内那些血腥暗流：“因为这本来就是五大王国高层的共识，公布也没有任何作用，五大王国的国王都知道这一点，核心的大臣们也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哪怕秘法会公开，会有人相信吗？” 　　“最终只不过是会暴露秘法会的暗探罢了。” 　　她轻笑一声：“既然都到这里了，我再说一点。阿基坦首相黎塞留为神殿的影子主教，借着这个契机，阿基坦和都灵组成‘神圣同盟’。你猜，背后有没有真理之眼和神殿的谈判？” 　　奎恩眼睛陡然增大：“神殿……饲养魔灵的方法源自神殿？” 　　“这就对了。最早的巫师，原本就是神殿的神官，之前有争斗，现在有合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灵都从帝国转变为王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变的东西呢？” 　　女巫说：“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有足够理由怀疑，最早饲养魔灵的方法就是神殿传出来的。” 　　“圣植只是一部分对外界公开的皮毛。” 　　“‘神殿武装’到底是怎样一个群体，黑天使的存在是有记录可查的……啊呀我又多嘴了，又要被马修大人惩罚了。” 　　克里米亚看向马修，一副害怕的样子，言语里点到即止：“好啦，还是让我们回到蛛丝灯泡。” 　　马修清了清嗓子：“诸位，请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不日我们就会用轨道喷气车‘白银号’彻底和埃里克城连接，就从埃里克城开始，我们用蛛丝灯泡，点亮整个世界。” 第335章 各凭本事 　　炼狱战场的沙海里，盘膝而坐的剑徒，浑身黑毛的毛孩，一大一小以沙地为棋盘，子弹为棋子，五子棋斗得不亦乐乎。 　　不得不说，游戏是一种极为有效的交流方式。 　　这让马修想起自己玩一些对战竞技游戏，为避免被喷，他进游戏后就屏蔽所有人，可照样无损于和队友互相意念沟通。该被点信号照样疯狂被点，线上被单杀，还是会被表情嘲讽。 　　毛孩不会说话，却对这些无师自通。 　　赢马修时他就脖子扭来扭去，甚至将屁股对着马修摇晃，一副臭屁模样，让马修火大。 　　这个小野人，肯定五子棋作弊了！ 　　他又仔细查看了对方的数据面板。 　　毛孩的两项增益，不论是“兽化”还是“返祖”都明明是战斗系，为什么能够洞察自己的下一步？ 　　马修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五子棋不行，和自己相性不符。 　　他琢磨着，得换一个项目了。 　　马修开始说话，毛孩虽然不会讲话，但完全听得懂——他没有嘴这种器官，好像不能说话也很正常。 　　“你有名字吗？” 　　“不回答，看来是没有。” 　　“在我的遥远家乡，有一个传说，讲的是一个孩子从小在丛林长大，后来就变成了丛林之王，所以从今天起，你就叫泰山了。” 　　马修挥拳：“泰山！泰山！” 　　毛孩愣愣看着他，仿佛没有任何反应。 　　马修用指铠摸着覆面盔下巴：“不喜欢？不想当泰山，难道想当泰森……” 　　毛孩突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抬头挺胸，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泰森就泰森吧。”他给毛孩比了个拇指。 　　马修也搞不懂毛孩的识别感知机制，不过这家伙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丛林之王，不行。 　　野人拳王，行。 　　正当和泰森单向交流的时候，马修突然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魔术反应波动，他顺着方向看过去，毛孩泰森已经早在注视那里。 　　东北方向400尺外的一座沙丘上，众多的深渊洞穴里爬出一只只塔佐蠕虫，这群猫头双足蛇形怪，就仿佛某种黏着物一样，一个个从那些黑黢黢的洞里爬出来，就仿佛沙丘脸上密密麻麻坑洞里爬出来的脓液，让人生理不适。 　　让马修警惕的是，数量实在不少。 　　目测至少一百多只，还有更多的塔佐蠕虫从洞穴里陆续爬出，看架势绝不是路过这么简单。 　　马修打开背上武器匣，一边组装鹰铳III型狙击枪，一边嘴上说：“泰山……不，泰森，靠近我们一百尺内的虫子交给你，不要让它们靠近我。听到了吗？远程的归我，跑过来的你解决掉。”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毛孩泰森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将鹰铳III狙击枪架在三脚支撑架上，填装，瞄准。 　　视线穿过表尺缺口，再通过铳口的准星，构成瞄准基线。 　　手指扣动扳机。 　　砰！ 　　枪托在反作用力下撞击在臂铠上。 　　300尺外的一只塔佐蠕虫已经被打爆脑袋，变成无头尸体，在地上疯狂蠕动，正如其名。 　　马修冷静地继续装填子弹，瞄准，再次扣动扳机。 　　砰！ 　　这次是远处塔佐蠕虫聚集的地方，两只蠕虫被同时贯穿身体，炸裂开来。 　　一边有条不紊地远程狙杀，马修心里一边飞速思考。 　　深渊生物自然是没见识过这种程度的远程杀手，一个个都有点茫然，只是看着周围同类被爆头或者狙穿，四处奔逃，只有一小部分朝着这里跑来，但更多的是本能地攻击，而不像是有什么组织指挥。 　　局势目前还算平稳。 　　不过如此数量的塔佐蠕虫群聚，不像是某种单纯的巧合。 　　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修填装子弹的孔隙，瞥了一眼野人泰森。 　　他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头浑身黑毛的四足生物，面部也凸出犬科动物一样的长嘴，头腭尖型，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体长一尺五，外形上活脱脱一头大黑狼。 　　兽化后的泰森奔跑速度极快，它一个翻滚，咬住靠近马修方向最前面的塔佐蠕虫脖子，脑袋一甩，爪子撑住，塔佐蠕虫的脖子都被咬烂了，瘫在地上不停蠕动。 　　它脚下不停，不断扑杀前方的塔佐蠕虫，如狼入羊群，杀得塔佐蠕虫虫仰虫翻。 　　马修倒是不意外。 　　目前看到的这群虫子，等阶最高的是LV25，低的还有LV10的，可以说是良莠不齐。不过真正麻烦的是它们的数量。 　　马修和泰森远近配合，杀虫速度可以说极其效率，但沙丘上的塔佐蠕虫没有任何减少，反而更加庞大了。 　　这让马修感觉到一种隐性的危机。 　　不对。 　　不对。 　　一定是有某种原因，才会让这么多的塔佐蠕虫同时从深渊那边钻过来，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 　　马修停止射击。 　　他需要冷静下来，武器匣里的弹药库存并不多，经不起这种速度的消耗。 　　早知道直接开一辆魔能车过来，装满弹药，不论机动性还是杀伤覆盖都会好太多…… 　　大量塔佐蠕虫诡异地出现在后方，避开了前面的主力子爵喀迈拉，战术换家？ 　　不，从这群虫子的散乱应对来看，根本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马修背上武器匣，朝那座山丘后方奔跑，口中大喊：“泰森，泰森，拖住它们，后面，后面有东西！” 　　前方黑狼回头瞥了马修一眼，再度杀入虫群里，化作一道黑色刀影不断腾挪。 　　塔佐蠕虫群也终于集中精力开始对付泰森，数量压倒性劣势下，泰森也不敢轻敌，不断迂回奔跑，避免被围攻和扑倒，攻击手段也从冲锋突击变成了游击拉扯，给马修争取时间和空间。 　　马修终于跑到了山丘背后，他一路用十字剑劈开碍事拦路的蠕虫，越是靠近背面，这里的蠕虫等阶越高。 　　他甚至看到不少LV28、LV29的蠕虫出没，这种即将成长为另一个阶段的魔物，形态上有了一些显著变化，躯体壮硕了不少，行为方式上也变得有某种程度的自我意识。 　　马修只能尽可能绕开它们，从后方去观察。 　　好在这群精英级蠕虫也并不理睬他，只要他没有涉足它们所在的地域，就不予理睬。 　　站在一个较高的沙丘地势上，马修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 　　虫群聚集的沙丘背部，大片黄沙脱落，露出里面一个约三十尺的椭圆卵状物，它表面上蒙着一层淡黄色的黏膜，黏膜上还有一些血管模样的脉络，里面似乎孕育着活物，还会轻轻地膨胀和收缩，像是内脏器官一样。 　　黏膜包裹的卵状物底部左右，支出一根根牛角形状的黑长骨，它们在空中虚抱，仿佛就像是从一具死去尸体的胸骨里孕育新生一样。 　　* 　　深渊主堡（LV60）：深渊之门，孕育中。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传输。 　　抵抗元素紊乱的通道，传输深渊之中的各种生灵。 　　* 　　马修心说不妙。 　　最麻烦的情况发生了。 　　深渊主堡居然就在眼皮底下，而且看这模样，随时可能破土而出，直接生成。 　　马修通过炼狱枷锁联络喀迈拉，他能感应到属于炼狱阵营个体的波动，那个飞速移动的无疑是野人泰森，遥远方向还有另一股波动，属于喀迈拉。 　　但不知道为什么，喀迈拉的反应非常微弱，不知道陷入了什么麻烦。 　　马修知道，他目前得靠自己。 　　他反手摸了下背后的武器匣，决定干一票大的。 第336章 给他娘一炮 　　马修站在沙丘峰顶，朝前方望去。 　　目测距离那还在孕育的深渊主堡约有100尺，这个距离，不知道能不能打中。 　　武器匣里只有两枚榴弹，虽然它们都是用龙蛋为原材料制作，本身远超普通蛇炮炮弹的威力和杀伤性。 　　可精度始终是个问题。 　　马修调试了几次，始终心里有点拿不准。 　　他咬咬牙，直接扛着蛇炮II型下了沙丘，直接站在距离深渊主堡卵50尺的沙地上。 　　这里已经濒临蠕虫们攻击范围。 　　马修不敢继续往前，前方五尺之外，就有两只LV28级的塔佐蠕虫对他虎视眈眈。 　　他深吸一口气，将装填了炮弹的蛇炮固定在肩胛甲胄上，左臂从下托住炮管前段，右臂稳固炮身。 　　视线通过蛇炮特制的环状准星，瞄准前方那颗不断跳动的淡黄色卵状物。 　　透过那层薄薄黏膜，马修已经看得到，里面某种坚硬边沿的雏形，仿佛那些骨质随时可能穿破这一层薄膜，显出它真正的模样来。 　　到了那时，随时可能从里面走出高等阶的深渊生物。 　　对马修和泰森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这也是马修当机立断的核心原因。 　　高等阶的深渊存在一旦降临这片沙丘，后续深渊生物不断出没，马修不认为他和泰森有任何活着的机会。 　　在罗斯特大陆上，也许剑徒和泰森这个等阶算得上不俗，可在炼狱，真的不够看。那些石化被埋葬的使徒骨骸还历历在目，牛头人将军挥舞断柄，四面巨怪只剩头颅沉入沙海，三头骨人也早已沦为这里沙丘的一部分。 　　他们生前想来都不是弱者，可在这片两界战场上，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 　　马修集中注意力，将视线收缩，校准，通过那两个孔洞，聚焦在那淡黄色卵状物表面的血管上。 　　只有一次机会。 　　他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这一发必须击中，不容有失。 　　此时马修整个人平缓下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 　　空气流动变得粘稠奶油一样迟滞，视野中，塔佐蠕虫的动作也被放缓了数十倍，就像是一只只树懒，就连那孕育深渊主堡的卵表面血管的跳动也变得奇慢无比，每一次跳动，都和剑徒体内的血螅的跳动同步。 　　马修能感觉到，体内的魔术反应堆在剧烈颤抖，这种特殊的能源核心运转趋近于极限。 　　魔术回路超高速循环，以至于他耳边都能听到一股奇特的颤音，这是魔术外泄，摩擦盔甲与空气的声音。 　　指铠扣在蛇炮底部的机括上。 　　手指下压。 　　轰！ 　　一道火焰从蛇炮炮口窜出，让马修身体被强烈后坐力撞得都往后仰面倒地。 　　他努力往前望去。 　　光柱闪过。 　　耳边传来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 　　这爆炸引得地上的沙子都在震颤。 　　一时间风沙漫天，仿佛凭空诞生了一场风暴。 　　马修站起来，举目望去。 　　深渊主堡的卵被炸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粘稠的黄色红色液体从中不断汩汩涌出，这些体液将四周的沙子侵染得一片漆黑，那颗原本孕育完好的卵跳动变得越来越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衰退，不断扁平坍塌，就像是一个被刺破的巨大脓疱。 　　10000庇蛇炮的正面轰炸，果然造成了非常客观的杀伤力。 　　马修来不及高兴，疯狂的塔佐蠕虫已经冲他奔跑而来。 　　他将蛇炮塞进背后武器匣里，拔腿就跑。 　　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再和这群虫子缠斗不是一个好主意，先撤。 　　马修边跑边用炼狱枷锁联络泰森：风紧扯呼！撤，遛。 　　不说别的，炼狱枷锁在战场的功能非常实用，能够联络周围的使徒，而且传递情报和信号非常方便，它似乎具有某种直连意识层面的能力，完全就是战场的多功能通讯器。 　　马修拔腿狂奔，后面的塔佐蠕虫对他疯狂追杀，速度一点不慢，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剑徒速度原本就不擅长，这时候就显出弱势来。 　　正当马修准备硬起头皮回头开砍，旁边窜出一道黑影，是兽化之后黑狼形态的泰森，它直接用长吻一拱，马修就坐在它背脊上。 　　黑狼脚程极快，一路飞奔，变成了一团黑旋风，很快就甩掉了后面黑压压的虫群，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爪印。 　　跑了大概半个小时，确定安全，黑狼这才停步，回头望去，远处只有连绵不断的沙丘，虫子的踪影彻底消失无踪。 　　马修从狼背上下来，拍了拍狼头：“多谢，泰森，你这速度有点厉害啊。” 　　黑狼仰起头，一副骄傲的模样。 　　它慢慢变回了浑身长毛的辫子野孩子模样。 　　马修坐在地上，稍微缓一口气。 　　刚才兔起鹘落间打了一场遭遇战，刺激倒是刺激，也差一点就要被虫海包围陷入绞肉战了。 　　炼狱世界里，重力是罗斯特大陆的2倍，空气中四元素含量更是只有不到一半，战斗消耗远大于罗斯特大陆，保守估计魔能消耗是3倍以上。虽然剑徒持续为A，还有以战饲战增益，可不到万不得已马修不想冒险。 　　在这片沙海里，炼狱使徒可以说是孤立无援，深渊生物却是无穷无尽，一举一动就是再多谨慎也不为过，苟住不要浪，这一点在很多环境都是非常重要的。 　　野人泰森指了指马修背上的武器匣，眼神里都是羡慕和好奇，他抬起手，脑袋上辫子也抬起，手指和辫子同时比了个大拇指手势。 　　点赞？ 　　不。 　　马修马上反应过来了，泰森是学之前自己给他名字点赞，夸自己背上的蛇炮生猛。 　　泰森指向回头的方向，模仿马修的模样，双手虚抱，仿佛拖着一个不存在的蛇炮一样，然后手臂抬起，双手张开，表示：炸它们！ 　　马修赶紧摆摆手，解释说：“没有炮弹了，刚才那样的，只够再来一发，别想了。” 　　如果真的无限弹药，马修早就地毯轰炸起来了。 　　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武器本身是有限制的，而且哪怕弹药充足，蛇炮也经不起连续发炮。连续高频率开炮，会超出金属炮管和炮膛负荷，导致魔术回路崩溃炸膛。 　　说到底还是基础科学不行。 　　罗斯特大陆的材料科学还很基础，对金属的冶炼和利用依旧处于很低层次，俾斯麦庄园也没法摆脱这种大环境，独立研发缓慢，而且也缺乏足够的人手，这也是让马修头痛的地方。 　　听到无法连续开炮，泰森一脸失望，头上辫子也耷拉下来。 　　马修这时候倒是担心另一件事：喀迈拉子爵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反应非常微弱。 　　他正要用炼狱枷锁再次和对方联络。 　　没想喀迈拉那头主动发来信号：逃！快逃！ 　　马修心里又是一沉。 第337章 迂回作战 　　马修尝试继续联系，喀迈拉那边却断开了信号，仿佛他已经无暇顾及联络的问题。 　　从炼狱枷锁感应，也能明显察觉到喀迈拉十分微弱的气息，他在朝着距离马修这边相反的方向逃离。 　　马修叹了口气。 　　这个喜欢骂人废物的家伙……如果你一路往我们这里逃，我肯定什么都不管，跑得远远的，苟起来。 　　可喀迈拉却是在拉扯深渊的高等阶怪物，试图将它们引开，给马修和泰森逃跑的空间和时间。 　　马修这就没辙了。 　　他这个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对我动手，那我就奉陪到底。 　　喀迈拉虽然嘴臭，但行为上和他表现出的骄傲一样，没有认怂，也没有任何引渡祸水的作风，想来这家伙也不屑这么做吧。 　　马修突然觉得，炼狱的使徒虽然一个个暴躁又好战，蔑视底层又枉顾他人感受，但在战场上，的确是真正的战士。 　　好吧。 　　既然是一个小队，当然不能随便丢下战友。 　　马修以拳击掌：“泰森，变回狼人，准备好了，回去。” 　　泰森摇头，表示不想回去。 　　马修一把抓住它头上的辫子：“你忘了你是谁了吗？你是野人拳王！你是想要当野人拳王，还是当逃跑专家？” 　　“我遥远的家乡也有一个类似的拳王，不过这家伙擅长跑路，非常喜欢跑，不是在跑的路上，就是在思考怎么跑，你想要成为这种家伙吗？” 　　马修冷冷说：“再说一句，深渊高等阶怪物已经抵达，如果我们小队没法集结，只有死路一条，根本撑不到三十天。到期限还有二十天，你到时候会面临铺天盖地的虫群围剿，它们会把你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做成一个玩偶，然后把你的头骨挖下来装酒喝。” 　　泰森眼里都是害怕。 　　“告诉我，你是想要被人把身上的毛都给拔下来，变成一头没毛鸡，还是像个真正的拳王那样，面对敌人，重拳出击！”马修挥拳：“让整个沙漠流传着属于你的勇猛传说！还是被当成虫子一样捏死！” 　　泰森仰起头，立刻变成了一头黑狼，嗷嗷叫着，表示要开打。 　　马修骑上狼背，指挥他先返回之前作战的地区。 　　战略上是决定要和喀迈拉汇合，但行动时却不能操之过急了。 　　马修脑子很清醒。 　　如果说马修有什么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就是对于局势的把握。具体技术性操作和战场战斗都不算他擅长，但策略意识层面上，不论对手是谁，他没在怕的。 　　喀迈拉带着军团在前线出事，遭遇高等阶深渊生物，说明前方也有一个深渊主堡，不同于后方这个，那里已经孕育成熟，变成了连通炼狱和深渊的稳定通道。 　　马修要救喀迈拉，只有唯一一次机会。 　　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处理一些其他事宜，收集更多有用情报。 　　黑狼停在一片沙海之中。 　　这里沙地上依旧布满一个个深渊地穴，随时可能有虫子从里面窜出来，地面上莫名多了很多塔佐蠕虫的石雕，马修尽力不去触碰它们。 　　前方沙丘的腰部位置，有一片仿佛某种死亡生物的残骸，巨大的漆黑肋骨高高朝上支起，里面是一滩干涸的脏器和各种血管粘合物，就像是一层层风干的皮质。 　　马修左右望去，这里看不到一只塔佐蠕虫，已经被虫子们放弃。 　　就和他隐隐猜测的一样，虫群聚集只是为了保护深渊主堡的孕育，一旦这里遭到破坏失效，它们就会再次回复之前的无序分布状态。 　　关键在于，这骨骸。 　　马修扒拉开沙子，发现下面还有一部分骨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整的胸腔和腹腔骨骼结构。 　　同时这些骨头又是奇特的。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黑骨上有很多细小的纹路，仿佛是一根根毛发。 　　马修用十字剑撬下一片龟裂的骨质，从横截面可见，里面都是一只只紧紧挤压的黑色毛虫，它们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压缩扭合，变成了高密度的骨质。 　　这些虫子马修并不陌生，正是之前的“掘洞毛虫”，沙海里的每一个深渊洞穴，都是由这些不起眼的魔物挖出来的。 　　它们彼此簇拥集合，还能变成孕育深渊主堡的温床和骨架。 　　有机会的话，马修很想抓一只带回俾斯麦庄园研究，这种不起眼的掘洞毛虫，本身体内一定有着某种奇特的结构，它们扮演着深渊工程兵的角色，挖掘和建筑，都由它们完成。几乎没有作战力量，却是深渊得以入侵炼狱的关键。 　　某种程度来说，如果找到能够克制和遏制这群虫子的办法，深渊入侵炼狱的步伐就会被大大减缓。 　　马修将掘洞毛虫尸体组成的黑骨一根根撬下来，用武器匣里的麻绳系住，固定在武器匣上。 　　这一部分骨头应该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回去让吉赛尔好好分析解剖一下。 　　旁边的泰森突然又钻入一个深渊洞穴里，从里面抓出了一只虫子来。 　　马修定睛一看，这不是掘洞毛虫吗？ 　　他赶紧阻止试图用辫子吃掉毛虫的泰森，又用一枚双爆弹换取了这头猎物。 　　马修抱着手里的虫子，这头掘洞毛虫不大，只有4寸长，和一只毛绒玩偶差不多大小，等阶也仅仅是LV10，算是同类里的幼年体了。 　　只是掘洞毛虫这时候软塌塌的，仿佛睡着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泰森指了指脑袋上扬起的辫子末端，锋利的刀刃微微反光。 　　他比划了一阵，又用炼狱枷锁沟通，马修才搞懂。 　　原来泰森的兽化可以拟态成多种形态，以适应不同环境，而他头部辫子里和炼狱枷锁一体，能够针刺麻醉猎物，将其扛回去当做储备用粮。 　　一般而言，麻醉后的猎物会浑身进入冬眠般的状态，呼吸减弱，生理活动变得微乎其微，但只需要强烈的外界刺激，还是能醒过来。 　　马修大喜，就直接将这只深渊虫子塞进背上武器匣里，打包带走很方便。 　　接下来，就是绕后了。 　　马修骑上泰森兽化后的黑狼，一路小心翼翼朝着喀迈拉最早消失的方向靠近。 　　那一片沙海里，深渊虫子出没的频率变得明显高了起来，更诡异的是，不止地上出现了深渊洞穴，空中也出现了一个个黑色洞。 　　马修注视着前方空气中的一个规则的圆洞，这东西没有厚度，就仿佛一片二维化的图像，只是从洞口里涌出整整冷流，让人意识到它们不是幻觉，而是真正链接了另一端的某个地方。 　　地上沙地、空中都遍布黑洞，这片空间都像是被某种蛀虫给钻开啃食，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黑色圆洞，看得人毛骨悚然。 　　泰森开始清理附近出现的塔佐蠕虫和掘洞毛虫，马修则是全神贯注，凝望五百尺之外的沙丘上，那里伫立了一座形状奇异的建筑。 　　说是建筑，因为它足够庞大，保持着某种对称结构，约莫有二十尺高，形似一座壮硕的塔楼。 　　但它又具有某种活性，就仿佛是一个无头巨人跪在地上，胸口炸开来，胸骨朝外打开，肋骨保护着里面那些跳动的难以描述的各式脏器，它们彼此以血管和紧密纤维状肌肉带连接，具有部分生物性特征。 　　那张开的胸腔之内，有一张闭合的大嘴，准确说是两排咬合在一起的尖锐牙齿，只是这副牙齿构成的齿门里面在轻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敲打，试图从背后出来一样。 　　唯一有点异常的地方在于，它的骨骼上有一条条蛛网般的纹路，似乎之前曾遭到过其他使徒的攻击。 　　马修眼前浮现它的数据面板。 　　* 　　深渊主堡（LV70）：深渊之门，已开启。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传输。 　　抵抗元素紊乱的通道，传输深渊之中的各种生灵。 　　* 第338章 中门对狙 　　深渊主堡所处沙丘地势极高，以它为中心，越是靠近，沙地和空气中的黑洞越多，不少黑洞都已经连成一片，变成大块的延绵黑斑，仿佛某种神秘病毒污染。 　　马修不免产生一种设想，或许这就是深渊的战略，通过主堡稳固前线，撕扯这里的空间，将周围环境改造成适宜深渊生物传输和生存的模样，然后步步为营，稳步扩张。 　　如果炼狱战力不够，面对这种蚕食战略，拉长时间线来说，几乎是必败的。 　　不过这么多年，炼狱都能抗住深渊，马修觉得肯定是有一系列对策的。目前倒是不用担心。 　　现在需要集中注意力，观察这座堡垒所表现出的特性。 　　按照喀迈拉所说，深渊主堡第一要务当然是作为桥头堡，能够稳固元素乱流，让本身就魔术波动级别极高的深渊生物能够过来，这座主堡具有桥梁的战略性作用。 　　低语者给出了另一个角度的情报。 　　首先，深渊主堡本身是有等阶的，不难推断，主堡等阶越高，应该能通过的深渊生物层次越高。 　　之前马修毁掉的那个卵状态的深渊主堡，等阶是LV60，眼前这座开启状态的更是高达LV70，处理起来必定更加棘手。 　　再者是主堡本身的类别。 　　低语者也曾对非生物有所情报反应，不过拥有第四阶探索者权限的马修，也无法识别出深渊主堡的战力评估。 　　原本LV30以上的魔灵都会有一个评估值，但主堡没有这一项，但它又不是第一次被识别，低语者是有相关详细情报数据的。 　　结论不难推断。 　　——主堡本身处于一种生物和非生物的临界状态，它具有一定程度的生命活性，但它没有所谓的自主意识，也不会对外进行主动攻击，仅仅是作为一种工具性生物存在。 　　考虑到深渊主堡本就是由众多掘洞毛虫和其他虫子集合连接而成，这也就不难理解了。 　　对深渊来说，主堡不需要个人意志，它只需要充当深渊的前哨和桥梁就够了，毁掉了可以重建，是消耗品。 　　马修正要再观察观察，突然看见那齿门缓缓旋转。 　　原本尖牙咬合的齿门是上下结构，但随着一点点旋转，两边尖牙变成了左右闭合状态，同时牙齿在一点点打开，里面冒出一些丝丝缕缕的黑气。 　　不好！ 　　又有高等阶深渊怪物要出来了。 　　马修没办法再去多想，直接将蛇炮II型抗在肩上，塞进去最后一枚特制炮弹，视线通过准星瞄准那一道狰狞的齿门。 　　左右尖牙正一点点打开，冒出的黑气越来越浓，整座齿门都在震颤，仿佛里面即将出来之物具有恐怖的力量，哪怕仅仅出现，都会带来不稳定的波动。 　　不行，太远了！ 　　马修忍住开炮的冲动，扭头看向黑狼：“泰森，驮着我冲向那道门，我不让停就别停，明白吗？” 　　泰森眼里涌出毫不掩饰的害怕，它呜呜叫了一声，有些烦躁地踱着步，在马修给它喂了几枚双爆弹后，食欲壮胆，它总算同意了。 　　黑狼朝着深渊主堡冲了过去。 　　沿途大量的高等阶塔佐蠕虫从地上洞穴里钻出来，一个个张开爪子，利箭一样冲向黑狼，尖锐的利爪穿透毛发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黑狼只是咬着牙冲锋。 　　后面跟着蚁群一样的疯狂蠕虫，它们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只要前方野兽敢停下，它们就会将其撕碎吞没。 　　马修坐在黑狼背上，心如止水。 　　这时候他必须相信泰森，相信他能将自己送到自己有把握的射程之内。 　　马修将蛇炮抗在肩上，眼睛透过准星，紧紧盯着那正一点点开启的齿门，黑烟变得越来越多，里面那来自异域的怪物仿佛已经在舒展四肢，准备冲入这片世界大开杀戒。 　　周围都是疯狂扑来的蠕虫，一只只张开的利爪从他眼前擦过，马修只是注视着前方。 　　泰森速度越来越快，但周围的蠕虫也越来越多，空中和地上的洞里，冒出无穷无尽的虫群，它们就像是潮水一样向着这两个敌人奔涌携裹，泰森身上被划得伤痕累累，不断腾挪躲避，鲜血四溅。 　　整个过程血腥而迅速。 　　双方惨烈交锋，泰森浑身黑毛都在冒血，也将和深渊主堡的距离进一步拉近。 　　350尺。 　　还不够。 　　马修心里默默计算。 　　还不够，不够。 　　他忍住扣下扳机的冲动，继续屏息等待。 　　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他必须忍耐。 　　泰森冲入300尺内，终于遇到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线。 　　一名名威风凛凛的牛头人战士站在前方，手持盾斧，一个个双眼无神，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裸露出里面的骨头。这些牛头人战士马修不陌生，正是喀迈拉子爵的士兵，它们都被某种力量控制，变成了尸兵。 　　它们一个个用力踏步，手中斧头敲打着盾牌，一股眩晕感让马修都有些微微失神。 　　恍惚之际，马修发现自己视角倒了过来，在空中翻滚。 　　兽化后的泰森似乎被牛头人战士击中，飞到了空中。 　　一声响亮沉闷的吼声在马修耳边响起。 　　空中的泰森身体一下子膨胀扩大，落地时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猩猩，它高约十尺，浑身充斥着钢针一样的黑色细毛，二头肌裸露出爆炸般的肌肉线条。才一落地，泰森巨大的双拳横向砸击，直接将面前拦路的牛头人战士锤飞。 　　后面冲来的蠕虫群化作满天星冲向泰森，它尾巴仿佛是一条蛇，灵巧地将一只只蠕虫扫开，刺倒在地，尾巴挥舞之际亮出末端一点光亮，犹如毒蝎的螫刺。 　　马修知道，这是泰森的第二增益：返祖。 　　此时的泰森变得狂暴而凶悍，和之前兽化那样的拟态截然不同，它甚至有时候控制不住，想要将坐在肩上的马修给抓下来，好在最后都忍住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它还记得一路往前方的深渊主堡冲刺。 　　返祖状的泰森一路锤翻牛头战士和各种虫子，前方出现了几只LV30以上的虫子，也被他拳头砸开、尾巴卷起丢得老远。 　　这时候嗜血的泰森脑子里还记得，他只有一个目标，前面的那个深渊主堡！ 　　100尺！ 　　这个距离足够。 　　马修大喊：“可以了。” 　　然而泰森置若罔闻，依旧亢奋又凶悍地朝着前方手脚并用狂奔。 　　马修急了:“停，停！太近了！” 　　50尺！ 　　“可以了，泰森，停下，停下啊！混账，野猩猩，老子叫你停下啊！” 　　20尺！ 　　“好吃的，我背上的好吃的都给你，停下，停……” 　　10尺！ 　　马修绝望了。 　　妈的，关键时刻泰森返祖暴走，完全听不进去人话。 　　5尺！ 　　泰森高高跃起，抡圆了铁锤一样的右拳，狠狠砸向深渊主堡的齿门！ 　　马修赶紧从他肩上跳下。 　　泰森肌肉虬结的拳头结结实实锤在齿门缝隙里，瞬间，巨大的猩猩直接被门内一股冲涌巨力轰得飞上天，断线木偶一样朝后面坠去。 　　就是现在。 　　马修扛着蛇炮，瞄准那道门缝。 　　扣动扳机。 　　红光迸射。 　　雷鸣炮响。 　　相隔5尺，蛇炮对深渊主堡的齿门一记中门对狙！ 第339章 区区废物 　　巨大的爆炸声和魔术波动让马修都短时间脑子发蒙，浑身魔术回路都在紊乱，以至于一时间他的视觉暂时失效，他本能般双手抱头，保护胸口和头颅要害。 　　视野里，周围的一切从模糊虚化慢慢恢复清晰，耳边还有持续的嗡嗡声，这是元素乱流对剑徒魔术结构形成的冲击和震荡。 　　马修摇了摇头，覆面盔轻微晃动，他首先看向前方。 　　那嵌入黑色肋骨之中的齿门炸开一个直径约有1尺的窟窿，边沿破破烂烂，裂纹从窟窿蔓延到四周，整个深渊主堡虽然还未被彻底毁掉，但正常功能已经受到破坏。 　　肉眼可见，不论是黑色骨质的外部结构，还是里面的齿门，都出现了很多缺口，这些缺口里冒出黑色浓烟，让周围的蠕虫们四散而逃。 　　马修心里稍缓：这玩意儿总算是被重创了，一时半刻通道是没法使用了。 　　没法使用了…… 　　他没来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马修将目光投向齿门，发现那里左右两排尖牙彻底张开，仿佛蛇炮轰出的缺口引导它们彻底开启了某种通道。 　　里面探出一只灰白色的纤细手臂，手腕前段的手指呈虚握的状态，仿佛想要触碰到什么东西一样。 　　它缓缓张开五指，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又长又尖，呈黑色，让人联想到某种鹰隼的爪子，不过并不弯曲，反而让手指显得出一种近乎畸形的细长。 　　手臂掌心长着一只人类般的眼睛，苍白眼球中，瞳孔是暗红色的，仿佛某种陈旧凝固的血污。 　　眼珠在掌心微微转动，观察门外的世界，最终，目光停留在马修同步的剑徒身上。 　　马修只觉得身体僵硬，仿佛被某种无法抵抗的野兽盯上了一样，胸腔里的血螅疯狂嚎叫，害怕得要命，身体里的魔术回路运转都奇慢无比，魔术反应堆更像是被看不见的冰块降了温，身体僵硬得厉害，甚至视线都一度变得更加模糊。 　　他眼前数据面板给出了一连串的未知，表明此物不在低语者情报内。 　　那只长着眼睛的手朝外探了探，眼睛睁大，仿佛想要进一步看清马修的模样，但一瞬间后它就被某种巨力拉回了门后的黑暗中。 　　这时候那股如同将空气凝固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 　　马修哪怕是剑徒之身，也只觉得后怕。 　　那东西远远超出他现在能应对的程度，如果真的从深渊主堡的齿门出来……他和野人泰森都活不了。 　　没有了长眼睛的手，整个主堡开始吱吱嘎嘎作响，片片碎片崩裂，很快就坍塌成一大团带着黄沙的废墟，剩下一层层皮质，以及那些由虫子们压缩而成的黑色骨骼。 　　对了，泰森！ 　　马修按照记忆找寻泰森所坠落的地带，沿途他看到地上到处都是石雕，塔佐蠕虫，掘洞毛虫，牛头人战士。它们都保持各自生前的姿势，或站或立，奔跑跳跃，挥舞武器，试图站立，彻底凝固在沙海中。 　　这不得不让马修联想，附近沙海和沙丘的成因。 　　回想最初那些同样石雕化的炼狱使徒，反被控制的牛头人战士，站在四面巨怪头顶的牛头将军…… 　　应该是每一次深渊主堡被破坏，就会造成局部元素紊乱，从而让这座主堡附近的深渊生物全部石化。 　　上一座主堡其实也是一样，只是自毁有一个过程，马修轰了一炮就跑，那时候虫子们发狂就是感觉到死亡威胁，后来回去就只能找到一地的虫子石雕了。 　　其中机制到底是不是如此，或许要找到喀迈拉核对才能确定。 　　马修在一片沙子里找到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泰森。 　　毛孩体表黑毛多处被烧焦，体表布满一条条伤口，不过这些伤基本都已经结痂，可见这家伙恢复力极强。 　　马修能看到它的数据面板，他只是受伤，性命无忧。 　　* 　　毛孩（LV38）【回路异常】：炼狱男爵，兽化男婴。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3），魔术5（-3）。 　　…… 　　* 　　马修将毛孩抗在肩上，这才一步步回到深渊主堡遗迹所在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就仿佛经过了成年上万年的自然风化，只留下一座座深渊生物的雕塑，仿佛是某种特殊的立体式雕塑艺术展。 　　他从沙子里刨出蛇炮，炮口已经扭曲炸裂，没法用了，马修直接用十字剑将其斩碎毁掉。 　　接着马修又找到了埋在沙中的武器匣，里头东西一件不少：鹰铳II和鹰铳III，可收拢的三角支撑架，一包包麻布子弹，以及那只依旧沉睡中的掘洞毛虫。 　　马修正要去主堡遗迹那里翻找，看看能不能搜刮点战利品。 　　炼狱枷锁突然震颤起来。 　　居然是一直失联的喀迈拉发来的消息：“你们疯了吗！那家伙朝你们那里去了，快跑！” 　　马修咧嘴一笑，果然来了。 　　他给对方回复：“没事，这是战术的一环，喀迈拉，我们解决了两个深渊主堡，如果没猜错，只有一个高等阶深渊生物降临，对吗？” 　　喀迈拉答：“是的，不过非常非常棘手，不能力敌，你们真的干掉了两座主堡？不是只有一座吗？” 　　马修简要叙述了一下，他扛着昏迷不醒的泰森一路往喀迈拉截然相反的方向继续移动。 　　“你还能动吗？还能进行基本的战斗和移动吗？这很重要，喀迈拉，告诉我。” 　　那边沉默片刻：“可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拉扯战术，经典战术之一。” 　　马修也不拖泥带水：“现在你受伤，暂时由我们当主力，你掩护。” 　　“混账，区区废物，你怎么敢……” 　　“够了！要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有异议，等我说完再提。”马修冷冷说：“我不知道出来的那个怪物是什么类别，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他的使命并不是追杀我们，而是占领和保留这一片地域，让深渊后续的虫子能够彻底将这里巩固和控制。” 　　“所以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一定要追杀我们，避免我们找到深渊主堡。” 　　“还有一座主堡？”喀迈拉又是一惊：“怎么可能？”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之所以他丢下你不管，回来猎杀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正在做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马修看向远方，隔着众多沙丘，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影子正冲着自己而来。 　　洞察弱点，就有了操作空间。 　　“现在按我说的做，喀迈拉，我们把他从你那里拉走，现在需要你去找第三个隐藏沙海的主堡。” 第340章 知己知彼 　　正常作战，合兵一处聚集力量，步步为营最为稳妥。只是如今哪怕炼狱使徒小队人员齐整，保持巅峰，按喀迈拉的说法，都根本不可能撑得过那个高等阶怪物的攻击。 　　此次来者并不是无名之辈，喀迈拉子爵知其凶名。 　　许多深渊高等阶生物里都名声在外，“暴君”巴吉里斯克这个名字正属于其中之一。 　　据说巴吉里斯克血脉尊贵，本身是沉睡深渊中某位古神的部裔，他已数次突袭过炼狱，与不少高等使徒交手过。低等使徒面对巴吉里斯克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只会被他轻易控制制作成仆从，沉沦在深渊的泥潭中。 　　按照炼狱使徒公、候、伯、子、男五等爵位划分，巴吉里斯克通常对应的是上位伯爵，或是下位侯爵。 　　炼狱战场的残酷在于，下位者面对上位者，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又因为炼狱战场一经开启，某片局部地域就陷入了一个密闭状态，不论是深渊生物还是炼狱使徒都无法离开这一处角斗场。 　　“这是为了避免深渊进一步扩散。”喀迈拉解释：“看到沙漠里那些深渊洞穴了吗？虽然叫做深渊洞穴，它们就是深渊世界对炼狱局部的重叠和投影，深渊生物越多，洞穴越多，直到重叠越来越清晰，到最后，整片空间都会被蛀空，变成深渊的一部分。” 　　“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就是深渊主堡。它可以源源不断将大量低阶深渊生物送过来，变成虫群和虫潮，掘洞毛虫就可以迅速啃开周围的空间壁障，高阶深渊生物进行指挥和战场主导。” 　　炼狱战场出现在炼狱世界很多地方，不过根据不同状况评估，派出的使徒等阶各不相同，一般而言还是危险地带由高等阶使徒前往剿杀，较为缓和的区域由低等阶使徒镇守。 　　封闭空间是为了避免失控，减少风险。 　　古早时代，炼狱世界也有过被深渊占据了一小部分的状况，原因就是因为局部炼狱战场战败，导致那些地方深渊生物疯狂迅速集结，迅速辐射到四面八方，让其他局部地区也遭到了波及。 　　如此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一处战败带来了两处不敌，接着是四片阵地失衡，大块领土沦陷…… 　　驱逐了虫子之后，炼狱战场就被炼狱之王进行了封闭式管理。 　　这样每一片战场都被罩住，哪怕失守和沦陷，也不会立即影响接壤处，能够让使徒们再次集结，继续进行战斗。 　　封闭式战场能控制局势，减少大环境风险，缺陷也是显而易见。 　　被投放到战场中的使徒，短时间里是没有后援的，必须依靠自己撑过这一段，等到下一批使徒集结完毕，抵达该战场，他们的使命才算结束。 　　在这里，战败就是死，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喀迈拉说，他认为马修和泰森是废物，但他不会对自己人下手。 　　多一点人手，就多了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 　　炼狱使徒，但凡不是菜鸟都懂这一点。 　　“至于你说的主堡和石化，其实是一种殉葬机制。” 　　喀迈拉这时候已经没了之前的倨傲，意识表达平和了很多。 　　马修不知道是因为他受伤太重保存体力，还是因为形势现在由自己主导导致，或是毁掉主堡得到了他的尊重，也可能三者皆有。 　　他用着用着，倒是体会出炼狱枷锁体系的方便来。 　　以炼狱枷锁构建使徒小队内部的独特联络方式，只需要意识传递就能明白，比语言还要更快更高效。并且每一片战场上还能互相发现方位，感知对方状态，是否受伤，能否继续作战等等。 　　马修立即联想到：“殉葬？你是说，主堡被毁，附近的深渊生物都会被石化，是主堡本身附带的机制？” 　　“没错。” 　　喀迈拉稍作解释。 　　作为入侵炼狱的桥头堡，深渊主堡本身需要严密保护，一旦开始孕育，附近的深渊生物都会朝那里靠拢，守卫堡垒。 　　同时它们会和主堡建立起一种共生关系，主堡损毁，它们也都将被殉葬，变成淡黄色石雕，炼狱战场通常是沙海就是这个原因。大量石雕会风化沦为黄沙，这片沙漠就是无数死去虫子的尸骨碎粒所化。 　　虽然承担了殉葬的风险，但深渊生物靠近主堡，会获得深渊力量的加持，本身也会迅速成长，等阶提升快得惊人。 　　深渊主堡的机制原始粗暴，但非常有效。 　　如果任凭主堡存在下去，附近很快就会沦为虫海，精锐虫子的数量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抗衡。 　　“这种机制是有原因的……”喀迈拉继续说。 　　深渊世界不同于炼狱，元素极其紊乱，加上古神沉睡，没有相应权能和灵格支撑起明确的规则，反而古神们之间溢出的魔术和权能会互相辐射，让整个世界的所有生存者都变得意思怪诞，行为疯狂。 　　在这种背景下，低等阶的深渊生物几乎没有自主思维能力，都是凭借各种本能行事，于是只有两个根本欲望：摄食和繁衍。 　　由于古神们的魔术和权能辐射，它们这两点欲望被进一步激发异化，表现出来就让正常意识的生命觉得荒诞和难以理解。 　　加上低等阶里绝大部分是虫形态存在，所以又被炼狱概括称为深渊虫子。 　　但高等阶的深渊生物，就和炼狱高等阶使徒没什么不同，它们同样拥有不俗的智力和意志，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技巧，可以说和深渊虫子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了。 　　“巴吉里斯克你们是绝对对抗不了的，他曾经杀死过下位侯爵的使徒。” 　　喀迈拉强调：“一定不要靠近他，一定要距离他远远的！” 　　“明白。” 　　马修进一步询问：“他有哪些能力？” 　　“我见到的只有‘摄人魂魄’。”喀迈拉传过来的信息本身蕴含了沉重的外壳，情绪也是一种意识的包裹：“一旦被注视到就会被他意识入侵，如果对视的话，这个过程会更快，不能迅速摆脱，就会被巴吉里斯克操控，变成他的仆从。” 　　“而且他拥有自己的仆从，一头等阶在子爵的蚁狮，不过这家伙现在还在一直追我，不会往你们那边去。另外我的牛头人战士和魔封大祭司都变成他的仆从，巴吉里斯克本身也非常善战，除去速度不算快，你们小心。” 　　控制系的强力战士。 　　的确麻烦。 　　马修还记得面对深渊主堡时，齿门里伸出的那只手，掌心张开眼睛，缓缓转动过来。 　　那种将空气都凝固的力量压迫感，让人移动都非常困难，五感都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高等阶对低等阶的天然压制。 　　马修一路奔跑，身上金属甲胄互相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 　　肩上的毛孩泰森突然醒了过来。 　　马修大喜：“你还能跑吗？” 　　泰森摸了摸肚子，示意需要吃点东西。 第341章 暴君巴吉里斯克 　　毛孩用辫子狼吞虎咽吃下一枚枚双爆弹，身上不少地方还有烧焦和瘢痕，但他仿佛一点不在乎，食欲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一口气把马修武器匣内的子弹吃了一半，他这才摸着肚子停下，仿佛满足了。 　　“好了，现在给我变，带着我先跑起来。” 　　马修说话之际，突然觉得脑仁一痛，他脑袋往后缓缓转动，余光瞄到后方，在一座山丘上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仅仅是余光一瞥，都让他人有点晕乎乎的。 　　胸腔里的血螅也在浑身紧张，不停嚎叫，释放出恐惧和逃离的情绪。 　　他强行让自己扭过头：“别看，变快，跑起来！” 　　泰森也意识到形势严峻，身体一下子膨胀兽化成黑狼形态，驮起马修就往前奔跑而去。 　　途中马修不忘和喀迈拉那边联系：“他找到我了，你那边怎样？” 　　“被蚁狮缠着，暂时摆脱不了，需要一点时间。” 　　马修断开联络，回头望去。 　　他发现那影子一直在远处，似乎刻意和自己保持着某种距离。 　　不对，双方距离还在进一步缓缓拉大。 　　追逐和逃跑的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马修已经看不到后面的踪影。 　　“停下，往回，慢一点。” 　　马修决定做一个尝试。 　　他从武器匣里翻出鹰铳III狙击枪，填充子弹。 　　随着泰森原路折返，那移动在沙丘的影子再度出现。 　　马修用鹰铳瞄准远处沙丘上的影子。 　　对方速度不算太慢，和剑徒步行高速奔跑相仿。 　　临近到两百尺距离，来者身影终于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头蛇形生物，高高扬起的脖子有七八尺高，头部有着一个骨头凸起的王冠，上下眼脸都很宽，苍白眼球里是暗红色瞳孔，让马修想到之前那个手掌心有眼睛的不知名之物。 　　暗红色瞳孔仿佛是深渊生物的某种共同特点。 　　只是这蛇形物与之前那位形态上差异巨大，它的嘴不是如两栖类或者蛇类一样，而是鸟一样的坚硬喙状，它浑身布满细密鳞片，在黯淡的太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如同水面浮油的虹色，在沙漠上扭动时，带来一道道奇特的反光。 　　马修眼前浮现出对方的描述信息。 　　* 　　“暴君”巴吉里斯克（LV65）：古神戈尔贡鲜血孕育的深渊异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摄魂 　　双眼里射出的特殊力量，能够让被注视者意识湍流被入侵，导致逐步失控，最终变成巴吉里斯克的仆从。 　　增益：灾厄时间 　　双翼上的万千摄魂之眼同时睁开，污染剥离敌人的意识，将其意识拖入翎毛回路里储存，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破坏：A 　　速度：D 　　射程：E 　　持续：B 　　精密：A 　　成长：B 　　象征：无。 　　* 　　LV65等阶，的确让马修感觉到一股乏力感。 　　不过数据面板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巴吉里斯克的速度是D，射程是E，就说明它不是擅长突袭战和远程狙杀的类型。 　　剑徒的速度是D，射程是E。 　　毛孩泰森的速度是B，射程是E。 　　简单归纳一下，巴吉里斯克的有效攻击要在中近距离进行，速度是它的缺陷。 　　不过考虑到评估面板本身比较对象是同等阶，具体项目评价跨界比较难以计算，泰森的B速度，和巴吉里斯克的D速度差距应该很小，甚至可能持平。 　　从实际追逐情况来看，泰森速度上是略优的。 　　为了谨慎起见，马修举起鹰铳III对准两百尺外就是一枪。 　　接着装填子弹，第二枪发射。 　　这一做法倒不是想要击伤巴吉里斯克，4000庇对这种程度的魔灵来说并不具有什么威胁。 　　马修只是为了激怒对方。 　　果然，巴吉里斯克毫发无损，只是加速朝着这边赶来。 　　“跑！” 　　马修一边下令，一边继续装填麻布子弹，瞄准巴吉里斯克进行远程狙击。 　　黑狼在沙漠上奔跑起来并不平稳，好在马修也不需要太精准，只要远远吊住对方，不让它离开视野范围，一直被引着走就行。 　　开了第五枪之后，马修突然发现鹰铳故障了，怎么扣动扳机子弹都毫无反应。 　　晦气，偏偏是这种时候。 　　他猛地想到，不对劲，不对劲。 　　喀迈拉的面板里，速度也是B，但他还是被巴吉里斯克重伤……它一定有某种能够迅速拉近距离的方法。 　　此时，沙地里突然窜出一根黑色骨刺，直接将他肩胛给穿透，马修也被这一下精准突袭给戳得飞出了狼背。 　　他在空中迅速反应摆脱了穿刺，就地一滚，狼化泰森也转身过来，重新将马修驮上背，继续朝前狂奔。只是这么一场突变，让马修丢了鹰铳III狙击枪。 　　马修低头看向肩胛，这里多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窟窿，直接将甲胄贯穿，撕烂秘银短甲，透过伤口都能看到后面的沙丘。 　　一直以来马修都没能拆开的使徒甲胄，被巴吉里斯克做到了。 　　马修能清晰看见，伤口里有很多仿佛电流一样的光点，它们在边沿不断忽闪忽闪，让他产生一种剑徒是机械结构的错觉。 　　好在这一下没有戳中胸口，如果正中心脏，那么血螅就完蛋了，至少剑徒这边算是彻底报废，剑徒这一具特殊的马甲就彻底变成过去式。 　　马修回头看去。 　　暴君“巴吉里斯克”依旧在后面远远跟着，它和泰森的速度差距极小，几乎看不见任何被彻底拉开距离的迹象。 　　相反，在这个范围内，它能够让黄沙里冒出地刺，远程对马修进行杀伤。 　　狼化泰森不停在地上腾挪转弯，避开那些神鬼莫测的地下攻击。 　　马修心里破口大骂：什么破系统！收好的射程E呢！这都两三百尺还叫射程E？还不算远程？一定要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才叫远程吗！ 　　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低语者情报系统给出的数据里，只有一些着重的情报，比如基础的数据面板产量、精神、魔术等，表明其生理特性和对魔术和精神力量的杠杆能力。增益则是属于不同物种和个体的特殊能力，算是独有的技能。 　　也就是说，现在这地上不断出现的地刺，不过是一种基础攻击方式，就和直拳、摆拳、披斩一样的，常规手段。 　　最麻烦的是，由于地刺的出现，狼化泰森的速度被迫下降，需要中途不断提防可能遭到的致命攻击，后方巴吉里斯克正在缓缓拉近双方的距离。 　　马修这才明白：自己还是大意了。 　　开头巴吉里斯克佯装拖动尾巴的笨拙行动方式，也是同样在藏拙，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猎手，收起自己的气味和爪牙，等待猎物落入自己的攻击陷阱。 　　它甚至在应对喀迈拉时没有使用这一招！ 　　可以说，战术层面上，巴吉里斯克是赢了。 　　它在和马修对决的过程中，占据了优势和主动权，剩下就是一步步收紧，等待马修两人落入它嘴里。 　　不过战场的有趣之处就在于，战术胜利，并不决定最终的结果。 　　想要达到最终的战略目的，就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找到了深渊主堡！”喀迈拉那边也有了成果：“就在我现在的位置！我找到了，一个还在孕育的主堡！” 　　马修看向身后那步步逼近的庞然大物，自言自语：“现在，做选择吧，暴君。” 　　你是要继续被我们拖着一路向北，还是眼睁睁看着你的主堡被毁于一旦呢？ 第342章 使徒小队，集结！（修） 　　马修回头望去。 　　两者相距不到一百尺，再过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这一场缓慢的狩猎陷阱游戏就将以对方胜利而告终。 　　如果这位暴君正如其名一样不顾一切，马修就只有一个办法，和泰森分头跑路，各凭本事了。 　　马修回头看着那庞大的蛇形生物。 　　对方暗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仿佛想要将这位铠甲狼骑士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一秒钟后，巴吉里斯克转过其庞大的身躯，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速游去，没有一点犹豫。 　　马修绷紧的神经没有松弛。 　　“继续跑，往前，等我命令。” 　　狼化的泰森也不管那么多，只顾奔跑。 　　同时马修通过炼狱枷锁联系上喀迈拉：“暴君可能去你那边了，注意周围，保持移动，小心。” 　　“不用你说。” 　　于是马修一行和巴吉里斯克变成了背对背撤离，直到大概二十几分钟后，马修才让泰森停下。 　　炼狱枷锁那头也传来喀迈拉的最新动态：“该死，这蛇怪又出现了，我要继续移动吗？” 　　“对，看到我们的方向了吧，朝我们的相反方向移动，跑快一点，别死了。” 　　“你这该死的混账废物男爵，竟敢如此无礼……” 　　马修这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确定巴吉里斯克出现在喀迈拉那边，马修可不敢保证，这位会不会再玩一手暗度陈仓，从沙子里给自己来一个透心凉。那就完蛋了。 　　事实证明，这位暴君名不副实，它能够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头脑非常清醒。不要被它庞大怪奇的生理形态给迷惑，若是认为它是一头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的怪物，那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横向移动，不要继续远离了，我们朝喀迈拉那边靠近。”马修给泰森继续指示。 　　他自己则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路奔跑，周围虽然依旧是看起来千篇一律的沙丘，但上面已经没有那些被蛀空一样的洞了，说明附近深渊虫子的数量较少，或者暂时还没有蔓延过来。 　　有利的地方在于，局面正在按照马修的设想，一步步进入轨道。 　　如果是正面作战，马修完全没戏，根本想也不想，直接跑路，能躲多久躲多久，剩下看运气。 　　不过搞明白炼狱战场的规则和核心要素，就有了操作策略的空间。 　　炼狱战场，推塔游戏。 　　这句马修之前不经意的联想，就是破局的关键。 　　为了一步一步侵蚀炼狱，深渊就得不断用大量虫子为原料孕育主堡，得以让高等阶的深渊生物降临，这些核心战力一旦数量上去，深渊对该地域的影响和掌控就会愈加稳固。 　　好在马修所处的战场并不是容易绞肉的攻坚战，更像是大后方的渗透战。 　　暴君无疑是通过马修毁掉的第二座主堡进来的，它一抵达炼狱就对使徒小队最强战力喀迈拉发起攻击，效果也非常显著，打得喀迈拉只能慌忙逃命，手下都被暴君全部吸纳为仆从，放回去守卫主堡。 　　同时，以那座主堡为核心，周围两个藏在暗处的主堡之卵也开始悄然同步孕育。 　　正常来说，马修和泰森要么应该去驰援喀迈拉，要么应该尽可能躲起来等待后援。 　　不论哪一个选择，都对暴君的三主堡计划非常有利。 　　可马修决定了不怂，那就绝不会把主动性交给对方，按照他的思路，哪怕要怂，也得干过之后怂。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地球上的种种战争史已经证明了太多相关案例。 　　马修作为一名资深策略游戏爱好者，虽然微操一塌糊涂，但策略概念上还是明白的。 　　敌人远强于我方，试图入侵彻底占领我方土地，那好，我们就打游击战，把机动性和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名伟大的军事领袖总结过十六字游击战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马修只是按照前人成功经验应用罢了。 　　他继续和前方保持沟通。 　　“撑住，人没死吧？” 　　“混账废物，我怎么可能死！”喀迈拉十分愤怒：“注意你对我的语气，不过是一个下位男爵废物，你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把你头拧下来！” 　　马修说：“看来状况不错，你已经有功夫骂我几句了，暴君看样子放弃追踪了。” 　　那边不情不愿地回答：“它停下了，守在了那座孕育阶段的主堡旁边，我没法靠近，它的蚁狮还在盯着我。” 　　“很好，保持，等我们。” 　　按照喀迈拉所在方位，马修依靠狼化泰森的速度，很快就远远看到了巴吉里斯克庞大的身躯。 　　这头蛇形深渊生物用长长尾巴将孕育深渊主堡的黄色卵状物给缠住，形成了一层天然的防护层，身体在苍白清冷的阳光下虹光粼粼，加上空气中和沙丘上一个个二维化的黑洞，整幅画面透出一股诡异的迷幻电子感。 　　附近遍布塔佐蠕虫，这种常见的深渊虫子在沙里爬来爬去，猫眼睁大，警惕任何可疑的靠近者，只是由于数量太多，看起来密密麻麻，让人看久了会心里不适。 　　深渊本身就像是某种可怖的病毒，里面的生物也好，还是它对炼狱的侵蚀和重叠，都仿佛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感染，充斥有一种不协调的憎恶感。 　　* 　　深渊主堡（LV70）：深渊之门，孕育中。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传输。 　　抵抗元素紊乱的通道，传输深渊之中的各种生灵。 　　* 　　马修小心调整方向，以尚在孕育的主堡和巴吉里斯克为中心，和另一个方向的喀迈拉形成三点一线。 　　“保持300尺距离。”马修提醒喀迈拉：“这个距离，应该足够让我们两方拉扯了。” 　　“你们不来和我汇合吗？” 　　“和你汇合，那暴君就可能肆无忌惮地下手了。”马修告诫：“我们得化整为零，才能让它保持忌惮，我们虽然对它来说是废物，不过伤害孕育状态的主堡，那还是有手就行的。” 　　喀迈拉这时也冷静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做。” 　　“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这边是主力，你掩护配合我们。” 　　那边咬牙说：“……好。” 　　马修从武器匣里翻出他最后的一件装备，鹰铳II型巫术火铳，这支枪是常规配置版，射程无法和III型狙击枪相比，威力更是大大不如。 　　不过远程骚扰已经足够。 　　“迂回靠近，在暴君100尺外的地方移动。” 　　狼化泰森驮着马修一路小跑，轻巧地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塔佐蠕虫的防线拉长，于是就稀疏了很多，加上应对这种虫子马修和泰森都有经验。 　　它们的毒对马修的剑徒之身毫无作用，泰森身上的长毛则是天然的防御层，只要不是之前那样冲入虫潮中心，它还是撑得住。 　　马修从容不迫地骑着狼，填装子弹，一枪一枪远远射击。 　　以鹰铳II的精度和射程，子弹倒是能飞到100尺外，不过能不能射中目标就得纯粹看运气，更不用说是杀伤力了。 　　马修稀稀拉拉地开枪，也有几枚子弹射中暴君的鳞片，但都被崩飞地老远，还有一部分濒临主堡之卵的上方，被一股奇特力量直接停滞空中，纷纷落下。 　　无所谓。 　　就当练枪了。 　　马修继续骑着狼，优哉游哉地开枪。 　　“你在干什么！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喀迈拉那边不耐烦地说。 　　话还未说完，暴君这里终于给出了回应。 　　沙子里窜出一根尖刺，擦着马修的覆面盔，划出两道长长的白痕。 　　“你看，有作用吧。” 　　马修甚至来得及和喀迈拉聊天。 　　这就是掌握主动权的好处，“暴君”巴吉里斯克已经被那座尚在襁褓的主堡给自缚手脚，它必须守在这里，直到主堡孵化出来为止。 　　马修也注意到，之前那种地刺原来不是别的，是暴君的尾巴。 　　这条大蛇尾巴末端一直插在沙子里，不知道是某种探测能力，还是一种特殊的延伸机制。 　　“喀迈拉，给我说说你之前遭遇这家伙的事。” 　　马修吹了吹枪口的烟。 第343章 这是我的小队（修） 　　喀迈拉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开了口。 　　他看到马修和泰森时很失望。 　　两个废物新人，毫无用处，如果带着还会拖后腿，需要分心考虑他们生死。 　　倒不如一开头就把他们丢在后方，让他们做做跑腿的简单活儿。 　　也不是喀迈拉托大，只是炼狱战场惯例，使徒新兵经常拉胯，被虫海大军和突然出现的高等阶深渊生物冲击得反应不过来，第一次交锋就丢命的不在少数。 　　新兵高阵亡率的原因在于战斗的性质，炼狱内战也下手极狠，贵族之间不停征伐，使徒互相角力厮杀，不过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兵员和仆从。 　　纯粹的杀戮并没有任何回报，也无法从炼狱之王处得到任何恩赐，于是炼狱之民内部战争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杀戮是为了征服。 　　如果有人发起战争，纯粹是为屠杀取乐，也会遭到各方讨伐——这种疯子一旦强大起来，对任何贵族和使徒都不?一把双面刃，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谁发疯。 　　这样的角色很少，要么很早就被掐灭在萌芽，要么被高等使徒讨伐后丢到最残酷的炼狱战场里，面对一轮一轮的深渊虫子进攻，让他们在死亡边缘杀个痛快。 　　话说回来。 　　炼狱之民内部互相征服，是为壮大个人和团体实力，磨练自我和战斗技艺，这算是炼狱的公序良俗。 　　战场上不一样，深渊的虫子以杀死炼狱使徒为己任，高等阶的深渊生物也很少堂堂正正战斗，它们都是以最高效迅速杀戮为目的。 　　如果说炼狱使徒是一群内部竞争激烈的战士群体，那深渊生物大多都是聪明或疯狂的老练杀手，它们不讲究任何荣誉、尊严、公平，一切以捕杀猎物为唯一宗旨。 　　上位炼狱使徒很少对下位使徒直接下杀手，战胜比自己弱小者并无任何意义，除非征服时遇到反抗，或者是主动挑衅。 　　可对深渊存在而言，规矩就是没有规矩，高等阶生物对低等使徒偷袭是常有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新兵使徒上战场，第一战阵亡率极高。 　　“总而言之，面对深渊虫子不用讲任何规矩，只要能够尽可能多地干掉它们，一切手段都是好办法。” 　　傲慢如喀迈拉也说出这种狠话。 　　马修暗自点头。 　　难怪。 　　“暴君”巴吉里斯克对自己和泰森两个下位使徒，居然都还伪装后试图偷袭，没有一点强者的风范和自尊。 　　这让马修脑子里敲响警钟：来自深渊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要脸的强敌最棘手。 　　“……我带着仆从一路寻找，找到了一片疑似有深渊主堡孕育的地方，结果被地下窜出的暴君袭击，魔封大祭司当场被杀，我也受了伤，就只能一路撤退。” 　　喀迈拉说起战斗过程反而平静，仿佛这结果稀疏平常。 　　“好在它速度不算快，我能一路周旋，就是它那头蚁狮仆从很棘手，一直盯着我，这东西战斗力不算强，却是一个很灵活的斥候。” 　　马修心里顿时有数。 　　迄今为止，暴君还是没有放松对喀迈拉的盯防，看来它眼里，喀迈拉依旧是最具有威胁性的。 　　有一说一，它的判断也没错。 　　马修远远开枪，继续骚扰暴君，吸引它的注意力。 　　“一般主堡孕育需要多久？” 　　“通常十天左右。” 　　炼狱枷锁作为战场通讯器，上面也有相关提示，马修能清晰感知到，距离这次征召出战结束还有十一天。 　　十一天…… 　　仿佛命运之神捉弄。 　　马修叹了口气：“也就是非打不可了。” 　　“非打不可。”喀迈拉强调。 　　只要深渊主堡生成，理论上就可能有新的高等阶深渊生物加入战场，面对失去束缚、放开手脚的暴君，就完全是另一概念了。 　　马修问：“我们三加起来有机会吗？” 　　“没有一点机会。” 　　喀迈拉回答毫无犹豫。 　　“一点点也没有？” 　　“没有。” 　　“懂了。”马修换了一个角度：“那深渊主堡孕育时，有什么弱点吗？” 　　“有，因为大多数元素之力都要用来孕育主堡骨骼，外层防御力并不强。哪怕是普通的下位男爵，也都能破开毁掉。” 　　可惜眼前主堡完全被暴君缠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构建出了防御工事。 　　马修陷入了沉思。 　　局面一时间僵住。 　　居中的巨大淡黄色卵在不停跳动和呼吸，用尾巴将其缠绕的大蛇扬起头颅，随时提防这三个炼狱使徒。 　　喀迈拉与蚁狮对峙。 　　马修盘坐在暴君前方约350尺远的沙丘顶部，泰森守在他身旁。 　　这一幕仿佛被定格，慢慢，一天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 　　三名炼狱使徒，一名深渊高等阶的生物，一座尚在孕育中的深渊主堡，几方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彼此克制。 　　他们三方也都明白，这暂时的平静终究会在某一个临界点被打破。 　　时间之沙一天天继续滑落。 　　…… 　　第十天。 　　包裹主堡的淡黄黏膜已变得极其透明，可以透过表皮看到里面那些蜷曲收缩的骨头，彼此连接拉伸的肌肉纤维，以及不明意义的各式脏器，外膜上原本粗壮的血管也消失无踪，所有能量都收缩进入了薄膜下的主堡骨骼中。 　　表面薄膜随时可能脱落或是被撑开，深渊主堡即将在这一片沙海登陆，宣誓自己的领土。 　　这是LV70的主堡，之前马修见过同样等阶的，有一个手心长眼睛的上位生物差点从齿门里钻出来，那家伙带给马修的压迫感甚至比暴君更强。 　　如果那种东西从里面出来，大家都得完蛋。 　　马修终于改变了盘坐在地的姿势，缓缓站起来。 　　“准备好了吗？喀迈拉。” 　　“当然。” 　　这位在场唯一的子爵说：“不过，从现在开始，得听我的。新人废物们，待会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暴君对主堡的防护拉扯开来、挡住暴君，只有很短时间，你们要在这个时间里毁掉主堡。” 　　马修反对：“主力是我们，你来进攻主堡。” 　　“闭嘴，菜鸟！现在没有任何讨巧的办法。” 　　喀迈拉冷笑说：“我还没到被一个菜鸟指挥，躲在新人背后的地步，我可是喀迈拉子爵，这是我的小队，冲锋我是第一个，我也会第一个死在前面！” 　　骄傲的子爵没有任何颓丧，斗志满满。 　　“最后，盔甲人，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旁边那个不会说话的猴子。” 　　马修说：“我叫马修，旁边这位是泰森。” 　　“马修，泰森……” 　　喀迈拉念了一遍两个名字：“我收回我对你们废物的评价，与你们一起死战，也不算辱没。” 　　“听令！” 　　“跟着我，冲！” 　　一道黑影从沙漠上闪过，两旁沙尘都被吹散开来，仿佛有人劈开了沙尘之海。 　　喀迈拉高高跃起，身体刹那间熊熊燃烧，在空中化作一条磅礴火蛇，直冲前方暴君巴吉里斯克！ 第344章 前进，骄傲的战士（中间上传时少了342一章，已补上，十分抱歉） 　　喀迈拉在空中化作一条火蛇，眨眼之间已冲到暴君巴吉里斯克面前。 　　它拥有两只弯曲的羊角，足下有四爪，奔跑时将自己身体拉长，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火焰构成的蛇型物。 　　暴君那双宽眼脸之下的眼球，突然裂开来，又再次分出两道眼脸上下收缩，露出里面针尖般的血红色瞳孔，那一瞬间，空中火蛇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扼住了喉咙一样，硬生生僵在了暴君面前不到五尺的半空中。 　　马修这才看懂，原来平时暴君竟然是闭着眼的。 　　看起来像是眼睛的东西，不过是他的内层眼脸，只是闭合起来，中部暗红，给人一种视觉焦点的错觉。 　　剧烈的魔术反应波动让马修意识到：暴君动真格了。 　　他和泰森比喀迈拉要慢，但也迅速朝主堡方向逼近。只是没有飞行能力，只能从地上的塔佐蠕虫阵线里杀过去，一路难免被拖延了时间。 　　战场中央，喀迈拉的羊首猛地扭动，从脖子里分裂出另一个火焰头颅，这只脑袋拥有磅礴的火焰鬃毛，以及刚猛威严的猛兽之脸，火狮张大嘴，一声雄浑的嘶吼，顿时喀迈拉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它从暴君面前一个腾挪回转，拖出一条长长的火尾。 　　羊首渐渐后移，到了背脊上，前面换成了狮头。 　　火狮怒视暴君，仰天长啸。 　　它身后火焰分裂出一个个火球，众多火球遍布天穹，凝聚出一个个火焰所化的牛头人战士，它们手持盾斧，静静漂浮在空中，将这一片黯淡的天色都给点亮。 　　火狮化身为指挥部曲的将军，站在众多火焰牛头人前方，双目死死盯着下面的暴君。 　　一声吼叫，化作号角。 　　牛头人战士们以斧击盾，空中闪烁出一团团闪耀光斑，一时间视觉都暂时失效。 　　马修关闭视线，大吼：“别管，冲，泰森，冲！” 　　这是喀迈拉争取的宝贵时机。 　　再度恢复视力，马修看到空中牛头人们已经身体微微后仰，整齐划一，猛地掷出手里的火焰之斧，这些斧头在空中变成一道道火箭，对暴君进行了一轮火箭轰炸！ 　　火雨倾泻中，巨大蛇身怪物身上的虹光闪耀，却依旧没有被破开一点鳞甲。 　　“暴君”巴吉里斯克扬起头颅，那双原本慵懒的眼睛猛地被血液完全侵染，变成了两只血瞳，甚至眼角往下渗出两道粘稠的血来。 　　马修此时已经距离暴君守卫的主堡不到50尺，但他却感觉到一种不祥。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空中出现一副诡异的画面。 　　原本那些进攻暴君的火焰牛头人，这时候纷纷改变朝向，朝着火狮羊首的喀迈拉投掷斧头。 　　喀迈拉不得不狼狈躲避，在空中左支右拙。 　　马修知道，这是暴君使用的“摄魂”，居然能够直接将喀迈拉身体一部分形成的召唤物给控制反制，实在难缠。 　　他这才确切意识到等阶间的差距，喀迈拉是LV55，看着却连暴君的防御都突破不了，只是10级的等阶差，却恍若天堑。 　　前面要不是利用了战略优势，马修估计自己下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准备好。” 　　耳边突然响起喀迈拉的声音。 　　他还有后手！ 　　马修抬起头，看到喀迈拉在火焰牛头人之间穿梭，身体化成了一条火龙，拖出长长的火之尾翼。 　　喀迈拉猛地一下子将所有牛头人卷了起来，形成一团巨大无比的火焰风暴，一端接壤沙海，一端上衔天穹，朝暴君极速压来。 　　风暴之中仿佛孕育着某种东西，马修机会能看到里面隐隐的光亮，如同两只磨盘大小的赤红眼眸。 　　暴君这时候终于没法再老神在在。 　　它的身体从深渊主堡的卵上解开，背脊扬起，泛着虹光的细密鳞片哆哆嗦嗦裂开两条缝，两支巨大的膜翼舒展开来，纤薄的膜翼上也有类似于鳞片一样的花纹。只是这双翅膀漆黑破旧，边沿还有不少破损和伤口，仿佛是一对旗帜。 　　“我的‘龙尾’只能争取很短的时间。” 　　喀迈拉的声音带着某种决绝。 　　马修屏住呼吸，他距离主堡只有20尺，然而他能感觉到如同实质的压抑感，暴君的余光一直锁定了自己：只要自己再往前，就会死。 　　这种源自本能的生死危机提醒是如此清晰，让马修都有点毛骨悚然。 　　喀迈拉的火焰风暴里，隐隐浮现出一头浑身赤红的龙形生物，哪怕有风暴隔绝，依旧能看出它壮硕而强大的身影，它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强大又冰冷，只为了杀戮而来。 　　暴君突然变得无比暴躁。 　　它扬起脑袋，朝着对方冲过去，鸟喙里发出一声响亮又愤怒的鸣叫。 　　马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暴君会突然发狂，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距离主堡只有5尺！ 　　沙子里突然跳出一头犬科生物，它一下子咬在狼化泰森的脖颈上，将泰森和马修都扑倒在地。 　　马修赶紧爬起来，眼里出现对方的数据。 　　* 　　蚁狮（LV40）：深渊生物，暴君仆从。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4。 　　增益：潜行 　　融入各种环境，化为其中一部分。 　　增益：坚韧 　　难以被杀死的特殊生物，具有超强的恢复能力和分裂能力。 　　破坏：D 　　速度：B 　　射程：F 　　持续：A 　　精密：F 　　成长：F 　　象征：无。 　　* 　　蚁狮拥有美洲狮一样的壮硕匀称体魄，身体完全和沙子一个颜色，它和泰森咬成一团。 　　“缠住它，给我争取时间。” 　　马修也没有时间考虑，只能让泰森拖住。 　　这东西连喀迈拉都没法摆脱，想要短时间解决根本不可能，本身数据面板更是偏向于追踪和缠斗。 　　马修迈步狂奔，挥舞手中十字剑，剑术具现，砍翻沿途拦路的最后几只塔佐蠕虫。 　　面前就是砰砰跳动如同巨大心脏的主堡之卵。 　　马修深吸一口气。 　　“跨山赶海，百刃之首。” 　　马修念出那熟悉的名字：“日轮千阳！” 　　权能武器闪烁，一道炙热光柱劈向这最后脆弱阶段的卵。 　　一阵剧烈的震颤，吹得黄沙四处飞舞。 　　然而，深渊主堡的卵居然毫发无损。 　　马修看到面前出现一截地刺，正是这一道地刺将日轮千阳全部接下。 　　妈的！ 　　马修看向远处，哪怕被喀迈拉的火焰风暴引开，暴君的尾巴依旧埋在沙子里，它的尾部在提防着这里！ 　　一时间马修都有些绝望。 　　武器匣里最强的两种武器都已经废了，剩下的普通鹰铳，战力还远不如日轮千阳。 　　“别放弃，废物，还有我。”喀迈拉疲惫地说。 　　马修看到远处，火焰风暴将暴君彻底拖入其中，伴随着阵阵难辨阵营的嘶吼。 　　暴君壮硕的尾巴被斩断，从风眼中飞了出来，在地上拼命扭动。 　　霎时间，暴君双翅从风暴里展开，翅膀上那些鳞片型纹路一个个从中裂开，变成无数只眼睛，这些眼睛凝视下，马修心觉不妙，拔剑用力斩向面前的巨卵。 　　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剑尖的确触碰到了卵上薄膜。 　　但仅仅是触碰。 　　马修的意识被某种力量凝固，他无法驱驰自己的身体，以及剑徒体内的魔术回路，变成了一尊人形木偶。 　　他想到低语者对暴君最后一项增益能力的描述—— 　　增益：灾厄时间 　　双翼上的万千摄魂之眼同时睁开，污染剥离敌人的意识，将其意识拖入翎毛回路里储存，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第345章 绝境之路 　　各种念头在马修脑子里一闪而过。 　　种种复杂的情绪互相交织。 　　懊悔，自责，失望，痛苦，挫败，恐惧，自我厌恶…… 　　马修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越来越薄弱，它们没有消失，只是仿佛被某种力量凝固冻结，就像冰原下那些被冰封的鱼和花草。 　　意识湍流逐渐在被侵占剥离，它们变得慢慢不属于自己，逐渐被某种东西替代和控制，脑子运转也变得迟滞而缓慢。 　　视线中，远处的风暴已经趋于平息。 　　火焰正在消退，到处都是随风飞舞的黑色灰烬，不知道是燃烧了什么东西形成的。 　　暴君陷入了一种竭斯底里的愤怒，它双翼张开，仰天嘶吼，翅膀上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凝望着这片世界的每一个个体，每一片沙丘，整个战场都在它高傲嘲弄的注视之下，它就是这里唯一存在的神祇。 　　马修努力忘却那些不断发酵的消极情绪。 　　还没有死，没死就有希望。 　　自己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利用的……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声变得格外清晰而有力。 　　对了！ 　　还有这家伙！ 　　马修立即唤醒浑浑噩噩的血螅，它如今亦是剑徒的心脏，和马修是两位一体。只是意识湍流和马修的活尸本体融合，肉身在剑徒身上，很早就被进行了一个小剥离手术，也是马修刻意为之，拆分以减少血螅的隐藏风险。 　　要活命现在要靠你！给我干活！害怕也没用，害怕也得死，拼命还有机会。 　　常年被马修调教，血螅已经对这位宿主畏惧到骨子里，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对马修的要求，它稍微一反对就会联想到生不如死的折磨场景。 　　好。 　　现在听我命令。 　　马修努力用正越来越迟钝的意识表达自己的意思。 　　钻进去，钻进那个巨大的卵里，我要你链接它，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东西给我终止，消灭掉。 　　血螅突然变得兴致高昂，立即开始连接那个还未破裂的卵。 　　马修只能想到，这家伙很久不杀生，终于能够发泄本能，算是一种释放的兴奋。 　　剑徒体内有复杂迂回的魔术回路，十字剑亦然，这是血螅能够寄生的关键，没有血肉的剑徒，本身能源就是来自于四元素。 　　如今剑徒以十字剑触碰到卵，就让魔术回路连接变成理论上的可能。 　　马修还在忐忑之间，突然感觉到一股粗犷魔能从剑尖冲入手臂，一路钻入体内，在剑徒身体里迅速运转，魔能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朝着体外疯狂逸散，在马修周围都形成一片凝结般的雾状。 　　血螅这时候也在大快朵颐。 　　由于意识湍流绑定，马修能通过血螅清晰感知到，这家伙通过魔术回路在疯狂吮吸里面的各种养分。 　　孕育状态的卵状主堡内部完全不设防，只有密密麻麻如同无数交缠线条的魔术回路，意识湍流也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这一点倒是好理解，主堡不需要意识，因此这部分被阉割或者直接切除了。 　　但眼下却给了马修一个天大的机会！ 　　血螅疯狂吮吸，将主堡的魔能和各种杂乱力量纳入剑徒体内，而且离谱的是，它不仅能量不放过，意识湍流也全部引导吞噬，让马修脑子里出现各种紊乱的画面。这些画面乱序无章，转瞬即逝，无法形成记忆，只带来一种混乱诡异的意识冲击。 　　同一时间，马修发现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意识不再进一步模糊混沌，来自主堡之卵的意识湍流似乎堵住了缺口，或者是代替了某种作用。 　　更重要的是，体内魔术回路充斥着爆炸般的力量，马修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强悍过，他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自信，以及一种不明原因的暴虐，只想要打过一场。 　　马修张开手，看着指铠上的黑色纹路，整个人为之一愣。 　　原本剑徒浑身银白，可此时上面蒙上了一层黑纹，这层黑纹就仿佛血管一样，遍布体表，看起来有一种堕落般的亵渎感，仿佛是在神圣盔甲上留下的血污。 　　这一层黑色纹路也的确充当着类似于血管的作用。 　　里面蕴含着一种混乱又疯狂的力量，这种力量强烈吸附着四元素，这种未名的力量不仅带给马修大幅增强的续航能力，还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启迪：这东西是更加本质的，更加具有可塑性和转换性的，比起四元素要更加强烈而狂暴。 　　马修手握十字剑，长剑上也多了一层层繁复水纹状的黑色纹路，让他想到著名的大马士革钢刀。 　　他望向旁边，原本孕育主堡的卵已经塌陷下去，只是参与外面一层薄薄的皮，仿佛是被吸干的某种囊腔。 　　血螅将这个卵吸空了？ 　　马修看着自己胸口心脏位置。 　　* 　　魔灵（寄生）（LV25）：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极度危险的顽固寄生性亚种，难以驯服，成熟后对各物种都有毁灭性。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5。 　　增益：寄生改造（LV45）。 　　特殊亚种的异变能力，通过寄生方式改造宿主体内魔术与意识结构，连为共生关系，从而利用宿主为己所用。寄生改造目标物上限为（LV45），共生体获得双方魔术叠加增益倍数。 　　* 　　血螅吮干了一个LV70的主堡之卵，直接从LV15提升到了LV25。 　　魔术上涨，改造目标物上限也提升到了LV45，唯一不利的消息是，这鬼东西的精神又从-4变成了-7，理论上变得更加疯狂难驯了。 　　那被它寄生的剑徒岂不是…… 　　马修赶紧一看。 　　* 　　使徒异种（LV45）：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炼狱之王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8。 　　增益：以战饲战（LV45）。 　　战斗时可汲取对方攻击魔术转化为己所用，大幅度提升续航作战能力。 　　【具现雏形孕育，越战越强。】 　　增益：剑术具现（LV45）。 　　【日轮千阳·剑礼。】 　　具现过往剑术之形为权能武器“日轮千阳”，均衡属性，太阳和强光有增幅。 　　增益：炼狱号角（LV45） 　　可征兆男爵阶位以下炼狱之民为己所用。 　　增益：炼狱使徒（LV45） 　　炼狱之王的使徒之一，拥有象征炼狱意志的“炼狱枷锁”，能够同化和转换异端信仰，献祭异端，获取炼狱之王的恩赐。 　　* 　　破坏：B+ 　　速度：D 　　射程：E 　　持续：A 　　精密：B+ 　　成长：A 　　象征：剑术具现 　　* 　　数据面板上，破坏和精密都进一步提升了，即将迈入A级的阶层。 　　马修终于搞懂了。 　　如今剑徒的等阶和是血螅彻底绑定，两者寄生之后，主导是血螅。想要提升剑徒，非得让血螅成长起来不可……这也算是血螅本能狡猾的地方，和剑徒绑定为一体，它就获得了最好的外壳。 　　前后种种变故只是不到一分钟内发生的事。 　　发泄完毕的暴君终于扭过头来。 　　赤红双眸看到干涸废弃的主堡残骸，顿时一股沉滞的实质压力笼罩周围。 　　马修手握十字剑，面对步步迫近的庞然大物。 　　等阶差依旧有着难以弥补的鸿沟。 　　LV65的“暴君”巴吉里斯克。 　　LV45的“剑徒”马修。 　　马修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但有的事情就是这样。 　　总有些事你无法抵抗，比如天灾，看见飓风和海浪袭来，你就得赶快躲开。 　　当你的战友交付信任，豁出性命延阻强大敌人，你就必须往前冲锋，你要相信自己，你能赢。 　　“持剑之人，当处烈阳之下，光明磊落，辨清邪佞。” 　　“行正义公正之事，不畏强权，不惧神威。” 　　“此为世代剑士之具现。” 　　“跨山赶海，百刃之首。” 　　马修念着那熟悉又遥远的誓言，大步朝强敌走去。 　　十字剑熠熠生辉。 第346章 日轮千阳·剑礼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共鸣，通过手中剑和剑徒达成了统一步调，马修脑里霎时明白了很多东西。 　　日轮千阳不是剑术具现本身的能力，它是一种启封的咒言，就如同咒语启动巫术一样，日轮千阳就是剑术具现的壳。 　　唯有开启这一层奇妙的壳，才能展现出里面真正的威能。 　　以前马修都是吼着日轮千阳，乱劈乱砍，其实只是拿了一把剑鞘在战斗和肉搏，里面的剑却是根本没有拔出来。 　　日轮千阳本身是剑术具现的容器，它是拨开那扇门，触碰到里面象征之物的关键。 　　以这副壳作为承载，容纳具现化象征，才能将这种原本抽象化的力量为人所用。 　　简单来讲，日轮千阳的壳，就是开启剑术具现之中往前形态的口袋，从这副剑鞘里能拔出不同形态的剑术具现，才是真正的用法。 　　活着的剑徒，就是这么使用日轮千阳的。 　　马修双手正面握持剑柄，十字形剑镡上剑刃斜斜指向前方，这个姿势固定而沉稳，浑身魔术回路的肌肉记忆反应精准而迅速。脚下则是不紧不慢地朝前移动，始终保持剑尖斜指向上，和头颅、脖颈重叠为一条线。 　　动作上毫无任何花俏，非常实战。 　　马修脑子里甚至反射出各种相关的魔术回路记忆——不论对手从什么角度攻击，剑礼都能很好地挡格，上挑，下压，刺击。 　　这即是剑礼。 　　持剑以告，剑士礼仪。 　　暴君双目凝视，空气再度冻结起来，摄魂能力发动。 　　马修持剑手开始轻轻晃动，十字剑不断轻轻挥舞，上撩下刺，以看得见的剑斩开了那股看不见的控制之力。 　　这动作完全是条件反射，比马修思维还要更快，脑子还没动，手里剑已经动起来。 　　作为一个身处其中又有点被剥离的战斗者，马修斩开暴君的摄魂，才慢慢体会出其中的微妙来。 　　象征之力。 　　这是与之前四元素完全不同性质的一种力量，或者说，是象征里蕴含的权能。 　　十字剑表面，不，剑徒马修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看不见的奇怪气流，这些肉眼难辨的气流均匀分布在体表，变成了一层奇特的高密度薄膜。 　　它们就和剑徒盔甲上那一层黑色釉状纹路是同样性质，具有极强的可塑性，能够轻易引导四元素，并且从微观上屏蔽外界魔能的影响——不再是用魔能对抗魔能，更像是形成了一个人形态的玻璃瓶，令液态的魔能无法越过这一层光滑的屏障。 　　意识湍流也同样需要依赖四元素的魔能支撑，四元素无法作用，就在根源上令魔术失效。 　　马修站在暴君面前，双手持剑，重心稳固，肩胛上的贯穿伤变得无关紧要。 　　等阶差距在象征蕴含的权能力量面前，仿佛也黯然失色。 　　不过这并不是剑礼的完全形态。 　　马修身体跟随记忆行动，站定后，剑尖朝上：“剑礼，看剑！” 　　手中剑突然一瞬间变得虚幻而缥缈，仿佛刹那间化作了某种难以直视的雾状物，隐匿在某种空间盲点，哪怕一直努力凝视他指铠握住的剑柄前方，也仅仅能看到一团扭曲的空气，剑身仿佛融化成周围气体的一部分。 　　马修这时候也有点慌。 　　剑礼包括两个部分，一是持剑以告，二是剑礼看剑。 　　这看剑就是从“日轮千阳”里拔出一把剑术具现之剑来，但按照剑徒身体往日记忆，能拔出什么剑，是随机的，他也无法控制。 　　剑术具现并不是不为人控制，而是一种从抽象转化为具象的象征容器，里面的形态变幻万千，唯有拔剑之时，即是看剑，才能确定一种固定姿态。 　　马修心里祈祷：来个给力的，求你了大哥，求你了，真的…… 　　暴君却没有任凭他演示完整个流程。 　　这头古神鲜血孕育的生物张开双翼，膜状翅膀上睁开万千赤瞳，一股神秘的力量辐射笼罩周围。 　　地上爬行的塔佐蠕虫，依旧与蚁狮互相撕咬的泰森，被风吹动的沙子，每一个动态都在被拉长，被放缓。 　　马修也不例外，再次身体变得僵硬，意识缓慢。 　　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OB位。 　　身体依旧在动，可完全是以剑徒的惯性，以及日轮千阳·剑礼的施展为机动。 　　这种诡异的意识剥离让马修心里更是没谱。 　　按照暴君的增益描述，“灾厄时间”会污染剥离敌人的意识，将其意识拖入翎毛回路里储存，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几乎是意识层面的直接打击。 　　前面持剑以告时，马修的剑徒之身被象征的权能包裹，短时间处于一种百毒不侵的状态，可这个过程持续到看剑时，就完全收缩，回到了手中剑。 　　整个过程也可以看成是，前面是均匀分布，后面集中量变成质变。 　　马修头疼，早知道一直保持持剑以告的姿态，还能保持一阵子分庭抗礼。 　　不过持剑以告的动作完全以惯性生成，马修本身并未完全掌控，所以这种后悔也是不成立的。 　　如今的剑徒，就是一个被开启名为“剑礼”指令的战士，马修无法微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流程…… 　　马修只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薄弱，一种窒息般的缺氧感充斥着脑海，思维变得缓慢，表达和思路都没法形成，脑子里有很多碎片，但就是没法拼凑起来。 　　突然，那些碎片一下子又活过来。 　　马修如同一个重新浮出水面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呼吸着正常思想的空气。 　　他手中剑也终于显出其真形。 　　它通体光滑如镜，银白闪亮，拥有一种优雅又昂贵的金属质感，剑身清晰地映出暴君巴吉里斯克庞大壮硕的身躯，以及体表反射虹光的魔幻鳞片。 　　让马修一愣：水银剑？ 　　剑徒意识湍流内接收到相关记忆。 　　这把剑被剑徒叫做“镜之剑”，不具有攻击性，却能挡格和反弹敌人的攻击，攻击它犹如攻击镜中之人，只会伤及自身，是一种非常古典的不伤人之剑。 　　马修心里狂喜。 　　镜之剑进攻能力完全没有，却是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武器类型！ 　　马修心里琢磨，既然灾厄时间都能完美挡格，那么就有了僵持战的资本。 　　暴君不再能够直接决定生死。 　　他抬头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暴君巴吉里斯克竟然钻入沙海地下，失去了踪影。 　　又要偷袭？ 　　马修这回可不慌，手持镜之剑，随时提防四周。 　　防御了大概一个小时后。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暴君”巴吉里斯克，跑路了。 第347章 好兄弟II 　　冷日黯淡，照得整个世界一片灰白。 　　沙海上留下了一地的塔佐蠕虫、掘洞毛虫的石雕，它们被定格在匍匐、跳跃、龇牙咧嘴、挥舞爪子的姿态，落入黄沙之中，大多保存完好，不过只需要一段时间过去，它们都将沉入沙尘之下，变成这连绵荒丘之下的尸骸。 　　下位的深渊虫子，只有充当炮灰，保护主堡，后者链接着它们的生死线，因此虫子们的疯狂更加歇斯底里。 　　泰森从兽化状态恢复成毛孩形态，他身上受了些伤，咬痕很深，但不算严重，已经结了血痂。 　　他比划着手势，问马修：那个大怪物走了吗？ 　　马修嗯了一声：“暴君已经撤退了，不用担心，短时间它不会回来冒险，至少到我们撤离时，应该是安全了。” 　　他看向远处，暴君庞大的身体早已消失在黄沙中。 　　名为暴君，实则聪明狡猾。 　　巴吉里斯克开头佯装没有真正意义的远程攻击手段，比拼耐心上赢了马修，尾部通过沙子下的尖刺突袭，给马修差点来了个透心凉。要不是剑徒之身，血肉之躯估计已经重伤，短时间失去战力了。 　　后来它为了主堡果断回头，采取保守的防御战术，被喀迈拉爆种缠斗，也不忘将尾巴插入沙漠之中，以地刺护卫主堡。 　　见马修展示出一种极其难缠的力量，它的灾厄时间都遇挫，这位威风凛凛的深渊生物毫无心理负担，迅速撤退逃离现场。 　　巴吉里斯克明明拥有极其强悍的实力，却谨慎稳健得可怕。 　　马修走到喀迈拉死战巴吉里斯克的地方。 　　这里附近还飘荡着黑色的灰烬。 　　喀迈拉已经尸骨无存。 　　之前马修其实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那些灼烧而成的飞灰，到底是什么形成的？是喀迈拉的身体，他以某种隐秘力量，短时间燃烧性命和躯体，能够暂时拖延暴君，给自己争取时间。 　　看着灰烬一点点落地，马修沉默地站在沙海上，为这位可敬的战士送行。 　　队长，一路走好。 　　旁边的泰森一直东张西望，脑袋上的辫子也扭来扭去，马修一拍他脑门：“过来，给喀迈拉默哀。” 　　泰森揉着脑袋，头顶辫子竖起来指向前方。 　　“干什么，干什么，这时候还玩，分个场合！” 　　马修怒叱这位生长在野外的毛孩：“对战死的战友，至少要尊重！” 　　泰森指着前方，比划手势。 　　见马修不懂，他兽化为黑狼一路奔跑过去，马修只能在后面追赶。 　　越过两座沙丘后，麦序看到狼化泰森用爪子在刨沙子，它动作很快，在沙子里挖了个三尺深的大洞，拖着咬出来一只手臂！ 　　马修愕然：喀迈拉的手臂居然被炸这么远。 　　那只手臂扭了扭，沙子里弹起一个光头，褐色皮肤下是一具瘦长的身体，这人左右张望，看到马修时一愣。 　　“你们没死？” 　　马修看得咬牙切齿：“喀迈拉！要死，你、应、该、死、在、前、面！” 　　“兄弟，冷静，冷静。”喀迈拉张开双手，一脸紧张：“你一定要冷静，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镜之剑的剑尖已经要戳进他的鼻孔。 　　马修这时候冷静不下来，只想一剑宰了这混蛋。 　　妈的，刚才的感动白费了。 　　炼狱战场这鬼地方，真是人均千层饼。 　　马修脑子里一转，就搞懂了里头的弯弯道道。 　　喀迈拉主动去挑衅拖住暴君，这举动看起来无异于送死，实际上可操作空间极大。 　　关键在于，暴君核心思想依旧是护住主堡，杀死喀迈拉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原本马修不容易被迷惑，只是喀迈拉遗言般的宣言和豪迈的冲锋还是让马修一时间热血上头，理性思维被情绪屏蔽，要不是血螅给力，马修这回也死定了。 　　所以他气是理所当然的。 　　这家伙嘴里吼着跟着我上，实则是给我上，让人给他掩护。 　　“你听我解释，马修，你听我解释呀，哎哎，别动手。” 　　喀迈拉脑袋往后扬起，因为马修的镜之剑已经戳到了他鼻梁上。 　　“你看我腰间，你看，你先看。” 　　马修目光下移。 　　喀迈拉腰上原本有三个干涸的脑袋，分别是羊头、狮头、蛇头，不过此时原本应该是狮头的位置，只有一团支离破碎的焦炭。 　　“看到了吧？原本我是三兽之身，和暴君之战里，我的的确确被杀了一次，不过狮头帮我替死了。”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真的是无辜的。 　　马修眼前也浮现出对方的数据面板。 　　* 　　喀迈拉（LV55）【回路异常】：炼狱子爵，三兽之身，远古兽裔。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4），魔术7（-4）。 　　增益：羊首 　　化身为火之山羊，驾驭火焰。 　　增益：龙尾 　　龙尾指针，洞察元素归向，识破敌人弱点。 　　…… 　　数据证明，他这一段话大体内容属实，原本的“狮面”增益消失无踪，并且喀迈拉身体也陷入了回路异常状态，受了重伤。 　　不过马修现在是绝对冷静状态，不会被他三言两语蒙混过去。 　　他冷冷说：“你是知道自己不会死的，但这部分情报你从没告诉过我们。” 　　喀迈拉小声分辨：“每一名使徒都有自己的秘密……” 　　“你明知道‘灾厄时间’以男爵级使徒的实力，根本撑不住，还让我们去送死。” 　　喀迈拉挤出一个笑容：“这个你是误会了。虽然等阶之间有高下差异，但能力方面却存在克制，你们不适合正面对抗，但既然能破坏两座主堡，再破掉一座，也不是不可能。相反，我已经被暴君全程锁定，根本不可能靠近那里。” 　　虽然很不爽，理智还是告诉马修，喀迈拉不是胡诌。 　　此前与暴君周旋时，马修就已经从实战中体会出一些味儿来。 　　暴君高达LV65，擅长意识湍流上的进攻，两种增益，不论是“摄魂”还是“灾厄时间”都是范围内攻击敌方意识层面的大杀器。 　　这一系专精的能力需要相应配合，能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掌握得当，短时间就能减员数位使徒。 　　不过要说单体作战，暴君却是不擅长的，他的爆发力很强，但速度和射程都不算优秀，因此巴吉里斯克也没有贸然正面进攻，而是发挥自我优势，力图放松马修等人的警惕，一击制敌。 　　如果说数据面板就意味着一切，那对上面板强于自己的，就不用打了，比大小认输就行。 　　实战中影响结果的要素很多，就和这次的炼狱战场攻防战一样。 　　喀迈拉小心翼翼用手指拨开马修的剑刃，搂着马修的肩膀，一脸笑容：“大家都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动刀动枪干嘛，这次可多亏了你啊，马修，打得好啊。” 　　马修看着这位变脸自如的队长，心里复杂莫名。 　　他突然明白了。 　　在喀迈拉眼里，其他人以他自己实力为基准，从弱到强分成三类。废物，好兄弟，强者。 　　面对废物，他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面对好兄弟，他笑脸迎人，称兄道弟。 　　面对强者，他唯唯诺诺，能跑就跑。 　　“废物！”马修忍不住骂回来。 　　“骂得好啊，马修，队长我是废物。”喀迈拉毫无负担，笑呵呵说：“不过咱们赢了，不是吗？赢了，就都无所谓了。” 　　马修无话可说。 第348章 三叉戟小队 　　“马修，还有那个……泰什么？”喀迈拉看向一旁体毛浓密的小野人：“泰毛？” 　　“是泰森。” 　　马修纠正。 　　“哦。随便了。”喀迈拉也不在意，搂着马修的肩甲：“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加入我的正式炼狱小队‘三叉戟’，这样配合起来更熟练方便，获得炼狱之王大人的军功也会更加容易，怎么样？” 　　“正式炼狱小队？” 　　见马修不懂，喀迈拉就给他解释了一番。 　　使徒新兵阵亡率很高，所以进入炼狱战场的第一战至关重要，能活下来就有得到第二次征召的机会。 　　征召参战本身风险极高，一旦能够成功活下来，就会得到炼狱之王评定的军功，如果再有一些战果，譬如干掉高等阶深渊生物，就会得到额外的奖励，其中以破坏主堡加成最高。 　　“干掉高等阶深渊生物最危险，军功一般是30-70不等，得看深渊生物的等阶。” 　　“破坏一座主堡，奖励通常是50-90军功之间，同样根据主堡等阶而定。” 　　喀迈拉感叹说：“所以与深渊生物交手，风险极大，回报却未必。还是以破坏主堡收益最大，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军功加成。” 　　马修有点好奇：“军功如何计算？我是说，像我们三人一样，在对抗深渊入侵时共同协作，有的战斗繁琐危险，有的纯粹只是破坏主堡，如何保证这个分配额度？” 　　“因为是小队作战模式，所以军功是每个人都会得到相应配额的，炼狱连锁会进行全程记录和反馈给炼狱之王大人，准确来说，是有专门从事这项监督的高等使徒，应该是公爵吧？我不确定。总之，这一项非常公平，出多少力，就能得到多少军功。” 　　“在炼狱，没人能贪墨本使徒拿命换来的军功。” 　　喀迈拉斩钉截铁地说。 　　马修稍微松了口气，出多少力，有多少回报，这很公平。 　　他又不免疑惑：“那组成‘正式炼狱小队’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是有的。” 　　喀迈拉嘿嘿笑着，全无之前的威严和高冷，让马修感叹，实力果然会决定被人看待的态度。 　　“正式炼狱小队，会在炼狱枷锁上绑定，即是说，这个小队是每一个成员认可的，通过高等使徒的公爵们汇报给炼狱之王大人。哪怕隔着不同世界，千山万水，炼狱枷锁都能让小队内可以随时互相联络。” 　　“从此以后每次都会以整个小队被征召，会以小队方式出战，免去了和其他使徒的磨合和适应，战场上配合熟练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最后是一个很实在的，组成小队，军功会以小队成员总和方式进行计算，小队本身是可以提升等级的，不同等级的小队，能够拥有不同的权力。高等级的小队，甚至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接受征召，或者是主动出战，甚至是征召其他小队，参与他们的战斗……可以说实用价值极高。” 　　马修听得眼前一亮——虽然在喀迈拉看来，马修永远是面无表情，冷酷决绝的盔甲人。 　　“你是子爵，也有过一些炼狱战场的作战经验，为什么没有加入小队？”马修警惕，避免被坑。 　　“我加入过。”喀迈拉沉默片刻：“或者说，现在我的小队还是保留……只是其他人都死光了。原本我们小队也有三个成员，我是队长，剩下两个队员也都是子爵级别的使徒，但上一次征召里，他们都死了，只有我苟活了下来。” 　　喀迈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炼狱战场，永远在死人，不是我们死，就是深渊生物死。想要不死在战场上，只能尽可能迅速积累军功，变成高等使徒，能够不用被迫上战场。” 　　马修也有些感触：“这回我和泰森都是男爵，加上你这个子爵，居然这里就有暴君这种级别的生物入侵……你们之前怕是遇到更麻烦的角色。” 　　如果大多是这种跨级别对抗，炼狱使徒太难了，死亡率不可能低得下来。 　　喀迈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怎么样，加入我的小队吧？我认可你们的实力，我们也在生死战配合，互相之间还算契合。” 　　他看向毛孩泰森：“这家伙是很好的斥候，也是很耐揍的肉盾。” 　　“我能正面对抗同等阶的深渊生物，作为主战力量不会差。” 　　“马修，你脑子很好用，可以当小队的指挥。而且你还有权能武器……” 　　“哦？你看重的，就是我的‘象征’吧？” 　　喀迈拉坦然：“我也不否认。除去你的战略头脑，你的战力也很特别。马修，你第一次参与炼狱战场，可能体会不到。权能武器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力量，应对一些特殊深渊生物，没有权能武器，根本奈何不了它们。” 　　“上次我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就是一个掌握权能的家伙干的……”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有权能才能对抗权能，这是战场上的古老谚语。” 　　“权能武器并不是所有都具有攻击性。”马修提醒他。 　　哪怕自己手里的“日轮千阳”，也可能拔出“镜之剑”这样完全没有攻击性，只能反射对方攻击的奇怪形态。 　　“当然。” 　　喀迈拉点点头：“权能武器，本就是对‘象征’的利用，是接近古神的力量，本身并不只有破话一条路径。但没有权能武器，就无法抵御权能，那是更进一步的，越过了普通的元素之力，更靠近古神们的神国……” 　　“我和暴君交手时，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一点点，然后我就没意识了。这也是三兽之身的一个弊端，死亡是真，不过是死掉了三分之一的躯体。除非再次被唤醒，或者被炼狱之王大人强制送出炼狱战场。” 　　马修心说难怪，当时他以为喀迈拉战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炼狱枷锁上喀迈拉的波动完全消失了，漆黑一片。 　　他也初步搞清楚。 　　喀迈拉是看中了自己的“日轮千阳”和巨大潜力，头脑战略可能也算一方面，不过除去最后假死火遁，喀迈拉前面也没有做出任何卖队友举动，堂堂正正，也算是一名勇猛战士。 　　最后是打不过，只能装死……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更何况在炼狱，马修可以说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需要喀迈拉这样一个朋友。 　　至于泰森……看起来比自己还要人生地不熟。 　　“好，我同意。” 　　“太好了！”喀迈拉一脸高兴：“我这个人，你相处久了就明白了，对自己队伍的战友，我是知无不言，绝对可靠。” 　　马修只能先暂且相信。 　　喀迈拉说：“现在我来操作，必须是子爵以及以上的使徒爵位，才能成立小队，所以你们那边不用管。” 　　马修只觉得炼狱枷锁里瞬间多了一个提示：是否愿意加入该小队。 　　小队队长标记了面前的喀迈拉。 　　马修心说愿意。 　　接着他发现炼狱枷锁里面略有变化，低语者对剑徒的描述里也多了一点。 　　* 　　使徒异种（LV45）：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炼狱之王使徒，炼狱小队“三叉戟”成员之一。 　　* 　　很快，炼狱枷锁又标记旁边的泰森，作为新成员。 　　炼狱的三叉戟小队，再次整合完毕。 　　此时马修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难以辨识的声音。 　　“即将传送回到初始地点，军功结算稍后开始。” 　　马修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只觉得仿佛沉入深海，周围都是看不见的黏着流体。 　　他再次恢复视线，发现已身处雪山之间，回到了卡尔马王国。 第349章 战利品与结算 　　马修看了看自己双手，指铠和腕甲依旧活动自如，银甲表面颜色变得暗沉了一些，仿佛被火灼烧过。原本布满甲胄表面的黑色血纹，这时候已经完全融入了盔甲表面。 　　他拔出背上的十字剑，唯有这把剑，依旧上面有一道道大马革士刚一样的繁复水纹，这些漆黑纹路透出一股神秘和古朴。 　　一个月了。 　　离开俾斯麦庄园整整一个月，附近变化不太大，钻地魔虫们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啃咬群山，改造成平原，但这里太远，暂时还没有被波及。 　　马修摸了摸背上的武器匣，匣身已经被撞击挤压得歪歪扭扭，蛇炮和鹰铳III狙击枪也都丢了，子弹也耗尽，换回了一只沉睡中的掘洞毛虫，一捆充当深渊主堡骨架的黑色骨头——剧烈战斗居然没有把它们弄碎，最后马修还是回收了回来。 　　他朝着庄园一步步走去。 　　马修本人这时候不在庄园，所以剑徒返回，能对接的人只有吉赛尔，考虑这时候是白天，那就是克里米亚了。 　　还没走两步，炼狱枷锁就在他脑子里继续发出声音。 　　“结算完毕，成功存活，获得军功10点。” 　　“共计破坏主堡三座，合计军功200点，根据配比，最终所获军功180点。” 　　“此次战役，共获得190点军功。” 　　“你已被提升为子爵，消耗100点军功，感谢你的战斗。” 　　马修脑子里将这部分情报梳理了一下。 　　被征召到炼狱战场的使徒，首要目的是存活，这部分似乎类似于低保……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炼狱之王都会发一点低保军功，作为慰劳费。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能够阻击深渊实力的进一步扩张，以摧毁主堡，消灭高等阶深渊生物为主要目标，给出更高的军功奖励，算是激励。 　　马修摧毁的三座深渊主堡，第一座是LV60，后两座都是LV70，如果按照等阶计算，恰好每1等阶对应1军功，总共200点，炼狱评价体系和低语者体系这么看起来，保持着某种奇特一致性。 　　让他意外的是，总计200点军功，其中180点都落在自己脑袋上，也就是说喀迈拉和泰森加起来才20点军功激励。 　　客观评价，的确从战略到战术，都是马修布局，泰森充当坐骑和小喽啰打手，倒是最后喀迈拉激战暴君，划水幅度如此之大，让人吃惊。 　　“马修，你应该赚够100点军功，提升到子爵了吧？”炼狱枷锁里，喀迈拉的声音直接传入意识湍流。 　　马修一看，剑徒的描述已经改成了子爵。 　　* 　　使徒异种（LV45）：携古神……炼狱子爵，炼狱小队“三叉戟”成员之一。 　　*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也顿时获得了炼狱枷锁的相关新展示。 　　军功进度为90/2000，下一等阶：伯爵。 　　提升至子爵后，马修现在能征召男爵为己所用，不过需要付出一定的军功，耗费100点军功就能征召1名男爵为己所用。军功点数，还能献给炼狱之王，用以换取一些仆从。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喀迈拉周围都是一群普通的炼狱之民，没有一名男爵扈从，原因就是性价比太低。 　　马修获得100点军功，掉了一层皮，拿命去拼才搞到手。 　　面对之前暴君那种层次，普通的炼狱男爵几乎没什么用，只是浪费军功，充当炮灰罢了。 　　想要进阶成伯爵，之前那种程度的战斗和收获，马修还得来10次，才攒的够军功。 　　他这时候体会到，炼狱使徒之间上下位巨大差异，直观多了。 　　能够搞到那么多军功，经历了众多厮杀，获取了各种战果，才得以有高等使徒的地位，说九死一生不为过。 　　“你到手多少军功？” 　　喀迈拉那边酸溜溜的：“10点，就是一个存活的基本奖励而已。” 　　“照理说，我是参与了最后一座主堡的摧毁战的，都丢了一条命，结果给我评定成单独针对暴君的作战了，所以一点军功分配都没有。”他郁闷地说：“原本这次能够赚上一小笔军功的，三座主堡，结果一点都没分到。唉，倒霉。” 　　马修懂了。 　　那么泰森那边这次应该获得了10点存活基本奖励，20点摧毁主堡分成激励，总计30点军功。 　　可惜野人泰森在沟通方面存在巨大障碍，这个小毛孩连用炼狱枷锁沟通说话都做不到，只能比划手语，甩辫子等肢体语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方面天生缺陷。 　　马修也没辙。 　　“马修，你提升子爵后还有多少军功？” 　　“干嘛？不借。” 　　“哎哎，大家是好兄弟嘛……最近手头有点紧，这次我亏大了，80个牛头人战士全部阵亡，还有1个魔封大祭司也战死，亏了100多军功点，我的积蓄这下子全没了。” 　　喀迈拉陪着小心哭惨：“我这附近敌人多，又有不少强者互相交战，我手里没有一点仆从，只能到处逃跑流亡了，说不定还要被征召……” 　　马修可不会再上当：“我手上也不宽裕啊，挂了啊，这边信号不太好，喂喂喂……” 　　他切断了联络。 　　打发走喀迈拉，马修开始美滋滋查看，90点军功到底能兑换什么东西。 　　马修成了子爵之后，炼狱枷锁也有了一部分之前没有开启的能力，这个流程他也见怪不怪，低语者那边也喜欢这么来，鼓励使徒提升等阶或者权限，以换取更多的资源和信息。 　　他一目十行扫了整个列表。 　　牛头人战士，1军功/名。 　　阴影割喉者，1军功/名。 　　魔封祭司，2军功/名。 　　炼狱石像，3军功/名。 　　…… 　　前半部分都是低阶仆从，马修也都见过。 　　他直接将目光跳到魔封大祭司那里。 　　魔封大祭司，50军功/名。 　　价格不算便宜。 　　从价格来说，两名魔封大祭司的消耗，就等同于雇佣一名炼狱男爵了。成长性而言，自然是后者更高，然而后者未必一直甘愿当仆从……二五仔不是新鲜事。 　　马修目光继续往下移动。 　　炼狱石像鬼，120军功/名。 　　乖乖，格罗姆的价值评估意外地高啊。 　　更让马修在意的是，石像鬼这一项后面，还有暂无的提醒，意味着目前并无此类战士，哪怕有军功也无法征召。 　　这有点像是一个灵活的雇用市场，平台属于炼狱之王，里面的货源就是可以被雇的炼狱之民们，良莠不齐，数量可多可少，跟随市场行情变化。 　　前后翻了一遍，马修发现自己能雇佣的炼狱之民也就十多个种族，其中还有一部分“无货”。 　　仆从本身也可以对外转雇，不过价格只有炼狱枷锁给出价格的一半，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有炼狱使徒想要廉价出售自己的仆从。 　　最终马修决定雇佣一名魔封大祭司，确定之后，军功余额瞬间变成了40点。 　　他身上的炼狱枷锁漂浮起来，构成一个张大嘴的炼狱之口，黑黢黢的深渊巨口里，走出一道人形阴影。 　　* 　　魔封大祭司（LV35）：炼狱一系特殊种族，能封锁覆盖区域的魔术反应，气元素生命。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元素共振。 　　同类汇聚数量越多，气元素反应越剧烈，封锁魔术反应的能力越强，覆盖范围越大。 　　增益：元素历法。 　　计量不同环境下的元素运行方式，推演其中规律。 　　* 　　看着这位温顺跟随自己的仆从，马修很满意。 　　让他意外的是，魔封大祭司意识层面非常简单，也不知道是气元素生命结构的原因，还是因为它本身自我意识就很薄弱，亦或是被炼狱之王控制的缘故。 　　魔封大祭司能理解马修的指令和意识，但它的自主行动和自我意识非常薄弱，就仿佛依旧是凭借本能生存一般。 　　带着大祭司，马修一路跋涉，终于看到了那广袤的麦田，抵达农业区的最外围地带。 　　这里有一个新公交站点。 　　剑徒之身的马修在站台上候车。 　　走入站台，他就听到一个声音：“剑徒先生，您回来啦？”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姑娘珀丽，她抱着一头小羊羔，胖乎乎的脸上都是好奇。 　　“剑徒先生，您去了南方吗？晒得好黑啊。” 　　马修看了看自己身上盔甲，确实，血螅吸干了主堡之卵，被那股子深渊力量污染，银甲就变得暗沉不少。 　　他微微点头。 　　在庄园，剑徒很少说话，一贯高冷，这样避免暴露身份。 　　珀丽又看着马修身后：“剑徒先生，你的影子站起来了耶，咦，不对，你有两个影子！好厉害！” 　　马修装作没听到，这小姑娘你越理她她越来劲。 　　这时候，俾斯麦庄园公交车1号终于缓缓驶来，橡胶轮胎在冻土上压出两道车辙，车子稳稳停在站台边。 　　秩序之下一片祥和，车辆内的安宁，笔直的道路，两旁整齐的小麦和各种作物，从容又连带笑容的年轻居民们。 　　马修从灰暗的黄沙炼狱回来，深感庄园的和平可贵。 第350章 白银号 　　埃里克城最近发生了不少事。 　　连续两次粮食丰收之后，这座古老城市一下子焕发了生机，居民们积极参与到农场、工坊以及建造更多工坊与田地的活儿里，日子一下子有了期盼，人的面貌就大不一样。 　　罗斯特大陆上的消息传递，因为有巫术装置的存在，不论好坏情报都能迅速传遍全国。 　　对于巫师和上层贵族而言，布置在每一座郡城的元素之眼充当耳目，总能将每一座城市最新的相关情报传递出来。城镇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有无魔灵和秘法会等黑暗组织出没，一旦发现相关痕迹，必须通过元素之眼汇报。 　　日常里，元素之眼也充当各王国统治层的传信道具，税收状况，人口统计，军事安全与否，城市基本状况等等，通常会传递到各行省总督处，再由总督整理后转递给国王陛下。 　　埃里克城几个月内完成了改革和转型，这一件事已经传遍了北部行省，其他郡由于有所限制，倒是不方便大规模迁移，埃里克郡其他城市和镇子、村落的平民则是纷纷蜂拥而来。 　　骤然增多的劳动力，填补了埃里克城日趋紧缺的人手，一时间这座古城的车轮再次飞速转动，轰轰往前驶去，恢复昔日荣光已经变得并不遥远。 　　由于多了很多外来雇工，埃里克城也变得吵闹拥挤了起来，用以维护秩序的士兵也不得不增多，日常街道上已经多了巡逻的卫兵队伍，提防外来者里出现偷摸拐骗之辈。 　　这一天一大早，士兵们就守在主街道两侧，清理出从北大门入城、到通往伯爵大人城堡的主路来，将行人和小商贩都驱赶到道路外面。 　　城里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一个大日子，从俾斯麦庄园通往埃里克城的轨道喷气车“白银号”就要正式通车了。 　　轨道喷气车这种东西可是萨克森王国特产，是王室与秘银工坊一起耗费巨资制作的一种不需要驮马拖曳的载具，但由于这里距离五大王国核心区域实在太远，传闻归传闻，轨道喷气车到底是什么模样，几乎没人见过。 　　稍微知道一些内幕的贵族和商人也是难免怀疑，轨道喷气车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这东西制作繁琐，而且几乎完全由萨克森王室掌控，迄今为止，只有巴斯共和国从萨克森进口了一台轨道喷气车，用以运输燕麦等谷物。 　　总之，不论贵族、商人、平民、乞丐都在等候，看着外面到底什么时候出现那辆传闻中的车子。 　　城门之外的主道上，塞浦路伯爵已经早早在等候。 　　他今天起得很早，吃了两个煎鸡蛋，一只烤鸡腿，一碟薯条，一份蘸酱豆腐，确保自己能精神饱满。 　　塞浦路伯爵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手持一根黑手杖，腰系银链白鞘宝剑，站在他的爱车旁边，看着远处，两条笔直的金属梯子嵌入土壤里，一直蔓延到山岗后面的平原。 　　“大人，您还是回车上休息，今天风大，别着了凉。”事务官兼伯爵副官埃迪男爵，好心建议说。 　　“不，今天对于埃里克城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中年伯爵摇摇头，站得像是插在土壤里的带旗长枪：“看到了吗，那东西，就是轨道。萨克森的炼金术师搞出来的东西，这东西造价不菲，需要一样宽一样重，否则容易发生事故。” 　　“喷气车的轮子得强度很高的铁铸造，要很大，轮面宽，中间凹陷，恰好卡在轨道上，这样就不会滑出去。” 　　埃迪男爵得体地称赞：“伯爵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属下对这个一无所知，还是今天才知道具体的形态。” 　　“不是什么秘密。”塞浦路伯爵拄着手杖：“轨道喷气车还有一个特点，它有前后两个头部。” 　　“两个头？那岂不是怪物？”埃迪吃惊。 　　“怪物？”中年伯爵嗤笑一声，摇摇头：“不过是一具比较庞大的炼金装置罢了，真要说怪物，那也只有炼金堡垒能担得起这个称号。” 　　“炼金堡垒……距离埃里克城还是太远了。”埃迪苦笑：“伯爵大人，先是工坊，又是农场，现在马修大人直接从萨克森弄来了喷气轨道车……简直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难以想象埃里克城几个月内有如此巨大变化。” 　　塞浦路伯爵一脸淡然：“马修是一个做大事，做实事的人，如果想要跟上他的思路，就得多多看书，多多思考……图书馆的计划你筹办得怎样了？” 　　他其实也是从儿子奎恩的信里才知道，原来轨道喷气车是这样运转的，能够在固定的轨道上来回奔驰，因为它有两个车头，可以沿着轨道不断往返运送货物。 　　一个月前，卢卡斯赶来说，庄园要和埃里克森连接一条轨道，让庄园新入手的喷气轨道车能够在上面行驶，便于输送货物。 　　塞浦路伯爵也同样觉得不可置信。 　　他可不是埃迪这种普通的小贵族，作为老牌贵族后裔，塞浦路伯爵从小耳濡目染，对各大王国局势和变化非常敏感，巫术、炼金术、贸易、军队、商品，每一件新东西都可能带来巨大变革。 　　最初巫术的出现，没人看好，只认为是一群异端，然后他们改变了罗斯特大陆的认知结构。 　　后来炼金术被认为不过是一种奇怪的工艺技术，然后他们重塑了五大王国的生活方式，从炼金油灯到风车水车，从沙漏到玻璃器皿，普通人已经离不开炼金术的辅佐。 　　现在，或许某种新的变革已经在发生。 　　塞浦路伯爵不想错过，马修身上或许就有那种特质。 　　脑子里正思考着，一声响亮又悠长的汽笛声从远及近，伴随着地面越来越剧烈的震颤，一辆黑色的钢铁长蛇从地面尽头呼啸着，头顶喷出白色浓烟，气势汹汹迎面驶来。 　　“伯爵大人，小心！”埃迪男爵挡在塞浦路伯爵面前，脸色苍白地看着那辆黑色铁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股难以言喻的冲击力，伴随着刮来的寒风，地面的战栗，仿佛某种咆哮的龙兽，撞向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人类。 　　埃迪颤抖着，用力闭上眼！ 　　耳边响起刺耳的“吱——嘎——”声，埃迪觉得风变成了刀子，从他脸上刮过，将面部每一根汗毛都给剃了一遍，他屏住呼吸，手脚冰冷。 　　“没事，睁开眼，车停了。”伯爵的声音传来。 　　他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那辆浑身黑色的铁皮车果然停在面前不到五尺的地方，那里恰好是轨道的末端——它原来不能离开轨道！ 　　埃迪心里松了口气。 　　“淡定一点，埃迪。”塞浦路伯爵挥动着手杖，朝前方下车的人露出笑容：“马修，你这辆车可真是威风啊，我的副官都给吓了一大跳。” 　　“声音有点大，改良效果不是很好。” 　　马修从车头旁门走下来，对面前的灰发中年人说：“鲁道夫叔叔，怎么样，对这辆‘白银号’还算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 　　塞浦路伯爵打量着眼前的钢铁长蛇。他手心也全是冷汗，都有点握不住手杖。 　　不过作为埃里克城的主人，他必须镇定，不能露怯，哪怕面对自己的盟友。 　　马修则是咦了一声：“周围怎么那么多人？” 　　围着白银号所在的轨道，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最初被铁皮车的惊人威势吓得四散而逃，这时候见没事了，又一个个靠拢，远远打量，一个个脸上都是新奇，有两个小孩还大着胆子摸了一下车子的轮子，高兴地一路狂奔，被周围的孩子羡慕。 　　塞浦路心里大骂，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就会给我丢人！ 　　“迎接马修你呢。”他脸上还是保持谦和笑容：“大家都对直营店的薯条炸鸡很喜欢，一直觉得不过瘾，这下有了白银号货运，以后应该产量完全不是问题了。” 　　“鲁道夫叔叔，白银号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马修神秘一笑。 　　“哦？那这是……” 　　“采购埃里克城的原料。” 　　听到有生意，塞浦路来了精神：“你要哪些？” 　　“盐、煤、皮革、铜、锡……越多越好。” 　　这些东西是庄园无法自己生产的原料，必须通过外接购入，不论是巫师塔还是炼金工房，甚至是普朗克研究所，都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制作工具和做各种实验，如今各学徒已经进入正轨，都想要做出成果，耗材速度惊人。 第351章 产业分包 　　这一个月里，绯蝗入侵都灵，剑徒被征召到炼狱战场参与攻防战，马修本身也没有闲着。 　　关注外界局势当然很重要，不过也不能因为外界动荡而影响了庄园本身的进度。 　　格罗姆将轨道喷气车“白银号”从佐敦空运回俾斯麦庄园，马修就让吉赛尔和帕梅拉联合进行攻坚，搞清楚其中原理，必要时可以直接拆卸。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白银号的确装配了“喷气机”，这种蒸汽机用燃烧煤炭和木料，进行鸣笛和在轨道上行驶，速度很慢，只有13节左右，换算过来也就24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从俾斯麦庄园到埃里克城，约60公里路程，单程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一个来回就是五个小时。 　　速度上，白银号完全没法和峰值60节速度的魔能车比，不过它也有其优点。 　　首先白银号载重量极大，按照附带的一本使用手册，这辆白银号属于新式轨道喷气车，能承载30节车厢，每一节车厢能承载20公吨，一趟能够运送整整600公吨的物资，这个运输量在罗斯特大陆可以说是非常恐怖了。 　　以卡尔马标准，每个人每年消耗200公斤粮食，一趟运送600公吨小麦，就是3000人一年的口粮。 　　这种大货运量的运输模式，在罗斯特大陆是前所未有的创举，从量变到了质变。 　　此外，白银号还有一个优点是皮实。 　　它本身结构并不复杂，除去铁轨和铁轮本身对含铁量有要求，局部以魔术回路加固后连接为一体。本体上依旧是蒸汽机为能源主导，部分以魔术回路作为辅助，车头内还有一个小型魔术反应炉，用以减少对铁轨的压力，保持车体运行的稳定。 　　然而问题摆在了马修面前。 　　俾斯麦庄园根本没有那么多煤炭，木材更不可能，马修还在植树防风，避免水土流失，木头是不能这么用的。 　　于是他脑子一转，人总不能被办法给憋死。 　　既然煤炭没有，那就改一改，直接植入一个龙蛋反应堆，一个不行就两个，直接搞成魔术反应为主导供能。 　　这个技术攻坚毫无难度，珍妮弗带着学徒很快就做出了四个龙蛋反应堆并联而成的魔能发动机，用以代替之前的喷气机，不过保留了喷气机喷气冒烟的特点，通过魔能将水烧开，变成白烟冒出。 　　真正难点在于铁轨。 　　制作铁轨让地精工程队耗费了不少功夫，铁轨对精度要求很高，虽然有配套模具，但整个过程依旧需要进行大量实验，否则一旦上轨事故，那损失就大了。 　　这部分摸索和尝试，耗费了七八天，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铁锭。 　　说到这里，又得庆幸工程队的地精工程师一直没有闲着，开发铁矿，锻造了大量含量不一的铁锭，如此才能立即无缝衔接，派上用场。 　　安装铁轨本身不难，由巨人们配合钻地魔虫，魔虫犁出轨道，巨人们固定铁轨，最后由地精们来验收和检测。 　　前后一个月，花费在轨道制造和检测上的时间是最多的。 　　塞浦路伯爵原本想要提供一些援助，但被马修婉拒，心意领了，但协调不同成员，还不如庄园自己人用得得心应手。 　　有了白银号，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才是真正意义上彻底连通。 　　金鯱号也好，俾斯麦魔能车也好，注定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普及，仅仅是双方高层有资格使用，为安全保密，普通人是很难获得乘坐资格的。 　　可白银号开通之后，除去运送大量物资，也可以用作中短途载具。 　　俾斯麦庄园必须对埃里克城形成全方位辐射，这是马修一早就做出的宏观战略。 　　不仅要从产业和经济上影响，还需要从文化和生活方式进行潜移默化同化，最终目标是让埃里克城变成庄园的卫星城市，从而能够和俾斯麦庄园保持坚定又稳固的长期上下游关系。 　　实际上是一种双赢。 　　俾斯麦庄园得以通过埃里克城这个通道，对外散播影响力和各种商品，扩大本身的文化辐射，并且弥补庄园人力不足，无法进行大规模工厂化生产的硬性缺陷。 　　埃里克城拥有俾斯麦庄园的技术和武力支撑，就有了和其他城市竞争的底气和核心优势，在这片本就极度荒凉的北方，很快就会变成这里的政治和经济核心。 　　一旦占据了事实上的核心城市地位，埃里克城就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了，它会持续不断从周围郡和城镇吸纳人口，将各种手工业和特殊职业者引来，良性循环之下，此消彼长，周围城市都不得不仰仗埃里克城鼻息生存。 　　这也是马修根据中心城市的概念，进行一个本地化的梳理和定位。 　　对此，卡尔马王国奥拉夫三世是最愿意看到的。 　　塞浦路家族只有俾斯麦庄园一个外援，当初差点被国内各路贵族逼得家族覆灭，和国内势力势同水火。埃里克城能迅速成长壮大，就给了奥拉夫三世最好的政治支持，不论塞浦路家族如何，埃里克城终究是直辖郡，是属于王室的。 　　卡尔马王国内部，有国王支持力挺，在外有马修的支撑，埃里克城的成长壮大已经无法压制。 　　以上大背景下，马修和塞浦路伯爵，以及那位素未蒙面的国王陛下，无形中已经站在了同一阵营里。埃里克城就是连接着三者利益的核心纽带。 　　埃里克城越强，三者之间的政治联盟越紧密，三方的影响力就会越强。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埃里克城人能够自由靠近庄园，看看俾斯麦庄园里的居民们是如何生活的。 　　俗话说，虚荣是进步的阶梯。 　　有了比较，就有了动力。 　　人们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力嘛…… 　　“盐、煤、皮革、铜、锡倒是都有不少库存，如果需要还可以从郡内其他城运送过来。”塞浦路伯爵无疑是精于政事，对城内各项储备非常清楚。 　　“只是由于绯蝗入侵都灵，城内最近的价格并不平稳。” 　　说起最近的乱子，中年人一脸疲惫：“小麦的价格整体还在控制中，不过有不少自由商人在到处高价收购小麦，一部分平民还是忍不住，暗地卖了不少。虽然我已经发布了告示，提醒大家保持一定储备，但金币在眼前，还是作用不大……” 　　“然后棉花基本上早就被各路商人买光了，现在就剩余城堡一些储备了，还有一些人拆了棉被拿去卖，被制作成绷带……” 　　塞浦路伯爵揉了揉眉心：“最近金币越来越不值钱，货物价格越来越高，还有不少外地商人来大批量收购皮革、药材和嗅盐。” 　　“说起嗅盐，我现在都不用这玩意儿了。”中年伯爵摸出怀里的小银瓶，晃了晃：“庄园的‘速效救心丸’是真的好用，提神醒脑，还能让人迅速平和下来，避免情绪进一步刺激，真是神物。” 　　嗅盐名为盐，却不是盐粒，而是氨和香料混合成的颗粒物，散发出强烈的气味，能让昏厥或者意识薄弱的人清醒过来。 　　一般来说，贵族都会携带嗅盐，这也是礼仪之一。 　　“可惜速效救心丸产量太少，不久前，蔷薇商会的一个头目都找我给他牵线，想要从你这里合作对外出售速效救心丸。看马修你要不要，没兴趣我就直接回了。”伯爵将银瓶塞进怀里。 　　马修一想：“让卢卡斯和他谈谈吧，对外事务由他这个大使处理，不能什么事都找到我。” 　　“也是，你可是一个大忙人，哈哈哈。” 　　马修收敛笑容：“鲁道夫叔叔，今天来，除了白银号的通车和贸易方面，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当面和你讲比较妥当。” 　　“你说。”塞浦路伯爵见他一脸正色，也恢复了郑重。 　　“绯蝗入侵，阿基坦和萨克森必定会和绯蝗一战，我和萨克森王国一名高层谈了一个合作项目……” 　　听完之后，塞浦路一脸狂喜，声音都在颤抖：“真的？你真的让埃里克城来制作……俾斯麦魔能车的零件和基本结构？” 　　“嘘。”马修低声：“这事对外要低调。” 　　“我懂，懂的。” 　　由埃里克城建立大型集中工厂，制作包括底盘，车身两个大件，以及车轮，方向舵等各种零部件，做一个初步组装，再以白银号运送回庄园进行安装龙蛋发动机，并且进行绘制魔术回路，再进行优化测试，这就是魔能车的制造加工流程。 　　制作底盘和车身，需要耗费不少铁和大量工匠，但本身技术含量不高——至少对魔能车来说如此，按照庄园给出的图纸和尺寸就能铸造成功。 　　真正核心技术，龙蛋发动机和魔术回路依旧牢牢掌握在庄园手里。 　　这样进行一个流水线外包，能大大提升魔能车生产效率。战乱期间，庄园就能卖出更多的魔能车，获得这一份战争收益。 　　对埃里克城而言，庄园外包给出了大量劳工岗位，并且对各种原料就地直接购买，一进一出，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可不只是金币，而是持续增长的希望。 　　塞浦路伯爵这段时间已经明白这种牵一发动全身方式的高明之处，给予岗位，就能吸纳人口，人口一多就要居住和吃饭，城市里的商贩就多起来了。 　　如此往复，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城市发展就会一日千里。 　　埃里克城如今已有近一万人，外来人口还在不断增多，塞浦路伯爵充满信心。 　　绯蝗入侵，或许对埃里克城也是一次重大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俾斯麦庄园这辆快车！ 第352章 数学ft.巫术：灯泡的价值 　　城堡里，塞浦路伯爵准备的午餐依旧非常丰盛。 　　烤面包、蔬菜甜汤、焗烤鸡、烤羊排、煎猪排、煎鸡蛋、坚果混炒、奶油炖菜、薯条、嫩豆腐。 　　这些菜用银质餐具摆了一长条，昏暗烛光下，各色食物透出一股油画般的质感。 　　“马修，这里只有这些了，再好的我也拿不出来了，将就，将就，不要嫌弃。”塞浦路伯爵系上餐巾，喝了一口开胃甜酒。 　　马修心说，这已经够奢侈了。万恶的封建贵族，奢靡的生活太让人……羡慕。 　　他在庄园里可不能这样。 　　马修一直在提倡“禁止浪费食物”，立规矩就必须从自身做起，自己都做不到，就没法要求别人能达到了。 　　所以马修用餐也不能浪费粮食，一日三餐虽然都有肉，但都只能吃固定的量，要吃个爽，吃一块丢一块，却是不行的。 　　罗莉大婶在盯着。 　　有次马修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结果罗莉大婶毫不客气地说：“马修大人，你可不能浪费食物，庄园现在粮食吃不完，可以前都是苦日子过来的，饿死了那么多人呢，多可惜，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家珀丽从来都吃得干干净净。” 　　马修给这位直率又守规矩的大婶弄得没脾气，只能灰溜溜吃完。 　　觥筹交错间，马修说：“说起来，奎恩好久都没有回来看您了。还请鲁道夫叔叔见谅，最近奎恩沉迷数学，正在跟着普朗克先生求学，每天要不是在普朗克研究所，要么就是在图书馆里阅读，睡觉时间都很少。” 　　“哈哈哈，奎恩看来很适合庄园的生活。” 　　塞浦路伯爵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脂，又喝了一口蓝色日出：“虽然我不是巫师，但也知道，求知欲对于一名学者来说可是最重要的，这小子能够保持这份求知，是好事。至于我，不需要他关心什么，我好得很，埃里克城越好，我就越好。” 　　马修只能笑笑。 　　他可不敢说，你儿子已经怀疑人生，开始质疑世界的一切了。 　　奎恩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他被杜莉用数学武器打击，告知巫术对魔能的利用率非常低下，最多仅有1%的有效利用。克里米亚撕开巫师们原本完美的道德盔甲，揭示大型魔术反应炉是以魔灵为燃料，巫师们继承了神殿的传统艺能，豢养魔灵幼崽，充当人类的薪柴…… 　　奎恩过往认为，人类意味着秩序和正义，魔灵代表了混乱的邪恶，道德上人类或者巫师是圣洁的。 　　残酷的真相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无法消化这些刺眼又难以接受的消息。 　　经过时间的平复，奎恩展现出一名学者的优秀本质：跟随真理。 　　他开始质疑巫师和巫术，思考巫术的源头和利用方式，魔灵群体生存的真实情况，国王、巫师、贵族们编织这张巨大织网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要验证这些东西，就得依靠数学。 　　不同于巫术，数学是冰冷的数字兵器，它就像是一把没有任何立场的利刃，被它斩碎的东西，就是显而易见的虚假幻象，无法斩碎的东西，则得以暂时相信。可反复验证，可质疑，就是数学精神的核心。 　　普朗克先生说，万物皆数。 　　这句话听起来疯狂，却让奎恩因此而走入了数字的世界，他如今已经沉溺其中，不分昼夜解体和做模型设想。 　　马修是乐见其成的。 　　俾斯麦庄园里，巫师塔和炼金工房无疑是最闪耀的两颗明珠。 　　吉赛尔和帕梅拉两人带领学徒们制作了很多惊叹世人的杰作，新式取暖器、珍妮弗纺织机、龙蛋反应堆（或者是龙蛋发动机）、以蛇炮II和鹰铳III狙击枪为首的各种魔能武器、俾斯麦魔能车…… 　　与之相比，普朗克研究所就显得黯淡无光，毫无成果面世。 　　这座研究数学的冷清研究所平日里偏偏很忙碌，仅有普朗克和杜莉两人，居民们也搞不懂他们每天在捣鼓什么，用那么多纸张写各种数字和符号，到底又能得到什么？ 　　能让土壤里的小麦长得更高，还是能让武器火力更强？研究所似乎都做不到。 　　他们仿佛只是为了研究而研究。 　　那句顺口溜说得好，巫师塔上玩魔术，工坊之中打铁匠，研究所里最凄凉。 　　数学？学起来枯燥又没用。 　　迄今为止，几乎没人应征普朗克研究所的学徒，那条公告一直贴在公告栏上，无人问津。 　　庄园居民不懂，马修却很清楚，数学是绝不可少的。 　　要搞进一步前沿研究，没有数学工具支撑，巫术和炼金术是无法走入另一个崭新阶段的。目前看来，罗斯特大陆上也没有数学的替代品。 　　之前惠特曼与普朗克一起，马修就隐隐期待两个跨界学者能搞点什么出来，可惜绯蝗入侵，导致惠特曼不得不返回真理之眼。 　　如今奎恩填补这个空白，也是一桩好事。 　　马修虽然一直对巫术都是理解更多于应用，不过这种由四元素基础模型结构产生的魔能本质是能量，可以计算和进行各种模型推导。 　　惠特曼的“元次巫术”其实已经算是走出了一个先例，只需要沿着这个路子，应该大有可为。 　　数学ft.巫术，甚至是数学ft.巫术ft.炼金术，这样的组合或许会给陈旧的巫术体系带来一次全新革命。目前，这三者结合的第一件产物，已经成熟，亟待面世。 　　脑子里转了一圈，马修嘴上也没停，每一道菜都来上一点，过过嘴瘾。 　　“看书好，奎恩从小就喜欢看书，这也算是他不多的优点之一。”谈及儿子，塞浦路伯爵还是不经意间会露出一丝骄傲。 　　“对了，马修，埃里克城也准备开放一座图书馆，埃迪正在筹备这件事，不过看起来比我想得要复杂很多。到底要不要全面开放，还是只给某一部分人开放，书籍管理，怎么确保安全……” 　　说起这一点，中年人揉了揉额头：“如果埃里克城人也少一点就好了。” 　　马修笑着说：“人少了，那税收可就难了。鲁道夫叔叔，这次来，我还带了一个新东西。索伊，拿出来吧。” 　　他旁边用餐的雀斑姑娘从一旁提起皮箱，将其放在白桌布上，打开上面的皮扣，从里面抓出一卷麻绳，又从里面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枚鹅蛋大小的椭圆形玻璃球。 　　塞浦路伯爵仔细观察，发现这玻璃球平平无奇，里面有一个铜叉，上面缠绕了某种毛发？ 　　这种古怪玻璃装置，后面连着一根长长的麻绳，让人猜不透到底用来做什么。 　　“请拉上四周的窗帘和帷幕。”马修说。 　　塞浦路伯爵对仆从点点头，顿时仆人们将窗口的窗帘拉上。于是偌大的用餐大厅就变得更加幽暗，好在有数十盏三枝烛台，室内倒也看得清楚。 　　马修又说：“请吹灭蜡烛。” 　　塞浦路伯爵毫不犹豫吩咐下去，于是一盏盏蜡烛被吹灭，只剩下两人面前的最后一盏。 　　“这也要熄灭吗？”他问。 　　马修点头。 　　中年伯爵一口气吹灭。 　　于是屋子里彻底变成了黑暗世界。 　　突然，一道亮光猛地升起，它来得如此迅速而炽烈，照射万物，驱逐鬼魅，将隐蔽幽静房内一切照亮，没有任何死角能让黑暗藏匿。由于它来得太过于突然迅烈，让仆人们吓得匍匐跪地，仿佛见到了某种神迹。 　　塞浦路伯爵也好不了多少，手指骨节捏得发白：“马修，你们，你们……做了一个小太阳？” 　　马修咧嘴一笑：“不，它叫做‘灯泡’，是庄园最新成果。” 第353章 不夜城 　　一枚小小灯泡，点亮整个主厅，前所未有的充裕光亮第一次走入房屋深处，展现光原本的炽烈形态。 　　室内一切都被映照清晰，桌布上的细小污痕，烛台上缓缓滑落的蜡油，银质餐碟上的细小蚊虫，椅背上的细微划痕，石质地板上的裂纹，厚重窗帘上那些编织粗陋的纹样，各种事物的缺点都被强光暴露，再无隐藏。 　　塞浦路伯爵看着这个格外清晰的城堡内部，心里有点烦躁，这些该死的家伙，平时看来都在偷懒，屋子里原来一点都不干净！ 　　一定要扣工钱！ 　　这群混账东西，居然敢糊弄我！ 　　他又将目光投向桌上，那一盏去伪存真的灯泡。 　　它看起来那么简朴，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玻璃球，既没有金银宝石镶嵌，也没有炫技般的吹花工艺，平平淡淡的玻璃壳内的小铜叉上，那一截丝状物亮得惊人。 　　塞浦路伯爵看了几眼就觉得双眼一黑，就和注视太阳的感觉一个样，就仿佛，是窃取了太阳的一部分，封在了这个玻璃球内。 　　“这个……灯泡，非常昂贵吧？”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 　　“鲁道夫叔叔，我们的关系，就不说假话了。这个东西造价并不昂贵，不过贵重的是其中巫术和炼金术的结合，越是先进的技术，越是价值难以估算，对不对？” 　　“明白，就和魔能车一样。” 　　塞浦路伯爵也不是当初的无知贵族，这一年来不断恶补各种基本学识，就是为了能跟上庄园疯狂的步伐。 　　“有了灯泡，很多东西就会改变了。” 　　马修轻轻捏着灯泡尾端：“你看，它这么小巧，能够放在任何地方，比如天花板，书房，卧室，桌上，甚至是工坊，农庄……” 　　塞浦路伯爵瞳孔猛地收缩：“你是说……用这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延长雇工每天的工作时间？” 　　“……如果给够金币，也不是不可以。” 　　马修心想，我怎么没想到这事？ 　　不对。 　　庄园里的重复性劳动，开垦拓荒由钻地魔虫来干，建设工程由石像们和工程队联合施工，由于需求不大，倒是不需要昼夜加班。 　　“我想说的是，前线绯蝗虫灾形势严峻，昼夜紧张，各种商品价格变动极大，如果能够用灯泡点亮夜晚，那么就能将白天的交易拉长。” 　　马修沿着自己的思路说：“据我所知，卡尔马境内不论是首都奥拉尔还是普通的小镇，市场交易时间都是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冬季很短，春天会稍长一些。如果埃里克城能够直接装配上灯泡，那么夜晚也和白天一样，根本不影响任何交易进行。” 　　“灯泡和炼金油灯不同，亮度是后者的二十倍以上，覆盖范围很广，而且持续时间能够达到7小时，后续只需要用普通魔术反应炉进行充能就行，这方面和炼金油灯没有什么不同。” 　　“这……这……” 　　塞浦路伯爵立马想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炼金油灯无法应用于集中场所，是因为它亮度不够，过于昏暗泛黄，用来看书都会觉得吃力，一般多用于走夜路，或者迫不得已地夜晚巡逻、赶路等。 　　它方便携带，能解决过于黑暗问题，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灯泡不一样，这小小的玻璃球里，装着一个小太阳，一盏灯泡，就足够城堡会客厅如白天一样清晰明亮。 　　在它面前，炼金油灯是如此简陋拙劣。 　　如果将炼金油灯替换为灯泡，埃里克城只要有足够的灯泡，就能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日，各路商人必定会蜂拥而至。 　　因为一些商品的交易时限很短，每过一天，价格就会下降一截，譬如鲜肉、麦饼、牛奶、水果蔬菜等等。 　　这些东西单价不算高，但交易数量非常可观，而且它们几乎都是平民都买得起的，是日常消耗物，这就注定会带来人气。人气一凝聚，其他商人的贩卖也会加入其中，就是为了这人流量。 　　想到埃里克城市场的种种可能，塞浦路伯爵心潮澎湃。 　　不过他马上又冷静下来。 　　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摆在面前。 　　“这个灯泡的价格……埃里克城是绝对支付不起的，或许首都奥拉尔有这个财力。”他叹了口气，摇头。 　　马修见塞浦路伯爵依旧谨慎，心里赞叹。 　　他没有被埃里克城的好势头冲昏头，依旧明白哪些自己能做，哪些不属于自己能力范畴，真是一个难得的城市管理者。 　　回想塞浦路伯爵过去遭到的种种，妻儿被杀，被威胁，被嘲笑，马修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没有这种过人的意志和对自我的清醒认知，这个中年贵族大概早就妥协，放下这座城市了。 　　马修说：“庄园给出的最低定价是2000金币一枚灯泡，我们预估，要在埃里克城形成一个夜晚市场，算上轮换充能的灯泡，以及一部分故障受损，需要50枚左右。算下来总价10万金币。我们免费附赠铜灯罩，能够增强收拢光线。” 　　塞浦路伯爵脸色微微泛白：“这个价格对于灯泡本身的价值，已经算是便宜，可惜这个数量，埃里克城根本支付不起。如今城里可用的金币储备，只有10万左右，这里头还有后续农场开拓，工坊制造，以及今年需要上交的税金……” 　　“考虑到埃里克城的实际状况。” 　　马修点点头：“我们做了一个特殊方案，由庄园赊给埃里克城价值10万金币的灯泡，用等价的物资，包括之前我所说的，盐、煤、皮革、铜、锡等原料。免去利息，埃里克城两年内还清就行，每个月以相应额度偿还部分本金，如何？” 　　“就和直营店的分期付款一样？”塞浦路伯爵明白过来。 　　“对。” 　　马修笑眯眯说：“而且并不需要直接支付，两年内以庄园需要的原材料抵扣就行。” 　　塞浦路伯爵犹豫：“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这样做，庄园相当于是亏本了。灯泡这种可重复使用的新式装置，会有不少贵族和商人愿意购买，50个的话，利润上也不是一笔小钱。” 　　“作为庄园的忠实盟友，埃里克城是不愿意牺牲庄园利润来换取自己的发展的，这样有悖于共同利益……” 　　马修心说，老狐狸，这家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塞浦路伯爵机敏着呢，他当然知道灯泡带来的商机货真价实，但哪有做亏本生意的呢？俾斯麦庄园如果不说出自己的诉求，那才是最危险的，没有诉求，就是无尽的诉求。 　　他含糊其辞，就是不表态。 　　马修只能直说：“鲁道夫叔叔，我有一个理念，源自一位古时候的智者。他说，发展才是硬道理，发展虽然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能够解决大多数麻烦。” 　　“的确很有哲理。”塞浦路伯爵表示认可。 　　“埃里克城的利益，就是庄园的利益。” 　　马修和中年伯爵坦然对视：“伯爵大人，一个人是很难单独存活在这世界上的，哪怕他拥有强悍的力量，丰富的学识，睿智的头脑，但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 　　“他需要自己制作衣服以抵御风雷雨雪，他要捕猎和收集食物进行烹饪避免中毒，他还得建造房屋和各种居所以保证安全和舒适，他要跑很远，所以还得设计各种载具……一个人能做完这么多事吗？哪怕他愿意不眠不休地干，这些事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合作带来更多的可能性，分工赋予衣食住行更好的享受，共同利益让人们能够组成村落和城市，甚至是王国。” 　　“城市之间的关系亦然。” 　　马修说得很通俗：“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各有优势，也各有缺陷，你有大量人口和工作需求，我的新型商品和装置需要集中加工，对外倾销，地理位置上我们彼此是最适合的，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来讲。” 　　他非常正式地对塞浦路伯爵说：“我看重的是塞浦路家族，埃里克城这样的城市，卡尔马境内到处都是，庄园换一个合作城市也没有任何影响。不过鲁道夫叔叔你，只有一个。” 　　“所以呢，我认可的是‘鲁道夫叔叔管理下的埃里克城’，如果这里不属于鲁道夫叔叔，那么随时我都可以撤走庄园的一切，魔术种子，面条工坊，直营店，白银号换一个方向，铺上铁轨，照样能到其他城市。哪座城市属于鲁道夫叔叔，庄园的铁轨和巨人就能抵达哪座城市。” 　　塞浦路伯爵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这句承诺才是他最需要的。 　　不是埃里克城，也不是北部行省，而是“鲁道夫·塞浦路治下的埃里克城”。 　　有了这句话，哪怕国王奥拉夫三世，也动不了塞浦路家族的根基。 　　“人上了年纪，胆子就小了很多，老啦，老啦。”塞浦路伯爵挥挥手：“我是糊涂了，这么一件造福埃里克城乃至于整个郡的事，居然都还在犹豫，当然干，马上干。那我就厚颜先赊账了，哈哈哈。” 　　马修一向做事当机立断：“鲁道夫叔叔，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选择一片市场，安装好灯泡，今晚开始，埃里克城就会成为不夜城。” 　　“好。我让埃迪来对接这件事，马上找人开始勘查地形，选择灯柱，进行区域划分，做好灯泡充能和护卫制度，还有市场租金的机制修改……” 　　塞浦路伯爵雷厉风行地对仆从下达一个个命令，再无之前支支吾吾的模样。 　　“不夜城，不夜城，真是一个梦幻般的名字……就让这北方，亮起一座永不入夜的城市！” 　　隐忍多年的伯爵长出一口气。 第354章 北方重工与夜市 　　埃里克城只有一座集市，在城南的主街道尽头，那里有一大片空地留给摆摊的小商贩，他们是主导，两旁是一些稀稀落落的商铺，在不景气的北方领域，这样以流动小商贩为主的集市是常态。 　　此时事务官男爵埃迪指挥士兵和木匠，用推车拖来一根根木料，木匠将这些木料组装成支架状，固定在集市两旁。 　　然后他们又爬上梯子，在木架顶部装上一个铜制的半球状罩子，里面固定一个麻布包裹的两个拳头大小的事物，商贩和平民们纷纷张望，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每两根木支架间都有一名士兵守卫，士兵们没有平时的放松和随性，一个个脸色严肃，禁止任何人靠近木架。 　　左右各十根，总计二十根木架就这么伫立在集市两旁，也没有任何解释，让人们难免窃窃私语。 　　尤其是，塞浦路伯爵和一个年轻黑发男子也到场，更加引起众人热议。 　　“伯爵大人亲自监督，这东西难道是新的炼金装置？” 　　“这木杆子看着有6尺高，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哦我懂了！肯定是要挂旗，挂塞浦路家族的族徽！” 　　“不是，你们能不能有点见识？看到顶部那个罩子了吗？还没想到吗？那是鸟巢，鸟巢，给鸟用的，很多鸟能带来财运，这样可以转运。” 　　“伯爵大人身边那位，就是那个男人对吧？” 　　“对。就是那个男人。” 　　在埃里克城，百姓们对马修不以真名称呼，其中缘由多种多样。 　　因为马修身份过于复杂，众说纷纭，有说马修其实是已经被毁的冰原镇的殭尸复生，有说马修本人已经死亡，占据他身体的是冰原的某位魔灵大人，不可否认的是，马修和他的俾斯麦庄园的确属于魔灵势力。 　　这位神秘青年非常矛盾，他既帮助埃里克城解决粮食问题，建造工坊，又威胁军团长加缪，导致那位年轻军官不得不远走他乡避祸。一半恶魔，一半天使。 　　有一个遍布各民族和地域的说法。 　　——如果你谈论恶魔的名字，就会被他听到你所说的一切，被它凝视。 　　于是马修的真名几乎很少被谈及，都是以“那个男人”代称，或者是叫“不可说”，“你知道他是谁”。 　　商贩们吆喝也变得有点心不在焉，每天都能做生意，不过能看到塞浦路伯爵和那个男人逛市集，可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这两人一路不紧不慢走过，都被各种目光偷偷看着。 　　事件中心的两人浑然不觉。 　　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商洽，看起来是在散步，实则是谈后续的配套合作方案。 　　马修看着左右摆在地上的交易物，里面有不少皮革和药草，一部分动物骨骼和角，还有一些白垩和蜂蜡，大多数还是新鲜的野味，以及一部分野小麦和野菜。总体而言，交易物还是比较匮乏单一的，也缺乏外来的商贩。 　　“外来的商人，基本上是和固定商家交易。” 　　塞浦路伯爵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指着路边的几座石头房子，这类正规商铺很少，外面都挂着木牌子，上面刻着一些图案。 　　比如说木牌上刻的衣服，商铺就出售纺织物和成衣；木牌上雕月亮的，就代表这里可以住宿，是旅店；木牌上画了杯子的，就是卖酒的。 　　“不过，里面也有几家商铺，还是在我掌控中的。”塞浦路伯爵说：“这是为了避免哄抬价格，城里必须有我们自己的商店为主导。” 　　马修略显意外。 　　这个国企为主，稳定秩序的思维对于罗斯特大陆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先进了。 　　“市场方面不用担心，价格一定会稳定住。”塞浦路伯爵言语间显露出强大的自信：“主要是你说的大工厂……这方面我的确一无所知。” 　　“不，和工厂一样，贸易环节也非常重要，只是目前还不成熟，得从工厂先开始。” 　　马修只是稍微提了一句。 　　埃里克城也就不到一万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一件件事做起，想要一开始全面铺开，风险太大，而且也难以集中力量。 　　塞浦路伯爵若有所思。 　　虽然他暂时还想不通其中深意，但马修非常郑重提及，绝不是无的放矢，这次不是卢卡斯，而是马修本人亲自过来洽谈，就足以说明此次合作的重大意义和战略意味。 　　“慢慢来吧。” 　　马修看向旁边中年人：“鲁道夫叔叔，庄园和埃里克城这次的合作，将俾斯麦魔能车的部件外包到这里，需要人手很多，后续还会有一些相关项目分包到这里，所以必须一开始就建立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成立一个特殊的组织机构。” 　　“的确。”塞浦路想的是另一个问题：“这种程度的合作，已经不可能瞒过国王陛下和其他贵族，处理不好也会很麻烦。” 　　“我想了想。”马修开门见山：“不如就由塞浦路家族和庄园一起合资，成立一个新的特殊机构，我叫它‘北方重工’。” 　　“北方重工性质上属于商会，总部设在俾斯麦庄园，也就是说，它不算是卡尔马王国的商会，也不受卡尔马王国直接管辖，但在埃里克城做生意，也遵守卡尔马王国的法律，定额交税，就和其他王国在这里的商会分支一样。”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塞浦路伯爵听得眼睛一亮：“妙啊，妙啊。” 　　北方重工属于外来商会，那么就变得进可攻退可守，有俾斯麦庄园作为后盾，可操作空间就变得很大。 　　再者，这北方重工由庄园和塞浦路家族联合出资，那么塞浦路家族就和庄园利益结合得更紧密，哪怕塞浦路伯爵在国内失势，也有北方重工能保持一定影响力，这也是一道双保险。 　　由于卡尔马王国本身急需外来贸易，以缓解国内的粮食缺口和物质不足问题，所以对外国商会经常有不少特殊优待，像是埃里克城这样苦寒之地，只要愿意建立规模化商会分支，甚至给出了三到五年不用交王国税的优待。 　　可惜，这个优待依旧没人在意——商会人力成本高，全看交易成交额，没什么人愿意呆在这个不能出营业额的荒凉地方。 　　“北方重工由庄园出资18万金币，塞浦路家族出资2万金币，总计20万金币，这笔钱直接用于在埃里克城设立北方重工的第一工厂的建设和人力开支，收益按照工厂加工部分价值具体核算。不知道伯爵大人有没有什么意见？” 　　塞浦路伯爵毫不犹豫：“没问题。” 　　每次马修说“伯爵大人”，就代表俩人之间不谈交情，只代表双方的首领进行利益合作洽谈，这一点塞浦路伯爵非常敏锐。 　　“管理方面，因为加工的魔能车构件和各种零部件，都需要严格的技术标准，所以技术管控需要由庄园严格监督，伯爵大人作为合伙人，也拥有监督权和提议权。” 　　俩人就北方重工谈了一个下午。 　　更多的不是细节管理方面，而是如何应用北方重工，扩大生产和增加就业岗位，刺激埃里克城人口和内部消费市场。 　　草创阶段得先把步子迈起来，动起来，遇到问题再解决。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商贩们正在收拾各种货物，看着两个大人物居然又回来了。 　　事务官男爵阿迪大声说：“商人们，请不要离开这里！” 　　这么一嗓子，让小商贩一个个都有点慌，不会吧，难道要强行征新的税金？ 　　他们看向旁边的木杆子，这东西原来是绞刑架！谁不交税金就得挂在上头被绞死……那铜罩子下的麻布袋子，越看越像是罩在死人脑袋上的东西。 　　众人一脸惶恐，互相询问情况。 　　此时黑夜彻底笼罩，北方的冬季白日很短，漫长的夜晚才是一整天的主导。 　　塞浦路伯爵看了一眼马修，马修点点头。 　　他理了理嗓子：“士兵们，听我号令，现在，摘掉布罩子！打开灯泡！” 　　一个个士兵从小梯爬上架子，拉开布罩上面的绳子，将里面的玻璃球露出来，然后把后面底座上的铜叉末端推上去。 　　霎时间，二十盏简易路灯几乎同时点亮，它们构成的光之树将整个集市以及周围更大片的区域照得犹如白昼。 　　商贩和平民们一个个左右张望，脸上都是惊骇，他们其中不少下意识跪在地上祷告，以为是某种神灵的赐福，更多人眼里都是狂喜，这里变得和白天一模一样。多么不可思议！这些光之树真是太神奇了！ 　　塞浦路伯爵看着这些欣喜若狂的平民，朗声说道：“这些是俾斯麦庄园的灯泡，有了它们，埃里克城就不会被黑暗再次笼罩，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不夜城！任何交易和生意，都可以不间断在集市进行！” 　　商人们何等敏锐，很快就意识到里头的巨大商机，一个个赶紧放下行囊，继续摆摊。 　　这个夜晚无比热闹，埃里克城的百姓走上街头，来往于市集，欣赏那些神奇的光之树，顺带买点小东西做这一个伟大日子的纪念。 　　城外，一支赶往埃里克城的巴斯商队，在山岗上看到那座城市迸发出神奇光亮，仿佛将天上的星星收入城里。 　　他们开始怀疑是埃里克城被魔灵袭击，可看了很久，却发现没有任何火焰和浓烟，有的只有光，明亮又温暖的光。 　　将信将疑，他们小心翼翼靠近城市，看到这座城市里的奇特盛景，欢呼雀跃的人民，那些火树上闪烁着的银花，巴斯人彻底沉迷其中…… 　　这一天，埃里克城驱逐了黑暗，变成了罗斯特大陆上第一座不夜城。 第355章 直营店的奇怪店员 　　马修在城堡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返回庄园之前，突发奇想，去暗访了一下直营店。 　　他学斯派德那样，配一副木质面具，头戴一顶宽边帽，遮住黑色头发，穿着一件褐色外套，手持手杖走到直营店外。 　　庄园直营店的火爆比他想得更甚，玻璃商店还没开门，外面已经排起了长蛇阵。 　　马修问前面一个瘦长排队者：“老兄，你来买什么的？我是从隔壁郡城过来，买一点豆腐回去，听说这里豆腐不错。” 　　“豆腐？”瘦子男人咧嘴笑，露出发黄的牙齿：“那东西味道是不错，可惜没法保存，买了必须当天吃才行，如果你要赶回去，怕是路上就要坏了口味。不如买豆腐干吧，它倒是可以保存很久，不论煮还是烤都不错。” 　　瘦男人说他原本不是这座城市的人，但也是埃里克郡辖内，来自南方尼德蒙城，是一名猎人。 　　听说埃里克城到处招募雇佣和农夫，他就赶过来了。 　　“今年打猎很难，大多猎物都被贵族们给打走了，他们打猎时，禁止我们入山，现在猎物越来越少，日子很难熬。”猎人忍不住抱怨：“都说绯蝗入侵和咱们没关系，我看也好不到哪儿去，今年好些天都一天只吃一顿。” 　　“好在我过来了，谁想到埃里克城现在的模样？” 　　说起现在，这位前猎人不由露出笑容：“我现在在农场里管一群羊，还算不错，一天两顿还是吃得很饱的，也不用去拼命，日子是好起来了。今天来尝尝薯条，这东西每天量太少，很快就被买光了。” 　　两人正聊着。 　　前面有两个人推搡起来。 　　“你小子要干嘛？我警告你，不要惹怒了本大爷，小矮子，我一根手指就能戳爆你脑袋。”一个大块头捏着拳头恶狠狠对一个矮小的男子说。 　　“让你滚就滚，废话那么多！” 　　矮小男子背了一个包，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靛蓝背心，也不废话，直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拧，大块头脸上顿时变色。 　　随着矮小男子手指不断加力，大块头脸色越来越白，身体都扭曲起来，然后终于忍不住：“我错了，我错了，我的手，我的手……” 　　对方一松手，大块头看着自己被捏得发青的手：“混账！你这个死矮子！” 　　矮小男子从背包里摸出一根锤子，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 　　士兵终于发现了这里状况，长枪顶在大块头脖子前：“当街闹事，跟我们走一趟。” 　　大块头这才认怂。 　　猎人嘿嘿笑着说：“那家伙没眼力，应该是一个外来的混混，连铜堡城的铁匠都不认识。这群打铁的随身带着锤子，又直又楞，力气大得要命，看到他那个褂子了没有？就是铜堡城铁匠的标志了。没想到这群铁匠也来了，看来都知道好地方。” 　　马修点点头。 　　埃里克郡并不大，属于卡尔马北部行省的三郡之一。 　　不过埃里克郡也有三座城市，一是郡城埃里克城，也是这里的首府，在最北方，可以算是警惕寂静之墙和冰原的第一线。 　　与其毗邻南部城市是尼德蒙城，这座城市附近拥有大量森林、布满植被的山峦和水源，盛产皮革和野味，不少贵族都到那里打猎。 　　另一面，埃里克城西面就是铜堡城，顾名思义，这座城市有铜矿和锡矿，因此一直有铸造冶炼的传统，有很多铁匠。 　　自从埃里克城衰落，尼德蒙城和铜堡城的地位就逐步升上来，人口流失也比埃里克城要少很多，但如今看来，埃里克城的改革和发展，终于将这两座城市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猎人和铁匠，可都是特殊职业者，具有更多的职业延展可能性，对城市发展意义重大。 　　直营店大门终于开启。 　　排队的人陆陆续续进入其中。 　　最醒目的自然还是店里中央，摆放的一辆俾斯麦魔能车，这也是马修的要求。魔能车就是一个天然的招牌，一部分客流量就会冲着它而来。 　　也不用担心失窃问题，这辆车里被拆除了龙蛋发动机，是开不走的，加上通体采用铁骨架，车轮也是金属制作，固定了地锁，极为沉重。 　　庄园里不少魔能车已经改成橡胶轮胎，抬高地盘，稳定性更高，更能适应各种地形，极限速度60节听起来很美，但也仅仅能在平原上展开，大多时候路面都是坑坑洼洼，乘坐体验比速度更重要。 　　直营店里，摆设和装潢都算得上到位，简洁醒目，秩序良好。 　　马修还是满意的。 　　让他意外的是，里面除去店长杰佛里之外，店员之一的居然是曾经来面试过的克雷顿。克雷顿给马修印象挺深，他不怎么会吹嘘自己，显得有点内向，缺乏自信，有一股低落的忧郁气质。 　　然而此时的克雷顿穿着白衬衫和黑燕尾服，笑容满面地和每一个顾客介绍商品，给他们打包，解答疑惑。看起来销售职位让他开朗和健谈了不少，从这方面来说，是好事。 　　另一个店员人高马大，壮硕的肌肉将礼服都给绷紧，看起来有几分不协调。 　　更让马修在意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头狗。 　　一头大黄狗蹲坐在地上，毛端为褐色，它四肢细长，脚掌嘴长，耳朵又大又尖。 　　它就像是一名忠诚的警卫，坐在俾斯麦魔能车旁，狗眼冷静又敏锐地注视着来往的顾客。 　　马修眼里闪出它的数据面板。 　　* 　　赛伯拉斯之狼（LV15）：深渊生物，塞伯拉斯一族后裔。 　　价值：产量1，营养1，饱腹1，精神4，魔术2。 　　增益：避害 　　能够发现危险存在，规避灾祸。 　　增益：铁胃 　　具有旺盛食欲，必要时能吃下各种东西以让自己生存下去。 　　* 　　深渊生物？ 　　马修一愣，双眼牢牢盯着塞伯拉斯之狼。 　　可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大狗，看起来没有一点混乱的样子……鬼知道它是怎么从深渊钻到罗斯特大陆上来的。 　　马修走到这条狗面前，用手试图摸一下它的狗头。 　　结果被对方抬起的狗爪拒绝。 　　狗眼凝视着马修，一脸严肃，仿佛在说，工作期间，禁止攀关系。 　　接着，塞伯拉斯之狼突然一个箭步，将一个男子扑倒在地，这男子慌忙之间挣扎，从外套里滚出一个银壶。 　　那名壮硕店员赶过来，抓过这一批银壶，看着上面刻下的记号：“店里的编号酒……又是一个小偷。卫兵，卫兵。” 　　外面的士兵冲进来，将面如死灰的小偷抓了出去。 　　“干得漂亮，杰凯尔。”店员对它比了个大拇指。 　　被称作杰凯尔的塞伯拉斯之狼，一副淡定的表情，回到俾斯麦魔能车旁，继续镇守店内，警惕宵小。 　　马修趁机套近乎：“这位先生，那头狗也是这里的店员吗？” 　　“当然。”对方一脸骄傲地说：“杰凯尔可是直营店的特殊店员，专门盯防一些不法之徒，这一个月里，已经抓获了三个小偷，一个偷窃者。” 　　马修回头看看那头蹲坐魔能车边的狼。 　　他突然想起杯子猫。 　　因懒而丢了本体的杯子猫是魔灵之耻。 　　这头当保安的塞伯拉斯之狼，应该也算是深渊孽障了。 第356章 我们是三兄弟 　　直营店的东西并不多，按照既定战略，宁少勿多，以展示庄园制造和扩大影响为主，对营收没有硬性要求。 　　根据马修目测，店里卖得最好的东西是蓝色日出和速效救心丸，这两种商品价格不低，可见消费主体还是贵族阶层。 　　蓝色日出的出现，弥补了卡尔马王国本土的好酒缺口，并且由于其和洋葱干片搭配出售，提神醒脑，振奋精神，反倒是被贵族们看成了优秀的壮阳药。 　　味道难闻的嗅盐，原本就是人们厌恶但又不得不带的必备药。 　　速效救心丸温和香气，近乎糖豆的味道，同样让人冷静和精神放松，一对外销售，各路二道贩子就蜂拥而至，每天将上架的十几瓶购买一空。 　　此外，薯条炸鸡已经变成了埃里克城的特色之一。 　　一部分薯条和炸鸡卖相不佳，譬如薯条断裂和过于焦黄，以及一部分没什么肉的鸡架骨，就会归入打折品范畴，通常折扣都是五折以上，普通的埃里克城人也能买得起。 　　直营店只要送出商品都会附赠用以装东西的麻布袋，上面的都画有直营店的专属图案：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光是这个麻织品成本支出其他商店都根本做不出来。 　　也是由于庄园里有珍妮弗魔能纺织机，还有大量的荨麻地提供源源不断的纺织原料，大量麻织品堆积，这才敢慷慨。 　　还不到中午，直营店就关门打烊。 　　“这位先生，鄙店已经到关门的时候，请改日再来。”克雷顿很有礼貌地说。 　　马修点点头，挥了一下手杖准备离开。 　　一名雀斑姑娘拎着厚皮笔记本匆匆跑过来，由于穿着裙子，她跑不了太快，但一下子堵在了马修回头的路上。 　　“索伊小姐？”克雷顿一愣：“庄园有什么新的命令吗？” 　　管家助理盯着面前面具人，气呼呼说：“马修大人，您怎么能随便到处乱跑，万一出了安全事故怎么办！大家都很担心您！” 　　马修惊了：“我戴着面具，你都能看出我来？” 　　索伊一脸无奈：“大人，你从头到尾换了一身，但鞋子没换啊，这双狼皮短靴，只有你有。” 　　马修一拍脑门，大意了。 　　倒也不是他彻底疏忽，只是这双鞋穿着的确舒服，而且样式简单又很利索，让马修舍不得换。 　　男人爱鞋，就和女人爱口红是一样，是无可奈何的本能。 　　里面的杰佛里也被惊动，匆匆跑出来。 　　“好了，我摊牌了，其实我就是马修·俾斯麦……” 　　马修脱下面具，看着旁边的店员：“克雷顿先生，看来你适应得很好。” 　　克雷顿有点紧张，又有点不知所措：“男爵大人，当初我也准备回去，不过看到这里有活儿可干，加上实在对俾斯麦庄园很好奇，我就留下了。你给的车马费，我都还存着。” 　　马修这才懂，原来这位没钱续期的植物学家是担心之前那一点车马费。 　　“还有一位店员，我倒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能介绍一下吗？” 　　旁人还没说话，那位壮硕的男子就主动站出来，抬头挺胸：“马修大人，我叫内瑟斯，来自巴斯的一个叫做‘三条船’的小渔村，那个地方很早就被海啸给冲没了，克雷顿也是那儿的人，现在我一直和克雷顿一起，在这里当零工。” 　　马修看向依旧蹲坐在魔能车边上的塞伯拉斯之狼。 　　“那条狗，是内瑟斯你养的吗？” 　　“哦，你说杰凯尔吗？这条狗怎么说呢，虽然不好意思。”大汉摸了摸头，哈哈大笑：“以前是它养的我，现在是我养它，我和它的关系，相当于是兄弟，就和我和克雷顿一样。没错，我们是三兄弟！” 　　克雷顿平时听他胡说八道惯了，见他对马修也这么没头没尾，不免苦笑：“马修大人，他就是这样，请不要在意。因为村子被海啸袭击，他落入水里，是杰凯尔救了他……” 　　马修听得直点头：“原来如此，救命之恩，当兄弟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看吧，克雷顿，马修大人挺好说话的，你就是太拘谨太紧张了。”内瑟斯嘿嘿笑着说。 　　“这条狗，真是有趣。”马修又看了杰凯尔一眼。 　　“它是一条好狗，很聪明，也仗义。”内瑟斯也赞美说：“杰凯尔，来，和马修大人打个招呼。” 　　杰凯尔从魔能车那边一路小步过来，蹲在马修面前，朝马修抬起前爪，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马修脸抽了抽。 　　绝了。 　　这家伙祖上和杯子猫应该是同一脉。 　　魔灵之耻。 　　深渊孽障。 　　它们必定千万年前是一家。 　　回想起前两天，剑徒还在炼狱战场和深渊生物生死斗，那些源源不断的虫子，以及狡猾又难以提防的暴君，和眼前的塞伯拉斯之狼，简直不是同一个物种。 　　不过马修转念一想，这说明后天的培养和环境影响，是可以潜移默化改变深渊生物的习性的，这一点倒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真是一条好狗。”马修摸了摸杰凯尔的狗头。 　　这头塞伯拉斯之狼像狗一样，舔着马修的手，摇了摇尾巴。 　　马修转头问：“索伊，把车上还剩下的烤鸡拿来，送给杰凯尔，就当做见面礼物吧。” 　　雀斑小姐立即回头去拿烤鸡。 　　内瑟斯看了看自己的伙伴：“这家伙，看人有一套的，遇到大人物就会上去求东西，遇到普通人就面无表情。” 　　马修猜，估计这一特征和杰凯尔本身的“避害”增益有着某种关联。 　　“内瑟斯先生，请好好对它，它可是有着很神奇的本领的。” 　　“肯定的，它救了我的命，现在我就它一个亲人了，虽然它是一条狗……哦，还有克雷顿也是。” 　　克雷顿作为一名植物学者，忍不住提醒：“杰凯尔不是一头狗，它的特征明明是一头胡狼……” 　　“有什么关系？”内瑟斯一脸不在意：“我记得那个，你不是说过吗，最早的狗就是狼变得，这么说来狼就是狗，狗也是狼，那么杰凯尔也就是狗啊……” 　　克雷顿一时间难以解释，无法辩解。 　　马修看着这两个好友，不免有点羡慕，能拥有这种从小到大还能保持友谊的感情，实在是一种幸运。 　　他清了清嗓子：“其实关于两位的身份考虑，我们一直都有留意观察，现在已经通过了两个月的考核，两位尽职尽责，并且对庄园拥有归属感，那么作为庄园的主人，我马修·俾斯麦邀请两位正式加入庄园。成为庄园的正式居民。” 　　“正式居民？” 　　克雷顿吃了一惊。 　　内瑟斯则是一脸茫然：“马修大人，那个正式居民听说……能住在庄园里？” 　　“享受庄园一切常规待遇。”马修说：“会分配住所，也就是居民区的独立房屋，图书馆全天候开放，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也开放，只要符合要求就能成为学徒自由进出学习，奎恩巫师的公开课也可以随时去听……具体可以问杰佛里。” 　　后面的杰佛里点头：“是的，详细就由我来给两位介绍。” 　　“不过考虑到你们通勤不便，配发给直营店一辆魔能车做公务用车，你们早出晚归，记得每天做好报备。” 　　马修之前就有吸纳人才的想法，看到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后，就当机立断了。 　　他也不是信口胡诌。 　　如今杰佛里是乘坐金鯱号每天往返，因为有配送和清点货物的要求，罗伊斯也会参与其中。给直营店配一辆公车，也算名正言顺，实际上也就是克雷顿和内瑟斯两人使用而已。 　　两人听得一脸兴奋。 　　尤其内瑟斯。 　　店里那辆魔能车看得人实在眼红，但他却不敢想，自己能有这样一辆豪车。现在领主马修亲口给发一辆，也就是说……他也是有车一族。 　　埃里克城第一辆魔能车属于这里的主人塞浦路伯爵，第二辆车却是属于内瑟斯可用，这让他兴奋不已。 　　说起魔能车，马修突然想到惠特曼教授，也不知道那辆魔能车有没有能帮到他。 　　愿一切顺利。 　　绯蝗天灾面前，人类都属同一阵营。 第357章 一场事故 　　惠特曼·莱斯利揉着眉心，最近他睡眠不怎么好。 　　巫师塔是每一个巫师最舒服的地方，那里没有无休无止的会议，各种当面质疑，贵族们的冷嘲热讽，安安静静做自己的研究，对巫术进行摸索和深入挖掘。 　　就像是一头回到草原的野马，可以尽情驰骋在自然中，不用再被系上马辔，钉上马蹄，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冲锋陷阵。 　　他想，自己是老了。 　　年轻时候惠特曼的雄心勃勃，试图用巫术改变整个世界，改变罗斯特大陆上所有人的生存方式，让贫者不再会被饥饿折磨，疾病也无法再对人间随意杀戮，巫术是源自神明的力量，必定也有诸多问题的终极答案。 　　后来一路摸索攀爬，好不容易成为真理之眼的核心层之一，获得了四元素部长之位。 　　然而这时的惠特曼却悲哀地发现，越是了解巫术和人类的关系，越是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根本难以转动那根巨大的杠杆。 　　他尝试将巫术推广，传递给更多的平民，结果却是从未变过：永远无法通过真理之眼的投票表决。 　　并不是同事们故意为难针对，相反，这是其他部长和副会长们对惠特曼的保护。 　　哪怕侥幸能通过真理之眼的内部表决，涉及王国平民事务，需要五大国王同意。 　　可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如果有国王同意，那么这位国王必定是一位疯子。站在所有贵族阶层的对立面上，哪怕他贵为国王，也离疯不远了。 　　原因也简单。 　　不是巫术建立的五大王国，而是五大王国的存在，让巫术有了立足之地。 　　过往，巫师们嘲笑古都灵帝国，甚至更早的古德涅维帝国可笑，偌大的强盛帝国，居然会被神殿压制，行使王权得有神明认可。 　　他们坚信，巫术不会这样，不论多么强大的国度，不论神殿多么强横，巫术都会传遍罗斯特大陆，因为巫术的存在本就是真理，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神殿式微，真理之眼崛起，巫师教授们才发现，他们不过是走上了一条过去早已固定好的路罢了。 　　种种压力和内外影响，让巫术只能掌控在一小部分手里——准确说，是王族和贵族们手中。 　　巫术是他们掌控权力的刀剑。 　　以前，他们也这么用神殿的力量。 　　真相简单而残酷。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权力罗网之间，它锁住了每一个人，大多人对它视而不见，但它的力量却无穷无尽，试图对抗它，就是与这张网最顶层的那些人作对。他们的人中，有国王，有大贵族，有大商人，有将军，还有巫师本身。 　　巫师本就是贵族。 　　就也以前神官也是贵族一样。 　　惠特曼和许多前辈一样，停止了这条注定没有未来的路，回到巫术狭窄小径上，继续探索可以被允许的部分。遮蔽天穹的巨大牢笼下，新巫术，新模型，新理论，是巫师教授们唯一能探索的窄道。 　　最近惠特曼老是想起年轻时的一些事。 　　自己每次慷慨激昂地递交议案，在部长会议上试图说服同事们。 　　自己拒绝贵族的贿赂，却因此在关键投票上失败，导致巫师教授的资格延后了两年。 　　自己看到在地上写公式的普朗克，浑身血液上涌，仿佛从窒息的空气里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和他热烈讨论。 　　…… 　　他想，这应该是由于之前在俾斯麦庄园待的那一段时间里，身体里某种力量重新被唤醒。那对于学者是一个好地方，不论年龄和资历，也不用在乎过去经典的桎梏，可以提出自己的任何想法。 　　在普朗克研究所那一段时间，惠特曼发现发须发白的普朗克还是和过去一样，固执又认真，不为外界影响，坚持自己的理论和摸索，这让他羡慕又佩服。 　　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为了那遥不可及的真理呢？ 　　普朗克能找到他的乐园，也是他应得的。 　　在俾斯麦庄园里，惠特曼总觉得周围年轻人过于大胆，她们敢直接质疑四元素理论，按照自己的思路绘制魔术回路，讨论各种巫师学院禁止议论的一些思路，譬如说探讨巫师的源头到底是不是神殿，神殿的源头又是否是神明，神明真的存在吗？ 　　如果神殿供奉的不是神明，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光是听着就胆战心惊的内容，在俾斯麦庄园不过是家常便饭，马修也不管，反而乐见其成，鼓励她们思考和验证。 　　可现在回到熟悉的地方，在萨克森的真理之眼总部，他待了二十年的地方，惠特曼越来越不适宜。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腐朽而陈旧，到近乎可笑。 　　外界绝不会想到。 　　绯蝗入侵，真理之眼部长级会议讨论的内容却是：都灵被绯蝗入侵，驻守都灵王国东边的真理之眼协会分部，却没能及时发回消息，到底要怎么问责。 　　都灵分部的负责人是刘易斯教授，不过他被人送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胸口和肩胛都被利器划伤，失血严重，疑似是绯蝗造成。 　　之前一直在讨论流程问题，按照真理之眼内部的规矩，如此重大事故失职，刘易斯要被直接开除巫师教授头衔，取缔其巫师身份，再交由所在地王国进行审判。 　　不过绯蝗入侵一事情况复杂，难以预料，难以一概而论。 　　所以最近真理之眼就一直在内部商讨这件事，不断开会表决，讨论。 　　今天，刘易斯终于醒了。 　　那么对他的公开询问，就变成了当务之急。 　　可在他进来之前，众人需要统一共识。 　　“此次属重大失职，都灵分部巫师失踪25人，确认死亡51人，巫师学徒伤亡数在120人以上，不论如何，刘易斯教授必须对他的失职，隐瞒重大伤亡，获得应有的惩罚！”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亚当斯旗帜鲜明表示自己的态度。 　　“失职是确定的，不过详细情况还需要刘易斯进行说明和申辩，这件事必须给都灵王国、神殿以及其他四国一个交代，否则真理之眼会非常被动。” 　　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斯科特少见地没有和对面的红发部长抬杠，有些忧心愁愁。 　　“我也一样。” 　　土元素部长福斯特·克莱夫依旧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这位年过九十的老巫师个子矮小，开会时大多时候在打盹。 　　副会长，元素使兰尼夫人看向旁边的男子：“比鲁斯副会长，会长依旧找不到人，这方面您更有经验，您看？” 　　比鲁斯眉目深邃，眉骨突出，脸上皮肤苍白，他一头漆黑长发，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黑与白两种颜色在他身上形成某种鲜明耀眼对比，就和他的外号“巫妖”一样。 　　“惠特曼部长，多亏了你那辆车。”比鲁斯先是看向惠特曼：“如果没有那辆魔能车，没有你连夜驾驶，可能没办法那么迅速将刘易斯送回来，那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才是最不可接受的。” 　　惠特曼默不作声。 　　“不过按照范德佩尔教授的诊断，刘易斯教授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在外面留下的，而是进入魔能车之后才出现，血迹遍布魔能车内，和伤口凝固程度一致。也就是说，刘易斯教授是在车内遭到袭击的。还有，为什么你会知道刘易斯的路线，恰好能够接到他？” 　　“以上问题，都请你重新解释一遍。” 　　副会长比鲁斯的骤然发难，让周围部长都将目光投向惠特曼。 　　气氛一时间紧张无比。 　　范德佩尔是兰尼夫人的丈夫，专精巫医方向，对魔灵留下的伤口鉴定最为可靠，他给出的判断，都是有相关文书描述和自己签字的，以表示自己以名誉担保。 　　惠特曼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一切交叉点仿佛都在回来的那一天注定。 　　惠特曼驾驶魔能车，一路赶赴前线与刘易斯碰头，这是会长“奠基者”阿诺德先生给他的密令，不论任何情况，不可泄露。 　　这趟秘密出行，让惠特曼身陷泥淖。 第358章 两份不同的证词 　　惠特曼急匆匆离开俾斯麦庄园，就是因为得到会长阿诺德的密令，说是都灵分部的刘易斯教授有了重大发现，人正在都灵西边的陶土镇，让惠特曼过去接应，将他带回来。 　　其中缘由会长并未解释。 　　惠特曼也猜得到一二。 　　真理之眼内部也并不是完全一条心，毕竟巫师几乎都是贵族，各大贵族家族对真理之眼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元素之眼传递信息本身有一定风险，这种巫术装置并不是听起来那么完美，它对所有情报的传递都遵循最近原则，即，一座城市的元素之眼，会先传递到最近的元素之眼，然后再一步步朝着总部传送。 　　这是巫术装置本身瓶颈，并不能直接跨越王国，所以一则信息从都灵的某座城市传到萨克森的佐敦，中途会经几个巫师的手，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稍微做点手脚，这条情报就可能作废。 　　平时大多情报无关紧要，但关键时刻，谁也不能保证。 　　惠特曼离开时，马修送了他一辆俾斯麦魔能车，考虑到方便日常实际出行，这辆车还特地加高了地盘，让车子能够在一些丘陵地带也穿梭无阻。 　　他先是和车子一起被格罗姆飞行队送回佐敦。 　　俾斯麦庄园的炼狱军团直飞都灵的话，就过于醒目，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惠特曼就先返回总部，待了两天后，说去拜访几位研究数学的巫师，就驾车离开了。 　　他一路向东，迂回了几次，确定后面没有任何可疑跟踪者后，让狮鹫停在这里等候，深夜驾车抵达都灵，找到了刘易斯教授。 　　到此为止，一切都非常正常。 　　只是刘易斯教授显得非常疲惫，而且有点神经紧张，就仿佛随时在提防什么一样。 　　“你是说，你驾车临时起意，去都灵查看情况，恰好在陶土镇遇见了刘易斯教授？” 　　黑发白脸的比鲁斯面无表情：“惠特曼部长，巧合在很多人眼里是形成一些奇妙事件的原因，可在巫师眼中，所谓的巧合，大多时候只是通过某种规律有序密集出现的形式，不过，暂且让我们放下巧合，请继续。” 　　“当我接刘易斯教授上车后，他只是让我快走，不要停留在那里。” 　　惠特曼回忆：“他整个人非常恐慌紧张，仿佛遇到了某种不可抵抗的东西，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 　　“你看到了那种东西吗？” 　　“没有。” 　　惠特曼沉着地回答着：“陶土镇地处都灵西部，已经距离萨克森很近了，那里还不是绯蝗的地盘，绯蝗出没的地方依旧在拉布郡和格温郡，按照当地人的说法，绯蝗暂时放缓了进攻，在消化这两个郡土地上的各种食物。” 　　“有其他人、魔灵或是动物出没吗？” 　　“没有。” 　　比鲁斯说：“请继续。” 　　惠特曼顿了顿：“上车后，刘易斯教授一直让我快，更快一点，除此之外，我问他什么，他都没有回答。他整个人精神绷紧到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一直在不停张望，手脚动来动去，没法安静坐着。” 　　“我开车一路返回萨克森，途中他突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他说，神殿不能指望，都灵已经陷落了。” 　　这句话让众人面露疑惑，无法理解。 　　绯蝗虽然一路高歌猛进，一个月内就拿下了两郡，也有往西继续挺近，但前进速度明显放缓，都灵也组织起军队抵抗，萨克森的第一支支援军团已经抵达，他们带着炼金傀儡，能够在前线更好延缓绯蝗的进攻脚步。 　　刘易斯却说，都灵已经陷落？ 　　“这部分我之前已经说过几次了，现在还需要我继续说完吗？” 　　“当然。请继续，惠特曼部长。”比鲁斯说。 　　“后来刘易斯教授就在后座上睡着了。” 　　惠特曼耐着性子，继续陈述：“我一路开车，开着开着觉得越来越疲劳，于是我停下车，准备休息一下。不过本着直觉，我发现可能哪里有点不对劲，就用‘元次巫术’进行了勘查。” 　　他先定义风眼术，再通过风眼术衍生风镜术，以风镜术换算成更加深奥的风王律令，却发现周围并无任何异常，车内也没有魔灵的波动和气息，只有后面沉睡的刘易斯的正常呼吸。 　　惠特曼翻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往嘴里塞了几粒，想要撑着回来。 　　可中途还是太困乏。 　　他只能停车后小憩一会儿，好在已经和狮鹫汇合，有狮鹫守卫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非常困乏，为什么？”比鲁斯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说的魔力：“为什么会这么疲乏，是正常的吗？” 　　“我不知道。” 　　惠特曼看着桌面，胡桃木桌上形成的纹路就像是一张古怪的笑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作茧自缚。 　　“接下来是。” 　　比鲁斯翻起手里的一张羊皮纸：“你说，醒来后，就发现车内到处是血，刘易斯教授身上多了伤口，凶器不明。空中飞行的狮鹫也毫无察觉，对吗？” 　　“是。” 　　“那么惠特曼部长，按照你的态度，你所说的都是属实，没有任何谎言的修饰和臆测，我再确定一次。这涉及一名元素部长的荣誉和声望，一名巫师教授的正直和诚实，你确定，以上说辞都是真实可信的，对吗？” 　　比鲁斯那双魔性之眼看着惠特曼。 　　“我确定。” 　　惠特曼缓缓答复。 　　“那么，请刘易斯教授进来。” 　　比鲁斯的声音落下，惠特曼身后那扇沉重的橡木双开门发出悠长的嘎吱一声，朝着两旁缓缓打开。 　　一名脖子上缠了绷带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 　　他大约五十岁出头，头发稀疏，嘴唇上有两条髭须，黑色巫师长袍罩在他身上，行走之间轻轻飘动，更显得他弱不禁风，犹如一根竹竿。 　　“刘易斯教授，很抱歉，你一醒来就让你过来。”比鲁斯面对刘易斯时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仿佛他就这副面孔，不论对面是谁，都一视同仁。 　　“请告诉我们，惠特曼部长去接你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易斯看向旁边的惠特曼，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惠特曼部长，在陶土镇找到了我。” 　　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仿佛嘴里含着一团棉花。 　　“他说送我回总部，我就上了他的那辆车，那是一辆非常奇怪的车子，外表看起来像是铁和铜铸造，里面却有魔术反应，就像是里面藏着一个魔灵……” 　　刘易斯用手摸了摸眉骨：“抱歉，我脑子还有些乱，可能有点颠三倒四。” 　　众人都对他报以宽容的目光。 　　“坐上那辆车之后，我觉得有一种古怪的力量在靠近，但我说不上来，在都灵，我近距离见过那些绯蝗，它们两有点像，但又有些地方不像……相同地方在于，都很危险。” 　　他用手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仿佛在努力回想。 　　“然后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我脑袋变得很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撬开我的头骨。” 　　刘易斯脸上都是紧张和恐惧，手指也不自主在不断捏紧和松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头越来越痛，我应该是痛晕了过去。”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当我醒来，我看到惠特曼部长整个人很不对劲，嘴里念念有词，我只听懂了四个词，‘庄园’、‘魔灵’、‘绯蝗’、‘秘令’。” 　　“然后他猛地转过来，对我笑着说‘你看到了？’” 　　刘易斯看了一眼惠特曼，仿佛还心有余悸。 　　比鲁斯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 　　刘易斯深吸一口气：“他将狮鹫给活活分尸了。” 　　惠特曼手指颤抖起来。 第359章 疯子惠特曼 　　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仅有117个，这也是罗斯特大陆所有巫师的顶端，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独有的巫术成果。 　　日常，巫师教授们大多在巫师塔里做研究，偶尔也会外出，包括开会和采风，以及收集一些魔术材料，特殊矿石和各种奇异物，用以做实验和后续巫术延展。 　　为方便教授们出行，真理之眼允许巫师教授们私下豢养魔物，用以当做坐骑和护卫。 　　惠特曼·莱斯利的狮鹫在巫师教授之间也颇有名气。 　　狮鹫本身凶猛好斗，是极好的战士，惠特曼将它培养得忠诚又冷静，这一点更加难得。 　　因此狮鹫出现，就代表了惠特曼本人就在附近，狮鹫渐渐变成惠特曼的代名词。 　　惠特曼载着刘易斯回来，后面的记忆就变得非常模糊，仿佛一切都像藏在大雾之中，朦朦胧胧，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被副会长之一的兰尼夫人要求好好休息。 　　惠特曼照做。 　　可他发现一件怪事，联系不上狮鹫了。 　　狮鹫和惠特曼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方式，狮鹫偶尔也会飞出去兜风，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绝不会滞留一天不回。这次不论惠特曼如何吹起魔笛，狮鹫就是没有回应，也看不到那头漂亮大家伙的身影。 　　惠特曼隐隐觉得不妙，却又找不到原因所在。 　　刘易斯的叙述让惠特曼脸色苍白，他想辩驳，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舌头陷入了某种奇怪的麻痹状态。 　　不是这样的，他说谎！ 　　“惠特曼部长，他将狮鹫活活分尸。” 　　刘易斯这时候仿佛彻底进入了状态，说话也流畅起来：“那头狮鹫被他叫下来，他说，刘易斯，给你看个小魔术。” 　　“他摸着狮鹫的脑袋，然后挠着它的脖子，那个大家伙还以为他在和它玩，用长喙在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然后，惠特曼挥舞巫师杖，一道风刃术就将狮鹫的四只爪子给砍了下来，狮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肢体断裂后还愣愣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它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翅膀扇动。” 　　刘易斯恐惧地看向惠特曼，仿佛像是看着一个怪物：“接着，他把狮鹫的翅膀也给切下来，给我看，说‘多么漂亮啊，对不对，刘易斯’。” 　　“我当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非常害怕。” 　　心有余悸的巫师教授吞了吞唾沫。 　　他呼吸也变得粗重，说话伴随着大量的浑浊音：“他，他坐在被砍掉翅膀和四肢的狮鹫旁边，摸着那个可怜动物的头说，‘很痛吧，没事，很快就不痛了’，他没有杀了它，他将狮鹫吊了起来，挂在了树上，看着它的血一点点流干……” 　　刘易斯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然后他问我，‘刘易斯，不觉得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巫术的象征吗’，我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说，‘只是解脱这可怜的生灵而已，痛苦中孕育新生，死亡里得见真理’。” 　　三名部长和两名副会长都脸色凝重。 　　如果说杀死狮鹫只是一种隐藏内心的恶释放，那么这些话就释放出了更危险的信号：惠特曼极可能将死亡和痛苦的扭曲体验，融入巫术中，考虑到他在真理之眼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这极端危险。 　　“……他说‘刘易斯，今天的事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你不会对外说出去的，对不对’，我很害怕，就说，是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惠特曼他切下狮鹫的爪子，在我身上划出了几道伤口，看着我的血流出来。他说，这是‘承诺的代价’，痛苦会让我更加铭记自己的话。” 　　刘易斯扯开脖子上的绷带，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两道深深的紫褐色伤疤，的确是爪子抓出来的痕迹。 　　“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 　　惠特曼看向刘易斯。 　　刘易斯往后退了一步，勇敢和惠特曼对视：“是的，惠特曼部长，你已经疯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弄伤我之后，又给我治疗包扎伤口，看起来仿佛又变得正常起来。” 　　惠特曼嘴唇动了动，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五只巫师杖齐齐对准了他。 　　两名副会长，三名元素部长，手中的巫师杖都冷冷指向他。 　　副会长比鲁斯依旧冷酷地说：“请放松，放下你的巫师杖，惠特曼部长。” 　　惠特曼将巫师短杖放在桌面。 　　“我的确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一些事，刘易斯教授所说，还需要查证。” 　　“我们已经查证了。” 　　比鲁斯不慌不忙地说：“你的那辆魔能车，通过几位专攻痕迹巫术的巫师鉴定，和范德佩尔先生的结果是一致的，车内血迹凝固时间，和刘易斯教授伤口时间一致。创口由尖锐爪形物或者类似金属钩造成，撕裂伤从脖颈到肩胛，与狮鹫爪子的结构一致。” 　　“同时，在你的巫师袍，前座椅，方向舵之下，都有沾染另一种血迹，经过真理之眼留存的血液比对，为狮鹫的血。” 　　“前方的巫师小队已经采样完毕，找到了狮鹫尸骨所在，一部分被野狗叼走，但挂在树上的部分还在，已经被秃鹫和麻雀啃食得只剩骨架，与刘易斯教授所说一致。” 　　“惠特曼部长，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惠特曼看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巫师之间的私人交情是很淡的，如今陷入这种漩涡，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冒着大不韪出来帮自己说话。 　　况且。 　　又能说什么呢？ 　　就连惠特曼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疯。 　　“刘易斯教授。”惠特曼看向旁边依旧有些害怕自己的巫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说神殿不能指望，都灵已经陷落。” 　　“这是因为……” 　　刘易斯看向居中而坐的比鲁斯。 　　见对方默认，他这才说：“都灵已经在和绯蝗和谈……或者说，投降。” 　　这句话犹如一枚重磅炸，让在坐者都脸色难看。 　　相比而言，惠特曼的事已经变成了一桩小事，巫师之路，走到最后发现无法再往前行，很多都会重新回归神学，或者是陷入某种自我疯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能够保持自我，依旧坚定这条路不动摇的，反而是稀有的少数。 　　惠特曼只是提前走了那一步。 　　比鲁斯比了个停的手势：“现在，会长阿诺德先生不在，由我临时按照紧急事件处理惠特曼部长一事。” 　　“考虑到惠特曼教授身体状况不佳，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部长，从事繁重事务，保留巫师教授头衔，按照之前的协定，惠特曼作为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将长期在俾斯麦庄园支教，希望惠特曼教授能够在新的环境里完成更多有益于世人的巫术探索。” 　　惠特曼心里明白，这已经是一种放逐。 　　原本他的种种行为，就被不少巫师诟病，元次巫术声名大噪，但也摆脱不了数学骨骼的这一点，这不够纯粹的巫术，被不少教授是嗤之以鼻的。 　　加上现在他卖给庄园报废的大型魔术反应炉，还开了庄园的魔能车回来……私下不少人都说，惠特曼是被庄园收买了，充当俾斯麦庄园在真理之眼的说客。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可谎言一旦不断重复，就会在人心里满满生根。 　　谁会去进行繁琐又费时费力地查证呢？ 　　传言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鲁斯只说他身体不佳，让他去卡尔马，已经算是给他保留的颜面，作为四元素部长，只要不是直接反叛，都会考虑到多年的贡献和功劳。 　　惠特曼再次站起来：“那么诸位，我就告辞了，希望真理之眼，依旧注视着真理。” 　　唯有水元素部长葛瑞丝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吧，惠特曼，有机会我去看你。” 　　惠特曼戴上宽檐帽，转身离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厅。 　　背后，巨大陈旧的橡木门缓缓关闭。 第360章 都灵沦陷 　　马修回庄园地界时已经是下午，路过盘丝洞区，他特意下车进去看了看。 　　走入高墙内，他发现里头褐色熔岩丘上已经铺满一层层如同蚕丝般的蛛网，一个个蛛巢此起彼伏，仿佛是某种白色的佛塔，与地面上灰黑色蜂窝状熔浆岩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斯派德干得不错，蜘蛛们生长极快，现在这才称得上盘丝洞。 　　蜘蛛们依旧忙忙碌碌，活在蛛后构建的世界里。 　　花皮蜘蛛喷射蛛丝黏网，用自己独有的中远程攻击捕杀其他小蜘蛛，罗网蜘蛛构建防御网，步步阻击，这两者之间的对决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倒是侦查蛛们，一个个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起飞，一会儿降落，仿佛在进行某种空降伞柄演练，它也加入了前两者的战争里。 　　三方蜘蛛鼎足而立，各自占领一片区域，看样子是要搞起蜘蛛版本的三国演义了。 　　好在蜘蛛们虽然战力不俗，却都忠实按照骸骨蛛后指令，内部竞争和淘汰进化，哪怕有人路过，甚至是踩到它们，这些大虫子也仅仅是挥舞一下四肢，表示抗议。然后又回到它们的世界秩序里。 　　最普通的小蜘蛛生存在三方混战中，反而迅速茁壮成长起来，争夺小蜘蛛数量变成三方蜘蛛的重点，因为小蜘蛛越多，越是可能进化成这三类高阶蜘蛛。 　　野蛮狩猎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它们正在慢慢变成部落制的群体。 　　看着蜘蛛一族的慢慢演变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马修从蜘蛛巢之间走过——这里有一条被定期清理的道路，也是用作庄园的人进出。 　　下到坠星山脉的洞窟里，马修一眼就能看到那石桌前，仅有左臂的蛛后少女阿拉克涅依旧在忙碌，手指灵巧地切割和组装，用血肉、木头、金属、甚至是纸屑做出一只只小蜘蛛。 　　这些小蜘蛛虽然材质不同，但随着时间推移，它们身体就会慢慢内部转化，变得和周围同类没什么不同。 　　骸骨蛛后作为工作狂，每天就是组装小蜘蛛，给适合的蜘蛛提升等阶，居民眼里已经见怪不怪。 　　可让马修意外的是，斯派德居然坐在骸骨蛛后旁边，俨然一副认真工作，撰写报告的模样。 　　惊了！ 　　这家伙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马修小心走过去，斯派德居然毫无察觉，一副认真专注陷入自己工作世界的模样。 　　结果马修凑拢一看，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写什么报告，而是在莎草纸上写诗。 　　高高的树林哑然无声， 　　黑暗的森林静默不响。 　　只不时在深深的阴影里， 　　一片失眠的树叶在沙沙作响。 　　星啊，美丽的少女啊， 　　在落霞时的火焰里闪闪发光。 　　…… 　　马修不由打趣：“可以啊，斯派德，吟游诗人的本职还没忘。” 　　斯派德给吓了一跳，这才缓过劲儿来，放下手里的鹅毛笔：“马修大人，你怎么来了。” 　　“回来路过，过来看看你。” 　　“我一切都好。” 　　马修挑眉：“真的？” 　　“还可以吧……” 　　马修笑着拿起这张莎草纸：“这首诗写的是一个姑娘，是谁呢？” 　　“有感而发。”斯派德摸了摸青铜面具，说：“当然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她拥有一种古典的少女美感，却又天然与所有人疏离，这种介于人性与非人性之美，实在让我手痒，就随性写了一点。” 　　“哦……阿拉克涅啊。” 　　马修点点头：“光从容貌来说，她的确无可挑剔。” 　　有一说一，颜值这块，骸骨蛛后小姐的确是相当出众，如同一具精致的瓷娃娃，只是脑袋故障导致她部分识别能力缺失，无法进行真正意义的沟通。 　　“不过，这首诗的末尾明明写着。”马修照着上面念：“献给‘丽贝卡’。” 　　斯派德一愣：“不会吧？” 　　他赶紧抓回来一看，结果发现真的上面写了丽贝卡三个字，一时间僵住。 　　马修知道。斯帕德之所以会沦落至今，就是因为在一夜放纵的游戏里赢了丽贝卡，对方一怒之下，让他颠沛流离，被火焰追逐，最后面容都被火所毁掉。 　　按理说两人应该势如水火，仇恨不共戴天才对。 　　可这位前吟游诗人，居然写诗之间不经意还是会写到丽贝卡，可见，爱情这种东西，爱与恨是不断交融和转换的，很难彻底厘清。 　　斯派德恨丽贝卡，这毋庸置疑，但从为她写诗来说，他又依旧对丽贝卡保留了某种感情。 　　马修感叹。 　　呵，真复杂，可惜啊，我没有谈过恋爱。 　　“哦对了。”斯派德慌忙收起那张写诗的纸，从兜里翻出另一张：“最近秘法会和公馆都让我发回最新情报，我草拟了一份，大人你看看，合不合适？” 　　马修接过这两张纸。 　　第一张是牛皮纸，上写：庄园与埃里克城继续进行交易合作，蛛后一切无恙，马修以蛛丝制作巫术道具，原理不明，似要对外售卖。 　　第二张是莎草纸，写着：公馆一直关注蛛后状况，以及马修为首的庄园一干人对蛛后的一举一动，迄今为止，暂时只有利用蛛丝牟利，并无其他举动，以待后观。 　　很容易辨认，第一张是斯派德写给公馆的，第二张是回信给秘法会的。 　　斯派德身陷一个三方二五仔的僵局。 　　他得帮公馆盯梢马修，然后替秘法会看公馆，又得告诉马修另外两家的状况。 　　当然，可能这三家没一个信任他，只是让他不断发消息，扰乱情报。 　　马修的策略一如既往，减少树敌，尽可能让局势可控，他不在意被监控，但监控的人员很重要。斯派德就是最适合的，庄园、公馆、秘法会三方都可以接受。 　　“可以，就这么发吧。”马修好奇道：“对了，斯派德，你就给这么一点情报，真的能应付吗？” 　　斯派德嘿嘿笑：“我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的，他们目前也没有这个功夫管那么多……” 　　“聪明，我喜欢聪明人。”马修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干，庄园已经在大规模招人，很快你的活儿就能交给其他人，你负责管理这一地区就行。” 　　“好，好的。” 　　斯派德突然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马修大人，都灵投降了。”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都灵王国，对绯蝗投降了。”斯派德语气郑重：“秘法会和公馆那边都发来了这条消息，他们都在忙着打探内情，局面应该不假，只是各国应该不会对内公布。都灵已经彻底沦陷。” 　　马修意识到，这次的绯蝗入侵已经不是虫患或者魔灵入侵那么简单。 　　两个月内，绯蝗就攻陷了都灵？ 　　这个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按照前两天的线报，都灵还只有拉布郡和格温郡被攻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导致都灵放弃了抵抗，对一群虫子投降？ 　　马修看向外面。 　　黑云压顶，风雨欲来。 第361章 租界协定 　　马修人才到主宅，手上“议员环”就嗡嗡作响。 　　自与胖议员贝尔告别后，这还是魔灵议会的人第一次主动找到马修。 　　马修手指点了一下秘银戒。 　　里面发出滋滋滋的近乎噪声的响动，大约三十秒后，终于发出能让人识别的声音。 　　“马修老弟，这里是一个紧急通知，请务必重视。” 　　人声在议员环里有些失真，但马修还是能听出，是贝尔。 　　“根据四位大人最新指示和情报，现在马上要召集一次紧急会议，采用梦境投影的方式进行，能来的话一定要来。这涉及最新的情报，关于都灵对绯蝗投降的事。” 　　“绯蝗投降一事，真理之眼肯定也告诉你了，这里我就不多说。梦里见，老弟。” 　　“哦差点忘了……你只需要躺上床，手指佩戴这枚议员环，然后念诵咒文‘我谨庄严宣誓，我必忠实执行魔灵议会议员职务，竭尽全力，恪守、维护和捍卫魔灵与人类的群体利益。’就行。” 　　马修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已经挂断。 　　听起来贝尔非常繁忙，语速极快，似乎是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通知过来。 　　马修有点不爽。 　　秘法会和绞索公馆知道都灵投降。 　　真理之眼也知道。 　　魔灵议会也知道。 　　就自己不知道。 　　这就是人手不足的一个弊端，对外的信息掌控就不如这些人员庞大的组织。 　　好在马修拥有多重身份，这部分资源倒是可以从魔灵议会获得。 　　“我要休息一会儿，任何事都不要吵醒我。” 　　马修给索伊叮嘱后，就躺倒床上，闭上眼。 　　“我谨庄严宣誓，我必忠实执行魔灵议会议员职务，竭尽全力，恪守、维护和捍卫魔灵与人类利益。” 　　这句咒言听着更像是魔灵议会议会的宣誓词。 　　马修正琢磨着，突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奇怪的黑白世界里。 　　整个世界的基调是黑色的，每一个人都被阴影遮蔽，仿佛是一个个魔封祭司，中间地带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上摆放了一个沙漏，头顶投下来一道光，将那里打成了这片奇怪地带的中央。 　　围绕那张桌子，坐了四个影子，它们每一个形态上略有不同，但一下子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马修将目光收回，看向自己周围。 　　他现在站在一个类似于高台的地方，围绕着中间那张桌子有一圈一圈的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个个阴影人，粗略目测，也有二十来人。 　　“时间到。” 　　四方桌处有人说了一声。沙漏开始倒转，缓缓将盛满沙子的一面朝上，没有沙子的一面朝下，继续开始计时。 　　“现在先清点人数。”那人继续说：“本次魔灵议会参会议员共计24名，人数有效，监督委员卡尔德诺统计。” 　　“现在，开始由议长贝尔·雷耶斯宣布今天的讨论内容。” 　　好家伙。 　　马修万万没想到，魔灵议会的议长居然是贝尔那个胖子。 　　另外这个宣布人数和时间的人，属于监督委员的卡尔德诺，也是和贝尔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的三人之一，马修估摸着，也应该是四公代言人之一。 　　四公代言人，马修已知的就三人。 　　贪欲领主皮特曼，位于巴斯共和国，代言人贝尔·雷耶斯。 　　食尸鬼领主古尔，在萨克森王国边境丘陵地带，代言人艾克斯（还是之前和维克多谈及时才知道）。 　　梦魇领主奈特米尔，大本营在阿基坦的森林高堡地带，代言人丽贝卡。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位于都灵，领地毗邻神殿，代言人应该就是这位卡尔德诺了。 　　“……诸位议员，最新消息表明，都灵王国正式对绯蝗一族投降。” 　　贝尔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他在议会说话时没有一点戏谑，非常庄重：“这一条消息，是来自于监督委员卡尔德诺，因为都灵王国遭到绯蝗一族攻击，这场战争，在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大人调停下宣告正式结束。” 　　“以下是都灵和绯蝗一族停战的相关重要协定。” 　　他从容说道：“协定一，即日起，都灵神殿教区内属安全区，绯蝗一族不得入侵或者进入，除去神殿的三十六个教区之外，其他地区为绯蝗一族租界，秩序规则由绯蝗一族的领袖‘五大冥蝗’制定。” 　　“租界规则也简单，如果有都灵人进入租界，需要交纳一笔与其体重等重粮食，则获得自由安全行走的许可权，获得行走凭证。持续时间最长为3天，3天一过，需要再度重新交纳粮食，如违反或者抗拒不交，那么绯蝗一族对破坏规则的人有生杀权力……” 　　马修听得头皮麻烦，这一段话信息量极大。 　　租界？半殖民？ 　　这群绯蝗根本不是什么野蛮虫子，它们有自己的群族规则，有严格的统治者，有规划懂政治，领袖想来就是那五名冥蝗了。 　　“协定二，除去神殿三十六教区之外，都灵一半以上国土暂为绯蝗一族租界，租界既有之物，不论房屋、土地、粮食还是各种牲畜与原料，都归属绯蝗一族管理和配给。神殿可以按照既定价格和协定，对粮食进行赎回和购买。” 　　“协定三，都灵王国终止一切与绯蝗一族的冲突与战争事宜，至此彻底宣告为中立国。” 　　“协定四，租界定为十年，十年期满，租界将会全部归还都灵王国，绯蝗一族撤出都灵境内。” 　　贝尔抑扬顿挫地念完：“以上，就是都灵和绯蝗一族在签署的‘租界协定’。” 　　高台上一名议员问：“这个协定几乎是一边倒，能保证绯蝗真的不动三十六个教区吗？” 　　“能。”贝尔回答也很直接：“因为西浦杜克大人在，一旦绯蝗试图进攻三十六教区，那就是正式对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大人宣战。” 　　这句话让提问者有点犹豫：“对西浦杜克大人的力量，我没有任何质疑，只是……为什么要帮神殿呢？” 　　“这就不是议会内要讨论的问题了。” 　　贝尔说：“不过或许稍微透露一点……能透露吗？卡尔德诺？” 　　那道坐在贝尔对面的阴影说：“西浦杜克大人已经出手过了，重伤了一名冥蝗，所以他们才愿意签署‘租界协定’。” 　　“原来如此。” 　　对这个结果，提问的议员一点不意外。 　　贝尔清了清嗓子：“诸位议员，今天需要讨论的是两个议案，第一个是，诸位是否同意通知都灵境内的魔灵全部撤出，避免不可预料的危险。” 　　“现在开始匿名表决，老规矩。同意的心里默念同意，反对的说不同意，两者都没有做的，视作弃权。” 　　“表决开始。” 第362章 封锁消息的背后 　　马修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小小的沙漏，沙漏上部的沙子在飞速往下滑落。 　　这是计时器，在计时结束前需要表达自己的意见。 　　他认真地想了想。 　　绯蝗一族看起来实力强横，哪怕四公之一的暗影领主西浦杜克被神殿请出，也仅仅是让他们给了都灵一些自留地，大多地域沦为租界。而且由于教区彼此之间不是直接链接，必定会有走动和资源运转，一走动就需要交纳进入租界的粮食。 　　四公都没法彻底摆平，那其他魔灵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他在心里默念：同意。 　　沙漏很快就漏光了瓶中沙。 　　下面焦点中心的四方桌前，议长贝尔·雷耶斯说：“表决完毕，同意18票，反对3票，弃权3票，同意票数超过总表决人数的一半，表决有效。” 　　“现在宣布，从现在其，魔灵议会会正式通告都灵王国境内的所有魔灵，尽快撤出都灵，限时三天，一旦超过三天，魔灵议会不会提供任何援助和协商。” 　　话音落下，又有一名议员提出异议。 　　“议长，我们这些在都灵境内的魔灵，撤出去不是一件容易事，边境上几乎都是租界，能不能让西浦杜克大人帮忙给我们争取三天时间？” 　　“抱歉，不能。” 　　贝尔回答冷酷决绝：“西浦杜克大人已经给议会提供了很好的外部条件，想要让西浦杜克大人再做更多，那已经是冒犯和亵渎。” 　　“可是都灵境内的魔灵，大多都不会飞啊。”那议员急了：“现在绯蝗一族在到处搜寻捕猎，已经有很多魔灵被杀，都灵境内形势非常严峻，我们只是需要时间，一天时间，至少需要一天时间，从都灵东部才能撤离到西北边境线。” 　　“抱歉，爱莫能助。” 　　贝尔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不过接下来的议案二，或许能有一些助力，请保持耐心。” 　　“都要被杀了，你还让我有耐心！”议员气冲冲说：“魔灵议会，不就是来保护大家的吗？不然我加入干什么！” 　　“这位议员，有一件事你弄错了。” 　　贝尔冷冷说：“魔灵议会并不是为了保护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魔灵，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全在咒言里，为什么不去好好理解呢？” 　　“我谨庄严宣誓，我必忠实执行魔灵议会议员职务，竭尽全力，恪守、维护和捍卫魔灵与人类的群体利益。” 　　“这就是魔灵议会的核心，维护和捍卫群体利益。” 　　贝尔恢复了平静：“尽可能维护更多数的利益，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容易，要保护到每一个人和魔灵？那可是神明能做到的事。” 　　对方似乎也渐渐找回了理智，不说话了。 　　“接下来，是议案二，这一条议案与议案一紧密相连，同样事关都灵的魔灵和人类的安危。” 　　贝尔笑着说：“既然确定都灵境内的魔灵转移，那么转移本身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助力，毕竟魔灵里也有很多不擅长战斗的类型。” 　　“议案二，魔灵议会草拟，准备组建一支‘救援队’，现在对大伙儿征集名单，愿意参与的都可以加入。不过考虑到绯蝗一族行事风格凶戾，进入都灵非常危险，转移和救助魔灵更是困难。所以也会考虑到综合实力问题，由常务议员团进行一个筛选。” 　　“好了，同样老规矩，同意加入的心里默念同意，反对的说不同意，弃权视作反对。现在开始。” 　　马修终于发言：“请问一下，‘救援队’就是纯粹的公益组织吗？” 　　“公益组织？” 　　贝尔愣了两秒这才理解到：“你是说，没有任何收益吗？不，当然不是。‘议会救援队’冒着极大风险去救援，当然不能没有一点收益，不然也没人会做。” 　　“首先，‘议会救援队’成员会有魔灵议会10万巴斯金币或其等额物资的资助，这一笔款项从议会公共账户上走，不论你需要的是铜、铁、银还是金和秘银，或者是木料、橡胶、煤炭、棉麻纺织物、酒、石蜡和香料议会都会足额提供。” 　　“再一个，救援队每救援一名魔灵，被救援者需要交付最低10万金币救援费，如果无法交付，按照魔灵议会标准，需要为救援队该成员效力1到10年不等，救援报酬根据魔灵本身等阶、能力和救援难度来判定。” 　　“诸位，虽然此行危险，但救援队的回报也非常丰厚。” 　　说到这里，贝尔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想要钻空子，那是不行的。因为救援队抵达都灵，必须议员本人亲自带队，并且救援回至少一名魔灵，这是两个硬性条件。” 　　“具体事宜可以后续继续商量，现在，议会救援队征集开始。” 　　马修面前的沙漏再次开始计时。 　　这回直到最后一点沙子滑落，马修才下定决心。 　　绯蝗如今展现的架势，已经不是150年前肆虐捕猎的流匪，它们是真的要参与这片大陆霸权争夺中来，及早了解它们族群的真实情况非常有必要。 　　都灵投降，萨克森和阿基坦能撑多久也很难讲，倒不如及早准备，知己知彼，避免临阵磨刀。有低语者的辅助，马修觉得有必要将这些绯蝗的数据都记录下来，以思考应对策略。 　　战争时期，庄园现在已经面临原材料不足的困境，如今有的东西，如都灵盛产的橡胶、棉花和特殊铁砂，已经是有市无价。 　　价值10万金币的紧缺物资，对庄园意义重大。 　　最后一个原因在于可以接触到更多魔灵。 　　事实上，自从马修来到罗斯特大陆，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是：魔灵是邪恶又恐怖的魔怪。 　　它们强大无匹，却又行踪诡谲，心思难以捉摸，但它们都有一个相同点，杀人如砍瓜切菜，破坏力巨大，疯狂又嗜血。 　　这就是罗斯特大陆主流价值观。 　　可从马修自己亲身体会，不论是本土魔灵如杯子猫，还是低语者一脉如低语猎手，格罗姆为首的炼狱之民，甚至是前不久见到的，莫名来到罗斯特大陆的深渊生物，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它们都没有任何会放肆杀戮的迹象。 　　马修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存者偏差，还是真的事实，他需要好好验证。必须得搞懂，罗斯特大陆上，人与魔灵之间真正关系和各自生态是什么模样。 　　他同意参加。 　　沙漏里的沙子全部沉底。 　　“表决完毕，现在其他人散会，参与‘救援队’的议员留下。” 　　马修看着四下一个个阴影消失无踪，人数越来越少。 　　到最后，空荡荡的黑暗空间里只剩下马修一人。 　　妈的，不会吧？ 　　人均真实，刚才还为魔灵生存安全义愤填膺的那位，面对危险就用脚投票，直接走人跑路。 　　棘手活儿大伙儿都果断拒绝。 　　马修有点后悔了。 第363章 魔灵生态 　　梦境投影里，只剩下马修，以及留下安排救援队的贝尔。 　　“老弟，不愧是你。” 　　贝尔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环境下又言语亲昵起来，比出一个大拇指：“敢作敢当，心怀大志，仁义无双。不愧是我看好的男人，你这样的人才是魔灵议会的希望，未来栋梁，支撑起人类与魔灵平衡的人杰。” 　　马修怀疑他是怕自己反悔，先疯狂给一顿吹捧套餐，让自己说不出口。 　　“其实，这件事本身是大有搞头的，真的，不吹牛。” 　　贝尔拍了拍马修的肩膀：“只是有的话不能当着太多人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懂。” 　　“呃，老弟，这么讲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组织这个‘救援队’，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魔灵议会一定要做呢？” 　　马修好奇：“增加在魔灵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还能有什么。” 　　“这么说也没错……其实还有一个点。” 　　贝尔反问：“马修，你还记得吗？魔灵议会其实只有四个人，加上你，也就五个。” 　　马修一愣，他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事。 　　维克多当初和自己聊天时，就谈及过，说魔灵议会就四人。结果过来一看，魔灵议会人数居然不少，二十几个，这才符合议会基本的群体表决机制。 　　他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其他议员，都不是人？” 　　“对，除去我们五个，其他议员都是魔灵。” 　　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四个人。 　　“不过核心是常务议会团，也就是我们四个，替四公跑腿的代言人。”贝尔耐心地解释说：“人和魔灵的关系非常复杂，一两句话根本阐述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魔灵之所以如今劣势于人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群居性和集体概念。” 　　“这么说吧，其实人类眼里，魔灵是一个种族，可魔灵自己不这么想。按照血统来算，魔灵内部种族就太多了，按照居住地域来算也是分成很多部分，不过目前我们的区分方式还是按照阵营本身。” 　　“魔灵议会认可，并且会救助和处理纠纷矛盾的，至少是绝对中立者，这部分是愿意遵守一定规矩，并且能够约束自己行为的魔灵……” 　　贝尔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 　　马修大体是听懂了。 　　魔灵存在非常强烈的鄙视链和种族歧视，肉食者看不起素食者，强力魔灵鄙夷弱者，它们内部的争斗比人类对上魔灵更严重。 　　总而言之，罗斯特大陆上，魔灵内部群体的弱肉强食理念始终未曾完全消失，只是由于四公压顶，建立规则，对弱者的欺凌和压迫从直接公然的暴力转化为暗地进行，变成一种新式的、不见血的食物链。 　　譬如，强力魔灵会奴役弱小魔灵，令他们成为自己的奴隶和附庸，替自己干活和赚取资源，甚至是参与厮杀。 　　更加直接的是，强大魔灵直接将弱小魔灵当成商品，卖给人类巫师和炼金术师。 　　“你知道为什么吗？这都是跟着我们，跟着我们这群人类学的。” 　　贝尔自嘲：“魔灵学东西很快，但对人类的劣质发明，总是能更快上手，人类早就淘汰的蓄奴，被他们用出了花样。他们最开始直接贩卖弱小魔灵，后来将弱小魔灵配种，将魔灵幼崽贩卖给巫师，可以源源不断获得高额利润。” 　　“现在呢，他们直接贩卖魔灵部分器官，据我所知，是****，然后让这些魔灵继续生长恢复，再继续割取。” 　　“心脏，也就是魔术反应堆，完整的骨骼和血肉，蕴含魔术回路，皮毛，肢体，牙齿，眼睛，角……他们拆开来卖。对外说是收集到魔灵死亡的尸体，魔灵议会也没办法。” 　　马修听得后背发凉。 　　魔灵内部的生存现状，比起人类群体更要严峻。因为人类生理差距不会太大，需要用规则来束缚更多的人，魔灵不然，他们更加简单粗暴。 　　学起各种恶行，魔灵执行起来也更加快捷。 　　“这是魔灵的现状，也是魔灵议会调查到的真实情况。” 　　贝尔叹了口气：“所以说，这次都灵投降，租界彻底沦为混乱地带，对魔灵下手最狠的，就是魔灵的同类……魔灵最了解魔灵。如果议会不出手，还滞留在那里的魔灵，大多数必死无疑。” 　　“这也是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大人的意思，尽可能将依旧躲在租界的魔灵转移到安全地带，这件事只能议会来做。” 　　马修终于明白这回要面临的难题。 　　不仅要考虑到绯蝗的攻击，还有魔灵匪徒的攻击。 　　危险度进一步提升。 　　他有点头疼：“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想放弃了……庄园就那么点人手，根本撑不住这种程度的危险。” 　　“别啊，别。” 　　贝尔赶紧说：“好处其实挺多的，尤其对俾斯麦庄园来说。” 　　“哪有好处……都是拿命去搏。”马修郁闷。 　　“你听我说嘛，马修老弟。你忘了，之前救援方案里，有一个救援报酬的评估的。”贝尔强调。 　　——救援队每救援一名魔灵，被救援者需要交付最低10万金币救援费，如果无法交付，按照魔灵议会标准，需要为救援队该成员效力1到10年不等，救援报酬根据魔灵本身等阶、能力和救援难度来判定。 　　马修没精打采：“有什么用？” 　　“俾斯麦庄园不是缺人手吗？只要能救到一个，就能帮你在庄园打工十年，这下有没有觉得有搞头了？” 　　马修眼睛稍微一亮。 　　对了，救援价格是看议会开价，操作空间很大。 　　“真正强力的魔灵其实早就撤走了，留下的大多有各种原因。”贝尔也坦诚地说：“对他们来说，替人干活十年避免沦为奴隶，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而俾斯麦庄园，应该是逃难之后他们最好的归宿之一。” 　　马修心里一想，这倒能补上一点庄园长期缺乏人力的缺陷。 　　魔灵本身就是一台生物形态的魔术装置，应用得当的话，能一个顶得上几十号人。 　　接着就是马修的报价环节。 　　“我要大量的橡胶、莎草纸和牛皮纸、靛蓝染料、铜、锡、还有水银……” 　　贝尔愕然：“全部折算成原料吗？” 　　“对，有吗？没有的话我还是算了……” 　　“有！当然有！”贝尔生怕他反悔：“这点库存议会还是有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你知道这批物资不少，大概半个月，我会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艘船上，你让炼狱军团来拿一下，这样更快。” 　　“好。” 　　“还有一件事。”马修突然想起：“如果有干涉我救援……” 　　“随意开火，生死不论。”贝尔声音很轻松：“魔灵议会通过的决议，容不得其他人随便干扰。” 第364章 各方态度 　　马修下楼时，一干庄园核心层的公务人员们都抵达会议厅，坐在各自位置上，等待着今日会议。 　　这时候已经是入夜，万籁俱寂，但窗外依旧一片明亮，这是因为俾斯麦庄园装上了配置了灯泡的路灯，太阳落山后，这些路灯都会被同时打开，外面就一片明亮。 　　此外每一个居民都被配发了一盏铜制台灯，两枚灯泡交替使用，如此一来哪怕夜色再浓，也不影响大家夜晚看书或者做点什么事儿。 　　图书馆里更是灯火通明，不少居民还在里面流连阅读。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让自己和庄园变得更好，这个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哪怕最懒惰的男人，也会抽空进去看会儿书，因为如果一点不懂，就和周围人毫无共同语言，彻底变成了边缘人。 　　拥有了更漫长的白天，让居民们有了更快的成长速度，更多的思考。 　　作为实际意义上罗斯特大陆第一座不夜城，俾斯麦庄园在小小地发光，安静地贡献着智慧的力量。 　　在会议厅里，众人脸色严肃。 　　参会人员有吉赛尔、帕梅拉、管家乌鸦、普朗克、大使卢卡斯、保安队长布鲁克、罗伊斯、巫师奎恩、特邀工程顾问皮尔，特邀商业顾问基尔，潘妮，索伊以及第一次获得参会权力的斯派德。 　　不管老成员还是新人，大伙儿都保持着沉默，静静等待。 　　马修很少召开临时会议，通常是每周周一的例会形式举行，但每一次例会，通常都代表有某种大事发生。 　　“各位都已经到齐。” 　　马修直接略过了索伊的公示庄园状况环节：“现在先公布一个紧急情况，可靠消息表明，都灵王国对绯蝗一族投降，签署了一份名为‘租界协定’的投降文件。” 　　他将里面的四条协定说了一遍。 　　坐在桌边的众人脸色各异，大多都凝重而吃惊，唯有潘妮一人，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天一样，逗弄着她的宠物花栗鼠“黑爪子”。 　　“都灵沦陷，接下来，绯蝗一族将会对阿基坦和萨克森，乃至于跨过海峡对卡尔马展开入侵，这一点几乎是必然。” 　　马修沉着地叙述着：“因为这次绯蝗的进攻不是为了劫掠和狩猎，它们是要占领地域，具有高度组织性和纪律性，它们拥有明确的战略目标和群体纲领，这一点非常可怕。希望诸位能够有足够的警惕，我们要面对的不再是流寇，而是以征服为目标的正规军团。” 　　他再三强调这一点，就是希望庄园一定要重视起来。 　　150年前的绯蝗入侵，和如今的绯蝗战争，已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前者遵循兽性，很多资料可查，当时绯蝗只是吞噬各种粮食，只吃尸体，虽然本身具有极强危害性，对巫术拥有极强的适应力和免疫性，但它们的行为方式依旧非常原始。 　　扩张的面积一大，就显出一种无序和混乱，就像是一群出笼的野兽，食欲和繁衍是它们行动的终极动力。 　　遵循本能，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有效指导，破坏力有限，只会让人类在开头吃够苦头，接着被人类总结出它们行为规律，就能够找到很多办法遏制。 　　可现在的绯蝗族群已经发生了某种文明进化，从最初的野蛮游牧匪徒变成了如今的有序王国，它们拥有最高领袖，名为冥蝗。 　　冥蝗下达指令，下面的绯蝗严格执行，它们能够搞出租界这样的东西，足以证明冥蝗对绯蝗群体的掌控力非常之强。 　　再者是绯蝗本身的进化，150年前绯蝗不会进攻活物，只是啃食尸体，但如今已经变成了兵蝗，开始主动杀戮活体，用作粮食，这种战略和行为模式上的改变可以说是一个巨大提升。 　　没有具体接触前，不论怎么高估绯蝗，都是值得的。 　　“以下是庄园立即需要作出的相关应对措施。” 　　“首先是情报、样本的收集和分析，巫师塔、炼金工房和普朗克研究所需要精密联系起来，以数学、巫术、炼金术三个角度来观察分析。” 　　“然后是庄园内做好动员和公示，要让所有居民明白如今的处境，哪怕我们在卡尔马王国以北的边陲地带，也不是彻底安全的，绯蝗打过来只是时间问题。需要抓紧一切时间，继续工作，做好思想准备。” 　　“接着是……” 　　一口气按照自己记下的方案说了一通。 　　马修这才说：“最后是一件马上就要执行的事。根据庄园和魔灵议会协商，三天内庄园要派出一支救援队赶赴都灵，营救转移被困在租界地带的魔灵。” 　　此话一出，下面人都傻了眼。 　　作为庄园鹰派代表，布鲁克怀疑是听错：“大人，您是说，我们要去救援被绯蝗困住的魔灵？” 　　“对。” 　　马修也头疼，要讲清楚里头的行行道道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可不讲又不成。必须让大伙儿从根源上认识到，绯蝗发起战争，真正的危机不仅来自于外部，内部也不少。 　　“现在我先公布人选，救援队由我带队，同去人员包括剑徒、吉赛尔、布鲁克、格罗姆、罗伊斯、奎恩，携带金鯱和两辆魔能车，我们会暂时驻扎在都灵边境靠海的北边，对都灵境内的魔灵发出信号，进行救援。” 　　“我不在庄园期间，这里一切事物由管家乌鸦代为处理。” 　　…… 　　卡尔马王国首都奥拉尔，王宫之内。 　　奥拉夫三世看着牛皮纸上的字迹，微微蹙眉：“都灵投降……” 　　身旁的老侍从沉默不言。 　　“神殿到底想做什么，他们有西浦杜克的支持，还有神殿武装，不可能没有一战之力。” 　　奥拉夫三世自言自语，捏着手里薄薄的纸张，翻来覆去看上面的字迹。 　　“是想用绯蝗倒逼四大王国，想要重现神殿昔日的威势？” 　　他将手里的纸捏成团，随意丢入后面的铜制大桶内：“你怎么看？” 　　老侍从眼观鼻鼻观心，佝偻着身体：“陛下，也可能是神殿不想要继续充当前排抗住绯蝗，倒不如收缩教区，保存力量，让萨克森和阿基坦来处理。多年以前，都灵可就是因为对抗绯蝗，导致神殿元气大伤，各国也才趁此机会，大肆拆除各大主教堂。” 　　“确有这种可能。” 　　国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拿起旁边的银瓶，倒出两枚药丸，放入嘴里。 　　稍微闭上眼，这位略显疲劳的王者呼出一口气：“俾斯麦庄园的速效救心丸，真是一件杰出的发明，嗅盐也该被淘汰了。” 　　“这种药丸在卡尔马境内卖得很好，如今更是通过地精商会卖到了其他四大王国，不过由于量很少，不少商人都跑到埃里克城的直营店去排队等抢购。” 　　老侍从脸上带着某种笑容：“陛下的方针已经初见效果，埃里克城的居民人数目前已经突破一万，还在持续上升中。” 　　“以前倒是我小看了塞浦路伯爵。” 　　奥拉夫三世坐在王位上，翘起腿：“这可不是一头老牛，而是一头正值壮年的狼，不过只要塞浦路家族依旧属于卡尔马王国，边陲之地有一头狼，总比一头牛好。” 　　“告诉提姆，集结‘坎比翁佣兵团’赶赴都灵边境，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一场盛宴。” 　　“是，陛下。” 　　…… 　　萨克森王都，佐敦。 　　城市的上空依旧被黑烟笼罩，这是煤被大量燃烧排放之后的产物。 　　内阁大厅里，身着黑礼服的灰发首相梅特涅正站在中央，宣布最新的王国命令。 　　“绯蝗下一步目标，必定会瞄准我国。” 　　“为了掌握主动权，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往前推进防线，持续进入都灵查看对方动向，尽量将局部战争留在都灵国境内，避免国内的农场、矿场以及各种城市和村镇受到波及。” 　　“从现在起，萨克森王国内所有城市实行宵禁，恢复卫兵不间断巡逻制度，宵禁后进出城市需要通过城防官的签字和留档，宵禁时段三不准进出城市，一不准大规模人群，二不准携带大量牲畜禽类，三不准携带大宗大量商品。” 　　“各位大臣，请做好物资统筹和相关协同，大战在即，后方的一切力量都要为前方战士服务，确保他们拥有足够的食物、衣物、武器与盔甲。” 　　“我国与绯蝗第一战，随时可能爆发，前线已有四个军团驻守，但还不够，后续增援部队会从海上和陆地双线运送。” 　　“国王陛下亲口命令，前线督察官由维克多皇子担任。” 　　话音落下。 　　后面走出头发银白的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他身着军装，腰系军刀“阿尔伯特”，脚踏马靴，看起来肃穆而沉稳。 　　梅特涅对他微微颔首，维克多也进行回礼。 　　“此外，维克多皇子也担任北线指挥官，辅助总参谋官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的东线主战场，以炼金军团守卫后勤补给线，支援抵御绯蝗。” 　　梅特涅满叮嘱说：“前线以阿尔布雷希特公爵为主，维克多皇子也需要遵守命令，请谨记。” 　　“是，首相！” 　　维克多行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军礼。 第365章 俾斯麦救援队 　　天还没亮，俾斯麦庄园的停飞坪已聚集了众人。 　　这里四周安装了路灯，蛛丝灯泡的光亮将缕缕晨雾照出纤薄的真容，大伙儿都没有什么笑脸，此次是真正意义上赶赴战场，什么情况都可能遭遇。 　　帕梅拉带珍妮弗等学徒再次检查了金鯱号。 　　“机身无异常。” 　　“主翼和尾翼无异常。” 　　“起落架可正常弹开收拢。” 　　“座舱玻璃密封，开合无异常。” 　　“蛇炮发射吊架稳固，后坐力测试通过。” 　　…… 　　帕梅拉接过珍妮弗递来的安全日志，在上面打钩后签字确认。 　　她这才对马修说：“金鯱的改装一直都在进行中，不过需要更多的实地检测，这次你们马上要去都灵，我就直接安装上了两台机载式II型蛇炮。” 　　马修听得心里一阵激动。 　　终于，战斗机有了！ 　　“金鯱左右翼各有一架机载式II型蛇炮，它们有效射程在400尺，能从空中发炮，可以通过机舱里的副驾驶位进行操控瞄准，当然，瞄准就没有手持和固定式的精度。这是我们还没有突破的技术。” 　　“炮弹通过机舱内进行填装，炮膛从驾驶室下方的弹药隔间链接着下面发射吊架，左右各有5发，总计10发。” 　　马修心痒痒的：“多来一点，弹药不嫌多。” 　　“抱歉，目前做出来的就只有10发。” 　　帕梅拉解释说：“不同的II型蛇炮，炮弹也有差异，机载式需要控制后坐力，而且射速要更快，否则精度就会特别差。相关制作要求很高，机载蛇炮对尺寸和魔术回路精度要求远超普通蛇炮炮弹，目前合格率不到10%。” 　　“你们得省着点用。” 　　“还有，现在魔能车都改用了橡胶轮胎，平稳得到进一步提升，但磨损会很重，目前由于产量问题，两辆车里都只带了一个备用轮胎……一路小心。” 　　“明白，放心。” 　　马修转过脸，叮嘱旁边管家乌鸦：“庄园的事，都交给你了，我们这一趟短的话三五天，长的话最多半个月就会返回。” 　　“是，大人，庄园各项事务会稳稳当当进行，我们静等大人凯旋。”乌鸦承诺。 　　“你办事，我放心。” 　　马修看向后面，这些都是救援队的成员，马上和自己一起赶赴前线。 　　用铁索背着两辆魔能车、手持II型蛇炮的炼狱石像鬼格罗姆。 　　身着巫师袍、手持巫师杖的吉赛尔和奎恩。 　　穿上毛呢大衣的布鲁克和罗伊斯。 　　他们每个人胳膊上都戴了麻布袖标，上面用鲜红颜料写着“救援”两个字，并且印有俾斯麦庄园的标识：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此外，救援队每个成员贴身都穿着特制的“秘银短甲”，可以承受500庇的正面冲击，超过这个数字也能削弱伤害。 　　马修深吸一口气：“诸位，这次，我们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去救援没有能力逃离都灵战场的魔灵。所以一切行动，都以尽快救援生还者为主。” 　　他本来准备了一段用来鼓舞士气的话，但到最后，马修都没有说出口。 　　“出发，俾斯麦救援队！” 　　马修第一个登上金鯱号，后面人员陆陆续续登机。 　　这艘经过改造的飞船发出嗡嗡轰鸣，在地上跑道上飞快加速，一个抬头，猛地窜入空中。 　　后面背负魔能车和II型蛇炮的格罗姆也微微屈身，压低重心，而后一下子冲入天上，化作一团苍蓝火球，跟随前方的金鯱号冲向南方。 　　俾斯麦救援队这次没有任何遮掩，直接从埃里克城上空飞过。 　　下方，这座新兴的不夜城依旧光芒外放，就像是这片冷寂大陆上一只努力释放热量的萤火虫。 　　金鯱号越过南部的埃里克城，一路飞行到了南部行省地界，这里植被就多了起来。 　　从空中俯瞰，地上不再是灰白，针叶林和松树林在这片地势较低的行省星罗棋布，城市和村落散落在平原和上岗上，彼此保持恰当的距离。 　　金鯱号越过群山之巅，终于抵达开阔的海岸边。这里有一座海港，码头的石质灯塔顶部，特制巨大炼金灯吃力地发出橘黄色的光亮，努力引导着找不到归处的船只返航。 　　港湾里，几艘落下风帆和船锚的中型船只静静停靠，在海浪下轻轻晃动着木质身躯。 　　附近的海面被某种力量推搡着，灯光在上面支离破碎，仿佛在宣示海神的磅礴力量。 　　金鯱号越过这一道约200公里宽的海峡，就能看到萨克森王国和隔壁的都灵王国。 　　萨克森境内最显著的变化是，村落和城市变得密集而繁多。 　　每一座城市占地面积都极大，没有一座城市没有升起浓烟，燃烧煤炭后的浓烟从烟囱里源源不断冒出，支撑着城市不断扩大的身躯，进一步朝着荒野深处迈进。 　　都灵这边更加原生态，树林和平原都得到了极大程度保留，附近看不到什么小镇。 　　海峡边上，两个毗邻王国的国境线是连绵起伏、遮天蔽日的“沃林群山”，以及那连着入海口的巨大湖泊“鸡心湖”。 　　金鯱号找到了一片海岸边的开阔地形，飞船缓缓降落，将周围黄沙吹飞。 　　虽然一路耗费了三个多小时，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下来后，布鲁克带火枪兵开始搭建帐篷，插上带来的专属旗帜，生火和捡来木柴，筑起临时的篱笆，用以阻挡一些可能闯入的动物。 　　罗伊斯开了一辆魔能车走，一路扎往更远处，确认最近绯蝗的位置和大概数量。 　　奎恩用巫术辅助罗伊斯——作为探查巫师，这时候他就派上用场了。 　　格罗姆放下背上的魔能车，手持II型蛇炮，眺望远方，巨人的脸上毫无表情，坚若磐石。 　　他需要承担起最外围的防御任务，拥有II型蛇炮，他能在500尺外进行远程轰炸。金鯱能用的炮弹虽然不多，普通型的炮弹却是不缺的，格罗姆带了五十发炮弹，都被固定在背上的铁匣子里。 　　此次救援队出征，格罗姆也终于获得了自己的专属武器匣。 　　武器匣的概念最早是马修提出，原型自然是战术背包，不过庄园里真的能担当起操控武器，专门用于持续高强度战斗的成员很少，数来数去就那三个，剑徒、弓使、格罗姆。 　　这三位体型与作战方式不一，每一副武器匣都是定制。 　　剑徒在赶赴炼狱战场时第一个进行实战，效果很不错，炼狱之战能让整个小队活下来，武器匣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格罗姆的武器匣空间最大，上面有固定II型蛇炮的卡槽和固定绑带，能让他直接将蛇炮斜着卡入武器匣表面的长条柱形凹槽里。 　　武器匣里装有足够多的炮弹，石之心（这种东西对石像是进阶的必要，却只是格罗姆的行军干粮，能够迅速补充消耗的土元素），以及三个备用的龙蛋发动机，能够用于各种场所进行魔术充能。 　　背上武器匣，头套一个秘银钵形盔，下面有一圈秘银护颈甲，这样确保遇到强敌不会被一下子攻击到头部或者斩中脖子，减少格罗姆的生存风险。 　　从外形来看，格罗姆倒很像是一名超大号的军团兵人。 　　帐篷里，克里米亚正在研究那只沉睡的掘洞毛虫，自从剑徒将这东西带回来，她就一直沉迷其中——不论是白天叛逆的克里米亚，还是夜晚温和的吉赛尔，她们拥有等价的旺盛好奇欲。 　　“它的结构很奇怪。” 　　克里米亚用刀划开毛虫的表皮，露出黑色浓毛之下的光滑粘稠的半透明腔体，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用刀尖指着切面：“你看，里面有一种细小的像是菌丝的东西，反应非常快。” 　　伤口处伸出众多细细的菌丝，它们犹如无数小手，将另一边躯体抓住，迅速黏合复原。 　　才被切开的掘洞毛虫又恢复如初，甚至完全不影响它睡眠。 　　“搞不懂，搞不懂。”克里米亚摇着头：“它也具有生命物的一些特征，比如说有非常鲜明的内脏结构，但它又好像完全不需要能量摄入……四周的四元素没有任何变化，按理说它恢复需要消耗四元素的力量，能量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 　　“它的力量源头如果不是来自于四元素，那又是什么？” 　　马修想到：“权能？” 　　与暴君作战时，烈日千阳终于展现出权能武器的威能，那种力量比起四元素更加精密，甚至让四元素都没法越过它。这是质的差异，就像无法渗透塑料袋的水滴。 　　“它的结构超出了我的知识体系，深渊生物每一种都不一样，那头钻地魔虫母虫我也做过一些切片活体检测，同样很诡异，也有这股力量。它具有很强的同化性，能够将四元素包裹，但它没有这样……” 　　克里米亚将掘洞毛虫放回盒子里，脱下橡胶手套，洗了手。 　　“我有一个建议，将它放在盘丝洞区。” 　　马修一愣：“你是是想……” 　　“看看蛛后的反应。”不死女巫说：“或许可以知道点什么，也能做一个区分。骸骨军团和深渊有无关系，或许可以得到一个验证。” 　　两人正商量，外面传来布鲁克的声音：“大人，罗伊斯和奎恩回来了，距离营地还有1000尺左右，有十只兵蝗跟着。是否需要进行狙击？” 　　马修说：“干掉它们。” 　　干扰救援队救援，那就是敌人，敌人就吃枪子儿，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规矩。 第366章 救援队的第一枪 　　马修拉开帘子，走出去观战。 　　他此前就听帕梅拉说，布鲁克有了新装备，对九名活尸火枪兵的训练又到了一个崭新阶段。 　　实战就是最好的检验。 　　布鲁克带队呈线列阵站好，他从背上两把枪械里拿出III型鹰铳狙击枪，戴上脖子上挂着的铜边防风眼镜，其他九名活尸火枪兵一齐照做，都各自戴上统一制式的防风镜。 　　接着布鲁克抬起鹰铳，瞄准远处，喊：“锁定敌人。” 　　顿时一个个火枪兵抬枪瞄准。 　　马修看向远处，魔能车已经距离营地不到400尺，后面一群小黑点已经靠近。 　　300尺。 　　魔能车一路狂飙，奎恩用巫师杖不断在空中施展照明术，对营地示警。 　　200尺。 　　这个路程里已经能看清楚，那些小黑点结实有力的躯体，手中锋锐的螯刀，扑闪的长翅膀。绯蝗个头比维克多描述还要大，好在这一批等阶都不高，处于LV10到LV15之间。 　　100尺。 　　到这个距离，马修有点怀疑，是否布鲁克他们能有充足时间射击第二轮。 　　布鲁克猛地喊道：“自由开火！” 　　他打出第一枪。 　　这个距离对III型鹰铳狙击枪来说已经非常近，但精度也更高。 　　接下来马修看到吃惊的一幕。 　　火枪兵们从容地开枪，枪声不断，它们有条不紊地装填子弹，互相交错开枪，动作娴熟流畅。 　　马修看着空中的黑点一个个爆炸开来，冲到30尺内的仅有两只兵蝗。 　　布鲁克和九名活尸，总计10杆狙击枪，居然能够在三轮内达到40%以上的精准打击。 　　哪怕兵蝗个体的确很大，但这个命中率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关键在于，活尸是无法进行瞄准的，这一点马修最清楚不过。 　　III型鹰铳狙击枪的子弹对LV30以下的魔物，也就是恶灵级魔灵拥有理论上一击致命的狙杀能力，可眼前直接用狙击枪打虫子还是让马修觉得不真切。 　　他回过神来：“留个活的，要抓一个活的标本。” 　　话还没说出口，最后两只绯蝗都被狙杀爆开，变成飞灰。 　　马修一脸黑。 　　旁边的克里米亚手捧一杯热红茶，她轻轻呷了一口：“很吃惊吗？你应该多花一点时间去看看布鲁克，他可是一天都没有放松，一直在锤炼这些活尸，现在它们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精锐士兵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马修问她。 　　“这个嘛，还是让布鲁克回答你比较好。” 　　布鲁克这时回来复命：“禀告大人，来犯兵蝗十只，全部消灭，请指示。” 　　“干得好。” 　　马修还能指示什么。 　　“对了，火枪兵是怎么做到的，能精准识别敌人，而且互相协作自主瞄准敌人？”他实在搞不懂。 　　布鲁克说：“大人，是这样的。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样能最大限度发挥出火枪兵的优势，它们本身成长有限，也很难参与肉搏，但对命令非常敏锐，而且动作比正常人更快，依靠某种奇特的反射反应，能够适应各种环境……” 　　火枪兵上限不高，布鲁克很清楚。 　　可它们却是他带过的最好士兵，忠诚勇猛，顽强冷酷。 　　布鲁克将它们从原本僵硬笨拙的活尸，训练成了动作整齐，步伐一致的火枪兵，这是所有居民都知道的事。 　　随着庄园影响力和实体不断提升，要面对的安全挑战水涨船高，火枪兵面对各种高等魔灵和各黑暗组织的人就有点力不从心。 　　布鲁克从没想过淘汰掉它们，一直在积极摸索出路。 　　有时候布鲁克甚至会觉得，这些沉默的士兵有点像是自己，像是更多的普通人那样。 　　他们没有傲人血脉和壮硕躯体，也没有古神庇护，没有出生于贵族之家，就像是林间杂草，生长亦或是毁灭都无人在意，仿佛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但这个世界，其实是由这样的群体组成的。 　　布鲁克对马修说的一句话印象极深。 　　——不要说不可能。你要做的，就是试图从不可能找出可能性，那才自我价值的体现，庄园存在的意义。 　　忘记不可能。 　　既然火枪兵上限不高，那就不用去想着超越大多魔灵，做它们擅长的事，合作协同，演练战术基本功，将这些它们擅长的捶打到极致。 　　布鲁克委托帕梅拉和吉赛尔帮忙改造了魔数晶，给火枪兵包括自己，都配置了一副特殊眼镜。 　　这种还不完善的装置叫“锁敌魔晶”，听起来威风凛凛，实际功能很简单：它们会标记眼前出现魔术反应的物体，再通过魔术回路连入每一个活尸体内，形成一种分类标记。 　　作为指挥者，布鲁克只要对该类别的目标物进行攻击，火枪兵们就明白，它们是敌人，继而开始射击——当然，这种命令的条件反射也耗费了布鲁克大量时间去给它们重复加深。 　　拥有锁定敌人的能力，火枪兵就能对某一类别进行精准打击。 　　至于精准度，却是没法苛求的事了。 　　“它们依旧只能进行基础的射击，必须在100尺以内射击才能有效，只是采用了双爆弹，所以哪怕没有直接击中，也会爆炸开来形成杀伤。这次能达到40%的击中率，有运气的成分。” 　　布鲁克解释：“训练中，开火的真实有效命中率在30%左右，距离越近，目标越大，效果越好。狙击枪只是火力更强，帕梅拉小姐在研究一种中短程的重火力，不过目前还没有弄出来。” 　　马修心说原来如此。 　　武器的演化和基础学科的进步是紧密相连的，很难达到所谓的弯道超车，或者瞬间爆发，都是日积月累后量变形成的质变。 　　马修突然想到：“为什么不用修罗？” 　　布鲁克苦笑一声：“它倒是战力很强，只是一旦收到指令开始作战，很容易陷入一种奇怪的疯狂状态里，对其他火枪兵影响也极大。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弄出什么乱子来，所以将它锁在金鯱号底层的货仓里。” 　　马修摆手：“把它弄出来，本来就是来这里检测它的特性，它对庄园未来有很重要的实验意义。” 　　“是，大人。” 　　布鲁克遵命，一路走入金鯱号内。 　　旁边的克里米亚啧啧道：“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和你根本没法比。” 　　“这是实事求是的科研精神。”马修辩解。 　　不死女巫双臂交叠在胸前，嗤笑着：“以深渊生物的骨头为原料，用破法者之颅的‘重组’弄出了一个怪物，再用低语者进行控尸。所以，它该叫深渊修罗、骸骨修罗、还是低语修罗？” 　　马修倒是不在乎：“名字和出身不重要，只要它听命令，忠诚于庄园就行。” 　　从炼狱战场返回，剑徒除去获得了活体“掘洞毛虫”外，还带回了部分深渊主堡的黑骨，这些骨头被马修用来做了一个筹谋很久的实验。 　　这个实验有几个前置条件。 　　一是破法者之颅的增益“重组”：破法者意识湍流载体，以尸体与骨骸拼凑躯体，修理、制造骸骨军团。 　　二是低语植株的增益“控尸”：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三是尸骸原料。 　　庄园如今条件成熟，终于可以进行组装，能扛得住意外事故。 　　然后就诞生了“修罗”。 　　马修转过脸。 　　布鲁克用锁链拖着，带出一个黑色怪物。 　　它高约两尺，身体被黑色长袍笼罩，面戴一张漆白的鸟嘴面具，只露出两个黑眼洞。它身体和双脚都被锁链缠住，走动间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一连串的金属擦挂声。 第367章 修罗入场（大家中秋、国庆快乐！） 　　时间回到俾斯麦庄园开会那一天。 　　既然决定组建救援队，入场都灵的战区，那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由于自己不擅长微操，马修个人对战争或者局部战略的理解比较古典：战前准备很大程度决定了战斗的结果。 　　战前准备包括对敌方情报收集、动员士兵、后勤配给、沙盘推演、最大限度获取有利条件等等。 　　爆种或者说临场应变，当然也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历史上以弱胜强，绝地翻盘的例子数不胜数。 　　就连马修自己，前不久在炼狱战场上，也算是实打实逆境依靠拉扯、奇袭以及血螅的助力开启“日轮千阳”，获得了暂时的胜利，惊退了深渊高阶生物的暴君。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结果虽然是好的，但马修当时拼命去砍深渊主堡，心里是做好剑徒会战死在那的准备，整个人被逼到绝境。就和他第一次面对开启“猩红诅咒”的格雷戈里，在冰原上，生死胜负一瞬间，马修也是迫于无奈，只能拼一波。 　　这种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马修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所以庄园成立后，基本上都是低调运营和从事生产、研发，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故而会议上，他再三强调救援队出发前，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给了救援队众人三天时间备战。 　　会议结束后，马修先是去找了帕梅拉。 　　一个月前剑徒出征时，帕梅拉就曾说过，庄园里的下一件改变战局的武器要面世了。 　　她很少说大话，哪怕对于III型鹰铳狙击枪，评价也仅仅是“更加接近鹰铳真正形态的一代”，马修当初说的鹰铳“八百尺之外一枪爆头”到现在她都没有完成，有点郁郁寡欢。 　　马修到炼金工房里时，看到帕梅拉正在喝下午茶，她坐在工坊外的一张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麦田，怔怔发呆。 　　风吹拂着这位年轻炼金术师的柔软头发，她黑眼圈有些重，不过皮肤依旧光洁白皙，年轻身体里总是充满很强的自愈力。 　　直到马修在她身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猕猴桃汁，她才回过神来。 　　“你是来问我武器进度的吧，现在还没做好，暂不透露。” 　　帕梅拉揉了揉头发，一脸苦恼：“原本我以为已经可以面世，之前做了三轮地下试验场的测试，都是好好的。结果最近两轮实地测验，结果很不好，引起了爆炸。” 　　她抬起左手，手掌心朝上：“看到了吗？手腕到小臂的位置。” 　　帕梅拉的左手因为用“万物交缠的天秤”献祭给了万物主宰，才得以让弓使远程射爆了桑德斯，如今被换成了魔术义肢，即破法者之手。 　　灰白色的破法者之手材质很接近某种骨骼，但外表细腻光滑，仿佛被涂上了某种釉质，肘部、腕部、指节等关节灵巧自然，看起来就像是手臂外套了一层奇特臂铠一般。 　　马修注意到，帕梅拉左臂手腕处有几处刮痕，那些痕迹一路延伸到小臂，就仿佛有一名铁匠用凿子在她手臂一路刮擦造成的痕迹。 　　“好在破法者之手足够坚固，魔术抗性很强，不然我这只手估计又该没了。” 　　她捏了捏五指：“魔术义肢真是好东西，只要魔能储备充足，就是非常优秀的工具。” 　　马修将话题引导回来：“你是说，试射的时候，武器爆炸了，所以造成了溅射？” 　　“差不多吧。” 　　帕梅拉喝了一口果汁：“再进行两轮实地测试，只要能通过七期的射击，它就能够正式装备上了。我认为，它的出现，会改变庄园的战斗模式。” 　　女炼金术师看向马修：“你相信吗？” 　　马修点点头：“当然。你可是俾斯麦庄园的首席炼金术师，你说，我就信。” 　　帕梅拉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次，我要给吉赛尔好好看看炼金术的威力！” 　　马修后背发凉。 　　原来动力是这个吗……果然，要想突破自我，就得设下一位劲敌，就会充满动力了。 　　离开工坊后，马修又赶赴巫师塔。 　　他去炼金工房，是为了观摩新式武器的研发进度，平日里去的更多的是巫师塔。 　　那里有破法者号这个孕育未来的机器。 　　巫师塔的顶层，克里米亚坐在木桌子前，她面前摆放着破法者之颅、破法者之心、珍妮弗魔能纺织机和低语猎手藤蔓组成的巨大魔能装置。 　　和以往不同的是，桌上已经多了一个长条状的木制键盘。 　　“别高兴太早，这东西还早着呢。有你带来的魔封大祭司进行‘元素历法’演算模拟，能直接看到四元素的细微分布和转换流向，进度应该会快一些。” 　　克里米亚用手指摸了摸键盘，示意马修仔细看。 　　这副木键盘上面用钢制作了一个个图钉般的按键，下面用刀刻了很多细细凹槽，以蛛丝嵌入其中，连接魔术回路。 　　“这只是完成了最基本的外部附件，更重要的内核是如何完成输入和输出，变成内在的魔术架构。” 　　克里米亚倒了一杯酒，喝了半杯，喉咙耸动：“你可是给我提了一个大麻烦。好在吉赛尔那家伙动作很快，她已经有了眉目。” 　　她指了指桌子旁边的，那里多了一张新的橡木书桌，桌面上摆满了各种用线封装好的厚厚的莎草本。 　　马修随手一翻，上面写满了各种符号和笔记，演算与巫术推导。 　　这密密麻麻的本子看得马修心里一阵感动。 　　有吉赛尔真是太好了。 　　“不过呢，我也没有偷懒，免得你说我白花你钱。”克里米亚指了指身后角落，那里有一片用厚麻布遮盖住的区域，“喏，那里的东西这次应该会派的上用场。” 　　马修走过去，捏住麻布一脚，小心翼翼掀开。 　　厚布之下，是一具形态怪异骨质人偶。它有两尺来高，浑身墨黑，手长脚长，身上拥有人类一样的肌肉和表皮。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体表全部由漆黑骨质组成，只是这些骨骼构成了一条条互相虬结的肌肉纤维，看起来就如同饱满的血肉。 　　它的面部是一整块骨板，没有鼻子和嘴，只有两个眼洞，里面黯淡无光，这一颗头颅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古朴头盔。 　　马修立即想到：“这是用我在炼狱战场弄回来的骨头，制作成的？” 　　“对啊。” 　　克里米亚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醉眼微醺：“你让我拿来研究，我就用破法者号的重组增益，用魔能打印机，给它组装成了现在的模样……倒也不需要我自己去控制，仿佛这东西本身就有某种固有形态一样。只是动不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是破法者依旧不完整的原因吧。” 　　她又提醒：“你不是还有一个控尸的本事吗？控制激活看看？” 　　马修深吸一口气，用低语植株的控尸将其控制。 　　自从权限提升，控尸本身也提升了数量。 　　* 　　控尸（LV20）（11/3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面前那静默的黑色骨人突然颤动了一下。 　　马修眼前浮现出它的数据。 　　* 　　修罗（LV20）：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凶猛好斗，骁勇善战。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5。 　　增益：非天 　　不归属任何一界之怪物，成因复杂，通过战斗成长和意识觉醒。 　　* 　　通过战斗成长和意识觉醒。 　　这两点让马修非常在意。 　　意识觉醒太重要了。 　　工具人虽然很爽，但对目前规模的庄园来说，纯粹的重复劳动已经人手充沛，需要的是格罗姆这样的具有自我意识的魔灵，或者是优秀的、具有潜力的人类或者魔灵。 　　他当即决定：救援队之行，带修罗出门。 第368章 沦陷区的战略思维 　　马修打量着面前的黑色大块头，修罗身体精干又充满爆发力，瘦长的身形比例完美又野性，让人想到荒野之中的花豹或是美洲狮。 　　他暂时压下测试的念头，用修罗去对付虫子才能看出它的能耐。 　　奎恩和罗伊斯下车，过来汇报。 　　作为探查巫师，奎恩就体现出他的专业能力来。 　　“马修大人，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是北港郡，北港郡有三座城市，郡城北港城距离这里最近，大约50公里的直线路程，除去一些丘陵和树林，我们半个小时就抵达了北港城外的哨塔附近。” 　　年轻巫师此时一反常态的沉着：“那里属于万物主宰神殿的教区之一，整个北港郡的人应该大多往那里集中，很多人在城外，就在教区画下的线条内站着，外面就是租界，有兵蝗在巡逻。” 　　“圣光骑士团和神殿骑士在线内维持秩序，不过人一下子太多，短期粮食也是一个巨大问题。” 　　“正当我们在观察的时候，兵蝗发现了我们，就一路追赶，我和罗伊斯先生就一路回来，先进行汇报。” 　　马修对奎恩高看了一眼：“干得不错。对了，你的那只信天翁咕咕哒呢？没有带来？” 　　奎恩摇头：“这里太危险了，而且兵蝗是飞行生物，咕咕哒的飞行能力毫无优势，我就让它呆在庄园里。” 　　马修点点头，看向旁边的罗伊斯：“你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罗伊斯如今已经消磨了大半的痞气，他抓了抓头上的小辫子，琢磨了一番：“奎恩基本上都说完了……哦，有一个，站在外面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和伤残者……我想，粮食应该是很短缺了。” 　　“如果粮食不够，那么这群人可能是第一批被放弃的，丢在外围，就是诱导他们能够往外跑。往里有骑士的刀剑，往外是魔虫……” 　　罗伊斯冷笑：“反正两条死路，总得选一条。” 　　马修思考片刻，又问：“教区附近有多少兵蝗？” 　　“大概几百只。”奎恩回答说：“它们分别在北港城四周巡逻，就是避免北港城的人逃出来，普通人只要越线，面对这种数量的恶灵级魔物，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马修点点头。 　　教区附近的兵蝗数量不会太多，因为它们的责任本身是狩猎，留守太多反而是浪费和没有意义。 　　兵蝗的狩猎正规军应该在都灵王国腹地，那些广袤富饶的平原和湖泊附近，这种地方生物最丰富。至少在它们没有对其他王国和海洋正式发起进攻前，清扫后方食物应该是当务之急。 　　初步探测的结果和马修会议时的预估符合。 　　这次绯蝗入侵不同于150年前，以前它们是兽性占据主导，是非常纯粹的掠掳，吞噬一切可见食材。 　　本次绯蝗却明确地有组织有纪律，以冥蝗为首领，兵蝗成群结队猎杀活物，选择进攻路径，逼迫都灵王国签署租界协定，只用一个月就获得了半个王国，这种战果多年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冥蝗有战略思想，有手腕，有目标。 　　这让绯蝗入侵不再是虫患和魔物入侵，而是另一个人类很难接受的词汇：征服。 　　不过对马修来说，这也有好的地方。 　　那就是，有冥蝗命令约束，兵蝗的行为模式就是有逻辑可言的，是能够推测和预判的，至少理论上如此。 　　俾斯麦救援队特意选择的登陆地，也是都灵王国和萨克森接壤处，不是重要港口和码头，也没有渔村，同时背靠和卡尔马相隔的宽广海峡，这种地带还不是兵蝗的目标，至少在对萨克森正式攻略之前不是。 　　思索片刻，马修说：“再去北港城看看，吉赛尔，这里交给你。” 　　“知道了，放心去吧。咦，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哎，无所谓啦，反正有剑徒在，你安全有保障，放心的去……我得去研究虫子了。” 　　说着，克里米亚撩开帐篷的布帘子，进去捣鼓掘洞毛虫了。 　　马修又叮嘱罗伊斯：“你留守这里，听格罗姆的，金鯱号需要你这个司机。” 　　罗伊斯只能点头领命。 　　这回马修坐上另一辆车，由布鲁克驾驶这辆魔能车，跟在前方奎恩的车子后面，一路沿着前方的弯路朝前驶去。 　　经过改良换上了橡胶轮胎，魔能车平稳了不少，不过毕竟材料科学基础薄弱，轮胎做得较为宽厚沉重，耐磨性肯定没法和真正的汽车胎相比。 　　可还是那句老话，有什么用什么，有什么条件做什么事儿，先上路再考虑优化，不能教条主义。 　　马修摇下窗户，让风涌进来：“布鲁克，你看外面。” 　　沿途的树木郁郁葱葱，依稀可见其中一些田地里长着甘蔗，还有一部分花蕾期的棉铃，猎人搭建的林中小屋完好。 　　魔能车路过一个小村庄，看着房屋完好，狗在外面茫然地晃悠，找不到主人而迷惑，家养牲畜，包括鸡鸭都在外面跑来跑去，看起来风平浪静，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少了人。 　　只是没有人而已。 　　驾驶位上的保安队长开车很稳，脸色严肃了很多：“大人，这些虫子是正规军，不是什么流寇。” 　　马修点点头，倒了一粒速效救心丸含在嘴里：“对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目前看来，兵蝗除去驱逐人类之外，并没有对人类城市和村落进行破坏，甚至它们没有对那些触手可及的牲畜禽类进行处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布鲁克，这事你怎么看？” 　　开车的冷硬男子注视着前方的路：“大人，你是说，它们的食物来源？” 　　“对。” 　　马修感叹：“布鲁克，你是越来越聪明了，果然多看书是有用的。” 　　“多谢大人称赞，因为跟在大人身边，如果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懂，那我本身就没什么用了。” 　　“别吹捧我了，说正事。” 　　“是。” 　　布鲁克整理了一下思绪：“大人，绯蝗的数量并没有听说有所减少，它们这次入侵都灵看起来是早有预谋，所以行动迅速，而且直切要害。先对都灵军队和反抗力量进行迅速绞杀，然后实际占领土地，驱赶都灵人进一步收缩，给都灵高层施压。” 　　马修点点头。 　　此前的战报是，都灵丢失了两个郡死了5000人，这不算少，但在国家战争范畴，这一数字只能说微不足道。 　　往后就没听到大规模伤亡事件了，说明绯蝗内部对是否杀人，怎么杀人都有严格的规划。 　　“……如果真的大开杀戒，反而不会让都灵那么难堪。”布鲁克继续说着：“大量人口死亡，会激发全国民众的抵抗战斗热情和信念，反而能够让都灵王国便于统筹和指挥。同时这些人口减员，也会一定程度减轻都灵目前粮食的缺口。” 　　“可惜，绯蝗并没有直接杀戮大量平民，只是驱逐。这让大量恐慌和失去家园的难民、移民一路逃亡，最好的地方当然是都灵南方的首都圣博诺尼。这样一来，难民变成了一个巨大难题。” 　　他叹了口气：“几十万的难民涌入南方，不论是秩序还是粮食都不够，还带来了恐惧和各种不稳定因素。这一手让都灵和神殿都很棘手，他们不能驱逐和放弃这些难民，但这样一来粮食缺口就进一步被撕开……” 　　马修嗯了一声。 　　这战略看似简单，却需要非常优秀的执行力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绯蝗在这些年里，已经从野蛮土匪进化成了真正的军事团体。 　　不论最终目标如何，毫无疑问的是，它们眼里的猎物绝不止是都灵王国。 第369章 杀手 　　魔能车一路直行，沿途荒野并无绯蝗巡曳，直到进入一片树林的尽头，终于能望见远处那座城市的白色城墙，城市周围出现了这种魔虫的影子。 　　“停一下。” 　　马修下令，他隔着挡风玻璃，能看到北港城宽阔又整齐的石质城墙外，站着很多人，他们彼此簇拥，紧紧贴在一起，就像是被网搂住的鱼群。 　　墙垛上站着来回巡逻的士兵，他们手持长枪背负弓箭，提着炼金油灯，盯着下面的人，嘴里高声喊着什么，似乎要他们不要吵闹和争执。 　　长枪弓箭对绯蝗几乎毫无用处，这种武器对付的只是下面的同类而已。 　　巨大的吊桥城门被彻底拉起关闭，所以城外的人根本没法入内，北港城的外墙高大约在七八尺，理论上借助一些工具是能够攀爬上去，所以卫兵们都在墙上严阵以待，避免下面的流民突破城墙。 　　从马修这里望去，城外的难民们显得安静而麻木，仿佛他们已经认同了自己的命运，只是站在城墙边，就像是行尸走肉。既没有互相争执，也没有对上面的士兵抗议，没有咒骂和大吼，也可能这些行为已经在过去一个多月里消耗殆尽。 　　兵蝗则是在外面嗡嗡飞舞，它们数量比奎恩预计的要少。 　　马修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临近主城们的一边，空中飞行的兵蝗看起来不到一百只。那么可以稍微预测，围绕这座城市的兵蝗不超过四百。 　　突然，他感到不对劲。 　　剑徒已经动了。 　　他拔出III型鹰铳狙击枪对着斜前方开了一枪，没打中，那里有一只藏在树荫里的兵蝗。 　　“留活口。” 　　马修喊了一声，眼前浮现出对方的数据面板。 　　* 　　兵蝗（LV18）：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8，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4。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狩猎。 　　优秀的群体协作捕猎能力，能准确评估猎物强弱，筛选猎物进行捕猎和杀戮。 　　* 　　布鲁克第二枪补上，兵蝗应声倒地。 　　剑徒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只受伤的兵蝗，这魔物还在疯狂挣扎，翅膀蒲扇，一双螯刀不断劈砍在剑徒的臂铠和指铠上，试图挣脱出来。虽然被枪击打破后腹部和翅膀，但这只虫子依旧非常顽强，看不出会立即死亡的症状。 　　马修终于近距离看清楚了这种大名鼎鼎魔物的模样。 　　它有6寸长，体表有暗红色的角质层和纵深纹路，双翅狭长锋利，前肢如螳螂一样呈刀状，末端有攀爬式的吸盘，肢体强壮有力，边沿长满了尖锐的骨刺。 　　大体和维克多纸上笔记一致。 　　兵蝗的螯刀还在疯狂挥动，想要劈开剑徒那双暗银色的手。 　　马修看向奎恩：“有没有办法将它催眠？带回去可以做标本给吉赛尔研究。” 　　“有的，有的，它受了伤倒是很容易生效。只是下一次催眠可能效果大打折扣。” 　　奎恩挥舞巫师杖，口中念念有词，一段咒文颂咏。巫师杖上涌现出一团白光将兵蝗覆盖，这种凶狠的魔物动弹渐渐缓和，慢慢不动了。 　　剑徒将它放入背后的武器匣，用麻绳紧紧缠住固定。 　　“大人请上车。”布鲁克填装子弹，双眼牢牢盯着前方飞来的兵蝗。 　　这些虫子仿佛收到某种讯号，正朝着这里飞速冲来。 　　“不用。” 　　马修倒是一点不慌。 　　经历了炼狱战场那种短时间疯狂生死一线的考验，至少在这里，绯蝗目前还没有给马修足够的压力。 　　“放修罗。” 　　布鲁克这才打开车门，于是后座上蜷缩成一团的修罗被他拉着锁链走出来。 　　他用钥匙打开锁扣，解除锁链。 　　马修看着越来越近的兵蝗群，说：“去吧，修罗，干掉这些虫子。” 　　佩戴鸟嘴面具的修罗眼里闪过一道微光，它身体扭动了起来，由骨头构成的黑色肌肉和皮肤发出细微的咔咔声音，仿佛它正在进行某种热身。 　　兵蝗飞行速度极快，转眼之间距离众人只有不到一百尺，数量在五十只左右。 　　修罗依旧在原地走来走去，身体里咔嚓作响，它甚至仿佛失去了方位感，以自己左腿为轴心在原地画圈，绕个不停。 　　布鲁克抬起鹰铳狙击枪架在车门上，屈膝瞄准斜空飞来的虫群。 　　巫师奎恩也翻出车里的II型鹰铳，紧张地盯着来敌。 　　剑徒站在马修身旁，一动不动。 　　马修则是继续注视着修罗。 　　他脑子里也有点不确定——这家伙该不会天生残疾吧？或者是类似于骸骨蛛后阿拉克涅那样，脑子有某种损坏……出来之前，应该把它丢给阿拉克涅优化改造一下的，失策。 　　马修心里琢磨的时候，兵蝗群已经进入攻击范围，速度再度加快，亮出螯刀朝众人俯冲而来。 　　一道黑影晃过。 　　逼近马修的一只兵蝗被黑色手掌捕获，一把捏爆，浆液四溅。 　　修罗手臂划过，一只兵蝗被一切为二，落在地上，虫子头尾都还在不断挣扎，切口处涌出淡黄色的粘液。 　　它双手就是最趁手的武器，高速移动下，手掌仿佛变成了刀刃，不断将一只只虫子斩断。 　　不对。 　　马修仔细看去，修罗的手臂是真的变成了刀刃，它身体的骨头可以形变，刚才的手刀是真的手掌变成了一把纤薄锋利的黑刀，所以能够轻易斩破虫子的厚厚角质层。 　　修罗比它看起来要灵活太多，两尺的身体动起来敏捷又充满爆发力，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这些举动早就变成肌肉记忆——或者说骨骼记忆比较贴切一点。 　　五十只兵蝗数量不少，最高等阶在LV20，最低也是LV10，但在修罗面前，它们反而变成动作缓慢的羔羊，被它迅速斩杀，留下一地残尸和粘液。 　　奎恩看得一脸愕然，继而一脸兴奋：“这……这……修罗……这也太强了。” 　　布鲁克则是关注得更多：“它现在在做什么？” 　　马修也看见，修罗双臂将地上的兵蝗残尸捡起来，然后它揭开鸟嘴面罩，露出里面没有口鼻的面部。 　　那张骨面开始微微膨胀，接着上下撕裂开来。 　　就仿佛是修罗本身强行扯开了自己面部，造成了一道并不匀称的裂口。 　　它将兵蝗尸体塞进裂口里，里面发出一种类似于绞肉机碾碎肉类的声音。 　　修罗一边收集地上的尸体，一边丢进嘴里咀嚼，很快就将它们消化在自己体内，地面上只留下一地淡黄粘液。 　　巫师奎恩这时候脸色有点发白：“吃掉敌人的尸体……这是古代魔物的特征……” 　　“哦？”马修问：“怎么说？” 　　“这是古德涅维帝国的石板记载，在远古时期，罗斯特大陆还遍布众多古代魔物的时候。”奎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盯着又恢复发呆状的修罗：“那时候魔物之间的生死斗很常见，胜者会吃掉死者的尸体，以此表现自己的强大，彻底征服了对方。” 　　“还有一部分非常强悍的魔物死去后，其他魔物都会疯狂跑去啃食尸体，认为这种方式会获得它们的力量和勇猛，能继承它们一部分的神秘魔力。” 　　马修好奇：“古德涅维帝国不是连自己的历史都被湮灭了吗？为什么还有更早时期的记录？” 　　“这个好像是因为历史断层，被东方的野蛮之地的食人蛮族入侵，和这个有一定关系……” 　　布鲁克忍不住提醒：“大人，看来这次捅了马蜂窝，那群兵蝗集结冲这里来了。” 　　马修回头望去。 　　的确如布鲁克所言，兵蝗集结成整齐的飞行编队，三四百只朝着这里进发。 　　他大手一挥：“上车，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正面打过去。” 　　两辆魔能车龙蛋轰鸣，朝北港城冲去。 　　坐在其中一辆魔能车车顶上，是浑身黑色，头戴白色鸟嘴面具的冷酷灭蝗杀手，修罗。 第370章 真正的对决 　　谨慎起见，马修还是要求远远就停下车，将修罗投放下去，用作吸引所有兵蝗的诱饵。 　　果不其然，兵蝗的核心目标就是修罗，见它大步奔跑而来，虫群编队朝它蜂拥而至。 　　马修坐在车里观察战局。 　　修罗依旧动作敏捷迅速，不过兵蝗数量上来之后，就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它们不再进行盲目肉搏战，而是不断游击，围绕着修罗，分成很多小股力量，引诱修罗攻击，趁着修罗动手时，攻击它的背部脖颈和头部。 　　负责进攻的兵蝗的动作干净迅速，只攻击一次，立马拉开距离，绕回队伍背后重新组编。 　　充当诱饵的兵蝗直接打散开来，不断从正面佯攻，被修罗转瞬就斩杀了三四只。 　　同样的时间里，修罗刚才已经几乎全歼五十只兵蝗。 　　马修看得脸色凝重。 　　兵蝗数量达到一百之后，仿佛就发生了某种质变，有着清晰的指挥和作战思路。 　　哪怕修罗依旧能不断猎杀一只只兵蝗，每一次进攻都具有致命性，但战略上已经被兵蝗牵着鼻子走，它们在修罗背脊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如果这么继续下去，修罗只会在蚁群战术里越陷越深，几乎不可能取得胜利。 　　主驾驶座的布鲁克也眉头紧锁：“大人，它们到底是怎么进行指挥的，我看不出哪一个是它们的指挥官……这太古怪了。” 　　马修沉默片刻：“它们每一个都是指挥官。” 　　“每一个都是指挥官？这是什么意思？” 　　布鲁克看向马修，一脸不解。 　　“你观察过蚂蚁吗？布鲁克。” 　　马修嘴上说着，双目依旧牢牢盯着战场中央。 　　修罗的动作已经被迫降速，它身上被太多次重复攻击，兵蝗不断在修罗身上留下重复伤。这些伤口虽然非常细小，摊开来看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但这群虫子非常聪明地将攻击集中在几个点上，进行反复加深，这就已经在威胁修罗体内魔术回路的正常运转。 　　马修眼里，结果几乎已经注定，修罗的身体强度还不足以无惧兵蝗的螯刀，它就像是一头具有爆炸性杀伤力猛虎，但面对数以百计的鬣狗，依旧无计可施，陷入危局。 　　“蚂蚁，也是按照蚁后的命令行事的吧。”布鲁克想了想，率直地说：“大人，我还是不懂。” 　　“不懂也是正常，除了生物学家，很少有人会深入研究这些不起眼的事物，谁会在乎蚂蚁呢？一脚就能踩死的可怜昆虫罢了。” 　　马修自嘲一声：“不过包括你在内，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蚂蚁可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种群。” 　　“首先，一只蚂蚁能够抬起超过自己体重400倍的东西。” 　　布鲁克皱眉：“可蚂蚁太小了，哪怕超过400倍也是很小的东西吧。” 　　“不错，也恰好是因为这样，或者说庆幸是这样。” 　　马修笑了笑:“如果蚂蚁有家猫那么大，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属于蚂蚁的，人类也好，还是其他魔灵也好，都只能在它们面前苟延残喘。布鲁克，我知道你有质疑，你肯定是在想，不，纯粹的力量并没有压倒性优势。”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巫师，那么多强悍的魔灵，怎么会输给一群猫一样大小的虫子？” 　　马修叹了口气：“傲慢是原罪，千万不能看不起敌人啊……你知道吗，蚂蚁总能找到最近的距离，是因为它们独有的群体协作能力，或者说它们本身就疑似是一个巨大的意识个体。” 　　蚁群可以在不同环境下，寻找最短到达食物源的路径，是因蚁群内的蚂蚁可以通过信息机制实现信息的传递。 　　每一只蚂蚁会在其经过的路径上释放“信息素”，蚁群内的蚂蚁对“信息素”具有感知能力，它们会沿“信息素”浓度较高路径行走。每只路过的蚂蚁都会在路上持续留下“信息素”，随着信息素浓度不断增高，经过一段时间后，整个蚁群就会沿着最短路径到达食物源。 　　“蚂蚁通过信息素彼此连接，数量越大，越是聪明多变，反应迅捷，这就是群体意志的力量。” 　　马修看着那些配合无间，如指臂使的兵蝗团队，心里几乎笃定，它们必定也有着类似机制，可以迅速学习适应敌人。真正地越战越强，学习能力可怕。 　　布鲁克则是头一遭听到这些古怪又天马行空的信息，稍微一琢磨他就意识到其中可怕。 　　“难怪之前的几十只兵蝗，和现在数量的兵蝗，带来的压迫感完全不同。” 　　他又忍不住问：“大人你说的群体意志，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囊括了所有绯蝗个体的意识，那岂不是它们的……神明？” 　　“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 　　马修摇摇头：“不过群体意志随处可见，就像是一个家庭，一个村落，每个人的意志都变成了这一群体做决定的一部分。当然这只是一个不严谨的粗浅说法，漏洞很多，真正研究起来会复杂得多。” 　　“等显微镜彻底做出来了，你就会知道，人体其实也是由众多细小的细胞组成。”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微观上，数量庞大的细胞组成了每一个人，所以说，每一个人也是一个众多细胞集合的意识体，只是我们是以自己的视角为观察尺度，相对细胞就是宏观视角，所以平时没有注意而已。” 　　布鲁克一脸呆愣：“这……这是真的吗？人体真的由那么多小虫子组成？” 　　“不是小虫子，是细胞。” 　　马修纠正。 　　他心里感叹，如果显微镜能快点做出来就好了。 　　显微镜和破法者号，可以说是庄园两个标杆工具，前者开启微观世界的大门，后者或许会启动巫术计算的革命。 　　干掉一个敌人，或者干掉一群敌人并不难，但是要将文明发展进程往前推进小小一步，都会非常不易，伴随着各种失败，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大人，修罗有点撑不住了。”布鲁克突然惊呼：“它的脖子要断了……糟糕！” 　　马修定睛一看。 　　果然，修罗身影已经踉踉跄跄，它似乎被兵蝗的蚁群战术弄得已经疲惫不堪，魔术消耗巨大导致它动作和反应都满了不止一拍。地上散落着三十多只兵蝗残尸，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对这一群体达到伤筋动骨。 　　修罗后颈已经被割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脑袋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它不得不用双臂来保护脖颈。 　　不过这样一来，腰腹和膝盖就无法得到覆盖和保护。 　　兵蝗们一刀刀砍在修罗骨骼节点上。 　　修罗最终忍不住，双手张开进行疯狂进攻，手刀斩碎了七八只兵蝗，粘液纷飞。 　　但此时，它脖子上的头颅从裂开的脊椎上落下，往后咕噜噜滚落在地，无头尸身还在挥舞双臂，然后渐渐被肢解了手臂，双腿，最后变成了一地骨骼。 　　布鲁克脸色难看：“修罗还是太勉强了……大人，我们还是先撤回营地吧。” 　　“别急，还没完呢，接着看。” 　　马修老神在在翘着腿。 　　兵蝗群将修罗彻底肢解成一根根骨头之后，一个个抓起骨头，准备将它的尸体搬走。 　　骤变顿生。 　　原本散落的根根骨头突然活了过来，它们黏住了上面的兵蝗，瞬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朝上开合的人肋骨。 　　肋骨之间开始涌现出一层淡黄色薄膜，薄膜上一根根青筋鼓动，下面是果冻状的椭圆卵状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孕育一样。同时肋骨边沿出现了一根根小小的骨手，将地上的残尸全部捡过来贴在黏膜上，里面这鼓动的东西一下子就能将其吞没。 　　马修也看得吃惊，这活脱脱是深渊主堡的一个缩小版。 　　兵蝗被突然袭击，导致减员了几十只，不过后方的支援也同时赶到，一增一减，数量基本持平，依旧是三四百只。它们开始绕着变异的敌人飞舞打转，并不急着进攻，一些兵蝗开始试探性靠近，然后对着卵砍了一刀，但几乎造不成损伤。 　　修罗所孕育的冻状卵终于裂来，露出里面一座由骨头扭合连接而成的细塔，它有两尺高，塔顶端是原本修罗的头颅，有众多半片指甲大小的骨片围绕它的头颅做旋转，仿佛某种半径为两尺的微型行星环。 　　马修咧嘴一笑：“你看，是不是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布鲁克看得头皮发麻。 　　兵蝗和修罗，一开始都被自己小看了。 　　这两者的试探和学习能力堪称可怕。 第371章 修罗塔 　　马修也在认真观摩。 　　修罗最初以类人形态攻击，遇挫后顺势改变了自己的生理结构，减少了无用的移动损耗，彻底变成了一座黑色骨骼扭合的……修罗塔。 　　众多骨片纷飞，组成围绕修罗头颅的星环，或者说，骨环。 　　它们被某种引力牵动，保持着匀速环绕运动，看起来有几分奇妙。 　　兵蝗发动了进攻。 　　两支各有10只兵蝗的小队迂回靠近修罗塔，查看这奇怪结构有无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它们几乎触碰到那些飞行的骨片，修罗塔依旧毫无异常。 　　第一只兵蝗小心翼翼越过骨片环带，在修罗头颅上降落，它展开螯刀，在上面试探性切割，试图劈开一道口子，查看内部的状况。 　　马修脑子里突然联想到阿波罗登月计划。 　　估计在兵蝗探索外部世界的旅程里，这次接触登陆也是一起不可思议的事件。 　　倏然，修罗塔周围环绕的骨片齐刷刷停滞在空中，仿佛有某种力量凝固了它们的运动。 　　降落修罗颅骨的兵蝗也纹丝不动。 　　仿佛那里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寂静带。 　　接着，兵蝗身体僵硬地从修罗塔上滚落在地，它保持着降落栖息的姿势，姿势身体硬得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仰倒地面。 　　马修眼前已经看不到它的数据面板。 　　这只兵蝗确认死亡。 　　他心里也有点嘀咕，这是什么鬼能力，触碰后直接致死？到底是什么原理，看不懂。 　　此时修罗塔周围的骨片星环又恢复了运转，继续围绕修罗颅骨旋转。 　　兵蝗再度试探，这次是十只兵蝗直接进入骨片形成的星环里，似乎想要从这些骨片入手，外来者才一闯入其中，骨片星环骤然加速。 　　众多骨片一瞬间变成无数把手术刀，将兵蝗们肢解切割成众多碎片，这些碎片变成了骨片的一部分，开始融入了星环，慢慢，那些残值碎片就被骨片们消化残尸一空。 　　“修罗真是和绯蝗一样邪门……” 　　布鲁克声音都有些沙哑，他手指捏着方向舵，手心都是冷汗。 　　马修脸上要淡定得多，这时候他也看懂了：“修罗在模仿兵蝗的战法，它把自己拆分成了细小的个体，化整为零，通过群体捕获和肢解的方式迅速杀死敌人……” 　　他心里却也在打鼓。 　　修罗被兵蝗压制后迅速调整，模仿深渊主堡的方式，收缩阵线，增强防御弹性，减少不必要的移动消耗。同时它又学习了兵蝗的战术，拆分自己，进行以多打少。 　　这玩意儿真不对劲。 　　他脑子里浮现出低语者对其的评价。 　　——凶猛好斗，骁勇善战。 　　——不归属任何一界之怪物，成因复杂，通过战斗成长和意识觉醒。 　　有一说一，和兵蝗比较起来，修罗倒是更加像是反派的怪物。 　　马修顿时联想到剑徒体内的血螅。 　　修罗看起来和血螅是同一类的危险角色，那就必须做好思想教育工作，要让它好好做人才行。 　　他正琢磨着，一回头，发现修罗塔和兵蝗之间的又一轮战斗正式打响。 　　这次比上回更加惨烈血腥，兵蝗不断对修罗塔发起多轮冲锋，每一次都必须面对众多飞舞的微型骨刀，数量上，后者比前者更多。它们占据了地利和速度优势，并且由于骨片本身只是飞行道具，不具有实际生命，哪怕被兵蝗螯刀砍飞甚至斩碎，它们也毫无影响。 　　修罗塔的强大牵引力将薄薄的骨片变成无数把飞刀，细小的骨刀风暴高速切割肢解试图越过环带的兵蝗。 　　损失了上百只兵蝗后，这群兵蝗终于意识到：这座塔是不可战胜的。 　　它们开始调转方向，全体进攻作壁上观的两辆魔能车。 　　马修咧嘴一笑：“看不起谁呢……” 　　剑徒已经拔出十字剑，LV45的高等阶炼狱使徒根本不是这群兵蝗能抵抗的。它释放出日轮千阳，也不吝啬魔能消耗，只是一瞬，就将周围的兵蝗斩碎融化。 　　布鲁克不由感叹：“有使徒先生在，的确是不必有任何担心。” 　　马修则是打开车门，走到修罗塔旁，捡起地上那只身体僵硬的兵蝗。 　　这只5尺长的虫子身体看似完好，但近距离下就能看到，它的头颅嵌入了好几片骨片，原来越过星环时就已经死了，只是勉强降落在修罗颅骨上。 　　懂了。 　　修罗塔的机制就是用这种化整为零的骨片风暴，进行切割和肢解，模仿绯蝗很成功。 　　马修命令下，修罗塔周围的骨片回缩到颅骨的两个眼洞里，整个塔身也缓缓变形扭动，很快恢复成了最初的人形修罗。 　　它捡起地上的鸟嘴面具，佩戴在面部，又捡起地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僧侣服套在身体上，坐回车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怪人。 　　…… 　　剑徒在前面开路，斩杀兵蝗就变得轻松而简单。 　　它的战斗技巧、以战饲战特性和日轮千阳之剑，在白日里更是对敌利器，一路斩杀敢于拦路的兵蝗。 　　对剑徒来说，LV10和LV29都没区别，都是一剑斩杀，只有LV30以上才理论上对它有抵抗的能力。 　　当然，是理论上。 　　北港城的平原上，一名浑身银甲的剑士背负铁匣，手持十字剑，剑锋所到之处，兵蝗都被斩落在地，一击致命。 　　这一幕让北港城墙下的人满脸不可置信，城墙上的士兵也看得目瞪口呆，大声汇报给上级，忙碌无比，倒更像是敌袭来临。 　　一前一后两辆形态古怪的金属匣子车缓缓停在北港城外。 　　前面匣子车的车门朝两侧打开。 　　一名黑发黑瞳的清秀年轻人下来，他里面是笔挺干净的白衬衫，外套黑西装毛呢大衣，脚下一双牛皮靴。他身后跟着一个身体强壮的冷目男子，这男子背负了一根奇怪的火铳，穿着银色马甲，脖子上有蛇纹身。 　　黑发男子看向前方的两名士兵：“两位，我们来自卡尔马王国北方，过来是办理一点公务。北港城如今谁负责呢？劳烦通报一声，就说俾斯麦庄园的马修男爵路过拜访。” 　　“哦，不用担心，附近的兵蝗，有我的侍卫处理，这里暂时不用担心它们的威胁。” 　　马修有点怀疑，自己的卡尔马语对方听不听得懂。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 　　他们看得清楚，黑发男子后面，那银甲剑士还在一面倒地屠杀兵蝗。兵蝗已经被他杀怕了，竟然成群结队四散而逃，这简直是一件诡异的事……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其中一名士兵壮着胆说：“没有经过允许，不能越过这条线，必须得到神殿主教大人许可，才能进入教区。外国人也不能例外。” 　　马修点点头：“好。” 　　他突然觉得有点渴了，下意识一张手。结果发现并没有一杯猕猴桃汁递过来，索伊没有跟着来，这也是处于安全考虑。 　　马修有点怅然。 　　结果后头的奎恩给他递来一杯热红茶。 　　年轻巫师不好意思说：“索伊小姐说你喜欢喝东西，就让我带着两壶，路上好用。” 　　马修喝着茶，靠着车，吹着小风，感受着下午太阳的余温。 　　不得不说，都灵这地方气候温暖，空气清新，比卡尔马那个苦寒之地好太多了。 　　当然了，好地方总是容易被很多人觊觎。 　　福祸相依，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372章 难民怪象 　　马修首先注意到的是地上那条黄线。 　　有人用某种铬黄粉末在地上画出一根笔直线条，这条线将沿着城墙外一路延伸，画出了一个巨大方形，黄线之内就是教区，有神殿庇护，并且绯蝗也无法进入。 　　这条线上插着一根根石柱，铁链将它们连接起来，以让人更清楚教区界限所在。 　　如果不知内情，只会讥笑这群人画地为牢的架势。 　　都灵人的样貌和卡尔马人不太一样，他们经历了更多光照，看起来没有卡尔马人那么白，不少人皮肤泛着小麦色，并且穿着宽大的白色或灰色长袍，行动间很不方便，但足够舒适。 　　此外这里的男女普遍要矮一些，不如卡尔马人那么高挑壮硕，头发颜色各异，面部特征不算统一，看起来是各种族频繁通婚造成的结果。 　　总而言之，不论是五官体态还是衣着肤色，都能看得出，都灵人生活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区域。 　　他们的眼神里更多是麻木和不安，互相之间用聊天彼此慰藉，没有卡尔马那股桀骜的狠劲儿。外面就是抢走家园的魔物，他们甚至手里都没有一件武器，大多只是背着包，或是捏着手里的万物主宰雕像，跪在地上祈祷。 　　换成卡尔马王国，这里的人必定是人均手拿斧头或者草叉，戴上一切能派上用场的木头或是皮甲，摩拳擦掌，随时准备一起突围。 　　不同环境，孕育出不同民族的秉性。 　　马修问站在黄线内的那个士兵：“怎么称呼？” 　　“埃尔文。” 　　“埃尔文，你看起来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吧？”马修随口闲聊。 　　“我刚刚二十。” 　　埃尔文的紧张稍微得到了缓解，捏着手里的长枪，努力保持镇定：“你们真的是从卡尔马王国来的？” 　　“当然，横渡海峡，营地就在这里北面50公里之外的海岸边。不过可能明天就撤离了，这里可不是旅游的好去处，如果没有这些虫子，我肯定是愿意多待一会儿……” 　　马修突然意识到：“你们怎么都会说卡尔马话？” 　　“这个啊，是因为你们卡尔马人到处都是。” 　　埃尔文有点好奇，这个马修男爵居然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果然是一名深居简出的贵族。 　　“男爵先生，卡尔马人在其他四大王国都经常出没，包括充当雇佣兵和护卫，在我们城防军里，都有卡尔马人呢，他是一个射箭很厉害的家伙……我是说，大多人都懂卡尔马话，这并不难。” 　　度过最初的尴尬期，年轻士兵顿时滔滔不绝，就和传闻一样，都灵人对聊天拥有一种奇怪的热忱。 　　“男爵先生，你应该知道，四大王国原本就是一脉，出自于以前的都灵帝国，所以都灵人理解其他四国语言很简单，充其量你们说话像是远方的亲戚，带着一些各地的口音而已。” 　　埃尔文嘴皮很利索，没持枪的手还在比划着：“不过卡尔马人可能就听不懂都灵语言了。你要试试吗？” 　　不等马修回答，他已经开口卷舌说：“delusa。” 　　马修还未问，埃尔文又切换成卡尔马语说：“delusa是古都灵语，代表‘身体健康’，如果你行走在都灵城市的街道上，看到有人打喷嚏或者不舒服，就说‘delusa’，祝福对方能驱散不适，这也是都灵的传统。” 　　“原来如此，多谢。” 　　年轻的士兵拉了拉木头盔，仿佛让脑袋稍微透透气：“男爵先生，你是过来购买棉花和葡萄酒的吗？” 　　他理所当然认为，卡尔马人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过来，自然是收购这些时下昂贵无比的珍贵商品。 　　“可惜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埃尔文还没有学会伪装自己的正直：“北港城里的棉花都被神殿收纳，葡萄酒也是，这是用来医治受伤的人，以及献给万物主宰大人的祭品，所以城里没有对外卖出的东西。” 　　“不，我也不是来买卖的。” 　　马修笑笑：“只是路过，看到北港城的状况，过来访问一下，了解一下都灵的真实情况。” 　　他有点好奇：“这里距离海岸很近，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逃往海边，乘船去卡尔马或者其他地方避难呢？” 　　“男爵先生，恕我直言，如果让都灵人逃到卡尔马王国，还不如呆在这里生活有所保障呢。”年轻人说话很直：“卡尔马的生活，都灵人是没法习惯的，那里太冷，没有葡萄酒，也没有小羊肉和新鲜的鱼，都灵人不可能过去的。” 　　马修算是长见识了。 　　都到了这份上，都灵人对生活的要求愣是不肯降低。 　　由于对方回答得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马修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是更多的好奇。 　　“埃尔文，你们现在被封锁在一个个教区，粮食很缺吧，还能保证羊肉和鲜鱼吗？”马修反问。 　　“这……和以前肯定没得比。” 　　埃尔文挠了挠头，也承认：“毕竟现在可用土地变得很少，不过偶尔也还能吃羊肉和鲜鱼，除去不太自由，也没有什么不同。” 　　马修看他一脸坦然，周围听到的难民也没有反驳，心里冒出更多的问号来。 　　“你们军人肯定会第一批次得到保障，不过这些难民呢？他们还能保障每天能分到食物吗？” 　　“当然可以。” 　　埃尔文摆摆手：“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能分到两块黑面包，或者一根黑肠加一块黑面包。你没有见过黑肠吧，是这种东西。”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撩开露出一截粗壮黑肠。 　　“猪肠子里面装入各种菜和下水，然后炖好，就能吃了。味道不怎么样，不过也还能管饱。”埃尔文又摸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黑面包：“这东西硬邦邦的，口感不好，要泡水或者烤着才能吃，不过能放很久。” 　　马修心里疑惑，北港城里的食物到底是哪儿来的，都灵的状况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时候他注意到不少难民都盯着自己，低声交谈着什么，对他指指点点。 　　“他们说我什么？”马修问埃尔文。 　　士兵一脸难色：“他们说……你杀了兵蝗，惹了大麻烦，说不应该放你进去，要把你驱逐，避免激怒兵蝗……不用理他们。大家只是说说而已，发发牢骚。” 　　马修瞥了一眼周围的难民，目光所到之处，那些人顿时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这时候，那个去传令的士兵终于一路回来，还带来了一个身着白色僧侣袍、脖子上挂着项链的谢顶中年神官。 　　“鄙人是北港城的主教赫德森。”中年神官一脸谦和，说着一口流利的卡尔马话：“没想到是魔灵议会的马修议员来访，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马修咧咧嘴，对于好好说话的人他一向是礼数有加。 　　“赫德森主教，我也是一时兴起过来，希望没有打扰。” 　　“当然不会。” 　　赫德森让出半步，后面的吊桥城门嘎吱嘎吱降下，表达了对这位贵客的最大尊重。 　　周围难民们顿时缩起身体，藏得远远的，躲在人群身后，生怕被这位大人物惦记。 　　马修可没工夫和他们计较，将魔能车和里面的修罗留在城外，带队和赫德森一起大步踏入门内。 第373章 北港城现状 　　走入城内，马修发现北港城里秩序井然。 　　石板铺就的长街两侧长着高大橄榄树，树荫下是摆放了各种小商品的商贩，售卖品包括枝条编织的篮子和簸箕，各种陶制器皿以及部分兽骨、金属耳环和其他配饰。 　　来往行人也没有任何紧张和焦虑，他们穿着都灵式的长袍，三三两两聊着天，散步休憩，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唱歌，拨弄六弦琴，吹起笛子，跳舞嬉笑。 　　如果不是刚和兵蝗做过一场，马修差点以为都灵一切如常。 　　这真是一个魔幻般的国度。 　　马修一个激灵，用手捂嘴，打了个喷嚏。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跑到马修身旁，她眼睛很大，褐色长发被编成辫子盘在脑袋上，头上戴着一顶橄榄枝编成的花冠，宽大的长袍几乎拖在地上。 　　好奇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看着这位陌生的黑发黑眼的青年。 　　她抬起手臂，张开手掌，掌心有一枚椭圆形的绿橄榄。 　　小姑娘奶声奶气说：“delusa。” 　　刚才守在门口的埃尔文就说过，delusa就是表达身体健康的意思，是都灵人的日常习惯。 　　马修笑了笑，接过橄榄：“谢谢。” 　　小姑娘这才笑了。 　　旁边的主教赫德森解释说：“橄榄树是都灵人最喜欢的树，橄榄果实可以醒酒，消除喉咙灼烧感，治疗咳嗽和感冒，不少都灵人都会带上一点橄榄果在身上。” 　　马修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摸了摸身上，翻出一小包洋葱片。这东西可以提神醒脑，每个人兜里也都揣了一两包，也算是俾斯麦庄园的特产。 　　马修将洋葱片放在小姑娘手上。 　　略显辛辣香气从麻布小袋里飘出来，那股振奋精神的气息让小姑娘很兴奋，她对着马修鞠了一躬，拿着洋葱片手舞足蹈地跑了。 　　马修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身影，脑子里想到了珀丽。 　　两个同龄人，在不同地方生活，表现出的特征已经截然不同。 　　眼前姑娘还是一个孩子。 　　可珀丽已经是庄园的养鸡小能手，日常照顾杯子猫和信天翁咕咕哒，庄园里人人繁忙，这两个家伙经常被遗忘，此外她还非常关心低语猎手的生长，有时间就会去它旁边打扫卫生，给它浇水。 　　珀丽是庄园的正式成员，她不需要被照顾，她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在让庄园变得越来越好。 　　“马修议员。”赫德森主教得体地说：“刚才的那一包洋葱片太贵重了，我替那孩子对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太客气了，主教先生，我想，我们还是越过那些繁文缛节。” 　　马修不喜欢过于客套，直接开门见山：“我此次来都灵，没有事先进行通知神殿和贵国，实在是因为局势复杂，有太多不便。” 　　“这个明白。” 　　赫德森也点头：“那么马修议员来，是代表魔灵议会，还是俾斯麦庄园呢？” 　　“两者皆有。” 　　马修也不藏着，边走边说：“我受议会委托组建了‘俾斯麦救援队’，此次来，是对都灵境内还未来得及转移撤离的魔灵进行一次集中营救。” 　　“营救魔灵么……原来是这样。” 　　赫德森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议会有这样的考虑，也是人之常情。以魔灵的本性，很难进入教区接受普通人的生活，神殿也不便干涉……能减少一些伤亡，也是好的。” 　　道路一直往前抵达城市的中央，这里有一座雄伟如城堡的教堂，它由青灰色石砖打造，高高耸立，陡峭尖锐，建筑顶部变成了螺旋形，最顶端是一支张开的手掌。这是“阻断黑暗之手”，为万物主宰奥洛格的标志。 　　主教堂四面各有一座副教堂，它们就像是四座外城，拱卫着中央的神圣中枢。 　　马修此前一直有所耳闻，都灵王国是罕有的宗教国度，各地官员都是神殿神官，国王奥斯塔更是如今的神殿教宗，这里的人对万物主宰的信仰已经融入了这个古老国家的血液里。 　　如今神殿和冥蝗签署了《租界协定》，以教区的形式维持都灵王国，几乎已经摒弃了传统意义的官僚体系，直接以神殿方式管理。 　　但其中会存在很多问题。 　　比如人口统计，食物分配和储备清点，人力如何分配，士兵如何维持秩序，怎样确保各种物资配置合理，城市卫生问题，疾病防疫，下水道问题，争端问题……人一多，就存在太多太多的问题。 　　虽然官僚系统一直为人诟病，但处理这些事上，它是专业的。 　　可以马修现在看到的来讲，偏偏这座城市看起来井井有条，没有任何崩溃的症状。 　　马修走入副教堂，看着两旁大理石柱上的炼金油灯，随口问道：“主教先生，我看到外面的难民都有食物定额分配，就觉得很奇怪，北港城现在的食物还很充裕吗？” 　　“不算充裕，按照统计，大概还能用两天。” 　　赫德森回答得清楚而直接，让马修都有点懵。 　　“只有两天的粮食储备了？” 　　“是的。” 　　赫德森和路过对他行礼的信徒点头，带着马修继续往里走。 　　副教堂里面有两片长排木质长椅，不少信徒拿着万物主宰雕塑，在这里闭目祈祷，或者是走入前方的黑箱对神官进行忏悔。 　　马修看得心不在焉，他觉得哪里一定不太对。 　　“不过今晚粮食应该就到了。”赫德森笑了笑：“所以不用担心，马修先生，北港城的4万人短时间内不会存在粮食难题。” 　　马修立马想到：“哦对，按照协定，只要付出等体重个体的粮食，就能到租界安全行走。你们是派人去收集附近的粮食吗？” 　　“也可以这么说，筹备粮食的手段是多样化的，包括一部分完好农田的小麦、大麦和燕麦，以及从萨克森和阿基坦购买，供应最多的还是巴斯共和国，他们国内粮食储备最多，船很快，运送量大。” 　　“能详细说一说吗？”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查就知道了，教宗大人和冥蝗白星有过具体协商……”赫德森开始讲述。 　　教宗奥斯塔和冥蝗白星签署了《租界协定》后，食物方面是有非常详细清晰的约定，其中有两项最为重要。 　　一是都灵境内包括租界所有农田都得以保留，由都灵人进行收获和再度耕种，这部分由都灵人交付总量50%的粮食给冥蝗，剩余部分归自用。家养牲畜和禽类同样。 　　二是允许都灵人从其他王国进口粮食，也并不禁止他们对外出口棉花和橡胶等原料，不过同样，需要交纳50%利润，以粮食形式交付给冥蝗白星。 　　“虽然粮食较之前吃紧，但也不是不能过。”赫德森说：“这样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十年过后就能恢复正常秩序。” 　　马修则是心里一沉。 　　这一手真是漂亮。 　　都灵简直沦为绯蝗的半殖民地，50%的全额税，以及租界使用权，这些神殿居然都能够容忍？ 　　“恕我冒昧，神殿真的相信，绯蝗十年后就会还回租界吗？” 　　马修问。 　　赫德森没有正面回答，他捏着手里的万物主宰小石雕，口中轻轻念诵：“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 　　“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的时候，有名为‘万物之主宰’的力存在着，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第374章 都灵逻辑 　　主教赫德森面前是一座漆黑的石雕，形象为一团扭曲的淤泥，螺旋形凝聚成一只手——即“阻断黑暗之手”，万物主宰的象征。 　　马修进入北港城后，就发现“阻断黑暗之手”的标志随处可见。人们手里的石雕，脖子上的挂饰，衣服上纹样，教堂内墙天花板上的浮雕和玻璃窗上的彩绘，莫不有这一元素。 　　这座高约七尺的雕塑伫立眼前，其扭曲又略显怪异的形态给人一种荒诞的错觉，仿佛这只手是从什么东西里挣脱出来的，下面的本体试图挣扎着从泥淖中脱身。 　　马修脑内浮现出一副类似的画面，尖锐牙齿构成的左右闭合大门隙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里头探了出来，长满黑色长指甲的手掌张开，掌心里是一只暗红色的血眸。 　　炼狱战场里，最让马修印象深刻的就是它。 　　他从未有那么被如实质的恐惧和绝望笼罩，那东西比暴君更强，一旦从深渊主堡的齿门出来，马修他们几个使徒都得死。 　　马修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这段奇怪的联想暂且压下。 　　旁边，主教赫德森虔诚地对着神明雕塑进行祷告。 　　过了一会儿，他结束后才看向马修：“马修先生，你知道神殿和世俗王权的不同在哪吗？” 　　马修静等下文。 　　“世俗王权重在延续王权，因为人寿命短暂，所以对于国王来说，几十年里自己一定要守好国土，扩张权势，然后传递给下一名王者，就是国王的命运。” 　　赫德森坐在旁边的一张老旧长椅上，凝望前方的神明雕塑，眼神悲鸣：“如此短暂，又如此可悲，这就是王权本身的狭隘所在，它需要在短短几十年里彰显自我，展示它无畏勇猛力量和不能冒犯的尊严，触犯它的都将被权力烧成灰烬。” 　　“俗世王者逃离不了死亡的命运，他们没法越过自己的限制，看到更远更广袤的生命历程与变迁。” 　　这位主教轻声道：“王权没有永恒，太阳照常会升起。” 　　马修沉默不语。 　　对方看过来，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这些言辞，大概马修先生听来比较刺耳，无意冒犯。” 　　马修摆摆手：“没关系，这是自然规律，我倒是很想听赫德森主教的观点。” 　　赫德森将马修依旧看成王权体系的一部分，才会出言道歉，马修对于封建主义毫无兴趣，所以根本不存在这回事。 　　“哦？真的么？” 　　“当然。” 　　主教看着前方座椅，有两个年过耄耋的老人正相互依偎，低声祷告着，他们一男一女，看来是一对老年夫妇。 　　从后面看去，可以清晰观察到他们后颈上松弛失去水分的皮肤，头发也变得稀疏干燥，身体干瘪，生命的力量正在从他们身上一点点消失。 　　“马修先生，神明的存在就代表了永恒。” 　　赫德森缓缓说着：“万物主宰就是罗斯特大陆永恒与生命的神祇，神殿看待事物与世俗王权不同，因为神殿存在的时间太久远了，众多国家从新生到崛起，从巅峰到衰败，这都再正常不过。和一朵花的盛开到凋零一样。” 　　“神殿是借用万物主宰大人的力量，才得以形成了属于自己的认知，在我们眼里，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但生命本身无比伟大，很多人会不断死去，但人这个族群却在越来越壮大。” 　　“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事，因为延续，所以伟大。” 　　他抬起手指，食指指背上停着一只蚊子。 　　“人的命运与蚊子并无不同，在神明眼里都无比脆弱卑微，但生命本身却是磅礴而雄壮的，不论卑微还是伟大，它都在继续前行，哪怕永远触碰不到永恒的边界，但这同样意义非凡。” 　　赫德森微微一笑：“绯蝗很强，但它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都属于生命的一部分。在对抗死亡的漫长旅程里，我们应该是不同形态的伙伴，而非敌人。” 　　“在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范畴里，人和绯蝗或许会变成宿敌，但时间会改变一切，因为生命具有相同的流向，我们终究会达成平衡，理解彼此。” 　　“就和多年以前，帝国的扩张和分裂，巫师从神殿出走，炼金术又从巫术中剥离一样。150年前，绯蝗野蛮而难以开化，局部战争难以避免，现在它们已经开启智慧，不再是纯粹的敌人了。” 　　他拥有皱纹的脸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静和坚定：“我们彼此将会达成和解，这只是时间问题。不应该让生命消耗在内乱上。” 　　马修听得心里大为震动，得到不少启发。 　　果然神殿是有东西的。 　　不同视角观察同一事物，得出的结论就会有很大差异，甚至有时候是南辕北辙。 　　在四大王国或者说世俗学者眼里，绯蝗是一场灾难，它们是活脱脱的异类，是曾经让几大王国经济民生倒退的罪魁祸首。消灭驱逐它们是唯一的正道，这已经变成了一个毋庸置疑的常识。 　　然而局面为什么会这样极端呢？ 　　核心在于两点。 　　一是固有的傲慢。 　　人类眼里，绯蝗依旧是虫子，只不过是强壮麻烦的虫子而已。有虫子捣乱，骚扰生活空间，当然是杀掉了，难道和它讲道理吗？ 　　从始至终，人始终高高在上，没将绯蝗看成和自己同等地位，哪怕它们如今拥有智慧首领五大冥蝗，有组织，有纪律，这一点依旧没变。 　　傲慢带来的偏见经年累月凝固为常识，它根深蒂固，不容置疑。 　　二就是赫德森主教说的，时间线问题。 　　对一名国王而言，他统治时期务必需要保持自身的威信，所以必须强硬地回击一切试图挑战王权的内外敌人，每损失一些平民，少一块土地，就是对他头顶王冠的亵渎，也是对这个王国体制的嘲弄和欺辱。 　　战争通常是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绯蝗大军压上，每一个王国都面临国土丢失的威胁，战争动员不可避免。 　　但是。 　　拉长时间线，绯蝗不过是罗斯特大陆漫长历史的一个小点缀罢了，既不会毁掉罗斯特大陆，也不太会直接毁灭人类——至少从目前它们克制的举动来说。 　　可惜人是等不起时间的。 　　这一代人面临威胁，即将失去过去的生活、房屋和食物，他们当然会奋起反抗。 　　神殿方的视角里，他们以生命概念的本身为衡量，绯蝗不过是引起一些波动的新加入者，并不是什么大碍。让步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认为具有智慧的绯蝗终究将融入罗斯特大陆，演变出新的生命秩序，仅此而已。为此而发动战争，是毫无意义的。 　　马修静静思考了一会儿。 　　他发现这两方都有各自立场，很难说谁对谁错。 　　都灵的这一套逻辑，只要能够认可神殿的价值观，将所有生命看成一个群体，将人类族群看成一个衡量物，拉长时间线，那似乎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马修的立场很清晰：应对入侵战争，必须毫不犹豫地打，给予对方最强烈最凶狠的还击。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他反对神殿的宿命论与神明论。 　　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不存在人民，也就无从谈历史。 　　无数前人努力摸索，发明了工具，制作和培育粮食，蓄养牲畜，建造城市，探索丰富的科学、宗教、文化、艺术，没有他们，罗斯特大陆依旧处于刀耕火种。 　　马修很确定，一旦自己能初步解决饥荒问题，就能解开卡尔马人脖子上的生存枷锁，解放出他们本身的创造力。 　　“真正的敌人，大多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赫德森主教低声呢喃着。 　　“真正的敌人？您知道什么内情吗？”马修隐隐感觉，对方知道点什么。 　　“不，我不知道。” 　　他摇摇头：“我不过是伟大神明的一个渺小仆从罢了，马修先生，您是想要找魔灵对吧，恰好，北港城就有两位魔灵定居。或许你会想要去和她们见见面？” 第375章 本地魔灵 　　出了教堂，赫德森主教带着马修转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这时候，一直默默充当影子的布鲁克和奎恩都机警地看着两旁房屋，俩人一个捏着巫师杖，一个手放在背后枪柄上，提防遭到伏击。 　　不过他们也不担心，毕竟有剑徒跟在马修身侧，寸步不离。 　　要越过剑徒的剑围，北港城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马修跟在赫德森主教后面，走到一处狭窄老旧的木屋旁，这里是巷道尽头，地上立了一个木牌子，上面刻着看不懂的都灵文字。 　　奎恩低声在马修耳边翻译说：“上面写着‘私人住宅，禁止靠近’。” 　　马修心里嘀咕，这鬼地方谁会靠近啊。 　　周围堆了不少石头和烂木头，还有一些脏兮兮的破布黏在地上，四下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腐烂味，看起来住宿环境不怎么好。 　　赫德森主教敲了敲门。 　　他突然摸了摸没几根头发的脑袋：“差点忘了，这里也不用这样。” 　　直接推开门，赫德森带头走了进去。 　　马修跨入门内前回头看了一眼，小巷前方两旁的房屋都距离这里很远，仿佛在刻意隔离这一个地方一样。 　　门内只有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桌子，一张一个角度，看起来颇为怪异。 　　靠门口的这张桌上放着两本厚皮书，面上一本还翻看着，旁边还有一个笔记本，上头还写了一行行类似于读后感的东西，字迹非常娟秀。 　　里面角落的那张桌子上有不少瓶瓶罐罐，但都非常细小，看起来仿佛是研磨什么药物，马修只能从颜色和气味辨认，其中有两个小陶罐里放着蜂蜡和花香味道的香精物。此外还有一面镶银边的小圆铜镜，镜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让马修在意的是，这里居然没有床。除去这两张桌子，还有就是屋子里堆放的其他杂物，包括各种石砖、木头和一些泥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心杂物房。 　　再往里走，就只有后面的一口井。 　　井内干涸，上面的绞绳已经干裂腐烂，铁质摇柄也锈迹斑斑，显然荒废已久。 　　赫德森主教走到井口，左右看去，找到旁边一根靠在墙上的草叉，他拿着叉子敲了敲井口边沿的石砖。 　　叩叩叩的声响很清脆。 　　马修看到，原来是草叉前段挂了几个铜环，敲打时金属互相撞击，声音清脆。 　　“有人来了？谁啊……原来是赫德森主教，唉，还以为是约我的帅哥呢……” 　　井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咦，好像有陌生人的味道。” 　　随着这个声音结束，井口飘出一团淡淡的黑雾，然后迅速凝聚出一个年轻女性的形象。 　　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一头栗色波浪发，面容楚楚可怜，偏偏眼神勾人，穿着吊带红裙，更显得曲线婀娜，魅力非凡。 　　“嘿，赫德森主教，给我介绍男友吗？这个还不错，是我的菜。” 　　赫德森主教咳嗽了一声：“玫瑰，矜持一点，矜持是女性的优雅。这位是马修·俾斯麦先生，俾斯麦庄园的主人，炼狱男爵桑德斯先生的代言人，同时也是魔灵议会的议员。” 　　“哇，是个大人物。”玫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打量眼前男性：“那个……马修先生，你结婚了吗？” 　　马修一笑：“你好，玫瑰小姐，我现在未婚。” 　　“那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呀。”玫瑰凑过来，可怜兮兮说：“你看我还长得不错吧，我是不粘人的类型，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最喜欢我这种类型了，对不对？不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注意一点，矜持！”饶是赫德森主教也忍不住斥责：“你这个月已经被投诉了三次，不要再纠缠那些男子了！” 　　“主教大人，男欢女爱又有什么不对，我有没有伤害别人。”玫瑰不服气地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恋爱当然毫无问题，神殿从不干涉男女之爱，不论种族和性别，不过你不是这个问题。” 　　主教怒叱眼前魔灵：“你是专门勾搭那些订婚的男子，让他们三心二意，导致不少人感情出现了破裂！” 　　“怪我啰。” 　　玫瑰一脸不在乎：“爱情这种事就是这么没道理呀，我可以爱他们，但他们也可以拒绝我呀，可他们没有，这可不是我的问题哦。后面发生的，不关玫瑰的事哦。” 　　马修懂了。 　　这玫瑰清纯打扮中带着一点小小欲望，若无其事说着无辜的绿茶话……对很多人来说的确难顶。 　　“玫瑰，不要给主教大人添麻烦。” 　　后面响起另一个女性的声音。 　　玫瑰身后出现了一名和她身高相仿的年轻女子，这位女子穿着白色僧侣袍，一头亚麻色长发温顺地披在脑后，眉目清丽，干干净净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哟，夜莺大小姐又来管闲事了。”玫瑰阴阳怪气地笑嘻嘻说：“既然怕我这个妹妹惹麻烦，那就帮我趁早找一个男朋友不就好了吗？比如说眼前这位先生。” 　　她凑到马修耳边，嘴唇几乎触到他耳垂：“别看我姐姐这副正经脸，其实私下比我玩得开得多呢，如果不考虑我，也可以考虑一下她哦，她可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女人，男人的最爱……或者我们俩都可以，定个日期分别来，反正大人物都有很多女友，无所谓啦。”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夜莺气地脸颊发白：“玫瑰，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到处拈花惹草，给北港城惹来是非，你真的想要让我们都被赶出去才好吗！” 　　玫瑰切了一声，只是装无辜地笑，似乎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拱火。 　　夜莺这才对马修微微鞠躬：“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比较顽劣，但本性不坏，只是感情上比较随性……还请你不要将这些胡话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 　　马修随口说。 　　赫德森主教这才点点头介绍：“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夜莺和玫瑰姐妹，她们在北港城已经住了二十五年。” 　　马修一惊：“本地人。” 　　“那是。” 　　玫瑰得意地说：“这座城里的好男人，都和我交往过。” 　　“住嘴，玫瑰！”夜莺恨恨说。 　　妹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赫德森将马修拉到一旁，低声说：“她们两个，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孤儿，不过后来被一个歹徒杀死后将姐妹两的尸体藏在枯井里，死不瞑目的灵魂变成了亡灵，一直住在这座她们以前的老房子里。” 　　马修点点头，回头看向那一对性格迥异的姐妹。 　　两人的数据面板一模一样。 　　* 　　女妖（LV10）：亡灵一族。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 　　增益：诅咒 　　诅咒一个个体，让对方有极小概率短时间被厄运缠身，诅咒失败会遭到反噬。 　　* 　　马修眼前一亮：诅咒这能力居然是概率武器，长线来看，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第376章 女妖起源 　　夜莺玫瑰姐妹是地地道道的北港人，不过出生在一次出海的穿上，她们母亲伊芙琳因分娩时失血过多而死，父亲西奥多则是一名工匠，能制作陶器，有编织手艺，还能打木工活儿。可惜的是，这位灵巧的工匠有次喝酒醉倒在郊外林子里，就再也没有醒来。 　　那时候姐妹俩已经十多岁，她们会酿酒，能编织，心灵手巧。 　　姐姐夜莺娴静温柔，热衷阅读和写作；妹妹玫瑰特别喜欢化妆，她会用各种花和果汁、石粉进行调色，给女人们涂嘴唇抹眉毛。 　　原本她们应该无忧无虑长大。 　　一天夜里，一名歹徒闯入了小木屋里，他蒙着面，声音嘶哑，用刀威胁两姐妹跟他走。 　　虽然奴隶制早就是历史书上的过去式，可贩卖婴儿和年轻女性依旧是一门生意，人贩依旧不曾断绝。 　　最后时刻，玫瑰和夜莺试图分头逃走。这惹恼了歹徒，他将两人用绳子绑起来，丢入后面水井里，两名年轻女孩就这么香消玉殒。 　　很多天后，有一个女人来拿香精，这才发现屋子里没有人，很不对劲，她叫来卫兵和神官，最终在冰凉的井底找到了两具年轻的尸体。 　　她们身体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双手反剪，脚踝被绑，两人被绳子捆在一起，呈背靠背状，下面悬挂着一块大石头，以确保她们尸体没法立刻浮上来。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惹得北港城风声鹤唳，入夜后人人自危，全城进行了长达一月的搜索，甚至请来了神殿武装的黑天使助阵，然而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冷血残忍的凶手。 　　姐妹俩所在的屋子也被神殿彻底封闭，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沉尸凶杀的第二年，陆陆续续有人听到，入夜后，巷子尽头的凶宅里就传来女人的争吵声，有时候还能听到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以及低沉的仿佛念诵着某种邪异经文的声音。 　　这件事引起了北港城教区主教赫德森的注意。 　　异端和邪教徒，是神殿所不能容忍的，尤其还是在都灵王国的郡城内，更是不可饶恕。 　　于是黑天使再次被请来，在凶宅里找到了已经变成亡灵状态的两姐妹，原来是这两姐妹在屋子里争吵。 　　还活着的时候，夜莺和玫瑰就经常吵架，两姐妹的性情和行事准则都截然不同。 　　姐姐夜莺保守内敛，是一名虔诚的信徒，坚信苦修节制，妹妹玫瑰热情似火又不在乎世俗，讲究及时行乐。 　　经过赫德森主教声明，协调，北港城渐渐接受了这两位死而复生的居民，平时她们都住在井里，偶尔会出来溜达。 　　不过和传闻不同，她们既不怕阳光，也不怕万物主宰的雕塑，身体可以变成黑影，也可以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只是要更加冰冷。 　　用玫瑰的话说，我们是受害者，万物主宰也会站在我们这边，怎么会对付我们。 　　…… 　　讲完这姐妹俩的经历，赫德森主教看了看天色，说：“我要去筹备待会儿的接受粮食事宜了，马修先生你先和她们谈，如果她们愿意和你走，那我是毫无问题的。” 　　看样子，这位主教也被玫瑰到处勾搭男子弄得有点头疼。 　　等赫德森主教离开，马修使了个眼色，布鲁克顿时会意，站在门口戒备，奎恩也挥舞手中巫师杖，探寻周围是否有魔术波动和其他巫师的观察。 　　“大人，外面正常。”布鲁克说。 　　“探查表明，附近没有可疑魔术波动。”奎恩也说。 　　马修这才看向两名女妖：“好了，两位，现在你们可以放心对我说了。我知道，你们开始还是很担忧，所以玫瑰一直在和赫德森主教说话转移注意力，夜莺你呢，就一直很迟疑，大概在猜测要不要找我帮忙……我视力还可以，看得很清楚。” 　　玫瑰眨了眨眼，拉着马修的手臂：“马修大人，你看错了，我们哪有什么事儿嘛，只是想要和你单独说说话。” 　　马修也笑：“真的吗？现在我再自我介绍一下，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这个人耐心有限。” 　　“我叫马修·俾斯麦，是卡尔马王国北方俾斯麦庄园的主人，替炼狱男爵桑德斯做事，也是魔灵议会的议员。” 　　“简而言之。”马修轻轻从玫瑰的搂抱里挣脱：“我既不属于五大王国，也不是神殿的人，魔灵议会应该你们唯一能信任的强力组织机构了，如果四公都压不住，那么这事可能只有祈祷神明了。” 　　玫瑰笑容逐渐消失。 　　后面的夜莺则是叹了口气：“抱歉，马修大人，我们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 　　“只是不知道我会不会为了你们两个弱小的魔灵出头？” 　　她们没有回答，但脸上表情已经承认。 　　马修点点头：“很合理。不过这回组织救援队救援魔灵，本身就是魔灵议会的要求，我嘛，就跑跑腿，带你们两个回去，也算是交差。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们要为我工作十年，作为我将你们营救出这里的报酬。” 　　“这……是真的吗？”夜莺有点吃惊。 　　玫瑰则是冷哼了一声：“如果你真有那么厉害，给你工作十年又没什么大不了。就怕你听了又嫌麻烦不肯帮忙，男人最喜欢说一套做一套了。” 　　“你们不用配合激将了，我倒数三秒，不说就再见。” 　　“三。” 　　“我说！”玫瑰终于还是忍不住，嘟囔着：“你这人性子怎么那么急……真是的，又不是真的不信你。” 　　夜莺则是深吸一口气：“马修大人，其实我们的死，另有隐情。” 　　果然如此。 　　马修继续倾听。 　　“之前赫特森主教说的话，也就是我们最初说的，都是真的。”夜莺说：“只是那天晚上，我和玫瑰还发现了那个凶手的一些特征。” 　　“凶手声音嘶哑，就说了一句‘跟他走，不然死’，没法辨认口音，他身体包裹严实，也无法识别具体样貌，不过他抓我和玫瑰的时候，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玫瑰接着姐姐的话说：“那个人手掌很粗糙，手指上还有很多伤口，那些是类似于尖刺留下的小坑洞，他抓我手的时候，我感觉很清晰，因为我皮肤很敏感，当然，那是还活着的时候了。” 　　夜莺补充：“凶手身体岣嵝，身体强壮，但脖颈和裸露出的手腕手掌，都有很多伤口，都是某种尖锐利器留下的。还有一点，他并不高，四肢和后背却奇怪地隆起，就像是里头塞了什么东西。” 　　马修皱眉，他对都灵了解不多，这些特征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是联想不到了。 　　“苦修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奎恩。 　　这位年轻巫师一脸古怪：“只有苦修者是用荆棘绑住身体，尤其是手脚，只要他们一乱动，就会浑身疼痛，流出血来。苦修士用这种方式来锤炼意志，磨去人体的欲望，从而精神上更加纯洁，进一步接近神明。” 　　夜莺嗯了一声：“经过我和玫瑰好几年的查证，锁定了那个人，他就是曾经的北港城城防官罗塞蒂，那时候他也是一名苦修士，现在他已经退休，被授予了荣誉主教头衔，虽然没法和赫德森的权力相比，但也是享受神殿同样待遇的。” 　　马修明白过来：“也就说，你们要找他报仇很难，神殿会保他。” 　　“是的，现在城里还有黑天使驻守，我们根本不可能报仇成功，原本我们就不是什么强力的亡灵。”玫瑰恨恨道：“只要你帮我们搞清楚原因，揭露这个虚伪家伙的真面目，我们就替你做事。” 　　这话让马修意外：“不是报仇吗？” 　　“不用，报仇要我们自己来！我们有办法。”玫瑰一脸骄傲。 　　马修打了个响指：“带路。” 第377章 你不对劲 　　北港城内，都灵人都好奇地看着，夜莺玫瑰姐妹带着那位黑发男子，一路慢慢走街过巷，双方交谈着什么。 　　看来玫瑰小姐又找到了新男友，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你说绯蝗到来的影响？就是食物变得紧缺了很多，全部由神殿统一管理配给了。” 　　夜莺有条不紊地解释：“大约一个月前，局势是非常紧张的，不少人都很担心，还有一部分人躲到了巴斯去避难。不过大多人还是留了下来，都灵人是很难离开家的。这里的一切他们太熟悉，其他地方住不习惯。” 　　马修心说确实。 　　城门口士兵埃尔文的话，他印象深刻，都灵人对生活的要求可不低。气候，食物，生活方式，都得都灵化才行。 　　“拉布郡和格温郡沦陷后，城里人都很紧张，赫德森主教就带着神官们安抚大家，告诉大家，四大枢机主教正和绯蝗的首领冥蝗白星和谈。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神殿在都灵拥有至高的威信，和谈是否成功没人心里有底，但大家都愿意相信大人们的力量。 　　“不久之后，赫德森主教就贴出了正式的公告，说神殿和绯蝗达成了协定，将一部分土地租借给它们，规避战争可能带来的无谓伤亡。大家都松了口气，就开始学习租界和新的生活方式，很多难民从各个城镇朝北港涌进来……” 　　马修忍不住打断她：“都灵人都很自然地接受了吗？我是说，这则协定毕竟算是租借土地，让出了一半的谷物粮食和牲畜，并且贸易也需要交纳一半利润的税，都灵经济几乎处于绯蝗的控制之下。” 　　“这个大多人倒是不在意，马修大人，这一点可能其他四大王国很难理解。” 　　夜莺笑了笑，这才说：“根源上在于都灵的历史。几百年前，都灵还处于非常强硬的帝国时代，如今的五大王国都在帝国疆域内，都灵帝国年年征战，就是为了维持广袤的领土。” 　　“不论是出海还是远征，都会带来持续的人员伤亡，死亡的士兵、农夫、商人数量越来越多，不过当时帝国号召，每一个人都要为帝国的辉煌而献身，大家都像是着了魔一样，尤其是年轻人，满腔热血地到前线去进攻那些顽强的土著和冒犯帝国权威的公国……” 　　“然而结果造成，帝国内部的青壮年人口越来越少，老龄化越来越严重，神殿发现这个危机，试图缓和对外矛盾，可惜已经迟了。” 　　这位阅读广泛的女妖微微叹息：“战争毁掉了帝国，外强中干的帝国被各公国看破，于是一个个公国开始试探，然后独立，帝国不得不再陷入平乱的战争，结果就是越打越弱，最后彻底崩溃。” 　　“阿基坦人总是自嘲，打仗拯救不了阿基坦，其实源头应该是在都灵帝国的例子，阿基坦是第一个撕开帝国虚假强大的先锋，他们也最清楚，战争其实解决不了问题。” 　　夜莺缓了缓说：“帝国崩溃后，都灵人就极其厌恶打仗，常备兵力在五大王国里是最少的，年轻人们也没有了帝国时代的那种热情和勤劳，帝国留下的伤痛导致了都灵现在的文化。” 　　“所以这次和谈，绝大多数都灵人都是很高兴的，付出部分食物代价就能避免战争，非常值得。对我和玫瑰来说就更没影响，我们不需要食物，也不用饮水。” 　　之前的赫德森主教是神殿视角，夜莺这里的则是都灵普通平民观点，这两种认知的互补让马修对都灵现状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战争后遗症让都灵人变得抗拒对抗和战斗，因为在他们历史上发动过太多战争，但付出了众多都灵年轻人的生命，只为了那空虚的荣誉和尊严，这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都灵年轻人变得越来越佛系，这就是现状。 　　加上神殿的信仰安慰，人们更加觉得战争毫无意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马修看向旁边的玫瑰：“也就是说，你一直在北港城和不同的男性约会，其实是为了找到嫌疑人，对吗？” 　　“当然。” 　　玫瑰小姐一脸骄傲，而后莞尔一笑：“不过我也的确很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呢？” 　　她又有点好奇：“你只是第一次认识我们，就相信我们的话？” 　　“长得好看的女人，总会有些优势，不是吗？” 　　马修说。 　　玫瑰顿时捂嘴直笑：“您可真会逗女孩子，一定有很多情人吧。” 　　后面的布鲁克和奎恩互相对视一眼：完蛋了，领主又看上了新的姑娘，再带一个，不，这回是两个回去，吉赛尔和帕梅拉的对垒要变成三足鼎立了。 　　马修没有接话，只是笑着说：“如果你们骗我，那俾斯麦庄园的巫师塔也需要一些被研究的实验体，这部分总是不嫌多的。” 　　玫瑰脸色一白：“我们没有说谎。” 　　夜莺也慌忙说：“马修大人，请你相信我们，只要找到罗塞蒂，我就有证据让他承认。” 　　“哦？但愿如此。” 　　言语之间，夜莺和玫瑰停在了一座宽大气派的宅院前。 　　它长约一百尺尺，宽二十尺，几乎占据了街区的一半，外面有一层连接大理石柱的石墙，墙面上刻了茛苕浮雕，光是规模和雕饰就已与普通民居完全区分开来。门口有两个仆人守卫，他们同样穿着白色长袍，百无聊赖地闲聊着。 　　布鲁克大步走去：“魔灵议会的马修议员，前来拜访罗塞蒂先生。” 　　这两个仆从显然是见过世面的，魔灵议会几个字重量足够，其中一人慌慌忙忙回去报信，另一个人用并不生涩的卡尔马话说：“尊敬的客人，请随我进来。” 　　看到两个女妖跟着，仆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异议。 　　马修走入墙内，终于看到这座独立宅院的内貌。仆人在一旁小心介绍着这座房屋。 　　入口是前庭，前庭朝外挨着墙处有两个商铺，也是罗塞蒂的产业。 　　往里就是中庭，这是主人和客人会面的地方，同时也有蓄水池和供奉万物主宰的神坛，这里有很多石柱支撑起挑高的天花板，屋顶有一个镂空区域，雨水通过这个镂空屋顶进入下面的大理石蓄水池，通过沉静后就能饮用。一场暴雨就能换来几周的饮用水。 　　进一步朝里，就是花园和众多分部两旁的卧室了。 　　半开放的花园里，是两排大理石柱，石柱中间围绕着一个长长的游泳池，两旁则是果树、喷泉和花朵，还有乐师与舞娘随时等候表演，这里是一个小小的私人娱乐场，各种装潢足以表明主人家的财富和审美。 　　马修很不爽。 　　我堂堂一个魔灵议会的议员，聆听者兼炼狱使徒，都住集体公寓房，艰苦奋斗在一线，努力扶贫解决粮食问题，你一个退休普通神职人员居然生活得这么奢靡，肯定是贪污受贿严重！ 　　这么一大笔来源不明的金钱从哪儿来的？有理由怀疑和贩卖妙龄少女有关系，恰好玫瑰夜莺的死连上了。 　　罗塞蒂这个人，不对劲。 第378章 请你跟我走一趟（这个月都忘了求月票求推荐了，补上！） 　　马修坐在花园里，旁边的年轻舞娘跳着旋转舞，乐师拨弄竖琴，鼻子里嗅着果树和香草的气味，眼前是舞娘纷飞的裙边，以及泳池里粼粼的波纹。 　　他一边怒叱都灵有钱人的奢靡腐败生活，一边用心去感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交手前一定要了解敌人的生活才行。 　　眼睛左右扫描，马修嘴上也没停：“罗塞蒂先生，身体还好吗？” 　　仆从很有礼貌地回复：“议员大人，主人最近五年偶有一些小病痛，不过主人身体强壮，虔诚的信仰总能保护主人抵御疾病。” 　　“懂了。” 　　马修咧嘴一笑：“就是神殿有提供圣植这一类的特殊药物，能让他快速回复过来，对吧？” 　　仆从脸色有点尴尬，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玫瑰一脸忿忿，夜莺脸上则是恍然。 　　马修已然看破一切，对女妖姐妹说：“看来，你们的努力失效了。” 　　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嘴型：诅咒。 　　夜莺看懂了，顿时一脸震惊，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才见面的魔灵议会议员，居然在这不到一个小时里将她们的计划看得一清二楚。 　　马修这边有低语者数据反馈，倒是不难推断。 　　五年以来，罗塞蒂一直病痛不断，年事已高固然是因素，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一对女妖姐妹，不断施展她们的诅咒。 　　哪怕概率极低，连续五年两姐妹不间断诅咒，这位退休苦修士中招可能性依旧很大。 　　然而考虑到夜莺和玫瑰都仅仅LV10，恶灵级魔灵里也属于最弱的那部分，诅咒纵使生效，也就是短时间厄运缠身，没法立即伤及罗塞蒂性命。后者拥有荣誉主教头衔，神殿庇护，两个弱小女妖很难实质性对他有什么威胁。 　　“议员大人，主人来了。”仆从提醒。 　　马修看向中庭，那里走出一个身着长袍的老人，他骨架宽大，背部有些岣嵝，脸上布满皱纹，稀疏的头发就像是几捋被扯散的棉铃。 　　这位看起来至少六十几岁的老人对马修露出得体又亲切的笑容：“马修议员，久仰大名，睡了一个午觉，人老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罗塞蒂声音低沉，夜莺和玫瑰在侧，他脸上也毫无波澜。 　　“罗塞蒂先生。”马修伸手。 　　老人一愣，然后和他握了一下手。 　　马修感觉到对方手掌十分粗粝，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茧，但干燥而有力，让人想不到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倒更像一名正值壮年的男子。 　　“马修议员，不知道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 　　老人笑呵呵收回手。 　　马修大喇喇说：“我这人不怎么会客套，有一说一，希望罗塞蒂先生不要介意。” 　　“年轻人，当然是要雷厉风行，马修议员致力于改变卡尔马饥荒现状，神殿对此评价极高，四大枢机主教都对阁下赞赏有加呢。”罗塞蒂请马修在泳池旁边落座，朝一旁静静站立的两名舞娘和一名乐师说：“继续，客人来访，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两名舞娘开始再度旋舞，乐师轻轻拨动琴弦，轻扬琴声与少女柔软的肢体语言形成一种视听交响，让有些空旷的花园多了些人情味。 　　“那么，马修议员是有什么事找我呢？”老人抬起眼皮。 　　马修微微一笑：“是这样的，夜莺玫瑰姐妹认为，就是罗塞蒂先生杀了她们。” 　　一句话落下，就连舞娘都惊骇地停下了脚步，乐师也不自主停下了手指的拨弄。罗塞蒂宅院里的仆从一个个盯着马修等人，手摁腰间剑柄，眼里都是敌意。 　　马修身后，夜莺玫瑰姐妹也脸上难看，她们根本想不到，马修竟然会在这里直接和罗塞蒂摊牌对峙。这种鲁莽做法让她们懊悔又不安，哪怕他是魔灵议会议员，但这里是都灵，是神殿的都灵！ 　　布鲁克则是手臂往后，手指捏着后背上的枪托，巫师奎恩抓紧巫师杖，随时准备念诵咒语。剑徒侍立在侧，一动不动。 　　真正中心的两人却面色如常。 　　罗塞蒂一脸平静，甚至在喝一杯茶。 　　马修更像是在讲述家常一样，翘着腿说：“这件事属实吗？罗塞蒂先生。” 　　老人放下茶杯：“看来其中存在某种误会，夜莺和玫瑰不幸被害时，我非常心痛和愤怒，当时我还专门和主教赫德森先生一起写了联名信请愿，获得了枢机主教大人的同意，派来了黑天使军团调查。” 　　“不过很可惜，这件事线索断得很彻底，凶手的踪迹在城外消失，也没有任何目击者，极可能是流窜作案的歹徒。” 　　马修扭头看向女妖姐妹：“你们怎么说？” 　　玫瑰恨恨盯着他，她心里怀疑，这位议员极可能和神殿有某种串联。 　　夜莺保持了沉着，说道：“那么，罗塞蒂先生能脱下上衣吗？” 　　老人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女妖：“你是小夜莺吧？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们的父亲西奥多还是一个开朗的小伙子，他替神殿雕刻神像和石柱，可能你们都忘记了。你们的祖父是一名苦修士，这一点西奥多大概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 　　这下换成夜莺和玫瑰有点懵。 　　马修心里感叹，果然还是太年轻，一下子就陷入对方的节奏，还得我来救场。 　　他咳嗽了一声：“两位小姐，你们真的确定，那位凶手很像罗塞蒂先生吗？会不会是某个外貌特征类似的其他人？” 　　夜莺终于回过神来：“罗塞蒂先生，请脱下上衣！” 　　老人看向马修：“马修议员，在怀疑我吗？” 　　马修轻描淡写：“今天天气不错，以罗塞蒂先生的好身体，稍微透透风问题不大。” 　　周围的仆从脸带怒色，一个个拔出短剑，就要围住马修这个侮辱主人的敌人。 　　罗塞蒂哈哈大笑，摆摆手驱散仆人，他轻轻解开腰带，将长袍从身上脱下，随意丢在一旁的椅子上。 　　“看吧，可惜，老人的身体可没有任何美感。” 　　他裸露的上身皮肤松松垮垮，就仿佛一层层黄油在往下滑，身体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刺状伤疤，看着十分扎眼，这种密集的疤痕看得人有点生理不适。 　　“以前我一直是苦修士，所以会将荆棘条缠在身上，再用衣服紧紧包裹，用痛楚来消除各种杂乱的欲望，从而保持内心平静。痛觉已经不会让我觉得难受，更像是一种纠正言行的惩戒。” 　　夜莺绕着罗塞蒂走了一圈，突然站定：“马修议员，就是这里。” 　　她指着老人的后颈。 　　马修这才注意到，罗塞蒂后颈皮肉，靠近后脑发根部有两三个淡淡的红斑。 　　“当年我妹妹挣扎时用指甲刺到了凶手的后颈，她指甲上涂抹鲜艳的红色指甲油，这三片红斑就是当时留在皮肉中的。” 　　夜莺语速极快：“只需要让玫瑰的手来比对一下就知道了，这个距离和大小不会错。” 　　“对！”玫瑰也附和着伸出自己的十指，上面涂满了醒目的红指甲油。 　　马修心里赞了一句。 　　夜莺故意说需要脱衣，让罗塞蒂放松警惕，他作为苦修士身上布满伤口，足以掩盖各种特征。不过这也是苦修士的一个问题，痛觉刺激变得很弱，经年累月对相关反应就自然迟缓起来。 　　马修站起来：“罗塞蒂先生，我怀疑你涉嫌一起二十五年前谋杀案，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到夜莺玫瑰两位魔灵在都灵境内的生存权利。” 　　“我代表魔灵议会，现在对你宣布，请你跟我走一趟，接受魔灵议会的详细调查。” 第379章 跨境执法 　　场面一时僵住。 　　罗塞蒂面色古怪地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马修议员，你是认真的吗？” 　　“正事上我不开玩笑。” 　　马修回答。 　　“这里是都灵。” 　　罗塞蒂喝了一口茶，慢吞吞穿上长袍：“马修议员，都灵发生的事，要按照都灵的规矩来。如果你认为我有任何问题，可以向赫德森主教提出异议，也可以通过魔灵议会直接对神殿发出相关信函。不过在此之前，马修议员，请坐下吧，让我们安安静静喝一杯茶。” 　　马修笑了：“罗塞蒂先生，看来你还是没搞懂，出于对神殿的尊重，让我给你讲清楚，不过我只讲一次，请听清楚。” 　　“我带领的议会救援队，是进入都灵境内对生存受到威胁的魔灵进行营救的。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了我的工作，魔灵议会的规矩很简单。” 　　“如果有干涉我救援……” 　　“随意开火，生死不论。”马修重复贝尔的话：“魔灵议会通过的决议，容不得其他人随便干扰。” 　　罗塞蒂目光一凝。 　　夜莺和玫瑰则是一脸激动。不愧是魔灵议会，魔灵最强机构不是浪得虚名。 　　“所以，请你跟我走一趟，接受魔灵议会的详细调查。” 　　罗塞蒂语气冰冷了下来，眼神阴沉地盯着马修：“马修议员，你是要挑衅神殿的权威吗？” 　　“抓人。” 　　马修一句话落下。 　　布鲁克直接过去，一把抓住罗塞蒂的胳膊，双手反剪在他身后。 　　老人反而一脸平静，只是笑：“马修议员，就这样绑架一名荣誉主教，哪怕是魔灵议会，也走不出北港城。” 　　话才落下，石柱影子里慢慢钻出一个个武士。 　　他们身着黑盔甲，罩住头颅的覆面盔顶部中央有一根尖角，身体狭长，裙甲周围有很多细长的黑色羽毛，腿部胫甲下居然是鸟一样四趾长爪，加上后面的趾，呈Y形。这些黑武士背部有两条宽大的翅膀，翅膀上布满一根根箭簇般的黑羽，看起来威风凛凛。 　　这群人都手持一种漆黑长枪，沾满紫黑色血污的枪头下有一根根骨刺，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刑具。 　　“黑天使。” 　　夜莺咬牙切齿说。 　　总计十二名黑天使，展开翅膀，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下方一行人，手中长枪的枪头指向马修，随时准备掷出。 　　马修给逗笑了，他走到罗塞蒂面前：“看来都灵的生活过于安逸，让你们对于战斗都太生疏了，你现在人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杀了你。黑天使能拦得住吗？” 　　罗塞蒂挤出一个笑容，露出发黑的牙齿：“死亡只是一种新的开始，万物主宰大人的信徒从不畏惧死亡，我们会在葛米尔生命之泉中得到新生。” 　　“既然你觉得他们有用，就给你看一看。” 　　马修坐下，翘起二郎腿：“剑徒，打它们下来。” 　　剑徒拔出十字剑，一步步走到十二名黑天使的中心。 　　银甲剑士屈身，双手持剑，脑后的绷带随风轻扬。 　　马修则是喝了一口茶。 　　没想到路过北港城，倒是有了一个大发现。 　　这一趟可是来的很值了。 　　他看着空中的黑天使。 　　* 　　鸦人（LV28）：骸骨军团成员之一。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5。 　　增益：腐食 　　能从各种尸体中攫取所需要的力量。 　　增益：群鸦盛宴 　　释放出大量杀人鸦，恐惧并狩猎敌人。 　　* 　　数据面板而言，这群LV28的鸦人在LV30以下范畴里算是非常不错。腐食的能力让鸦人很容易存活，群鸦盛宴明显是一项群体协作的能力，数量越多，造成的伤害应该越可观。 　　更有趣的是，万物主宰的神殿，居然养着骸骨军团的成员，其中就有太多可琢磨的地方。 　　罗塞蒂脸色狰狞地念着什么，马修听不懂。 　　奎恩翻译了出来：“他说，‘杀了他们’。” 　　马修这才意识到，罗塞蒂这家伙脑子不太正常——或者说，他可能真的相信死亡是另一个开始。 　　剑徒双手正面握持剑柄，十字形剑镡上剑刃斜斜指向空中，这个姿势固定而沉稳，脚下不动，始终保持剑尖斜指向上，和头颅、脖颈重叠为一条线。 　　它手中剑变得虚幻而雾化，看过去只有一团扭曲的影子，无法捕捉到日轮千阳的真容。 　　日轮千阳·剑礼。 　　持剑以告，剑士礼仪。 　　接着，剑徒手中形态变换的十字剑慢慢凝固，显出其水银一般的锃亮剑身，比起武器，镜之剑怎么都像是一件精美艺术品。 　　剑礼看剑。 　　空中，十二位黑天使齐齐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瞬间炸开来，变成满天飞鸦，群鸦盘旋包裹住整个花园，伴随着空气中的破音，一根根细小的微型黑长枪从群鸦中射出，变成了一层层箭雨。 　　这密密麻麻的箭雨袭来，却在逼近剑徒和马修等人面前猛地调转方向，反射回去，将众多飞鸦射得破碎开来。 　　以剑徒为中心，权能制造出一个看不见的半球笼罩这片区域，那股力量割开了四元素彼此的延续，在这里创造出了一片不同规则的领域。 　　一轮轮箭雨持续攻击，都被镜之剑如数反弹，将空中群鸦射爆了一小半。以至于十二黑天使不得不恢复本身，好几位都已经显出颓色，翅膀残缺。 　　“不可能，不可能……” 　　罗塞蒂喃喃，他咬牙切齿，吼得太阳穴青筋暴起：“不可能，黑天使不可能这么容易失败！” 　　马修懒得和他废话：“弄晕他，他话太多了。” 　　布鲁克一枪托砸在老苦修士下颚，其立刻往后倒去，被布鲁克和奎恩扶住。 　　马修不满意，镜之剑反弹视觉效果拉满，但实质上杀伤太小，看剑本身消耗很大，倒不如不用。 　　剑徒手中镜之剑逐渐恢复成原本的十字剑，他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最近的一名黑天使被一剑斩得头颅飞出，又是一剑，将另一名黑天使连起长枪一起斩为两段。 　　而后剑徒突然收剑。 　　马修看向身后：“赫德森主教，你还要看多久呢？要看着我把这群黑天使都宰了吗？” 　　一声叹息。 　　谢顶的中年主教这才从中庭里走出来：“马修议员，这次的事怕是不好平息。” 　　“不，很好平息。”马修非常镇定：“神殿里少了一个潜伏的败类，我也替魔灵议会完成了任务，都是赫德森主教的英明果断，皆大欢喜，不是吗？” 　　赫德森摇头：“马修议员，罗塞蒂是荣誉主教，我无权处置，必须是枢机主教进行授权下令，才能对荣誉主教进行抓捕和审讯。” 　　“非常事，非常办。” 　　马修大步朝门外走去，和赫德森错身而过时停了停：“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当然，如果对我有任何质疑和不满，欢迎神殿去找魔灵议会的贝尔议长，这是他对救援队的授权。” 　　目送这一行人离开，赫德森脸色复杂，最终只是摆摆手，阴影中的影子纷纷再度隐匿起来。 　　“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枢机主教大人……”赫德森揉了揉额头，对学者侍从说：“一五一十，不要有任何评价。” 　　学者侍从点头。 　　此时，远在巴斯共和国某个晚宴上，穿得珠光宝气的贝尔·雷耶斯喷嚏连连。 　　他用方巾擦了擦鼻子，随手丢给侍者，心里琢磨，今天也不冷啊，这也会感冒？ 　　贝尔不由想起了马修说的三高。 　　自己这三高体质，最近是越来越差了，一顿都吃不下半只烤羊羔，食欲不太好，而且老是犯困，容易头晕，看来有时间得去找找马修，让他给点办法。 　　他翻出一个小银瓶，倒出两粒速效救心丸含在嘴里，又用新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冰块，冰块呢！怎么这么热！” 第380章 审问大师吉赛尔 　　魔能车返回海边的临时营地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 　　这一趟北港城之旅，公然绑了一个荣誉主教回来，威风倒是威风了，不过也意味着后患不断。 　　奎恩就直言不讳：“神殿是绝不会允许都灵境内发生这种事，更不会容忍有一名主教级的神官被直接从领土上掳走，赫德森必定会汇报给四大枢机主教，后续的神殿武装和神殿骑士团一定会追来。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苦战。” 　　布鲁克表达了同样的担忧：“大人，这里是都灵地界，天时地利都在他们那边，如果真的要铁了心对付我们，现在的人手会比较吃紧。” 　　唯一持不同观点的是罗伊斯，这个擅长速度战的前海盗满不在乎：“布鲁克老大，奎恩先生，你们未免过虑了，现在主动权可是掌握在我们手里。金鯱和格罗姆先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神殿可不具有长距离跨越王国作战的能力。这方面庄园的跨境快攻可是独一份。” 　　马修眼下可是有更重要的事，安排他们打起精神注意警戒，他就指挥夜莺和玫瑰抓着嘴里被塞了布的罗塞蒂进了帐篷。 　　里面，吉赛尔戴着圆框眼镜，正小心翼翼用玻璃试管做着实验。 　　看到马修进来，她扶了扶眼镜：“啊，回来了吗？这三位是……” 　　入夜后，就是可爱的吉赛尔时间。 　　马修看着这个目光有点呆萌的千年少女，心情就愉快了很多。 　　如今俾斯麦庄园里，人人都已经习惯，吉赛尔小姐有一个双重人格的怪病。 　　白天脖子上系了皮套、打扮花枝招展的是坏女人克里米亚小姐，克里米亚对学徒们没什么耐性，懒散且热爱珠宝首饰，喜欢阴阳怪气，最常拱火对象就是隔壁的帕梅拉小姐，经常把这位炼金首席气得不轻，怒气冲冲拿着蛇炮在野外靶场一通乱轰。 　　晚上戴着圆眼镜的是天使吉赛尔小姐，她认真负责，总是在巫师塔里忙忙碌碌，做实验，写报告，看文献，对每个人都温温柔柔，乐于助人，不少学徒都趁着半夜去请教问题，没有谁不喜欢吉赛尔小姐。 　　眼镜是研究显微镜途中的衍生品，显微镜一直进展缓慢，打磨精度不够，不过眼镜本身却是已经应用开来。 　　吉赛尔本身就有点近视，马修最初认识她的时候，这位红发女巫还在寂静之墙附近找自己掉落的魔数晶眼镜。由于吉赛尔戴了眼镜，好几个同样视力不好的女学徒都在效仿，这样不仅让视力清晰，而且戴上圆眼镜后眼睛更显大，脸显小，整个人都可爱了很多。 　　马修当然喜欢吉赛尔时刻。 　　可有点尴尬的是。 　　眼下恰好是需要克里米亚的时候，毕竟要做的可是审讯这种事。不过多一个人多一个思路，马修还是将罗塞蒂和女妖姐妹的事说了一遍。 　　“审问我虽然不擅长，不过让他说真话并不难。”吉赛尔愣了愣，说。 　　“真的？”马修半信半疑：“你该不会解剖他吧，还是有什么吐真剂？” 　　“吐真剂？没有这么神奇的药。” 　　吉赛尔摇摇头：“而且他是一名苦修士，苦修士这一脉从神殿古早时期就存在，大多意志非常坚定，不乏狂信徒，能够坚持数十年的苦修士，比起大多神职人员要更加忠诚和狂热。一般而言，酷刑对他们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平日的磨砺充满意义，这是神明给予的考验。” 　　被塞住嘴的罗塞蒂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这位年轻女士说得很对，所以他根本有恃无恐。 　　伤痛、侮辱、痛苦都无法让苦修士低头，更像是一种赞许。 　　马修挠了挠头：“那你准备怎么做？” 　　“苦修士也不是毫无破绽。” 　　吉赛尔翻开一旁的橡木药箱，戴上一副橡胶手套，将橡胶皮捋妥帖，确保紧紧贴合在手指上，她又翻出一片棉布口罩，遮住口鼻系在面部。 　　“将他放在这里的座椅上。” 　　她示意。 　　马修点点头，夜莺和玫瑰两姐妹将老人摁在座椅上，罗塞蒂也不反抗，只是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笑容，任凭两位女妖将他的手系在椅子后面。 　　“绑紧一点，这样太松了。” 　　吉赛尔摇摇头，很不满意，她从药箱里翻出几捆麻绳，扯了扯绳子，测试强度后选了一组。 　　马修惊了，这绳子都有自己手腕粗，用这么粗的绳子绑人是干嘛？还有，吉赛尔收集那么多绳子，到底一天在研究什么啊？ 　　他看着吉赛尔熟练地捆绑，罗塞蒂手脚脖颈都被锁住，身体关键发力的腰腹和关节都被完全固定，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红发女巫拉了拉绳子，左右拉扯都纹丝不动，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很结实。” 　　她这才撩开旁边的厚厚麻布，从下面拖出一个铁箱子，嘴上说着：“苦修士是非常虔诚的，信仰也最为狂热，神殿非常信任他们，不过这一点其实也是一个缺陷。” 　　吉赛尔打开箱子，从里头抓出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古怪黑虫，朝着罗塞蒂缓缓靠近。 　　马修看到罗塞蒂脸渐渐失去血色。 　　这位前面一直无所畏惧的老年苦修士，此时脸上肌肉因恐惧而扭曲，他浑身肌肉都在战栗，仿佛看到了某种无比恐惧的东西。 　　掘洞毛虫有这么可怕？ 　　马修看着吉赛尔手里沉睡的虫子，这东西软乎乎的，没头没脸，沉睡不自爆的时候就和玩偶公仔差不多。 　　“信仰，就是他本身的弱点。” 　　吉赛尔将掘洞毛虫进一步靠近罗塞蒂的脸，这位老人疯狂挣扎，身体扭动得椅子都嘎吱作响，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不过吉赛尔的绳艺实在精湛，手腕粗的麻绳让他老迈的身体根本无法逃出。 　　“苦修士最不能接受信仰遭到亵渎，异端和异教都是他们深恶痛绝的东西。”吉赛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毛虫进一步朝老人面前靠近：“触碰到异端和异教，会让他们觉得信仰受到了玷污，痛楚是考验，但信仰被污染却是他们最无法接受的事。” 　　马修看到，罗塞蒂眼里发红，嘴里涎水从毛巾边流了出来，整个人不正常地扭曲着。 　　突然，他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马修怀疑：“真晕还是假晕？” 　　“没关系，我有嗅盐。” 　　吉赛尔翻出一个小瓶子，在罗塞蒂鼻子下嗅了嗅，老修士于是睁开眼，一看到毛虫，浑身绷紧，疯狂摇头。 　　“接下来的询问，我会提出问题，你回答，我就不会让这只异端邪神之虫触碰玷污你的精神之国，希望你能明白。” 　　罗塞蒂咬牙梗着脖子不表态，但看到不断迫近的毛虫，那诡异又散发着混乱邪神气息的味道，一点点靠近，让他身体痉挛，大脑里产生一种恶心和疯狂的恐惧感，他最终只能拼命点头。 　　吉赛尔这才拔了他嘴里的布，看向马修。 　　马修收敛心思，沉声问：“夜莺和玫瑰，是不是你杀的？” 　　罗塞蒂木木点头。 　　“为什么？” 　　“因为她们该死。”罗塞蒂恨恨看着夜莺和玫瑰：“她们是两个骗子，就和她们卑鄙无耻的母亲一样，她们骗了神殿！亵渎神明！这是应得的惩罚！” 　　马修傻眼，明明是一起凶杀案，这又是什么展开？ 第381章 迷雾侍女 　　夜莺和玫瑰对此愤而反驳。 　　“我们没有！” 　　“胡说八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罗塞蒂只是冷笑，涎水不断从嘴角流出，嘴唇上下蠕动：“卑劣又混乱的血脉，终究是无法诞生出纯洁的灵魂，你们生来就是欺诈的野种！被神殿庇佑，又算计违背自己的誓言，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马修沿着他的话套：“她们骗了神殿什么？” 　　“年龄。” 　　罗塞蒂朝两个女妖吐出一口唾沫，吓得两姐妹朝两旁躲开。 　　“这两个狗娘养的白眼狼，居然骗了神殿的神职人员，说她们这一年满20岁，结果她们已经21了！” 　　马修听得满脸懵逼。 　　这老头对年龄这么执着，21岁的姑娘就不算年轻了吗？这也太离谱。 　　吉赛尔脱口而出：“迷雾侍女？现在神殿还有迷雾侍女存在？” 　　她一脸吃惊。 　　马修咳嗽了一声，吉赛尔这才回过神来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来自于奥洛格在黑暗中创造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葛米尔生命之泉是所有水和生命的源头，它以磅礴之力灼烧黑暗，形成了漂浮于泉水上的“雾之国”，所有的寒冷都是来自于此，雾之国里，就居住着凡人们。” 　　“想要看破迷雾，注视到葛米尔生命之泉的本质，需要是纯洁的灵魂，以及坚定的信仰。” 　　作为曾经的“光辉主教”，谈及神殿隐秘和教典，吉赛尔如数家珍。 　　“迷雾侍女就是指的这一群特殊的神官，她们都是纯洁的女性，但又不能过于年轻，因为看破迷雾，保持坚定，都需要生命的成熟与智慧。经过反复尝试，确定了20岁这个年龄限制，只有刚满20岁的女性最适宜。” 　　“慢着。”马修问：“迷雾侍女到底是做什么的？就是侍奉神明的修女？” 　　“不。她们比较特殊……” 　　吉赛尔回忆：“迷雾侍女能够勘破自身处于雾之国的事实，触及普通人无法接触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这是神明的恩赐，是对于特殊少女的馈赠，她们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媒介，能够接触到生命的本质。” 　　“所以最初，迷雾侍女是用来给予新生儿赐福的，圣子就从这些新生儿中诞生，教宗就是从这些圣子中诞生。” 　　“但后来圣子之争过于惨烈，导致神殿内耗严重，迷雾侍女的职能就慢慢改变，改用了另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 　　她看向后面的夜莺和玫瑰：“迷雾侍女变成了孕育者，也有一部分典籍里称之为圣女。” 　　“她们直接生育出的婴儿就是圣子……不过这一做法又渐渐出现问题，因为迷雾侍女本身需要保持纯洁，所以采用的孕育方式就很特殊，通过服用一种特殊的圣植‘圣灵花’进行备孕。” 　　马修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无性生殖？” 　　“这个词汇很新颖……不过的确是这样，不需要通过男女结合，就能孕育圣子。”吉赛尔点点头：“我翻找过不少相关的典籍，大体上，迷雾侍女的备孕就是用长期服用圣灵花，长期沉睡，直到身体开始变化，出现孕妇的腹部隆起的特征。” 　　“圣灵花有非常严重的后遗症，孕育出的圣子大多形态古怪，这些圣子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圣仆’，他们是为了保护圣子而存在，就像是保护花朵的绿叶……这也是神殿武装最初的雏形。” 　　吉赛尔脱下手套，丢入一旁装垃圾的麻布口袋里，手指将垂下的额发往后撩了撩：“不过圣仆们并不认为自己就是陪衬和仆人，当时神殿内爆发了一场流血内乱，教宗和圣子都被杀，圣仆也死伤殆尽。那次之后，迷雾侍女的说法就已经被封存，没想到现在死灰复燃。” 　　她看向罗塞蒂，眼神严肃。 　　“异端，果然你很了解神殿教典和教史。”罗塞蒂冷笑：“果然最了解神殿的，永远是神殿的敌人。” 　　马修心里说，这位可是你们货真价实同行，同一阵营，不过现在在神殿眼里已经变成了痛恨的异端。 　　吉赛尔换上一副手套，又起放在箱子上的掘洞毛虫凑近，罗塞蒂顿时呼吸急促，咬牙切齿。 　　“拿开，把这该死的邪神仆人给我拿开！” 　　马修问：“迷雾侍女保留至今，是为了什么？” 　　罗塞蒂不肯说。 　　掘洞毛虫被红发女巫一点点凑到他面前，长长的绒毛几乎触到他鼻尖，这位苦修士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滚开，滚开！迷雾侍女是用来孕育神殿武装的！” 　　这句话让马修脸上失去笑容。 　　黑天使，即骸骨军团的鸦人，就是神殿武装之一，却是从迷雾侍女的身体里孕育出来。 　　“迷雾侍女，上一代的迷雾侍女是她们母亲伊芙琳，伊芙琳知道自己的神圣命运，却在十九岁时献身给了西奥多！” 　　“西奥多的父亲，是苦修士切斯特顿，他庇护了那个狡猾的女人，那个欺诈的恶魔！” 　　“伊芙琳和西奥多都承诺，一定会生出女儿，成为新的迷雾侍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该死，该死的！” 　　罗塞蒂突然睁大眼睛，眼球里布满血丝，脸色狰狞：“切斯特顿，西奥多，伊芙琳，他们早有预谋，一起隐瞒了这两个女孩的真实年龄！亵渎，这是赤裸裸的亵渎！换成以前，都得上火刑架！你们死得太容易了！” 　　马修从他语无伦次的吼声里，慢慢拼凑起整个事件的始末。 　　多年以前，有一个叫伊芙琳的女子知道自己被定为迷雾侍女，她通过和苦修士切斯特顿儿子西奥多结合的方式，来躲过成为神殿的人形代孕器的命运。 　　同时为了平息神殿的怒火，她承诺，会让自己女儿来偿还，成为新的迷雾侍女，履行未尽义务。 　　不过真正怀孕后，聪明的伊芙琳又心生一计，联合丈夫一起隐瞒了女儿的真实出生时间，他们出海后在船上生下女儿，所以具体时间神殿并不确定。 　　考虑到她们父亲意外死亡，很可能没来得及将真相及时告诉她们。到了神殿抓人的时候，夜莺和玫瑰却没有了母亲的机敏与幸运，被愤怒的罗塞蒂识破后杀死沉尸井中。 　　“迷雾侍女是怎么孕育这些黑天使的？”马修追问。 　　这时候，罗塞蒂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想知道吗？听吧，神明的光辉已降临世间，那是对异端审判的晚钟……” 　　外面的确响起一阵悠扬钟声，这声音在野外格外刺耳，地面也微微震动起来。 　　布鲁克掀开帘子：“大人，大量黑天使来袭，地面上出现一队骑兵。” 　　罗塞蒂闭上眼，仿佛在享受某种胜利：“神殿的龙骑士来了，议员，祝你们好运。” 第382章 你吓不到我！ 　　马修让人给罗塞蒂堵上嘴巴，有条不紊下达命令：“格罗姆，背上两辆魔能车，一切敌人只要进入射程，就给我轰，让那群冷兵器骑士给我站住了，把炮弹给我打光。” 　　石像鬼沉稳地受领：“是。” 　　“罗伊斯，上金鯱号，马上准备起飞，还有两侧的机载蛇炮，给我瞄准敌人。” 　　“吉赛尔，收拾东西登机，准备撤离都灵。” 　　“布鲁克，焚烧毁掉临时营地，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动作利索点，然后迅速登机。” 　　最后他看向一旁座椅上怨毒盯着自己的罗塞蒂。 　　“你这么看着我，是想要让我对你灭口吗？放心，不会哦，俾斯麦庄园可不是什么暴力机构。” 　　马修想了一下，给他拔出嘴里的布，解开罗塞蒂身上的粗麻绳：“我们不过是请罗塞蒂先生过来，调查一下事关两位魔灵的安全问题，大家都十分愉快，对不对？” 　　罗塞蒂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满脸讥讽：“马修议员，你伙同邪神仆从，绑架胁迫神殿荣誉主教，杀害黑天使，魔灵议会也保不住你。” 　　“保我？不，没那个必要。” 　　马修拍掉绳子在他身上留下的麻纤维，笑着说：“实不相瞒，你看我旁边，他是一位巫师。” 　　他示意下，奎恩稍微颔首，手中巫师杖十分醒目。 　　“巫师罢了，这件事已经无法解决，你说什么话都没用。如果要我给个建议，祈祷吧，忏悔吧，马修议员，这是你唯一获得平静的办法。” 　　老人扭了扭脖子，慢条斯理地套上一旁的白色长袍，之前的狼狈仿佛从未发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容我说完。” 　　马修一粒粒扣上呢子大衣衣襟前的牛角纽扣：“庄园有一项最新的巫术发明，叫做摄影术。” 　　罗塞蒂老脸一僵。 　　“摄影术呢，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巫术，也没有什么杀伤性。”马修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小镜子用梳子梳拢头发：“不过这种巫术，能够完整真实记忆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光影，包括画面，声音，都和镜子一模一样。是一种非常有趣，很有纪念意义的巫术。” 　　后面的巫师奎恩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腼腆笑容。 　　罗塞蒂则是身体一个哆嗦，而后冷笑：“你吓不到我的，议员。” 　　“不不不，罗塞蒂先生，怎么能是吓呢？” 　　马修给他整理了一下腰带：“我们两人的结识，那是魔灵议会和神殿良性会晤和密切友好合作的一个缩影，对不对？作为一名荣誉主教兼退休苦修士，您对神殿是忠诚而坚贞的，不会像是一些没有信仰，不够坚定的年轻人，面对邪神仆从痛哭流涕，出卖神殿的核心机密。” 　　老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马修的目光充满仇恨和愤怒：“邪恶是不会得逞的！” 　　“当然，我百分百同意。” 　　马修笑呵呵说：“邪恶不过是纸老虎，终究会被淹没在人民汪洋大海中，俾斯麦庄园从来相信，胜利必将属于也终将属于正义的人们。” 　　登上金鯱号前，马修递给罗塞蒂一包洋葱片：“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赠品，一点土特产聊表心意。非常感谢，罗塞蒂先生愿意和我们分享过去的经验，我也很珍惜罗塞蒂先生的友谊，作为晚辈我们真是受益匪浅，如醍醐灌顶。” 　　“那么，再见，罗塞蒂先生，请保重身体，一定要身体健康。” 　　马修心里琢磨着，夜莺和玫瑰还要亲自报仇呢。那就是继续不断的诅咒，但愿你这身子骨顶得住，多吃点圣植，看能熬多久。 　　“哦，忘了还有一件事。” 　　马修低声说：“您赚的可真多，没想到苦修士这么来钱，那间宅子很棒，很有品味。” 　　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拉上了金鯱的门。 　　罗塞蒂呆呆拿着马修给的一包洋葱片，眼睛死死盯着不断拔高的那艘古怪的船，恨不得将这个年轻人抓下来，乱棍砸烂他那张讨厌的脸蛋。 　　轰地一声，近在咫尺的雷鸣炸响，让罗塞蒂吓了一大跳。 　　他看向后面，这才发现，原来帐篷后面站着一尊高逾30尺的庞然大物，它保留着人形，身体由某种类似于大理石的灰白石组成，仿佛是神明雕凿放在大地上的某种塑像。 　　那巨人扛着一根中空的铜柱，左臂托着铜柱的前端，右手稳住铜柱的后半部，铜柱管口冒着白烟。 　　雷霆之音就是从这古怪道具中传出。 　　罗塞蒂顺着铜柱管口方向看去，那里前方约莫两三百尺之外，一片人仰马翻，哪怕他们手中旗枪高举，依旧无法掩饰地面骑士的混乱不堪。空中的黑天使们也有点骚乱，降低了飞行速度。 　　石巨人填装一枚炮弹，拉上机括，再度瞄准远处。 　　不！ 　　罗塞蒂试图高喊阻止他。 　　轰！ 　　炮声再次炸响。 　　耳鸣带来视觉上的模糊和重叠，罗塞蒂只觉得自己脚下仿佛踩着柔软的棉花，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低沉的鸣响里，这声音不断拉长，拉长，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他摇了摇脑袋，努力镇定下来，视觉这才慢慢恢复正常。 　　两百尺外一座小山丘已经被夷为平地，周围的骑士们不得不远远勒马，不敢进一步靠近。 　　那巨人这才缓缓转过脑袋，面无表情的雕刻面颊上，双眼俯瞰着地上的渺小老人：“放心，只是让他们止步而已，没有死亡。” 　　说罢，他纵身一跃。 　　狂风呼啸中，巨人化作一个苍蓝火球，冲入天穹，追随那已经消失在天际的飞船而去。 　　恢复阵型后，神殿骑士团还是迅速抵达。 　　带队的是主教赫德森。 　　“罗塞蒂先生，有没有受伤？”赫德森目光在罗塞蒂身上扫过，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的勒痕，以及一些疑似不明液体的痕迹，可能遭到了一些逼供。 　　“我……” 　　罗塞蒂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忍住内心的不甘，说：“没、没事。” 　　赫德森主教则是面色古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追问，只是说：“没事就好，罗塞蒂先生，你可要注意身体，你离开后我通过教堂祈祷，水主教斡忒丝先生已经赶往北港城，就是为了解决这次和魔灵议会的……误会而来。” 　　神殿体系中，枢机主教四位，每人掌管一本教典，按照地、火、水、风四元素分别记录，因此都以四部教典之名称呼。 　　这也是沿用古法，原本神殿有称号主教这一阶层，通常是教宗用以表彰特殊贡献的主教，地位极高，与枢机主教相差无几。 　　不过到五国时代，称号主教已经没有人有资格获得，拥有称号的就只有四位枢机主教。 　　一字之差，但地位上却是天上地下的鸿沟。 　　罗塞蒂心里更是烦躁：“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让斡忒丝先生百忙之中亲自走一趟，实在是羞愧。” 　　赫德森还是有点不放心：“罗塞蒂先生，那这次和马修议员之间的……” 　　“我们。”罗塞蒂咬咬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进行了一些友好的……谈话，我们解除了误会，达成了共识，没有争端和矛盾。我会亲自告诉斡忒丝先生，马修议员和我已经消除误会。” 　　他气得牙痒痒，拳头攥得死死的，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自己把柄被捏住，罗塞蒂不敢赌。俾斯麦庄园的研发能力神殿方是很清楚的。 　　虽然不知道过程到底是怎样，赫德森却是松了口气。 　　魔灵议会背后站着四公，哪怕是神殿对上这样的强力组织，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如今的结果最好不过。 　　远处，黑压压的绯蝗军团铺天盖地，朝着这边气势汹汹冲来。 　　赫德森主教又是头疼，这位年轻议员来去如风，留下的烂摊子一堆，还得他去收尾。 第383章 斯派德区长 　　天蒙蒙亮，金鯱号缓缓降落在停飞坪的安全黄线内。飞船才稍微停稳，后方格罗姆也开始降落，石像鬼庞大的身体灵活又熟练地逐步降速，最后身体舒展开来，双足稳稳落地。 　　俾斯麦救援队前后历时三天，从都灵战乱区成功安全返航。 　　马修才从飞船上下来，就看到索伊正在一旁等候。 　　“马修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雀斑姑娘一脸自责：“我是您的管家助理，我应该跟着您寸步不离的，下次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出去，您的生活起居还有日常工作，都需要有人辅助，您的安全和健康更是重中之重。” 　　马修随口说：“辛苦辛苦，知道了知道了。” 　　现在的索伊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么好忽悠，一年多的公务人员职业生涯，已经让她很清楚自己职责。 　　“大人，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她固执地说：“虽然我不是战斗人员，但绝不是负担，日常事务我都能应对。您外出需要一个助理陪同。” 　　马修想了想。 　　别说，在庄园里习惯了小尾巴似的索伊跟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口渴伸手就有果汁和热茶，这回出去没有一个这样的助力在侧，是真的很不习惯。 　　“好，我认真答应你。如果不是极其危险特殊的情况，我会带着你。” 　　得到承诺，索伊这才松了口气，又老老实实说：“马修大人，请原谅我的僭越和冒犯，这也是职责所在，您可以惩罚我……” 　　马修一愣：“可以啊，连僭越都学会了，谁教你的？” 　　“芙兰朵露。” 　　听到这个名字，马修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个淡金发的冷淡少女模样。 　　作为巫师学徒中最出名者，她在巫术上颇有天赋，见识不凡，与隔壁工坊学徒首席的珍妮弗不同，她平时沉默寡言，也很少参与集体活动。听说大多时间不是在巫师塔里做实验，就是在图书馆里看书学习。 　　克里米亚曾说，这位徒弟对马修很倾慕，让马修不要随便打击少女的热情。 　　不过克里米亚有的话真假难辨，也不知道是揶揄还是故意给下套，马修就装作没听到，正常对待。 　　“芙兰朵露认真给我提出了建议，作为大人的贴身助理，大人外出冒险，我一个人留在庄园本身就是失职，毫无意义。” 　　索伊很坦诚地说：“而且关于用词上，我也需要更加注意，毕竟大人身份非凡，一定要和其他人区分出来才对，芙兰朵露说得很对。” 　　马修头疼之余又警惕，当即严肃道：“就这么一百号人的庄园，就想要搞那么多等阶规则？那还多一点人得了？天天搞那些官僚形式主义，大家都别做正事了！” 　　“庄园的首要目标从没变，就是解决卡尔马的饥荒问题，杜绝官僚形式主义，一切以发展和研究为主，解放思想，减少条条框框！” 　　“我不是国王，也不会当国王，所以都给我记清楚，俾斯麦庄园是一个搞技术研究和学术探索的地方，其他一切都要围绕着这个核心服务！” 　　“我说的！给我整理成公告，‘就叫杜绝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贴在每一个告示上，告诉居民们，要不忘初心！” 　　索伊垂头丧气，低头挨训。 　　马修骂了一通，这才看向旁边在喝茶的克里米亚，看到她一副看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你，芙兰朵露毕竟是你的学徒，这些不正之风，你要及时纠正，不要煽风点火。” 　　克里米亚嗤笑一声：“可我又不是芙兰朵露的母亲，也不能随时看着那孩子，再说了，哪怕母亲，对孩子也是需要尊重让她按照自己的意志成长。我能怎么做呢？不如你去和她聊聊，那孩子喜欢和仰慕你，你说的话她都一句句记在记事本上呢，一定听你的。” 　　马修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还真不敢去见芙兰朵露，总觉得那位金发少女眼神有点让人毛毛的。 　　他咳嗽了一声：“这个等我有空再说……你说她把我的话都记了下来？” 　　“对啊，说是要给你做一个语录，用以自勉，芙兰朵露问过我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学习没什么不好。” 　　克里米亚手指轻轻拨弄着大金耳环，眼里坏笑：“不过她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芙兰朵露就是觉得你很奇妙，充满秘密，小姑娘就喜欢这样的人，她就一举一动在模仿你，不过又怕被你发现，每次你出现她都躲在暗处偷看。” 　　马修有点头疼，这问题他可不擅长处理。 　　“总而言之，你还是要告诉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为庄园的伟大发展和解决人们饥荒的宏伟目标而奋斗……” 　　克里米亚打了个响指：“懂了，我这就让她除了睡觉就学习研究，禁止有自己的胡思乱想时间。” 　　马修被她阴阳怪气搞得脑仁痛。 　　于是他只能看向索伊：“对了，庄园里最近情况怎么样。” 　　“这三天里，一切正常。”索伊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翻看手里记事本，做了个简要汇报。 　　魔能车一路开往主宅。 　　马修下车时，看到乌鸦已经在门口等候，这位忠实的管家连带笑容。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嗯，这一趟还算不错。”马修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我听索伊说，这两天又供应给了两批魔术麦种给埃里克城，塞浦路伯爵那边看起来蒸蒸日上？” 　　“是的，大人。” 　　乌鸦颔首，给马修脱下外套挂在悬挂衣架上：“白银号已经运了一批最新物资到庄园，埃里克城如今已经吸引了两支新商队常驻，一支是巴斯人的，还有一支是都灵人的。” 　　“都灵？”马修一笑：“看来是替神殿过来买粮食的中介商人了。” 　　“是，都灵人很缺粮，因为绯蝗只接受粮食作为交易物，他们需要大量粮食用作交易物。”乌鸦说：“是否要与都灵人进行交易，塞浦路伯爵也不确定，发来信函，等待大人您回来做决断。” 　　“做，怎么不做？”马修毫不犹豫：“不过我们要的还是那些，乳胶，或者成品的橡胶，棉花，以及黏土，白蜡。只要他们给得出这些，我们就可以卖一部分粮食给他们。” 　　“对了。斯派德呢？” 　　马修朝窗外看去。 　　往常清晨，斯派德一定是开着垃圾车到处喊。 　　马修正说着，窗外果然传来那个有气无力的嗓子：“收垃圾，收垃圾，赶快，赶快！” 　　“让他来，我和他谈一件要事。” 　　等斯派德下了车，一路走入主宅，那股子酸臭味让周围人都离他远了一步。 　　他身上的味道熏得马修有点睁不开眼。 　　“不好意思……昨天洗的衣服还没有晾干，只能先用这件凑合。”斯派德也郁闷。 　　马修屏住呼吸：“那个，斯派德，我给你说过，好好干，绝不会亏待你的。”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现在正式兑现。” 　　斯派德人一僵：“难道说……” 　　“不错。”马修努力憋着呼吸，忍着辣眼睛的酸涩：“从今天起，我正式任命你为盘丝洞区区长，负责协调骸骨蛛后阿拉克涅，管理盘丝洞区内的安全、交通运输、物资储备与分配、人事安排、经费支配等日常事务。” 　　斯派德忍不住仰天长叹，手捏拳头，眼眶泛红。 　　多年忍辱终熬出头。 　　从今天起，不再有收垃圾的斯派德！ 　　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斯派德区长！ 第38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诚然，马修最初说区长有画饼嫌疑，不过盘丝洞区的规划他是真地一直在反复考虑。 　　俾斯麦庄园绕不开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 　　这在管理效率上是优势，但在细化各领域、同步建设上就是一个严重的缺陷。 　　马修对庄园居民户籍卡得很死，迄今为止，正式从外界引入庄园的人才也只有奎恩、斯派德、克雷顿、瑟维斯四名，零工招募也需要逐步试水来摸索。 　　四人中，克雷顿和瑟维斯是新人，要维持直营店，并且需要他们进一步的磨练和表现，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就将他们调到其他地方。 　　剩下奎恩和斯派德。 　　马修发现，斯派德还真是最适合当盘丝洞区的管理人。 　　首先斯派德对骸骨蛛后和蜘蛛们非常熟悉，对它们的一举一动，日常行为模式都有丰富经验，蜘蛛饲养员这一职能非他莫属。 　　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对拿捏关系有一手，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三方组织缝隙里生活得好好的，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也将这一平衡调整得恰到好处，让秘法会、公馆和庄园都能接受，也算是一个奇葩（褒义）了。 　　最后才是考虑到承诺问题。 　　成为货真价实的盘丝洞区区长，让斯派德正式融入庄园核心层，有助于增强他的归属感，利益进一步统一，斯派德自然渐渐就会偏向于庄园这一边。 　　“还有，这回我给你带回来两个人手。” 　　马修示意身后的两位年轻女妖：“夜莺，玫瑰姐妹，她们原本居住在都灵的北港城，心灵手巧，各有擅长。” 　　“夜莺聪明博学，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待人礼貌，会酿酒和做各种手工。” 　　“玫瑰活泼爽朗，对爱情艺术有独到的理解，相信你们会谈得来。” 　　斯派德看了一眼这两个女助手。 　　平心而论，相貌的确不错。 　　白衣服的夜莺看起来稳重温和，一看就知道很好相处的类型，红衣的玫瑰，则是一脸好奇打量着斯派德的青铜面具，无疑是在琢磨自己的真正样貌。 　　马修提醒：“斯派德，区长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你要听好了。” 　　“是。” 　　“既然是区长，当然也有相应的资源和权力配置。” 　　马修也不整虚头巴脑的，直接告诉他：“首先是人事权，盘丝洞区允许自主招募临时工，也就是庄园定岗的‘零工’，人数暂定十人，如果需要更多人手再申请。不过招募的人手名单需要在庄园常规会议上进行通报，并且这些人的可靠与否，都需要你来考核，最终责任人是你这个区长。” 　　斯派德点点头，能自己找小弟了，这可是地位上升的重要标志。 　　“然后是经费方面。”马修看向旁边索伊：“如今庄园零工收入是多少？” 　　索伊翻开随身携带的厚皮笔记本：“按照之前养鸡场里，罗莉厂长申请的标准是每周50枚银币，7天结账一次，这个薪水比埃里克城等同工种要高25%。” 　　马修点点头，看向斯派德：“考虑到盘丝洞区设施还不够完善，工作环境艰苦，给你适当提一下标准，每周70银币，具体薪酬管理你可以灵活调整，可低不能高。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斯派德背挺得笔直。 　　“盘丝洞区也需要一些额外的经费开支，包括一些你们需要的材料、工具，加上10个零工的36500金币，暂定给你一年4万金币的经费，每一笔账需要记录。” 　　马修的风格向来是，要做就要认认真真做，既然决定了盘丝洞区真正意义上的正式启动，那后续支撑和资源也要跟上。 　　“钻地魔虫、石像组你都可以申请调用。” 　　“另外，再给你一名魔封祭司，一辆新的魔能车办公。” 　　“地精工程队会在今天就在蛛后的堡垒内给你们打造出一片办公区，具体形状和风格需要，你到时候和工程队商量就行。” 　　“还有，刚才听乌鸦说，二号线内测已经结束，道路整理完毕，今天就会正式通车。这样从盘丝洞区到庄园区，乘坐二号魔能公交，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盘丝洞区的站台在东面，西面是白银号轨道喷气车的站台，以后零工们要回埃里克城就不用等金鯱号，或者等石像组了，可以乘白银号的商务舱，一路直达埃里克城。当然，一般来说，你们还是开车更方便快捷一点。” 　　马修一口气说出自己早有的计划，他看着斯派德的青铜面具：“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能想的不那么完整。” 　　“这些支持非常充足！” 　　斯派德当即表态：“一定完成盘丝洞区的建设和发展任务，不忘初心，一切围绕发展盘丝洞核心产业蛛丝进行！” 　　马修看了看周围人，示意：“看到了吗？这就叫专业。” 　　“马修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现在就去招募人手了。”斯派德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早一点确定人手和职责，就能早一点进入正轨。” 　　“去吧。” 　　等斯派德离去，马修说需要休息一下，就上了楼。 　　他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摸了摸手指上议员环。 　　“贝尔老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议会救援队的救援圆满成功。” 　　过了几秒钟，秘银戒里传来贝尔失真的声音：“老弟你已经回庄园了？” 　　“还是老哥你了解我，安全第一嘛。” 　　马修语气沉重地说：“真正到了都灵，我才切身体会到，那地方的确很危险，兵蝗群战斗能力非常惊人。几十只也许还不是特别可怕，但上了一百就变成了一种东西，如果数以千计这样的魔虫进攻，的确难以抵挡。庄园为了营救两个魔灵，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营救到了两个吗？太好了！” 　　贝尔那头语气一松，这样他就能和四公交代，总归是做到了。 　　“……呃，老弟，你是说，那两个女妖原本住在北港城，被你救了出来？” 　　“老哥你不知道，神殿对魔灵真是一言难尽，受到歧视和区别对待，无法融入当地，而且还被主教赫德森反复警告……”马修叹了口气：“魔灵和人类之间的平权，任重而道远啊。” 　　贝尔也哭笑不得：“可老弟，她们明明在北港城很安全啊？” 　　“并不安全。” 　　马修低声说：“贝尔老哥，你听过‘魔灵补完计划’吧？” 　　那边沉默。 　　“据说最早巫师饲养魔灵的手段，就是源自神殿，现在有那么多魔灵被饲养，沦为大型魔术反应炉的燃料……”马修半真半假地说：“尤其是那些实力不强，没法保护自己的魔灵，比如这回两位女妖姐妹。她们的命运，实在不在她们掌控中。” 　　“迷雾侍女，你听过吗？” 　　贝尔一愣：“这是什么？” 　　马修说：“这是我机缘巧合才知道的一件事，其实神殿武装原本就是通过一群特殊的20岁女性孕育，而她们被称之为迷雾侍女……” 　　“原来是魔裔。” 　　贝尔脱口而出。 　　“魔裔？”马修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个词：“那是什么？” 　　“也就是人类和魔灵生育出的个体，这样的生命具有魔灵的一部分血脉和特殊结构，对四元素亲和度很高，但又保持人类的形态，很多魔裔一辈子都没法利用自己的特殊血脉能力。但他们本身是非常特殊的。” 　　贝尔语气低沉：“迷雾侍女，选择的必定是魔裔，普通女性承受不住，根本没法孕育神殿武装那种魔术个体，普通血肉之躯只会爆裂开来。” 　　“这也是为什么，那两个女孩死后轻易变成女妖，极可能她们母亲就是人类和女妖通婚诞生的魔裔。” 　　马修脑子里顿时清晰起来，难怪总觉得罗塞蒂的话语有些奇怪。 　　——卑劣又混乱的血脉，终究是无法诞生出纯洁的灵魂，你们生来就是欺诈的野种！被神殿庇佑，又算计违背自己的誓言，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因为夜莺和玫瑰是魔裔，她们母亲伊芙琳也是魔裔，所以才被冠以这一类词汇。 　　“这件事很严重，我得向四公大人汇报。” 　　贝尔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马修老弟，你这次做得很好，既为议会挽救了两名意义重大的女妖，又没有与神殿撕破脸，还验证了一条这么重要的消息，稍后四公大人一定会有相应奖励。” 　　“我先去做汇报，稍后联络。” 　　“老哥，那10万金币给我先兑现一下……” 　　那边已经没了声音。 　　马修骂了一声。 　　他现在是真的很缺钱！盘丝洞区给了4万额度，巫师塔、炼金工房以及普朗克研究所也得涨一涨经费，保守估计又要几万，还有北方重工的初期投入……到处都要花钱！ 　　五大王国给的15万岁币得明年春天……那时候战争是什么形式都不知道，目前看来这笔钱基本没戏。 　　马修也仰天长叹，终究还是背负了沉重的金钱负担，谁又看到自己光鲜背后的辛酸呢？ 第385章 俾斯麦庄园招工了！ 　　绯蝗大肆入侵都灵，卡尔马王国的南部城市也局势紧张，这里与都灵隔着一条200公里的长海峡，150年前就曾被绯蝗进攻过。 　　如今都灵和绯蝗签署了《租界协定》，更是一下子让绯蝗军团从都灵战场解放出来，它们下一目标必定是与都灵大面积接壤的萨克森和阿基坦。不过谁也说不好，这群恐怖的虫子会不会直接北上，直接进攻卡尔马。 　　不少贵族和有钱商人，早就悄无声息迁移到了更北方，首都奥拉尔自然是首选，不过考虑到国王奥拉夫三世逐渐显露出强大掌控力与改革锐气，不少没后台的商人则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极北边，至少这里远离王权，清算也不容易落到自己头上。 　　北方，埃里克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座颇有历史的城市有过辉煌，也有过低谷，但一直秩序平稳。哪怕是在食物短缺，极度困窘紧张的时候，城市内治安也没有崩溃过，平民们都努力忍耐，寻找出路，足以看出这里掌权人塞浦路伯爵的能耐。 　　如今埃里克城更是和北面的俾斯麦庄园达成合作关系，在俾斯麦庄园的助力下有了大片的农场，建立了众多工坊，一口气解决了粮食供给问题，并且给大量劳工找到了工作。 　　生意人对金币的变化和流向最为敏锐。 　　战争尚未开始前，已经有不少金币朝北方而去，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到了埃里克城。 　　自由商人动作最快，他们没有负担，敢冒险，已经在埃里克城通过转卖在俾斯麦直营店的紧俏商品赚了一笔，而后他们更是索性在当地定居，以方便更快速掌握和获取货源。 　　这批商人流动性很大，犹如牧民，哪里有利润，他们就迁徙到哪里。运气好抢到风口的，就能吸取第一桶金币，逐步壮大，变成新的商队甚至是商会。 　　最近半个月，更是有巴斯人传出了埃里克城“不夜城”的称呼。 　　埃里克城入夜后，就会点亮市集的灯泡，那二十盏固定在木灯柱上的小太阳会让整个城市亮如白昼，这一点让众多商人兴奋不已。 　　在这里，交易能够不分昼夜，持续进行！ 　　这意味着，那些时效性极强的商品，在这里拥有最好的机会，并且由于售卖时间能达到日夜不间断，市集里的每一个摊位价值都极高，哪怕和人一起合租再转手卖出去，也是稳赚不赔！ 　　于是埃里克城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商人，集市的摊位被各路商人抢夺一空，为此，塞浦路伯爵不得不拆除了一些民房，以腾出更多的商人位置，这些商人按天交税，可是重要税金来源。 　　最初，商人大批涌入埃里克城，塞浦路伯爵还有点担心，这些人来了之后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多能花钱的顾客，肯定会再次离开。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多虑了。 　　一些南方贵族悄然搬到了埃里克城，此外，新入驻的外地人不少都打扮体面，看得出颇有财产。 　　越来越多的手艺人涌入这座城市，包括不仅包括工匠、裁缝、厨师、工程师、药师和乐师……外来新鲜血液让这座古老的城市重新焕发了生机。 　　埃里克城那些空置的房屋尽数被人买走，并且进行了翻修和装饰，街道上到处都是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城市上空夜以继日响着各种锤子和凿子的敲打声。 　　人们组成了这座城市的新车轮，让它自然而然飞速运转起来，越来越大，速度都让塞浦路伯爵觉得害怕。 　　如今这座城市已经有一万五千人，短短时间里，人口增长了一倍！ 　　他既高兴又烦恼，这增长速度没有任何下跌的趋势，事务官埃迪每天都在给新入驻的人记录身份姓名，忙得不可开交。 　　塞浦路伯爵行走在主道上，沿途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大伙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未来充满憧憬。 　　他揉着头，一路走到俾斯麦直营店外。 　　这座简约又充满艺术气息的商店已经关门，照例，商店还是只会准备很少的商品，一旦卖光就会关门，人手也依旧是那三人。 　　只是今天，直营店门口多了一张桌子，旁边还有一个立起来的木展牌，上面贴着一张告示：俾斯麦庄园招工了！ 　　这里已经被人围了起来，不过按照管理方的要求，人们排成长队，有序地进行自我介绍，看是否符合要求。 　　塞浦路伯爵对此并不陌生。 　　上回他去俾斯麦庄园，就看到以马修为主，三位审核官对前来应聘人员的严苛考核。 　　吉赛尔、帕梅拉以及普朗克，一行学者都进行提问，结果无人通过考验，就连皇家学院讲师、皇家学者格兰瑟姆先生都被认为不合格。 　　这次招聘的主官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身着呢子大衣的男子，这人塞浦路伯爵人的，是那个收垃圾的斯派德。 　　难不成，俾斯麦庄园现在收垃圾也要那么多人了吗？ 　　塞浦路伯爵正要打招呼，结果注意到斯派德身旁还有两个年轻可爱的姑娘，一看面相就是南方王国的人。 　　白衣姑娘面色沉静，穿着白色僧侣袍，眉眼沉静，晃眼一看有几分吉赛尔小姐的感觉。另一个头发卷曲，只着一件红色吊带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婀娜身段，引来众多男性目光，她目光在附近游离，有一张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少女脸。 　　这两人都穿得清凉，和周围穿着皮外套和棉袄的人格格不入。 　　中年伯爵再一看，她们面前桌上立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木牌，上面写着身份名字。 　　白衣姑娘面前写着：盘丝洞区财务助理夜莺。 　　红吊带裙姑娘面前写：盘丝洞区人事助理玫瑰。 　　在她们中间，斯派德生前的木牌上则是一笔一划展示他的身份：盘丝洞区区长斯派德。 　　塞浦路心里吃惊。 　　盘丝洞区区长，意思是整个盘丝洞都归斯派德管了？马修真是好魄力，那么重要的一片原材料区域都给了这一个……曾经收垃圾的男人。 　　他心里琢磨，不行，埃里克城的灯泡需要蛛丝，以后还需要更多的灯泡，或者维修之类的，可一定要和这位新晋区长打好关系。 　　塞浦路伯爵打定念头，这才笑呵呵过去说:“斯派德区长，没想到你亲自过来招募人手，真是尽职尽责，我辈楷模啊。” 　　斯派德认得塞浦路伯爵，当即也站起来，笑说：“没办法，马修大人今天任命，我得找一些人手，早点将盘丝洞区的最新工作安排布置下去，尽早能够让这个新区走上正轨。” 　　他跟着马修也有一阵子，其他没学会，倒是说辞这一套模仿了个六七成。 　　“看起来招聘工作很顺利。” 　　“还好，有俾斯麦庄园的名头，薪水也还不错，大家还是都愿意过来试试机会。” 　　斯派德和埃里克城的掌控者谈笑风生，心里感叹：这人啊，不仅要靠个人奋斗，还是要考虑到大势进程，现在的大势就在北境，就在俾斯麦庄园里。 　　他婉拒了塞浦路伯爵的晚宴邀约，开着魔能车一路返回，十名人手初步定下，还需要拟定各自职责，这些事都需要他来定。 　　成了区长后，斯派德心态就理所当然发生了转变，以前是能偷懒还是偷懒，现在偷懒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车子开到盘丝洞区外，斯派德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们两下车，往城堡斜下方一直走，里面就是办公室，有吃的和水，你们先熟悉一下环境。我还有点事。” 　　他悄悄开着魔能车一路向西，在靠近雪山地带果然看到了那个树下的男人。 　　斯派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他这次走过去，将准备好的布口袋递过去：“你要的东西。” 　　对方问：“没人发现吧？” 　　“放心，没人。” 　　于是对方这才接过麻布提袋，打开后，抓起炸鸡就啃了起来。 　　斯派德无奈：“惠特曼教授，你到底要在这里晃悠多久，才肯回庄园？” 第386章 走投无路 　　看着眼前落魄又疲倦的中年人，斯派德心里郁闷。 　　你堂堂真理之眼风元素部部长，资深巫师教授，元次巫师的创始人，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模样，窝在山里，不肯出去，也不肯让自己告诉马修他在这。 　　如果对方是一个年轻姑娘，斯派德还能理解，少女情怀总是诗嘛，纠结又不肯被看到自己不好的模样，人之常情，你一个历经风霜的中年人，闹脾气个屁啊。 　　不过也是心里想想，嘴上斯派德还是保持了对惠特曼的尊重。 　　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浪得虚名吹起来的学者。 　　作为一名吟游诗人，一名游历四方的艺术家，斯派德讨厌欺世盗名者，不过艺术家却对有真才实学的人非常敏锐，这种人可是难的的珍宝，各种诗歌中他们总是出现。 　　五天前，斯派德开着垃圾车在外面兜风。 　　收垃圾的工作让他总有烦躁的时候，有的人丢垃圾太迟，有的人不按规矩分类垃圾，还有的人没礼貌，这些零零碎碎的破事让他心情总有低落的时候。 　　不过遇到过太多挫折，斯派德能一直顽强活到今天，心态调整是有一手的。 　　他喜欢不紧不慢开着车，打开一点窗户，让冷风涌进来，看着窗外各种风景，心情就会好许多。 　　兜风时，斯派德看到了一辆撞在一块巨石上的魔能车，那车头都已经变形，里面人似乎晕了过去。 　　他赶紧下车去查看。 　　结果一看里面，居然是离去多时的惠特曼教授。 　　好在惠特曼教授没有受伤，只是人有点低落，他勉强说，自己没事，只是想要静一静。 　　这位去而复返的巫师教授不知遇到了什么麻烦，整个人的精气神出了问题，一直处于一种陷入自我世界的状态里。 　　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是说，我需要静一静。 　　惠特曼再次告诉斯派德，不要将自己在这里的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马修。 　　为了防止自己被人发现，他甚至直接到了雪山里，减少和人接触。 　　斯派德没办法，只能定期给他送吃的过去，等这位巫师教授什么时候想通，肯定是要回庄园的。 　　这还用想吗？ 　　他一路开车回到这里，因为惠特曼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斯派德忍不住又说：“惠特曼教授，这里天寒地冻的，晚上在车里很难熬，你还是尽早回庄园去，有什么问题的话，马修大人也能给予一些建议和帮助。多一个人想，就多一个思路。” 　　啃着炸鸡的巫师教授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我想通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餐巾，擦了擦嘴。 　　“只是找马修之前，我还需要搞懂一件事，现在已经有眉目了，最难的总是做决定。” 　　这句话斯派德很赞同。 　　饲养蜘蛛不难，当吟游诗人不难，和姑娘睡觉不难，但放下过去的骄傲难，选择一种新生活更难。 　　“你有没有觉得，我不对劲？”惠特曼突然问。 　　“呃……你有点情绪不高，看来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不，我是说别的，比如说，有时候我的情绪和说话方式是不是不一样？”惠特曼双眼盯着眼前人。 　　斯派德想了想：“确实。” 　　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斯派德刚打开车门，发现里面是惠特曼的时候。 　　那时候惠特曼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地方不太好。” 　　第二次是昨天，斯派德给他带了一件羊毛毯，以及一大陶壶水，惠特曼突然变得很烦躁。 　　他说：“我要吃肉，明天给我带肉来。” 　　虽然这两句话单独拉出来，似乎并无问题。但考虑到是惠特曼这样一位平时不苟言笑的人说出口，并且情绪上有一个明显的波动，就让斯派德觉得很奇怪。 　　“看来现在还不严重。”惠特曼立即打定主意：“你的车借我，我要去找马修，快，不能浪费时间。时间非常重要！” 　　…… 　　再次在庄园看到惠特曼教授，马修倒是不意外，他总觉得，这位对巫术之路依旧充满好奇的巫师总会回来，因为数学将会给巫术指引出新的方向和思路。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惠特曼一来就说口的话。 　　“马修，我可能要死了，随时可能对周围人造成不可知的伤害。” 　　马修皱眉：“你稍等，索伊，把吉赛尔小姐叫下来。” 　　这时候是白天，所以下来的是克里米亚。 　　不过看到惠特曼来访，克里米亚也发现事件不一般，也收敛了不少，静静听着。 　　“惠特曼教授，请坐下，喝一杯水，慢慢说。” 　　于是，惠特曼在会议厅里将他开车离开庄园后的经历一一讲来。 　　马修听得很仔细，不时中途询问一二，以确保自己理解毫无问题。 　　“也就是说，所有的变故，都在去接到那位刘易斯教授后开始发生？” 　　“是的。” 　　惠特曼依旧隐瞒了会长的命令，他一直信守承诺，对谁都是如此。 　　“总觉得过于凑巧了一点。”马修琢磨：“你们是怎么碰见的？” 　　“在陶土镇外的一片伐木场旁边。”惠特曼没有说假话，只是没有将所有真话说完：“魔能车在平原行驶还算平稳，不过山路就很容易擦挂石头，速度不能太快，中途我几次停下下来，观察车子底盘有无损坏。避免车子损坏，完全没法开动。” 　　马修有点尴尬：“这个问题的确是之前的遗留。” 　　俾斯麦魔能车自正式上路，其实一直问题不断。 　　首先是稳定性方面，冰原路面坚硬，行驶起来还好，不过进入其他地方，比如丘陵，滩涂，多碎石地带，金属车轮磨损和打滑也是常态，为此珍妮弗和芙兰朵露很自责。 　　她们觉得没有考虑到这些复杂情况，就影响了马修直接推广，导致效果很不好。 　　马修的意见是，做得很好，先做出来，再考虑优化和进一步升级，如果做不出来，光在图纸上，或者就几个人捣鼓，那就是闭门造车。 　　真正的好车是大量实际行驶试出来的。 　　接着有了比较粗糙的橡胶轮胎，虽然材料科学方面一直是问题，不过依靠数量和厚度也得到一定程度的弥补。 　　有了轮胎，而后再有了后视铜镜，有了保险杆，安装了蛛丝灯泡做远光灯，甚至芙兰朵露还制作了一个魔能表——虽然只有一个指南针般的表盘，但能够根据上面的指针位置判断魔能消耗的大致情况，让驾驶者能够预估时间，可以说是一项极其有用的补充。 　　原本粗糙又简陋的铁车就这么一点点变得有血有肉，越来越接近汽车本来的模样和驾驶体验。 　　如今庄园里的魔能车已经改良了几个版本，驾驶的舒适度大大提升，不可同日而语。 　　伴随魔能车，还有连带的难题，比如说难以批量制造，无法大规模复制。 　　这一点马修考虑过，俾斯麦庄园要充当一尾鲶鱼，先做出来，这些东西就会激发其他有志之士，加入到创造出更多工具的行列来。 　　魔能车另一个伴生问题修路。 　　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交通便利才能让贸易发展起来。 　　基础路面打造，目前还是用石子和铁矿渣混合，底部采用一定量的黏土，这样的路面能够防水防滑，庄园内的车道都已经全覆盖改造。 　　不过要进一步往外延展修路，那就是一项大工程了。 　　庄园暂时没有那个财力和人力。 　　能够打造出一条通往埃里克城的简易铁路，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工程，后期还需要人手维护和定期检修，这东西不是一锤子买卖。 　　以前马修脑子里对这些问题想得比较线性简单，认为解决卡尔马粮食问题，那就是更高产更适宜环境的种子。 　　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事没那么容易。 　　粮食问题背后，是卡尔马王国的贵族垄断粮食贸易路线问题，是贵族与王权博弈的政治，是商人阶层联合贵族，对卡尔马王国经济进一步收割的战略……这从来不止是一个单纯的技术难题，而是政治和利益结成的强大网络，它看不见，但却笼罩住了卡尔马王国，国王都没有有效办法。 　　接着他又看到卡尔马王国的通货膨胀、铸币封锁以及巴斯货币侵蚀国家信用的问题，这个问题和粮食问题联系十分紧密，背后也牵连着万千利益，就连魔灵议会的议长贝尔也都隐隐劝告马修，不要直接去对抗。 　　马修真切体会。 　　不要将自己曾经的优渥生活看成理所当然的标准。 　　卡尔马王国的平民真实生态让他明白，人为了活着可以多么顽强，学者们口中的种种规律并不是真理，就连马修这个学渣都懂，学者很难进行预测，他们做的更多是事后总结，因为世界本身充满太多复杂性和变化性。 　　如果将人们总结的规律和推断奉为圭臬，认为世界围绕着这些总结运转，那才是始末倒置。 　　科学发展是螺旋式的，不断有发现，经得起验证，那就先认可，有后续更具有逻辑和说服力的新发现，那就以新发现为主，不断更迭，不断修正中接近理想中的真理。 　　“马修？”惠特曼发现对方有点走神。 　　马修回过神：“惠特曼教授，请继续。” 　　“我在伐木场旁停车，遇见了在那里的刘易斯，他当时正在大口啃着一根羊腿，这一点让我很诧异。”惠特曼说：“他一直是素食主义者，从不吃肉，他们家族原本就是神殿里非常虔诚的神官，管理圣植花园，为了保持身体纯洁，都是素食。” 　　“结果刘易斯说，他其实早就不再素食，私下一直在吃肉，但这一点根本无法印证。” 　　惠特曼看向马修，眼神低沉：“现在，我发现我也对肉类非常感兴趣，只对食物里的肉类有食欲，而且食欲越来越旺盛。我变得和刘易斯有一样的特征。” 第387章 惠特曼的观察日志 　　惠特曼从阿基坦的真理之眼总部离开，一路上都在思考。 　　到底整个事件在哪个节点出了状况，导致后续脱离了他的控制，最终演变出一种诡异的结果，导致他这位元素部长都不得不隐退，被放逐到俾斯麦庄园。 　　他始终没有找出头绪。 　　整个事件仿佛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置身其中的惠特曼难以理性地找到那个开端。 　　于是惠特曼换方向，做他最擅长的事。 　　用巫术的角度来看待整个问题。 　　那么只需要解决一个难点，整个事情就不可能再被人为遮蔽。 　　“核心在于，在魔能车上的归途中，我和刘易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惠特曼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恢复了那张冷冰冰的脸。 　　马修看得心里一松，那个熟悉的巫师教授，惠特曼·莱斯利，回来了。 　　“所以。” 　　惠特曼吐字很轻，卡尔马语标准而节奏清晰：“关键在于，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些天我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进行了记录，按照时间、地点、生理状况，罗列了一个实验日志。” 　　他从僧侣袍里翻出一个羊皮本子，翻开扉页，里面写着工整的字迹，观察日志用阿基坦、萨克森、卡尔马以及古都灵语都各誊写了一遍。 　　马修接过本子，前后慢慢阅读了一遍。 　　观察日志记载了惠特曼前后15日内的生理状况，以其中一日为例，格式如下： 　　3月3日。 　　早晨6时起床，头部轻度眩晕，四肢肌肉略显无力，口腔内有血味，早餐为黑面包与清水，恶心伴随呕吐感，酸液自喉咙上涌。 　　8时，修改论文，至12时，极度饥饿，对肉类食物的渴望无比强烈。 　　出门买了一块烤羊排，一块肥肉，吃下后不够饱腹，又买了一根烤猪腿，两根阿基坦香肠，不再饥饿。 　　14时至17时休息，睡眠很深，醒来有宿醉感，头部轻微眩晕。 　　18时继续修改论文，至晚上20时，困意渐浓，休息，醒来是第二天6时。 　　…… 　　日志中，几个异常点记录得相当清楚。 　　惠特曼变得贪食肉类，厌恶非肉类，食量大，摄食欲远超以往。 　　再者是伴随着进食和休息的宿醉感。 　　随着时间推移，惠特曼的生理不适和宿醉晕眩持续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严重。 　　最末页写着结论：需要服用速效救心丸类药物，及时治疗。 　　“现在我一天平均需要休息16个小时，而且每次醒来，都是非常饥饿，有几次我甚至开始吞吃一些虫子，跑到河里抓捕活鱼啃食。” 　　惠特曼冷静地叙述着自己身体的可怕异常：“不过目前为止，还能自我控制。在记录身体越来越失控的同时，我也用过各种巫术鉴定和探测，但都没有结果，后来我将一只特殊的魔物‘应声虫’植入自己的肚子里，每次醒来，挤压肚子，就能让它重复我曾经说过的话。” 　　“结果第二天我发现，应声虫的声音又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实在没有头绪。” 　　他看向马修：“马修，我需要你的帮助。” 　　马修点点头：“惠特曼教授，请安心在庄园里休息，吉赛尔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药师，给她时间，或许她能找到办法。” 　　“劳烦了。” 　　惠特曼揉了揉额头：“我有点困，实在精神提不起来。” 　　“你的房间照旧，请回去休息。” 　　“那我就先告辞……” 　　惠特曼慢慢走出去。 　　马修则是看着手里的观察日志。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份日志的字里行间有着某种古怪的不协调感。 　　马修反复看了两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前面进行了非常详细的症状描述，但在最后的结论上，却是轻飘飘写“需要速效救心丸”。 　　速效救心丸并不能救心，庄园里的人都知道。 　　但这种小药丸具有提神作用，基本代替了过去的嗅盐。 　　马修猛地抬起头：“抓惠特曼回来！” 　　一分钟后，剑徒扛昏迷的惠特曼回到了会议厅。 　　布鲁克也紧跟着赶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剑徒先生怎么……惠特曼教授怎么昏了？” 　　“不用担心，布鲁克，现在出去，让所有人回到各自住宿房屋里，没有我同意之前，禁止任何人离开房门一步！还有，让桑去查看每一个人的状况！” 　　马修命令来得又狠又快，布鲁克意识到非同寻常，赶快一路小跑出去执行。 　　剑徒将惠特曼放在椅子上。 　　马修冷冷说：“还要装吗？你以为你能在我的庄园里继续潜伏？不要以为你占着惠特曼的身体，我就没法收拾你。” 　　此时，原本昏迷的惠特曼睁开眼：“不愧是被称为第五议员，和传闻中一样难缠，那么你想杀了我吗？现在，我可和这位巫师是完全一体的哦。有一位元素部长陪葬，这一趟不虚此行。” 　　马修也笑：“真是没想到啊，绯蝗一族，竟然能够派出这种间谍渗入五大王国，我说为什么已经掌控大半个都灵的绯蝗为什么按兵不动，原来你们早就动手了。” 　　“啊呀呀，既然被看破了，也就没有必要伪装了。” 　　惠特曼扭了扭脖子：“马修议员，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呢？” 　　“这我得想一想。” 　　马修这时候反而语气谨慎起来：“你的目标是我？” 　　“不不不，你误会了。”占据了惠特曼身体的绯蝗表现得礼貌起来：“原本目标是真理之眼本部，没想到那群巫师非常警惕，哎哎，一个元素部长，说不要就不要，人类真是一个冷酷的种族啊，这方面可不必我族差。” 　　对方表现出的智力和沟通逻辑让马修对绯蝗群体的警惕进一步提升。 　　同时他也不紧不慢套着词：“看来像你这样的间谍，数量不少，容我大胆猜测，你们可能已经控制了相当一部分巫师和贵族？” 　　“这个可是机密。” 　　惠特曼笑而不语：“我们还是谈一点别的吧，比如说，马修议员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平心而论，我说的话可没有一句谎言，完全是按照惠特曼本人的意志在行事，不过只是控制者变成了我而已。” 　　“确实，你扮演得非常到位，我并没有从你的言行上看出任何不对劲。” 　　马修坦言，他指了指会议桌上的观察日志：“不过，是惠特曼教授本人，给出了你身份的提示。” 　　“哦？那本日子我反复看过，倒是没有看出问题来，看来还是了解得不够到位。”惠特曼叹了口气：“果然，百密终有一疏。尤其是这种地位的人物，大多都心思灵巧。那就劳烦稍微给我这位愚笨的扮演者一点提示。” 　　马修翻到最后一页：“这里结论写着‘需要服用速效救心丸类药物’。” 　　“这个有所耳闻，速效救心丸是俾斯麦庄园的特产，冥蝗大人也研究过一二，认为这是非常有趣好用的药物。” 　　惠特曼双手十指交叉，放在翘起的腿部膝盖上：“可这种药物只是用来提神醒脑的，又有什么暗指吗？难道就是提神醒脑，字面意思的理解？” 　　“当然不是，如果仅仅是这种字面巧合，我也不敢确定。” 　　马修说：“不过速效救心丸类药物，大概你们没有去专门研究过，毕竟这只是一种非常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甚至没有在任何历史记载上留过名字。” 　　他从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药瓶：“这东西，叫做嗅盐，曾经是贵族们必须携带的东西，里面的颗粒物散发出恶臭，能够将胆小容易被吓晕的女士唤醒。速效救心丸，其实就是嗅盐的替代品。” 　　惠特曼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原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他陷入了某种昏迷，需要特殊的方式唤醒。” 　　这位占据惠特曼的异族笑了起来：“人类真是一个有趣的族群，你们有着非常丰富细腻的文化表现方式，彼此之间的信息传递具有这么多层次，这方面我们就要差多了，不过效率上，还是我们更加快捷。两个种族，各有优劣吧。” 　　“确实。” 　　马修看向对面：“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用了某种手段，控制了庄园里某个人，试图让他将这里的情报送回去。” 　　“说对了。” 　　惠特曼一点不慌，甚至给马修的迅速反应鼓掌以示尊敬：“在你搜查到你想要的人物之前，不如让我们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马修咧嘴一笑：“行啊，只要你给的筹码适合，交易也不是不可以。那么，你要和我交换什么？” 　　惠特曼慢慢说：“我希望，马修议员你能和俾斯麦庄园站在我们一族这边。” 　　马修脸色古怪：“那么贵方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唯有这样，俾斯麦庄园才得以保留。”惠特曼话语中充斥着不容置疑：“五大王国将是我族远征之前磨砺锋芒的战场，四公与冥蝗大人有协定，是绝不会再插手的，你们没有一点机会！” 第388章 暗战 　　四公不下场，原本就在马修猜测中。 　　作为罗斯特大陆上魔灵的食物链顶端，这四位与五大王国保持一个微妙的稳定关系，关系可说不上好。 　　或者说，四公的影响力和部分领域其实是被五大王国遏制了，双方实力相差不大，才能够维持住现在相对稳定的高层局面。 　　不过面对绯蝗时，五大王国本身的形态和组织形式就是一个天然劣势。 　　人类群体的协作能力和风险分担能力，面对数量远少于己方的魔灵时是优势，人类总能组织起军队和反抗组织，对造成威胁的魔灵进行围剿和驱逐。最早的神殿，以及这个基础上衍生发展出的巫师、炼金术师……都是人类文明的群体成果。 　　各种传闻中，魔灵依旧是恐怖凶狠的代名词，可实际上已经在不断边缘化，人类已经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天生掌握四元素力量的奇特种群，就像是远古时期用长矛和弓箭对付大型动物一样。 　　大多魔灵要么被人控制，要么依附于四公。 　　马修过去认为杯子猫是魔灵之耻，随着对魔灵世界了解逐渐加深，他才意识到，杯子猫能相对独立自由存活至今难能可贵，没有它这种佛系和避战的性格，或许早就沦为争斗的燃料。 　　被绯蝗控制的惠特曼坐在会议桌的对面，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恕我直言，没有四公，你们没有一丁点胜算。” 　　马修敷衍：“你说是，那就是。” 　　他心里在琢磨另一件事。 　　魔封祭司没有任何预警，说明惠特曼现在身上不存在任何异常魔术波动。 　　低语者数据也没有被触发，又表面眼前人的的确确是惠特曼，一名人类，而非某种魔物。 　　正因这两个马修非常自信的预警机制都毫无反应，他才会在一开头完全没有怀疑。 　　到底这家伙是什么机制，远程意识湍流控制？不，如果是这样也应该是言灵师那样，低语者不会无法捕捉到相关情报才对…… 　　马修脸上不动神色，实则早已走神。 　　没想这一冷淡行为却激怒了对方。 　　“看来马修议员不相信，或者说觉得卡尔马王国这里根本高枕无忧。” 　　绯蝗惠特曼被面前人气笑了：“议员，不要坐井观天，你看到的，只是我族展现出的一小部分皮毛罢了。五位冥蝗大人还没有出手，你们都已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不论是萨克森的炼金傀儡还是阿基坦的巫师，都用处不大，重复的招数在我们面前是没效的。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的力量，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马修心里腹诽，你当自己是圣斗士呢？还同样的招数没效。 　　他招呼后面索伊：“叫楼上的吉赛尔下来，给她说一下现在的情况，还有，让她拿着药箱。” 　　管家助理快步上楼。 　　马修转过脸：“五位冥蝗里，我只知道白星，这位是五位冥蝗中的最高领袖吧。” 　　“套我话吗？告诉你也没问题，毕竟，如果不知道我族有多么强盛，大概你们还抱着150年前的老故事看。” 　　绯蝗惠特曼嗤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不过，请先给我倒一杯水，清水就可以，俾斯麦庄园就是这么对待一名外交来使的吗？” 　　“抱歉，俾斯麦庄园人人都很忙，没有所谓的仆人。” 　　马修站起来，端起桌上的陶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对方：“请见谅。” 　　绯蝗惠特曼把玩着手里的水杯：“五大冥蝗，是我族最高领袖，彼此之间并无高下之分，排序不代表实力，这五位大人分别是剑角、地缚、白星、蝎蛉、王冠。每一位大人都有媲美于四公的实力，之前白星大人已经与四公达成了共识，他们是不会插手我族与五大王国的战争的。” 　　马修听得心里一沉。 　　如果真的是四公水准的五大冥蝗，麾下还有最少数以十万计的兵蝗军团，这些训练有素专精杀戮的魔灵群体会飞行，恪守命令，对上人类军队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马修点点头：“的确是实力强横。难怪绯蝗一族，一直需要大量食物补给，数量如此庞大的魔灵族群，对食物想来也是需求巨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五大冥蝗之间如果互相之间有分歧怎么办？听谁的？投票表决？还是各自带队？” 　　“可笑的人类，不要以为其他族群都和你们一样喜欢内斗。” 　　绯蝗惠特曼毫不掩饰地嘲讽了一句，手指继续轻轻旋转着杯子：“五位冥蝗大人彼此之间互为表里，哪怕有异议也不会如人类一般内部分裂，互相厮杀。在我族看来，你们真是一个喜欢自我毁灭的种族，能够活到现在，大概万物主宰神明真的给予了你们很多格外的恩典。” 　　马修笑：“那你们不怕神明吗？据我所知，万物主宰依旧庇护着罗斯特大陆，哪怕是那些出现在诅咒和远古邪典里的古神，也都不敢正面染指这里。” 　　“谁知道呢？” 　　绯蝗惠特曼停止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看着马修：“神明自然不可亵渎，不过，据我所知，万物主宰大人已经渐渐放弃了这一片世界……” 　　马修精神一振：“怎么说？” 　　对方突然问：“议员，你不是炼狱男爵的代言人么？难道不知道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说：“也对，你们的感知对很多东西有限，还体会不到那些细微的变化……我可以告诉你这一部分消息，不过我也需要相应的交换物。” 　　“请说。”马修沉住气。 　　绯蝗惠特曼顿了顿，看着手里的杯子：“炼狱贵族已经进入罗斯特大陆了吗？” 　　马修这一听，顿时心里有底了。 　　敢情你开头一番吹，一副我绯蝗天下无敌的模样，到头来还是怕炼狱方入场。这家伙来庄园，极可能目的之一就是打探炼狱方对罗斯特大陆的意图。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戒备和忌惮说明绯蝗一族对炼狱了解不少。 　　说起干仗，炼狱那里的贵族人均专业，别看绯蝗面对人类一副碾压姿态，如果来一群炼狱贵族，不说多强的，就自己小队队长喀迈拉那种子爵级别的，来几十个，绯蝗就够呛。 　　炼狱贵族人均带兵，专精战斗，每天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不是被追赶得四下逃亡就是征服四方。 　　毕竟最强敌人深渊在侧，不能打就挡不住。 　　以子爵喀迈拉为标准，能指挥扈从和士兵，敢打敢拼，面对劣势跑路那也是轻车熟路。 　　这群身经百战的大小军阀入场的话，马修才是根本想都不敢想，只能龟缩起来。 　　见马修一脸沉重，绯蝗惠特曼神色也有些微微不自然。 　　“你让我很难办啊。” 　　马修站起来，来回踱步。 　　“这件事，桑德斯男爵……哦，不，现在应该叫桑德斯子爵了，子爵先生说过，这事需要保密。”马修一脸严肃地盯着对方：“这件事出的我口，进的你耳，我是绝不会承认是我说的，明白？” 　　绯蝗惠特曼赶紧点头：“这我懂，保密，你完全可以相信绯蝗一族的信誉，我们和都灵签订协定，说停战就停战。” 　　马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绯蝗一族既然知道炼狱贵族，应该也知道，炼狱之王大人一直在训练炼狱贵族们，让他们不断互相征战厮杀，目的是为了对付棘手的深渊生物。” 　　绯蝗惠特曼看起来对此很清楚，并无讶异。 　　“炼狱战场，就是炼狱贵族，或者说炼狱使徒带队和深渊生物绞肉战的地方，有深渊的地方，就有炼狱贵族。” 　　马修突然停步，看向对方：“不过你们应该不知道，罗斯特大陆某地，已经出现了深渊生物掘洞毛虫制造的通道，深渊生物疑似正入侵这片世界。” 　　绯蝗惠特曼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马修心里冷笑，任你奸似鬼，还得喝我洗脚水。 　　连炼狱都搞不定的深渊入场，就问你怕未怕！ 第389章 搞个大新闻 　　这时候，克里米亚也提着药箱从上面缓缓下来。她一头柔顺微卷的披肩发，细长白皙的脖子上系着黑色皮套，净心神咒的装置被她只保留这部分，纯粹为了美观。 　　今天克里米亚穿着一条黑色一字肩长裙，露出清晰优雅的锁骨，她手提药箱，看到下面的惠特曼时挑了挑眉。 　　“还以为是什么客人，原来是惠特曼教授。” 　　“的确是客人。”马修稍微介绍了一下：“这位是绯蝗一族的使者……” 　　听完马修的简介，克里米亚一脸好奇：“真厉害呀，还以为绯蝗一族在经营都灵，没想到情报网早就散部其他四大王国了。” 　　“多谢小姐夸奖。” 　　绯蝗惠特曼很有礼貌地说。 　　“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你们。” 　　克里米亚放下药箱，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可折叠的铜柄小银镜和一把用鹅绒制成的粉饼刷。她正补妆，又似觉光线不足，就走到窗边，和绯蝗惠特曼背对背，隔了一步距离。 　　马修将注意力回到谈判上：“我已经给出了我的条件和诚意，那么阁下是否也应该将之前的问题讲一讲呢？” 　　“哦，当然……” 　　绯蝗惠特曼脸上肌肉动了动，开口说：“五位冥蝗大人发现，罗斯特大陆上的四元素之力正在减少，或者说衰退。” 　　马修心里一凛。 　　“每一个世界，都有着属于它的神明庇护和掌控，没有神明的原初世界很少，罗斯特大陆的神明是万物主宰大人，这毋庸置疑。种族崛起与覆灭，都属于非常正常的演化，神明不会干预其中，反而乐见其成，因为只有这样，这片世界才能保持活性。” 　　“活性似乎是元素之力的一种变化形态，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四元素之力减少，代表这个世界彻底脱离原初，从解离回到归寂。” 　　马修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个名词：“归寂？” 　　“古德涅维帝国是这么记录和定义的。”绯蝗惠特曼倒是没有不耐烦：“现在我族已经继承了他们的知识和文化，古德涅维人有许多非常伟大的发现，这些发现对了解世界的运行弥足珍贵，不然你以为这150年的沉默是什么原因？不过是我族在学习吸收古德涅维帝国的遗产，并且进一步发展罢了。” 　　这段话让马修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绯蝗一族发展了150年，才有了今天的智慧和组织度，五大王国绝不会想到，这群曾经野蛮的虫子已经脱离了简单的组织范畴，他们已经对标的是古德涅维帝国。 　　一群原本神智未开的虫子，竟然能做出决策闷头发展150年，忍到条件成熟，光是想想都让马修有点后背发凉。 　　“古德涅维人的学者按照世界的发展，给出了一个世界从新生到灭亡的推断，他们似乎是从万物主宰大人那里得到了某种神启。” 　　绯蝗惠特曼倒没有注意到马修的微微失神，他也心事重重，嘴上还是不停，显然对此非常了解。 　　“古德涅维人认为，一个世界在漫长时间里会孕育出一种东西，他们称之为‘原初的权能’，原初的权能是整个世界力量的体验和凝聚。但由于这一片世界处于归寂，就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壳，壳没有打开，里面的原初就没有孕育成功，如果有某种超出想象力量的破坏，又会导致原初消散。” 　　马修猜测：“是否就像鸡蛋一样，原初是鸡，而不是蛋，需要孕育成功，原初才会拥有权能？” 　　“就是这个意思，议员先生很聪明。” 　　绯蝗惠特曼继续说着：“原初是无法被捕获和占据的，因为它只是那一个瞬间，从无到有，在这个瞬间之前，一切无用，在这个瞬间之后，一切均匀分散在整个世界。” 　　“原初开始和结束的标志就是生命的诞生。原初之后，会迅速迎来各种生灵出现，大量生命的参与和演化让原初元素变得非常活跃，那些原初元素就开始分裂，演变成了四种你们耳熟能详的力量性征，或者换一个你们的说法，地、火、水、风四种元素。” 　　马修恍然。 　　这终于解开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困惑：罗斯特大陆的四元素到底来自哪里？ 　　根据马修·俾斯麦过去十几年记忆和他这近两年的个人体验，罗斯特大陆和地球的本质差别就是四元素，其他方面，不论是空气还是重力，乃至于人类生理特征和大环境都并无差异。当然，具体数据需要更加精密的设备加以测量。 　　四元素就是其中的关键，也是巫师得以改变世界的核心。 　　它们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一直让马修无法理解。 　　巫师的书籍描述中，这四元素是与生俱来，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也将永远这样存在下去，作为神明伟大力量的证明。 　　不过根据马修个人认知，以及越来越多庄园的实验和测试表明，巫术对四元素的利用率不到1%，损耗极大，大量能量在巫术施展过程中消弭，这就说明四元素是会损耗的，只是没有仪器能证明。 　　绯蝗一族重拾古德涅维帝国的知识库，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马修猜测。 　　“四元素来自原初，最初均匀分布在整个世界上，但随着生命本身进程，不止是某一个种族的进程，而是这个世界生命集合的进程——世界会一步步走向衰败的终点，最终恢复到没有生命的归寂状态。” 　　“从原初到归寂，中间有一个阶段叫做解离。” 　　这位绯蝗来使言辞清晰简练：“解离，指的就是四元素在不断分解和消离，朝着这个世界之外逸散，这是不可逆的过程，空气、土壤、大海里的四元素会越来越少。一旦步入终点的归寂，这里将恢复极度冰冷安静，没有热量，没有水，空气也被抽离，变成一个缩小凝固的墓地。” 　　马修心里琢磨，这和人类科学观点倒是有着某种异曲同工处。 　　“神明庇护，可以让解离期变得迟缓而漫长，通往归寂的时间变得更久，但没有庇护的世界，一旦进入解离期，通往归寂就会非常快。原初的诞生需要漫长时间孕育，但回归死亡却只是一瞬。” 　　听完这些铺垫，马修问他：“既然四元素一直在解离，那怎么判断万物主宰放弃了罗斯特大陆？” 　　“罗斯特大陆的四元素正在迅速消失，早在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神官里的学者就有相关的研究推断，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这个过程会越来越快……冥蝗白星大人用占星术观察后，按古德涅维帝国的方法反复做了测验，结果一致。” 　　“1500年前古德涅维帝国末代时期空气中的四元素含量，是如今的4倍。目前四元素含量还在持续降低，巫师们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和以前神殿一样，不可能对外公布。” 　　这个重磅消息让马修也有点意外。 　　四元素不断消失，岂不意味着，巫师们的影响力会进一步降低……科学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按照白星给的推断，这个过程还是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暂时倒是并不影响，毕竟巫术对四元素的利用率极低，只需要一小部分四元素模型粒子就能构成巫术形态。 　　绯蝗惠特曼突然话锋一转：“我给出了相应证据，现在需要你给出深渊入侵这里的证明！” 　　马修早有准备，示意旁边。 　　克里米亚这时候放下小银镜和手里的笔刷，打开药箱两侧的搭扣，掀开盖子，露出里面那只被麻醉陷入沉睡的胖毛虫。 　　看到这虫子时，绯蝗惠特曼瞳孔骤然缩小。 　　马修将箱子往前轻轻一推：“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识货的，真不真，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绯蝗惠特曼将手触碰到掘洞毛虫的表面，手指陷入毛茸茸的黑毛，触碰到那肥腻冰冷的身体。 　　他还在前后仔细观察，但脸上的吃惊和沉重已经无法掩饰。 　　“掘洞毛虫。”马修接过索伊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正宗深渊虫子，也是深渊最著名的排头兵，它们会自爆，在地上和空中开一个洞，让更多的虫子，比如专门的斥候和先锋塔佐蠕虫钻过来，接着是搭建深渊主堡，高等阶的深渊生物就会成群结队过来。” 　　“这个，我能带不能带走？” 　　“当然不能。” 　　马修笑了一声：“如果你处理不好，让它自爆，或者杀了它让它尸体爆炸，形成一个深渊洞穴，谁来负责？深渊洞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堵上的。” 　　对方一阵失望。 　　“不过嘛，这个危险标本不行，还有别的，也可以让你回去交差。”马修招呼下，索伊很快从外面报了一个木头盒子进来。 　　马修将盒子打开，往前一推。 　　绯蝗惠特曼低头一看，盒子里躺着一只柔软的绿色乌贼，它身上有众多柔软繁复的触须，灰白的眼眸盯着惠特曼，那股混乱和疯狂的气息无法掩饰。 　　“钻地魔虫，同样的深渊生物，要不是桑德斯子爵发现得早，这里早就变成钻地魔虫的虫海了。” 　　马修说的是一句真话。 　　绯蝗惠特曼眼睛陡然睁大：“原来如此，难怪炼狱男爵会选择这个地方建立据点，深渊生物试图搭建的洞穴就在这里！先是钻地魔虫，然后是掘洞毛虫！难怪，难怪……” 　　马修一愣。 　　好脑补…… 　　他只能摊手：“情况很复杂，我只能这么说，别的我可不敢再多嘴了。” 　　“明白了。” 　　绯蝗惠特曼脸色严肃了起来：“这只虫子我会带回去作为汇报的证据，钻地魔虫的事也略有耳闻，冥蝗大人自然会有评判，那么这次冒昧拜访，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正要往外走。 　　“慢着。” 　　马修喊住他：“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把惠特曼留下，他是庄园的支教巫师。”马修一字一顿说：“让惠特曼恢复正常，这是交换情报的基本前提，不然你走不出这里。” 第390章 俾斯麦庄园的人不要太过分II 　　“你确定吗？议员先生。” 　　绯蝗惠特曼扭头看来，仿佛是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此行我获得了不少有用情报，不过议员你的要求还是过于无礼，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的情报其实已经传送出去了，这一点请明白。” 　　马修摇了摇右手食指：“庄园已经完全被封锁，不可能有人出去，但阁下看起来镇定自若，有绝对的信心，你传送消息的人能完成任务，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符合这样的条件。” 　　“将车子借你的斯派德。” 　　“议员很聪明。” 　　绯蝗惠特曼挑眉：“既然你想到了，那你有什么办法呢？早在你发现失态之前，他就已经变成了我们的人，这时候应该将消息送回了都灵。为时已晚，议员，这场交锋的胜者，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古德涅维将军说过，‘用兵打仗，就是考验欺骗迷惑的技艺。’。” 　　马修点点头：“不错，不得不说，你的出现让我非常意外，绯蝗一族的计谋与政治素养，实在让人惊叹。” 　　“多谢夸奖。” 　　“可惜，你的招数已经被我看穿了。” 　　马修脸带淡淡笑容，这副模样不像是装腔作势，让绯蝗惠特曼心里一紧，怎么可能，他一开始绝对不可能知道才对，他怎么可能有解决的办法？ 　　“不管你信不信，一切都在控制中。” 　　“下面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姐，也是庄园的首席巫师，我的首席参谋吉赛尔小姐。” 　　马修示意对方看向一直置身事外的不死女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圆眼镜。 　　绯蝗惠特曼看了一眼这位红发女人，不以为意：“哦？” 　　克里米亚合上手里的折叠式铜柄小化妆镜：“疮口在第一块颈椎骨以上大概半指位置，那里应该就是你进入他身体，或者说大脑的途径。” 　　“南部洞窟和一些热带地区，有的蚊虫可以通过很不起眼的一次蛰咬，就能麻痹宿主身体和大脑，以宿主的血液或体液为食物。” 　　说起医学典故来，这位前光辉主教，神殿牧师师范如数家珍。 　　“还在拓荒时期，神殿外出采药的牧师就有类似的病情，整个人犯困，食欲旺盛，精神异常。” 　　克里米亚和马修并排站着，笑容可掬：“阁下控制惠特曼教授，既没有引发异常魔术反应，也没有引起他这位武术大师的任何提防，那么必定是目标很小，整个过程不起眼但足够致命。” 　　“人体有两个核心，血液核心在心脏，意识核心在大脑。要彻底控制一个人，大脑是最好的。” 　　不死女巫盯着眼前人，仿佛打量着某种心爱的玩具：“你能这么完美控制惠特曼，真是从未有过的医学案例，真想打开颅骨，看一看里面的结构。” 　　饶是绯蝗惠特曼都听得身体一紧。 　　他猛地反应过来：“那面镜子，你在后面不是化妆，你在用那面镜子观察我！” 　　“说对啦，可惜没有奖励。” 　　克里米亚嘴角一牵：“对一个漂亮自信的女人来说，看镜子找的是缺点，不过在我面前，你身上的缺点太明显——你实在太聪明了，要绕过惠特曼教授那好用的脑袋，是不可能做到的。” 　　她摘下鼻梁上那副圆眼镜，折叠起来放回箱子里：“不得不说，这副眼镜看东西很清楚，不过我还是讨厌用这个，太沉了。只有那个傻瓜愿意一直戴着。” 　　稍微抱怨了一声，克里米亚往前走了两步，绕着圈儿观察绯蝗惠特曼。 　　“你看，你开始紧张了对不对？这就是生命的迷人之处，越是聪明具有智慧的种族，越是脆弱。哪怕一些简单的话语就能让他们恐惧不已，恐惧通过智慧不断放大，变成漩涡，不断拉伸对未知的难耐与惶恐，接着演变成对自我渺小的羞愧和悔恨。” 　　她用颂咏一般的调子念着：“你怕吗？怕我说出你的秘密？” 　　绯蝗惠特曼强自镇定：“故弄玄虚。” 　　“这位虫子先生，你这样说，我就只有揭穿你的手法了。” 　　克里米亚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手指轻轻在绯蝗惠特曼的脖颈抚摸着，动作轻柔，仿佛在捏着一具从未见过的解剖材料：“你从这个疮口进入惠特曼的脑袋，顺着颈椎钻入他颅骨内的大脑组织里，那些充满营养又脆弱神奇的黏着物，就是你最好发挥自己的场所。” 　　“你将自己融入其中，变成了里面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你寄生在了惠特曼的大脑里，就像将两根绳子编织在一起，将你和惠特曼融合连接成了一体。同一个大脑，但你能够作用于他的大脑，让你保持主导权。” 　　克里米亚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一开始，惠特曼勉强能保持自我的时候，一直在记录自身状况，后来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只能勉强留下记号。你的适应期结束，彻底接管了主导权。所以说，现在你既是惠特曼，也是绯蝗，你拥有他大脑的使用权，只是部分记忆和人格本身还没有进一步融合，对不对？” 　　绯蝗惠特曼头上冒出冷汗来。 　　“做了个实验就能很清楚。”克里米亚说：“索伊，叫芙兰朵露过来当我助手，让她拿上实验室的那一套开颅钳和锯子，以及止血棉、碎骨镊、尖头凿、棉线、烈酒以及我调制的三十六罐特殊药水。” 　　她说着就开始翻出棉手套，套在手指上，又从药箱里翻出白色围裙系在身上，用一根血红丝带系住长发。 　　“慢着！” 　　绯蝗惠特曼见她来真的，赶紧出声：“你疯了，你凿开他脑袋，他也活不了！我们已经彻底是同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分开！” 　　他求助般看向马修。 　　马修装作看窗外风景。 　　“阁下大概不太明白，医者这个职业，要的就是尽量实验。”克里米亚理直气壮说：“不做实验怎么知道有没有用？总要打开头骨，看看能不能拆除大脑里的部分，说不定就有用。如果惠特曼先生知道，他也一定会同意的，他也是一位坚定的实践派学者。” 　　芙兰朵露很快就提着大箱子一路跑进来，一打开箱子，里面清一色的各种金属利器，让绯蝗惠特曼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 　　绯蝗惠特曼眼睁睁看着克里米亚将自己绑在椅子上，给他围上用来吸血的白色僧侣袍，用烈酒在头皮上涂抹，用火炙烤镊子、钳子和锯子，他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你疯了，你疯了，你是个疯子！” 　　他嘴唇哆嗦着，整个人脸部肌肉开始抽搐，不自然抖动着。 　　克里米亚手拿一把钢刀，用棉棒擦了擦刀锋，对准绯蝗惠特曼的后脑勺比划了一下。 　　“停！停！” 　　他终于有点崩溃了。 　　“停手！停手！” 　　“我和他剥离，我和他剥离，可以了吧！” 　　马修这才将目光移了过来：“那还等什么？” 　　绯蝗惠特曼深吸一口气：“但你要保证，要放我走。” 　　“我保证你能安全离开庄园。”马修说。 　　“你给我找一个人，或者什么别的动物来。”绯蝗惠特曼说。 　　马修使了个眼色，索伊又忙忙碌碌出去，一会儿回来，抱着一只小鸡仔进来。 　　绯蝗惠特曼脸上发红：“俾斯麦庄园的人，你们不要太过分！” 　　马修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不管了，那不重要。 　　“抱歉，每个居民的生命安全和生活秩序都是受到保护的，庄园里能选的只有鸡，不作鸡的话，就只有你手里的钻地魔虫了。” 　　绯蝗惠特曼犹豫很久，最终只能很不情愿地喃喃：“做鸡就做**……” 　　他将那只鸡仔靠近自己的头颅。 　　惠特曼双眼突然变得发白，那苍白眼球里渐渐凸出，一团半透明的小小物质从里头挣扎出来，那东西身体细长柔软，就像是一只瘦长般的透明蚕宝宝。它身体剥离了惠特曼双眼，飞了起来，身体舒张开，几乎肉眼难以识别。 　　马修突然伸出手，吓了虫子一跳，不过马修摸了它一下，就缩了回去。 　　接着它一下子贴在鸡仔的脑袋上，几秒钟后，那鸡仔一下子从惠特曼身上跳下去，回头看了马修一眼。 　　它咕咕咕叫了两声。 　　马修点点头：“放心，不会抓你。” 　　克里米亚好奇：“鸡叫你也听得懂？” 　　马修说：“大概意思能猜到。” 　　他朝绯蝗鸡招手：“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绯蝗小鸡迈开小短腿，扭动毛茸茸的淡黄身体，一路朝外跑去。 第391章 鸡飞狗跳 　　马修眉头紧锁。 　　他眼前的信息还未曾完全消失。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四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V阶低语探索者）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V阶研理士） 　　【目前进度1/10】。 　　* 　　脑蝗（LV29）：异化物种，起源不详。拥有极高智力和适应能力。 　　价值：产量3，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0。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掌控。 　　钻入目标躯体之中，同步对方大脑或意识载体，渐渐取代大脑控制目标的行为和思维，被寄生者容易头痛，嗜睡，食欲增加，记忆力出现一定程度的衰退。为族群提供更多的猎物和进化方向。 　　* 　　刚才马修之所以突然触碰对方，就是因为再次得到低语者提示，让他触碰以获取新物种相关信息。 　　说明迄今为止，脑蝗这个物种还没有被其他聆听者捕获触碰到过。 　　绯蝗已知谱系里又多了一个成员，脑蝗。 　　兵蝗是绯蝗一族的士兵，专精专职战斗，脑蝗应该算是绯蝗一族的策士，具有潜入、调查、策反其他种族成员的能力。 　　这个数据面板信息量极大。 　　首先是评价上，极高智力和适应能力，与增益“抗性”保持一致，会飞行，因为是控制其他宿主行动，所以更加隐蔽。 　　再者是最核心的增益“掌控”，的确如马修和克里米亚试探出的那样，脑蝗能同步寄生物的大脑或者类大脑的载体，时间一长还可能直接取代宿主。 　　回头再看看五项数值。 　　精神5点代表其精神掌控能力优秀，魔术0就比较古怪了，既可以理解为脑蝗不具有直接作战能力，一旦被发现就毫无威胁，也可以理解为它的寄生大脑不会引起魔术反应波动。 　　不管哪种解释，都有一个惠特曼教授和庄园分别检测通过的事实： 　　脑蝗寄生不会产生魔术反应，它就和普通昆虫差不多，体型极小，半透明，难以被发现。 　　一旦宿主被它寄生，以自己的力量很难摆脱，而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被逐渐剥离主导权，直到变成脑蝗的“壳”。 　　这种能力应用在渗透和间谍上威力巨大。 　　马修和克里米亚讨论了一阵，愣是没找出行之有效的预防办法。 　　俾斯麦庄园都差点吃了大亏，更不用说普通百姓或者普通贵族了。 　　马修不得不承认，那只脑蝗说的一句话非常正确，人类根本不了解绯蝗。 　　“如果脑蝗早就全面铺开，那么四大王国里，不论是贵族、商人还是军官，都可能被策反控制了相当一部分。这个局实在无解。”他揉着鼻梁，无比头疼。 　　“庄园反正没事，担心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五大王国的皇帝。” 　　克里米亚倒是毫不在意。 　　应对脑蝗时，她和马修之间只要一个眼神就达成默契，不过危机消除，她又恢复了那个喜欢拱火的不死女巫。 　　马修这时候也没工夫和她斗嘴，看着昏迷的巫师有点担忧：“惠特曼教授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死不了，问题不大。” 　　克里米亚轻飘飘一句：“需要大量休息时间，脑袋不知道有没有被啃掉一部分，后遗症就很难讲了。总之，命保住了，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马修知道，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突然惊醒：“不好，那只脑蝗还可能有同伙寄生在斯派德身上！” 　　克里米亚一脸不解：“你不是说没问题嘛？” 　　“当着脑蝗的面，肯定要绷住，免得被狮子大开口。” 　　马修也只觉得倒霉，谁能想到，惠特曼的归来竟然引发了一场风波，才被任命的区长斯派德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他拉着克里米亚往外走：“快，我们去找斯派德，索伊，拿上那两个手术的箱子。” 　　魔能车被索伊开着朝盘丝洞区一路飞驰。 　　克里米亚冷不防说了一句：“那只鸡没问题吧？你真不准备对它下手？” 　　“原本有这个想法。” 　　马修解开领口的口子，摇下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 　　“不过留着它回去，对庄园，对五大王国都更有利。” 　　克里米亚立即反应过来：“拖时间？” 　　“你想要让它发回去深渊入侵的消息，减缓冥蝗入侵扩张的速度，他们势必要先进行调查，排除深渊的威胁是首要的。人类王国在绯蝗一族眼里，似乎认为并不是什么威胁，看样子他们胜券在握。” 　　马修点点头：“能拖多久算多久，最少也能拖延十天半个月，给大伙儿争取多一点时间，希望萨克森和阿基坦能准备充分一点，少一些无谓伤亡。” 　　他心里琢磨着，处理完脑蝗在庄园留下的风波，还得通知维克多，以及魔灵议会的贝尔，这条情报对他们也价值巨大。 　　“不过我的意思是，那只鸡可能佯装离开，其实偷偷潜伏在庄园，选择新的寄生目标。”克里米亚用手撩了撩耳发：“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当然担心，所以剑徒一直在跟着那只鸡，有他在，那只绯蝗鸡玩不出什么花招，万无一失……” 　　马修脸上的得意僵住。 　　“怎么了嘛，万无一失领主？”克里米亚调笑。 　　“……” 　　马修头有点晕，魔能车上也太晃了一点。 　　他倒了两粒速效救心丸，咬牙切齿地说：“绯蝗鸡遇到了杰凯尔，被撵得混入了刚运回庄园的鸡仔群里。” 　　“那只深渊血脉的塞伯拉斯之狼？它的感知能力可真不错，深渊生物的确有其独到地方。”克里米亚赞了一句。 　　马修觉得自己血压在迅速升高，他抓起旁边水壶喝了一大口清水：“还好，剑徒已经通过杰凯尔找到了它，问题不大，现在我们还是先考虑斯派德的问题。” 　　“待会儿倒是可以将杰凯尔叫过来帮忙，目前庄园里，只有它能识别脑蝗，倒是一个重要利好……” 　　庄园内，居民区站台处，高大的内瑟斯一脸得意对好友说：“看到了吧？连剑徒先生都对杰凯尔称赞有佳，我就知道这家伙有本事，最早它养我，然后我养它，现在又该轮到它养我了，很公平。” 　　克雷顿忍不住反驳：“明明是杰凯尔吓到那只雏鸡跑到车道上，把1号线的公共魔能车都给吓得急转弯差点侧翻……” 　　“那不重要，过程嘛总归是曲折的，结果是好的，没听刚才剑徒先生说嘛？‘杰凯尔，你立功了，现在跟我一起去执行一个重要任务’，听到了没有？这就叫重视！” 　　克雷顿无言以对。 　　他是发现了，这头胡狼杰凯尔，和内瑟斯果然是兄弟，都是容易惹出麻烦的类型。 　　不过剑徒先生刚才的确这么说了，对杰凯尔很看重。 　　也不知道庄园里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那一幕总觉得有点诡异。 　　一直担任马修大人贴身侍卫的剑徒先生，抱着一只雏鸡，杰凯尔对那只鸡一脸敌意，龇牙咧嘴狂叫。然后雏鸡疾走，惹得人仰车翻，它又混入了鸡仔群里，杰凯尔将其找出咬住。 　　然后剑徒带着杰凯尔护送这只鸡登上金鯱号，一路飞往南方。 　　克雷顿看着还在滔滔不绝自夸的好友，摇摇头：“你继续，我去图书馆看书了。” 　　“别啊，克雷顿，我也跟着去。” 　　“你又不喜欢看书，去干嘛？” 　　“我看啊，有一本书我觉得非常给劲。” 　　“什么书？” 　　“是古德涅维帝国留下的文献整理，叫《母猪的产后护理》。” 　　“……” 　　“不要小看母猪啊！母猪可以说是一种很具有代表性的驯养动物！我给你讲，养牲畜就要从猪开始，猪里头绕不开的就是母猪，产量高，而且适应力极强，庄园总归是要自己养猪的，所以我决定先去探探路加强学习……” 第392章 区长精神 　　斯派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一块石头边，在野外。 　　正对面是一条歪歪扭扭通往前方的路，路的两侧都是高耸峻岭，山顶笼罩着雪层，藏于雾中，看着就仿佛某种人间天国。 　　他揉了揉太阳穴，慢慢站起来，左右看去。 　　脑子逐渐清醒。 　　斯派德慢慢想起，这里是西面的雪山区。 　　以俾斯麦庄园为核心，北方是寂静之墙，东面和西面往冻土深处走都是荒芜的群山，这些光秃秃的雪山区既没有树木也没有动物，是纯粹的无人区，很少有人涉足。 　　对了，是自己开车过来给斯派德送了炸鸡，然后他把车子借去开向庄园，说是找马修大人有事。 　　然后…… 　　自己好像站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就累了，靠着石头睡着。 　　斯派德深吸一口气，暗自提醒，斯派德，你现在是区长了，盘丝洞区的各种事物还需要你去决定，这里的未来在你手中。 　　你得精神起来。 　　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奇怪的转变，肌肉有点酸胀，脑子有点热。 　　不过斯派德也不以为意，他估摸着是最近自己劳累过度，又是写材料又是拟定盘丝洞区行政章程，这的确是一件费心费力的活儿，虽然有请教埃里克城经验，沿用了一部分庄园区的规则，不过写起来还是得反复推敲可行性和可验证性。 　　他打了个哈欠，正要朝着盘丝洞区走。 　　一辆魔能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斯派德大喜，赶紧招手：“顺路送我一截！” 　　车子停下，上面下来的人却是马修和吉赛尔，让斯派德有点意外，这两人可很少在外面乱逛。 　　“马修大人，吉赛尔小姐，你们这是？” 　　马修问他：“斯派德，和惠特曼分开后，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斯派德说了一下之前的感受。 　　“昏睡了一会儿？”克里米亚则是让他别动：“放松，我检查一下身体。” 　　“出什么事了？” 　　斯派德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惠特曼感染了一种特殊的寄生虫。”马修也不瞒他：“那东西是绯蝗群体中的一个子类，叫做脑蝗，能够不会发出任何魔术反应地钻入人脑里，逐渐控制宿主，最终达到完全取代的目的。惠特曼已经确定被寄生，不过那只脑蝗已经被我们剥离出来。” 　　斯派德摸了摸后脑勺，果然发现有个地方似乎不对劲，有一个很小的包。 　　“现在先别去触碰。” 　　克里米亚提醒：“避免可能的后续感染，脑蝗有没有携带其他疾病目前还不得而知，样本很少。你才被惠特曼感染，应该目前还在很初级的阶段，剥离会更加容易。” 　　“可是我感觉自己没事。”斯派德硬起头皮说。 　　“你不是嗜睡和头晕吗？”马修反问。 　　“刚才是有点困。” 　　斯派德动了动双臂：“可现在我浑身是劲儿，而且感知好像都变得敏锐了很多，脑子转得也更快了，有点奇怪。” 　　“可能是寄生带来的连带反应。”克里米亚判断。 　　马修给他讲了一下惠特曼教授身上发生的事故。斯派德倒是情绪稳定，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身体一切如常，而且还精神抖擞，身体不会说谎。 　　克里米亚给他用高浓度烈酒清理了脑袋上疮口，给他调制了镇定药物，避免头颅内的脑蝗异常反应。 　　前后忙碌完，已经接近一个小时。 　　这时候，剑徒终于带着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赶到。 　　“杰凯尔，看看斯派德身上有没有脑蝗。”马修说。 　　杰凯尔凑到斯派德身上嗅了嗅，然后绕着他，仿佛来回检查一样，胡狼眼里都是警惕，一副尖耳朵竖起，狼脸严肃。 　　然而来回兜了几圈，杰凯尔最终回来对马修摇了摇尾巴，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马修和克里米亚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吃惊。 　　不会吧？ 　　没有感染？ 　　这怎么可能。 　　那位寄居惠特曼的脑蝗策士已经说明，另一只脑蝗寄生目标就是斯派德，而且已经成功，两者一个继续查看消息，另一个将消息传递回绯蝗群落。 　　根据脑蝗向来喜欢一分为二的谨慎做事风格，最初惠特曼被寄生，那个刘易斯被感染的嫌疑极高，如今惠特曼进入庄园，继续发展分支，就落在了斯派德身上。不论战略还是战术，这都符合逻辑。 　　马修看向斯派德：“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斯派德，这一点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作为盘丝洞区长，你也是庄园决策层之一。” 　　斯派德挺起胸。 　　“为了彻底杜绝这次脑蝗可能的后续感染，我们需要用你为实验目标，做一个医学上的鉴定。”马修透过青铜面具，和斯派德的双眼对视，“需要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你体质特殊，应该没有问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 　　斯派德毫不犹豫说。 　　作为一名区长，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成了区长之后，下意识积极了很多，再无以前的偷懒和得过且过。 　　克里米亚打开两个箱子，从里面翻出开颅钳和锯子：“索伊，你怕血吗？” 　　索伊摇头。 　　“那过来帮我，把这件白色袍子套在他身上，待会儿免得血溅，你也穿上白袍子。” 　　斯派德坐在一张从车里拆出来的椅子上，脸上青铜面具第一次被摘下，露出里面充满烧伤瘢痕的脸。 　　“可惜了，看骨头和五官，你应该是一个不丑的男人。”克里米亚感叹了一句：“烧伤是一个麻烦事，目前还没有真正恢复皮肤原本模样的技术。” 　　斯派德苦笑一声：“我知道，这可能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了。平时戴着面具，也是不想吓到大家。”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整容修复虽然难，不过也是可能的，只是需要时间。” 　　“这点马修说得没错。”克里米亚点点头：“那家伙也在研究这个方向，包括烧伤，还有一些畸形和瘤子的术后修复。” 　　那家伙，指的自然是吉赛尔。 　　“准备好了吗？这是开颅手术，可能会有点痛。” 　　克里米亚戴上口罩，用高浓度烈酒将斯派德头部进行了一个消毒，持刮刀剃掉他头上一片头发。 　　斯派德点点头：“没问题，来吧。” 　　克里米亚也不废话，当即用锯子开始给他开颅，这时候的开颅手术还很原始，没有机械钻和其他工具，费时费力，麻醉剂也不够。 　　马修被那锯子来回划拉声弄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头盖骨也在被拉扯一样，他努力不去看具体手术的地方。 　　倒是斯派德，整个人显得非常镇定:“马修大人，你真的觉得，我能当好盘丝洞区的区长吗？” 　　马修一愣，然后肯定地说：“当然。” 　　“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是一个很负责的人。”马修坦诚地说：“分类运垃圾，这件事大概没几个人想做，要做估计也是非常偷懒，因为又臭又脏。你虽然也抱怨，但每天准时收理，从没落下，能坚持这样一件又脏又臭又短期难以看到回报的事，我相信，你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毅力和事业责任感。” 　　“原来是这样啊……” 　　斯派德脑袋被凿子打得叮当作响，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马修说：“你会恢复原本的脸，我不能保证是什么时候，但我一定会大力推进整容修复外科手术，尽力早日完成。” 　　“那就太好了……嘶，怎么感觉脑子里凉凉的？” 　　“对不起，对不起！”索伊声音颤抖。 　　“是索伊把一枚钉子不小心落在你脑袋里了，没事，我用镊子取出来。”克里米亚随口说着。 　　开颅手术检查前后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最终克里米亚得出结论：“脑内的确有疑似脑蝗的半透明薄膜状寄生物，确定死亡，正在融入大脑，并无任何害处，所以也没必要取出，避免可能的风险。” 　　马修也被迫目击了那白花花大脑上的薄膜层，低语者没有给出任何提示，说明该生物确已死亡，脑蝗尸体渐渐与大脑皮质融为一体。 　　斯派德个人体验，反而觉得感知变得更清晰了，头脑也更轻松了一点，脑蝗尸体对大脑似乎是一种直接的补充。 　　即使这个结果再离谱，马修也不得不承认，它是最接近真相的现实： 　　脑蝗寄生斯派德大脑，结果被反杀了。 第393章 反杀机制 　　这检测结果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颅骨内的大脑本身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器官，任何损伤都可能引起不可知的异常反应，光是维持正常都需要小心翼翼，根本不可能对入侵的脑蝗做出任何针对性反击，更不用说，斯派德本人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克里米亚也很费解，她脱下沾满血液的手套，丢入一旁的麻布口袋里：“没道理……想不通。” 　　索伊则是给斯派德脑袋缠上一层层绷带，血液是止住了，不过颅骨的缺口却是一个大问题。目前克里米亚采用的方式是将缺口用之前锯下来的骨头进行修补，不过手段也比较匮乏，只能以棉线、钢钉固定，再用她调制的特殊医用树胶黏合。 　　短时间里不能剧烈运动，长时间内也需要定期复查，因为颅骨无法再生，这次是切掉了一块颅骨，虽然面积不大，可也存在一定风险。 　　好在斯派德体质特殊，原本他注射了“猩红诅咒”，本身就是猩红诅咒中的零序列，处于猩红诅咒四个序列的顶端。 　　按照低语者对其的判断，斯派德和马修一样，同属于活尸之身。 　　活尸的生存能力极强，生理上的自愈和忍耐承受力都远超正常人类。 　　所以这次手术才敢于在野外进行，能够和时间竞赛。 　　马修突然脑子一亮，看向正在戴青铜面具的手术病人：“斯派德，你沉睡的时候，脑子里的猩红诅咒有没有生效？” 　　“这个倒是不知道。” 　　斯派德摸了摸头上绷带：“不，应该没有发动，诅咒状态我会非常清醒。”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说：“不过，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有点发热，这种感觉和诅咒状态结束倒是有点像。” 　　马修眼睛发光：“对了，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你是说……” 　　克里米亚也跟上了马修的思路：“猩红诅咒对脑蝗的寄生具有某种抗性，能够遏制寄生过程，甚至是将其扼杀？” 　　不死女巫脸上一副见鬼了的模样，这样的失态在她身上极少出现。 　　“对。” 　　马修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斯派德身上有异于惠特曼的地方就是‘猩红诅咒’，他们两人都没有任何防备，也根本不知道脑蝗这种生物的存在和机制。所以也就无从防备，纯粹只能依靠身体机制应对外来入侵。” 　　“只有可能是猩红诅咒生效，具有某种排异性，达成了类似于抗体的作用，所以将寄生到身体里的脑蝗直接同化为了大脑器官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 　　马修深吸一口气，目光里充满异样神采：“‘猩红诅咒’就是目前应对脑蝗最好的抗体。” 　　他笑着拍了拍斯派德的肩膀：“斯派德，你这次可为庄园立了大功啊，不愧是盘丝洞区区长！” 　　斯派德嘿嘿笑：“偶然，偶然。” 　　有一说一，这还是真是不关他的事。 　　完全是这桩麻烦自己找上来的。 　　要说功劳，斯派德认为自己脑袋被开了一个小洞，确实算是自我牺牲，头颅骨贡献庄园了。 　　“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其他人都做不了，还是你来做，也是大功一件。” 　　斯派德脑袋一凉，硬起头皮说：“不知道是……” 　　刚才开颅检查时他一脸云淡风轻，完全是被区长精神驱动，堂堂区长总不能认怂。 　　可现在才觉得一阵后怕，万一落点钉子和别的什么东西在颅骨里，以后说不定脑子要出问题。 　　马修笑着说：“放下，又不会第二次开颅。” 　　“这次呢，需要你去联络秘法会的雪莱夫人。” 　　斯派德惊了：“大人你是想……” 　　“没错，我就是想要和雪莱夫人合作，当然，暂时只是和雪莱夫人秘密碰面，和秘法会无关，是私人性质的会晤，你懂我的意思吧？” 　　斯派德立即明白：“那我这就立即写一封信，不过雪莱夫人行事很谨慎，不知道会不会相信和过来。” 　　“会。” 　　马修一脸笃定：“你只需要将所有事都如实叙述，她一定会来。” 　　“毕竟，‘脑蝗抗体’可是一项独一无二的秘法成果，也是雪莱家族缓和五大王国关系、洗白自己的最好机会。” 　　斯派德有点不解：“不过，大人你为什么不让吉赛尔小姐……毕竟她们是母女，一定更信得过。” 　　“这个嘛……有很多内情，你就不用管了。” 　　马修咳嗽了一声，一句带过。 　　表面母女不算母女，要不是碍于各种状况，说不定这两人见面就能打起来。 　　一个没了丈夫，一个被长期用作实验材料，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马修偷偷瞥了一眼旁边。 　　“看我干什么？”克里米亚倒是脸色如常：“一码归一码，虽然我和她私人有恩怨，不过研究方面，猩红诅咒毕竟出自于秘法会，当然合作会来的更快。我没什么问题，放心，要对付她也至少是得合作完毕，彻底掌握抗体配方之后的事了。” 　　斯派德听得心惊胆战。 　　好一个孝女。 　　历来有传言说，雪莱家族有母子相残、争夺权位的传统，现在亲眼目睹，果然如此，生在大家族也是一种危险。 　　回到庄园，马修开始思考如何和雪莱夫人谈判。 　　他笃定雪莱夫人一定有兴趣，原因一是其中秘法利益巨大，甚至具有让秘法会的恶劣名声一转洗白的机会。 　　雪莱夫人很聪明。 　　从骸骨蛛后被夺后，她的反制举动就能看出来。 　　她轻飘飘一手借力打力，只抛出一条消息，就让庄园变得极其被动，被绞索公馆盯上，要不是绯蝗一族的大肆入侵吸引了各组织的注意力，估计庄园现在还会持续外松内紧，很长时间里不敢放松警戒。 　　再一个是，雪莱家族和秘法会虽然多年绑定，但未必真是一条心。 　　先不说秘法会里奥格洛派和超脱派的分歧与对抗，光是雪莱家族将吉赛尔从骸骨之城挖出来，秘而不报，将她伪装成雪莱家族的私生女，就足以看出，雪莱家族有自己的算计和利益，并不想要和秘法会彻底绑定。 　　以上种种基础，让俾斯麦庄园和雪莱家族合作变得可能。 　　不论如何，面对绯蝗一族时，人类终究是属于同一阵营的，这是绝对而且必定的事。 　　之前脑蝗的言语里，它们已经将人类看成一个低等族群，在五大冥蝗眼里，征服五大王国是必然，只是看什么时机而已。 　　这就让雪莱家族失去了根基，雪莱夫人无法依附于绯蝗一族这个将人类看成劣等种的高傲群体，双方的种族歧视和隔离已经形成。 　　人类王国依旧是雪莱家族、甚至是秘法会的基本盘。 　　马修走到窗口，看向外面。 　　庄园的农场依旧一片繁忙，居民们忙忙碌碌，并不为外界的战争而影响，那些伤亡数字和王国协定，距离这里太遥远。 　　可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一场战争早就覆盖整个罗斯特大陆，没人能置身事外。 第394章 显微镜问世 　　惠特曼教授昏迷了整整两天后，终于睁开眼。 　　他记忆力还在，但语言功能发生了某种障碍，说话很吃力，用言语难以精准表达自己的意思。 　　马修不得不采用一种经典笨办法来和他沟通。 　　我问你答。 　　“头还有眩晕感吗？” 　　惠特曼摇头。 　　“身体肌肉有无僵硬、麻痹、手脚不协调或者是容易疲劳？” 　　惠特曼点头。 　　“是不协调？” 　　他摇头。 　　“是容易疲劳？” 　　他点头。 　　通过这种繁复但容易答复的直观办法，马修减少惠特曼对自我表达的压力和语言组织，尽量让他能简单给出答复，好确认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经过一系列的询问和身体检查确认，惠特曼教授基本脱离危险。 　　康复性休养需要大量时间和观察，至于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甚至能不能恢复到曾经的状态，这些都是未知。 　　马修对此很体贴，提出取消惠特曼教授支教巫师的工作，让他休息。 　　不过对此惠特曼本人却强烈反对。 　　他言语难以表达，只能用笔在纸上写：我要教学，我要阅读，我有用。 　　马修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受到刺激，让惠特曼面对休息这个词格外敏感。 　　这时候，恰好普朗克来会议厅，惠特曼一把抓住普朗克的手。 　　“我和他一起，可以，我，可以，我能。” 　　老普朗克对惠特曼如今的状况很吃惊：“他这是怎么了？” 　　马修只能稍微讲了讲。 　　“无法表达？”普朗克倒是不在乎：“那来研究所吧，研究所不需要很多表达，一切用公式说明就行，只要他能写公式，进行推演和计算，就没问题。反正我和杜莉也经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惠特曼教授赶紧点头。 　　马修提醒：“那好，不过教授你还是注意身体，你是病人，还处于康复期……大脑受损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以庄园目前的医学条件，还无法进行精准判断和治疗。” 　　暂时解决了惠特曼教授的安置问题，马修这才回过神：“普朗克先生，你来是？” 　　庄园的三大机构，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研究所最封闭，人就两个，不论所长普朗克还是学徒兼助理的杜莉都比较自闭内向，除去必要的会议之外，很少来主宅。 　　普朗克犹豫了一会儿，用手揉了揉鸡窝头：“马修男爵，很抱歉，从你雇佣我到现在，按照研究所正常运转时间，也至少有半年了。半年里，研究所没有任何突破，不论是旧理论的延展还是新理论的发现，都没有。” 　　老学者一脸自责：“原本我以为，只要有充足的经费，整个研究就会顺利很多。现在看来，当初我还是过于理想主义。” 　　马修心里一紧，赶快安慰说：“没事没事，搞研究，哪有那么快就能有成果？搞研究就和搞教育一样，是长线投资，短时间很难看到效益，但这是必要的投资，量变总有一天演化为质变。” 　　“研究所至今没有任何减数，我要负全部责任。” 　　普朗克声音低沉，他提着手里大皮箱：“我发现我不适合这样的研究方式，非常感谢男爵大人你对我的信任和关注，但是……” 　　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让老学者半天都说不出口。 　　马修比他更紧张。 　　“但是我还是要离开研究所。” 　　马修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想不通。好吃好喝供着，结果半年没有成果反而让普朗克恼羞成怒，要直接辞职，这算什么事儿！肯定有人作梗，难道有人挖人？真理之眼还是秘银工坊？ 　　他心里不爽，但还是强打笑容：“普朗克先生你不要着急嘛，好事多磨，巫师也是那么多年才有了海量的巫术成果……” 　　“不，我不能呆在研究所了！” 　　老学者一脸固执：“我要恢复以前的即兴研究习惯，我要在路上思考，边走边想，走到哪儿想到哪儿，周围的环境变化能够给我一些启发，这种即兴思维能给我提供更多灵感和放松。请男爵大人一定要答应我！” 　　马修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早说嘛。 　　还以为老数学家想要辞职回阿基坦了。 　　原来是从室内研究变成了室外头脑风暴。 　　“这样啊，没问题。”马修顿时恢复笑容：“有什么需要我给你们提供的吗？” 　　“也不需要，就是告知男爵大人你一声，这样的方式我几十年习惯了。” 　　老学者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提着箱子走到哪儿想到哪儿，一直都是这样，我的自然力学体系也是这样一点点搭建出来的。抱歉，看来我几十年的流浪思考习惯了，反而没办法坐下来。” 　　“好说，理解，理解。” 　　“惠特曼既然和我们一起，那就跟着我和杜莉每天一起吧。”普朗克说：“过去我一直身体很好，就是因为教学后天天都在走，房租涨价得厉害，不少时候我只能找个路边椅子睡一觉。多走一走，或许对惠特曼恢复有帮助。” 　　说完，老学者就带着还有些反应迟钝的惠特曼一起离开。 　　随后几天，庄园里开始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普朗克、惠特曼两人提着皮箱沿着庄园人行路一路走着，后面是背着包的学徒杜莉·斯密。前面两个学者经常自言自语着什么，一会儿就停在，在路面或者墙壁上写写画画，有各种计算和公式推演，甚至还有一些受力分析图和物资横切面的素描。 　　对此马修给出了公告，请大家理解并支持普朗克惠特曼等人的即兴散步式研究，墙面字迹不要擦去。 　　普朗克和惠特曼一行变成了庄园的新风景，这两人兴致上来，会在墙壁、站台、公告板上进行演算，在石板地上计算，后面的杜莉就拿出本子将其复刻记录下来。 　　累了，两个年级都不小的学者就坐在路边，喝着水啃着面包，仿佛两个庄园的流浪汉。 　　日复一日，普朗克研究所也有了一个别名“流浪研究所”，加入研究所，就要加入普朗克的流浪计划，他们的即兴思维和讨论也渐渐变成了庄园新风潮。越来越多的年轻开始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进行创作、思考的生活形态，思维的乐趣让更多人加入其中，学习氛围随之越来越浓。 　　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终于安排妥帖了普朗克和惠特曼，马修喝了一口热茶，正要稍微休息一下。 　　结果外面传来敲门声。 　　索伊去而复返，对正打哈欠的马修汇报:“大人，工坊传来消息，您要求的显微镜，终于被做出来了。” 　　马修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走，快去看看。” 第395章 血液研究中心 　　炼金工房经过前后三次扩容，占地面积已经是过去的三倍，除去外面的测试场地之外，内部也有了一些改革。 　　帕梅拉将工坊内的学徒们进行了分组，不同小组研究项目不同，以确保她们能够高效使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而不像过去那样，一个人从早到晚分别要做三种不同的事。 　　如今小组有三个。 　　一组为帕梅拉亲自带队的新式战略武器小组，人数少，内容保密。 　　二组叫民用道具改良小组，负责将灯泡、魔能车之类的民用装置进行优化改良，并发掘其他类似的有用装置。 　　三组是显微镜小组，专门用来研究显微镜。 　　让马修觉得刺眼的是，学徒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潘妮身着学徒长袍，公然混在一群炼金学徒里，她胸口没有那个P字，取而代之的是“顾问”这个词。此外她化了一个淡妆，头发披在肩上，把玩着手里的宠物花栗鼠，脚踩高跟鞋，看起来和这群研究人员完全不搭。 　　“你在这里做什么？”马修问她。 　　“当然是搞研究。”潘妮指了指自己胸口“顾问”两字：“帕梅拉说缺人，让我过来帮忙，我就来了。” 　　这时候帕梅拉从地下室匆匆上来，脱下鸟嘴面具，擦了擦额头的汗：“潘妮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她，显微镜可能还要很久才能出来。” 　　炼金工房人手紧缺，一直是个难题，由于马修一直不肯放低引入人才的要求，学徒们始终只有那十几人。无奈之下，帕梅拉只能在有限的人手里寻找外援。 　　底子不错的居民大多都已经有了组织，再者，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搞研究和制作工具。 　　最后帕梅拉发现了沧海遗珠，潘妮。 　　这位曾经的皮具店女老板对皮革、金属乃至魔术材料的鉴别足够专业，对各种冷兵器更是如数家珍，同时她懂淬毒和人体生理，因此药理学不会差，再考虑到她疑似曾经丰富的实战刺杀经验，简直是一名现成的成熟研究员。 　　帕梅拉就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说动了潘妮，让她过来帮忙。 　　为便于区分，帕梅拉给潘妮的工作长袍胸口绣了一个“顾问”，代表她是工坊的外聘顾问，和学徒性质不同。 　　没想潘妮一来，就对显微镜表现出浓厚兴趣，继而选择了这一小组。 　　显微镜小组原本由帕梅拉的得意弟子珍妮弗带队，但由于种种原因，镜片打磨和间距问题一直处理不好，这需要仔细和耐心，要耗费很长时间。 　　小组成员先是打磨出多种规格的透镜，然后在里头筛选适合的款式进行分别测试。 　　潘妮将打磨好的透镜固定在架子上，反复琢磨后，她又在透镜下边装了一块铜板，上面钻了个小孔，以使光线从这里射进而反照出所观察的东西来。 　　于是庄园第一架显微镜雏形就诞生。 　　它让人能以前所未有的精度重新审视周围，人的皮肤粗糙得像是橘皮，虫子体表的毛坚硬像是铁针，看似光滑的木杖表面充满深浅不一明暗相间的纹路。 　　然而，这样粗糙的雏形还算不上真正的显微镜，因为这一架原型机放大倍数有限。 　　根据马修给出的要求，显微镜是能放大数百倍的神奇装置，甚至能看到那些原本肉眼看不见，被人认为不存在的东西。 　　那些细小的物质无所不在，在雨水里，在水果内，在肉中，也遍布每个人的血液。 　　这个说法有点危言耸听，却进一步激起潘妮的好奇欲。 　　她对那传言中的细小东西充满兴趣，每天都乐此不疲地调整仪器结构，打磨透镜，用显微镜观察各种小虫子，树叶，土壤，头发。 　　有了雏形，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很多，重复打磨透镜，不断增大观察倍数，反复测试和校正。 　　今日，第一架能放大100倍的显微镜正式诞生。 　　“100倍这个数值是一个临界值，在此之前仅仅是不断放大，但并未产生质变。”帕梅拉看向马修：“不过到了100倍，你说的那些细小的东西就出现了。” 　　她脸色有点复杂。 　　一方面帕梅拉对马修的推测和思路极为佩服，他预测的和事实几乎完美契合。另一方面她又更加不解，为什么马修知道那么多神奇的东西，真的有人生来就掌握这种凭空诞生知识的吗？ 　　帕梅拉压下心中疑问，不论如何，显微镜的确是一件非常惊人的发现。 　　事实说话，这就是炼金术的准则。 　　“接下来由潘妮来讲吧。”帕梅拉示意：“因为100倍的显微镜完全由她打造，测试和报告也是她在写，她记录了很多不同血液的样本，每一份报告都非常珍贵。” 　　潘妮将花栗鼠放在肩上，黑爪子就像是个挂件一样，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她走到铺了橡胶层的实验桌前，桌面上摆放着一架金属道具。 　　“这是100倍显微镜，本身结构并不复杂，只是借用了光线和玻璃角度力量……” 　　马修打量着这台庄园自主研发的装置。 　　它有一个圆形橡木底座，上有一根铜杆，铜杆上用金属臂连着一个同样的黄铜筒状物，可以用金属臂调整观察角度。这金属筒末端很细，一根小小的铜管凸出，观察端同样呈圆筒状，让人眼能凑在上面观察目标物。 　　在马修眼里，这架复式显微镜有点像一个简易打气筒，中间粗两端细。 　　潘妮取了一根棉棒，蘸了一旁试管里的液体，涂抹在一小块玻璃片上，然后将这块玻璃固定在底座上的金属拧扣上。 　　“这样把观察的标本放置好，然后将里面的倍数调整，有三个刻度10倍，50倍，最高的100倍，选择不同的刻度。” 　　她用手轻轻转动铜管，上面有细细的刻度，直到拧紧为止。 　　“然后还有一个重点，就是保持室内明亮。” 　　潘妮扳起一旁固定在墙上的三个铜扣，顿时三盏蛛丝灯泡释放出充沛的光亮，将室内照得清晰无比。 　　马修走过去，将眼睛凑在那铜管上，管边有涂抹乳胶，所以触碰到皮肤到也不觉得刺痛和冰冷。 　　通过筒口目镜，马修看到镜头前有很多半透明的颗粒状或者线状的生物游来游去，高倍镜头下，水里充满了泥沙般的杂质，只是由于光线折射，以及设备本身还不够精准，所以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清晰。 　　但也足够了。 　　马修将脸从目镜上移开，由衷赞叹：“了不起，这将会是一项开启新时代的伟大发明。” 　　其他学徒们这时候也纷纷凑过来观察，嘴里啧啧称奇。 　　她们虽然已经事前看过很多次，不过这种将微观世界展露出的装置，对她们来说无异于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人安耐不住好奇。 　　“潘妮，你这次的确帮上了大忙，说吧，想要什么报酬？”马修笑着说。 　　真要讲，潘妮还是秘法会的人，从尸潮开始就一直留在庄园里白吃白喝，马修也不差这点钱，想到曾经受她照顾，现在就多一个人的开支而已。他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超额回报，可见，投资人才果然是最值的买卖。 　　潘妮想了想：“我想在庄园里成立一个血液研究中心，主要专门用显微镜观察研究各种血液，看各种生物的异同，你出钱，行吗？” 　　马修十分意外。 　　潘妮以前可是懒散出名，每天宁可发呆打哈欠，都不肯帮一把忙的人。 　　她竟然主动请缨要做事了，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 　　马修敏锐地发现了关键词，将她拉到角落里：“你对血液有兴趣？” 　　潘妮耸耸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喜欢研究血，血液可是每个人生命的基础。” 　　马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潘妮噗嗤一笑：“一个商店被毁的破产老板，秘法会的外围干事，或者还要加一个，前雇佣兵？” 　　马修早就猜测她另有身份，索性趁机试探：“你是不是……鲜血女巫？” 　　潘妮不笑了。 第396章 鲜血女巫 　　炼金工房顶层的房间里，大门紧锁。 　　里面只有马修和潘妮。 　　一盏蛛丝灯泡下，两个人相对而立。 　　楼下的学徒只以为，他们是上楼进行新式显微镜的秘密商讨。 　　“你是不是鲜血女巫？”马修将之前的话再说了一次。 　　这并不是诈和，而是马修有缘由的推断。 　　万物主宰麾下七圣徒传说由来已久，七位大名鼎鼎的使徒在都灵帝国时代或更早就名满四方，他们是剑徒、弓使、紫冠王、鲜血女巫、言灵师、吹笛人、野兽画家。 　　使徒必须履行职责。 　　骸骨之城里的使徒之战中，万物主宰方参战者有剑徒、弓使与紫冠王，剩余四名使徒则是不知去向。同时，万物主宰不再应答，以至于剑徒当时只能求助于光辉主教吉赛尔，让她悄悄赶赴北境，尝试医治他们被骸骨之城打上的诅咒。 　　以目前马修了解的情报来讲，剑徒和弓使当时是战死在了骸骨之城，紫冠王重伤后极可能也身陷其中，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有趣的事情在于，其他四名使徒并没有采取任何救援。 　　这就不得不引人思考，到底骸骨之城的战斗意味着什么？还是说，当时骸骨之城的战斗一开始就以某种形式表现出了结果？ 　　没有参战的四名使徒里，言灵师的行为最具有研究价值。 　　都灵帝国时期，桑德斯还是一名盗贼的时候，将埋在坠星山脉之下的暖石棺椁挖了出来，里面就沉睡着言灵师。 　　按照他的说法，石棺外面被锁链缠绕，说明言灵师可能是被其他人埋入山中。 　　以马修与言灵师寥寥几次见面，言灵师控制的格雷戈里化身实力波动不小，高的时候能达到LV100，可以说是马修迄今为止所见的数值最高者，但低的时候也能跌到LV10，即使如此，想要跟上他的脚步都很不容易。 　　再考虑到，真正全盛时期的使徒根本不是马修目前所控制的剑徒、弓使这样。炼狱战场上马修第一次用出烈日千阳·剑礼，才搞明白，剑徒和弓使现在早就实力折损严重，生前绝不止LV45这个阶层。 　　同为七圣徒，言灵师也必然不可能弱。 　　进一步筛选。 　　吉赛尔说过，鲜血女巫经常来去无踪，总是以血池示人；吹笛人很少参与争斗，总是和小孩子玩，通过奏乐寻找象征；野兽画家常年游走深山密林，寻找野性的源头。 　　吹笛人和野兽画家很明显相性不符合。 　　潘妮作为秘法会干事，在冰原镇经营一家皮具店，充当着监督格雷戈里和小镇的眼线，这并无问题。 　　不过她在活尸攻击小镇之后的一系列做法，就不是一名普通秘法会干事能做到的事了。 　　她为了替前男友拉格纳报仇，在矿坑大开杀戒，一个人杀了近300人。 　　要知道，一个人哪怕是拿着刀杀300头猪，也会累得浑身脱力。那是300个人，几乎清一色的青壮年，绝大多数都是各地罪犯，具有搏斗经验，力量体格都远胜潘妮。只要有一个人出事，所有人都会警惕起来。 　　她将这些人灭口后很好地处理痕迹，看起来像是他们互相残杀，最后被活尸突破防线的结果。 　　马修当时并没有深究，因为活尸在侧容不得他去追根究底。 　　现在想想，悄无声息杀死近300个手持各种防具或武器的壮年男性，对一个人来说，真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任务。 　　如果说上述这些还只是种种零散情报，没法进行推断，那么言灵师以格雷戈里尸体示人时，潘妮的行踪就比较有规律了。 　　言灵师出没时，潘妮就消失，言灵师没了音讯，她就再次回到庄园。 　　庄园里，虽然潘妮从未主动问及，但马修观察到，她总是会不经意间望向剑徒，仿佛在思考什么，眼神复杂，不过这些细微举动都只是短时间的，很隐蔽。 　　综上所述。 　　马修怀疑，潘妮可能就是鲜血女巫。 　　听完马修的推断，潘妮想了很久。 　　最后她甚至说：“按你的说法，我都觉得自己应该是鲜血女巫了……不过你说的不对，我叫潘妮，鲜血女巫的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她叫玛丽，鲜血女巫玛丽，只是七圣徒时期，使徒之间已经不再使用人世间的名字。”潘妮摊手：“你看，我们名字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马修总觉得她越看越可疑了。 　　名字随便改谁不会啊！自己都还有马甲剑徒！ 　　“还有这个。” 　　潘妮啊地张开嘴，指着自己的虎牙：“这里很尖吗？看起来像是会吸血的样子吗？” 　　马修一脸黑线，是不是鲜血女巫难道是看牙够不够尖？ 　　“慢着，你是怎么知道鲜血女巫的名字？” 　　“这个……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马修眼神锐利了起来，更加坚定地用食指指着她：“你就是鲜血女巫！不要狡辩了，承认吧！” 　　潘妮反驳：“既然你说我是鲜血女巫，那我的血魔在哪？血魔都是和女巫形影不离的！” 　　马修深吸一口气，指着她肩上的黑爪子：“血魔，肯定是可以伪装的，它看起来是一只花栗鼠，其实，它的真身是一只血魔。就和脑蝗一样，可以变形寄生！” 　　虹膜上，低语者给出了黑爪子的数据面板。 　　确确实实是花栗鼠，标注是平平无奇。 　　马修脸有点疼。 　　潘妮给逗乐了：“你以为血魔是什么模样的？想变就变吗？根本不是这样，血魔不过是从血液里诞生的一种奇特生命，它们是血中魔灵进化到一定程度后觉醒自我意志的产物，既不能随意变形，形态依旧是血而已。你未免太高看血魔了。” 　　突然，两人都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奇怪。 　　马修沉默良久，看向对方：“你怎么对鲜血女巫和血魔这么了解？” 　　“不是说了吗，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马修一脸无语：“你以为这种烂借口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潘妮翻了个白眼。 　　“那本古书叫什么名字？” 　　潘妮随口说：“《女巫大人对不起》。” 　　“别以为我记不起来，我在镇上找你谈活尸时，你手里那本书就叫《公爵大人对不起》，还能编得再不走心一点吗？”马修早已看穿一切。 　　“但我真的不是她。” 　　潘妮一脸烦躁。 　　“那你是谁？” 　　“重要吗？” 　　“很重要。” 　　“那知道了你不要后悔。” 　　“债多了不愁，不后悔。” 　　潘妮盯着马修看了几秒，嘴唇翕动：“我，就是你们口中的血魔。” 　　马修觉得真是见了鬼。 　　低语者的情报系统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前的潘妮明明确确是人，没有任何数据和描述出现。 第397章 扭曲关系 　　局面一时间有点僵。 　　马修本以为潘妮是鲜血女巫，然而她自称是女巫的血魔，这就让他有点吃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血魔潘妮还在，那女巫玛丽呢？ 　　“怎么样，后悔了没有？”潘妮一脸嘲讽：“说了，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好处，我可是杀人如麻，只要是有血的东西我都会狩猎，再将它们做成血池。” 　　马修想了想：“如果你需要血，我建议不要碰野生动物……不，应该是野生魔灵，血液带病毒的很多，一不小心吸错了就麻烦了，说不定会患上各种奇怪疾病。哪怕是血魔，也不一定吃得消。” 　　潘妮一愣：“你不怕我吗？” 　　“有什么好怕的，充其量不就是喜欢收集血液，怪癖而已。”马修倒是无所谓：“如果真需要，鸡场那么多鸡，杀鸡时放的血都留给你。” 　　“……” 　　潘妮一脸古怪，上下打量着马修：“你真是一个怪人。” 　　“彼此彼此，你是血魔，我是怪人，也勉强算是同类。”马修摆摆手：“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鲜血女巫一直在一起吗？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死了。” 　　潘妮说得很平静。 　　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玛丽出生在一个信仰万物主宰的医生家庭，她从小耳濡目染，就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给更多病人消除痛苦，恢复健康。她成长为一名少女后，对人体内的四种体液充满兴趣，这四种体液分别是血液、粘液、黄胆汁与黑胆汁。 　　按照教典记载，葛米尔生命之泉孕育骨肉与灵魂后，就将残余蕴含生命之力变成了四种体液，这四种体液也和四元素完美契合。 　　四种体液里，血液是最容易提取的，数量也最多，玛丽从小目的伤者，大多伤口或者病患处都有渗血，她不由对此更加感兴趣，是否血液就是健康的一个重要标志？ 　　她开始收集各种血液，将它们分门别类，老鼠血，狗血，猫学，蛇血，牛血，羊血。 　　人的血液又分为各种病人，疟疾病人的血，血友病人的血，霍乱病人的血…… 　　渐渐她有了一个称呼，叫做古怪玛丽，拥有一张纯真面庞的少女，偏偏做着让人恐惧的事。 　　传说她夜里经常徘徊在街道上，手持一根蜡烛，一个小碗，一把小尖刀，一根布帛，见到晚归的人就会过去，彬彬有礼说，您好，请问能问您要一点血吗？ 　　大多被问到的人都会立即逃走。 　　后来玛丽父母去世，她就被逐出了城市。 　　因为在神殿教典里，是禁止人们随意触碰血液的，这是玷污生命的圣洁，同时也是一种对万物主宰的亵渎。 　　背着瓶瓶罐罐的玛丽到处流浪，她住在旷野的小屋里，依旧孜孜不倦研究各种血液，她将不同血液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看会发生什么。好在她医术不凡，每次都能用各种草药及时止住各种病疫。 　　玛丽进入深山寻找药材，结果在一片古怪荒漠中发现一座破旧的神庙，神庙明显属于更早时期的产物，那时候万物主宰还未统一信仰，这建筑上雕刻了各种赤裸身体的男女，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流出来，将他们包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她从神庙之下找到了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陶制坛子，小心翼翼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淡黄色树脂块，里面是一团奇怪的血液。 　　千百年过去，树脂中的血液居然还没有凝结，这令玛丽觉得很神奇。 　　出于对血液的兴趣，她切开树脂准备提取一点出来，结果尖刀一触碰到血，那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凝成一团粘稠的血团跑来跑去。 　　血团很快找到了桌上其他血瓶，将一个个瓶子撞破融合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玛丽收集的几百瓶血液样本被它吃了大半，身体也逐渐庞大水润起来。 　　这就是最早的血魔潘妮。 　　潘妮记不得古早发生了什么，她从这一刻起，记忆才重新开启。 　　血魔智力一点不差，与人沟通也非常轻松。 　　漫长时间里，潘妮和玛丽互相陪伴，研究收集各种血液，神殿也对她们进行追捕过很多次，不过都失败了，这才渐渐有了鲜血魔女的称呼。 　　有了这个称谓，大多人眼里玛丽就变成了一种邪恶之徒，对此玛丽也无可奈何。 　　“后来好在万物主宰意志下，玛丽被选为了使徒，神殿这才撤销了之前的通缉令。”潘妮说起神殿，依旧一脸不屑：“不过教宗始终不承认，鲜血魔女是他们造成的误解，这个名称也一直被沿用下来。玛丽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依旧到处寻找血液。” 　　“教宗和使徒不对付？”马修发现了一个关键。 　　“当然，外界大多人根本不了解，认为神殿和使徒原本就是一体的，其实两者之间差别大了。说起来，还是神殿本身失败造成的结果。” 　　潘妮对神殿颇有怨念，说起黑料不带停的。 　　“你知不知道，万物主宰在罗斯特大陆第一个使徒是谁？” 　　马修哪知道。 　　那也至少得是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的事了。 　　“万物主宰第一名使徒，就是神殿的创始者，有着‘神明左侍’之称的伽布丽艾尔。帝国还未出现的时代，她就聆听到了神明指引，创立了神殿，四处寻找原初的象征，不过那时候还没有教宗的说法，她只是被称作神明主侍。” 　　“不过伽布丽艾尔很快就被调走了，神殿理所当然也继承了使徒的职能，四处布道，宣扬神明的信仰，并且寻找‘原初的象征’。” 　　说到这里，她不由冷笑：“可自从有了教宗之后，神殿建立了非常清晰的权力结构，以教宗为首，下面是四大枢机主教，再往下是称号主教，普通主教，各路传教士……权力一产生，就开始将这些主教们耍的团团转。” 　　“他们依旧对外宣布在寻找‘原初的象征’，可真正的精力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勾结王权体系下的权贵，辅助自己在神殿内进一步提升地位。越是高层，越是如此。” 　　“神殿从上到下，已经被权力所腐蚀控制，‘原初的象征’实在缥缈难寻，哪怕耗费一生也未必能够有所建树，倒不如在神殿里沉心经营……” 　　“可以说，神殿作为伽布丽艾尔意志的接替者是失败的。” 　　潘妮嘴里毫不留情：“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七圣徒。明白了吧？正因为神殿失职，才会有七位新使徒诞生，这代表着万物主宰的态度。虽然不可探知冒犯神明，但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 　　马修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七圣徒和神殿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协调，两者明明都属于万物主宰直属麾下，偏偏两个体系几乎毫无互动。看来不仅不是没互动，反而存在一个监督和竞争关系。 　　“说远了。还是说回玛丽的事。” 　　潘妮发泄了一番怨气，慢慢冷静下来：“玛丽一边收集和研究血液，一边寻找原初的象征，不过寻找过程并不容易，一直都没有什么结果，大约持续了几百年。” 　　“然后就是你知道的，北方出事，寂静之墙突然凭空出现，那里沦为使徒战场，布满骸骨的石铸之城里，紫冠王他们陷入鏖战。” 　　她叹了口气：“那时候言灵师已经被玛丽埋在了坠星山脉下，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因为言灵师认为自己的存在会让更多的灾难提前，所以他将自己困在石棺里，以减少这个世界的灾厄波动。另外两名，吹笛人乘船去了海外，野兽画家则是杳无音讯。” 　　“玛丽原本想要去寂静之墙内，但被我制止，因为那里状况实在不太妙，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 　　“可惜，局面比我想得更严重。” 　　潘妮眼神一黯：“玛丽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她精神也越来越糟糕，她说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神明赐福正在消失……她原本就是普通人，家族还有一种奇怪的血液病，血液会越来越粘稠，接着开始恶心呕吐、贫血、吐血、呼吸困难，接近三十岁的时候就会死。这也是她研究血液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成为使徒后拥有了赐福，让她彻底免除了病疫的困扰，但当时突然之间，血病再度爆发。” 　　“她猜测，万物主宰一定出了某种状况，导致对使徒的庇护权能失效。家族血病爆发，她整个人已经濒临死亡，最后的时刻，她请求我，继续研究血液，因为血里藏着太多秘密，需要有人去挖掘，而我可能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马修心里琢磨，玛丽家族病的症状有点像是尿毒症，这种病需要不断做血液透析，否则死亡率很高。以罗斯特大陆的医学，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可你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血魔，是一个正常人。”马修说出心中最大的疑虑。 　　“因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玛丽。” 　　潘妮脸带微笑：“我爱她，所以我需要她永远美丽年轻。哪怕我无法让她死而复生，也能每天看到她的笑脸，这就足够了。” 　　马修听得头皮发麻。 　　这禁忌扭曲的爱恋真是……难怪之前潘妮总是表现出对感情满不在乎，换情人很随意，因为她的爱就是这具身体，她们永不分离。 　　慢着，那如果她和拉格纳之前一起的时候，岂不是相当于三个人…… 　　马修眼前有画面了。 　　他用力搓了把脸，决定不去细品：“你也没法救活玛丽吗？” 　　“杀一个人很容易，但要救一个人非常困难，生命是很脆弱的。” 　　“维持住她生前的样貌和身体状况已经是极限，融入她的肉体、用本体融入她躯体里残留的血液后，我反而被束缚住了，和普通人比起来，只是不那么容易死罢了。” 　　潘妮声音低沉：“好了，你拿到你想要的了。现在轮到我提要求，你必须给我建一个血液研究中心。” 　　心满意足的马修当即拍胸口：“血液研究中心意义重大，必须尽快修起来。” 第398章 雪莱夫人来访 　　这两天马修一直在等消息。 　　前线，都灵境内的绯蝗军团是否会按兵不动还不得而知。 　　不过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到的。 　　马修将脑蝗这一重要战略情报直接分享给了维克多、埃里克城的塞浦路伯爵以及魔灵议会议长贝尔·雷耶斯。可以说，这三方表现出的态度和应对措施各有风格。 　　维克多贯彻一如既往慎重的态度，确认了全部情报的细节后，他说自己必须马上联络前线总指挥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当即匆匆挂断。 　　俗话说，消息越短，事情越大。也是有道理的，情报的时效性至关重要。 　　塞浦路伯爵则是开始担忧，是否有脑蝗寄生的绯蝗间谍混入埃里克城，后续有无应对识别措施，以及如果被寄生感染如何进行及时医治。 　　可惜马修也无法回答他。 　　他只能给出一个自己的私人建议，保持外松内紧，加强对埃里克城新移民们的审查，同时清理蚊虫，提高警惕，并且要佩戴全覆盖式头盔，保护好头部。 　　塞浦路伯爵忧心愁愁，小心询问，能否将这条消息通告国王奥拉夫三世。 　　马修当然是同意的，事实上他就是要通过塞浦路伯爵的口，告诉这位北地国王，卡尔马王国也不安全了，绯蝗一族的攻击早就开始了，现在它们可以说是游曳在整个罗斯特大陆上，随时可能发动全面进攻。 　　至于奥拉夫三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就不属于马修考虑的范畴，他也并不在意，能少死一点人总归是好的。 　　魔灵议会那头，贝尔则是在反复确认了一点：绯蝗一族到底有没有对马修这位魔灵议会的议员进行事实上的入侵式攻击。 　　可见他的立场还是很清晰，以维护魔灵议会的利益和权威为主。 　　得到马修的否定答复后，他松了口气。 　　“马修老弟，你不知道，上次我才去对四位大人汇报了北港城女妖的事故，这件事引起了他们内部不小分歧。” 　　议员环里，贝尔的声音也有些疲惫。 　　“据我所知，最初的时候，四位大人的意见并不统一。原本四公是要不参与并不针对魔灵的大规模矛盾争端的，这也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不过这回，绯蝗一族其实相当跋扈，最初的时候他们甚至想要挑战四公……” 　　说到这里，贝尔哼了一声：“这群家伙，根本不懂四公到底意味着什么。” 　　马修也有点好奇，绯蝗一族最初一定与四公有着激烈博弈，后来大家都知道的结果那是双方妥协后的结果。 　　“冥蝗里有一个叫做剑角，是一个战斗狂，居然直接找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大人挑战，你猜怎么着？” 　　“肯定吃瘪。”马修听懂了。 　　“那当然，四公能够立足于罗斯特大陆，得到各方认可，可不是仅凭借虚名。”稍微吹嘘了一句，贝尔接着说：“那个剑角直接被西浦杜克大人砍断了他一只角，严格说起来，现在应该叫断角了。你看，这不就是高下立判嘛。” 　　“所以那次挑战之后，冥蝗的口吻就变了。” 　　贝尔得意说道：“他们原本想要直接将都灵王国士兵全部剿灭，只留下平民为他们种植粮食蓄养牲畜，结果被当头一棒。西浦杜克大人似乎和神殿达成了某种约定，这也算是替神殿出手震慑，神殿可不弱，只是那群神官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在我们看来，神神叨叨的。” 　　马修深有同感：“确实，他们是站在神明的视角来考虑历史，不过其实他们也不过是渺小的人类罢了。不是信仰神明，就代表自己是神明，这一点他们或许已经有点混淆，或者说过于沉浸了。” 　　“说得好。说的好哇。” 　　贝尔那头啧啧称赞：“就是这样，反正那群神官只认神明，其他不在乎，结果让出了很大利益，反而搞出了一个‘租界协定’，明明打赢了，结果却是输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马修不由感叹：“虽然我很讨厌官僚那一套，不过比起这么瞎搞，我还是觉得国王体系下的官僚，或许都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谁说不是呢？”贝尔抱怨：“听说那位教宗兼国王奥斯塔大人，常年居住深宫，不问任何政事，捣鼓了一个秘密花园，每天呆在花园里……加上他年纪尚小，说不准已经被四大枢机主教架空了。”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八卦有点过度，这位议长立即将话题扭回来：“救援队出马的10万金币货物，我已经按照你的类型要求安排下去了，估计一个月内就能从巴斯将货送到你那儿，到时候注意查收。” 　　“好咧，多谢议长。”马修顿时喜笑颜开，给钱，及时给钱就是好组织。 　　“这也是应该的，咱们魔灵议会，口碑一向不错。” 　　贝尔又说：“脑蝗事件你处理得很好，已经将损失和直接对抗的风险降低到最小，既没有和绯蝗一族直接对抗，也尽可能保存了力量和资源。唉，可惜四公不能插手，魔灵议会也只能保持中立，赚赚钱可以，但要下场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非常严肃地提醒道：“马修，你只要没有实际意义地派出炼狱军团参与到正面战场，一切好说，关键是，不要留把柄，你懂我的意思吧？” 　　马修顿时心领神会：“我懂，多谢议长提点。” 　　“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又是议会里少有的真正靠得住的，我也会尽量帮你圆场。只是下回，就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去绑人了……一下子得罪神殿和绯蝗一族，你这惹祸本事也是一流。” 　　马修当即喊冤：“议长，明明是议会授权任命，让我带队去救援都灵王国境内的魔灵，我这是‘议会救援队’，我为组织流血，我为组织出力，结果好不容易救回了两位女妖，最终还是我做错事，唉，这实在打击人的积极性，让人寒心啊……” 　　“这……” 　　贝尔也有点无奈：“我不是帮你兜底了吗？但你又是巨人又是飞船又是开车的，走到哪儿都好认，公然将人家荣誉主教绑出去，根本不可能善了。最后还不是我去和枢机主教斡忒丝协调这事。” 　　“反正我不管，我马修行得直走得直，只是为了解救两位弱小女妖脱离火海！避免她们成为迷雾侍女这样的生育工具！” 　　马修不依不饶。 　　“好了好了，老弟，事情已经摆平了，没事了。” 　　贝尔也头疼。 　　魔灵议会里除去他们四位代言人之外，大多都是混子，发金币时一个个积极无比，真有事了一个都指望不上。 　　马修的加入，让魔灵议会多了一个强力的地方势力，他行事雷厉风行，不怕事，也不惹事，这一点很被贝尔欣赏。 　　客观来说，这次救援队和神殿的摩擦，充其量算是一个意外。 　　马修的强硬，也让魔灵议会长了脸，消除了以往四位代言人之外都是废物的固有印象。 　　“我告诉你吧，那个被你绑走的荣誉主教罗塞蒂，已经被枢机主教斡忒丝以违反苦修禁令为由关禁闭，让他在禁闭室面壁思过，时限二十年。” 　　“二十年？” 　　马修算了一下，罗斯特大陆人均寿命普遍不到五十岁，罗塞蒂年纪已经算很大了，估摸着也至少五十好几。 　　“这是要他老死在禁闭室里面啊……” 　　“就是这个意思，两个女妖的事敏感，可既然泄露，得这种方式给魔灵议会一个交代，也算是变相保护他。” 　　贝尔稍微提了一句，将话锋一转：“不过客观来讲，绯蝗一族的五名冥蝗里，只有剑角一个极端崇尚个体武力，其他几名都比较理智。尤其是白星，应该算是五名冥蝗中的智囊，都灵战略就是他筹划的，后续的‘租界协定’也是他一手制定和促成。是个厉害角色。” 　　“对了，还有一件私事。” 　　这位胖议长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身体有点不对劲，可能是你说得那个三高犯了，头晕，食欲不好，老是犯困，你们那儿有没有什么办法？” 　　马修琢磨了一下：“办法也是有的，在我们这里呆十天半个月，按照我的方法，应该能够缓和一点。” 　　他的办法也是老生常谈，清淡饮食，少油少盐少碳水，多喝水多运动。以贝尔那体型，能稍微控制一点应该也有所帮助。 　　从个人角度来说，马修觉得贝尔人为人不错，也很感谢这位胖老哥的帮助（特别是及时雨般的金币援助），他发自内心希望贝尔能保持健康。 　　“那一个月后，我估计和那一批资源前后脚到你庄园，到时候就打扰一阵子了哈哈。”贝尔很高兴。 　　“老哥，我可以直接派石像机组接你过来，这样快很多。” 　　“不用那么麻烦，其实路上我还有些公务，要拜访一下沿途的一些人物。”贝尔点到即止。 　　马修这里才挂了议员环，结果索伊匆匆从门外小跑进来。 　　雀斑姑娘有些紧张地说：“马修大人，雪莱夫人的马车……到庄园门口了。” 　　马修穿上毛呢外套，用手理了理头发，捋直衬衣领口：“出门，迎客。” 第399章 枪火II 　　庄园的巨大镂空双开铁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如今外围的树墙边已经有了一片区域，用以停靠马车和其他载具，又叫做临时停车带，这里地面上用涂料画了一个个方框，用以给临时拜访的客人停靠车具。 　　马修赶到停车带时，左右张望，就没看到马车。 　　有的只有一匹矮小驽马，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僧侣袍的人，那人套着兜帽，正用一把干草喂着他的马。似乎是马夫。 　　马修回头问：“雪莱夫人在哪？” 　　管家助理索伊指了指前方：“那个就是雪莱夫人……她自己这么自我介绍的。” 　　马修转过脸，将目光聚焦在身穿僧侣袍的人身上。 　　看起来的确更像是女性的身段，较为瘦弱纤细，不过她喂马的姿势十分熟练，手指顺着矮马的马鬃不断轻轻抚摸着，似乎在安慰这头一路远行的坐骑。 　　“雪莱夫人？” 　　马修试探性招呼了一声。 　　喂马人扭头，拉下套在脑袋上的兜帽，顿时露出里面一头火红的八字刘海卷发。 　　“啊，终于见到马修先生了，真是和我想的一样英俊特别。” 　　雪莱夫人有一张惹人喜欢的脸，眉宇唇齿和吉赛尔还真有几分像，更像是不死女巫的远房表姐，她的笑容毫无攻击性，让人很容易会卸下防备，那双眼睛清亮而明澈。 　　马修猜，如果不知道雪莱夫人的过往，大概很多男人都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是仅仅凭借笑容和眼神就能捕获男性的那种危险角色。 　　马修打起警惕。 　　“收到消息，听到马修先生邀我到庄园做客，我就毫不矜持地过来了。”雪莱夫人的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轻轻贴在脸颊和鼻梁上，她用手指轻轻撩起，微微眯起眼。 　　“雪莱夫人千里迢迢过来，实在荣幸。” 　　不管双方有多少恩怨，但场面话和礼貌还是要的。 　　毕竟不是街头斗殴和小孩赌气，如今形势，需要大局为重。 　　“这匹马，索伊，把她牵到庄园里去。”马修吩咐了一句。 　　“不用不用。” 　　雪莱夫人摆摆手：“它不是我的马，只是路上遇见，就让它带我一程，能一路上过来已经很辛苦了。” 　　她转过脸，冲那匹小驽马说：“再见，感谢你的帮助。” 　　那马冲她咴咴两声，转过头，迈着马蹄一路小跑，沿着树墙的道路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雪莱夫人提起地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编织箱，微微欠身：“冒昧打扰了。” 　　“没有的事。” 　　马修也回礼。 　　客观来说，这样有礼貌的人总归是让人觉得舒服的。 　　当然，她的危险系数从未降低。 　　走入庄园，雪莱夫人目光左右张望着，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充满好奇，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浓厚兴趣。 　　“马修先生，听闻庄园里有一群非常强壮的石像巨人，能带我去看一看吗？我对它们很有兴趣。” 　　“他们现在还在执行任务，我们还是先谈正事，稍后会有不少时间，到时候我再带夫人你去四处逛一逛。”马修婉拒后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的确，还是正事比较重要。” 　　雪莱夫人嘴上这么说着，不过一进入会议厅，顿时兴趣被墙壁上挂着的马修主义抽象画吸引了注意力。 　　“这就是庄园里大名鼎鼎的魔画吗？真是充满气势和奇特的艺术风格……” 　　马修觉得不太对劲：“魔画？这是什么传言？” 　　“咦，你不知道吗？”雪莱夫人盯着一张张画，嘴上说着：“都在传言，俾斯麦庄园里，有一面墙壁上挂着马修男爵的画，每一个被他画上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他的战利品，现在可没人想要被你画呢。” 　　马修一脸不善地看着这位寡妇，深表怀疑。 　　这个魔画传闻，不会就是你搞出来的吧？ 　　“这第一幅画《正义必胜》，看起来对手是活尸的模样。”雪莱夫人仔细打量着：“看来就是冰原镇时候的事儿了，看来这就是可怜的格雷戈里啊……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不过是被酒精欲望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罢了。” 　　马修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能若无其事说着格雷戈里的事，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可惜，超脱派始终不肯听劝，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秘法会内部也很难约束。” 　　雪莱夫人叹了口气：“原本寂静之墙的研究一直归属奥洛格派的，你也知道，秘法会内部有两个差异目标很大的派系。研究是奥洛格派的领域，寂静之墙这一带原本也归属我们，秘法会在寂静之墙外的研究已经有三十年了。” 　　“不过二十年前，超脱派就已经实质上接管了这里，原本杜绝接触人类居住地的规则也被废弃，直接产生正面冲突是迟早的事。” 　　她将注意力又集中在其他几幅画上。 　　这几幅画分别是：《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你要跳舞吗》。 　　雪莱夫人盯着最后一幅画：“这是蛛后吧？虽然画风奇特，但身体和面目轮廓特征抓得很好。你很喜欢她吧？可惜……她并不是正常意义的姑娘，连跳舞也做不到。” 　　“不过如果她真的正常，怕是一件更麻烦的事。” 　　欣赏完马修的魔画，这位吉赛尔名义上的母亲这才在椅子上坐下，和马修四目相对。 　　“马修先生，在谈正事之前，我想问一件私人方面的事。” 　　“请讲。” 　　“吉赛尔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马修拿不准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尽可能简单地说：“她很好，感谢关心。” 　　“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还担心，她的病可能犯得更厉害了……” 　　“病？” 　　哪怕知道可能是对方钓鱼，马修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吉赛尔的身份和来由都十分特殊，必须尽可能减少隐患。 　　“就是她人格容易来回切换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吧，她有时候温柔可爱，有时候又非常狡猾。”雪莱夫人笑着说：“正常人都是矛盾的，既善良又邪恶，有时候慷慨大方，有时候又极度吝啬，不过吉赛尔更像是由于某种原因，将这两极分别剥离了，变成了两个人格。” 　　马修心里一松，原来是这事。 　　他点点头。 　　夜里的吉赛尔和白天的克里米亚，如今已经是庄园人尽皆知的事。了解并习惯之后，这样的怪癖也就不再让人担心了。 　　“吉赛尔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她的两面性被剥离开，面对难题时的解决方式也非常极端。不过只要真心对她好，倒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如果针对她的恶意，那就会被她记住，慢慢酝酿之后，就可能造成一些……结果。” 　　雪莱夫人倒真有几分母亲谈论女儿的架势来。 　　“就像我前夫，我知道他性情压抑，表面彬彬有礼，其实呢，对仆人和实验室的各种动物都非常残忍暴戾，不过我倒是无所谓。” 　　这位红发女士接过索伊给她倒的红茶，说了声谢谢。 　　“毕竟布鲁吉对家族的作用，也就是繁育子嗣而已，不过是一个生育的媒介罢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任何称道的才华。” 　　“茶里加了蜂蜜吗？口感很不错。”她转过脸对索伊一笑。 　　“这是潘妮小姐的方式，我看着不错就学了一点……”索伊解释说。 　　“啊，差点忘了，她也在这里啊。”雪莱夫人看向马修：“秘法会的成员被庄园挖角了不少呢。” 　　马修岔开话题：“听起来，夫人对亡夫的评价不怎么高。” 　　“这件事，其实秘法会高层都知道，吉布鲁的确太拖后腿。他要作为家族领袖之一，实在太勉强了。” 　　雪莱夫人摇摇头：“他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地方，因为年轻时纵欲，导致无法生育。这一点外人并不知道。” 　　马修一愣，这还是头一遭听到。 　　“所以他连最后的价值都没有了。”雪莱夫人一笑：“然后我找了个机会离开秘法会去旅行，让他和吉赛尔单独相处。他肯定会做出一些离谱的事，而吉赛尔可不是他那种蠢蛋，所以，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和我预料的一样，他终于结束了可悲的一生，虽然结束的方式有点惹人笑柄，不过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马修听得后颈有点发凉。 　　这女人，原来她丈夫的死完全就是她计划中。 　　“不过吉赛尔能那么快离开秘法会，逃到这里来，的确是超出我的推测。”雪莱夫人放下茶杯：“马修先生，无法预料的人，才是最有趣的。对不对？” 　　马修默不作声。 　　这时候外面的大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支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里面，目标直指坐在马修对面的雪莱夫人。 　　帕梅拉扛着便携式II型蛇炮，对这位秘法会的雪莱家族主人怒目：“杀人凶手！今天就要让你为亨利叔叔偿命！” 　　马修脸色一变。 　　糟糕。 　　最近忙的地方太多，搞忘了这一茬。 　　雪莱夫妇亲手毁掉了奥拉尔的亨利庄园，画家亨利是帕梅拉的监护人！ 第400章 十年前的隐秘 　　会议厅里，局势一时间变得无比紧张。 　　帕梅拉扛着便携式II型蛇炮，铜管炮口距离雪莱夫人只有不到五尺，她魔术义肢的左手托着炮管，右手手指扣着炮筒上部的开关，随时可能开炮。她也确实做得出来。 　　雪莱夫人则是看着这壮硕的金属管状武器，脸上没有害怕，只有疑惑和好奇。 　　马修找不到可以用来缓和局面的话。 　　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仇，无法可解。 　　“马修先生，据说，在萨克森前线看到过筒状炮形武器试射，威力在1000庇以上，射程覆盖周围400尺的范围，体积偏偏比巫师重炮小很多。”雪莱夫人反而看向马修，仿佛根本没听到帕梅拉的死亡警告：“原来是出自俾斯麦庄园，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马修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 　　她终于看向了帕梅拉。 　　“我叫帕梅拉·克拉克。” 　　“哦，原来您就是帕梅拉小姐。” 　　雪莱夫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初次见面，就如外界传言一样，你有着与锋利的炼金才能不一样的柔软面庞，真是不可思议。” 　　“你说错了，我们见过面。” 　　“咦？”雪莱夫人眨了眨眼：“真的吗？虽然我也曾与圣光骑士有过一些接触，不过应该没有见过帕梅拉小姐，否则不会没有一点记忆。” 　　帕梅拉冷笑，手里炮管依旧纹丝不动：“不，十年前，奥拉尔的亨利庄园外，我们见过面。” 　　“不过那时候，你穿着白裙，手持花伞，你的模样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位庄园的炼金术师首席眼里怒火燃烧着：“你毁了亨利庄园，带着‘露齿男’吃掉了亨利叔叔！” 　　“原来你就是那时候的小孩。” 　　雪莱夫人恍然大悟，她笑了笑：“不过有一点你搞错了哦，那件事和我毫无关系，准确来说，秘法会也好，卡尔马王国也好，都是被摆了一道，被迫承担了恶名。” 　　“胡说八道！到了这个关头还在狡辩！” 　　帕梅拉也不废话，直接压低重心，手指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慢着，帕梅拉。” 　　马修终于开口。 　　“你要替她说话？”帕梅拉看向马修，眼里都是怒意。那个曾在冰原镇死磕活尸群的帕梅拉一点没变，她热烈又固执，尖锐又恩怨分明。 　　“不。”马修摆明立场：“听她说完，如果雪莱夫人只是狡辩，那她交给你处理。” 　　他虽然心里也可惜，但自己人就是自己人，只要事实确凿，庄园必须力挺。 　　“好，那我就听她说一说。” 　　帕梅拉话语间松了一点，但手中武器并没有放下，只是瞪着雪莱夫人，看她有什么花招。 　　“没想到居然陷入了这个误会里。” 　　雪莱夫人摊手，一脸无奈：“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的说明想来对你们的可信度不高，建议让吉赛尔也过来，她的话你们应该是可信的。这样也能有效验证我所说的话。” 　　马修让索伊上楼去叫人。 　　没一会儿，克里米亚下来，她今天穿着一条黑色长裙，目光冷淡，仿佛对这位来访者也没有什么好脸。 　　“好久不见，吉赛尔。”雪莱夫人倒是笑着招呼。 　　“我倒是不怎么想再见到你。”克里米亚一脸厌恶：“没想到，失去丈夫后，感觉你整个人更轻松了。看来，吉布鲁的死，对你是一件好事。”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丈夫。” 　　雪莱夫人仿佛谈家常一样：“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不用再顾忌和教吉布鲁，不少事情就少很多麻烦了。男人有些时候总是很碍事，不是吗？” 　　马修有点尴尬，他总觉得，自己呆在三个仇视的女人中间，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有硬起头皮当维持秩序的法官。 　　“好了，客套到此结束，说正事。”马修提醒三位不同年龄的女士。 　　还是雪莱夫人第一个开口：“亨利庄园事件不是一件小事，我没记错的话，发生在十年前的夏天六月中旬，当时亨利庄园被毁，庄园主亨利与庄园内的仆从全部消失无踪。根据卡尔马的王城近卫军和圣光骑士团陈词，目睹了庄园里，‘露齿男’将亨利变成画后吞掉的场景。而后露齿男消失无踪。时间、地点、人物是这样吧？” 　　“不错。”帕梅拉哼了一声：“不过是你和吉布鲁·雪莱主导，露齿男不过是执行者罢了。圣光骑士团都知道，露齿男是雪莱家族的魔物。” 　　雪莱夫人嘴角动了动，换了一个角度叙述：“十年前的夏天，你知道我和吉布鲁在什么地方吗？” 　　她呷了一口茶，平静地说：“那时候，我和吉布鲁秘密地赶到寂静之墙外，挖出了被冰封在地下的吉赛尔。你可以问她，雪莱家族的任何实验和出行，都会留下相关档案，记录详细时间地点人物与中途发生的事件，用以甄别。” 　　帕梅拉将目光转向克里米亚。 　　不死女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的确，我翻过雪莱家族的档案，十年前开春，她和吉布鲁就一路赶赴寂静之墙，在那里进行试探性挖掘。” 　　“不错。” 　　雪莱夫人抿了抿嘴：“寂静之墙一直是奥洛格派最感兴趣的地方之一，只是由于那一带极其危险，进展缓慢。所以每次进入探索，都只能待恨短时间，时间一长，就会出现非常诡异的消失事件。一些恐怖的活尸也会陆续苏醒，对闯入者进行追杀。” 　　她的话让马修想到几个月前在冰原上的武器试射，干掉不少活尸后，那些奇怪恐怖的大型活尸就一个个从地下苏醒过来，一个个等阶越来越高，数量也不断增加。 　　当时马修见势不妙，拉着帕梅拉就一路撤出了寂静之墙，并且也由于这个原因，他一直严令禁止庄园居民靠近寂静之墙。 　　每多一点了解，就更会知道那片冰原有多么棘手。 　　“我们是前一年计划好的行动，筹备完毕是前一年冬天，还没到第二年越过了寂静之墙，同行者只有我、吉布鲁以及一群家族哑仆。” 　　雪莱夫人不急不慢地讲述着这一段过往。 　　最初，雪莱夫人是带着露齿男的，作为一名梦魇级的魔灵，露齿男的战力极为可观。不过它也有一个毛病，对寂静之墙极为恐惧，根本不敢越过那一座巍峨的高垒，但让他在墙附近等待是没问题的，也可以做一个接应。 　　只是这次露齿男突然变得狂躁而混乱，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无奈之下，雪莱夫人只能将它送回去，计划不得不调整，就拖到了第二年春天。 　　等到夏天末尾，雪莱夫人带着让她激动的战利品——远古学者吉赛尔悄悄返回时，却听到一条大新闻。 　　外界传言，秘法会的吉赛尔夫妇公然血洗了卡尔马首都奥拉尔的亨利庄园，指挥露齿男将画家亨利抓走。 　　为此，秘法会会首也召见了雪莱夫人，确认有没有这件事。 　　雪莱夫人没有承认，只是他们夫妇的出行的确毫无记录，引来很多猜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位画家亨利，据说持有一面‘远古石板’，上面记录了神明遗落的某种权能。”雪莱夫人自嘲：“神殿保密做得很好，亨利庄园没有出事前，外界对此居然一无所知。神殿到底还是厉害……” 　　帕梅拉听得脸色复杂，她有些难以相信：“不是秘法会干的，那会是谁？” 　　雪莱夫人笑了笑：“有时候，我觉得很多人对秘法会都有误解。在太多人眼里，秘法会一直被认为是五大王国最黑暗、最具有力量的地下组织，如果我们真有那种力量，为什么还得处处小心，暗地进行呢？” 　　“在罗斯特大陆，真正无处不在、具有实质上宰制力的组织从头到尾就没有变过，一千五百年前的德涅维帝国时期是它，现在也依旧是它。” 　　帕梅拉脱口而出：“万物主宰神殿？你是说，是神殿干的？” 　　“我可没说。” 　　雪莱夫人表示否认。 第401章 谁黑谁白？ 　　马修听得倒是颇有感触。 　　都灵的救援队之行里，光是赶赴北港城这样一座郡城，他都能感受到神殿无处不在的那种影响力，神殿的价值观就是都灵人的价值观，神殿的需要，就是都灵人的需求，这种东西已经深入骨髓。 　　换成卡尔马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明明获胜，却反而投降的举动，或者是认为绯蝗不过是融入群体的一个分支，终将变成罗斯特大陆秩序的一员。 　　神殿的意志，就是都灵人的逻辑。 　　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看起来一片祥和，人们仿佛都过得不错，但充斥着一种别扭的、虚假的、藏在那些橄榄树和问候之后的危险。 　　每一个人好像都不是活在现实中，更像是飘荡在某种云层构建出的华美乌托邦宫殿里一样。 　　租界协定下，粮食缺乏，国土被割让，人民被奴役，劳动被堂而皇之剥削和掠夺，他们对此仿佛无动于衷，生活照样继续，继续奏乐继续舞。 　　但如果因为这小看神殿，那就错了。 　　神殿所展现出的掌控力和思想趋同的能耐，让马修格外警惕，这种认知思潮与生命价值观的传播，如果遍布五大王国，那只会是一场灾难。 　　苦修士罗塞蒂算是一个鲜明例子。 　　罗塞蒂有两张面孔，他是富裕的退役城防官，享有巨大豪华的宅邸和个人特权，他又是用荆棘鞭笞自己，坚固信仰的苦修士，一边是纵情人欲的享乐，一边是神殿意志下的剥离自我。 　　就连荣誉主教都是如此分裂，更不用说大多的普通神官了。 　　神殿对都灵的掌控是深入文化基因的，同时也拥有相当深厚的战力储备。 　　以马修亲自体验来说，“黑天使”鸦人就是一种战力不俗的神殿武装，而且看那架势，北港城的黑天使数量相当之处，他们拥有藏匿在影子里的手段，让人很难防备。 　　此外，低语者对鸦人的评价是——骸骨军团之一。 　　这就更值得思考了。 　　到底是神殿和骸骨军团有关，还是说，神殿知道骸骨军团的某些隐秘，所以才能掌握用迷雾侍女孕育鸦人的办法？ 　　不论如何，神殿经年累月，储备了不少神殿武装，这一点毋庸置疑。 　　罗塞蒂还谈及过另一种神殿武装，龙骑士，由于相隔太远，马修倒是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个体了。 　　光是这一部分情报，已经足以看出，神殿本身武力一点不差，与绯蝗一族交手，加上四公中暗影领主西浦杜克的助力，结果难说。只不过他们按照某种教典逻辑，放弃对抗，保留实力。 　　脑子里种种一闪而过，马修对神殿的了解依旧有限，不过神殿的价值观却是和自己完全背道而驰，这是根源上的相悖。 　　神殿不可能变成庄园的事实同盟。 　　好在有魔灵议会居中调停，倒是不用担心和神殿直接敌对。 　　他回过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雪莱夫人身上。 　　“……神殿掌握的力量被很多人忽视，这一点实在匪夷所思。” 　　雪莱夫人笑道：“只不过神殿已经与四大王国达成和平协定，所以几位国王也不能直接针对他们了，但又十分警惕，禁止任何神殿设立在境内，于是秘法会就变成了天然的靶子。算是劣质的替代品。” 　　“你看，首先秘法会有相当一部分脱胎自神殿，就继承了一部分原罪，然后呢，秘法会又不接受五大王国的直接管辖，同时又在进行一些危险的秘法研究。” 　　“当然，最关键的是，秘法会比起神殿要弱太多了，所以几大王国根本不用在乎，直接封锁和通缉。弱小就是原罪。” 　　“同时呢，四大王国也需要一些敌人来凝聚民心，盗贼之类的不入流角色影响太小，魔灵那边又影响太大，只有秘法会正好。各种传闻里，秘法会无恶不作，是种种恶性事件的源头，因为秘法会背锅最适合不过，符合各方利益。” 　　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茶杯：“诸位，这就是事实，秘法会名气越来越大，也是五大王国故意极端化宣传的结果。” 　　马修想了想。 　　以他所见的秘法会干事，格雷戈里、潘妮、斯派德以及眼前的雪莱夫人，每一个人可以说各有本事，但要说纯粹的邪恶发社会，还真算不上。只不过这一群人大多比较反群体，各有癖好和经历，都有明确的目标、生存逻辑和自我认知。 　　秘法会，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精英团体了。 　　“所以神殿能够封锁消息一两个月之久，从吉赛尔小姐你的父亲，到画家亨利，外界甚至没人知道他们和‘远古石板’有关。” 　　雪莱夫人轻笑了一声：“这种遍布五国的掌控力，秘法会是望尘莫及。” 　　马修心里一凛。 　　这么说来，其他四大王国里，依旧有万物主宰神殿的影响力存在，所以才能在卡尔马首都奥拉尔封锁两个人的情报。 　　“亨利事件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神殿。”雪莱夫人继续说着：“因为不论说能耐还是手段，也只有神殿有这个信息和行动能力。远古石板的事，他们最清楚。” 　　“不过经过一些调查取证后，我不得不将神殿排除嫌疑名单。” 　　她左右手轻轻交叠在桌上：“因为神殿派了一名枢机主教斡忒丝出来，进行了现场调查和取样，他们当然也知道，我们会怀疑他们。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洗清嫌疑。” 　　“神殿到底是神殿。斡忒丝作为掌控水元素教典的强力人物，用神术——或者说巫术，反正都是一回事。她鉴定之后，还原了现场，庄园是被外力强行破坏的，而不是露齿男的特有折叠手段，现场有着非常清晰的残留痕迹。” 　　“最早抵达那里的圣光骑士团、王城近卫军，都陷入了一场巨大幻术，那里的主人亨利是被人掳走的。” 　　“会幻术，来去隐秘，并且洞察各方动向，这些条件锁定了唯一的目标，绞索公馆。” 　　雪莱夫人看向马修：“马修先生知道他们的动作，应该明白，这群蜘蛛是非常麻烦的，他们总是藏在暗处，长久潜伏，等待时机。他们很少直接对抗，更喜欢采用一种伺机而动的策略，寻找那些有价值的空档，创造有利于自己的条件，获取最佳战利品。” 　　帕梅拉则是听得皱起眉：“真正的黑手是绞索公馆？” 　　“为了远古石板这种东西，他们做出任何举动都不意外。” 　　雪莱夫人看向旁边的索伊：“这位可爱的小姐，能再给我倒一杯茶吗？红茶，加一点蜂蜜。” 　　“好，好，好的。” 　　听得入迷索伊的回过神，接过杯子，到一旁倒茶。 　　“这群蜘蛛从来不希望神殿和秘法会能相安无事。”雪莱夫人看了一眼吉赛尔，目光在马修身上停留了片刻：“对他们来说，局面越乱，越是适合他们出来结网捕猎。” 　　最后她的视线回到帕梅拉处，与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对视：“亨利庄园事发后，真正认识我的人都会觉得奇怪。我不会穿得那么醒目去出差，传闻中那副生怕不会被注意到的妆容更像是赴宴……毕沙罗也不会攻击一个普通人，他处理的目标物是魔灵，容我解释一下，毕沙罗，就是你们口中的露齿男。” 　　“事实上，哪怕在雪莱家族内部，让毕沙罗公开露面的时候也极少，他的情况非常特殊，本身也极为不稳定，精神上很容易变得混乱。” 　　“总而言之，那群蜘蛛总是无处不在，四处拱火。当时斡忒丝鉴定后已经确凿，出没在亨利庄园的，是绞索公馆的公馆执事之一，幻蛛。那位幻蛛非常擅长玩弄光影和色彩，视觉就是欺骗的艺术，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他可男可女，一人千面。” 　　雪莱夫人对索伊说了声谢，获得新的蜂蜜红茶。 　　“帕梅拉小姐，这件事的确和我无关，请随意查证。最简单的一个事实是，你以前在圣光骑士团，想来没少查过那件案子，当时亨利庄园事件闹得很大，但后续圣光骑士团和王城近卫军都是冷处理……原因很简单，这可是一个乌龙和失误，误判了真正凶手，让这两个组织也脸上无光。” 　　“淡化处理就是解决错误、维护权威正确性的最好办法。” 　　帕梅拉手中的蛇炮慢慢放了下来，虽然她眼里有几分不甘，嘴唇抿紧着。 　　“帕梅拉小姐，你大可以去找神殿方和卡尔马王国高层了解情况，那些线索都藏在不起眼的公文里，这几天我都会留在庄园叨扰，如果有任何疑惑或者怀疑，都欢迎随时来找我。为了澄清清白，我愿意提供一切帮助。” 　　雪莱夫人的这句话彻底让帕梅拉没了脾气，一声不吭地闷头离开。 　　马修忍不住感叹：“雪莱夫人真是好口才。” 　　“最重要的是，这起人祸和雪莱家族毫无关系，我也不怕任何对峙和验证。” 　　她笑笑：“否则马修先生早把我抓起来，选择处刑时机了，对吧？” 　　马修咳嗽了一声：“那个，现在不如谈谈正事。” 　　“请。” 　　马修抛出诱饵：“夫人，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解决绯蝗的感染问题？” 　　之前一直镇定自若的雪莱夫人终于脸色微变。 第402章 红十字计划 　　斯派德传给雪莱夫人的情报里，只有很简单的一则：马修邀请您来庄园一叙，似有合作意愿。 　　她并不知道具体事宜，不过还是及时赶了过来。 　　这份魄力和胆色让马修很佩服。 　　作为雪莱家族的话事人，居然独自北上，孤身到俾斯麦庄园赴约。 　　“绯蝗群体比起150年前，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种族内部分化出了更细致的分工，除去已知的兵蝗之外，还有一种很难目击到的脑蝗。绯蝗族群里吗，兵蝗担任战士职责，脑蝗的定位更像是策士与参谋。” 　　“……这就是庄园遇到脑蝗的过程，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惠特曼教授的观察报告提示，差一点点，庄园也可能要被渗透了。” 　　雪莱夫人这回沉默了很久，她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泽，目光牢牢锁定在马修身上，不时微微点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马修讲完整个前后，已经花费了半个多小时。 　　索伊见他可能口渴，赶紧倒了一杯猕猴桃汁放在他手边。 　　马修喝了一大口，用毛巾擦了擦嘴：“雪莱夫人，脑蝗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区域性局部性的入侵，它已经变成了绯蝗一族针对人类种族的渗透和控制，这种办法会让五大王国，或者说各个组织的中高层都有被策反的危险。” 　　“这是针对所有人的一场战争，所以我认为，人类在这时候应该放下之前的利益冲突和立场问题，一致对外。至少我是这个态度。” 　　雪莱夫人终于开口：“可惜，人总是学不会从过去里汲取教训。150年前，五大王国各自为战，完全依靠巫师和炼金术师的合作，150年后，都灵王国已经率先孤立，真是不断重复倒在同一条沟里。” 　　“我同意马修先生的做法，只是未必其他人这么想。” 　　“其他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马修看着眼前女人：“但雪莱夫人能这么想，我猜，以庄园和雪莱家族的实力，应该能做出一点什么来。” 　　“哦？” 　　雪莱夫人眨了眨眼：“你是说，想要合作的对象是雪莱家族，而不是秘法会吗？” 　　对方明知故问，马修还是如实重复：“秘法会的立场比较复杂，不过雪莱夫人这么聪明，应该能看到其中的巨大价值，这种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如果换成以往，大概我还会推脱以议价，不过这件事非常特殊，必须干脆一点。不错，雪莱家族很有合作意向。” 　　红发寡妇平静地说：“只要马修先生你给出诚意，我马上就可以拍板，雪莱家族入场。” 　　马修思索了片刻：“‘脑蝗疫苗’的研发会由俾斯麦庄园和雪莱家族共同合作进行，一旦研发出可以应用于普通人的疫苗，其中利润我们55分账。此外，这次项目一旦对外公开，我可以引荐夫人你加入魔灵议会，如何？” 　　这一段话明显出乎对方预料，让精如雪莱夫人也吃惊于马修的大胆。 　　“魔灵议会？马修先生，你怕没有忘记，魔灵议会对秘法会的制裁和通缉吧？” 　　“当然，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马修这时候展现出了他的决断和自信：“没有绝对的敌人，在这种时刻，门户之见是愚蠢的，这方面我会尝试说服贝尔议长。只需要‘脑蝗疫苗’出炉，他就有理由接受夫人您的加入。” 　　雪莱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要让我脱离秘法会，就像是斯派德那样吗？” 　　“不。” 　　马修说：“我只是想，雪莱家族或许也需要一些外援，魔灵议会和秘法会之间的敌对也是可以调节的。敌对未必不能合作，盟友也可能背后捅刀子，不是吗？” 　　对方眼里异色连连。 　　马修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或许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以单纯的二元化关系，我和你有仇，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好处。 　　但组群体织间，这样的二元化思维是不行的，就连游戏里都是这样。 　　组织间有竞争，有冲突，也有合作，特别是势均力敌的组织间更是这样，囊括军事、技术、经济层面。 　　成年人嘛，当然是我全都要。 　　一边互相不爽，一边又不得不合作双赢，大伙儿只玩真实。 　　“我想，奥洛格派也需要一件足够具有影响力的作品，用来夺回秘法会内部的话语权，‘脑蝗疫苗’就是最适合的作业。” 　　马修凝视对方的双眼，宣示自己的决心。 　　“或者直白来说，雪莱家族，乃至于奥洛格派，想要洗白的话，这是最好的契机，可能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么看来，我不加入也不行了。” 　　雪莱夫人笑笑：“那么，说出你的计划吧，马修先生。” 　　马修点点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一部分他的个人设想。 　　为了初期便宜行事，马修的设想是先和雪莱家族共同成立一个特殊的大型医学研究机构“红十字研究会”，第一期的研究地址暂设在庄园的一片被划出来的小屋里。 　　“红十字”第一期的研究任务就是通过庄园和雪莱家族的通力合作，利用理论和实践结合，研究出对人体危害最小，最行之有效的“脑蝗抗体”。 　　俾斯麦庄园拥有甄别感染者的力量：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并且庄园拥有实际上应对脑蝗的经验，以及惠特曼教授这位患者的第一手详细数据。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可能是目前罗斯特大陆上最安全的地方，脑蝗一旦进入就会被识别出来。 　　雪莱家族方则是掌控了“猩红诅咒”的完整秘法，并且拥有奥洛格派的话语权，充足的人力，长期扎根一线、具有丰富经验的专业学者。 　　双方结合各自优势，在俾斯麦庄园里集结组成团队，尽可能快速地研究出“脑蝗抗体”，就有了对五大王国辐射影响力和声誉的资本。 　　经费方面，俾斯麦庄园会率先投入10万金币作为第一期投入，以后产生效益再从利润里分成，目前暂定为30%纯利润抽成。 　　“真是一个不错的计划，简洁清晰。” 　　雪莱夫人感叹了一句，抬起细长的左手食指：“雪莱家族，也跟10万金币，同样拿30%利润抽成。” 　　马修摇摇头：“太多了，如果雪莱家族也入场，价值稀释后我们只能各自持有25%的利润。” 　　“这是为什么呢？” 　　“要保留至少30%的利润留给‘红十字’项目做后续研究资金，参与研究和工作的成员也需要相应的金钱奖励，暂定纯利润的20%，不能让大伙儿白白干活，奖励一定要到位。” 　　“你对学者倒是大方。我没意见。” 　　马修站起来，和雪莱夫人握了握手。 　　“预祝‘红十字’一切顺利。” 　　“也祝我们首次合作成功。” 　　名为“红十字”的合作项目，就在这场谈判后诞生了。 第403章 全面开动 　　接下来几天，马修都在和工程队长皮尔讨论新大楼的规划图纸。 　　拍定之后，地精工程师们就开始和石像巨人一起忙碌起来。 　　地基定在了农业区外围的一片荒地上，这里周围被固定了石柱，用麻绳围起来，避免好奇的居民靠近施工现场，引起不必要的危险。 　　毕竟，这里可是要修建起庄园的第一座高楼。 　　工地上，每天都响彻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三名巨人庞大的身体在工地上忙个不停，地精工程师们不断计算着距离和高度，捣鼓调配黏土，开窑现场烧制石砖。 　　大量钻地魔虫幼虫也参与其中，它们是最好的石匠，能将大量石材雕刻成需要的模样，也填补了一些工艺上的难题和短板。 　　此外，这也是庄园建筑第一次用铁筋和混合凝土。 　　庄园里条件有限，既没有钢筋也没有混凝土，不过这是一个拥有非常丰富经验的成功项目。马修就将自己看到、理解的钢筋混凝土形象和功能，当成一种猜想告诉了皮尔，皮尔对此很重视，专门做一座小型哨塔和一座小屋做实验。 　　结果比对发现，铁筋混合特殊黏土比起纯粹砖石结构抗击打能力更强，更加坚固稳定。 　　唯一的缺陷在于，这样造价很昂贵。 　　马修计算了一下成本后，发现可以接受，就让地精们按照这个新结构来做。 　　地精工程师们一个个都很兴奋，原本他们十三队就是被嫌弃的尾部工程队，来庄园里就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活儿，虽然也做过一两个很特殊的项目，譬如停飞坪和轨道铁路，不过这些东西都还算不上标志。 　　如果这座前所未有的铁筋与混合凝土组成的新式大楼能完美竣工，那么无疑会是他们工程师生涯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马修每天都会花上几个小时在工地盯梢，不断加入自己生活世界里的各种成熟概念，在魔术反应的帮助下，将其中能达到的部分付诸现实。 　　眼看着规划的大楼一点点建起来，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耗时半个月，花费大量人力和魔灵的协作，几乎是夜以继日，这座独一无二的大楼彻底对外展现出其真容。 　　不同于之前普朗克研究所，这次的红十字研究会出现得悄无声息，既没有任何公告，也没有招聘启事，它就仿佛一个巨大幽灵，在庄园的黑夜里悄悄地凝聚出了身体。 　　两天后，雪莱夫人乘坐金鯱号返回庄园。 　　在罗伊斯的驾驶运送下，这艘飞船带回了雪莱夫人从秘法会的奥洛格派带来的研究学者，以及相应的一些实验仪器，用以做活体实验的老鼠、兔子、猴子等动物。这些人几乎都参与过“猩红诅咒”的研究和改进实验，经验丰富。 　　雪莱夫人坐入马修的魔能车里，后面的学者们各有车辆接送。 　　“还算顺利，总共十个人，为了不引起秘法会内部注意，这个人数已经算是极限了。”她用小方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十个人都靠得住，而且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想要搞出他们的研究。可靠。” 　　马修也点点头，递给她一杯热茶：“辛苦了。” 　　“还好，只是需要来回跑不少地方，他们的地址各不一样。红十字的地点已经修建完毕了？真快。” 　　马修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魔能车一路疾驰在碎渣路上，最终抵达了目的地。 　　它有五层楼，总高二十二尺，纯粹以高度而言，比不上很多城堡。 　　不过它是彻底的楼房，不论外貌还是内部结构都城堡差异很大。 　　大楼占地10亩，长100尺，宽67尺，像是一个立在地上的巨大盒子。大楼表面被涂得雪白，周围被围墙环绕，前后各有一扇大门，正门前立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下面用五国语言写着“红十字研究会”。 　　马修领着雪莱夫人一路走入大门，迈上石阶。 　　“我们现在走的是正常的路径，还有一些特殊情况的，无法正常走动，可以通过侧边的紧急通道进入大楼。” 　　他走到正面的玻璃门前，示意雪莱夫人看门口地上的一根石柱，上面有一块玻璃板，玻璃板子里有一根根细小的白色丝线，它们构成了一副奇怪的蛛网，黏在玻璃板的另一面。 　　“如果没有身份卡，是无法进去的。” 　　说着，马修走到玻璃门前，推了推，纹丝不动。 　　并且玻璃门顶部的灯顿时变成了血红色，不断闪烁。 　　“还有一个比较简单的警告装置，目前没有配置警铃，后期会逐步补上。” 　　马修从兜里翻出一张卡片，递给雪莱夫人：“这是你的身份卡，过于炎热的环境可能会失效，请尽量避免携带身份卡到那些场所。” 　　雪莱夫人接过一看，这张卡片是由树脂制作，经过压制变得很薄，里面封了一张硬纸片。 　　纸片上写着：红十字研究会副会长贝琳达·雪莱 　　下方一行小字：我们致力于维护全人类健康。 　　雪莱夫人将身份卡翻过来，发现背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十字，也是这个组织的标志。 　　“很精致。”她满意地点点头，将卡片贴在门口的石柱玻璃板上。 　　顿时玻璃门朝着两旁拉开，头顶上的两盏灯泡也显示两个文字：欢迎。 　　雪莱夫人也是见多识广，但看到这么精妙的设计还是眼睛发亮：“这是怎么做到的，也是用魔术反应？” 　　“对。” 　　马修也不藏私，既然雪莱夫人已经入局，那么至少在红十字里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得有自己人的待遇。 　　“原理也简单，就是将魔术蛛丝用作魔术回路的承载物，在玻璃和树脂下制作成特定的回路，然后和这个‘门禁台’进行互相识别。想要仿造赝品的身份卡是非常困难的，因为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加密回路，只要试图拆开身份卡，整个卡片就彻底报废。” 　　“目前来说，第一批身份卡共有十二张，如果数量不够就先几个人公用一张，等每个人身份确定再补上。” 　　雪莱夫人点点头：“你想的很周到，我越来越觉得，这次和庄园的合作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这当然是。” 　　马修也不谦虚，带着她走入大厅，左转到楼梯旁：“这里是楼梯，不过毕竟五层楼，上下楼还是很繁琐，如果有一些沉重的装置或者原料甚至是行动不方便的人，就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们一般用这个电梯……不，魔梯。” 　　他指向旁边的两扇门。 　　这两扇由钢材制作的大门彼此独立，顶部还标记了不同记号。 　　左边是：1号客梯，右边是2号货梯。 　　门口各有一个箭头朝上的木质按钮。 　　马修摁了一下，顿时按钮本身亮了起来，钢制大门朝两旁打开。 　　他率先进去：“请进来，我们乘坐这个上去。” 　　雪莱夫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就像是一个第一次出家门的小姑娘，眼里都是难以掩饰的小心。 　　“放心，这里平稳又安全。” 　　马修安慰着说，他指着墙面上的五个木头按钮，说每一个数字按钮代表不同楼层，这座浮动的梯子不断上下移动，内部是靠魔术反应作为动力。 　　“一楼是大厅，用以开会之类的行政和后勤事务。” 　　他摁下二楼。 　　突然，魔梯抖了两下，吓得雪莱夫人下意识抓住马修的胳膊。 　　马修也有点尴尬。 　　刚才才说了这里安全稳定，结果现在就晃了起来。 　　他不得不再次申明：“可能是钢索本身有点紧绷……不过请放心，哪怕这座魔梯中途卡住或者摇晃等其他事故，也有相应的安全措施，下面有一个专门负责安全的炼狱石像……” 　　不错。 　　马修绞尽脑汁，发现自己想不出用机械原理的办法确保魔梯的安全，所以，他就只能用人力弥补。 　　时刻都有一名炼狱石像专职呆在魔梯下面当保安员，不过考虑到这份工作的枯燥，格罗姆也会不断轮转人选来值班。 　　如果魔梯坠落，石像就会及时拦住或者抱住，确保不会出现严重的事故。 　　解释之间，魔梯在第二楼停靠，打开铁门。 　　马修走出来说：“第二层其实就是研究室了，日常进行实验与存放设备器械，都在这里。” 　　接着他又带雪莱夫人一路往上。 　　三楼同样是研究室，不过目前人手第二层已经足够，这是为了以后考虑。 　　四楼是临时住院部，恢复期的患者被收治在这一层，便于学者们近距离观察收集这一群体资料。 　　五楼是隔离区，被脑蝗寄生感染的病人最初都收纳在这里，进行隔离观察和管制。 　　“目前隔离区和临时住院部各有50张床位，但医师、药剂师以及护士人数完全不足。”马修无奈：“所以我们没法大规模接纳感染者，初期只能一个个来。” 　　“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了。” 　　雪莱夫人这才发现，眼前的年轻人有点太理想和完美主义，不过可能也是这份精益求精的追求，才让俾斯麦庄园不到两年内就脱胎换骨，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破旧庄园变成了如今小有名气的一方势力。 　　“那么，让他们所有人开工。” 　　马修下令。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身份卡：红十字研究会会长马修·俾斯麦。 　　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心里也没底。 　　不过马修知道，他非得这么做不可。 　　作为罗斯特大陆上的人类一员，他要将都灵人丢掉的尊严和勇气直楞起来。 第404章 从未想过的访客 　　红十字研究会的初期人员结构如下。 　　除去会长马修，还有两名副会长，雪莱夫人，以及吉赛尔。 　　吉赛尔是庄园首席学者，也是这次研究最适合的人选之一，参与红十字的“脑蝗疫苗”项目是理所当然。 　　再往下就是普通研究员，里面包括了十名雪莱家族从秘法会里偷偷调来的、具有“猩红诅咒”秘法研究经验的学者，以及庄园里的巫师学徒芙兰朵露。同时，帕梅拉、普朗克两位机构首脑也在里面挂职，拥有各自的身份卡。 　　惠特曼与斯派德的相关情报也直接对接给了红十字，他们两人的情况变成了非常重要的一手资料。 　　“脑蝗疫苗”需要集合整个庄园的力量，不论是数学、巫术、炼金术都要参与其中，多一种途径和视角，就为研发这种疫苗增加一个思路。 　　红十字大楼外有一排小屋，是给十名秘法会学者居住的临时住所，里面配置与俾斯麦庄园其他民用房一致，为此马修还让炼金工房还专门用大型魔术反应炉制作了一个特殊供暖魔术反应堆，用以解决夜晚供暖问题——低语猎手所在地距离这里太远，根本是鞭长莫及。 　　此外，庄园提供了一批特制的大衣和外套，用以充当工作服，食物每天会有人专门开车送抵，同时配置了两辆魔能车给红十字使用，以方便里面的成员能够及时响应。 　　总而言之，马修的一系列条件和供应，细致到让雪莱夫人都赞叹不已。 　　她说：“你真是给予了学者最高程度的尊重和便利，给他们解决了衣食住行种种耗费时间的问题，这也是他们最想解决的麻烦。” 　　马修只是认为，他们值得这个待遇。 　　不过搞定了前期工作，马修就和其他项目一样，直接甩手脱钩，具体事宜全部丢给了雪莱夫人和吉赛尔。 　　雪莱夫人抵达庄园不久，已经展示出她对人员的掌控力和人心的敏锐洞察，管理人事想必轻车熟路。吉赛尔在旁边盯着，也最大限度减少她可能的小动作。 　　马修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庄园之外。 　　从那只寄生小鸡的脑蝗被送回都灵境内，迄今已经过了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风平浪静，元素之眼处给出的消息是：都灵那边保持着一种奇特的沉默，绯蝗一族依旧稳稳停留在都灵国境内，没有对萨克森和阿基坦有一点进攻的驾驶，国境线上几乎见不到兵蝗的影子。 　　马修用低语果联系到盟友维克多，进一步了解前线最新情报。 　　“大概半个月前，兵蝗群一直在大量集结。” 　　维克多那边说：“根据驾驶魔能车刺探情报的斥候所见，兵蝗大量朝着东部边境囤积，分成很多支数千只的队伍，总计数量在十万以上。” 　　十万兵蝗。 　　马修听得手心有点发紧。 　　这可全都是至少恶灵级的魔灵战士，它们遵循命令，数量一多，展现出的战力就非常可怕，十万兵蝗这个量级，无疑是真的要对萨克森和阿基坦动手了。 　　“不过十天前，兵蝗群突然开始收缩阵线了，这很奇怪。”维克多猜测：“应该是你那边的震慑起了作用，让冥蝗暂时搁置了进攻战略，调查确认情报的真实性。” 　　马修倒是没有任何乐观。 　　对冥蝗来说，哪怕深渊入侵在即，他们也绝不会停下脚步，不过是需要一个战略上的调整。 　　全军出击是必然。 　　“魔能车性能很不错。”维克多赞了一句：“原本有时候在山路和颠簸地带，会有一定程度的轮陷，自从你让格罗姆带队送来了橡胶胎，更换上之后这样的问题就很少了。” 　　“还有，佐敦城外的军工厂已经运转起来了。” 　　这位铁王子谈及种种军备，顿时兴致勃勃：“第一批佐敦本土加工的蛇炮炮弹已经送往前线，总共800枚，虽然精度上肯定比不上俾斯麦庄园的，不过优点在于量大。” 　　“蛇炮对付兵蝗真的有用吗？” 　　马修再次表现出自己的疑虑。 　　此前维克多说过，车载II型蛇炮很大程度是威慑其他趁机作乱的各种人群，不过这回看架势，他是真要将蛇炮应用到正面战场上。 　　问题在于，兵蝗飞来飞去，蛇炮定点爆破的杀伤力很难大规模杀伤它们。 　　“当然，我让炼金术师们做了一个小小修改。” 　　维克多笑了一下：“蛇炮炮弹里可以安装四枚子弹，仰角调整，对准空中发射，蛇炮在空中爆炸后，四枚小型子弹也会炸裂出来，内部的众多碎铁片就会在强大力量下四处飞溅，变成范围性的杀伤。我们在野外模拟了这一新式炮弹的威力，结果比预计还要好，只是最终还要以战场表现验证。” 　　马修听得心里卧槽。 　　集束炸弹都登场了？ 　　战争不愧是科学技术进化的超级催化剂。 　　高压下，人的创造才能被迅速激发，能在短时间完成和平年代做不到的种种突破。 　　“牛逼……” 　　马修由衷赞叹。 　　“牛逼？卡尔马方言吗？”维克多一愣：“好像没有听过这个词组。” 　　“这是比较古老的原住民方言，就是非常厉害，很了不起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是头一次被你这么称赞吧，牛逼这个词……还挺顺口的。”维克多语气轻松：“的确有着卡尔马式的粗犷。” 　　“你要小心脑蝗。”马修叮嘱：“目前还没有研究出解决办法，只能预防。哪怕是你，也得提放着点。” 　　“放心，我没事。别忘了，我的低语种子特性专精可是‘精神’。” 　　维克多声音里带着淡淡自信：“如果脑蝗真的尝试接近我周围，反而是一件好事，我恰好能抓一个样本，看看它的结构了。” 　　马修也反应过来，差点都忘了，维克多除去铁王子，也同样是一名聆听者，控制系可是他的专业领域。 　　“倒是其他人，中层军官的感染预防是一个难题。” 　　维克多沉声：“目前也只能让他们随时佩戴包裹头部的铁盔，有任何身体异状随时汇报……只是这种紧张，很难持续太久，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了。看能不能早日制作出特定的遏制药物。” 　　“我尽力。” 　　结束和前线维克多的对话，马修揉了揉鼻梁。 　　如果脑蝗没有进入惠特曼身体，来到庄园，估计他这会儿还在优哉游哉围观战局，琢磨怎么赚一笔差价。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 　　他现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犯下之前盲目乐观的错误。 　　说到底，绯蝗一族根本看不起人类，认为人类脆弱又不堪一击，内部分裂又不懂群体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种族歧视。一旦它们真正占有了罗斯特大陆，人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悲惨命运…… 　　马修正要出门去找拉穆尔老板喝一杯。 　　大战随时可能发生，喝一杯放松下神经，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正要穿外套出门。 　　索伊从门口小跑进来：“马修大人，有客人拜访。” 　　“客人？咦，贝尔议长吗？他动作那么快？” 　　马修有点意外，贝尔之前说他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会半个月后到庄园。没想提前了。 　　“不是贝尔议长，是一位叫弗朗茨的先生，说是过来投奔您……” 　　弗朗茨？ 　　这谁啊？远房亲戚？ 　　马修实在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没听过，不见。” 第405章 先锋艺术家弗朗茨 　　隔了一会儿，索伊又匆匆进来敲门：“马修大人，弗朗茨先生说他有介绍信，是皇家学者格兰瑟姆先生的亲笔信。” 　　正在看报的马修抬起头。 　　格兰瑟姆他是没忘的。 　　那位偷偷从埃里克城到北方俾斯麦庄园来的倨傲学者，为了金币而折腰，故意趾高气昂但却掩饰不住缺钱的英雄气短，最终那副窘迫又不得不接受资助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心酸。 　　马修还记得，当初他给格兰瑟姆的报价是底薪+抽成制。 　　每年庄园提供给格兰瑟姆1000金币的宣传活动经费，此外只要他介绍一名学者或人才来应聘，不论能否被庄园选上都会付给他100金币介绍费。最后，如果推荐的人才最终被庄园选中，那么额外付给格兰瑟姆每一人5000金币的酬劳。 　　该项支出不可谓不大，不过马修认为很值，宣传舆论太重要了。 　　如今罗斯特大陆交通不算便利，更别说基建最差的卡尔马王国了，有个人在皇家学院帮庄园物色人才，吹吹牛，说不定以后就派的上用场。 　　这不，人就来了。 　　马修高高兴兴亲自出门迎接。 　　到了庄园外，他看到了一辆破破旧旧的马车，马夫正和一个年轻男子争执着什么。 　　“明明说好的2金币，还有50银币小费，你必须给！”车夫冷哼。 　　年轻男子一脸不高兴：“我说了，身上的钱袋在埃里克城被小偷偷了，以后我再给你，只是两枚金币而已，不会少了你的钱。真是的，乡下人就是这么没礼貌。” 　　车夫拉了拉手里的马鞭，一脸不善。 　　男子顿时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我……我可是贵族，你敢打贵族，你可是要坐牢的！” 　　“哪有两枚金币都拿不出来的贵族？”车夫咬牙切齿：“你这混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骗子，一定是想要来俾斯麦庄园骗吃骗喝，做梦吧你。” 　　他作势挥舞鞭子，吓得对面男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十分狼狈。 　　马修咳嗽了一声：“什么情况？” 　　车夫一看，黑发黑瞳，这不是庄园的主人马修男爵，顿时恭恭敬敬低头说：“马修大人，这小子伪装成贵族，说是来拜访您，然而一路上让我不停加鞭子，说好要给2金币车马费和50银币小费，结果下了车就不认真了。就是一个无赖。” 　　“我的外套，你给我弄脏了，你知道这件衣服融入了我多少心血吗？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对面人小声说。 　　马修转过脸，打量着正在用手拍打着外套上泥土的年轻人。 　　他大概二十五岁左右，一头金色卷发，有一张看起来格外苍白虚弱的脸，这让马修脑子里顿时闪出一个词：肾虚。 　　肾虚男子穿着一件深蓝色天鹅绒外套，下面是一条紧身黑丝袜，脚下是一双高跟靴。 　　这古怪的搭配让马修脸色一变：女装大佬？ 　　卧槽，格兰瑟姆这混蛋为了骗经费到底干了些什么！ 　　马修忍着怒气，保持脸上平和：“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肾虚男子看向马修，目光在马修身上打量了一番，着重看了看马修的长裤和脚下牛皮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轻蔑笑容。 　　这更让马修火大：这家伙真是自带点火效果。 　　“我叫弗朗茨·克罗，是皇家学院的贵族，也是学院里传授礼仪与服饰艺术的讲师，来这里是拜访马修·俾斯麦先生，过来担任俾斯麦庄园的设计师，以增长这里人的艺术鉴赏能力。” 　　马修双手捏着拳头，勉强保持笑容：“我就是马修·俾斯麦，这座庄园的主人。不过我并不知道，庄园招募了这样一位设计师。” 　　“哦？原来你就是马修男爵。” 　　对方哦了一声，从天鹅绒外套里翻出一封打了火漆的信，递过来。 　　弗朗茨好奇道：“格兰瑟姆不是说俾斯麦庄园很缺乏这类艺术指导吗？” 　　马修含糊了一句，小心拆开信封，露出里面的信纸。 　　扉页上写着： 　　致马修·俾斯麦男爵大人，请务必读完在下信中内容，一切缘由都在里面，只要信封没有被毁，就没有问题。 　　马修将信将疑，翻开第二页，他倒要看看，这个弗朗茨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被看成人才。 　　“弗朗茨·克罗，据说是武勋克罗侯爵家族的最后一子，国王陛下为表彰克罗家族立下的赫赫功劳，授予施密茨子爵头衔，确实是一名王城贵族。” 　　“不过此人行事作风放浪，喜欢招惹漂亮女子，特别是嫁为人妻者，经常偷偷勾引良家妇女，被陛下斥责多次。” 　　“两年前，弗朗茨因和皮尔逊公爵遗孀偷情，被人发现后被丢入大牢。皮尔逊公爵原本是国王陛下的叔叔……” 　　马修看得头皮发麻。 　　这弗朗茨优点不多，怪癖不少，尤喜人妻，连国王叔叔的妻子都敢勾搭，货真价实的色胆包天。 　　他继续阅读纸上字迹。 　　“事后陛下将他丢到皇家学院，让他自我反省，禁止离开学院。最近才刚刚解禁，在下思考再三，决定将此人介绍给庄园。” 　　马修皱眉，目光往下。 　　“此人虽然男女关系紊乱，感情道德低下，不过为人直郎，勇敢义气，心思单纯，在艺术审美上也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因此，如男爵大人见他穿着清奇，请勿奇怪，这只是他的个人习惯罢了。” 　　“上述种种，只是描述弗朗茨的为人与性格，下面则是关键，请马修大人确保周围没有他人观看。” 　　信纸到这里少了一截。 　　下半部分被折叠起来，写在了背面。 　　弗朗茨站在前方，正在和索伊套词，一副看见姑娘什么都不顾的模样。 　　马修翻过纸张，仔细阅读关键部分。 　　“经过在下查证，弗朗茨·格罗为其假名，他身份隐秘，很少有人得知。弗朗茨真名弗朗茨·克洛维，为阿基坦王国上一代国王克洛维四世私生子。” 　　“克洛维家族历代都有处处留情的习惯，因此克洛维四世为了保护这位私生子，将其送往远离纷争的卡尔马首都奥拉尔，想必是与国王陛下达成了某种协定。因此国王陛下对弗朗茨也多有忍让，因其身份特殊，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如今绯蝗乱象已起，弗朗茨虽有不少恶习，其身份价值极高，因此推荐来庄园，或许能派上用场。” 　　“另，若不愿收留此人，请将其送往埃里克城，自然有人会将其送返奥拉尔。” 　　马修合上信纸，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爽和不耐烦。 　　他和蔼地看着弗朗茨：“不错不错，庄园的确缺一名专业的艺术设计专家，弗朗茨先生看来就是我们需要的那位艺术家。” 　　弗朗茨有些腼腆地说：“我对艺术略有一些见解，目前罗斯特大陆上的服饰搭配实在过于简陋呆板，我一直在致力于推广新的先锋服装潮流，可惜一直没有人懂。如果马修男爵觉得可以，我想在庄园里担任服饰艺术设计师，以增强庄园的图形色彩艺术性，让俾斯麦庄园变得更加高雅独特……” 　　“正合我意。” 　　马修大手一挥：“从今天起，弗朗茨先生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品牌艺术设计师，专职于设计新的艺术概念，不仅限于文字、符号、图像，更包括服装与各种首饰周边。” 　　弗朗茨顿时高兴起来：“我一定会让俾斯麦庄园的艺术作品流传世界，变成所有人心里的艺术圣殿。” 　　马修脸上含笑，心里则是盘算着。 　　5000金币拐来一个阿基坦有宣称权的正统王子，这笔买卖实在够值。 　　格兰瑟姆很上道。 　　明年可以给他酌情提升一下底薪，以资鼓励，让他再接再厉，继续挖掘皇家学院附近的人力资源。 第406章 但愿人没事 　　春日的下午，阳光和煦，微风萦萦，庄园主宅外，一顶固定在地面的大伞下，雪莱夫人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红茶，看着远方群山。 　　一窗之隔，会议厅内马修正在看报，他余光也瞄到了外面的雪莱夫人，总觉得这位庄园的新合作伙伴有点不对劲。 　　不过他不太想招惹什么麻烦，于是装作没看到。 　　管家助理索伊关上门，进来汇报说：“大人，白银号从埃里克城运回了最新一批原料，埃迪事务官代表塞浦路伯爵过来请求购买新一批次的灯泡，他们想要再购买20枚，这次可以直接支付金币。” 　　“塞浦路伯爵有钱了？” 　　马修放下手里报纸。 　　他有点意外，一个月前，塞浦路伯爵手头紧巴巴的，50枚灯泡的10万购买资金也只能分期偿还。现在居然已经开始盈利，能一口气拿出4万金币来进行再次采购。 　　“根据卢卡斯大使送回的信函，上面写着，塞浦路伯爵通过在集市建造商品出售赚取了最少5万金币，再加上每天集市的摊位费，现在已经变成了埃里克城财政收入的一个大头。” 　　“卢卡斯大使还说，埃里克城现在的人口已经达到了2万左右，塞浦路伯爵前不久才进行了最新的一次人口统计，新移民包括工匠、商人与小贵族，绝大部分为失地农夫，还有不少南方靠海边沿地带的渔民。” 　　“另一个是，埃里克城的集市区在不断扩大，塞浦路伯爵目前规划，将城南直接定位成纯粹的商业区域，尽可能将这里开拓打造成不夜城的交易中心。不过这就存在一个问题，灯泡不够，所以这次过来采购新一批的灯泡，用以支撑昼夜不停的市场交易。” 　　马修听得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为塞浦路伯爵而高兴，这么多年的隐忍坚持，终于一跃翻身，埃里克城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 　　绯蝗入侵是天时，远离战场中心的极北之地是地利，俾斯麦庄园的技术援助和宽松政策是人和，埃里克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能在北境脱颖而出，也是理所当然。 　　马修可以预见，只需要稳稳运营下去，埃里克城在这次战争中就会成为卡尔马王国北方经济中心，拥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自然就会稳固，政治与文化的影响力都会辐射开来。 　　俾斯麦庄园的大战略也得以进一步拓展，埃里克城作为庄园的桥头堡和试验田，辐射五大王国的力度会越来越强，这才让解决卡尔马王国的饥荒问题变得可能。 　　另一方面，马修又有点哭笑不得。 　　最终，塞浦路伯爵还是走入了卖地之路。 　　毫无疑问，商业城市的地块就是最有价值的商品，本身附带价值高，可持续化产出，伴随埃里克城的发展红利会有持续的增值，因此也是投资价值很高的不动产。 　　好在塞浦路伯爵没有被亮晶晶的金币蛊惑心神，埃里克城的农场和工坊也在持续扩大规模，保证了手工业和农业的持续投入和产出，这样一来就避免了产业彻底空心化，纯粹依靠贸易流通的纯粹商业城市弊端。 　　“卖，他们只要愿意买来用于当地发展，我们当然卖。” 　　马修又看了几份索伊整理的文件，里面包括最新的外围农业区规划，各种物资储备一览，以及俾斯麦直营店的新商品清单。 　　他着重看了一下关于直营店的事，这是庄园对外扩大影响力的直观触角，马修一直都很留意。 　　清单上罗列着管家乌鸦暂时拟定的新增商品：土豆粉、寒辣蓼香料粉、叶状地衣调制的消炎药、腌渍的泡豆子、最新研究出的腐乳。 　　庄园里农产品暂时脚步放缓，更多地专注于既有农作物的加工和深挖，这才有了一系列新的衍生品和对外出售的商品。 　　马修摇头：“不够，这些东西只能算是常规商品，已经不足以维持直营店曝光和吸引注意力了。” 　　他直接拍板：“灯泡，以台灯形式摆上货架，不过目前只支持订货，就说因为工艺原因，暂时一个月只有10台对外出售，每一台定价……4000金币。” 　　索伊吓了一跳：“4000金币，这个价格会不会太贵了？” 　　哪怕卡尔马王国通货膨胀严重，各种粮食和仿制品昂贵得离谱，这个价格也足以让普通贵族咋舌。按照王国的两种税收之一的领地税，卡尔马王国拥有领地的贵族，每一亩地每年缴纳的税金也就1金币，一台蛛丝台灯价格已经赶得上4000亩地一年的税费了。 　　对索伊这个土生土长的卡尔马人来说，这笔钱已经是天价，耗费4000金币购买这么小的一个道具，很难想象有人会愿意。 　　“这你就不懂了，必须价格足够高，才能吸引有钱的贵族注意。” 　　马修稍微解释了一下：“卡尔马王国普通百姓生活艰难，但上层贵族却是非常富裕的，这笔钱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越是高价，越是具有收藏价值和社交属性……” 　　贵族之间的社交极其频繁，炫耀财富早就是刻入骨子里的日常了，奢华有品位的生活，将自己区别于其他庸俗之流，就是他们所追求的价值。 　　这在平民眼里很可笑，花几千金币买一件大衣或者一件根本没法用的古董罐子，可在贵族眼里，这就是他们自我表达的展示。 　　“越贵，越是证明其稀有属性，当然，它也必须真的稀有，而且具有质感。” 　　马修脸带微笑：“索伊，一架普普通通的炼金台灯当然不值钱。不过一盏由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亲自遴选蛛丝，俾斯麦庄园通过二十层工艺层层加工，数百次实验确定其功能与光亮，模拟出太阳最真实的热度和光彩，温和，圣洁，照亮每一个高品位人士的优雅人生。你看，这值不值钱？” 　　索伊听傻了。 　　这通过马修一描述，的确就觉得金贵了起来，好像必须贵才配得上这个价值。 　　“将这一段描述用在对蛛丝台灯的介绍上。” 　　马修提醒下，索伊赶紧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最后，索伊犹豫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斯派德区长反应，他怀疑那位弗朗茨先生可能最近会出事。” 　　马修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真正将这位阿基坦王室成员收留后，马修当初就为了减少麻烦，将他直接分配给了盘丝洞区的斯派德，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人才到两天，似乎就闹出了乱子。 　　“怎么了？” 　　“弗朗茨先生一直在骚扰玫瑰小姐。”索伊说：“似乎他想要追求玫瑰小姐，不过玫瑰小姐对他完全没兴趣，并且让他滚开，但越是骂他，他越是高兴，一直缠着玫瑰小姐不放。” 　　马修扶额。 　　这弗朗茨怪癖还真多，看这架势他就喜欢坏女人这一类型。 　　马修已经可以预计弗朗茨的命运。 　　玫瑰可是女妖，擅长诅咒，惹到她，那就和那位病痛不断的罗塞蒂一个下场。 　　但愿他人没事。 第407章 运气不是很好 　　斯派德最近一直很低调。 　　雪莱夫人来庄园后，他就龟缩在盘丝洞区，每天看报表和统计数据，尽量不去庄园区。 　　毕竟作为一名三方间谍，一不小心做到了区长这一位置，虽然他自己还是很自得，不过面对两方雇主，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有尴尬。 　　红十字研究会组建后，也派人过来再次询问过斯派德，对他之前的经历进行了一番细致的侧写，用以充当研究的素材。 　　根据斯派德所知，目前庄园区已经经过了第一次摸底排查，那条名叫杰凯尔的神奇大狗，居然能够识别出脑蝗这种魔封祭司都无从发现的东西，可见世界上的事真是一物克一物。 　　总而言之，庄园区忙得热火朝天，盘丝洞区倒是一片平静。 　　招募的零工们一个个都已上手，收垃圾的收垃圾，分拣的分拣，观测的观测，统计的统计，斯派德作为管理者，倒是免去了很多杂事。 　　不过，这种平静在那个名为弗朗茨的家伙到来后被彻底打破。 　　马修当初下令，让弗朗茨先到盘丝洞区取材和设计一个属于骸骨蛛后的专属艺术概念。 　　这个命令很笼统，斯派德一听就知道，完蛋，这家伙是被发配过来的。 　　好在马修也给他私下讲了一下，说这家伙是关系户，来头不小，平时照顾着点，糊弄着走，差不多就行了。 　　于是斯派德也就放下心来。 　　谁想，这弗朗茨一来就迷上了骸骨蛛后阿拉克涅。 　　他每天绕着那位蛛后转悠，送给她玫瑰花（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给她糖果，为她画半身像，替她设计新衣服，并且称她为断臂的女神。 　　斯派德不得不告诉他，阿拉克涅本身出过事故，导致记忆与智力有一定缺陷，只知道工作，他的做法是没有任何反馈和结果的。 　　没成想这一说法让弗朗茨更加兴致高涨。 　　他言之凿凿地说：“这是伟大的艺术奇迹，一名如此漂亮可爱的少女，却做着如此枯燥又乏味的工作，陷入躯壳之下的空白灵魂啊，让我用炙热的爱意来暖化你的心。” 　　“爱我吧，阿拉克涅，让我们彼此融化，让冰块变成暖阳，让这个世界的沙漠长出花儿来，我就是你的太阳！” 　　他陷入自我陶醉，不断尝试各种办法引起阿拉克涅的注意。 　　当然，都失败了。 　　斯派德已经不再劝他，也不知道这位是脑子不太好使，还是过于精力充沛。 　　终于，在干扰阿拉克涅工作后，弗朗茨被这位毫无感情的蛛后直接单手甩了出来，折了手臂，现在只能吊着右手胳膊。某种程度来说，他也和这位独臂女神达成了同样的关联。 　　第二天弗朗茨也终于放弃了这位独臂女神，找到了新目标。 　　“玫瑰，玫瑰，你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你的美貌就像是空中最明亮的星。从极北冰原到南方的雨林，照亮了整个世界的迷人色彩。” 　　吊着右臂的弗朗茨对着前方的黑色吊带裙姑娘说。 　　玫瑰扭过脸，一脸嘲弄说：“省省吧，我交往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这些烂大街的招数，对我根本没用。懂吗？” 　　弗朗茨反而精神奕奕：“真心不会被埋没，感情最重要的就是炙热又真诚的内心，我的心脏为你而跳动！玫瑰，你就是我的挚爱！我对你的爱意，就像是太阳永远不会落下。” 　　“我可不喜欢阳光。” 　　玫瑰不耐烦道：“再说一遍，我对你这种类型已经毫无兴趣，之前已经有几个情人是你这一类型的，我已经腻了。” 　　“我可以为你改变！” 　　弗朗茨赶紧说：“请放心，我一定为你改变自己，请说，玫瑰，你需要哪种爱人，是强壮的，还是威武的，还是优雅的？我都可以。” 　　玫瑰想了想：“我要消失的你。” 　　“只有这一点不行。” 　　弗朗茨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支玫瑰，献给眼前姑娘：“这朵阿基坦王后玫瑰，在你面前也自惭形秽，被你美貌所慑服而枯萎，玫瑰，你才是花的女神。” 　　玫瑰接过这一枝花，笑眯眯说：“明明是昨天送给阿拉克涅那一支，今天修剪一下再用，你也还挺省的。” 　　弗朗茨面不改色：“其实是因为北方太过于寒冷，实在难以找到玫瑰这样的花朵，只能凑合先用一下……还请见谅。” 　　玫瑰将花随手丢到垃圾袋里：“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都不喜欢你吗？” 　　“哪里有问题，我改哪里。”弗朗茨精神一振。 　　“首先，你这一身天鹅绒贵妇装和下面的长袜高跟鞋，是哪里来的？看起来装扮得倒是比我更女人一点。” 　　弗朗茨赶紧介绍说：“这可是阿基坦最新的时装潮流，阿基坦宫廷里，男子们都穿裤袜和高跟鞋，这是一种新式宫廷宴会装，只有最上流的贵族才能体会其中美学。” 　　“阿基坦风格宫廷装？很好。” 　　玫瑰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那你嘴上口红涂得那么鲜艳，脸上抹得那么白，眼睫毛都还夹过，又是为什么呢？” 　　弗朗茨理直气壮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也是需要化妆的，化妆不仅仅是女人的权力。这样不是很好看吗？” 　　玫瑰露出招牌式的楚楚可怜笑容：“可惜啊，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我喜欢马修大人那种禁欲类型的……你这种我已经腻了，实在勾不起我一点兴趣，所以，你就别缠着我了。现在我得做祈祷了，别打扰我，不然，说不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哦。” 　　斯派德也将弗朗茨拉过来，劝说：“弗朗茨，庄园里有很多姑娘，你可以换一个去了解一下试试。” 　　作为一名吟游诗人，斯派德一眼看出，弗朗茨可不是什么追求真爱的类型，恰恰相反，他显而易见的追求刺激和新鲜。 　　换而言之。 　　越是不爱他的漂亮女孩，他越是炽烈追求，可一旦获得了对方的爱，他就会迅速离开对方，这就是一个经典的爱情游戏。 　　比起来，斯派德觉得自己当年各种露水情缘，只走身体不走心倒是更洒脱真诚。 　　此时，玫瑰和姐姐夜莺一起，开始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对着角落黑暗处念念有词。 　　不过她们嘴里说的词汇弗朗茨一个也听不懂。 　　他不由悄悄问在一旁翻看文件的区长斯派德：“区长，玫瑰和夜莺这是在祈祷万物主宰大人吗？听说她们都灵人，特别信仰万物主宰，你说，如果我从这方面入手，能不能有机会？” 　　斯派德青铜面具下的脸皮抽了抽：“她们的确是在祈祷，不过是祈祷一位故人……” 　　女妖的诅咒，每天都在进行。 　　两姐妹天天都在诅咒都灵的荣誉主教罗塞蒂。 　　斯派德听说，这位罗塞蒂已经被枢机主教斡忒丝关进了禁闭室，可诅咒无法隔绝，依旧在不断折磨那个老头。 　　他这段时间看着两女妖坚持不懈的诅咒劲头，心里暗暗打定，绝不要得罪这两个女妖助理，否则还不知道她们背后怎么诅咒自己呢……到时候走路摔跤，喝水呛喉咙，病痛不断，那样的糟心事儿他实在不想经历。 　　这时候外面一位零工跑来报信。 　　“区长，区长，马修大人过来视察了。” 　　斯派德赶紧整理了一下衣领，出门迎接。 　　结果他在外面看到马修后面的雪莱夫人，不由头皮发麻。 　　斯派德回头望去，两个女妖还在碎碎念诅咒，他开始怀疑，这两个下属是不是也抽了点时间诅咒自己。 　　只能说，运气不是很好。 第408章 黄金精神 　　马修也是迫于无奈。 　　原本他和雪莱夫人讨论了一下这几天红十字的进度，这一群实验狂人动作很利索，据说这群学者终于不用被秘法会的骑士站在背后盯梢，一个个欢欣鼓舞，挽起袖子争分夺秒。加上大楼内前所未有的各种便利魔术设备，数目巨大的各式原材料，他们能节省大量时间，最大限度将精力集中在实验和理论推导上。 　　马修专门在夜里问过吉赛尔，到底近况如何——他去看的时候，人人埋头捣鼓各种设备和实验对象，并且禁止外人进入房间，屋子里一片狼藉。 　　吉赛尔的答复颇为客观：“这一批次的学者水准都很高，囊括了生物学、医学、药剂学、工程学、巫术、炼金术等领域，学者们各有专精，至少在专业方面来说，这一群人实力非常强。哪怕去阿基坦和萨克森，也很难找出五个比他们更好的研究队伍了。” 　　由于核心成员水平很高，互相之间更多是配合和交叉，各有司职，持续不断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让其中唯一的学徒芙兰朵露很吃力。 　　她在学徒中是翘楚，可在这一群经验丰富的学者里面，就显得浑身都是短板，有点跟不上节奏。 　　目前芙兰朵露只是咬牙死撑着，努力不要拖延大伙儿的进度。 　　吉赛尔担心他过于吃力，劝她不如退到二线，直接从事一些辅助性质的工作，这位固执倔强的少女拒绝了，她闷头熬夜在大楼里做实验，写报告，用更多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熟练经验方面的巨大缺陷。 　　“不过这些不是问题，目前争分夺秒，需要这种高速运转。雪莱夫人这方面协调得很好。” 　　吉赛尔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迄今为止已经做过7起实验，实验对象从蟾蜍到老鼠，再到猴子，有了一些初步成果。 　　可最关键的需求一直没有解决。 　　由于缺乏新鲜感染者的样本，导致十字会只能按照惠特曼和斯派德的口述进行模拟，没有真实样本能参与到实验，依猫画虎隐患很大，稍有一点失误就会谬之千里。 　　马修也给了克雷顿和内瑟斯两人一个新任务：直营店闭店后，他们带着杰凯尔在埃里克城到处晃悠，让杰凯尔找到那些疑似感染者，并让塞浦路伯爵帮忙控制起来，带回庄园。 　　不过这几天内瑟斯他们都没有任何发现。 　　雪莱夫人犯愁的就是这事。 　　绯蝗再次进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或许几天后，或许半个月，现在红十字是在和时间作战。 　　雪莱夫人开始喝酒，似乎来消除些许的不安和焦虑。 　　马修也只能安慰说：“耐心，慢慢来，我们会找到目标的。” 　　雪莱夫人坦言：“我能争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秘法会内部迟早会过问这些人的行踪，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成果，我也没法控制局势。” 　　马修一愣：“雪莱家族不是秘法会元老吗？我记得你还是秘法会骑士团的团长……” 　　“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位眼神忧郁的女士，外人口中的邪恶之女摇了摇头：“雪莱家族一直掌握骑士团，很多年就已经被内部诟病。以前靠着会首的信任，不过这些年秘法会内超脱派占据了绝对主导，奥洛格派式微，大量学者被超脱派策反，内部平衡已经被破坏。” 　　“从秘法会建立之初，雪莱家族就是中立派，骑士团不需要立场，只需要听从会首的命令。不过后来，内部纷争越演越烈，家族直接被超脱派定为保守主义的奥洛格旧派。”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被云层遮住的太阳：“马修先生，有时候不表态也是一种态度，就像这流云一样。总有人认为你挡了道，遮住了视线，人与人的争端总是无法避免，人与人也很难互相理解。” 　　马修对此深有同感。 　　他当初在冰原镇只想要慢慢适应生活，结果一上来就不得不对上格雷戈里。 　　敌对立场的人被关入笼子里，就只有一个能出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 　　“马修先生，你可能不会相信，五十年前，雪莱家族就接触过尼古拉·俾斯麦先生。” 　　马修一脸怀疑。 　　俾斯麦家族老爷子，那位最初致力于制作魔术种子解决粮食问题的尼古拉老先生，怎么可能和秘法会这种组织有关系？ 　　“不信吗？” 　　雪莱夫人打开一旁的编织箱，从里面翻出两封发黄的信，递过来。 　　马修看到，信封上都写着“罗德尼·雪莱先生敬启”的字样。 　　“罗德尼·雪莱，就是我祖父，雪莱家族上一代家主。” 　　雪莱夫人示意：“请看。” 　　马修逐行逐字阅读。 　　“罗德尼·雪莱先生，此前关于巴斯燕麦与卡尔马地域之研究已有一定成果，我采用了三块农田进行分别测试，其一为卡尔马南方褐色土壤，其二为松软过的北方冻土，其三为混合一定比例粪便与草木灰的冻土土壤……” 　　“足以证明，土壤气候并不是无法克服的难题，盖种子本身的适应问题，只需找到合适的麦种，即可通过不断繁殖培育，更迭出最适宜本土的燕麦。” 　　第一封信里尼古拉很高兴地讲述了燕麦的适应过程，自信满满。 　　可第二封信里，尼古拉又变得有几分消沉。 　　“……最新的阿基坦小麦本土化改良完全失败告终，被一种特殊的疾病感染，导致严重歉收。” 　　“魔术反应堆对麦种的改良比预想更快，比起自然筛选要快上百倍，不过按照之前我们讨论实验的办法，或许需要很长时间不短筛选和稳定体征，才有一点机会孕育出真正意义上的魔术种子。” 　　“不管这条路如何艰难，我认为这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出路，不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会坚持下去，如果我做不到，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的曾孙，还有千千万万抱有同样理想的人们，他们都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有一天，卡尔马的陆地上，到处长出了金黄的小麦，我们终将会战胜饥荒！我相信，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看到这里，马修眼眶泛热。 　　理想主义者总是让人动容，他能从只言片语里读出，那位名为尼古拉·俾斯麦的男子充满热情，在一条艰难的路上往前探索，哪怕沿途都是荆棘与不可知的危险，他贯彻了自己的诺言和意志。 　　现在马修明白了过来。 　　爷爷尼古拉上吊而死，是想要用死亡来尽可能减少国王和贵族对俾斯麦家族的惩罚压迫，让后来人能够继续沿着他的路往前走。 　　马修一下子充满力量。 　　人类的伟大之处也许就是有着千千万万这样的人，哪怕明知自己力量渺小，寿命短暂，甚至是地位卑微，依旧不放弃创造出心中理想国，他们留下的余晖照亮了那条伟大前路，他们冒险过程中散发出的黄金精神鼓舞着无数后人，告诉那些踌躇在十字路口的年轻人：前进吧，你们从不孤独。 　　他将信收回信封，心潮澎湃。 　　脑蝗疫苗，我他妈一定会做出来！ 第409章 坏女人渊源 　　稍微平复了心情，马修问：“我能保留这两封信吗？” 　　“当然，原本就是物归原主。” 　　雪莱夫人微微一笑：“雪莱家族对尼古拉先生一直非常尊敬，罗德尼爷爷认识尼古拉先生时，其实尼古拉先生根本不知道爷爷是雪莱家族的人，当时两人都很年轻。或许是秉性相投，他们都有一种旺盛的求知欲和不服输的劲头，想要改变那些陈旧腐朽的东西。” 　　“俾斯麦家族试图卡尔马境内的饥荒，雪莱家族则是信奉‘秘法改变世界’。” 　　她合上编织箱：“可能到了今天，很多秘法会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个组织的初衷。” 　　“一群人试图突破道德与神殿对知识的约束，于是他们在一起建立了秘密组织，取名为‘秘法会’。” 　　“可惜，忤逆权力就是原罪。因此不论是五大王国还是神殿，都将‘秘法会’定为非法组织，大肆通缉和追捕，早期秘法会成员一年才聚会一次，互相分享各自成果，平时都不敢联络，生怕暴露行踪，被神殿的骑士团抓走。” 　　雪莱夫人顿了顿：“我不是试图洗白秘法会这个组织，只是陈述事实。” 　　马修说:“继续。” 　　“早期的秘法会只是一个松散的研究性组织，随着秘法不断诞生，针对秘法会的围剿规模越来越大。高压之下，秘法会内部也发生了分歧，原本超脱派只是非常少数的一点人，他们大多疯狂而偏执，研究水准平平，但他们的激烈反应和无底线手段在对抗中最有效。” 　　雪莱夫人眯起眼睛：“很讽刺，对不对？如果没有外界这么高强度的压迫，超脱派就无法掌权，秘法会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神殿和五大王国试图掌控一切，巫师和炼金术师让他们感到不安，因为这部分人难以被控制，他们具有对抗议价的筹码，所以国王与贵族们不允许再有类似的组织群体出现，挑战他们独享的权力。” 　　“不得不承认，秘法会的真正崛起，就是超脱派占据了主导地位开始。” 　　雪莱夫人平静地说：“他们知道‘恐惧’的秘方，恐惧变成了秘法会的标签，对秘法会出手的组织或个人，都受到了秘法会冷酷的还击，让他们意识到，这个群体已经不是那群只能到处躲来躲去的老鼠，而是变成了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狼群。狼总是记仇的。” 　　“后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秘法会被宣传为一个疯狂、冷血又反人性的黑暗组织。” 　　她顿了顿：“不过也不算太夸大。” 　　马修听笑了：“你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贬？” 　　“实事求是，是学者的美德和底线。” 　　雪莱夫人脱下手上的棉布手套：“马修先生，雪莱家族接触尼古拉先生时，就遭到了秘法会内部极大阻力，最初罗德尼爷爷还能找一些学者配合尼古拉先生做农作物实验，可后来尼古拉先生宣布，要培育魔术小麦种子，秘法会内部就否定了爷爷的提议。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修静等下文。 　　“秘法会多年与贵族对抗，虽然名声在外，其实内部也已经有了贵族的利益代言人。卡尔马的饥荒，对于五大王国的所有贵族都是好事，那里是他们的金矿，不容随便触碰。” 　　她轻轻捏着手指，不急不慢地说：“哪怕当时的雪莱家族，也没法站在那么多人的对立面上。尼古拉先生不仅仅需要对抗诡秘莫测的大自然，还需要挣脱身后贵族们留下的层层锁链，后者可能比前者的难度更大。” 　　马修对这一点早就心知肚明。 　　当初与贝尔谈及俾斯麦家族的过往，马修就彻底明白，敌人就在人类自身内部。 　　俾斯麦家族过去的培育付出，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粮食这一块有太多人的利益牵扯，就连卡尔马国王都被这一张罗天大网压得动弹不得，更不用说俾斯麦家族了。 　　因此马修一直都小心翼翼，从埃里克城做起，稳扎稳打，不急着对外输送魔术麦种。 　　只是他没想到，秘法会内部也有贵族的代言人，这样一个大多人眼里的疯子组织，居然也沦为了贵族们的利益场…… 　　马修觉得之前雪莱夫人的话得添一句。 　　罗斯特大陆上，最具有宰制力的组织是神殿，真正的掌控阶层依旧是藏在幕后的贵族们。 　　巫师和炼金术师冲击了他们千百年构成的权力金字塔，贵族们已经敏锐地反应过来，开始压制一切具有威胁性的萌芽。 　　“其实雪莱家族目前也已经日落西山。” 　　雪莱夫人毫不忌讳地自我评价：“冰原镇的活尸是雪莱家族带领奥洛格派研究成果的反馈，不过实验早已失控，沦为超脱派的掌控，冰原镇事故之后，雪莱家族反而受到了问责。理由是：‘猩红诅咒’具有缺陷，还不足以进行完美地灭口。” 　　“后来蛛岛被夺，秘法会骑士团已经被六奉议之一接管，雪莱家族完全被架空，空有一个团长的荣誉头衔罢了。” 　　马修听到这里老脸一红。 　　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一脸正经：“我想，我知道夫人你的打算了。” 　　“哦？真的吗？” 　　对方装作听不懂。 　　“抱歉，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也就直说了。” 　　马修梳理了一下思路：“夫人的意思我听懂了。秘法会本身已经失衡，不论是内部派系之争导致的混乱，还是会首无力约束的内斗，雪莱家族对秘法会的表现很失望。同时，雪莱家族也失去了秘法会的信任，既然如此，雪莱家族也需要考虑到自身出路。” 　　这道理很简单。 　　雪莱家族虽然是创始股东之一，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不断边沿化，现在实权几乎全被剥夺，还沦为了背锅位。任谁都一肚子气。 　　不过关键还是在于，秘法会被渗透得太厉害，看似凶名赫赫，但其实内部沦为超脱派这一群人的一言堂，对外手段越来越激进，但研究方面却没有什么长进——因为奥洛格派这样真正技术核心被进一步边沿化。 　　说一千道一万，秘法会的核心竞争力是秘法，孕育秘法的绝对主力是奥洛格派这一群对外态度保守的学者。 　　现在组织内部紊乱，外行领导内行，内行战战兢兢不敢干活，未来可想而知。 　　一旦秘法会显出败相，那就是一路坠落，任凭再凶狠的脸面和拳头，都撑不起这偌大的旗帜。 　　“极端一点说，秘法会如果崩溃，雪莱家族也需要一个新的山头和落脚点。” 　　马修摆摆手：“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保守一点。雪莱家族在试图进一步脱钩秘法会，寻找外援，获得更多的弹性和未来选择，奥洛格派也需要足够的干货成果来展示他们的价值，夺回话语权和资源。” 　　“这次和俾斯麦庄园合作，就是雪莱家族很好的机会。” 　　马修笑道：“只要成功，雪莱家族就能再次拥有话语权，因为‘脑蝗疫苗’将会打上雪莱家族的烙印，秘法会只能选择笼络雪莱家族，其他组织随时可能挖人。” 　　“这种东西在眼下时刻的价值，可以说是无与伦比。” 　　雪莱夫人轻轻拍了拍手：“都说马修先生逻辑缜密，一针见血，果然名不虚传。那就祝我们合作成功，各取所需。” 　　“现在，能否带我去一趟盘丝洞区呢？我想看看蛛后，很久不见，甚是想念。” 　　马修笑容一僵，完蛋，前面装得太过，现在反而不好拒绝了。 　　于是他只能带上雪莱一路乘车抵达盘丝洞。 　　然后发生了现在的一幕。 　　雪莱夫人盯着斯派德，斯派德目光朝马修求助。 　　“斯派德，看起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斯派德勉强回答：“托夫人的福，在这里替马修大人做一点事。” 　　这句话隐晦点出了的自己对双方负责的态度。 　　“啊！”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马修一大跳。 　　旁边跑来一个吊着胳膊的男子，他穿着一身天鹅绒大衣，下面是长裤袜和高跟鞋，形象独树一帜。 　　“美丽的小姐，您的美貌真是如天上的太阳，让人情难自禁，您一定是来自神国的女神，对吗？” 　　弗朗茨单膝跪地，手持一支玫瑰，在那里尬聊。 　　雪莱夫人瞥了他一眼：“你是……” 　　“在下，弗朗茨·克罗，是克罗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子爵，未婚，今年二十六岁，薄有家产。”弗朗茨一脸兴奋：“这位美丽的小姐，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和我出去兜风，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风景。” 　　雪莱夫人噗嗤一笑：“抱歉，我可是有夫之妇。” 　　“哦？”弗朗茨目光一亮，变得更有兴趣了：“没关系，只是纯粹的……兜风和交流。” 　　“那样不太好。” 　　雪莱夫人笑着说：“我的丈夫可能会找你麻烦的，他可是见不得有其他男人和我单独相处。” 　　“您的丈夫一定会理解，像您这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男士愿意为您分忧解难，在下只是替他完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服务。” 　　马修惊了。 　　弗朗茨这就离谱，赤裸裸公然勾搭有夫之妇，这混蛋要不是阿基坦上一代国王的私生子，怕是早就被人宰了丢到阴沟里。 　　雪莱夫人依旧保持着礼仪：“抱歉，您还这么年轻，应该找一些年轻姑娘，我已经老啦。” 　　“我，我就喜欢您这样的！您还像十八岁一样娇美明艳！”弗朗茨目光灼热，言语大胆。 　　雪莱夫人忍俊不禁，她打开编织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瓶子：“感谢您的赞美，这里面是一点治疗挫伤骨伤的药，请涂抹一点，可以减少疼痛。” 　　弗朗茨接过药瓶，脸上涌起红晕，整个人激动不已。 　　马修已经看不下去了：“拉下去，拉下去！让他给我清醒一点。” 　　“是。” 　　斯派德一把抓起弗朗茨往后拖，还没拖两步，突然一道褐色影子飞来，他下意识躲开。弗朗茨啊哟一声被那东西扑倒在地。 　　赫然是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 第410章 被研究对象 　　这头四肢修长的塞伯拉斯之狼爪子摁在弗朗茨胸口，一脸严肃盯着这位穿得花里胡哨的贵族，尖尖的耳朵竖起。 　　它口中汪汪两声，看向马修。 　　后面传来声音：“杰凯尔，你怎么把人给扑倒了，快，给人道歉。” 　　内瑟斯和克雷顿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 　　杰凯尔表示拒绝，依旧压着弗朗茨，一脸高傲，警惕地盯着爪子下的男子。 　　“这是什么狗，快，快把它赶走，我的衣服，我的天鹅绒外套这下全弄脏了！可恶可恶！愚蠢野蛮的狗！”弗朗茨挥舞手臂，试图恫吓这头胡狼，不过杰凯尔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俯瞰着这位外强中干的男子，狼脸上都是不屑。 　　内瑟斯有点尴尬，他试图将杰凯尔拖开。 　　马修说了声慢。 　　他问这条塞伯拉斯之狼：“这个人是……感染者？” 　　杰凯尔汪了一声，证明了马修的猜想。 　　马修心知大意了。 　　之前斯派德用“猩红诅咒”克死脑蝗，马修就让杰凯尔对盘丝洞区进行了筛查，结果发现零工们并无异常。区长斯派德自带免疫，两个助理夜莺玫瑰都是女妖，并无实体，脑蝗也无从下手。所以后续就没有再对盘丝洞区进行复查和检核。 　　万万没想到，千里迢迢从奥拉尔皇家学院赶来的弗朗茨居然是感染者。 　　马修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千里送人头？肥羊入口？千里姻缘一线牵？ 　　不过，毫无疑问，这解决了庄园里现在急缺的新鲜病例问题。 　　“弗朗茨，现在有了一个情况……” 　　弗朗茨开头还在专心清理天鹅绒上的尘土，听着听着，他整个人终于紧张起来。 　　“我感染了那个脑蝗……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一直在奥拉尔的皇家学院，怎么可能！” 　　他表现出常规病人的讳疾忌医态度。 　　“为了及时治疗，你需要到红十字研究会里接受治疗，否则时间一长，就很麻烦。” 　　马修不紧不慢地说：“脑蝗本身是一种会啃食大脑，渐渐变成大脑一部分的特殊绯蝗，它慢慢会控制宿主，直到宿主身体彻底变成它的外壳，那样一来，宿主本身还有一部分清醒意识，但只能看着，什么事都做不到。” 　　“举个例子，譬如你和一个姑娘约会。” 　　马修顿了顿：“那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脑蝗，控制你的身体做出一切举动，不论是交谈，拥抱，接吻，甚至是……” 　　弗朗茨脸色煞白：“这、这可怕的虫子，简直是最恶毒的魔鬼！” 　　“所以，及时治疗很重要。”马修顺着他的话说：“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们现在还是做一个初步的问诊。” 　　“你是否有犯困和浑身无力，记忆力减退的情况？” 　　弗朗茨呆了一下：“好像有，中午变得很容易犯困，画设计图有时候也会忘记一些想好的细节。从离开奥拉尔那天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中途乘坐的地精的浮空艇抵达埃里克城，具体时间……应该是十天前。” 　　马修点点头：“很好，这是一个好消息，你还处于被感染的初级阶段，脑蝗尚未彻底融合和控制大脑，不过已经附着在颅骨内的大脑表面，它会像一块薄薄的面皮一样黏在脑袋上……” 　　“别说了，别说了。” 　　弗朗茨哆哆嗦嗦：“我接受治疗，我接受治疗。” 　　“好的，不过我还是得先声明。”马修故意放缓了语速：“红十字研究会的‘脑蝗疫苗’依旧处于初级阶段，应用新型医学手段，可能会有一些轻微的后遗症，或者是其他不可知的问题，这些目前还没办法完全克服。需要告知你，也需要你的理解。” 　　弗朗茨又紧张了起来：“那会有什么后遗症，会不会……让我的艺术感丧失？” 　　“这个不确定，不过艺术来源于生活。”马修说：“说不定这次经历，会让你再次开启新的艺术殿堂，创作出新的艺术形态。” 　　“好像也是。” 　　弗朗茨顿时精神上舒缓了很多。 　　马修看得心里一松，这家伙虽然一身坏毛病，但对艺术的追求的确是货真价实。他最先想的是，治疗会不会影响自己的艺术创作，这种下意识的迅速反应一般都出自于内心本能。 　　“还有一点。” 　　吓唬之后马修又给出了一个甜头：“这位贝琳达·雪莱夫人，可是红十字研究会的副会长，里面的人事日常运转都由她负责，你住入红十字后，她也会密切关注你的身体状况。”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个病太棒了！” 　　弗朗茨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眉飞色舞地说着离谱的话。 　　很快他也意识到这样说有点不对劲，赶紧收敛表情，对雪莱夫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贵族礼：“那么，打扰夫人了，还请多多关照。” 　　雪莱夫人依旧笑容不改：“很高兴弗朗茨先生愿意接受红十字治疗，希望我们的服务和努力让您满意。” 　　“满意，满意。” 　　弗朗茨还是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当天弗朗茨就被送入红十字大楼的五楼进行隔离治疗。 　　后续几天，马修每天都会过去一趟，了解最新的弗朗茨情况。 　　让他意外的是，弗朗茨在里面非常配合——只要有雪莱夫人在的场景，他总是保持着一种绅士般的淡定，不论是被锤子敲脑袋，被做逻辑测试，还是灌入奇怪药水，甚至是被脱光衣服，用某种药粉进行热蒸，他的目光总是牢牢盯着雪莱夫人。 　　弗朗茨抓住一切机会和雪莱夫人聊天。 　　“夫人，您今天的手套可真好看，它们就像是一朵纤细白花，保护着您细长又优美的手指。” 　　他吨吨吨喝下一碗散发出恶臭的药。 　　“夫人，您总是笑脸迎人，就像是诗歌里描述的古代圣女，那些总是用笑容抚慰病人的仁慈之人，就是世间善与美的象征。” 　　他对自己胳膊被抽血视而不见。 　　“夫人，下午不如我们出去喝一杯下午茶，最近天气不错，您的容颜不应该被约束在这里，您的美貌应该对更多人绽放，光是看到您温柔眼神，就会让人拥有无穷动力。” 　　他一边被针扎一边说道。 　　“夫人，今晚我有点寂寞，能过来和我聊聊天吗？” 　　…… 　　诸如此类的情况不断在马修眼前发生。 　　他只能感叹，舔狗那是真的牛批。 　　更让人费解的是，雪莱夫人根本没有任何回应，只当他是一具活着的研究材料。换而言之，雪莱夫人对任何人都笑，那更像是一种日常习惯。 　　马修稍微有点摸清楚了。 　　弗朗茨确实有着感情上的怪癖。 　　他喜欢坏女人，越是漂亮不理睬他的越喜欢，人妻尤佳。 　　不过，作为被实验的对象，弗朗茨干得不错。 　　红十字记录了大量翔实有效的临床数据，“脑蝗疫苗”第一版正式注射到弗朗茨体内，接下来就是观察反馈的环节。 第411章 狼铳 　　在罗斯特大陆上，四元素的存在让魔术反应变成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快捷力量，它大大压缩了很多变化所需的时间周期。可哪怕有这种超然般的能源素材，对知识的探索和尝试依旧是需要小心谨慎，必须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对红十字会如此，对普朗克研究所如此，对巫师塔如此，对炼金工房也是如此。 　　作为庄园里应用变现能力最强的机构，炼金工房一直给马修的影响就是雷厉风行，以珍妮弗为首的一干学徒越来越专业，每天不是在忙碌，就是在忙碌的路上。仿佛有着干不完的活儿，等待着她们接手和处理。 　　除去炼金术本身需要很强动手能力的要素，这也和帕梅拉一贯追求极致高效的态度有关。 　　可以说，从俾斯麦庄园成立到现在，唯一一个从未降速的元老就是帕梅拉。 　　她依旧保持着对武器的热忱，对炼金术深度挖掘的信念和行动力。 　　这当然值得赞赏。 　　但人不是机器，一直过于绷紧自己，会让自己陷入其中，甚至迷失了方向。 　　马修每隔一阵都会找到帕梅拉，给她做一点精神按摩。 　　可帕梅拉只要一空下来，手里没有工具和图纸，整个人就有一点魂不守舍，稍微时间长一点整个人就格外焦虑。 　　工作狂已经变成了她生理上的一种习惯。 　　所以今天马修去看望帕梅拉时，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工坊外的长椅上发呆，简直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小心看向左右，长椅旁没有工具箱，也没有图纸和炭笔，地上没有模具和各种模型。 　　帕梅拉靠在长椅上，整个人有点不对劲，情绪似乎很低落。 　　“亨利先生的事，实在抱歉。”马修说。 　　“不，不是那回事，我已经查过，的确如雪莱夫人所说，亨利庄园的惨案另有原因，后续还需要进一步搜索公馆蜘蛛的踪迹……这件事得从长计议，着急不来。”她表现得理智了很多。 　　“那是怎么了？新武器的测试不理想吗？” 　　马修从索伊手里接过玻璃杯，给帕梅拉倒了一杯水：“尝尝，拉穆尔老板新开发的一种度数很低的果酒，叫做‘冰果’。” 　　好吧，他也承认这个名字有点奇怪的既视感。 　　帕梅拉喝了一口，双手捧着杯子：“不是武器的事……” 　　马修坐在她身旁，静静等待。 　　好一会儿，帕梅拉没有说话，她慢慢饮着这杯不多的“冰果”，直到里面没有残余一点液体。 　　“我只是有点……不知道方向了。” 　　这位拥有少女面庞的炼金术师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制造出足够强力的炼金武器，就能遏制住很多罪恶源头，减少惨案和悲剧的发生。现在我亲手制作了不少武器，它们都很优秀，但对这个世界一点改变都没有。” 　　“上次我用蛇炮对着贝琳达·雪莱，一肚子怒火，但我就是扣不下扳机，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已经开火了。” 　　帕梅拉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脆弱和犹豫了，制造的武器越来越强，我使用它们却越来越谨慎，这太可笑了。我好像已经失去自我了。” 　　“不。” 　　马修对她说：“你只是蜕变了，从一个只知道埋头专注于武器研制的技术工匠，变成了一个在不断深入思考的武器学者。” 　　“最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只想着更远的射程，更强的火力，更好的精度。现在你已经脱离了那一片狭窄的范畴，能够站住更高的地方俯瞰整个全景，考虑武器本身的更多可能性，以及它本身会带来的各种影响。” 　　“你没有变得脆弱，只是认知更清晰透彻了，知道武器会带来的各种后果，这才是一名大师的心态，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学徒的谦虚，以及对普通人的悲悯。” 　　帕梅拉转过脸，有几分迷茫地看着马修：“真的吗？” 　　“当然，你变得更好了，我最清楚不过。” 　　马修斩钉截铁地说：“你带领秘银工坊制造出II型蛇炮，III型鹰铳狙击枪，这两种武器已经可以改变罗斯特大陆的战争形态。你培养了珍妮弗她们，制造出了魔能纺织机、俾斯麦魔能车、蛛丝灯泡、显微镜……如果没有你的的带领和教学，她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果。” 　　“不论是炼狱战场的剑徒，还是救援队在都灵境内，都多亏了你辛苦研发出的最新装备，否则庄园是绝对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轻松的。” 　　帕梅拉脸上渐渐恢复了光彩：“所以，我的作品的确很强吧？” 　　“当然，武器领域里，你一个档次，后面隔着几档，才是其他人。” 　　少女炼金术师顿时喜笑颜开：“我就说，我这方面是天才，你看，当时包养我，你是不是赚大了。” 　　包养是这么用的吗？ 　　马修当下也没法计较，只能赔笑：“正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能几线操作，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庄园火力强劲吗？射程之内，都是庄园的影响范围。有你操作弓使坐镇，我可以放心出去寻找机会。” 　　“那是！” 　　被彩虹屁吹得恢复精神的帕梅拉再次干劲满满：“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做新武器的后续测试和优化，现在终于可以展示了。” 　　马修心里一喜：“快给我看看。” 　　“不行。” 　　帕梅拉表示：“你去把吉赛尔她们找来，我要当着大家的面，给所有人展示这一具新式武器的能耐。” 　　马修懂了。 　　重点是“吉赛尔”，他们其实并不重要，更像是陪跑的群众演员。 　　看她一脸自信的模样，马修估摸，说不准帕梅拉这次还真有什么重磅级武器出炉。 　　众所周知，帕梅拉一直被吉赛尔压制半头，原因也简单，就是缺少一个足够战略级的发明，以对抗吉赛尔领衔研制的各种魔术回路。 　　不论是魔能车、魔能纺织机亦或是蛛丝灯泡，都需要于巫师塔研究出的魔术回路为核心。 　　显微镜在马修心里是跨时代的发现，不过在庄园里展示力量还需要足够时间。 　　这次的武器，看来应该有某种独到之处。 　　帕梅拉眼光很高，之前的II型蛇炮和III型鹰铳狙击枪，她都不觉得能够算是彻底改变武器时代的东西。这回她会掏出什么来，马修隐隐期待。 　　很快，索伊就将在庄园里的公务人员全部通知到工坊外，其中还包含一部分巫师学徒。 　　帕梅拉带着众人一路进入地下，打开了两扇用铁索封闭的大门，推门而入。 　　里面是一片长五十尺，宽二十尺的开阔空间，到处都是黄土，头顶安装了蛛丝灯泡，墙壁上固定了铁架，各式长短火铳与炮管被固定在上面。 　　长条状空间的末端是一片用铁条加固后的标靶，靶子中央是破破烂烂的石砖。 　　“去，换上强度最高的3型铁靶。” 　　帕梅拉令下，珍妮弗和几个学徒小跑到尽头，从一旁举起一块硕大的黑褐色铁板，卡在铁条上的卡槽里。 　　“这是刻有魔术回路的三层铁板，虽然只有半指宽，但抗击打能力很强，能够抗住1500庇的冲击。” 　　她稍作介绍之后走到一旁，那里有一个用麻布遮住的东西，摆放在不起眼的角落。 　　帕梅拉说：“这就是最近大半年我都在埋头研究的新式武器，我叫它‘狼铳’。” 　　她一撩开上面的布，将那武器的带子挂在脖子上，手持这一尊表面黝黑的重型热武器，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帕梅拉手中重型火铳上布满一根根笔直铳管，6根铳管围绕着一根公共轴，被铜箍分别固定在一个转盘装置上，导致铳身沉重而分外壮硕。 　　马修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 　　加、加特林？ 第412章 现象级武器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狼铳”长一尺二寸，比蛇炮还要宽上一圈，围绕中心铜轴安装了6根铳管，铳管群的前中部各有一道铜箍转盘，用以将它们固定为一体。 　　狼铳怪异的模样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专职负责安保的布鲁克不由推测：“看来是利用6支火铳一起开火，不过这样做……精准度怕是没法保证。” 　　“你说得也没错。” 　　帕梅拉随口答复了他一句，接着对众人介绍自己抱着的新式武器：“狼铳，重30公斤，6挺枪管组成，原本是采用手摇式转动，经过改良后，加装龙蛋，植入新式魔术回路解决了这一问题。” 　　她指了指狼铳后部的一个半球状结构：“这里面是龙蛋反应堆，经过改良后为狼铳提供所有推动力和火力，不过由于子弹工艺和材料问题，目前沿用鹰铳通用子弹，也兼容双爆弹，射击时根据不同场景选择不同子弹。” 　　“不过它也有很多缺陷，别看我这样抱着，其实光是这么扛着就很费力，如果要单兵背负作战，很难长距离跋涉，所以，一般设想的使用方式是这样的。” 　　帕梅拉话刚说完，旁边的珍妮弗就抱着一根铁铸的高三脚架放在了帕梅拉面前，然后调整了一下角度。 　　“老师，底座已固定。” 　　又有两个学徒提着两个大箱子过来。 　　“老师，子弹盒也检查完毕。” 　　帕梅拉将狼铳放在高三脚架中间的支撑柱上，拧上两根铜钉，让两者固定在一起。 　　接着她打开学徒们抬来的箱子，里面装着几卷麻布长带，带子上整齐固定了一枚枚麻布子弹。 　　帕梅拉将一卷麻布子弹带从狼铳后面的插孔安装进去，扳动一边的长铜扣固定住。 　　她说：“发耳塞。” 　　珍妮弗带着学徒们提着麻布手袋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幅幅用棉花压制，麻布包边的球形耳塞。 　　“请诸位戴上耳塞。”珍妮弗一边分发一边嘴上说着：“这也是为了安全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声音可能会有点大。” 　　罗伊斯嘿嘿笑道：“我就不戴了，待会儿看看是什么响动。海上飓风和海啸那声音都习惯了，我耳朵不怎么灵。” 　　珍妮弗也没有再劝告。 　　马修将耳塞捏在手里，专注聆听着帕梅拉接下来的话。 　　“诸位，现在我就演示狼铳的实战效果，请不要眨眼。” 　　这句话落下，地下靶场里顿时一片安静。 　　珍妮弗一干学徒率先塞上耳塞，马修等大多人也都依样画葫芦照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帕梅拉，以及那一柄固定在高三脚架的武器上。 　　帕梅拉拉开狼铳上的一个盖闸刀开关，透过固定在铳口前段铜轴上的准星瞄准远处的靶子。 　　她手指扣下底部的扳机。 　　霎时间，狼铳一下子活了过来，它开始迅速转动翻滚，6根铳管飞速旋转，密密麻麻难以肉眼捕捉的子弹从6个旋转的铳口高速喷射而出，铳身嗡嗡震动着，就连马修戴着耳塞也能听到那哒哒哒的轰鸣声。 　　手持狼铳的帕梅拉专注地盯着目标，她手中的新式武器上的铳管疯狂转动着，暴雨一样的子弹湍流覆盖前方区域，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从远处的高强度铁靶上传来。 　　肉眼可见，铁靶被撞击得不断战栗，仿佛是在狂风骤雨下不断摇曳的树木，随时可能彻底倒塌。 　　狼铳慢慢降速，射击停止了。 　　帕梅拉取下耳塞，看向众人：“这就是狼铳。” 　　马修看到，周围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布鲁克睁大了眼，有些精神恍惚，仿佛是被刚才那一幕弄得有点懵。 　　罗伊斯则是用力在怕打脑袋，眼神有些飘，狼铳巨大的咆哮声震得他还有点回不过劲儿来。 　　乌鸦则是双眼牢牢盯着那三脚架上的新式兵器，仿佛要瞪出血来。 　　在场人里，只有马修一个人相对淡定，就连克里米亚，这时候也一脸惊讶，看向狼铳的目光充满着从未有过的忌惮。 　　“现在我再介绍一下具体数据。”帕梅拉一直在注视克里米亚，对这位老对头的反应，她眼里都是满意。 　　“狼铳采用钢制弹膛，手工打磨，弹膛与枪管分离，融入了地精机械学部分理论，让它能够在1分钟内射出200发子弹。以庄园目前最熟练的火枪手，布鲁克先生的火枪兵为例，他们从装填到射击，不考虑瞄准，平均射速约为1分钟4发。狼铳的倾弹量是鹰铳的50倍。” 　　帕梅拉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实战情况中，只需要有一个人持有狼铳守在狭窄道路上，保持弹药，几十个人根本过不来。” 　　“使用方式上，狼铳比鹰铳和蛇炮都简单，哪怕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训练一下午，就能让人变成狼铳手。” 　　“因为不需要瞄准！” 　　布鲁克忍不住喃喃：“只需要朝向敌人所在的方向，进行开火，这种程度的火力覆盖就足够压制敌人的前进……中程距离内，有狼铳在，骑兵和步兵的冲锋已经毫无意义……” 　　“不错。” 　　帕梅拉点点头，看向马修：“说起来，狼铳的思路还是从你这里来的。” 　　“我？有吗？” 　　马修略有讶异，他不记得有说过加特林的概念。 　　“对。因为你说过，庄园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大规模增加人口，会尽量保持宽出严进，收纳合适的人才，保持庄园定位的精英主义。所以，针对这种战略的庄园定制武器，就需要摆脱对人力的需要，哪怕很少人也能够达到战略压制和火力覆盖。” 　　帕梅拉将目光回到旁边的黑黝黝武器上：“狼铳完美契合庄园的需要，只需要一两个人，就是一支精锐小队，用作防御绰绰有余。” 　　“不对，不对。”布鲁克摇头：“狼铳也是非常强力的破阵武器，只需要安装在魔能车顶部，后面有一名射击手操控，就既能保持机动性，又有大范围的火力压制能力。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划时代武器……” 　　马修则是问出他关心的问题：“射程多少？有效射程内杀伤力大概多少？” 　　帕梅拉环抱双臂，回答说：“有效射程是150尺，射程内的杀伤力……你可以去看看那个靶子。” 　　马修和布鲁克一前一后走到靶场末端。 　　被固定在铁条上的铁靶子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上面留下了筛子一样的密密麻麻几十个孔洞。 　　帕梅拉也带着其他人走过来，指着弹孔解释说：“单发子弹并不足以击穿，或者这么说，一枚普通子弹的魔术杀伤力只有200庇，不过如果射速够快，就能在短时间内连续不断重复击中同一个区域，形成多重冲击，就如水滴石穿一样。1500庇的防御工事挡不住狼铳。” 　　“换成是能够二次爆炸的‘双爆弹’，二次炸裂能造成1000庇的范围溅射状伤害，后续伤害和杀伤力更加可观。” 　　布鲁克呼吸为之一滞：“那岂不是说，用双爆弹的话，一分钟就能射出100000庇的魔术杀伤效果！” 　　“不，这个不能单纯的相加计算，因为也有很多无效射击在其中，我只能保守估计，采用双爆弹的话，狼铳开火时，短时间内能达到3000庇级的持续攻击，等同于较低等阶的梦魇级魔灵攻击水准。” 　　3000庇、梦魇级魔灵两个词镇住了庄园一干人。 　　这个数值也超过了马修内心预估。 　　想当年，弓使还是敌人的，使用白骨弓射击低语猎手时，弓使每一箭的威力也不过是2500庇，当时只让人觉得无法阻挡，不可战胜。 　　现在，俾斯麦庄园已经运用人类自身的智慧和创造力，构建出了超越当初弓使普通射击的新式兵器。 　　帕梅拉总结：“这就是半年以来，我在炼金工房一直反复测试和优化的新式武器。” 　　“容我大胆预测，有狼铳在，哪怕来的是绯蝗一族的兵蝗军团，想要正面突破它的火力覆盖范围，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 　　克里米亚收敛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目光里少有地谨慎而认真：“这次是你赢了。” 　　“现在我们再度持平。” 　　帕梅拉看向对方的眼神不再焦虑，平和之中又蕴含自信：“新的阶段里，我会再拔头筹，我也期待你有新东西拿出来。” 　　克里米亚没有如往常一样的嘲讽和拱火，她点点头：“请拭目以待。” 　　马修见双方一副下战书的模样，赶紧出来打圆场：“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好日子，经过帕梅拉持之以恒地钻研和尝试，给庄园新添了一具划时代的新式武器，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所以我决定，今晚再次举行一次大型自助餐，由格罗姆去弄点海鲜，拉穆尔老板的新一批‘冰果’也已经酿好，还有从埃里克城进口的羊来几只做羊排……” 　　热衷于吃的珍妮弗眼冒金光，第一个高举双手响应：“马修大人万岁！” 第413章 喜事连连 　　格罗姆等人去狩猎火锅食材时，马修和帕梅拉围绕狼铳进行了进一步探讨。 　　狼铳的威力与战略价值毋庸置疑。 　　尤其在罗斯特大陆的这个时代，地面部队依旧是以冷兵器为主，哪怕拥有最多巫师重炮的阿基坦，最终也要依靠骑兵和步兵的冲锋来获取实质意义的地域控制。甚至五大王国都没有成建制的火枪兵，面对狼铳毫无办法。 　　不过帕梅拉的假想敌一直是魔灵，以如今最强势与具有威胁性的绯蝗一族为例，兵蝗依旧是依靠自身速度与力量的近战型战士，狼铳对上它们就是长手打断手，高科技打冷兵器。 　　只要固定阵地的狼铳数量足够，兵蝗理论上威胁就会大大降低。 　　可问题也在这里。 　　“加工一具狼铳，从打磨弹膛、钻孔到初级校准，需要大概一周，这还是有现成铳管和各种现成流程下，此外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测试和检验，因为狼铳射速太快，容易炸膛，精准度其实很差。” 　　帕梅拉翻开一本用莎草纸装订的手册，翻到后面几页，上面记录着数百次的射击图像。 　　“50尺内，精度相对可控，散布误差在2尺左右，射击目标在150尺时，散布误差达到19尺。当然我是以每6发射出为一个小周期来计算，实战中，一次开火最少会打出几十发子弹。通过火力覆盖就能弥补精度上的问题了。” 　　“后期检测是必须的。”她强调：“这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建立更加规则精准的标准。至少要通过三十次在不同环境下的连续射击，以测试狼铳本身是否合格。” 　　马修沉声：“检测需要多久？” 　　“考虑到每次射击过于高速，狼铳也会有过载发热的问题，所以测试必须分时段进行。我至少需要一周。” 　　马修点点头。 　　也就是说，按照庄园里现成的原料和铳管进行加工与铸造，最快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制作出一把狼铳。这个生产速度比他心中预期的还要略快。 　　马修忍不住问：“弹膛、钻孔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 　　“低语猎手。” 　　帕梅拉说：“它的藤蔓花瓣能够高速转动，就像是一个魔能钻，很好用。” 　　又是万能的低语猎手。 　　马修看向远处，那巨大的花伫立在居民区，看似一动不动，其实它无处不在。 　　俾斯麦庄园完全不是传统机械科技路子，大概算是“魔能生物工程”？ 　　因地制宜，发挥优势，没问题。 　　“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是弹药。” 　　帕梅拉继续翻页，指着上面记录的数字：“狼铳每1分钟能射出200发子弹，光是这一段时间的试射，我就已经消耗了庄园里1/4的弹药库存。参照救援队里，布鲁克带领火枪队的战斗耗弹量，同比扩大70倍……粗略估计，每一把狼铳至少需要5副弹带，也就是1000发子弹。” 　　马修听得头疼。 　　产量啊产量，这一直是俾斯麦庄园的短板。 　　没有充足的人力，又没有流水线和各种机床，这样的加工品产量几乎不可能有多高。 　　“我是想，可以让北方重工代为加工一些相关项目。” 　　帕梅拉给出了配套的建议：“就和魔能车的代工一样，狼铳可以分拆成铳管、转盘、铜轴、各种开关与零部件，但关键是提供魔能动力的龙蛋，核心和魔术回路方案在庄园手里，他们就不可能组装还原出狼铳。” 　　“还有另一个是子弹，铁弹本身没什么技术含量，双爆弹的关键也是上面的魔术回路，所以都可以交给埃里克城的北方重工的工厂批量制作，这两者数量需求很大。庄园必须有充足的储备才行。”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产量，又不用担心技术泄密，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直接贩卖，因为这些零部件只是壳而已。” 　　马修心里一动。 　　的确。 　　北方重工是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的合营商会，目前只有加工组装魔能车大块零部件的业务。 　　按照塞浦路伯爵的说法，他将工厂设在了城北，目前有工人100人，他们每天都在重复打造魔能车的铁质外壳，以及打磨轮轴与粗糙的轮毂，这些都需要大量时间和经验，不过只要有普通工匠参与，也并不难。 　　事实上魔能车对标的对象，更像是魔改版的无马马车，而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汽车，因此不需要电气设备和复杂的机械支撑，只是外观上看起来极为相似罢了——光是重量都要轻许多。 　　以罗斯特大陆的机械基础和材料加工能力，要制造出原版汽车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这里也有自己独有的优势，四元素，魔术反应应用得当，一样能达到转向、缓震、开关、甚至是换挡等一系列功能，只是制作起来要巫师或者巫师学徒进行手工刻画。 　　如今俾斯麦庄园的魔能车前后陆续被组装好了4辆，其中庄园保留了2辆用作公务备用车，又调了2辆魔能车送抵萨克森前线。 　　这回马修没有狮子大开口，反而让了一部分利润。 　　定价20万一辆的车载II蛇炮款魔能车，他直接打包2辆30万金币卖给了维克多。 　　马修甚至担心维克多手里吃紧，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金，甚至考虑过接受分期付款。 　　没想他低估了维克多的财力，或者说萨克森的财力。 　　魔能车送抵当天，40万金币的金券就被格罗姆带了回来。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维克多的话。 　　“几十万金币，在战争面前不值一提，目前我还能支付得起。具有轰炸打击能力的魔能车战略意义重大，20万一辆，不贵。” 　　轻飘飘的话让马修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位铁王子当时那看似平静温和实则骄傲的模样。 　　“我有一个疑问。”马修看向帕梅拉：“龙蛋消耗量应该很大，魔能车需要，一些小型魔术反应堆也需要，大型魔术反应炉的翻修也耗费了不少，现在庄园还有多少库存？” 　　“按照吉赛尔那边给出的清单，还有30枚左右。” 　　马修心里一沉，这些龙蛋就和石油一样，属于不可及时再生的资源，是在地下孕育多年得出的产物。 　　“不过不用担心，大型魔术反应炉已经仿制出了龙蛋，虽然魔能要略差一些，不过基本是满足覆盖对龙蛋的需要的。” 　　这句话终于让马修放下心来。 　　“好，狼铳的分拆你给我一个技术分割的方案，各种指标和参数都尽可能详细列出来，我让卢卡斯和塞浦路伯爵去谈，争取明后天就让北方重工的工厂制作模具。” 　　他当即拍定。 　　正当马修准备和帕梅拉去主宅，等待晚上的自助餐，索伊从一旁小步赶来。 　　“马修大人，血液研究中心的潘妮小姐有了重大发现。” 　　马修哈了一声：“血液研究中心……不是还只有地基吗？” 　　由于庄园最近事务繁忙，根本抽不出人手新建房屋，所以承诺的“血液研究中心”就只有一片地基，以及立在上面的石碑：血液研究中心址。 　　潘妮本人则是在巫师塔搭了一个小隔间，暂时在里面办公。 　　“是真的大发现，巫师塔的学徒都沸腾了！”索伊兴奋地说：“潘妮小姐通过显微镜观察到了弗朗茨先生的血液变化，潘妮小姐说，他的血液里面有一种特殊的小虫子，就是脑蝗感染的标志！” 　　马修心里一振：显微镜终于展现威力了。 　　“走，去看看。” 第414章 血中隐秘 　　巫师塔第一层，这里是存放各种原料的地方，沿着墙角开始到处都是箱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仓库。 　　此刻，巫师塔里的学徒们全部堆在仓库的一角，就连助教桑也都在这，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们围着的地方。 　　那里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桌上是一个个玻璃试管，里面都穿着鲜红的液体，一盏蛛丝台灯下，潘妮正摆弄着手里的显微镜，观察玻璃片上的血滴形态。 　　“你的没问题，下一个。” 　　听到没问题的女学徒松了口气。 　　下一个女学徒有些紧张都坐下，将手臂亮出来，摆在桌子上。 　　“别紧张，就采样一滴血而已。” 　　潘妮用棉棒蘸了旁边的高浓度烈酒，在学徒手腕上擦拭消毒，这一套经过吉赛尔的推广，大多人都知道对身体伤口消毒的必要性。 　　接着潘妮从装满烈酒铁盒里取出一把小尖刀，轻轻一刺，血就从学徒手腕上出来。 　　她用棉棒蘸了这一滴血，抹在一旁玻璃片上，然后换了一根棉棒压在对方手腕上止血。 　　让学徒自己稍微按压棉棒，潘妮则是小心翼翼将玻璃瓶放在显微镜下。 　　她观察了一会儿，将脸从镜筒上挪开，点点头：“没问题，下一个。咦，你们来了？” 　　潘妮终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马修和帕梅拉。 　　马修笑着说：“到了一会了，看你认真，就没有打扰。你说，血液能够判断脑蝗感染者了？” 　　“对。” 　　潘妮一脸得意：“原本我就隐隐闻到，脑蝗感染者，不论是之前惠特曼还是弗朗茨，他们的血都有一股怪味，不过味道很淡，我也很难分辨。” 　　周围学徒面面相觑，潘妮小姐的嗅觉还真是奇特，和那条大狗杰凯尔一样呢。 　　“后来我想，哪怕我能分辨也没用，一是气味本身并不浓烈，二是没法验证，你不是一再强调，流程和方法需要能够经得起其他人验证，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理论。” 　　“所以，我就用显微镜进行分析观察。” 　　“我收集了庄园里三十个人的血液样本，和弗朗茨的血液进行了比对，找到了其中的差异。” 　　她翻出一个本子，上面绘制了一副充满众多小红点的素描。 　　“你们看，正常人体血液被放大100倍后，都是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小颗粒，就像是细砂粒。这个好像就是你说的细胞吧？血液细胞？” 　　“但弗朗茨在这个基础上有一种奇怪的小白点，而且这种小白点的体积远大于红色细胞，喏，这就是弗朗茨的血液样本，你们看吧。” 　　潘妮固定好弗朗茨的血液玻璃片后——值得一提是，她竟然无师自通领会出用两片玻璃固定里面血液样本的做法，虽然没有特制材料，依旧和载玻片、盖玻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马修凑到镜筒前，透过这一座手工打磨的复式显微镜，他能清晰看到，布满血液细胞的样本里，两只小小的白虫在暗红色血液细胞里来回穿梭。它们就像是吃豆人一样，不断吞噬融合掉血液里的细胞，体积一点点壮大，这个过程不断重复，与潘妮所说一致。 　　之后帕梅拉也凑上去，观察了一番。 　　潘妮接着说：“经过长时间观察，我发现小白点本身呈现出一种长条形，可以拉伸躯体，它会不断吃掉那些红色细胞颗粒，身体也会逐渐长大，然后彼此抱在一起。” 　　“小白点不断出现，继续吞吃红色细胞，长大后再次团聚，重复这个过程。” 　　潘妮神秘一笑：“你们猜，它们在干什么？” 　　马修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些是……脑蝗的幼虫？” 　　“诶，你这么一下子给我说破，就很没意思。” 　　潘妮一脸不高兴：“请你给我这位血液研究中心研究员一点学者的尊重好吗？” 　　马修这时候根本管不得那么多：“那些白点是不是脑蝗幼虫？” 　　“是——” 　　虽然回答了，潘妮声音拉长，明显还是有点不爽。 　　“血液样本里，这些吃掉大量红色细胞的幼虫会彼此互相寻找，它们拥有很强的趋同性和抱团属性，形成一个规模化的群体。” 　　马修心里一凛：“你的意思是，惠特曼还没有完全康复，他体内还有幼虫？” 　　“不，他身体里已经没有脑蝗了。” 　　潘妮摇摇头：“我是说，弗朗茨脑子里那只脑蝗，正在飞速自我繁殖新幼虫，脑蝗群体里也有不同分工。之前寄生惠特曼教授那只，就是纯粹的刺探情报，但这次弗朗茨脑内这只，就是孕育更多脑蝗的母虫。” 　　马修再次体会到脑蝗本身的难缠。 　　可以说，脑蝗更像是绯蝗智慧不断提升的某种产物，兵蝗则是武力提升路线后的成果，两者以不同的方式来完成征服。前者巧妙地控制、策反和分裂敌人内部，后者战场上依靠精密无比的群体意志压制对手。 　　“当然，我的结论是有证据支持的。” 　　潘妮从脚下拎起一个小巧的榉木箱，打开箱盖，里面是众多格子，用以存放不同的玻璃试管。 　　她指着左上角的一排被贴上纸质标签的试管：“看到了吗？这里，有5个样本，是我从弗朗茨血液里提取出的脑蝗幼虫，它们应该还算不上魔灵，只是非常细小的胚胎，而且有趣的地方在这里，它们会随着进食血液体型不断变大，但到达一个临界点就仿佛沉睡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们猜是怎么回事？” 　　马修说：“发育停滞了？还是缺少什么进一步生长的要素？” 　　“都不是。” 　　潘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因为，它们都只是脑蝗的一部分，或者说，脑蝗的一部分器官。” 　　马修听得有点毛骨悚然，脑子里迅速梳理了一下。 　　“你是说，这些虫体，其实单独个体都只算是一部分器官，必须足够多的数量幼体聚集在一起，众多虫体器官才能形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脑蝗幼体？” 　　“猜对了。” 　　潘妮从箱内另一个角落取出一个被麻布包裹严实的容器，撩开麻布，露出里面的玻璃罐。 　　罐子里的透明液体中，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蠕虫在液体里游曳着，身体就像是水母一样柔软轻盈。 　　马修眼里浮现出对方的数据面板。 　　* 　　脑蝗（LV2）：异化物种，起源不详。拥有极高智力和适应能力。 　　价值：产量3，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0。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掌控。 　　钻入目标躯体之中，同步对方大脑或意识载体，渐渐取代大脑控制目标的行为和思维，被寄生者容易头痛，嗜睡，食欲增加，记忆力出现一定程度的衰退。为族群提供更多的猎物和方向。 　　* 　　要不是有低语者情报收集，根本难以识别这种既没有精神异常波动，也没有任何魔术反应的幼虫，它就和普通虫子一般无二。 　　潘妮继续说着：“所以，比起红十字，我算是先迈出了一步，这部分研究都可以提供给他们使用。他们要研究对付脑蝗的疫苗，有这种个体样本，应该会方便得多。” 　　看着眼前玻璃罐里的脑蝗幼虫，马修对索伊说：“你去一趟埃里克城，和卢卡斯一起协调塞浦路伯爵，让他尽可能先将埃里克城里贵族和军官的血液样本收集起来，具体收集方法你问一问潘妮。” 　　马修看向潘妮：“你真是帮了一个大忙，不愧是专业人士。” 　　“兴趣使然罢了。” 　　潘妮耸耸肩。 　　两人的黑话其他人都听不懂。 　　眼前的女人可是七圣徒之一，鲜血女巫的血魔，或者说两者的融合体，她捣鼓血液是老手艺了。 　　显微镜的出现，对潘妮是如虎添翼。 第415章 弗朗茨的思念，斯派德的烦恼 　　几天后的夜里，马修去红十字大楼查看进度。 　　作为红十字研究会的会长，他大多时候只听报告，可报告这东西有时候和实际看到的会有差异，决定大方向时这些误差就很致命了，作为一名管理者和决策者，到一线实际了解情况是非常有必要。 　　马修在吉赛尔的陪同下，一路乘坐魔梯抵达五楼，这里是专门隔离患者的病房区，目前只有弗朗茨一个人。 　　魔梯门一打开，马修眼前是一条幽深的长廊，天花板每隔三尺安装了一盏蛛丝灯泡，不过这里的夜晚过于安静，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被放得很大，在整个走廊里回响。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酒味，这是用烈酒进行过消毒的原因。 　　五楼作为隔离区，只有靠近天花板有很窄的窗口，并且以铁条固定，确保里面人不可能从这逃出。看起来倒是有一股子监狱的味道。 　　两人一路走着，耳边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走到尽头处，那里的门被钉子钉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弗朗茨·克罗。 　　马修在这里停步，看着门上牌子，也有些心情奇妙。 　　弗朗茨大概从没想过，第一件署上他名字的作品，会是这里的隔离病房。 　　马修敲了敲门。 　　门立刻被人打开来。 　　穿着一身白病号服的弗朗茨精神无比，探头探脑：“就你们？雪莱夫人呢？” 　　“雪莱夫人今晚有事，去了盘丝洞区，只有我们。”马修说。 　　弗朗茨顿时整个人焉了，拖着双臂回去，仰躺在屋里的床上，双眼失神，一副生无可奈的模样。 　　“没有雪莱夫人，这个世界多么寂寞……” 　　他嘴里念念有词。 　　马修觉得，如果又出现一个漂亮人妻来看望他，弗朗茨马上又会满血复活。 　　这一趟来原本就是需要避开雪莱夫人。 　　所以马修特意等雪莱夫人外出的时机，过来查看一下实际情况。倒也不是怀疑雪莱夫人做手脚，至少现在，红十字的“脑蝗疫苗”项目是马修和雪莱夫人共同利益所在，况且在俾斯麦庄园地界上，对马修是更有利的。 　　问题在于弗朗茨这个小少爷。 　　弗朗茨面对雪莱夫人时会几位亢奋，荷尔蒙作用下，或许会影响他的一些判断和准确感知，所以马修来之前也和雪莱夫人打了个招呼，说明原委。 　　马修行事风格一向是摆明车马，面对合作者，不论是最早的维克多，还是后来的塞浦路伯爵、贝尔议长，他都是有一说一，努力减少误解。 　　对此雪莱夫人只是轻飘飘说：“你是会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不过今晚我倒是需要请个假，去和斯派德叙叙旧，还请会长能够给我放一个小假。” 　　马修得说，和雪莱夫人说话的确很舒服，她总是给人台阶，不会让人尴尬。 　　这方面，就和吉赛尔一般，光从这一点来看，两人的确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 　　马修拉回思绪，提了一张椅子坐在弗朗茨对面：“最近的疗程，还习惯吗？” 　　“还行吧。” 　　弗朗茨明显兴趣不高，有点心不在焉。 　　“你知道你的情况吗？”马修问他。 　　“什么情况？就是我的大脑被感染这回事，还是说我被研究这回事？” 　　马修说：“脑蝗在你体内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能有什么情况？不就是在大脑上爬来爬去，想要控制我。”弗朗茨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习惯了。反正从小就有一群人想要控制我，控制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必须穿黑色、白色和深蓝色，要充满男子汉气概，目不斜视，身体笔挺，面对其他男性的挑衅和挑战，必须和他战斗，维护自己的尊严。” 　　“长大了一点，又有人告诉我，你得履行一名贵族的责任，你需要有自己的战士，自己的领地，受人尊重，勇敢坚强。” 　　“成年后，结果还是那群人告诉我说，之前那些都是错的，你什么也不需要，你也什么都不能要，你只能尽情玩乐。” 　　弗朗茨瘪瘪嘴：“他们当我是什么？他们的玩偶吗？我早就被这种虫子寄生了，现在不过是再来一次而已。” 　　马修一愣。 　　这二世祖不蠢啊。 　　他突然想起，好像自己接触的罗斯特大陆贵族和商人，就没一个真的蠢的。或者说，可能罗斯特大陆人知识比较匮乏，但生存的智慧一点不差。 　　弗朗茨的言语听起来不着调，但考虑到他阿基坦皇室克洛维家族身份，就不难理解。 　　他小时候不少人觉得弗朗茨有机会触碰王位，所一直教授他宫廷礼仪，弗朗茨长大后，这群人又教授他作为贵族的责任和行为准则，结果到最后发现，如今阿基坦国王稳如泰山，弗朗茨毫无机会，他就被放弃，甚至为了减少被利益相关方刺杀的风险，刻意将他往纨绔方向引导。 　　这群人，只能是贵族集团。 　　马修看着弗朗茨那张肾虚般的脸：“很可惜，事实比你想的要严重得多。脑蝗是用你的身体作为培养容器，不断孕育脑蝗幼体，只是脑蝗比较特殊，它是由众多细小的虫体组成。” 　　“脑蝗首先通过血液，将它的众多虫体散布出去，让它们以你的血液为食，这些虫体发育到一定程度，就会彼此抱团，也就是一个个虫体组成了完整的脑蝗幼体。” 　　马修尽可能说得简练而直观：“它们在你身体里游荡组合，直到成熟那天，新的脑蝗会破开人体皮肤钻出来，寻找下一个宿主。” 　　弗朗茨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真是可悲的虫子，不懂男女之爱的美妙，沦为繁殖的奴隶，不过是被群体本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罢了。” 　　他的话让马修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从弗朗茨的个人经历来说，他无疑是跳出种种群体限制的人，他本人可以称得上是行为艺术的代表，从艺术表达和审视生命的视角，他的确有资格感叹脑蝗的原始。 　　但再仔细想想，马修又觉得这家伙离谱。 　　你也好意思嘲笑脑蝗的繁殖？ 　　弗朗茨自己也同样是沦为雪莱夫人美色的奴隶。 　　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只是弗朗茨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让马修有点措手不及，准备好的台词都派不上用场。 　　他只能说：“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如果雪莱夫人每天能来和我聊天，我宁愿一直病下去。”弗朗茨问：“雪莱夫人多久会来？她今天还回来吗？她喜欢什么样的服装和男人，能不能透露一下，还有她的丈夫到底是何许人也？” 　　马修给整得哭笑不得：“雪莱夫人的丈夫已经去世了。” 　　他余光瞥了一下旁边的吉赛尔，吉赛尔用手扶了扶眼镜。 　　谁能想到，雪莱夫人会变成寡妇，就是拜这位庄园最人畜无害的女巫所赐。 　　“死得好，死得好哇。” 　　弗朗茨喜笑颜开。 　　不过他立刻收敛表情：“我是说，对此我深表遗憾……” 　　马修想给他一拳。 　　“马修男爵，你知道真爱吗？”弗朗茨眼里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晕：“在此之前，我认为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真爱，爱情就是兴之所至的欢愉，直到见到雪莱夫人……她让整个世界都重新充满色彩，我一下子再次燃起了生命的火力，就连艺术创作欲都达到了新巅峰。” 　　他指着墙上：“你们看，这是我最近画的作品。” 　　马修这才注意到，墙上画了一幅巨大素描。 　　弗朗茨的绘画基础很好，他在墙上画了一位背对他的背影，那背影可以看得出是一位身着长裙的女性，她身姿朦胧，更让人遐想非非。她周围都是宛如银河的光带，飞舞的鱼与花，一扇大门在天空朝她开启，看起来颇为梦幻浪漫。 　　马修有点拿不准了。 　　到底该说，舔狗是真的牛批。 　　还是说，爱情真是让人变得充满力量？ 　　“雪莱夫人今晚还会回来吧？”弗朗茨问。 　　“当然。”马修点点头。 　　…… 　　盘丝洞区。 　　雪莱夫人喝着一杯红茶：“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对面的斯派德头皮发麻：“那个，夫人，这样不好吧……盘丝洞区很多都不完善，目前也没有多余的床位和房间。” 　　“怕什么？你不是有床位吗？” 　　“使不得，使不得，不太好，不太好。”斯派德赶紧摆手。 　　这女人可是货真价实的恶魔，他甚至在雪莱夫人身上看到了曾经丽贝卡的影子。 　　雪莱夫人微微一笑：“我要用新被子，要干净的，白色的，明白吗？” 　　“明白……” 　　面对老上司，斯派德还是有一种无力感。他知道今晚自己得打地铺了，就和几年前在蛛岛一样。 　　他忍不住问：“可是，夫人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休息？庄园里的住宿条件比这里好很多。” 　　“天这么晚了，我一个女人回去，不安全。” 　　不安全？ 　　斯派德脸皮抖了抖，不安全的是遇到你的人才对。 　　“你怎么这副表情？” 　　雪莱夫人仿佛能看穿他青铜面具之下的模样，笑盈盈说：“看来你对我有点意见。” 　　“没有，没有的事！” 　　斯派德赶紧说：“请随意，请随意休息，我一定全力配合。” 　　“这才对嘛。” 　　雪莱夫人笑眯眯说：“这才是我最欣赏的那位诗人斯派德，你对女人总是不忍心，对不对？” 　　斯派德心说，我沦落到今天就是惹了女人，不忍心？那是躲不开而已！ 　　雪莱夫人压低声音说：“其实是弗朗茨，实在太烦了，今天不想去看到他，我就在你这休息两天，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两人不知道，一墙之隔，外面的女妖两姐妹听得两眼冒光。 　　玫瑰拉着姐姐夜莺，一脸兴奋：“没想到，斯派德区长居然和雪莱夫人有私情！难怪我说他看雪莱夫人的眼神不太对劲，一直躲躲闪闪，雪莱夫人却一直在看他，果然有奸情。” 　　“你别胡说。”夜莺低声道。 　　“我这叫胡说吗？雪莱夫人今晚主动要睡他那里了，你还说这叫胡说，难道两人交流睡觉姿势吗？”玫瑰笑嘻嘻说。 　　“这件事不要对外讲……”夜莺只能尽可能提醒妹妹：“要保密。” 　　“放心，我嘴巴最严了。”玫瑰挺起胸膛，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第二天，雪莱夫人和斯派德区长深夜幽会过夜的传言就在庄园里不胫而走。 　　同一天，弗朗茨身体状况突然恶化，被进一步治疗观察。 第416章 风雨欲来 　　卡尔马王国的首都，奥拉尔。 　　皇家学院里，讲师格兰瑟姆穿上羊皮大衣，今年的春天结束得格外早，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奥拉尔都已经进入了冷冽的冬天。 　　学院内也提供了一些取暖的木炭和煤块，不过数量一直不多，大多得等到入夜时才分发，每一名讲师能领到的也就一块木炭或一块煤，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的取暖，再多就没有了。 　　格兰瑟姆也清楚，卡尔马王国物资匮乏，取暖所用的木炭近三分之一要从阿基坦和萨克森进口，阿基坦多木料，萨克森多煤矿，天然物资储备上就有很大优势。 　　哪怕他这样并不愁基本衣食的皇家学者也知道，进口木炭和煤块，需要过商人和贵族们的手，价格至少上浮百分之五十。 　　如今绯蝗占据了半个都灵，前线吃紧，又遇到冬天，阿基坦和萨克森的对外出口必定收缩，这些取暖物只会更加昂贵。 　　他呼出一口白气，看向右边那一座巨大教堂模样的房屋，透过破旧的窗棂，还能看见里面的学生正在炼金油灯下看书写字，他们不同于被发配到这里反省学习的贵族，大多都是利用皇家学院的名头做一个跳板，争取以优异成绩毕业，能谋取一份体面工作。 　　以前格兰瑟姆也坐在那座古老学堂里，在昏黄灯光下努力看清发黄纸张上的其他国家文字。 　　他是从皇家学院毕业的，原以为能有一个美好未来，可惜事实很残酷，在外游学后发现卡尔马王国的尖子生在四大王国里不值一提，基础差太多。兜兜绕绕，无奈之下，他又返回了祖国，回到了这座让他又爱又恨的学院里任教。 　　说不上什么使命感，只是一种无奈不甘下的自我妥协。 　　今天学院的内部会议上，院长再次强调了最近物资紧缺的事情，要求各讲师尽可能减少使用各种器材和物料，并且提议要取消取暖供应——原本这倒没什么问题，对皇家学院的讲师来说，这一点煤炭无足轻重，他们回到家里是有炭火的，也不差这么一点。 　　可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些木炭和煤块就很重要。 　　有一名年轻讲师站了出来，表示这些煤、炭可以减少，他们也愿意放弃领取，但必须拿出一部分煤炭，在图书馆和大学堂教室进行取暖，让愿意学习的学生能不被冻伤。 　　举手同意的人只有寥寥几人。 　　毕竟这些事事不关己，为了一群穷学生惹得院长不快，不是一个划算的生意。 　　格兰瑟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举了手。 　　他慌忙想要放下手，却已经被院长看见。 　　这让格兰瑟姆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自己真是愚蠢透顶，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不言而喻。 　　整个世界都只属于那一小群人而已，不和他们站在一边，和那些挣扎在贫困饥饿上的人站在一起吗？ 　　会议后，院长分别找了这些举手的讲师谈话，格兰瑟姆也不例外。 　　“……他们很年轻，还抱有一些理想主义的想法，但格兰瑟姆，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起胡闹。” 　　“现在是国王陛下要求所有贵族减少取暖的时刻，皇家学院必须第一个响应，这也是皇家学院存在的意义，国王陛下的意志代表了一切！我们必须做出表率！” 　　院长普利特是一名声名赫赫的公爵，只是被贬后失去了军队领导权，被安置在皇家学院担任副院长。又由于老院长才去世，普利特这位副院长就暂时担任了学院的管理者。 　　“格兰瑟姆，你让我很失望。” 　　普利特丢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格兰瑟姆心里堵得慌。 　　他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那位自己的私生子出生，那个小小的孩子，眼里亮闪闪的，浑身都是希望和生命的活力。 　　格兰瑟姆一直混迹在贵族圈子里，很久没有见过那样的新生儿眼神了，没有狡猾与算计，没有心照不宣的统一和腐朽的臭味，只有清新的、旺盛的、充满热力的渴求目光。 　　他怀疑，是自己有了这个小小延续后，开始变得心软。 　　可心软是无法保护和养活这个小生命的，作为一名父亲，他必须足够坚强，无畏，并且遮风挡雨。 　　路过的一名讲师和他打了声招呼：“格兰瑟姆讲师，物资库里已经没有好的炼金油灯了，如果夜里出门，还请记得自己带一盏。” 　　格兰瑟姆一愣：“炼金油灯都不够了么？” 　　“嘘。”对方压低嗓子：“普利特院长要求的，说是学院铺张浪费严重，必须收缩一切开支，用以响应国王陛下的号召。” 　　“……原来如此。” 　　格兰瑟姆还是忍不住说：“可炼金油灯本身只是普通的必须装置，并不怎么值钱，现在冬天天黑得快，学生和讲师日常都需要用以照明。” 　　“谁说不是呢？”对面讲师也一直摇头：“陛下风寒严重，一直在寝宫休息……由南方行省总督雅各布·阿诺德大公暂时代理王国事务后，乱子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各方贵族都在活动，围绕着陛下这一句‘缩减开支，减少取暖’大做文章，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格兰瑟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祸从口出，之前他已经体会到了一次，可不想再出事，他现在有了孩子，更加不可以出事。 　　“唉，听说北方埃里克城已经变成了不夜城，那里只要一入夜，就会点亮众多灯泡，将整座城市上空变成白昼。” 　　同行讲师一脸羡慕：“谁能想到呢，那座以前半死不活的城市，居然现在已经变成了北方的中心。还是找到了好靠山，俾斯麦庄园的那位马修男爵，的确是一名有手腕的厉害人物。” 　　格兰瑟姆有点意外。 　　学院里的讲师大多学术水平了了，却心比天高，平时对贵族和官僚们都是看不起的，魔灵势力之流中也只是对四公表达了尊重。没想到对马修的庄园却是称赞有佳，这可是没有利益相关的评价，足见，俾斯麦庄园的影响力已经逐渐蔓延到了奥拉尔。 　　辞别同行讲师，格兰瑟姆大步朝学院门口走去，抵达门口时他被人叫住。 　　“格兰瑟姆先生！请等等！” 　　送信员挥舞着手里的信封，递给格兰瑟姆：“您的信，请查收。” 　　格兰瑟姆接过信封一看，上面写着，邮寄地址是学院隔壁不远的一条街的暖日旅店。 　　他心里奇怪，自己和暖日旅店毫无关系，也从未在里面入住，账单吗？ 　　拆开信封，格兰瑟姆看到里面的五张一千面值和一张一百面值的巴斯金券，赶紧收起来。 　　随着金券一起的，是一张莎草纸，上写：感谢您的付出，奉上5000金币酬金及100金币慰劳费。 　　没有署名。 　　格兰瑟姆回头，朝四下望去。 　　周围来往的卡尔马人每一个人都平平无奇，可每一个人都仿佛和俾斯麦庄园有关系。 　　回想起到俾斯麦庄园应聘的种种，格兰瑟姆心情十分复杂，那是一个要求高到苛刻但又非常慷慨的地方。虽然俾斯麦庄园让自己倍受打击，尊严受挫，但又给了自己一条合理获取金币的路子。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收好信封，收敛激动的心情，朝家里赶去。 　　一路上他琢磨着，这笔钱又能让孩子度过富足的几年，目前算是衣食无忧了。 　　俾斯麦庄园的确说话算话，格兰瑟姆突然动力十足，他回头望去，巨大的皇家学院在大雪中影影绰绰，看不清容貌。他的思想逐渐坚定，有才华的学生与其呆在这里受苦，没有出路，不如去俾斯麦庄园，那里可能会有他们最好的机会和未来。 　　…… 　　宫廷里。 　　奥拉夫三世坐在椅子上，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短袖，目光锐利，精神十足，毫无外界传闻的病态。 　　他将手里的棋子往前轻轻一推。 　　对面人说：“陛下，这一局是臣输了。” 　　“雅各布，还未动手就认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奥拉夫三世笑着说。 　　南方行省总督雅各布·阿诺德大公身宽体胖，面目平和，看起来不具有任何攻击性。 　　“认清形势，顺势而为，是臣的风格。” 　　奥拉夫三世捡起地上的火钳，拨弄着火炉里的木炭：“那以雅各布卿你的看法，那群家伙还要上跳下窜多久呢？” 　　“陛下，还请暂且忍耐。” 　　阿诺德大公恭恭敬敬说。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奥拉夫三世冷笑一声：“只是没想到，面对绯蝗一族的大规模入侵，萨克森和阿基坦那边尚且稳得住，反倒是卡尔马的贵族上蹿下跳，恨不得我立即也和绯蝗一族签署‘租界协定’。” 　　“嘿，真是好一个‘租界协定’，投降得一个比一个爽快。” 　　这位卡尔马的国王将火钳轻轻插在木炭堆里。 　　“陛下，此事背后绝不简单，必须弄清楚他们串联策反的核心人物。一个小小的‘减少取暖’都能变成攻击学院和军队贪污受贿的借口，他们无疑是在试探陛下您生病的真伪。”阿诺德大公冷静地说。 　　“行了，这件事既然交给你，就按你的计划来办。” 　　奥拉夫三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阿诺德家族遍布五大王国政坛，用以减少家族风险，却从来不是投降派，这一口碑还是有的。” 　　“多谢陛下称赞。” 　　“雅各布卿。”奥拉夫三世看着眼前的南方总督：“注意安全。” 　　“是，陛下。” 　　看着这位转身慢慢离开的政治盟友，奥拉夫三世目光阴沉。 　　脑蝗的渗透，无异于一场噩梦……目前只能寄希望于俾斯麦庄园那边，能尽快拿出识别或应对的方法。否则敌人只会越来越多。 　　时间拖得越久，能信任的人就越少。 　　奥拉夫三世揉了揉眉骨，正要活动一下身体。 　　后面的宫廷巫师匆匆赶来，手拿一张羊皮纸，脸色有些苍白：“陛下，绯蝗一族的五大冥蝗有消息……” 　　“说。” 　　宫廷巫师嘴唇动了动：“它们言辞实在……” 　　“给我。” 　　奥拉夫三世看着羊皮纸上的字，脸上面无表情，只是说：“这一天终于来了。做好战争准备，放弃一切幻想。” 第417章 最后一日（一） 　　巴斯共和国，首都纽伦丁的共和国议会上。 　　安静的螺旋式大厅里，一名议员宣读着绯蝗一族发来的信函。 　　“……现以五大冥蝗之名，令巴斯共和国一天之内解散议会，降下旗帜，所有船只停靠码头，卸下火炮，不得出海，等待绯蝗一族的接收。” 　　“如未按我方命令执行，即认为巴斯共和国反对投降，为我族之敌，冥蝗大人之军队即刻会攻入巴斯，血洗所到一切城市，不留活口。” 　　念完之后，议员舔了舔嘴唇坐下，从兜里摸出毛巾擦了擦额头。 　　所有议员都看向最中间的一张椅子上，那里坐着一位穿着黑色羊毛外套的干瘦老人。 　　老人半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仿佛在想什么，半晌后，他缓缓站起来：“作为共和国执政官，我，亚瑟·尼维尔，错误判断了绯蝗一族的战略意图，认为绯蝗一族只是为了占据阿基坦和萨克森为首的大陆块，故而一直试图与绯蝗一族通过谈判达成和平，导致巴斯战备迟缓，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 　　“本人作为国政最高负责人，需要以国家利益为先。” 　　“因此，在任期结束之前，以我自己的判断。” 　　他喉咙蠕动，平静地说：“不论是身体健康，还是智力与执政能力，我都已经不再适合担任共和国执政官，请议会接受，我提前辞去执政官一职。” 　　亚瑟·尼维尔对着周围议员鞠了一躬：“再次对大家表示诚挚的歉意。” 　　议会里众皆哗然，窃窃私语。 　　谁也没想到，亚瑟执政官居然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宣布下野。 　　不过议员们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亚瑟在这时辞退也适合不过，他这是一招以退为进，外敌当前，议会已经没有功夫处理问责他此前的一味妥协和绥靖政策。 　　更为当务之急的是，如今战争将起，谁能来继任艰难时刻的执政官？ 　　商人们赚钱一个比一个有手段，可要说起正面应对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争，却没人有经验，而且也有些束手无策。 　　这也是巴斯重商主义的一个弊病。 　　常年孤悬海外，让巴斯远离大陆王国的直接争端与利益纠葛，可巴斯也少了其他四大王国的局部战争和解决冲突经验。更多时候，巴斯的敌人只是海盗，以及贵族、商人们。 　　对付海盗，巴斯有着五大王国最先进快速的战船，应付贵族和商人他们就更是轻车熟路，谈判是商人们的基本能力。 　　可真正的战争逼近，就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阵低语声中，一道人影站起来。 　　“既然亚瑟执政官宣布下野，按照共和国议会紧急任命法案，那就应该由副执政官蔻西茉继任，直到两年后下一届选举的开始。” 　　这位议员的声音惹得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位身着白色外套的女士，她里面是黑衬衫，外面是白外套，头发披在肩上，正拿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议员们清一色都是男性，身着统一的白衬衫和黑外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所以更显得她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蔻西茉？ 　　所有议员脑子里都是一个字：不。 　　虽然这位副执政官年纪轻轻，就已经为巴斯开拓了三座群岛，这三座群岛分别给巴斯共和国提供了大量的金、铁、树胶，她还是与阿基坦联合开拓海外联军的司令，与海外土著、海盗都有丰富的打交道经验。 　　同时，她还是第一个提议，将海军和商会整合为一个新组织，共和国以军队特权授权的方式控股，从而实现一手刀剑一手契约的殖民地贸易模式。这种新组织名为“共和商会”，目前已经在海外名声斐然，阿基坦人极为觊觎，却由于国家体制原因，没法立即效仿。 　　蔻西茉的功绩无法抹除，这一点毋庸置疑。 　　否则以她三十一岁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成为副执政官——原本这个职位基本是虚职，不过是一种荣誉头衔，用以表彰对共和国有杰出贡献者。 　　谁都没想到，亚瑟执政官在今天宣布下野。 　　蔻西茉变成巴斯共和国的最高领袖？ 　　不！怎么会这样！ 　　她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和行为，就连成为一名议员都是不合格的，更不用说成为执政官。可按紧急任命法案，偏偏目前只有她一个副执政官，还非她不可。 　　“好吧，既然大家都让我当这个执政官。” 　　蔻西茉端着酒杯，推开护栏，走到了台前的中央：“那我就先说两句。” 　　台下一名议员忍不住说：“蔻西茉副执政官，请你放下酒杯，这里是共和国议会。” 　　“这里是指挥部。” 　　蔻西茉瞥了他一眼，举起酒杯：“这是一杯战前酒。” 　　她看向周围的，目光在议员们身上飘过：“先生们，你们都是体面人，体面人是不会与人在泥里打滚，不会在海里挣扎，在水洼里喝水，更不会到处找野果解渴的。但战争，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获取胜利。体面的战争是不存在的，请大家切记。” 　　蔻西茉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节奏感，让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就连她手里的酒杯，都变成了某种醒目的指挥棒。 　　“先生们，在场的你们没有与土著人作战过，你们不知道，他们为了保护家园，可以做到些什么。他们用木棍和我们打，用牙齿和拳头和我们打，他们用石头，用绳子，用毒箭，为了战斗他们什么都做。虽然作为敌人和征服者，我敬重他们，他们是无畏的勇士。” 　　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现在，我们变成了这样的土著人，敌人空前强大，我们应该放弃吗？不，先生们，我告诉你们，唯有最顽强，最疯狂的土著人，才能打退敌人的脚步。” 　　“我没有别的，我只有热血、辛劳、汗水，我将用我的一切，保卫巴斯共和国的领土完整和尊严，就像那些可敬的土著一样。” 　　蔻西茉目光炯炯，看着围绕着她而坐的议员：“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答复：胜利，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无论多么恐怖也要争取胜利，无论道路多么遥远艰难，也要争取胜利，因为没有胜利就无法生存！” 　　“撤退和妥协，无法赢得胜利和我们的尊严。” 　　“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阿基坦作战，我们将在萨克森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中作战，我们将以越来越大的信心和越来越强的力量投入战斗，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本土，我们将在海滩作战，我们将在敌人的登陆点作战，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 　　“我们绝不投降，即使我们这个岛屿或这个岛屿的大部分被征服并陷于饥饿之中——我从来不相信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在海外的土著盟友们，在巴斯舰队的武装和保护下也会继续战斗，直到神明们也为我们的勇气和骄傲而动容，给与我们一切信念与力量，解救这个被灾难降临的旧世界！”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巴斯共和国全国进入最高级别战备，所有军舰统一接受调令，所有船只都被征召。” 　　蔻西茉说：“下面是我的第一道命令，即刻准备运输船只，运送第一批燕麦和小麦各五十公吨，目标阿基坦和萨克森，援助我们的两个盟国抗击绯蝗！” 　　“巴斯保险商会收缩保险范围，战时区域和相关船只、人员不纳入保险范畴。” 　　“共和国债务商会开始对所有公民举战争债，第一期募资5亿巴斯金币用于战争相关开支，这是伟大的卫国战争，购买战争债就是对共和国最好的支持，也是对自己财富和生命最好的保护！” 　　“先生们，现在让我们展现出我们速度与金钱结合的伟大力量，告诉那些狂妄的绯蝗们，去你妈的！海洋上就是我们巴斯的主场！” 　　她高举酒杯：“巴斯万岁！” 　　饶是老油子的议员们也听得心潮澎湃，个个振臂高喊：“巴斯万岁！巴斯万岁！” 第418章 最后一日（二） 　　同一日，阿基坦首都科尼。 　　内阁会议正在召开。 　　“这一封无礼野蛮的信件，诸位都已经看过，现在，需要确定的是，阿基坦要如何参战。” 　　宰相阿尔芒·黎塞留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大臣们，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那些凶狠残忍的异族军队，已经朝着边境线大量集结。我们面临的不再是贵族之争，政权变更，甚至不是国家的吞并，这是一场彻底的野蛮入侵，一场针对所有人的文明与文化，价值与历史的摧毁。” 　　“我们经常说，战争就是政治的延伸，一切战争都可以用政治来解释，可这一次不是。因为我们的敌人，并非人类，它们的认知、历史、价值都与我们截然不同，这是一场世界与世界的对抗，是来自野蛮之地的魔灵群体，试图抹去人类构建出的璀璨文明。” 　　“妥协或是战败，人类都将被奴役，被套上奴隶的枷锁，失去自由、智慧与希望。” 　　“所以我们必须战斗，在阿基坦的双剑旗帜下战斗，为了自由，为了智慧而战斗，我们必须战斗，因为我们就是罗斯特大陆人类自由的希望与代表。” 　　阿尔芒·黎塞留顿了顿：“诚然，都灵和神殿的做法让人费解，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权力，但我不认同，为此，我已经辞去了影子主教的神职。”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勇气和胆魄。” 　　“都灵帝国的旧时代由阿基坦终结，新时代也由阿基坦开启。” 　　这位担任宰相的黎塞留公爵抑扬顿挫地说着：“阿基坦有着罗斯特大陆最丰富、最自由、最多样化的文化，我们的衣食住行，我们的戏剧与歌舞，变成了其他四大王国追求的标准。我们拥有最多的学院，最多的博物馆，最多的图书馆，最多的藏书，我们如实记录历史，肩负传承罗斯特大陆文化的崇高使命。” 　　“我们盛产思想家和学者，我们不需要发动战争，就能引领五大王国的未来，我们拥有人类世界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巫师。” 　　“真理之眼的巫师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与我们的士兵一起战斗，我们会走到最前线，和我们曾经的兄弟萨克森人一起，捍卫人类的尊严和防线，150年前，我们击败了绯蝗，150年后，这个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现在，让我们各司其职，为我们伟大的祖国运转，奉献出我们的一切，让这个伟大国家的光芒，再次笼罩在这片陆地上。” 　　阿尔芒·黎塞留朝着斜前方微微欠身：“陛下，请发号施令。” 　　站在他前方的，是阿基坦王国的国王，克洛维五世穿着一件贴身的军装，肩系绶带，胸口挂着一枚枚王国勋章，牛皮腰带将他腰部系紧，下面穿着一条阔脚裤，脚下是一双尖头皮鞋。 　　众所周知，克洛维国王是一个服装爱好者，设计衣服是一把好手，他同时还是一个诗人，一个音乐家，一个戏剧作家，要说缺点，只是不擅长当一个好国王。 　　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但只有宫廷近臣和大贵族知道，国王陛下并非生来如此。 　　还在王储时期的路易·克洛维是一名雄心勃勃的王子，他提倡加大教育投入，让真理之眼的巫师能同时在其他学院任职，最大程度调动学者人才的资源，他力推与巴斯联合开发海外岛屿，扩大海图与贸易航线……一切线索仿佛都预示着，这位未来的国王将会是一名雄主。 　　然而路易·克洛维继位为克洛维五世后，表现出的态度就和王储时期大不相同，变得极其保守，并且渐渐厌恶政事，沉迷于个人喜好的服装与戏剧。其中缘由让人捉摸不透。 　　“我宣布。”克洛维五世努力保持严肃：“阿基坦全国进入战争状态，事急从权，战争一切事宜，不论是军队调度还是后勤内政，均由宰相阿尔芒·黎塞留卿负责，诸位请一切以配合黎塞留卿为重。” 　　后面围绕圆桌的大臣们纷纷站起，言称遵命。 　　他们心里古波不惊。 　　阿基坦正常主持政务的，一直都是黎塞留，国王陛下常年不理政事，沉迷于设计服装和写戏剧剧本，这次也只是例行公事地走过场。 　　“陛下，斗胆请求陛下一道赦令。” 　　克洛维五世一愣，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他只能闷闷说：“黎塞留卿请说。” 　　黎塞留一脸严肃说：“请陛下特赦全国所有死刑犯与重刑犯，让他们上战场为国捐躯。” 　　克洛维五世松了口气：“这好说，如卿所求，特赦这些人，让他们为国效力。还有吗？” 　　“再请陛下允许，布鲁克亲王能随军出征。” 　　“不行！太危险了！”克洛维五世脱口而出：“其他都可以，就这一个不行。” 　　黎塞留也有点头疼，国王陛下的关心反而是对布鲁克亲王的约束。如今大战在即，布鲁克亲王所率领的皇家炮兵需要尽快进入前线，才能构建起立体的防线。 　　“陛下，布鲁克亲王具有丰富的作战指挥经验，海外开拓就是由于布鲁克亲王率领皇家炮兵，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得到海外的矿藏与森林资源。有布鲁克亲王在，军队也会更有凝聚力。” 　　“不行，他才二十九岁，都还没有王妃。”克洛维五世只是摇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交代。” 　　“兄长！” 　　外面急匆匆冲进来一名卷发男子，他身着软甲，腰系军刀，单膝跪地：“作为克洛维家族的子嗣，保护阿基坦是我一生的使命和荣耀，请兄长许可，我愿意带领皇家炮兵，捍卫阿基坦王国的领土！” 　　克洛维五世一脸烦躁：“你跟着去干什么？有那么多指挥官和将军，不缺你这一个。” 　　布鲁克·克洛维仰起头，丝毫不惧地与国王兄长对视：“兄长，如今国家有难，身为克洛维家族的成员无法坐视不理，外人都笑，打仗拯救不了阿基坦。因为他们不明白，阿基坦就是从战火之中建立起来的，频繁战争死过太多青壮，造成国内一度十室九空，深知战争的残酷。” 　　“但捍卫国家和人民，就是正义又必须的战争，没有不经过流血就战胜的，如果需要流血牺牲，请从我开始吧！” 　　“你！你！” 　　克洛维五世被气得语无伦次：“你要气死我！你真是……”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然后说：“要去就去吧，记得不要给克洛维家族丢脸。” 　　说完克洛维五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布鲁克亲王看着兄长迈步离去的身影，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位意气风发的王储回来了一瞬间。 　　那位滔滔不绝说着未来国家战略，如何联合其他国家，如何获取贸易领导权和定价权，如何以文化潜移默化让各国人民信服阿基坦就是五国灯塔——以此吸纳各国青年菁英趋之若鹜，如何通过神殿影响一些海外古老部族……的兄长，大概是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岁登基之前。 　　都是那个女人！ 　　都是那个该死的狡猾的女人害的！ 　　布鲁克亲王收敛情绪，站起来对宰相黎塞留微微行礼：“一切行动，听从宰相的指挥。” 　　黎塞留也回礼，转而看向一干大臣：“财政大臣，以年为单位，暂时计算三年战争的开支消耗，包括前线物资和运输成本，做一个清单，预留款项。” 　　“外交大臣，开始着手草拟与萨克森、巴斯和卡尔马的联盟条款，尽可能言简意赅，细节方面可以后期商议再补充，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联合的态度，维持各方军心稳定。” 　　“司法大臣，启用预备法官，加强国内监管审理，不怕收容罪犯，监狱就是另一个军营，外界动乱，内部一定要保持稳定。” 　　“教育大臣，既定经费不变，拟出相关法令，号召各学院、图书馆、博物馆学者积极出谋划策，参与到应对绯蝗战争的策略与技术研讨上来。还有，这次学生们也可以献言献策，只要有效，就给予金钱奖励，贡献大的，直接予以贵族爵位，我会去请陛下亲自来授勋。” 　　……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 　　最后，黎塞留看着布鲁克亲王：“布鲁克亲王，请你即刻率领皇家炮兵第一团，赶赴前线，真理之眼会派出一支巫师教授领衔的巫师团随队出发，请尽快赶到前线，布置工事和防区。” 　　所有人各自领命离去。 　　黎塞留看向窗外，外面下着细雨，天气已经变得寒冷起来，前线的取暖也是一个问题。 　　他想到远在萨克森的那位劲敌。 　　梅特涅，想不到我们也会有联手的一天。 　　世界真是变幻莫测。 第419章 萨克森战法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张非常详细的军事地图被固定在一张巨大木板上，放置在中央位置，其旁边是一副由黏土制造出的沙盘，上面捏出了山峦与河流，峡谷与平原。 　　维克多站在地图前，目光牢牢盯着上面的某一片区域，陷入了沉思。 　　“怎么？还在想不通那个通牒？” 　　后面，副官施密茨咬着一片果酱面包，随口说道：“还是说东线有什么让你担心？” 　　“不是。” 　　维克多摇头：“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带兵老练沉稳，最适合坐镇主战场，如果他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故，我过去也不会做得比他更好。我只是觉得……” 　　他犹豫了一下：“绯蝗一族实在过于自信了一点。” 　　“呃，那不是很正常嘛，它们从一开头就很自信，而且觉得我们必败无疑。” 　　施密茨将手指上的果酱舔干净，突然想到：“你是说前后的差异？”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 　　维克多忧心愁愁地看着地图，用未开刃的军刀在都灵王国地区轻轻画了个圈：“在都灵，五大冥蝗非常谨慎，他们一直在试探，先是从野蛮之地袭击了都灵的边防军，然后一路突破，并没有停留，最后迂回撤退，形成了一个圆环。” 　　刀头一转，又返回了野蛮之地。 　　“接着才是与四公的谈判，冥蝗中的剑角挑战暗影领主西浦杜克，遇挫，动作非常干净利落，除去杀死了一千多名士兵和若干黑天使，它们并没有大开杀戒。后来情报说明，失踪的5000人里，绝大多数被释放，变成了难民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那位指挥官，冥蝗白星目的性非常明确，他好像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在都灵大开杀戒。” 　　维克多将军刀缓缓挪到了萨克森与都灵的边界。 　　“但在这里，‘租界协定’尚且没有谈妥之前，我们的侦查队伍进入都灵境内，却是遭到兵蝗的疯狂追杀。如今更是下达一个完全不可能接受的通牒，明确表达了对平民和军队一视同仁，屠城戮民，与应对都灵的方式截然不同。” 　　施密茨突然脸色一变：“你是怀疑，很早之前，冥蝗就和神殿达成了某种协定？之前的败退和局部沦陷是预想计划的一部分……是神殿将绯蝗放了进来。” 　　“很可惜，我们没有任何证据，都只是推测。” 　　维克多叹了口气：“绯蝗入侵前夕，都灵境内主要城市的元素之眼都出现了奇怪的故障，经常无法使用，这一点也很可疑。只是那些证据，到现在大概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如果是神殿勾结冥蝗的话，这次的战争就很不妙了。” 　　施密茨也皱起眉头，盯着军事地图上用红笔划出的长长国境线：“四大王国的基本概况，以及各国擅长和弱点，都灵都很清楚。有神殿的协助，绯蝗这次的进攻应该是准备已久，现在反而变成了敌暗我明，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动过手才知道，你们两个不要老是高估对方，低估自己。” 　　发出声音的地方，却是维克多手里的军刀。这把刀从维克多手里飞了出来，竖着漂浮在两人前面。 　　刀镡上雕刻了一个鎏银女孩的面庞，她闭上双眼，仿佛在沉睡。 　　“阿尔伯特小姐，这可不是之前那些魔灵，而是货真价实的强力正规军。”施密茨强调：“这次作战的强度超出一百年来所有战争，怎么高估都不为过。” 　　“可笑。” 　　军刀阿尔伯特嘲讽说：“你们不要磨磨唧唧了，打过才知道是真强还是外强中干。干就完了。” 　　维克多笑了笑：“也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次是四大王国联合作战，黎明号也在，炼金傀儡军团也抵达了，谁会先吃亏还说不准。” 　　“对嘛，这才是打仗的架势。” 　　阿尔伯特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仿佛在砍虚空中的假想敌。 　　“不服就干，碰一碰再说，谁怕谁啊！” 　　突然，它很快又回到了维克多手里：“有点困，哈秋，我睡一觉，开始打仗了喊我……” 　　等了一会儿，施密茨才小声说：“阿尔伯特这好斗脾气真是……从来没变。” 　　维克多也忍俊不禁：“没有她，或许我早就死在那些家伙的阴谋刺杀里了。” 　　“也是。” 　　施密茨嘀咕着：“可惜阿尔伯特小姐不是人，也没法当王妃啊……你总不能可能和她就这么过一辈子，真是的，阿尔伯特小姐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变成人形嘛。还要用那个什么魔灵的皮鞘包裹起来，说是避免被人发现身份，真是的。” 　　维克多将阿尔伯特系回腰上。 　　这是去世母亲给他留下的遗物，阿尔伯特一直陪伴他从少年到青年，已经变成了他的亲人，变成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和施密茨一样。 　　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来头，那已经不重要。 　　外面传令官匆匆推开帘子进来：“殿下，梅特涅首相到了。” 　　维克多和施密茨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作为萨克森王国内阁首相，王国各种政务都离不开梅特涅。这位以“正统主义”与“大国均势”为己任的政治家在国际局势不利于萨克森的时期，依旧能稳固国内各阶层民心，专注于发展炼金术与机械为首的一干手工业与轻工业，扩大贸易和产能，通过强横的国力与先进技术来突破阿基坦的外交封锁。 　　同时，梅特涅首相也不断利用出口炼金装置，连通贸易路线，联合新宝岛地精等势力，达成了实质上的技术垄断联盟。这也让其他四国不得不依靠进口风车、水车等萨克森装置，避免效率下降，各行业受到价格战的巨大冲击。 　　五大王国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两名政治家，阿基坦宰相黎塞留，萨克森首相梅特涅，这两人也是一直以来的老对手了。 　　梅特涅日理万机，坐镇首都，居然悄悄一路赶到了危险的前线，这一点完全违反逻辑和常识。 　　“我长话短说，维克多殿下。” 　　这位灰发首相一路风尘仆仆，他穿着一件黑色僧侣袍，身上还有些湿润，因为外面一直在下着细雨。 　　“今晚凌晨，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就会对都灵的绯蝗发起进攻，维克多殿下，我需要你的黎明号在凌晨之前，在北线开炮，轰炸都灵北部的布尔塞港。” 　　梅特涅摸出自己的怀表，看着上面滴滴答答走过的指针：“你还有三个小时，请立即执行任务。” 　　“是，首相。” 　　维克多领命。 　　不论面对何种强敌，萨克森人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维克多、施密茨和梅特涅乘坐帐篷外的魔能车，一路星夜疾驰抵达海滩，从舢板登上了停在港口边的巨大炼金堡垒“黎明号”。 　　战舰形态的“黎明号”舰长40尺，宽6尺，满载排水量为800公吨，船体重量是上一代炼金堡垒“秘银号”的80倍，高度也是秘银号的近4倍。 　　黎明号拥有两门1200庇的大规模杀伤性主力炮，6门600庇级别的副炮，可承载50名船员，一次满载装填能够在海上航行两个半月。 　　光是从体型来讲，黎明号在海船里只能算是中型船，不少百尺远洋船和大型运输船都比它更大更宽，载重量更大。 　　不过黎明号有两个独一无二的特异点，一是几乎全金属结构，通过特殊工艺防锈油漆涂层保护，铁甲船依旧能在水上畅行无阻。 　　二是火力冠绝群船的同时保持了机动性。 　　大多主力舰通常配置的主炮也就黎明号副炮的魔术级别，以巴斯的共和国舰队为例，共和国舰队里的主力旗舰也就配置一门1000庇级别的巫师重炮，而且开炮时为避免后坐力可能导致船身倾斜侧翻，主力旗舰都是停船后开炮。 　　黎明号不同，它可以一边保持航行一边开炮，光是这两项技术攻坚，就让它变成了海上独一无二的现象级战舰。 　　要说缺陷，也是有的。 　　海军舰队里的主力旗舰造价约为800万巴斯金币，黎明号的成本约为4000万巴斯金币，是前者的5倍。 　　由于黎明号的工艺特殊，相关原料的不可复制和替代性，如今哪怕有充足资金，也没有办法再复刻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黎明号。 　　梅特涅不是第一次登上这艘铁甲舰，他站在甲板上，手扶铁栏杆，迎面吹来的海风有一种尖锐的咸味。 　　“不问我为什么星夜赶来吗？” 　　“首相必定有相关考虑。”维克多站在他旁边，手持一盏蛛丝灯泡，照得周围犹如白昼。 　　深夜航海风险相当之高，夜晚海面一点不平静，海浪重重，狂风呼涌。可黎明号乘风破浪，一路高歌猛进，所有的海浪都被它从中一切为二。 　　“真是一艘充满力量的铁船。” 　　梅特涅看着前方：“我记得，你们在《奥秘》上刊登的相关数据中，说黎明号的平均速度为4节，这可不是4节的速度。看起来至少有12节。” 　　“20节，这是我们目前的航行速度。”维克多没有多做解释。 　　“很好，很好！” 　　梅特涅称赞了两句，这才说：“今夜的突袭中，阿尔布雷希特公爵会派出两个步兵团把战线推入都灵境内，以暴雨发箭机掩护。同时会暗地派出一个骑兵连，一个炼金傀儡混合连进入腹地，不过他们的任务是绘制地图，尽可能了解周围布防情况。” 　　维克多立即反应了过来：“提前交战，是要在都灵境内试探它们的战力？” 　　“是，也不是。” 　　灰发首相凝视远方的海平线，那里已经能看到陆地：“国内不少小丑已经蠢蠢欲动，他们的触角已经伸进了军队，这次突袭，不仅为了试探绯蝗，也是为了找出这些内鬼。” 　　维克多呼吸为之一滞：“那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就危险了。” 　　“这是当然的。突然开战，给了他们下手的最好机会，前线总指挥官的受制或死亡，将会给军队带来巨大的混乱，士气也必定低落，绯蝗就能一鼓作气，突破我军辛苦构建的防线。” 　　梅特涅面无表情道：“里面不乏位高权重的贵族，阿尔布雷希特公爵也未必能镇得住，所以我来处理这些人。稍后，我会乘坐魔能车一路赶往前线，处理内鬼。” 　　他回头看向维克多：“魔能车真是不错的载具，没有这个东西，我就没法配合阿尔布雷希特，也不能这么快速地赶到前线。听闻殿下和马修男爵私交不错，如果可以的话，请向俾斯麦庄园多采购一些，金钱方面可以适当宽松一些。” 　　“我尽量试试。” 　　身后船员跑来站定：“报告殿下！前方已是布尔塞港，是否需要靠近登陆。” 　　维克多打开手里怀表，看着上面指针一点点转动，从大营出发到抵达目标地只用了一个小时。 　　“听我号令！”铁王子下达命令：“两门主炮，六门副炮，全部瞄准港口以及周围的海滩，抬高仰角，交叉开炮！” 　　一声令下。 　　黎明号上的巫师重炮嘎吱嘎吱缓缓转动，总计八门火炮以不同角度瞄准500尺之外的寂静海岸线。 　　一道白光闪过，巨大轰鸣声中，布尔塞港码头边上的木质灯塔直接被击中，顿时上半部分坠落下来，燃起熊熊火焰，惊奇一地的飞蛾状昆虫。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 　　一枚枚重炮轰炸在海滩边上，伴随着隆隆回响，犹如天降神罚，雷神漫步。 　　整个布尔塞港已经陷入了火焰之中，大量木头被炮火撞击之下的高温点燃，将海滩边照得发红。 　　“往前100尺。”维克多下达命令。 　　黎明号朝着前方移动，重炮不停轰炸着目的地，不断乍现白光，炮火声有节奏地持续着。 　　他看着那些在火焰中慌忙逃窜飞舞的虫子，脸色古怪。 　　没想到，居然有了一桩相当不错的意外收获。 第420章 大战开启 　　马修一早醒来，就看到卢卡斯一脸焦急在会议厅等待。管家乌鸦、布鲁克甚至克里米亚也都在一旁，脸色各异地沉默着，保持着某种晦涩的默契。 　　“大人，从埃里克城元素之眼传来的最新消息。” 　　这位常驻埃里克城的庄园对外大使语速极快：“昨夜凌晨，铁王子维克多指挥‘黎明号’为首的北线舰队进入都灵海域，炮轰都灵北部的布尔塞港，与此同时，东线战场上，萨克森前线总指挥官阿尔布雷希特公爵派出了地面军团，对绯蝗发起了正面进攻。萨克森军队已经突破了国境线的沃林群山，将阵线往前推进了20公里，抵达凯斯丘陵。” 　　马修听得心里卧槽。 　　简直是萨克森王国的典型风格。 　　如果说卡尔马人是不死不算输的死战派，萨克森人就是要干我就先干你的主动派。 　　萨克森人没有被动防御的传统，在过去与阿基坦的冲突里，也都是主动出击的一方，阿基坦则是大多依靠巫师重炮进行局部防御，攻守位置一目了然。 　　卢卡斯最近睡觉都很少，大战在即，他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局势，另一方面还得盯着北方重工和直营店的相关事宜，可以说事务繁忙。 　　开战这事一确定，卢卡斯就开车返回庄园，面对面和马修汇报。 　　“阿基坦是什么态度？” 　　马修喝下一大杯热水：“还有，索伊，地图，地图推出来。” 　　雀斑小姐已经从旁屋里搬出一个X型展架，上面被固定了一副五大王国的详细地图。 　　“今日早晨，南线阿基坦的驻扎炮兵也开始陆续朝马姆湖附近开炮，掩护萨克森往都灵的推进。同时，据说，半夜时萨克森已经与阿基坦、卡尔马、都灵通过元素之眼达成协定‘四国同盟’，共同应对绯蝗的大规模入侵。目前来说，前线还是由阿基坦和萨克森为主力，巴斯的运输舰队已经在路上，确保冬天前线的士兵拥有充足的食物和取暖物。” 　　马修用炭笔分别标记了布尔塞港、凯斯丘陵和马姆湖。 　　布尔塞港在都灵北面，距离萨克森边境线不远，凯斯丘陵在中部沃林群山外，这两个局部战场之间是巨大的鸡心湖，这座两国边界的湖泊连着入海口，在外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海湾，布尔塞港就在海湾的东面。 　　马姆湖在南方入海口边沿，这里同样处于都灵境内，按照地图上的比例计算，至少距离阿基坦国境线有10公里，巫师重炮的射程达不到这么远，所以阿基坦的炮兵必定是得到军官指挥，将阵线前移，回应东线战场的萨克森军队，一起对绯蝗一族进行立体式施压。 　　“卡尔马怎么说？” 　　马修将目光看向和都灵隔着海峡的北方岛屿。 　　“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三世因为身体不佳，暂时卧床休养，令南部行省总督阿诺德大公摄政。” 　　马修立即想到：“南方那个阿诺德家族的大公？加缪家族的领袖？” 　　“对，就是那位雅各布·阿诺德大公。” 　　卢卡斯说起人物那是一个个如数家珍，这也是他在留在埃里克城的重要任务之一，厘清卡尔马王国如今的权力人物图谱，记录各商会的贸易明细与路径，为以后庄园进一步推广魔术麦种做准备。 　　马修好奇：“阿诺德大公是一个怎样的人？” 　　能让那位敢于设埃里克城为直辖郡的君主放权，不论内因如何，这阿诺德大公想来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总的来说，阿诺德大公的风评过去一直都是默默无闻，比较平庸，算是中立派。” 　　卢卡斯沉思了片刻：“卡尔马王国四大总督，各自管理四大行省，与中部首都奥拉尔所管辖的巨大中部行省构成了卡尔马王国的版图。” 　　“四大总督中，北部行省总督雷诺兹的立场一直比较暧昧，基本都在专注于北方经营，同时由于地理位置最差，不论金钱还是人手都是四大总督里最少的，是四大总督里综合力量最弱的，但他也最不容易得罪人。” 　　马修点点头。 　　埃里克城原本就属于北部行省辖区，这位雷诺兹总督还是塞浦路伯爵的前任上司。上次马修和加缪冲突，故意恶语威胁，没想雷诺兹硬是沉得住气，转头就将加缪调到了皇家学院，现在也不知道加缪有没有被起复。 　　“东部行省总督威克里夫，属于旧贵族派，从卡尔马建国开始家族就是世代大贵族。” 　　卢卡斯提了提腰带。 　　马修忍不住笑：“卢卡斯大叔，你这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这个月还减肥了呢。”卢卡斯呵呵笑，拍着肚皮：“比以前好多了，现在是肌肉，不是肥肉。” 　　马修无语，你这大啤酒肚和脸上的肉…… 　　“卢卡斯大叔，你要注意身体，之前魔灵议会的贝尔议长和你体型差不多，已经确定是三高人群，治疗起来会很麻烦……” 　　卢卡斯一惊：“那么严重？看来以后得少吃，夜宵不能吃两顿，一顿就差不多了。” 　　他收敛心情，继续汇报：“威克里夫总督，以我从贵族和商人们嘴里的了解，这位就是一头老狐狸，非常狡猾的政客，很难抓到他什么把柄。不过他的立场很清晰，一直站在旧贵族派，替贵族的利益说话。” 　　“西部行省总督奥朗德，是一位王党，是从军官一路依靠军功晋升成总督，不过他本人其实是一位保守主义，一直反对冒险和激进策略。” 　　“四大总督一个贵族派，一个王党，两个中立派，至少在外界人士眼里，基本构成就是这样。” 　　“阿诺德大公正在调度国内粮食，埃里克城最近也送了一批粮食支援王国，应该是准备要出兵了。不过卡尔马常备军队不多，能派出的就更少，应该还是佣兵式的精锐小队分式作战，具体还需要等待公告和具体命令。” 　　卢卡斯接着又讲了一下埃里克城内的其他状况。 　　首先是最让马修在意的北方重工的工厂。 　　北方重工在埃里克城北方的工厂接到庄园订单后再次扩张，工人人数从100提升到200人，成立了新的手工加工线，由于俾斯麦庄园的优良口碑和提供的高薪水，仅仅两天工人就已经招募完毕，其中包含十几名经验丰富的工匠，以及三十多名青壮年。 　　如此一来北方重工在城里就有了两套加工线，一是俾斯麦魔能车的初级制造、加工和组装，二是狼铳零部件与子弹的批量制造。 　　工厂里的工人对流程和作业日益熟练，现今每个小组已经能达到15天内从铸造到组装出一台魔能车雏形。 　　卢卡斯解释：“魔能车工厂是按照小组作业的方式，之前100名工人，分成了5个小组，每组18人。1组生产出各种零件，2组制作车体底盘，3组铸造打磨车壳，4组上油漆涂装、包括干燥和防锈，5组整合装配，剩下的10人要负责后期工艺检测与验收，以及部分技术指导。” 　　马修点点头。 　　“15天加工出1辆车的胚体，还需要送抵庄园进行最后的龙蛋发动机安装，魔术回路刻画，以及最终的实地上路检验，最后还有一次盘丝洞区的优化流程……” 　　“庄园学徒人手吃紧，后期可能会慢一点，林林总总算下来，平均20天能够加工出一辆最终上路的魔能车。” 　　对于这个速度，马修是满意的。 　　之前按照庄园自己的制造加工，最快7天能造出一辆魔能车雏形，但那需要付出了炼金工房和巫师塔大量人手和时间作为代价。如果庄园的学徒们都耗费在制造魔能车上，那其他项目都寸步难进，不可能如现在一样成果不断。 　　“狼铳的零部件加工会慢一些。”卢卡斯说：“我和工厂里的一些老工匠交流过，他们说，魔能车看似大块，但本身不需要特别反复的打磨，因为后期有魔术回来的力量可以修正和辅助，能够极大弥补精度不足。” 　　“不过狼铳不一样，铳管的打磨必须严格要求，前后均匀一致，否则就有炸膛风险，而且精准度与枪膛打磨程度息息相关。所以他们给出的推测时间是，大约一个月能够制造出第一把狼铳需要的铳管、转盘、枪膛以及开关等部件。” 　　马修对此表示赞许：“很好，制造业就需要这种严谨和实事求是。” 　　“虽然狼铳会比较慢，但子弹会很快。” 　　卢卡斯点点头：“按照帕梅拉小姐的要求，狼铳子弹会做成两种，一种是之前通用款式的铁弹，另一种是弹头很尖的长锥形的特殊弹头，能够增大杀伤和穿透性。” 　　“这两种子弹加工都不难，烧制后用淬火油冷却即可，模具都已经制作完毕。按照我离开之前调查，北方重工的子弹加工工坊里，平均每天能制造出2000发子弹。” 　　马修问他：“原料的铜、铁、油和燃料够吗？” 　　“目前是够的，不过如果要进一步扩大产量，燃料就不太够，现在卡尔马境内的煤与炭都很缺乏，埃里克城也是因为如今是北方贸易中心，有不少巴斯人和都灵人在这里买卖，才能保持一定的燃料储备。” 　　马修再度将目光投向固定支架上的地图。 　　五大冥蝗对四大王国发布了宣言，勒令四大王国一天之内无条件投降，将各自国王斩首示众，否则会被绯蝗一族认为是敌对行为，它们会对剿灭一切抵抗力量。 　　这条狂妄的宣言更像是一种赤裸裸挑衅，给出一天时间要求斩首国王，不过是一种战争借口。 　　战争来临并不意外，让马修想不到的是，绯蝗一族居然真的一口气对四大国同时宣战。 　　从战略上来看，这同时开辟四线战场实在愚蠢。 　　以马修认知而言，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五大冥蝗会一下子对四大王国全面开战，更稳妥有效的办法难道不是先解决阿基坦和萨克森，再进一步远征卡尔马和巴斯？ 　　有极其聪明的脑蝗策士在，这种巨大风险的战略计划实在不应该出现。 　　马修琢磨来去，他只想到两个点。 　　一是都灵投降太快，导致绯蝗一族对人类的评估极低，给了它们充沛的信心。 　　二是它们的确有着超出预计的战力，脑蝗策士们也认为，同时对四国宣战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不论怎么想，同时宣战四国除了气势上彰显强硬和口头上爽一下，反而会激起四大王国共同对敌，前面绯蝗一族的战略和战术都非常讲究实用，怎么到了这里突然就变了一个样？ 　　马修想不通。 　　目前也没有多余时间再去推演。 　　他让索伊通知所有公务人员，让他们安排好所有手中活儿，入夜后来主宅参与重大会议。 　　就在此时，一名红十字学者激动地推开门进来：“会长，马修会长，做出来了，做出来了！‘脑蝗疫苗’做出来了！” 第421章 弗朗茨1号 　　马修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开什么玩笑？ 　　疫苗是那么容易研究的吗？ 　　他看着眼前语无伦次的学者，这人马修记得叫摩西，可惜他既不是先知，也没法分开海洋。 　　摩西是一个尖鼻子的中年男子，吊梢眼，笑起来就像狐狸，看起来很有反派面相，因此马修对他印象还颇深。 　　“摩西，说清楚，是实验成功，还是成品出来了？” 　　“是成品，成品，会长！” 　　摩西依旧坚持：“会长，是真的成功啦，我们成功啦，真是一次伟大的发明！” 　　他的吊梢眼笑得眯起来。 　　“抓关键，摩西。”马修皱眉：“我问，你们怎么确定疫苗是适用而成功的？经过十次以上的测试了吗？通过脑部记录和血液检测了吗？是否有后遗症，脑蝗确认死亡了吗？” 　　马修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关系户，平时没怎么看到他卖力实验，结果有一点风吹草动跑到领导面前邀功最积极。 　　“都过了，过了。” 　　摩西仿佛回过神来，一拍脑袋：“忘了忘了。一时间太激动。是雪莱夫人和吉赛尔副会长让我先跑过来，通知您过去直接去四楼。” 　　“备车，去红十字。” 　　马修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魔能车一路朝着红十字的大楼驶去，路上摩西做了一个基础的报告。 　　秘法会一干学者抵达，就和吉赛尔为首的庄园学者进行了交流商议，得知“猩红诅咒”竟然能对抗那难以识别的脑蝗，学者们顿时热情高涨。不论秘法会做出过什么，但面临绯蝗群体的入侵统治压力下，人类都是毫无犹豫占据自己族群立场的。 　　他们将“猩红诅咒”的原配方进行了改良，将其变得更加温和，剥离了对人体本身的强化改造部分，只是保留了对脑部一定程度的刺激和魔化——这个强度应该如何把握，就需要多次试验来进行判断了。 　　有了弗朗茨这个样本，红十字众人立刻开始进行临床试验。 　　不过为了减少风险，他们使用了强度最弱的三序列“猩红诅咒”植入弗朗茨手臂。 　　猩红诅咒有四个序列，分别是零、一、二、三，庄园里的斯派德就是零序列，而曾经变相造成冰原镇覆灭的格雷戈里就属于一序列，二序列则是等同于冰原上的普通人体活尸，三序列则是最初的残次品，效果最差。 　　“不同的序列，需要的植入工序是不一样的。” 　　摩西解释说：“三序列只需要注射一些特制的合成粘液，这些粘液是脱胎自冰原上那些自然形成的活尸，用它们脏器和大脑软化之后培育出的分泌物，最后经过种种加工而成。” 　　“二序列的粘液浓度更高，并且需要辅助魔药帮助粘液同化血液和内脏，让被注射者能够自发产生粘液，这样从一定评价标准来看，就和冰原活尸极为接近了。” 　　“一序列是一个分水岭，前两个序列的粘液注射法被淘汰，取而代之是仿制而成的魔药。通过将魔药注射到心脏、大脑等主要器官，从而获取超出生理极限的魔术反应，这时候人已经呈现出一种半魔灵化。但也是因为魔药化改良的缘故，一序列对人的正常思维和日常行动其实影响不大，甚至可以治愈一些生理性绝症。” 　　“零序列更进一步，需要多次魔药注射改造，需要按照时间先后七次的肌肉、血液和骨骼层面的注射，从而提高整个身体承载魔术反应的强度……” 　　虽然和“猩红诅咒”打过几次交道，马修现在才搞清楚了其中原理。 　　格雷戈里用诅咒解决头痛不能喝酒的问题。 　　斯派德更是想要利用诅咒解决身上烧伤，恢复曾经皮肤和面容。 　　光是从技术本身来讲，猩红诅咒可以称得上是一项惊人的医学成果。应用得当，未尝不能变成解决很多不治之症的最后护栏，甚至还可能更进一步，迎来罗斯特大陆人体魔灵化的浪潮…… 　　可惜，这项专利握在秘法会手里，就很难出现上述的结果，变成了用于战斗和潜伏的秘法。 　　抵达红十字大楼时，马修一路乘坐魔梯抵达四楼。 　　魔梯门一打开，他耳边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叫声。 　　咯咯、哞哞、咩咩…… 　　鸡叫、牛叫、羊叫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来到了一个畜牧场。 　　克里米亚在电梯口边的窗户处，手持一把小银镜，对着镜子用蜂蜡制成的口红涂抹嘴唇。 　　“来了？” 　　她转过脸：“走吧，我先带你在这一层走一走。” 　　四楼原本是正经住院部，用来收纳感染治疗阶段的患者的。 　　不过理想和现实总是有着差距，除去弗朗茨这个典型之外，内瑟斯带着杰凯尔跑遍了埃里克郡都只找到两个感染者，后来他跑到了南面的郡去找人，最后又找到了两个被感染的巴斯小商人。加上弗朗茨，总共脑蝗感染者也只收集到五个人。 　　这批人还是数量太少，临床试验依旧存在样本不够，后续数据难以确保可信的问题。 　　好在这时候潘妮那边有了那个意义重大的发现：这位融合了圣徒玛丽身体的血魔，通过显微镜发现弗朗茨体内血液孕育了很多脑蝗虫体。 　　迄今为止，只有弗朗茨一名患者具有这种孕育和扩大化的能力。 　　按照马修的建议，弗朗茨被红十字定位为“零号病人”，顾名思义，他可以看成是脑蝗源头之一。脑蝗通过弗朗茨的身体不断增殖，然后脱离出去继续寄生控制其他人，时间约长，弗朗茨带来的规模化感染越可怕。 　　“好处是非常明显的。” 　　克里米亚推开第一扇门，里面有四个鸡笼，里面各有一只鸡。 　　“容我稍微介绍，这里就是我们的试验品之一，从弗朗茨身体里剥离培养的脑蝗，被我们寄生在实验动物体内，便于观察和测试疫苗。不过现在它们已经被彻底治疗完毕，体征和本能都没有任何影响，当然，这只是一个初级的临床采样。” 　　马修已经听懂：“你们用弗朗茨身体作为容器，不断分离出脑蝗虫体，用这些动物进行脑蝗植入，然后测试疫苗效果？” 　　“大体就是这样。” 　　克里米亚推开第二扇门，里面是一头小羊，被绳子固定在床边，它这时候歪着嘴，牙齿咀嚼着干草。 　　“这样实验样本就足够多了。” 　　她又推开一扇扇门，门里有猴子，有小牛，还有猪和狗，这些实验动物表现得都非常稳定正常。 　　“除去弗朗茨之外，那四名感染者都已经通过了疫苗治疗，经过种种测试和杰凯尔的辨认，可以确定，他们大脑内被寄生的脑蝗已经死亡。” 　　马修还是保持谨慎的怀疑：“目标样本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以马修所知道的来讲，传统意义上的疫苗研发周期很长，不止是流程长，而且需要通过长时间的临床检测，确认疫苗有效，能够产生足以对抗制定病疫的保护物质。以脑蝗的症状来说，目前红十字研发的是治疗性疫苗，专门应对感染的患者。 　　需要长时间来确保安全、有效、副作用可控。 　　“这个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克里米亚的话将他拉回现实：“我的领主大人，对于患者来说，先保护自己的大脑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是神明，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和一两年时间，对大多人来说，先活下去，再说其他。” 　　马修恍然惊醒。 　　一直以来，他还是有很多时候，按照现代社会的规则和标准来要求各种研究，可这里是罗斯特大陆，生产力和产业能力都非常低下。没有牢固扎实的基础，是不可能凭空搭建出丰富完善的上层建筑的。 　　这个思维转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如今庄园成立也已经快两年，马修有时候还是会走入这个误区。 　　时代和环境不同了，人们的需求和生存现状也不一样。 　　需要按照这里的现有规则和基础来行事。 　　马修估摸着，不提巫术产生的异常科技树，以罗斯特大陆目前的各种学科基础来说，医学上应该还处于很基本的药草学解决问题，不然就放血疗法，或是祈祷万物主宰的赐福，也就这个程度而已。 　　疫苗的诞生，已经算是眼下环境里非常安全有效的医学措施。 　　他想通后整个人放松了很多。 　　“另外四名病人都已经恢复健康，没有任何不良症状，仍旧处于后续观察期。弗朗茨是‘零号病人’，治疗过程需要更加谨慎，目前正在准备特殊疗程中，由雪莱夫人亲自负责照顾。” 　　克里米亚从楼梯走到了五楼，这里是隔离区，目前只属于一个人。 　　“基本上，疫苗已经可以投放出去，后续优化可以逐步进行，但时间不能等。”克里米亚说。 　　“你说得没错，给我一份完善详细的临床分析报告，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开始大量生产。” 　　“现在有一个小问题。” 　　不死女巫转过脸问：“就是疫苗的名称，到底叫什么名字？继续沿用俾斯麦？” 　　马修想了一下：“就叫‘弗朗茨1号’吧，用以表彰和感谢弗朗茨的杰出贡献和付出。” 第422章 当我的狗 　　说归说，马修还是要先去见一见弗朗茨。 　　他走到五楼长廊尽头，看到门打开着，里面传来雪莱夫人温和的声音。 　　“不吃药，不打针，病怎么能好起来呢？” 　　“乖，听话，张嘴，先吃药好吗？” 　　马修和克里米亚两人都躲在门外偷窥。 　　病房里，身着白色僧侣袍的雪莱夫人手上端着一个玻璃瓶——这身或者可以看做罗斯特大陆的医生外套，玻璃瓶里是一种淡红色的液体，她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就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医生大姐姐。 　　“治好病又有什么意义呢？” 　　弗朗茨精神很不好，他脸色蜡黄，头发也耷拉在额头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就像是没了魂儿。 　　“当然有意义。” 　　雪莱夫人安抚着他：“这个世界很大，而且充满美丽与有趣的东西，治好病，你才能更好地体会这一切的美妙。”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只是充满痛苦。” 　　弗朗茨已经彻底变成了丧态，好像某种东西从他身体里被抽走了一样。 　　“死亡对我来说，才是永恒的平静，或许这就是艺术最好的归宿。” 　　雪莱夫人将药瓶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继续宽慰说：“对于艺术家来说，痛苦与欢愉都应该是创作情绪的一部分，快乐可以带来鲜活的色彩，苦痛也有它自己的纹路，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呢？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而美丽，如果一朵玫瑰没有了刺，还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去触碰它吗？” 　　“不，我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根本称不上艺术家。” 　　弗朗茨摇摇头：“我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艺术家的废物，其实只是一条懒狗，一个无处可去，又被人耍得团团转的鼻涕虫而已。” 　　雪莱夫人缓缓站起来，从宽大的僧侣袍里取出一个东西。 　　马修还没看清，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弗朗茨脸上就多了一道红痕。 　　弗朗茨和马修一样愣住。 　　由于过于吃惊，他缓了两秒钟后才吃痛呻吟起来。 　　雪莱夫人已经挥舞着手里的一根黑色小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 　　“既然是狗，就得有狗的待遇。” 　　她面带笑容说着冷酷的话，手里皮鞭无情地划拉在弗朗茨身上，以至于后者不停滚来滚去，最终他一下子跳起来。 　　“别打，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弗朗茨张开双手，哆哆嗦嗦：“别打我，别打了……” 　　雪莱夫人笑眯眯说：“狗被打才会听话，人的话，就会好好听从医生的要求，好好喝药。” 　　“我喝，我喝！” 　　弗朗茨慌忙抓起柜子上药，仰起头灌入喉咙里，由于速度太快，他忍不住直咳嗽。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 　　雪莱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现在，穿上你的衣服，给我到床下站好了。” 　　弗朗茨赶紧穿上一旁的新病服，穿上鞋子，站直了身体。 　　“现在，回答我，你到底要当我的狗，还是成为让我欣赏的艺术家？” 　　“我愿意当让夫人您欣赏的艺术家！” 　　弗朗茨喊得很大声，脸上突然就有了精神。 　　“没吃饭么？” 　　弗朗茨大声：“我要成为一名让夫人欣赏的艺术家！” 　　“没有劲儿，听不见。” 　　“我要成为！一名让夫人欣赏的！艺术家！” 　　弗朗茨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眉头拱起。 　　“好，很有精神。” 　　雪莱夫人用鞭子轻轻拍了拍弗朗茨的脸：“好好加油哦，弗朗茨，你死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她回过头：“你们两个看够了么？” 　　马修和克里米亚很默契地互相对视。 　　“我就说，这个问题不好解决，疫苗关键在于疗效。” 　　不死女巫也说：“疗效很重要，但宣传和广告办法也要关注。” 　　雪莱夫人从他们身旁走过，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我先去二楼看最终样本，你们这儿忙完也下来吧。”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马修和克里米亚才松了口气。 　　这个八卦看得可真刺激。 　　马修整理了一下心情，走进去，看到弗朗茨已经在哼小曲，正在屋子里挥舞胳膊、抬腿画圈，一副奇怪舞步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锻炼身体。”弗朗茨一脸轻松地说：“这是皇家学院一位学者研究的‘贵族健体操’，每天跳一遍，精神没烦恼。” 　　行吧。 　　克里米亚似乎对弗朗茨本身并无兴趣，说她在外面等就出去了，于是室内只有马修和弗朗茨。 　　马修忍不住调笑了一句：“怎么样？重新找到目标和意义了？” 　　“是的，马修男爵。”弗朗茨眼神都变得充满力量起来，“我要成为一名伟大的艺术家，让雪莱夫人欣赏我的作品和设计。” 　　“不为雪莱夫人和斯派德的传言而烦恼了？” 　　“与其说是不烦恼，倒不如说……我不在乎。”弗朗茨一脸坚定地说：“对我来说，不论雪莱夫人和任何男人幽会也好，结婚也好，只要她一直记得我，欣赏我，那就够了。这就是艺术家的爱情！永恒且超脱世俗！” 　　马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他是想要让小小尴尬一下弗朗茨，结果自己被尴尬了。 　　“好了，刚才是一个玩笑话，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斯派德和雪莱夫人没有任何男女意义的关系……”马修还是提了一句。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雪莱夫人不过是在盘丝洞区呆了一晚上，回来又谣言满天飞，庄园里也不知道谁那么八卦。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不论夫人她拥有多少情人，这都不影响我对她的感情。”弗朗茨摆摆手。 　　马修咳嗽了一声：“那现在说正事，关于这次的‘脑蝗疫苗’研发，你的功劳不可磨灭，为红十字的研究做出了非常巨大的贡献，所以我们准备给它取名为‘弗朗茨1号’。” 　　“你也知道，脑蝗如今已经覆盖了罗斯特大陆，它们可能存在任何人的脑子里，虽然庄园里已经在努力用血液排查，但这个速度太慢，疫苗的出现就可以提前预防脑蝗对人体的入侵和控制，意义非凡。” 　　“作为最重要的功臣之一，弗朗茨你要好好休养，早日康复。” 　　“你才加入庄园就做出了巨大贡献，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虽然弗朗茨是误打误撞变成了被研究对象，但也的确立下奇功。俾斯麦庄园从来赏罚分明。 　　弗朗茨突然沉默了下来。 　　马修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等待。 　　过了一会，弗朗茨再度开口：“疫苗你们要怎么用？对外出售对吧？这个东西目前肯定是有市无价，非常昂贵……” 　　马修说：“具体流程我们会通过会议商议之后决定。” 　　“那如果你们要对外出售疫苗，能不能优先出售给阿基坦的皇室，他们很有钱，而且愿意花钱，阿基坦皇室有一件艺术品我很想要，用疫苗一定可以换到。”弗朗茨搓了搓手：“那是一幅画，叫做‘最后的使女’，是一位有名画师的画像，请一定换给我那副画。” 　　马修点点头：“我一定用疫苗给你换来那副画，请放心。” 　　“太好了，多谢你，马修男爵！”弗朗茨高兴了起来。 　　马修走出病房，关上门。 　　他猜测。 　　哪怕弗朗茨流落在外，依旧是克洛维家族的子嗣，他还是想要将疫苗留一份给王室，或许这就是记忆在血脉里的本能？ 第423章 联合发布 　　从红十字忙活完毕，马修回到主宅时已经是凌晨。 　　看望弗朗茨只是顺手的事，他真正重点是在二楼检验“弗朗茨1号”的治疗流程和效果。 　　简单来说，“弗朗茨1号”是利用多次测试剥离，提取了“猩红诅咒”一序列的魔药，再通过反复试验对比后，编辑切割了部分特性，只保留对抗脑蝗而存在的适量魔术反应能力。 　　由于脑蝗是附着寄生在大脑里的，本体与大脑连接融合，和大脑同样脆弱，所以魔药的剂量不需要很大，只需要适量的魔术反应辐射到脑蝗体内，就足以破坏它较为脆弱的生理结构，从而造成其瘫痪后死亡。 　　这一过程原理并不复杂，可实际要达到“适量”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人脑同样脆弱，魔药剂量稍大就会造成大脑局部异常，轻者产生各种癔症和对魔药有依赖性，重者瘫痪和失去认知思考能力。 　　前期研究人员用大量的牲畜用作实验，观察其习性，后来慢慢用最接近人体的猴子做二次三次临床测试。 　　由于秘法会拥有对“猩红诅咒”非常详细的各种临床记录与使用测试，这些多年积累的数据和报告，这时候就给出了巨大助力，大大缩短了研发的流程和时间——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斯派德案例证明猩红诅咒对脑蝗的直接遏制能力。 　　接着他们讨论后确立了三重检验机制。 　　机制一，利用显微镜的能力，是以培养在血液里的绯蝗虫体作为对象，植入疫苗魔药。经观察，作用明显，几乎半个小时内，那些原本活跃吞噬血液细胞的虫体都一个个不动弹，被血液里另一种细胞融合吞噬了，血液也恢复了正常。 　　机制二，对感染的四名患者注射疫苗，一旦出现异常症状，或者言语障碍等问题，立即用相应的特殊药物进行稀释和无效化该魔药。如通过了七天的正常检验，杰凯尔识别中他们一直表现正常，没有识别到脑蝗存在的痕迹，即表示基本痊愈。 　　机制三，后续跟进，检测智力与判断逻辑能力。将被治愈的四名患者进行各种基础常识性询问，记忆力的考察，确定他们的确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 　　三重检验机制虽然未必完善，但在当下环境里，已经具有很强说服力。 　　后续有无异常，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马修在红十字召开了一个研讨会，让每一个学者都进行了发言，包括自己的观点以及认为疫苗存在哪些缺陷等等，最终获得了很多翔实的数据和专业性建议。 　　不得不说，这些具有数十年丰富经验的学者，积累与实践方面远超俾斯麦庄园这些野蛮生长的年轻学徒。 　　从明天开始，“弗朗茨1号”将会正式进入量产环节，只要原料能够保证，这种魔药疫苗就可以源源不断产出。按照血液注射法，每10ml为一个标准疫苗单位，现有的原材料能够制作1500ml左右的“弗朗茨1号”，即150人份的第一批次疫苗。 　　原料需要后续跟上，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 　　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庄园的核心层公务人员。 　　参会人员有吉赛尔、帕梅拉、管家乌鸦、管家助理索伊、大使卢卡斯、盘丝洞区长斯派德、血液研究中心唯一成员潘妮、普朗克、保安队长布鲁克、罗伊斯、商业顾问基尔、工程顾问皮尔。 　　除去平时的一干成员外，今天惠特曼教授也来了，他安静地坐在普朗克身边，看着手里最新的《魔术》报纸，神情专注。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 　　马修目光稍微在众人脸上扫过：“诸位，今天的会议，首先要宣布两件事。” 　　“第一件事，都灵境内的绯蝗一族已经正式对阿基坦、萨克森、巴斯、卡尔马四国宣战，这场战争延迟了一个多月，终究还是开始了。” 　　“大体情况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也就不赘言。我要声明的是，俾斯麦庄园的立场。” 　　马修说：“众所周知，我是‘魔灵议会’成员，也就是说，俾斯麦庄园享有‘魔灵议会’以及‘四公’的庇护。所以，只要领地被主动入侵，居民安全受到威胁，庄园直接利益被危害，俾斯麦庄园不会加入这场战争。” 　　“这里是安全的，请大家放心，这是第一点。” 　　对于安全，在场众人倒是一个个面色如常，外人根本不知道俾斯麦庄园真正的能耐，他们却是看得清楚的。 　　石像一族每天都编队扛着蛇炮，在西北雪山群里轰得隆隆作响，犹如旱雷，这可不是没事儿炸山玩儿。 　　此外帕梅拉小姐一直低调研发的新式武器“狼铳”，在座都见过其威力，那可以说是媲美梦魇级魔灵的冷酷兵器，任何人只要有一架那家伙，就能当得上半支军队。 　　还有那只传说中的巨大钻地魔虫，一直潜伏在地下，随时可以变成即战力加入战场。 　　庄园外围的盘丝洞区，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的万千蜘蛛战士们守在那里。 　　更不用讲，一直销声匿迹的弓使，还有出差归来的剑徒，这两位可是庄园的顶级战力，能硬抗梦魇级魔灵的战士。 　　这些战力都不是摆着玩儿的。 　　俾斯麦庄园之所以能稳稳立足于北方，得到卡尔马王国的好意，魔灵议会的招揽，甚至眼下还有和秘法会雪莱家族的合作，这些可不是凭空得来的，终究是因为俾斯麦庄园已经没法纯粹依靠暴力夺取和吞并，选择与其合作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俾斯麦庄园秉承一直以来保持和平中立原则，但是，初心依旧不能忘，粮食产量的追求和物种继续深挖依旧要同时进行。所以，供给我们合作城市埃里克城的魔术麦种以及普通麦种，还有最近开始对埃里克城交易的魔术肥料也都不会因为战争而停止。” 　　马修这句话让大家就品出味儿来。 　　不参与直接战争，但背后的原料交易与粮食供应与前者无关，俾斯麦庄园还是会隐晦出力的。 　　埃里克城作为卡尔马王国的直辖郡，背后不就是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三世…… 　　“还有与萨克森王国铁王子维克多的合作，也会按照我和他之前的约定，持续下去，魔能车依旧优先对维克多出口。” 　　“另外，都灵人的棉花、羊毛、橡胶我们还是照旧大量购买，只要他们在埃里克城做生意，就属于正常交易范畴。” 　　“当然，对战争，我们坚决反对，绯蝗一族大肆引发的战火，会对罗斯特大陆的经济稳定，正常生活秩序造成巨大的破坏，我已经通过魔灵议会，对绯蝗一族予以强烈谴责，呼吁它们尽快回到和平谈判的正轨中来。” 　　马修喝了一口清水：“请诸位还是对这次战争保持警惕和关注，不要因为俾斯麦庄园距离战争中心遥远而放松警惕，时刻注意，居安思危。”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这是一桩喜事。” 　　他露出笑容：“庄园和雪莱家族合作成立的‘红十字’研究的第一个项目，脑蝗疫苗已经通过内部测试，治疗了4名患者，确认已经可以用于治疗脑蝗感染。” 　　这句话顿时让众人目光发亮，一个个脸上都是惊喜。 　　“之前的脑蝗潜入，寄生惠特曼教授事件，想必诸位都心里担忧，虽然有杰凯尔的识别能力。但谁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寄生者，又能不能不损伤大脑的条件下将其清除。现在我可以确定地回答，能。” 　　马修指向自己左手边的女性：“今天会议，雪莱夫人以红十字副会长身份特别出席，‘红十字’应对脑蝗昼夜不停，研究出的全世界第一款针对患者和预防者的综合性疫苗‘弗朗茨1号’正式问世，现在由雪莱夫人做一个相关的技术报告。” 　　雪莱夫人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参与俾斯麦庄园重要会议。 　　不论神殿、真理之眼还是秘法会，都不可能让潜在敌人或者竞争者参与核心层会议，每个组织都有各自秘密，哪怕私下暗地里有合作，但这些是不会摆在明面上，为了避免各种风险。 　　马修却是直接对她说：“没关系，红十字原本就是庄园和雪莱家族共同成立的研究机构，我们是合作伙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开玩笑说：“真正见不得人的，是肯定不会给你看到的，放心吧。” 　　雪莱夫人瞥了一眼旁边那位疲惫但精神不错的青年，翻开手里的记录本：“大家好，我是贝琳达·雪莱，红十字研究会副会长，现在我就‘弗朗茨1号’的前期试验、治疗流程、技术特点以及相关需求和存在的潜在隐患做一个报告……” 　　专业人做专业事。 　　说起魔药和秘法，雪莱夫人言语纯熟，用词精准，比起马修这个巫术都不会的门外汉专业得多。 　　马修倒也乐得甩手，只是喝茶养神。 　　“……经过我和马修先生的协议，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饶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雪莱夫人也忍不住顿了一下：“俾斯麦庄园和雪莱家族将会联合发布通告，告诉包括五大王国、万物主宰神殿、秘法会、绞索公馆在内的所有人类组织和群体，‘弗朗茨1号’已经成功，需要脑蝗疫苗的，可以联系雪莱家族或者俾斯麦庄园，商谈购买事宜。” 　　会议厅里一片寂静。 　　惠特曼教授第一个打破了沉寂，用那熟悉冷淡的调子说：“我请求，对真理之眼的告示和疫苗商议，由我来负责。” 第424章 突破局面 　　马修先是一愣，继而喜出望外：“惠特曼教授，你恢复了？” 　　“托庄园诸位的照顾，已经大体无恙。” 　　惠特曼教授不再紧张和口不能语，说话时恢复了曾经的从容与冷淡。 　　“那就好，那就好。” 　　马修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健康最重要啊。” 　　他之前担心，惠特曼教授会有什么后遗症，目前看来至少没有什么大碍。作为庄园的战略级人才，自带资源、经验丰富的高层次巫师，惠特曼对庄园意义重大。 　　“也不算没有问题。”旁边的普朗克说：“他现在也有一个后遗症，还挺严重的。” 　　“什么问题？”马修心里又一紧。 　　“就是对细节的追求过于苛刻。比如摆放东西一定要按照统一的朝向，必须达成一条直线，一个水平面，靴子上的绳子也必须左右绳头长短一致，衣领也得对称，头发更是如此……” 　　普朗克忍不住牢骚：“不仅他要求自己这样，我在地板上写的演算稿他也要强调，必须整体保持均匀秩序……实在是一种严重的后遗症。” 　　马修松了口气。 　　原来是强迫症……虽然这的确是一桩麻烦，不过强迫目前影响不到马修，他也就不在意。 　　“数学之美，也包含秩序与形态。”惠特曼教授瞥了旁边的老学者一眼。 　　普朗克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于是摆弄手里的炭笔，在纸上演算着玩儿。 　　这只是一个小小插曲。 　　马修仔细想了想，惠特曼给他带来了一个重要提示。 　　对各组织的通告也需要相应人选。 　　五大王国是比较简单的，卡尔马这里由塞浦路伯爵转告就行，萨克森也可以通过维克多进行传递，巴斯也不是问题，魔灵议会的议长贝尔根据地就在巴斯——他跟随的贪欲领主皮特曼也在巴斯境内。 　　倒是阿基坦方却是没有联络人了。 　　马修将目光投向商业顾问基尔：“基尔队长，地精商会和阿基坦的合作应该不算少吧？” 　　“是的，大人。” 　　基尔依旧是一头马尾发，虽然地精皮肤颜色不同于大多人，但庄园里已经习惯了各种种族杂糅的文化融合式生态，自从战争爆发，基尔就暂时停止了对外活动，就连浮空艇也停在了起飞坪，由地精商人们定期看护保养。 　　“那你就用地精商会的渠道……不，让格罗姆带着你去科尼，告知阿基坦王国的国王以及主要贵族，‘弗朗茨1号’已经开启预售，让他们欲购从速，直接联系你。” 　　“是，大人。” 　　谈及生意，基尔顿时眼冒精光。 　　“不过大人，大概的价码是什么范围……”基尔对价格十分敏感。 　　马修看了看身旁的雪莱夫人，以及吉赛尔。 　　红十字开会时已经商讨过一轮，有一个初级定价。 　　“首批次的疫苗价格，暂定500金币一份。考虑到疫苗本身具有一定的公益属性，直接盈利并不是组重要的，尽可能让人们能买得起。” 　　马修补充说：“为了遏制可能的转售与抬高价格，每一个成员都需要实名购买，并且每人购买的数量限定为3份，因为疫苗本身除去商品属性，也要承担社会责任，这是所有人面临的一次灾难。我们要尽可能让更多人能够用疫苗控制住脑蝗的感染和控制。” 　　“具体如何尽可能减少掮客转卖和黑市倒手，这方面你是专业的，就由你来给出一个详细方案。到时候会上讨论。” 　　基尔舔了舔嘴唇：“包在我身上，大人。这么重要的战略资源，话语权都在庄园身上，不论是国王还是贵族，都得按照庄园的规矩来。” 　　马修点点头。 　　接着是和都灵一体的神殿。 　　他一度迟疑，要不要通告神殿，后来一想，神殿本身的行为未必代表了大多都灵人的意志，只是他们一直被神殿从精神和文化上控制，根本无法摆脱。 　　广大的平民是无辜的，挑起战争也好，绥靖绯蝗也好，都和他们无关。 　　“神殿和都灵那边，就交给格罗姆去。” 　　马修对着手边的传声石：“格罗姆，不用去都灵首都圣博诺尼，安全第一，就去北港城附近的几个教区，将这件事公开告知当地所有百姓即可。神殿自然会知道。” 　　“遵命。”格罗姆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五大王国通知搞定，然后是五大组织，真理之眼、秘银工坊、秘法会、绞索公馆以及魔灵议会，这部分反而是较为容易的事。真理之眼有惠特曼教授主动请缨，至于通知秘银工坊，帕梅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雪莱夫人，秘法会那边的交涉和通知，就劳烦了。” 　　雪莱夫人笑眼弯弯：“这是应该的。” 　　“斯派德，公馆那边，就由你打招呼了。”马修看向左手边不远的青铜面具人。 　　“明白。”斯派德心说，告密这事我擅长。 　　“魔灵议会，由我告知贝尔议长。好，下面是关于红十字所需要的各种生产原料清单公告，这部分请勿外传，不过哪怕外传也不可能还原出‘弗朗茨1号’。” 　　马修看向旁边。 　　吉赛尔扶了扶眼镜，翻开手里的底稿，开始给众人讲述和分解任务。 　　这一场会议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参会人却一个个精神奕奕，面无倦意，踏着晨曦走出主宅，呼吸着庄园里的新鲜空气。 　　所有人都明白，俾斯麦庄园，将会因为“弗朗茨1号”正式打响名声。 　　甭管国王还是贵族，商人还是巫师，农民还是工匠，都不再能忽视“俾斯麦庄园”之名，这次席卷罗斯特大陆的浩劫，第一场灾难已经被庄园以一己之力锁在了盒子里。 　　不论后人如何记录这一时代的历史，都不可能不记录下“弗朗茨1号”之名。 　　这个名字背后，包含着庄园每一个人的付出！ 　　…… 　　马修喝了个早茶，正要出门，结果索伊说楼上卧室有声音。 　　作为管家助理，索伊对马修的各种古怪见怪不怪，不过她秉承一个好助理的优秀守则：多做少问。 　　这里发生的一切，她不会告诉除去马修大人之外的任何人。 　　马修上楼推开锁上的门，发现果然是低语果在嗡嗡作响。 　　他琢磨着，如果可以换一个好一点的来电铃声就好了，不论是茉莉花还是天鹅湖、匈牙利圆舞曲都可以，眼下这声音也未免太简陋和没品了。 　　抓起低语果，马修就听到那边维克多有些疲倦的声音。 　　“新的魔能车出厂了吗？” 　　“别急，最新一批已经在送过去的路上了，不过暂时只有一辆。” 　　“一辆啊……也行，能不能扩大一下生产？” 　　马修解释：“这个东西流程好不容易梳理好，不是人越多就越好，要保证基本的质量才行。” 　　“前线需要魔能车运送一些重要情报，只要能持续不断的跑就行。” 　　维克多的话让马修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前线出事了？” 　　“不太乐观。” 　　维克多咳嗽了两声：“兵蝗军团大规模反扑在三天前已经开始，前线非常激烈，东线我军伤亡已经超过了800人，炼金傀儡损失12架，不得不战略性后撤，目前已经在沃林群山扎营。根据我的消息，阿基坦那边也不好过，损失了一个炮兵连，三座巫师重炮，一名正式巫师，三名巫师学徒。” 　　“它们数量太多了，东线发回来的战报里，前线军团遭到了超过50000只成建制兵蝗的冲锋，纯粹以数量和我们拼战损和士兵消耗……这超出我们的预计。对冥蝗来说，这些恶灵级的兵蝗生死根本不重要。” 　　马修听出了些许话外之音：“兵蝗的繁殖生成速度也非常快？” 　　“不错。” 　　维克多嗯了一声：“这也算是目前不多的好消息之一，之前乘坐‘黎明号’夜袭布尔塞港时，我得到了一条很有用的情报。” 　　“绯蝗一族，除去兵蝗、脑蝗之外，还有一个类别，叫做‘育蝗’。” 　　马修瞳孔猛地缩小：“母虫，孕育虫体的母虫？” 　　“对，不过不是一只，而是整整一个分支。” 　　维克多声音放低：“它们匍匐在海岸线上，似乎非常喜欢以海岸和水边区域作为孕育子嗣的场所，根据我的侦察兵小队实地勘察，育蝗将大量的虫卵埋在沙子里，它们会自然破壳而出，从沙子里钻出来。布尔塞港的海滩边，那些育蝗孕育的都是兵蝗，只要从沙子里钻出来的，都已经是恶灵级魔灵，粗略估算，将一只兵蝗从卵孵化为成虫，需要七天左右。” 　　马修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育蝗需要靠近水而且温暖的地方作为孕育幼体的温床。” 　　“目前来看，是的。” 　　“育蝗本身有没有什么攻击力，形态上有没有辨识度？” 　　“比兵蝗要大，和中型犬差不多大，腹部柔软隆起，身体呈粉红色，没有攻击力……我已经将这个新物种信息收集，获得了收集奖励，应该算是第一个发现育蝗的聆听者。”维克多简要讲了一下育蝗。 　　马修消化着这最新的情报。 　　绯蝗一族内部已经完成了分工式的进化，从事保卫和战斗的兵蝗，负责渗透与谋略的脑蝗，以及孕育大量幼体的后勤方育蝗。 　　还没有更多的类别？谁也不能确定。 　　他收敛精神：“我这边也有了一点进展。” 　　“真的吗？庄园里又制作出什么道具了？”维克多饶有兴趣地问。 　　“脑蝗疫苗，弗朗茨1号。” 　　维克多顿时无法淡定了：“这么快？真是不可思议，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那个药有多少，能够满足五大王国供应吗？制作速度能不能跟得上？还有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等我喝口水先，开了一晚上会，有点口干。” 　　马修推开门，朝楼下喊：“索伊，给我倒一杯奶茶，加多点蜂蜜和奶，少茶。” 　　“马上，马上，大人。”雀斑姑娘在楼下慌忙回答。 第425章 各方反应 　　萨克森北方沿海的一座临时军营里。 　　维克托放下手里的低语果，看向身旁同样脸色肃然的好友施密茨。 　　“你立即开魔能车返回佐敦，替我告知梅特涅首相俾斯麦庄园脑蝗疫苗的事。” 　　“好，我马上就去。” 　　面对大事，施密茨从不拖沓，抓起一旁衣架上的大衣和雨伞，匆匆出了帐篷。 　　维克托揉了揉鼻梁，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作为萨克森王国二皇子，加洛林家族的次子，他在政治上原本需要更多考量。 　　“弗朗茨1号”这条消息对一个国家具有重大意义，所以最先告知谁就是一个需要反复思考的问题。 　　先通知父王加洛林二世，无疑收益是最高的，这样能够极大提升维克多在他心目中的权重，得到进一步的重视和认可。 　　告知太子爱德华，有益于兄弟和睦，通过太子告知国王与首相，能稳固太子地位，并且让后方的支持更加稳定。 　　首先汇报给首相梅特涅，回报是最少的，不仅可能会触怒国王，也难免会让一直支持自己的兄长心生不快。 　　但维克多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最后一个。 　　原因在于，目前的局势下，首相梅特涅就是萨克森王国真正主持卫国战争的人，他能快一点获取这条消息，就能快一点稳定战争局势，让萨克森人少一些牺牲，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之前梅特涅冒着巨大风险亲自开车抵达前线，就是疑似脑蝗控制了不少中上层军官和贵族，他不得不和前线总指挥官阿尔布雷希特公爵里外配合，借用主动进攻来挖出这些藏起来的内鬼。 　　维克多炮轰布尔塞港那一天，梅特涅首相在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处秘密逮捕了三名疑似哗变的指挥官，这群人都被麻醉昏迷后运回了佐敦。 　　不过问题也在这里，虽然这三人的确有反叛通敌嫌疑，但没有确凿证据，梅特涅首相就只能将他们关押，无法进行立即处置。 　　考虑到脑蝗的特殊性，只要不能撬开他们的头颅，就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内应。 　　同时，哪怕初步筛掉前线军官里的内鬼，但这些肉眼难以捕获的虫子随时可以寄生到任何人的脑子里。 　　梅特涅的烦恼并没有实质性减少。 　　既不能公开告知平民脑蝗一事——这样会引起巨大恐慌和互相怀疑，国内本就被战争冲击的秩序会遭到进一步破坏，不论是生产还是日常作息都会被彻底打乱。 　　没有一个有效的大规模甄别手段，更没有相应的治疗方案，迄今为止最有效的办法只是佩戴全覆盖式头盔。 　　俾斯麦庄园的疫苗研发成功，将会打破目前的窘境和僵局。 　　告诉梅特涅是效率最高，对萨克森大局最有利的。 　　基于这个考量，维克多毫不犹豫选择了这位总领抵抗绯蝗入侵的首相。 　　“那个小子，有点本事嘛。” 　　腰间军刀阿尔伯特冒出一句：“你还要留在这后方多久？你擅长的可不是搞后勤，战场上才是你该去的地方，维克多。” 　　维克多看向架子上的巨大军事地图：“耐心一点，阿尔伯特，还不是时候。” 　　“你桌子上那盆东西，都已经在跃跃欲试了，不是吗？” 　　维克多回头看去，桌上摆放着一盆绿茵茵的盆栽，那也是他聆听者身份的证明。 　　“你们两个真是奇怪，他明明专精魔术，却擅长在后方搞研究和培育，你专精精神，却擅长战场上冲锋陷阵，你们两个是不是哪里不对劲？还是说，你们拿错了命运的钥匙？” 　　阿尔伯特还在喋喋不休地碎碎念。 　　维克多想了想，不由一笑：“倒也是。不过每个人如果都按照自己的既定命运行走，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无趣了一点。” 　　“我就喜欢你这点志气！” 　　阿尔伯特的刀身动了动：“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干架了！你的‘低语掌控者’再不动一动，就快发霉了！” 　　“好啦好啦，你先休息一会儿。” 　　维克多也拿这位热衷暴力的军刀小姐无可奈何。 　　他经常怀疑，自己喜欢冲锋作战的习惯，就是因为从小受她的影响。 　　…… 　　魔能车静静停在萨克森内阁大厅的斗拱大门外。 　　金发副官施密茨言语简练地对眼前人叙述着：“……‘弗朗茨1号’确认为俾斯麦庄园研发的第一款脑蝗疫苗。先后通过了各种动物的活体临床测试，恢复良好，后有四名感染者，都通过注射‘弗朗茨1号’恢复了正常，没有心悸、嗜睡、食欲旺盛、记忆衰退等感染主要症状。” 　　“后续检测中，也通过庄园的特殊魔灵确认脑蝗无生存迹象，系已被魔药引起的魔术反应导致生理破坏而死亡，与大脑融合，暂无任何副作用。” 　　“维克多殿下能够快速联络上马修男爵，拿到第一批次的‘弗朗茨1号’，考虑到马修男爵已经陆续在对五大王国公布这一消息，所以我方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以上就是殿下让我带来的口信。” 　　站在施密茨对面的，是一头灰白头发的首相梅特涅，他拧起眉头，仿佛疫苗的出现不是一个巨大福音，而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俾斯麦庄园目前库存，能给萨克森预留的配给是多少？” 　　“10人份。” 　　施密茨解释说：“制作需要时间和原材料，目前产量有限。” 　　“5000金币，10份也就是5万金币，这一笔钱不算什么，只是……”梅特涅叹了口气：“哪怕萨克森也算富裕，还是只有一少部分人能买得起，能用得起的终究只是贵族和商人。” 　　施密茨也无话可说。 　　高级药物原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纵然最富庶的巴斯共和国，依旧很多人因病返贫，饿死街头，自杀的不在少数。 　　“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战争期间，掌握王国权力的人员不容有失。” 　　梅特涅说：“请让维克多殿下先购买10人份，最好让庄园的巨人直接送抵，越快越好。具体分配，我列一个清单，国王陛下是最重要的，然后是太子……” 　　写完那一个个重要名字后，他放下鹅毛笔，突然想到：“施密茨，你是说，这次的疫苗是俾斯麦庄园和雪莱家族共同合作研发的成果？” 　　“是的，首相。” 　　施密茨在这位声望奇高的王国首相面前不敢卖关子，直言说：“按照马修男爵所言，是俾斯麦庄园和雪莱家族一起成立的‘红十字研究会’，目的是致力于所有人类的福祉和健康，第一个项目就是‘弗朗茨1号’。” 　　“好大的气魄……不是秘法会，而是雪莱家族么？” 　　梅特涅若有所思：“对雪莱家族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他看向施密茨：“马修·俾斯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施密茨觉得，这个问题好像很多人都问过。 　　不过他还是一五一十说来。 　　…… 　　阿基坦，科尼，宰相官邸内。 　　宰相黎塞留看着战损清单，揉了揉眼皮。 　　光是第一场战斗就损失了1个炮兵连100人，3座巫师重炮，1名正式巫师，3名巫师学徒。 　　阿基坦作为掩护萨克森军队的战略掩护，就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伤亡代价，让他更是头疼。 　　一直以来，阿基坦都专精于炮兵，有巫师重炮在，就让这座王国拥有了无与伦比的防御纵深，哪怕其他四国也有巫师重炮，但不论杀伤力还是射程都完全没法和阿基坦比。 　　也是因为这个优势，阿基坦削减了大量士兵冗员，只保留了精锐步兵军团和炮兵，以及用以突袭和迂回的骑兵团，士兵数量不到隔壁萨克森的一半。全国常备兵力约莫20万人，其中还包括3万人的外籍雇佣兵团，剩余的还有一部分是后备役和后勤兵，考虑到常规驻军，实际能上前线战场的人数不到5万。 　　阿基坦以巫师重炮而闻名，也因巫师之力而傲视同群，哪怕是隔壁武力昌盛的萨克森，也没法突破巫师重炮的轰炸范围。 　　习惯了巫师重炮的压制与威慑，阿基坦的陆军很少参与激烈的肉搏，大多是重炮轰炸之后的追击逃兵，这些年五国保持和平后，实战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问题就在这里。 　　绯蝗军团的疯狂冲击，一下子将战场强度提升到阿基坦士兵根本猝不及防的阶段，兵蝗群的攻击完全是不顾伤亡，大规模冲锋下，炮兵还没发炮几次就被冲到面前，士兵们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这个损失也就不意外了。 　　久疏战阵，久疏战阵啊…… 　　黎塞留盯着手里纸上的数字，心里不是滋味，削减军费的弊端现在已经出现了。 　　主战线那边，萨克森的损失更多。 　　陆军伤亡800人，炼金傀儡被毁12具，萨克森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一下子吃这么大的亏了。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两国联军虽然折损近1000人，但终于将第一轮的兵蝗军团冲锋给挡住，让它们暂时放缓了脚步。 　　巴斯的舰队也已经从南面海域抵达，运送过来的小麦、燕麦等粮食，以及一些衣物和茶叶，能让前线士兵们没有后勤的问题。 　　“大人，地精商会十三商队队长基尔前来拜访。” 　　黎塞留皱眉：“地精？它们来干什么？” 　　估计又是想要发一笔战争财。 　　不过他还是说：“让他进来。” 　　大门被侍者缓缓推开，走进来一名头戴黑礼帽的地精，他在地精里算是高挑的，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外套，手提一个公文皮包，这身打扮和寻常地精商人有点不一样。 　　“宰相大人，冒昧来访，占用您一点点时间。” 　　地精摘下礼帽，微微躬身：“在下这次是替俾斯麦庄园过来，力图促成一笔生意。” 　　黎塞留对俾斯麦庄园有一点印象，那是炼狱男爵的地盘，不过目前由男爵马修·俾斯麦打理，做出了不少高昂又畅销的商品。 　　“宰相大人，想必也在担忧‘脑蝗’一事。” 　　听到两字，黎塞留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宰相大人，俾斯麦庄园和雪莱家族共同成立了‘红十字研究会’，旨在为了解决罗斯特大陆上所有人的健康难题，第一期的项目就是研究制作脑蝗抗体……” 　　黎塞留有点不耐烦：“你们地精商会的来求我，无非就是问我要通行证，降低商业税，或者问阿基坦要投资，你这次是哪一个？让我们给这种虚无缥缈的药投入金币吗？” 　　“不，宰相大人，脑蝗疫苗‘弗朗茨1号’已经成功研制。” 　　基尔彬彬有礼地说：“在下此次拜访，只是为了告知，首批对阿基坦的配额有10人份，目前通过了三重检测，确定能够对脑蝗起到阻断和消除的作用。” 　　黎塞留一愣：“已经做出来了？” 　　他立马冷静下来：“基尔队长，请坐，还请详细说一说这种疫苗的特征和效果……” 　　听完后，黎塞留当即拍板：“阿基坦要10份，现在我就能支付订金。” 　　“宰相大人，这次我们不收定金，因为库存吃紧，一切还是以实际交易时为准。”基尔说得滴水不漏。 　　“那请尽快送来，我知道俾斯麦庄园有炼狱军团，那种飞行的石像，请让他们今天就送来。” 　　“感谢您的信任和支持，我会立刻回去对马修大人汇报。” 　　基尔正要离开，黎塞留突然又叫住他。 　　“基尔先生，这个药叫‘弗朗茨1号’，不知道这个名字……” 　　“哦，是这样。因为在研发过程中，庄园里的弗朗茨·克罗先生做出了巨大贡献，所以马修大人为了表彰和纪念他，就用他的名字命名。” 　　黎塞留一愣：“弗朗茨·克罗……纪念他……这个人怎么了？” 　　“弗朗茨先生没事，是我用词不当了。” 　　地精转身离去，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 　　大门关上，黎塞留微微呼出一口气。 　　弗朗茨殿下原来在俾斯麦庄园，他还参与研究出了疫苗，真是天佑阿基坦！ 第426章 庄园特使惠特曼 　　和宰相官邸隔着一条长街的另一端，即是科尼的真理之眼总部，这里是巫师的圣殿，终结旧时代的英雄之地。 　　从外看，真理之眼的外墙呈正圆形，俯瞰时它是椭圆形，墙高17尺，占地2万平方尺，长轴长180尺，短轴长150尺，能容纳5000人。 　　这座庞大的建筑原本是都灵帝国时期用以关押渎神者的巨型牢狱，同时作为神殿给予信徒们的一个忏悔之地，进入牢狱，站在高墙不同层的斗拱上，能看到下面那些在一个个房间里的渎神者。信徒们能从墙上看到他们面目可憎又懊悔痛苦的模样，以此警示自身言行。 　　巫师收个正式组织“真理之眼”成立后，就用这一处牢狱作为总部，否定了神殿以往的渎神审判，并且将这里改造成所有巫师向往的崇高殿堂。 　　此时，一辆魔能车缓缓停靠在高墙之外。 　　俾斯麦魔能车依旧是一个非常稀有的物件，除去俾斯麦庄园，外界流通的只有几辆，因此其流畅又简洁的外形，以及奔驰起来的轻灵与优雅，惹得热爱时髦与先锋的阿基坦人频频侧目，不住打量。 　　车门打开。 　　身着黑色大衣的惠特曼从车里下来，他左手拄一根象征巫师的手杖，右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皮箱，法令纹极深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背后跟着下来一名身披银色全身甲的侍卫。这名古典侍卫背负着一把十字剑，银甲纤细而匀称，看起来十分轻盈，仿佛这些银甲恰好贴在他肌肉上一样。 　　按照之前约定，剑徒在真理之眼外等候，一旦有任何异状，他都会直接冲进去将惠特曼带走。 　　惠特曼一步步走上阶梯，路过的巫师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很惊讶古怪。 　　大家都知道，惠特曼教授已经不再是风元素部长，被发配到了俾斯麦庄园当那个什么支教巫师。 　　虽然内幕不为人知，但毫无疑问，他已经失去了真理之眼核心层的身份，按理说是不能随意返回总部的。 　　巫师们忍不住低声交谈，猜测惠特曼教授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申诉？ 　　递交论文？ 　　谁也说不好。 　　事件的中心，惠特曼抵达大厅时，一名巫师教授愣住：“惠特曼教授，您怎么……” 　　“会长回来了吗？” 　　惠特曼只是问。 　　“没，没有。”对方摇头：“会长去年年初后就没有出现，也联系不上。”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比鲁斯总理真理之眼的各种事务吧？那帮我联系，我需要和比鲁斯谈谈。” 　　“这……惠特曼教授，您还是回俾斯麦庄园吧。” 　　这位同僚低声好心提醒：“如果比鲁斯副会长看到，您的退休可能都不体面了。” 　　“感谢你的善意，不过，巫师关心的，从来不是体不体面，而是有没有追随真理。” 　　惠特曼平静地说。 　　“惠特曼，回去吧。” 　　身后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惠特曼转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名手持小纸扇的女巫师，对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葛瑞丝，我需要和比鲁斯谈谈。” 　　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斯科特一把将他拉到旁边，低声说：“你回来干嘛？还嫌自己身上的麻烦不够多吗？不论你有什么想法，都等会长回来之后再说呀……现在的局势，你离开真理之眼，反而是一件好事。” 　　“哦？” 　　犹豫了一下，葛瑞丝低声说：“兰尼夫人和比鲁斯几天前在会议上都发生了争执，比鲁斯要组建巫师军团，大规模加入战争，兰尼夫人强烈反对，认为巫师直接进入前线，只是白白损耗宝贵的生命。然后你猜怎么着？” 　　惠特曼静等下文。 　　“兰尼夫人就被比鲁斯暂时放了假，让她休息一个月……其实就是变相给她解除职位了。” 　　葛瑞丝目光警觉地打量着周围：“比鲁斯最近过于强硬，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多半出事了。” 　　惠特曼有些讶异。 　　真理之眼的两名副会长，“巫妖”比鲁斯，“元素使”兰尼夫人，会长不在的时候，原本按照规矩是由第一副会长比鲁斯主持大局，但实际上通常是由兰尼夫人处理各种日常事务。 　　比鲁斯为人十分低调，日常几乎不在众人面前出没，和会长颇有些相似。 　　这次他突然出现，掌揽大局，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先后处理了前元素部长惠特曼、第二副会长兰尼夫人，终于让巫师们又想起了他的称号。 　　还未成为副会长之前，比鲁斯是以行事风格妖异狡猾，加上他研究的巫术大多是危险无比，随时会失控，所以得名“巫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可不是一个好称谓。 　　“难道是……会长那里。” 　　惠特曼目光一凝。 　　葛瑞丝没有回答。 　　唯有这个理由说得通，只有可能是阿诺德会长出了某种状况，让比鲁斯必须出来主持大局。为了减少真理之眼的不稳定因素，他直接将惠特曼强行退休处理，又把一向厌恶争斗的兰尼夫人从决策层暂时剥离，就是要确保战争面前统一行动和认知。 　　想到这里，惠特曼脸上涌起一抹忧色。 　　“你到底找比鲁斯干什么？” 　　惠特曼嘴唇微张：“脑蝗。” 　　葛瑞丝做了个嘘的手势：“我知道了，我带你去。” 　　在葛瑞丝的带路下，惠特曼一路进入地下走廊，随着地势不断下沉，螺旋形的阶梯链接着不同的房间，每一个房间几乎都是大门紧闭。这里是真理之眼的巫术实验室，每一扇门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它们会不断变换位置，除非是某个实验室的成员，否则根本找不到正确的大门。 　　通过了几扇铁门，葛瑞丝最终停在了一扇闭合的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比鲁斯副会长，惠特曼来了。” 　　里面人说：“进来。” 　　葛瑞丝推开门。 　　里面有两根铜柱，上面用巫术道具固定强化了“聚光术”，以至于能保持地下房间里的光线依旧保持昼夜充足，这样的奢侈也只有真理之眼的巫术实验室负担得起。 　　实验室内影影绰绰，看不到实物，但到处都是影子凝聚而成的奇怪立体物，如桌子一样的方块状黑影，书架一样的影子，惠特曼能够从形状分辨出枝杈状衣架、小型魔术反应炉、水壶、铜盆等物，但更多的影子他就无法识别。 　　整个屋子的物件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回到了纯粹的黑暗，凝视久了有让人产生一种不安的怪诞感。 　　仿佛这些黑斑与黑块里，随时可能冒出某种不可知的东西一样。 　　比鲁斯站在各色黑块之中，手捧一个玻璃壶，正仔细观察着里面的东西，他的眼球上反射着聚光术的亮光。 　　惠特曼一眼就认出那玻璃壶里的东西。 　　脑蝗。 　　半透明的小小脑蝗在玻璃壶里爬来爬去，试图找到出口，但终究逃不出比鲁斯的手心。 　　“惠特曼，你来了。” 　　巫妖比鲁斯转过脸，那双略显妖异的瞳孔和惠特曼对视着。 　　“看来，俾斯麦庄园应该有了什么发现，让你过来交涉，对吗？” 　　惠特曼面无表情：“是的，庄园里已经研究出了应对脑蝗感染的疫苗，弗朗茨1号。” 　　葛瑞丝一脸震惊：“这么快？不可能……我们这里都才起步……” 　　比鲁斯也神色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具体疗效如何，劳烦讲得稍微详细一点。” 　　惠特曼点点头。 第427章 马修的奇妙挖角（一） 　　剑徒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 　　实在等不下去。 　　进去前惠特曼就说过，可能会入夜时才出来，兹事重大，他需要和真理之眼的高层进行细致地介绍与讨论，才能得到这一群向来谨慎的群体的认可。 　　为保证演示效果，惠特曼还特意从红十字申请了一份实验性“弗朗茨1号”，配合用试管封好的一只脑蝗雏虫样本，一只小老鼠，能够做出现场试验和解剖。 　　马修琢磨着，既然好不容易来到阿基坦，不如到处逛一逛，惠特曼都建议他在外面稍微参观一番，他哪怕出来也会在车内等待。 　　于是马修背负十字剑，一路沿着真理之眼外的主道往前走。 　　阿基坦给他第一个感受是街道宽阔整齐，花坛与绿化错落有致。 　　石板路面是主干道，供给马车与牛车通行，沿街拉高台阶的地方是地砖呈拼接风格的人行道，这里挨着各种商店，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服装店，男女装彼此之间分开，大多都有一名模样姣好的侍者在外招揽客人。 　　男装店外是女侍者，有的穿着短裙高跟鞋，有的是长裙卷发，有的青春靓丽，有的妩媚勾人，她们总是对路过的男士眼送秋波，打着招呼说，您今天可真精神，您的腿真长，您的肩膀像是雕塑一样，种种若有若无的暧昧话语，勾人魂魄，让人忍不住想要驻足聊一聊。 　　女装店外是男模特，基本上清一色的各种英俊男士，有身材魁梧目光坚毅的硬汉，有头发卷曲笑容坏坏的潇洒浪子，有神情羞涩身体修长的少年，他们有的沉默，有的健谈，不过都若有若无地和路过的每一个姑娘目光接触，这就是商店最好的招牌。 　　总而言之，服装店商人们将美色发挥得极好。不论男人女人都吃一这套。 　　名满天下的阿基坦，的确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马修路过时，一个短裙的甜美女侍者招呼他一句。 　　不过马修听不懂阿基坦语。 　　对方又换了几句，终于说了一句卡尔马语：“您这身真是充满古典般的质感，一定是一个浪漫的人。” 　　哪怕被糖衣炮弹广告轰炸了很多年，马修也不由心里一软。 　　“防具罢了。” 　　短裙姑娘顿时凑过来，好奇地眨着眼：“原来您是卡尔马的战士，您是雇佣兵吗？看起来您应该很擅长战斗吧，像您这样随时武装自己的战士，阿基坦可是很少呢。” 　　“职业需要。” 　　马修心里一动：“姑娘，你在外面招揽客人，会有提成吗？” 　　“提成，您是说，每一个客人购买一件衣服，我能拿到钱，是这个意思吗？” 　　马修点头。 　　“没有啦。”短裙姑娘摆摆手，“我们都是拿每周薪水的，您听说过橱窗女郎吗？我们就是了。” 　　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可惜商人太抠门，发挥不了这些橱窗男女的积极性。 　　“这样干活，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没有呀，我很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这样很开心，很好看，不是吗？这种工作，就有很多衣服可以穿，让我自己买是买不起的。”橱窗姑娘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工作和生活感兴趣的，谈话的兴趣很浓：“您是第一次来科尼吧，我们这样的人可是到处都是呢。” 　　“每一周，商店的商人们都会进行计算，如果四周后不理想，就会炒掉橱窗女郎，换一个新的。这份工作也很不容易呢，对于平民来说，很好啦。” 　　马修沉吟片刻：“你每天需要工作多久，薪水多少？” 　　“工作的话，是从早上太阳升起到晚上太阳落下，一周20到25银币，根据上一周店里的情况来看。” 　　马修琢磨，按照战前埃里克城和冰原镇的物价，一条肉干5银币，一块黑麦饼1银币，那么这位姑娘仅仅勉强能果腹。 　　“薪水这么低，你没有考虑过换一种工作？” 　　“不低了。”姑娘摇头：“阿基坦物价比卡尔马便宜很多，一根普通黑肉肠2银币，最便宜的烤面包也就1银币，可以切成两次吃，我一周吃两次黑肉肠。不过我家就在这里，不用交房租，所以剩下来的钱都可以全部用在买衣服上！很棒对不对，科尼就是这么棒！” 　　马修惊了。 　　他知道卡尔马物价冠绝五大王国，却没想到能差这么多。 　　马修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做出决定：“如果我给你一周70银币，上班五天，休息两天，包吃包住，你愿不愿意来卡尔马这边？” 　　“先生，您给的薪水很优厚，但我不能离开这里呀，我的家就在这里。” 　　橱窗女郎说：“我觉得科尼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这里。” 　　马修头痛。 　　这就难搞了，钱多、事少、离家近，只有最后一点俾斯麦庄园系的外籍员工无法保证。 　　他一琢磨：“周末两天，我们也有转机接送，从工作地一直送到科尼，这样怎么样？” 　　对方噗嗤一笑：“先生，您就别取笑我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嘛，阿基坦在东南方的大陆上，卡尔马可是在北方的巨大岛屿上，乘坐马车之后还要坐船，光是过去就要接近一个月呢。” 　　“不用，我们飞。” 　　“飞？” 　　姑娘笑嘻嘻说：“如果您真的能带着我飞来飞去，那我就去给您工作。” 　　“这好说。” 　　马修打了个响指。 　　橱窗女郎左右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心里还吓了一跳，生怕从哪里钻出来一群雇佣兵将自己绑走了，这下稍微松了口气。 　　“您真是的，就喜欢开玩笑……” 　　话还未说完，她突然听到耳边一阵惊呼。 　　她仰起头，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笼罩在头顶天空，那巨大的石人就仿佛是一座山，俯瞰着脚下的众人。 　　“这，这……”姑娘有些结结巴巴：“这是怎么回事……” 　　街道上的男女们则是非常兴奋，一个个对着空中的巨大魔灵指指点点，阿基坦人和平了太久，就喜欢刺激又新奇的事物，尤其魔灵文化已经变成了阿基坦贵族的潮流之一，所以看到魔灵现身，他们第一个想法是围观和呼朋唤友，而不是害怕和躲避。 　　“这是自己人，他叫格罗姆，只要你愿意，他的部下可以把你从工作的卡尔马送回科尼，让你舒舒服服过周末。那么，你的承诺还算数吗？” 　　姑娘脸上又兴奋又忐忑，她大概能猜到，眼前绝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我叫剑徒，替俾斯麦庄园的马修男爵做事。” 　　“原来是俾斯麦庄园！” 　　姑娘马上点头：“我愿意，我愿意！那辆停在真理之眼外的魔灵车就是你们的对不对？” 　　“确实。” 　　“那个……”姑娘有些害羞，手指捏着裙角：“能不能让我上去坐一坐？” 　　“当然。” 　　她立马高兴地对商店里喊：“老板我不干了！” 　　里面的老板一脸懵逼出来，结果只看到姑娘跟着一个古怪的铠甲人一路离开了。 　　他心里忍不住咒骂，又是哪个装古代骑士的贵族混小子，这是第三个被拐走的橱窗女郎了！可恶！恶心！无耻！ 　　你不过想要随便骗一个无知姑娘睡觉，而我失去的，却是好不容易才选出的摇钱女郎呀！ 第428章 马修的奇妙挖角（二） 　　魔能车在街上缓缓行驶，然而哪怕是慢速下，这辆车的速度也远超周围马车，就仿佛是一头闯入草原的钢铁黑狮，让周围的马匹恐慌地四处躲避。 　　那些浮夸奢华的马车，在魔能车简洁流畅的外表下，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前者司空见惯，后者神秘又蕴含力量，那嗡嗡轰鸣仿佛是一头野兽的咆哮，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朝它驶过的方向张望。 　　车内，马修其实不喜欢这样。 　　低调出行最好。 　　不过……既然已经招摇过市，那也就没必要遮掩。 　　况且，这次自己要做的事，低调了还真做不了。 　　副驾驶座位上，年轻的姑娘脸上微微泛红，她偷偷用手指触摸着皮质的座椅，金属与木头混合而成的车内装饰，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又高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一边开车一边问。 　　差点忘了这个问题。 　　“我叫玛丽莲。” 　　“很好听。” 　　马修由衷地说：“这是一个属于美人的名字。” 　　玛丽莲很高兴地说:“谢谢您的称赞。” 　　“玛丽莲，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情况。”马修开始说正事：“你的工作和现在基本一致，就是负责招揽客人，给一部分客人讲解一些店里的规矩和商品，不会很复杂。不过要按照店里的统一服装穿着，这个店里会配，你不用担心。” 　　“你工作的店叫做俾斯麦直营店，如果你听过魔能车，就应该知道，俾斯麦庄园对外出售魔能车的公开渠道，只有直营店一个途径。” 　　“直营店在卡尔马北方的埃里克城，店长叫做杰佛里，你还有两个同事，克雷顿和内瑟斯，里面可能会比较忙，因为有五大王国的商人会到那里扫货。” 　　“这个我知道！” 　　玛丽莲眼睛放光：“听说直营店里有很多神奇的东西，魔能车，还有灯泡，其他地方根本买不到。” 　　马修有点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地精商会的人说的，他们在这里有自己的店铺，说和你们直营店是合作关系，也出售一些意粉和面条，还有少量的蓝色日出，都是俾斯麦庄园出产，说是和直营店一模一样。” 　　马修心说难怪，基尔在利用地精商会的宣传舆论方面果然给力。 　　“玛丽莲，我需要再找一个和你一样的橱窗女郎，需要人漂亮，开朗，善良有耐心，你有什么人选吗？” 　　车子一个转弯，让玛丽莲呀了一声，慌忙用手抓住车门上方的把手。 　　“忘了提醒，系上安全带。” 　　马修说：“就是你右侧的那根皮带，从你右肩上往左腿方向，那里有一个锁扣，扣住就行，这样可以让你坐的更稳。” 　　玛丽莲赶紧抓起安全带系好，稍微镇定之后说：“我还有一个朋友，叫奥黛丽，就在前面街道右边的店里当橱窗女郎，她也很可爱，跳舞很棒，弹吉他也是一流。不过她是那家店里的金牌女郎，已经在那里干了十一个月了，老板未必会放人。” 　　魔能车在路边靠边停车，迎来周围男女的瞩目。 　　身着甲胄的马修按照玛丽莲的指引，找到了那位女孩。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麻布长裙，一头温柔的长发，正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拨弄着一把古典吉他，轻轻唱着民谣。周围围着不少男女，都安静地听着这位美人演奏。 　　可以说很文艺范儿了。 　　与玛丽莲工作的地方不同，这里是一家乐器店，里面摆放了罗斯特大陆常见的诸多乐器，包括单簧管、大提琴、小提琴、竖琴、长笛、吉他、圆号、口琴等。 　　一曲奏完，周围人纷纷鼓掌投币。 　　玛丽莲这才朝好姐妹招手：“奥黛丽，奥黛丽，这里这里！” 　　奥黛丽眨了眨眼，放下吉他走过来：“玛丽莲，你今天不工作吗？这位骑士先生是……” 　　“这是剑徒先生，是俾斯麦庄园的使者。”玛丽莲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我要去卡尔马直营店上班，你要不要一起来？” 　　“啊？你要离开科尼？真的吗？” 　　听完玛丽莲得到的待遇，奥黛丽有些迟疑。 　　“剑徒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和俾斯麦庄园……只是那里我一无所知，只是道听途书。” 　　比起热情又渴望新生活的玛丽莲，奥黛丽就要稳重实际许多。 　　她解释说：“剑徒先生，我现在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她虽然身体还不错，但把她留在科尼我实在不放心。” 　　马修打了个金属响指：“这简单，带上奶奶一起去，你上班时她就住在俾斯麦庄园的居住宿舍，回来就能看到她。放心，那里很方便。如果想回来，周末两天就可以和玛丽莲一起回科尼，享受阿基坦的生活。” 　　“还有，请放心，格罗姆的飞行机组非常稳定，乘坐起来不会比马车更颠簸。” 　　奥黛丽想了想，说：“剑徒先生，能不能让我和奶奶商量一下？” 　　马修一听，这商量就代表可能节外生枝。 　　他可脑子里计划了直营店的服务升级计划：有漂亮热情的导购玛丽莲，还有一名弹奏古典吉他的女乐师，这样直营店的格调就出来了。 　　计划不能被打乱。 　　马修低声说：“奥黛丽小姐，有任何顾虑都可以直说，此次匆忙，我也没有多余时间等待。” 　　犹豫片刻，奥黛丽终于开口：“奶奶膝盖有很严重的炎症，天气变化经常让她腿疼，据我所知，卡尔马并没有相应的草药生长……” 　　马修一听。 　　原来是关节炎。 　　“庄园里生长有寒辣蓼，那是专门治疗炎症的药物。再者，药物购买对庄园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地精商会的渠道里，这样的东西购买起来非常方便，请不必担心。” 　　马修给她消除后顾之忧：“这些对庄园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罗斯特大陆上，只要标有价格能买到的东西，俾斯麦庄园都可以拿到。” 　　这就是信息差的问题了。 　　奥黛丽眼里，卡尔马王国寒冷，作物难以生长，本土药物稀少，治疗奶奶膝盖的关节炎就变成了一桩难事。 　　可对俾斯麦庄园来说，这几乎不算事儿。 　　坐上魔能车兜了一阵风，奥黛丽顿时被这新奇的魔术载具给迷住了，对俾斯麦庄园的能力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也终于点头同意。 　　兜了大半个科尼城，马修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的确拥有着超出他想象的繁荣与优雅。 　　不论是建筑、地砖还是那些随处可见的石凳，都雕刻了精美的浮雕，两座大剧院分别处于城市的两端，戏剧作家、作曲家坐在餐馆里奋笔疾书，街角与林荫带间，音乐人把玩着各式乐器，互相之间呼朋引伴。 　　城市里有大片供给所有人活动的公共园林，里面遍布绿篱荫棚与林间长廊，城里里随处可见喷泉与石雕，石雕大多以大理石和花岗岩为材料，雕有马、鸟、鱼以及万物主宰的象征形态。 　　在这里，“阻断黑暗之手”没有了那么严肃与神学意味，更多是代表了美学与古典文化的传承。 　　与科尼丰富的物产与文化氛围相比，卡尔马的诸多城市就像是上个世纪留下的老破小一样。 　　罗斯特大陆的人都推崇和羡慕阿基坦人，阿基坦人又都向往着科尼，这就不难理解了。 　　没有富裕的基础，以及较为普及的教育，是不可能诞生出这种相对和睦的城市文化的。 　　马修思考了一下。 　　俾斯麦庄园从硬件上比这里更有超出，但这种艺术化的生活氛围，那不是一时半刻能有的。相比而言，庄园更像是一个新兴之地，每个年轻人都匆匆忙忙，疲劳又兴奋地追逐着未来可能的新发现。 　　科尼的生活太悠闲了，更像是有钱人退休后居住的巨大度假山庄。 　　过去阿基坦挣够了红利，才让科尼人能够如此舒服地生活，既不用担心物价和饥饿，也不用害怕外界的骚乱。 　　甚至目前战争阶段，他们居然看不出一点慌张。 　　“打仗吗？”玛丽莲对此不是很在意：“反正又不可能打到科尼，我记得150年前的绯蝗也没有打到科尼，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这里有那么多巫师，还有能打很远的巫师重炮，是罗斯特大陆上最安全的地方。” 　　奥黛丽的态度要谨慎得多：“这次不太一样，我注意到，不少贵族都已经将妻子孩子疏散，要么去了巴斯，要么去了卡尔马……” 　　马修点点头。 　　果然，涉及自身安危，贵族群体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反而是这群陷入过去的平民们，依旧没有嗅到巨大威胁的临近，这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结果。 　　此次漫步于科尼，让马修收获匪浅，除去两位外籍员工，他切身体会到，一座被人崇尚的城市是如何利用它无处不在的艺术与多样文化让人留恋。 　　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是构成那些漂亮景观与各式建筑的基础：丰富的商品，低廉的物价，充沛的人力，足够多的就业岗位，经年累月养成的信心、希望与认同感。 　　还有一点让马修吃惊的是，这里居然完美解决了下水道和垃圾问题，街道上干净而没有异味，毫无疑问，这座城市之下，有巫师们专门构建出的装置或者是巫术，来处理这一不得体的难题。 　　马修开车送两位姑娘分别回家，约定好接她们的时间，接着返回真理之眼总部大楼下，等了一会儿，惠特曼提着箱子出来。 　　“惠特曼教授，情况如何。” 　　惠特曼说：“实验通过。也谈妥了，比鲁斯同意，会在三天后的《魔术》上正式主版刊登‘弗朗茨1号’的重要消息。不过他们有一个要求，需要马上拿到10份‘弗朗茨1号’，并且获取4名患者的完整生理报告。” 　　马修点头。 　　这个代价也在意料之中。 第429章 破开闭环 　　俾斯麦庄园的会议厅里，召开了又一次关于“弗朗茨1号”的汇报式会议。 　　惠特曼教授第一个讲述了在真理之眼洽谈的情况。 　　“……直到我与比鲁斯谈及，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发现刘易斯的异常，不过为让刘易斯减少防备，所以收集了各种不利证据，直接认定是我的问题。” 　　说起这一段，惠特曼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些冤屈和不公根本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被调离真理之眼总部的同时，刘易斯已经在被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暗中调查，后来通过一系列手段，终于找到了他，以及与他接头的一名贵族军官。比鲁斯秘密拜访了黎塞留宰相，获得了宰相的支持，将刘易斯相关的人都控制了起来，几番测试后，终于从这些人体内提取出了活的脑蝗。” 　　马修心里一凛，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他的捋一捋。 　　倒是他身旁的雪莱夫人开口询问道：“他们是如何获得活体的？” 　　“人体剥离。” 　　惠特曼说出这句话也嘴角有点不自然。 　　“果然，没有相应特殊手段之前，只能打开患者的颅骨，从里面取出来。”雪莱夫人倒是一脸如常：“基本手法和斯派德那一案例一样，只是真理之眼那边，大概没法保证被剥离患者的安全了。” 　　惠特曼也不避讳：“死了一个，瘫痪了一个。他们提取出了两只脑蝗，供给巫师们实验，开发能将其驱逐或是控制的巫术。所以对脑蝗，他们也是有所认知，就连这个名字也是知道的。” 　　“实验材料不可能这么少。” 　　雪莱夫人说：“按照红十字内部梳理的流程，想要做出比对试验，不论是纯粹的药物疗程，还是魔术反应衍生物的魔药，都至少需要4对样本，也就是8只。哪怕比这个数字少，也不可能少太多，以真理之眼多年的经验，不可能会犯这种初级错误。” 　　沉默片刻，惠特曼嘴唇微动:“后续他们通过查看脑部是否有伤口，行为是否异常，嗜睡与否，以及食欲旺盛者，陆续找到18个疑似感染者。经过检测，其中有6名确认是脑蝗感染者。” 　　他没有说完，但在座都已经明白。 　　剩下12名正常人，也被打开了颅骨，变成了巫师们研究脑蝗的牺牲品。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过去绝不是少数，但他们不会被记录，就像是平民眼里的巫师，永远崇高而圣洁，绝不会伤害自己人。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雪莱夫人却替老对头说了一句话：“任何涉及人体方面的研究，都会伴随牺牲和伦理问题，如果真理之眼毫无作为，那才是最危险的事。” 　　惠特曼没有回应，转而对马修说：“比鲁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说，‘我们是同一阵营’。” 　　马修点点头：“确实。” 　　他心里却有点起伏不定。 　　前面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比鲁斯知道脑蝗，并且有条不紊地研究这种绯蝗分支，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应对非常规的绯蝗攻击。 　　最后留给马修的这句话，让马修脑子里那些疑惑终于串联起来。 　　——我们是同一阵营。 　　这句话在会议厅内大多人耳朵里，代表了应对绯蝗战争的人类同盟。 　　可在马修耳内，却是另一个意思。 　　——我也是聆听者。 　　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脑蝗的相关情况，因为马修获取脑蝗第一手情报时，低语者体系内所有成员就已经能共享识别这种新物种。 　　从好的方面来讲，至少比鲁斯这位真理之眼的副会长，在面对绯蝗外敌压力时，的确是同盟。 　　几方疑似古神的阵营中，炼狱之主可以说是战争代名词，万物主宰七圣徒半数混乱疯狂，骸骨军团方也支离破碎，低语者一系倒是要稳定和平得多。 　　低语者对聆听者的要求并非战斗，而是收集新物种和孕育低语种子，纯粹的争斗并不能获得低语者的垂青和恩赐。 　　规则使然，聆听者参与直接冲突的情况较少。 　　以马修所知，聆听者里也就当年地精大陆那位“天灾贤者”比罗布过于高调，解剖研究使徒，然后被神眷将整个大陆都几乎给轰沉。 　　将比鲁斯的事稍微放下，马修看向右手边的帕梅拉：“秘银工坊怎么说？” 　　“我去了佐敦一趟，见到了菲妮克斯先生和米歇尔先生。” 　　帕梅拉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马修知道，那位天才般的菲妮克斯小姐，不过二十七岁，就已经制造出炼金堡垒“秘银号”和轨道喷气车，一直是帕梅拉奋斗的方向。 　　“她们都对庄园表示了祝贺，而且非常感激庄园能这么快研究出应对脑蝗的疫苗。”帕梅拉继续说着：“三天后的最新版《奥秘》就会刊登‘弗朗茨1号’的报道与相关论文，负责《奥秘》的米歇尔先生已经在校对排版了。” 　　“很好。” 　　马修点点头。 　　从实事求是方面来说，炼金术师比巫师要更进一步，作为新兴学者群体，他们没有巫师那么多的贵族遗留问题，没有包袱，轻装上阵，对新鲜事物接受也更快，也更务实。 　　“绞索公馆？”马修看向斜对面的斯派德。 　　这位佩戴青铜面具的盘丝洞区长赶紧说：“已经通知完毕，他们也想要购买一些‘弗朗茨1号’。” 　　马修嗯了一声，看向雪莱夫人。 　　“秘法会方面也告知完毕。” 　　说完这句话，贝琳达·雪莱突然想到爷爷过世前说的一句话。 　　那时候爷爷罗德尼原本已经是弥留之际，忽然之间他清醒了过来，眼里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与智慧。 　　他拉着孙女的手说，忠诚有时候会害了我们，贝琳达，遵循你内心最重要的东西，使命终究会一代代传承，但生命只有一次，你认为应该的时候，就大胆地去，哪怕犯错。 　　当时的贝琳达还听不懂。 　　如今听懂时，贝琳达·雪莱发现自己也如当年爷爷一样，走到了一个艰难的路口。 　　是维系雪莱家族的忠诚和使命，继续在秘法会里沉默地等待，直到被彻底边沿化，失去雪莱家族多年积累，还是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方向，冒着可能一无所有的风险做出巨大改变？ 　　与会首谈判时，会首也同样问。 　　“贝琳达，雪莱家族要从秘法会脱离出去吗？” 　　“不。” 　　她回答说：“雪莱家族依旧会为秘法会服务，基于古老的承诺与使命，雪莱家族参与了组织的从无到有、从弱小到兴盛的过程，并且倾注了每一个雪莱家族成员的心血，我衷心祝愿秘法会能越来越好。” 　　会首依旧脸部一片黑氤，无法看清真容。 　　“可你就是在背叛，你带走了雪莱家族的学者，与俾斯麦庄园合作。” 　　“会首，时代已经变了。” 　　贝琳达·雪莱平静地说：“如今已经不是秘法会当年那样，聚集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山坳里，埋头翻阅书籍，闭门钻研就能出成果的时候了。过去的侥幸，给了秘法会错误的方向提示。奥洛格派的学者们，之所以会不断被边沿化，不断失去信心，就是因为封闭式的环境。” 　　“会首，你应该知道，最近十年以来，强如真理之眼都没有产出非常有影响力的巫术与巫术道具。比起秘法会，真理之眼的积累与底蕴无疑是要强盛太多。他们已经做出了错误的示范，我们却在错误的道路上，试图比他们走得更快，不觉得好笑吗？” 　　她直视着眼前这位秘法会的掌舵者。 　　“而另一边，秘银工坊里，新发明和发现层出不穷，炼金堡垒、轨道喷气车、破冰船、傀儡助手，这里头每一个东西都潜藏着世界的变革。” 　　“那么我要我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秘银工坊脱胎自真理之眼，却比真理之眼更有活力，积累不如真理之眼，却能不断创造出让人惊叹的杰作？” 　　“会首如何看？” 　　对方沉默。 　　“因为秘银工坊兼收并蓄。” 　　贝琳达·雪莱有些悲哀地说：“他们早就认识到一点，唯有众多不同流派，不同领域的学者互相碰撞想法，才容易诞生出更多的新思路。真理之眼也好，秘法会也好，甚至神殿也罢，都是沿用古老的一脉传承办法，封闭了自我，完全摒弃外界新鲜事物和知识的融合。” 　　“长久以来的传统，以及根深蒂固的自大，随着时间推移，贵族化的传统已经植入了真理之眼和秘法会的，我们从来没有打败和摆脱贵族传统的控制，因为我们自己也在变成他们，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作对。” 　　“马修·俾斯麦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 　　“他说‘技术是没有属性的，猩红诅咒曾经害了冰原镇，变相导致那座小镇彻底覆灭，但猩红诅咒现在也能抵抗脑蝗入侵。’” 　　贝琳达记得清楚。 　　马修当时一次无意间说起，他并不是对冰原镇的覆灭无动于衷，但导致灾难的不是猩红诅咒，而是格雷戈里，以及他背后的秘法会相关人士。 　　“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是有立场的，但技术本身只是工具，工具会提高任何事物的运转效率，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不论各组织什么立场，对新技术的追逐应该是一致的才对。” 　　会首这回思考了很久。 　　“你做得很好，我明白你的立场了。” 　　…… 　　雪莱夫人面带微笑说：“秘法会正式支持雪莱家族和俾斯麦庄园的合作，后续将会有更多的奥洛格派学者参与到交流学习中来。” 　　马修对此乐见其成。 　　秘法会别无选择，是失去才获得惊人发现炙手可热的雪莱家族，还是默许后获得一些相应名声和连带成果，这个选择题不难。 　　马修就喜欢上硬实力，让这些竞争对手无路可选。 第430章 惊人的闪电战 　　“弗朗茨1号”的问世占据了《魔术》和《奥秘》的头版，并以红十字研究会的撰写的文本为基础，就脑蝗的存在形态和危害对所有人做了一个科普。 　　不得不说，真理之眼与秘银工坊的确有着属于人类双星的担当，敢于在没有和五大王国执政者商议之前就发表了这样的文章。 　　让马修意外的是，脑蝗的报道并没有引起他想象中的大规模恐慌。 　　以科尼、佐敦与埃里克城为例，城内的平民们对此的确有些担心，不过他们大体的态度是，相信巫师和炼金术师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现在已经有了“弗朗茨1号”的疫苗，有医治办法，反而不如一些绝症可怕。 　　马修想了大半夜都想不通。 　　这和预计的不一样啊……说好的人人自危的局面下，俾斯麦庄园领衔的红十字变成希望之光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抓着头发，在会议厅发呆——活尸也有黑眼圈，可见体内血液还是在运转。 　　“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索伊有点担心：“您还是多休息一下，最近太累了。” 　　“索伊……你说，庄园里的人不怕脑蝗吗？” 　　“不怕啊，因为有大人在，这里是俾斯麦庄园。”索伊脸上都是自信：“我们这里固若金汤，绝对安全。”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你们的盲目自信到底是来自哪儿啊？” 　　马修忍不住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听完马修的困惑，索伊反而是不能理解。 　　“大人，这不是很正常吗？罗斯特大陆上以前经常出现魔灵袭击，哪怕现在好了很多，但其实危险也不少，各种奇怪的病症，让药师根本没法医治，比起脑蝗，还是失去工作，被征召成士兵更让人担心。” 　　马修脑子里亮起一道光。 　　他终于搞懂了。 　　还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马修习惯性以现代社会的种种案例作为参照物，对比罗斯特大陆上的状况，这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罗斯特大陆上生产力低下，哪怕是物产最为丰富，生活最优渥的阿基坦首都科尼，平民的平均寿命也就50岁出头，寿命长的大多是保养得当的贵族。 　　原因在于，平民生活依旧处于很基础的阶段，能吃上面包，不挨饿，偶尔有一点肉和水果。 　　实际从饮食上来看，根本不可能达到营养均衡，再者体力活对身体劳损极其严重，医学手段匮乏，基本上还停留在放血疗法、药草服用的阶段。 　　贵族们之所以能保持健康和相对长寿，在于他们拥有特殊资源——圣植，万物主宰神殿的圣植具有恢复精力，甚至是强行消除一些顽固疾病的奇妙能力，这也是神殿本身依旧影响力巨大的原因所在。 　　平民是不可能获得圣植的，所以一旦重病，就几乎是一路慢慢熬到死亡。 　　在他们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死亡对五大王国的平民而言，都是非常寻常的事，他们的神经非常坚韧，远不是现代社会的人们可比。 　　条件最好的科尼尚且是这样，其他城市对此的态度就可想而知。 　　以卡尔马的埃里克城为例，大伙儿都只是以脑蝗为谈资，平民们早就接受了命运的不公和多舛，习惯性地将灾难变成笑话，减少让他们无从解决的难堪和不安。 　　贵族们就要精贵多了，一个个如临大敌，在直营店外排队登记预约购买“弗朗茨1号”。按照卢卡斯回报的名单，两天时间里，埃里克城登记的第一批预订名额150人全部售出，其中九成都是购买3份顶配额度。 　　庄园内第一批次的150份疫苗，马修先让格罗姆给四大王国各送去了10份。 　　俾斯麦庄园居民能到红十字研究会免费注射疫苗，不过本着自愿原则，告知其中可能有未知的风险，不过只能现场注射，禁止带走疫苗。总计消耗了60份，加上四大王国的40份，共计消耗100份。 　　剩余的50份疫苗，真理之眼、秘银工坊、秘法会、绞索公馆各买走了10份，最后的10份则是给了塞浦路伯爵。 　　神殿方倒是一直毫无音讯，都灵商人倒是不少在直营店做了登记，可见神殿与平民的利益并非一致。 　　让马修略微意外的是，魔灵议会议长贝尔并没有立即预定，而是说一切等他到庄园再详谈。 　　“弗朗茨1号”之名传遍五大王国，让庄园的生产压力陡增，逾越购买的人数不断增加，红十字的学者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忙碌。 　　同时，前线的战报也一封封传来。 　　——萨克森东部战线，与兵蝗军团连续交锋三次，三战皆败，阵亡853名士兵，损失8具炼金傀儡，杀死兵蝗接近300只。阿尔布雷希特公爵进一步收缩阵线，后撤20公里，疏散了附近城市和村落的居民。绯蝗正式攻入了萨克森境内。 　　——兵蝗夜里从海上夜袭萨克森北线，让萨克森损失了一艘中型运输船，两艘小型帆船，伤亡以及失踪士兵146名。指挥官维克多皇子以“黎明号”掩护部队，迂回作战后南撤10公里，并对萨克森北方沿海城市与村落发起疏散示警。 　　萨克森战线还只是小败，阿基坦防线则是完全被打穿了。 　　——两天前，阿基坦南线遭到了超过10万只兵蝗的正面冲击，前线的炮兵和步兵没坚持到一个小时就被直接洞穿防线。 　　——在一天内，南方的整个埃格郡、一半的安茹郡沦陷，在布洛瓦郡阿基坦军发起了顽强抵抗，皇家炮兵与巫师团参战，终于阻断了兵蝗军团的进军步伐，杀死兵蝗约1000只。为此阿基坦付出了无比惨重代价，此番阵亡超过4000名士兵，1名巫师教授，7名正式巫师，29名巫师学徒，巫师重炮被毁25座，两个郡陷入战火，失踪被杀的平民超过4万人。 　　布洛瓦郡背后就是王国直属的科尼，兵蝗三天之内攻到了阿基坦的首都面前。 　　这条战报看得马修心情沉重。 　　实在没想到，竟然是绯蝗一族率先发起了闪电战，并且他们很聪明地通过对萨克森的佯攻，拉扯开了空间，同时直接从南部撕开了阿基坦的防线，一路直插腹地。 　　原本这一手是萨克森人玩过的，维克多炮轰布尔塞港，给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往前推进战线的机会，转眼之间就被绯蝗学了去，反手就是一个教学局。 　　与此同时，巴斯和卡尔马人终于展现出各自擅长。 　　——巴斯的两支舰队分别抵达萨克森北线与阿基坦南线，将大量伤员和平民转移到安全地带，同时主战舰快速驰援，炮轰都灵南北的海岸线，击杀大量育蝗，逼迫兵蝗不得不收缩力量稳固后方。 　　——卡尔马的王属精锐“坎比翁佣兵团”化整为零，对都灵境内的麦田农场、果园、伐木场进行了大规模的点火毁坏，对畜牧场和水源进行投毒，凿沉渔船，焚烧码头，从根源上削弱绯蝗一族食物储备。 　　巴斯人和卡尔马人的突然入场，打了绯蝗一个猝不及防，战争一时间四处爆发，都灵、阿基坦、萨克森都陷入了战火。 　　偷袭与反偷袭，屠杀与毁灭，人类与绯蝗一族战争日益陷入白热化。 　　两天后，绯蝗一族没有再往前挺近，只是扫荡它们占有的新地界，领地之内的人类都被它们圈养了起来，全部变成了农夫和渔民，如果不能每天收获足额的食物，就会被杀掉，用人类的尸体冲抵缺乏的粮食。 　　冥蝗终于失去了耐心。 　　极端压迫下，萨克森和阿基坦被占领地区几乎变成了荒地，各种能吃的东西，不论是小麦还是水果，牛羊还是老鼠、昆虫，都被沦陷区的人们挖了出来，就为了维持一点点可怜的生机。城市和村落正在迅速崩塌，人类也渐渐沦为只顾求生的野兽，互相争夺食物，与凶猛的动物搏斗，偷偷潜入的侦察兵将沿途目击的一幕幕记录下来。 　　这一消息增添了安全区人们的恐惧。 　　大量靠近战区的人被陆续转移，同时赶赴巴斯和卡尔马的移民变得越来越多，由于船只紧缺，阿基坦和萨克森都封锁了港口和码头，民用船只一概被征用。 　　恐慌彻底笼罩着四大王国，局势变得紧张敏感无比，物价上升，粮食紧缺，变成了四大王国都得面临的难题。 　　与此同时，魔灵议会的议长贝尔·雷耶斯，再次来到俾斯麦庄园。 　　和他那辆古怪驼鹿马车一同抵达的，还有十辆装满货物的马车，一个个木箱里装着总价值10万金币的稀有资源。 第431章 虚构掌控世界 　　贝尔这回穿着一件黑熊皮大衣，头戴一顶白色礼帽，腰带上镶满了红宝石与绿宝石，斜挎着一把象牙刀鞘的短刀，下面是白色紧身裤和短靴，将他隆起的肚子和壮硕的大腿勒得紧紧的。 　　他用手捋了捋上嘴唇上方的两撇胡须，好奇地看着从面前驶过的1号线公交车：“这辆大型魔能车是用来运货的吗？怎么上面还有人乘坐？” 　　马修稍微解释了一下公共交通的概念。 　　“真好啊，真好啊，如果每一座城市都有这样便利的公共魔能车，大街上就没有马车来来去去，也就没有马粪牛粪的臭味了。” 　　贝尔一脸羡慕：“还是老弟你的领地经营有方，有的地方富得流油，但又怎么样呢？看起来就是一个乡下小庄园，到处抠抠搜搜，根本不懂享受的美妙。” 　　“老哥，进去说吧，外面有点冷。” 　　“我一路都是坐着马车，还是走一走，坐太久，屁股都疼。” 　　于是两人肩并肩走在庄园的人行道上，后面的索伊寸步不离，随时注意前方两位大人物的要求。 　　贝尔提议：“先带我去那个红十字研究会的大楼看一看，能捣鼓出脑蝗疫苗的地方，实在让我好奇。” 　　由于红十字大楼距主宅距离颇远，最终两人还是坐入魔能车，索伊在前面驾驶，两人在后方聊天谈事。 　　“一路上我都听到了，‘弗朗茨1号’引起了很大反响，虽然我也耳闻绯蝗一族里有某些特殊能力，但具体没有见过，也不好下结论。对大多平民而言，脑蝗这种东西还是太过于遥远，他们要理解其中的危害和切身关联并不容易。” 　　贝尔笑呵呵说：“不过《魔术》和《奥秘》做了报道和论文阐述，有巫师和炼金术师背书和站台，整个事件的影响力就已经截然不同。老弟你这一手真是妙啊。” 　　马修腼腆说：“都是偶然，偶然。” 　　“之前庄园的一些做法，我看在眼里，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很多事庄园都做得很好，不仅有利于五大王国的普通人，也对魔灵们有着积极的意义，不过老弟你以前犯了个错误……就是只会干，不会说。” 　　贝尔摇头：“其实呢，这样是非常吃亏的。我看得出，马修老弟你是想要真正做实事的，不论是培育魔术麦种，还是制造各种魔术装置，目的都是为了改变卡尔马贫穷的现状，可是你做了那么多，并没有得到宣传，大多人眼里，俾斯麦庄园依旧是北方遥远的一个地方，是魔灵的领地。” 　　“罗斯特大陆的信息舆论被掌握在四群人手里，一是贵族，二是巫师，三是炼金术师，四是商人。任何信息想要能够广泛地扩大，迅速传递到四面八方，都绕不开这四群人。” 　　贝尔左手弹起肥硕的食指：“贵族嘛，老牌豪强了，从古德涅维帝国时代起，贵族们就无处不在，不论皇帝和国王是谁，统治国家的具体事务都得由各个贵族执行，所以他们是实际上的权力者，平民会怕国王吗？不会，因为平民几乎很难见到国王。以前有个笑话，叫做国王不入屋，说是没有经过平民的许可，国王也没有权利破门而入。” 　　“实际上嘛。”贝尔嘿嘿笑着：“这当然是宫廷笑话，因为国王面见平民大多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伟大和无私，必须毫无瑕疵，但国王的意志，却是通过贵族执行的。” 　　“贵族做事就不那么讲究体面了，所以贵族是最难缠的，他们构成了一个互相帮助的巨大权力网，垄断了国王和平民的联络方式。国王和平民想要互相了解和认知，就得通过贵族，所以平民眼中的不是国王，而是贵族虚构的国王，国王看到的平民也不是平民，是贵族虚构的平民。” 　　“贵族掌握了虚构的力量，他们会扭曲每一个人的认知，这种权力不同于王权，但潜移默化，日复一日灌输感染，很多国王一辈子都沉溺在虚构的王国世界里，沦为贵族们操控的玩偶。” 　　马修心里暗忖，罗斯特大陆的贵族，也的确算是地方豪强、官僚以及舆论工具掌控者的混合体。 　　“长久以来，真实的定义掌控在贵族手里，直到巫师的出现。” 　　贝尔接着抬起中指：“巫师是神殿神官的世俗化，本身既是学者，也是超凡力量的拥有者，他们的出现，以原本属于神明的四元素力量打破了贵族的垄断。贵族们不得不妥协，因为巫师不受世俗约束，他们过去的玩法控制不了这群与神殿对抗的巫师。” 　　“巫师们很聪明，他们知道，争夺这个世界的解释权如此重要，所以真理之眼成立之后，就开始通过各种手段扩大影响力，增加大家对于巫师的认同感，将巫师这一群体打造成‘高贵、正直、诚实’的典范，人类的良心与捍卫者。《魔术》是他们巩固自己群体权威的一个手段，他们定义了巫术，巫术变成了有主之物，没有真理之眼认定的都是邪术。是不是有那味儿了？” 　　“看，老弟，他们的玩法就比贵族们更高级体面了一些，对不对？” 　　这位看起来大腹便便的男人手指轻轻抖动，仿佛在弹奏着看不见的乐器。 　　“可惜，巫师们也有自己的弱点，他们需要大量资源，而且巫师大多都是贵族出生，哪怕是巫师，只要不是神官一样抛弃自己‘人’的本性，那就始终无法摆脱自己的血脉关联。所以嘛，如今巫师们已经被贵族同化，不过是贵族换了一身皮。” 　　他举起右手，比出拇指：“炼金术师作为新兴群体，是另一个方向，他们走的是平民路线，以我个人的观点来说，这代表了未来。” 　　“秘银工坊也有一定程度的论资排辈，不过整体而言还是唯才能论，而且他们更多地关注于实际性的工具和设施，《奥秘》已经变成了普通人最爱的报纸，根据我的消息，如今《奥秘》销量已经是《魔术》的三十倍。” 　　贝尔啧啧道：“三十倍啊，那是超过三十倍的人阅读，传播炼金术师们的行为和言论，这些人大多是平民，借阅传阅的人更多。《奥秘》不做限制，让各行业学者都能参与其中，只要有真正意义上的发现，就有刊登的可能。” 　　“然而炼金术师也有他们的问题，这群人里闷头干事的太多，愿意和外界接触的太少，加上萨克森又给钱给资源大力扶植，他们和外界联系就更少了。某种程度上，秘银工坊已经和萨克森的加洛林家族变成了事实上的联盟，研究远重于宣传，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抬起右手食指：“最后，是商人。” 　　“马修老弟，你对商人这个群体怎么看？” 　　马修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很有用。” 　　“中肯。” 　　贝尔拍了拍大腿，比了个拇指：“商人是一群很特殊的人群，什么可以赚钱，他们就做什么。他们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多的盈利，说单纯也单纯，所以某种程度来说，可以将这一群体看成是被金钱吸引的工具人，地精商会也不例外，老哥我也是其中一员。” 　　“商人们对舆论非常敏感，因为任何消息都可能蕴含商机，所以他们一直都是各种小道消息的制造者和传播者，应用得当，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上述四类群体，贵族和巫师其实是一体两面，秘银工坊和加洛林王室利益相关，商人唯利是图。前两者和后两者是存在巨大分歧的，所以，如果想要站稳舆论场，最好找一个方向，白手起家太慢了老弟。” 　　马修若有所思。 　　“老哥认为，我该选秘银工坊还是商人？” 　　“老弟你不是早就做了选择吗？” 　　贝尔哈哈一笑：“之前我担心，老弟你过于理想化，空有一身本事却到处碰壁，捞不着好，还会被各种诋毁。不过直营店出现后，我就放心了。老弟你其实已经转变了过来，知道虚构和舆论的重要，这回‘弗朗茨1号’同时发在《魔术》和《奥秘》上，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选择。你不能有力发声，那无数人就只会认识贵族、巫师虚构出的俾斯麦庄园，贵族认为俾斯麦庄园有罪，你就百口莫辩。” 　　马修心里感叹。 　　他越是与贝尔深入沟通，越是发现这个人精明透彻得可怕，贝尔对罗斯特大陆局势，对各阶层的博弈与关联都有非常清醒全面的认知，这种由点及面、抽丝剥茧的分析能力只能说是天赋。 　　贝尔·雷耶斯看起来胖乎乎的人畜无害，但大概谁都不想和他成为敌人。 　　“这次来，我替四位大人给你带一句话。” 　　马修屏气凝神。 　　贝尔将手放在腿上：“就一个字，等。” 第432章 逆转逻辑 　　“老哥，能稍微解读一下吗？”马修请教。 　　“这个我也说不好。” 　　贝尔一脸我不懂，我也不好说的模样。 　　不过马修软磨硬泡，还许诺说给他弄个三高疗养流程后，贝尔总算是漏了口风。 　　“老弟，下面的话只是我的胡言乱语，我随便一说，你就也随便听听，做不得数。” 　　马修点头：“懂。” 　　贝尔稍微摇下玻璃窗，让外面的风漏了一些进来，车内顿时降了下来。 　　“马修老弟，你有没有觉得，绯蝗一族这次对四国宣战有点奇怪？” 　　“怎么说？” 　　“这次大张旗鼓地宣战，就仿佛生怕四大王国不和它们作战一样……”贝尔嘿嘿一笑：“你见过这样的统帅吗？一来就摆明车马，激怒所有敌人，就怕没有被围攻？五大冥蝗可一点不蠢，那位白星更是一名了不得的智囊。” 　　马修隐隐摸到了一点痕迹：“老哥是说，他们故意在拉仇恨，让人类做好防御准备？” 　　“老弟，你是过于陷入其中，有点被迷惑了。” 　　贝尔拍了拍马修的肩膀：“还记得吗？脑蝗最初的现身是寄生惠特曼教授，抵达俾斯麦庄园，但他的目的并不是这里，而是副会长比鲁斯的命令。所以说，脑蝗一开始瞄准的目标就不是俾斯麦庄园。那他的目标是什么呢？” 　　“为什么脑蝗会承认自己身份，他大可以装傻充愣，换一个寄生者，毫无问题。可他就是承认了，就是让你知道脑蝗的存在。” 　　马修抿紧嘴唇。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某个巨大阴谋中。 　　“不觉得很奇怪吗？既然有脑蝗这张牌，它们一开始就能悄无声息渗透五大王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巧妙控制各国枢要，比如说，控制住国王或者王储，直到高层都被寄生，那这个国家就已经属于绯蝗。根本不用牺牲一只兵蝗。” 　　马修额头上冷汗直冒。 　　“老弟，你一直很理智，而且大局观极好，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你被某种情绪影响了判断。” 　　贝尔一脸奇怪：“你是怎么了老弟？” 　　马修自己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雪莱夫人拿出的那封信，那封尼古拉·俾斯麦写下充满豪言的旧日信笺。 　　哪怕明知前路艰难，尼古拉依旧相信未来是光明的，一定会有人继承勇气与坚持，找到解决人们饥荒问题的钥匙。 　　从那时起，马修的所有心神都集中于一件事：做出疫苗！ 　　为什么做，到底需不需要，这些反而都已经抛之脑后。 　　现在被贝尔点醒，他才发现自己踏入一片误区，走了很远很远，虽然也的确得到了一个看似不错的成果，但最初的方向却不对。 　　“多谢老哥提醒，的确是我一时闹热了。” 　　马修由衷感谢。 　　“你还年轻，有热情讲感情是好事。” 　　贝尔咧嘴一笑：“变成我这样围着金币转的工具人，很少有个人情绪，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现在回到问题上来，脑蝗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冥蝗为什么又迫不及待对四国同时宣战？给四国足够的反应和集结军队时间，这不是很奇怪吗？”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给你一组魔灵议会的内部数据。” 　　贝尔收起笑容：“根据相关议员实地观察估算，签订‘租界协定’前，都灵境内拉布郡有兵蝗军团30万只，格温郡的兵蝗军团也超过40万只，每一只都是恶灵级的魔灵。这还只是当时从野蛮之地入侵都灵的部分，后续部队源源不断从野蛮之地赶赴前线。” 　　马修心里一紧，这个数量如果属实，考虑育蝗的繁殖能力，那都灵境内绯蝗数量可能会接近一百万。 　　一百万只战斗系魔灵组成的军团。 　　马修有点懵。 　　光是这个数量，就让战斗根本毫无悬念。阿基坦和萨克森的军队全部集结，也没有一百万。 　　萨克森之前与兵蝗作战的战损比为3:1，阿基坦与兵蝗的战损比为4:1，以目前最理想的状况下，也需要3倍于兵蝗数量的士兵才能战力持平。 　　考虑到兵蝗本身集体作战就强于人类，不怕战死和伤亡，极端服从命令，人类士兵战损到一定程度就会溃散，真正百战老兵很少。 　　至少要有400万军队，才能挡得住这次兵蝗的进攻。 　　这还要将五大冥蝗剔除出去。 　　萨克森和阿基坦的人口都在两千万出头，加起来，也就是需要占总人口1/10的士兵数量，而且必须清一色训练有素的青壮年——战争要获胜的代价是两国所有青壮年战死沙场。 　　以纯粹的绞肉战而论，前线战损消耗不断持续下去，绯蝗能撑得住，育蝗可以源源不断高效率产出士兵，7天制造出一只兵蝗参战。 　　另一边，哪怕萨克森和阿基坦极力动员组织，不论民众信心还是后勤供应都将是一个巨大问题，后方会在战争结束前崩溃。 　　越打绯蝗越强，它们还对巫术有极强的抗性和适应力，人类的战略级巫术打击也没法持续扩大战果。 　　理智告诉马修，如果没有特殊办法，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完全是一边倒。 　　他深吸一口气：“贝尔老哥，那位议员消息足够可靠吗？那可是两个郡的几十万只绯蝗，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判断出这么庞大的数字？” 　　“这一点没问题。”贝尔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位议员能力的就是观察和计算，魔灵议会里就我们五个是人类，其他都是魔灵，他就是专精这方面的，数据可靠。” 　　马修接受了双方真实实力巨大差距后，慢慢冷静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兵蝗数量要预计为100万。” 　　“只多不少。”贝尔低声说：“这方面商人很敏感，都灵商人还在大肆收购粮食，巴斯保险商会以保险检验为由检查了他们的账本，不论是重量还是数量，都能确定是供给绯蝗。” 　　马修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相关线索。 　　兵蝗集结，给四大王国调度军队的时间和空间。 　　脑蝗自我暴露，并不遮掩身份。 　　摒弃了智取，纯粹选择战场对抗。 　　远超人类军队的战力。 　　…… 　　马修想起脑蝗惠特曼说过的一段话。 　　——议员，不要坐井观天，你看到的，只是我族展现出的一小部分皮毛罢了。五位冥蝗大人还没有出手，你们都已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不论是萨克森的炼金傀儡还是阿基坦的巫师，都用处不大，重复的招数在我们面前是没效的。 　　——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的力量，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当时马修还以为这是他的自大与骄傲。 　　现在想来，对方根本没有隐瞒，说的是实话。 　　“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马修重复着这句。 　　“对。” 　　贝尔摸了摸嘴唇上的胡须：“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想，绯蝗一族的真正对手根本不是我们，人类军队不过是它们用来练兵的陪练。所以它们只是最大限度激发人类的力量，让人类能够坚持久一点，磨练它们的士兵。” 　　这就是四公留给马修那一个字的真谛。 　　等。 　　等下去，绯蝗用人类士兵练完手就会离去，展开它们真正的远征。 　　在绯蝗面前，人类才是微不足道的虫子。 　　这个推论如此残酷，以至于让人下意识不肯承认。 　　排除那些错误的判断，剩下的结果不论如何超出常识和荒谬，都是最接近真实的正确答案。 第433章 战争游戏 　　绯蝗一族拥有智力不俗的脑蝗策士，有悍不畏死、数量越多战力越恐怖的兵蝗军团，还有后方用以孕育新生的育蝗，先不提还有无特殊分支，这三者已经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战备体系结构。 　　它们也有弱点。 　　比如说，兵蝗的进攻方式依旧是肉搏白刃战，如果有足够数量真正意义上的火器，哪怕它们都是恶灵级魔灵，人类也有对抗的资本。 　　可惜罗斯特大陆并不是走科技路线，在四元素为核心的魔能体系里走得太久，很难回头。 　　再比如说，绯蝗一族忌惮四公这样的单体核武器，因为四公级别的存在，会直接威胁到绯蝗一族领袖的冥蝗安全。 　　无奈人类原本就是依靠群体力量和智慧的种族，攻击不到绯蝗的短板，在组织、动员、执行命令与单体战力上，兵蝗军团都比人类士兵更胜一筹。 　　面临百万数量级的兵蝗军团，萨克森和阿基坦将会步履维艰，想要维持不败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 　　如果巫师和炼金术师无法创造奇迹，人类阵营凶多吉少。 　　…… 　　马修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麦田，突然想到了蝗虫。 　　原本人类以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被四元素异化的虫群，殊不知，在对方眼里，人类也是一群虫子。 　　绯蝗一族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五大王国仅仅是它们出新手村的演武场。 　　一时间马修不免失落。 　　脑蝗疫苗的成功，给了他极大信心，可以说“弗朗茨1号”问世是迄今为止，人类应对新一代绯蝗的首次胜利。 　　可按照四公的提示，原本脑蝗就没想过智取人类权力中枢。 　　“那脑蝗的目的又是什么？”马修不由自言自语。 　　“对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贝尔也附和了一句，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马修猛地看向身旁的旁议长：“他们是在物色人选，为战后管理人类王国寻找合适的傀儡。”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贝尔轻描淡写地说：“战争都有目的，战胜之后，获取的土地、人口、物产资源都是非常重要的战利品，当然要有相应的管理和整合。五大王国多年经营，已经有了非常熟练有效的流程，哪怕绯蝗击溃了五大王国，最终罗斯特大陆依旧会由五大王国的人来经营。” 　　“所以神殿的想法也没错，他们早就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最早是古德涅维帝国，然后是都灵帝国，到现在可能变成绯蝗帝国，本质上没有区别。” 　　“只是绯蝗一族的脑蝗存在，让他们能够更加精准掌控人类世界，老弟，我们不妨推演一下。” 　　这位魔灵议会的议长搓了搓手：“如果绯蝗一族取胜，夺得了五大王国的统治支配权，它们就会马不停蹄开始真正的远征，这方面的确和它们从野蛮之地找到的古德涅维帝国文化一样，永无止境的征服，直到帝国版图内，太阳永不落幕。” 　　“大海的极远处有很多岛屿，也可能有新的大陆，它们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些五大王国都很少涉足的地方，包括新宝岛在内都会陷入战争。一部分屈服，沦为藩属，一部分拼命抵抗，被彻底消灭。” 　　马修也开始推演：“脑蝗人经营五大王国，他们的下一代已经算是魔裔，人类与脑蝗的混血儿会越来越多，这部分会变成新的贵族，替代旧贵族的统治权。” 　　“或者是另一个路子，足够多的脑蝗将每一个人寄生，这样就形成了人和脑蝗的共生，变成了一种新的共生生命形态，也就不存在种族之间的对立了。” 　　“共生？老弟的思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贝尔啧啧称奇：“不论是贵族化还是共生，前线战争终究有停止的那一天，停下的那一天，绯蝗帝国就陷入了麻烦。他们继承了古德涅维帝国的优点和缺点，一直不停的战争会让他们越来越强壮，但没有经营的后方会难以为继，各方树敌会让他们遭到疯狂反扑。” 　　他五指张开：“蹦，没了。就和所有帝国的命运一样。” 　　“当然，从开始到崩，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不过那对‘魔灵议会’没有任何影响，四公只要在，冥蝗就不敢轻举妄动。” 　　马修借着贝尔的话：“如果他们吸取了教训，及时停下来，经营罗斯特大陆既有的五大王国……那就不可避免和人类融合与共处，使用人类的工具，继承人类的文化、巫术、炼金术……他们就变成了新人类。” 　　这个推测很大胆。 　　但按照绯蝗目前的路子是很有可能的。 　　脑蝗惠特曼曾说过，他们是继承了古德涅维帝国遗产的，绯蝗一族拥有不俗的智力，他们没有对人类进行大肆屠杀，保持了克制与策略。 　　战争是磨练兵蝗军团的手段，可绯蝗一族的后勤补给却是需要人类辅助和忙碌的，使用工具和生产粮食方面，目前没有其他种族比人类更擅长。 　　久而久之，文化影响就会潜移默化，拥有绯蝗一族身份和人类智力与认同感的脑蝗，将会变成绯蝗一族和人类真正意义上融合…… 　　一番推演让马修有点汗毛倒竖。 　　每个人都以为，绯蝗入侵只是一张抵抗异族的战争，殊不知，这可能是一场新旧主宰者对抗与融合的大革命。 　　“所以啊，老弟，不要着急，这一切才刚开头呢。” 　　贝尔露出习惯性笑容：“老弟你下军棋吗？” 　　罗斯特大陆的娱乐手段之一，就是军棋，通过简化战场上的各职责，演变成双方对垒的游戏。 　　“军棋的核心，不是消灭对方所有人，而是除掉敌人的国王与核心。”贝尔把玩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统治者其实是国王与贵族，国王也是贵族的特殊部分。” 　　“四位大人看得很清楚，神殿也很清楚，这次战争不是平民的战争，而是贵族逃避不了的战争。战后平民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改变，贵族嘛，就会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夺走他们的权力，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马修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一场权力更迭的厮杀。 　　目前来讲，冥蝗拥有压倒性优势。 　　“老弟，你不用那么辛苦，不论魔灵议会还是俾斯麦庄园，在这次战争里都不会受到多大影响。”贝尔耸耸肩：“毕竟，冥蝗可不想惹上炼狱的战斗狂，你还放消息给他们，说是深渊生物入侵，那更是一群杀不尽的怪物。他们巴不得你坐镇这边，堵住可能的缺口。” 　　“马修老弟，你放宽心，四公对你之前营救两位女妖的做法很满意，认为你维护了议会的脸面，也的确保障了幼小魔灵的生命安全，你已经在他们心里挂上号了。” 　　贝尔笑呵呵地说着。 　　马修这回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贝尔老哥，可能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法置之不理。” 　　他坦然说：“我可以接受绯蝗一族和人类的和平融合，或者别的魔灵或是其他生命都行，不过冥蝗和贵族的战争游戏，死亡的却都是普通人。那些前线战死的士兵和因此失踪的平民，目前已经有死了超过5万人，这些人里又有几个贵族？” 　　“哪怕四大王国最终战败，我认为，那些贵族依旧会找到延续的办法，因为他们拥有足够多的信息，足够的资源，他们可以宣战、投降，脑蝗很聪明，绝不会粗暴地杀掉这些人，只会对他们加以控制利用。” 　　“所以说，冥蝗对四大王国的战争，贵族也许会小亏，但死的只会是平民。” 　　“你知道一句俗语吗？阿基坦和萨克森人打仗，死的却是卡尔马人，其实就是一样的道理。” 　　马修认真地说。 　　“五大王国能变成现在的模样，拥有宏伟的城市与建筑，悠久的历史与艺术，养活大量人口的种植业与畜牧业，不是靠擅长吹嘘与奴役的贵族，而是靠着这些根本留不下名字的平凡人一代代勤劳创造。” 　　“我是人类的一份子，我想制止这场战争，尽可能减少平民的死伤，这就是我的立场。” 　　贝尔这次没有笑。 　　他凝视着马修：“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434章 人民的力量 　　贝尔先后到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红十字观摩了一圈，对魔梯结构很感兴趣，不过听闻下面是炼狱石像操控，又意兴阑珊。这种东西就和俾斯麦庄园的大量特殊装置一样，外界难以复制。 　　“老弟，你这里有很多能卖好价钱的好东西，就是没法大规模生产。” 　　他一脸可惜：“比如说蛛丝灯泡，这东西可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都需要，价格昂贵也是可以理解，不过没有骸骨蛛后就没有蛛丝，产量也不可能像棉花那么多。” 　　“还有那艘会飞的船，我非常欣赏，比地精的浮空艇快多了，灵活又方便，可迄今为止你们庄园都只有一艘孤品，再造的难度很大吧？” 　　“刚才我看过的那个显微镜也是，真是一件精美的神奇装置，能将那些细小的东西放大一百倍，制作起来肯定不容易。” 　　贝尔拍了拍身后魔能车的前车盖：“还有这东西也是。虽然产量不高，但从市场交易的角度来看，这样反而能卖出高价，获得超额利润。” 　　马修没有否认。 　　俾斯麦庄园的很多产品，在外界都难以被复制，原因在于这里的制造体系很特殊。 　　很多人容易忽略和忘记，俾斯麦庄园的标志与起源就是魔术小麦。 　　魔术小麦有两个特征。 　　一是作为粮食，本身需求很大，每个人都会持续购买消费。 　　二是不可持续、难以复制，魔术小麦本身高产，饱腹营养都超过普通小麦，但外界是无法孕育魔术麦种的，魔术性状持续不到下一代。 　　俾斯麦庄园的核心商品，几乎都兼具上述两个特征：需求量大，难以复刻。 　　小麦背后的庄园研发体系，既不是罗斯特大陆的传统巫术与炼金术，也不是现代社会的科学技术工业化，而是一种因地制宜结合的体系“魔术生物工程”。 　　魔术生物工程也不是一开始就有，中途经历了很多次的思考和改革，从一开始纯粹想要复制现代社会的科学技术流程，到发现根本不具有相应基础土壤，再到转变方向求助于巫术，再到最后根据自身优势和环境特性，梳理出一条符合罗斯特大陆实际情况的科技树。 　　迂回摸索中，这个概念慢慢在马修脑内成型。 　　他这才定下了一个阶段性的方针：以低语者体系的信息为参考，利用巫术和魔灵，走一条适合俾斯麦庄园的路线。 　　即以魔术反应为能源核心，以魔灵为模板、能量媒介与材料参考，佐以传统科学理论与巫术概念，开发魔术生物工程。 　　魔能车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它外观上是一具机械装置，但实际上仅仅是披着金属和机械的壳与骨，内里没有电气结构，也没有精密的机械零件与气缸油箱，取而代之的是能源核心“龙蛋发动机”，给予魔能车诸多不可思议功能的“魔术回路”。 　　简而言之，魔能车就和大型魔术反应炉一般，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定制魔灵。 　　这才是表象之下的本质。 　　马修虽然不是学工科的，但也知道一件事：弯道超车，更多时候的结果是翻车。 　　稳扎稳打，扎实基础，才是让魔能装置可能变成工业化产品的前进之匙。 　　随着从惠特曼处购入的大型魔术反应炉被翻新后启动，仿制龙蛋已经能弥补龙蛋不断消耗的缺口，魔能车的批量生产已经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北方重工的工人们进一步完善熟练流程和手艺，魔能车就有走入千家万户的机会。 　　其他商品亦然。 　　只要激活人类的创造力，给予足够的时间，这些不可复制的东西，他们都会找到相应可批量制造的替代品。 　　马修相信人民的力量，俾斯麦庄园更像是一只鲶鱼，激活这一潭死水，告诉其他人世界原本可以不一样，人们就会活跃起来。 　　但是要做到这一切，还是得回到原点：解决饥荒问题，扩大魔术小麦的种植，鼓励更多人加入其中。 　　这个问题背后又有贵族阻挠，深层次是一个利益和资源垄断的政治博弈。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时宜。 　　可绯蝗发起战争，的确给了俾斯麦庄园大规模推广魔术小麦的机会，也让马修有机会大规模铺开。 　　如今整个埃里克郡已经都种下了大量的魔术麦种，农场已经一片片铺开来。 　　贝尔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这回你无论如何得便宜卖我一辆，打个折，老哥最近手头很紧。” 　　“没问题，原价10万，给老哥出厂价，一口价5万，够意思吧？” 　　贝尔腆着脸说：“老弟，我们这关系，你这独门生意只此一家，利润肯定是十倍以上，给我再打个折嘛，1000金币怎么样？” 　　马修给他逗乐了。 　　按例说贝尔家财万贯，庄园这点钱根本看不上，没想到砍价一来就砍大动脉上。 　　“老哥，你看这工艺，纯手工打造的外壳，轮毂是资深工匠一个个转出来的，费时费力费手指，他们是付出了身体损伤的代价在加工魔能车。” 　　“车内丰富贴心设计都是为高端人士定制，可上下摇动式玻璃窗，可自动上锁的车门，还有夜里行驶时的前置远光灯，城市里行驶避免刺眼的近光灯。” 　　“驾驶座旁的车边装有后视镜，驾驶室真皮座椅，车内恒温魔术回路，确保不论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里面都是温度适宜，这都是免费赠送的高配。” 　　马修摇头：“普通型号的魔能车可没有这么齐全的装配，高配都是限额供应，一般人我根本不告诉他。” 　　贝尔挠了挠头：“确实，坐着能感觉到里面很多很用心。那就1500金币？” 　　马修怀疑，这胖子纯粹只是享受砍价的乐趣。 　　于是他放弃了赚这一笔：“……既然老哥都发话了，1500就1500。” 　　贝尔顿时眉开眼笑：“终于不用那头老鹿了，这魔能车更符合我的习惯和爱好。” 　　马修提醒：“老哥，但魔能车有一个问题，必须有人驾驶，它没法自动跑来跑去。” 　　“这个简单。” 　　贝尔摆摆手：“让那头老鹿拖着车往前跑就行了，我有兴趣就开一会儿，累了它就拖着往前跑，这不就成了。” 　　马修被他的鬼才想法弄得有点晕。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懂。 　　贝尔此行除了给马修传递四公的“等”字，就是私人性质的来往，接下来他几乎不谈正事。不论是雪莱夫人还是惠特曼教授，贝尔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和马修混迹在一起。 　　不知情者，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穿着奢华浮夸的胖子，就是“魔灵议会”的议长。 　　…… 　　住了三天，贝尔已经有点忍受不住。 　　俾斯麦庄园的环境很好，空气清新，外面一片片茂密高耸的树墙能阻隔大风，庄园里的农田排列整齐，看着赏心悦目，果树林散发出阵阵清香，室内有不间断的均匀供暖。 　　问题在于。 　　贝尔的健康餐只有白水煮鸡胸，各种蔬菜，少量土豆，适量的豆腐。 　　没有香喷喷的脂肪，没有浓郁的糖浆，也没有那些粘稠的肉汤！ 　　这天夜里，贝尔半夜偷偷赤脚下楼，在厨房里翻出没吃完的半只烤鸡，一根羊腿，狼吞虎咽吃下肚。 　　吃了一半，他眼前一黑，嘭地一声倒地。 　　倒地时贝尔手里还紧紧攥着羊腿，他手指攥得那么紧，根本掰不开，最后马修一行只能把手拿羊腿的贝尔抬到吉赛尔那进行急救。 第435章 三高手术 　　贝尔的摔倒昏迷，惹得庄园主宅整个鸡飞狗跳。 　　巫师塔的地下手术室里，贝尔被安置在一架铁床上，头顶被固定了六盏并在一起的蛛丝灯泡，强光下贝尔的脸白得有些模糊。佩戴圆眼镜的吉赛尔一脸严肃，套上橡胶手套，用手指翻开贝尔眼皮，扒开他的嘴检查口腔黏膜，拉出舌头辨识其表面色泽，将耳朵凑在他胸口听心跳…… 　　周围人都安静地看着。 　　马修为首，他身后是管家乌鸦，管家助理索伊，被惊动过来做防卫的布鲁克，以及被马修让索伊叫过来的潘妮。 　　按照马修的吩咐，这件事没有声张，布鲁克带领火枪兵在外守住，禁止任何人入内。 　　乌鸦和索伊都脸色紧张，他们越清楚内情越是担心，其他居民大多不清楚，只以为这位名叫贝尔的富翁是马修大人来访的好友。 　　昏迷者身份非比寻常，是“魔灵议会”的议长，为所有议员之首，也是议会最终的仲裁者。 　　如果议长贝尔·雷耶斯在俾斯麦庄园出事，那马修大人将会承担巨大压力，原本魔灵议会对他的支持也会发生转变。 　　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而会演变成一起政治外交事件！ 　　马修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关切地注视着吉赛尔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她脸上得出一些蛛丝马迹。 　　“血液异常黏着，堵塞了体内血管，血液无法进入头部，引起脑部昏厥。” 　　吉赛尔给出一个初步结论，她看向旁边：“潘妮小姐，请用你的特殊手法帮忙检查一下病人的血液具体状况，和我的推测做一个交叉验证。” 　　潘妮的身份，马修只告诉了吉赛尔。 　　“这个简单。” 　　潘妮戴上橡胶手套，动作之前又确认了一遍：“只需要搞清楚他血液状况，不需要进行任何动作，对吧？” 　　“是的，麻烦你了。” 　　“小事一桩。” 　　潘妮从一旁拿起一把放在烈酒里消毒的小刀，轻轻在贝尔小臂上刺了一下，伤口里顿时涌出一粒血珠。 　　她手指轻轻覆盖在血珠上，一脸专注。 　　大约一分钟后，潘妮手指从伤口上离开，用棉棒给贝尔止血：“我通过他的血液在他全身检查了一遍，他体内血管里一些区域血液已经变得非常粘稠，就像是油脂状，然后是心脏里血液供应不足，心跳节奏也不对劲，非常危险，随时可能死亡。” 　　吉赛尔微微蹙眉，转而看向马修：“现在贝尔先生随时可能猝死，必须做一个危险性很高的手术，马修，作为病人在场的唯一亲友，我需要你的同意。” 　　马修问：“没有保守治疗的办法吗？” 　　“没有。” 　　吉赛尔摇头：“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发生更多的后续反应，包括脑部出血，内脏与脑萎缩，那时候更痛苦，也变得再无法进行有效医治。哪怕是神殿最高等级的圣植，也做不到断肢再生，弥补器官和血液缺陷。” 　　“那，拜托了。” 　　马修也不犹豫。 　　人命关天，早一点急救就多一点希望。 　　吉赛尔戴上口罩，看向旁边：“潘妮小姐，请和我一起进行急救手术。” 　　“你说，我听着。” 　　“我需要你随时观察血液中的变化，我会用一种特殊的巫术暂时冻结他颅骨内的大脑，减少负荷和血液运转，只能维持5分钟。” 　　吉赛尔对马修说：“你打开怀表，准备计时。” 　　马修从索伊那拿过表，翻开盖子固定指针，随时准备当做人工计时器。 　　“在我冻结大脑的这段时间里，潘妮小姐，请你将病人体内的硬化油脂状血液给软化和疏通，尽可能让血管保持通畅。”吉赛尔一脸严肃。 　　“我知道了。” 　　“好的。”吉赛尔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张开，手指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术现在开始。” 　　马修摁下铜扣，白色表盘上，铜针开始哒哒走动。 　　与此同时，吉赛尔双手分别放在贝尔·雷耶斯的左右颞骨位置，口中低声快速地念诵：“游离于万世星界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请聆听我的祈求，借用您伟岸磅礴的意志，给予对水的号令，冻结血液与粘液，凝固黄胆与黑胆，停滞体液，重现雾之国的神迹，让生命归于冰寂。” 　　随着吉赛尔颂咏咒语的进行，她双手之中弥漫出黑色的雾霭，这些雾霭包裹住了贝尔的脑袋，周围空气都变得迟滞凝固。 　　吉赛尔口中不停：“游离于万世星界的葛米尔生命之泉，请聆听我的祈求，借用您灼烧黑暗的伟力，以维系光与暗的分界，荡涤生命之水的尘埃，救助渺小凡人们的孱弱身躯与意志，让恐惧得以消退，怀疑得以平复，痛苦得以安慰，意识之海得以平和。” 　　…… 　　随着一道道马修从未听过的咒语念诵，吉赛尔专注无比地颂咏，同时双眼牢牢注视着双手之中的黑雾，仿佛她能看破迷雾，直视里面贝尔头颅里的病疫。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用类似于暂时冷冻头颅，减少脑内活动的方式进行手术，不过采用的手段是巫术。 　　然而真正操作时，吉赛尔那繁复又快速的咒语，一个连着一个，中途没有任何喘息停顿时间，光是在一旁观看都觉得有一种争分夺秒的窒息感。 　　马修这才明白，吉赛尔是通过大量不同类型的巫术，进行人工微操，在短时间内调节平衡保护贝尔的大脑——包括不仅包括里面的体液与软组织，温度测试，意识层面的麻醉等等。 　　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器械能够以各种指标辅助，完全依靠吉赛尔的经验和临场判断，可以说是凶险无比，又必须全部精神集中。 　　直到计时结束，马修喊出时间到，他其实都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手脚肌肉僵硬，整个人都是绷紧的。 　　吉赛尔双手之间的黑雾此时已经消散一空，她双手放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指还在不自主颤抖。 　　“解决了。” 　　潘妮这时候也收回手指，呼出一口气：“他体内的血液硬化部分都被处理完毕，顺便还给他捣碎了几片血块。” 　　她看向旁边的吉赛尔，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兴趣：“没想到巫术居然还能这么用？你到底是做过多少测试和活体试验，才能这么熟练啊？” 　　吉赛尔只是虚弱地笑笑：“只是没办法的办法，以前也给人做过类似的巫术手术，只是没有这次这么严重……我很久没有碰这样的病人，速度与熟练度已经下降了很多了。” 　　“吉赛尔，你真是一个怪物！” 　　潘妮啧啧称奇：“你5分钟内用了28个巫术，这才能保证他脑子不会被血液异常弄坏掉……真是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马修听得心里一乐。 　　被大名鼎鼎的血魔称之为怪物，吉赛尔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可惜这是极限了，如果没有潘妮小姐你的特殊手法，我也没有任何把握。”吉赛尔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我们还是配合得不错。”潘妮过去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看来我们要多亲近亲近，我们应该很谈得来。” 　　马修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个，两位医生，这个病人还躺着，是不是先……” 　　吉赛尔呀了一声，赶紧检查了一下贝尔的心跳和脉搏：“……正常了，现在需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副作用。” 　　她取出一个装嗅盐的瓶子放在贝尔鼻子下。 　　贝尔一个喷嚏，摇头晃脑，晕乎乎地坐起来：“嘶，头好痛，我喝多了吗？这里是……” 　　他用手遮住眉骨，眯起眼躲避头顶的强光：“这是怎么了？” 　　马修这才松了口气：“老哥，你真是吓死人了。” 　　“我……难道摔倒了吗？” 　　贝尔一脸郁闷：“半夜起来吃东西摔晕了，我也太倒霉了吧？” 　　“不是，是老哥你三高犯了。” 　　马修将前后事情娓娓道来，听得贝尔一脸震惊。 　　另一边，潘妮已经和吉赛尔聊上了。 　　“这回我觉得还是有一点瑕疵的，应该给他注射一点药物，先让血管扩张一下，就能缓解一些症状。”吉赛尔说。 　　潘妮表示赞同：“有道理，我发现定期检查血液很有必要，像这次的状况，完全可以提前避免，进行血液疏通，就不会这么抢时间了。” 　　人类惯例。 　　谈关系的聊关系，讲专业的说专业。 第436章 红十字的前景 　　贝尔脸上的表情从吃惊到沉重，再从从沉重到深思，看得出三高手术对他造成了极大震动。 　　马修也同样。 　　观摩吉赛尔的手术时刻，有一种极速赛车般的紧张与刺激，既惊叹于她恐怖的巫术理解和应用经验，又会为巫术手术的奇妙而目眩神迷。 　　听说最初外科切除手术在欧洲开始时是公开的，手术在一种环形剧场中进行，在当时的条件下，决定手术是否成功的第一要素是——速度。只要你的刀足够快，就能趁病人吓死或失血过多之前完成。 　　医生们喜欢炫技式地切除病人的部分肢体，同时让助手进行计时记录，不断追求最短时间，以显示自己技术的精湛和熟练。 　　那时候手术观摩都是需要付费购买门票的，在当时是非常时髦刺激的一项娱乐，近距离看医生将病人的手、腿切掉，比很多恐怖片的体验更进一步。 　　马修之所以知道这回事，是因为看过一起印象过于深刻的记录。 　　18世纪，有一位外号“飞刀”的医生罗伯特·李斯顿，他被公认为“伦敦第一快刀医生”。 　　罗伯特李斯顿医生在帮助一名病人做手术时，他的刀太快，先失误切下了助手的手指，导致助手失血而死。 　　然后因为刀太快，切伤了患者导致患者感染而死。 　　最后因为刀太快，吓死了一名围观群众。 　　一个病人的手术，却死了三个人，这是历史上唯一一起300%死亡率的手术…… 　　“老弟，你们救了我一命。” 　　贝尔一脸认真：“大恩不言谢，以后老哥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马修这时候还有点后怕：“老哥，你以后还是注意饮食，别再吃那么油腻重口味了……饮食习惯不改，三高还是会出现。” 　　“唉……我知道了，我尽量控制。” 　　贝尔问：“吉赛尔医生，你们是说，我体内那些粘稠的血液，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个得感谢潘妮。”吉赛尔示意。 　　“还有潘妮医生，非常感谢！” 　　贝尔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罗斯特大陆上，限于基础科学发展缓慢，医学依旧处于非常基础的阶段，只要不是使徒，获得生命权能的庇护，依旧无法避免疾病侵袭。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各种重大疾病面前是平等的，少部分高等圣植能暂时维持生机，但猝死事件依旧不断出现。 　　吉赛尔叮嘱：“准确来说，你体内的血液硬化疾病包含两个部分，第一个是血管里的黏膜油脂粘稠化，如果不进行治疗就可能血管破裂溃烂，血管变窄，导致血液无法正常通过全身，患者容易呼吸困难、晕眩和心脏梗塞。” 　　贝尔猛点头：“对对对，我之前就是这种症状。” 　　吉赛尔扶了扶圆眼镜，继续说：“第二个是血管里的血液部分凝结成块，其实这一点和前一部分有关，血管内膜受到损伤，导致局部坏死脱落，形成了血凝块。” 　　马修一听，敢情这不仅仅是高血脂，还有血栓？ 　　贝尔有点紧张：“医生，我现在这……” 　　“潘妮手艺非常高超，已经将你体内的黏膜油脂与血凝块都疏通清理，恢复到正常状态。” 　　吉赛尔笑着说：“所以血液部分，已经达到了正常健康的范畴。” 　　贝尔长出一口气，对两人又是一阵感谢。 　　“不过因为我用巫术对你的头部进行了局部冻结和麻痹，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有时候会头痛和其他不适，还需要至少观察一个月。”吉赛尔一丝不苟地说：“这种针对头部的手术，本身风险很大，不过当时不做的话，你的大脑就可能坏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变成痴呆，更大的可能性是半身瘫痪。” 　　贝尔打了个冷颤。 　　“这一个月的休养和观察期，请你务必清淡饮食，每天保持一定的活动量，可以多到外面走一走，出一点汗，会有益于恢复。”吉赛尔不厌其烦地说：“如果有任何异常，请及时与我联系，我再来诊断。” 　　“好的好的，多谢吉赛尔医生。” 　　看着贝尔那诚惶诚恐的模样，马修心里感叹，任你议会议长，在主治医师面前还是唯唯诺诺，果然，人在疾病面前就变得卑微起来。 　　“其他的也没事了，这次手术很成功，祝你早日康复。” 　　吉赛尔露出一个微笑。 　　接着她又回头和潘妮进行交谈，并且就显微镜应用于手术和医学研究进行了深入长谈，这两位，一个远古“光辉主教”，一个凶名远传的血魔，在血液研究上形成了共鸣，技术研究破开了原本身份的藩篱。 　　…… 　　贝尔一扭头就抓住马修的胳膊：“老弟！老弟，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会！” 　　“什么？” 　　“吉赛尔医生的巫术手术，还有潘妮医生的血液处理，简直是神乎其技，据我所知，不论神殿还是阿基坦和萨克森，都解决不了血液问题，像老哥我这样的三高，还有很多！” 　　贝尔眼里冒光：“这个世界上，真正最重要的资源只有一种，生命。为了活下去，大多人可以放弃自己的立场和所有利益！”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战略资源，老弟！” 　　马修一惊。 　　他惊讶的点在于，贝尔才从死亡线上翻回来，脑子里就开始想着生意的事，不愧是专业商人。 　　“老弟，红十字，红十字呀。”贝尔一脸兴奋：“这个‘三高手术’完全可以作为红十字第二个项目，对外公布。就以我的手术和治疗作为案例，可以在《魔术》、《奥秘》上发文，而且不需要很多，只需要描述一条。” 　　贝尔舔了舔嘴唇：“就说，红十字继‘弗朗茨1号’疫苗研发成功后，又完成了罗斯特大陆第一例‘三高手术’，为魔灵议会议长贝尔·雷耶斯恢复健康，三高症状如下……” 　　马修脑子里顿时想到：“这样一来，同样三高人群里的，不少贵族和商人就会求助于庄园。” 　　掌控了生命的部分健康权力，就让各方人士，不论立场，都不得不考虑俾斯麦庄园的资源。 　　再进一步推演，随着红十字不断在医学上的投入和突破，这里将会变成罗斯特大陆上第一家三甲医院，第一个综合性大型医学研究所……顶级医院有什么影响力，不用多说了。 　　马修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这一点。 　　普罗大众对粮食需求是第一位，但对贵族阶层来说，健康才是第一位。而且在罗斯特大陆，后者占据的财富占据所有人的99%，赚取后者的资源和支持，再投入到粮食培育和种植，计划通。 　　贝尔腆着脸说：“老弟，这个计划老哥可以帮你到处走动，宣传红十字和三高手术，不过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也想在红十字挂个职。” 　　马修拍板：“当然没问题。” 　　这一天，红十字研究会多了一个荣誉会长。 第437章 战争带来的疯狂创造 　　接下来一个月里，战场中心处，萨克森和阿基坦联军和兵蝗军团不断交手。 　　抗住了初期那接近崩盘的局面，人类渐渐缓过神来，也逐步适应了兵蝗的冲锋和肉搏节奏，做出了一系列的战场部属调整。 　　萨克森方面，炼金傀儡被安装了喷火罐，兵蝗近战冲锋就会面对无情的火焰焚烧，这一装备对兵蝗军团造成了巨大杀伤，而消耗的燃料主要是火油和煤炭，这两种资源由巴斯的舰队远远不断运来，确保前线资源充足。有了喷火傀儡下场，此前节节后撤的萨克森军队终于能稳住阵地，不再被兵蝗追击而疲于奔命。 　　阿基坦方的皇家炮兵也开始还击，傲视五大王国的射程，让这一门门的皇家巫师重炮能在1000尺外就架起炮管，在巫师们操控下对远方进行精准轰炸，如果调高角度，只考虑覆盖式打击，甚至能打到1500尺外。炮兵给炮管里填装了特殊的“乱流”炮弹，这些炮弹能造成区域的四元素紊乱，从魔术反应层面对兵蝗范围打击。 　　依靠魔术反应为核心动力的兵蝗，在这些被火炮覆盖的范围内树叶一样簌簌落下，根据阿基坦的统计，它们死伤超过8000。 　　人类军队在前线与兵蝗僵持，高压之下，种种让人惊叹的新鲜事物也接连出现。 　　——萨克森前线出现了第一批外科手术医生，他们在战场前线对伤员进行腐烂肢体的切除、消毒和包扎，用熨铁给断肢伤口止血。外科医生从烈酒里加工摸索出了一种麻醉剂“已迷”，用以减少士兵们手术和受伤的痛苦。 　　——同一时期，止血钳在阿基坦前线被改造出来，用以进行阻断血液外流。 　　——阿基坦的科尼，一群贵族为了让前线士兵们能随时吃上口感好的肉，而不用烹饪和加热，于是雇佣巫师和炼金术师，捣鼓出了一个“肉盒”，将肉与面粉混合凝固，用油脂封存在薄薄的铁皮盒子里。只需要打开密封的盒盖子，就能用叉子和刀切出里面的肉食用。 　　——萨克森工程大学校，炼金术师们经过集中攻坚，制作出了荆棘铁丝网，在半空中拉出铁丝网，就能有效破坏兵蝗阵型，让它们的集团冲锋失去最强的力量。配合后方的暴雨发箭机，对兵蝗冲击造成了最直接的范围杀伤。 　　——佐敦设计学院，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学院，设计研究出了在厚麻布里塞入鸡鸭绒毛，从而能保持温暖，叫做“绒冬服”，一经面世就被批量制造送往前线，给守在前线忍受冬天寒冷的战士们带来的巨大助力。 　　——巴斯共和国制作出了巨大的铜制船柜，里面堆放大量冰块和特殊保鲜物，让里面的肉类能长时间保鲜，从而能够将大量肉类远途跋涉送往前线的阿基坦和萨克森。 　　…… 　　《魔术》和《奥秘》刊登了这一件件发明，每一期都进行了加厚，信息量也是和平时期的两倍。 　　每一种发明几乎都可以应用到战场前线，或是和前线相关的后勤供应上，战争带来的巨大恐惧浪潮，也激起了所有人的紧迫感和创造力。 　　马修看着一张张报纸，里面的不少发明可以说是远超预料，甚至是不应该这么早出现的。 　　但现实发展并不会按照固定流程。 　　它们就那么突兀又迅速地出现了。 　　人类储存体内的智库在外界巨大压力下，疯狂释放出自己的灵感，抬着五大王国往前疯狂疾驰。 　　这也是历史规律了。 　　和平年代，人们大多比较容易满足，创造欲望很难被激发。 　　战争时期，反而各种创作发明层出不穷，可见推动人类前进的，更多是压力和恐惧。 　　这些密密麻麻报喜消息背后，也有一些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比如说。 　　——小股兵蝗军团突破阿基坦火炮防线，疑似已适应“乱流”炮弹的伤害。 　　——萨克森北部沿海地区被兵蝗局部封锁，一艘巴斯大型运输船被毁，20吨的小麦与500件冬服沉入海中。 　　——卡尔马方消息，都灵腹地出现体长超过两尺的超大型兵蝗，疑似精锐兵蝗正在赶赴前线。 　　三条报道都在很不起眼的地方，明显是不想要被公众一下子发现，导致动摇得之不易的信心，不过信息量都极大。 　　第一条意味着兵蝗依旧保持了150年前的恐怖能力，一种巫术对它们施展三次，就无法对它们造成实质性伤害。 　　第二条是战略上的转变，兵蝗军团开始封锁海面，进一步压迫阿基坦和萨克森运输辎重的路径和效率。 　　第三条则让人忧虑，继兵蝗、脑蝗与育蝗之后，可能有新的绯蝗分支参战，信息差影响下，人类军队第一战极可能又将付出巨大代价。 　　马修立即用低语果联络了维克多。 　　“最新的报纸吗？我也看了。” 　　维克多的声音有些忧心忡忡。 　　“兵蝗的确在阻断我们的运输线路，不过损失还是在可接受范围内。”他说：“我们目前已经展开了反攻，再次将阵线推进到了都灵边境，以北港城为界，以北港城西北部分地域目前都在我们控制之下。目前来说，萨克森北线稳定，东线僵持。” 　　马修有些奇怪：“感觉你很担心？” 　　“我不认为绯蝗第一个目标是阿基坦。” 　　“为什么？”马修请教。 　　“绯蝗一族的战斗方式非常迅猛疯狂，除去初期对阿基坦的第一轮快攻，它们真正投入的兵力并不多，根据乘坐魔能车查看的侦察兵回报，一部分兵蝗不知去向。” 　　维克多稍微停顿：“马修，不提其他，光以战争层面而言它们入侵都灵的特点就是快、狠、准，可和我们作战时，风格却变得飘忽不定。” 　　“最初我们主动进攻都灵境内的兵蝗，也是想打破它们计划，要让它们露出破绽，它们回头将我们打退后，就仅仅维持僵局。” 　　“南线上它们一路快速突破防线，兵蝗军团成建制冲击阿基坦，我以为它们会一鼓作气攻入科尼，据说阿基坦已经做好往北方迁都，迂回抵抗的准备。可它们又停下来，马修，它们可不像我们一样在乎伤亡。” 　　维克多声音里都是忧虑：“这是最麻烦的，目前我们搞不清楚它们的真正战略意图，目前的局势很有欺骗性。” 　　马修也只能将这事暂时记下。 　　“还有那个新的绯蝗分支。”维克多突然想起：“我捕获过一只，不过因为情报重大，一直没有透露。” 　　“它是兵蝗异种，本身的魔术和精神要比普通兵蝗更强，突破了LV30，按照魔术杀伤评级已经是梦魇级魔灵。” 　　马修立即反应过来：“你的低语幼灵提升了？” 　　“你该不会以为，我一直都让它保持幼灵状态吧？”维克多开了一句玩笑。 　　“走精神路线的低语种子，成长树到底是怎样？” 　　马修有点好奇：“我这边是走的魔术路子，从低到高是低语幼体、低语植株。” 　　“原来三阶的魔术系专精叫‘低语植株’啊……”维克多喃喃：“我这边是从‘低语幼灵’成长到‘低语哨兵’。” 　　“听起来，似乎是擅长打探情报？” 　　“有一点吧。” 　　维克多并没有遮掩：“低语哨兵的增益是‘哨兵’，能够在很多地方埋下一种特殊的种子，它们可以与环境融为一体，没有特殊手段无法观察，但我以‘低语哨兵’能够观察到这些哨兵覆盖范围内的视野。” 　　马修一声卧槽。 　　侦查守卫？ 　　维克多的能力居然是插眼，这可是战场神迹，能够直接观察到敌方境内的一举一动。 　　“这真是神技……”马修是真的羡慕，酸得不行。 　　“只是一种辅助增益。”维克多笑笑：“而且是有数量限制的，一次只能保持三位哨兵存在，超出数量，最先生成的哨兵就会自动枯萎。” 　　马修心说那当然了，不然没有数量限制的哨兵，直接把罗斯特大陆全部笼罩点亮，就和监视卫星没区别。 　　那也太恐怖了一点。 　　“哨兵观察的情报，比起报纸上要更加详细，都灵境内的大群兵蝗调动频繁，但看不出方向。” 　　维克多叹了口气：“因为数量原因，在都灵只有一个哨兵，剩下两一个在北线，一个在东线，倒是无法判断它们的趋向了。” 　　马修心里一动：“那能不能把眼插得深一点？” 　　“眼？” 　　“我是说，哨兵。” 　　“目前看来难度很大，布置哨兵需要侦察兵进入都灵境内，越是靠近腹地的圣博诺尼，危险系数越高，哨兵有暴露的风险。哪怕成功将哨兵插入腹地，一旦被冥蝗注意到，也可能失效或者被发觉，危险性太大。” 　　“也是。” 　　马修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今天还有一件事。庄园新出了一种战略级武器，叫做‘狼铳’，每一架售价10万金币，附赠2000发子弹，不好用可以免费退货。要不要试试？” 第438章 新到了一批俾式装备 　　萨克森王国北线如今已退到了靠近后方的珀珥岛，东面靠近鸡心湖位置的大片领土已经陷入兵蝗实际控制，根据粗略观察和推算，驻扎在这一带的兵蝗最少有3万。 　　虽然没有南面阿基坦那么狼狈，但也好不了太多，正面对决上的战损率让萨克森也很吃不消，迄今为止士兵和兵蝗消耗的战损比例依旧是3:1。 　　兵蝗军团主力一直在冲击阿基坦皇家炮兵构筑的炮火防线，所以给了萨克森人暂时的喘息空间。 　　东线上，主帅阿尔布雷希特公爵整顿兵员完毕后就再度正面朝前突进，持续给兵蝗施压，减轻南方阿基坦的压力，并且和阿基坦人试图对兵蝗后方进行切断战术。 　　不过这些大战略依旧和北线无关。 　　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给维克多的指示很清楚：牵扯住兵蝗部分兵力，尽可能保存战力，等待后续命令。 　　简而言之，北线在战略上定位是拉扯战线的辅助，目的是给主战场的东线释放空间和战略纵深，并且能进行一些牵扯。 　　临时营地里，一个X型木架子上固定了羊皮材质的军事地图，上面用密密麻麻的线条画出了山川峡谷，又以红色箭头标记了兵蝗方入侵和迂回的路线。 　　地图前是一张简易的木桌。 　　一头银发的“铁王子”，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正在桌案前用鹅毛笔写一封亲笔信。 　　自从有了魔能车，他几乎每天都会写一封简报，让传令兵一路送到东线，以确保东线北线能信息沟通及时，避免那些稍纵即逝的机会被忽略。 　　大多时候，阿尔布雷希特公爵都只回复一个：已阅。 　　偶尔这位萨克森前线总指挥也会写一点东线情况，并对维克多方的战略大方向做一个调整，确保两线配合能够步伐统一。 　　最后一笔写完，维克多将纸轻轻吹了吹，确保上面的墨汁能快速凝固。 　　接着他将信放入信封，印上火漆。 　　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金发男子。 　　“格罗姆到了。” 　　施密茨一脸好奇地说：“你从马修那里定了什么新东西吗？这次的东西不像是魔能车，而且用铁箱子装着，格罗姆说必须你亲自拆封签收。” 　　“看看就知道了。” 　　维克多放下信封，拉开帘子走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营地大门外的炼狱石像鬼，他30尺的身高实在让人无法不注意，哪怕格罗姆不是第一次到北线军营，不少士兵和军官还是忍不住盯着看，互相之间窃窃私语。 　　走到营地门口，维克多看到格罗姆面前摆放着一个长两尺的铁箱，箱子上用铁链锁住，上面画有俾斯麦庄园的标志：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格罗姆微微躬身，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维克多殿下，这是马修大人给您特制送来的快递，请查收。” 　　快递这个词也是俾斯麦庄园的新称呼，大多时候，庄园的石像巨人机组能将庄园商品一天之内送抵各地，这种从未有过地超快送货，就是快递。 　　维克多对快递流程也已经熟悉，在箱子上固定的一个本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 　　他打开沉重的铁箱，发现里面装了很多干草，这些草一是能能保持箱内干燥，二是可以起到缓震、防撞的作用。 　　干草之中静静躺着一具格外粗壮的铳型武器。 　　施密茨肥力地将其从里面搬出来，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直皱眉：“这东西，哪怕能开火，使用起来难度也太大了吧，只能是大力士才能持续使用。” 　　维克多则是翻阅着里面的一封小手册。 　　手册上画了九幅图，上面画了狼铳的基本结构图，如何填装子弹，使用时各种注意事项，各零部件的安装与拆卸办法，以及平日如何保养与维护等等。 　　“原来是要用这个东西。” 　　施密茨从草堆里翻出三脚架，摸索着扛起狼铳固定在架子上。 　　“不论重量还是提醒都有点像是蛇炮，是同一类型吗？”施密茨摸着一根根铳管，捏了捏手指，发现手指上都是油：“这个应该是防锈处理，马修怎么和你说的？” 　　“他说，这是一种战略级武器。” 　　维克多目光在使用手册和实物上来回，说：“装在俾斯麦魔能车后座上，去山里的靶场。” 　　自俾斯麦魔能车送到前线，就被维克多设计改造以适应战场需求。 　　改造分成两个部分。 第一部 分是车载II型蛇炮的炮弹，针对兵蝗数量众多的特点，改造成了“四合一弹”。 　　虽然战场上杀伤力并不如预期——因为绯蝗速度很快，而且遇到炮火会迅速规避和散开，以减少群体伤亡，但“四合一弹”里面安装的碎铁屑造成的物理性穿刺伤兵蝗无法规避和适应，能够造成中心区域几只兵蝗即死，也有一定威慑作用。 第二部 分是针对车体，首先是拆掉了车尾的铁壳，将下面安装了铁板，这样魔能车也能运输一些大重型物品，并且作战时能够储备更多的弹药，让炮手能够站住了瞄准。 　　被改装成皮卡的魔能车载着新式武器一路进入山中靶场。 　　这里周围用阿基坦铁丝网围了起来，避免无关人士靠近和泄露可能的机密，是尝试新式装置和武器的地点。 　　维克多和施密茨将狼铳和三脚架固定在地面上。 　　“用活靶。”维克多说。 　　施密茨问：“用哪只兵蝗？1号还是2号？” 　　“用0号。” 　　施密茨点点头，安排士兵们去一旁地下仓库里，很快就将那头被锁链层层缠住的大块头拖了出来。 　　它有两尺左右高，体表几乎被坚硬的角质层包裹起来，拥有强壮的六足，能像是人一样的直立，头部没有触角，只有一张大得惊人的咀嚼式口器，上颚两具镰刀般的具齿被一副筒状锁具牢牢固定在脑袋上。与常见兵蝗不同之处在于，它背后的鞘翅已经完全变成了身上的全覆盖式盔甲，失去了飞行能力，换来几乎无死角的防御力。 　　透过头盔式锁具，只能看到它呼吸产生的白雾，以及那双发红眼睛里的疯狂和不甘。 　　这就是“兵蝗异种”，维克多用哨兵观察到后就想尽办法，捕获了一只回来研究。 　　LV30的体质和力量，让它光是力量和全身骨甲就让人望而生畏，如果没有特定武器，常规的人类武装根本奈何不了它。 　　维克多也是用了一点特殊手法，才利用偷袭，将它悄无声息捕获过来。 　　施密茨指挥士兵们将兵蝗异种固定在远处，两端分别用铁索固定在石柱上。 　　兵蝗异种眼神桀骜地盯着施密茨，用眼神挑衅着这身体孱弱的人类：要不是被阴谋控制，自己面对这样的弱小生命，何惧之有！ 　　施密茨却已经见怪不怪，0号作为最硬活靶，硬是用这一身自带的甲胄抗住了各种火力，暴雨发箭机、巫术弩机以及“四合一弹”。哪怕用原版的II型蛇炮对着它轰，也仅仅在它身上制造出一些裂痕和碎片，没法彻底打伤它，只要它一些时间，兵蝗异种体表硬得出奇的角质层就能迅速复原。 　　辅助的士兵挥舞小旗，看着地上画的白线报数：“直线距离，50尺。” 　　维克多想了想，担心测试不出威力：“调整到30尺。” 　　于是士兵们又将狼铳往前移动了一段。 　　对此，兵蝗异种甚至扭了扭脖子，仿佛在说，来，就朝这里打。 　　维克多按照手册，将弹夹插入，然后身体站稳，一手扶住狼铳的辅助杆，一手放在扳机上。 　　他手指摁下。 　　扳机被触发的一瞬间，整个狼铳猛地旋转起来，六根铳管疯狂抖动，暴风骤雨一样的火光在狼铳上不停闪烁，震耳欲聋的哒哒哒声让在场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没一会儿狼铳就自动停了下来，原本疯狂旋转的铳管也慢慢降速，逐渐归于平静。 　　前面举旗的士兵这才回过神，揉了揉耳朵，然后小心翼翼走到活靶旁边。 　　兵蝗异种身上那坚不可摧的骨甲已经彻底溃烂碎裂，大量暗绿色粘液已经从全身各处伤口往下渗，流了一地。 　　0号原本桀骜的眼睛彻底凝固在了过去的某个时刻，再无任何变化。 　　辅助士兵挥舞小旗，大声说：“活靶0号，中弹约40枚，确认死亡。” 　　他话才落下，兵蝗异种胸口以下的部分直接断裂开来，瘫在地上，它原本强横无比的躯体硬生生被打成了两端。 　　施密茨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就眉飞色舞：“不愧是俾斯麦庄园，这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样，还真是战略级武器！如果人手一把，对付兵蝗那简直轻松惬意！殿下，快多买一点，多买一点，迟了别被阿基坦人给抢了。” 　　维克多无奈地看着自己副官：“马修说，一个月才能制造这样一把，一人一把，这根本不现实。” 　　不过。 　　这狼铳的确可怕非常。 　　马修之前夸口：“这武器叫做狼铳，一个人操纵就行，数量优势在它面前已经无效。” 　　他没有任何夸大。 　　维克多眼神火热地看着这一具狼铳：“得把它固定安装在魔能车上。” 　　金发副官会意：“好主意！这样就能保持机动性和火力于一体，只要有弹药，在它射程范围内，那些兵蝗根本就没法靠近！” 　　维克多手指轻轻触碰着这一具金属兵器，铳管上还有未散的余温。 　　作为回礼，我给你解决一桩潜在的麻烦。 第439章 诅咒立功 　　严格意义来讲，万物主宰神殿历来有且只有一座，意为“供奉神明象征与权能的宫殿”。 　　不论是远古时代的古德涅维帝国，还是如今的五国时代，神殿几经波折，也曾四处迁移，不过世所唯一的特性一直未变。 　　本时代的神殿处于都灵王国首都圣博诺尼，其他只能称之为教堂，所以规划也是以教堂为核心进行区域划分，即如今都灵耳熟能详的三十六个教区。 　　一些隐秘特殊的机构只会设在神殿，三十六教区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比如四大王国都垂涎又忌惮的“圣母院”，所有的神殿武装都会在这接受洗礼，变成神明旨意的捍卫者。 　　又比如让所有神官都闻之色变的“神圣裁判所”，这里既审判异端与邪教徒，也对神殿犯下诸多罪孽的神官进行审判和惩罚。 　　都灵帝国时期，神圣裁判所经常是派出大量神殿骑士团，到处抓捕疑似异端与邪教信徒，进行残酷处罚，通常是反复鞭笞和拷打之后以火刑、水刑或绞刑收尾。 　　如今神殿影响力早已不比以前，加上四大王国都统一禁止神殿在国内建立教堂和传教，神殿对外的行为也收敛和温和了许多。 　　裁判所里关押的人很少，大多都是走上邪路的神官。 　　此刻，神圣裁判所的一座地下黑牢里，耄耋之年的罗塞蒂正面对石壁，看着手里的教典。 　　牢里黑暗而潮湿，四周牢房里都空无一人，每天除去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罗塞蒂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一盏蜡烛放在石桌上，昏黄的灯光让他几乎很难看清纸上的字迹，但每一个字都已经记在心中，阅读是为了反省与恢复到最虔诚专注的姿态。 　　“……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的时候，有名为‘万物之主宰’的力存在着。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古老的记录总能在不同时代发出新的启示。 　　罗塞蒂已经平静了下来。 　　两个多月前，北港城里的一切恩怨都变得不再重要，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世俗欲望的迷雾里，玷污了曾经纯洁坚定的信仰。 　　因为恐惧自己面对邪神仆从的动摇，而走入歧途，从恐惧到谎言，他一步步陷入了黑暗的漩涡。 　　这一段时间的反省与祷告，给了他看清迷惘的力量。 　　寒冷，饥饿，虚弱，疼痛，进一步让罗塞蒂清晰体会到，无所不能的神明早已看清一切，黑暗之中孕育着新生，不可知之中孕育着存在的生灵，承认自己的懦弱与虚伪，才是重拾信仰变得不再有漏洞的正途。 　　“……敬畏是知识的开端，愚妄之人藐视智慧和训诲。” 　　“要听万物的训诲，不可离弃主宰的法则。” 　　“这要作你头上的华冠，你项上的金链。” 　　他吃力地背诵着教典上的记载。 　　石门外传来脚步声。 　　原本闭合的石门缓缓被推开，露出后面手持铜制烛台的谢顶中年人的面孔。 　　“罗塞蒂荣誉主教，你已经得到了枢机主教斡忒丝大人的特赦，许你在地下行走。”主教赫德森朗声说：“请谨记教典，不再迷途。” 　　“是。” 　　罗塞蒂缓缓地站起来，嗓音有点沙哑：“赫德森主教，您为什么会在裁判所？” 　　赫德森微笑：“我抓获了一位信奉‘冥界之蛇’的邪教徒，为防有变，就自己将他带到裁判所，让他接受应有的审判。” 　　“冥界之蛇？” 　　罗塞蒂瞳孔微微一缩：“那的确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此次，我还奉斡忒丝大人的命令，询问你，那位马修·俾斯麦是否有异常。” 　　老人眼皮垂下：“那位男爵是炼狱男爵的代言人，也是魔灵议会的议员……” 　　“不必在意这些。” 　　赫德森收敛笑容：“炼狱之王自然是伟大的神明，魔灵议会也是万物主宰的拥趸，不过……若沾染邪神，魔灵议会也不是他的护身符。” 　　罗塞蒂双手捧着厚重的硬皮教典，沉默半晌，这才开口：“马修·俾斯麦身上，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邪神气息。” 　　“哦？” 　　“那不同于‘冥界之蛇’、‘背箱人’这两尊古老的邪神，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混乱又充满罪孽的意志，虽然很微弱，但我确定。” 　　罗塞蒂眼神坚定：“就在那辆魔能车里，虽然它没有进入北港城，但那东西一定就在里面，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邪神的仆从，与深渊邪祟的混乱与疯狂不一样，它更像是亵渎和罪孽所凝聚的某种东西。” 　　“魔能车里吗？” 　　赫德森继续问：“有没有看清，那邪恶之物到底是什么形态？” 　　“不，或许是某一个人，或许是某种类似于人的雕塑。我无法确定，我被他们抓走，也没有看到那东西……” 　　赫德森皱眉：“这可有点难办，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模样，就无从判断这位邪恶之人到底是死是活，是象征之物还是某种真正意义上的仆从。很不好办呐。” 　　“赫德森主教大人，我所说句句属实。” 　　老年苦修士一脸坚定。 　　“辛苦你了，既然如此……” 　　站在他面前的罗塞蒂突然浑身抽搐，嘴里咳出大片大片的血，他用力抓住赫德森，仿佛想要抓住某种救命的稻草，那双老迈的眼睛睁得老大。老人咳嗽着，喉咙里呼噜呼噜，仿佛在不停吞咽某种血沫，他身体硬挺挺地倒在地上，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失去了水的鱼。 　　赫德森眼神悲哀地看着地上已经弥留之际的罗塞蒂。 　　“你是想要让我用圣植救你对吧，很可惜，你使用过好几次圣植，耐受性已经太强，你的身体早就已经濒临极限，再用圣植只会让你身体崩溃得更快更痛苦……安息吧。” 　　他口中念着祷词，手指轻轻合上罗塞蒂的双眼。 　　“女妖的诅咒？还真是凑巧。” 　　赫德森一脸哭笑不得。 　　这倒是省了自己动手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钉子算是解决了，马修男爵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 　　维克多殿下，您想必也该放心了。 　　…… 　　与此同时，俾斯麦庄园的盘丝洞区。 　　夜莺和玫瑰姐妹两人一脸兴奋，互相拥抱，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斯派德看得一脸懵逼：“什么情况。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成功了！区长，大功告成了！” 　　玫瑰拉着斯派德和她们姐妹一起跳舞。 　　“别，别，我这在写材料呢……” 　　斯派德嘴上说不，双腿却很诚实，毕竟，一名吟游诗人，唱歌跳舞逗姑娘是基本功，这些都是肌肉记忆，想都不用想，双腿就已经迈出舞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啊先。” 　　夜莺作为姐姐，还是要稳重一些，她一边跳一边说：“区长，我们一直在诅咒一个仇人，诅咒了他二十年，他终于死啦！我们太开心了！” 　　斯派德听得后背发凉，头冒冷汗。 　　这姐妹俩也太执着了，二十年诅咒一个人，就是要他死。 　　他觉得自己得更加小心一点，不要上了女妖姐妹的黑名单。 　　“既然遇到这么重大的事故。” 　　斯派德一本正经道：“那我就给你们俩今天放一天假，去庄园区玩一天庆祝吧。” 　　两姐妹笑颜如花：“多谢区长！区长你真是一个好人！” 第440章 真正的轰动 　　马修回到主宅，看到夜莺玫瑰两姐妹在和潘妮叽叽喳喳，一副开心的模样。 　　“怎么了？” 　　“马修大人，那个老男人死了！”玫瑰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终于被我们诅咒死了，嘿嘿，我们干得不错吧？” 　　马修一愣，那个被神殿关禁闭二十年的荣誉主教罗塞蒂，死了？ 　　“确实可喜可贺，祝贺祝贺。今天你们去埃里克城玩儿吧，那里直营店出了新东西，你们可以和新到的玛丽莲和奥黛丽一起聊聊天，到处吃吃喝喝买买东西。” 　　“我们正想着去呢。”玫瑰当即高兴说：“不过需要大人您的答应。我就说，大人您一定会答应我们出门玩儿的。” 　　夜莺忍不住说：“玫瑰，不能这样和大人说话。”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以后一直都会住在这里，马修大人不是那种喜欢训人的类型。” 　　马修摆摆手：“去吧去吧。” 　　女妖姐妹转头离开。 　　马修打着哈欠，一路上了楼：“索伊，我睡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吧，半小时后叫醒我。” 　　“是，大人。” 　　雀斑姑娘响应迅速：“我会为您倒上茶和果汁，等您醒来。” 　　“辛苦你了。” 　　马修反手关上门，躺倒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太累了。 　　“三高手术”通过《魔术》和《奥秘》的途径发声很容易，如今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都需要“弗朗茨1号”，加上这巫术手术本身就是非常复杂惊人的成果，魔灵议会议长作为第一名被治愈的患者，宣传出去后比疫苗更加轰动。 　　光是通过元素之眼找到塞浦路伯爵，让他出面找庄园预约的贵族就有八人，另有十五名来自四大王国的贵族与大商人，派出了仆从来庄园商谈手术事宜。 　　陆陆续续，前后七天，光是确定要做“三高手术”的就有八十六人，其中囊括了大小贵族、商人、巫师、建筑师、炼金术师等群体……这个人数还在不断激增。 　　这里就体现出罗斯特大陆的阶层性撕裂，中上层有巫师资源的人，获取信息速度极快，有元素之眼存在，理论上每一个人的声音能抵达任何一座安装这种巫术装置的城市，不过这种能力是权力的象征，大多人都无法触及。普通人更多的信息源是《魔术》《奥秘》两张报纸，酒馆与旅馆，以及人传人的道听途说。 　　如果说脑蝗是一种不那么实感的威胁，让人很难立即有迫在眉睫的紧迫感，那三高症状可就是每日面对的苦恼和担忧。 　　生活优渥又放纵饮食者不是少数，平日里的种种异常症状让他们有切身体会，这种名为“富贵病”的症状在上层可是随处可见，以前能应对的方式无非是放血疗法，以及一部分的催吐，还有最终极的保障：圣植。 　　可圣植无法根除生理性的顽疾，这些被神明赐福的植物也仅仅是维系，而且随着对圣植使用的频繁，对人体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弱。 　　长久以来，圣植就是贵族们挽救生命的最后期待，无法根除的沉疴就是神明对所有人的考验与戒示，除非被神明认可赐予使徒之名，否则就无法摆脱这些欲望与罪恶所凝结的枷锁。 　　疾病无法避免，死亡如影随形，因而贵族们更加放纵自我，及时享乐，不管明天。 　　然而现在俾斯麦庄园却告诉所有人：不，你们有救。 　　最关键在于，通过手术重返健康的人，贝尔·雷耶斯这个名字，但凡是贵族都不会陌生。作为魔灵议会的议长，贪欲领主皮特曼的代言人，巴斯大商人贝尔·雷耶斯，喜爱美食与美酒，是众所周知的事，他肥胖的身躯和经常擦汗的模样，但凡见过他本人的都记忆犹新。 　　这样一位必然无法逃离“富贵病”的人，竟然被治好了。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让贵族们——尤其是深受三高严重困扰的人迫不及待，想要马上用这种手术摆脱痛苦。 　　马修也不无疑惑地问过贝尔。 　　为什么大家听闻脑蝗控制人大脑，虽然也排队来购买疫苗，但完全没有这次三高这么积极？ 　　后来马修调查过，购买“弗朗茨1号”的人群里，有超过半数的都是贵族二手贩子，这一点实在难以想象，那些贵族根本不用这东西，只是拿来作为珍惜商品再出售。 　　这简直不符合逻辑。 　　“老弟，你还不明白吗？” 　　贝尔这么给他解释：“脑蝗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你在《魔术》和《奥秘》上写得很清楚，脑蝗会和人脑融合，两者会变成一体。没有体验过的人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他们只会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甚至觉得那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有脑蝗寄生后，就相当于拥有了绯蝗的身份和保护伞。” 　　“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切身体会到其中的恐惧。但真正感染者，他又反应不过来，或者说，被脑蝗控制后是不可能购买使用‘施密茨1号’的，脑蝗必定会影响判断和选择。对不对？”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 　　“需要用‘施密茨1号’的患者，是拒绝的，不需要用‘施密茨1号’的人又体会不到失去主导权的恐怖。” 　　这位身经百战的议长摊手：“比起脑蝗，传染病威胁还要更大一些，因为传染病是有记忆的，脑蝗没有。” 　　事实就是如此分裂： 　　弗朗茨1号在学者群体里引起了极大轰动，不论真理之眼、秘银工坊还是秘法会，都对此极其重视，并且对俾斯麦庄园各种意义上抛出橄榄枝。 　　但在普通人群体中，脑蝗疫苗只激起了一阵子的关注和谈论，就和其他谈资没什么区别了，大多人也仅仅用来对外吹嘘。 　　无知者无畏，再一次被证明。 　　“富贵病就不同了。” 　　贝尔说：“因为大多人都知道，那是象征地位和身份的疾病，而且周围时不时发生，不论是头晕、气喘、眼花、手脚麻木、记忆力减退、颈部不适还是昏迷不醒，都是常见的富贵病症状。人人都知道这种病带来的痛苦，日复一日，没法消除，直到某一天昏迷后彻底醒不过来。” 　　“大多人终究是以自己过往经验来判断一件事。老弟，你做的没错，只是他们关注的点始终是那些能看到的罢了。” 　　所以就变成了如今局面。 　　弗朗茨1号卖掉最初公开预约的150人总计450份，迄今为止后续订单没有超过100份，倒是四国王室、真理之眼、秘银工坊、秘法会、绞索公馆分别购买了一些，但前后加起来，对外出售的疫苗总数只有800份。 　　按照每一份疫苗500金币的定价，总营收也就40万金币，除去各种原料消耗，还不考虑人力与“猩红诅咒”多年优化修正的消耗，利润不到20万金币。 　　马修事后十分懊恼，早知道定价高一点。 　　他之所以定价偏低，就是希望更多人能买得起疫苗，没想到低价只是降低了利润，大多平民更愿意花钱购买囤积粮食——他们的需求还停留在温饱，而不是医疗保障上。 　　同时马修也体会到，在罗斯特大陆上搞研究，比地球上还要困难，因为前期投入换取的回报更低，难怪秘法会里的奥洛格派一直失势。 　　有俾斯麦庄园背书和宣传，他们的成果盈利也就尚可，秘法会本身就更难对外出售秘法了，研究经费哪儿来？只有找贵族赞助。贵族的金币不是那么好拿的，自然就会被贵族影响和控制…… 　　痛定思痛，马修这回调转了方向，狮子大开口。 　　他对外宣布： 　　三高手术，系主治医师吉赛尔小姐和血液研究专家潘妮小姐共同主刀，耗费巨大，成本高昂，一起手术至少需要5万金币，具体要看消耗的各种一次**材与特殊药物，价格以最终账单为准。 　　结果这个报价对前来医治的贵族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甚至带着仆从直接住进了红十字研究会的四楼住院病房，愿意支付每天100金币的高昂住院费。贵族们对庄园的环境、食物、以及日常便利都很满意，唯一不满就是红十字的住院病房比较简陋，没有精美的油画和雕塑，也没有天鹅绒窗帘与软毯，以及各种精致的银器。当然，他们也拒绝两人间四人间，必须一个人一间病房。 　　病房里直接被住满。 　　这次红十字收入等待“三高手术”患者总计40人，预收手术费已经高达200万，这个盈利速度史无前例。 　　马修考虑到第一批病人的口碑，和他们一个个打招呼，询问他们的情况，并且和吉赛尔、潘妮进行商讨，询问她们的排期和物料需求。 　　最后，吉赛尔将学生芙兰朵露调过去当护士，辅助她们的手术。 　　忙碌完这一切，马修已经累得嘴皮干涸，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摸出账单报表，数字后的一串零稍微安抚了马修疲劳的心。 　　赚钱这事，还得从贵族们身上琢磨。 　　贵不是问题，关键是找准需求。 第441章 穷查理商队 　　马修忙碌完庄园日常各种文件审批，窗外太阳已经落山。 　　他坐上魔能车，一路直抵红十字的大楼，刷卡进入后，看到雪莱夫人在大厅里喝着一杯果汁，看着手里厚厚的资料揉额头。 　　“你怎么在这？” 　　雪莱夫人一脸无奈：“出来透透气，四楼不少患者我都认识，有的合作愉快，有的合作不那么愉快，免得碰见了他们尴尬，所以我就下来走走。” 　　马修懂。 　　秘法会的金主是各路贵族，当然，贵族们是肯定不会承认的。雪莱家族和他们有来往也是正常。 　　“今晚手术是一个小时后进行，时间还早，不过这一批次全部手术完毕到观察结束，也是三个月后了。” 　　雪莱夫人拍了拍手里厚厚的病历本：“这40个人里，不少都是有来历的，还有几个明显是用的假名登记，估计是不想被认出来。不过这一群人里有一个，也是今晚要手术这位，你最好注意一下。” 　　“嗯？” 　　“这位，查理·布朗尼。” 　　雪莱夫人指着病历本上最后一个名字：“这位虽然我和他没有打过交道，但也听过他的事迹，他是布朗尼家族的幼子，查理的父亲是巴斯议员，共和国债务商会会长。” 　　马修和巴斯人很少打交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这个商业共和国国家主体和最重要的产业就是商业贸易，巴斯共和国做出了两个创举，一是设立了巴斯保险商会，让保险变成了巴斯独有的社会兜底机制，二是成立共和国债务商会，令债券进入了普通人生活，意味着金融市场在巴斯已经不断成熟。 　　一直以来马修始终疑惑，为什么四大王国货币被巴斯绑架，大量资金会暗中流向巴斯，各国对此依旧保持默许。 　　目前疑问依旧没有解决，但经过贝尔那边持续了解，马修倒是明白了一点：通用巴斯金币，是五大王国达成的公约，并不是巴斯单方面的行为，而是各方协调之后达成的统一。背后无疑有着某些深层次的利益交换。 　　光以对商业的认知和金融力量的使用，巴斯独一档。 　　保险商会和债务商会其实都算是“国企”，巴斯共和国占据了超过百分之60的股份，以确保这两个极其重要的产业支柱在国家掌控之下，为所有巴斯人谋取利益。 　　债务商会的会长索耶斯·布朗尼也无法一个人决定商会策略，需要通过议会的流程审核。 　　“布朗尼家族规矩，子嗣成年后都会从家族获得一笔相同金额的资金，让他们自己去从事投资和经营，以十年为限，十年之后，就有资格参与家族之首的竞争。所以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家族内部的关系还远不如外面人好。” 　　“查理在布朗尼家族是比较特别的一个。” 　　雪莱夫人放下盛果汁的方玻璃杯：“他是一个喜欢冒险和接触新事物的人，这在向来稳重老派的布朗尼家族里，可以算是一个异类。” 　　和所有布朗尼家族的子孙一样，查理·布朗尼也有自己的商队，他有一艘中型运输船，一艘小型护卫舰，给商队取名为“穷查理”。 　　这个名字惹了不少笑话，很多人都觉得查理是哗众取宠，并且这种名字，是根本不可能有人想要找他们做生意，商人大多都很介意各种启示和暗示，市场变化又如海上海浪一样捉摸不定，总让人精神绷紧。 　　查理没有解释，默默离开了根本不缺乏商人的巴斯，直接去了卡尔马沿海。 　　每一年巴斯都有众多商人诞生，又有很多商人离去，财富来来去去，查理·布朗尼只是大海中不起眼的一滴水。 　　“不过十年后，查理回到巴斯，就已经有了二十艘船，超过200万的资产。” 　　雪莱夫人捋了捋耳发：“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马修琢磨：“卡尔马的暴利只能是和贵族有关。占有最有价值资源的贵族，中间商……洗黑钱？走私？” 　　“真聪明。” 　　雪莱夫人笑了一下：“相差不远。卡尔马佣兵团很多，不过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人平时都是好好先生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真正的仗，需要众多佣兵团不停地奔波？” 　　马修沉默。 　　卡尔马人忠诚勇猛不假，但卡尔马佣兵团绝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团体。或者说，佣兵本就是一种雇用性质的武装势力，有了武力就有了夺取资源的能力。 　　尤其在大海上。 　　海盗从来不少，而且有趣的地方在于，遇到海盗的大多是巴斯、阿基坦和萨克森商人，卡尔马人的船只航行反而很少遇袭，这当然能解释为“卡尔马人太穷，出海也没什么油水”。不过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巴斯商人常年奔波海上，船快路熟，而且通常有护卫舰护航，但依旧会遭到洗劫和阻击，这些训练有素的海盗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有活儿的雇佣兵，换一身衣服，蒙上脸就是海盗。 　　这就是卡尔马人海上讨生活的方式之一。 　　“查理替佣兵处理各种棘手商品，将它们换成巴斯金券，抽取一定的佣金。可以说，他就是卡尔马佣兵和附近海域海盗们的黑市中间商，东西给他，然后他给金币，就是这么古老简单的交易。” 　　“他有什么特别的？”马修摸着下巴，很好奇：“仅仅一个黑市商人，你应该不会这么着重记得他名字。” 　　“虽然查理做的事并不算什么光彩，不过他是一个很纯粹的商人。” 　　雪莱夫人回忆：“有次他的船出海，沿着北面的洋流赶往巴斯，运送一批常规的货物，里面包括白蜡、蜂蜜、羊毛、药品与酒，风暴中船队偏离了航线，后来又被海下魔灵追逐，被迫停靠在极北之地的一片冰岛。” 　　那里海面已经被冰冻住，让船队根本无法航行，船队就在那里度过了8个月的冬季，他们拆掉了船上的甲板做燃料，以便在零下40度的严寒中保持体温；他们靠打猎来取得勉强维持生存的衣服和食物。 　　在这样恶劣的险境中，18个人死去了。但“穷查理”却做了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他们私毫未动别人委托给他们的货物，而这些货物中就有可以挽救他们生命的羊毛和药品。 　　为此，查理本人都差点因为冻伤而死在船上，他还是坚持不能动货物。 　　穷查理并没有宣扬这件事，原因在于——船上还有一些非常敏感，禁止进出口的违禁货物，那些货物就装在羊毛、蜂蜜、白蜡的罐子和木桶里。 　　不过其中一艘船上的大副就是秘法会的干事，因此对此一清二楚。 　　“虽然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如果他动了那些东西，海盗们就不再信任他，以后他也将被追杀……” 　　雪莱夫人一笑：“不过从结果来说，他的确信守承诺，没有动那些货物一根手指头，不是吗？在死亡恐惧面前，很少有人还能那么坚定和强硬。” 　　马修寻思，这不就是荷兰商人的故事吗？ 　　只是穷查理的版本更加细腻和真实，并不是不想动里面的货物，而是动了也可能是死，倒不如忍一忍，忍过几个月就有出路。 　　“如果要找一个强力的巴斯商人，他显然是不合格的，不过要找一个熟悉卡尔马和巴斯的商人，而这个商人又敢于冒险，对新鲜事物充满兴趣……那么查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雪莱夫人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好困。” 　　“忘了说一件事。”她突然说：“今天我就要告辞了。” 　　马修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倒也没有什么惊讶。 　　“这次的合作很愉快。” 　　雪莱夫人嘴角一牵：“希望下次还有好的合作项目。楼里这些秘法会学者会长期留在这里，从事后续的‘弗朗茨1号’研究和优化，我也还有一些别的事需要去处理。” 　　“那么告辞，马修先生。” 　　雪莱夫人将手册放入编织箱，她提上箱子，轻飘飘地走到台阶下，挥了挥手，一头小毛驴跑过来。 　　她坐上小毛驴，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第442章 巴斯代理商 　　吉赛尔一行术前查房的时候，马修也跟着过去，有点意外的是，居然发现了有一阵子不见的杯子猫。 　　“查理先生，接下来我会为你手术前进行血液检查，确认你的身体情况能够进行接下来的‘三高手术’。”吉赛尔表现出克里米亚不曾有过的耐心：“首先需要对你进行告知，因为手术本身是具有风险的，当然，有任何状况我们都会立即停止手术。你可以选择停止手术，我们也会全额退款。” 　　查理是一个面容硬朗的高大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头发用油梳在脑后，他有着一副战士般的硬汉躯体——如果不看腹部的啤酒肚和粗壮的大腿。 　　他眼神有力，鼻子挺拔，嘴角下拉，让马修想到发福版本的史泰龙，不笑的时候，都有一种自带的不屑表情。 　　查理点头：“做。” 　　“好的。” 　　吉赛尔扶了扶眼镜，看向旁边：“潘妮，那开始检查吧。” 　　潘妮接过芙兰朵露递过来的消毒尖刀，她用棉棒在奥尔科特手指上轻轻一点，手指触碰到病人的血液，然后另一只手摁在杯子猫的猫头上。 　　杯子猫双眼顿时放出光，在墙壁上映出一副巨大的彩色图像。 　　投影上，是一个巨大的腔体内，内壁有厚厚的淡黄色粥状粘稠物，这些黄色物质将腔体通道压缩了近乎一半的空间，腔体里的红色液体不断流过，里面还有一些块状物，在中途会有一小部分粘连在黄色粘稠物上。 　　“查理先生。这是通过庄园的杯子猫，对你体内局部血管的扩大和实时观察。” 　　吉赛尔挥舞手里巫师杖，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在墙壁上标记：“上面的黄色部分，像是油脂一样的，就是你血管里的病变的原因，这些油脂状物是血管内膜堆积的油形混合物，它们的存在，让血液流动受到影响。这种症状我们称之为‘脂状硬化’，是三高人群病变的一种典型病征。” 　　“因为脂状硬化会在全身众多血管里同步产生，影响的就包括手脚活动，呼吸，视力，听力，头脑思考等等，如果里面的管径狭窄为70%以上，就可能造成心绞痛时猝死，难以预防。只要‘脂状硬化’形成，血管就会不断管径狭窄化，这个过程目前来看是不可逆的。” 　　吉赛尔说起疾病，满脸严肃：“你现在也处于较为危险的阶段，由于迄今为止都没有相关的有效药物，因此进行手术，是唯一能够解除危险不断提升的办法。” 　　查理听得很认真，他询问：“医生，那过去我们这样得了‘富贵病’的人，都是因为血管不断堵塞而死吗？” 　　“不能说所有，至少有一部分是这样。”吉赛尔保持了一贯的学术严谨。 　　“好，谢谢您，吉赛尔医生。” 　　查理一脸感叹：“以前我也看过医生和药师，他们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四种体液不均衡的问题，直接放血，有的说是和金币有关，因为我们这样的人接触金币太多，被土元素感染，就会让身体越来越沉重，脑子也愈来愈木讷。” 　　“但是吉赛尔医生，您用简单生动的语言，让我这个不懂草药学和药理学的人都能懂，知道危害和病症的现象，以及为什么会越来越难受……您真是一位伟大的医生。” 　　吉赛尔摇头：“这件事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这是我们整个手术小组的功劳。” 　　她指着旁边的血魔女：“你的血液放大检查，和刚才的现场观察，都是靠的潘妮。” 　　潘妮双手插兜：“你的血是不错的样本。” 　　“影像化是我们庄园的魔灵成员杯子猫的功劳。”吉赛尔指向胖乎乎的白猫。 　　杯子猫一脸骄傲，扭了扭尾巴。 　　“还有我们的手术助手，芙兰朵露。” 　　金发少女只是默默站在老师吉赛尔身后。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现在开始手术。” 　　查理点头：“好。” 　　…… 　　一个小时后，吉赛尔才允许马修去见查理，因为手术后患者需要一定的休息，而且头部还需要护理和局部观察。由于三高手术实际上可能会涉及大脑和部分内脏，所以每一期手术都需要很谨慎，本着对患者的健康负责，吉赛尔小组一天只做一台手术。 　　查理在手术名单里年纪是最小的，30岁的男性不论恢复还是承受力都不算差。 　　“查理，身体感觉怎么样？” 　　马修打了个招呼。 　　“感觉身体好像轻松了一点，身体活动都变得迅速灵活了不少，就是有一点累。” 　　查理如实说。 　　“我听说，你对卡尔马和巴斯的行情都很了解。”马修也不客套，直接重拳出击：“你觉得俾斯麦庄园的东西怎么样？” 　　“很好。” 　　查理露出一个商业化的笑容：“乘地精浮空艇抵达埃里克城时，我去直营店里看过，里面的蓝色日出、蛛丝灯泡、魔能车都是非常有竞争力的商品。” 　　“有没有兴趣当俾斯麦庄园的巴斯代理商。” 　　马修直接上正餐。 　　对方显然没见过这种谈判方式，有点意外：“马修先生，我记得，庄园对外的贸易，是和地精商会联手的吧？” 　　“那只是意粉一项专营生意，随着庄园商品不断增多，我们需要多样性的合作伙伴，以确保能够让庄园的商品走入更多人的生活。” 　　马修抽了一把椅子，坐在查理的病床前。 　　查理挥了挥手，后面的仆从会意走出病房，反手关上门，在外面站岗。 　　“请继续，马修先生。” 　　马修翘起腿：“地精商会的优势在于，他们对五大王国都有渠道，不过由于地精人手不足，他们不是最优秀的渠道商。庄园目前需要一个对外的渠道，巴斯是一片庄园从未进入的市场，那里商人众多，人们储蓄与消费能力都很强，高端商品市场不小。” 　　“不过他们也是最挑剔的顾客。”查理打起精神：“马修先生，巴斯人见过太多的优质的东西，阿基坦的艺术品与奢侈服饰，萨克森的高级炼金装置，都灵的羊毛毯和葡萄酒，巴斯人的挑剔和吝啬都是五国之首。” 　　“除非是具有巨大价值，并且能稳定增值的东西，巴斯人虽然有钱，但他们花在吃喝玩乐上很少，要么买债券，要么买分红保险，以确保资产不断增长。” 　　马修感叹：“真是一个全民理财投资的国家，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如果到巴斯，马修先生，你一定要去交易所看看，那里绝对会让你很感兴趣。” 　　稍微提了一句，查理回到正题：“马修先生，你是想要怎样的合作方式？” 　　马修抬起食指和中指：“直营店的商品，同步授权给你，定价上浮比例需要进一步商量。巴斯境内，你可以建立代理店，权限与资源与直营店一致，唯一不同就是里面员工不属于庄园雇佣，而是查理先生你的雇佣工人。” 　　“石像机组能够快速将商品送抵巴斯境内，确保货物上架与直营店同步，这样只要有庄园的商品，你就能拿到相应的配额。” 　　查理说：“你的意思是，我作为俾斯麦庄园的代理商？” 　　“对。” 　　马修直言：“你能获得的第一个回报是，直营店同等配额的各种商品，包括蛛丝灯泡、蓝色日出、魔能车、弗朗茨1号疫苗等等。” 　　“第二个回报是，你未来的医疗，都能在俾斯麦庄园得到最快速优先地供应，这也是我们合作方的一个福利。” 　　“第三个回报是，如果发生不可抗因素的各种灾难，只要不涉及反人类反社会问题，庄园都会提供相应的帮助。” 　　马修顿了顿：“最简单的一个例子，这次绯蝗发动战争，对四国宣战。巴斯本土也会陷入战争，那时候，俾斯麦庄园会优先接纳查理先生你的避难。” 　　“它们到不了巴斯。”查理反驳：“它们必须越过阿基坦和萨克森，飞过无比辽阔的海洋，海上有巴斯海军舰队等着它们，它们无法跨越大海。” 　　“科尼人以前也这么想。” 　　马修笑：“直营店里有两位外籍员工，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科尼永不陷落。现在呢？兵蝗军团已经在科尼城下。” 　　直营店的导购玛丽莲，演奏乐师奥黛丽，她们两人上周从科尼休假回来，两人都非常震惊。整个科尼都陷入了混乱，不少人都在搬家和离开，那座干净又充满艺术气息的美丽城市正在一点点被战争阴影笼罩，为此，玛丽莲甚至带着家人收拾东西一同来到埃里克城，等战争结束后再考虑回去。 　　“俾斯麦庄园情况特殊。”马修说：“受到四公庇护，这里是安全的地方。我虽然不是商人，也知道资产分配的重要性，不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吗？” 　　查理思考了十秒钟，下了床，和马修握手：“成交。” 　　“欢迎加入俾斯麦庄园的大家庭。” 　　马修笑着说：“只要遵守规矩，大家都一起赚钱，不过如果有损于庄园利益……你认识加缪吗？” 　　“我明白。”查理点点头：“对商人来说，只要能持续盈利，都是好方向。俾斯麦庄园的发展，我这些天看在眼里，从庄园这两年的历程来说，我很看好这里。不过具体合作细则，我们可能要详细探一探，包括定价浮动空间、关税问题、运送货物的时间、人员分配等等。” 　　“这个会由庄园的商业顾问基尔先生和你详谈，签订合作协议。” 　　马修离开病房，心里一松。 　　这算又开拓了一条渠道，巴斯那边将不再是一片空白。 第443章 时间就是金钱 　　初步确定合作意向，查理有点不解：“马修先生，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巴斯商人，以俾斯麦庄园的力量，有贝尔先生的人脉，庄园应该有更优质的合作人选选择才对。” 　　“一个朋友向我推荐。” 　　马修笑：“她说，穷查理对赚钱规则有他独到的理解，不论合作对象是什么群体，为了长线利益，他能长久信守承诺。一个能履行承诺的人，就是值得合作的对象。” 　　俗话说，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哪怕查理内心很多次想要毁约、吞掉货物跑路，但不管经过怎样的心里斗争和环境影响，他能最终放弃这样的想法，长久坚持履行合作协定的义务，那么他毫无疑问是诚信者——直到他毁约那一天为止。 　　“她还告诉我，穷查理虽然出生于赫赫有名的布朗尼家族，布朗尼家族在生意上向来平稳老牌，穷查理却对冒险和新鲜事物情有独钟。这一点和俾斯麦庄园的价值观较为契合，庄园的目标众所周知，解决卡尔马人的吃饭问题。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常规手段很难，因为不论市场、土地还是权力都被贵族垄断。” 　　“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找到未曾有人走过的道路，全新的路线和方向，才有机会打破固有的利益分配。” 　　“说得好！” 　　查理眼里冒光，嘴角又恢复史泰龙式不屑的下拉：“世界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巴斯就是在各种动荡和变化里诞生的国家，商人原本就是追逐利益，而新鲜事物是最能开启新市场的，然而现在的巴斯商人，几乎都是沉迷于和权贵交易，划分既有的利益市场。” 　　“大商会垄断海上贸易路线和独家经营权，并且和各大贵族协定，建立了加盟机制。” 　　“马修先生，你知道巴斯的加盟机制吗？” 　　马修这还真没听过。 　　“就是在以郡城为核心的人流密集区内，设立层层授权命令，由各地总督颁发给各大商会，获得授权的商会才能在这些行省贩卖收购一些特殊商品，包括粮食、棉花、羊毛、橡胶、蜂蜡等能够长线运输的高增值商品。” 　　“没有授权的商会和商人，如果在该地进行购买或者出售，就会被非法经营抓捕入狱，最少是要罚一大笔款的。” 　　“自由商人和小商会，要进入这些郡城做生意，就必须挂靠大商会，这就得缴纳一大笔年金，业内俗称‘加盟机制’，并且加盟者要受到大商会的监管和指导，简而言之，已经沦为大商会的跑腿和二级商队。” 　　查理一脸厌恶：“这种模式导致巴斯商人越来越趋同，到现在几乎所有市场都被两大商会占据瓜分，一是蔷薇商会，二是共和国债务商会。” 　　“慢着，查理。”马修做了个停的手势：“蔷薇商会我知道，通常都是以这家商会的金券作为大额巴斯金币的标准，债务商会不是经营债券的吗？” 　　“不是这样的。” 　　查理摆摆手：“蔷薇商会和共和国债务商会，这两个巨无霸都是综合性商会，经营的项目包括金券兑换、金币储蓄、借贷与抵押、保险供应、债券发售……总而言之，他们能做巴斯共和国给予商会的一切经营项目。” 　　“只是他们经营的重点不同。” 　　“蔷薇商会有相当一部分铸币局的股份，而且他们一直擅长的就是金币、大额金券、储蓄兑付、借贷、股份购买与出售，更加偏向于金币周转，可以说是商会的商会。” 　　马修点头：“金融属性的商会。” 　　“对，这个词很精准，金融！” 　　查理对马修有点另眼相看，他坐在床边说：“共和国债务商会是另一条路线，他们最早是由专门购买债券的一群商人组成，以债券为交易物，赚取中间利益差。后来越来越壮大，就被议会决议后纳入共和国财务体系，获得了更多的支持。” 　　“债务商会专精的是债券发行与交易，包括不仅包括国家债，行业债，商会债，地方债，组织债等等……” 　　“比如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这些年也在债务商会发过几次百万级债券，年回报利润从8%到12%不等，不过他们是优质资产，当天就被抢购一空。” 　　“除去主体债券交易之外，共和国债务商会也经营对外贸易，和各组织关系密切，加盟他们的也数量众多。” 　　“不论蔷薇商会还是债券商会，他们都是彻底的垄断性商会，产值巨大，金币充足，商业上是非常成功的。” 　　“只是他们的存在，彻底让生意场变成了他们的羊圈。” 　　查理平静地说：“五大王国的金币都要通过他们的分配，影响力遍布罗斯特大陆，你知道吗，马修先生，他们已经变成了让人无法对抗的无冕之王。如今生意场已经变得不再跟随市场规律，他们要卖什么，某个地方就只能卖这个东西，因为大规模垄断，导致他们能强行改变购买者的方向。” 　　“举个极端例子，在某些城市里，两大商会决定只卖猪肉和小麦，那么这座城市的人们就只有猪肉和小麦能买，其他粮食就不会挂出来出售。他们要推出新包装的糖，旧的糖块就会一夜之间消失在店铺里。” 　　“这也是巴斯商人的可悲之处。” 　　马修点点头。 　　商业垄断到最后，就会影响区域和国家的正常运转，对于大多人来说，都只会因为价格不断提升而增大生存负担。 　　“不是没有执政官考虑过拆分这两个巨无霸，但因为利益纠葛太多，以及议员们的抗议，认为会影响到国家的安全秩序。最终都没能通过法案。” 　　查理捏了捏拳头：“俾斯麦庄园能够通过精品商品路线入场，恰好是能规避他们的影响力辐射，用无法复制的商品突破渠道封锁，马修先生，你知道，巴斯人最经常谈论的是什么吗？” 　　金币？ 　　马修心里一动：“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对，就是时间！您说得真好！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查理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俾斯麦庄园有一件巴斯人绝对无法拒接的商品，蛛丝灯泡。” 　　不夜城的传闻已经传入巴斯很久，不少巴斯商人都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试图复制埃里克城的现象，通过各种手段，试图搞到相当数量的蛛丝灯泡。由于塞浦路伯爵的严加管控，以及蛛丝灯泡后续的保养与修理，都需要俾斯麦庄园，所以这些计划最终都搁浅了。 　　“蛛丝灯泡能够让商人们获得更多的夜晚时间，他们能够昼夜讨论和商议，制定方案，进行债券、借贷、股份等交易，这些交易不需要实物，流程与审核占多数。” 　　查理深吸一口气：“我想先进一批蛛丝台灯，这种东西在巴斯价值远超其他。” 　　“好，我这就安排。” 　　马修嘴上说好，心里叫苦。 　　目前庄园的蛛丝灯泡储备约莫500盏，供应直营店和查理这边的额度暂时是够的。 　　不久后灯泡必定需求量会大增，随着人们不断意识到灯泡的优点和价值，至少大多贵族是绝不会吝啬这一笔支出，获得近乎白天一样的光亮。 　　问题在于，蛛丝现在已经不够了。 　　根据斯派德的最新报表，盘丝洞区的蛛丝产量已经不再增长，蜘蛛群体内部格局趋于稳定。罗网蜘蛛、花皮蜘蛛、侦查蜘蛛三者的摩擦控制在小区域范围，蜘蛛数量基本稳定，骸骨蛛后的辐射范围固定，和曾经的蛛岛相仿。 　　蛛丝作为庄园承载魔术回路的魔术材质，不论巫师塔、炼金工房乃至于新成立的红十字，对蛛丝的需求量还在持续激增，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马修想到了掘洞毛虫。 　　他有了一个点子。 第444章 次时代的雏形 　　第二天一早，马修直奔巫师塔。 　　助理桑已经变成了日常指导巫师学徒们的老师，不过以他LV45的等阶，哪怕几乎是全F面板，光是对魔术反应的理解和掌控，也足够教授普通巫师了。 　　顶楼房间里，克里米亚倒上一杯蓝色日出，手指在一副木质键盘上轻巧敲打着。 　　随着她手指纷飞，杯子猫双眼射在墙壁上的投影也出现一连串字符，这些字符按照某种特殊规则和顺序排列，一段段被克里米亚输入。 　　画面上一串串字符飞快闪过。 　　克里米亚手指敲下最后的一个按键。 　　链接破法者号的魔能打印机顿时启动，细细的藤蔓上下纷飞，在一片麻布上用魔能蛛丝编织出一个小小椭圆形图案。 　　克里米亚喝了一口酒，这才走过去，用剪刀剪下那一片粗麻布递过来。 　　“左下角有一快银箔，撕开它。”她说。 　　马修按照她说的做。 　　半个指甲盖的薄银箔被撕掉。 　　瞬间，整个麻布上散发出炽烈光芒，让马修都不得不眯起眼。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大概十秒，而后一切恢复如常，麻布上的魔能蛛丝根根断裂开来。 　　“这就是‘聚光术’，破法者号打印出来的第一个正式巫术。” 　　克里米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往后轻轻一靠，坐在桌面上，黑色长裙勾勒出她的双腿和腰线，她手拿酒杯，摇晃着脚尖挂的红色高跟鞋。 　　“巫术计算机，你给出了非常详细的理论与实际模型，不过实践中比我想得还是要难得多。巫术的编码，排序与数字计算，除去巫术和炼金术外还涉及高阶数学、五国语言学、密码学等等，真正动起手来，我才体会到里头的艰难。” 　　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不过整个过程还是充满乐趣，太容易的事总是不太有成就感的。” 　　马修对巫术计算机的预计是，可能需要五年以上时间进行各种试错，吉赛尔的速度大大超乎他想象。 　　这个消息过于突然，以至于马修有点懵。 　　“破法者号的巫术程序，真的开发成功了？” 　　“你不是亲自试验了吗？” 　　“本着礼貌，我还是回答一下吧。”克里米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的，可以批量生产，只需要破法者号调取‘巫术程序’就能打印出来的一次性巫术卷轴，已经实现。目前已编译过的，通过重复测试的巫术有‘聚光术’和‘风眼术’。” 　　马修抓起旁边的银酒壶，倒了一杯酒，仰起头喝了半杯。 　　蓝色日出冷冽的口感让他大脑稍微清醒，接着是一股暖流涌入喉咙和肠胃，让马修绷紧的神经和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我记得你之前还处于制作外设键盘的阶段……不过是两个多月，怎么一下子就……” 　　“没错，前面进展缓慢，后面也变得越来越困难，问题层出不穷，我都怀疑这种东西到底能否真的实现。” 　　克里米亚微微一笑：“不过我放弃了第一个作战，找到了普朗克先生和惠特曼教授，邀请他们一起参与破法者号的后续研发。普朗克和惠特曼本来还在寻找新方向，听到巫术计算机的概念，两个人都很有兴趣，所以，他们也加入了进来。” 　　“破法者号自带的巫术，被普朗克先生用数学的方法归类编码，进行了超过2000次的交叉测试，最终找出了里面的部分编码，又结合巫术咒语与五国文字的关联，进行了巫术程序模拟，摸索出了26个都灵字母和符号的组合。在这个基础上，衍生了五大王国不同的版本。也就是说，巫术计算机最重要的程序架构基础，被普朗克以数学和语言梳理确定。” 　　“另一部分，破法者号巫术后续的破解和编译，以及‘聚光术’和‘风眼术’最初五个版本的编码，以及后续巫术优化、最终巫术代码的确定，都是惠特曼教授的手笔。庄园街道和墙壁上的推演和计算，不少都和破法者号有关，说不定你都看过不少呢。” 　　马修惊喜之余又疑惑：“慢着，为什么这事我完全不知道？” 　　“当然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现在开心吗？” 　　马修一脸怀疑：“该不会你是想要让他们替你破解破法者号，然后自己揽功吧……” 　　“怎么会。”克里米亚摆手：“我可不是那种坏女人。” 　　如果是夜里的吉赛尔，马修相信她没有私心，可白天的克里米亚嘛…… 　　不提别的，红十字之所以白天不做手术，原因就在于克里米亚，她拒绝参与红十字各种工作。 　　她的理由也很理直气壮：那是吉赛尔的工作，我的工作是研究破法者号，赚钱的事又不归我，我做的事只管花钱。 　　马修一时间无法反驳。 　　另一方面，马修琢磨着，如果硬让她去做手术，到时候来个消极怠工，那反而惹来一堆麻烦。 　　“你看，就连你都不知道普朗克和惠特曼加入秘密研究，我对破法者号的保密是不是做得很好？”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不对！ 　　马修警惕：“你该不会替我承诺了他们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吧？” 　　“马修，你对我误会很深。” 　　克里米亚一脸受伤：“我只是一个喜欢研究小众东西的学者罢了，果然，你只喜欢吉赛尔那种闷头做事的人吗？只有那种任劳任怨一刻不停的傻女人，才是好人吗？难道不喜欢一直加班，就像享受生活的乐趣，就不行吗？” 　　马修总觉得她在阴阳怪气。 　　可惜没有证据。 　　“哦……说起来，普朗克先生和惠特曼教授都想要有一台破法者号。” 　　“你果然乱承诺了！” 　　“放轻松嘛。”克里米亚一脸没事人的模样，笑着拉着马修的胳膊：“我们无所不能的马修大人，肯定能解决这些小小的需求，有了第一台破法者号，第二台，第三台还会远吗？” 　　话虽如此，马修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要不是看在克里米亚模样漂亮，精心化妆过的脸，养眼的开叉黑裙和大长腿，以及高跟鞋份上……马修必定会怒叱一番。 　　今天算了。 　　下不为过。 　　“噢，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马修头疼：“你到底背着我答应了别人什么？” 　　克里米亚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可是为了马修你呀，破法者号早日研发成功，庄园就能早日飞速发展。不关我的事哦。” 　　“说吧，什么事……” 　　马修看在破法者号面子上，也只能认了。 　　“蛛丝不够了，因为各种实验消耗量极大，麻织品庄园不缺，但魔能蛛丝各方都需要，破法者号现有的蛛丝都很紧缺，如果要进行后续大规模答应巫术卷轴，这就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原来是这个。” 　　马修收敛心情：“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事。蛛丝缺乏，盘丝洞区的产量已经跟不上庄园的各种需要。” 　　“那位蛛后不近人情，怕是很难沟通。”克里米亚说。 　　“找阿拉克涅目前是没戏……所以我想了另一个办法，掘洞毛虫。” 　　“咦？你要用它……在庄园弄一个深渊洞穴出来？” 　　克里米亚一下子兴奋起来，眼里闪烁着愉悦的光亮：“不愧是你，你是要用掘洞毛虫来刺激蜘蛛，让它们打起来，从而增加蜘蛛的数量和蛛丝？” 　　马修原本一肚子话被堵在喉咙里，脸上笑容凝固，很难受。 　　不论面对的是吉赛尔还是克里米亚，都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才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显摆一下，她已经剧透结束。 第445章 竞争带来生产力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 　　克里米亚从一旁翻出她的木药箱，打开盖子，把那只依旧昏迷的深渊虫子从里面拎出来。 　　马修看着那只毛乎乎的黑虫一动不动，有点怀疑：“该不会死了吧？” 　　“没有，深渊生物生存能力远超其他，我记得神殿以前的一部分禁忌文献记载，有一些深渊魔物，哪怕被肢解切碎，只要没有彻底焚烧成飞灰，它们也有办法恢复过来。” 　　超强生命力在敌人身上是麻烦，在这时候就是好事。 　　马修眼前出现毛虫的数据面板。 　　* 　　掘洞毛虫（LV20）：深渊生物。 　　价值：产量9，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增益：腐蚀标记 　　标记一片地面，腐蚀出洞窟为深渊生物提供一个方向坐标。 　　* 　　这种奇特的深渊虫子，作为深渊世界的排头兵和工程兵，制造坐标后，能用自己身体构建出通道，却没有什么战斗能力。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先进一步确定能控制住它。 　　剑徒从门外进来，单手抓住掘洞毛虫。 　　炼狱枷锁散发出暗金光泽。 　　* 　　掘洞毛虫（LV20）【已绑定炼狱使徒】：深渊生物。炼狱之民。 　　* 　　果然可行。 　　马修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在他控制下，掘洞毛虫缓缓苏醒，开始在剑徒臂甲上爬来爬去，动作虽然缓慢，但很有精神。 　　马修稍微观察了一下这种虫子，发现它六只眼睛下是一根虹吸式口器，弯曲的长喙犹如一根弯曲的小小蚊香，被密密麻麻的绒毛包裹，不仔细看无法发现。 　　他和吉赛尔一起，火速赶往盘丝洞区，直奔阿拉克涅所在的区域。 　　结果才靠近蜘蛛们的蛛丝地带，一群小蜘蛛纷纷跑来，对剑徒肩上的掘洞毛虫保持一种天然的戒备。 　　马修心说有戏。 　　他让剑徒小心翼翼再往前走一步，结果这里的蜘蛛们纷纷朝剑徒身上爬，目标直指掘洞毛虫，一副生死仇敌的架势。 　　剑徒赶紧拍掉蜘蛛，退回了安全范围。 　　周围几个零工看到马修等人抵达，赶紧汇报区长斯派德去。 　　马修则是试探了一会儿，最终找到一个很适合的地方，这里地处盘丝洞中部，三面都被蛛巢包围，唯一没有被围住的一边里走不远处就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能注视的地带。 　　剑徒一边扒拉开四周不断往身上爬的蜘蛛，一边抵达那地方，将掘洞毛虫往地上一放。 　　这深渊虫子身体一下子裂开来，变成了一团黑泥，在地上融化出一个直径接近一尺的深渊洞穴。 　　更神奇的是，马修发现掘洞毛虫并没有死亡，而只是将自己身体融入了坐标，变成了这个连通深渊的小小通道。掘洞毛虫方还能传递过来一些模糊的情报，到底有没有虫子进入该通道，进来的虫子大体是什么类型。 　　罗网蜘蛛、花皮蜘蛛、侦查蜘蛛首次放下彼此之间的争端，齐刷刷围住了这个黑洞，共同应对外敌。 　　马修也静静站在旁边不远处。 　　“你说，一个深渊洞穴引过来的深渊虫子，蜘蛛能不能应付？”克里米亚也盯着洞穴。 　　“高阶深渊生物没法通过深渊洞穴跨界，不过掘洞毛虫和塔佐蠕虫是可以的，它们都达不到LV30，所以哪怕钻出来，骸骨蛛后和斯派德也能解决。” 　　盘丝洞区也配有一些武器，包括一台简版的II型蛇炮，几把III型鹰铳，以应付不时之需。 　　斯派德原本能力就不俗，都能抗住以前LV35级的剑徒，开启零序列后，用巫术武器应对LV30以下的魔灵问题不大。 　　塔佐蠕虫是依靠数量的魔灵，单兵战力可能还不如兵蝗。 　　“我有一个问题。” 　　克里米亚凝望着地上洞穴：“如果从里面钻出掘洞毛虫，它们出来就自爆，那地上的深渊洞穴就越来越多了对吧，这样的话，应该怎么处理？” 　　马修一脸镇定：“放心，有备案。” 　　他人有点晕。 　　最近是不是昼夜加班太厉害，脑子有点不够用，这个重要的缺陷都忘了！ 　　马修心里琢磨，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这种隐患极大的法子，炼狱那地方都扛不住虫海，罗斯特大陆更加不可能。 　　突然，掘洞毛虫那边发来一个情报：有虫子正通过它的通道，那是一头同类。 　　马修呼吸一滞，难道…… 　　他赶紧下达了一个命令：禁止通行。 　　掘洞毛虫处立即反馈：通行物已被弹出，关闭通道。 　　原来是可以灵活控制的。 　　马修松了口气，赶紧下达命令，只允许非同类进入。 　　掘洞毛虫得到命令，很快就放了一只其他深渊虫子过来。 　　出来的是一只猫头蛇身的奇形生物，低语者评级为LV27，它拥有一双前爪，后半截身体在地上扭动爬行，眼里闪烁着凶残的光。 　　马修自然不会忘记这老对手，塔佐蠕虫。 　　塔佐蠕虫一出现，周围的蜘蛛军队立即行动起来。 　　最先动手的是花皮蜘蛛，十几只花皮蜘蛛从各个方向对塔佐蠕虫开火，短螯之间喷出一团团具有极强粘性的蛛丝，塔佐蠕虫的爪子和身体都被黏住，让它行动变得迟缓了很多。 　　空中的侦查蛛一个个伞兵突袭，牵着一根根蛛丝落在塔佐蠕虫周围，不过也因为进入塔佐蠕虫攻击范围，导致被塔佐蠕虫的爪子挠碎咬死了几只。 　　后面的罗网蛛用螯拉动蛛丝，一张完整蛛网将塔佐蠕虫给死死锁在了地上，它疯狂挣扎扭动，用抓挠，用压咬，自己身体都被咬得伤痕累累，但纤细的蛛丝就是不断。 　　花皮蜘蛛军团继续喷射蛛网，一发发不停，大量蛛网黏在塔佐蠕虫体表，慢慢将它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 　　开始这木乃伊还会动弹，慢慢它彻底沦为一个白色蛛丝茧，动也不动了。 　　马修眼里的数据面板已经消失。 　　这只塔佐蠕虫死了。 　　马修发现他还是低估了骸骨蛛后的蜘蛛们。 　　蜘蛛围猎的流程非常清晰，体系立体—— 　　花皮蜘蛛正面牵制，不断压缩敌人的活动范围，头顶的侦查蛛带着蛛丝降落，放下天罗地网。罗网蛛编织的罗网，强度与硬度是同质量钢铁的一百倍，蛛网的几何结构本身就具有不俗的抗击打和拉扯能力，更是让塔佐蠕虫进一步被封锁动作。 　　然后是后续补刀，彻底将它封闭凝固在蛛网茧牢里，塔佐蠕虫就这样被精准围杀。 　　马修回过神，发现蜘蛛们已经将被包起来的蛛网茧牢一路抬着，送抵骸骨蛛后的石桌。 　　他和克里米亚跟过去。 　　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将白茧放在桌子上，抬起左手，手指将茧子剥开，里面已经只剩下一团凝固的塔佐蠕虫干尸，她随手把蛛丝茧丢在地上，把干尸分解后继续制作小蜘蛛。 　　马修握拳：“成了！” 　　足够的竞争能够刺激生产力进步，提高工作效率。 　　哪怕是蜘蛛，也需要提高主观能动性，要有危机意识，不能在俾斯麦庄园吃大锅饭！ 第446章 女神引导人民 　　通过连续三天的观察，马修确认在盘丝洞区的刷怪，能激活日益懒散的蜘蛛们，让它们再次充满战斗欲望和吐丝效率，从而不断收获一个个蛛丝茧。 　　这种茧经过一些处理，就能剥离出一卷一卷的蛛丝，并且同时收获两种蛛丝——用以魔能传导的魔能蛛丝、纯粹超高强度纤维的罗网蛛丝。 　　区长斯派德汇总的数据报表里，每天盘丝洞区能额外收获2到3枚蛛丝茧，蛛丝产生量提升了10倍。 　　马修很满意，这一阶段的蛛丝需求算是得到了解决，以后如果缺口进一步扩大，就能通过再用掘洞毛虫固定深渊洞穴，以刷怪的方式不断提高产量。 　　与此同时，四大王国与真理之眼、秘银工坊等组织购买“弗朗茨1号”的尾款也陆续送达，让账本总算和金钱达到了一致。 　　值得一提的是，弗朗茨本人点名要的《最后的使女》也赫然在列。 　　作为一名业余画家，马修当然对这副弗朗茨心心念念的画很感兴趣。 　　画框被棉布和羊皮纸层层包裹，再用牛筋绳前后固定，拆起来也需要格外小心。 　　弗朗茨在会议厅小心翼翼地打开外部包装，露出里面那副有点奇怪的画。 　　厚画纸上是一名身着棕色衣服的少女，她佩戴黄蓝两色的头巾，耳朵佩戴了一枚珍珠耳环，回眸一瞥，整个画面被定格在这一幕。她气质宁静恬淡，一脸欲言又止，眼里有着一种含蓄的惆怅与迷茫，如果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能看出些许的伤感。但如果将视角拉远，她整个面部又显出一种平实的坚韧。 　　伤感与坚强在她身上不断变化，这两者之间的界限飘忽不定，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 　　“好画，好画。” 　　马修赞叹：“可以称得上是名作了。” 　　“是的。” 　　弗朗茨今天的打扮与平日截然不同，他穿着褐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笔直的长裤，短靴，整个人摇身一变，从女装大佬、时尚鬼才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当代青年。 　　他擦去脸上厚厚的脂粉，露出本来英挺的面目，没有那些浮夸的肢体语言和话语，弗朗茨变得沉稳而内敛，这种时候，他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阿基坦美男。 　　“这幅画是阿基坦宫廷画师，年纪轻轻的天才约翰内斯·亨利先生所画，是二十年前的作品。” 　　弗朗茨看着桌上的画：“这是阿基坦小画派的典型风格，脱离宫廷和神殿的主体，更多地捕捉普通世俗的生活。也是亨利先生在阿基坦宫廷里的最后一幅画，画完‘最后的使女’后，他就辞去宫廷画师，定居在卡尔马首都奥拉尔……可惜命运多舛，我想要去拜访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灵袭击而死。” 　　马修一愣：“约翰内斯·亨利，该不会就是亨利庄园的主人吧？” 　　“就是那位亨利。” 　　弗朗茨点点头：“被秘法会的‘露齿男’残忍杀害，也彻底毁掉了他的艺术生命。” 　　“可我记得，亨利是一个很年轻的贵族，很早就在奥拉尔有了名气。”马修疑惑。 　　“亨利先生的确很年轻，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天才，十二岁就被国王特许在阿基坦担任宫廷画师，二十二岁离开阿基坦去了卡尔马，寻找新的艺术灵感。” 　　马修恍然。 　　原来如此，没想帕梅拉的叔叔亨利还是这么一个天才型人物。后来亨利和帕梅拉的父亲一起结伴，冒险进入都灵东面的野蛮之地寻找灵感，意外找到了远古石板，才有了后面一系列悲剧。 　　世界真是奇妙。 　　“马修先生，非常感谢。”弗朗茨对着马修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能获得这幅画，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马修说：“这是你应得的，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疫苗代表了什么，但历史会记录你的名字，未来的人会知道你的巨大付出和深远意义。” 　　弗朗茨沉默地凝视着手里画：“马修先生，世俗而言，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之所以会追逐艺术，就是因为这幅画。” 　　“人们总是聚了又散，不论是情人还是父母，都是如此，人类生命本身的短暂让一切我们认为伟大的感情都变得稍纵即逝，面对时间的挤压和冲击，人是如此渺小。因为渺小无助，所以失去时格外痛苦和悔恨，我们并不知道，有的时候看到的人，只是最后一面，有时候说过的话，将没有机会再说。” 　　“这幅画上的使女，是我的母亲。” 　　弗朗茨声音有些低沉：“她是一个平凡的使女，替权贵干活，勤劳认真，生下我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我从记事时起，就没有母亲，很多人都叫我野种，我不难过，因为我母亲也不想死，我一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我只想看看她，告诉她，我一直生活到现在。” 　　“亨利先生曾经给我母亲画过一幅速写，他找出速写，上色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最后的使女’，被收入宫廷收藏库里。” 　　“以前我只能远远看一眼，后来我一直想要买到这幅画，但阿基坦宫廷是不允许它外流的，现在我终于获得了它。” 　　弗朗茨眼里只有那穿梭时间之海，和他互相凝视的母亲。 　　马修突然觉得，画上的侍女仿佛在笑。 　　“艺术让生命获得永恒。”弗朗茨喃喃道：“这就是我所有艺术灵感的源头，这位平凡的女神，告诉我，永恒国度是存在的，有一种奇妙的地带，能够摒弃嫉妒、怨恨、不甘、嘲笑，能够不再有国王、贵族、乞丐的区别，所有人都在那里追求永恒的瞬间，将美与力凝固成为生命的另一种形式。” 　　他突然转过脸：“马修先生，我想和你一起做一幅画。” 　　“我吗？” 　　马修这次很意外：“那个我的画风，不是唯美的路子……” 　　他指了指墙壁。 　　会议厅墙上挂了四张马修手迹，分别是《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你要跳舞吗》，表现主义的诡异画法让庄园居民私下议论纷纷。 　　马修知道，庄园里有“魔画”的说法——据说马修大人一旦盯上了谁，就会先画一幅魔……，然后被画在上面的人和物品最终都会变成马修大人的藏品，“魔画领主”的外号不胫而走。 　　埃里克城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说俾斯麦庄园之所有无穷无尽的粮食，有一个原因是马修男爵是冰原上的殭尸合伙人，那里的活尸都在替他干活儿，给他种小麦。 　　“我觉得你的画风很特别，兼具感染力和气氛感，很符合我的审美。”弗朗茨一脸认真。 　　马修顿时觉得，弗朗茨的确有着艺术家的非凡鉴赏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合作创作一幅。索伊，拿纸、笔、油彩来。” 　　两人先是确定了一个主题，然后开始了动笔。 　　耗费了整整一天，又是构图又是调色，后期的修补和晕染，马修和弗朗茨总算是将这副元素众多的画给创作完毕。 　　厚厚的画纸上，图中央是一名挥舞红色旗帜的女士，她穿着黑色连衣裙和高跟鞋，脖子上系着皮项圈，戴着一副圆眼镜，这当然是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小姐。 　　她左手边的人手持一把蛇炮，佩戴鸟嘴面具，腰身纤细，长腿笔直，这充满辨识度，是帕梅拉。 　　吉赛尔右侧是头戴遮阳帽、手持小洋伞的雪莱夫人，她面带笑容，小洋伞指向前方。 　　雪莱夫人身边还有两人，一个是只有一只手臂，抱着大蜘蛛的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另一个是手持显微镜，肩上站着花栗鼠的血魔女潘妮。 　　她们五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鼓舞后面的人们前进。 　　漫天都是飞舞的暗红绯蝗，它们遮天蔽日，让血色天空变得暗沉而阴郁，地面上浓烟升腾，仿佛是置身于前线与绯蝗作战的战场——这些高难度色块的利用和后期背景画面渲染，都是由弗朗茨完成。 　　索伊和弗朗茨将裱好的画小心翼翼挂起来，靠在《你要跳舞吗》的旁边。 　　下面写着这幅画的名字《女神引导人民》。 　　这是俾斯麦庄园的第五幅画。 第447章 接踵而来的大新闻 　　世界上的事总是这样，你想起床出门逛逛，结果外面下着大雨，你准备做个饭，然后发现突然停水，总而言之，世事难料。 　　马修认为自己的疫苗“弗朗茨1号”独一无二，必将震撼罗斯特大陆，凝聚四大王国人心，对绯蝗一族的战争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结果大家热闹了一下子，然后热度就迅速消退。 　　原因在于被贵族、商人、神殿三方掌控舆论，以及战争空前白热化环境里，大多人脑子里只有活命和饱腹，而对大多数贵族来说，他们更信赖神殿的路子，而不是俾斯麦庄园这个新起之秀。 　　然而疫苗卖得拉胯，三高手术的热度却越来越高涨，以至于排期都到了两年后，总计超过760人预约进行手术。 　　俾斯麦庄园反而因此声名大噪，各路拜访的贵族络绎不绝，卢卡斯发回的消息称，埃里克城里甚至出现了黄牛党。 　　“先生，您是想在俾斯麦庄园预约手术吗？我们有内部通道，因为我有亲戚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居民，他们具有优先手术排序的权力，可以直接给您顶上。” 　　“很便宜，只需要多支付1000金币，就能将您的排号推到下一个月，但再快就不行了，因为也有很多大人物优先选择……” 　　当然，拿了钱后这些人就悄然消失。 　　这种情况不是少数，也有一部分贵族上当受骗，令贵族们十分愤怒，塞浦路伯爵正在到处清理和抓住这些黄牛党。一经抓住，全部丢入牢里。 　　此外，俾斯麦直营店的人流量进一步激增，如今直营店一代是除市集区外埃里克城的另一个人群密集区，周围的商铺价格也水涨船高，已然变成了埃里克城一个地标。 　　马修只能感叹，有心疫苗没人买，无心手术扎成堆。 　　庄园里加班加点地研发、手术和生产，外界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海上，巴斯人的舰队在阿基坦南部海域与兵蝗军团对上，巴斯海军通过释放众多诱饵快船，引诱兵蝗冲击，然后点燃饵船上的火油，烧死了超过1000只兵蝗。战果显著。 　　——卡尔马的“坎比翁佣兵团”在团长提姆指挥下，找到都灵后方的育蝗群聚地，进行了定点绞杀，消灭了114只育蝗，破坏了兵蝗军团的后勤补给。 　　——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在科尼城头安装调试了超远程巫师重炮，射程可达到5000尺，这种从未有过的战略级重火力加入，终于对远处的兵蝗大部队造成了实质性的强力狙击。 　　有好消息，当然也有坏消息。 　　——萨克森和阿基坦腹地突然出现小股兵蝗，以巨型兵蝗为首的小股部队袭击多个小镇和村落，所到之处不留活口，彻底打开了不限制屠杀的口子。连续遭袭，萨克森和阿基坦派出军队进行围剿狙击，但对方来无影去无踪，根本不与军队正面对抗，将游击策略发挥得非常彻底。萨克森后方死亡人数超过11200人，阿基坦西部城市死亡失踪人数达到16900人。 　　——由于战争白热化，后方各种物价进一步飞涨，因科尼被威胁围攻，海上部分贸易路线被兵蝗切断，大片农田沦为战争地带，尤其以粮食、棉花、药品、油脂涨幅最为惊人。 　　以埃里克城为例，塞浦路伯爵的极力控制下，城内粮食价格基本没变，北部行省却是上浮了5倍。为了避免商人的倒卖赚取高额差价，塞浦路伯爵禁止粮食对郡外出口，将小麦为主的粮食变成了按人头限量售卖供应模式。 　　由于埃里克城内粮食充裕，城外还有大片农田魔术小麦茂盛生长，居民的心态还是比较平稳。 　　其他郡就没有那么幸运的，粮食缺口和对战争的担忧让人口不断朝埃里克城聚集。半个月不到，陆续有2000人搬迁到埃里克城，这个人口增长速度前所未有，大多外来移民都是青壮年——这部分人才有体力或者财力赶赴到北方冻土，是非常优质的人口群体。 　　最后是真正的大新闻。 　　——兵蝗军团在卡尔马王国领土大开杀戒。 　　三天前，大量兵蝗突然出现在东部行省的各郡城，行省首府利佩里一天之内被破，总督威克里夫被杀后尸体给挂在了城头，整个东部行省士气受到极大打击。导致后续军团长们组织士兵抵抗十分艰难，大量难民涌入南部行省和北部行省。 　　卡尔马王国对东部行省失去掌控，东部行省的40万平民陷入水深火热，生死难料。 　　此战，绯蝗一族的冥蝗“王冠”表示负责。 　　他通过巫师通告卡尔马王国：这是对卡尔马王国敢于袭击绯蝗一族后方的回击。 　　王冠还宣布，整个卡尔马王国必须臣服，需要砍下国王奥拉夫三世的头颅表示卡尔马人投降的诚意，否则每一个卡尔马人的未来命运只会是下贱的奴隶和用以充作粮食的牲口。 　　面对气势汹汹的外敌入侵，卡尔马人给予了最坚决的回应，南部行省总督兼摄政阿诺德大公派出了一支4万人的精锐军队前去，西部行省总督奥朗德也派出了2万人的急行军支援，北部行省总督雷诺兹也支援了2万5千人，总计8万5千人赶赴东部行省支援，整合当地分散的士兵。 　　不过人类的速度在昼夜不停的绯蝗面前实在太慢，今天一早，马修最担心的消息终究还是出现了：兵蝗军团攻入北部行省。 　　王冠指挥军团兵分三路，马不停蹄从东部朝首都奥拉尔、北部行省、南部行省进攻，直接勾出反包围网，试图重现一个半月攻陷都灵的战果。 　　北部行省方面，兵蝗先锋部队直接打穿雷诺兹驻守在边境的防军，冲入波西奥郡和埃里克郡，只有行省首府所在萨拉郡暂时安全。 　　到了现在，四大王国对绯蝗军团的分析才公布。 　　绯蝗一族的“兵蝗异种”在地下掘出密道，它们对土元素亲和力很强，能以土元素稳固地下的长廊，所以之前的偃旗息鼓，实则是它们夜以继日掘出了无数条地下通道，让兵蝗军团能悄无声息进入阿基坦和萨克森境内。 　　卡尔马王国方面，却是因为总督威克里夫的消极保守策略，导致兵蝗从海上进攻后没有予以坚决地痛击，反而试图掩盖战报，推卸责任。 　　军情延迟，导致摄政阿诺德大公没法做出迅速的判断和调度，以至于兵蝗军团的地下潜入和外围进攻里应外合，总督威克里夫也变成了冥蝗王冠杀鸡儆猴的对象。 　　会议厅里，马修面沉如水。 　　大使卢卡斯忧心愁愁地汇报着：“……埃里克郡内，南方的尼德蒙城已经沦陷，兵蝗军团最迟今晚就会抵达埃里克城。大人，我们是暂时撤出埃里克城吗？” 　　“直营店的人员可以迅速撤出，店铺无法保留，北方重工在埃里克城的工厂也面临瘫痪，初步估算，损失在30万金币以上。” 　　管家乌鸦有条不紊地演算：“并且通往埃里克城的轨道也将废弃，白银号停运后，每天的损失在1000枚金币左右。再考虑到埃里克城没有足够的城防力量，不可能挡得住兵蝗军团的冲击，城市的覆灭几乎是必然，庄园在这里的所有产业都难以幸免，这个价值就难以估算了……” 　　巫师奎恩一脸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马修看向卢卡斯：“我们的提议，塞浦路伯爵怎么看。” 　　“塞浦路伯爵是同意的，他愿意倾其所有雇佣‘炼狱军团’，保护埃里克城的安全。” 　　马修点点头：“很好。既然顾客有需求，庄园就要做好相应服务。” 　　他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俾斯麦庄园的公务人员。 　　“现在，庄园正式接管了埃里克城的安防工作，从今天起，到与绯蝗的战争结束之前，埃里克城都受到俾斯麦庄园庇护。” 　　“格罗姆，石像机组全部进入作战状态，给我全部装备上II型蛇炮，你亲自到前线，先开炮警告，如果它们不听，靠近就打，不准任何一只绯蝗越过埃里克城边界的乱石丘陵！” 　　“是，大人。”石像鬼的声音从传声石里响起。 　　“罗伊斯，坐上你的金鯱号，给我时时刻刻停在前线，盯着周围。” 　　“是，大人。”罗伊斯也兴奋地领命。 　　“布鲁克。” 　　马修看向沉默的保安队长：“这次对埃里克城的安防工作，现场由你全权负责，允许你随时开火，修罗也带去，需要什么尽管提，不准那群虫子靠近埃里克城。还有，将它们活捉一些，用以庄园研究。” 　　布鲁克深吸一口气：“一定完成命令。” 　　马修觉得还是不保险：“帕梅拉，弓使可以出战吗？” 　　“随时可以。”帕梅拉活动了一下魔术义肢的左手：“剑徒倒是经常出动，弓使可是有一阵没有实战了，我带着他去前线练练手，找找感觉。” 　　“也好。” 　　马修大手一挥：“行动。” 　　被点名者纷纷离席，朝外匆匆赶去。 　　庄园大使卢卡斯犹豫了一下：“大人，这次对埃里克城安保的承接，我们真的只要他们整个城市税的30%，维持10年吗？议价权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完全可以要的更多。” 　　“够了。” 　　马修说。 　　卡尔马王国内，镇、城、行省三级王国直属聚居地为基础的王国统一税，又叫王国税，按照人头缴纳。不过王国税并不是百分百全部上缴，会截留一部分给地方用于建设和开支，即城市税，城市税一般是独立统筹，每个城市和其附属的镇子、村落共同计算。 　　五大王国的城市税各不相同，不同行省也有一定的差异，埃里克郡的城市税比例为40%，即上缴60%王国税，剩下40%属于地方开支。 　　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地税。 　　俾斯麦庄园掌握了埃里克城30%的城市税，这个金额未必多大，更深远的意义在于，埃里克城更进一步和俾斯麦庄园连接，变成了从上到下的利益共同体。 　　不仅仅是塞浦路伯爵和马修，而是埃里克城的每一个贵族、官员、平民每年获取的利益和俾斯麦庄园分红收益的捆绑。 　　马修看着窗外，乌云笼罩在天空，一场大雨随时可能倾斜而下。 第448章 加油，奥利给！ 　　黑云压顶。 　　埃里克城往常最热闹的是集市区，今天却没有任何摊贩做生意，冷清而空荡。 　　俾斯麦直营店所在这一片区域，周围却人满为患。 　　衣着考究的贵族们都在这里驻足攀谈，他们的仆从提着箱子，不安又紧张地盯着那还没关闭的玻璃门。 　　一双双眼睛从不同方向看来，让靠近门口的玛丽莲手指捏得发白，原本活泼开朗的脸上也都是愁云。 　　她实在没想到，局势会变得那么快。 　　最初玛丽莲认为，科尼是永不沦陷的城市，可兵蝗军团的闪电进攻直接撕开了阿基坦的炮火防线，几乎冲到科尼城外的城防军军营前。科尼人蒙了，整个城市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惧，玛丽莲匆匆忙忙带着父母一起乘巨人机组来到埃里克城避难。 　　谁知道没过多久，卡尔马王国也被兵蝗兵锋所掠，几乎1/5的国土沦陷，如今兵蝗军团更是马不停蹄，兵锋所向，直指最北方的埃里克城。 　　她脑子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事，在门口走来走去，忍不住回头问：“奥黛丽，你不担心吗？你就不害怕吗？” 　　直营店中央的魔能车展台边有一张高脚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头发柔顺的少女，她搂着一把古典吉他在把玩。 　　奥黛丽暂停调音，微微抬起头：“玛丽莲，不要让恐惧冲昏了头脑。你看看后面，克雷顿先生和内瑟斯先生，还有杰佛里店长。” 　　玛丽莲朝身后望去。 　　克雷顿正在清点各种商品的库存，内瑟斯则是检查玻璃柜和箱子有没有密封好，避免一些易损物没有被固定住。 　　“先生们，你们难道一点不担心吗？”玛丽莲看着这些男人们还在忙活工作，一股焦躁涌上心头，更是觉得恼怒。 　　“那些虫子今天就会冲到埃里克城！我们，我们死定了呀！” 　　克雷顿头也不抬说：“玛丽莲小姐，庄园已经说了，这里是安全的，你要相信俾斯麦庄园，相信马修大人。”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那些野蛮疯狂的虫子是根本不讲道理的……” 　　玛丽莲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她站在落地玻璃窗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被外头那些直勾勾的眼睛看得浑身发毛。 　　“玛丽莲小姐，你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盯着我们看吗？”克雷顿将最后一瓶蓝色日出放入铺满干草的木箱里，合上盖子，放置在铁架上。 　　“因为他们在等我们，看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们一走，就代表埃里克城被俾斯麦庄园放弃了。这里不到三百名的常备城防兵，只够日常维护秩序，根本抵挡不了兵蝗的入侵。” 　　直营店的工作让克雷顿自信了许多，再无第一次去俾斯麦庄园求职时的局促和不安。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一脸担心的阿基坦姑娘：“我们在这里，就代表俾斯麦庄园在这，埃里克城里的人没有惊慌逃难，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我们在，就表示马修大人在。”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逃不了吧。” 　　奥黛丽依旧头脑清醒，她一脸平静地说：“哪怕从这座城市往外逃，也不可能逃出兵蝗的狩猎范围，它们的速度远超人类，而且仿佛不怕疲劳，能够不眠不休地飞行。倒不如留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援军和希望。” 　　“女士们，先生们，别担心。” 　　里面正在清理账本的店长杰佛里也注意到外面的对话，他笑着说：“以前冰原镇被毁，寂静之墙外的尸潮来袭，我也和你们一样紧张，现在也好好的。相信马修大人。” 　　玛丽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见过那位黑发领主两次，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位马修·俾斯麦大人总是很匆忙，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儿。 　　倒是剑徒先生，更像是一位优雅的贵族骑士。 　　内瑟斯突然咦了一声：“你们看到杰凯尔了吗？” 　　他左右张望，冲门外招呼：“杰凯尔，进来，你在外面干嘛！” 　　蹲坐在门外的大胡狼纹丝不动，蹲在地上，狼眼凝望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玛丽莲很喜欢这头聪明的胡狼，推开门去摸它脑袋：“杰凯尔，进来，外面人太多了，不安全。” 　　塞伯拉斯之狼摇了摇头，双眼坚毅地看着远方。 　　玛丽莲正要再拉它，耳边传来一片惊呼。 　　她抬起头，看到空中划过一枚拖着苍蓝火羽的巨大流星，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它们距离地面太近，以至于高速掠过时的气爆轰鸣刺耳无比，带着十足压迫感。 　　外面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炼狱军团，炼狱军团！” 　　玛丽莲看到，黑沉沉的云中有更多的火球，它们仿佛是天外来客一样，拖出长长火翼，整齐朝着南方飞去。 　　“炼狱军团，俾斯麦庄园的炼狱军团出动了！” 　　更多的人纷纷吼了出来：“那些巨人出动了！有救了，有救了！” 　　“俾斯麦庄园的援军来了！” 　　“埃里克城是安全的，我们还有救，我们有救！” 　　“炼狱军团！炼狱军团！” 　　玛丽莲心情复杂，她不是没见过那巨人悬浮空中，但埃里克城人对庄园的狂热信任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 　　她仰起头，看着那一个个巨型火球冲往前线，划破绝望，在黑暗的天空灼烧出一条条火红的通道。 　　身陷绝境，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激动鼓舞。 　　杰凯尔突然汪了一声。 　　玛丽莲朝杰凯尔朝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魔能车逼开人群，缓缓停靠在直营店旁。 　　车门打开，一名黑发黑瞳的青年从后座下来，在他后面，跟着形影不离的剑徒。 　　马修·俾斯麦神色轻松：“看来店里今天的生意不怎么好。” 　　杰凯尔一溜小跑过去，在马修腿上蹭来蹭去，摇摆着尾巴，一脸讨好。 　　“怎么了，杰凯尔？”马修摸了摸狼头：“无聊了吗？” 　　他这才看到一脸呆滞的玛丽莲。 　　“玛丽莲，如果我没记错，这时候还是上班时间，你是在偷懒吗？”马修板着脸。 　　“对、对不起，马修大人，我只是……”玛丽莲有点手足无措，脸上涨得通红：“我马上回去。” 　　马修一路走入直营店，管家助理索伊锁了车，赶紧跟着他后脚进入直营店。 　　“马修大人，您来了？”店长杰佛里也很吃惊，赶紧过来接受询问。 　　“我不来，埃里克城人怕是担心地睡不下觉。”马修笑着说：“就连我们的自己人，也在担心吧？” 　　玛丽莲耳根都发红了。 　　马修看向后面的奥黛丽：“奥黛丽，你很沉得住气嘛，真不错。” 　　“只是无可奈何。” 　　奥黛丽一脸镇定，回答说：“马修大人，不瞒你们，我现在调音的手指一直在哆嗦，根本拧不紧弦。” 　　马修一笑：“害怕是很好的一个本能，知道害怕，就对危险更有警惕性。”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索伊低声说：“大人，塞浦路伯爵来了。” 　　“那你们继续，我先去谈点事。” 　　马修转身推开门，看见又一辆魔能车停在路边，塞浦路伯爵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笑。 　　“塞浦路伯爵看起来很放松。”马修开玩笑：“说不定我们今天都危险了。” 　　“如果命中注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 　　强敌压境，塞浦路伯爵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沉稳，脸带微笑：“那么，就请马修男爵和埃里克城的大家说两句？” 　　“好说。” 　　马修理了理嗓子。 　　巫师奎恩挥舞魔杖，口念咒文：“……大人，现在请你拿着魔杖，对着它说话，周围两百尺范围的人都能听到。” 　　马修接过魔杖，站在直营店外的一个小小的台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脸上大多是焦虑和紧张，恐慌的暗流在人群里不断翻涌。 　　马修咳嗽了一声，巨大的咳嗽时回响在周围，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他这才说：“埃里克城的诸位女士、先生，你们好，我是马修·俾斯麦，俾斯麦庄园的主人。” 　　“今天我想和大家简单谈谈。”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首先，俾斯麦庄园的‘炼狱军团’已经接受了塞浦路伯爵的雇佣，和埃里克城签署了为期10年的雇佣防务工作合同。所以，这10年期间，维护埃里克城的安全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工作，不论是什么人想要危害、破坏埃里克城，都将遭到‘炼狱军团’的反击。” 　　台下人们顿时一个个精神了起来。 　　早有小道消息，说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签署了防卫合作协议，看来果然是真的！ 　　“然后……” 　　马修突然忘了词，原本写了一大篇演讲稿，结果现在突然就给忘断。 　　“……” 　　他憋了半天硬是想不到该从那开始，尬在当场。 　　台下人一脸期待，还以为他在酝酿气氛，用沉默来加强力量。 　　马修知道不能再等，索性挥开膀子：“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加油，奥利给!” 　　“干就完了！” 第449章 谁在砸场子？ 　　虽然不明白奥利给是什么意思，但马修展露出的气势还是鼓舞了埃里克城人，原本周围低落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塞浦路伯爵也走到台上，接过马修手里的巫师杖，对着杖说：“先生们女士们，自卡尔马公国独立，王国建立，迄今已有400年，我们有着悠久而坚韧的历史，我们和冰川冻土为伍，我们从未被打败。” 　　“我们的土地是五大王国里最贫瘠的，但我们也是五大王国里最勇敢和无畏的，每一个卡尔马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不论面对的是什么敌人，我们都不会退却，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的自由，我们的财产！” 　　“400年前，埃里克城就挺立在北方，它会继续伫立在这，眺望着远方，捍卫着人类的边界！” 　　话才落下，不远处响起一阵惊叫。 　　一只直立的巨虫攻破石质地板，从地下钻出来，它有两尺高，浑身包裹着一层坚硬的黑色角质层，头部没有触须，有一张巨大的咀嚼式口器，上颚镰刀般的具齿犹如两把匕首。这人形怪虫没有翅膀，更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甲虫力士，冲着马修和塞浦路伯爵两人低头冲锋。 　　周围平民吓得左右退开，纷纷逃难。 　　马修眼前出现这人形甲虫的数据面板。 　　* 　　兵蝗异种（LV33）：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2，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6。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行动，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穴居 　　能轻易钻破土壤和岩石，地下环境拥有优秀的作战潜伏能力。 　　破坏：B 　　速度：C 　　射程：F 　　持续：B 　　精密：F 　　成长：F 　　象征：无。 　　* 　　作为一头货真价实的梦魇级魔灵，兵蝗异种对普通人的威胁性是顶级的，纯粹的数量在这一等阶的魔灵面前毫无作用。 　　马修心里很不爽。 　　今天来稳定人心，你这混蛋居然当面拆台。 　　剑徒往前一步，重心下沉，手摁剑柄。 　　兵蝗异种冲入他攻击范围的一瞬间，日轮千阳启动，一剑斩过，兵蝗硕大的脑袋飞了起来，它壮硕的身躯在惯性下还往前跑了几步，最后倒在了马修前面一尺的地方。脑袋这才落下，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斜前方响起一个孩子的哭声。 　　那女孩子大概七八岁，身前的地板裂开，从下面爬出又一头兵蝗异种，周围人早就四散而逃，可她摔倒在地，因为害怕怎么都爬不起来，只是嚎啕大哭。 　　人形绯蝗挥舞手里的犹如刀刃般的上肢螯刀，一刀砍向人类幼崽的脑袋。 　　可正要触到的一瞬间，上肢突然一下子断为两截。 　　它看着自己上肢断口，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一瞬间，自己的力量全部反射到了肢体本身上，就仿佛有一个同类用它的前肢斩中了自己一样。 　　剑徒手中剑已经变成了银白闪亮姿态。 　　剑礼·看剑。 　　镜之剑的拔出，让小范围内的攻击都会被彻底反射。 　　兵蝗异种立即将目标转向，挥舞另一根上肢的螯刀，斩向剑徒。 　　剑徒躬身抱起小孩，用背部硬扛。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兵蝗异种一刀砍下，它这一根上肢也直接断裂，而且它胸口也多了一条血痕。 　　就仿佛它不是在攻击对方，而是自残。 　　确认小女孩逃到安全区。 　　剑徒手中镜之剑一闪，恢复成普通状态的十字剑状，被他插入地板中。接着他一把扼住兵蝗异种的脖子，钢铁之拳打在它脸上，只一拳，这看起来无法被击倒的人形虫怪脸部崩裂开来，粘液从中渗出，它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别浪费，带回庄园做标本研究。”马修和塞浦路伯爵笑着说。 　　塞浦路伯爵只能用手巾擦着额头的汗，脸上干笑。 　　剑徒抓着兵蝗异种的脖子，将它死狗一样从地上拖着过来，站在马修身后，恢复成侍卫待机模式。 　　巫师奎恩检查了两个地下缺口，然后急匆匆回报：“地下通道看起来是刚挖掘出来的，士兵们已经迅速填埋修补，不过城外已经出现了一群兵蝗，它们应该是从城外其他地洞里钻出来的。” 　　马修抬起头，这里已经能看见，远方飞来黑压压的兵蝗群，正从地平线上朝这边迅速飞来。 　　“布鲁克在干什么……” 　　马修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过他也知道，兵蝗从地下玩游击，才到前线布防的布鲁克也是无可奈何。 　　塞浦路伯爵有些担心：“看来需要立即疏散，兵蝗数量众多，可能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 　　“别担心，看着吧。倒是可以把城墙上的士兵叫下来，免得陷入危险。” 　　马修摆摆手。 　　塞浦路伯爵赶紧下令。 　　埃里克城的人目睹了刚才剑徒一剑一拳打爆两头巨型兵蝗的模样，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回过劲儿来，他们才发现远方飞来黑压压的虫群，一个个脸上又不好看。 　　马修眯起眼看向前方：“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南面城墙上，高达10尺的哨塔尖顶端，这时候居然站一个人。 　　这人头戴一顶古怪的鹿角头盔，背着一个巨大箱子，手持一根铁铸的大铳管。 　　那铳管闪光。 　　伴随着密集的哒哒哒哒哒轰鸣声，无数火光从鹿角骑士手里的铳管里喷出，远处那些绯蝗簌簌落下，就仿佛被从松树上打落的针叶。 　　兵蝗军团朝鹿角火铳手疯狂冲锋，也意识到必须将这个人干掉才能冲入这座城市。 　　弓使冷漠机械地开火，狼铳的射程和精度短处都被它的增益弥补和延展，隔着几百尺它就能精准扫射。 　　它一边哒哒哒开火，一边动作熟练地填装弹夹。 　　如果说之前剑徒展示出了埃里克城想象中冷兵器作战的极限，那么弓使冷酷杀戮兵蝗军团的一幕则是让他们张大了嘴，根本超出理解。 　　这根本不是什么战斗和战争，完全一边倒的屠杀。 　　只是被屠杀的一方，从人类变成了兵蝗。 　　整个清理虫群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所有气势汹汹来袭的兵蝗都被打落在地，大多数身体都被打得爆裂开来，一地粘液和残片。还有极小一部分还苟延残喘活着，努力想要支撑站起来，但身体受损严重，它们根本做不到。 　　人群里走出一个佩戴鸟嘴面具的女人，帕梅拉揭开面具，露出下面清秀的少女面庞：“都处理完了，可以开始收集样本。” 　　“奎恩，去吧。” 　　“是。” 　　塞浦路伯爵忍不住喊住：“马修，会不会还有没死掉的兵蝗……奎恩或许会有危险。” 　　马修知道他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放心，弓使在那，没有任何兵蝗能伤到奎恩。” 　　巫师奎恩也安慰父亲说：“弓使先生最擅长狙杀敌人，不论是捕捉目标还是远程打击都是一流，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马修低声说：“比起这个，鲁道夫叔叔你还是快让大伙儿回归正常生活，免得影响埃里克城正常运转。” 　　塞浦路伯爵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巫师杖大声说：“先生们女士们，看过一场免费演出，现在请诸位回到家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埃里克城固若金汤，一切照旧！” 第450章 来者止步 　　布鲁克开着魔能车抵达乱石丘陵时，是中午一点，他草草啃了一个面包，就开始在边线进行布防。 　　乱石丘陵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附近是典型丘陵，地面起伏平缓，到处布满各种类型的岩石，低矮山丘之间有一些蜿蜒小道，以往这里是从南方尼德蒙城到埃里克城的必经之地。这一片丘陵到处裸露着岩石，据说400年前这里曾是某个原始部落的聚居地，后来被卡尔马人同化迁入城市，这里就荒废下来。 　　埃里克城的本地人都知道，乱石丘陵这里有很多奇怪的石像，它们仅有人头，鼻梁和眉骨都很高，仿佛面团一样被拉伸成长条状，伫立在这片丘陵上，被认为是原始部落留下的神像。 　　可按照埃里克城的历史文献记载，这些神像甚至比原始部落存在的时候还要遥远，有博物学家推断，这些石像极可能存在了已有上万年，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人留下的手笔。 　　格罗姆为首的石像一族被布鲁克分成四组，共计三个防区，呈掎角之势，最后一个战斗小组作为支援。 　　每一个小组有炼狱石像10名，内部有详细分工，统一配置如下： 　　2个扛着II型蛇炮的火炮手；2个辅助炮手负责装填弹药和保护炮手；4个近战石像，身上纹刻具有增强抗性、抗穿刺和抗击打能力的魔术回路；1个石像医生，专门用以给小组各伤员急救（就如格罗姆一样，石像是能以土元素恢复伤势）；1个石像指挥员，作为该小组的指挥官存在。 　　炼狱石像们用从萨克森买来的铁丝网进行了边界封锁，直接将防区用铁丝网进行了防区覆盖，配合头顶金鯱号的情报，能够提前落位和判断兵蝗军团的攻击方向。 　　布鲁克站在格罗姆肩上，巡视防区的同时，两人商量着一些细节对策。 　　“我们人手相对缺乏，做不到完全封锁，所以最好能够截断兵蝗主力，逼迫它们和我们正面作战。”格罗姆瓮声瓮气地说：“按照兵蝗迄今为止的行动方式，它们最喜欢正面作战，有严格的群体秩序，只要爆发战斗，附近的兵蝗都会源源不断赶来。” 　　“确实。” 　　布鲁克表示赞同：“大规模集团化作战，对我方是有利的，如果兵蝗化整为零，反而是一件麻烦事。” 　　自绯蝗一族入侵都灵，布鲁克就一直在密切关注战局。 　　他将每天的战报和前线动态整理成册，通过既有战场分析绯蝗一族的战斗方式和群体习惯。 　　兵蝗军团的战力非常之强，这毋庸置疑，哪怕人类有着巫师重炮、炼金傀儡以及暴雨发箭机这样的强力战具，依旧没法做到和兵蝗一换一，正规军与兵蝗战损比基本在3:1到5:1之间。 　　考虑到熟练的老兵打一个少一个，战争越往后，近距离白刃战的战损比会越拉越大，兵蝗优势将会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按照最新前线战报，兵蝗异种这个新兵种参战，通过地下潜伏和突袭的方式，呈现出绯蝗一族此前没有过的精锐化小队作战模式，与兵蝗军团成建制的主战场构成了立体化进攻，更加让人难以提防。 　　地理环境方面，埃里克城以北就是寂静之墙以及更远处的冰原，整个东北部都是寂静之墙覆盖范围，兵蝗如果愿意从那边迂回，布鲁克是乐见其成。 　　冰原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活尸，必定不介意和绯蝗一族碰一碰。 　　由于寂静之墙的存在，庄园的防区只包括埃里克城以南直到乱石丘陵处，这让正面冲突的战场会压缩在很窄的一片狭长区域内。 　　庄园的人手略显拮据，但个体战力和特殊武器可以弥补数量上的不足。 　　炼狱石像增益只有一个自爆，但自带魔术抗性和抗击打能力，还能通过土元素进行修复，这有利于持续作战。 　　“这次带来的新式炮弹‘四合一弹’数量够吗？”布鲁克问。 　　“总共带来了120枚，三个作战小组可以打出20轮的齐炮。” 　　格罗姆提醒旁边一个石像调整铁丝网高度，接着说：“根据萨克森维克多皇子那边的实战数据，集中轰炸的话，效果会更好，1枚‘四合一弹’大约能有效杀伤30到40只兵蝗。纯粹以数字而言，本批次的炮弹能让约4000只兵蝗失去战斗能力。” 　　炼狱石像鬼俯瞰着地面上不到三尺的铁丝网墙。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这些铁丝网的高度完全不够，战场上对飞行的兵蝗似乎没什么用。” 　　“这个不是用来对付兵蝗的。” 　　布鲁克看向远方：“是用来限制他们的。” 　　他目光所及，远处的难民已经蜂拥而来，他们大多骑着马和驴子，一路狂奔，可想而知，还有更多的没有坐骑和载具的难民在后面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抵达这一地带。 　　布鲁克深吸一口气：“难民如果冲破了防线阵型，哪怕庄园战力不俗，面对兵蝗军团也要吃大亏。那些虫子是故意赶着他们过来，破开我们的防线的。” 　　格罗姆点头：“原来如此。” 　　“那现在要禁止难民入内吗？” 　　“不，让他们按照一旁的通道进来。”布鲁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铁丝网空缺处，那里有两名石像火炮手一左一右站着，随时准备对远处敌人进行开火。 　　“格罗姆，让人去引导他们走那边。” 　　很快，就有一名石像拦在了难民潮前方，他挥舞手臂指挥方向。 　　如此庞然大物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吓得人仰马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巨大石人没有恶意，他们在边沿布起防区，看起来真正要对付的是后面的兵蝗。于是难民们慌忙调转方向，从那个缺口往埃里克城所在的地方跑去，人群所过之处一地狼藉，地上残留着衣服、鞋子、木箱和各种包裹物。 　　布鲁克抬起头，看到头顶，金鯱号在上空盘旋出一个圆，这是发现敌人的信号。 　　“所有人各就各位，准备作战。”布鲁克下令。 　　格罗姆高声呼喊:“所有人！各就各位！准备作战！” 　　三个小组的石像火炮手齐刷刷抬起蛇炮抗在肩上，瞄准前方。 　　近战石像双手握拳，压低重心，随时准备冲锋。 　　辅助炮手保持戒备。 　　石像医生也各自就位。 　　不到十秒钟后，天空中果然出现了黑压压的虫群，兵蝗军团从远而今，行军速度超过20节。 　　格罗姆高喊：“来者止步，你们即将踏入俾斯麦庄园的防卫区域，再靠近将视为挑衅和入侵，我方将按五国惯例进行攻击。” 　　兵蝗军团回应的是沉默地冲锋，空气中回响着它们翅膀扇动的哗啦哗啦声。 　　就在兵蝗距离防线还有500尺时。 　　布鲁克下令：“开火。” 　　一窜雷鸣在防线上响起，六挺蛇炮喷射出的“四合一弹”飞速冲入兵蝗军团，在空中炸开。四枚子弹进一步被引爆，里面铁屑和铁片四处溅射，如同小型绞肉机一般，在兵蝗群体里清理出一大片空白，大量绯蝗碎尸落在地上。 　　兵蝗军团在地上投出的影子里，钻出一个个手脚都是刀刃的奇怪人形物，它们以影子为媒介，不断穿梭在一只只兵蝗之间，用刀刃刺穿一只只虫子最脆弱的脖颈。 　　头戴鸟嘴面具的修罗也活动手脚，快步冲入前方，手脚不断变换拉伸，变成一把把长刃，将零星靠近的兵蝗都给斩杀捏爆。 　　近战石像也进一步往前顶出去，它们挥舞双臂，在虫群里站住，任凭兵蝗用螯刀进行攻击，它们将大量兵蝗也都捏在手里，用拳头砸碎。 　　整个战斗在二十分钟内就结束了。 　　庄园方有两名近战石像受了轻伤。 　　地上全是一片黑压压的虫子尸体，空中的黑云仿佛都因此而消散，露出后面的太阳。 　　空中金鯱号绕了个8字，表示：暂无后续敌人。 　　布鲁克令人清点了战场：此役敌人损失在4500只左右，兵蝗先锋部队全军覆没。大捷。 　　他完全没想到第一战会这么顺利。 　　布鲁克捏着手里的战报表，不由再次看向已经空荡荡的前方战场。 　　脱下鸟嘴面具的修罗，双臂下垂，捡起一只兵蝗尸体，塞进裂开的嘴里，大口咀嚼。 第451章 残酷的战损 　　清晨的俾斯麦庄园，人们一如既往忙忙碌碌，穿着各式工作服，来往于各种区域之间。 　　绯蝗一族的入侵战争对这里没有任何影响，哪怕兵蝗军团的先锋已经抵达埃里克城外的乱石丘陵，他们也没有任何慌张。这里的人都是经历过尸潮袭击的，死过一次，人就会少很多惊恐，身为庄园一份子的自信让大家更是不惧外敌。 　　主宅。 　　马修看着手里最新的战损报表，脸色不怎么好。 　　兵蝗先头部队连续三天对乱石丘陵发起了总计6轮冲击，参战兵蝗数量超过3万。 　　最初的两轮，兵蝗军团被布鲁克率领的石像火炮手单方面吊打，庄园驻军分别消灭了大约4500只和3200只兵蝗。 　　可接下来局势就变得不一样了。 　　第三轮交锋开始，兵蝗军团已经学会了拉开阵型以减少损伤，它们的进攻变得针对性极强，分散开来对付手持II型蛇炮的石像火炮手，导致火炮的收益越来越低，消耗远大于预期，炼狱石像也被迫陷入了兵蝗擅长的白刃战。 　　第四轮交锋造成两具石像肢体残缺而重伤，失去作战能力。兵蝗方阵亡约800只。 　　第五轮阵亡1具石像，重伤3具石像，庄园不得不派出更多的石像参战。兵蝗方阵亡约700只。 　　第六轮阵亡4具石像，重伤2具石像，这还是格罗姆亲自下场参战的结果。兵蝗方阵亡约1000只。 　　己方总计阵亡5具石像，5具石像短时间失去作战能力，兵蝗方付出了超过10000只的阵亡，这个阵亡比看起来是大胜，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布鲁克在报表后面写了自己的分析。 　　按照兵蝗如今的学习能力，它们下次冲击阵地，将会更加灵活和有选择性，会有更多的石像可能因此阵亡，格罗姆虽然骁勇，但他一个无法保护所有炼狱石像。 　　弓使参战后，手持狼铳冲入南面，对兵蝗进行反向冲击和大规模屠杀，稳住了局势。 　　但隐患依旧存在，庄园人手太少，如果有10把狼铳，那么阵地必定是固若金汤。可根据目前的产量，1个月才能生产出1把狼铳，庄园目前就3把狼铳，还卖了1把给维克多，产量跟不上前线的战况。 　　布鲁克推断，即使埃里克城处于极北冻土领域，周围没有适宜育蝗孕育虫卵的环境，但至少有10万只兵蝗正在北方一带囤积，这个数量级的军团进行正面冲击，乱石丘陵防线不可能撑得住——光是弓使和格罗姆，并不能全覆盖长长的战线。 　　末尾，布鲁克还写了一则情况。 　　——修罗大量吞噬兵蝗尸体，如今有了较为奇怪的变化，如有时间，请大人到前线一看。 　　马修放下手里的两张莎草纸，让索伊倒了一杯蓝色日出。 　　冰冽的美酒入腹，让他这些天紧绷的大脑稍微松缓。 　　不论战斗还是战争，都是要死人的，这一点马修早有心理准备。 　　可看着报表上阵亡名单，他还是心里一阵黯然。 　　从种族角度来说，这些炼狱石像都还是孩子，还没有到会说话的成年阶段，一群拥有巨人身躯的童子军在前线与敌人作战，死斗牺牲，让马修心里很不舒服。他们原本应该是飞行员、快递员和大型工程师，却在这里耗尽了自己原本悠长的生命。 　　“去停飞坪，飞乱石丘陵。” 　　马修下令。 　　他抵达前线时，看到巨人们大多缺胳膊瘸腿，身体上布满一道道被刀削斧凿出的伤口和裂痕，格罗姆正在指挥炼狱石像们互相医治，用地上的石头黏合身体的缺口。以地上石头修补后，炼狱石像变得色泽不均，就像身上多了一些补丁块。 　　马修问：“这种急救方法应该有后续副作用吧。” 　　格罗姆回答说：“大人，如果是平时，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土元素流转平衡之后，就能逐渐变成新的躯体。不过眼下时间紧张，等不到那种时刻，以目前而言，由于修补的石质部分重量不一，密度不同，会导致石像们行动受影响，不论力量还是速度，以及魔术回路，都需要适应。的确是有不小的副作用。” 　　马修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布鲁克则是一脸羞愧：“大人，我没有指挥好战斗，让石像阵亡了不少，辜负了您的期待……” 　　“战争必定是有死亡的。” 　　马修在他们面前保持着镇定和冷静。 　　格罗姆也赞同道：“在炼狱，死亡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战斗本身就是死亡对每一个参战者的试炼。” 　　马修环顾四周：“那些牺牲的石像在哪，我想去看看它们。” 　　格罗姆带着马修来到后方的一片小丘，这里堆积了众多的大型石块，每一堆石头都像是一个小坟丘，炼狱石像站起来时一个个高15尺20尺，躯体碎裂后变得小了很多。五座新生的石丘静静躺在乱石丘陵上，没有人会想到，这些石头原本是某种伟岸生命躯体的一部分。 　　“我原本想要让他们自爆，但大人您说，只要没到山穷水尽，给他们留下一个体面的全尸。” 　　马修看着五座石丘，仿佛又回到了冰原镇的葬礼，镇长拉格纳念着祷词，所有人沉默而静默，死亡收殓了所有人的声响和希望，以至于变成了一种麻木。 　　两年过去，自己有了庄园，有了石像，有了炼狱使徒的身份，但这一幕还是在重演。 　　马修心里憋了一股气。 　　他注意到周围还有一些奇特的石雕人首，深呼吸了两口：“这就是乱石丘陵的古代石雕吗？” 　　“是的。”格罗姆也看向周围零零散散的古代石人首，“大人，根据我的观察，这些也是巨灵一族的后裔分支，和我们炼狱石像一族，算是远亲。” 　　马修一愣：“巨灵？和炼狱石像是亲戚？” 　　“大人，巨灵是所有巨大人形魔灵的统称，最早出现的就是远古巨灵，他们拥有如今难以想象的力量和智力，是最早的魔灵之一。漫长时间的变迁里，远古巨灵有了两个大分支，一个是巨怪，一个是巨象。” 　　炼狱石像鬼解释：“巨怪一族，通常拥有极强的本能和兽性，意志与智慧方面开启会比较迟，但他们大多天赋异禀，继承巨灵的磅礴力量天赋，哪怕才出生不久也拥有非常可观的战力，是炼狱贵族们很喜欢征召的强力战士。” 　　巨怪？马修记得，毛孩的返祖就是激发先祖炼狱巨怪血脉，获取巨怪的战斗本能和技艺。 　　“巨象一族，是另一个路线，保留巨灵智慧的传承，具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格罗姆说：“大人，虽然炼狱石像们不会说话，无法理解很多复杂的概念。但他们拥有极佳的协同能力，并且只需要加以训练和教导，就能智力启蒙极快，巨象的智慧一般远超他们的力量。” 　　马修听得心里一动：“你是说，炼狱石像，原本是可以接受教育，能够自发开启神志启蒙的？” 　　“是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马修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能早一点给他们进行教育启蒙……” 　　他说不下去了。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这个领导人的问题。 　　马修自从征召了炼狱石像一族，其实对他们关心一直很少。大多时候是琢磨怎么利用炼狱石像的价值，他们巨大的身躯孔武有力，对土元素非常亲和，他们飞行很快，威势惊人，他们不眠不休，从不偷懒……炼狱石像的优秀品质，可以说是俾斯麦庄园成长的重要基础。 　　然而马修也摆脱不了固有成见带来的影响——在他下意识的思想中，炼狱石像们就是非常勤奋的蓝领，在他们没有成为格罗姆这样的炼狱石像鬼之前，仅此而已。 　　要自发培养出格罗姆这样的石像鬼，需要很多时间和试错，倒不如挖掘一些现成的，自己培养起来实在太慢了。 　　大块头不一定愚笨，不说话未必代表没有表达欲。 　　马修感觉自己挨了一记响亮耳光。 　　他终于体会到，学会了很多道理，依旧会不断重复犯错。 　　马修站在五座石丘面前，鞠躬：“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们，我发誓，每一个炼狱石像都会接受俾斯麦庄园标准的义务教育，发挥你们的长处，不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格罗姆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大人，您已经对我们很好了，炼狱石像的命运始终与战争无法脱离，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 　　马修看着巨人尸骸化作荒丘：“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我们就来主导战争的走向。” 第452章 双使徒进场 　　“索伊，去把吉赛尔小姐也叫来，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 　　索伊乘炼狱石像匆匆返回庄园。 　　马修又想起：“格罗姆，你说，巨怪继承了远古巨灵的惊人力量，你们巨象保留了远古巨灵的智力天赋，为什么会分化得这么极端？” 　　“大人，这和环境有关。” 　　格罗姆伸出手，让马修能够顺着手臂一路走到他肩膀上。 　　“巨怪一族大多是独居，独居让他们必须拥有非常强悍的狩猎战斗能力，否则就容易沦为其他魔灵的猎物，他们拥有很强的狩猎欲望，而且大多擅长隐匿，谨慎凶猛，拥有无与伦比的战斗本能。” 　　“巨象一族是群居，通常都是一大群巨象聚集在某一固定区域生活，彼此之间有合作分工，智慧的作用更重要于纯粹的战斗和力量。” 　　“这两种不同的生活和行为，经年累月，就让巨怪和巨象差异越来越大。” 　　马修听懂了。 　　巨怪可以类比老虎和花豹这样的单兵作战狩猎者，个体作战精通。巨象更像是体型巨大化、魔能化的原始人类，已经有族群内的分工合作，生存能力很强。 　　“不过大人，其实巨怪和巨象也是两个很大的分支。炼狱石像不过是巨象众多分支之一。” 　　格罗姆补充了一句。 　　马修心里感叹：经验主义害死人。 　　光是看着炼狱石像那壮硕威武的模样，很自然就会想到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却忽略了进一步深度挖掘。 　　灯下黑的事情自己也搞了一手，舍本求末，偏偏让擅长学习和合作的炼狱石像去当苦力，白白浪费了一年多时间。 　　他意识到，庄园的教育问题必须进行一个重新的规划，需要真正拿出一个体系化的、符合庄园特色的义务教育政策来，从制度上让人和魔灵都有发挥自己特长和优势的机会，从而实现他们的自我价值。 　　“对了，布鲁克，修罗在哪？” 　　一直没说话，静静站立的布鲁克指向远处。 　　马修看见铁丝网外很远的地方，游荡着一个人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头从冰原跑出来的活尸。 　　格罗姆大步靠近，马修就看清楚了。 　　修罗背了一个大麻布口袋，里面沉甸甸的，它一路张望，找到一片兵蝗尸体就手臂拉伸，将其抓起丢到背后口袋里。捡了一会儿，它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抓出一只兵蝗尸体，骨质面部裂开，那张强行撕开的嘴将兵蝗尸体吞下，咀嚼，吞咽。然后继续寻找地上目标。 　　只是这熟练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一股流浪汉拾荒的既视感。 　　马修眼前浮现出修罗的数据面板。 　　* 　　修罗（LV28）：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凶猛好斗，骁勇善战。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5。 　　增益：非天 　　不归属任何一界之怪物，成因复杂，通过战斗成长和意识觉醒。 　　* 　　依靠与兵蝗的厮杀，以及吃掉大量的兵蝗尸体，它的等阶升了8个级别，并且精神也提升到了2点。 　　马修看得心惊。 　　这玩意儿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修罗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也不知道LV30之后的质变阶段，到底有怎么样的评估面板。 　　“最后一次交战时，它还有了一个变化……” 　　布鲁克突然抬起头，空中金鯱号在天上画出圆圈。 　　兵蝗军团逼近。 　　布鲁克当即下令：“敌袭！各战斗小组准备！” 　　一众还在互相医治的炼狱石像顿时跑动起来，回到各自防区。 　　“大人，这里不安全，您还是往后靠一点，避免一些兵蝗可能冲破防线。”布鲁克有些担心。 　　“没事。它们过不来。” 　　马修无比淡定。 　　身后的剑徒拔出十字剑，一步步朝前走出。 　　布鲁克恍然，他差点忘了，这位马修大人的侍卫，可是俾斯麦庄园最强战力之一。 　　另一边，帕梅拉已经指挥弓使手持狼铳，背负弹药匣，调试完毕后就位。 　　于是这两位曾经的万物主宰使徒，如今的俾斯麦庄园最强远程&近战战力组，罕有地一起出现，共同对敌。 　　他们朝着前方不紧不慢地走去，仿佛仅仅是出门散步，而不是一场苦战。 　　天空中终于出现了兵蝗的影子，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天上变成了一团团乌云，遮天蔽日朝着这里冲涌而来。 　　马修得承认，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给人压迫感很足，那漫无边际的虫海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淹没吞噬。如果是普通人，大多都会本能般往后逃走，接下来就只有被追杀致死。 　　弓使和剑徒都朝前飞速奔跑。 　　剑徒拖着十字剑在地上犁出一条长沟，剑身上光芒闪烁，日轮千阳启动，权能之剑的力量对着空中挥出，一道光鞭刺破虫群，在黑压压的虫海里融化出一片空白。剑徒手持日轮千阳，开始对兵蝗进行单方面地斩杀。 　　弓使则是扣动扳机，狼铳上的六根铳管飞速转动，火光冒出，大量密集子弹伴随着刺耳的“哒哒哒哒哒”撞击声，大片大片的兵蝗树叶一样坠落，光以剿灭兵蝗的速度而论，弓使比剑徒还要更胜一筹。 　　两名使徒级战力参战，整个战斗变得一边倒，他们直接冲入虫群之中，对这一批兵蝗进行机械而精准地清理。 　　马修的注意力在另一边。 　　修罗将麻袋里的虫尸放在手上，它手掌扭曲，变成的黑色粘液融入虫尸，这些死去的兵蝗很快就活了过来，迅速飞入天空。 　　马修揉了揉眼。 　　修罗居然能让死亡的兵蝗复生后控制，混入眼前兵蝗群体里？虽然只有附近的十几只，马修还是看得到，它们正在偷偷狩猎杀戮那些兵蝗，这一幕看起来有点荒诞。兵蝗居然没能识别修罗复活的蝗虫，傻乎乎被杀，没有一点反抗。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马修凝神观察，终于发现其中秘密。 　　修罗不是复活兵蝗，而是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分裂，融入尸体——严格来说，是套了死去兵蝗的皮，修补尸体，伪装成它们的模样进行刺杀，而后为避免被识破迅速转移。 　　原本修罗是有两尺高，孵化出十几只修罗蝗虫，它就只有不到一尺高，脸上的鸟嘴面具就显得硕大无比，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怪小孩。 　　马修终于发现，低语者评价修罗为“怪物”，何其准确。 　　他又看了一眼修罗的数据面板。 　　* 　　增益：非天 　　不归属任何一界之怪物，成因复杂，通过战斗成长和意识觉醒。 　　* 　　这战场学习能力就离谱。 　　“修罗真是一种奇妙的生命。” 　　他扭头看去，发现克里米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也兴致盎然地观看着修罗的战斗。 　　马修说：“找你来不是看戏的，现在前线太被动，我决定调整一下战略方向。” 　　“哦？是炼狱石像阵亡了5名，让你心痛了吧。” 　　马修没有否认：“总而言之，既有的防御策略对庄园和埃里克城都很不利，被迫拉长防线，单方面防御在兵蝗不断冲击下，只会变成纯粹的战损消耗。要利用庄园的个体优势，减少它们的数量优势，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我有三个方案，你给我参考一下。” 　　“方案1，找到冥蝗‘皇冠’，执行斩首计划，只要重创冥蝗，兵蝗的杀伤性和调度就会大幅度下降。卡尔马北面没有适宜育蝗孕育虫卵的环境，它们后续支援需要时间，调度能力下降，快攻没法继续精准进行，只要让卡尔马缓过来，局势就不一样。” 　　“方案2，前线继续防御，转移埃里克城的重要产业，包括北方重工、加工工坊和直营店，逐步让埃里克城的人迁移到盘丝洞区附近。” 　　“方案3，利用修罗的战斗适应能力，以及狼铳的威力，我去炼狱战场再寻找素材，制造出更多的修罗。只要有更多修罗驻守边界，以它们的战场学习适应能力和成长速度，就能让防线稳固下来。” 　　克里米亚一脸惊诧：“你是真要和绯蝗一族开战了吗？” 　　马修咧嘴一笑：“不做一场，你认为光是‘魔灵议会’就能让五大冥蝗容忍俾斯麦庄园割据一方吗？绯蝗一族对四公的尊重是打出来的。” 　　以战争求和平，才有和平。 　　前方已经风平浪静，剑徒收回十字剑，弓使手里狼铳也不再吼叫，他们静静站在一地虫尸上，修罗也恢复人形，继续捡尸。 　　和平是这么来的。 第453章 反击开始 　　条款、协约乃至于联盟，这些约定形式本身是非常脆弱的，真正让彼此恪守规则的本质是利益。 　　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能形成相对坚固的上下游产业链，离不开马修和塞浦路伯爵的全方面合作，但真正连接庄园和埃里克城的还是彼此利益和发展方向一致。 　　庄园作为魔术小麦、魔能车、狼铳产业的上游，因为掌握了核心技术和独一无二的战略资源“魔能蛛丝”。因此庄园利润丰厚，但也需要投入大量经费和资源进行后续技术开发，扩大影响力。 　　埃里克城是三种产业的下游，加工原材料和零部件，制造成品和从事生产，提供人力服务。纯利润方面它无法和庄园相比，但埃里克城因此获得了众多的就业岗位，人口需求量增大，城市活力进一步被挖掘，消费、交易和税收大幅度增长，整个城市进入前所未有的高速成长期。 　　俾斯麦产业要形成竞争优势，既要有优质的供应商和渠道商，也不能缺少上下游产业的密切合作关系。 　　同样，马修和魔灵议会，魔灵议会和四公，四公与五大冥蝗的关系亦然。 　　绯蝗一族对四公表示了尊重和妥协，因四公展示的力量它们难以处理。四公设立魔灵议会，也是为了处理魔灵和五大王国各种事物，减少直接冲突。魔灵议会招揽马修，原因在于马修坐镇卡尔马北方，背后是炼狱男爵，实力不俗。 　　所以核心因素从未变过，是一个综合实力的问题。 　　马修的方案1可不是一时脑热，是试图复刻冥蝗剑角与暗影领主西浦杜克之战，只要能给予卡尔马战场的冥蝗王冠一记重拳，它自然会收敛爪牙，至少埃里克城附近会获得一段时间的安宁。 　　“第二个方案不行。” 　　克里米亚态度鲜明，反对说：“这虽然是战略性撤退，但丢了埃里克城，断开了和周围城市的关联，如今接近2万的埃里克城人口粮食供应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这一做法会给埃里克城人一个暗示，俾斯麦庄园战败了，难以正面抗衡兵蝗，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一点信心彻底崩溃。不过是获得一些难民人口，让他们安安心心生产工作，那是不可能了。” 　　马修也意识到这个方案的巨大缺陷，当即表示：“说得没错，那这个不考虑。” 　　“从我个人来看，方案1和方案3可以同步进行。” 　　克里米亚看着前方，铁丝网构成的防线之外，地上布满兵蝗的尸体残片，它们绯红色的躯体将地面染得一片暗红。 　　“斩首威慑既可以看成是之前东部行省总督威克里夫被杀后的回应，也可以看做是一次战略级的威慑，让五大冥蝗明白，俾斯麦庄园拥有直接夺取冥蝗性命的能力。” 　　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头发：“再一个，增加修罗数量，不论从当下还是长远来看，都是很有必要的。活尸火枪兵在这种等级的战争里已经没有了作用，炼狱石像用来纯粹白刃战非常浪费，修罗这样天生热衷于战斗的个体，才是庄园未来防卫力量的主力。” 　　经过克里米亚一番梳理，马修也更加坚定了决心。 　　但别看这两个方案听着很美好，实施起来各有各的难点。 　　首先是斩首计划，需要两个前提，搞到王冠的具体方位，评估他的实际战力。这两点需要时间和帮手。 　　制造修罗更是需要剑徒再入炼狱战场，那地方危险程度可能比这里更高，至少一个深渊主堡的黑骨才能孕育出一个修罗，马修想要制造几个修罗，就得干掉好几座主堡。 　　马修当即从兜里摸出低语果，联络维克多。 　　“五大冥蝗的数据？” 　　维克多那边顿了一下：“我这里的确有，算是侥幸，哨兵捕捉到了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刻。” 　　“五大冥蝗里，纯粹以等阶论，最强的是LV65的剑角，然后是LV60的白星，地缚、蝎蛉、王冠都是LV55，不过等阶并不代表实战中的具体实力，所以只能做一个参考。” 　　马修心里琢磨。 　　LV65的剑角挑战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都被斩了一只角，可见四公在LV65之上，比起暴君巴吉里斯克应该是只强不弱。 　　“进攻卡尔马的王冠，增益叫做‘王令军势’，是一种增幅兵蝗群体，指挥性质的能力。具体效果不明。” 　　* 　　增益：王令军势 　　掌控庞大军团的天生领袖气魄与能力，总能激发士兵们的信心与战斗热情，鼓舞士气，凝聚阵型。 　　* 　　马修心里一凛。 　　这次来的是一位帅才，看来还真需要斩首计划才搞得定。 　　“你们那边情况怎样？”马修问。 　　“你没看真理之眼传递出来的今日战报吗？” 　　维克多声音严肃：“五大冥蝗已经全部正式出动。” 　　“剑角带队进攻阿基坦，被真理之眼副会长比鲁斯带领的巫师军团阻挡在科尼城外。” 　　“地缚则是出现在萨克森战场上，重创‘秘银号’，秘银号机体大部分受损，失去战力，现在我带着‘黎明号’已经支援到了东线的主战场。” 　　“蝎蛉率领大量兵蝗从海上朝巴斯进攻，沿途已经摧毁了两艘大型主战船，八艘中型战船，四艘运输船。巴斯方面联合了新宝岛，派出浮空艇，试图海上拦截。目前还没有后续消息。” 　　“白星依旧坐镇都灵，给四方战场提供兵蝗的后续兵源和辎重。” 　　马修突然想起一个忽略很久的问题：“脑蝗有一阵没有踪影了，它们还有出没的痕迹吗？”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维克多解释道：“在绯蝗一族里，脑蝗数量也很少，出生率非常之低，冥蝗对脑蝗很重视，基本上这群脑蝗算是智囊团，大多集中在冥蝗周围，充当参谋作用。” 　　“那之前脑蝗潜入四大王国，是为了获取四国情报？” 　　“是目的之一。” 　　维克多说：“还有一个目的是调查各大王国的粮仓分布。全面战争一开始，它们攻击的地方都是最重要的粮食产地，都灵的冲积平原，阿基坦的集中式南部农场，我们萨克森的北方牧场，以及你们卡尔马这边的东部行省。” 　　卡尔马产粮区集中在东部和南部，南部粮食主体是捕鱼业，以及小部分畜牧业，不多的小麦农场有一大部分都集中在东部行省，原因在于东部土壤相对肥沃，还是淡水河的入海口，日照也充足。 　　盛产粮食的地带，往往也适宜育蝗孕育幼虫，这种地方对冥蝗就是必争之地。 　　“还有狼铳，还有没有库存，有多少我要多少，我们这里非常缺。” 　　马修苦笑：“我这里也被打上门口了，武器缺口也大，短时间里怕是没法支援你们了。” 　　维克多倒是乐观：“用你的话说，这次看来我们都只有各凭本事了。” 　　“确实。” 　　维克多笑着说：“那你坚持住，我这里处理了地缚，就过来支援你。” 　　马修给逗乐了：“该挺住的是你，俾斯麦庄园固若金汤，在我解决掉王冠之前，你可别挂了。” 　　挂了低语果，马修马不停蹄，又用炼狱枷锁联络上一阵子没联系的队长喀迈拉。 　　“哟，马修，好久不见。” 　　马修开门见山：“最近能不能去炼狱战场？” 　　“咦，你手头很紧吗？容易赚军功的战场可不好找……” 　　“能吗？” 　　喀迈拉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认真想了想：“有倒是有，组建小队后，就能主动申请进入炼狱战场。不过以我们‘三叉戟’小队的等级目前还是‘子爵’，只能支援一些同等级小队、或者低等废物新人，必须有三分之二的成员提升为伯爵，我们才能提升上去。” 　　马修说：“我现在要去，找虫子多的，容易诞生深渊主堡的，时间要短。” 　　“这个我先查一查，炼狱之王大人给出的名单里还有哪些支援地区可以选择。”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喀迈拉说：“目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支援一个‘子爵级炼狱战场’，另一个支援战场没有评级。” 　　“这有什么区别？” 　　“子爵级炼狱战场，就代表里面有子爵级的敌人出现，深渊主堡必然存在，不过也可能被其他使徒毁掉了。” 　　喀迈拉说：“没有评级的炼狱战场，说明里面至少有一队炼狱使徒已经全部阵亡，所以没有情报传回……危险性很高，但相应的，必定会存在深渊主堡。没有评级的炼狱战场通常较为危险，这一类支援性质的战场基本没有进出时限，规则灵活，炼狱之王大人是鼓励使徒小队主动参战的。” 　　马修说：“去没有评级那个。” 　　喀迈拉迟疑了一下：“队长我啊……还没有恢复过来，可能帮不了你太多。” 　　“我来C，你们辅助。” 　　“C？” 　　“就是核心战力的意思。” 　　喀迈拉这回很干脆地说：“那好，反正情况不对，我们也可以迅速撤退。那三天后集合？” 　　“不，就现在。” 第454章 奇怪的三叉戟 　　狰狞猩红的炼狱之口里，缓缓驶出一辆通体黝黑的车子，它巨大的轮胎在沙子上压出两道笔直车辙，魔能车的首次出现让一旁的喀迈拉和毛孩泰森都一脸好奇。 　　“这是什么坐骑？有四个轮子……表面是金属的魔灵？” 　　喀迈拉用手摸了摸车前盖，感受着光滑的表面，以及流畅的车身线条，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欢。 　　剑徒稍微介绍了一下。 　　“能够不眠不休跑一天一夜？”喀迈拉吃惊：“它不需要休息的吗？速度是多少？” 　　炼狱世界的标度单位略有不同，速度单位叫刻，经过马修详细了解后进行换算，大体上1刻就等同于1千米/小时。 　　在炼狱，大规模行军和远距离跋涉迁移都离不开坐骑，通常速度在10刻到30刻不等，因为坐骑本身体型庞大，这个速度已经算是相对出色，它们能背负很多辎重和战利品。 　　马修内心盘算了一下。 　　以30节的平均速度计算，魔能车时速就是55千米/小时，即55刻。 　　“55刻？” 　　喀迈拉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它可以不眠不休，一天一夜按照55刻的速度奔跑？还可以装不少东西？” 　　“这个还是能做到的，有三个龙蛋发动机，中途更换发动机保持散热，理论上能跑两三天。” 　　马修对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以炼狱使徒的速度，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 　　“短时间内，不少炼狱之名都有非常优秀杰出的高速移动能力。但拉长时间，将奔跑时长拉伸到一天一夜，或者连续很多天，55刻就非常惊人了。” 　　喀迈拉一脸羡慕地看着魔能车：“只有一些特殊的飞行魔灵能做到，地面上的魔灵几乎都需要时间休息，能全力跑个半天都已经是极限。” 　　“那个，马修，你的这个魔能车，生下幼崽的时候，能不能送我一个？不……卖给队长我一个？” 　　剑徒之体浑身甲胄，根本没法识别表情，所以任何时候，马修在喀迈拉眼里都是一个冰冷的铁面男。 　　喀迈拉有些忐忑地等待下文。 　　“不是我不想给，是它没法生幼崽。” 　　喀迈拉强打笑容，果然，这样的坐骑是一件价值巨大的宝物，光是靠交情不太可能这么容易获得。 　　“不过出了新款后，我卖你一辆。” 　　喀迈拉顿时精神一振：“那你便宜一点。” 　　“给你出厂价。” 　　“出、出厂价？” 　　“也就是刚出厂，纯粹的成本价。” 　　喀迈拉被这一串名字给搞得有点头晕，但他抓住了终点：“马修，你居然有一个专门饲养魔灵的农场！” 　　马修无语凝噎。 　　耗费了一阵功夫，马修才让喀迈拉理解魔能车本身不是魔灵，而是一种仿造魔灵的人造装置。 　　“魔能装置……量产……组装……充能……” 　　喀迈拉自言自语，还在理解着这些词汇背后的含义。 　　“队长，炼狱没有类似的东西吗？” 　　“没有。” 　　喀迈拉摇头。 　　他随即对炼狱的社会发展做了一个简单陈述。 　　炼狱世界中战争不断，以至于很难有适宜长久生活的区域，一些上位炼狱使徒和大贵族的地盘相对稳定。但由于要应付深渊入侵，他们得带领兵增援炼狱战场，执行各种炼狱之王的任务，因此也持续损耗人手，故而必须对外征服以维持实力。 　　发展这个词在炼狱很陌生。 　　维系和稳固领地，只是上位使徒和大贵族的专属权利，他们也必须时刻备战，所以基本上领地里发展基本上是“魔灵农场”和“后备兵员”两部分。 　　魔灵农场很好理解，通过豢养的方式培育一部分具有特殊能力的魔灵，包括坐骑在内，也有一些特殊能力功能性或战斗性魔灵。 　　后备兵员则是为战争补给的后备役士兵，他们会经过一系列的训练和筛选，一般而言都是先在炼狱世界内部战争里进行实战，优秀者才会被遴选为正规军用以炼狱战场，劣者基本是炮灰的命运。 　　绝大多数炼狱之民要么是东奔西逃，不断迁徙家园，要么是被征召为奴隶兵，替领主和使徒作战。 　　这种大环境下，根本没有让炼狱之民们探索发展之路的基础，基本生存问题都没有解决。 　　纯粹以社会形态而论，炼狱还处于氏族部落混战的阶段，比罗斯特大陆还要落后，基本停留在基本的冶炼、砍伐、开垦阶段。 　　但由于四元素之力的存在和高压环境，炼狱之民平均战力水准很高，格罗姆这样逃难者，在罗斯特大陆上都算是不俗战力了。 　　“你这身又是怎么回事？” 　　马修瞥了眼喀迈拉。 　　这位赤裸上身的光头队长，一身褐红色皮肤，腰上绑着三个脑袋。羊头、蛇头以及一个没有鬃毛的狮头。 　　马修明明记得，喀迈拉在上次对抗暴君巴吉里斯克时，狮头替死，现在居然能又长出来了？ 　　“这个啊，不是。” 　　喀迈拉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奇怪狮头：“这是我新装上的脑袋，融合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新装上？” 　　这回换马修搞不懂了。 　　“掉了一个脑袋，当然要补上一个。”喀迈拉一脸理所当然：“不然总不能让空着一个脑袋的位置吧？这三种头颅我收集了不少，坏一个就安一个，只是需要时间融合和适应新的脑袋。它们每一个都是魔灵之首，耗费了我不少功夫捕猎和制作。” 　　“……” 　　马修无话可说。 　　他对喀迈拉的保命能力有了一个新认知。 　　“算了，先上车，找深渊主堡。泰森，从车顶下来，坐车里来，还有，不要乱碰蛇炮。走火了就麻烦了。” 　　泰森坐在车顶的蛇炮上，双手抓住炮管，毛茸茸的身体在上面摇晃，玩得很开心。 　　这次马修来可是准备充足，不仅开了一辆装载II型蛇炮的魔能车，车内带了一把狼铳，两把III型鹰铳狙击枪，还装有大量充沛的弹药，能远程解决的问题尽量在安全射程外解决。冷兵器肉搏只是最后的选择。 　　见毛孩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马修只能说：“那坐好了，注意安全，还有，这是武器，不能乱动。” 　　他丢给泰森一把双爆弹子弹做零食，让毛孩高兴得辫子扬起扭来扭去。 　　马修打开车门，坐入主驾驶位。 　　旁边的喀迈拉也有样学样，从另一边坐到副驾驶上。 　　马修拉下手刹，启动龙蛋发动机，魔能车嗡嗡轰鸣了两声，在沙漠上朝前一路飞驰。 　　副驾驶上的喀迈拉一脸兴奋，手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把手：“好快，好快！可不可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最初那副高冷子爵的模样彻底荡然无存。 　　马修握住方向舵，提醒他说：“队长，我们是来支援战场的，不是兜风的。” 　　喀迈拉这才冷静下来。 　　他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炼狱枷锁，暗金色的锁链犹如眼镜蛇般竖起，三角形锁头指向东北方向。 　　“深渊生物反应最大的在那边，跟着枷锁走就能找到。” 　　马修这还是第一次知道，炼狱枷锁居然能当搜寻深渊的指南针。 　　“这个啊，很简单，多多摸索就知道了，炼狱枷锁的用法很多样。”喀迈拉简单说了一句，眼神重新变得犀利起来：“附近只有我们三个的波动，找不到其他使徒的痕迹和求救信号了。” 　　马修突然想到：“会不会有几个小队同时支援一个战场的情况？” 　　“不会。” 　　喀迈拉看向窗外，抬起细长的手，从眉骨往光秃秃的后脑勺摸了摸：“炼狱战场上很缺使徒，绝不会浪费多余使徒在同一片区域，除非一些极其特殊的情况，上位使徒的公爵们会给予特殊征召令，号召众多小队进入其中，一起对敌。通常来说，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在一个炼狱小队离开和全部阵亡，再对其他小队开放。” 　　“这样的规则会增加人员损耗吧？” 　　“的确。不过，这也是无奈的办法。” 　　喀迈拉解释说：“高等阶的小队，是要进入前方的正面战场的，像我们这样的子爵小队，在后方如果几支进入一个战场，那就是一种巨大浪费。这样的规矩，原因就两个，人手紧缺和筛选合格的使徒。” 　　“正面战场？” 　　“你不会以为，这里就是应对深渊的主战场了吧？” 　　喀迈拉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主战场在前方，准确说是深渊与炼狱的边界上，那里有源源不断的深渊生物入侵，如果说我们这里是遭遇战，那里就是不眠不休地持久战，高等阶生物随时会出现。所以也只有高等阶的小队能应付，普通小队去那地方基本就是送死。” 　　“所以使徒内部也流传着一个说法，后方炼狱战场，叫做‘试炼场’，前方的炼狱战场，叫做‘生死地’。” 　　随着车子一路行驶，前方半空开始陆续出现一个个黑洞，沙丘上也遍布虎视眈眈的塔佐蠕虫。 　　车子突然停下。 　　魔能车前方10尺处。 　　两具残破的尸体被两根长4尺的长矛贯穿，钉在尖刺上，人已气绝身亡，流淌出的血液沿着长矛一路蔓延到沙子上，变成暗沉的紫褐色。 　　他们被炼狱枷锁捆住手脚，在身后固定，矛尖从后脑勺刺入，贯穿面部，让他们脸孔变得模糊而残破，五官完全被毁。 　　“是卓柏卡布拉那杂碎！” 　　喀迈拉咬牙切齿。 第455章 炼狱战场II：现代战争 　　卓柏卡布拉是一种常见的高等阶深渊生物，它们由塔佐蠕虫进化而来，也是塔佐蠕虫的下一形态，能飞行，动作迅速敏捷，一般单个等阶都不是很高。但它们的习性是三五成群，数量上来后，哪怕是高等阶炼狱小队遇上它们也得避而远之。 　　这种臭名昭著的深渊生物有一种残忍的爱好，它们会放出猎物的鲜血，将半死不活的猎物用骨刺或是长矛一样的尖刺状物串起来，固定在地上，看着猎物血液一点点流干，以此取乐。 　　“难怪这里的炼狱小队成员会全部阵亡，遇到了群体行动的卓柏卡布拉，这些废物太不走运。” 　　喀迈拉脸上阴云密布：“马修，等会儿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最少几只卓柏卡布拉，一般而言是数十只，几十只，我们很难越过这群杂碎抵达主堡范围内……” 　　言下之意，最好立即撤退。 　　马修推开车门，从后座拖出一个巨大铁箱，拉开箱门，填满的干草堆里躺着一具狼铳。 　　他提起狼铳，又将旁边的长方体弹药匣背在背上，这种专门配套狼铳的弹药匣由帕梅拉设计，箱体底部左右各有一个弹夹卡槽，上面卡着新式金属弹夹。使用者只需将手往身后弹药匣的卡槽机括一按，就能拔出弹夹，匣内弹夹会下滑卡住，填补空缺。 　　左卡槽里是常规子弹弹夹，右卡槽内是双爆弹子弹弹夹，每一副弹夹里装着200发子弹。 　　弹药匣里装着20副弹夹，总计4000发子弹，比起上次的炼狱之行，这回可以说得上弹药充足。 　　马修拿上狼铳，就看到空中敌人来袭。 　　十个黑影从远及近，朝下面三名炼狱使徒俯冲而来。 　　喀迈拉也进入战斗姿态，身体变成了扭曲的火焰化，如同一具火神，只是头部有两只长长的山羊角，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恶魔的架势。 　　毛孩泰森也直接返祖，变成了身高10尺的黑毛猩猩，一脸凶相，对着空中来袭的敌人挥舞双臂，展示力量。 　　随着来袭之敌越来越近，马修看清了这群深渊生物的模样。 　　它们体长约两尺，浑身漆黑，有着类似人的面部五官。只是它们赤红色的双眼十分细长，鼻梁很短，嘴巴很宽，露出的犬齿粗壮而尖锐，三角形尖耳长在头顶两边，它们脸上肌肉时刻拧着，以至于看起来一脸狡猾的凶相。 　　此外它们手脚细长，体型瘦消却不乏力量，依靠手脚之间膜翼充当翅膀飞行，看起来就像是超大号的蝙蝠。 　　马修眼前浮现出最前面一只的数据。 　　* 　　卓柏卡布拉（LV38）：深渊生物，塔佐蠕虫进化体。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6。 　　增益：淬毒 　　任何攻击和伤害都附着深渊之毒。 　　增益：血祭 　　鲜血让卓柏卡布拉兴奋而狂热，献祭鲜血，从而获得先祖的庇佑和祝福，让它们能短时间充满破坏性。 　　破坏：C 　　速度：C 　　射程：F 　　持续：B 　　精密：D 　　成长：E 　　象征：无。 　　* 　　没给马修任何思考时间，十只卓柏卡布拉已经逼近到三人头顶30尺位置。 　　马修下令：“你们不要动，保持防御姿态。” 　　喀迈拉虽然不解，但也收敛了自己形态，火焰之身进一步凝实通红。毛孩泰森也是身体压低，抬起双臂挡在脑前，准备迎接正面冲击。 　　20尺。 　　卓柏卡布拉张开双翼集体冲锋，一双双猩红之目里闪烁着残忍的红光。 　　这个距离够了。 　　马修端起狼铳，瞄准空中。 　　金属手指扣动扳机。 　　霎时间，狼铳的六根铳管飞速转动咆哮，哒哒哒的子弹喷射声中，火光不断从狼铳的六根铳口上冒出。双爆弹在空中形成二次爆炸，冲得最快的两只直接被打得脑袋炸裂，从空中栽倒。 　　后面跟上的4只卓柏卡布拉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在高速喷涌的子弹领域根本来不及转向和反应，膜翼和肢体直接被打穿，一个个挣扎着想要稳住平衡，但破碎的双翼已经派不上用场，最终也只能坠落地上，徒劳地挣扎扭动。 　　剩余的4只见势不对，分别转向左右，试图逃离出这恐怖的密集子弹冲击。 　　狼铳有效射程在150尺，以卓柏卡布拉的速度要逃出这个倾弹范围要几秒钟，但这几秒钟已经足够马修将剩余的子弹全部打在它们所处的区域。 　　剑徒魔术为8，血螅魔术为5，叠加起来能通过魔术增幅13倍。 　　不过考虑到狼铳本身材质和结构的承载能力，马修尝试过，最多能短时间达到10倍，到了这个阶段，狼铳已经会有些超负荷，铳管会发生形变和扭曲，极容易崩裂损坏。 　　保守起见，5倍魔术增幅不影响狼铳正常运转。 　　每一枚双爆弹二次引爆达到的魔术杀伤力为1000庇，通过剑徒魔术回路连接5倍增幅后，一分钟内在空中形成了200次5000庇级爆炸形成的火力覆盖。 　　等马修准备换第二根弹夹，战斗已经结束。 　　十只卓柏卡布拉都落在地上，其中8只都彻底不动了，还有2只在挣扎，不过它们被狼铳的子弹打断了手脚，在地上不断抽搐，嚎叫，拖出一地浓绿色粘液。 　　喀迈拉身上的火焰在风中左右凌乱。 　　他有些艰难地说：“这就……结束了？” 　　马修提醒：“你们补个刀，确定死的都死透。还有这两只，抓活的，泰森，麻醉它们放在车顶。我要带回去研究一下。” 　　泰森恢复毛孩状态，用辫子将这两头身体残缺的卓柏卡布拉都给扎得昏迷过去，然后拖着两头猎物兴高采烈回来。它从车后座翻出粗麻绳，将两只昏迷的卓柏卡布拉绑起来，紧紧固定在车顶。 　　喀迈拉这时候还保持僵直的状态，他看向马修怀里的狼铳，脸色发白：“这东西是什么怪物？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马修回到那两具被串起尸体的炼狱使徒前，砍断长矛，将他们模糊破烂的尸体放在地上，用沙子掩埋。 　　他看着地上两个不起眼的土丘，心里默念，辛苦你们了，安息吧。 　　“上车。” 　　马修将狼铳和弹药匣放回后座的箱子里。喀迈拉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副驾驶座位上，一脸怀疑人生的迷茫。 　　魔能车继续一路往前。 　　“这东西叫狼铳，是我领地上一位重要伙伴帕梅拉研究出的杰作……”马修一边开车一边给队长介绍。 　　喀迈拉很多地方听不懂，但他一直在认真理解，最终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兵器，能够这么快就剿灭10头卓柏卡布拉。” 　　“狼铳的存在，让我们的战斗变得毫无意义，有了这种武器，哪怕是一个废物菜鸟，也能用它清理高等阶深渊生物。狼铳的威力实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喃喃自语，有些情绪低落。 　　马修知道，具有跨时代战略意义的高强度魔能热武器出现，必定会对习惯冷兵器世界的炼狱使徒造成观念上的冲击。 　　这需要适应，也必须接受。 　　马修如实说：“队长，狼铳也不是那么完美，它的射程目前只有150尺，超过这个距离精度就很差，形不成足够的杀伤。再一个是狼铳制造困难，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然后它也不能长时间开火，铳管过热和魔术回路超载，都容易损坏这件武器。” 　　“难怪你一直等到它们靠近才开火。”喀迈拉恍然大悟。 　　“嗯，总而言之，它当然很有用，不过也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还能更强？？”喀迈拉惊愕。 　　“只需要持续投入金钱和时间，让专业人才持之以恒地研究和尝试，就会不断有更新一代的工具出现。”马修打着方向舵：“魔能车和狼铳都是发展和创新带来的新力量。” 　　喀迈拉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言。 第456章 狩猎主堡 　　清理了10只卓柏卡布拉，马修心里毫无波澜。 　　卓柏卡布拉由塔佐蠕虫进化而来，依旧是贴身肉搏的类型，虽然具有快速飞行能力和更强的破坏性，它们从未体会过热武器威力，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有心算无心，马修用魔术增幅狼铳，能在极短时间内打出超高额输出，血肉之躯在上百发5000庇级子弹冲击下根本挡不住。 　　这群等阶处于LV30到LV38之间的深渊生物，对付普通使徒也许可以打出数量优势，但在马修剑徒之身面前，不论它们的淬毒还是肉搏都是失效的。它们还需要时间去适应热武器带来的战斗方式变化。 　　当下马修真正的敌人是时间。 　　他必须在短时间里打爆尽可能多的深渊主堡，获取足够多制作修罗的材料。 　　乱石丘陵防线暂时由帕梅拉操控弓使撑住，修罗与格罗姆作为辅助配合，布鲁克还将9名火枪兵全部调到了前线，尽可能充实前线防备力量。 　　下一轮虫潮随时可能来临，马修这里每耽误一分钟，防线就多一份危险，就可能有更多的炼狱石像战死。 　　他绷紧神经，将车速飙到最快，魔能车轮胎高速旋转，如同一只黑色大蝎，在炼狱战场的沙漠上如饥似渴地寻找猎物。 　　“找到了，在那！” 　　喀迈拉突然喊了一声。 　　魔能车驶过一座沙丘，东北方向出现一个巨大的椭圆型卵状物。 　　它高约20尺，表面上蒙着一层淡黄色黏膜，表皮上布满血管，这些血管轻轻地膨胀和收缩，像是活物一般。 　　黏膜包裹的卵状物底部左右，支出一根根牛角形状的黑长骨，它们在空中虚抱，仿佛是从一具死去尸体的胸骨里孕育新生。 　　马修眼前浮现出这座主堡的数据面板。 　　* 　　深渊主堡（LV50）：深渊之门，孕育中。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传输。 　　抵抗元素紊乱的通道，传输深渊之中的各种生灵。 　　* 　　尚且处于卵形态的深渊主堡要脆弱一些，本身威胁性也较小，只需要处理周围数量巨大的塔佐蠕虫，就能获取这个战利品。 　　魔能车停下。 　　马修背上弹药匣，调试了一下手里的狼铳，拉开保险扣，转动了一下铳管，填装上第一块弹夹。 　　“队长，你带上蛇炮和弹药匣。” 　　“泰森，注意防护后面。” 　　喀迈拉扛着从车上拆下来的II型蛇炮，手提大铁箱，跟在马修身后。 　　泰森则是进入返祖状态，变成巨大黑猩猩状态，双目警惕周围虫子——马修发现他已经能在返祖时保持自己的意识和控制力，可见毛孩的成长速度非常之快。 　　“我要开始了。” 　　马修手持狼铳，扣动扳机，一路走向两百尺远处的深渊主堡。 　　哒哒哒的密集枪声中，沿途试图挡在路上的塔佐蠕虫都被子弹冲脸，尸殍遍野，粘液四溅。 　　这幅画面看起来略显怪异。 　　一名身着哥特式盔甲的古代骑士，手持一挺老式加特林机枪对着虫子们扫射，后面跟着一个打扮野性、扛着炮管的光头，再后面是一只10尺的黑毛金刚。 　　打光了三个普通弹夹，三人组也终于到了深渊主堡前不到10尺距离。 　　他们身后，是硬生生被马修用狼铳打出来的一条尸体之路，沿途都是横七竖八的塔佐蠕虫残片。 　　“蛇炮准备。” 　　话才说出口，马修突然想到，好像不用这么浪费。 　　“你们挡住它们。” 　　马修说了一句，头也不回走到那跳动的深渊主堡卵前面。 　　后方喀迈拉进入火之山羊状态，在周围构筑起一道火墙，泰森则是站在马修身侧，警惕注视周围，避免任何可疑物干扰马修动作。 　　马修则是单手拎着沉重的狼铳，金属之手直接插入深渊主堡的卵中。 　　魔术回路以剑徒身躯作为媒介，和深渊主堡的卵连接。 　　他微微皱眉。 　　这回血螅居然不响应。 　　平时血螅一直处于装死状态，马修也没时间去管教它，这回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心脏里，血螅传递了一条信息：马修必须以它为主，否则，拒绝一切形式的助力，包括魔术增幅也会中断和取消。 　　马修冷笑。 　　早就想整顿你这个潜在二五仔了，好，择日不如撞日。 　　马修直接启动炼狱枷锁，将魔灵给锁住，意识里传来魔灵的疯狂挣扎和各种哀求，马修根本不为所动：你再威胁我试试？ 　　巨大等阶差下，LV25的血螅几乎瞬间就被转化为炼狱之民，为马修这位炼狱子爵征召。 　　* 　　魔灵（寄生）（LV25）：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极度危险的顽固寄生性亚种，难以驯服，成熟后对各物种都有毁灭性。炼狱之民。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5。 　　增益：寄生改造（LV45）。 　　特殊亚种的异变能力，通过寄生方式改造宿主体内魔术与意识结构，连为共生关系，从而利用宿主为己所用。寄生改造目标物上限为（LV45），共生体获得双方魔术叠加增益倍数。 　　* 　　血螅彻底老实。 　　它开始迅速汲取深渊主堡中的力量。 　　肉眼可见，深渊主堡的卵快速干瘪下去，很快就只有贴在沙地上薄薄一层皮质与硕大的黑色骨骼。 　　彻底掌控血螅，马修这才搞清楚了一些之前的疑惑。 　　主堡之卵并不是被血螅吸干，而是被血螅破坏了内部的魔术回路，让原本复杂精密的体内结构紊乱而造成大量四元素外泄，血螅获取的只是其中核心力量的很小一部分——这种力量几乎可以确定为权能。 　　深渊主堡的权能到底源自哪一位古神，或是某种自然象征的力量，还不得而知。 　　关键在于，真正让血螅成长飞快，提升等阶的就是这部分纯粹的权能之力。 　　血螅对深渊的权能完美契合，让马修有理由怀疑，它源头上极可能是从深渊之中诞生的物种。 　　因为这部分权能进入剑徒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既无法储存也没法利用，就像是某种沉甸甸的惰性力量一样，先天和剑徒互相排斥。它们无法被运转，很快就会消失。 　　上次看似是权能影响了剑徒盔甲，镀上了一层暗色，实则是血螅吸收权能后短时间内的副作用，虽然血螅与剑徒是寄生与宿主关系，但本质上具有相当大的差异。 　　吸干这个LV50的深渊主堡卵后，血螅也进一步提升。 　　* 　　魔灵（寄生）（LV27）：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极度危险的顽固寄生性亚种，难以驯服，成熟后对各物种都有毁灭性。炼狱之民。 　　…… 　　增益：寄生改造（LV47）。 　　特殊亚种的异变能力，通过寄生方式改造宿主体内魔术与意识结构，连为共生关系，从而利用宿主为己所用。寄生改造目标物上限为（LV47），共生体获得双方魔术叠加增益倍数。 　　* 　　剑徒本身也进一步提升了等阶。 　　这就是双生体的特性，以前马修找不到提升血螅得办法，以至于剑徒的等阶长期被卡在LV35，如今突破了这个技术难题，晋升之路就变得顺畅许多。 　　魔灵LV27，剑徒也就变成了LV47，战力水涨船高。 　　马修收拾好主堡的黑骨，用绳子绑起来固定在车上。 　　魔能车在众多塔佐蠕虫尸体里碾出两条车辙，驶向下一个目标。 　　背后，原本深渊主堡的位置变得空空如也，干涸脆薄的皮质被风一吹就变成了飞灰，彻底融入沙漠。 第457章 现成的援军 　　炼狱战场的沙漠上，三人小组正在收尾战场。 　　喀迈拉扛着II型蛇炮，对远方逃走的塔佐蠕虫群轰了一炮，炸得这群虫子四散而逃，让喀迈拉忍不住吹起口哨。 　　毛孩泰森手持III型鹰铳狙击枪，略显生涩地狙击着背对他们逃向远方的深渊虫子，几声枪响后，一只塔佐蠕虫的脑袋被打爆。 　　马修将地面上的黑骨收拢绑起。 　　“马修，每座深渊主堡你都要收纳这些骨头吗？” 　　喀迈拉扛着蛇炮，随口说：“这已经是第四座主堡了，你的车顶已经根本装不下。” 　　“那就拆掉车尾，被它固定在车尾部分。” 　　马修眼下急缺修罗的原材料，多多益善。 　　他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从抵达这处战场到现在，已经过了大概三个小时，乱石丘陵那边已经入夜。夜里可能是最危险的时候，兵蝗可能趁黑发起突袭，虽然前线有蛛丝灯泡照明，但依旧存在隐患。 　　马修说：“再最后一个，干掉最后一个主堡，就得马上回去了。” 　　“也是。” 　　喀迈拉点点头：“你的弹药应该快用光了吧？” 　　“还有三个弹夹，应该是够的。” 　　马修看着手里的狼铳，有一根铳管已经轻微变形，这也是魔术增幅之后的副作用，目前魔能枪械所使用的材料过于粗糙，魔术回路再怎么辅助，也无法弥补根本上的强度和抗击打能力。以前鹰铳就出现过，使用一段时间，就会陆续发生诸如铳管破裂扭曲的问题。 　　冶炼技术的真正全方位提升，还需要很长时间，就和其他产业的升级一样，需要理论和实践不断互相验证，并且经过大量的实验反复尝试，没办法一蹴而就。 　　“金属材料？” 　　喀迈拉咦了一声：“炼狱倒是有你说的那种金属，开始我就觉得，你的蛇炮和狼铳看起来很脆弱，打造的材料太差，总感觉随时会毁坏自爆。你不是炼狱的原住民，所以不知道也正常，炼狱世界里有很多特殊金属和石头，硬度很强。不少都是炼狱之民尸体和骨骸长时间演变出来的。” 　　“有一种常见的炼狱材料，叫做黑砂，可以烧制成黑金，硬度和强度，比你这个铁块强个10倍是没问题的。” 　　他放下II型蛇炮，手指摩挲着铜制炮管。原本喀迈拉觉得这种远程发射式兵器，打起来应该没有肉搏有感觉，但真正尝试过才发现，炮轰起来是另一种方式的带劲。 　　“10倍？” 　　马修对此持谨慎态度：“你怎么判断的？” 　　“炼狱里的坐骑，大多块头很大，长十几二十尺的不在少数，它们长途跋涉，背着重物，很容易损伤脚趾，所以都会在脚掌和腿部安装一个由黑金制造的支撑防具，我们叫做‘黑脚’。” 　　喀迈拉说着：“黑脚有必须能承受……我想想，按照你们的单位，至少上百公吨吧，跑动起来冲击力更大。” 　　除去黑脚外，黑金还用以制作各种武器、防具和工具，包括不仅包括斧头、长矛、大剑、长刀、盔甲、盾牌、头盔、锤子、凿子等等。 　　“不过对使徒级别的战斗来说，黑金作用就很小。” 　　喀迈拉解释道：“黑金盔甲挡不住使徒的穿透式攻击以及四元素魔能，也很难纯粹用物理性伤害击倒使徒和高等贵族，黑金应用广泛，但只是对于较底层的炼狱之民来说，对我们来讲，价值并不高。” 　　“比起你的铁和铜，黑金就要好太多了，我在炼狱还没见到过这么脆弱、拉伸也很差的金属。” 　　马修眼神火热起来。 　　长久以来，困扰俾斯麦庄园各种魔能装置的难题之一就是材料，罗斯特大陆的冶炼和加工金属能力实在拉胯，短时间想要将整个产业提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马修这两年经营俾斯麦庄园，切身体会到，基础科学真的只能一步步来，不是几个人，十几个人，一百个精英就能迅速做出突破。需要发动尽可能多的人民，给他们提供学习、尝试、发明、创新的环境，这样才能以量变带来质变，推动文明的进程。 　　高标准的合金无法凭空出现。 　　那就只有找一种本身非常优质的材料粗加工。 　　马修一直找不到想要的优秀材料，足迹遍布大陆的地精们也说并没有这种东西存在，秘银（钢）就是金属的顶点，没想到在炼狱世界里居然有意外收获。 　　“队长，能帮我多收集一些吗？我用魔能车换。” 　　“没问题！” 　　喀迈拉一下子也来了精神，他对这辆车早已觊觎多时，炼狱贵族出场，派头很重要。 　　他历来喜欢将麾下士兵排列整齐，以维持自己威严和力量，不过要说起冲击力、便利以及稀有度，魔能车是那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在炼狱世界必定是独一份。 　　马修才高兴一秒，又想到一个技术难题。 　　喀迈拉在炼狱，自己在罗斯特大陆，两界之间根本不通，格罗姆一干逃难偷渡，也是冒着可能全军覆没的危险干的。边界的元素乱流对魔术反应特别敏感，越是强力的个体，想要越界越是困难，越是危险。 　　让喀迈拉冒着迷失在乱流里的风险，送黑金过来完全不现实。 　　“咦，你不知道吗？” 　　喀迈拉有些意外，接着想起来什么，一拍光头：“忘了告诉你了。炼狱小队彼此之间，可以通过炼狱之口互相往来。不过前提是，对方开启炼狱之口和坐标。” 　　他详细说了一下相关使用手法。 　　炼狱之口是炼狱之王给予麾下使徒的一项神奇力量，炼狱使徒能从任何世界连入炼狱战场，同时也允许使徒们通过炼狱之口返回曾经的驻地。不过进出只能携带死物，或者是被征召转化的炼狱之民，如果强行带入其他活物，只会被元素乱流绞碎。 　　经年累月的尝试，使徒们摸索出种种利用方法。 　　比如说，同一战场使徒彼此之间可以互相往来，只需要同一小队在炼狱战场获得胜利，或者存活下来，到时限后返回。 　　炼狱之口打开，在开启者允许下，小队里的其他使徒可以互相进入彼此的营地和驻地。 　　这并不是什么漏洞，而是一种公开的鼓励，鼓励炼狱小队成员彼此间加强往来和配合，有助于炼狱战场默契配合，对付深渊生物的入侵。 　　马修心里一动：这现成的两个好兄弟，过去干一干兵蝗没问题吧？ 　　“队长，我有一个提议……” 　　听完后，喀迈拉一脸难色，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不是我不帮你啊，马修，队长我啊，可是丢了一条命，现在很虚弱……” 　　“一辆魔能车，加一把狼铳，不过需要你帮我抗它们两个月。” 　　“成交。” 　　喀迈拉眼里颓色消散一空，抬头挺胸，脸上都是强壮的自信：“对付虫子，队长我很有经验。” 　　至于毛孩泰森……他当然要听两个大哥的，小孩子家家，一个人到处晃多危险。 　　马修不再浪费时间，直接用枷锁开启炼狱之口，带着两名援军踏上返程。 第458章 为了人民而战 　　太阳过半落山，余晖在云层上染出一层红霞。 　　空中金鯱号上，罗伊斯就着果汁啃炸鸡，从天上隔着玻璃，看到的落日更美。 　　从这里往下望去，地上埃里克城如一个没有盖子的大盒子，每一个人都在一个个小房子里进进出出，这让罗伊斯想到了蚂蚁。 　　蚂蚁这种虫子就是忙忙碌碌，来来去去，从没见过蚂蚁偷懒和休息，仿佛它们生来就是为了劳动，绝不停歇。 　　罗伊斯又联想到马修大人说过，古神的确是存在的，即是说，那无所不能的万物主宰奥洛格或许正在天穹纸上注视着这一片大陆。 　　在古神眼里，大概人也是如此渺小。 　　自从进入俾斯麦庄园，罗伊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变化了很多，首先是被老大布鲁克强行改掉纠正了以前的海盗习性，变得遵守时间，恪守规则，闲暇时间不再是吃喝玩乐，而是积极学习，在图书馆疯狂充电。 　　刚开始那会儿，罗伊斯都要被逼疯了，他一度想过，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驾驶金鯱一路逃回海上，逃得远远的躲起来。 　　可也仅仅是想想。 　　罗伊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离不开俾斯麦庄园。 　　逃离这里就等于是背叛庄园，那下场就是被布鲁克老大追杀到天涯海角…… 　　更实际的问题在于，俾斯麦庄园的生活和外界五大王国截然不同，这里不论饮食还是美酒都独树一帜，而且根本不用担心生计问题——至少罗伊斯不用担心。 　　这里每一天似乎都有新东西出现，公共魔能车，蛛丝灯泡，显微镜，狼铳……每一天都充满期待和新鲜感。 　　咬牙忍住开头的烦躁和不耐烦，罗伊斯跟着奎恩巫师学习基础四元素知识，在图书馆看一些历史军事类书籍，慢慢他品出了味儿来。 　　罗伊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生活是如此浑浑噩噩，不过是一头孤狼，结果只能是在虚弱的时候孤僻地死去。 　　他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罗伊斯很庆幸能够来到俾斯麦庄园，这里开启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心智，也给了他各种尝试的机会。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怨念，知道越多，越是意识到人类本身的渺小，这让他很多时候很痛苦。 　　有一次罗伊斯大着胆子问马修大人。 　　“大人，人类太弱小了，只要古神出手，我们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那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马修是这么回答的：“罗伊斯，你认为古神是无所不能的吗？” 　　“可能不是无所不能……但也相差不远，至少对我们来说。”罗伊斯想起各种文献记载里古神使徒的威能，心情低落。 　　马修笑了：“你看，你开始质疑了，这很好。你已经在质疑古神的力量，如果古神真的是无所不能，那么它们为什么需要一些使徒来为自己服务？” 　　罗伊斯猜测：“应该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使徒去做。” 　　“很对，你看，你已经开始思考古神的意义了。” 　　马修鼓励说：“古神的确是强大，超出大多人想象的。但它们依旧有着一些特殊的规律，比如说它们需要使徒，它们真身几乎从不现身，它们需要收集权能……你应该看过那本吉赛尔写的《古神简要理论阐述》？” 　　罗伊斯点点头。 　　那本书被巫师学徒们抄了三本放在图书馆，已经被翻得皱巴巴了，大家都对古神充满好奇。 　　然而越是了解，越是意识到古神的确无愧于神之名，光是麾下使徒都拥有恐怖的神力。 　　“古神三基理，灵格，象征，权能，这就是我们不断记录发现的古神的秘密。” 　　马修耐心地说：“我并不否定信仰古神的人，但我只是想说，古神高高在上，想要获得它们的青睐实在是一件非常小概率的事。哪怕走了大运成为了麾下使徒，结果呢，也未必如大多人所想。” 　　“比如说，炼狱使徒就需要在炼狱战场不断厮杀，阵亡率极高……” 　　“万物主宰使徒，最著名的‘七圣徒’，至今疯的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这个世界很残酷，越是站得高，越是发现到处都是危机。” 　　马修说：“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我们是为了什么在奋斗，为了什么在努力，为了什么在战斗。没有坚实的信念，就无从施展自我的价值。” 　　“罗伊斯，你知道俾斯麦庄园是在为了什么而战斗吗？” 　　“为了什么在战斗？应该是……更好的生活，更多的财富吧。” 　　罗伊斯对此脑子里还是有些模糊。 　　他觉得自己没错，但好像差了点什么。 　　“是，也不是。” 　　马修认真地阐述：“俾斯麦庄园的目标，是要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是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是代表罗斯特大陆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换而言之，我们是为了所有人民而战。” 　　“目标是长远的，但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我们要一步一个脚印来走，首先是解决最广大人民的吃饭问题。”马修说。 　　罗伊斯从没听过这样的目标。 　　他也听懂了，俾斯麦庄园要站在最广大的贫苦又勤劳的平民这一边。 　　难怪庄园一直在带动埃里克城，提供给众多失业者工作，用魔术小麦产业和北方重工盘活了贫瘠的埃里克郡。 　　罗伊斯也终于明白，俾斯麦庄园和他听闻的那些领地的不同，这里不是为了贵族和商人更加高效地牟利，而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获得健康和便利的生活。 　　这个目标看起来是如此远大，让罗伊斯怀疑是否能够完成。 　　五大王国那么多贵族和王室，他们必定不会同意…… 　　这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相比而言，罗伊斯以前在海上劫富济贫的海盗行为，简直是小孩儿玩过家家。 　　罗伊斯忍不住问：“马修大人，你真的认为能成功吗？这种事没有人会支持你，贵族、学者、国王、骑士、商人他们都不会站在你这边……” 　　“没关系。” 　　马修脸上毫无惧色：“我们有最忠实有力的盟友，罗斯特大陆上那些勤劳的、沉默的大多数普通人，他们会是我们最强力的后盾！” 　　“总有些事无法抵抗，比如天灾，看见飓风和海浪袭来，我们就得赶快躲开。” 　　“但背后是俾斯麦庄园，你要相信，我们能赢。” 　　罗伊斯在埃里克城里终于看到了。 　　俾斯麦直营店不走，埃里克城人就没有恐惧，他之前到城里采购一些必备品，每个看到他身上俾斯麦庄园的公务大衣，眼神里都是尊敬和期待。不少本就不富裕的人还将麦饼和肉干分给他。 　　“俾斯麦庄园得先生，你们辛苦了！” 　　“多亏了你们，那些可怕的虫子才过不来！” 　　“你们真是了不起！非常感谢！” 　　“加油啊，卷毛的大哥哥！” 　　罗伊斯终于体会到马修那句话的意义和力量。 　　我们身后是万千人民，我们为人民而战。 　　…… 　　西面云层里突然出现了一团阴云。 　　罗伊斯心里一沉。 　　只有一个可能：北部行省三郡之一的泰尔沃郡被兵蝗攻破了。 　　兵蝗援军迂回从西面对埃里克城进行了包抄合围。 　　必须给守军争取反应时间，否则下面平民会死伤惨重。 　　罗伊斯脱下外套，摁下扳机，机载蛇炮对虫群方向轰出一炮，这响亮一声足够提醒下面埃里克城人敌袭。 　　他双手握住方向舵，转向，朝虫群乌云撞去。 第459章 我于杀戮之中绽放 　　金鯱号一头扎入云层中的兵蝗群里。 　　迎面而来兵蝗一只只高速撞击在金鯱号表面，让这艘载具疯狂摇晃，不断颠簸，玻璃窗被砸得砰砰作响，魔术回路防护下也非常勉强。 　　罗伊斯双手死死抓住方向舵，剧烈的抖动让他脑子有些停止思考，穿破第一层虫网，他手心全是汗。 　　面前的挡风玻璃上已经被撞出了三团龟裂的痕迹，让视线受到不小干扰。 　　罗伊斯胳膊隐隐发烫。 　　手臂上纹着金鯱的纹身，是罗伊斯和金鯱互相识别的表现。 　　金鯱纹身头部在微微泛光，它在警告：飞船头部受到了损坏。 　　罗伊斯管不得那么多，继续摁下扳机，机载蛇炮开火，朝埃里克城方向继续飞行的前锋兵蝗又被一炮轰中，顿时阵型被打散。 　　这次，不止后方兵蝗朝他进攻，前锋部队也部分迂回，对罗伊斯进行围剿。 　　罗伊斯心里稍微宽慰，来得好，就怕你们不来。 　　他操控金鯱号继续往远离埃里克城的方向高速飞行。 　　金鯱绝对速度比兵蝗快一些，但这次不是比试速度，而是必须让虫子大部队跟在自己身后。 　　用马修大人的话说，叫拉仇恨。 　　罗伊斯对自己的车船操控能力无比自信。 　　金鯱被他控制下迅速下沉，降到距地面高度不到10尺进行超低空飞行。 　　超低空飞行对驾驶者要求极高，哪怕是罗伊斯这样和金鯱绑定的操控者，也必须将所有注意力集中，高速低空飞行下，地面的高大障碍物和飞鸟就变成威胁。 　　兵蝗拥有相对巨大的生理尺寸、坚硬的魔灵躯壳，撞击时更多是造成金鯱表面防护层受冲击和失衡。 　　因为速度带来的冲击力非常可怕，罗伊斯也是近距离时才全力加速冲破虫群，哪怕如此也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趟。 　　如今陷入了追击战，罗伊斯必须将金鯱号持续高速飞行，但如此一来，被飞鸟迎面撞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挡风玻璃极可能立即崩碎，强气流冲涌进来，罗伊斯就会陷入巨大危险。 　　他只能死撑。 　　头顶突然冲进来一股冷气。伴随着嘎吱嘎吱的，仿佛锯木头一样的声音。 　　罗伊斯抓起旁边的II鹰铳对着头顶方向，扣动扳机，嘭！然后装填子弹，第二枪，第三枪。 　　锯木头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同时由于弹孔缘故，更多冷气流进来，让室内温度陡然下降。 　　他双眼还牢牢盯着前方。 　　毋庸置疑，头顶已经被兵蝗撕开了一道口子。 　　金鯱虽然是一种特殊活物，但它只能执行一些基本的指令，飞行、左转、右转、迂回、翻转、降落……但每一个技术动作在实际环境里都有很多变化，必须罗伊斯来用方向舵进行辅助，要进行精准操控是非常耗费心力的事情。 　　马修大人虽然也能号令金鯱，可说起对速度的理解，罗伊斯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庄园里他就是最懂速度的那个男人！ 　　胳膊上，金鯱纹身的尾部和侧翼也在发光。 　　这两个区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损坏。 　　到了情况越来越坏的危急时刻，罗伊斯反而更加冷静。 　　他估算，自己最多还能撑个十分钟左右。 　　如果是纯比速度，罗伊斯能让兵蝗一直在后面吃屁，奈何现在是被迫应战，金鯱局部已经被兵蝗登陆，撕开外面的铁条和木头外壳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手臂上的金鯱纹身越来越烫，仿佛是被烙铁触碰了一样，金鯱号浑身伤痕，尾翼断裂，骨架受损严重。 　　尾部已经爬满了兵蝗，这些魔虫用螯刀将金鯱骨外表切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它们鱼贯而入，开始在里面疯狂破坏。 　　飞行的魔灵抽搐着，歪歪扭扭朝斜前方山丘撞去。 　　埃里克城的兄弟们，剩下的靠你们了。 　　罗伊斯从方向舵旁的盒子里翻出一个用莎草纸包起来的酒瓶，用牙咬开塞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队长，开船不喝酒的禁令，今天就让我违反一次吧。 　　蓝色日出依旧冷冽，仿佛迎面而来的北境狂风。 　　总有些事你无法抵抗，比如天灾，看见飓风和海浪袭来，你就得赶快躲开。 　　但背后是俾斯麦庄园，你要相信，我们能赢。 　　罗伊斯单手控舵，大口喝酒。 　　黑暗不会一直笼罩这个世界，太阳出来就会很美。 　　模模糊糊，罗伊斯看到空中，原本那落山的太阳居然再次升起，一只巨掌在挡风玻璃外出现。 　　…… 　　卢卡斯一路快跑到了直营店。 　　“所有人，兵蝗来袭，准备作战。” 　　他沉稳地下达命令。 　　杰佛里最先反应过来，打开一旁木头柜子，从里面翻出一堆黑色厚麻布马甲：“大伙儿快都穿上。” 　　这些马甲上镶有银线，正是俾斯麦庄园的常规军备之一“秘银短甲”，上面纹刻“抗性加固”能承受500庇的冲击，另一个回路“魔术加速”则是让普通II型鹰铳的火力能提升25%，达到每一发200庇的杀伤力。 　　卢卡斯和杰佛里熟练地穿上秘银马甲，克雷顿与内瑟斯也按照样子照做，剩余两个女职员玛丽莲和奥黛丽则是脸色有些难看。 　　“南线的布鲁克先生不是挡住了兵蝗大部队吗？” 　　玛丽莲小声问：“为什么还是……” 　　“是西线。” 　　卢卡斯从柜子里翻出一支II型鹰铳，拉了拉栓扣，确定没有卡壳后背在背上，又拿起另一支继续测试。 　　他语速很快：“西线泰尔沃郡沦陷，元素之眼已经发来求救信，南线布鲁克先生镇守，这次是突发袭击。只要撑住片刻，庄园的后援就能抵达，南线炼狱石像们会即刻赶到。” 　　直营店所有人都知道，眼下他们得扛。 　　“你们守在店里，不要出去，我会出城和火枪兵一起阻击它们，争取时间。”卢卡斯背上双枪，又将两条子弹带缠成肩带，系紧锁扣。 　　“头儿，我和你一起。”杰佛里也将鹰铳拎在手上。 　　“这里需要你。” 　　杰佛里摇摇头，露出一抹笑容：“头儿，我也是从生死线上过来的，可不是那些没见过大场面的文职人员。” 　　所有人都知道，埃里克城俾斯麦庄园直营店的店长是杰佛里先生，他永远彬彬有礼，一身得体的黑色正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是如此威严内敛，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他也才二十几岁，原本是经历过尸潮冲击的老兵。 　　“我也去。” 　　克雷顿从箱子里抓出一把鹰铳，将子弹上膛：“如果城外守不住，直营店也很难保全。主动出击，才能争取机会。” 　　内瑟斯也抓起三把鹰铳，用麻布裹起来系上，扛在背上：“到俾斯麦庄园来，我也没有真正帮上什么忙，今天就去打一架！杰凯尔，走！” 　　塞伯拉斯之狼身上也披着一件秘银短甲，汪汪两声，充满斗志。 　　“很好。”卢卡斯点点头：“两位小姐，店里就靠你们了。如果守不住，你们就躲到后面的金库里，那里能够挡住兵蝗的冲击。” 　　“开什么玩笑！” 　　玛丽莲双手叉腰：“我们也要去！我们也是俾斯麦庄园的一员，不要以为只有男人能战斗！我们也能帮上忙！” 　　时间紧急，卢卡斯也没时间继续扯皮：“那都跟着我，上车。” 　　一行人冲出店，带着各种装备钻进魔能车。 　　旁边的埃里克人纷纷看过来，见庄园的人要走，一个个脸上恐惧溢于言表。 　　“让一让，诸位。我们要去城外阻击兵蝗，请大家回家躲避！” 　　卢卡斯高喊一声，开车朝西门高速冲去。 　　“头儿，罗伊斯已经支撑不住了。” 　　副驾驶上的杰佛里脸色凝重，他将脑袋探出窗，看着远处空中被蜂群一样兵蝗围攻的金鯱号：“他在把它们引开，给我们争取布防时间。糟糕……金鯱撑不住了，重心偏离，要坠毁了……” 　　“杰佛里！” 　　卢卡斯停下车，拔出枪：“我们没有时间去管金鯱了，我们必须相信罗伊斯。” 　　这位庄园大使将枪口朝上，对准空中那即将压顶的虫群先锋。城外的火枪兵活尸列阵，扛着鹰铳，面对铺天盖地的虫群，身体笔挺。 　　卢卡斯说：“女士们先生们，和你们一起战斗，我非常荣幸。” 　　众人手里的鹰铳齐刷刷对准空中。 　　后面的玛丽莲哆哆嗦嗦，咬牙抬起枪口。 　　奥黛丽则是弹起她那一把古典吉他。 　　生死战场上，悠扬的吉他声从身后传来，让众人眼里的不安少了许多，只剩下坚定。 　　“火枪兵！” 　　“锁定敌人！” 　　“自由开火！” 　　卢卡斯大吼，一枪打中最近的一只兵蝗，火枪兵们齐刷刷开始射击。 　　布鲁克当初给火枪兵们安装了“锁敌魔晶”，只要指挥者攻击敌人，火枪兵就能进行定向捕捉，这样一来哪怕是并不熟悉火枪兵的卢卡斯，也能凭借一些基础指令就能指挥它们作战。 　　枪声齐鸣。 　　直营店众人开始不断射击，但这样的倾弹量根本不足以挡住数以千计的兵蝗脚步，它们不断逼近防线。 　　100尺，90尺，80尺…… 　　从卢卡斯等人身后，冲出一群身负铠甲手持盾斧得士兵，领头人是塞浦路伯爵的副官埃迪男爵。 　　“诸位先生女士，你们不孤独！” 　　他高声呐喊着，挥舞手里长剑：“以卡尔马之名！列阵，弓箭手！” 　　上百名弓箭手齐刷刷对准空中。 　　“放！” 　　弓箭加入，终于对最前方的兵蝗起到了一定阻击作用，但它们后面数量越来越多，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箭头方阵，直接刺向这些数量稀少的抵抗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剑光从天上落下，直接在地上划出一条长达三十尺的犁痕，硬生生阻断了兵蝗军团攻势。 　　剑徒双手拄剑，站在兵蝗军队箭头最前面。 第460章 什么叫杀虫专家 　　剑徒日轮千阳开启，化作一道人形剑光，来去穿梭，引走兵蝗，魔术回路完全展开，几十秒内就将包围他的兵蝗全部斩碎。 　　直到剑徒收剑，后面的士兵和直营店几个新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结束了？ 　　那一群数量不菲的兵蝗，将埃里克城逼入绝境的疯狂虫子，居然在剑徒先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恍如飞蛾扑火。 　　见识过剑徒的卢卡斯和杰佛里倒是一脸淡定。 　　活尸来袭时，剑徒清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作为俾斯麦庄园王牌战力之一，剑徒的实力毋庸置疑。他在的地方，就是安全之地。 　　卢卡斯最先反应过来：“剑徒先生，罗伊斯驾驶金鯱坠毁在西面，还请救援。” 　　“没事。” 　　剑徒声音一如既往冷淡简洁：“有人去了。” 　　卢卡斯稍微松了口气。 　　剑徒在俾斯麦庄园身份特殊，某种程度来说，他才是马修大人的副官。剑徒和马修之间的关系较为特殊，就像是金发副官施密茨和铁王子维克多一样，既是朋友，又是上下级。 　　“辛苦你们了。” 　　剑徒对卢卡斯等人微微颔首。 　　玛丽莲一脸兴奋：“剑徒先生，我也用枪打了虫子呢！” 　　她挥舞手里的鹰铳，生怕他看不见一样：“您看，我数了，我打下了两只兵蝗，我可没有偷懒呢。” 　　这位热情似火的阿基坦女郎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剑徒先生，今晚您有空吗？我想请您喝一杯，感谢您的帮助。” 　　手拿吉他的好友奥黛丽一脸无奈，这就是永远主动出击的玛丽莲，对自己喜欢的男人，那是大胆进攻，绝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 　　才从死亡线上回来，她就又开始焕发生机。 　　剑徒冷酷回答：“下次。” 　　玛丽莲一脸失落，不过她心里琢磨着：不要看着剑徒先生在战场上这么冰冷寡言，其实只有他和自己两人的时候，可是相当温柔健谈呢。别看他这么一副冰块脸，脱下这身盔甲，里面的血肉躯体肯定是火热有力…… 　　那次驾驶魔能车在科尼兜风的场景，玛丽莲一直忘不了。 　　如果说之前的人生是不断挫折，那次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假期，让玛丽莲得以从一个小小橱窗女郎变成一名受尊重的优秀女士。 　　这时候，塞浦路伯爵的副官埃迪男爵慌忙跑过来。 　　“剑徒先生，幸亏您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感谢您的慷慨！”埃迪用布擦了把脸。 　　作为塞浦路伯爵的副官，他就代表了伯爵的意志，伯爵不可能亲身犯险，他就必须来这里指挥作战。埃迪也是咬牙硬挺着出来战斗，看到满天兵蝗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剑徒出现让他捡回一条命，起起落落，刺激地他浑身冒汗。 　　“我去西线看看，车给我一辆，你们保持警惕。” 　　说罢，剑徒坐上俾斯麦魔能车，一路朝远方驶去。 　　劫后余生的众人互相庆幸，剑徒却没法放松下来。 　　马修从炼狱之口出来，就一路赶赴埃里克城，再拖延片刻就是城毁人亡。 　　南部行省彻底沦为绯蝗控制区，如今北部行省西面也出现了数量不菲的兵蝗，这一批明显是小股试探。刚才他干掉的兵蝗约莫几百只，加上被罗伊斯引开的那部分，数量应该在一千到一万之间不等。 　　更多的大部队后续会赶到，形势不容乐观。 　　魔能车一路向西，高速行驶了三十分钟后，天空中开始出现了成片的虫群。 　　这些兵蝗并没有立即朝西面进攻，它们非常有序地四处巡逻，看起来是试图集结更多的数量，以发起总攻。 　　马修下车，十字剑上，日轮千阳显出。 　　LV47的剑徒全力杀戮，这些不到LV30的兵蝗的数量对剑徒已经毫无意义，加上兵蝗本身的战斗方式是肉搏，这一点剑徒对它们完克。 　　不论是剑徒本身的“不死人”现状还是“以战饲战”属性，绞肉战和持久战根本毫无畏惧。 　　连续清理了五个兵蝗的集结点，马修粗略推算，至少直接干掉了五六千只兵蝗，已破坏它们的行军线路。 　　再往前行，兵蝗数量变得极多，而且里面开始出现变异兵蝗的踪迹。 　　马修停下车，持剑直接冲入它们的主力部队中，大开杀戒。 　　日轮千阳之下，兵蝗碎尸无数，粘液四溅，它们依旧飞蛾扑火一样冲向马修。 　　马修冷酷地斩杀清理，权能武器面前，这些低等魔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这些屠杀平民的恶心虫子，他宰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动作越渐熟练高效。 　　马修思维明确。 　　要维持埃里克城的安稳，一味防守过于被动，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剑徒是最适合的角色，让这附近兵蝗的仇恨被稳稳拉扯在他身上，给后方喘息和准备的时间。 　　…… 　　另一边。 　　支离破碎的金鯱号被两只巨掌抱住。 　　巨掌主人是一头高逾10尺的黑毛金刚，它毛发犹如钢针般坚硬，双臂极长，肌肉隆起，犬齿露出，一脸凶横。 　　它小心翼翼将金鯱号放在身后的地面上。 　　大量兵蝗冲向它的后背，不肯放过即将到手的猎物。 　　金刚身上的毛发突然根根竖起，变成无数细密黑刺，这些黑针朝外猛地延展，转瞬将靠近身边的上百只兵蝗身体贯穿，虫尸被串在硬毛上。 　　它根本没有攻击，只是身体蜷缩，用宽厚的背脊保护地上金鯱号。 　　弓起身体的金刚变成了一头巨型刺猬。 　　它体表那一层坚硬厚密的黑毛，就让兵蝗群体步履维艰，它们挥舞手里螯刀，尝试劈开这层厚厚甲质。不过还没等它们砍开这一层黑毛，就突然浑身着火，不断翻滚着，被烧成焦炭。 　　原本太阳已经落山，这时候空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小太阳。 　　它悬浮在空中，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众多火蛇环绕，不断在空中生成一个个火团，将附近的兵蝗都灼烧一空。 　　数以千计的兵蝗在这颗小太阳面前只不过是一群毫无应对能力的薪柴，变成一地的灰烬。 　　那太阳这时候收缩凝聚，变成了一个赤裸上身，皮肤深褐色的瘦长男子，他腰间系着蛇、羊、狮三首，仿佛来自异邦的旅人。 　　正是炼狱使徒，子爵喀迈拉。 　　他对地面喊：“没事了，周围的虫子都处理干净了。这些虫子真是废物，根本和深渊的没得比，数量多也没什么用……” 　　地上金刚这才身体缩小，变成了毛孩的模样。 　　清理金鯱残躯的时候，喀迈拉咦了一声：“这东西居然是活的……有点意思。” 　　迷迷糊糊的罗伊斯勉强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满脸倨傲得光头异乡人，旁边是一个面部布满黑毛，没有口鼻的小孩。 　　他打了个寒颤：“这里是亡灵世界吗……” 　　“废物，给我闭嘴听好。” 　　喀迈拉不得不耐着性子说：“我们是马修的战友，现在，跟我们走。” 　　“兵蝗，还有很多兵蝗！”罗伊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顾对方古怪的口音：“请你们救救埃里克城的人。” 　　喀迈拉皱眉：“如果你是说不远处的那座城市，马修在那，已经安全了。” 第461章 炼狱战利品 　　与此同时，俾斯麦庄园的停飞坪处。 　　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三方都在各自领导人带领下赶到。 　　见到地面上的战利品，克里米亚、帕梅拉以及惠特曼开始讨论如何分配这些重要样本。 　　剑徒放下一地东西后就直奔埃里克城方向而去，也没有任何解释。 　　地面上最醒目的还是两头大蝙蝠一样的死物，它们长约两尺，皮肤漆黑，面部五官很有特点。 　　蝙蝠怪眼睛细长，眼珠呈红色，鼻短嘴阔，强壮尖锐的犬齿从嘴边露出，三角耳长在头顶，浑身肌肉都有一种绷紧感。 　　仿佛它们是被某种难以描述的巨力扭曲身体肌肉，以至于临死前还保持着那副姿态。 　　“这东西看起来等阶不低。” 　　珍妮弗用一根手杖拨弄了一下一头蝙蝠怪的手脚，不过蝙蝠怪浑身僵硬，仿佛雕塑，竟然没办法舒展开来，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 　　“它们膜翼和身体上都有明显的枪伤，这种创口分布和密集程度……咦，是狼铳。” 　　这位炼金工房首席弟子观察力一向出众，她眼睛一亮，拨弄着怪物尸首：“但应该不是被狼铳当场击毙的，如果是死于当场，身体应该是舒展开来，而不是这么不自然的状态。” 　　珍妮弗看向旁边的金发少女：“喂，芙兰朵露，尸体检查和解剖是你的专长，这头怪物死因是什么？” 　　“不确定。” 　　芙兰朵露戴上橡胶手套，蹲下，手指触碰怪物尸体，初步检查体表伤口和肌肉扭曲的状况。 　　“应该是一瞬间被毙命的，它们身体的肌肉是被一种扭力给拧成现在这样，体内骨头断裂很多，不过这还不足以致命。” 　　她冷静地用手扒开怪物的眼皮：“看这里。” 　　珍妮弗将目光聚焦，发现蝙蝠怪的红眼珠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仿佛玻璃一样碎裂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体内受创然后反应到了眼睛？”她只能猜测。 　　芙兰朵露解释：“高阶恶灵级魔灵，或者是梦魇级魔灵，它们身体被魔术回路布满，尤其是与外界接触的器官，譬如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触须、四肢和手指等等，这些地方都是魔术回路分布密集的地方。原因在于它们需要通过这些器官，采集外界信息，并且做出精准捕捉和判断。” 　　“魔灵原来是这么精密吗？可我们会的魔术回路并没有那么多啊，看来我们知道的还很少。”珍妮弗一脸恍然。 　　“不错。” 　　芙兰朵露点头：“巫师们所解剖模仿还原出的魔术回路还很少，所以我们做不到模仿的，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她用手指在蝙蝠怪眼球上比划：“魔术回路密布在眼球表面，时时刻刻能够增强视觉，并且加以防护这些薄弱的感受器官。” 　　“老师曾经说过，有一些特殊情况会形成这种状况。这具尸体眼里会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是因为眼球上魔术回路的主干被瞬间破坏造成，回路被完整拓印在表面的现象，又叫做‘回路裂痕’。” 　　克里米亚听到了这位爱徒的声音，不由抽空夸了一句：“很好，芙兰朵露。” 　　“多谢老师称赞。” 　　芙兰朵露矜持地微微低头。 　　“了不得！”珍妮弗睁大眼睛：“那岂不是，这些样本就可以直接用来做复刻魔术回路，它们就是天然的魔术回路拓印标本了！这是一种无价之宝啊！” 　　“当然，否则老师她们也不会一直都不肯松口了。” 　　芙兰朵露瞥了一眼身后。 　　克里米亚、帕梅拉和惠特曼教授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帕梅拉旗帜鲜明地表态：“这些东西对推演和优化狼铳意义重大，我需要拿一头，而且魔灵尸体是优秀的材料，可以用它们制作出能承受住更高强度的武器。” 　　“用来研究武器？帕梅拉，你还是一点没变。” 　　克里米亚笑眯眯说：“我该说你一根筋呢，还是说你很傻很天真呢？你能解析这两头魔灵的身体构成吗？你能拓印还原出它们体内的魔术回路吗？你能完整解剖剥离它们的皮肉、骨骼、血管以及各种脏器吗？” 　　“这些你都做不到哟，给炼金工房只能是浪费珍贵材料，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等我巫师塔的结果出来吧。” 　　“我对玩文字游戏不感兴趣。” 　　帕梅拉盯着眼前的最大竞争对手，她已经适应了克里米亚的攻击方式，也不生气：“没有炼金工房制造的武器，不论是应对兵蝗还是炼狱战场，都不能做到这么快速安全。这些战利品就是炼金工房新式武器问世后的结果。” 　　“不论是炼金工房还是普朗克研究所，都在为庄园的未来而不断拓展，如果说你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怕是很快就要被时代淘汰了。” 　　帕梅拉微笑。 　　狼铳一役，让她彻底扭转颓势，一改被克里米亚压制的窘境，现在她有了底气，说话做事也都沉稳了许多。 　　克里米亚见她不上头，又看向旁边沉默的巫师教授：“惠特曼教授，这两具魔灵尸体的重要意义，你最明白不过。所以这两具尸体，巫师塔和研究所一边一具，怎么样？” 　　帕梅拉见她要联合研究所，赶紧也想开口。 　　“这两具魔灵尸体。” 　　惠特曼保持中立：“研究所需要一些样本，至于如何分配，还是等马修大人来决定。” 　　“让一让，让一让，马修大人来了。” 　　后面传来管家助理索伊的声音。 　　马修从魔能车上下来，径直走到了一地战利品前。 　　“我一直讲究，物尽其用，在你们发表观点之前，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东西分别是什么。” 　　马修指着地上两只蝙蝠怪尸体：“这两头是货真价实的梦魇级魔灵，叫做卓柏卡布拉，群居类，出没在炼狱战场上，是深渊生物塔佐蠕虫的进化体……” 　　“……不过可惜，穿过炼狱之口时它们都被元素乱流给绞杀成了尸体。” 　　说起这一点马修也觉得可惜。 　　炼狱之口不允许非炼狱系活物通过，否则就得不到炼狱之王的庇护，大概率会死在穿梭过程中。不过好歹将两头尸体带回来，也是很好的研究材料。 　　“卓柏卡布拉体表有‘回路裂痕’，研究价值极高，如果想要尽快拓印导出它们身体上的回路痕迹，交给巫师塔是最好的选择。” 　　克里米亚也少有认真说：“由于‘回路裂痕’具有很强时效性，时间越久，痕迹破坏越高，研究价值会不断降低，还原难度也会不断提升。” 　　帕梅拉也提出了需要用作武器研究的要求。 　　马修看向惠特曼。 　　惠特曼没有表态。 　　他想了想：“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各分一具，就这样。下一个。” 　　马修指向一旁地面上的大量黑色骨骼：“这些东西，你们倒是有点忽略了。” 　　“修罗骨骸？”帕梅拉犹豫了一下：“这些骨骸是用来制作修罗的吧？” 　　“原本是。” 　　马修笑了笑：“不过现在，我改了主意。先制作出一头修罗，剩余的材料还是分配给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这种材料是构成‘深渊主堡’的重要骨架，里面一定有着某种秘密。” 　　“防线上人手会很吃紧。”帕梅拉眼里都是担忧：“我还是带着弓使常驻前线吧，这样安全一点。” 　　“不用。” 　　马修自信道：“这回我请了两个好兄弟回来，处理虫子，他们是专业的。” 　　正说着，索伊慌慌张张跑过来：“大人，大人，有两个陌生人带着罗伊斯，他们要见你，说是你的好友……他们已经进来了。” 　　“看，人已经到了。” 　　马修回头望去。 　　毛孩泰森返祖化的10尺金刚一步步走来，浑身肌肉虬结，恍若一个手臂奇长的拳手。 　　泰森将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金鯱抗在肩头，大步流星走过来，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避开了周围的农田。 　　喀迈拉站在他头顶，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手姿态。 　　“我来介绍一下。”马修说：“这两位和剑徒一样，是炼狱使徒，是炼狱之王麾下，他们和剑徒都属于‘三叉戟’小队。这次过来帮忙处理绯蝗一族的入侵，大家不要担心，他们都是很好相处得……” 　　话还没说完。 　　“到处都是弱小废物的世界，居然还没有毁灭，真是可笑。”喀迈拉冷冷说。 　　马修一时间有点尴尬。 　　这他妈素质也太差了。 　　一辆魔能车停在了泰森身后，车门打开，浑身污迹的剑徒走了下来。 　　他银色的盔甲上布满绿色黄色的粘液，仿佛曾陷入了某个巨大的粘稠沼泽。 　　“喀迈拉队长，这里不是炼狱。” 　　剑徒警告。 　　喀迈拉从金刚身上跳下，哈哈大笑：“兄弟，我开玩笑的。” 　　他变起脸来总是毫无包袱。 　　马修倒是知道这家伙的三元论认知。喀迈拉眼里，只有废物、好兄弟、强者三个群类，他不是针对谁，比他差的都是废物。 　　喀迈拉双手抱胸，一脸自信：“放心。有‘三叉戟’小队在，这两个月里，那些虫子根本不值一提。” 第462章 功章制度 　　三叉戟小队三使徒聚集在一辆魔能车上。 　　“……我们共用马修·俾斯麦这个名字，只是在罗斯特大陆上，我名为剑徒。” 　　剑徒之身的马修稍作解释：“这样能减少很多麻烦。” 　　喀迈拉看向外面远去的庄园众人：“兄弟，我不太明白。那个人类种族的马修·俾斯麦，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毫无战力的废物，你为什么会和他结为兄弟？” 　　“他和你差距实在太大，一个庄园主罢了，随手就能捏死。” 　　“不，你看到的都是表象。” 　　剑徒早有腹案，当即不慌不忙地说：“你认为，我会和一个毫无能力者合作吗？” 　　“我看不会。” 　　喀迈拉回过神：“他隐藏了实力？” 　　“这么说不太准确。” 　　剑徒故意停顿片刻，让喀迈拉稍微胡思乱想一会儿，这才慢慢开口：“队长，这个世界拥有众多古神，它们是顶端权能力量的拥有者。” 　　“有的古神专精于战斗厮杀，如炼狱之王，但也有古神是擅长其他领域，譬如罗斯特大陆原本的神明万物主宰。” 　　喀迈拉回过味儿来，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你是说……” 　　“我的兄弟，俾斯麦也是一位使徒。” 　　剑徒反问：“你听过‘低语者’吗？” 　　喀迈拉一愣：“你那位兄弟，是低语者使徒‘聆听者’？” 　　剑徒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了……” 　　喀迈拉一脸恍然大悟，顿时收敛此前的轻视：“是我失礼了。得好好致歉。” 　　见他神色郑重，马修反而觉得奇怪。 　　古神使徒在普通人面前高不可攀，可喀迈拉眼里，低等使徒都是废物，听闻“聆听者”的名字居然就变得谨慎了很多。 　　“队长你和‘聆听者’打过交道？”马修问。 　　“不错。” 　　喀迈拉声音低沉：“我说过，原本我所率领的三叉戟小队全员都是子爵，但在炼狱战场几乎全军覆没，仅剩我一人存活……” 　　“虽然我侥幸活了下来，但三颗脑袋都已经碎裂，浑身虚弱到极点，一个普通的炼狱之民都能将我宰了，在炼狱里根本撑不了多久。” 　　这位三首之身的远古兽裔回忆道：“结果遇到了一位路过的怪人，那家伙脑袋是一个巨大的硬壳坚果，他说他能让我恢复，不过需要我答应他一件事。” 　　“如果以后遇到和他一样的‘聆听者’，也要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 　　马修一愣：“就这个要求？” 　　“那家伙给了我一种拳头大的果子，就和他脑袋一模一样的硬壳坚果。让我吃下，我没得选，吃了之后身体里那些断裂损坏的回路突然就开始迅速自我修复……” 　　喀迈拉砸吧砸吧嘴，仿佛在回味那时候的奇妙感觉。 　　“‘聆听者’很少出没，关于他们的消息也很少，后来我也打听过，他们似乎到处在寻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物种。” 　　马修心知肚明，这就是聆听者的使命，通过寻找捕获新物种样本，能够得到低语者的权限升级。 　　“兄弟，你那位俾斯麦兄弟是不是也能制作出那种果子？”喀迈拉一脸兴趣地问。 　　“聆听者里也分不同专精方向。” 　　马修如实说：“据我所知，我那位俾斯麦兄弟擅长的是培育增殖。这个庄园就是他的杰作。” 　　喀迈拉也没有任何轻视：“虽然不是纯粹的战斗型，聆听者也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合作对象。兄弟你真有眼光。” 　　他突然想起：“对了，那魔能车和狼铳难道说……” 　　“不错，都是俾斯麦兄弟庄园研发的。” 　　喀迈拉眼里放光：“兄弟，你可要给我好好引荐，帮我说说好话……你和我是兄弟，你和他是兄弟，那我和他自然也是兄弟，对不对？” 　　马修对他的厚脸皮已经见怪不怪。 　　“他这人也好说话，只要你和毛孩挡住南面和东面那些虫子，这些都会有……” 　　“包在我身上！” 　　喀迈拉把手指捏得劈啪作响：“那还等什么，杀虫子去！” 　　…… 　　俾斯麦庄园的会议厅里。 　　庄园里的核心层都齐聚一堂，参与这次紧急的重要会议。 　　管家助理索伊说：“除去前线指挥布防的布鲁克先生、格罗姆先生，所有区域性负责人都已经到齐……” 　　“时间紧迫，直入正题。” 　　马修摆摆手，正色：“首先，罗伊斯在兵蝗突袭的艰难时刻不放弃、不抛弃，主动引开敌方大部队，冒着生命危险给埃里克城人民争取了宝贵的防守时机，挽救了数以千计的平民，帮助庄园稳定了人心，维系住了防线。” 　　“对此，庄园特授予罗伊斯二等功，公务服上绣二级荣誉胸章，以此表彰他做出的巨大贡献。” 　　索伊提了箱子走到了罗伊斯身边。 　　罗伊斯精神很好，金鯱坠落时他受了点擦挂轻伤，不过金刚态的泰森将他连船带人一起接住，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索伊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件全新的公务服大衣，双手递过来。 　　罗伊斯站起来套在身上，他低头看向胸口，那里是属于俾斯麦庄园的小小LOGO刺绣：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他胸口有两个白色LOGO，被一根白线穿过，代表罗伊斯立下的二等功。 　　马修当即宣布了庄园新草拟的功章制度，这其实在他脑子里早有计划，只是一直没有实行，罗伊斯这次贡献突出，索性就借此一起公布。 　　“诸位想必都知道，俾斯麦庄园不同于大多数领主领地，这里没有非常明确的等级制度。庄园的成员不分三六九等，也不论出生血统，只认可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对此，功章制就是一个非常直观的表现。” 　　“功章制外在表现形式为俾斯麦庄园的‘园章’，这个‘园章’大家都不陌生，以此作为计量单位。” 　　“功章制内在逻辑，是对俾斯麦庄园或是更多更广泛地区人民的贡献的衡量，目前分为一、二、三等功三类。” 　　“三等功，代表个人成绩突出，对庄园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等功，代表个人功绩卓著，有重大贡献，对庄园、对庄园外的局部人群作出了具有重大积极影响。” 　　“一等功，代表个人做出了影响深远的成果，改变革新了庄园的生态文明，并且辐射到了至少一个王国，影响了数以百万计人群的生活现状。” 　　“三等功劳，因为本身衡量标度不多，所以只能以结果论。” 　　马修顿了顿：“功劳反映到功章上，一等功对应三枚园章，二等功对应两枚园章，三等功对应一枚园章。” 　　他从索伊手里接过一件样本公务服，指着上面胸口的园章：“这上面贯穿园章的杠线，就代表立下过几次功劳。” 　　“简而言之，罗伊斯胸口的两枚园章，一条杠，就表示他立下了一次二等功。” 　　“诸位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巫师奎恩抬手询问：“马修大人，一二三等功可不可以叠加？比如，三等功和二等功加起来变成一等功？” 　　“不能。” 　　马修说：“不过持之以恒的贡献，会潜移默化对大多人造成影响，量变到质变，未必不能得到一等功的结果。只是它们之间的确不是加减关系。” 　　“马修大人。” 　　地精商业顾问基尔也提问：“功章制度和庄园资源有没有联系呢？” 　　作为一名商人，他对实际利益更加看重。 　　马修坦然：“必然是挂钩的。功章本身就是庄园进行人才进一步衡量的重要标准，其中优秀者将会享受到俾斯麦庄园前所未有的特殊福利。” 　　在场人顿时都精神起来。 　　人人都知道，领主马修眼界极高，说话向来直接，他说前所未有的特殊福利，那是真的好东西。 　　“目前我可以给出诸位一个初步承诺，三等功获得者可以申请每年10000金币的活动经费，领域不限。” 　　“二等功获得者除去每年10000金币活动经费之外，还被纳入特殊人才名单，经过考核后，可以申请进入不久之后的‘后备役使徒特训班’。” 　　“一等功获得者，直接进入‘后备役使徒特训班’，作为最重要的人才进行培养。” 　　众人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后备役使徒特训班，这几个字让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盘丝洞区长斯派德咽了咽唾沫：“那个‘后备役使徒特训班’是……培养诸神的使徒？” 　　马修点头：“当然。培训班的事是机密，目前还在筹划中，敬请期待。” 　　参会者眼神热络起来。 　　在罗斯特大陆人眼里，使徒依旧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存在，也是能超脱于凡人的真正路径。 　　七圣徒的传说至今不朽，使徒拥有神明庇护，是不死的存在，这一点深入人心。 　　成为使徒，这个承诺是如此疯狂，没人能不动心。 　　就连一直不为所动的克里米亚都和帕梅拉对视了一眼：这家伙是疯了吧？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见众人热情被点燃，马修微微一笑，见好就收。 　　“功章制度暂行办法就是这样，请诸位多多努力，未来一切可期。” 　　“接下来是关于应对兵蝗军团得最新部署。” 　　马修收敛笑容：“两位来自炼狱的使徒，你们也见到了，他们都是剑徒所在‘三叉戟’炼狱小队的成员，队长喀迈拉，就是那位赤裸上身腰上有三首的……处理兵蝗，他们不会比剑徒差。” 　　“他们已经赶赴西线，那边的兵蝗已经被剑徒处理过不少，有他们深入拉扯住兵蝗群体，埃里克城和后方的俾斯麦庄园暂时无忧。” 　　“安全起见，剑徒还是会驻守在南线。” 　　帕梅拉提议：“不过那两位炼狱使徒，最好还是给我们当面介绍一下，互相有个认识，配合起来会方便一点。” 　　马修摇头：“以后吧。他们已经去西线杀虫了。” 第463章 北境无战事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埃里克城周围再无兵蝗的踪影，更多的难民陆陆续续涌入这座古老的城市。 　　新难民大多来自西边的泰尔沃郡，北部行省首府所在的伊那郡，原北部行省三郡，仅剩埃里克城一座孤岛，其余区域都已经沦为兵蝗的肆虐区。 　　由于俾斯麦庄园的承诺，以及炼狱军团的布防，给了埃里克城人极大信心。 　　半月前那次是兵蝗距离摧毁埃里克城最好的机会，却被空中罗伊斯引开，庄园直营店在大使卢卡斯带领下全民皆兵出城作战，进一步极大增加了埃里克城人对俾斯麦庄园的信任和崇敬。 　　在塞浦路伯爵有条不紊地调度和政策下，整个城市慢慢恢复了正常秩序，城外的农场继续耕耘，城内的工坊也不停工，北方重工的工人们加班加点生产魔能车和狼铳配件。 　　市场车轮飞速转动着，人们又开始忙碌于生计，维持着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这一天，塞浦路伯爵请大使卢卡斯到城堡用餐。 　　“卢卡斯大使，我不明白，那些兵蝗为什么会暂停对埃里克城的攻击？” 　　中年伯爵根本吃不下。 　　根据兵蝗进攻五大王国的惯例，从无退却的例子，它们只会一次次反复冲击，狼群一样凶猛顽固。 　　然而根据塞浦路伯爵派去的斥候汇报，南线和西线，俾斯麦庄园划定的安全界线区域之外都看不见兵蝗的影子，仿佛这些虫子放弃了进攻这一片硬骨头似的。 　　埃里克城人对此举杯相庆，认为兵蝗终于吃了一个大败仗，短时间里肯定不会回来了。 　　塞浦路伯爵却不敢乐观。 　　“伯爵大人。” 　　卢卡斯挺着鼓起的肚子，用毛巾擦了擦嘴上油脂：“兵蝗当然不会暂停攻击，它们总是在进攻，绝不停息。” 　　“那到底是……” 　　“原因在于，庄园这才采用了主动出击。” 　　卢卡斯笑着说：“根据炼狱军团和兵蝗交手的实际情况，得出了它们的一个基本进攻方式。” 　　进攻埃里克城的兵蝗，对于沿途一切抵抗力量都会进行优先清剿，这种坚壁清野式的进攻让它们掌控区域很牢固。卡尔马北方的兵蝗军团总是对领地内的敌人更重视，而不是优先朝外扩张。 　　不管这是它们为了保障后方育蝗的安全，还是纯粹是冥蝗王冠给的进军方略，经过反复测试，这一行为模式被确定。 　　在这个基础上，俾斯麦庄园一改过去防守姿态，主动派出精锐进攻西线和南线深处的兵蝗占领区，对它们发起持续的猛烈进攻。 　　兵蝗对闯入者进行优先剿灭，如此一来，就被拖住继续北进的脚步。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兵蝗主要目标并不是埃里克城的基础上。 　　冥蝗王冠的最终目标是入侵并占领卡尔马王国，因此卡尔马王国的军队和重要城市才是它着重进攻和注意的对象。 　　“主动出击的话，陷入兵蝗军团里会很危险啊。” 　　塞浦路伯爵还是有点担忧：“这实在是……” 　　“请伯爵大人放心，大人对此早有解释，只是没想到伯爵大人过于沉稳，到今天才问起。” 　　卢卡斯哈哈一笑：“深入腹地对兵蝗进行进攻的，是两名剑徒先生的搭档，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炼狱使徒，所以安全上到不用担心。” 　　塞浦路伯爵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使徒，难怪如此自信……” 　　边界安全问题暂时无忧，他又说起城内的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托庄园的福，埃里克城在战乱时期反而发展迅速。王国境内一片混乱，不止东部和北部，南部变成了兵蝗重点攻击对象。” 　　塞浦路伯爵说道：“国王陛下通过元素之眼告诉我说，让我们坚持住，大规模反击不久后就要开始。” 　　卢卡斯好奇：“卡尔马准备怎么反击？” 　　“这方面我就不知道了。” 　　塞浦路伯爵摇摇头：“这应该是最高级别机密，不过听起来，陛下并不是特别担心。” 　　卢卡斯点点头。 　　就和马修大人设想一样，卡尔马果然也有应对的策略和战略力量，只是在等最有利的时刻。 　　“第二件事是更加直接的好消息。” 　　塞浦路伯爵笑呵呵道：“北方重工新招募了不少工匠和工匠学徒，总计超过500名工人，新扩增了一个大工厂，工匠们弄熟练了模具和尺寸，对子弹、魔能车和狼铳的加工速度也提升上来了。” 　　“子弹加工工坊里，过去平均每天能制造出2000发标准子弹，现在已经提升到了每天能制造出3000发。” 　　“魔能车加工工坊内，以前加工一辆车的零部件需要15天，现在已经能在保持质量标准前10天完成。” 　　“第一把由北方重工粗加工的狼铳已经完成，前后耗时20天，比预计的30天缩短了10天。” 　　卢卡斯眼睛一亮：“这是个重大利好！狼铳零部件已经处理完毕了吗？我待会儿就送回庄园进行后续组装和优化。” 　　“早就准备好了。” 　　塞浦路伯爵拍了一下手，后面的副官埃迪招呼人提了一个大木箱放在地上。 　　埃迪打开盖子上的铁锁，箱内铺满干草，六根打磨光滑的铁质铳管安安静静并列躺着，转盘，扳机，机座，三脚架都一应俱全，这些部件上都抹了油，在蛛丝灯泡下反射着幽光。 　　“对了，最近都没看到马修，他在忙些什么？”塞浦路伯爵好奇。 　　“这个……大人最近事情很多，一言难尽。”卢卡斯也不好透露。 　　…… 　　卢卡斯一路将车开到了俾斯麦庄园主宅外，他看到管家助理索伊正有些不安地低着头。 　　“索伊，怎么了？大人呢？” 　　卢卡斯推开车门。 　　“大人在里面……”索伊拉着裙角，有些不自然。 　　卢卡斯这才注意到，雀斑姑娘今天居然换了一条在膝盖以上的短裙，白皙的双腿上套着一条黑色长袜，下面是一双低帮小皮靴。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少女风情。 　　“这么长的袜子，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卢卡斯呵呵笑着：“不过很好看，让你的腿看起来很漂亮。” 　　“真……真的吗？” 　　索伊有些害羞：“这是大人今天让我换上的，我从没这么穿过，感觉很奇怪，不敢出去。” 　　“胆子大一点，这么漂亮的袜子，给大家看一看。”卢卡斯有些兴趣：“这像是裤子一样的袜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很适合你们姑娘。” 　　“谢谢卢卡斯大叔！” 　　索伊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我带了埃里克城组装好的粗加工狼铳。”卢卡斯说：“大人呢？” 　　索伊指了指屋内：“正在和弗朗茨先生研究……” 　　“研究？” 　　“研究我腿上的这种长袜……”索伊说出口都觉得有点羞耻，脸上微微泛红。 第464章 贝琳达长筒袜 　　“大人。” 　　卢卡斯小心翼翼敲了敲会议厅的大门。 　　“进来，先等我一下。” 　　马修背对着他，头也不抬。 　　毕竟，眼下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设计，绝对要认真仔细对待，不容有失。 　　马修看向桌上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用鹅毛笔绘制了很多女人站立和坐下的姿态，绘画者对身体比例掌握精准，将女性的婀娜身躯和抬手投足姿态揣摩得惟妙惟肖。 　　在马修旁边，弗朗茨再次强调：“马修先生，这两件服饰将会代表未来艺术审美的方向，摒弃一部分持续几百年的繁复华丽，回归最简单的形状与材质，就和最本真的女性之美一样，无须多言，只需要静静站立就是美的化身。” 　　马修朝外面喊：“索伊，索伊，人呢？” 　　管家助理这才慌慌忙忙跑进来，在马修和弗朗茨的注视下，雀斑姑娘依旧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用手捂着自己的裙角。 　　马修看着索伊腿上的长筒袜：“现在只有棉比较符合吧？” 　　“是的。” 　　弗朗茨点头：“棉线能够保持一定柔韧和柔和，贴在皮肤上，还原出最契合的腿部线条。” 　　他在索伊身边蹲下，用手指比划着：“你看，女性最迷人的部位之一就是腿部，集优雅与活力于一体，活动时充满了柔韧野性的力量，安静时又散发出古典般的娴静……” 　　弗朗茨一脸迷醉地形容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女的腿。 　　索伊脸上都是害怕，身体都微微发抖。冰原镇的姑娘胆子都很大，不管野兽还是刀剑都不怕，但弗朗茨这模样，让她觉得内心发毛。 　　马修咳嗽了一声：“弗朗茨，注意一下，这是索伊，不是雪莱夫人。” 　　“哦……抱歉。” 　　弗朗茨站起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索伊小姐，无意冒犯，我只是纯粹欣赏您漂亮的双腿，由衷发出的感慨。” 　　索伊小声说：“那请您距离我稍微远一点……” 　　弗朗茨耸耸肩：“如您所愿，不过其实您完全不必担心，我心里只有雪莱夫人一个，哪怕是美神也无法将我的心从她那里抢走。” 　　马修听得头疼，这家伙完全迷上了雪莱夫人。 　　原本以为被雪莱夫人骂过，他会稍微收敛一下，没想到反而激发了他的某种灵魂之中的热情，就像是觉醒了不得了的东西。 　　换做文明时代，这家伙就是货真价实的变态。 　　羊皮卷上的模特，明明白白就是雪莱夫人嘛。 　　“说正事。” 　　马修问：“弗朗茨，你真的认为，现在这个时刻，能将长筒袜推广到阿基坦吗？” 　　“当然，这毫无疑问。” 　　弗朗茨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这让他擦了粉的五官显得有几分阴郁：“马修先生，长筒袜原本诞生自阿基坦宫廷，为男性舞会专属，但经过我的观察发现，其实女人们穿着更加漂亮。” 　　“不同女人的身体，适合不同的长筒袜。” 　　“如索伊小姐这样的，双腿白皙的女人来说，黑色长袜无疑是绝不会错的首选，黑色会显瘦长，鲜明的黑白对比会增加色彩冲击力，让人难以移开双眼。” 　　弗朗茨滔滔不绝发表自己对长筒袜的观点：“对于双腿本就纤细的女人，白袜也是一个极佳选择，圣洁的颜色更能彰显出高雅气质。” 　　“双腿比较丰满，那就是适宜黑色紧身一点的长袜，会显得双腿更加细长，增加整体的美感。” 　　“还有黄色、灰色，条纹拼接色，这些样式各有各的美，足以让女士们挑选每天搭配的心情。” 　　马修感叹，弗朗茨真是一个奇葩，居然硬生生色出了艺术感，这种天赋也是没谁了。 　　他突然灵机一动：“对了，弗朗茨，有没有一种超薄的材质，可以完全贴在皮肤上……就像是蛛丝一样的感觉，做成丝袜，那样应该会更好看。” 　　“马修先生，你居然和我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了！” 　　弗朗茨一脸欣喜：“果然，我来俾斯麦庄园是来对了，你果然懂艺术！” 　　旁边的索伊眼神复杂，马修大人，您一天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呀，居然在琢磨女人的袜子……马修的形象再一次变得变化莫测起来。 　　马修翻到下一张羊皮卷，目光一凝。 　　这是一条齐腰长裤，正面有一个明显的拉链结构，背面图上屁股位置则是有两个兜，裤脚可以朝上卷起。 　　旁边还用卡尔马文字龙飞凤舞备注：齐腰裤，可应用于大多数环境。 　　牛仔裤？ 　　马修这次是真吃了一惊。 　　看到马修脸上表情，弗朗茨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愧是马修先生，一眼就看出这条裤子的价值。” 　　“这是我从水手裤上得到的灵感，水手裤大多采用硬质厚密的棉布缝制，在海上日晒雨淋都不会变形损坏，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只需要稍微做一点改良，将裤腿缩小，减少裤兜，就能让它变成日常服饰。” 　　“改良后的水手裤，我做了两个样板，针对不同的风格需要。” 　　弗朗茨从一旁的麻布口袋里翻出两条深蓝色长裤，展示给马修看。 　　“这条材质足够硬，具有棱角，适合男性穿着，显得双腿充满力量，日常搭配很容易，我已经做过测试。” 　　他又拿起另一条：“这一条是贴身材质，专门为女性打造，能够显出女人大腿和丰满的臀部，更加凸显曲线撩人，比起那些裸露的短裤和短裙，它是另一种含而不露的风情。” 　　“马修先生，你看，我身上就是改良水手裤。” 　　弗朗茨原地走了两步，摆出各种姿势，插兜，双手抱胸，双腿转来转去。 　　马修开始认真考虑弗朗茨要求的可行性。 　　“马修先生，你看，不论是长筒袜，还是改良水手裤，它们都会给战争压力下的人们带来一些希望和放松，所以我认为，现在是很好的推广新品机会！” 　　弗朗茨再次坚持：“请允许我制作一批长筒袜和改良水手裤，带到阿基坦去做新品发布。” 　　马修还是有点犹豫：“如果是绕后迂回进入科尼，炼狱军团是能保护你来去安全，不过，你确定战争时期，你的新品能在阿基坦推广，还能卖得掉？” 　　“马修先生你不了解科尼。” 　　弗朗茨抬起两根手指：“如果一个科尼人仅剩两枚金币，他会花一枚去买面包，另一枚去买一身体面衣服，科尼人没有时髦的服饰是活不下去的。这也是我仅能做的，为陷入战争痛苦的人们带来一些稍微的愉悦。” 　　“也唯有这样，我才能打响名气，成为一名名满五国的艺术家，这才能得到雪莱夫人的认可。” 　　弗朗茨语气坚定。 　　马修收敛起内心戏谑。 　　如果有一个人，认认真真为了一件正经事在拼尽全力，只要不伤害他人，都值得尊重。 　　弗朗茨是一个感情上的舔狗没错，他也是一个为所爱而激发全部热情和创造力得设计师。 　　马修没办法：“如果不让你去，倒是我不对了。让石像机组送你去科尼。” 　　“好的，请放心，阿基坦我很熟！” 　　弗朗茨高兴了起来：“还有，马修先生，这两件新服饰还没有命名，我想，就叫俾斯麦长筒袜和俾斯麦长裤，怎么样？” 　　马修想了想：“俾斯麦长裤没问题，不过另一个，就叫‘贝琳达长筒袜’。” 　　弗朗茨激动得脸上发红：“那……那就这个名字了！” 　　雪莱夫人全名贝琳达·雪莱。 　　这就是为雪莱夫人设计的长袜。 　　弗朗茨脑里开始浮想，雪莱夫人穿着这一双自己设计的黑蛛丝长袜，那双笔直的长腿该是如何优雅高贵，走动之时，开合之间，手指拉扯，轻轻脱下…… 　　噢，那让人目眩神迷的美景！ 第465章 后备役使徒特训班 　　弗朗茨急匆匆离开。他很缺时间，得先制作几十套贝琳达长筒袜和俾斯麦长裤，其中一部分得留给庄园试用，剩余的货才能带去科尼发布新品。 　　马修这里也同样没有空闲。 　　听了卢卡斯的汇报，得知埃里克城产能提升，北方重工的工人们日益熟练，让马修心里稍定。 　　当然，最立竿见影的好消息是又一把狼铳即将可以投入实战。 　　接下来只需要将它打磨，安装上龙蛋反应堆，刻上魔术回路，再去骸骨蛛后那里进行优化调整，就能够投入到前线中去。 　　每多一把狼铳，俾斯麦庄园的前线就会更稳固一分。 　　“索伊，去叫吉赛尔、帕梅拉过来一趟。” 　　马修才坐下准备翻一翻最新的《奥秘》，两位女士已经到了会议厅。 　　“索伊，关一下门，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大人。” 　　索伊低头要去关门。 　　克里米亚则是盯着小姑娘的短裙和过膝袜，一脸玩味：“没想到啊没想到，马修你原来喜欢这么玩儿。” 　　索伊脸一红，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对，只能低垂脑袋，大脑一片空白。 　　马修本来可以不回应，不过这事涉及索伊小姑娘的清白，于是说：“这是弗朗茨设计的‘贝琳达长筒袜’，还有‘俾斯麦长裤’，以后也会变成庄园文化的象征之一。” 　　“好了，今天主要是卢卡斯送来的狼铳，帕梅拉你检查一下……” 　　帕梅拉打开地上的箱子，戴上一副棉手套，逐个检查里面每一个配件，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卡尺进行测量验证。 　　查看了一系列关键数据后，帕梅拉点点头：“目前来看是合格的，铳管的打磨比起学徒们要更好，尺寸误差也更小，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工匠。” 　　马修很满意：“这就是大众的力量。庄园不论掌握了多少技术和理论，终究人力资源有限，我们和埃里克城，乃至于卡尔马王国还是要多多合作，才能实现的双赢。闭门造车不可取。” 　　“不过今天找你们来，不是讲长筒袜和长裤，也不是狼铳的事，还是那个老问题。” 　　“后备役使徒特训班的事。” 　　半个月以来，马修、吉赛尔、帕梅拉三人秘密小组一直在讨论“后备役使徒特训班”这一新项目上马的可能性。 　　作为庄园最核心的三名成员，马修对她们两人基本是知无不言，他脑子里的众多构想也都是不断倒出。 　　经过三人组讨论筛选，大多数点子要么是不具有可行性，要么是没有基础依据——比如说马修此前曾想过，推动埃里克城联合秘银工坊一起搞新材料研发，这一点被帕梅拉直接否定了。 　　她的回答也非常直接。 　　“秘银工坊比起真理之眼，当然是流程要简化很多，也更加讲究实验和实践，但和他们合作，本身就会耗费很多时间在理论分歧上。两个组织合作，必定会有反复的利益试探和各种扯皮。这是其一。” 　　“其二，秘银工坊不是没有进行新材料研究，他们一直在试图找出比‘秘银’更优质的高强度材质。他们不会随便分享过去的实验成果，而俾斯麦庄园在研发中又由于人手不足等诸多问题，处于弱势地位，非常不利。” 　　“我举个例子。” 　　帕梅拉说：“你们都看过《奥秘》吧，上面有不少炼金道具的讯息。这几年最出名的是炼金傀儡，包括老款的‘秘银号’和最新的‘黎明号’，我可以告诉你们，上面公布的各种数据，包括炼金傀儡的速度、重量，巫师重炮的射程、威力、载弹量……基本都是假的。” 　　秘银工坊对高级技术的保护非常严密，炼金傀儡这样战略级战具，真实数据只有少数人知道。 　　公布给大众的，基本上会保持在一个普通人能接受的范围内，这也是炼金术师一贯的态度：不能超过平民认知太多，否则会引起他们的恐惧。 　　这也是他们不同于傲慢巫师的地方，炼金术师需要普通人的支持和理解。 　　“同样的道理，阿基坦的皇家炮兵团，他们装备的巫师重炮不论火力还是射程都远超大多人所知。大多人得到的，只是秘银工坊想要给出的一部分数据而已。” 　　因上述种种，搞新材料的研究马修不得不暂时搁置。 　　最终三人都认可，并且选定了三个项目，作为俾斯麦庄园未来时机成熟时要开启的重大项目。 　　第一个项目是“巫术计算机”，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目前正在有条不紊地稳步推进中，巫师学徒们已经开始在陆陆续续接触学习破法者号。 　　第二个项目叫做“全民义务教育”。马修和真理之眼讨论，争取来的支教巫师名额，就是一个初步成果。 　　第三个项目建立在第二项目基础上，是一项影响深远的大计划，即“后备役使徒特训班”。 　　迄今为止，马修已经对“低语者”和“炼狱之王”两个阵营体系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低语者的使徒是以“低语种子”作为信物，炼狱之王的使徒则是需要“炼狱枷锁”获取资格。 　　即是说，只要持有“低语种子”或是“炼狱枷锁”，就有了成为使徒的资格。 　　低语种子马修自己是从冰原活尸体内无意间获得，罗伊斯曾经也在海上抢了一枚种子，甚至惹来了维克多对庄园下订单抓人。 　　炼狱枷锁方面，桑德斯最早是从言灵师棺椁获得，这足以说明，炼狱枷锁也不是完全无法获取的。按照喀迈拉的说法，炼狱世界里，很多低阶炼狱之民也有获得炼狱枷锁的机会——炼狱枷锁也是一种特殊的交易货币。 　　确定了基本机制，那么成为“聆听者”或是“炼狱使徒”就变得可被复制。 　　炼狱使徒擅长作战练兵，聆听者精通后勤培育，两者可以说相辅相成。 　　马修就琢磨着，如果能将庄园一部分具有归属感的优秀成员转化提升成使徒，那就能进一步扩展人们的认知边界，获得更多助力，提升庄园影响力。并且由于马修身兼两位古神使徒身份，完全可以当他们的领路人。 　　这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它具有一定可行性。 　　整个庄园全是古神使徒，具有俾斯麦庄园特色的全民使徒计划……别的不说，生产力拉满。 　　马修没法拒绝这种诱惑。 　　罗伊斯赌命稳住庄园得信誉，马修必须给予足够的精神和物质奖励回应。他当机立断，趁机将“后备役使徒特训班”抛出。果不其然，引发了庄园众人的疯狂。 　　庄园居民们一个个到处寻找新物种，设计新工具，绞尽脑汁寻找新方向，甚至主动申请到前线去对抗兵蝗……每一个人都打了鸡血似的，就想要获得进入特训班的名额。 　　谁又不想成为代表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使徒呢？ 　　传言，剑徒先生就是一名使徒。 第466章 庄园人才培养战略 　　克里米亚喝了一口红茶，润了润唇：“公布都公布了，多一个噱头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贵族、巫师、炼金术师都不会相信……有两个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 　　“低语种子从哪儿来？炼狱枷锁怎么获取？” 　　马修做出答复：“这些天我和维克多谈过，他那边还有一枚种子。” 　　这半个月时间里，马修除去依旧处理庄园事务，布局应对兵蝗接下来进攻的各种方案，剩余时间都在交涉上。 　　维克多那边战况吃紧，一直被冥蝗地缚压得节节后退，对抗非常吃力。 　　听到马修需要低语种子，维克多很爽快地说，自己有，可交易。 　　他报价三把狼铳，不讲价。 　　马修不可能同意这个价码的。不过他反复试探，也搞清楚低语种子的确珍贵异常，若不是战事吃紧，维克多是不会用来换取狼铳的。 　　这从侧面也证明，罗斯特大陆上应该还有低语种子存在。 　　聆听者资格目前看来不易获得，但炼狱这边却不是难事。 　　剑徒问过前线杀虫的喀迈拉。 　　喀迈拉答复也直接。 　　炼狱枷锁在炼狱是一件珍贵的宝物，普通炼狱之民想要成为使徒，除非被炼狱之王或高阶使徒选中，几乎没有其他路可走。 　　炼狱之王的军功兑换体系里没有炼狱枷锁，不过使徒之间私下交易包含了炼狱枷锁这一商品。 　　私下交易中，炼狱枷锁标价通常价格在100军功左右，略有浮动。 　　马修记得，炼狱之王给出的兑换表里，男爵级炼狱使徒为100军功/名，炼狱石像鬼为120军功/名。 　　说是兑换，其本质是征召。 　　如果某一类部属已经被其他人征召，即提示为“暂无”，哪怕有军功，也无法获取想要的成员。 　　除去提升使徒本身等阶，以及征召一些特殊部属之外，大多炼狱使徒更倾向于私下交易。 　　原因在于，如果要炼狱使徒通过炼狱之王对外“转售”出手不需要的部属，就只能获取其征召价格的一半。 　　即马修如果想通过官方渠道将一具炼狱石像鬼转售，完成交易后，只能获取60军功。 　　巨大差价让炼狱使徒无法接受。 　　炼狱战场上，他们需要用命去博军功，每一点军功都来之不易。 　　通过一系列摸索，炼狱使徒们发现可以互相之间私下交易，最稳妥、不容易上当的办法就是以物易物。 　　喀迈拉前几天才说：“兄弟，炼狱枷锁？我还有一个，是之前缴获的战利品。” 　　“大家好兄弟，那我就报个价，要么100军功，要么一把狼铳，小队内是可以转让军功的。” 　　…… 　　“炼狱枷锁数量有这么多？” 　　克里米亚微微蹙眉：“你确定？” 　　马修解释说：“转化足够的异端，也能从炼狱之王处获取炼狱枷锁。这是最重要的途径，不少高等使徒，实力强横的炼狱贵族都有这方面的储备，便于从他们部属里挑选优秀的进一步培养。” 　　“炼狱枷锁本身是一把双刃剑，一旦成为炼狱使徒，随时可能被征召到炼狱战场，阵亡率极高。而且一旦成了炼狱使徒就没有回头路，必须一直为炼狱之王在战场厮杀，直到战死，或者成长为高等阶使徒。” 　　“大多知情的炼狱之民其实并不想要成为使徒，也是因为炼狱战场过于危险。” 　　“再者，炼狱使徒等阶和使用者本身有关，老牌使徒大多战力不俗，但新人使徒在首次炼狱战场中阵亡的比比皆是。” 　　总而言之。 　　炼狱之王采取养蛊法培养使徒，并不吝啬使徒资格，甚至也不反对炼狱枷锁的地下交易。 　　对炼狱世界而言，只需要足够强的使徒，不论出身，不论源头。 　　剑徒这个“万物主宰使徒”能顺利跳槽为“炼狱使徒”，也是因为这个机制的缘故。 　　某种程度来说，炼狱之王或许是最包容的古神。 　　只要能打，愿意为炼狱上战场，那就没事。 　　“也就是说，炼狱使徒的物质条件是满足的。” 　　帕梅拉用破法者之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不过，真的只要绑定炼狱枷锁，就能成为炼狱使徒吗？” 　　“这得做一个实验才能搞明白。下次让喀迈拉带炼狱枷锁过来，就能做测试了。” 　　马修挠了挠头。 　　理论是理论，一切还是要以实际结果为准。 　　“目前我是这么想的，‘后备役使徒特训班’先以炼狱使徒为主，要具有应对战场各种突发情况的素质，并且具有良好的团队协作能力，这两条是基本条件。” 　　马修说着自己的构思：“盘丝洞区那里不是有一个‘深渊洞穴’吗？学员要首先尝试和那里的塔佐蠕虫作战，并且了解一些基本的深渊和炼狱常识，以及炼狱使徒的义务……” 　　“必须通过我们设下的毕业考试，才能获得‘后备役使徒’资格，在有炼狱枷锁的前提下，能选择成为炼狱使徒。” 　　“毕业考试方面，我们要严格把关，不仅从基本素质上要有要求，而且还要考虑到他们的价值观和理想问题。保护弱者而不是欺压弱者，更强的力量代表了更多的责任，这些都是需要考验他们的地方。” 　　一口气说完，马修看向女巫和女炼金术师：“你们怎么看？” 　　“你的想法我很赞同。”帕梅拉首先表态：“我考虑的问题是，绯蝗入侵战争期间，庄园并没有余力来办理特训班。目前应该将这个计划暂时推迟，做一个提前的宣传是没问题的。” 　　马修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公布特训班计划，主要还是为了提升士气，短时间里还是一件没影儿的事。” 　　“我倒是觉得，是不是将特训班过于特殊化了？” 　　克里米亚手指拨弄着耳垂下的宝石耳坠：“庄园的三大项目，全民义务教育，巫术计算机，后备役使徒特训班，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整体。只需要进行稍微的调整，分出不同层面就行。” 　　马修一愣。 　　好像……还真是这样。 　　“比如说，第一个层面，当然是继续推广和发展全民义务教育。需要增加预算，招募更多的学者，包括巫师、炼金术师、数学家、工程师、建筑师，这是最重要的基础。” 　　克里米亚抬起一根手指：“第二层面，就是从具有一定教育基础的庄园成员里，筛选一部分合适的学徒，来学习巫术计算机的运转原理，并且加以实践，甚至是让他们学会自发来编译既有的巫术，再将巫术制作成巫术卷轴。” 　　“第三层面，特训班，从前两个步骤里已经筛选出的合适者，挑选之后进行培养，这样符合庄园战略的人才也就不难获取了。” 　　女巫手指轻轻托着下巴：“这三个原本就是一个整体的不同部分，核心还是培养庄园需要的优质人才。” 　　马修精神一振：“有一说一，确实。” 　　经过克里米亚这么一梳理，庄园的人才培养大战略顿时清晰无比。 　　会议厅大门外传来敲门声。 　　索伊出去一趟，回来说：“大人，是摩西学者。他说有一个重要成果需要汇报。” 　　摩西是红十字学者，也是雪莱夫人从秘法会带过来的“奥洛格派”学者之一。他鼻子尖，吊梢眼，笑起来就像狐狸，面相很有反派感，马修对他印象还颇深。 　　“请进。” 　　马修有一阵子没去红十字，也不知道那群学者捣鼓出了什么东西。 第467章 亢奋的脑蝗 　　摩西有些紧张地站在马修面前，中年人穿着庄园的公务大衣，身体微微岣嵝，那副天生具有奸人相的模样总让马修怀疑，这人是不是秘法会里的又一个二五仔。 　　“摩西先生，你做出了什么样的新成果？我很期待。” 　　马修的询问让这位秘法会学者脸上有些诚惶诚恐。 　　“马修大人，这次的成果，是建立在针对脑蝗疫苗‘弗朗茨1号’的后续研究上……” 　　红十字研究会一度成为俾斯麦庄园，乃至于北境的焦点，就在于罗斯特大陆唯一的脑蝗疫苗是从这里产出。 　　经过反复试验和艰苦地昼夜讨论，不断修正配比方案，改进疗程，提升疗效，红十字会一干学者终于将安全可靠的“弗朗茨1号”研发出来。 　　这一巨大成果获得了马修、雪莱夫人的极高评价，同时，《魔术》和《奥秘》这两张五大王国最权威的学术报纸也都进行了刊登宣传，同样给出了一致好评，认为“弗朗茨1号”的出现改变了战争可能一边倒的局面。 　　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和外界学者界认可让红十字众人得到了巨大满足，他们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外界那些患者因为“弗朗茨1号”而康复的种种消息。 　　然而现实却完全不符合学术逻辑。 　　“弗朗茨1号”在初期获得了一批订单，此后几乎无人问津，反倒是真理之眼、秘银工坊一直试图和俾斯麦庄园的红十字合作，想拿到红十字第一手的重要数据。 　　这大跌眼眶的结果让红十字学者们不敢置信，而后极度失望。 　　吉赛尔也对他们进行了相应的解释，阐述了为什么“弗朗茨1号”叫好不叫座的原因。 　　在兵蝗杀戮的直接威胁下，大多平民根本顾不上脑蝗的入侵，哪怕“弗朗茨1号”价格已经压得很低，普通人对生活的需求依旧只是活着。他们不会花费一大笔金币，来预防一件可能不会发生的事。 　　同时，被脑蝗感染控制的人，也不会购买“弗朗茨1号”，因为脑蝗已经开始主导患者的行为，自然不会让危害自己的东西靠近。 　　贵族们更相信神殿主教培育的“圣植”，神殿虽然已经失去了昔日神圣光辉，但依旧是贵族阶层们治病去处的首选。 　　俾斯麦庄园本身属于魔灵议会阵营，属新兴势力，老牌贵族们行事谨慎，也不会真正冒险去相信这新出炉的特效药物。 　　反倒是红十字的“三高手术”不胫而走，被贵族们热捧。 　　原本是魔灵议会议长贝尔陷入危急，不得不采取手术来救命，副会长吉赛尔和潘妮小姐一起完成了这一起惊人的手术。 　　如今红十字会只有二楼还属于学者们研究，三楼、四楼、五楼都变成了病房和手术区，一楼变成了接待住院办理区。 　　偏偏学者们还没办法，那些贵族们争着塞金票办理住院，光是预收的手术费就高达200万金币，还不算每天100金币的住院费。 　　红十字“三高手术”就是俾斯麦庄园如今最强盈利项目，创收速度和能力高得让所有人没脾气。 　　雪莱夫人的离去，令红十字学者们更加消沉，到底后续研究又能带来什么效果呢？ 　　研究成果就怕比较，他们辛辛苦苦耕耘多年，从具有四个序列“猩红诅咒”到“弗朗茨1号”，却被一堂“三高手术”完全压制。 　　短时间的消沉气氛难以避免。 　　摩西在其中算是异类，他继续沿着脑蝗样本进行深度挖掘，一直没有松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一点成果。 　　马修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红十字学者们的情绪和积极性问题，资深学者也是人，也会有失落和低谷期。 　　“你就没有受到外界影响吗？” 　　马修反问。 　　“也不是没有。”摩西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由于五官原因，他笑起来总有几分阴险。 　　“不过，我因为样貌丑陋，一直都被嘲笑和打击，以前在真理之眼里，就是因为这长相一直评不上正式注册巫师，不得不到处找雇主，找雇主也不好找，好在秘法会最终接纳了我……这种程度的小小失利算不了什么。” 　　摩西奸笑说：“被打击这方面我反而是长处，我是不容易气馁的类型。从小到大经历多了，也就不算什么了。” 　　马修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归根结底，评判一个人，首先还是外貌。因为要了解一个人的真实内心太不容易，所以很多时候，他的模样，穿着打扮，抬手投足的姿态，都会代表他的大多数。 　　相貌缺陷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如果走不出这一团阴霾，很可能会长时间陷入自卑和自我怀疑。 　　摩西能够坦然面对生理缺憾，并且将其利用，抗压能力和心理建设可谓一流。 　　“很好，摩西先生，你具有一名杰出学者的优秀基础。”马修郑重说。 　　“多谢大人。” 　　摩西嘿嘿笑了两声：“这次的成果，是基于我对脑蝗幼体的持续观察和试验，得出了一些新的推论。” 　　“脑蝗作为绯蝗一族的分支之一，本身躯体强度较为弱小，不具有直接战斗能力，但它们能够轻易软化人和其他动物的皮肤和骨头，与大脑融合。所以我就想，既然常见动物可以，那么不常见的那些特殊物种呢？” 　　“于是我从盘丝洞区斯派德区长那里申请了三种蜘蛛，以这些蜘蛛作为寄生体，然而我发现，它们居然能够和平相处。” 　　马修愣住：“你是说，骸骨蛛后孕育的蜘蛛，不会被脑蝗寄生？” 　　“是的，大人。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的三种蜘蛛，花皮蜘蛛、罗网蜘蛛、侦查蜘蛛以及最基础的小蜘蛛，它们都不会被脑蝗寄生，并且蜘蛛们也不会攻击脑蝗。” 　　摩西舔了舔嘴唇：“不止如此，它们之间还会互相触碰，表现得异于正常的兴奋，仿佛它们本身互相认识，属于某种同一大类别的区域性物种一样。” 　　马修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大胆念头。 　　难道说，绯蝗一族根源上和骸骨军团有关？ 　　骸骨军团阵营方，互相之间是会有响应的，譬如金鯱和骸骨蛛后，破法者号残躯与金鯱，它们彼此都会有一些奇妙的联动。 　　“我经过大量样本测试，确定脑蝗和蜘蛛们彼此具有某种协同，或者说是动物昆虫之间的合作性。” 　　摩西继续说道：“这还不够。所以我又找了一个新的样本，让斯派德区长帮我抓了一只活体的‘塔佐蠕虫’，在深渊洞穴处做实验。” 　　“我将毛虫靠近脑蝗，脑蝗幼体就开始变得极具攻击性，并且试图寄生到毛虫体内。最终结果是，蠕虫体表的毒素毒死了脑蝗幼体。” 　　“可见塔佐蠕虫这样的深渊虫子，和绯蝗一族是天然敌对关系。” 　　“不过更离奇的是，脑蝗对一些植物，甚至是神像也有反应。” 第468章 绯蝗种族考证 　　摩西沉下心，继续深入纵向挖掘脑蝗的习性。 　　经过几百次的比对和参照实验，他得出了一系列的基础结论，并且扩大应用在了普通兵蝗活体样本上，收集整理成了非常细致的报告。 　　马修阅读过后，心里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脑蝗、兵蝗与兵蝗异种对蛛后阿拉克涅为首的一干“骸骨军团”系非常亲和，对圣植、万物主宰神像或雕塑等“万物主宰”一系也保持着某种亲近的趋向性。 　　深渊生物是绯蝗天然的敌人。 　　为谨慎起见。 　　马修和克里米亚、帕梅拉一起，同时叫上了惠特曼教授，赶赴红十字进行了现场试验，实验结果的确和摩西所说一致。 　　这一结论意义重大。 　　长久以来，无数学者都在研究绯蝗一族这种奇特的“天灾”。 　　绯蝗的攻击蔓布天际，它们悍不畏死，它们数量源源不断，偏偏又具有对四元素极强的抗性和耐受性，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的魔虫只要出现，就带给罗斯特大陆毁灭性灾难。 　　至于它们到底源头是什么，又是怎样形成的，150年前它们为什么曾经疯狂攻击人类，又突兀地消失在大海深处，都无人得知。 　　唯一确定的是，它们来自于都灵王国东面的野蛮之地。 　　不是没有人去野蛮之地查证，恰好相反，绯蝗消失之后，神殿、真理之眼、秘银工坊都有派出队伍进行实地考察，五大王国更是派出了远征精锐，力图将绯蝗一族彻底清理，不留后患。 　　一支支队伍耗费大量财力人力，在荒芜的野蛮之地与时不时出没的食人族交战，与各种奇怪野兽对抗，得到了不少古德涅维帝国的器物与文献。 　　如今彻底沦为荒漠与戈壁滩的野蛮之地，地下却能挖掘出大量人与动物的骨骼残骸，古德涅维帝国风格的陶器，铜器，石雕，以及各种金属工具的残片…… 　　不少人认为，古德涅维帝国在历史上的突然覆灭，极可能是由于绯蝗的突然入侵导致。 　　曾经野蛮之地是古德涅维帝国的领土，那里物产丰富，拥有大片森林、河流与各种动物，但一切生命就仿佛突然流逝了一样，整片土地失去了生机，仿佛被吸干的河床。 　　越往东面，越是危险，几乎找不到水，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沙漠，在往前走就是死路。 　　然而罪魁祸首的绯蝗却不翼而飞，这一群让人恐惧的魔虫仿佛就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一丝痕迹。 　　这也让对绯蝗一族的各种研究被迫中断。 　　…… 　　作为曾经的四元素部长，资深巫师教授，惠特曼对绯蝗相关历史如数家珍。 　　“脑蝗与兵蝗亲和‘骸骨军团’与‘万物主宰’，这无疑具有重要价值。” 　　不苟言笑的中年教授说：“我和普朗克先生最近一直在研究绯蝗一族的魔术抗性外壳，以数学角度也得到了不少有用数据。可以与摩西先生的结论做一个互相印证。” 　　“以兵蝗为例，它们并不是不怕巫术，而是面对大多四元素构建的魔术反应，它们能迅速记忆修正表自己体表魔术回路，从而构成新的魔术回路形态。” 　　“因此不论巫术如何进攻，它们付出一定代价之后，都会逐渐适应，并且依靠超出常理的自我改造能力，迅速调整躯壳，达到适应新环境的目的。” 　　“慢着。” 　　马修做了个停的手势：“不过，它们能反应那么快吗？不论是巫师释放巫术，还是用巫术道具达到瞬间展开，兵蝗怎么能做到几乎瞬时的调整？还有一个，是它们如何将自己的记忆和调整的办法传递给群体？” 　　“问得好，这也是两个关键。” 　　惠特曼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第一个问题，兵蝗不是做到瞬时调整，而是条件反射。” 　　“魔灵不同于人类，它们天生对四元素变化非常敏感，巫术成型之前，周围环境的四元素已经进行了一系列的变化，它们的魔术本能反应，和人类是截然不同的。” 　　“条件反射是建立在一系列的记忆里的，就如一个人如果看到迎面飞来的石头，身体会立刻做出反应，要么躲开，要么挡下石头。” 　　惠特曼抬起手，做了一个抓住石头的动作。 　　“兵蝗同样，它们依靠群体传递的记忆行动，一群兵蝗，只要没有全部死亡，那么逃走的那些漏网之鱼就会将遭遇的战斗记忆反馈给群体，它们是一种群体性比人更强的种族。” 　　“于是这就涉及第二个问题，如何传递。” 　　惠特曼看了一眼克里米亚：“感谢吉赛尔小姐提供的活体样本，我做过一系列尝试，分别通过声音、气味、以及色彩进行扰乱，这些手段都被排除，兵蝗内部具有的传递机制必须是触碰。” 　　“没有触碰，那些记忆个人就没法将这些记忆通过魔术回路传递给所有同类。” 　　“哪怕是尸体，也能传递记录在魔术回路上的情报。” 　　惠特曼低声说：“正如其名，兵蝗的确是天生士兵的绯蝗。” 　　马修也头疼，这也是绯蝗一族难缠的地方，杀不绝它们就会变得更强。简直自带主角模板，让人头大。 　　“不过它们也有弱点。” 　　惠特曼脸上破天荒露出一点笑容：“它们是对元素适应力极强的魔物，但应对最基础的力量与速度，却是没法快速适应。巫术火铳也会借用一部分元素之力推动，但真正杀伤依靠子弹的撞击和穿透。” 　　“没有进行魔术改造的普通铁质子弹效果最好。因为纯粹的速度和力量下，兵蝗只能依靠自己的速度躲避，或者是用躯壳来硬抗。” 　　“帕梅拉小姐创造的狼铳兼具爆发力与速度，一瞬间就能打出超高额的杀伤，是目前最克制它们的武器，真是了不起的划时代杰作。” 　　帕梅拉矜持地笑了一下：“这背后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和帮助，任何新道具出现，都必须有相应的基础。” 　　马修感觉得到，帕梅拉成熟了许多。 　　她不再是那个扛着蛇炮，脾气耿直火爆的女枪手，而越来越像是一名真正的武器学大师。 　　“只要有足够的狼铳，庄园也好，埃里克城也好，都足以构建起稳固的防御网。” 　　惠特曼话锋一转：“我有些喧宾夺主了，还请摩西先生继续介绍。” 　　他对摩西微微颔首致歉。 　　摩西慌忙摆手：“没没有的事，我也从惠特曼先生这里学到了很多。” 　　巫师教授，创造了“元次巫术”的惠特曼在巫师界可是鼎鼎大名，摩西至今是巫师学徒，难民在他面前有些畏首畏尾。 　　马修早已看破一切，适时说道：“摩西先生，俾斯麦庄园讲究实事求是，请不用紧张，你的重要发现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助力，请继续。” 　　摩西稍定，舔了舔嘴唇：“除去亲和性实验之外，我还做了一个配套的实验，检测兵蝗得生长周期。” 　　“我记录了前线带回来的35只活体兵蝗样本的情况，发现它们都活不过30天，也就是说，它们从被孵化成熟，到自然死亡，只有30天时间。” 　　“时间一到，兵蝗就会躯体萎缩，水分散失，变成类似于蝉蜕一样的虫壳。”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兵蝗之所以没有再进攻埃里克城，肯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它们后续新成员还没有补充上来。” 　　马修再次上下打量着这位相貌极具反派感的失意学者。 　　“摩西，你很好，很好！” 　　或许这位摩西没法分开大海，但他同样在拯救那些陷入生死困局的人们。 第469章 修罗2号 　　绯蝗一族的阵营依旧有些飘忽不定。 　　它们中的脑蝗对“骸骨军团”与“万物主宰”都较为亲和，面对深渊系却是立场鲜明的敌对状态。 　　不过马修却从此反推，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那就是，神殿和绯蝗一族的真实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之前的剑拔弩张到都灵领土流失，再到匆忙投降签订“租界协定”，现在想来，难说没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这些问题没有足够的证据，先暂时搁置。 　　马修和摩西谈过之后，又兴致勃勃去了巫师塔，今天，这里即将诞生第二头修罗。 　　原本剑徒带回来黑骨时就能动手，不过南线和西线都已经稳住，修罗的培育也就不用那么着急。 　　马修和吉赛尔、帕梅拉先是对那些由掘洞毛虫凝固而成的黑骨进行一些摸索。 　　这些骨头一旦被外力切开，就会立刻龟裂粉碎，里面蕴含的一部分残余权能彻底消失无踪。 　　想要利用它们也是不成的，黑骨内部权能来自于深渊，本身就具有极大风险，剑徒和弓使分别尝试了一下，对黑骨进行魔术回路连接，结果却毫无用处。 　　骨头里的权能无法被利用，反而会不断朝外逸散，最终彻底报废这些神奇的骨骼。 　　种种尝试都失败，马修也就只能暂时放弃，用剩余的黑骨进行修罗的组装。 　　利用破法者号的重组增益，以魔能打印机组装构建骨人形态。 　　马修再用低语植株的控尸进行控制。 　　流程已经非常清楚。 　　巫师塔的顶层房间里角落里，直立着一具用木十字架固定的黑色骨人，它有一尺七左右，体表全部由漆黑骨质组成，只是这些骨骼构成了一条条互相虬结的肌肉纤维，看起来就如同饱满血肉。 　　它面部是一块骨板，没有口鼻，两个眼洞里黯淡无光，恍若被涂黑的白骨标本。 　　马修注意到，比起修罗1号，2号身体要更纤细。 　　“这个啊，是因为骨骼本身不同。” 　　克里米亚摊手：“你总会认为，你带回来的每一块骨头都是一样长短粗细的吧？这些骨头本身就大小不一，组合生成的最终模样也有差异，很正常。” 　　马修心想也对：“那开始吧。” 　　他抱着低语植株的花盆，控尸数字从11变成了12。 　　* 　　控尸（LV20）（12/3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静静站立的黑色骨人身体轻微抖动起来。 　　它扭了扭颈椎，活动舒展了一下双臂，仿佛在拉伸躯体。 　　突然，骨人身体开始噼里啪啦作响，它浑身骨骼都开始扭动，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拉扯它身上的每一片骨头。 　　它面部骨板猛地从中撕裂开来，脑袋变成了两半，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剑给当头劈下。 　　骨人盯着撕裂的颅骨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剧烈颤抖着，面朝向倒下，浑身骨头都碎裂开来，只有一地骨片。 　　再不动弹。 　　马修发现，控尸数字又回到了11。 　　“失败了？”帕梅拉看得有些意外：“这样的流程看来并不是稳定能制造产出的吗？” 　　克里米亚则是蹲在地上，检查一地骨头裂纹。 　　“是内部力量造成的破裂。”克里米亚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巫师杖，开始快速念诵咒语进行验证。 　　淡淡绿光笼罩在地上的修罗尸骸上，最终汇聚成了一个点，收入克里米亚的左眼。 　　“原来是这样……” 　　不死女巫自言自语地站起来，用毛巾擦了擦手指上的骨灰。 　　“这里的四元素流动正常，没有外界作用，骨骼破裂的核心在于里面不均匀的力量，骨骼吸附的四元素分布差异，导致这些骨头在魔术回路第一次全面运转时就直接爆裂，直接自毁了。” 　　马修顿时想到：“是这些骨头本身属于不同深渊主堡的原因？” 　　“没错。” 　　克里米亚点点头：“而且这未必是唯一原因，所以你下次带骨头回来，一定要分类好，每一个堡垒的骨头堆放在一起，不能混合。” 　　马修懂了。 　　不同深渊主堡，等阶不同，黑骨承载的四元素力量也不同。 　　这就仿佛是一个经典的凶杀案例，将不同尸体的手、脚、胸腹、头颅组合在一起，试图让它们还原成一具完整的尸体一样。 　　著名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就是这么来的，也造成了一系列的悲剧。 　　马修这才意识到，修罗1号的诞生本身就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小概率事件，想要大量复制修罗，目前看来很不现实。 　　浪费了一批珍贵的黑骨，也是必要的摸索成本。 　　上次的炼狱战场之行，马修除去这些黑骨和两头卓柏卡布拉尸体之外，还获得了不少军功。 　　三叉戟小队总计破坏4座深渊主堡，等阶分别是50、50、55、60，合计军功215点。 　　杀死卓柏卡布拉共计14只，合计军功140点。 　　整个小队总收益为355点军功。 　　炼狱之王的分配比例为：马修160点，喀迈拉100点，泰森95点。 　　再加上存活的10点固有军功奖励，以及之前剩余的40军功，马修如今已经是210/2000，距离伯爵位阶更进一步。 　　喀迈拉赚了一笔不说，泰森这次也自动消耗100军功，被提升为子爵。 　　可以说，毛孩虽然不说话，但跟着两个大哥混，收益还是很不错的。 　　修罗2号孵化失败，马修也并不多么失望。 　　搞到了未来新材料“黑金”供应，同时还把喀迈拉和泰森找过来帮忙应对绯蝗，战略目的和发展需要都得到了满足。 　　“马修，修罗这样的魔灵应对绯蝗效果不会很好，它们本身依赖四元素，正好撞到绯蝗擅长的方面。” 　　帕梅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倒是工坊里的姑娘们，将魔能车进行了一个改良，可以直接应用到前线去，装上狼铳，哪怕普通人也能驾驶它安全地闯入兵蝗群。恰好狼铳到了，可以安装起来，去前线试试。” 　　“她们为了获得功章进入特训班，都在一个个绞尽脑汁。” 　　马修笑道：“走，去看看！” 第470章 多功能巡逻车 　　马修看到眼前的庞然大物，笑容渐渐凝固。 　　说好的改装魔能车…… 　　这坦克和装甲车的大型混合体是怎么回事？ 　　帕梅拉对马修的表情很满意：“这就是珍妮弗带队，独立改装出来的‘救援车’。” 　　“只不过，普通魔能车容量太有限，没法在加载厚装甲，所以就用原本故障的魔能公交车用作本体，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装。具体参数，珍妮弗，给马修大人介绍一下。” 　　帕梅拉朝旁边穿着脏兮兮工装的弟子点点头。 　　珍妮弗将扳手放在裤兜里，用缠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油污，这才过来。 　　“这是二组成员提出的一个构想，然后我们一起把它做了出来。” 　　她挥了挥手，一个小姑娘走出来。 　　“马修大人，最初的设计图和概念，都是她做的。” 　　马修怀疑自己看错：“……珀丽？你不是在养鸡场吗？怎么在这里？” 　　罗莉大婶的女儿，珀丽今年也才九岁，还应该是快乐无忧的年纪。 　　马修脑子里只有那个和格罗姆对话，撵鸡走狗，在庄园玩耍的小姑娘。 　　“马修大人，珀丽的确还在养鸡场。” 　　珍妮弗解释了一番缘由。 　　魔能公交车1号与一辆魔能车相撞，导致车体损坏，局部变形破裂，必须进行维修才能再次上路。备用车代替之后，损坏车辆就被暂时放在炼金工房外，和受损严重的金鯱一起，由第三小组送去盘丝洞区修理。 　　炼金工房学徒分成三个小组。 　　一组为帕梅拉亲自带队的新式战略武器小组。 　　二组由珍妮弗带队，又叫民用道具改良小组，负责将灯泡、魔能车之类的民用装置进行优化改良。 　　三组是显微镜小组，专门用来研究显微镜。 　　自从显微镜被潘妮打磨出来后，三组更多是承担改进显微镜，扩大显微镜的放大倍数，以及制作各种不同型号显微镜的职能。 　　魔能车车祸引发了珍妮弗的思考。 　　是否应该考虑更多一点的安全防护组件？ 　　更高的装甲，更强的动力，还是增强前后容易相撞部位的铁板？ 　　珍妮弗坐在路边，炭笔在莎草纸上画了很多魔能车概念图，都没找到一个好的改良方案，正烦恼。 　　结果珀丽赶着小羊路过，凑过来说，珍妮弗姐姐，你要做新的车子吗？ 　　珍妮弗无奈地点头，魔能车撞坏了，想要设计一个更加耐用的车体。 　　珀丽顿时兴奋了起来。 　　这个我设计过！我画给你看！ 　　小姑娘拿过炭笔，唰唰在纸上画了一个长方体的车体，又在车身上固定了一个棱形堡垒。 　　珀丽解释说，这是一辆非常强壮的魔能车，浑身都是盔甲，它能跑到战场里去救助那些受伤的士兵和逃难的难民。 　　因为它很长，就和庄园里的公交车一样，能坐十几个人，所以可以一次性带很多人逃离危险。 　　它浑身都是很厚的铁甲，绯蝗咬不开，也砍不烂，所以它能够一路带着人们跑到安全地方去。 　　珍妮弗一眼就看出很多缺陷。 　　比如说车身过于笨重，速度会很慢，转向也是问题。 　　再比如说车体虽然有很强的护甲，但无法反击，只能被动挨打。 　　但它也有非常鲜明的优点。 　　制造简单，只需要在破损的魔能公交车上加载固定装甲，增加龙蛋反应堆的数量，增强动力，并且增多轮胎，就可以将珀丽提出的想法变成现实。 　　如果再在上面安装II型蛇炮，乃至于狼铳……那么它本身就可以充当一座可移动的小型堡垒，虽然比不上炼金堡垒那么精密，但在北境战场上已经足够应对绯蝗一族。 　　珍妮弗是个想到就做的人，立即拉珀丽进入了二组，开始改造车体，前后耗费了半个多月，终于将“救援车”完成。 　　“……就是这样，所以珀丽可以说是救援车的首席设计师。” 　　珍妮弗说着。 　　珀丽一脸骄傲。 　　马修将目光转向前方。 　　经过改造加装装甲，公交车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型铁甲虫，一块块厚重的长条铁板被固定在车体表面，彻底遮蔽了两旁原本的玻璃窗，顶部棱形炮塔上固定了一门II型蛇炮，下有一个驾驶窗门。 　　两侧铁甲壁下，是四对橡胶大轮，这样才足以支撑起救援车本身沉重的车体。 　　“珍妮弗，新到的狼铳装上去。” 　　帕梅拉提醒。 　　珍妮弗脸上一喜：“老师，新的狼铳这么快就到了？” 　　她和二组学徒们一个个合作将狼铳固定在炮塔顶端，斜指向前方天空，这样远处就能对空中的兵蝗造成范围扫射。 　　马修这时候也进入了状态：“可以配合修复好的金鯱号形成立体联动，解决金鯱号不容易降落的问题……还需要一个潜望镜，安装在车体前面两边，这样便于安全观察前方。” 　　“潜望镜？”帕梅拉好奇：“那是什么？” 　　“就是用一个长筒，里面安装两片镜子，通过反射两次，将外面的情景映入眼里……” 　　“好主意！” 　　帕梅拉立即明白了过来，当即用涂了金属的镜片做了一个简易潜望镜，放入救援车里，果然能够更安全躲在里面观察外界情况。 　　马修又问珍妮弗：“车速是多少，需要几个龙蛋反应堆，续航如何，这种程度的装甲真的能应付兵蝗的螯刀吗？” 　　这位首席学徒非常熟练地汇报：“车速平均在10节左右，最高能到12节，不过会很颠簸。” 　　“8个龙蛋反应堆提供动力，加上4个备用，总计12个，能不间断开一天一夜。” 　　“装甲方面，大人请放心，这些装甲看起来普通，其实用魔能蛛丝刻画了魔术回路，能挡住2500庇级别的冲击，按照兵蝗表现出的冲击和螯刀切割能力，它们的攻击方式注定无法撕开这一层装甲。” 　　“全车重12公吨，重量大多来自于外层金属装甲。” 　　“哪怕是高阶的兵蝗异种出现，也能用蛇炮进行还击，获得周旋和逃离的机会。” 　　马修用手敲了敲救援车底部的轮胎：“这里是最薄弱的地方，一旦被切割，行驶就会受到重大影响，甚至被逼停。有想过应对方案吗？” 　　“有。” 　　珍妮弗显然对救援车进行过各种场景的设想，随口而出：“我驾驶一下救援车，您就能看的更清楚一点。” 　　得到允许后，她打开车体后面的大铁门，钻了进去。 　　很快，救援车发出嗡嗡声，这是龙蛋反应堆触发魔术回路之后的一个常见噪音效果。 　　救援车缓缓往后倒车，沉重敦实的车身给人一种极度可靠感，它两侧装甲突然下滑，恰好盖住了底部轮胎的侧面，这下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铁盒子。 　　马修点点头：“的确，这样作战姿态已经具有很好的防护能力。如果配合石像机组，或者是阴影割喉者，形成火力交叉配合，安全有保障的。” 　　炮塔轻轻转向，长长蛇炮朝向远处，然后又缓缓回到原位。 　　救援车再次挺稳，珍妮弗推开车门，从里面下来。 　　“马修大人，这样可以吗？” 　　“很好，你想得很仔细。” 　　马修赞许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一起驾驶这辆新式魔能车，去南线看看效果如何，叫罗伊斯开金鯱一起出动。有剑徒在，安全不用担心。” 　　“不过这辆车的名字要改一下。” 　　马修想了想：“就叫多功能巡逻车吧。” 　　救援车安装大口径II型蛇炮，总觉得有一种侮辱他人智商的感觉…… 　　这一天，北境荒原上多了一头铁甲怪兽，它旁若无人地碾过坚硬的路面，在地上留下深深车辙。 　　在空中金鯱号的导航下，它一路不紧不慢地前进，闯入沦陷区，兵蝗小队纷纷对其发动攻击。 　　奈何螯刀根本砍不破这一层坚硬得金属装甲，它们反而被炮塔上的狼铳打得尸横遍野，拿这头怪物毫无办法。 　　俾斯麦多功能巡逻车正式问世，配合空中金鯱号的力量，宣布着庄园的又一钢铁力量登场，在局部战场获得了主动权。 第471章 全面反攻 　　多功能巡逻车的加入，拓展了南线战略纵深，增加了主动性，最关键是，让普通人也能借用这辆战车和兵蝗军对抗。 　　虽然在机动还是空间上，巡逻车比不了兵蝗，但它载重量高，抗击打能力极强，续航足，能够顶着虫群一路行驶。 　　有潜望镜，驾驶者也不用担心视野问题。 　　陆陆续续，多功能巡逻车在南线救援了上百名躲在各种废墟、地洞、水下的难民，也将他们安置在了埃里克城。 　　通过这些难民，马修也得到了一条最新的情报：兵蝗军对北境的进攻基本上终止。 　　停留在北方的兵蝗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分队，它们没有集体行动，反而尽可能散开，伪装出兵蝗依旧在试图攻下北境的假象。 　　马修推测，冥蝗王冠的战略意图应该更早就确定了。 　　它也真正试图将埃里克城纳入掌控，不过遭到俾斯麦庄园坚决猛烈的还击后，战损过高，于是原本派出的兵蝗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继而从正面进攻改为了佯攻。 　　西线那次长途奔袭的夹击，已经是针对北境的最后一次正式作战，失利后就暂时放弃了这片地域。 　　王冠率领主力一直在清理南部行省残存的卡尔马游击军。 　　早在东部行省被突袭占领后，南部行省和北部行省就开始大量挖地洞，一来用于躲藏，二来可以通过地下转移。 　　地洞战法的出现，拖住了兵蝗大部队的脚步，没法迅速清理这些不知道有多少的隐患。 　　南部战场陷入了一个持久的围剿和反围剿状态。 　　…… 　　今天天气不错，马修照例出门沿着农田小跑，居民们已经习惯这个作息规律的领主，纷纷和他打招呼。 　　倒是索伊，一路跟着马修小跑，还得边跑边拿着记事本汇报。 　　“大人，呼，呼，弗朗茨先生通过元素之眼发来回信，说‘贝琳达长筒袜’和‘俾斯麦长裤’都卖得很好。科尼人对于新服装很愿意花钱，而且按照您的要求，配合配套的礼品袋包装，很快都卖光了。” 　　“他还说，巴斯的蔷薇商会科尼城主管，已经找到他寻求合作，想要作为这两种商品在阿基坦的独家出售商。他正在询问您的意见。” 　　马修倒不是很意外。 　　弗朗茨本身就是阿基坦王室成员，赚点小钱不成问题，只要不涉足政坛，还是有人愿意帮他一把的。 　　蔷薇商会作为巴斯共和国两大巨头之一，并不需要讨好这么一个落魄王室私生子。再考虑到继承权法理问题，弗朗茨作为上一代阿基坦国王私生子，本身没有头衔，继承王位的顺位非常低，理论上要死个几十个王室成员，才能考虑到他头上。 　　因此大商会投资这么一个连头衔都没有王室成员，价值极低。 　　俾斯麦庄园不同，马修在阿基坦没有任何基础，有弗朗茨恰好是一个天然的切入点，他没有很强的政治属性，又对阿基坦具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反而是最合适的人选。 　　蔷薇商会或许会商业恭维两句，但要白白给弗朗茨奉上大量金币，那是不可能的。 　　简而言之。 　　“贝琳达长筒袜”和“俾斯麦长裤”是真获得了商人与贵族的认可，认为有利可图，未来有成为风向的可能，他们才会这么快找上门。 　　马修想了想：“这方面让他回来之后，和商业顾问基尔先生详谈，不过还是要确保，这两种服饰也要面对大众。” 　　“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面向普通大众的大众款式，需要耐用，二类是面对贵族、商人这一类强消费能力人群。” 　　“第二类可以考虑和一些艺术家，包括画家、诗人、戏剧作家、演员、音乐家合作，给他们每一件分成，做成联名限量款。” 　　“以和画家联名为例，可以让画家亲笔画下图案，再将这个图案印或绣在服饰上，并且留下联名签名的图样，这样既可以提升认可度，也能增加收藏价值。这也是艺术的一种表达嘛。” 　　索伊飞速记下，哪怕见识过马修很多奇思妙想，她还是忍不住说：“大人，您真聪明，这些主意真是太棒了。” 　　马修摆摆手，心说自己只是借用了文明社会的一些成功套路而已。 　　格调这种东西，就是需要撒上一些与众不同，以及添上一点点物以稀为贵，再加上一些外界主流文化吹捧，用金钱猛火烧制，就能逐步成型。 　　“还有一个，弗朗茨先生说，有一个音乐家想要加入俾斯麦庄园。” 　　马修一笑：“没想到弗朗茨还能挖人过来，他有介绍这人的情况吗？” 　　“弗朗茨先生说。” 　　索伊飞速翻页：“他叫马瑟斯，二十一岁，是一个音乐家，也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歌唱家。马瑟斯出生在都灵，但他很早就到了阿基坦求学，在一所巫师学院毕业成为了巫师学徒，当巫师，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唱的歌能被更多人听到。他将巫术融合到歌唱，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 　　“这就是弗朗茨先生的原话。” 　　马修停下脚步：“让他把人带过来吧，但说清楚，要加入庄园需要按照规矩来。” 　　“哦好的……接着是刚才到的，前线最新的紧急战况。” 　　雀斑姑娘哗哗翻页：“今天凌晨，卡尔马王国‘坎比翁佣兵团’全面出击，在团长提姆·西奥多的带领下找到了卡尔马东部育蝗群产卵地，佣兵团精锐魔裔战士消灭了超过2000只育蝗，至少20万个绯蝗幼卵。南部海域的卡尔马海军也同时半夜出动，用浇了火油的小快船焚烧育蝗所在的海岸。” 　　马修精神一振。 　　好家伙，终于动手了。 　　他可不认为五大王国，不，四大王国会一直被动挨打。 　　只不过对手实力极强，反击得抓准时机，要打在痛处。 　　索伊紧张地说：“兵蝗方面，被袭击后方的一个小时后，冥蝗王冠带领兵蝗军下一夜破七城，虽然依旧被卡尔马军层层阻击，最迟中午就能到卡尔马首都奥拉尔城下。奥拉尔已经对境内所有贵族领主发起征兵，要求他们全部前往奥拉尔对抗敌人。” 　　“国王奥拉夫三世也请求您能立即带着‘炼狱军团’去支援。” 　　马修没有了笑容。 　　从现在到中午，只有不到两小时。 　　“让所有在庄园的公务人员来会议厅开紧急会议。南线留格罗姆带炼狱军团守住，布鲁克也回来。” 　　马修一脸阴沉。 　　他原以为，卡尔马战场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的冲突和僵持，给俾斯麦庄园更多时间制作狼铳。 　　万万没想到，真正决定卡尔马王国生死的大战已经开始。 　　马修皱眉。 　　不，不对。 　　整个布局从兵蝗入侵卡尔马东部就已经展开。 　　占据东部行省后，兵蝗军一直在朝四面进军，北部行省除去埃里克城全部沦陷，中部和南部也抵抗艰难。 　　这明显的分兵四处，看起来一副要全面占领的模样，自然会给人一种僵持战的错觉。 　　兵蝗也的确是在真正进攻四面，它们在埃里克城处给俾斯麦庄园造成了极大压力，这些战损都不假。 　　自然而然，就给了卡尔马以空间换时间的机会，同时也暴露出后勤补给相对都灵要弱很多的缺陷。 　　突袭后方育蝗群，这无疑是重创兵蝗最优选择。 　　卡尔马王国也的确做到了，通过侦查，地洞战法，摸清了育蝗栖息的聚集地，进行了集中式清理。 　　但这却是一个骗局。 　　王冠就是要拉扯开卡尔马的军队，再用背后那些育蝗作为诱饵，这些无法抗拒的诱饵让卡尔马精锐被抽离到了后方，短时间里无法返回防御不足的都城奥拉尔，这个时间差就足以它们攻破卡尔马王国最核心的首都！ 　　维克多说过，冥蝗王冠的增益为“王令军势”，极可能是一位统帅型冥蝗。 　　现在看来，它一系列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手段，最后只为战术换家，目标直指国王奥拉夫三世。 　　好狠！ 第472章 俾斯麦庄园参战 　　会议厅里一片肃然。 　　就连平时漫不经心的克里米亚都脸色不怎么好看。 　　奥拉尔一旦被攻破，国王奥拉夫三世被杀，就意味着事实上的卡尔马统一政权彻底破碎，整个卡尔马王国几乎不可能再有效组织起规模化的军队抵抗兵蝗军。 　　卡尔马王国沦陷，独居北境的埃里克城难以独存，届时卡尔马境内的所有兵蝗都会剑指北方，以庄园和埃里克城的产能，根本打不起几十万规模的战争消耗。光是凭借广袤的后勤线和数量优势，兵蝗就能一点点耗死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 　　唇亡齿寒，卡尔马王国屹立不倒，拉住仇恨，就是对庄园，对埃里克城最好的屏障。 　　可以说，如今已经到了战略级的生死存亡之际。 　　保不住奥拉尔，就意味着卡尔马主导权彻底丧失，俾斯麦庄园也将彻底被兵锋笼罩。 　　“……情况就是这样。当下战况，已经由不得我们继续发展，等待反攻时机。” 　　马修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一场以人类种群为单位的战争，虽然庄园立场特殊，但从来都没有脱离过人类群体。” 　　“相反，俾斯麦庄园能够获得大量的利润，持续庄园高速发展，并且让我们的各种产品能迅速诞生，离不开埃里克的工人，商贩，农夫，以及贵族和商人的各自分工。” 　　“我们俾斯麦庄园是要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是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是代表罗斯特大陆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此次赶赴奥拉尔，不仅仅是救援卡尔马的国王，而是为了营救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民，这些没有特权的大多数，他们勤劳工作，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他们只拿得到很少的收入，但整个卡尔马王国，整个罗斯特大陆能够变成如今这样适宜人类居住，都是他们一砖一瓦，一棵棵小麦，一代代努力的成果。” 　　马修目光扫视下面众人：“在场几乎都经历过冰原镇的尸潮，当时大家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呢？” 　　“我想，大多都会想，希望有人能够来救救自己，对吧？” 　　“但没有援军，没有冰原镇的救世主。” 　　马修脑子里闪过当时小镇上的一幕幕，平民们奋起反抗，却最终血染小镇，等不到的援军，看不见的生路。 　　“冰原镇被毁了，但俾斯麦庄园继承了冰原镇的优良品质，我们勤劳、顽强、互相信任，这就是冰原镇精神。” 　　“要创造和平的生活，只能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我们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马修想到死掉的镇上士兵里德，里德的父亲胡德大叔，为了营救队长班克斯而战死冰原的瑟维斯，固执却又身先士卒的镇长拉格纳……这些冰原镇的人们还历历在目。 　　最初来到罗斯特大陆，马修还只是想舒舒服服生活，但冰原镇在他眼前覆灭让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这里的人们不是那些单薄词汇里记载的“野蛮”、“愚蠢”、“头脑简单”，不是那种标签式的，容易沦为嘲笑标靶和计量单位的东西。 　　他们有血有肉，他们依靠自己不多的知识和工具，也在努力顽强生活，寻找未来的路，这也是人类能够点燃篝火，延续文明至今的一个缩影。 　　马修现在已今非昔比，他无法袖手旁观。 　　“王国无法营救冰原镇，也无法自救，但俾斯麦庄园存在，就是为了让悲剧不再重演。” 　　不少人眼神黯然。 　　罗莉大婶抿紧嘴唇，她丈夫班克斯为了传递回来冰原变故，却最终死在了格雷戈里手里。 　　布鲁克也脸部绷紧，他费劲千辛万苦，才穿过了尸群，少一点运气，现在都是一具枯骨。 　　卢卡斯也盯着自己膝盖，眼神有些飘忽，他想起自己过去的隐忍，想起和拉格纳的分道扬镳，一切都如梦似幻。 　　…… 　　马修深吸一口气：“诸位，让我们告诉那些恐惧绝望的卡尔马人，还有我们。这回，我们就是他们的援军！听我号令！俾斯麦庄园，支援奥拉尔！” 　　众人眼睛放光。 　　“布鲁克。” 　　“是。” 　　被点名的布鲁克立即站起来，身体笔挺。 　　“南线和西线的防御，全部由你统筹，我要你利用好多功能巡逻车、金鯱以及修罗，确保埃里克城安全区没有一只兵蝗出现。” 　　“一定完成任务！” 　　“乌鸦，我需要你做好庄园的各部门协调工作，确保我们的物资能够随时调用。” 　　“是。大人。”管家乌鸦领命。 　　马修点点头：“这次非常凶险，所以庄园只会派出精锐战力对冥蝗王冠进击狙击。” 　　“出战成员有，剑徒，弓使，吉赛尔，以及三叉戟小队的喀迈拉、泰森。由格罗姆送他们去奥拉尔。” 　　其他几个名字大家都不意外，这四位代表了目前庄园最强战力。 　　可吉赛尔小姐竟然也被点名。 　　克里米亚倒是很清楚：“急救的话，我尽力而为。” 　　她是作为这次出战的随军医生出行。 　　马修一拍桌子站起：“现在出发！” 　　剑徒微微颔首，背着十字剑大步朝外走去。 　　…… 　　走出会议厅，马修看见贝尔在外面踱步。 　　“马修老弟。” 　　这位魔灵议会的议长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做决定了？” 　　“是。” 　　马修也不再含糊：“抱歉，违抗了四公的命令。” 　　贝尔大笑：“也不是。四公对你这一步也预料到了哦，四位大人也说过，如果俾斯麦庄园要参与战争，如果赢了，就有魔灵议会的支援。如果输了……” 　　“就是违抗四公命令，被逐出议会。”马修很自然地接话。 　　“聪明。” 　　贝尔比了个拇指：“你看，老弟。魔灵议会这种组织就有这样一套非常清晰的规则，比起那些弯弯绕绕的组织要好很多对不对？只要你够强……你问支不支持，议会当然是支持的。” 　　马修也表示理解：“确实，我更喜欢这样的规矩，一目了然。” 　　“老弟你看了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 　　贝尔捏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圆圆的脸上依旧笑容和煦：“如果等一等，说不定会有转机哦。” 　　“多谢老哥一再提醒，我这个人喜欢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马修直言：“倒是老哥手术后，一直呆在庄园，就是怕冥蝗来找庄园麻烦，所以在这里帮我挡着吧？” 　　“我也只能看看，到底能不能让冥蝗给我一个面子了，好在目前看来，不用那么危险，我也就松了一口气。” 　　贝尔笑呵呵说：“这里空气清新，到处一片安居乐业，是个好地方，让我都有点不想回巴斯了。” 　　马修正色：“老哥的好意，我都铭记在心。” 　　贝尔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远处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俾斯麦庄园支援小队，奔赴卡尔马首都奥拉尔！ 第473章 漫长一夜 　　入夜。 　　卡尔马首都，奥拉尔。 　　王宫中灯火通明，一盏盏青铜灯柱上，炼金油灯发出幽幽光亮，长长的大殿空旷冷清。 　　台阶直抵的高大王座之上，孤独的国王单手托腮，低头沉思，犹如石雕。 　　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三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阖眼。 　　宫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道缝，一个岣嵝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 　　“陛下，提姆团长那边发来消息。” 　　老侍从手拿一卷白纸，双手呈上。 　　奥拉夫三世伸手接过， 　　他捋开纸页，白色纸张上浮现出一个个漆黑文字。 　　——南部行省的图尔库郡育蝗群总计2543只，已被全部清理，每只育蝗体下产卵在8到10枚，粗略估算，绯蝗虫卵有20万枚被绞碎。 　　——防御的兵蝗只有两支小队，数目在1000左右，大部队不知去向，请陛下千万警惕。 　　这些字迹显出之后再次消失不见。 　　“用元素之眼把战报通告三大王国，以及卡尔马各城市。” 　　奥拉夫三世合上纸卷：“现在所有人都需要这样一场胜仗。” 　　老侍从领命，朝黑暗中挥挥手，一个身着黑兜帽的人走出来，听到老侍从低声吩咐，他低头再次隐入阴影里。 　　奥拉夫三世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宫殿穹顶，那里雕刻着象征卡尔马王国的巨大国徽浮雕：一头雄狮，狮头之下是交错的双斧。 　　雄狮象征着守护者奥拉夫家族，双斧代表了卡尔马人的两种精神，顽强和忠诚。 　　宽大但简陋的宫殿里，唯有穹顶的国徽栩栩如生。 　　张口咆哮的雄狮，手持双斧，仿佛在宣告这片土地的主权。 　　“快了，应该快了。” 　　奥拉夫三世喃喃自语，他目光下移，看向老侍从：“阿诺德叛乱处理得怎么样了？” 　　老侍从低头说：“阿诺德大公已经逮捕了十二名试图制造哗变的贵族，其中有一名伯爵，三名侯爵，背后都是都灵的主教……” 　　“这群神棍，在这种时候还不忘给我添乱子。” 　　奥拉夫三世冷笑一声：“以阿诺德的稳妥风格，肯定是羁押在大牢，不敢随便处置。” 　　老侍从答：“和陛下所料一样。” 　　“这也是阿诺德的缺点，他总是顾忌太多，试图处理好各方势力的平衡，作为一名行省总督，这没错……不过国王，不是这么做的。” 　　奥拉夫三世翘起腿，靠在冰冷的石王座上：“去，让他把这些人在广场里全部绞死，罪名，叛国。” 　　“是，陛下。” 　　老侍从朝黑暗中招手，又一个黑兜帽领命。 　　“全卡尔马王国，四大行省，十六郡，八十一个城市，如今沦陷过半，看来神殿已经忍不住了。” 　　奥拉夫三世看向老侍从：“老师，你说，这次我做得对吗？” 　　被称之为老师的侍从眉眼低垂，缓缓说:“陛下是卡尔马王国的国王，陛下任何决定，都代表了王国的意志。” 　　“看来老师你还是觉得，我不应该着急改革，或者按照老办法，将这些旧贵族进行瓦解分化？就和我父亲一样？” 　　奥拉夫三世自嘲道：“然后将这个问题交给下一代国王，对吗？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王国的根本，贵族群体的态度，一旦失误，可能奥拉夫家族也会从此除名？” 　　老侍从只是说：“陛下，卡尔马王国的城市，的确是依靠各国移民和难民建立，但卡尔马王国，却是在贵族力量的支持下，才得以成为王国。” 　　“不。”奥拉夫摇头：“老师，你还是在回避那个问题。贵族到底是依靠什么，凌驾于平民，甚至威胁到国王的政令。” 　　“他们靠的只是对平民的驾驭能力，他们吸食平民的金币，让平民为他们战斗，喂养牲畜，种植小麦，开船出海，然后让他们相信，贵族已经在善待他们，这样的生活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 　　“不，不是这样。” 　　奥拉夫三世嗤笑了一声：“贵族们切断了国王和平民的联系，他们窃取了属于王国的权力，对上隐瞒国王，对下奴役平民。” 　　“卡尔马建国之后的三百年来，他们依旧在这么干，国王也依旧在这么忍耐。” 　　这位中年国王双手抱在胸前：“父亲依靠妥协忍耐，活了一百零八岁，但以国王的视角来看，他四十岁这年已经死了。他屈服于贵族们构成的权力网中，学着阿基坦国王的模样，认为这样才是王国长久昌盛的办法。” 　　“然而我们得到了什么？王国越来越贫穷，平民吃不饱饭，食物越来越昂贵，贵族越来越有钱，赚够之后他们就以生病为由移居到巴斯，依靠吮吸王国的金币花天酒地，维持挥霍奢侈的生活。” 　　“如果能让王国强盛，隐忍不问事的国王也未尝不可。” 　　奥拉夫三世冷冷说：“可他们，只是贪得无厌地谋取私利。我不能将过去的沉疴再递给下一任，就在我手里，我要做一个了结。” 　　“绯蝗入侵，对卡尔马来说反而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各种原因消失不见、逃难、病退的贵族总计473名，真是王国栋梁呐。” 　　“陛下，至刚易折。” 　　老侍从叹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不改革，亡国，改革，亡族，如果要选一个，那就用奥拉夫家族的血，给这个新王国洗礼吧。” 　　奥拉夫三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双斧雄狮：“初代国王会同意我的。” 　　老侍从脸色凄苦，一脸担忧。 　　突然，黑暗里走出一个兜帽人，木木说：“陛下，最新消息，坎比翁的魔裔已经发现，冥蝗王冠与兵蝗大部队出现，已经接连攻破了万斯布鲁、莱克桑德、莱特维克三城，目标直指奥拉尔。” 　　“兵蝗军预估最少有十五万只。” 　　“前方无法抵挡突进，最迟它们明日中午就能抵达奥拉尔城下。” 　　奥拉夫目露精光：“原来是这样……王冠的目标是我。” 　　沉默了片刻，奥拉夫三世再三思考后开口：“传我命令，如实告知奥拉尔的所有市民，冥蝗王冠带领的兵蝗明日中午就回到奥拉尔城下，号召所有贵族带领士兵过来支援，也请俾斯麦庄园过来帮忙。” 　　“所有青壮年，全部征召，参与战斗！” 　　“老弱妇孺，在近卫军和圣光骑士团引导下有序撤离，转移到西部。” 　　“取我盔甲，去城墙。” 　　…… 　　皇家学院大礼堂里，讲师们齐聚一堂，院长普利特发表了极其严厉的声明。 　　“禁止学生们离校，这是第一条铁则！如有不听命令者，即是叛国，可以当场格杀！” 　　“学院用王国的税收养着老师和学生，就是为了这种时刻，大家能为国而战！” 　　普利特鹰目扫向四周。 　　“诸位应该都知道，我原本在军中任职，我有很多缺点和问题，但有一条我知道：保家卫国，每一个人义不容辞！” 　　“请大家现在开始整备，按照各班组组织学生成临时抵抗军，明天清晨集中礼堂外报道，我作为这里最高长官，会带领大家一起到最前线！” 　　“如有退缩者，下场就是这张桌子！” 　　普利特拔出军刀，一刀将面前的讲桌从中一斩为二。 　　一众讲师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苦涩和不安。 　　格兰瑟姆脑子里浮现出平时那个擅长政治手腕的普利特，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军人普利特，实在无法将两人看成同一人。 　　出了礼堂，格兰瑟姆看到墙外传来阵阵马蹄声，王国骑兵已经在城内来回传信，明天兵蝗大军压境的事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次是全城动员，每一个青壮年都要拿起武器，捍卫王国，保护家园。 　　他匆匆走到教室里，对上那一双双年轻且不安的眼睛，一时间有些语塞。 　　格兰瑟姆理了理嗓子：“同学们，国王已经发布通知，最迟明天中午，兵蝗大部队就会抵达奥拉尔城下。” 　　下面学生们呼吸为之一滞。 　　“国王陛下已经对奥拉尔所有人发起征召，让所有青壮年参与到这次抵抗外敌的卫国战争中。明天，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到战场的最前线。” 　　格兰瑟姆原本以为，学生们会非常惶恐。 　　没想到，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神发亮。他们还不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脑子里还充斥着浪漫又热血的骑士小说场景，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战场上只有两个东西，冰冷的尸体和粘稠的热血。 　　格兰瑟姆摇摇头。 　　战争号角被兵蝗吹响，人类已经没得选。 　　明天，这些充满热血的年轻人或许都会长眠在某一片废墟，或者被兵蝗肢解为都无法拼凑的碎块。自己也将沦为其中一员，变成历史背后万千无名骨骸之一。大概唯有俾斯麦庄园那种具有非凡力量的地方，能够保存下来。 　　他顿了顿：“所有人，翻开《四元素理论（第三版）》，321页，魔术回路的关联。” 　　下面有学生忍不住站起来，义愤填膺：“格兰瑟姆老师，战争马上要开始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学什么！我们应该武装起来，去城墙上，去战斗，去对抗那些邪恶的虫子！” 　　“那是明天的事。” 　　格兰瑟姆目光在这一个个平凡的年轻人脸上掠过：“今天，你们依旧是学生。” 　　“我希望你们记住，和平的学习有多么来之不易，你们多学一点，就可能多一点杀掉敌人得机会。现在，翻开书，静下心来。” 　　格兰瑟姆看向西面的窗外。 　　孩子，爸爸没法来看你了。 　　哪怕这座城市沦为焦土，也请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像是卑贱的虫子，烂泥里的泥鳅，请忍耐一切地活下去吧。 　　只要还有人活着，这片土地总有一天会再次复兴。 第474章 真实的卡尔马 　　剑徒小队降落在奥拉尔北面20公里外的一道乱石峡谷里，这里既没水源也没植被，杳无人烟。 　　众人从格罗姆身上跳下。格罗姆将背上用铁索固定的魔能车解绑，放置在地上。 　　“回去吧。” 　　马修下达指令。 　　石像鬼沉默地飞入空中，踏上返航。 　　马修先是检查了一下各种装备情况——磨刀不误砍柴工，确保装备齐全无故障，对今天这一场强度极高的战斗意义重大。任何一点细小失误，都可能让胜利天平朝着另一侧倾斜。 　　II型鹰铳狙击枪两把，铳管无形变，无裂纹，装填子弹、射击顺滑。 　　车载II型蛇炮一具，炮管无形变，无裂纹，魔术回路一切正常。 　　狼铳一具，空弹空转正常，铳管无形变，无裂纹，魔术回路正常。 　　四个弹药匣，总计16000发狼铳子弹。 　　普通子弹500发。 　　蛇炮炮弹5枚。 　　秘银短甲，五人都穿戴完毕。 　　清点完毕，马修让所有人上车，快速朝着奥拉尔方向驶去。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到那座城市？”后座的喀迈拉说：“让那些炮灰士兵去攻击，我们在布防的后方也能更好观察，便于进攻……哪怕实在不行，也能抓走那个国王，只要他没死，就还能组织起人。” 　　“炼狱里或许可以，这里不行。” 　　马修稳稳开车，解释说：“炼狱中，只要贵族或者使徒不死，成功逃脱，花费时间就能再次征召起大量部属，与之前几乎没有区别。人类世界不同，人类是一个波动很大的群体。” 　　“卡尔马的国王之所以是国王，就是因为他从未损失过威严，他在首都奥拉尔象征着胜利与强悍，但如果奥拉夫三世逃走，或者被我们抓走，那他头顶的王冠就已经失去了力量。” 　　“他只能坐在奥拉尔的王座上，绝不露出怯，才能被认可为国王。” 　　“真是脆弱的种族啊……”喀迈拉翘着腿，啧啧道：“如果按照这种风格，在炼狱只会死得难看。炼狱里，活着保持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事。” 　　马修点点头：“这就是罗斯特大陆和炼狱的区别，基本规则和行为约定俗成差异极大。” 　　再者，如果直抵奥拉尔，和那里的军队兵合一处，就有一个很麻烦的指挥权问题。 　　这也是马修从未考虑进奥拉尔的另一个原因。 　　剑徒小队不可能听命于奥拉夫三世，倒不如保持隐蔽 在外等待时机。 　　另外，马修也需要暗中观察一下这位冥蝗王冠的作战方式。 　　略微颠簸状态下 魔能车最高速度可达60节 即110公里/小时 加上首都奥拉尔附近都是卡尔马难得的平原，因此20公里的距离并不是什么问题。 　　沿途，周围都有不少逃难的卡尔马人，他们大多驱赶着零零散散的牛羊和猪，因为要携带牲畜 以至于他们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牛倌羊倌里都是老人和小孩，他们本身就不属于身体强壮的人群 动作有些不灵光，后面的监督者一直挥舞皮鞭，大骂这些干事不力的雇工。 　　与之相反的是 挥舞皮鞭者里不乏青壮年 他们发泄式地鞭笞那些老弱仆从 动辄拳打脚踢。 　　沿途也有一些维持秩序者，但他们对鞭笞与殴打视而不见，只是催促这些人迅速离开 不要滞留。 　　马修认出，维持秩序的正是圣光骑士团 他们一手猎魔杖 一手守夜灯，不时注意周围的魔术波动。 　　“看来你们这里和炼狱也没什么不同。牲畜比奴隶贵，所以他们都舍不得打牲畜呢。” 　　喀迈拉将手放在窗外晃悠，嗤笑道：“这些应该都是落在后面的，舍不得这些不好转移的牲畜，那些有大量财富的贵族早就走了，大贵族抛弃小贵族，小贵族奴役奴隶，奴隶被摆弄命运……任何世界都是这样。” 　　马修沉默地开车。 　　战争高压下，卡尔马王国秩序的外壳进一步松动，于是大多人真实的生存状况就赤裸裸暴露出来。 　　虽说五大王国都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但对无权力普通人的压榨从未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一层皮，变得更加体面。 　　可到了王国危在旦夕时，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繁复体面。 　　“停下。” 　　两名圣光骑士扬起猎魔杖，挡在魔能车前面。 　　“冲过去，碾死他们。”喀迈拉兴奋地拍着车门喊：“碾过去！” 　　魔能车在距离两人面前不到一尺距离处突然停下，让两名圣光骑士脸上一阵紧张。 　　见他们停下，其中一个高个子过来敲了敲玻璃窗。 　　“这是俾斯麦庄园的魔能车吧？你们为什么往这边走？” 　　马修说：“我们来支援奥拉尔。” 　　高个子圣光骑士一愣：“呃……王国感谢你的忠诚和勇气，不过，能否将你的魔能车让给我们呢？前面的皮尔逊夫人身体很不舒服，马车颠簸，她一直睡不好……” 　　喀迈拉哈哈大笑：“你看，他们要抢车哦，你要不给要啊？” 　　另一个胖圣光骑士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谈话：“现在你们的魔能车被征用了！和他们直说！浪费时间干什么！” 　　胖骑士一脸高傲地说：“皮尔逊夫人是已故皮尔逊公爵遗孀，是皇室成员，征用你们的魔能车，是你们的荣幸。反正你们要为国捐躯，将魔能车让出来，给更需要的人，王国感谢你们。” 　　马修突然想起：“皮尔逊夫人，也就是弗朗茨偷情的那位，国王叔叔的夫人吧？” 　　“混账！竟然敢对皮尔逊夫人不逊……” 　　胖骑士突然双眼凸出，脸色铁青地倒在地上。他身体拼命挣扎，但手指却死死锁住自己的咽喉，鲜血从手指间不断涌出。 　　高个圣光骑士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同僚断气。 　　“别浪费时间了，马修。” 　　克里米亚平静地说：“现在不要让这些事影响了你的情绪和判断，卡尔马王国原本就是这样，只是现在少了很多掩饰而已。走吧，时间对我们很重要。” 　　喀迈拉则是探出脑袋，看着地上的尸体：“有意思，医生，你是怎么做到的？巫术，还是催眠，还是药物？” 　　“这可不是我。” 　　克里米亚回头一笑：“是你身边那位。” 　　喀迈拉扭头，看向身旁，弓使静静坐在后座上。 　　“下手真快。”喀迈拉打量着这位与剑徒并称的陌生战士，“没想到你等阶不算高，手段却很特别。” 　　弓使自然是一言不发。 　　原本它就是被马修转换的炼狱使徒，没有帕梅拉在身边，就重新回归马修控制。 　　弓使情况较为特殊，虽然同为炼狱使徒，但它是由剑徒转换信仰，从“万物主宰使徒”变为“炼狱使徒”。 　　* 　　使徒异种（LV35）【已绑定炼狱使徒】：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炼狱之王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锁定猎物（LV35）。 　　以特殊印记标记目标，待印记成型，攻击必定会命中目标物。 　　增益：罪业之箭（LV35）。 　　具现惩戒罪业之人为权能武器“金锡罪业之筹”，致死属性，可令目标物枯萎衰老，金属与罪恶感有增幅。 　　* 　　破坏：A+ 　　速度：B 　　射程：B+ 　　持续：D 　　精密：B 　　成长：B 　　象征：无。 　　* 　　此外弓使还有一个特殊备注【已绑定炼狱使徒】，即是说，它绑定的是剑徒，实际上是剑徒的部属。因此一直以来都从未受到过炼狱之王的征召。 　　这一点马修发现很有意思，炼狱之王下属的下属，某种程度上不属于炼狱之王的下属。 　　炼狱之王只会征召并未被高等阶使徒绑定的使徒。 　　或者说，这也是炼狱之王的一种规则，他允许鼓励使徒内部互相厮杀征服，只需要保持使徒群体越来越强就足以。 　　实际情况中，如弓使这样被绑定为部属的使徒，实际上相当于高等级的炼狱之民，除非脱离自己的领主，否则只要领主参战，他们一般都会跟随出征。 　　马修看向窗外一脸紧张的圣光骑士：“我们来自俾斯麦庄园。善待他们。” 　　魔能车一路逆着人群驶向奥拉尔。 　　圣光骑士呆在当场，他看了看地上睁大眼死不瞑目的同僚，他不由用手摸了摸脖子。确定自己脖子没有流血，他深吸一口气。 　　“你们，给我放下鞭子！我叫你们住手！听到了没有！” 　　…… 　　车子一路向南。 　　沿途小插曲早被众人抛之脑后，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考虑。 　　“正面作战我们打不了。” 　　喀迈拉收起之前得笑脸，眼神严肃：“这半个月时间里，那些虫子越打越强。我的火之山羊已经对它们杀伤很弱，狮首必须是率领大量部属才能施展，龙尾倒是有用，但消耗太大，杀不了几只虫子我就得先失去战力……” 　　身为LV55的远古兽裔，三兽之身，喀迈拉拥有三项增益。 　　* 　　增益：羊首 　　化身为火之山羊，驾驭火焰。 　　增益：狮面 　　持狮王之冠，驾驭麾下士兵如指臂使。 　　增益：龙尾 　　龙尾指针，洞察元素归向，识破敌人弱点。 　　* 　　初到罗斯特大陆，喀迈拉的火之山羊所到之处，兵蝗都被焚烧为灰烬。可随着不断绞杀这些虫子，喀迈拉发现它们抗性越来越强，现在他耗费很大力气也杀不了多少。更多反倒是依靠自身强悍躯体进行肉搏。 　　这方面来说，泰森倒是不受影响，因为他原本就是肉搏流，返祖为巨大金刚，也是靠着体表钢针般的黑毛和力量碾碎兵蝗，只是这样的杀敌方式效率很低。 　　喀迈拉挠了挠头，有点郁闷：“我收回我的话，这些虫子，的确是很难缠的怪物。” 　　犯错就要认，挨打了就要站好，这是喀迈拉的优点。 第475章 势如破竹 　　平原上伫立着一座通体白色的大型城市。 　　它拥有宽阔笔直的长墙，分内外两层，内外墙间有足够宽阔的纵深，哪怕敌人冲破第一层外墙，也会再度被阻挡，给守军以喘息和围攻的机会。 　　外墙呈六边形，六个边朝外延展，都各连接一座高大尖顶哨塔，塔顶上挂有铜钟，能够随时示警。 　　它南北道墙面各朝外继续蔓延，筑起两座附城。这两座城堡一样的附城拥有更加厚实的墙垣与密集的墙垛，一支支旗枪被固定在墙体上，笔直指向天际，象征卡尔马王国的雄狮双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高墙之内，一座座气势雄浑的尖顶建筑此起彼伏，空中飞翔着苍鹰，不论规模还是气势都不是埃里克城这样的边陲郡城可比。 　　这就是卡尔马王国首都奥拉尔，因墙壁完全由附近特产的白色花岗岩建造，又被称之为“白王城”。 　　马修眺望着远方的奥拉尔。 　　哪怕北面的后方，也被士兵们严加戒备，如果再要靠近，就得和那些巡逻的士兵接触。 　　马修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来卡尔马王国首都，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魔能车不得已，只能绕过原路，迂回到了西北面的山坡，这里属于较为安全的后方，陆陆续续有人路过。难民对这辆突兀停下的俾斯麦魔能车难免好奇，但性命攸关，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这些贵族们才用得起的东西也只能看看，抱着包袱匆匆逃难。 　　马修翻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青铜指针已经指向上午十一点。 　　地面突然震颤了起来。 　　马修推开车门，朝声源方向看去。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骑兵。 　　援军？还是前线溃逃的卡尔马骑兵？ 　　不对。 　　溃逃不可能这么整齐，援军也没法从南面兵蝗大部队所在地过来。 　　这一队骑兵人数约莫有三四百人，他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装备：球状头盔上有雕刻狰狞五官的覆面甲，躯体四肢完全被盔甲覆盖，腰系长剑，手持长骑枪。 　　军马身上也有造型精美的全覆盖式马甲，将马头、马前胸、马腹全部覆盖，马鞍垂下来锁帷子，马腿上系了一种类似于裹腿的布帛。 　　骑兵队豪华的甲胄配置，以及整齐划一的并行赶路，都显示出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领头的首领身着樽型盔，没戴头盔，露出披散开来的长发 五官看起来很年轻。 　　马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地点，这个时间 凭空冒出这么一支骑兵队…… 　　他眼皮突然跳了跳。 　　马修沿着山坡朝骑兵方向快速靠近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骑兵首领身上。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几岁 身体轻盈，皮肤白得有些像是女人，只是五官上有一股凝固般的冰冷，就仿佛这人已经消除了人类的五情六欲，任何情况也不会让他情绪产生波动。 　　与此同时 马修眼里也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数据。 　　* 　　冥蝗（LV55）：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1 营养0，饱腹0，精神7 魔术7。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 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 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王令军势 　　掌控庞大军团的天生领袖气魄与能力，总能激发士兵们的信心与战斗热情 鼓舞士气，凝聚阵型。 　　破坏：A 　　速度：B 　　射程：C 　　持续：A 　　精密：B+ 　　成长：A 　　象征：无。 　　* 　　这描述看得马修心里一沉。 　　精神魔术双7 说明王冠的控制和魔术施展很均衡。 　　下面的评估面板也证明了这一点。 　　破坏持续双A 成长性居然也是A，这让成长和持续双A的剑徒毫无优势可言。 　　马修还注意到，冥蝗王冠带领的骑兵队后面，也出现了排列成整齐方阵的步兵。他们同样身着覆盖全身的盔甲，手持大盾和短枪，犹如机器一样的整齐迈步朝前，数量上倒是不多，目测起来只有1000人左右。 　　那这些士兵是…… 　　兵蝗。 　　低语者给出答案，骑兵盔甲下全是兵蝗异种，步兵则是普通兵蝗组合而成的人形态。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他们穿的是‘枪矛骑兵甲’和‘重装步兵甲’，是古德涅维帝国时期军队主战精锐兵团的制式甲胄。” 　　克里米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马修身边，她眼睛也盯着下方战场，微微皱眉：“之前脑蝗说，它们吸纳了古德涅维帝国的遗产，看起来不是说说而已。光是这种保持阵型的高速行军，都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做到，更何况，这些盔甲里都是兵蝗。” 　　“它们的协作能力超出了我的预计，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死女巫感叹：“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没法相信。它们已经不是野蛮的虫子，而是真正精锐的军队了。” 　　马修看向远处的骑兵和步兵，这些人型盔甲之下由一只只兵蝗填充，它们彼此之间联合控制，融合为一个人形士兵，外面再以盔甲覆盖，这就是王冠军团的真相。 　　“王令军势……” 　　他低声道：“这是王冠的能力，能指挥控制阵型，激发战斗力和士气。” 　　奥拉尔城前方，王城近卫军已经摆出阵型，地上放置了一排排拒马，大盾手配合长枪兵构成了最坚实的防线。后方弓手一个个待命，随时准备射击。 　　两军相距还有近800尺距离。 　　冥蝗王冠勒马止步，身后骑兵齐刷刷停下马匹。 　　后方，重装步兵一个个身体重心微微后沉，仰头，抬起手中短枪。 　　咻的一声。 　　一根根短枪齐刷刷被掷出，在空中变成一片枪雨，瞬间跨过了800尺距离，飞枪群划破长空，直接越过盾墙，射入后面弓箭手方阵。 　　弓箭手一个个躬身举起盾牌，构成又一层盾网。 　　然而这些盾牌在短枪面前犹如纸糊，被毫无滞涩地洞穿贯裂，短枪直接将弓箭手一个个钉在地上，弓箭手所在地顿时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重装步兵再度拔出背后短枪，机械地仰头，抬起短枪。 　　咻！ 　　又是一轮齐掷。 　　这回攻击的是前方大盾兵和长枪兵，镶了铁皮的大盾在短枪下也没有任何防备能力，直接被穿破，下面的士兵一个个被撕裂身体和内脏，割麦子一样倒下。 　　前线卡尔马指挥官见状，立即指挥还击。 　　可惜弓箭射击距离有限，哪怕以最大仰角进行远程还击，也根本射不到那么远，一根根箭矢最终都只是在一两百尺外颓然落地。 　　卡尔马军前线大盾兵开始朝两旁散开，重装骑兵入场冲锋，后面跟着长枪兵，一副要将兵蝗军拖入绞肉战的架势。 　　兵蝗骑兵则是迂回两侧，后方重步兵朝前挺进。 　　“战力差距太大，冲锋只会死得更快，看起来卡尔马守不住了。” 　　喀迈拉皱眉。 　　“别急。” 　　马修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好戏才要上演。” 　　前方两军接壤的一瞬，后方冥蝗坐骑下白光闪过，胯下战马被拦腰斩断。 　　锋芒去势不减，要将那冥蝗一分为二。 第476章 血战王冠 　　刀光中，战马腹部被一切为二，切口里顿时飞出一只只身材壮硕的兵蝗，须臾之间组成了一面半球状的盾牌，将地下那刺客与冥蝗隔开来。 　　冥蝗王冠轻飘飘落地，看向破土而出的敌人。 　　马修也同样注视着这位伏击冥蝗的人物。 　　他身材瘦削，身体上裹着一层层黑布，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被涂黑的木乃伊。 　　黑布条缠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身体表面冒出一种淡淡的黑气，显得有几分鬼气森森。 　　他双手各反持一把黑色长匕首，压低重心又朝冥蝗冲来。 　　马修眼前再度出现文字。 　　* 　　魔裔（LV45）：魔灵后裔。 　　价值：不详。 　　增益：不详。 　　* 　　低语者体系尚且没有人接触这位刺客，所以除去一个基础的等阶判断之外，其他都是不详。 　　绷带刺客身体几乎踏入了影子里，周围步兵完全触碰不到他，骑兵又进入了主战场无法迅速回来驰援，于是就让冥蝗王冠陷入了局部的一对一单挑。 　　王冠只是轻盈地躲闪，动作简洁明快，没有拔剑的意思。 　　这奇怪的战斗看得高处的马修皱眉：“为什么他不动手？” 　　“应该和那个魔裔的能力有关，还需要观察……” 　　克里米亚也盯着战场中心的两人，尤其是王冠，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发现了什么，又像是不确定，一直在思考和核对。 　　另一侧，喀迈拉双手抱在胸前：“是决斗型的能力吧。炼狱里也有这种家伙，能够强制将某一个敌人拖入自己的决斗场，以某种机制作为触发。” 　　“以前的三叉戟小队，有一个成员就是这样。” 　　他摸了摸腰间的狮头，回忆说：“那家伙的决斗机制是‘流血’，流失的血液越多，他越强，当然，这样也很容易死。决斗型的都是这样，具有超出自己等阶的击杀能力，也很容易死于一些废物杂碎的手里。” 　　毛孩泰森脑袋上的辫子指向战场，而后在头顶画了个圈，身上黑毛炸开，他绕着马修跑了一圈，挥舞双手，似乎想要表达什么。 　　“你是说，他能通过身上的黑气追踪敌人？” 　　泰森点点头，然后快速跑到马修身后，马修转身，他也跟着转动，仿佛是马修背后灵。 　　“他的身体藏了起来？是影子里？” 　　泰森又点头，指向战场。 　　马修回头看去，绷带刺客的匕首分身成了三人。 　　影、影流之主？ 　　每一个都是一模一样，身上冒着黑气，双持长匕首，从三个方位盯着冥蝗王冠。 　　王冠依旧保持着被动躲避。 　　他双手自然下垂，躲闪之间长发轻轻飘动，那张冰块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马修再回头看向士兵团战的区域。 　　与他所想不同，这里并不是一边倒卡尔马人被兵蝗士兵屠杀，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挡住了第一轮兵蝗军的冲击，他们都是身着黑衣，手持刀剑枪斧，一个个战力不俗。 　　根据低语者给出的情报，他们居然全都是魔裔，只是等阶远不如缠斗王冠那位。 　　这一批精锐魔裔箭头，数量在十二人，等阶最低也有LV15，高者甚至有LV32的，这样精锐的战士团体加入战场，顿时撑住了防线，切开了原本兵蝗军构建的阵型坚壁。 　　马修心说果然，卡尔马不是看起来那么弱。 　　光是这一批魔裔战士，隐而不发，其他四大王国就得掂量一下。 　　兵蝗方战力强横，但人数上并不多，并且由于兵蝗以古德涅维盔甲为纽带互相连接，变成了一名名士兵，反而无法发挥出个体灵巧和飞行优势，一时间陷入了人数劣势。 　　破坏敌方前线阵型，卡尔马人顿时对兵蝗军形成了局部多打少。 　　卡尔马士兵三三两两结阵，通常是盾牌兵、长枪兵和刀斧兵三人一组，两组联合，熟练地缠斗住一名兵蝗步兵。 　　这批训练有素的小队，所持大盾和盔甲都与之前的普通士兵不同，他们面对兵蝗兵时居然能挡住对方的短枪和长枪，身体素质和装备都极其出色。 　　在魔裔战士带队下，这群藏在普通士兵中的精锐硬生生减缓了兵蝗军的往前推进。 　　其中兵蝗骑兵更是陷入了步兵海，速度和坐骑优势完全丧失，步履维艰。 　　兵蝗方目前完全是依靠个体优势在作战，阵型在一点点变形。 　　…… 　　“奇怪啊。” 　　喀迈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瘦长的脸上都是疑惑：“兵蝗本身维持人形削弱自身速度和灵活，现在又在地面战场陷入了数量劣势，这怎么看起来完全是自寻死路……” 　　“不应该啊，之前和这些虫子交手时，它们很聪明，知道每次攻击都要保留一些后备成员，记忆敌人的战斗方式。” 　　马修也拿不准。 　　如果说，王冠为了减少数量，便于发挥他“王令军势”的作用，所以让这些兵蝗凝聚成人形兵器。可除去最初的远程袭击展示了统治力级的攻击能力，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昏招。 　　“这些魔裔，是坎比翁佣兵团。” 　　克里米亚解释说：“他们直属卡尔马王室奥拉夫家族，这是一支很少出没的佣兵团，外界很少有他们的传闻。但秘法会、魔灵议会这一类的结社组织眼里，他们绝不陌生。” 　　“坎比翁，这个词在古德涅维语系中，意思是统一的，指‘半人半魔’，也就是魔裔。” 　　马修恍然：“坎比翁整个佣兵团全是魔裔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克里米亚将魔数晶眼镜戴上说：“但考虑到还有一部分坎比翁佣兵在南方袭击育蝗所在区域，这里应该只是一部分。光是这一部分留守的成员，已经战力不俗。” 　　她指向一直在缠住冥蝗王冠的那位绷带刺客：“那位应该就是坎比翁佣兵团的团长，提姆·西奥多，据说是一位擅长隐匿和刺杀的魔裔，没想到他真身没有去南方，还是在保卫都城。” 　　几人说话之际，提姆团长和王冠决斗进入了白热化。 　　具有三个分身的提姆同时掷出匕首，一时间六把匕首锁住了王冠移动空间，每一把匕首后面连着一条黑带，王冠险之又险避开飞来匕首，身体却被黑带缠住。 　　三个提姆身体一瞬间融化成了黑泥，在地面上构成了一个黑雾构成的巨大滩涂，滩涂里钻出十几只细长的灰色手臂，它们抓住王冠的躯体，一下子将他往里拽去。 　　王冠的身体一点点淹没在黑泥里。 　　黑色滩涂中仿佛沸腾了一样，不断冒泡，仿佛在进行某种剧烈反应。 　　“真惊人。” 　　克里米亚全神贯注盯着地面：“那一片黑泥的魔术反应波动居然高达12000庇，比II型蛇炮的极限火力还要高2000庇，而且这是持续性的魔术杀伤……” 　　“撑不了多久了。”喀迈拉也一脸严肃：“看泥里。” 　　黑泥中出现了血迹，一道道粘稠的血液在泥潭里扭动。 　　不是王冠的血。 　　马修心里无比确定。 　　那家伙还没有真正动手。 　　同样是LV55，王冠带来的压迫感比身边的喀迈拉要强太多。 　　难怪是3A级的怪物。 　　此时，泥潭边沿突然出现了一条条血纹，这些血纹荧光闪烁，地上升起一团红色光幕。 　　地上？王冠要挣脱了？ 　　不对。 　　马修仰头：“空中！” 　　空中，云层之上，一道刺目红光穿破云层，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提姆团长创造出来的黑泥上。 　　剧烈撞击形成的气浪让人耳膜都一阵嗡嗡作响。 　　光芒隐去。 　　一柄长剑隔档了从天而降的两把斧头。 　　持剑人是王冠，他脚踏黑泥，眼神冰冷地看着持斧者。 　　斩斧者只着长裤皮靴，身材高大，露出肌肉虬结的壮硕上身，虎目摄人。 　　两人硬扛了一记，分别退后一步。 　　双持斧的男人看了一样旁边，提姆咳出一口血来，大口喘气，显得有些吃力。 　　“刺杀这家伙可不容易，没死就算幸运了。” 　　男人咧嘴一笑，将斧头扛在肩上：“待会儿，我就没法保证了，可能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提姆。” 　　“陛下……您不应该来这里，您应该坐镇后方……” 　　提姆一说话就再次咳血。 　　“我愚蠢的弟弟。” 　　奥拉夫三世扭了扭脖子，毫不退让地盯着前方生平大敌：“这里是卡尔马，这是我庇护的国家……别忘了，是奥拉夫家族在保卫王国，而不是王国在保护我们。” 　　马修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卡尔马王国的国王。 　　这人与他想象不同，之前听到奥拉夫三世将埃里克城设为直辖郡，他一直认为奥拉夫三世是那种聪明且有远见的君主，没想到真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名身先士卒的猛士。 　　与此同时，马修眼前也浮现出奥拉夫三世得相关数据面板。 　　* 　　魔裔（LV45）：魔灵后裔。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6。 　　增益：战怒。 　　越是受创，越是疯狂，天生杰出的厮杀本能。 　　增益：血之纹章。 　　献祭灵魂与血肉，暂时获取远古血族的青睐与力量。 　　破坏：A+ 　　速度：B 　　射程：C 　　持续：D 　　精密：C 　　成长：C 　　象征：无。 　　* 第477章 接管战场 　　马修明白了过来。 　　卡尔马王国本身的立国之本，的确是依靠享誉四海的佣兵团。 　　本身佣兵体制的优越与国家认可，受到尊重，是卡尔马王国佣兵能够良好发展，被本国推崇的文化原因。 　　可其核心在于，坎比翁这样的魔裔佣兵团存在。 　　神殿对于这群人类与魔灵通婚诞生的混血儿持反对和厌恶态度，作为曾经的魔裔，夜莺和玫瑰姐妹就被荣誉主教罗塞蒂认为是卑鄙无耻的血脉。 　　按照议长贝尔的只言片语，马修也大体能推测，魔裔在罗斯特大陆是一群受主流文化排斥，为贵族憎恶诋毁的群体。 　　原因倒也不难理解。 　　首先，魔裔本身拥有一部分魔灵能力，他们本身就是超然于世俗的战士，贵族权力无法随意压榨他们。 　　再者魔裔群体一旦被有序组织起来，有了人类的组织度和行动纲领，他们的破坏力比起普通魔灵要强出太多，不论是暗杀还是复仇，都是让人防不胜防。 　　首当其冲，将会是结仇最多的贵族群体。 　　所以罗斯特大陆的贵族们，是不允许这个群体壮大，也不会给予他们体面合法的身份，联合神殿进行各方面施压与排挤，让这一本就很小的群体生存空间更是艰难。 　　由于魔灵大多生理结构异于常人，加之能接受人类伴侣的很少，所以与人通婚繁衍毕竟是极少数，人数少，不论是舆论还是权力场就更难发声。 　　卡尔马王国的诞生，源自于四面八方的难民集结，这里没有贵族文化和舆论直接的压迫，所以给了这一部分人的生存空间。 　　作为卡尔马王室，奥拉夫家族居然全是魔裔，这一点乍听起来有点力气，但联合卡尔马王国本土贫瘠的土地，被封锁控制的粮食渠道，以及在五大王国中永远的吊车尾位置，没有政治话语权，很多时候只被看做一个大量佣兵团的集合体。 　　不难理解。 　　四大王国对卡尔马王国的态度既有恐惧，又有厌恶。 　　可由于奥拉夫家族存在，魔裔受到庇佑而得以隐藏身份活着，奥拉夫家族率领的坎比翁佣兵团是实打实的魔裔军团，没人想要招惹。 　　结果就是，卡尔马王国一直遭到经济封锁，国内贵族联合国外各方势力，都在默契地蚕食这个国家的产出和劳力。 　　弱小的卡尔马王国，才是四大王国和神殿可以接受的国家。 　　对此，奥拉夫家族也只能尽量忍耐。 　　由于魔裔本身的敏感性，奥拉夫家族稍微处理不好，就可能遭到其他四大王国的联合制裁，甚至可能是出兵拘捕铲除魔裔…… 　　马修只觉得自己对卡尔马的了解再次清晰了一点。 　　他稍微出神片刻，战场上已经瞬息万变。 　　奥拉夫三世手持双斧，气喘吁吁，他赤裸的上身已经布满一条条血纹，胸口和肩胛上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得他人狰狞了许多。 　　提姆团长也好不了多少，他依旧分身成三人，但三人身体都已经变得隐隐绰绰，看不清晰，显然是魔术不济，战斗消耗过大。 　　两人对面。 　　冥蝗王冠单手持剑，静静地看着他们，身上没有一点伤口，甚至樽型盔上都没有擦伤。 　　长剑上，已被鲜血染出两条纹路。 　　“在等南方的援军吗？” 　　王冠第一次开口，卡尔马话非常标准。 　　他声音轻灵，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这位绯蝗一族五大首领之一看向奥拉夫三世，眼里依旧没有任何波动：“我的骑兵主力，已经将他们都杀光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样。 　　冥蝗身后，一队身着枪矛骑兵甲的骑兵队从西南方杀出，排成楔形阵直接掠过卡尔马步兵盾墙。 　　这群骑兵队里，不少骑兵手持的长枪上都挂着尸体，它们将一具具尸体丢向卡尔马人方，一个迂回，又返回到了王冠身后。 　　那一具具被丢出的尸体顿时让卡尔马方士气受到影响，阵型顿时混乱了起来。 　　王冠以毫无起伏的语气陈述：“坎比翁佣兵团，后方总计37人，都已经被杀。还剩下这里的12人，连你们两一起，最后的14人。” 　　“你们已经没有价值。” 　　话才落下。 　　奥拉夫三世胸口多了一道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他不得不用手捂住伤口，嘴才一张，血就从口往外冒。提姆团长赶紧挡在他前面。 　　王冠抬起手里剑，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他双眼平视前方，看的不是提姆和受重创的奥拉夫。 　　而是四个突兀出现的人。 　　当头一名骑士身着哥特式盔甲，双手握住十字剑，抵住了王冠的长剑。 　　“俾斯麦庄园的……剑徒。” 　　王冠盯着剑徒，眼神明显谨慎专注了许多。 　　“初次见面。” 　　马修也稍微打了个招呼：“王冠先生，接下来，这里由我们接管了。” 　　他身后，克里米亚已经带奥拉夫三世和提姆后撤，进行急救。 　　另外两人。 　　腰系三兽头的喀迈拉一脸戒备，压低重心。 　　毛孩泰森也直接进入返祖状态，化身为黑毛大猩猩，双臂捏紧拳头。 　　“等你们多时了。” 　　王冠声音依旧不冷不淡：“庄园最强战力，基本都到了。” 　　他回头看向山坡方向，那里藏着随时准备进行远程狙击的弓使。 　　冥蝗的目光仿佛穿破了山丘和石头，直接与正在调试II型鹰铳狙击枪的弓使对视。 　　马修沉着道：“王冠先生，能否请你退兵呢？” 　　近距离下，马修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冥蝗首领的模样。 　　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出头，长发及肩，面容清冷，鼻梁挺拔而窄，嘴唇薄而细，双眼睫毛很长，目光清澈而纯粹，让原本锋利的五官柔和了许多。 　　“拖延时间是无用的。” 　　王冠注视着马修的覆面盔，就像是想看破下面真容。 　　“俾斯麦庄园，现在还好吗？” 　　这句话让马修心里一沉。 　　最坏的猜测到底还是成真。 　　“既然你们出现在这里。” 　　王冠不紧不慢地说：“那么庄园现在应该也打起来了。希望那里的主人，马修·俾斯麦先生，身体健康。” 　　马修死死盯着这个具有年轻面容的兵蝗首领。 　　这家伙以自身做为诱饵，同步对庄园进行战术偷家！ 第478章 各显本事 　　与此同时，北境，俾斯麦庄园。 　　同时操控剑徒和弓使，对马修是一个巨大挑战，对手是冥蝗，马修不敢有一点放松。 　　弓使是转换信仰后被绑定的使徒，本身具有一定的自主能力，大多时候可以保持待机，可剑徒不行。 　　马修必须将所有精力集中在剑徒身上。 　　但自从剑徒小组赶赴奥拉尔，马修总觉得有一股莫名压力。 　　这孤注一掷地驰援和阻击，固然可能会带来巨大收益，但风险同等。 　　俾斯麦庄园如今暂时失去最重要的两个王牌战力，防御能力薄弱空前，如果遭到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厅里，马修看向蒙在木架子上的羊皮卷地图。 　　俾斯麦庄园在卡尔马领土最北面。 　　以庄园所在地水平线为基准，其背后是从西北向东北斜下的寂静之墙，一直衍生到东北方的辽阔冰原，这层天险让庄园几乎没有被背后袭击的风险——除去活尸之外。 　　除此之外，周围都是群山与峡谷，外界连接俾斯麦庄园的道路只有一条，即通过盘丝洞区所在的坠星山脉，乘坐马车或步行通过那里狭窄的唯一通道，又或者是乘坐庄园的轨道喷气车“白银号”，铁轨也在通道上。 　　但是，这是人类自身局限性基础上的命题。 　　换成能快速飞行，抗性极佳的兵蝗，整个南面都是它们的进攻路线。 　　冥蝗王冠首要战略目标必然是奥拉尔，这毋庸置疑。这也是五大冥蝗公开宣布的征服计划。 　　可如果他顺手派出一支兵蝗部队，同步对俾斯麦庄园进行精准空袭，以庄园的成员结构，必然会遭到重大人员损失。 　　马修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作出应对的备案。 　　从与格雷戈里交手那一次，他就学会了一点：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更何况这次对上的是具有灭国之力的冥蝗。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得重视敌人。 　　希望是自己多想。 　　“魔封祭司全部在外布防，注意周围任何一丁点的魔术波动。” 　　“阴影割喉者开始游走，配合魔封祭司行动。” 　　“钻地魔虫幼虫进行庄园附近方圆3公里范围的全覆盖，潜入地下，提防可能的地下潜入。” 　　“庄园剩下的石像机组全部暂停之前的工作，格罗姆暂时回调，不间断空中巡逻，从坠星山脉到寂静之墙，必须随时有庄园的眼线。” 　　…… 　　一道道命令下达之后，马修稍微心安了一些，将注意力集中在弓使处。 　　听到王冠的话，马修顿时汗毛倒竖。 　　身旁传声石响起：“大人，在盘丝洞区外3公里处发现兵蝗，数量约在3到5万之间。” 　　这个数量让马修脸色不太好看。 　　同时他也得到了另一边的反馈。 　　钻地魔虫幼虫在地下发现了兵蝗异种的踪影，有至少5只兵蝗异种正通过地下掘洞，快速靠近俾斯麦庄园。 　　马修冷笑。 　　这些家伙他倒是不怕。 　　真正麻烦的，还是数量众多的兵蝗群。 　　他匆匆出门，开始集结人手过去支援。 　　正在外面伸懒腰做保健操的贝尔见他一脸阴沉，马上猜到：“兵蝗朝庄园冲来了？” 　　“老哥你还是回屋里躲一躲，安全第一。” 　　马修郑重嘱咐。 　　贝尔笑呵呵说好。 　　庄园如今的战斗成员有限，马修不得不叫上惠特曼教授，巫师奎恩，帕梅拉，以及一干布鲁克训练过的女兵，加上10名炼狱石像，组成一个支援队赶紧赶赴盘丝洞区。 　　火急火燎赶到盘丝洞区，马修只看到兵蝗军黑云般从远处天空压来。 　　斯派德背着鹰铳跑过来，咬牙说：“大人，你先转移，你的安全重要，我们来殿后……” 　　作为盘丝洞区的区长，他没法率先逃走。 　　马修摇头：“你收拾一下，你们跟我转移。把工人们全部叫过来，上巨人的背。” 　　斯派德一愣。 　　原本他估摸着，马修过来是要带走这里的魔能蛛丝，或者是蛛后阿拉克涅。 　　盘丝洞的魔能蛛丝可以说是庄园目前最重要的独占性战略资源，不能随便丢弃。 　　没想到，马修不惜赴险，居然是为了救盘丝洞区自己这一行人。 　　“遵命。” 　　斯派德也不废话：“夜莺，玫瑰，其他东西放下，带人走，快。” 　　两名女妖顿时将十来个人招呼，有序登上炼狱石像的肩头。 　　马修回头看了一眼盘丝洞巨大的洞穴，以及四处密布的蛛巢与蛛丝，深吸一口气：“撤。” 　　“那个……大人，还有一件事忘了汇报。” 　　说话的是斯派德。 　　这位头戴青铜面具的男子小声说：“大人，你看地上。” 　　马修这才注意到，地上布满三层蛛巢，蛛丝纵横，但居然见不到什么蜘蛛了。 　　除去深渊洞穴那里还有一批数量不少的蜘蛛驻守，周围竟然见不到几只蜘蛛，空旷得让人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马修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总不会是阿拉克涅见势不对，带队跑路了吧…… 　　“请看那里。” 　　斯派德又指向前方远处。 　　马修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那位几乎从不离开自己的工作作坊的骸骨蛛后，居然背对自己，微微仰起头，看着兵蝗群涌来的方向。 　　“那个，大人，今天一早蛛后就有点不对劲，大概一个小时前，她就离开了自己的座椅，站在那里眺望……那些蜘蛛，也突然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夜莺和玫瑰告诉我，我才出来查看。结果您就来了……” 　　“我想，或许可以等一等……” 　　斯派德犹豫了一下：“蛛后是要对付这群虫子。” 　　马修看向他：“你能确定？” 　　“我确定。” 　　斯派德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对蛛后蜘蛛的习性，我比较清楚。这些蜘蛛，不论是最普通的小蜘蛛，还是三类特殊蜘蛛，他们都有非常规律的行为方式。” 　　“小蜘蛛是专心于构筑蛛巢，铺开蛛丝。三类蜘蛛互相之间争斗厮杀，也是蛛后的命令，因为需要他们不断通过搏斗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今天那原本依旧在僵持和战斗的三类蜘蛛，突然就互相和解，分散开来。” 　　“只可能是骸骨蛛后下达新命令，才有这样的效果。” 　　“对于蛛后而言，大多生命都是被她许可进入领地的，唯有一些特殊种类，会被她认为是狩猎对象……就像是在蛛岛一样，她会指挥蜘蛛们捕捉一些凶狠的水下魔灵，作为食物和材料。” 　　“但以前蛛后也仅仅是坐在椅子上，这次她却破天荒离开了自己的桌子，可以看出她对这一群兵蝗非常看重，要么是她非常感兴趣的猎物，要么，就是她认为的敌人。” 　　马修目光闪烁，也立刻做出决定：“好，我相信你的判断。所有人，保持防守姿态。” 　　对蛛后和蜘蛛，斯派德意见是专业的。 　　前方。 　　漫天虫群俯冲而下，将光线都要遮蔽。 　　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孤身站在盘丝洞区的最前方。 　　少女般的人类面庞上有一条伤口，从右眼到下颚，让她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有几分楚楚可怜。 　　太阳下，阿拉克涅纤细的金属身躯反射出微光，她脑后盘着金色发髻，就像在仰望太阳。 　　她抬起仅有的左臂，张开五指，仿佛想要抓住空中什么东西。 　　这一幕让马修想到他诱拐阿拉克涅的时候，用金鯱将她连蛛岛一起搬迁到了俾斯麦庄园，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黑压压的虫群突然一下子在空中被什么东西拉扯住，它们挤成一团，仿佛让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给彻底笼罩，被黏在了空中，它们一个个奋力挣扎，却根本摆脱不了那无处不在的桎梏。 　　阿拉克涅捏拳。 　　空中爆发出一团团红光，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此起彼伏。 　　一声声爆炸声中，无数兵蝗碎尸残片簌簌落地。 　　阿拉克涅一脸厌恶。 　　“15000庇级的爆炸……真是漂亮。”佩戴魔数晶单片镜的帕梅拉眼里放光：“同时引爆这种量级的威力，真是不可思议。魔能蛛丝居然还能这么用！” 　　马修有些拿不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拉克涅突然参战，这战斗方式又是……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阿拉克涅前方，慢慢这才看出端倪。 　　空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众多漂浮的蛛丝，它们过于纤细，以至于保持相对静止时很难注意到。 　　这些蛛丝平面是放射型螺旋形态，但在空中又舒张开来，呈现出具有很多蛛丝长须的漏斗结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透明水母。 　　蛛丝水母漂浮在空中，无疑是由侦查蛛编织而成，它们彼此之间又互相连接，形成一个个局部的巨型立体网群，依靠着魔术回路传导力量，维持空中的平整与漂浮状态。 　　可称之为天罗地网。 　　更诡异得是，这些水母蛛网本身具有自爆属性，能拦截捕获兵蝗之后迅速引发爆炸，形成大规模杀伤。 　　这是马修来到罗斯特大陆后，见到的最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如果能将这股力量应用到冥蝗王冠身上，估计他也要狼狈不堪。 　　马修露出笑容。 　　果然，前期漫长的投入和等待都是值得的。 　　光是这一次重拳出击，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就赚回票价了。 第479章 谁才是猎物 　　阿拉克涅安静地站在她的蛛网界限前，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天空中被布下一层密不透风的大网，局部又以一个个蛛丝水母形态存在，它们将一只只试图从此冲过的兵蝗精准拦截，而后引爆蛛网，形成辐射四周的剧烈爆炸。 　　前方蛛网陆续引爆，后方的一张张蛛网飞入空中，形成了立体式的补充，构建出一层层阵线。 　　马修终于看到了那些离奇消失的蜘蛛们。 　　花皮蜘蛛在地面喷射粘性蛛丝，将被炸到地面的兵蝗给钉在地面，黏住它们的四肢，再对这些俘虏进行一一处决。 　　罗网蜘蛛则是忙忙碌碌铺设出蛛网，遍布周围的山石与枯枝，这些坚韧的蛛网作为根基，一段连接着空中那不断扩张的巨网。 　　引爆也是由这一群蜘蛛工程师完成。 　　它们会观察空中局势，一旦发现局部网黏住相当数量的兵蝗，就会做出一系列判断，拨弄蛛丝下达指令，紧接着相应魔术回路就会被它们触发，从而完成指定蛛丝水母爆炸的结果。 　　侦查蜘蛛们则是牵着罗网蜘蛛的网，不断飞入空中，将它们舒展开来，连入整个巨型蛛网阵线，构成一层层立体式的防御线。 　　有心算无心，这一场阵地战一开始就取得了极大战果，将兵蝗先头部队消灭大半。 　　后续的兵蝗试图迂回绕过这一片死亡区域，于是开始拆分成几支小队，寻找周围的边界。 　　然而蜘蛛们又一轮攻势早已开启。 　　一根根拉长的蛛丝在空中飘荡，它们后面连着立体式的网状结构，被侦查蛛精准操控，不断干扰压缩兵蝗小队的行动空间。 　　大量兵蝗又被黏在蛛网上，试图用螯刀砍破这些纤细的蛛丝，不过这并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事。 　　同质量下，罗网蛛产出的蛛丝强度与硬度均可达同质量钢铁的一百倍以上。 　　加上空中没有着力点，蛛网柔韧性极强，以至于大多兵蝗只能晃晃悠悠，根本没法撕开这一层黏着又坚韧的魔能材料。 　　侦查蛛的增益价值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 　　增益：查探。 　　以特殊蛛丝利用能量场飞入空中，蛛丝作为躯体延展，感受到各种细微变化，获取情报告知骸骨蛛后。优秀的侦察兵。 　　* 　　它们的确不具有花皮蛛那样的单体作战能力，但它们天生对空气和四元素的流动有一种本能的感知能力，并且总能先一步预判敌人的行动，无愧于侦查之名。 　　侦查蛛进一步卡位与补防，与它们形成联动的是蛛网上开始出现了花皮蜘蛛。 　　这群蜘蛛主战部队终于进入正面战场，它们根据后方罗网蜘蛛对蛛网的判断，沿着一根根蛛丝迅速爬上半空，利用自己射程优势开始对迂回辗转的兵蝗进行中距离射击。 　　从毒螯肢中喷射出的粘性物质，一瞬间就会凝固成为蛛丝状，直接把一只只振翅的兵蝗击落在地，交给地面上的同僚们处理。 　　同时花皮蛛对一些破碎的空中蛛网进行修补，让防御线进一步稳固。 　　蜘蛛军一系列的操作有条不紊，三种蜘蛛互相配合熟练，恍若多年老战友。 　　兵蝗意识到无法突破这一地带，不得不转而进攻蜘蛛阵地。 　　可应对蜘蛛时，兵蝗本身就毫无优势。 　　入侵人类世界，它们天生拥有对四元素强悍的抗性，个体灵活性、速度、爆发力、抗击打能力都远胜人类，所以能够来去如飞，让人类疲于防守。 　　面对体型相仿的蜘蛛军，兵蝗的肉搏正中蜘蛛下怀，蜘蛛们不怕肉搏，就怕没有白刃战。 　　大量高强度蛛丝不断喷射，将兵蝗们一个个黏得动作艰难，难以挣扎。 　　兵蝗没法形成规模化冲锋，就被极大削弱了战斗力，同时它们遭到伏击又迅速折损过半，回过头进攻时已经陷入了漫山遍野蜘蛛们的海洋。 　　双方说是交战，但更像是单方面被拖入不擅长的领域，被一点点捕杀殆尽。 　　整个决战依旧在持续，但结果已经毋庸置疑。 　　骸骨蛛后阿拉克涅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再次开始专注于制作自己的蜘蛛，仿佛刚才不过是出门散散步。 　　“大人，看来这次我们不用担心了。” 　　斯派德松了口气，他刚才提议原地等待，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斯派德，你观察很仔细，很认真，辛苦了。” 　　马修对他点点头。 　　“职责所在，应该的。” 　　斯派德这次不是客套话。 　　自从成了盘丝洞区长，他就发现自己的立场逐渐有了变化。 　　以前是在俾斯麦庄园混日子，不论是运垃圾还是养蜘蛛，都不过是一份能够远离争端的工作，至少不用去打生打死，三方都容许自己这个三面间谍存在。 　　可真正被官宣，成为了盘丝洞区长，斯派德没有感觉到一点放松，反而每天更加繁忙，更加不敢休息。 　　从早到晚都有各种文件报表给他过目。 　　夜莺统计的每日蛛丝收获量，每一个工人的工作量，以及每一个组织本月蛛丝需求量。摘取蛛丝时难免会有损耗，但这个损耗只能通过不断校正，来维持在一个较低比率，这也是斯派德需要对庄园汇报的重要数据之一。 　　玫瑰负责统筹工人们的薪水，以及各种损耗，包括不仅包括一日三餐、工装、特制手套和长靴，甚至一部分操作不当或者意外引起的工伤。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月初要做好计划预估表，月末要统计整个月实际产出与各项消耗。 　　此外还有衔接庄园的垃圾车，垃圾分类也需要做好，并且通过对垃圾数量、重量以及分配种类的统计，对蜘蛛们的生存状况进行一个初步计算。 　　这又包含蜘蛛们的数量，种类比例，领地…… 　　自从深渊地穴被固定在盘丝洞区，斯派德又天天紧张，生怕那里的塔佐蠕虫逃出来，造成人员伤亡。 　　总而言之，成了这里的老大之后，斯派德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每天都殚精竭虑。 　　当然，回报也是有的。 　　盘丝洞区蒸蒸日上，蜘蛛们数量越来越多，整个区域干净、秩序，手下人们都对他尊敬而信任，这是非常难得的体验。 　　斯派德基本上是愉快地疲劳着。 　　他才稍微放下心，又猛地想起：“大人，不好，上万兵蝗军突袭庄园，肯定还有兵蝗异种，那些大块头能通过地下过来。庄园要小心！” 　　“放心。” 　　马修摆摆手：“已经有人专门去处理了。” 　　斯派德一愣：“可是庄园的人手不都是派出去了吗？” 　　“还有一个。” 　　斯派德这次才想起：“钻地魔虫？” 　　马修微微一笑。 　　成熟期的钻地魔虫，自从击败桑德斯之后，一直都长期潜伏在地下，不知外界少有人知，就连庄园的人都快把它给忘了。 　　等阶LV40的钻地魔虫，当初能和全盛时期的桑德斯僵持那么久，本身就不弱。 　　地下更是它的主场，应对这一群LV30出头的兵蝗异种，恰好合适。 　　更不用说，现在庄园地下到处都是魔虫幼虫，眼线遍布。 　　哪怕钻地魔虫数据面板并不优秀，但等阶差距已经是一个巨大鸿沟。 　　就像是坎比翁佣兵团团长提姆，本身有非常优秀得战斗能力和技巧。他加上奥拉夫三世，偷袭冥蝗王冠，却还是弥补不了等阶上的差距。 　　马修这时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摩西的研究表明，脑蝗是亲和骸骨军团的，可兵蝗却毫无这方面倾向。与蜘蛛的厮杀毫无犹豫，蜘蛛们也对它们进行了主动猎杀。 　　他能想到的是。 　　脑蝗比兵蝗更有自主性，兵蝗更倾向于听从直接上级的指令。 　　可脑蝗亲和蜘蛛，蛛后却仿佛认定兵蝗是敌人？ 　　这一点又实在费解。 第480章 王令军势 　　奥拉尔战场。 　　从头到脚被盔甲覆盖的剑徒，站在原地，手持十字剑，与前方冥蝗王冠对峙。 　　由于并没有脸部五官，因此也不存在任何情绪泄露。 　　“……希望那里的主人，马修·俾斯麦先生，身体健康。”王冠的心理战在继续。 　　马修简单礼貌性回复：“多谢问候，庄园里一切如常。” 　　“倒是阁下派来的访客，遇到了一点小小意外，庄园对此表示遗憾，欢迎王冠先生的使节再次来访。” 　　王冠脸色如常：“不愧是马修·俾斯麦。” 　　“我很好奇，马修先生和剑徒先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相隔如此之远，居然能够瞬息传递情报。难道说……” 　　他盯着剑徒：“剑徒先生与马修先生有着某种血脉连接，所以彼此之间能够互相理解感知。”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今天剑徒先生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么马修先生应该会很难过吧。” 　　王冠微微扬起长剑：“可惜，你要保护的奥拉尔，已经破了。” 　　剑徒也注意到，身后奥拉尔前方的守军依旧在和兵蝗重步兵绞肉战，可白色坚固的城墙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原本那一群分散开来的骑兵，它们一个个扬起手里的骑士枪，朝着奥拉尔城墙上掷去。 　　这些长近三尺的长枪枪尖都是精铁打造，如一根根小型弩炮，被兵蝗骑兵以巨力扔出，呼啸着将城墙射出一个个缺口，一时间碎石纷飞，局部墙垣甚至被冲击得垮塌滚落。 　　原本整齐的城墙一时间被旗枪射得破破烂烂，守城士兵如蚂蚁一样仓皇躲避，狼狈不堪。 　　马修回过头，面朝王冠：“不过阁下的骑兵也所剩不多了。” 　　兵蝗骑兵虽然气势雄浑，射枪破城，但它们却已经没有开始的数量，并且还在一个个突兀倒下。 　　原本这些骑兵本就是由兵蝗支撑盔甲而成，可骑兵倒下后，里面的兵蝗却没有一只出来，仿佛也伴随着骑兵的聚合体一起阵亡。 　　王冠侧脸，看向远方山坡。 　　那里的悬崖边支起了一个铁质三脚架，头戴鹿角盔的弓使架着II型鹰铳狙击枪，从容不破地一个个远程点杀兵蝗骑兵。 　　这是马修的回应。 　　出手时马修就选定策略。 　　冥蝗是这支兵蝗军绝对核心，也是真正意义上对卡尔马王国具有毁灭能力的灾难，只要能够稳住他，让他没法抽空对付奥拉尔或者奥拉夫三世，战略就是成功的。 　　只要僵持下去，兵蝗数量会越打越少，后方育蝗已经被坎比翁佣兵团消灭大半，它们的援军哪怕从都灵出动，赶赴这里也要很长时间。 　　没有动手之前，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具体实力。 　　作为智力型统帅，冥蝗王冠会一定程度地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但他又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兵蝗数量只会越打越少，卡尔马的援军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抵达。那时候战局将会立即逆转。 　　“你是想要锁住我吗？” 　　王冠平静地看着剑徒：“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再看看周围。” 　　不用他讲，马修也注意到了异常。 　　原本那些被击倒，被魔裔杀死兵蝗的盔甲，居然再度组合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来自死灵的力量，将这些盔甲支撑，里面凝聚出虚幻的灰色血肉之躯，他们得以重新变成战士。 　　不止骑兵和步兵，就连战马盔甲也都自行黏合起来，生长出不存在的躯体，重新载骑士冲锋陷阵。 　　死而复生的重步兵和骑兵，动作居然变得更快更灵活，爆发力超出生前。 　　这群亡者加入，让战场变得有些一边倒，魔裔战士们面对这些不死士兵捉襟见肘，不论怎么将它们击倒，它们总能立即站起来，继续前进，战斗。 　　气势上，卡尔马人已经没法压制敌人。 　　他们能和一切敌人厮杀，但杀不死的敌人，只会让他们血液里燃烧的勇气不断消耗，直到慢慢变成绝望和麻木。 　　更让马修吃惊的，是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 　　死灵骑士（LV25）：异常状态的死灵。 　　价值：产量8，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5。 　　增益：亡者。 　　源于死地的沉眠者，因其特异性，无法被彻底杀死。 　　增益：驰骋。 　　骑士所到之处，敌人精神将受到压迫性冲击。 　　* 　　* 　　死灵剑士（LV25）：异常状态的死灵。 　　价值：产量8，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6。 　　增益：亡者。 　　源于死地的沉眠者，因其特异性，无法被彻底杀死。 　　增益：坚壁。 　　远超其等阶的防御能力。 　　* 　　原本兵蝗骑士和重步兵的阵亡，却导致这样的死灵战士进入战场，它们比兵蝗更加难缠，是纯粹的作战军团。 　　在王冠不支之前，亡者属性更是让死灵骑士和死灵剑士不存在损耗问题，让卡尔马士兵数量变得毫无意义。 　　巫师们也陆陆续续开始施展巫术，四元素的闪光此起彼伏，他们费尽力气将一头头死灵击倒，但很快，死灵战士们又站了起来，继续冷酷地冲阵厮杀。 　　“有巫师团曾经与我交过手。” 　　王冠脸上既没有得意，还是和最初一样僵硬：“所以你们应该会认为，王令军势只是指挥兵蝗，辐射增强。我放走巫师，你们以为自己掌握了情报。” 　　马修稍微冷静了下来。 　　这一战没取巧可能，必须硬碰硬。 　　“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么多？”马修既是试探，也是询问。 　　“因为。” 　　王冠冷冷说：“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明明是万物主宰使徒，却改信了炼狱之王。万物主宰的使徒，到底都哪儿去了。” 　　马修心里大惊。 　　这王冠到底是什么来头，一眼看穿剑徒身份。 　　“说，活。” 　　“不说，死。” 　　王冠声音低沉。 　　马修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某种感情波动。 　　好机会！ 　　日轮千阳，权能一瞬间爆发，马修持剑斩向王冠。 　　同一时间，王冠身后浮现出化作火之山羊的喀迈拉，他浑身浴火，将王冠封锁在火海牢笼之中。 　　空中，泰森化作的黑猩猩巨拳从天而降，直指王冠头颅。 　　王冠面不改色，他甚至没有抬剑，嘴唇翕动：“封王列传。” 　　他身后浮现出一座宏伟宫殿的模糊影子。 第481章 封王列传 　　返祖形态的泰森，铁拳仿佛砸中看不见的壁障，挥拳右臂硬生生被扭曲地朝后折叠，剧痛让泰森跌落在地，砸出一个浅坑。他吃力站起，捂住因骨头折断而垂下的右臂，凶狠双眼多了一股不知所措。 　　喀迈拉火流成型，一双赤瞳在风暴里时隐时现，它将王冠彻底笼罩，试图如锁住暴君一样困敌。 　　这只持续了一瞬，而后风火散尽。 　　喀迈拉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他腰间羊首裂为几瓣，碎落在地。 　　炼狱子爵死死盯着王冠头上半空。 　　那凭空而生的宫殿置身于山巅，熠熠生辉，注视者仿佛都被拖入其中，得以看清内部种种奇像。 　　它有三层方形环城墙，每一层城墙、廊柱、抱柱、门窗都闪烁着黄金光泽，四方城墙的大门上方各有一个哨塔，内挂铜钟，城内布满一个个金边水池，上面种满莲花。 　　最里一层内墙有四座镶满宝石的祭坛，它们分别以金、银、铜、铁为底座，因此本身为金黄、银白、红铜、铁褐四色，分别对应四面大门。 　　中央处是一座高耸神圣的殿堂，它的窗与门完全封闭，高峭尖锐的顶布满黑色黏着的污秽。 　　这座虚空之城的建筑与布局具有某种清晰的仪式规范，城内空无一人，仿佛这里的人与事均已淹没于过往尘埃。 　　它和众多死灵骑士与死灵剑士同样，被一种暮气沉沉的灰雾笼罩。 　　马修眼里，低语者对王冠描述新增一项。 　　* 　　增益：封王列传 　　古德涅维帝国最传奇皇帝“所罗门”模仿古神玛门而造第一圣殿，册封七十二魔灵为王，圣殿不朽，七十二魔王不灭。 　　* 　　泰森和喀迈拉用尽力气，也根本没法突破封王列传勾出的第一圣殿笼罩，不仅伤不到王冠分毫，反而被自己的力量反噬重创。 　　他隐藏了实力！ 　　马修脸色难看。 　　王冠等阶评估依旧是LV55，但他具有的两种能力，不论是“王令军势”还是“封王列传”都是马修眼里最难缠那一档。 　　王令军势之下，死灵骑士和剑士不知疲倦和恐惧，冲锋陷阵，阵列不破。进攻源源不断。 　　封王列传施展开来，第一圣殿笼罩之下，喀迈拉和泰森的攻击居然会被完全反弹。完美防御。 　　这近乎于“镜之剑”的增强版，范围更大，还不需要仪式流程。 　　简直离谱！ 　　马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难怪王冠敢于带着精锐孤身北上，丢弃后方育蝗，一路直捣黄龙，他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与底气。 　　不对，不对。 　　冷静，我得冷静下来。 　　他不是无敌的，否则评估面板不会只是破坏A，那至少也是A+。 　　奥拉夫三世的破坏评价是A+，代表他在LV45同阶层近乎制造破坏最强的那一档。 　　然而王冠具有两项配合几近完美的能力，低语者给出的评价只是A，他一定有着某种缺陷，某种不容易发现的弱点。 　　可冥蝗王冠并不准备给马修思考和判断的时间。 　　“再见了，昔日使徒。” 　　王冠扬起手里的长剑：“虚空的虚空，凡事皆为虚空。一切都是捕风捉影，终将成为过去。” 　　他口中箴言具有某种诡异的力量，让周围四元素疯狂朝封王列传所造第一圣殿中涌去，略显缥缈的空中宫殿进一步凝实。 　　城门上铜钟敲响，悠扬钟声响彻四方。 　　金银铜铁四座祭坛燃起火焰，伴随着阵阵难以描述的低声颂咏声。 　　第一圣殿穹顶上的黑污渐渐消失，一时间灰色雾霭也被驱散，宫城之内，浮现出一个个人影，他们或站或立，都在对着圣殿顶礼膜拜。 　　圣殿之上，显出一个绿色身形。 　　他手持长弓，背负箭袋，宽大的绿色斗篷将身躯大半笼罩，腰腹以皆为虚无。 　　弓手头戴一顶锁帷子式头盔，头盔里看不清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黑。 　　马修眼里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一连串描述。 　　* 　　列拉金（LV80）：所罗门麾下七十二魔王之一。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8。 　　增益：矩破之矢 　　洞穿既定规则，争斗之箭。 　　破坏：A 　　速度：B 　　射程：A+ 　　持续：A 　　精密：B+ 　　成长：B 　　象征：无。 　　* 　　除去情况特殊的言灵师，马修还是第一次见到高达LV80的魔灵。 　　根据他的战斗经验，魔灵之间只要等阶差距在5等，双方的面板评估就已经不能直接对比，差距接近10等，低等阶魔灵除非能够利用天时地利，加上权能等秘密武器，否则基本上是被单方面吊打。 　　LV80…… 　　等阶数值太高。 　　已经超出了剑徒小队能对抗的极限。 　　马修咬牙握紧手里日轮千阳。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自己这个主心骨支棱起来，要扛得住。 　　他看见，喀迈拉和泰森都已经被等阶压制而一脸惊惧，这种逃避死亡的本能很难控制。 　　日轮千阳。 　　马修调整呼吸，摒除杂念。 　　持剑以告，剑士礼仪。 　　接着，剑徒手中形态变换的十字剑慢慢凝固，显出其水银一般的锃亮剑身，镜之剑权能力量展开。 　　“快点到我这里！” 　　马修大喊。 　　喀迈拉和泰森迅速跑来，两人脸上都难掩紧张。 　　“老弟，你这回害死我了。” 　　喀迈拉声音发哑：“这种程度的强者，我们根本没法应对，逃都没法逃……” 　　泰森巨猿之身浑身绷紧，右臂耷拉，它身上黑毛都有些炸开，双眼死死盯着那悬于空中的魔王列拉金。 　　“慢着，你们看，他好像不对劲。” 　　马修注意到，魔王列拉金并没有直接对自己一行人出手。 　　这位身着绿斗篷的魔王，拉开长弓，搭箭，朝着的却是马修等人对面。 　　那里是死灵结阵继续前进的方向。 　　一箭射出！ 　　绿芒将空气撕出一条虚空带。 　　原本冲锋的死灵骑士一个个身首分离，盔甲散落一地，它们胯下马甲同样崩溃散开，惯性作用下，这些甲胄还在地上叮叮咚咚滚动了一段距离。 　　死灵剑士们一个个僵在当场，就像是被凝固的雕塑。接着一名名由盔甲拼凑而成的剑士身躯也支离破碎，里面灰色躯体也消失无踪。 　　喀迈拉一脸懵：“他不是王冠召唤出来的吗？怎么攻击他们自己人？” 　　马修也不懂。 　　魔王列拉金再度张弓，这次瞄准的方向是奥拉尔城。 　　绿光一闪。 　　剧烈四元素波动之中，狂风呼啸。 　　尘埃落定。 　　奥拉尔城东南角化为一片废墟。 第482章 魔王之威 　　奥拉尔城千里之外，横跨海峡，都灵王国东面的野蛮之地深处。 　　这里除去随处可见的黄沙，就是随处可见嶙峋废石与荒凉戈壁，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就在这样的死寂之地，一株奇特的植物却在地面突兀地伫立着。 　　它拥有森白的茎，高约两尺，块茎上直接生长出巨大的花序，在短粗的花序柄上舒展着一片外红内紫、类似花瓣的宽大苞片，苞片合抱而呈喇叭状，中央矗立着一支肉质花序轴，就像一支巨大的蜡烛插在烛台上。 　　轴部顶端，绽放着一朵比手掌略长的白瓣黄蕊花，形如雏菊。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褐发男子站在雏菊旁，微微垂下头，仿佛在对这一朵盛开在死亡之地的生命致敬。 　　他一头卷曲短发，穿了一件黄褐色大衣，手持一根漆黑长杖。杖顶端是一面标注了细密刻度的星盘，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光，这些细小白点在星盘上微不可见地移动，恍若头顶群星。 　　“陛下，那位七圣徒余孽，言灵师已经出现在都灵，剑角对他采取了行动。” 　　男子轻声汇报：“言灵师本身战力平平，但他能聆听到死亡的回响，伤到的只是名为格雷戈里的躯壳。短时间里，还没有将他安全捕捉的办法。” 　　雏菊纹丝不动，就和万千普通花朵一样。 　　“对四大王国的练兵已经进入尾声，很快就能筛选出合适的战士，从而得以执行陛下您真正的征服计划。” 　　他面对这朵平平无奇的雏菊，言行恭谦，保持着下属应该的姿态。 　　“除去四公之外，罗斯特大陆一些潜伏的古神使徒也陆陆续续出现，不过他们基本上都是保持沉默，并未干扰我军的战略，因此迄今为止还算顺利。只是，还是有一些利益相关者，并未听我方警告，参与了这次练兵。” 　　“目前已知出手的，包括聆听者、炼狱使徒，尘世隐修会的修士与万魔殿门徒还是按兵不动。” 　　“萨克森战区，聆听者，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皇子暂时缠住了地缚。” 　　“阿基坦战区，聆听者，真理之眼的副会长比鲁斯率领巫师团，也让剑角一时半刻无法攻破科尼。” 　　“大海上，进攻巴斯的蝎蛉也遇到了地精和巴斯人联合军，他们引出了海中大量魔灵，不过数量对蝎蛉来说毫无意义。她在深海之中发现了疑似霍纳古尔的踪影，正在小心追踪敌人。” 　　雏菊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白星。” 　　“命蝎蛉追踪不要过于急于深入，务必谨记百年前那次惨败。令其他几个都放慢进攻速度，配合蝎蛉，不要打草惊蛇。” 　　“遵命，陛下。”冥蝗白星恭恭敬敬道。 　　“还有王冠。你有在好好看着他么？” 　　“属下一直在关注王冠的行踪……他是天生的指挥官，天赋异禀，卡尔马战区的调度与战略也无可指摘，哪怕有俾斯麦庄园的炼狱使徒出手，攻陷奥拉尔应该就在这几天。” 　　雏菊又问：“封王列传又觉醒了？” 　　“是的，陛下。” 　　“真是麻烦的双刃剑。”雏菊轻声说：“如果他有任何异常举动，杀了他，清理记忆，再次重塑。” 　　“遵命。” 　　雏菊恢复了沉默。 　　白星往后退步离开。 　　走了两步，他突然眉头微皱，看向自己长杖上的星盘，上面有一颗星星在飞速移动，轨迹毫无规律可言。 　　更诡异的是，这颗象征着王冠的星星是被另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引导，它之所以会到处穿梭，就是在追逐这一枚其貌不扬的星星。 　　白星张开手，五指隔空印在星盘之上，一时间他眼里无数光点闪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让王冠脱离了命运轨道……” 　　他喃喃自语，将目光看向星盘上的变化，仿佛想要勘破迷雾，追踪北方战场的一举一动。 　　…… 　　卡尔马王国，奥拉尔城外。 　　魔王列拉金手持长弓，悬浮于第一圣殿的虚影之上，他再度拉弓，第三箭，指向了剑徒。 　　马修一时间只觉得汗毛倒竖，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与惶恐充斥着大脑，生理本能开始疯狂撕扯他的理智。 　　要死。 　　要死在这里。 　　他对身后喀迈拉和泰森说：“千万不要跑，就在这里，日轮千阳的镜之剑还有反射攻击的能力。不能跑！跑才是死路一条！” 　　这话不仅对队友说，也是对自己信念的加固。 　　喀迈拉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炼狱使徒，适应了压迫感强度后，他也开始进一步出力：“我会用‘龙尾’去寻找他的破绽，不过只有一次机会，等阶差距太大，四元素反噬下我可能失去一切行动能力。” 　　“马修，给我听好了！” 　　喀迈拉仿佛回到了炼狱战场，目光阴沉而冷冽，死死锁定眼前那高高在上的弓手。 　　他双眸化为金色竖瞳，身上肌肉开始出现鳞甲一样的角质层，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危险的野兽气息，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马修没法分心，他能做的就是双手握住手里“镜之剑”，让自己能激发的权能全力展开，以应对接下来列拉金那锐不可当的“矩破之矢”。 　　耳边传来喀迈拉急促又略显虚弱的声音：“……这不是那家伙的本体，他是通过封王列传传递过来的投影，弓箭是从本体所在的地方射来。” 　　“那座宫殿，是连接王冠和他的纽带，这种级别的魔术力量王冠维持不了多久……” 　　喀迈拉费力地说着。 　　他眼里、鼻子、口中、耳朵都不断涌出粘稠的血液，这些血液从脸上滑下，还没落地，就在空中蒸发无踪。 　　赤裸的上身，一根根血管爆裂开来，大量鲜血喷射而出，让喀迈拉变得恍若血人。 　　他根本不管自己的身体，双眼睁大，金色竖瞳周围都是密集的血丝。 　　“弱点是5次，他只能射出5箭，5箭之后就会消失……” 　　话还没说完。 　　一道绿光洞穿了喀迈拉的眉心。 　　他脸上表情定格，维持双眼睁大的模样，往后倒地。 　　被射穿得眉心里空无一物，连血液仿佛都被蒸发殆尽，只剩下一具僵直、凝固又冰冷的尸体。 　　泰森赶紧用自己的返祖躯体挡在喀迈拉身前，张大嘴对列拉金怒吼！ 　　“喀迈拉！”马修又惊又怒。 　　镜之剑明明完全展开，为什么完全失效，根本挡不住列拉金的箭矢！ 　　他立即想到低语者对列拉金的描述。 　　* 　　增益：矩破之矢 　　洞穿既定规则，争斗之箭。 　　* 　　洞穿既定规则…… 　　这种力量居然都不属于权能？ 　　马修看着头顶那再度张弓搭箭的魔王。 　　他还有两箭，这两箭就得死两个人。 　　思考之际，绿光闪烁。 　　远处山坡上，弓使脖子被射穿，罩着鹿角盔的头颅滚落在地。 　　无头尸身还保持着张弓的模样。 　　马修最后的杀招，弓使远程的权能之力“金锡罪业之筹”，也彻底被击溃。 　　弓使遭重创，失去战力。 　　还有最后一箭。 　　列拉金的长弓，瞄准剑徒。 第483章 不朽王冠 　　马修从未如此绝望和无力。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被射倒，矩破之矢的力量完全没法被“镜之剑”反弹，这无坚不摧的箭矢面前，每一个人都只是待宰羔羊。 　　LV80等阶的魔王列拉金，只是隔空出手，就让这里众人毫无还手之力。 　　巨大的战力鸿沟根本没有任何杠杆能够弥补，让马修最为自傲的权能也在这一刻失去了昔日奇迹般的魔力。 　　战场上只有赤裸裸的力量差距。 　　现在甚至称不上作战。 　　只是被动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要放弃，你不是一个人啊……”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马修不用回头，也能听出，这是克里米亚的声音。 　　“快逃！” 　　马修焦急地催促她：“快逃，这里已经挡不住了。快撤回庄园！” 　　“你也有知道怕的一天。” 　　克里米亚甚至轻笑了一声，她的手坚定又温和地放在马修的肩膀上：“不是说了吗？你不是一个人哦。受你那么多关照和保护，这次，换我来回报你吧……” 　　“嘘，别说话，集中精神，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克里米亚轻声说：“砍倒那个操纵的家伙。” 　　空中，魔王列拉金长弓拉满。 　　克里米亚呢喃着：“世界上没有比一个既真诚又聪明的朋友更宝贵的了。” 　　“接受我的祝福吧。” 　　“比既有世界存在还要久远，洞悉万物的擎天之人，他看到隐秘的，发现藏匿的，他带回洪水前的传奇。” 　　“他跋山涉水，精疲力尽，找到安宁。” 　　“倾尽全力于一块碑石。” 　　“此为‘既定之过往’。” 　　克里米亚头上升起一顶紫色王冠，她双眸里都是神圣，站姿威严：“以‘不朽王冠’之名，借历代智者之口，命汝开启。” 　　“既定过往之碑。” 　　列拉金松弦。 　　几乎刹那间，绿光将猎物脖子射断，一地残血。 　　头颅在地上一阵滚动，最终面朝天空，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仰望天穹，眼里没有恐惧和失望，只有一种如释重负。 　　对自己而言，比起痛苦扭曲地或者，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一圣殿与列拉金缓缓消失于空中。 　　马修眼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 　　他手持十字剑，大步飞奔，一剑斩向眼前人的脑袋。 　　就在即将砍到对方脖子的一瞬，马修硬生生停住。 　　马修看到他在笑。 　　这家伙……不对劲。 　　冥蝗王冠，此时已经虚弱地站不稳，他竭力支撑着身体，仿佛就在等待马修这最后一剑。 　　“不杀了我吗？咳咳。” 　　王冠咳嗽着，嘴里渗出血来：“我杀了你的战友，你的女人，你就不想快点杀了我这个生死仇敌吗？” 　　“怎么救他们。” 　　马修冷冷说：“告诉我，饶你一命。” 　　对方一愣：“让我走？” 　　“让你走。” 　　马修点头：“他们比你重要得多。” 　　王冠丢下长剑，看向吉赛尔的头颅，眼神复杂：“‘不朽王冠’以及‘虚构箴言’，传闻中紫冠王的力量，没想到可以亲眼看见。” 　　马修呼吸一滞。 　　七圣徒之一，与剑徒、弓使一起死战远古石城的紫冠王，竟然是吉赛尔！？ 　　“你把她的头颅放回颈部伤口。动作快一点，还来得及。” 　　王冠态度突然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马修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还是立即照做，小心翼翼将吉赛尔的头放回破碎的脖颈处，只是吉赛尔依旧双眼无神，脸部肌肉保持僵硬的定格状态。 　　“列拉金的箭会破开扭曲规则，所以哪怕射中人，其实也不是通常意义的即死。” 　　王冠捂着嘴，咳嗽时手指间全是血：“你现在需要趁着‘矩破之矢’力量还没彻底消失，将她的脖子和脑袋保持链接，并且用你之前的权能之剑，注入其中，保持‘矩破之矢’的力量。” 　　“正常状况下，人头颅和身体分离，只有死路一条。但矩破之矢改变了规则，既是一种超出正常规则认知的杀伤能力，也是一种特殊的力量庇护……简而言之……” 　　马修接上他的话：“就连死亡的定义，也被局部改变了？” 　　“没错，大体如此。” 　　王冠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所以她现在并没有死，包括你身后的战友，以及远处山上的那一位活死人使徒，目前都不算死亡。” 　　“只是‘矩破之矢’状态一结束，他们受伤的局部又将恢复成正常世界的机理，死亡就会变成结果。” 　　“后续怎么做？”马修追问。 　　“通过治愈类巫术进行持续的修复，虽然可能效果难以保持最佳，甚至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但这样至少性命无忧。她是使徒，恢复过来就能自己调整到最佳。” 　　马修一把抓过王冠：“你跟我走。” 　　守在远处的炼狱石像被马修召唤过来，带着一行残兵飞往庄园。 　　坐在炼狱石像上，马修怀里抱着勉强将头颅拼接在身体上的吉赛尔，日轮千阳的权能持续供给“矩破之矢”力量。 　　他这才打量旁边的阶下囚。 　　* 　　冥蝗（LV55）【回路异常】：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5），魔术7（-5）。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王令军势 　　掌控庞大军团的天生领袖气魄与能力，总能激发士兵们的信心与战斗热情，鼓舞士气，凝聚阵型。 　　增益：封王列传 　　古德涅维帝国最传奇皇帝“所罗门”模仿古神玛门而造第一圣殿，册封七十二魔灵为王，圣殿不朽，七十二魔王不灭。 　　破坏：A 　　速度：B 　　射程：C 　　持续：A 　　精密：B+ 　　成长：A 　　象征：无。 　　* 　　王冠强行使用“封王列传”，召来远高于自己等阶的魔王列拉金，他自身也付出超负荷的反噬代价，不论代表掌控力的精神还是代表四元素力量的魔术，都跌入谷底。 　　加上他并不是正面战斗类型，眼下王冠对马修毫无威胁，也不怕他在庄园里作乱。 　　“剑之使徒，弓之使徒，以及紫冠王……” 　　王冠的目光在三名原万物主宰使徒之间来回，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马修索性直接问：“‘不朽王冠’和‘虚构箴言’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王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他对万物主宰使徒似乎颇有研究。既然暂时不存在直接的对抗和敌对，他所知道的情报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七圣徒之一，紫冠王的能力。” 　　王冠没有任何推诿，也很坦直地说：“不朽王冠，据说是能继承将死之人的记忆，以此能源源不断获取历代知识，随着时间不断积累，会越来越强。不过这能力本身也是一种双刃剑。” 　　“因为继承了不同人记忆，就会让自我概念变得混乱而复杂，自己将不再是一个单独存在之物，而更是一种集合体，梳理过去与现在的关联，也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简而言之，要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就将变成一种负担极重的难题。自我怀疑，将会变成一种每天的折磨……” 　　他仿佛颇有感触，缓了缓说：“虚构箴言是另一种能力，或者说，是不朽王冠衍生出来的，朝着象征的方向进一步接近的形态。” 　　“虚构箴言，能够在短时间里改变一小片区域的历史认知。” 　　王冠解释地很慢：“比如说，之前列拉金以‘矩破之矢’瞄准名为剑徒的敌人，剑徒即是你。” 　　“这位小姐使用‘虚构箴言’，改变了这一小片区域每一个人对剑徒的认知，那一短暂时间里，就连列拉金与他的武器，也将这位小姐认作是你，所以最终攻击对象也就变成了她。” 　　“这种能力应用得当是非常可怕的，只是面对七十二魔王级别的对手，哪怕是虚构箴言，消耗的精力与意志也会一瞬间将那位小姐抽空，那种滋味不好受。” 　　马修听懂了。 　　不朽王冠，就是继承将死之人的记忆，如此不断积累，就具有庞大的知识库。 　　虚构箴言，则是逆转他人记忆，或者说是一种全方面催眠，从而短时间里扭曲众多之物的认知，连LV80的魔王列拉金也不能幸免。 　　拥有这样的力量，付出的代价也不菲。 　　久而久之，连自己记忆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都不再确定。 　　我到底是谁？这一点也将会是持续困扰痛苦吉赛尔的难题。 　　马修这时候才有点明白吉赛尔的心理了。 　　最早在冰原上，她一心求死，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沉重的负担随着时间不断加重，让她精神上日益折磨，最终选择了沉睡抵抗。 　　后来衍生出的克里米亚人格，也不知道自己的另一面，还是继承了过去某个女人的记忆…… 　　真相或许永远不得而知。 　　吉赛尔本身已经模糊了自我的概念，她所持有的记忆都代表了她本人，她甚至无从分辨到底哪个自己是真我，哪个自己只是脱胎于虚幻记忆的延展。 　　她过去经历得种种，也变得如梦似幻，难以深究。 　　对马修来说。 　　不论她是吉赛尔，是克里米亚，是紫冠王，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重要。 　　吉赛尔是真正不可或缺的伙伴，马修和吉赛尔在关键时刻总能互相信任，不论原因，结果是这样就够了。 　　马修扭过头，看向旁边这位年轻的冥蝗：“你到底是谁？” 　　王冠看向云中远处：“一介废物罢了。” 第484章 战犯处理暂行办法 　　巫师塔外，剑徒之身的马修焦急等待着结果。 　　学徒们都被暂时清场，由惠特曼教授和奎恩两个巫师在里面对吉赛尔进行紧急治疗。 　　治愈类巫术属于巫师必修科目，不过专精不同，因此各巫师施展出的效果也差距极大。 　　王冠轻飘飘地说，吉赛尔没事。 　　但马修依旧忍不住在外面来回踱步。 　　“马修老弟，咳咳，你别走来走去了……” 　　喀迈拉一脸虚弱地坐在靠椅上，他勉强指着旁边在左右打量庄园里各种设施的年轻人：“这家伙可是极度危险人物，还是给他捆上为妙。” 　　王冠点点头，轻声说：“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他本人竟然表示同意。 　　喀迈拉看他的眼里都是忌惮。 　　“这个人真的是……五大冥蝗之一的王冠？” 　　帕梅拉微微吃惊。 　　从外表和谈吐而言，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懂礼知节的年轻贵族，而非是一名异族军队的领袖。 　　“吉赛尔小姐，你可别被这家伙给骗了。” 　　喀迈拉嗤笑一声，眼睛牢牢盯住王冠的一举一动：“这混蛋可是差点毁了奥拉尔城，杀了我两次，弓使和剑徒都差点被杀，要不是吉赛尔小姐关键时刻拼了命，现在他已经带着那群不死的亡灵军队开进这里了。” 　　他身旁的毛孩泰森也张开双手，辫子竖起，做凶恶状。 　　“您好，工匠小姐，如果您是在问，我是否属于绯蝗一族的五名冥蝗之一，容我回答，的确如此。” 　　王冠彬彬有礼的模样，更让喀迈拉目光森冷。 　　帕梅拉见马修并不反对她与王冠交流，于是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名工匠？” 　　“您体态纤细，但身体笔直，双目有神，皮肤富有弹性，毫无浮肿，这是经常使用身体肌肉的表现。” 　　“此外，您的手，虽然也足够细腻，但手指上有不少陈旧伤疤留下的浅浅痕迹，尤其是指头上，指甲剪得很短，这是经常使用双手操作工具的原因。” 　　王冠平静地说：“最后，是您的衣着，虽然身着大衣，但两个兜都是鼓起状，说明您有随身携带物品的习惯。而且这些物品一定要放在手指马上能拿到的地方，这也是常年习惯使然。” 　　“大多数小姐来说，一般都是将物件放在手拎的小包里，没有直接放入兜里的习惯，她们更看重美观，而非方便。” 　　“所以我大胆猜测，您或许是一名工匠。” 　　吉赛尔顿时来了兴趣，她已经听马修本人说过这次奥拉尔战场的事，目前王冠已经暂时失去威胁，只要让他随时处于视线内，就不用担心。 　　对冥蝗王冠，马修评价颇高。 　　马修认为整体战略上，俾斯麦庄园其实是小败于王冠军团。 　　庄园需要保住奥拉尔和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三世，王冠则是运用拉扯战术，将卡尔马军队分散开来，连续主动进攻，迫使卡尔马王国与俾斯麦庄园疲于应对。 　　他以后方育蝗为诱饵，让卡尔马军核心战力坎比翁军团分兵，从而将其逐个击破，并且一改坚壁清野的姿态，连夜急行军，只差一点点就能将卡尔马和俾斯麦庄园这个事实上的联盟击溃。 　　最终结果却是庄园赢了，也仅仅是因为谁也不知道，随行的队医吉赛尔居然是七圣徒之一的紫冠王。 　　吉赛尔在关键的节点处强行逆转，令王冠功败垂成。 　　马修评价，王冠是一个优秀的战术大师，擅长分析局势与推演敌人动向，这才能做出这么多精彩的战术微操。 　　当然，他也有弱点，目前看来，最大的缺陷就是临场应变还是不足，略显僵硬。所以才让原本具有稳操胜券的机会白白溜走。 　　…… 　　巫师塔的大门朝外打开。 　　走出身着白色大衣的惠特曼与奎恩。 　　马修赶紧问：“吉赛尔怎么样了？” 　　“无碍。” 　　惠特曼言简意赅：“休养一阵就好。” 　　他的目光在王冠身上打量：“这就是五大冥蝗之一，没有那些虫子的元素波动，倒更像是冰原上的活尸……” 　　王冠不语。 　　马修这时候只在意吉赛尔的安危，他急匆匆走进去。 　　奎恩也跟着他，一路说：“马修，别担心。吉赛尔小姐恢复得比我和惠特曼先生想的都要好，治愈类巫术一施展开，她的躯体就开始迅速重生，伤口连接，包括里面的各种血管和肌肉，骨头和软组织……” 　　“只是惠特曼教授出于谨慎考虑，和我一起施术后在持续观察，确定脖颈彻底修复后才出来通知。” 　　吉赛尔静静躺在白色病床上，她仿佛感应到什么，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瞥了马修一眼。 　　“这样都死不了……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噩运……” 　　不死女巫喃喃。 　　“活着多好。”马修轻声说：“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我想尝试，你不想看看吗？” 　　“……” 　　吉赛尔看着头顶的蛛丝灯泡，眼里慢慢恢复神采：“好吧，那你好好做给我看。” 　　她脖颈一圈有非常清晰的红痕，不久之前这里是完全断裂开来，此时就连红痕都在一点点削弱。 　　“马修。” 　　“嗯。” 　　“留着那家伙。” 　　吉赛尔侧脸，一脸认真地说：“他是所罗门王的后裔，不，可能是直属的子嗣，否则不可能打开‘第一圣殿’……一定要搞清楚绯蝗一族和古德涅维帝国的关系，以及五大冥蝗背后到底是谁在控制。” 　　“我明白。” 　　马修点点头。 　　事实上，自从剑徒将吉赛尔等人接回来，马修本尊就在和贝尔商议后续相关事宜。 　　…… 　　会议厅里。 　　马修和贝尔面前各摆了一杯红茶，热气升腾。 　　“首先，要恭喜马修老弟你这次行动取得了完美的战果。” 　　胖议长笑呵呵地说：“光是对冥蝗王冠这次的成功狙击和捕捉，就足够让老弟你的俾斯麦庄园在罗斯特大陆声望暴涨，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庄园的商品也会变成很多人的优先选择。” 　　“这离不开老哥的指点和支持。” 　　马修也笑道：“没有老哥在四公面前力挺，给老弟的信任和消息，庄园局势绝对会恶劣得多。” 　　“既然老弟这里局势基本稳定，老哥我也可以回去给四公大人好好汇报。不论如何，赢了就代表正确，没有人不喜欢锦上添花。” 　　贝尔仿佛想到了什么，说：“老弟，请放心，挫败抓捕冥蝗王冠，某种程度上四公大人们也是乐意的。不过由于种种约束，他们只是没法亲自动手罢了。” 　　“后续冥蝗或许会派人来和你交涉，到时候只需要漫天开价就好，绝对会让庄园大赚一笔。” 　　贝尔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脸上写着“你懂的”。 　　“我的价码已经有了。” 　　“哦？老弟想要什么？” 　　“我要卡尔马王国地区永久不受入侵。” 　　贝尔摸了摸下巴：“这一点，不好办呐……” 　　突然，贝尔手指上的绿松石指环响了响，他将耳朵凑近，片刻之后。 　　贝尔·雷耶斯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们指定的使者已经来了。” 　　“这么快？”马修有些意外。 　　“是啊，我也想不到。” 　　贝尔用手指了指自己，咧嘴一笑：“这个使者，就是我。” 第485章 智慧之子·门涅利克 　　抓回冥蝗王冠，马修知道绯蝗一族绝不会就此罢休，以它们之前表现出的傲慢与强势，势必会通过各种手段对庄园施压，以解救王冠。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谈判使者居然是贝尔。 　　“冥蝗白星拜访了皮特曼大人，让魔灵议会从中做调，希望我这个议长替他们赎回王冠。皮特曼大人答应我代替绯蝗一族和你谈，也警告了他们不准对庄园武力干涉。” 　　贝尔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他笑着将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 　　马修思忖：“看来绯蝗一族付出了足够代价，让四公都替它们出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涉及四公，贝尔口风就变得很严。 　　四公之中，巴斯的贪欲领主皮特曼，代言人正是贝尔·雷耶斯。 　　大老板发话，贝尔只能遵循。 　　“不过嘛，马修老弟，你也不用太在意。谈判是谈判，结果是结果，过程嘛，可以慢慢来。” 　　马修一听就懂。 　　谈判的目的是赎回王冠，但漫天开价，也就坐地还价，皮特曼并没有答应结果如何。 　　不止如此，他还警告绯蝗一族，禁止它们对俾斯麦庄园武力报复。 　　这也符合贝尔之前透露的言外之意：四公也看绯蝗一族很不爽，只是碍于种种制约，不能直接对它们出手。不难猜测，他们与四公背后真正的那位主导者有过某些约定，互相限制。 　　俾斯麦庄园这一手赢了，他们乐见其成，大大长脸。 　　面上是做做样子，让马修和贝尔两个人谈释放王冠的条件。 　　实际上。 　　这里的球证，主办，裁判，协办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和我斗？ 　　“慢慢谈，慢慢谈，不着急。” 　　贝尔笑呵呵说：“今日一场大胜，绯蝗一族在卡尔马王国算是彻底失败，不如今晚上开个火锅餐，庆祝一番？” 　　“这个当然。只是老哥，你不能多吃油腻，注意血压……” 　　“知道了，老弟，不是还有你们嘛，偶尔释放一下自己，有助于减少压力。”贝尔辩解。 　　…… 　　夜晚的俾斯麦庄园陷入了狂欢，炼狱军团成功击溃兵蝗，并且活捉冥蝗之一的王冠，这一消息已经人人知晓。 　　元素之眼已经发来了真理之眼、秘银工坊、秘法会甚至是绞索公馆的祝词。 　　阿基坦、萨克森、巴斯都对此表示由衷祝贺，认为卡尔马王国战局将会是人类对抗绯蝗一族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卡尔马王国更是发来国王奥拉夫三世的亲笔信，洋洋洒洒的语言里，代表着这一位王者的诚挚感谢，以及对未来卡尔马与俾斯麦庄园长久良好合作的期待。 　　…… 　　地面上，人们沉浸在巨大的胜利喜悦中，美酒佳肴，纵情欢乐。 　　巫师塔地下室，铁质落地灯的八盏蛛丝灯泡将这里照得一片明亮，所有人视线都聚焦于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身上。 　　他一头齐肩发，身材消瘦，脸部僵硬，仿佛是很多年都没有笑过。 　　青年的双手被戴上了特制的金属镣铐，镣铐一端连着地面的特殊魔能装置。这是脱胎于曾经用以束缚弓使的刑具，能将魔术回路并联后断开回路，四元素之力持续外泄，让被锁住者无法有效利用四元素制造魔术反应。 　　马修，吉赛尔，帕梅拉三人组成掎角之势，看着眼前的阶下囚。 　　“说出你的真名。”帕梅拉盯着王冠。 　　“……” 　　“你到底是谁？” 　　“……” 　　“绯蝗一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 　　王冠只是沉默地沉默着。 　　他表现得镇定异常，静静坐在椅子上，对一系列的问话无动于衷。 　　这一行为让马修很费解。 　　最后抓住王冠时，他很主动地告知马修解救身中“矩破之矢”的吉赛尔的方法，并且说起了紫冠王的隐秘。显得极其配合。 　　可到了庄园，只要问及有关绯蝗的情报，王冠都是一言不发。 　　马修拉吉赛尔到一旁：“能用‘不朽王冠’和‘虚构箴言’稍微给他清理一下一些障碍吗？” 　　吉赛尔解释：“虚构箴言运用的制约很大，越是深刻关键的部分认知，虚构扭曲越是艰难，时间会很短。关键词很重要。” 　　马修挠了挠头：“比如说，让他认为我就是五大冥蝗的主人？” 　　“哪怕能做到，也仅仅能持续一瞬间而已。” 　　吉赛尔摇头：“因为五大冥蝗身后的主人，必定会在他认知中具有巨大影响力，认知影响极强，他也很容易从虚构中挣脱。在对方有准备的条件下施展就更难成功，所以关键词和时机都很重要。” 　　这事顿时变得有点棘手。 　　马修有点头疼：“他之所以完全不说话，要么就是有相应的禁言力量，让他不能说出相关的信息。这部分力量必定是很强，影响起来难度很大……”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马修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剑徒从身后阴影中走出来，银甲上的暗金锁链浮现出来。 　　“吉赛尔，待会儿需要你辅助我，给他一个小小的暗示……” 　　马修手持炼狱枷锁，一步步走向王冠。 　　炼狱枷锁瞬间光芒增大，锁头如蛇首一样竖起，如同一条金属之蛇，在青年身上来回滑过。 　　王冠眼睛牢牢盯着炼狱枷锁，脸色铁青，呼吸急促，身体中的魔术反应无比激烈，以至于附近四元素都变得略微紊乱。 　　就是现在。 　　吉赛尔头顶凝聚出一顶紫色王冠，她口中念道：“以‘不朽王冠’之名，借历代智者之口，命汝开启。” 　　“既定过往之碑。” 　　王冠刹那间双目失神。 　　就这一瞬，炼狱枷锁嵌入他身体之中，王冠身体剧烈地战栗起来。转换信仰在持续而缓慢地进行着。 　　他皱起眉，眼里时而明亮，时而迷茫，嘴唇微动。 　　“帝国……帝国化为灰烬……” 　　“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我……我是……” 　　“我到底是谁……” 　　“我是……” 　　“我的名字是……” 　　王冠双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喉咙耸动：“我是……门涅利克……门涅利克。” 　　吉赛尔一脸诧异：“还真是他。” 　　马修扭头：“门涅利克是谁？” 　　“‘万王之王’所罗门之子，有着‘智慧之子’美誉的古德涅维帝国太子，是帝国巅峰的见证人……” 　　吉赛尔随夜晚一起温柔，轻声说：“也可能是古德涅维帝国突然消亡的亲历者。” 第486章 旧时代残党 　　罗斯特大陆上，历史属于学者必修，各大学院都保留了相对完善的史料。 　　整个大陆的历史线相对清晰。 　　都灵帝国建立这年，正式采用了帝国历这一年号，即帝国历一年。 　　这一年，都灵人凭借优秀的种植业和航海优势，将万物主宰信仰传播到附近部落和城邦，统一信仰，并获得其他部族的认可和追随。 　　最初辉煌十年之后，开国皇帝罗慕路斯病逝，帝国奴隶制度导致人口贩卖日益严重，各大贵族不断互相抢夺奴隶再进行贩卖，领主间不断厮杀。 　　第二任皇帝托里斯的掌控力不断下降，又无法有力阻止帝国内部的混乱。 　　神学改革和神学争端导致神殿本身也自顾不暇，托里斯试图用战争来威慑各大领主，结果还未进攻到奴隶商人群聚的巴斯共和国（当时叫巴斯群岛，也隶属帝国海外领地），就遭到海上风暴和夜魔，十万军队覆灭于大海。 　　此役之后皇帝托里斯被也夜魔折磨得神经兮兮，最终离奇地死于雷击。从此皇室成员大多都神经质而疯狂，相传就是遗传自托里斯。 　　帝国麾下的公国都看出王室的孱弱，对帝国日益前恭后倨。 　　帝国历约100年，神殿开始公开通缉追捕名为“巫师”的异端，所谓巫师，即窃取万物主宰力量的渎神者，他们玷污神的荣光，被认为是恶魔的象征。 　　帝国历约200年，神殿惩戒骑士团被大巫师“塞万提斯”以“土爆术”第一次正面击溃，世人第一次看到了巫师的力量。同年，巫师协会“真理之眼”在阿基坦公国创立，阿基坦大公克“捍卫者”克洛维对其表示庇护，并且谴责神殿的残忍暴力。 　　同年，都灵帝国开始讨伐阿基坦公国，克洛维大公结盟加洛林家族，以1万人正面挫败帝国的7万军队，并且宣布公国独立，从此更名阿基坦王国。 　　同年，巴斯共和国成立，宣布从都灵帝国独立。 　　卡尔马大公奉帝国命令攻击加洛林家族控制的萨克森地区，结果都灵帝国的援军游而不击，导致卡尔马人死伤惨重。 　　都灵帝国指挥官沙伟尔为推卸责任，告知皇帝，卡尔马王国并未出击，与加洛林家族串通一气，导致皇帝大怒，取缔了卡尔马大公的头衔，令他来王城接受审判。 　　作为回应，卡尔马公国宣布独立。 　　至此，都灵帝国名存实亡。 　　帝国历300年左右，阿基坦王国空前繁荣，文化浓郁，民风开化，农业强盛，军力完备，加上巫师协会日渐成熟壮大，引发了整个罗斯特大陆的魔术热潮，也称之为元素时代。 　　借助巫师的力量和对魔力反应的研究，阿基坦王国以空前的知识和力量，再现帝国般的辉煌，让卡尔马王国和巴斯联合国都表示跟随，已经是名义上的帝国。大量都灵学者、画家、戏剧作家、诗人来到阿基坦王国定居。 　　同时，炼金术师最大最权威的组织“秘银工坊”在萨克森地区成立，并且得到了加洛林家族大力支持。 　　帝国历351年，阿基坦王国分裂，加洛林家族宣布萨克森地区独立，成立萨克森王国。 　　帝国历493年，五大王国遭到了蝗灾，史称绯蝗之灾。 　　帝国历498年，蝗灾结束，巴斯依靠强大的海运贸易能力、完善的种植业畜牧业体系和战略物资储备，支援其他四国灾后重建，一跃成为新时代海权制霸的最强经济体。 　　自此，巴斯共和国正式成为了五大王国的经济中心，巴斯金币也变成罗斯特大陆的通用货币。 　　帝国历601年，五大国从蝗灾和战争中缓过来，经过了一百年的休养生息和大力发展，迎来了炼金术和魔术新一轮的大爆发，炼金术和魔术终于不再有国界，炼金术师们研究出风车，水车，破冰船，玻璃仪器，炼金油灯等意义重大的发明。如今也被称之为“炼金时代”。 　　元素时代和炼金时代，合称300年“元金时代”，两支人类最杰出的群体，正在改变世界。 　　帝国历642年，绯蝗再降。 　　…… 　　大多学者，对这一条贯穿600年的历史脉络都了然于胸。 　　不过很多人却并没有深究，都灵帝国之前，整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们又是以什么方式生活的。为什么都灵人能那么迅速地掌控陆地，拥有远超同群的先进文化、技术、完善的政治制度，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 　　要搞清楚这件事，就绕不开古德涅维帝国的影子。 　　目前史学家们公认的是，在帝国历前3000年到1500年，古德涅维文明空前繁荣，占据了大片广袤土地，在思想，政治，艺术，文学，工程学上都极有建树，给后来人们产生了的深远影响。 　　一些学者通过发掘出的包含文字与图画的石碑、金银器、铜具推测，这个古老帝国疆域囊括今天五大王国，还包括了东面那片已然沦为荒漠的野蛮之地。 　　古德涅维帝国全盛时期，整个大陆都遍布他们的足迹，传播万物主宰的信仰和帝国文化。 　　他们在都灵建立神庙，种植棉花，在萨克森发掘铜铁矿，建造矿区与冶炼场。 　　阿基坦是他们的猎场与新行营，卡尔马是他们的捕鱼营地，就连孤悬海上的巴斯，也有古德涅维帝国的祭器与建筑残骸。 　　帝国辉煌顶点，由一位被称之为“万王之王”的皇帝亲手缔造。 　　他名为所罗门，依靠智慧与对财富的敏锐能力，站在了那一时代的顶端。 　　零碎石碑上记载，所罗门王是真正曾与古神有所往来的伟大人物，他并非万物主宰使徒，却以人类之躯曾与万物主宰对话，聆听神明的教诲与恩赐。 　　所罗门王征服危害古德涅维帝国的七十二头强力魔灵，模仿另一位传说中的古神玛门“万魔殿”建立第一圣殿，于第一圣殿册封七十二魔王，从此七十二魔王为帝国驱驰，征战四方。 　　在最鼎盛年纪之时，所罗门王雄心壮志想要带领七十二魔王继续远征，留下太子门涅利克监国。 　　然而所罗门王踏上远征再未回来，不久后，第一神殿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 　　皇帝的消失，仿佛预示着某种灾难的来临。 　　古德涅维帝国各种记载和史料，都定格在了所罗门王消失的时刻。 　　此后再无任何以后的相关文献。 　　帝国历史在这一年终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这一段消失的空白是如此让人好奇和不解，几百年来，各国学者都在不断寻找相关蛛丝马迹，可得到的结果依旧：古德涅维帝国在最高峰时崩溃消失。 　　都灵人之所以能迅速建立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就是因为他们继承了深埋地下的大量古德涅维帝国遗产，从而脱颖而出。 　　还有一个说法。 　　说古德涅维帝国覆灭之时，神殿神官们得到神明启示，得以逃往都灵，是他们的后裔建立了都灵帝国。 　　不过神殿对此表示了否定，也并未多加解释。 　　大量学者不断拜访神殿，想要从这最古老的组织里获取古时帝国的秘密，神殿不得不对外公布：神殿保存的有效文献，最早是帝国历前300年左右，古德涅维帝国覆灭是在帝国历前约1500年。 　　…… 　　“按照历史线来说，门涅利克就是‘历史空白’得知情人。” 　　吉赛尔扶了扶眼镜，充满精神：“准备好了吗？马修，我要打开这一扇危险的大门了。” 　　马修点点头。 　　红发女巫看向后面的门涅利克，双眼闪烁着魔性：“以无所不能的万物主宰之名，我以七圣徒之一‘紫冠王’之名令你，告诉我，古德涅维帝国消失的原因。” 　　门涅利克嘴唇微动：“魔……” 　　魔字才说出口，门涅利克突然开始咳血，一块东西从他嘴里落在地上。 　　那是半截带血的舌头。 　　断掉的舌头在地上扭来扭去，伤口爬出一只小小的虫子。 第487章 禁言解法 　　舌里爬出的虫子，不论从外观判断，还是低语者给出的数据分析，都证明它就是一只幼年体脑蝗。 　　LV5的等阶让它现不具有任何威胁性。 　　吉赛尔从随身携带的小手袋里翻出一支镊子，夹起这只幼年脑蝗，放入一个剥离样本瓶。 　　“我需要进一步确认。马修，你来当我的临时助手。帕梅拉，注意他的身体状况，有任何异常马上告诉我。” 　　马修和帕梅拉开始配合她。 　　红发女巫拉开一旁桌上的木质大药箱，翻出白色僧侣袍利落系上，戴上橡胶手套，蒙上口罩。 　　她一边做准备一边解释：“门涅利克被下了某种禁言巫术，涉及自身与绯蝗的秘密都不能开口，否则就会受到各种意义上的惩罚。” 　　“禁言巫术？有没有解法？” 　　马修不认为，这种巫术就是让人无法说话那么简单。 　　坐在椅子上的门涅利克一脸惨白，仿佛去了半条命，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而呆滞。 　　再强行逼他开口，不仅得不到答案，只会让门涅利克生不如死。 　　之前马修和吉赛尔商量了一个简易办法。 　　马修先用炼狱枷锁转换信仰，这个过程对于等阶高于剑徒的个体来说会较慢，但可以极大程度消耗对方的精神，减少他脑内认知烙印的强度。 　　吉赛尔再以虚构箴言催眠门涅利克，加深他的印象，认为自己依旧是万物主宰的信徒——从他之前的种种言行与相关历史来看，过去的确如此。 　　可惜功败垂成。 　　并非是他主观不愿意透露，而是被幕后掌控者进行了封禁。 　　此时吉赛尔先是用镊子将地上残破的半片舌头夹起，放置在蛛丝灯泡下，可以清晰看到，舌头的断口参差不齐，坑坑洼洼，更像是被兵蝗幼虫给一点点咬断的。 　　吉赛尔将舌头固定在一片玻璃上：“给我7号刀。” 　　马修目光扫过打开的药箱，里面有一排固定在牛皮鞘上的小刀，从1到7进行了排号。 　　1号刀最大，与寻常长匕首大小相仿，一侧有锯齿，另一侧锋利，之前给斯派德做开颅手术时就用到过。 　　7号刀最小，半片指甲宽，其实是一片极其锋利的刀片，只是被固定在一根小小把柄上。 　　马修将刀柄对着吉赛尔递过去。 　　吉赛尔继续说：“蓝色4号试剂瓶。” 　　马修又从一堆涂了颜色并标注记号的瓶子里找出一个手指粗的小试管。 　　吉赛尔将药瓶木塞起出，把里面的黑色粉末均匀倒在舌头周围，将它围起来。 　　接着她一手用棉签摁住舌尖，一手刀片将舌头划开，于是这片器官就彻底被摊开来，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卵状物，看得马修头皮发麻。 　　“果然是寄生的手法。” 　　吉赛尔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不过孤证不立，还得再做一个对照活体解剖。” 　　她转过脸，走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门涅利克面前。 　　“剑徒，按住他。” 　　剑徒双臂牢牢固定门涅利克的双肩，让他没法挣扎。 　　“帕梅拉，帮我掌一下灯，调整一下角度。” 　　“好。” 　　帕梅拉开始调整落地灯的高度——这是炼金工房的作品之一，可升降和改变角度，已经逐渐变成所有庄园机构的必备品。 　　“马修，继续给我打下手，注意门涅利克的反应。” 　　嘴上说着，吉赛尔以左手熟练地拔出3号刀，将樽型盔后面的链扣撬开，轻巧地将盔甲剥开，将门涅利克里面的白色贴身短衣也划开，让他上身彻底赤裸。 　　他裸露的双臂和胸腹，有一片片大小不一的黑色污痕，这些黑块在轻轻移动，就像是皮肤之下有某种活物。 　　吉赛尔找准门涅利克的右大臂一块黑团，右手7号刀在上面一划，白皙的人类皮肤裂开，里面却并没有渗出什么血，一只浑身带着黑粘液的脑蝗幼虫从里面爬出来，落在地上。 　　“样本瓶。” 　　马修递过去。 　　吉赛尔又用7号刀划开门涅利克胸口、大腿、肩胛、后背的黑色皮肤，用镊子将里面的脑蝗幼虫取出，放入样本瓶里。 　　马修心里有很多问题，但为了不干扰她，一直保持沉默。 　　倒是吉赛尔，收拾好一些必要的样品后，就开始对马修解释：“门涅利克是约1500年前的人，他不是使徒，也非魔灵，是活不到现在的。但能保存至今，并且保持记忆和一定自主性和思考能力，就需要特殊的辅助手段。” 　　她熟练地用针线给门涅利克缝合伤口，嘴上不停。 　　“也就是说，门涅利克是在死亡不久，或者生前就被植入了虫体，这才得以保存完好的躯体，大脑也能够维持正常。” 　　“他体内布满了脑蝗虫卵，你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马修心里一沉：“门涅利克大脑被植入了脑蝗？” 　　“这样的说法不准确，那是过去，现在。” 　　吉赛尔看向依旧眼神飘忽的门涅利克：“他已经是脑蝗与门涅利克的融合体了。所以才会受制于禁言巫术，这是对脑蝗下达的。” 　　马修脑子里的种种疑惑一下子都得到了答案。 　　门涅利克行为有一种隐约的矛盾感，他指挥兵蝗肆无忌惮大开杀戒，攻城掠地，仿佛是没有人格的战争指挥机器。 　　但面对剑徒、弓使、乃至于暴露真实“紫冠王”身份的吉赛尔时，他又显出一种与此前完全不同的情绪化，并且主动帮助马修保住吉赛尔的性命。 　　他在被问及身份时，自嘲说不过是“一介废物”。 　　可事关绯蝗一族与古德涅维帝国隐秘，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没有感情的兵蝗首领。 　　两个身份互相纠缠融合，命令制约与自我抗拒，让门涅利克行为变得具有规律性的波动。 　　“脑蝗已经彻底与他大脑融为一体，无法剥离，所以他就是事实上绯蝗一族的一份子。” 　　吉赛尔脱下手套，拉下口罩，呼出一口气：“他的身体也变成了孕育虫卵的虫池，如果冥蝗的结构大体一致，现在出现在罗斯特大陆的脑蝗，可能就是从他们这样的冥蝗身上孕育出来的。” 　　“禁言巫术制约下，他只要谈及违禁词，身上的虫卵就会被触发，啃食他的身体，压制门涅利克这部分的意识。” 　　“所以，目前只有按照你的备用办法来了。” 　　备用办法，即是马修的炼狱枷锁。 　　信仰转换在持续。 　　【使徒转换中1/55】 　　这是最笨最慢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理论上可行的手段。 　　走出巫师塔，马修看着灯火通明得庄园，大多人都还在大口朵颐吃着火锅唱着歌，享受着胜利带来的激动与兴奋。 　　帕梅拉突然想起：“火锅我就不吃了，工坊最近在改造第二辆‘多功能巡逻车’，今天经过了初步测试，我得去看看。早一点做出来，庄园就多一份助力。” 　　说罢，女炼金术师就匆匆赶往自己的工作场地。 　　一阵冷风，吹得吉赛尔头发微微发乱，她将长发盘起系在脑后，就和每一个夜晚一样。 　　“马修，你不问我吗？” 　　“什么？” 　　“关于我的身份……” 　　马修摇摇头，感受着风吹过脸庞的舒爽清新：“不重要，不论你是紫冠王还是克里米亚，我只知道，你是吉赛尔，一直在和我一起，试图帮助更多的人。” 　　“很多人喜欢看一个人说什么，看他拥有什么身份，但在我看来，你做了什么，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吉赛尔撩了下耳发：“谢谢你啊，马修。” 第488章 我有一个梦想 　　“好久没有晚上出来散步了。” 　　吉赛尔手提蛛丝提灯，看着农田里郁郁葱葱的小麦、大豆以及更远处被围栏围起来的洋葱，脸上都是愉快。 　　马修走在她左侧，也有些愧疚：“是啊，这近两年来辛苦你了，晚上你都是在忙碌，天天都没有怎么休息。” 　　“没事的。” 　　女巫摆摆手，一脸轻松：“我啊，只要是看书和做实验，就完全不会觉得累，可以一直一直做下去。” 　　马修笑了笑:“你知道白天时，克里米亚怎么说我的吗？” 　　吉赛尔脸色有些尴尬。 　　哪怕属于不同人格，她们终究是属于同一人。 　　“她说我是‘外表好人的吸血鬼’。”马修说起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芥蒂，反正平时被克里米亚和帕梅拉损惯了。 　　做事嘛，难免被骂。 　　想要让所有人满意是不可能的，总有人觉得你这样不好，那样不对，这也搞不定，那也不懂。 　　想要不被骂，就只有什么都不做，不干事，就不会有破绽。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当咸鱼的原因之一。 　　最初，每个年轻人都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改变处境，改变行业，甚至是改变整个大环境。 　　谁没有理想过？ 　　只是在实践过程中，不断的挫折，不断的打击，来自于方方面面的教训，会让人渐渐开始怀疑人生。 　　正道囿于遵守规则，常常被邪道所制，前者憋屈吃力路难行，后者春风得意说成功。 　　俗语，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也是一种秩序下暗流的侧面体现。 　　每个人都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但大多人都不会真正去走，为什么呢？ 　　因为太难了。 　　那条正直、诚实、勇气与正义构成的路太难了。 　　马修自嘲道：“不过至少我敢说，我给予庄园每一个人充足的尊重，尽量让每一个人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让每一个想要实现理想的人，都能借用庄园的快车。这一点，这个时代里，五大王国没有一个组织能做到。” 　　“的确。” 　　吉赛尔眨了眨眼：“我还记得，在冰原上，你说想要让所有卡尔马人吃饱饭。我原以为你是想要推翻卡尔马王国，没想到你是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马修耸耸肩：“推翻卡尔马王国，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换了一个王室，换了一批贵族，生产力低下，大多平民一直饿肚子，就不可能解放思想，真正意义上开启民智。” 　　他直言：“维系一个国家对我来说还是太复杂了，涉及方方面面考虑，权力结构，政治体制，利益交换，平衡派系，内外矛盾……我既没有那么强的掌控力，也没有玩弄权力和人心的兴趣。庄园里一百个人我都觉得人多，这一点我一直有自知之明。” 　　吉赛尔露出微笑：“谦逊是你最大的美德。” 　　“谦逊？只是有一说一。” 　　马修抬脚将一块路边石子踢到麦田里：“我要将时间花费在我更感兴趣的重要事情上，真正的进程还很缓慢。” 　　“真正的进程？”女巫一脸期待。 　　“也没什么。” 　　马修看向远处：“长远来说，就是要搞清楚古神到底是什么，冰原上又是怎么回事。” 　　他补充说：“不过这对目前来说还是过于遥远了，一步一步来，先做第一件事，解决粮食问题。” 　　种田最重要的就是耐心，脚踏实地，频繁冒险无异于赌博，不可取。 　　这也是马修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稳健。 　　按照原本预估，马修是想要让庄园度过一个初期五年计划，能够积累足够的生产力和工具，并且与埃里克城结成长期利益共同体，然后一点点辐射周围，影响卡尔马人大规模使用庄园种子。一旦势成，哪怕贵族和商人联手，也没法控制大众。 　　人类有一个最基本的本能：所有东西，不论是政治、文化、宗教还是经济，都要给填饱肚子让路。 　　一旦他们能填饱肚子，本能就会让他们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阳谋玩起来那可比阴谋舒服多了，孕育历史车轮，对敌人直接碾过去就行。 　　奈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绯蝗再次入侵，让俾斯麦庄园也无法独善其身。原因也简单，马修很清楚，庄园真正的基本盘就是最广大的普通人，他无论如何不能丢这个基本盘。 　　庄园这点人根本不够，失去外联，一切发展计划都将无从实现。 　　“你知道吗？其实你的目标和我很相似。” 　　吉赛尔扬起手里的蛛丝提灯，灯光将她光滑的脸颊镀上一层白光：“我有一个梦想。” 　　“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神殿的建立者‘神明左侍’伽布丽艾尔，作为第一个聆听到万物主宰的人，塑造了神明‘阻断黑暗之手’神像，发表了万物主宰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宣言。” 　　“这一宣言如灯塔的光芒，给千百万在黑暗中受煎熬的人带来了希望。它之到来犹如欢乐的黎明，结束了饥饿、寒冷、魔灵束缚人们的漫长之夜。” 　　马修一脸不对劲，这开头怎么有点熟悉。 　　罗斯特大陆的马丁路德金？ 　　可现在奴隶制已经结束了…… 　　“神明让希望得以延续，罪恶得以被昭示，邪恶者惶惶终日，善良者愉快安宁，伟大的信仰之力让人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古德涅维帝国得以存在，也可以看做是神明信仰给予王权的最终形态。” 　　“皇帝聆听神明的指引，鼓励善行，惩戒恶徒，让贫穷者得到帮助，令富裕者更有意义地使用财富……你能想象吗？古德涅维帝国时代，居然没有奴隶的存在，被征服的部落可以选择加入帝国，或是自己离去。” 　　“但古德涅维帝国消亡后，黑暗仿佛重新笼罩。” 　　吉赛尔低声说：“都灵帝国继承了古德涅维帝国的遗产，但他们并没有做得更好，反而允许蓄奴，提高赋税，对不同人群的敌意视而不见，皇帝和贵族们高高在上，以观赏平民厮杀和举办淫宴取乐。世界仿佛一下子倒退了。” 　　马修继续猜测。 　　难不成，吉赛尔想要拨乱反正，重新恢复古德涅维帝国时代的辉煌？真·带善人？ 　　“所以我很想要找到一尊古神的本体，最好是万物主宰奥洛格，实在不行炼狱之王，或者是其他的……都可以。” 　　“我要仔细解剖开祂们，看看祂们的具体结构和详细深入的基理，权能和象征是怎么达成表里，灵格又是如何赋予象征意志，象征又是怎样承载权能力量，祂们能轻易左右世界的形态和意识流向，实在让我非常好奇。” 　　吉赛尔提着灯，圆眼镜下双目闪闪发光。 　　马修赶紧一把捂住她嘴，紧张地左右张望：“可不敢胡说，不敢胡说……” 　　你堂堂一个万物主宰使徒，这尼玛什么反骨理想！ 　　万一惹来降维打击，这谁顶得住啊！ 第489章 权能四项 　　“唔……唔……” 　　吉赛尔挥舞双手，但被马修捂住嘴说不出话。 　　马修从眼神确定她明白事态严重性后，这才松手。 　　“呼——” 　　吉赛尔长出一口气，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你不用担心，古神不会去听我们谈论祂们的事。古神存在的形态，和大多人想的完全不一样。” 　　马修咦了一声：“那到底是……” 　　“还是从头说起吧，没头没尾，理解起来可能会容易混乱。” 　　吉赛尔将提灯递给马修，压着大衣下摆，在路边留给路过居民休息的长椅上坐下，她拍了拍椅子，示意马修也坐。 　　一男一女就并坐在椅子上，在大半夜吹着冷风。 　　只是他们两此时已经将所有精神集中在古神话题上，丝毫不觉得冷。 　　“就我所知，万物主宰传递真名和意志，最早得到启示的人是伽布丽艾尔，她也是最早的使徒。” 　　“她是一个正直又虔诚的人，信念坚定，一直坚信希望与所有人同在，总是会热情地帮助每一个弱者。神明左侍这个称号，她那时候当之无愧，我非常佩服她。” 　　吉赛尔仰起头，看着漆黑夜幕中的月亮：“虽然与她接触的机会不多，但她那时表现出的纯粹与善意，让我记忆犹新。” 　　“那时候，古德涅维帝国雏形都还没有形成，到处都还是城邦和部落，不同地区的人为了粮食和水源互相征服冲突，又同时被魔灵劫掠而难以抵挡。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也是人类眼里的黑暗时代。” 　　“伽布丽艾尔开始传播信仰，雕刻神像，建造神庙，传授人们知识，帮助人们抵御魔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成了万物主宰的信徒。” 　　“慢慢，神殿开始建立，人们开始供奉和祭祀万物主宰，并且祈求祂的赐福与帮助。” 　　“伽布丽艾尔却在神殿建立后就悄悄离去了，因此她从未当过神殿教宗，而是被尊称为‘神明左侍’。” 　　吉赛尔顿了一下：“不过，在她之后，又有陆陆续续的万物主宰使徒出现，他们都得到了万物主宰的认可和赐福，因而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完成神明给予他们的伟大使命，寻找遍布人世间的一种奇特物。” 　　“原初的象征。”马修脱口而出。 　　作为七圣徒之一，鲜血女巫的血魔，潘妮曾对马修说过。 　　“象征，是古神三基理之一，也是古神们各自的收集物，以灵格固定，也是权能展开的媒介。除去常见的实物如雕塑、祭器、器皿、武器之外，也有一些本身是抽象概念，象征和权能的边界较为模糊。如‘恐惧’这一抽象感受，就是万物主宰的权能之一。” 　　吉赛尔拉回话头：“所谓‘原初的象征’，就是尚未被各位古神收集固定的象征，在任何世界，原初的象征都是非常稀有、难以收纳的东西。” 　　“‘原初’具有繁育、变化、选择三个标志性特征，这也是重要的甄别手段。” 　　“繁育，指的是原初自己会不断孕育自我，让接触它的生命会自发帮助它延续，就如同活物一样。” 　　“变化，则是讲的原初孕育延续的过程中不是一成不变的。以恐惧为例，如果有人遭到夜魔袭击，恐惧就会通过他的讲述和本人模样进行传递，但传递给其他人的恐惧，又会产生微妙变化，或许会增加一些细节，也可能会删减一部分描述。” 　　“选择，说的是原初自我延续过程中，会根据所触碰的生命物进行自我或者互相选择。少数原初能够保留下来，大多原初都会因无法繁育而渐渐消亡。” 　　马修心里琢磨着，这不就是模因吗？准确说，是一部分能持久长存的模因。 　　吉赛尔扶了扶眼镜：“还是以‘恐惧’为例。” 　　“恐惧会自我繁育，通过不同的人传递出不同的恐惧模样，它也会与不同群体进行互相选择。” 　　“比如兵蝗那种纯粹没有自我，只以执行命令为己任的短周期群族，它们只能活30天左右，恐惧难以传播，可放在五大王国，恐惧传播速度就会很快，并且形成一代又一代的群体记忆，只要提起夜魔出没，人们都会害怕。” 　　“据伽布丽艾尔说，原初之中也有一些细化区分，这部分或许只有她才知道了。” 　　马修比较意的是：“怎么判断一种原初是有用无用？符合古神需要？” 　　“就我从伽布丽艾尔那儿得到的任务，是寻找与万物主宰权能有关的衍生原初，古神也不是能吸纳收集所有原初，祂们只能固定与本身权能具有关联的部分原初。具体界定与筛选还是掌握在神眷手中，使徒根本没法触及这个层面……” 　　经过吉赛尔的一番解释，马修脑子里逐渐有了一个基本框架。 　　古神找原初，就和扫雷游戏一样，必须从邻近接壤的原初起手，一点一点拓展自我领域的边界，没法玩飞地战略。 　　“万物主宰的权能有哪些？” 　　马修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翻出炭笔，借蛛丝提灯的光，准备做笔记。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事关古神，怎么慎重仔细都不为过。 　　吉赛尔抬起四根手指：“万物主宰的权能有四项，分别是‘黑暗’、‘恐惧’、‘阴影王都’以及‘万物纠缠的天秤’。” 　　前两种权能都很直白。 　　黑暗就是黑暗，恐惧就是恐惧。 　　阴影王都则是一片特殊的阴影夹缝，是阴影生物聚集的一个里世界，马修的阴影割喉者也是其中成员之一。 　　万物纠缠的天秤，这一项权能也已经出现过。 　　帕梅拉就是借“万物纠缠的天秤”，献祭自己手臂，交换弓使射爆了当时的炼狱使徒桑德斯。 　　这一种权能曾被记录在远古石板上，最早由帕梅拉父亲和原阿基坦宫廷画师亨利一起在野蛮之地掘出，而后两人一个被神殿逮捕后自杀，另一个死于绞索公馆之手。 　　马修将小本子翻到最后一页。 　　这里记录着他复刻的两段话。 　　——即将回归虚无的可怜人啊，万物纠缠于时间之虚，濒临灰烬，将汝放置于命运天秤上，交易达成…… 　　这是马修在地球即将猝死时听到，是所有异变的最开始。 　　——欢迎进入命运之轮，来自异邦的聆听者，听从无处不在的万千低语，孕育增殖之种…… 　　这是马修获得聆听者资格后听到，更是早在获得低语种子之前。 　　原本他一直觉得，这两段话是一回事，都属于低语者力量的展现。 　　可现在看起来，第一段更像是万物主宰“万物纠缠得天秤”权能力量的效果。 　　回归虚无，万物纠缠，交易，命运天秤。 　　马修脑子里一时间清晰了起来：他是被“万物纠缠的天秤”交易送入罗斯特大陆的，而后才是低语者给自己聆听者资格的事，这一前一后是由两个古神完成。 　　这是一种巧合吗？ 　　马修不知道。 　　他暂时放下这些信息量极大的情报，回到最初主题：“对了，你说，古神不会听到我们谈论祂们的事。祂们存在的形态，和大多人想的完全不一样？祂们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具体我不知情。” 　　吉赛尔眨了眨眼：“不过，就连古神的使徒，其实也从未见过古神哦。” 　　“这……” 　　马修皱眉：“那使徒到底是怎么认定？” 　　“按照某种既定规则筛选，或者是由神眷直接指定。” 　　吉赛尔拉了拉领口：“在万物主宰这里，就是伽布丽艾尔。” 第490章 亦真亦幻紫冠王 　　神眷位于使徒之上，为古神真正代言者。 　　多年前，地精大陆上的天灾贤者、聆听者比罗布·风暴就因解剖研究使徒，被神眷惩戒，导致地精大陆直接沉入海中，只剩如今支离破碎的“新宝岛”。 　　虽然神眷在历史上正式现身仅此一次，但也足够展现出其无与伦比的实力。 　　万物主宰的神眷，神明左侍伽布丽艾尔，是否就是毁掉地精大陆哪一位？ 　　吉赛尔给出了明确的答复：“不是。” 　　“从风格和行为上，它也不属于万物主宰七圣徒任何一位。” 　　吉赛尔想了想：“当初在秘法会，我也专门查证了这一部分资料。它到底是否是神眷，我一直表示怀疑……不过这位毁掉大陆的灾难制造者，其实你也认识。” 　　马修脑子里将这一部分危险人物都过了一遍。 　　他所认知的，这种狠角色也屈指可数。 　　马修只能想到：“七十二魔王的列拉金？” 　　“也不是。” 　　吉赛尔摇头，提醒说：“记得桑德斯和言灵师的相遇吗？” 　　马修一惊：“黑白之龙？” 　　他回忆着相关记录：“这不对啊，黑白之龙不是和比罗布是合作伙伴吗？它让比罗布帮它寻找龙蛋，也就是破法者部件……” 　　“这也没错。” 　　吉赛尔表示认可：“不过他们可不是朋友。比罗布是一名醉心于研究的大学者，他和黑白之龙有着天然矛盾，破法者残躯是他们都想要获取的珍贵藏品。” 　　“秘法会从沉船上打捞出一块水沉木，里面塞了一卷草稿纸，是地精大陆天灾之前的残留物。” 　　“根据鉴定材质与纸质纹理，那几张纸属于地精工作日志，是一名天灾前地精工程师从工作日志上撕下来的。其中一面写满了‘不要碰噩梦之匣’这几个字。” 　　女巫冷静地说：“另一面上的内容，是他精神失常之前的笔记。” 　　“上面清晰写着，他在参与一起前所未有的工程，由当时最具威望的比罗布学者担任总工程师，他们要在地下解剖一件不可思议的奇物，那件东西可能会引来龙。” 　　“这位地精工程师手绘了一幅‘噩梦之匣’的略缩图素描，外形上就是一个多孔的匣子，旁边写着‘不可靠近，极度危险’。” 　　“结合你这里的资料，不难推断，是因为争夺破法者残躯‘噩梦之匣’，引起了比罗布和黑白之龙的激烈战斗，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波及甚广，最终导致地精大陆沉没。” 　　马修心里一凛。 　　经过吉赛尔这么一梳理，地精大陆被毁之谜渐渐浮出水面。 　　终究还是利益冲突引起的灾难。 　　“好像又有点跑太远……” 　　吉赛尔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说回伽布丽艾尔。” 　　“使徒并非是由古神指定，这一点不止万物主宰，低语者、炼狱之王也是这样。祂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使徒这回事，或者是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使徒，祂们只认可神眷，通过神眷去寻找需要的‘原初’。” 　　“不止是我，七圣徒都没有见过万物主宰，甚至没有听过祂的声音。” 　　“一切指令，都是由神眷伽布丽艾尔传达。” 　　“对古神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使徒这一群体。用你的话来说，使徒只是神眷麾下的一群临时工，只是获得了神眷的一部分力量赠予，所以远超常人，大多寿命悠长。” 　　吉赛尔指了指远处：“就像是远在盘丝洞区的那一群零工，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见到你的机会，但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你的手下。” 　　马修恍然：“所以使徒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古神根本不在意。” 　　“就是这样。古神只制定规则，选中神眷，剩下的自然就会运转。” 　　吉赛尔微笑：“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这样的使徒，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仅仅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喽啰罢了。” 　　马修立马联想：“这样来看，庄园的‘后备役使徒特训班’从原理上来说，完全能培养出真正的使徒！” 　　“这倒是……” 　　吉赛尔摆了摆手：“知道这个机制后，我就测试过各种办法，不论是咒骂、亵渎还是毁掉既有的象征物，万物主宰都无动于衷。祂根本不会去在意渺小存在的行为。” 　　“反复尝试后，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试试能不能改变信仰，变成其他古神的使徒，或许能从其他古神处有新的理解。” 　　红发女巫笑眯眯说。 　　马修脸皮抽了抽。 　　所以，这就是你叛变的理由？ 　　他猛地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叛出了七圣徒？！” 　　“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可惜没有找到机会，寂静之墙和远古石城的出现，也彻底扰乱了过去的秩序。” 　　谈及远古石城，吉赛尔脸色凝重起来。 　　“按照伽布丽艾尔所说，远古石城就是古神使徒之间的角斗场，通过使徒直接对抗，以胜负解决一些争端。” 　　吉赛尔声音变得低沉：“只是那次与以往不同……伽布丽艾尔发布了任务之后，就再无音讯。” 　　她仰起头，看着头顶已被黑云遮蔽的月亮。 　　“那时候，我，剑徒，弓使都已经被一种奇特的诅咒侵蚀，每天都在艰难地作战，地下钻出奇怪巨大的藤蔓，各种绿色怪物杀之不绝。直到魔术回路彻底崩溃，濒临极限，我才明白，远古石城里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们三个使徒而已。” 　　“我们三没日没夜地对抗那些怪物……” 　　吉赛尔叹了口气：“我把自己埋入地下，等待其他使徒救援，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很多年以后了。被贝琳达·雪莱她们从地下挖出来，我才知道，弓使和剑徒都已经被抹去意识，变成了远古石城的不死守卫。” 　　“等等，我有点糊涂了。” 　　马修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比了个停的手势：“你到底是紫冠王还是吉赛尔？” 　　“这一点对我也想知道。” 　　吉赛尔看着自己脚下的牛皮靴：“吉赛尔·克里米亚·南丁格尔是神殿的‘光辉主教’。她信仰万物主宰，医治伤者，也在暗地做手术实验，以自身为活体进行改造，寻找解决众人痛苦的办法。”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这是吉赛尔。” 　　她看向北方远处的群山：“吉赛尔受剑徒请求，赶赴寂静之墙外的远古石城，试图治疗剑徒、弓使、紫冠王所中诅咒。所以剑徒、弓使身上的绷带都是她所缠，结果就是她自己也被诅咒笼罩。” 　　“她用冰块将自己冻结起来，与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紫冠王一起……” 　　吉赛尔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紫冠王查看远古石城，发现异常后进行求援，得到了剑徒和弓使的支援。然而他们三个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专门制造的牢笼。” 　　“真正的原因不是吉赛尔所说那样，七圣徒不是为了调查瘟疫之地，而是因为伽布丽艾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那座石城。伽布丽艾尔已经彻底失踪。” 　　“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保护人类并非使徒的责任和义务，就连伽布丽艾尔，脱离凡人之躯后也必须明白这一点。” 　　她扭过脸，注视着马修：“紫冠王也好，伽布丽艾尔也好，只需要维护万物主宰，替祂寻找适合的原初，这就是使徒。剩余的事，不论是美化崇高这一行为，还是惩戒处死质疑者，都交给了神殿。” 　　马修并没觉得愤怒。 　　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 　　高高在上的古神，连使徒都不在意，又怎么可能真正去赐福每一个平凡人？ 　　如此体系下，如剑徒这样“行正义公正之事，不畏强权，不惧神威”的使徒才是真正异类。 　　马修明白了。 　　具有非凡力量的人类，拥有坚定意志，以及对神明的质疑，这样的人就是神殿要处理的目标。 　　如果力有不逮，就会采取另一种途径。 　　神眷伽布丽艾尔将其赐予使徒之名。 　　简单来说，就是招安。 　　“招安？这个词很准确。”吉赛尔没有回避：“总而言之，一旦成为使徒，甚至是伽布丽艾尔这样的神眷，就已经是‘非人’，需要服从神明旨意。” 　　“七圣徒都是这样，慢慢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不像人，变成只以神明意志为转移的怪物。” 　　“这就是万物主宰使徒。” 　　她自嘲：“那时候的吉赛尔并不知道，她要去救的使徒，对于大多人的生死毫不在意，也根本不是救世主与正义之士。”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告诉我，让我用她还未损坏的身体作为复苏媒介，找到遏制诅咒和瘟疫的办法，以保护救助更多的人。” 　　不死女巫一脸寂寞。 　　“所以，我拿走了她的记忆和身份，也继承了她软弱又珍贵的理想。” 　　马修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拍了拍对方肩膀：“你已经在做了。” 　　“或许吧。” 　　吉赛尔突然伸了个懒腰：“回忆过去完毕，我们回去吧。” 　　马修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说：“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 　　吉赛尔捂嘴打了个哈欠：“你说。” 　　问题是，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 　　紫冠王是一国王子，然而用不朽王冠继承吉赛尔躯体之后，居然完美适应女性言行。 　　想到之前和自己曾经各种肢体接触得吉赛尔是一个事实上的女装大佬，马修有点头皮发麻。 第491章 背箱人 　　听马修有些不利索地描述了相关问题，吉赛尔一脸好奇：“你那么在意性别问题吗？如果不是女人，就不行吗？” 　　“主要是心理审美无法接受……” 　　马修解释。 　　或许有人甚至会更加兴奋，不过自己对女装大佬是拒绝的。 　　以后需要和吉赛尔保持一定距离。 　　“不是的。” 　　吉赛尔指了指自己脸颊：“这副身躯的确是吉赛尔的，不过脖子以上，都是紫冠王哦。” 　　马修惊了，这紫冠王的脸也长得太像女人了一点。 　　那么一个历史性的难题摆在面前。 　　如果有一个人，拥有女人的身体和面相，但是男人的大脑，那他到底怎么算？ 　　这就和那个美人鱼选择问题同样。 　　上半身美人的鱼，下半身人的鱼……不论怎么想，对人都是一种禁忌般的折磨。 　　马修陷入了沉思。 　　难怪吉赛尔有时候怪怪的，还会分裂出克里米亚这种强势搞事形人格，她这样的情况，很难心理不出现矛盾与自我怀疑。 　　“喂喂？马修？” 　　吉赛尔的手指在他面前挥了挥：“听到我的话了吗？” 　　“啊，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很难接受一个男人的脑袋和女人身体的组合，那你不用担心。紫冠王也是女性。” 　　马修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紫冠王不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吗？” 　　“这个啊，是王室的常规操作而已。” 　　吉赛尔摆摆手：“你还记得吧，紫冠王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马修当然没忘。 　　原本紫冠王是王室正统的太子，因紫色属于王室专属。他出生时王宫大火，熊熊燃烧犹如一顶巨大王冠，王宫里的其他人都被烧死了，就他一人毫发无损站在废墟里，后来就被称之为紫冠王。 　　为了祈求神明的庇佑，复兴王国，王国将自己天生神异的儿子献祭给了万物主宰。 　　紫冠王从小就在神殿长大，成年后就得到了万物主宰赐予的使徒称号。 　　王宫莫名大火，唯有婴儿紫冠王活下来，进入神殿成为使徒…… 　　这回，马修细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火灾。用以掩饰太子是女婴的这个事实，国王将女婴送去神殿，是为了威慑觊觎王位的人？” 　　“基本对。” 　　吉赛尔赞了一句：“不过那位国王并不知道，这位女婴在那场烧死她母亲在内上百人的大火里获得了‘不朽王冠’，她知道这一起人为捏造传奇背后的真相，也听到了每一个人临死前的疯狂与痛苦。” 　　“被伽布丽艾尔选成使徒之后，这世界上只有使徒紫冠王，再无那位谎言之子。” 　　“有时候她会想，是那一百多个被烧死的人，最终形成的怨念和诅咒，才形成了‘不朽王冠’，那是一顶由谎言铸造的魔冠，戴上去就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她慢慢走着，手里蛛丝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宫廷政变，王室血脉都被屠杀干净，国王向紫冠王求助，紫冠王说她会帮忙，但她只是说了个谎。” 　　马修有点头疼。 　　难怪吉赛尔的性格显得有几分扭曲，撕裂感很强。 　　这种环境下长大，婴儿时代就当国王的工具人，到神殿又继续当古神的工具人，到处都是以谎言编织而成，让她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归属感，也不可能会有共情存在。 　　所以这才有了眼前这位，夜晚温柔，白天刻薄，会对珀丽这样素不相识小姑娘施以援手，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筹划反叛所属古神。 　　她从谎言里诞生、长大。 　　说谎已经变成了吉赛尔的一种日常习惯和肌肉本能。 　　“你还能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吗？” 　　女巫看着前方，她说：“我还会继续说谎，也可能我刚才告诉你的也都是谎言，而且我也不会改。” 　　“没事。” 　　马修毫不犹豫地说：“就按照你习惯的方式生活就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规则。只是希望关键事情上，你能相信我。就像之前一样。” 　　面对冥蝗王冠时，吉赛尔不惜暴露自己身份，替马修挡了列拉金那致死一箭。 　　这就是最好的信任。 　　看一个人，不要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 　　“不愧是你，马修。只有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吉赛尔笑眯眯说：“那就请继续指教了。” 　　“说不上指教，互相学习嘛。” 　　红发女巫放下了负担，步伐都轻快了起来，一路轻轻哼着：“我还以为你要问远古石城古神的事，没想到你更在意我的性别问题，真是让人想不到。” 　　马修也回过神来。 　　讲道理，女装大佬过于刺眼，所以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其他的。 　　这时候理智重新恢复，马修就又进入正经状态：“你们到底在远古石城和谁战斗？” 　　“你又不笨，肯定猜到了。” 　　吉赛尔眨了眨眼。 　　马修捏了捏鼻梁。 　　绿色怪物，无尽藤蔓，杀不死的再生之物……这正是低语者一系魔灵的显著特征。 　　万物主宰和低语者是敌对阵营？ 　　哪里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不过，远古石城的设计者不是低语者。” 　　吉赛尔看向马修，双眼幽暗：“而是另一位古神杰作，这位古神名‘骸骨修理者’，就是你所知道的‘骸骨军团’真正主人。” 　　马修停止捏鼻子，脸色古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是说了吗？我一直在寻找改投其他古神的办法……在远古石城获得了吉赛尔的身体，我终于找到了机会。” 　　吉赛尔扶了扶眼镜：“现在，我也是‘骸骨军团’成员。” 　　马修呆在原地：“这……为什么低语者完全没有任何提示？” 　　“那个涉及到‘骸骨修理者’的一项权能‘结尘之网’，这种权能能赋予非常优秀的隐匿能力，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很难识别。” 　　红发女巫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声音变得有几分悠远：“现在，你再看看。” 　　马修眼前浮现出一段崭新描述。 　　* 　　吉赛尔（LV50）：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骸骨军团成员之一。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5。 　　增益：不朽王冠 　　传承将死之人的记忆与学识。 　　增益：虚构箴言 　　以“不朽王冠”改写“既定过往”碑石，短时间内虚构认知。 　　* 　　破坏：D 　　速度：B 　　射程：C+ 　　持续：B 　　精密：A 　　成长：A+ 　　象征：无。 　　* 第492章 神陨之地 　　“结尘之网的存在，让骸骨军团成员能有效隐藏身份。等阶越高，能借用的结尘之网越强，效果越好。” 　　“也有特殊情况，你之前遇到的金鯱、骸骨蛛后、鸦人，本身都有一定程度的意识精神残缺，做不到有意识地隐藏伪装自己，较容易被识破。” 　　谈及古神“骸骨修理者”，吉赛尔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不难看出，她对这一位古神雇主比之前那位要有兴趣得多。 　　使徒中，吉赛尔无疑是较先解放思想的这一部分。 　　不多多比较怎么知道哪里适合自己呢？ 　　“我和吉赛尔融合后，有一阵产生了排斥反应，容易出现幻觉。所以，最初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以为不过是一种臆想。” 　　…… 　　吉赛尔模模糊糊，看到远古石城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古怪男人。 　　男人披着一件笼罩全身的黑斗篷，宽大衣襟下是一具消瘦高挑的身躯，他背着一个硕大沉重的灰色箱子。 　　这箱子是如此之大，可以将男人直接装进去。 　　吉赛尔视线逐渐清晰，发现那男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男人走了一步，然后突兀地出现在吉赛尔面前，两人四目相对，让吉赛尔心里一惊，她完全没看出对方的魔术反应波动。 　　两人相隔至少有30尺，却被一步跨过，这种诡异的移动能力吉赛尔闻所未闻。 　　她迅速冷静下来，也仔细打量对方。 　　背箱男人的脸上布满一条条蚯蚓状伤疤，面皮由好几块不同皮肤缝合而成，左眼是黄色，右眼是绿色，眼角和眼尾也有用线缝合的痕迹。 　　两只异瞳大小相仿，里面是猫一样的竖瞳，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眼。 　　男人表情僵硬得像是死尸，嘴巴也被黑线缝住，他却好像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吉赛尔看。 　　吉赛尔心知来者不善，当即试图以不朽王冠和虚构箴言控制对方。 　　却没想到，这两种能力完全没法调动，不止如此，她浑身魔术回路都失灵了。 　　吉赛尔努力压住内心不安和恐慌。 　　自己从地下爬出来，这件事剑徒和弓使都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这么近距离对方完全将自己缴械，短时间里只能随机应变。 　　背箱男人直勾勾看了吉赛尔一回儿。 　　他放下背后箱子，打开箱盖，探入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吉赛尔。 　　吉赛尔小心翼翼接过来。 　　这是一只在骷髅头上长出来的蜘蛛，它比手掌略小，骷髅身躯与八足雕刻得栩栩如生。 　　拿到它的一瞬间，吉赛尔脑子里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这东西是古神“骸骨修理者”的象征物，也是成为其使徒的信物和条件。 　　吉赛尔眼前那不死不活的男人，是骸骨修理者的神眷，背箱人。 　　背箱人对她发出邀请。 　　要么成为骸骨军团成员。 　　要么变成这里的守卫，永远徘徊在骨城。 　　吉赛尔没有任何犹豫的空间，当即接受了邀约，手里的颅骨蜘蛛霎时间消失无踪，她脑子里也多了很多关于骸骨军团和骸骨修理者的信息。 　　背箱人扛起箱子，在街道上继续漫步。 　　…… 　　“当时我就直接躺回了地下，然后睡到了吉赛尔·雪莱她们出现。” 　　吉赛尔回忆。 　　“也就是说，要成为骸骨军团，需要被背箱人看中，然后授予颅骨蜘蛛这种信物作为仪式？”马修猜测。 　　“对。比起万物主宰，骸骨修理者倒是更加宽松。” 　　吉赛尔解释说：“骸骨军团成员来源有两部分。” 　　“第一部 分就是像我这样的，本身有一些契合的条件或是能力，背箱人就会给予邀请。” 　　她抬起左手食指：“骸骨修理者也有四项权能，分别是缝合法、殓藏秘仪、结尘之网、不可逆的残骸修复。” 　　“背箱人与伽布丽艾尔不一样，他会筛选与骸骨修理者权能具有关联的个体，再进行筛选后授予使徒身份。” 　　“伽布丽艾尔更像是让个体去迎合万物主宰，这两个不能说谁对谁错，各自规矩不一样。” 　　马修点点头：“懂了。背箱人是定制使徒，伽布丽艾尔是管培使徒。” 　　“定制？管培……”吉赛尔仔细回味着这两个词：“你总能能弄出点新花样。” 　　“再说骸骨军团第二部 分成员，这部分也占绝大多数，是由背箱人缝合修理形成。” 　　她在食指之后又抬起中指：“庄园里的金鯱就是这样，拥有兽类的头部，但躯体却是鱼骨，这就是缝合而成的清晰标志。同样，鸦人也是这样缝合后的产物。” 　　“还有庄园里最著名的‘破法者’，它本身就由不同的残躯组成，哪怕等阶很高，依旧是处于这一群体范畴。” 　　“骸骨蛛后我就说不好了。” 　　马修想到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骸骨军团是可以被远远不断制造的群体，那么背箱人将这些成员都放置在了什么地方？他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只是一个新加入的军团的成员，信息来源有限。”吉赛尔眼睛一转：“不过你可以猜一下，远古石城建立的真正目的。” 　　“消灭万物主宰使徒的陷阱？用这种办法吸引其他使徒，然后策反挖角？” 　　马修试探说。 　　吉赛尔面露笑容：“不对。” 　　她压低声音：“万物主宰的灵格在骨城所在这一片地带破碎，权能逐渐消散，引起附近各种异常。” 　　“背箱人修筑骨城，在外竖起寂静之墙，就是为了封锁这一区域，调查万物主宰灵格破碎的原因。” 　　马修屏住呼吸。 　　“根据背箱人调查，骨城之下还发现了另一位古神‘低语者’权能展开的痕迹。” 　　“万物主宰的消失，或许和低语者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吉赛尔轻轻叹了口气：“剑徒、弓使并不知情……万物主宰的使徒，在万物主宰崩溃的权能里受影响和反噬最为迅烈，这就是无解诅咒的真相。如果我依旧是紫冠王，就逃不过还魂尸的结果。” 　　“伽布丽艾尔不是最早去的骨城吗？” 　　马修追问：“她在哪？” 　　吉赛尔摇头：“背箱人说不知道。” 　　骨城背后的迷雾被驱散了一角，但背后涉及的纷争与辛秘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进一步扑朔迷离。 　　七圣徒沦为不死人，恰恰是因他们信仰的神明陨落于此。 　　万物主宰，骸骨修理者，低语者，三位古神齐聚于此。 　　背箱人，伽布丽艾尔，两名神眷在这达成某种隐秘共识。 　　马修不由庆幸：还好自己足够谨慎稳健，没有自信爆棚贸然再踏足骨城。 　　那是货真价实的九死一生之地。 　　“那骸骨军团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马修对背箱人一系依旧警惕。 　　“兴趣使然。” 　　吉赛尔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边：“这是‘骸骨修理者’的兴趣，收敛残骸或者将死之物，殓藏缝合，以‘不可逆的残骸修复’将一些骸骨尸首制造成另一种活物。骸骨军团，即是骸骨修理者的作品和收藏。” 　　马修头皮发麻。 　　兴趣使然的古神？ 　　骸骨修理者？ 　　明明是手办制作者。 第493章 贵族打工人 　　奥拉尔之战结束后，第七日。 　　天蒙蒙亮，外面下着雨，马修条件反射起床，走入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精神起来。 　　他很久没有睡过懒觉。 　　俾斯麦庄园之所以能迅速发展，离不开庄园里所有居民的勤劳与创新，也离不开马修这个掌舵人的兢兢业业。 　　冰原镇的悲剧让马修时刻警惕。 　　不要觉得好日子理所当然，也不要认为威胁和灾难还距离很远。 　　居安思危，夯实基础，做好应对危机的储备，才能稳步发展。 　　马修打开铜制水龙头，用陶杯接了杯清水。 　　以前的冰原镇，基本上依靠三口水井作为日常用水。地下水匮乏，就用驴车或马车去镇外的冰湖里取水。 　　冬季时降雪量大，污染程度很低，也可以直接用桶或罐将雪装入室内的蓄水池，通过室温将其融化，静置后就可以直接饮用。 　　俾斯麦庄园在这一取水机制上进行了升级和细化。 　　庄园打了6口水井，这6口水井分成了两类，一类井3口，即天然井水，专门作为居民日常用水。二类井则是用以浇灌农田、喂养牲畜、工坊和巫师塔等机构的农业工业化用水水源。 　　二类井内被炼狱石像收集了大量的冰块和雪，用以补充水源消耗。 　　后来低语猎手的存在，解决了供暖问题，自来水体系就开始逐步升级。 　　室内运输清水的管线和配套下水道体系，这一现代城市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却集中了俾斯麦庄园的众多研究成果和人力资源，才得以初步实现。 　　基于这一水源基础，地精工程队长皮尔担任总工程师，在炼金工房和巫师塔学徒们的通力合作，以及地精工程队的专业指导与设计下，俾斯麦庄园的小型自来水在半年前就已经完工。 　　炼狱石像和钻地魔虫的存在，让本来极其耗时的地下工程进展一日千里。 　　钻地魔虫按照皮尔的要求，先是在农场区之外修出一座长宽均为556尺的水池，通过引流将附近湖泊和池塘的水都给集中在里面，再以石头和黏土修建配套的水坝，这31万平方尺的水库足以维持大多数城市的日用。 　　然后砌筑隧道728尺，分水水管以铸铁与陶片包裹，埋在地下3尺，避免地面低温会将水管冻裂，水管总长1210尺，可以同时给2000人供水。 　　炼金工房和巫师塔的年轻人制作出了2台抽水机，有龙蛋反应堆作为供能，刻上魔术回路，完成“吸水”和“出水”的两个指令并不算复杂。 　　于是才能达到现在看是平平无奇的日常。 　　马修一拧十字形水龙头，水就从铸铁管子里出来。关上水龙头，水流就会停止。 　　他用猪毛牙刷蘸着盐水漱了口，又坐在马桶上看最新的《奥秘》。 　　《魔术》马修是彻底不想看。 　　谁爱看那种全是专业名词毫无乐趣的东西啊！ 　　还是《奥秘》好，哪怕如今是极其艰难的战争时期，报纸上依旧刊登了各种有趣的发现和小发明。 　　——阿基坦海明威伯爵发明了一种饮茶手套！ 　　喝茶时总会觉得太烫下不了嘴，戴上这副手套，上面固定的小风扇就会快速吹风，将茶吹凉。 　　原理是小风扇和手指用金属骨架固定，喝茶者只需要不断捏拳和松开五指，循环这个过程，就能让小风扇不断转动，从而吹出冷风。 　　马修看得津津有味。 　　还是沙雕发明有意思。 　　虽然没什么用。 　　——第一座速冻泥工厂正式问世！ 　　“萨克森王国正式宣布，速冻泥已经可以应用于所有区域，不论是修建填补道路和桥梁，还是建造碉堡和哨塔，欢迎各国洽谈相关合作。本报记者从发明人“颠覆者”菲妮克斯小姐确认，萨克森王国所说属实。” 　　马修认真阅读了下面相关板块。 　　“……速冻泥由某几种特殊材料反应混合，在高温窑里烧制成功，经过精细研磨成品。” 　　“速冻泥加水搅拌后成浆体，能在空气中硬化或者在水中硬化，并能把细砂、岩石等材料牢固地胶结在一起，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材料。” 　　“如今萨克森战场上，速冻泥已经变成了重要的战备资源，它们能迅速凝固修建道路，建造地下工事，强度远超普通砖石，能有效保护每一个士兵和平民。” 　　马修耐着性子将前后看了两遍。 　　后面还有一些较为细致的数据，比如速冻泥的凝固时间只需要2到3天，如果有巫师辅助，凝固和硬化速度将会更快。加入速冻泥后，萨克森标准砖结构的强度会提升3倍。 　　速冻泥的另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水泥。 　　马修心里羡慕，这可是搞基建工程必不可少的东西，没等自己捣鼓出来，倒让维克多那家伙领先了。 　　战争虽然残酷，也是最好的催化剂，前所未有高压下，各领域的学者不得不绞尽智慧，增加人类存活的筹码。 　　马修拉下旁边的抽水杆，陶制马桶里的污水顿时被吸入管道。 　　这是与自来水配套的下水道体系。 　　庄园里虽然做了垃圾分类，用做原材料以供给骸骨蛛后制作蜘蛛，后续还有一个污水处理问题。 　　100来号人产生的废水并不算多，但巫师塔、炼金工房以及红十字排放出的大量污水却必须考虑处理。 　　故而管家乌鸦向马修申请，亲自坐镇，按照马修过去给的框架方案，将庄园的下水道系统进行了落实，与自来水体系形成了配套。 　　污水在地下管道经过分流和处理，一部分流入污水池等待后续处理，一部分处理后回到地下。 　　关键还是人少。 　　炼狱石像它们情况特殊，并不像人类一样新陈代谢很快，和外界交换能量频繁。 　　庄园就100来号年轻人，轻装上阵，跑步前进。 　　外界局势虽然不容乐观，但俾斯麦庄园的发展却从未停步，不断更新的工具和庄园设施，让庄园生活变得越来越便利。 　　庄园外，大多人却处于惶惶不可终日，担忧生存问题的阶段。 　　下楼时马修看到了塞浦路伯爵。 　　这位中年伯爵头发湿漉漉的，正在会议厅来回踱步，看到马修下来，眼里一下就亮了起来。 　　“马修，马修，你终于醒了。” 　　马修接过索伊递来的热牛奶，喝了一口。 　　“怎么了？鲁道夫叔叔？坐下慢慢说，别急。” 　　“埃里克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塞浦路伯爵苦笑着落座：“这些天，陆陆续续有超过200人移居埃里克城，他们不是贵族就是商人。” 　　“这是好消息啊，他们都是很好的纳税者和消费者，自带金币。” 　　马修好奇：“怎么说是麻烦呢？难道他们想要搞事？” 　　“这个倒不是。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塞浦路伯爵顿了顿：“他们都想替庄园干活，哪怕没法到直营店，哪怕是当零工去喂鸡还是养蜘蛛都行，他们说愿意倒贴钱来庄园干活儿……” 　　马修挑眉。 　　他懂。 　　这群家伙是想到俾斯麦庄园来避难。 第494章 一波未平 　　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各主要城市都有元素之眼在，信息传递极其迅速，闭塞的多是一些边缘城镇。换而言之，大众群体获取信息的能力远弱于贵族阶层。 　　平民眼里，贵族与商人大体是两种形象。 　　贵族都是傲慢而故作姿态，吃穿用度极其讲究，互相之间攀比成风，除去争夺权力之外，他们的大多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参加各种奢靡的宴会，纵情欢愉。 　　商人是笑面虎，看似亲和，永远盯着每一个人的钱包——他们是真正的小偷，总是在想用各种办法掏出每个男女的积蓄。他们面色不忿，必定是因为没有赚到想要的金币。 　　这些模板化的固有印象给平民们一种简化概念：贵族都是自大狂，商人都是吝啬鬼。 　　事实上，这大多是以偏概全。 　　多数贵族和商人，比大多平民要忙碌得多。 　　他们除去掌握权力，对舆论与情报极其重视，大量社交与利益交换给他们带来丰富及时的情报，因此他们总能利用信息差获取利益，将风险转嫁给勤劳但信息闭塞的平民。 　　马修直接或间接接触的贵族有维克多、塞浦路伯爵、第十六圣光骑士团团长加缪、卡尔马王国奥拉夫三世、赫德森主教、罗塞蒂荣誉主教……他们阵营不同，各自擅长领域也差异极大，但基本上没有一个蠢人。 　　以圣光骑士团的加缪为例，听皇家学院的格兰瑟姆发回的情报说，加缪被贬入皇家学院后没有任何消沉，每天上课准时，不饮酒不碰女人，依旧如战时一样严格要求自己。 　　如今加缪去了南方海军，似乎在海军任职。马修对他的威胁在贵族中已经广为流传，但加缪对此并不争辩，也没有任何报复的举动——这种城府与抗压能力，让马修都觉得佩服。 　　另一部分。 　　马修接触过的商人也有：地精队长基尔、魔灵议会议长贝尔·雷耶斯、“穷查理”查理·布朗尼。 　　这三位也各有所长。 　　基尔背靠地精商会，以地精浮空艇到处搜寻具有高价值的商品，再以地精的名头贩卖到五大王国。他对市场有敏锐嗅觉，密切关注各种商品的价格变化以及各地贵族动向。 　　贝尔身份极高，更像是一位拥有商人身份的政治家，以魔灵议会的方式插手大陆的各种事物。由于信息源直达四公，他对世界格局的判断非常精准，极具远见。 　　查理·布朗尼虽然是布朗尼家族不出名的私生子，但常年混迹巴斯和卡尔马的灰色市场，不仅了解两大王国市场，更是持有佣兵、海盗等特殊渠道。 　　这些人里没一个愚笨懒惰的。 　　突然涌入埃里克城的大量贵族，他们目的只为追逐卡尔马的庇护。 　　几天前的奥拉尔一战，举世皆知。 　　无往不利的冥蝗，第一次在战场折戟，甚至连自己都沦为阶下囚。 　　奥拉夫三世带领的坎比翁佣兵团，以及王城近卫军当然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国王甚至亲自上阵杀敌，让卡尔马人非常振奋。 　　但整个战局逆转的关键，还是俾斯麦庄园的精锐小队下场。 　　冥蝗王冠露出不死军的真面目，卡尔马方已经陷入绝境。 　　俾斯麦庄园援军接管主战场，以剑徒为首强力战士从天而降，将冥蝗王冠重创后抓获，这一场面已经被奥拉尔人口口相传。 　　于是，俾斯麦庄园就变成了武德充沛的代名词。 　　…… 　　“庄园里现在有十五个零工对吧？”塞浦路伯爵从索伊手里接过干毛巾，擦了擦头上的雨。 　　马修点头。 　　养鸡场有5名零工，归罗莉大婶指挥。 　　盘丝洞区有10名零工，为斯派德管辖。 　　总计15个非庄园正式编制的零工名额，目前都是满额。 　　“那些零工昨晚都被贵族找到……” 　　马修微微皱眉。 　　“马修，别急，他们可不敢乱动手。” 　　塞浦路伯爵到底是老熟人，很熟络地说：“索伊小姐，麻烦给我泡一杯红茶。” 　　“请稍等，伯爵大人。” 　　管家助理小姐去旁边准备茶具。 　　塞浦路伯爵这才说：“这群贵族花了大价钱，买断了那些零工的工作。让那些原本的零工愿意放弃工作，这样给他们腾出进来的名额。” 　　马修感叹。 　　什么叫水涨船高、打出身价？ 　　干了一场硬仗，差点全军覆没，但打赢后的回报也的确丰厚。 　　庄园以前耗费力气都没能提起来的名气，这一硬扛冥蝗，一下子就声名鹊起了。 　　连带着，临时工名额也变得抢手。 　　“鲁道夫叔叔你被他们动来当说客吧？”马修似笑非笑。 　　塞浦路伯爵有些尴尬：“这个……他们联合捐赠给了埃里克城10万金币，并且愿意借出一笔最少20万金币的无息贷款，这笔钱对埃里克城目前发展非常重要。” 　　“这样啊。” 　　马修笑着说：“只要大家按规矩来，也不是不可以。” 　　俾斯麦庄园的工作机会的确很受欢迎，不过只要开出足够的价码，那些零工也是愿意让出来的。 　　“那，我让他们直接去找斯派德区长应聘？” 　　塞浦路伯爵补充：“当然，一切按照庄园规矩来，至于选哪些人当做零工，当然是看庄园的需要。” 　　“没问题。” 　　马修问旁边在泡茶的雀斑姑娘：“斯派德今天多久过来？” 　　“应该就这时候。”索伊端了两杯红茶，分别放在马修和塞浦路伯爵面前。 　　正说着，会议厅走入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 　　这人戴着一张标志性的青铜面具，遮住大半个身体的斗篷上都是水。 　　“来的正好，斯派德，正要找你商量一个事。” 　　马修告诉了斯派德贵族们的操作。 　　塞浦路伯爵有些紧张地等待——这件事虽然马修这个掌舵人点头，但具体人事权还是在斯派德这个区长手里。 　　“这倒是没问题。” 　　斯派德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今天正要给您汇报，之前骸骨蛛后击杀了几万只兵蝗，将它们都拆卸后做成了蜘蛛，数量一下子暴涨，人手有点不够了。” 　　塞浦路伯爵脸上一喜。 　　马修点头：“那依你看，这次要招多少人才够？” 　　“夜莺和玫瑰梳理了最近三个月的工作流程，每天按照蜘蛛们的习惯，早晨6点到下午6点，15个人应该就够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换新人，蜘蛛们需要适应，蛛后也是有一个过程。” 　　塞浦路伯爵顿时一紧：“盘丝洞区我只知道是喂养蜘蛛，那些蜘蛛不是不咬人的吗？难道还有危险？” 　　“不危险，不危险。” 　　马修摆摆手：“只是刚来的时候，蜘蛛们会比较热情，会在人身上爬来爬去，确定这些人是自己人，不能反抗，否则就会被它们用蛛丝捆起来。过一段时间，熟了就好了。” 　　“这还不危险？要死人的……”塞浦路伯爵一脸苦相。 　　“有夜莺和玫瑰看着，不会。” 　　马修笑：“而且也是有好处的。只要被盘丝洞区的蜘蛛们记住了，哪怕在盘丝洞区外围遇到兵蝗袭击，空中的侦查蛛也会过来帮忙。之前就有这种例子，这些人已经被蜘蛛看成自己人。” 　　“还有这种效果！”塞浦路伯爵睁大眼：“难怪这么抢手……果然是好工作。” 　　斯派德补充道：“我就一个要求，人可以来，不过还是一视同仁。而且工作不能让仆人代替，必须他们亲自来做。仆人只能在区外等待。” 　　谈妥了这件事，塞浦路伯爵又说：“马修，还有一件事。” 　　他脸色严肃起来：“最近几天，王国首都奥拉尔附近遭到兵蝗多次劫掠。” 第495章 二次灾难 　　在俾斯麦庄园的援军助力下，卡尔马王国付出了惨重代价，将兵蝗大部队阻于奥拉尔城外。 　　主帅冥蝗王冠被抓，死灵军也变成了一地盔甲，再无威胁。 　　团长提姆·西奥多负伤带领坎比翁佣兵团的魔裔战士，迅速清剿周围还残存的兵蝗。城内摄政的阿诺德大公也派出军队配合，加上陆陆续续从各方赶到的勤王军，也一起处理周围溃散落单的兵蝗。 　　形势一片大好。 　　奥拉夫三世也通过元素之眼通告全国各郡城：冥蝗王冠的进攻已经被瓦解，胜利属于王国，属于所有卡尔马人！ 　　接着是一点一点清理敌军残余，并且一步步收复失地。 　　然而就在关键一战的三天后，提姆·西奥多却在奥拉尔城外发现了一件不妙的事。 　　失去首领约束指挥的兵蝗，不再大量聚集，变成零零散散的三五成群。 　　没有王冠的“王令军势”，它们仿佛恢复了本能般的野性，开始到处狩猎一切活物，狗、兔子、老鼠、蛇、虫子……以及人类。 　　到处都发现被啃咬得只剩下衣服和血迹的难民，它们能消化血肉和骨头，疯狂进食之后排泄出的粘液对土壤造成严重腐蚀，导致大量树木和草地枯萎，泥土散发出类似呕吐物的恶臭，失去肥力，短时间无法种植。 　　兵蝗败军不止狩猎动物，也吞噬各种粮食，包括小麦、燕麦、蔬果、树叶等等，虫子们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坎比翁佣兵团竭力在迅速击杀一只只兵蝗，然而这些魔虫数量并没有实际减少。 　　它们依旧出没于各地，行动迅速，狩猎吃饱之后又赶赴下一个地方。 　　卡尔马王国当局竭力在封锁消息，但难民们不断涌入，民众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人们很快会发现，灾难并没有就此接近尾声，只是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且居民会更为复杂和棘手。 　　马修觉得有点不妙：“还没有找到孕育兵蝗的育蝗？” 　　“不是育蝗。” 　　塞浦路伯爵苦笑：“而是兵蝗本身，开始繁殖下一代的幼虫。” 　　马修猛地反应过来。 　　不是兵蝗不能繁育，而是它们被强制性封锁了生理本能，不论是摄食还是繁衍，这两种最强烈的本能被冥蝗压制，让它们变成纯粹战争机器的零件。 　　这是一个强行干预的结果。 　　原本绯蝗一族只有绯蝗这个种群，是在冥蝗这一高等阶掌控者强制改造下，才进行了更为细化的分工。 　　于是兵蝗只负责厮杀和狩猎，育蝗只需要不断生下虫卵，脑蝗专注于筹谋策略。 　　卡尔马王国战场失去了最高统治者和约束者，兵蝗的本能就开始恢复，展开无限制的狩猎和繁衍……这样下去，将会真正毁了卡尔马王国。 　　马修头大无比。 　　妈的，直接从种族战争变成了生态毁灭。 　　无缝切换也太快了一点，完全不给任何喘息空间。 　　“根据各郡城这几天发回王都的汇报，如今在王国游荡狩猎的兵蝗，数量超过了5万只，数量还在飞速增长中。” 　　塞浦路伯爵声音低沉：“这些兵蝗很难完全杀死，因为它们也具有很好的元素抗性，机动性更强，散得很开。最近国王陛下一直在烦恼这件事，真理之眼被困在萨克森和阿基坦战场，根本抽不出人手过来帮忙。他们还希望卡尔马的坎比翁佣兵团能够过去支援。” 　　“国王陛下想要询问一下，能否令冥蝗王冠约束那些兵蝗……” 　　马修面无表情：“抱歉，做不到。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短时间醒不过来，而且哪怕醒来，也不可能帮助人类。” 　　想要让王冠来帮卡尔马王国？除非等他彻底被转化为炼狱使徒。 　　可目前进度很慢。 　　马修每天都会去地下室查看王冠的情况。他却一直处于一种恍惚呆滞的阶段。 　　【使徒转换中7/55】 　　每天才转化1点，至少还需要48天。 　　到那时候，已经变成炼狱使徒的王冠，到底能不能指挥兵蝗，还是一个问题。 　　塞浦路伯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的确难为庄园了，我也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只是陛下的命令还是要好好执行……” 　　中年人调整了情绪，笑了笑：“比起阿基坦和萨克森战场，我们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他们那里现在正在白热化，每天死亡数都在创下新高。” 　　马修也一直保持关注。 　　卡尔马王国的规模化战斗已经暂告一段落，其他三国却依旧在吃力抵抗。 　　萨克森和阿基坦战场上，两国士兵和兵蝗军陷入了持久的绞肉战，双方兵员不断损耗，高端战力也开始陆续入场。 　　阿基坦战区。 　　科尼城外，真理之眼副会长比鲁斯带着巫师团已经和冥蝗剑角硬顶了半个月，双方多次交锋，并无决定性胜负。 　　野外轰炸时，阿基坦率领皇家炮兵团的指挥官布鲁克·克洛维亲王却被兵蝗所伤——虽然和庄园保安队长布鲁克同名，但这位却是克洛维家族的成员，阿基坦国王克洛维五世的亲弟弟。 　　最强战力的皇家炮兵团一时间群龙无首，紧接着有军官带头哗变和逃跑。 　　这时候，一名矮小的炮兵军官站了出来，他叫科西嘉，原本是皇家炮兵团后备役军官。 　　面对哗变的炮兵团，科西嘉带领自己的士兵当机立断处决了带头几名军官，指挥皇家炮兵团继续开炮掩护，等他命令到后集中轰炸。 　　他本人身先士卒带领骑兵团冲入兵蝗群，找到了后方育蝗栖息的位置，以浓烟进行标记，炮兵团集中轰炸，一举摧毁了靠近科尼城的兵蝗补给点。 　　这一举动惹怒了剑角，一路追杀骑兵队。 　　这个小个子军官竟然在三天后安全回到了科尼，只受了一些擦挂的轻伤，科西嘉彻底变成了阿基坦的民族英雄。 　　克洛维五世也将他提升为伯爵，代替布鲁克亲王担任临时炮兵团司令。 　　萨克森战区。 　　“铁王子”维克多操作黎明号和冥蝗地缚正面对决，硬生生一己之力抗住了地缚的攻势，也稳住了军心和防线。不过冥蝗地缚能力特殊，制造了大量的虫巨人，不断摧毁萨克森人的傀儡，这也变成了让萨克森军方极其头疼的难题。 　　大海上。 　　巴斯共和国的新式明轮战船配合空中飞艇，在海上构建出一整套的监视网，不断利用小型巡逻船去引诱兵蝗进攻。不过蝎蛉被几次火攻之后就不再理睬，只是带着大部队不断逼近巴斯本土。 　　然而在一次风暴后，巴斯人引出了海中魔灵“剃刀”群和“逆水母”群袭击兵蝗军。 　　剃刀这种魔灵能跳出水面，吞下空中的兵蝗，它们也是用这种方式狩猎空中海鸟。 　　逆水母则是一种奇特的魔物，它们生于海底深处，诞生之后就会不断朝水面游去，直到离开水面，在空中舒展庞大透明的软体，然后一直游向天际。它们身体庞大，浑身都是剧毒，是海上一大奇景，在巴斯人和地精诱导下，逆水母群和兵蝗军在空中相遇，让兵蝗损失极大。 　　这终于激怒了冥蝗蝎蛉，她以“桫椤之舞”将附近海域笼罩在毒雾中，中毒者不由自主手舞足蹈，仿佛跳舞。 　　此役巴斯损失了2艘主力明轮战船，5艘中型战船，2艘运输船，8艘巡逻船，中毒不治和失踪的阵亡兵员超过5000人，为巴斯共和国参战以来第一场惨败。 　　然而奇怪的是，蝎蛉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带着兵蝗朝另海上一个方向前进，让人摸不着头脑。 　　…… 　　马修看着最新的战报，心里隐隐不安。 　　五大冥蝗不过只损失了一名，剩余四位战力依旧强横，而且它们仿佛都刻意放慢了进攻节奏。 　　王冠速攻失利让它们更加谨慎？ 　　马修总觉得另有缘由。 　　会议厅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马修，马修，我回来啦！我买到了好东西！快来看呐！” 　　弗朗茨少爷戴了一副烟水晶眼镜，穿着浮夸的白天鹅绒大衣，红色紧身裤，小皮鞋，手拎大包小包，一副度假扫货归来的愉快模样。 　　马修一脸黑。 　　让你去卖东西给别人，不是让你去帮科尼刺激消费！ 第496章 金牌买手弗朗茨 　　弗朗茨在一堆包里找出一个麻布编织袋：“马修先生，这是我特意为你去买的，希望你能喜欢。” 　　编织袋里是一双中帮黄靴。 　　马修原本还想要训斥弗朗茨两句，不过……先看看东西。 　　它表面全部采用近全粒面的反绒皮革，底部是超厚橡胶制成抓地齿型鞋底，鞋帮处有光滑皮护脚，脚型修长，简约而硬气。 　　男人都爱好鞋。 　　马修也不例外，一时间注意力全集中在大黄靴上。 　　“表面为头层牛皮，预先用蜡做了防水处理，鞋身与鞋底一体成形，鞋面缝线上的防水胶形成密封构造。” 　　弗朗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一双靴子的细节工艺：“采用都灵优质橡胶制作的鞋底耐磨防滑，不论是去郊外打猎、登山还是秋游都非常适合的。在卡尔马，很多地方气温很低，地面结冰或者有雪层，这双猎鹿靴都能完美驾驭。” 　　“不论是下雨下雪，穿着它都不用担心渗水。” 　　“马修你腿细长，搭配这双靴子非常适合，快穿上看一看。” 　　他比马修本人还要迫不及待。 　　马修将靴子上脚，走了两步，这双靴子脚感并不硬，也不打脚，包裹感超出预料得好，重量合适，外形硬朗却又并不笨重。 　　“好鞋。” 　　马修有一说一：“多谢了，很喜欢。” 　　“喜欢就好。” 　　弗朗茨也一脸愉悦：“当初为了找到合适的款式和材料，我可是跑了不少鞋匠铺，最后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尺码，最好的软木鞋垫，还有缝纫好的女工。” 　　马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脚的尺码？” 　　“平时我有收集大家身体各方面信息的习惯。” 　　弗朗茨笑着说：“比如说马修你高1尺7寸5，布鲁克高1尺8寸2，索伊高1尺7寸1，这些我都有记录哦。” 　　“罗伊斯的肩型很完美，能驾驭绝大多数外套与大衣，索伊小姐的腰臀比非常优秀，腰围除以臀围大约在0.78到0.80之间，穿上束腰裙会非常好看……” 　　索伊一脸通红：“弗朗茨先生！你是怎么测量到的！” 　　“哦，这个一是计算你们的腰带和裤子，以及衣服……然后需要更多的观察和经验，我一直都习惯记录这些重要的数字。” 　　弗朗茨脸上写着骄傲。 　　马修服气。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赋异禀。 　　不是变态的艺术家，不是王室的好私生子。 　　“索伊小姐，请笑纳我给你带回来的这一份礼物，就作为平时我无礼的道歉吧。” 　　弗朗茨又翻出一个手袋递给索伊。 　　雀斑姑娘将信将疑：“里面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请放心，我以我的艺术审美保证，绝不是。” 　　索伊这才拉开带子，从里面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橡木盒子。盒子表面刻着一支百合花，底部刻有一行卡尔马文字“多谢关照”。 　　管家助理小姐轻轻掰开橡木盒，里面是一副简单的黑框水晶眼镜，看起来更像是男性所用。 　　“考虑到索伊小姐工作情况，我特意挑选了这一副比较沉稳的‘魔数晶’眼镜，它不会影响视线，不仅能对魔术反应有着灵敏的反应，也非常轻盈，戴上后会让你显得更加成熟，更像是一位职业文职人员。” 　　弗朗茨一脸认真地解释说：“请戴上试试。” 　　索伊将黑框眼镜戴在鼻梁上，眨了眨眼，走到镜子前端详了一番，脸上似乎有些惊讶，发现自己真的有了一股沉稳气质，不再是那个面相过于年轻的小姑娘。 　　马修脸皮抽了抽。 　　弗朗茨你为什么这么懂啊！ 　　眼镜娘和秘书的确很搭。 　　这时候，吉赛尔也从楼梯下来。 　　她今天换了一条碎花连衣短裙，长腿前后迈步，裙角轻摆，整个人轻盈灵巧，又是另一种风格。 　　“吉赛尔小姐。” 　　弗朗茨对她微微行礼：“这次科尼之行，在下也冒昧给小姐您带了一份伴手礼，小小礼物，还请不要嫌弃。” 　　“哦？看来大家都有，不错嘛。” 　　吉赛尔一眼就看到了马修的靴子：“鞋子不错哦，我们的领主大人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又看向索伊：“这副眼镜，让你不再像小妹妹了，也还行。” 　　最后吉赛尔目光回到弗朗茨身上：“那我的呢？” 　　“请看。” 　　弗朗茨从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双手呈上。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金丝胡桃木匣子，大小让马修想到三层饭盒。 　　吉赛尔将木匣子放在桌上，拉开盖子，眼睛立即一亮：“有点意思。” 　　匣盖内有一方小镜，匣里分阶梯状三层，能摆放很多细小物件，是一个小小的收纳箱。 　　“吉赛尔小姐工作时提着大箱很不方便，我想，有这样一个小巧的便携置物盒出行可能会轻松一点。”弗朗茨笑着说：“里面除去能放一些首饰与化妆药粉，还能收纳手套、口罩、小刀、棉签与烈酒等必要品。” 　　“很不错。你费心了。” 　　吉赛尔合上匣子，脸上写着满意。 　　马修这回是真的服气。 　　白天的吉赛尔可是克里米亚形态，要让她说点好话可真不容易。买东西送礼这一块，弗朗茨的确有着某种野兽般的嗅觉。 　　“当然，庄园里每一个公务人员都有，斯派德区长，乌鸦先生，布鲁克先生，罗伊斯先生，罗莉大婶，卢卡斯先生……还有我为雪莱夫人特意准备的礼物。雪莱夫人回来了吗？” 　　得到马修的否定后，弗朗茨略微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 　　“我待会儿一个个拿给大家。更多的东西都在外面的马车上呢。” 　　弗朗茨笑呵呵说：“阿基坦是一个问题重重的地方，不过科尼的货物非常丰富，不论是手工品、服饰还是工具，都相当齐全，只要有耐心，总能找到还不错的。” 　　“差点忘了一件重要事。” 　　他突然啊了一声，从纸带里翻出一个小本子递给马修：“这次售出‘俾斯麦长裤’总计42条，均价500金币，收入2万1000金币。‘贝琳达长筒袜’卖出了80双，每一双1金币，总计80金币。” 　　“总收入21080金币，礼物恰好花费了10000金币整，所以还剩下11080金币。” 　　弗朗茨摸出一小叠巴斯金券，一副上交公款的模样。 　　马修则是震惊于他的狮子大开口：“这笔钱你拿着继续运作……一条俾斯麦长裤500金币？你怎么卖出去的？” 　　“就是按照马修先生你说的，做联名款。我找了科尼的一些颇有名气的人，包括诗人、舞娘、佣兵……多亏了各位贵族夫人的帮忙，他们都很喜欢这样的东西，也都愿意参与其中。” 　　马修说不出话来。 　　如果斯派德能恢复容貌，大概这两位就可以进行一番对决，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妇女之友。 　　弗朗茨继续说着：“每一条都独一无二的款式，有的是刺绣，有的染色，有的进行了做旧和加纽扣……拿出来之后很快就被有钱人买走了，真正花费时间是在和每一条改良上。” 　　“马修先生，我发现这样不错，可以卖到很多有趣的商品，也能卖出去庄园有特色的艺术品，这很适合我！我请求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出去做这样的各地巡回买卖！” 　　“没问题。” 　　马修当即拍板。 　　弗朗茨或许将成为庄园第一个文化品牌，走入大众视里，这也不坏。 　　“我记得，你不是说还带了一个人来庄园吗？”马修提醒：“名字叫做马歇尔·布鲁斯得年轻人，你说过的。” 　　弗朗茨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马歇尔原本也跟着我一起来了，不过浮空艇超载，我只能把他丢下了。这些礼物还是要更重要一些，得先安全回来。他反正有腿，可以自己从科尼走到庄园来。” 　　马修琢磨着也行。 　　这也算是一种对年轻人的试炼。 　　先活着抵达庄园吧。 第497章 盘丝洞新品种 　　弗朗茨将庄园本部的礼物送到了每一个人手里，获得了一致好评。 　　忙活完了后，他就要返回盘丝洞区对斯派德报道。 　　马修和他一同过去。 　　盘丝洞区之前的零工基本上算是兢兢业业，也没听到出过什么状况，每天收垃圾、分类、养蜘蛛、收获蛛丝，这些基本活儿都完成得很好。如今换成了一群贵族顶替，他们能不能维持正常工作流程，不拖后腿就是一个问题。 　　魔能车一路疾驰，在盘丝洞区外的停车坪上熄火。 　　恰好轨道喷气车“白银号”从一旁的轨道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强风，让索伊不得不用手压住裙角。 　　马修注意到白银号的露天货车车厢上，摆放了两辆组装好的魔能车，它们都被绳子牢牢系住，正送回庄园进行魔术回路刻画和安装龙蛋反应堆。 　　他不由问：“索伊，现在庄园里的闲置魔能车库存有多少？” 　　索伊翻开手里的大笔记本：“根据昨日最新统计的清单，除去庄园本部、盘丝洞区、直营店的公务车，闲置的魔能车有4辆，其中日常车型2辆，魔能公交车2辆。” 　　她又补充说：“帕梅拉小姐找到乌鸦先生，以战略威慑储备要求拿走了剩余所有库存，4辆魔能车都在改装中。” 　　马修听乌鸦汇报过这事，不过他只管大方向，具体统筹倒是都交给了乌鸦这个大管家。 　　“目前庄园有大型多功能巡逻车3辆，1辆备用，1辆在南线布鲁克先生的那边用作巡逻和收纳难民，1辆已经送往西线，由罗伊斯先生指导，在边防线巡逻。” 　　索伊对这一个个数据烂熟于心：“后续的4辆日常车还处于改装期，工房珍妮弗那边给出的回复是，预计每一辆改装都需要5天左右，全部完成，加上后期质检与实地测试，大概总体需要40天。” 　　马修点点头。 　　这也是庄园最近的一个战略调整。 　　战争并未结束，只是卡尔马王国区域暂时没有了兵蝗的领头羊，战局会下一步会如何发展，还不得而知。 　　因此俾斯麦庄园要做好迎接再一次冲击的可能，工坊和巫师塔都终止了大多项目，全力升级改良庄园现有的军备体系。 　　就连庄园最核心的“巫术计算机”也暂时交由普朗克研究所，由他们以数学方式进行进一步开发巫术程序。 　　经过不断尝试摸索，实践表明，多功能巡逻车用于应对兵蝗效果极好。 　　它本身结构简单，但坚韧厚重的装甲与强力的发动装置，都让兵蝗很难阻止巡逻车的奔驰，螯刀对城墙一样的铁甲无可奈何。 　　巡逻车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优势：它对驾驶者并无要求。 　　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熟悉了上面的一些基础操作，就能驾驶巡逻车冲破兵蝗的防线。 　　简单无脑又有效，比狼铳快3倍的生产加工速度，让巡逻车一跃成庄园目前应对兵蝗的主战装备。 　　塞浦路伯爵上次拜访时也谈及，希望庄园能够出售一些巡逻车给埃里克城。 　　埃里克城不缺人手，但没有相应的战斗装备，就没法走出去。 　　于是马修就让罗伊斯开了另一辆多功能巡逻车过去，罗伊斯担任驾驶教官，教以埃迪事务官为首的一干军官如何使用这种载具。如今他们已经可以熟练使用，罗伊斯更多是日常指导他们技术动作和维护，操作空中的金鯱和他们互相照应。 　　马修对塞浦路伯爵的主动出击持鼓励态度。 　　俾斯麦庄园从来不是埃里克城的捍卫者，之前接管城防体系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周围局势稳定，就需要逐渐放手，让埃里克城自己学会使用这一类的新式战具。 　　相反。 　　马修计划里，在未来需要埃里克城站出来，变成俾斯麦庄园最安稳的护城河。 　　双方利益一致，产业主体互相契合，能够结成事实上的长期稳定合作。 　　庄园一味充当埃里克城的庇护者，只会让他们进一步放弃城防和相关投入，依赖于俾斯麦庄园的军备和炼狱军团，这对庄园是一种巨大消耗和负荷。 　　马修现在就要一步步放手，让埃里克城学会利用城市经济和人口建造属于自己的防御网。 　　开头可能会吃不少苦头，但这也是必经之路。 　　…… 　　马修走入盘丝洞区大门，明显感觉到蜘蛛们数量多了起来，地面上的蛛丝也变得非常厚实而细密，蜘蛛领地进一步朝着西面拓展。 　　还没走两步，马修就看到前方多了三个大蛛巢。 　　这蛛巢远超马修之前所见，每一个都有一人来高，这巨型蛛巢不断轻轻战栗，仿佛里面有某种活物要破壳而出。 　　上百只小蜘蛛忙忙碌碌，不断吐出蛛丝，将蛛巢进一步稳固夯实，它们对巨型蛛巢非常上心。 　　马修眼睛一亮。 　　难不成骸骨蛛后终于来了兴趣，要制作新品种了？ 　　这么大块头，说不定就是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类型！ 　　如果是类似于兵蝗异种那种精锐战士……庄园缺乏专业战斗成员的窟窿就可以被补上！ 　　马修满意地在巨型蛛巢旁边来回观察，他还听到里面模模糊糊有某种嘶吼。 　　听这声响就是一个狠角色。 　　很好，很有精神！ 　　“马修大人，您是来看我的吗？” 　　玫瑰依旧是一身红色吊带裙，露出清晰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她脸上永远是一副无辜和可怜楚楚的模样，对男人眨巴眨巴，很难有人顶得住。 　　俾斯麦庄园小绿茶，就是她。 　　“我回来啦，玫瑰小姐，有没有想我呀？”弗朗茨打招呼。 　　玫瑰直接无视，只是双手藏在身后，对马修露出略显羞涩的少女笑容：“马修大人，今天玫瑰想要和大人一起去逛街，不方便的话，晚上去找大人也是可以的哦……” 　　马修早就习惯女妖的习惯性勾搭，只是笑着说：“斯派德呢？” 　　“区长和姐姐在核对报表呢，我去叫他。”玫瑰指了指办公楼方向。 　　“不用，让他们先忙正事。” 　　马修摆摆手，饶有兴趣地指着地上：“这个巨型蛛巢，里面是不是有新品种的蜘蛛？” 　　玫瑰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三个巨茧。 　　她哦了一声：“你说这个呀。等我一下。” 　　玫瑰从后腰拔出一把特制小刀，然后她驱赶开周围的小蜘蛛，小刀在蛛巢上半部一划，于是蛛巢开始剧烈摇晃。 　　女妖少女抓住蛛巢上半部，嘿呦一声将这部分蛛巢扯下来，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于是，露出了蛛巢里一个头发炸毛的年轻人。 　　他脸上扭曲抽搐着：“玫瑰姐……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玫瑰将半块蛛巢放在地上。 　　马修这才注意到，蛛巢里有一撮头发，都已经和蛛丝连在了一起。 　　难道说…… 　　蜘蛛已经变成人形态，还会说话了吗！这进化速度，给力！ 　　“马修大人，他们不是什么新品种。”玫瑰解释说：“他们是新来的零工。” 　　马修笑容僵住。 第498章 文学救不了阿基坦 　　三个巨型蛛巢被玫瑰用小刀分别切割开，露出里面的三名年轻人。 　　他们都穿着皮衣和长靴，从手指和裸露出的皮肤就能看出，平日生活养尊处优，没有做过什么重活儿。 　　只有最开头那个头发炸毛的年轻人，穿着干练的皮夹克，露出的双手手指上有肉眼可见细小伤痕和老茧，他虽然并不高壮，但双肩有力，倒像是干活儿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问他。 　　“这是就是马修大人，庄园的主人。”玫瑰暗暗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炸毛年轻人赶紧捋了捋头发，有些紧张：“马修大人，我叫海明威·米勒，来自阿基坦。” 　　海明威……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马修突然想起，蹲马桶时看的那个沙雕发明。 　　——阿基坦海明威伯爵发明了一种饮茶手套！ 　　依靠不断捏拳张开手的方式，让小风扇吹风，令热茶能迅速凉下来。 　　“你和阿基坦的海明威伯爵有什么关系？” 　　“啊……那正是家父！” 　　见马修听过自己父亲的名字，米勒顿时挺起胸膛，非常自豪：“海明威家族，一直是贵族中的发明家！我们为阿基坦带来独有的乐趣与最新的创想！” 　　作为盘丝洞区人事助理，玫瑰对每一个成员的来历都很清楚，当即说道：“马修大人，他是海明威家族的独子，海明威家族世代居住科尼，一直都致力于给所有贵族带来更多的新鲜乐趣，具有不小的影响力。这方面直营店的玛丽莲小姐、奥黛丽小姐都确定，米勒也继承了家族事业，经常制作一些奇怪东西到街头展示。” 　　马修来了点兴趣。 　　他看向年轻人：“海明威家族作为贵族，制作各种奇怪道具，贵族们私下应该会非议很多吧？各种嘲笑也没问题吗？” 　　“被嘲笑也是事实。” 　　米勒老老实实说：“因为我们制作的东西，大多数没有用处。不过如果太有用，就和秘银工坊没有任何区别了，当然也不是故意制作一些没用的道具，而是因为在实用之前，首先我们会觉得有趣才行。一切都是围绕着有趣进行的创作。” 　　“说得好！” 　　站在马修身后的弗朗茨仿佛找到了知己，当即激动地说：“生活找不到趣味，每天浑浑噩噩，就和死了没有区别！生活的艺术，就是制造乐趣，并且让其他人加入其中。”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位先生，能请问一下您的名字吗？”米勒也一脸惊喜。 　　“在下弗朗茨，刚从科尼出差回来，也是盘丝洞区的人。” 　　“那太好了，弗朗茨先生，我们以后要多多交流！说不定我们能搞出很多乐子来！” 　　弗朗茨当即表示认同：“庄园有艺术审美的人越来越多了，真是一个好消息。让我们一起来搞出点东西来。” 　　米勒也笑着说：“家父说，俾斯麦庄园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适合我们这样追逐有趣的人去。过来之后，我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不可思议的东西，能来真是太好了！” 　　马修则是有点头疼。 　　弗朗茨少爷一个人就让人足够头疼了，又来了一个米勒，两个人凑一起，但愿别搞出事。 　　玫瑰这才轻声说：“其实哦，海明威家族最初出了两代大作家，他们的作品都灵都有卖，还经常被搬上剧院呢。” 　　女妖少女介绍：“大海明威先生写过经典的《伯爵恩仇记》，小海明威先生也写过《采花女》，这一对父子都写出了非常脍炙人口的杰作。” 　　马修心说好家伙，祖上居然是文豪。 　　他更好奇了：“既然海明威家族有两代大作家，为什么现在又变了方向？” 　　米勒挠了挠头：“其实到了小海明威，也就是我的爷爷，他晚年时已经发现，文学救不了阿基坦，大家看过之后，反而就一股劲儿过去就没有了。” 　　“按照爷爷的笔录，《伯爵恩仇记》其实是讽刺贵族对平民的压抑和暴力，贵族们总是欺负比自己弱小者，但面对比自己更显贵的人物自己又被欺负和打压，这进一步让他们又发泄在平民身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总有一天，平民们会变成复仇的伯爵，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采花女》题材同样，以一位妓女的故事，揭露了科尼上流社会的糜烂生活，对贵族的虚伪道德进行了详细描述与批判。” 　　米勒苦笑一声：“可阿基坦人看完，只是觉得《伯爵恩仇记》复仇爽快，《采花女》爱情凄美，完全没有在乎其他东西。后来经过不断修改，里面很多尖锐的东西也被删除了。” 　　“所以爷爷说，文学救不了阿基坦。” 　　“不在娱乐中重生，就在娱乐中死去，就看娱乐本身能不能拯救阿基坦人。” 　　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马修，米勒反而坦然。 　　“从家父开始，我们就开始寻找其他的方式，找到其他更有效的让大家开心的道具，因为虽然不同王国生活习惯和信仰不同，但所有人都想寻开心。” 　　马修肃然起敬。 　　原本他以为是阿基坦手工耿家族，没想到却是当代思想家。 　　看似浮夸娱乐的背后，海明威家族有一套他们寻找出路的逻辑。 　　“很好。” 　　马修说：“不同的路都是值得尝试的。” 　　“谢谢马修大人。” 　　马修这才说起正事：“你们三个怎么在蛛巢里？” 　　“啊这……”米勒看向一旁。 　　玫瑰开口说：“是这样的，马修大人……” 　　盘丝洞区的蜘蛛们有一个习惯，对陌生访客都会围观，一大群蜘蛛围过去，不少蜘蛛还会和访客进行肢体接触，在对方身上爬来爬去，以确认对方的身份。 　　以前的零工们对此非常配合，刚来时都按照斯派德的要求，任凭蜘蛛们在身上爬行，熟悉记住之后蜘蛛们就会离去。 　　可这一群贵族少爷们不一样，来了后就不断将蜘蛛们从身上拍下去，以至于蜘蛛们反而越来越多，最终结果就是，蜘蛛们将他们这一群行为不对劲的新人用蛛丝层层缠住，让他们老实下来。 　　“大人放心，我都在旁边看着，会用剖丝刀给他们开一个小口子，让他们透气。” 　　玫瑰挥了挥手里小刀。 　　“斯派德区长说，这样也不错，还能够方便收集蛛丝，这几天的收集效率很高，是过往的5倍。”女妖少女微笑：“区长已经准备将这个办法推广，让他们用自己身体当做收集蛛丝的道具，这样不仅快还更加方便。” 　　后面的米勒三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499章 蛛后复苏 　　走入盘丝洞办公楼。 　　弗朗茨将手里买的礼物一一分给夜莺玫瑰姐妹，并且开始滔滔不绝讲起科尼发生的一切，战争，卖场，美食，男欢女爱，决斗…… 　　两姐妹很少去外地旅行，倒也听得津津有味。米勒等一干小弟，也都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女妖诅咒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然而另外两个主管人就没那个闲工夫了。 　　马修与斯派德在魔能车里谈工作。 　　“这一批十五个贵族，都是各国贵族子嗣，目的也明确，现在局势很不明朗，到这里是来避难的。如果他们出事，至少能保全一点血脉，目前也只有庄园是正面啃下过冥蝗带队的兵蝗军队。” 　　斯派德比起刚来时已经换若两人，沉稳而极有条例，毫无最早那个三面二五仔的吊儿郎当模样。 　　“他们这次来应该是父辈给出了非常严格的要求，所以虽然一个个都有些笨手笨脚，也有不少年轻人毛病，废话多，眼高于顶，但对命令都非常服从，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他们的仆从都集中安置在了埃里克城。” 　　“总体来说，这一批的零工基本合格，短时间里应该没有问题。哪怕有问题，区里也有替换成员的方案，不会影响正常的秩序和生产。” 　　斯派德简要地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 　　“不过有一件事比较特殊，我一直有点拿不准，最近还在观察，正准备去本部，让您过来看一看。” 　　马修问：“什么状况？” 　　“是蛛后。” 　　斯派德讲道：“自从蛛后指挥蜘蛛剿灭了那一批进攻庄园的兵蝗，她就变得有些奇怪。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蛛后的“露天作坊”。 　　骸骨蛛后阿拉克涅依旧坐在自己的石椅上，她用仅有的左臂熟练地改造蜘蛛，马修一靠近，她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工序，抬起头，凝视马修。 　　淡绿色眼睛里有一种明显的疑惑，又像是在辨认。 　　阿拉克涅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修看。 　　马修意识到：“骸骨蛛后的意识在复苏？” 　　“是的。” 　　斯派德显得忧心愁愁：“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她恢复之前的所有记忆，拥有自己独立意识，那就麻烦了。” 　　“试一试就知道了。” 　　马修从来是实践派。 　　他一步步小心靠近，迎着阿拉克涅的目光走到她面前。 　　马修和骸骨蛛后面对面，只隔了那一张蛛后的工作石桌。 　　“你好，现在记忆已经恢复了吗？” 　　阿拉克涅眼神更迷茫了，她仿佛能听懂，但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她目光焦点放在了马修右手，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失去右臂的键盘，那里切口整齐，能看到光滑金属纹路。 　　“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右手吗？” 　　马修小心将右手伸过去。 　　结果阿拉克涅一下子弹起来，退后两步，脸上都是害怕。 　　马修人傻了。 　　怎么恢复了一些意识，胆子变得这么小？你是骸骨蛛后啊，别人怕你才对…… 　　然而尝试了各种方式，马修试图靠近，阿拉克涅只是往后躲闪，对这个拥有右臂的恐怖人物显得很恐惧，眼里终于有了清晰的情绪反应。 　　她最后直接沿着墙壁一路跳到了洞窟穹顶上，双脚以一种奇怪的力量吸附在石壁上，将自己如蝙蝠一样倒吊起来。 　　阿拉克涅双眼散发出幽幽绿光，远远注视着马修。 　　马修头疼，看来自己的常规试探是失败了。 　　他突然想到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索伊，去叫吉赛尔小姐过来一趟，就说蛛后可能苏醒了一部分的意识。” 　　索伊匆匆开车离开。 　　马修和斯派德只能先往后退，避免进一步吓到蛛后，商量对策。 　　“变得有了更多情绪之外，蛛后变得很胆小。” 　　斯派德有些无奈地说：“她很怕黑，怕冷，怕人靠近，除去那些蜘蛛之外，她胆小到有点匪夷所思。而且，她开始自己修筑一种蛛巢模样的建筑。” 　　顺着斯派德的手指，马修这才注意到，就在蛛后的“露天作坊”旁边不远，有了一座由石头与泥土黏合的两层小屋。 　　小屋挨着石壁，呈半球状倒扣在地上，外表缠绕了一圈一圈白色蛛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葫芦形的大型蛛巢，只是顶部封口，以纵横交错的蛛丝连着穹顶。 　　斯派德走过去，从旁边的一个入口进去，示意马修也来看看。 　　走入其中，马修发现里面很亮，里头的魔能蛛丝都在发光，所以能见度很高，而且十分温暖。 　　墙上垂下的蛛丝上挂着形态各异的蜘蛛。 　　马修发现这些都是用骨头、石头、铜、铁制作的仿真蜘蛛模型，虽然不是活物，但完成度极高。 　　每一只蜘蛛都形态各异，有的蜘蛛拥有螃蟹般的壮硕背脊和外甲，有的拥有细长灵活的八足，有的拥有膜翼般的翅膀，有的身体可以拉伸成蛇一样，有的可以收缩成球体…… 　　琳琅满目的蜘蛛看得马修有些眼花，恍若置身于一个蜘蛛收藏室。 　　“马修大人，蛛后将制作的一些新式蜘蛛都放入这里，不过她似乎没有立即将它们真正激活的主意，看样子还在不断测试。” 　　斯派德解释说：“天黑之后，蛛后就会进入屋子里，继续研究蜘蛛，直到外面阳光重新照射进来。” 　　“经过我观察，蛛后复苏的关键原因其实是兵蝗和兵蝗异种的尸体。” 　　作为区长，斯派德一直非常关注蛛后的一举一动，魔能蛛丝是盘丝洞区最重要的产业，蛛后就是蛛丝真正的枢纽，容不得有闪失。 　　将来犯兵蝗全部剿灭后，兵蝗尸体就变成了蛛后新的材料，用以拆卸加工，制作更多的蜘蛛。 　　庄园那边更是送来了两头兵蝗异种的尸体，也供给蛛后使用。 　　在不断拆卸和组装的过程中，蛛后仿佛从这些尸体里发现了什么一样，她开始反复将尸体拆开，又一点一点将它们组装回去，就像是在尝试什么。 　　这个过程不断进行，让阿拉克涅渐渐眼里有了神采，变得拥有人类一样的情绪，她的自我意识开始逐步复苏。 　　“兵蝗吗……” 　　马修估摸着，兵蝗一族看来和骸骨军团的确有着某种关系。 　　可问过吉赛尔，作为骸骨军团成员之一，女巫却说并没有发现绯蝗一族是骸骨军团，低语者给出的数据里也是如此。 　　两人正商量后续应对策略，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来，到姐姐这里来。” 　　马修走出蛛后小屋，看到吉赛尔张开双臂，一脸微笑。 　　少女身体的阿拉克涅小跑出来，用仅有的左臂抱住了她，满脸依恋。 　　“看，姐姐给你带了礼物哦。” 　　吉赛尔摸出一红色雏菊发卡，给阿拉克涅戴在头发上。 　　接着她翻出小镜子给她看，少女蛛后顿时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心地用手指触摸发卡，脸上都是好奇和喜欢。 　　马修呼了口气。 　　计划通。 第500章 勤劳胆小又粘人 　　吉赛尔拉着阿拉克涅，也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阿拉克涅只是比划手势，最后吉赛尔挥手示意没问题。 　　马修再次靠近，阿拉克涅已经没有往后逃走，只是躲在吉赛尔身后，单手抓着吉赛尔的衣服，淡绿色眼睛偷偷看马修。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马修看了一眼阿拉克涅，她赶紧将脸躲在吉赛尔背后。 　　“你不是说了吗？意识正在复苏。” 　　吉赛尔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独臂少女。 　　“只是她的复苏，是和兵蝗的直接战斗无关。” 　　吉赛尔稍微解释了一下。 　　阿拉克涅无疑之前遭到过重创，导致失去右臂，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大脑也变得意识与记忆缺失，只保留着身为骸骨蛛后的职能本能，即制作和维护蜘蛛们。 　　经年累月，她体内魔术回路在缓慢恢复着，制作蜘蛛给她带来更多的意识刺激，魔术反应消耗也让她不断在修复自我。 　　这也是阿拉克涅的新陈代谢方式。 　　最近拆卸了大量兵蝗尸体，组装了数目不菲的蜘蛛，终于让量变带来了质变。 　　阿拉克涅原本意识湍流紊乱与故障的一些区域，逐渐恢复稳定，一些基本的意识感知与反应也逐渐恢复。 　　于是就有了如今胆小的阿拉克涅。 　　“不过，骸骨蛛后这么胆小的吗？”马修不解。 　　低语者情报描述中，她可是被称之为“杰出的后勤与工程指挥官”。 　　“以前不知道，现在她只是一个婴儿，当然本能胆小，害怕和自己不一样的异类。” 　　吉赛尔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阿拉克涅顿时露出放松的笑容——这还是马修第一次看到她笑，没想到是这种环境。 　　“婴儿？” 　　马修一惊：“你是说，现在她相当于重置了自己的意识，从头开始？” 　　“没错。因为阿拉克涅受损非常严重，以至于光是修复魔术回路就消耗了大量时间，还有地上的蜘蛛，你可不要小看这些虫子，它们都是阿拉克涅的延伸。” 　　吉赛尔进一步解释：“她的恢复过程，就是制造更多的蜘蛛，让它们不断结网，这些魔能蛛丝具有极好的魔术亲和性，铺张开来，能够更快更好地汲取空中的四元素之力，辅助阿拉克涅进一步修复身体。” 　　“原来是这样……” 　　马修恍然。 　　他也曾想过，阿拉克涅本身不断制作蜘蛛，这仅仅只是机械性重复肌肉记忆？但除去制作和修理蜘蛛，阿拉克涅也的确没有任何其他异常举动，庄园事务众多，马修也就没有那个精力去继续深挖了。 　　“现在铺设的魔能蛛网足够庞大，她能感知掌控的范围也进一步提升，意识也完成了封闭和重启。” 　　吉赛尔打了个一个比方：“可以简单看成，她受伤后将自己重新孕育，现在这一个，已经是重生的骸骨蛛后，也是属于庄园的阿拉克涅。” 　　红发女巫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由于我们都属于同一类……所以她的动作和行为我很容易理解。你也就不用担心了，这是一件好事，而不是一个隐患。” 　　马修点点头。 　　他身后的斯派德也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吉赛尔小姐，那我需不需要调整一下工作方式？我是说，阿拉克涅小姐现在很怕生人，以前的方式可能不太适用。” 　　“这倒是。” 　　吉赛尔略略沉思，当即说：“她目前的行为和婴儿无异，不过她会学习模仿，成长会远超普通人，所以做好带头作用也很重要。我会每天过来看看，纠正她一些习惯。让她和夜莺多接触一下。” 　　“玫瑰，禁止你教唆阿拉克涅。”吉赛尔冷冷警告。 　　被点名的女妖少女一脸无辜：“我不会的……” 　　夜莺也说：“我会管好玫瑰，请吉赛尔小姐放心。” 　　吉赛尔看向一身白裙的夜莺，目光就温柔了很多：“对你我当然是放心的，平时就劳烦你辛苦了。” 　　她拉着身后的阿拉克涅过来：“来，跟着夜莺姐姐，我不在这里，有什么情况你就找她。” 　　夜莺大大方方伸过手去，阿拉克涅怯怯地用手和夜莺碰了碰，见她并不可怕，于是大着胆子和她握了握。当即阿拉克涅就抱了过去，拉着夜莺的手左看右看。 　　“她还是个孩子，所以胆小又粘人。” 　　吉赛尔叮嘱说：“不过嘛，毕竟是蛛后，所以每天的活儿她还是会照常做的，这一点倒不是问题。” 　　就如她所说，阿拉克涅熟悉了一下这群人，又回到了她的“露天工坊”，开始专心捣鼓蜘蛛。 　　认真起来，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又专注的骸骨蛛后。 　　…… 　　回去的路上，马修翻看着手里的各种报表。虽然他不会一一核对，但大体数据还是要有一个基本了解，数字往往可以反应庄园各项产能的变化情况。 　　“对了，这里有两封信。” 　　吉赛尔从便携置物盒里翻出两封用火漆封好的信。 　　马修接过一看，第一封写着“马修·俾斯麦先生敬启”，落款为“玛丽莲·雪莱”。 　　信纸上写着—— 　　“亲爱的马修，当我看到庄园战胜冥蝗王冠的消息，难以形容我是多么为你高兴雀跃，这一次英勇的作战，可能将会是罗斯特大陆反抗绯蝗一族入侵的重要转折，请允许我再次致以我最诚挚的祝贺……” 　　马修略过商业吹捧环节，直抓主干。 　　“……庄园在战略与战术上的巨大成功，也让秘法会一干高层得以重视秘法的更多可能性，我正在与他们积极沟通，试图找到一种更加便捷长久的双赢合作方式，敬请期待我的好消息。” 　　“最后，近日我得到了一条可靠消息：萨克森、阿基坦的粮食储备消耗极大，大批农场被兵蝗摧毁，目前对巴斯粮食极其依赖。卡尔马王国不知道情况如何，也请保持警惕。” 　　合上这封信，马修心情有些沉重。 　　战争最怕出状况的后勤还是出了问题。 　　不论怎么形容卡尔马王国的大捷，都必须承认，真正主战场是在萨克森和阿基坦，那里正在进行拉锯战，每天牺牲数字都在持续攀升。 　　萨克森和阿基坦如果守不住，卡尔马王国境内被再入侵是迟早的事。 　　粮食问题，又一次变成了所有人的难题。 　　马修叹了口气，目前庄园也束手无策，埃里克城的产量也仅仅能保证本城居民每日消耗，还做不到对外支援粮食。 　　他翻开第二封信。 　　信封上写“惠特曼·莱斯利敬启”，落款为“比鲁斯·雷克斯”。 　　“你要把这封信毁了吗？”吉赛尔逗弄说：“如果交给惠特曼，说不定他会被比鲁斯叫去科尼帮助作战哦，你要赌一把吗？” 　　“比鲁斯大方送来正式信函，当然要大大方方回应，不要被人说我们庄园小气。” 　　马修平静地说：“庄园不会限制人身自由，是走是留，都是个人选择。” 第501章 惠特曼的猜想 　　会议厅里。 　　惠特曼·莱斯利拆开火漆，逐行阅读了里面的内容，他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两条极深的法令纹让这位巫师教授有一种生人勿近的严厉面孔。 　　他前后看了两遍，合上信纸：“科尼形式非常紧张，巫师团伤亡严重。” 　　“兵蝗的优秀抗性，让重复的巫术很难伤害到它们，持久战到现在，巫术库存已经消耗殆尽，兵蝗也适应了大多数大规模巫术，局面已经越来越难掌控。”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亚当斯被剑角重伤，陷入昏迷。” 　　“两名巫师教授被剑角所杀，巫师团人手变得很紧缺。” 　　“所以，比鲁斯令我去科尼，和他一起抵抗冥蝗剑角。” 　　马修不置可否：“那惠特曼先生你的决定呢？” 　　“索伊小姐，能否给我一支鹅毛笔，一瓶墨汁，一张纸。” 　　惠特曼看向管家助理。 　　索伊从一旁拿来笔和墨。 　　惠特曼将笔尖沾了墨，沉稳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马修这个位置能看得很清楚，惠特曼是选用的卡尔马文。 　　——绯蝗之灾，并非单纯入侵战争与物种祸乱，必须搞清其背后基础，从而破解其抵抗巫术的机制。我已退休，也不善作战，在庄园里对绯蝗进行研究，能更好发挥我所长。祝好。 　　落款：惠特曼·莱斯利。 　　惠特曼将信对折，递交索伊：“索伊小姐，劳烦将这封信交给元素之眼的巫师，他们会用特殊手段将信送过去。” 　　马修对此倒不意外。 　　亲笔信函本身代表了一种重视，作为罗斯特大陆正式礼仪的象征。 　　这也是为什么拥有元素之眼这种传递消息的巫术装置，依旧会有信函来往的原因。 　　不提惠特曼被比鲁斯从真理之眼核心层踢出局的事，光是真理之眼陈旧和限制重重的固有规章，以及和贵族们藕断丝连的利益关联，就让惠特曼很多想法无从施展——他最引以为傲的“元次巫术”还是从普朗克那里得到的灵感和启发。 　　可在俾斯麦庄园，马修一直都在提倡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只要不是反人类、反伦理，都是可以尽情提出各自思路，进行尝试。 　　这也是马修的底气所在。 　　比鲁斯或许有时候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毕竟他作为真理之眼的副会长，已经站在了山顶，规则对他约束很少。必要时，他可以直接修改规章。 　　真理之眼对组织里的巫师各种命令，不论是奖励还是惩戒，都已经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巫师们在外界普罗大众眼里，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又超然于外的。 　　可真实的内部情况中，巫师们必须遵守名为“真理之眼”这个躯壳的一切指令，这个光鲜高傲的外壳内里是严苛的等级制度，背后是贵族们无处不在的影子。 　　或许最早的巫师曾经掌握了真理，并且试图真正将真理展示给所有人。 　　但现在，他们已经再次被贵族们控制影响，所剩余的，只有昔日远去的辉煌残影，以及如今对王国官僚制度拙劣的模仿。 　　惠特曼内心深处依旧有着真正巫师的理想，这一点和奎恩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奎恩是还未曾深入巫师体制，所以仍旧抱有幻想与热情，惠特曼是见过了巫师内部的残酷与压抑，将内心那一缕不肯熄灭的火苗藏在冰冷面孔下。 　　俾斯麦庄园的存在，让他们有了一个能够突破贵族影响控制的环境，尽可能施展所长，为了所有人类而研究巫术。 　　越是有强烈追求的人，越是需要这样的环境。 　　“这样回复，似乎不符合真理之眼规矩。” 　　马修说：“我记得真理之眼内部，是必须遵守发布的特殊命令的。否则就有被注销巫师资格的后果，还会遭到真理之眼在五大王国的封杀。” 　　“是的。” 　　惠特曼回复简练：“所有结果，我都接受。” 　　马修笑了。 　　挖人才就得这样，不仅经费给够，还要尽可能给予发挥才能的宽松环境。 　　让人心甘情愿过来，舍不得离开，看着对方无能狂怒，这种成就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马修大人，最近我和普朗克一直在用‘巫术计算机’进行一项新式研究，杜莉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马修摆摆手：“别叫我大人，虽然我有卡尔马王国的爵位，不过在俾斯麦庄园，还是叫先生这种大众称呼吧。” 　　他看向索伊：“这一点通过书面文件进行告知，庄园里，不要再称呼我为大人，这里没有高高在上的人，就叫马修先生。” 　　“是。” 　　雀斑姑娘扶了扶黑框眼镜，迅速在记事本上刷刷写下。 　　“抱歉，打断了你一下，惠特曼先生，请继续。” 　　马修示意。 　　“是这样的。” 　　惠特曼接着之前的话说：“兵蝗进攻埃里克城时，‘巫术计算机’就暂时交给了研究所进行相关研发和利用，普朗克和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巫术计算机能够将巫术进行固定编译记忆，再以精准的重复编织成巫术卷轴，那么反过来思考，它或许也能作为巫术的破解工具。” 　　马修眼睛一亮。 　　对劲了，就是这个感觉。 　　新式工具的诞生，激发了庄园学者们的各种新思维和尝试。 　　这才是马修最想看到的！ 　　惠特曼沉稳地叙述着：“基于这个想法，我和普朗克进行了大量计算，以已经成熟的‘聚光术’和‘风眼术’魔术回路进行逆向破解，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新魔术回路优化方式。” 　　“巫术构成，本身是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两个基础上的力量现象，这个现象大体是有一个标准的，不过大多巫术却不止是一个回路。” 　　“就如普朗克所说，我们知道1+1=2，但1+2-1同样等于2，结果确定并不代表过程确定，这就是魔术回路奇妙又充满可能性的地方。” 　　“在这个基础上，我突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奇怪联想。” 　　惠特曼下意识比划着手势：“绯蝗一族最引以为傲的抗性原理，也是它们核心战力的机制就是这样。” 　　“通过得到的结果迅速反馈到体表魔术回路，进行迅速排列重调，从而不断拓展它的巫术防御序列，只要是已知结果，那么它们就能调整出相应序列进行防御。” 　　“它们体表魔术回路能够迅速记忆并且形成特定应对形态，‘四元素抗性’是表现出的结果，但本质是识别特定得四元素变化规律。” 　　“就如普朗克所说，绯蝗一族的抗性总能得到特定的抗性效果，变化过程迅速得匪夷所思。我们没法改变绯蝗一族防御序列的产生和调整，那就只能尝试改变巫术的结果。” 　　惠特曼眼睛发光：“假设有一种巫术，能够不断制造出几乎不重复的四元素变化，那么绯蝗一族最核心的抗性就不再有用。近乎于无穷的巫术结果，会让它们的计算与记忆反应完全失效。” 第502章 三星结构 　　魔能车缓缓停在普朗克研究所外。 　　比起热火朝天的炼金工房，人头攒动的巫师塔，这里显得格外幽静。 　　研究所从建立到现在，目前已经是人数最多的时候，但也仅仅三人，包括所长普朗克、巫师教授惠特曼以及学徒兼助理杜莉。 　　并不宽阔的房子里，普朗克正在一面被涂黑的墙壁上奋笔疾书，墙面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数字、公式以及几何结构图。 　　老学者闷头计算，完全没有被来客影响到，仿佛陷入了某种物我两忘的境地。 　　杜莉挥手示意，先不要打扰老师。 　　走入侧屋，杜莉这才一脸歉意地说：“马修大人，老师最近一直在不断推算，还请不要介意，这两天就是过去一年老师思考成果的最终推演。他告诫我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 　　惠特曼也解释说：“普朗克就是这个样子，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打断他。” 　　“明白。” 　　马修对此倒是毫不在意：“我们就在这里等。惠特曼，继续说你的那个巫术计算结果。” 　　“好。” 　　惠特曼拿了一支粉笔，在黑墙面上画了两个靠近的圆，然后在一旁画了一个正四面体的四元素模型。 　　“这两个圆，各代表了一个基础的四元素模型，即1庇的基础魔术单位。元素模型之间彼此是有一种力量拉扯的，既有排斥，也有吸引。” 　　他从一旁衣架上抓起自己的巫师杖，轻轻一挥。 　　墙面上两个圆开始动了起来。 　　两个圆围绕它们的共同质心在圆形轨道上公转。 　　马修失神，脱口而出：“双星系统……” 　　“看来马修先生对天文学也有研究。” 　　惠特曼表示了肯定：“最初的模型雏形，就是我根据天文学里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两颗亮度大小相仿的星辰，相互距离并不远的情况，会互相做一种较为规律的运动。” 　　“不过双星的运动也不是一成不变，我翻阅了很多相关的星象图，发现双星不会做一个标准的圆，而是更加接近于椭圆。” 　　墙上双星轨迹开始逐渐改变，慢慢它们公转的轨迹被分离成了各自的自转，渐渐变化成了两个互相交叉的椭圆，椭圆轨迹依旧在一点点拉大形变。 　　“普朗克用数学的方法进行了推算，他认为要形成一模一样的双星，仅有两个星星是做不到的，必须要有第三颗星星，第三颗星星的存在让两颗星星都围绕着它，然后第三颗星星因为某种原因消失，这样两颗相差很小的星星就能互相跳起圆舞曲。” 　　“从这个层面来说，其实应该说是三星结构。” 　　巫师教授轻轻点了一下巫师杖，墙壁上的双星动态图运转速率变慢下来。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因为世界上很难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更何况是一模一样的星星，它们互相之间距离还必须在一个指定范围内，必须没有第三颗星星再度出现，否则也无法形成双星……” 　　“按照这个思路，我用两个四元素模型制造了双星结构，不过效果不太好，而且很快就会形成稳定有规律的轨迹。” 　　“所以我就想，不如直接把最初星空中存在的三星结构拿来尝试。” 　　惠特曼经过了上百次的尝试，最终找到了一种构成三星的办法。 　　首先是沿用之前的方法，构建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四元素模型1与2，再引入第三个模型3，这个模型通过阉割，本身不稳定，并且元素之力远小于标准四元素模型。 　　于是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1和2之间，3在前两者元素之力牵引下，开始做毫无规律可言的运动变化，这种变化轨迹让惠特曼喜出望外。 　　他又做了大量比对实验，在不同环境和魔术材料上都进行验证。 　　结果确定：只需要启动三星模型，就会引发一场极其复杂的、具有随机性的爆炸，四元素的变化将再无规律。 　　“普朗克和我探讨推演了这个现象，进一步拓展出了一个可以应用的思路。” 　　惠特曼目光沉稳，手拄巫师杖：“如果能以四元素模型构成可以重复稳定的三星结构，再将这个三星结构以魔术回路方式接入巫术释放，不论是巫师杖还是巫术火铳，这样四元素引爆每一次都会具有不同的效果。绯蝗一族面对这样的巫术，它们引以为傲的抗性和适应力将彻底失效。” 　　“不论它们能孕育多少，巫师们只需要使用巫师杖和巫师重炮，就能将它们大量消灭。” 　　马修听得心里一阵激动。 　　这才是从基本原理层面找到应对绯蝗的办法！ 　　一直沉寂被忽视的普朗克研究所，这个成果将会震惊世界，并且彻底改变绯蝗战争的走向！ 　　“现在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马修沉住气问。 　　“三星结构有两个必须解决的重要难题。” 　　惠特曼说道：“第一个难题是巫术三星模型的数字标准，其中最至关重要的一个标准是距离。到底哪一个距离是稳定的临界点。在释放之前，需要三星模型保持长久稳定，否则根本无法应用到各种道具甚至是战斗了。” 　　“第二个难题是大量制作，这个反而对庄园不是问题。” 　　“我推演三星模型，就是用的巫术计算机，它的精准度和重复性的计算力，完全不是人力可比。” 　　说起破法者号，惠特曼一脸感慨：“整个推演，前后进行了3000多次，只花费了两天。” 　　“按照真理之眼巫师的巫术推演，一天大概能完整推演15次，需要大概半年时间。光是这一台巫术计算机，就至少相当于100名具有经验的正式巫师。” 　　马修对这个数据不太满意。 　　才1:100？ 　　看来破法者号配置不太行，不过目前也只有凑合了。 　　马修和惠特曼正聊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狂笑。 　　“完成了！完成了！这就是那个答案！” 　　普朗克哈哈大笑。 　　马修两人赶紧推门而出。 　　浑身沾满粉笔灰的普朗克双手叉腰，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计算和各种让人疑惑的公式，一脸满意。 　　他眼眶深陷，因缺乏睡眠而眼睛周围发黑，嘴唇干涸，声音也嘶哑了。 　　可普朗克眼里的光彩却是前所未有的，仿佛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宝藏。 　　他看向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找到了，找到了！1/5，这就是那个最完美的距离！” 第503章 普朗克-惠特曼模型 　　普朗克唾沫横飞，讲述自己的发现和计算。 　　“……我们称呼它为‘三星结构’，但实际上是两个双星体系的重叠。即普通星模型1与微型星模型3，普通星模型2与微型星模型4，都各自构成一个体系，暂且叫双星体。” 　　“天文学上，两个双星体通常会相隔非常远，把它们看成相互独立演化的星星。这个现象中，将场景缩小，把星星替换成基础的四元素模型，也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现在我们假设微型星模型3就是微型星模型4，那么就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微型星模型3离自己的普通星模型1距离小于离另一个普通星模型2距离的1/5，它就可以稳定在模型1周围，形成一个非常规律、具有明显周期性的运动。 　　“但如果超出了这个距离，它就会陷入两个普通星模型的拉扯漩涡，最终的归宿只能是被抛出两个普通星模型的辐射范围，或者是被其中之一吞噬。” 　　…… 　　马修虽然听不懂每一个推导过程，但对结果和大体方向是明白了。 　　关键就是这个距离系数：1/5。 　　微观上，就体现在四元素模型彼此之间作用的空间比例，这个比例可以由魔术回路影响并且稳定。 　　理论上的两个最大难题，距离与制作，都被解决。 　　接下来就是实际测试。 　　让马修意外的是，在旁边房间里使用巫术计算的，既不是惠特曼也不是普朗克，而是平时很不起眼的杜莉·斯密。 　　这个小个子姑娘坐在破法者号前面，将面前的木质键盘调整对齐，拉开旁边的开关闸。 　　桌上固定了破法者那椭圆形的心脏。 　　银色心脏上布满黑色柳钉状按键，它们按照某种规律不断落下、抬起，发出金属独有的“哐、哐、哐”声，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操作员在打字。 　　心脏里面连上了三根绿色藤蔓，藤蔓互相缠绕，与钢架后白骨骷髅三脚架连上。 　　三根藤蔓分别从破法者之颅头骨上的三个眼洞里钻入，与里面形成某种连接，而后再从颅骨下方钻出，连接珍妮弗纺织机。 　　杯子猫依旧蹲在破法者头颅上，猫眼闪烁，在墙壁上投射出荧幕。 　　马修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杯子猫，不由心里有些许愧疚。 　　这家伙原本是十足懒蛋，懒到自己肉身都弄丢了，结果现在却不得不天天24小时加班。 　　目前还真没有办法找到替代物。 　　杯子猫的能力，在其他人眼里也许是鸡肋，但对破法者来说，它就是那个可以无缝衔接的显示器和投影仪，并且魔术回路根本都不需要调整，读取方便，画面清晰…… 　　马修将目光回到杜莉身上。 　　这位研究所独苗的学徒动作娴熟，手指不断在木质键盘上快速盲打。 　　她盯着杯子猫投射出的影像：墙上是一副非常复杂的线条纹路，由一根根直线、曲线、环线以及一些圆形、方形、三角形图案组成。 　　不难看出，里面的各种线条和图案都属于一些特定的代表物，不过马修看着看着还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精神污染。 　　杜莉不断输入巫术字母代码，于是图案就进行不断地微调和变化。 　　“这就是‘三星结构’在巫术计算机上的平面图形态。” 　　惠特曼很贴心地解释：“这种平面图可以拆分和拉伸成立体形态，只是用平面图案来修改，会更加直观和便于进行删减。” 　　“原本巫术的魔术回路，展现出来就是一个立体回廊，被杜莉简化收纳成平面，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便利重要的发现，也让巫术计算能更好地分析和修改巫术。杜莉对巫术计算机有自己的理解，她对这种巫术道具拥有非凡才能。” 　　巫师教授说起前方操作破法者号的小姑娘，眼里都是赞许。 　　这还是马修第一次看到惠特曼赞扬庄园里的学徒。 　　“修改完毕，惠特曼先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杜莉呼喊。 　　惠特曼过去审核了一遍，目光从一根根线条上扫过，大约五分钟后，他说没问题。 　　杜莉说：“现在恢复立体魔术回廊。” 　　她摁下一个键。 　　原本墙上的立体线条图开始拉伸成了3D形态，从复杂密集如电路图一样的图案分层，就如剪纸一样立起来。 　　“魔术回路载体，准备打印。” 　　杜莉口中说着，又输入了一串指令。 　　珍妮弗打印机开始触手挥舞，在麻布上迅速勾勒。 　　一分钟后，触手停了下来。 　　杜莉走过去，将打印机上的巫术卷轴小心翼翼揭下，她捏着麻布的一角说：“打印时温度会很高，现在还有些烫，吹一吹风就好了。” 　　“惠特曼先生，需要打印多少张？” 　　“庄园里还有12只活体兵蝗，2只兵蝗异种，那至少需要14张，考虑到可能会有一些损耗和故障，先制作20张。” 　　…… 　　一个小时后。 　　巫师塔地下室。 　　这里已经被钻地魔虫扩宽了几次，地精工程师们也做了特殊承重墙加固。 　　如今地下室既要当做一些未公开概念武器的靶场，又要隔出牢房关押一些特殊俘虏，比如兵蝗，比如王冠。也因为如此，这里由阴影割喉者看守，有魔封祭司不断疏散周围的魔术回路，避免犯人们有能力逃脱。 　　马修还特意去王冠所在的特殊囚笼查看了一下。 　　王冠依旧呆呆坐在那张椅子上，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马修眼前的进度条依旧很缓慢。 　　【使徒转换中10/55】 　　还得一个半月时间，王冠才能被转化为炼狱使徒。 　　绯蝗一族隐秘，那时候都会揭晓。 　　靶场处，铁饼标靶上被固定了一只小臂长短的兵蝗，它一直在奋力挣扎，只是最关键的螯刀被蛛丝锁住，翅鞘磨得铁饼嗡嗡作响。 　　杜莉戴上魔数晶眼镜，手持一把老式I型鹰铳，枪托顶在肩胛上，瞄准20尺外的兵蝗。 　　枪口被绑上了一片麻布——这即是承载“三星模型”的巫术卷轴，以魔能蛛丝做一个简单的魔术回路连接，试射已经足够。 　　砰。 　　兵蝗胸口留下一个小小伤口，子弹本身威力不足，以至于只能形成一小片裂痕。 　　这也是刻意为之。 　　靶场试射就是需要用不易伤到实验目标的子弹，进行反复试射，判断“三星模型”到底能否有效。 　　杜莉检查了兵蝗伤口后，取下无效的卷轴，换了张“三星模型”卷轴包裹枪口，接上魔术回路，再度瞄准目标。 　　砰。 　　又一枪过后。 　　兵蝗足部留下一块灼热的凹陷，这是火元素明显的现象。 　　杜莉一枪一枪，将全部20张卷轴都打光，兵蝗身上留下了十几个伤口。 　　绯蝗一族抗性惊人，历来有“重复的巫术无法生效三次”的说法，但这次在研究所推演出来的新模型面前，彻底哑火，根本无法进行有效捕捉。每一次模型四元素之力引爆，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后果。 　　杜莉脸上红扑扑的，少女难掩兴奋。 　　普朗克则是一副当然如此的模样，对他来说，理论计算成功已经代表了走出了这一步，剩下的只需要不断完善和实际应用。 　　惠特曼也露出笑容：“这次，没有人能拒绝庄园的巫术模型。” 　　马修问道：“取名了吗？” 　　“我来想一个。”普朗克摸着胡子：“不如就叫‘三体模型’。” 　　马修脸皮抽了抽，各种意义上，这个名字都太高调了。 　　他想了想：“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就叫它普朗克-惠特曼模型，这样一目了然。” 　　普朗克挠了挠头：“那也要把杜莉加上，她对巫术计算的利用给了我们很大帮助。” 　　惠特曼倒是明白了过来，替马修解释：“马修是对她的保护，这件事由我们的名字来，会少一些风险和麻烦。加上杜莉，反而可能会给她惹来麻烦。” 　　马修看向小个子少女：“能理解我，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马修大人……不，是马修先生。”杜莉倒是非常开朗：“而且这次模型，我的确只是打打下手。如果要署名，也必须是我真正做出了突破，才好意思这么称呼。” 　　马修点点头：“继续研究破法者号，将来有一天，你的名字绝对会被很多人讨论，相信我。” 　　说起破法者号，杜莉变得极有兴趣：“马修先生，我现在才发现，巫术计算机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伟大工具，它就是一个可以不断变强的巫师教授，而且它不会疲劳和衰老，只会越来越聪明和迅速！” 　　“说得没错。” 　　马修见她看出了破法者号的特有优势，笑着说：“这就是庄园核心优势之一，只需要不断积累和开发，它就会以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成长。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庄园的巫师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门，只需要有一台破法者号，就能远程操作巫术装置。” 　　“比如，在千里之外，就能关注巫师塔里各种实验的进度，进行同步监督与记录。” 　　“或者是用破法者号直接编写新式巫术，分析破解魔灵体内那些复杂的魔术回路。” 　　“使用者互相以破法者号聊天交流，不论身处罗斯特大陆的哪一个地方，都能瞬间联络到朋友和同好。” 　　“甚至对于一些危险地方，譬如野蛮之地，不需要亲身犯险，用破法者号远程操作炼金傀儡，就能收集各种材料和古代遗产，控制炼金傀儡与魔灵对战……” 　　杜莉听得眼睛冒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真得能做到吗？实在是太疯狂了……” 　　“当然可以，或许这些，都可能由你在庄园亲手实现。” 　　马修笑着鼓励：“那一天，罗斯特大陆的人，又有谁会不知道杜莉·斯密呢？” 　　小姑娘忍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捏着拳头：“我这就去找办法……我先去忙了！” 第504章 代号：绯蝗终结者 　　一场隐秘而重大的会议，在这一天半夜悄无声息地展开。 　　到了天蒙蒙亮，会议厅大门这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公务人员。经过了一夜讨论，原本人是疲劳无比，但他们却一个个脸色轻松，互相低声讨论，喜形于色。 　　众人散去，留下的只有三人。 　　马修对后面的索伊说：“给我来一杯热牛奶，一个面包，一杯红茶。你们要什么？” 　　吉赛尔轻轻伸了个懒腰，身体如猫一样柔软：“我要一杯奶茶，多糖。” 　　帕梅拉则是看着自己的设计图，嘴上随口说道：“红茶，浓一点。” 　　“请稍等。” 　　雀斑姑娘开始熟练地泡茶，煮牛奶，烤面包。 　　作为庄园主人马修的唯一贴身助理，那可必须是多面手，既要懂政治经济和战争，还得会开车开枪讲笑话，生活技能库得不断完善。 　　索伊开头经常忙得崩溃到大哭，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现在已经成长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助手。过去那些让她慌张又紧张的事，如今已经完全不是问题。 　　有时候索伊都觉得很神奇。 　　马修看了一眼忙碌的索伊：“你最近也很累了，今天放个假，去楼上睡睡觉，去埃里克城和玛丽莲、奥黛丽她们一起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吧。” 　　“大人……不，先生。” 　　索伊义正言辞拒绝：“您都没有休息，我作为您的管家助理，是不能休息的。” 　　马修也有点无奈，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负责——以至于工作已经变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好事。 　　马修摇摇头，也只能随她去。 　　他看向旁边：“他们提出的意见，你们觉得哪些具有可行性？” 　　吉赛尔打开便携置物箱，开始对着镜子补妆，克里米亚人格下，她的爱好就三个，化妆，花钱，怼人。 　　“基本不具有考虑意义。”吉赛尔一边给脸上敷粉一边说：“他们考虑的是尽善尽美，但目前根本没有那个功夫，重要的是时机和合作伙伴的选择。” 　　“这个我同意。” 　　帕梅拉也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炭笔，她用破法者之手接过索伊递来的红茶，说了声谢谢，吹了吹上面热气。 　　“从战略大局来看，萨克森和阿基坦战场劣势会越来越严重，新模型投放过去，将会对整个局面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不论是阿基坦的巫师团和皇家炮兵团，还是萨克森的炼金傀儡军团与维克多操作的‘黎明号’，这将会是给他们扭转战局的重要子弹。” 　　作为庄园首席炼金术师，武器设计大师，帕梅拉对战争军备极为关注。 　　“兵员质量来说，阿基坦炮兵和萨克森步兵都非常优秀，缺的只是具有针对性的武器。兵蝗成长速度和抗击打能力远高于人类，但只要有庄园的模型支援，最大劣势就能抹平。” 　　“如此一来，巫师和炼金傀儡都能大规模杀伤剿灭兵蝗，即是说，掌握新式战争工具的人将可以较为容易地杀死几十倍于自己的兵蝗。主动权又会回到我们手里。” 　　马修就着热茶啃了一口面包：“真理之眼之前最先掌握‘弗朗茨1号’的一手资料，但他们毫无动静。” 　　原本他半卖半送，将“弗朗茨1号”给真理之眼，心里还是希望，这群掌握罗斯特大陆话语权的精英能站出来。不论真理之眼是对大众普及相关预防措施，还是研制他们自己的应对药物，马修觉得都是好事。 　　然而真理之眼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弗朗茨1号”的实验资料收为己有，只是用作战略资源储备。 　　这让马修彻底失望。 　　巫师们对大众的傲慢和蔑视，在这一刻彻底暴露。 　　阿基坦大片区域沦陷，巫师们基本是无动于衷，唯有到了科尼，威胁他们总部和大量贵族安危，巫师们才真正组织了巫师团作战。 　　马修的合作对象，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另一个团体。 　　秘银工坊的炼金术师。 　　这一群人也有他们的问题，不善利用舆论，也没有巫师那么强的高层影响力，只是依靠萨克森王室经费和资源的支撑。 　　但他们的优点也明显。 　　炼金术师向来都致力于制作大众需要的炼金道具，小至炼金油灯，大至轨道喷气车，都是会促进社会发展，有利于普通人的发明。 　　以历史角度来看，炼金术师本身就是从工匠中分离出来，并且为了不与拥有贵族和王权支持的巫师直接冲突，他们也只能选择走人民群众这条路。他们的基本盘和支持者，都在普通平民这里。 　　从结果和路线来说，秘银工坊恰好和俾斯麦庄园不谋而合。 　　马修吃了早餐，一路上楼。 　　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低语果：“维克多，喂喂喂？听得到吗？” 　　过了大概二十秒，那边传来回响：“有新的狼铳出炉了？” 　　“喂，不要每次都是问我催单，这东西急不得……不然打不了一个弹夹就爆炸，那也没用。” 　　维克多也对他随意的说话方式习以为常：“我正在维护修理‘黎明号’，时间很紧，有正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当然有正事啦。” 　　马修笑着说：“俾斯麦庄园刚研究出了一种新式装备，要不要了解一下。” 　　“说，有用就要。” 　　维克多一如既往果断爽快。 　　马修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喉咙：“众所周知，绯蝗一族最强的地方在于它们本身特殊的身体结构，体表那一层能够适应记忆各种巫术的魔术回路并且调整魔术结构，所以同样的巫术对绯蝗无效。比起它们的繁殖数量、群体协同，这才是它们越战越强的根本。” 　　维克多耐心听着。 　　“庄园最近有了一项偶然的成果，进行反复测试后，发现这项成果恰好能够克制绯蝗一族的特异魔术结构……” 　　…… 　　听完之后，维克多沉默良久，这才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产出这么多成果，真是让人羡慕。” 　　马修也打趣说：“彼此彼此，我也很羡慕你的‘速冻泥’和‘黎明号’，很多人怕是都没意识到，这两个发明背后到底代表什么……” 　　“我很好奇，‘黎明号’真的只是所谓的炼金堡垒吗？按照《奥秘》上的体测数据，就能和冥蝗剑角打个平手？我可不信。” 　　维克多顺着话说：“既然好奇，不如你亲自过来看看。带上你的剑徒和弓使，也给我缓解一下前线压力。” 　　“这个得等一阵子再说。” 　　马修拉回话题：“这次合作代表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只需要确定一点，秘银工坊的事，你说了能算吗？” 　　“当然。” 　　维克多平静地说：“这一点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带上‘普朗克-惠特曼模型’，秘银工坊就能按照你的设想，给各种战斗兵器配置上相同的炼金组件。只是这样直接技术共享，对你来说很吃亏。哪怕和秘银工坊达成长久战略联盟，短时间也很难对庄园有任何补强。” 　　马修表示：“这是全人类需要一起解决的战争，原则问题面前，我可不是占小便宜的人。” 　　维克多感叹：“如果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至少我们两个已经在这么做，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头。”马修倒是看得开。 　　维克多一笑：“也是。取个名字吧，《奥秘》也需要一个新武器组件标志，真正的反攻也该开始了。” 　　马修摸着下巴说：“取名我擅长。” 　　“就叫这个，绯蝗终结者。” 第505章 少女不对劲 　　马修和维克多拍板了“普朗克-惠特曼模型”和合作事宜，当即让惠特曼教授和卢卡斯代表庄园方，乘石像机组从海路赶赴萨克森首都佐敦。 　　另一边，维克多也让最信任的副官施密茨开魔能车返回佐敦，接待庄园一行，直接找秘银工坊的“颠覆者”菲妮克斯小姐接洽，秘密商议将炼金傀儡率先装备“绯蝗终极者”一事。 　　找到并确定大方向，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具体落实者，马修的本职工作完成。 　　已经查看过王冠的最新情况，似乎也没什么事做。 　　马修翻看着《奥秘》上的豆腐块，就着猕猴桃汁，懒洋洋晒着太阳，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刻。 　　旁边走过手提大木箱的吉赛尔，她今天戴了一顶遮阳草帽，穿着很显身段的黑色束腰裙，脖子上系了一根珍珠项链——克里米亚人格时，美貌总是重于一切。 　　吉赛尔看了一眼清闲的马修：“既然你没什么事做了，那就和我一起去盘丝洞区。” 　　“有什么状况？” 　　“一点小事，阿拉克涅不见了。” 　　马修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他用毛巾擦了擦嘴，一下子站了起来，很快啊。 　　“走啊，快去找，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车再说。” 　　索伊开车。 　　吉赛尔和马修坐在后座。 　　她摘下遮阳帽，翘起长腿：“刚才斯派德让夜莺过来通知你，你在楼上谈事情，所以就先告诉了我。斯派德已经在发动盘丝洞区的人到处找人，目前还没有结果。” 　　“原因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也不算凭空。” 　　吉赛尔慢条斯理地说：“这几天你没有去盘丝洞区，所以不知道。她已经稍微长大了，虽然还是胆小粘人，不过已经和盘丝洞区的其他人慢慢熟悉，尤其是那个米勒，他们似乎很谈得来。” 　　马修脑子里浮现出一副画面。 　　阿基坦手工耿家族传人米勒&骸骨蛛后阿拉克涅，两人一拍即合，开始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谈得来也不太对，准确说，是米勒的图纸似乎很吸引阿拉克涅。” 　　“盘丝洞区的正常工作还是在继续进行，蜘蛛们也没有异常，阿拉克涅也还是勤勤恳恳地制作蜘蛛，修理优化各种魔术装置。结果今天一早，斯派德就发现，阿拉克涅不见了。” 　　“露天作坊那里没有人，蛛巢小屋里也没有，斯派德就发动所有人到处寻找阿拉克涅的痕迹。” 　　“结果一查下来，他发现米勒也失踪了。” 　　马修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米勒有问题？” 　　“不知道。” 　　吉赛尔看向窗外。 　　到了盘丝洞区，斯派德率先过来请罪：“马修先生，蛛后的失踪是我工作上失职，对此我负全责。”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马修沉声：“先找到人，阿拉克涅最后出现是什么时候？” 　　“昨晚天黑前。” 　　斯派德稍显狼狈地讲了一下具体情况。 　　昨天傍晚天一暗，阿拉克涅就和以往一样，躲入她亲手搭建的蛛巢小屋，那里永远温暖明亮，让她安心。 　　对此斯派德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照例清点蛛丝库存，查看清单。 　　结果一早起来，他就发现蛛后并没如以往一样，在太阳升起时准时到露天工坊忙碌，蛛巢小屋里一片明亮，但人去屋空。 　　接着斯派德一直带着众人搜寻阿拉克涅的踪迹，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马修走入蛛巢小屋，发现里面已经多了一张石桌，上面有一张张画了各种奇怪图案的图纸，一排条状炭笔放在旁边的笔盒里。 　　“那同样失踪的米勒，消失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马修拿起最中央的一张图纸，上面画了一群密密麻麻的蜘蛛，后面是一个没有右手的独臂少女，看起来就像是少女在遛蜘蛛一样。 　　“听米勒的那几个贵族朋友说，米勒最近一直有点神神秘秘，老是在蛛后身旁晃悠，问他在做什么他也不说。” 　　斯派德如实陈述：“他们都起哄说，米勒是喜欢上了蛛后，是不是要带着她私奔。米勒并没有回应。” 　　“米勒的东西都还在。” 　　夜莺也赶过来说：“不过原本他箱子里的衣服，少了两件，一件他是自穿，另一件极可能给了蛛后，应该是他拐走了蛛后。” 　　马修稍微脑子里过了一下：“还没有定论，再找一找。” 　　“不用找了。” 　　吉赛尔这时候发话，她用毛巾擦了擦手指：“我知道她在哪，跟我来。索伊，开车。” 　　…… 　　魔能车缓缓停下。 　　马修推开车门，看着眼前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的建筑，一脸不解。 　　“她怎么在炼金工房？” 　　“进去就知道了。” 　　吉赛尔走入大门，率先一路上楼，走到了二层。 　　还没跨入二层的大门，马修就听到了帕梅拉的声音。 　　“这个装置目前很不错了，不过为了方便更多普通人接受，还需要做一个外壳遮盖一下。” 　　她仿佛在给某个学徒传授经验：“功能当然最重要，但使用者的体验也同样不能忽略，外表形状很大程度上决定人们接受的快慢……” 　　马修走进去，看到帕梅拉面前站着一脸认真的米勒，米勒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兜帽大衣的人，她这时候将兜帽放下，于是露出里面的金色头发，红发卡，以及充满好奇的少女面容。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吉赛尔双手抱胸，背靠木门，高跟鞋轻轻抵着墙：“看起来，这两位并不是私奔约会，而是在制作某种有趣的东西呢。” 　　看到马修亲临，米勒顿时结结巴巴：“马修先生，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们只是想要试试我们做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有效……” 　　马修冷冷说：“工作期间，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盘丝洞区，蛛后工作繁忙，你没有任何请示就擅自将她带出去，现在还是战争时期。你损害庄园利益的行为已经有间谍嫌疑。” 　　“现在，我有理由怀疑，海明威家族是否对俾斯麦庄园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到这句话，米勒脸色煞白：“不是，不是，马修先生，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我只是和蛛后一起过来看看我们的图纸能不能成功……” 　　他声音都在发抖。 　　来俾斯麦庄园之前，这一批贵族之子都被家族告诫过：他们是来避难的，俾斯麦庄园拥有足够的力量庇护他们安全，但同样，俾斯麦的马修不容冒犯，他连冥蝗的面子都不买，更不用说贵族了。 　　如果被认为是敌人行为，俾斯麦庄园的报复从不延迟。 　　马修看向身后斯派德：“你身为盘丝洞区长，没有对他们进行严格的培训和管理，你这个区长是怎么当的！” 　　斯派德也当即赔罪：“责任在我。米勒！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懂不懂规矩！” 　　年轻人没见过这场面，米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僵在当场。 　　马修看向吉赛尔。 　　吉赛尔则是对着小镜子补粉，余光瞥了马修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下换成马修尴尬了。 　　原本需要吉赛尔充当一个缓冲剂，马修当红脸，吉赛尔当白脸，配合起来，一打一拉，这事要给年轻人一个教训。 　　没想吉赛尔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想法，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好在帕梅拉还是懂的。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帕梅拉揭开鸟嘴面具：“我应该及时告诉你，蛛后和米勒在我这里，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米勒当然犯了错，要受到惩处。但他也做出一件很有趣的东西，这件东西或许可以成为俾斯麦庄园的新商品，大家先看看如何？” 　　马修故意哼了一声：“那就先看看。” 　　米勒这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有蛛后阿拉克涅，一脸懵懂，对于在场几人的不断变脸，完全看不懂。因为看不懂，所以茫然，也没有觉得害怕。 　　“还是由米勒你自己来给马修介绍吧。”帕梅拉鼓励说。 　　年轻人鼓起勇气，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一根木棍：“这是我和阿拉克涅小姐一起画图纸，进行设计出的一种装置，我叫它‘伸缩自如的手’。” 　　马修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根棍子上。 　　这棍子里面被掏空，只是一根木筒，1尺多长，底部用一个麻布袋子包裹起来，看起来有些古怪。 　　“‘伸缩自如的手’，长1尺2，橡木杆材质，里面是魔能蛛丝，它下面链接着这个装置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手。” 　　米勒解开下面的麻袋，于是露出里面一只只小蜘蛛，这些蜘蛛密密麻麻排列成一只有五根手指的大手，手指边沿上百只足部不断摆动，看着就有一种精神污染的邪典感。 　　“这手部是用盘丝洞区最常见的小蜘蛛，它们吐出的蛛丝具有很强的黏着能力，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将这种黏着能力变成其他工具呢？” 　　米勒渐渐进入状态，人也放松下来：“我和阿拉克涅将一百只小蜘蛛并排组合起来，就变成了这样一只手。它可以在地上抓取很多东西，平时可以用来扫垃圾，蜘蛛们用蛛丝将那些黏住的石头收集黏在大手上。” 　　“比如说。” 　　他从兜里摸出一只手套丢在地上，手持伸缩自如的手长杆在地上一拉，举起长杆，那蜘蛛组成的大手上就吸附了一只手套。 　　“然后摁下这里。”他指着长柄上的一个扳机，轻轻按下。 　　蜘蛛们仿佛一下子卸了力，手套落地。 　　“就能将垃圾丢入装垃圾的袋子和桶里。整个机制就是这样。” 　　米勒一脸骄傲地说：“它还可以给屋子里以前那些碰不到的地方，比如很高得窗户，天花板，墙缝除尘，平时还可以用来按摩全身，是很时髦的装置！” 　　马修看着那“伸缩自如的手”上不断蠕动的密密麻麻蜘蛛腿，脸皮抽了抽。 　　你这蜘蛛吸尘器，外形上也太劝退了…… 第506章 吸血鬼大哥哥 　　先搁置外形上的问题——这个倒是可以调整和美化。 　　“里面这100只蜘蛛，抓取机制是否安全，它们会不会失控或者是产生一些别的自发行为？” 　　马修询问。 　　“这个请放心，小蜘蛛只会在阿拉克涅小姐所在的大网中保持自主，离开阿拉克涅小姐的控制，它们其实就是一种看起来像是活物的工具。这一点我也是测试了很多次，才确定的。” 　　米勒从兜里摸出一只小蜘蛛，放在桌上，示意众人来看。 　　小蜘蛛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恍若标本。 　　它和盘丝洞其他蜘蛛没有任何不同，同样以骨质制作的外壳和四肢，看起来栩栩如生。 　　不论米勒怎么摆弄，它都纹丝不动，就像是等比例大小的模型。 　　马修看向帕梅拉：“盘丝洞区的蜘蛛，原来机制是这样？” 　　“不能这么说。” 　　帕梅拉摇头，她脱下厚重的手套：“生与死的边界很难界定。根据我的观察和一直以来的测试研究，发现阿拉克涅是通过制作蜘蛛，来拓展自己的感知能力。” 　　大多人眼里，盘丝洞是蛛后不断孕育小蜘蛛的领地。 　　可实际上，蛛后不过是制作了大量分身，以小蜘蛛和三类强化蜘蛛为触手，不断改造环境，并且进一步洞察周围，彼此之间以地上蛛丝连接。每一只蜘蛛都是阿拉克涅的眼线和分身。 　　从这个基理来说，阿拉克涅其实是在不断制作自己的“外设”，以本我为核心，通过不断辐射蛛丝的方式，制造大量小蜘蛛，不断收集处理外部信息，并且收集空气中游离的四元素力量，再以蛛丝返回她本身。 　　这是一种个体利用群体化复制、拓展自我的特殊成长路径。 　　马修这才理解。 　　难怪吉赛尔和斯派德都说，蛛后的恢复是从量变达成了质变，以不断制造蜘蛛的方式来修复自我，重新孕育了意识。 　　“当然，以我的经验来看，‘伸缩自如的手’也有不少缺点，其中有两个重大缺陷。” 　　帕梅拉看了一眼地上那只由上百只蜘蛛组成的邪典大手，正色说：“一是我之前说过的，外貌上对普通人很不友好，会让人产生不安和心里不适，这会影响他们的使用和情绪。需要在外面做一个罩子，盖住下面触手，这样就能避免造成恐惧。” 　　“第二个缺陷是成本，100只小蜘蛛以及相应的魔能蛛丝，这也是一个很影响的问题。目前来说，除了能在庄园应用，对外售出的话价格自然会非常昂贵。” 　　米勒挠了挠头：“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样的东西大概做出来会很有趣……” 　　他旁边的阿拉克涅也嗯了一声。 　　马修惊了：“阿拉克涅会说话了？” 　　吉赛尔摊手：“还没有呢，我正在教她卡尔马文字和语言，不过她学得很快。有些词可是很顺畅的，对吧，阿拉克涅？给这位大哥哥展示一下。” 　　少女蛛后对着吉赛尔说：“吉赛尔姐姐，漂亮。” 　　她的少女音有些稚嫩，不过发音非常清晰。 　　阿拉克涅又看向帕梅拉：“帕梅拉姐姐，厉害。” 　　“你好呀，小阿拉克涅。”帕梅拉双手插兜，对这位复苏的蛛后也很友善：“以后需要我帮忙，就直接来吧，不用穿着兜帽。” 　　她用手捋了捋刘海：“既然都喊姐姐了，就送你一件小礼物。” 　　女炼金术师从墙上取下一把小巧的火铳递给她：“这是我正在制作的‘鼠铳’，小巧便携，拿着玩儿吧。不要不要用他来打自己人哦。” 　　“谢谢！” 　　阿拉克涅顿时露出微笑，把玩着手里的鼠铳，完全找不到之前冰冷僵硬的影子。 　　她又将目光看向马修。 　　马修一脸期待。 　　“吸血鬼大哥哥。” 　　阿拉克涅的话让马修笑容僵住。 　　他猛地看向吉赛尔：“你平时乱教她什么！” 　　“哎呀呀，这可不能怪我。” 　　吉赛尔摊手，脸上毫无愧疚：“小姑娘学东西很快，但学什么东西快，这就是不能控制的了。” 　　马修心里破口大骂。 　　肯定是你背地说我是吸血鬼，让这小孩都给记住了。 　　斯派德适时出来打圆场：“蛛后意识正在重塑，还处于比较懵懂的阶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阿拉克涅看向他：“斯派德区长，负责。” 　　斯派德有些腼腆：“应该的，应该的……” 　　这让马修更加不爽。 　　他瞪了斯派德一眼，斯派德只能装作看向别处。 　　“总而言之，米勒这次严重违纪要按规矩处罚。” 　　马修拉回话题，严肃道：“米勒，按照立下的规矩，本来应该将你从庄园清退。” 　　米勒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当然，这一次你和蛛后的合作尝试也是值得鼓励，也做出了不错的成果，两者相抵。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是，我一定不再犯，一定不再犯……” 　　米勒长出一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帕梅拉接过话，认真说道：“虽然‘伸缩自如的手’没法大规模推广，但在庄园会是一个很有用的装置。不论是工坊、巫师塔、研究所、红十字还是磨坊，都有很多粉尘与碎屑，清理起来费时费力，但又必须消耗人力去做。” 　　“现在有了‘伸缩自如的手’，完全可以一个地方配置一具，这样能大大节约时间，对庄园来说，这件装置实用价值不低。” 　　得到庄园首席炼金术师的赞许和认可，米勒不免激动，耳朵都有些发红。 　　“那就每个地方都配置一个，主宅也需要一个，罗莉大婶也需要减少工作量。”马修笑着拍了拍米勒的肩膀：“光以设计创新来说，这次的成果我个人是喜欢的，请继续努力。你已经在庄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个很好的开头。” 　　“我一定不会再犯。” 　　米勒点头如捣蒜。 　　“阿拉克涅。”马修走到蛛后面前，试探着用手摸了摸少女蛛后的头，这次阿拉克涅没有躲避，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马修。 　　“吸血鬼大哥哥。” 　　马修再次破防。 　　旁边吉赛尔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帕梅拉也捂着嘴。斯派德和米勒只能装作没看见，分别看墙角和天花板。 　　马修努力露出和蔼的笑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嗯。” 　　阿拉克涅用力点头，显然是听懂了。 　　直到目送斯派德开车带走蛛后和米勒，马修这才看向吉赛尔：“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你和帕梅拉通过气？” 　　“这个嘛，很容易。” 　　吉赛尔笑眯眯说：“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要请假一天去科尼。” 　　“请假？你要去干什么？巫师塔怎么办？” 　　马修头疼，白天的克里米亚人格那是一个标准偷懒派，想要让她主动做点事儿，那得看她心情。晚上的吉赛尔又过于拼命，一直在肝工作，这两个人格分裂得太极端，都让马修有些束手无策。 　　“巫师塔有桑，有奎恩，有芙兰朵露，不用我一直看着。” 　　她压了压遮阳帽：“今天天气这么好，正适合出去兜兜风，买买衣服。弗朗茨买回来的科尼货，都还不错，我过去逛一逛。” 　　马修只能说：“行吧……早去早回。” 　　“知道了，又不会在外面过夜，放心吧。” 　　吉赛尔眨了眨左眼。 　　“那么，我是怎么知道小阿拉克涅在工坊里呢？” 　　她抬起一根手指：“答案是，发卡。” 　　马修想起上次吉赛尔给阿拉克涅戴上的红雏菊发卡，阿拉克涅很喜欢，一直戴着。 　　“那是一件巫术道具，你用发卡追踪她的踪迹？” 　　“答对了，奖励是，帮我买单。” 　　吉赛尔拎着红色坤包，坐上魔能车驾驶室，朝停飞坪驶去。 　　马修揉了揉太阳穴，仰天长叹。 　　今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假期，好像又耗费得七七八八。 第507章 维式战法 　　马修的出行毫无征兆。 　　半夜时，他乘坐石像机组秘密起飞，同行者只有索伊与修罗。 　　知道他这次夜访的只有吉赛尔、帕梅拉与乌鸦，这三人也将保持庄园正常秩序，为了不削弱庄园防守力量，马修这回连剑徒都没有带走。 　　炼狱石像越过海峡，迂回绕到了萨克森北面领地，最终在一片海滩边停靠。 　　这里也是马修和维克多约定的地点。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战争之前，那时候的“铁王子”亲自拜访庄园，身着笔挺干净的佛若克军装，腰系军刀，英姿飒爽。 　　这回的维克多虽然穿着照旧，但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和平年代的绉绉文气，因睡眠不足而眼里布满血丝，脸上也有些许倦色，但非常沉稳，双眼不怒自威，绞肉战和死亡将铁王子开出了利刃。 　　“为了安全着想，有点晚点，抱歉。” 　　马修伸手。 　　“安全第一，时间也正好。” 　　维克多和他握了一下：“上车。” 　　“索伊，你上次见过，我的管家助理。”马修还是介绍了一下随行者，索伊赶紧行礼：“维克多皇子，您好。” 　　“你好。” 　　马修又指向旁边另一个身披黑色僧侣服的高个：“这是修罗，其实不用介绍，你也能得到它的情报。” 　　维克多目光在修罗身上停留了一秒：“先去前线阵地，这一轮的进攻又要开始了。” 　　坐上魔能车，马修有点好奇：“萨克森战场的兵蝗，进攻这么有规律的吗？” 　　“算是一种协定。” 　　维克多解释说：“早期，总指挥官阿尔布雷希特公爵也曾尝试组织一些部队攻击兵蝗后方，寻找育蝗栖息地，也的确获得了一些战果。不过我发现一个现象，只要袭击兵蝗后方的育蝗，兵蝗就会做出同等的报复，对萨克森城市进行夜袭，造成不少人员伤亡。” 　　随着这个偷袭和反制的过程不断进行，维克多进行了总结和计算。 　　袭杀育蝗的成本很高昂，并且逐渐有了无限制互相杀戮的趋势。 　　维克多力排众议，在首相梅特涅支持下，及时喊停了这一战略。 　　兵蝗越过城市袭杀平民实在防不胜防，只会造成大规模恐慌，这是明显的报复性军事行动。 　　维克多经过与兵蝗前线不断交锋，得出一个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可能最接近事实的结论：兵蝗军团一直试图在正面战场击溃萨克森军。 　　至少在萨克森战区，率领兵蝗的冥蝗地缚，有着明确的战略战术规范，他要利用正面军势赢得这一场征服战争。 　　就如维克多推断那样，萨克森人停止了袭击后，兵蝗也从未再次进行游击与骚扰后方，双方又回到了战场棋盘，开始一板一眼出兵布阵。 　　“现在我的对手，那位冥蝗地缚，可是一个相当骄傲难缠的指挥官。” 　　马修听得出，维克多声音里并没有任何讥讽，是一种重视与正面评价。 　　“他总会在太阳升起后开始指挥进攻。” 　　维克多打着方向舵，魔能车一路驶过平原，朝着前方已经清晰可见的营地奔去。 　　“按照你的说法，冥蝗王冠是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的战术大师，那么冥蝗地缚就是极其擅长军团化作战的元帅。” 　　车子停下。 　　维克多推开门，就开始对赶过来的传令兵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听我命令，东线第一傀儡团后撤，前军变后军，后方第三傀儡团变前军，分左右两翼入场。” 　　“炮兵团火力掩护，密集轰炸。” 　　“第六傀儡团全体赶赴北线战场，接管第十五步兵团防线。” 　　“北线第十五步兵团全体后撤10公里，只守不攻，注意暴雨发箭机的载弹量，与第六傀儡团换防。” 　　“后勤补给线调整，运输兵团率先补充东线和北线的暴雨发箭机弹药。” 　　“命令行军工坊，中午前必须修理好第二傀儡团，否则按战时违令处理。” 　　……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下达，维克多显然早有腹案。 　　马修这时候才感觉到差距。 　　卡尔马战区更像是兵蝗游击军与人类防守军的斗智斗勇，这里才是真正大规模军团互相对撞的正面战场。 　　区别在于，这里几乎毫无取巧的机会，考验的是双方军队的综合实力。 　　包括前线指挥官调度与指挥能力，后勤补给能力，阵线调整能力等等。 　　其背后逻辑，实则是对萨克森指挥官以及萨克森国力的正面考验。 　　耳边响起一声炮响。 　　马修和维克多都看向声源处，那里是西面的前方。 　　“开始了。” 　　维克多招呼：“上车。” 　　魔能车高速驶向战场前线。 　　太阳从地面线上缓缓升起，橘色半球将周围云层映出了一圈圈红色，空中出现了一片乌云。 　　它们仿佛是从太阳里飞出来的，很快就散开了阵型，变成了漫天沙尘，浩浩荡荡朝着这里涌来。 　　这些自然都是兵蝗。 　　车在前方一处插有旗帜的山坡停下。 　　维克多下车，旗旁士兵赶紧过来行礼。 　　“根据炮兵传声，兵蝗已经越过了昨天我方标记的第一阵线，距离第二阵线只有不到2公里，距离我军前部只有3公里。” 　　维克多走到前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银色小圆筒，将其拉直，凑在眼睛前观察远处：“它们这次是全力冲锋，还有大概10分钟左右。” 　　他又从另一个兜里翻出一枚发条怀表，开始计时。 　　“这是望远镜？”马修倒是对那银色小圆筒感兴趣。 　　维克多微微讶异：“我还以为这是巴斯船上才独有的，没想到卡尔马也有。” 　　马修笑而不语。 　　望远镜这东西原理并不复杂，但在卡尔马还真没有。 　　自从潘妮打磨出第一台简易显微镜，在巫师塔里划了一片区域做“血液研究中心”，马修就让炼金工房尝试制作更多的玻璃与镜制品。其中有一个就是望远镜——这比起显微镜可要容易多了。 　　不过庄园里采用的还是长筒型望远镜，而不是维克多这里的可收纳时便携款。 　　“庄园里有一种比望远镜更进一步的东西，叫做显微镜，当初脑蝗能在血液里产卵就是通过显微镜发现的，能够将观察的物体扩大100倍……” 　　马修趁机稍微安利了一下。 　　“好东西。” 　　维克多立即意识到：“我想买一架，开个价。” 　　马修咧嘴一笑：“那就1万金币吧。” 　　“这么便宜吗？” 　　维克多有点意外。 　　“我们俩的关系，就给个出厂价了，不赚钱。”马修一副我亏本为友情的模样。 　　“那就多谢了，施密茨一直想要好好研究不同熟度的牛排差异，这下子能让他更精准识别。” 　　马修脸抽了抽，我给你显微镜去搞研究，你却要拿去当厨房用具。 　　维克多看着怀表：“差不多了。” 　　他递给马修另一个望远镜，让马修能看得清楚一些。 　　仿佛卡着这一时间，炮身开始陆陆续续响起，震得地面都有些微微发颤。 　　马修走到山崖边，目光投向地面战场。这里视线极好，下面战局尽收眼里。 　　兵蝗成片地闯入了最前方的人类防线。 　　最前方防御由一个个用“速冻泥”制造出的地堡组成，这些地堡高度都在两尺左右，呈长方体，顶部开出一个口子，那里固定了一台方方正正的古怪金属器械。 　　这些方方正正的金属块仿佛活物一样，轻轻扭动身体，调整角度，面部孔洞里不断射出一枚枚速度极快的箭矢，将空中兵蝗簌簌射落。兵蝗军不得不分一部分兵力对这些金属堡垒进行攻击和毁坏，避免造成更多后续兵员损失。 　　然而要破坏这些射速极快的金属装置并不容易，光是要靠近就需要付出大量伤亡的代价，兵蝗也已经有了经验，只等箭矢装填的真空期时才冲过去用螯刀进行切除和损毁。 　　不过哪怕如此，要报废一座地堡也要付出几十只乃至上百只兵蝗的代价。 　　这就是萨克森人标志性武器之一：暴雨发箭机。 　　马修原本对这款炼金武器非常眼红。 　　狼铳没有问世之前，它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中程火力武器，兼具射速与破坏力。 　　发箭机以特殊工艺制作，能够一次性装填几十到上百支特殊箭矢，下面链接着如蛇炮一样的魔盒，即容纳魔术反应堆的容器。本质上，就是将蛇炮的重火力分散成密集多重射击，形成更大覆盖范围和撕裂式杀伤。 　　暴雨发箭机既可以一次性将所有箭矢瞬间倾泻出去，也可以逐行逐列射击，进行区域打击。 　　但就和所有武器一样，它也需要人来操控。 　　马修能猜到，地堡里就是操作暴雨发箭机的士兵，他们在里面操作发箭机射击兵蝗，并且填装箭矢，更换魔盒。 　　他不懂就问：“弹药量有限，这些地堡终究将会被破坏撕开，里面的士兵就这么放弃了吗？” 　　“当然不是。” 　　维克多用望远镜看着前方战场的细节：“每一个熟练得发箭机操作员都是宝贵财富，地堡下有地道，他们会迅速转移到后方，然后用火油和石灰封死下面的通道。这也是我们需要阵地和时间的最重要原因。” 　　“时间差不多了。”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怀表。 　　马修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战场。 　　这时，兵蝗大军和萨克森主力军团正面触碰。 　　萨克森阵线前方，站立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无头铁皮人。 　　它们背负圆罐，左臂持一面铁盾，盾牌上用红色油漆写着1的字样，右臂上是一个小型暴雨发箭机，围绕发箭机固定了四根铁管。 　　这是萨克森人另一标志性战具：炼金傀儡军团。 　　炼金傀儡一字排开，分成前后两层，马修目测有三百来具。 　　傀儡举起铁盾，仿佛是某种信号，后方辅助步兵迅速撤退之余，从背包翻出皮质面具戴在脸上。 　　炼金傀儡右臂铁管里喷出一团团青色浓雾，一时间将战场完全笼罩。 第508章 生化战升级 　　在望远镜助力下，马修视野很清楚。 　　部分兵蝗冲破青雾，它们很快坠落地上，只有少数零星强撑着往前飞了一阵，最后还是无力地跌落地上，依旧顽强地摆动身体，想要站起来。 　　马修终于能确定：“毒气战？” 　　他心里感叹。 　　不愧是主战场，和卡尔马王国那双方算计的架势完全不一样，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两军对垒，正面硬刚。 　　“嗯，自战争开始，秘银工坊的炼金术师就陆续调制出了十二种毒物，通过炼金傀儡进行战场投放，有一定的效果。不过也对我们自己人有一定危害，还有一些局限性，所以也没办法大规模使用。” 　　维克多也牢牢盯着战场。 　　两个人，两具望远镜一直锁定前方。 　　就如维克多所说。 　　马修看到，毒气里飞出了不少兵蝗。付出了不少同类死亡代价后，它们慢慢适应了毒存在的环境，开始穿破这一层毒气防线，继续往前冲锋。 　　就连天气仿佛也站在它们这一边，突然刮起了风，风将毒雾吹向了后撤的萨克森人方。 　　马修就清楚目睹，好几个萨克森士兵被毒雾裹住，跑得越来越慢，然后捂着喉咙倒地。 　　维克多说了声可惜，仿佛对此已经习惯。 　　傀儡军团也在且战且退。 　　毒气的携带量也是有限制的，不难发现，它们喷射毒气的储存器就是背部的圆罐。 　　消耗殆尽之后，傀儡军团背上圆罐脱落坠地，以减少它们负重。 　　傀儡扬起右臂，暴雨发箭机逐行射击周围空中兵蝗，将它们拖在这一片阵地上，给后方调度转移争取宝贵时间。 　　陆陆续续有傀儡被兵蝗群拥而上，扑倒在地，兵蝗用螯刀拆下傀儡战力关键的手臂和双腿，任凭它们在原地挣扎震颤，然后继续进攻下一具傀儡，显得对这些对手非常熟悉。 　　巫师重炮的炮声也没有停下。 　　马修发现，萨克森的重炮并不是为了试图击中空中兵蝗，这些炮弹射出后，会在落下地点附近形成固定范围的魔术干扰，让那一地带的四元素变得紊乱，兵蝗一时间就变得失去指令和力量，在原地兜兜绕绕。 　　倒是和庄园的魔封祭司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可同样，这样炮击也仅仅能做到延阻，没办法造成实质性大规模杀伤。 　　“第三傀儡团入场了，注意看。” 　　在维克多提醒下，马修调转方向，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萨克森后方战线。 　　这里左右两翼开始跑出另一批炼金傀儡。 　　第三傀儡团的炼金傀儡有着更为壮硕的银色球形身躯，无头，身上用黑油漆写着3的字样，代表其部队番号。它们每一个都高近三尺，背负三根长圆罐，橡胶轮胎代替了双腿，这让它们更加沉重的躯体能方便移动。 　　这一批炼金傀儡同样有双臂结构，右臂依旧是暴雨发箭机，左臂是一根像是铳管的粗壮管口。 　　第一傀儡团幸存者迅速撤离前方战场，第三傀儡团开始接管了这里的防卫。 　　它们先是抬起右臂，暴雨发箭机里射出一根根箭矢，这些箭矢在空中却炸裂开来，变成众多白蒙蒙的粉尘。 　　接着炼金傀儡有序地扬起左臂，铳管喷出一条条长达五六尺的火蛇，这些火蛇一触即空中粉尘，霎时间引起一连串的爆炸。 　　马修看得心里卧槽。 　　“粉尘爆炸？还能这么用？” 　　维克多一愣：“这你也一眼就知道吗？” 　　两人心里都在感叹同样的事：不愧是你。 　　粉尘爆炸让火焰威力进一步提升，造成的直接杀伤远比之前的毒雾要可观得多，大量兵蝗被炸碎，还有不少被点燃身体，跌落地上，不断翻滚。充沛的火焰燃料让第三傀儡团能尽情喷射火蛇，继续引爆粉尘。 　　渐渐，马修发现了与此前不一样的地方。 　　兵蝗居然没法突破这一次的防线，大片大片兵蝗被烧成焦炭，但它们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火线的办法，它们引以为傲的抗性仿佛失灵了。 　　这回它们被硬生生锁在了火海和粉尘爆炸中，不断减员，却找不到任何应对办法。 　　场面上看起来就很诡异，仿佛它们自杀式地冲击，又不断变成火中燃料。 　　马修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些喷火铳同样是以魔术反应作为能源核心，配合调制的火油，是为了更好地灼烧和黏着兵蝗，本质上依旧是四元素的杀伤。” 　　维克多呼出一口气：“唯一的不同是，它们都装配了秘银工坊最新特殊组建‘绯蝗终结者’。” 　　马修难掩心中兴奋。 　　哪怕知道今天就是来看实战效果的，可真的看到“绯蝗终结者”名副其实，那是一种真正的扬眉吐气。 　　自开战以来，人类方都被绯蝗压制，哪怕是卡尔马大捷，也是依靠吉赛尔意外的神来之笔，否则也很难获胜。 　　这次意义完全不同。 　　依靠科研技术，人类消除了兵蝗的天赋优势。 　　萨克森前线辅兵也开始配合行动，一枚枚准备好的陶罐被简易投石器高高丢出，掷入兵蝗所在区域。 　　陶罐落地碎裂，漏出的火油被火星瞬间点燃，火势大涨，进一步焚烧兵蝗。 　　“集团化作战就是不一样，真是厉害。” 　　马修由衷赞叹：“只要能够持续生效，看来局面就能得到改变了。” 　　“我相信会这样。不过现在还不是。” 　　维克多放下望远镜，手摁在腰间军刀上：“真正的硬茬来了。” 　　马修看向战场。 　　兵蝗方，出现一头外形像是软体动物的巨兽。它高近40尺，拥有众多不断变换的手臂，这些手臂更像是触手，没有严格意义的手指，它身体布满密密麻麻的鳞片，在朝阳下反射出一种妖异的幽光。 　　马修一眼认出，这头绯红巨兽完全由数万甚至数十万只兵蝗组合排列而成的结合体。 　　它动作并不迟缓，相反速度快得惊人，触手在地上飞快挪动，一路奔向兵蝗受困的战场。 　　另一面，萨克森方海边也直起一名高30尺的巨人。它浑身战甲均以银红两色金属铸造镶嵌，肩胛上有支起的挡板，胸腹清晰可见船底龙骨轮廓，浑身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恍若海中跃出的神兵。 　　巨人拖着一把15尺的厚重长钝刀，直冲兵蝗巨兽而去。 　　毋庸置疑，这即是号称地面最强战力：炼金堡垒·黎明号。 　　它双手抬起手里长刀，刀口火光乍现，霎时在兵蝗巨兽外甲上轰出一块破口，兵蝗死落一地。 　　黎明号一边从容开火，一边大步前进。 　　兵蝗巨兽也抬起触手，一团团兵蝗被它当做万千飞刀射出。 　　黎明号外甲也被兵蝗刀刮出一条条口子，叮叮当当作响。 　　双方互射，不遮不躲。 　　彼此面对时，两头巨型兵器身上布满创口和撕裂伤。 　　黎明号手挥长刀，迎面砍入兵蝗巨兽躯体中央，将它半边身体几乎彻底斩落；巨兽触手所化六根尖刺贯穿黎明号胸膛，从后背钻出。 　　肉搏战首次对撞，就分胜负，也分生死。 第509章 正面硬刚 　　黎明号手中长刀砍开兵蝗巨兽躯体，可巨兽原本就是由众多兵蝗个体凝聚而成，这时候抖落被斩碎碾死的兵蝗，巨大伤口迅速黏合起来，反将长刀直接给固定在体内。 　　另一边，黎明号状况就要差很多。 　　它身上被戳出了六个窟窿，那六处都在胸腹区域，对炼金傀儡机体来说都是能源致命伤。 　　六根兵蝗凝聚的刺在刺穿伤口后再度形变，恢复成软体触手，将黎明号进一步撕扯，要将它本体也和刀一起彻底拉入巨兽身体里来。 　　黎明号只是握住手里的长刀。 　　双方僵持了一瞬。 　　黎明号手中刀突然爆发出璀璨银光，这光强度如此之高，以至于直接从巨兽体内射出无数光点。 　　炫目白光之后，一声震破耳膜的爆炸轰鸣。 　　冲击波形成的气浪将周围的兵蝗和炼金傀儡都给吹飞，地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纹，漫天尘土笼罩住了战场中心。 　　站在山上，马修也能感受到那澎湃而来的四元素力量冲击。 　　他这才明白，那把刀是一具多功能武器，既可以披斩和射击，还能引爆释放出巨大破坏力。 　　尘埃还未散尽，里面两头野兽般的战士已经再度站起来。 　　兵蝗巨兽大半边身体被炸得粉碎，残缺了一大片，但后续兵蝗已经在不断填补它损坏的躯体，兵蝗群犹如一条补给电线，从远处一直连接到兵蝗巨兽的背脊。 　　另一边，黎明号身上的盔甲也被破坏了大半，露出里面一根根巨大的白骨，尤其是面部被炸损了一半，半边脸彻底变得血肉模糊，只有裸露出的赤红眼眸依旧冷酷野性。 　　金属装甲之下竟然有类似于生命体的结构。 　　重创的黎明号仿佛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引爆武器后换成了拳头，和兵蝗巨兽继续拳对拳肉对肉的野性厮杀，两头巨型魔灵扭打成一团。 　　马修呼吸一滞，他仔细观察，终于获得了低语者给出的情报。 　　* 　　炼狱巨怪（LV50）【已绑定聆听者】：继承远古巨灵血脉的天生战士，稀有属。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8。 　　增益：魔术免疫。 　　免疫四元素攻击和大多魔术反应。 　　增益：万兽之牙 　　拥有巨兽之因的祝福，置身于大地，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群山之力。 　　* 　　破坏：A 　　速度：D 　　射程：B 　　持续：A+ 　　精密：F 　　成长：B 　　象征：无。 　　* 　　马修看得心里一万个卧槽。 　　他知道维克多隐藏了实力，而且必定是远超《奥秘》上所描述，否则也不可能带着黎明号和冥蝗地缚打了个五五开。 　　可他从未想过，黎明号原来是伪装的皮，只是一层用以隐藏真容的盔甲。 　　里面竟然是一头炼狱巨怪…… 　　马修记得，格罗姆说过，巨怪和巨像原本同属一脉，祖上都是具有传奇性的生命远古巨灵。 　　延续远古巨灵智慧与群体写作的是巨像。 　　炼狱石像往上进化成炼狱石像鬼，再下一阶段才是炼狱巨像。 　　俾斯麦庄园的炼狱石像，至今就没有一个成功晋级的，石像一族寿命悠久，但每一次晋升都非常困难。 　　继承远古巨灵战斗本能与野性的是巨怪，毛孩泰森就属于这一脉，最顶级的才称之为炼狱巨怪。 　　眼前巨人顶着炼金堡垒“黎明号”名称，真身却是顶级魔灵，难怪维克多始终非常沉稳。 　　手中底牌够大，他布局出招也能从容。 　　“你是从哪儿搞来的炼狱巨怪，还有没有……” 　　马修脸上都写着羡慕，甚至有点酸。 　　“抱歉，费劲力气也只找到了这一头而已。” 　　维克多笑了笑：“他沉睡在地下深处，我也是耗费了很多力气，才最终和它达成协定，让它愿意为我工作。” 　　“维克多！别聊天了，那家伙来了，快去砍他，我要打个痛快！” 　　突然蹦出一个女声，让马修吓了一跳，左右张望都没看到人。 　　维克多从腰间取下军刀，对着刀柄说：“这是阿尔伯特，巨怪就是她找到介绍的，容我稍微介绍一下。阿尔伯特，和马修打个招呼？” 　　“嗨，种田的聆听者，我已经见过你了。” 　　军刀阿尔伯特一口清脆少女音，她漂浮起来，绕着马修转了一圈。 　　“既然打招呼，那还是以真身来吧。” 　　黑色皮质刀鞘滑落，露出里面纤细的白玉般刀身。 　　刀镡上雕刻了一个鎏银女孩的面庞，她闭上双目，似在沉睡。 　　这把军刀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某种精美奢华的艺术品。 　　马修不由怀疑，这样的刀真的能用来砍人吗？ 　　“你是聆听者，介绍的话免了。”阿尔伯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的身份，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马修这时才注意到，眼前再度浮现出一段描述来。 　　* 　　贝希摩斯之牙（LV50）：巨兽之因、食山者“贝希摩斯”牙齿之一，贝希摩斯的象征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万兽沙盘。 　　呼唤巨大之物和兽群。 　　* 　　马修一愣：“贝希摩斯，也是古神之一？” 　　“是的，它也有很多称呼，巨兽之因，食山者，群山禁忌。”维克多稍作解释：“不过我和阿尔伯特并不是常规意义的使徒和召唤关系，更像是朋友。” 　　马修不由比了个拇指。 　　高，实在是高。 　　原本马修以为自己已经有不少骚操作了，没想维克多这家伙浓眉大眼的，勾搭使徒也有一手的。 　　既然是朋友，朋友之间帮帮忙，不是很正常吗？ 　　“那家伙来了！” 　　阿尔伯特声音陡然变尖，充满兴奋：“你的哨兵已经看到了，该我们上场了。” 　　维克多先是用一根皮带将一头银发在脑后系成短马尾，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皮带，脱下外面的军装外套递给旁边传令兵。他只穿着贴身的白衬衫，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扭了扭脖子。 　　“我去去就来。” 　　说完，维克多手握军刀阿尔伯特，从山上一跃而下。 　　马修只看到他在空中仿佛踩着某种看不见的阶梯，轻巧地腾挪落地，然后一路朝着前方走去。 　　与他互相走来的，是个身体瘦长的人形怪物。 　　人形怪头部被一层层骨甲覆盖，就像是某种奇特的日本武士盔，浑身骨骼都裸露在外，骨头之间长满一种类似于鱼鳃的软组织。它有四只手臂，一条骨节组成的长尾，肢体灵活而强壮。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对它的描述。 　　* 　　冥蝗（LV55）: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8。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万灵归一 　　意识湍流同步辐射，控制庞大群体的绯蝗融为一个整体，构建奇观体。 　　破坏：A+ 　　速度：C 　　射程：D 　　持续：B+ 　　精密：A 　　成长：F 　　象征：无。 　　* 　　炼狱巨怪死斗兵蝗巨兽。 　　维克多亲自对决冥蝗地缚。 　　马修朝身后挥手：“搬个椅子过来。索伊，薯条，还有果汁，快。” 　　后面传令兵赶紧照做。 　　于是马修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往嘴里塞着薯条，就着果汁，目不转睛欣赏这纯天然现场实战大片。 　　打，给我往死里打！ 　　就是那样！ 　　精彩。 第510章 战地记者 　　炼狱巨怪和兵蝗巨兽的僵持战打得是一个消耗，兵蝗巨兽虽然在这方面占有优势，不断有兵蝗填补它的残缺躯体，但炼狱巨怪身体上的损伤似乎并不影响它的动作。 　　马修亲眼看到，巨怪的一根肋骨都被兵蝗巨兽给拧断扯了出来，结果炼狱巨怪直接抓住兵蝗巨兽，一把撕下了它体表的一大片触手，完全是两个头怕死的疯狂野兽的互相撕咬。 　　比起这边的野性与血腥，另一边的战斗就要讲究很多。 　　维克多和军刀阿尔伯特呈现出一种让人惊诧的奇妙配合：维克多手持军刀披斩刺撩，和地缚骨尾一击对拼后人刀分离，维克多近战用快速出拳缠斗地缚，军刀阿尔伯特环绕维克多，高速穿梭披斩，哪怕地缚拥有四只手臂也不得不疲于应付。 　　一人一刀，正面挡住了冥蝗地缚。 　　这让马修再次修正对维克多的评估：他自己就是很强的即战力。 　　维克多的风格一直是非常低调内敛，理性聪明，对经营规划有着清晰的头脑认知，作为盟友，无疑非常优质。 　　不过他的对手就得头疼了。 　　打不死维克多，他就会默默继续成长，直到时机成熟，如眼前一样发起反攻号角。 　　马修正津津有味看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菲妮克斯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前线，很危险！”士兵劝告说。 　　“维克多邀请我来的。我得到前线来，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评估黎明号的实战价值。” 　　马修扭过脸，和身后持伞的女性四目相对。 　　她穿着一件医生般的白大褂，背着一个卷了羊毛毯的军绿色背包，头戴鸭舌帽，一头马尾发，里面穿着贴身衬衫，下面是一条短裤，双腿下是一双皮靴。 　　被称之为“颠覆者”的炼金术师，秘银工坊三大巨匠之一，菲妮克斯给马修第一印象不错。 　　菲妮克斯浑身有着漂亮健康的小麦肤色，但她靠近领口部分的皮肤确很白皙，说明她是常年在外面晒太阳，经常到野外作业，不是闭门造车的类型。 　　她四肢肌肉线条清晰，腿上还有好几道伤口，不过并没有用长袜遮掩，大大方方露出来，也并未因不够美观而羞怯。 　　此外她手中充当拐杖的黑伞，背上背包上裹着的毛毯，实在亲切，总有一种她随时可以在任何地方露宿过夜的感觉。 　　年仅27岁的炼金术天才，吉赛尔的偶像，就这么站在马修面前，和他互相打量。 　　“咦？你难道就是那个俾斯麦庄园的马修吗？” 　　菲妮克斯抬起手指，一脸好奇。 　　“你认识我？” 　　这回换马修疑惑了，他可不记得见过这位鼎鼎大名的炼金术师。 　　“维克多给我说过你的事，施密茨还画过你的画像，他的素描不错，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她走到马修这边，拉了拉背包系带，看向下面打作一团的战场：“已经开始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快就白热化，附近道路被破坏地很严重，有的山路马和骡子走不了，只能一路跑过来了。” 　　马修打了个响指：“再来一张椅子。” 　　士兵一脸苦相：“马修大人，没有椅子了……” 　　“没事，我自带了的。” 　　菲妮克斯脱下背包，从里面翻出一张折叠椅，拉开后就坐了下来。 　　马修递给她一包薯条。 　　菲妮克斯也不客气：“有没有甜味酱？” 　　马修看向索伊，索伊摊手。 　　“还好我带了。” 　　菲妮克斯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银壶，将一种乳白色甜酱淋在薯条上，用清水洗了手。 　　“黎明号又被打破了外甲……唉，又得工坊的人忙了。” 　　她自顾自说着：“倒是其他炼金傀儡，比较耐打，修理也方便。” 　　马修灵机一动，询问说：“我记得《奥秘》上说，黎明号原本是由菲妮克斯小姐你亲手负责设计和研发的，所以，是维克多拜托你制作这一层外装甲用来遮住炼狱巨怪的真身？” 　　“对啊。” 　　菲妮克斯又从背包里翻出一副边沿是金属结构的单片镜，固定在右眼，然后轻轻拉伸，于是镜头一下往外凸出——竟然是一个改良的望远镜。 　　“这也没办法，大多人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体量的魔灵，或许卡尔马和阿基坦会好一点，你们那好歹有魔裔，萨克森却是不行。” 　　她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所以需要由我来做一个壳，避免大家恐慌，不过我的工作主要是制作配套的东西，包括改良的巫师重炮，以及巨人形态使用的‘炼金枪刃’，看来枪刃又毁了一把。” 　　“‘炼金枪刃’需要足够坚韧，但又要兼具杀伤力，能制造瞬间爆发，当时改良花费了很多时间。” 　　“还有就是外壳需要可拆卸更替化，毕竟炼狱巨怪这种巨型魔灵，不能时时刻刻穿着这么厚重的装甲，为了减少风险，它大多时候在海下活动。” 　　“对了，惠特曼教授提供的‘普朗克-惠特曼模型’真是厉害啊。” 　　菲妮克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绯蝗入侵以来，我也一直在研究应对反制的兵器，但始终不成功。” 　　“最开始，我想的是制造一种能不断改变区域性四元素的干扰性装置，有这样的装置，就能不断调整具体参数，让兵蝗疲于改造自己，不论行军还是进攻都会受到极大影响。” 　　马修琢磨着，这不就是一种可以不断调频的群体减状态buff。 　　如果能成，在战场上绝对能发挥作用。 　　“可惜真理之眼那边驳回了我的方案，巫师教授讨论后认为，这项巫术要改变四元素流向，并且是范围线的可控，研发起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员，几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 　　菲妮克斯吞下又一根薯条：“然后，我又构想了一个装置，制作出一种和兵蝗极度相似的炼金绯蝗，让它混入虫群，就能造成不错的战果。不过尝试后才发现，兵蝗内部不是依靠视觉识别，而是体内魔术回路构造，要完全复刻兵蝗魔术回路，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如果真能完全做到这一点，这一场仗我们早就赢了。” 　　她摇摇头：“后来你们做出了‘弗朗茨1号’，我又想过，不如制作一种特殊药物，让兵蝗内部混乱，互相攻击，还是失败。” 　　“托了你们的福，有了那个模型，才能做出‘绯蝗终结者’这种组件。我们用活体兵蝗测试过很多次，效果非常惊人，绯蝗一族如果找不到应对方法，那么大规模军团战场上，我们必定会逐渐拿回优势，直到将它们赶出去。” 　　“只不过，还有五大冥蝗，也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菲妮克斯盯着战场中央维克多与地缚的白刃战，忧心忡忡：“高端战力，很难依靠单纯某一件装备来弥补……” 　　她突然啊了一声：“不过好像也不对。狼铳或许能做到。” 　　菲妮克斯突然看向马修：“狼铳能解决冥蝗吗？” 　　“恐怕不能。” 　　马修如实说：“狼铳能处理大批的兵蝗和兵蝗异种，但还是没法对抗冥蝗这一级别。” 　　菲妮克斯也不感到意外，她翻出一个有些卷边的笔记本，一边观察战场，一边开始唰唰记录各种数字，画速写图。 　　马修也陷入了沉思。 　　这次来无疑是正确的，必须亲自来感受萨克森和阿基坦主战场的战况，才有利于庄园做出后续决策。 　　站在过去胜利中沾沾自喜是非常危险的。 　　不同区域、环境和不同对手，战争局面和难点截然不同。 　　卡尔马战区是刺客式得博弈斗智，找到对方致命伤，一刀带走，有点传统功夫点到为止的味道。 　　萨克森战场则更像是一个困兽牢笼，两头怪兽不得不拼命对殴，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双方朝对方脸上疯狂挥拳，看谁先撑不住先倒下。 第511章 五年协议 　　马修和维克多分享“普朗克-惠特曼模型”，双方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定。 　　其中最重要的有三点。 　　一，乙方秘银工坊承诺举工坊之力制作“绯蝗终结者”，并将其应用于萨克森、阿基坦、卡尔马、巴斯战场。这也是全人类的利益所在。 　　二，乙方秘银工坊需在《奥秘》上做出相应及时宣传，并且对公众声明与俾斯麦庄园达成的战略合作协议，为期五年。 　　三，战略合作义务包含： 　　1、乙方秘银工坊每年派遣不少于10名注册炼金术师到甲方庄园交流学习，并且支援俾斯麦庄园的教育（即支教），甲方也会派出优秀人才到乙方进行深造学习。 　　2、乙方秘银工坊不得拒绝甲方俾斯麦庄园合理正当的宣传舆论要求，将在《奥秘》上开辟一块专栏，专门介绍俾斯麦庄园的各种发明创造。 　　3、甲乙共同开发的产品，共同承担风险，所产生的利润按照55分成。 　　4、甲方提供“普朗克-惠特曼模型”概念与理论，由乙方进行应用开发，共同承担风险，所带来的一切利益，包括不仅包括声誉、盈利等均按照义务3分配。 　　5、五年期满一个月内，若双方并无提出解约要求，则该协定将默认延续下一个五年。 　　…… 　　马修大方给出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模型，除去为了人类共同体的利益考量，也有庄园立场。 　　俾斯麦庄园如今面临着一个非常清晰的枷锁：缺乏具有影响力的舆论力量支持。 　　弗朗茨1号的问世，本该是一项宣告世界的强心针，代表人类第一次在技术层面上找到了应对绯蝗一族的办法。 　　然而《魔术》刊登了一期相关学术报告后就偃旗息鼓。 　　整个事件雷声大雨点小，除去埃里克城和各贵族知道，大多人根本无动于衷，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其中既有真理之眼的刻意淡化原因，也有缺乏贵族支持的因素在。 　　贝尔·雷耶斯分析过。 　　如今掌控世界的方法，就是要获得解释权——甚至是更进一步的，虚构故事的能力。 　　贵族们牢牢垄断了这一层面。 　　上至国王，下至平民，都只能看到贵族们想要他们看到的东西，这已经构成了既定事实，短时间里没法改变。 　　除去最为庞大强力的贵族体系，还把持一定舆论力量的是巫师、商人、秘银工坊（与加洛林王室的利益共同体）。 　　其中马修只有商人和秘银工坊可选。 　　他之前一直在犹豫。 　　商人这一群体拥有的潜力毋庸置疑，历史已经说明了资本是可以从量变形成质变，拉长时间线来看，如果没有其他干扰因素，商人将会慢慢取代贵族的地位。 　　从历史进程来说，商人是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商人群体又是一把非常强力的双刃剑。 　　商人牟利，为了超额利润可以不断改变立场，撕毁协定，这是本质决定的结果。 　　一旦商人群体变成了俾斯麦庄园核心合作伙伴，那庄园并不完善的制度，以及那些并未遭受过太多诱惑的年轻人，很难抵挡得住外界引诱。极可能给庄园带来一系列的隐患。 　　秘银工坊与加洛林王室是利益共同体。 　　马修与维克多也是实施同盟。 　　但马修和维克多结盟，与庄园和秘银工坊结盟是两回事。 　　庄园完全在马修掌控之中，秘银工坊却属于王室，哪怕维克多在里面具有极大话语权，那依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不过前后考虑，马修还是选择了和秘银工坊合作，分享模型。 　　原因倒不复杂。 　　秘银工坊是这些群体里唯一一个，和俾斯麦庄园一样，走群众路线的。 　　他们本质上是新时代的工匠，制作的炼金道具，必定是要考虑到普通人使用，他们建立之初就被真理之眼压制封锁，贵族那条路走不通，基本盘在更多的底层大众方。 　　这和俾斯麦庄园立场一致。 　　所以马修斟酌了一下具体合作方式，就和维克多摊牌，谈定细节，最后拍板，都很快。 　　《奥秘》拥有最广大的读者群体和刊发数，在上面开辟出一个俾斯麦庄园专栏，就让庄园有了持续曝光，这至关重要。 　　…… 　　菲妮克斯将手里写得只剩一小截的炭笔塞进外衣兜里：“马修先生，‘普朗克-惠特曼模型’的第一期稿是由我来写，快的话，明天应该就能看到了。” 　　马修心里一喜。 　　颠覆者·菲妮克斯可是自带流量的天才炼金术师，她作为笔者，宣传效果最好不过。 　　马修又看向战场。 　　炼狱巨怪依旧在和兵蝗巨兽互相撕咬，拳拳到肉。 　　维克多与冥蝗地缚的交手也还未分出胜负。 　　倒是炼金傀儡们，装上了“绯蝗终结者”组件后，不论是喷火铳还是暴雨发箭机，造成的杀伤极其可观，已经开始逐步反推阵线，兵蝗阵亡数不断增加。 　　“菲妮克斯小姐，你觉得冥蝗地缚一定会撤退？” 　　“会的。” 　　菲妮克斯点点头：“冥蝗地缚风格非常沉稳，有优势他就会不断施压，但一旦发现被反制，具有劣势，他就会很精明地撤退，避免毫无意义的伤亡。别看他相貌凶狠，其实是一名头脑清晰的统帅。” 　　就和她说的一样。 　　焦点战中，冥蝗地缚已经摆脱了维克多的刀锋，往后跳开，张开双翅，头也不回地快速飞走。 　　他一走，兵蝗们尽数从战场泥潭抽身，留下一地虫尸，萨克森士兵纷纷高声欢呼，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马修看向炼金术师：“菲妮克斯小姐看来对五大冥蝗是有研究的，不知道其他几个是什么风格？” 　　“阿基坦那边，冥蝗剑角比较难对付，主要在于他天性迷恋战斗，热衷于厮杀战斗，据说连四公都挑战过，这得问一问你了，是真的吗？” 　　没想被反客为主，马修也只能点头，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难怪角都被斩掉一支。” 　　菲妮克斯笑了一声，正色道：“不过五大冥蝗里，他表现出的个体战力应该是最强的。说得具体一点，剑角是属于LV65，比地缚强了整整10个等阶，耐揍又能打，所以难缠程度完全是另一回事。” 　　马修一愣：“LV65……” 　　高出王冠和地缚10个等阶，这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战力。 　　按照经验来说，王冠和地缚几乎要被剑角吊打。 　　他突然回过神：“你是怎么知道数字等阶的？秘银工坊不是按照恶灵、梦魇、天灾这样划分吗……” 　　“诶诶？维克多没有告诉你啊？” 　　“告诉我什么？” 　　菲妮克斯一脸意外，她指着自己的脸：“我也是聆听者啊。” 　　马修惊了。 　　怎么出了俾斯麦庄园，到处都是使徒！ 第512章 我有一个朋友 　　“大概是他忙着去对付地缚，没来得及吧。” 　　菲妮克斯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铜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呼出一口热气。 　　“要不要来一口？我用果汁和糖调的提神红茶。” 　　说着，她就用铜壶盖子装了一杯递过来，大大方方，毫无扭捏。 　　马修也不客气，喝了一口，只感觉到满嘴都是甜味，糖分重到有些让人头晕。 　　“经常想问题，就要补充糖嘛，有助于提神。” 　　菲妮克斯笑容爽朗。 　　马修看向旁边：“索伊，你带奶茶没有？” 　　“有的。” 　　“给我来一杯，还有……给菲妮克斯小姐也倒一杯。” 　　马修喝了一口庄园奶茶，这才感觉到味觉恢复。这才是适中的甜味，没有掩盖茶的味道，又激发出了奶的香味，复合性的口感与味觉融为一体，完全不是菲妮克斯特制甜茶那种洗脑般的糖感。 　　“这个好喝！好东西！” 　　菲妮克斯喝了一口奶茶，顿时眼睛发光：“怎么做的？” 　　索伊笑着说：“其实也不难，2份糖和1份牛奶的比例混合，然后加入17份茶，12份水，最后加上3份特制浓缩糖浆，就是一杯俾斯麦庄园招牌奶茶啦。” 　　马修瞪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居然将庄园重要配方就这么泄露了，实在是不争气。 　　索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只能垂着头。 　　菲妮克斯则是在本子上刷刷记录了配方，口中喃喃：“原来如此，好东西！”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对雀斑姑娘笑道：“拿了你的奶茶配方，我也送你一件东西。” 　　女炼金术师摊开的手指间，躺着一枚椭圆形的白色坚果。 　　果壳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绿色坚硬的果肉。 　　马修眼前闪过一条描述。 　　* 　　低语坚果（LV30）：营养度极高的稀有果实，能提升低等生命等阶。 　　* 　　卧槽。 　　还有升级果这种东西！ 　　这出手真大方！ 　　马修再次泪目。 　　俾斯麦庄园果然是乡下地方，不论维克多还是菲妮克斯，这才是家底厚实的大城市有钱人，随随便便洒洒水都是这种东西。 　　索伊一脸询问地看向马修。 　　“既然菲妮克斯小姐送你，你就拿着啊。”马修赶紧说。 　　管家助理这才小心翼翼接过这一枚果实，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枚坚果可以自己吃，或者是喂给你喜欢的宠物，会有奇效哦。”菲妮克斯眨了眨眼。 　　“哦好，多谢菲妮克斯小姐。” 　　“太客气了，你的奶茶对我来说珍贵多了。” 　　菲妮克斯晃了晃手里的记录本：“这回是我赚到了！” 　　马修沉默片刻：“你走的是营养专精？” 　　“嗯。” 　　菲妮克斯收起她新收获的奶茶配方，放入背包：“你是走魔术路线，维克多是精神系，都属于可以直接参战的即战力，营养这条路不一样，属于纯粹后勤和研究领域，成长很慢，进展远不如你们。” 　　马修趁机询问：“我是在寂静之墙外冰原上捡到的低语果，你是从哪儿拿到的？能告诉我吗？” 　　菲妮克斯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朋友。” 　　“她8岁时，跟着父母去新宝岛谈生意，在海上遇到风浪，整艘船的58人被迫停靠在一片小岛上。” 　　“那是一座奇怪的浮岛，云和海面仿佛是凝固的，岛会在海面上慢慢飘来飘去，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她坐在折叠凳上，喝光杯子里的奶茶，回忆道：“岛上长着一种浆果丛，绿色茂密的叶子上结了红色的浆果。船难的大伙儿都能吃饱，那些果子很神奇，会让人精神百倍，而且头脑聪明清醒，想什么都很快。”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他们就发现，岛上浆果越来越少。” 　　“不论他们用什么办法灌溉，松土，收集雨水，浆果丛就是不再结出果实，岛上人觉得越来越饥饿。” 　　“他们每天都打了很多鱼，升起火，烤了很多鱼和贝类作为食物，但就是吃不饱，总是饿，饿得要命。” 　　“那个岛不知道漂流到了什么地方，到处都是鱼，雨水也不缺，但就是让人吃不饱，每天大家都饥肠辘辘……他们发现，没有浆果，他们就会饿死饿疯在那里。” 　　“太饿了，他们开始吃看到的一切能吃的东西，木头，树叶，土，骨头……” 　　菲妮克斯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睛盯着手里的杯子。 　　“有一个女人失踪，她的尸体在浆果丛下面被找到，已经只剩下一堆碎骨头，要不是脖子上的项链，几乎没法辨认。” 　　“女人的大腿和手臂被从另一个男人的屋子下挖出来，他杀了这个女人，尝试吃人来缓解饥饿。” 　　“这个男人被众人处刑，吊死在浆果丛上。” 　　“然后那片浆果丛突然再次结出了果子。” 　　她笑了笑：“于是人们终于明白，浆果丛结出果实，人的尸体是可以作为肥料的。” 　　“岛上人还是越来越少，因为浆果让他们很聪明，他们知道，想要活着，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杀了其他人……最后，只有8岁的小女孩活了下来。” 　　“索伊小姐，能再给我倒一杯奶茶吗？谢谢。” 　　菲妮克斯得到奶茶，有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不是小女孩运气有多好，她只是最后的赢家而已，她吃了最多的果子，脑子也不笨，但也最饥饿，看起来也最无害……饥饿让人疯狂，饥饿也让人变得极度危险。” 　　她笑了笑：“最早被杀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而被认为的凶手，就是她的父亲。” 　　马修皱眉。 　　“当然，他们不知道，那个小孩看到了一切。她看到了他们如何杀死她的母亲，将她分吃掉，又将骨骸埋入那片鲜血的浆果丛，她看到了他们吃饱之后又是如何道貌岸然，将她父亲打得面部血肉模糊无法言语，再以杀妻罪处死，做成肥料。” 　　“哪怕一个小孩，在生死之间也会变得残忍凶狠。” 　　菲妮克斯看向马修：“最后，那个孩子决定离开，她砍树制作木筏，宁可死在海上。她一把火烧了浆果丛，得到了一枚种子，她不论怎么丢掉种子，将它丢入海中，它总会回到她身边。” 　　“她带着这枚种子驾船出海，几次海难都活了下来，最终回到久违的人类世界。靠着种下这枚种子和异于常人的奇怪脑袋，她成了一个炼金术师，有了一些名气。” 　　“奇怪的是，从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感觉到之前那股疯狂的饥饿感。” 　　“她终于明白，那座岛就是一座培养园，只能有一个合格者活着离去，这个人的使命就是将那浆果丛带走，继续培育。换而言之，不过是行走的肥料提供者罢了。” 　　马修听得心情沉重：“抱歉，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菲妮克斯摆摆手：“只是一个朋友的故事，别当真。” 　　她看向马修身后：“维克多回来了。” 第513章 魔性的低语果丛 　　维克多回来时，那身衬衫依旧一丝不苟，额头上的汗都擦过，看起来更像是参与了一次宴会，而非一场凶险万分的生死斗。 　　毋庸置疑。 　　这位铁王子囿于王室偶像包袱，回来前换了一身衣服，还做了简单清洗。 　　马修还有更在意的关注点：“我记得最早你和我联络上，就说过保留低语果的事。你和菲妮克斯很早就联系上了？” 　　维克多套上佛若克大衣，将军刀回鞘：“不错。只是那时候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自称浆果。” 　　马修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菲妮克斯：你还说不是你的经历。 　　我有一个朋友系列，永不过时。 　　“后来也陆陆续续联络合作，就像是我和你一样，我和菲妮克斯才慢慢知道对方真实身份。” 　　维克多系上皮袋：“据我所知，罗斯特大陆的聆听者还有一些，但大多数隐匿身份，害怕暴露自己真名实姓，被其他聆听者抢夺低语种子。” 　　“在这种互相猜疑，无法信任的基础上，大多聆听者都是独自研究，步履维艰，因为大多人都想要寻找各种魔术材料来培育种子，就会涉入一些危险地带。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聆听者，在三年前就彻底没有音讯了。” 　　“这种没有断开彼此低语果，但又不再回复的情况，可以确认持有人死亡。所以当时我开始寻找其他的聆听者。” 　　马修立即接上话：“所以认识了我？” 　　维克多点点头：“我这些年一直在收集‘低语者’相关资料。从结果来看，古神似乎并不愿意聆听者过多联合，所以聆听者彼此间无法利用低语者情报互相识别，还有低语果带来的猜疑设置。” 　　“按照‘天灾贤者’比罗布的记录和推测，聆听者群体比起其他古神使徒，互相之间更加适合团队协同，互相合作，发挥各自优势。” 　　马修点头：“确实。” 　　聆听者间没法用低语者情报识别，这一点很难判断优劣。 　　倒是已知情报中，低语种子的确有四条不同的成长树。 　　魔术、精神、营养、饱腹。 　　马修走的是魔术路线，低语植株在培育增殖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也是俾斯麦庄园各种作物生长迅速、产量惊人的核心。 　　维克多专精的是精神一系，低语哨兵三个眼可以在任意地方布置，随时洞察某一地域的风吹草动，料敌先机。 　　菲妮克斯集中于营养路线，能结出“低语坚果”这种战略资源，对魔灵吸引力极强，是无情的王牌后勤。 　　“这次我邀请菲妮克斯过来，就是有一个想法，希望我们三人可以组成一个稳定的联合，暂且叫做聆听者互助会，彼此能守望相助。” 　　维克多看向马修：“马修，你觉得如何？” 　　马修仔细想了想：“没问题。” 　　俾斯麦庄园如今根基稳固，有埃里克城提供稳定劳动力，奥拉尔之战一战成名，与卡尔马王国短时间里也不会有利益冲突，也到了一点点朝外开拓的阶段。 　　维克多不必说。萨克森二王子，家底丰厚，做事沉稳低调，他和马修一样看重发展，讲究合作双赢。 　　菲妮克斯作为炼金术师的标志人物之一，不论是轨道喷气车还是炼金堡垒，都足够证明其研发和动手能力。 　　这次战场旁观，马修更是亲眼见证维克多与菲妮克斯的合作，不论是炼金傀儡军团还是身披“黎明号”盔甲的炼狱巨怪，都是实打实的成果。 　　再有一点是低语者体系的特殊性。 　　低语者不同于炼狱之王，每一个聆听者都被要求培育低语种子，核心任务就是发展，并且寻找新物种，扩充低语者庞大的数据库。 　　这一群体纯粹战力而言，比不上炼狱使徒。 　　马修作为拥有双重身份的使徒，在这一点占有优势，哪怕维克多有炼狱巨怪，马修也有信心：或许正面战场自己不擅长，但说起突袭和斩首这样的小规模闪电行动，俾斯麦庄园的剑徒小队还是很有心得。 　　“我和菲妮克斯早就商量过这事，你只要同意，就没问题了。” 　　维克多对马修的反应仿佛并不意外。 　　他开口道：“我们情报需要稍微汇总一下，让彼此知道各自擅长领域。为表诚意，我先从我的情况说起。” 　　“比罗布用古德涅维文字写过，低语者全名是‘孕育无数眼眸的低语’薇丝普尔，拥有四项权能。” 　　“分别是孕育增殖、枯眼无声、命运之轮、光与影的戏法。” 　　马修这才明白，难怪聆听者分成四系，每一系应该是对应一种权能的利用。 　　再结合吉赛尔的说法，使徒的使命是寻找适合古神的原初的象征。 　　不难得出，四类聆听者都要根据自己专精方向，进一步深挖各个世界的种种事物，从而搜索到相关的原初。 　　“现在我持有IV阶低语掌控者，能力来自于‘枯眼无声’，能控制三名哨兵观察收集情报，获得一些区域的变化情况。” 　　维克多自我介绍说：“此外，因为我专精的精神一系，所以在控制上我很擅长。精神和意识类攻击，对我作用很小。” 　　继他之后，是菲妮克斯。 　　“我目前持有的是III阶低语果丛，可以种植一定数量的果丛，打理果丛，用各种肥料浇灌能得到一些奇怪的果实，但实际上它并不算植物，更像是一种特殊装置。” 　　菲妮克斯拧起眉头，摸着下巴，仿佛在想怎么描述更加准确一点。 　　她突然眼睛一亮，右拳击左掌：“对了，可以这么理解。” 　　“低语果丛就是一片具有果丛外表的特殊工坊，将不同的肥料灌溉提供它们，会结出不同的东西。” 　　“比如说，如果是将人类尸体给它们，它们就会结出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浆果，本质上是将人体各种营养提纯收集，再用四元素的力量进行包裹、压缩和改造。最后形成了成品，上瘾人体浆果。” 　　菲妮克斯笑道：“不过不建议吃哦，这东西会上瘾，而且会让人沦为果丛的奴隶杀人犯。” 　　马修肃然。 　　敢于用这么悲惨的过去自嘲，菲妮克斯的抗压和承受能力很顶。 　　“通常来讲，我会将一些炼金道具埋在果丛下，有时候它们会长出一些有趣的新道具，它们能进行一种超出炼金术师理解的组合粘结能力。” 　　菲妮克斯看向马修：“下面提问时间：如果将炼金傀儡、炼金油灯埋入低语果丛下，会得到什么？” 　　维克多苦笑：“别介意，她的职业习惯了，对我也这样……” 　　马修想了想：“会发光的坚果？” 　　“哈哈，回答错误。” 　　菲妮克斯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银灰色坚果：“这就是实物，打开看看。” 　　马修接过这沉甸甸的低语坚果。 　　说是坚果，其实是一个椭圆形的金属铁球，让马修想到之前从地下挖出来的龙蛋。 　　银灰色金属坚果外壳上也有一条裂缝。 　　马修轻轻掰开，露出里面一具金属傀儡手办。它高约一寸，无头，上身壮硕，拥有两条强壮的金属长臂，体表是一层焊上的铜皮。 　　等比例缩小的炼金傀儡。 　　马修拿着手里模型，有点不明觉厉。 　　“你拍一拍它。”菲妮克斯说。 　　马修照做。 　　一拍之下，傀儡手办浑身冒光，犹如一盏明灯。 　　“正确答案是，得到了能发光的小炼金傀儡。” 　　菲妮克斯一脸得意。 　　马修做出被震惊到的表情。 　　他心里直嘀咕：这什么沙雕机制，简直和之前引诱船上乘客互相残杀的行为联想不能…… 第514章 饥荒俱乐部 　　“菲妮克斯喜欢开玩笑，习惯就好。”维克多解释。 　　“生活到处都是凶险，大家就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多笑一笑，不容易过劳死。”菲妮克斯摊手：“为什么要这么严肃。” 　　“她能从低语果丛里培育出‘低语坚果’，坚果里到底会孕育什么，具有不可知性。” 　　维克多继续担当解说：“虽然不少时候会孕育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但也会培育出一些非常具有价值的产物。” 　　“她曾经尝试过很多次的组合和配方，将四种炼金装置连同一具炼金傀儡埋在低语果丛里，然后得到了一枚奇特坚果，里面是一具可以变形的新式炼金傀儡。” 　　“这一具炼金傀儡可不是模型，它身体每一处的结构，不论是外甲、四肢、弹性关节、乃至体内的魔术反应堆、体表魔术回路，都是货真价实的。” 　　马修看向自己手里那具有些可笑的“发光傀儡”。 　　之前他就感觉到，这金属果壳里的傀儡模型未免太逼真了一些，体表的纹路，装甲，关节，护手，五指都清晰而可以活动，沉甸甸的手感说明体内绝不是空壳。 　　低语果丛不是制造模型，而是在果壳里孕育出缩小版的实物。 　　“看样子你明白了。” 　　维克多看马修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说道：“这就是低语果丛的能力，源自于四权能之一的‘命运之轮’，能够重构内外，献祭既有原料，获得四元素层面上的重新排序与组合，变成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牛逼……” 　　马修这次的感叹是真心实意。 　　这种扭蛋抽奖机制，简直是让人眼馋。 　　不过想到低语果丛以前引诱人类互相残杀养蛊的黑历史，马修还是觉得，庄园的低语植株更可爱一些。 　　“牛逼？听起来好粗俗，有趣。” 　　菲妮克斯扬起眉毛：“这是什么意思？是代表厉害的意思吗？” 　　“对。”维克多代替马修回答：“这是马修家乡的语言，代表厉害的感叹词，很有特色……” 　　“原来如此。牛逼，真是一个又粗鄙又充满野性力量的词语，语言真是博大精深。” 　　菲妮克斯嘴上反复说着。 　　“咳咳……那个，我们还是说正事。” 　　马修将话题拉回来：“菲妮克斯小姐，你还用低语果丛重组过其他东西吗？” 　　“有啊，一些新式炼金装置……噢对了。喷气机就是从坚果里面开出来的，我利用了基本原理，设计了轨道喷气机，现在巴斯的明轮海船，其实也是用了喷气机作为动力，比起纯粹利用魔术反应，要更加持久稳定，而且便于调节。” 　　马修心里一松。 　　原来蒸汽机是从扭蛋里开出来的，之前还吓了他一跳，怀疑菲妮克斯也是类似于自己的穿越者。 　　“那，有没有试过用一些动物尸体，以及……魔灵的？” 　　马修小心问道。 　　菲妮克斯停顿了一下，这才说：“尝试过，用昆虫与动物尸体会孕育出一些很小的畸形物，大多活不了多久就会死。” 　　“至于魔灵……” 　　“我现在也在用一些魔灵的尸体进行重组，有时候会获得一些精神负数的魔灵怪物，它们同样很容易自然死亡，小概率能从坚果里开出一些优质魔术材料。” 　　菲妮克斯一脸如常地说：“如果开出魔灵就杀掉，不过再次死亡的魔灵就没法被低语果丛再度利用，开出的魔术材料，就放在工坊实验使用。” 　　马修脑子里飞快计算着。 　　庄园里似乎有一条源源不断诞生魔灵的深渊洞穴。 　　如果将里头出来的大量塔佐蠕虫当做低语果丛的肥料，那么优质魔术材料岂不是源源不断？ 　　不过这就需要扩大深渊虫子的产量，还需要再搞几只掘洞毛虫过来，弄一个刷宝洞，又是庄园的一条创收路。 　　“我有一个路子，菲妮克斯你听一听有没有戏……” 　　听了马修的计划，菲妮克斯顿时眉飞色舞：“我一直想要找到活体的深渊物种进行尝试，这下太好了，你直接用石像机组送来，我有结果了告诉你。开出的东西，我们对半分。” 　　“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一拍即合。 　　维克多见他们已经迅速磨合，达成共识，不免也露出笑容：“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了，那么，我们组成的这个小型聆听者互助会，今天就成立了。” 　　“这个名字不太行。” 　　马修表示：“大家的目标都是发展，维克多你是发展萨克森王国国力，菲妮克斯你是开出更多的新型坚果，获得更多的炼金科技，我呢，是发展粮食种植，让更多人能吃饱饭。” 　　“依我看，不如就叫‘饥荒俱乐部’。” 　　维克多一脸怀疑：“我们和饥荒有什么关系，你这算是带私货吧。” 　　马修惊了：“私货这词你哪儿学来的？” 　　“你经常说。” 　　“这些你倒学挺快……” 　　菲妮克斯打断：“你们不要再吵了，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叫饥荒。” 　　马修调整了一下语气，郑重说道：“你们这里与兵蝗的交战还没结束，大概还不太清楚，卡尔马虽然暂时击退了兵蝗大部队，但二次灾难这才开始。” 　　“兵蝗失去约束，开始到处无限制狩猎各种活物，它们能消化血肉和骨头，进食之后排泄出的粘液腐蚀土地，导致大量树木和草地枯萎凋零，泥土散发出类似呕吐物的恶臭，丧失肥力，短时间无法种植。” 　　“卡尔马王国统计各城市储备，发现粮食已经非常紧缺，短时间根本无法通过种植解决缺口。” 　　“不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四大王国都必须面临即将显现威力的大规模饥荒……” 　　听了马修对卡尔马王国的情况描述，维克多和菲妮克斯脸色也都严肃起来。 　　他们认可了这个名字。 　　“我先回秘银工坊，让工坊提早准备，尝试找到解决土壤问题的办法。还有，这根枝条你拿着，贴在你的低语植物上，就能结出果子，能直接联络我。”菲妮克斯背着包一路快跑，消失在小径上。 　　马修不由担心：“她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放心。”维克多看向远处：“她包里可是有好多危险的坚果，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差点死在她手里。” 　　马修一想也对。 　　菲妮克斯有着一副开朗热忱的傻姑娘模样，这极具欺骗性……打她主意，就要做好被她宰了做肥料的准备。 　　“我也需要立即提醒梅特涅首相，注意粮食储备和继续种植，先告辞了。” 　　说完维克多也匆匆离去。 　　留下马修一个人站在山上吹冷风。 　　他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 　　“走！我们回去。这什么待客之道，连一顿便饭都不请，下次来庄园，你们也别想蹭饭……” 第515章 巴斯底牌 　　中午时分，最新的《奥秘》送抵了俾斯麦庄园。 　　马修拿着还有些油墨味的报纸，上面的几个大标题足够醒目。 　　《萨克森大捷！歼敌15万！》 　　——本报记者前线发回报道，维克多王子带领以炼金傀儡“秘银号”为首的炼金傀儡军团，在正面战场应用了新式武器，击退冥蝗地缚，重创兵蝗军。战后清理战场统计，此役消灭兵蝗147523只，兵蝗异种24只，为绯蝗入侵战争以来取得的最大战果…… 　　《胜利之匙：绯蝗终结者》 　　——此次能取得从未有过的战果，除去所有战士的众志成城，舍生忘死作战，背后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新武器“绯蝗终结者”的登场。为此本报特邀著名炼金术师，秘银工坊三位大师之一的菲妮克斯小姐，对大家进行解读。 　　菲妮克斯：读者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菲妮克斯，很荣幸参与了“绯蝗终结者”这一项目，下面由我来做出一些简要解释。 　　“绯蝗终结者”这一武器由俾斯麦庄园和秘银工坊共同研发，庄园开发出针对绯蝗一族特殊生理结构的“普朗克-惠特曼模型”，工坊在这个基础上完成了应用和武器标准化…… 　　马修仔细看完菲妮克斯的发言，她说得简练直观，进行了大量生活化的对比，以及参照日常工具的一些借喻，表现出一个优秀科普者的素养。 　　哪怕对炼金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通过这一段讲解理解“绯蝗终结者”的重大意义。 　　这一新式武器诞生，结束了绯蝗一族四元素抗性优势带来的持续压力，也解放了大量日益失效的武器，挣脱了捆住人类军团方的枷锁。 　　最大篇幅的页面，都是围绕着“绯蝗终结者”进行的各种描述与讲解。 　　它带来的战果，与其他武器横向比较。 　　菲妮克斯做出了一个非常直观的五边形图像，按照杀敌数、持续性、适用范围、弹药量、可升级性进行了各种五边形比对，让普通人一下就能产生直接比对兴趣。 　　马修再次感叹，这才是对的路子。 　　《魔术》就完全是另一个路子，真理之眼恨不得将门槛进一步阅读拉高，减少平民对相关知识的讨论与认知。这就是贵族精英层试图垄断知识的一个缩影。 　　两份报纸背后逻辑不同。 　　《魔术》实则是贵族内刊，《奥秘》是面向大众的宣传。 　　马修将报纸翻过来，就看到了自己最关注的那个标题。 　　《南北技术联盟：秘银工坊与俾斯麦庄园正式达成技术战略同盟，将会为了全人类的福祉继续研发与创新》 　　这一条消息政治属性很强，普通人也许兴趣不大，只是会产生一个简单概念——原来俾斯麦庄园和秘银工坊一起研究装置了啊。 　　各路贵族和商人，必定会发现这条消息背后的深远意义。 　　秘银工坊对所有人宣布了组织立场：他们会给俾斯麦庄园提供舆论支持，以及炼金术、工程学、数学等等各种技术支持和制造应用。 　　…… 　　会议桌对面，贝尔·雷耶斯看着报纸，啧啧说：“了不起，了不起啊。” 　　“庄园这次的策略真是漂亮，有大捷背景，与秘银工坊联盟就能最大限度减少阻挠。” 　　“原本我以为马修老弟你会选商人群体，看来是选了秘银工坊。” 　　马修笑着说：“贝尔老哥，庄园当然不会放弃和商人的合作，商人们可是最活跃的搬运工，只要能创造利润，他们哪儿都愿意去。” 　　“在理。” 　　贝尔提了提腰带，将圆滚滚的肚子勒得肥肉抖动：“不过我有一点不懂，如果老弟你选择了商人，以商人的力量，就能缓和贵族，也能联合巫师，老弟你难道要彻底放弃巫师外援了吗？” 　　“当然不是。” 　　马修拨弄着面前的茶杯：“只是与其等待外援，不如自己从更多的人群里培养。” 　　“这也是。”贝尔对此表示认同：“我们还是谈谈冥蝗王冠的事吧。毕竟，我还得给那边定期答复进度问题。” 　　“代价是？” 　　“那边愿意给出的价码包括，都灵的部分领土，上百公吨的粮食，以及数以百万计的金币。都是可以谈的。” 　　贝尔也不动气，一边喝茶一边报价。 　　都灵部分领土？远程殖民地？ 　　马修心里稍微一动，也就不再深究。 　　放王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只能拖一拖才能装做有谈判意向这样子。 　　“不够。” 　　马修摇头：“它们必须答应一个前提，保持卡尔马地区的独立，和不受外来入侵。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有的谈。” 　　“这个嘛……还在进一步协商中。” 　　贝尔手指在光滑暖石桌面上轻轻敲打：“除此之外呢？老弟也可以报价，慢慢谈嘛。” 　　“在保证卡尔马地区独立的基础上，需要冥蝗一族彻底停止目前针对四大王国的侵略战争，并且书面道歉。” 　　贝尔苦笑：“这条件，有点难办。” 　　马修心说，难办就对了，你答应了我才难办了。 　　他双手十指交叉，脸上一本正经：“老哥，‘绯蝗终结者’已经在大规模铺开。不久后，不论是巫师的巫师杖，还是巫师重炮，炼金傀儡，暴雨发箭机，都会进行升级改装。” 　　“以前四国军队被压着打，但从此之后局势就会变化，萨克森大捷只是一个开头。” 　　“老弟你觉得，兵蝗会败？” 　　“如果它们没有应对措施，必败无疑。” 　　贝尔脸上不置可否。 　　“老哥的意见，我想听一听。”马修对贝尔一直保持着尊重和谦虚。 　　这位魔灵议会的议长外形上并不讨喜，但他对局势和内幕有独到的理解，只是碍于一些四公的条条框框，无法透露。 　　“我也觉得是一个好消息。绯蝗终结者的机制，我也看明白了，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东西。” 　　贝尔先是表示了高度赞赏，而后话锋一转：“老弟，你觉得巴斯应对绯蝗入侵的依仗是什么？” 　　马修稍微回顾了一下。 　　卡尔马王国率先露出了底牌，拥有精锐魔裔战士的坎比翁佣兵团是这个王国的战略威慑，国王奥拉夫三世以及佣兵团团长提姆都等阶不低，战力极强。 　　萨克森王国战场，维克多为首，带领黎明号和炼金傀儡军团，依靠萨克森强大的工程与技术能力，在正面战场上能死死盯住兵蝗军，让冥蝗地缚没法迅速击穿防线。 　　阿基坦方是真理之眼的大本营，副会长比鲁斯带着精锐巫师团坐镇，配合阿基坦引以为傲的皇家炮兵团，拖住了战力超过地缚与王冠的剑角，实力毋庸置疑。 　　至于巴斯共和国，马修还真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这个海外国度的人长期以商人形式出没大陆，他们拥有最优秀的船只和最好的商会，财力和对各种货物的掌控力冠绝五国。 　　可要应对战争，纯粹砸钱似乎也不是办法。 　　“对海洋的掌控力？” 　　马修猜测：“听说冥蝗蝎蛉被巴斯人引来的海中魔灵‘剃刀’和‘逆水母’袭击，吃了一个大亏。” 　　“是，也不是。” 　　贝尔手指轻轻转着绿松石指环：“金钱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哟，只需要开启‘贪欲交易所’，整个大海都可以是巴斯的盟友。” 第516章 贪欲交易所 　　五大王国中，都灵是继承帝国时期的正统信仰，依旧维持对万物主宰的崇拜和祭祀，剩余四大王国对万物主宰更多是一种文化认可，而非神明信仰。 　　阿基坦长期坐在陆权第一大国宝座，孕育新时代精神文化，更有真理之眼坐镇，民风开化，多种艺术与信仰并存，纯粹以生活多样性而言，这里是五大王国最自由和多彩的地方。 　　萨克森以炼金术作为国家支撑，大力发展各种炼金科技，开发大量铁矿和煤矿，鼓励生产和创造，试图突破阿基坦的政治压制，发展成为综合实力第一的大国。故而萨克森也是最讲究实际的国家之一，对生产效率充满了狂热。 　　卡尔马作为北部难民建立的国家，汇总了魔裔、逃兵、难民、小部落后裔等群体，信仰杂糅，但整体国家崇尚武力，认可勇气与胆魄，对人的力量充满信念。 　　巴斯孤悬海外，作为五大王国最富庶的国家，拥有最为宽松的货币和商业政策，因此也吸纳了大量来自其他四国的金币和贵重交易物。 　　发展至今，甚至巴斯已经变成了五大王国中最优质的移民国家，只要移民到巴斯，支付足够的金币保险金开辟商会，或是投资大量金币在巴斯本土产业，就会获得巴斯共和国的国籍。 　　这一有利政策让各国有钱人、官员总是在巴斯留了一笔养老金，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其他四大王国对此也不断提出了各种反对和严重抗议，但最后还是被巴斯以金币的力量化解，迄今为止已经变成既定事实。 　　故而巴斯给所有人的印象总是模糊而撕裂的。 　　它是有钱人的乐土，它也是一头庞大无比的金钱凶兽。 　　它将各国商品迅速流通，它也击溃各国的小商小贩。 　　它就像是金币本身。 　　璀璨又冷酷，充满希望又无比残忍。 　　巴斯人如果要有一个信仰，那只可能是金币本身。 　　只要给出足够的价格，巴斯人就有无穷的力量。 　　马修最初一直觉得，巴斯共和国是一个以金融力量垄断收割各国的小国，但看过地图后，他才发现，巴斯的国土一点都不小，而且人口众多，物产丰富。 　　综合实力难以量化，但有两点巴斯人是冠绝五国的。 　　首先是粮食种植业，按照地精队长皮尔给出的地精商会内部资料，最近几年，巴斯出口的粮食已经占五大王国粮食总出口数的1/2，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据。考虑到巴斯人一直有储备粮食的习惯，实际持有量只会更大。 　　第二点是巴斯金币在五大王国统治性的交易货币地位，不少特殊大宗商品出口，譬如铜、铁、煤与粮食四种，都是以巴斯金币作为制定交易货币。巴斯金币对四国的影响力各有不同，但总体而言，平民们已经无形中认可了这种罗斯特大陆通用货币。 　　最极端的是卡尔马王国，甚至本国货币信用都不如巴斯金币——当然，其背后少不了利益相关贵族和商人的推波助澜。 　　“马修，你知道巴斯的发家史吗？” 　　“我记得，是一群商人在海外结成商会，建立根据地，然后再一点点发展起来的。” 　　“那为什么是海外？” 　　贝尔咧嘴，露出雪白牙齿：“海上可是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就是船毁人亡，为什么商人们还要不远万里到一片远离大陆的孤岛呢？” 　　马修静等后文。 　　“最早到那的商人，发现当地有一座高塔，高塔外有一位守门人。商人问守门人，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主人家为什么要在这么荒凉的岛屿上？” 　　“守门人告诉他，这里是神明建造的塔楼，名为‘贪欲交易所’，所有对财富拥有极度渴望、愿意承担极端风险的人都能进去。不过需要交纳一笔百分之一的手续费，交纳了这笔费用，就能获得神明赐福，目睹伟大存在对世界一切财富的投影。” 　　“商人一笑置之，并不相信这件事，认为不过是一个拙劣古老的骗局。” 　　“但随着这座高塔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还是有人愿意花费进入其中。” 　　“出来的人说，里面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到处布满镜子，交易者可以付出金钱从镜子里购买一些外界稀有甚至是未曾听说的东西。” 　　“只要给出适合的价格，就连魔灵也能雇佣……” 　　马修回过神：“海里的‘剃刀’和‘逆水母’都是通过‘贪欲交易所’雇来的？” 　　“不错，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将这一群群魔灵引到那么恰到好处的地方？” 　　贝尔嘿嘿笑着：“这只是贪欲交易所其中一个功能而已，更让巴斯商人们着迷的，是里面的‘发行券’。” 　　“贪欲交易所的镜子里有众多组织，他们通过交易所对外发布所有权的凭证，就叫‘发行券’，持有发行券者也就成了这些组织的股东。” 　　“优质的发行券可是好东西，光是持有，就能因为发行券市场价格不断抬升而迅速增值，每一年还有分红，这也是巴斯人最想要长久持有的优秀资产。” 　　“不过大多数发行券的购买门槛都很高，需要一些特定必备物才能购买，所以，最初商人们就一起，制作了一个面向普通商人或平民的所外市场。” 　　“这样能够集中大家的力量，更加方便买卖发行券，并且也有利于市场流通。而这个所外市场，就是蔷薇商会，这下你明白为什么这个商会这么特殊，并且拥有各种特权了吧？” 　　“五大王国里，还没有一个组织或国家满足进入交易所，对外发出发行券的资格。这也是最可惜的事。” 　　…… 　　马修脸上沉着，心里却难以平静。 　　贪欲交易所，还真是证卷交易市场？！ 　　玩股票的古神…… 　　这回是真长见识了。 　　“所以，绯蝗一族虽然很强，但要彻底毁掉五大王国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不过持续下去，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损失最大的还是五大王国。” 　　贝尔调侃：“从商人的角度来看，都灵方神殿的判断，反而可能是损失最小的选择。” 　　马修小心询问：“老哥，不知贪欲交易所又是属于哪一位古神？” 　　贝尔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祂有众多称号，最为被人铭记之名是‘数星者’，祂既是贪欲原罪，也是万魔殿的主人，予世人理解的名讳为‘玛门’。” 　　马修心里一凛。 　　那位万王之王所罗门建造第一圣殿，仅仅是对万魔殿的模仿，就能压制LV80级的魔王列拉金，压制整整72头魔王……本尊的万魔殿，实在难以想象有何等伟力。 　　马修又联想到另一件事：“贪欲领主皮特曼难道是数星者的……” 　　“不错。” 　　贝尔脸色不变：“皮特曼先生就是数星者的仆从与追随者，亦是贪欲交易所的守门人。” 　　马修人有点晕。 　　原以为罗斯特大陆仅万物主宰一家，没想到还有不少古神插足，只是一个个相对低调。 　　“那么，四公都代表了不同古神么？”马修提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贝尔只是说：“这个世界很大。” 　　答案已经明明白白，呼之欲出。 第517章 诸神觊觎之地 　　马修在小本子上罗列了目前已知古神名单。 　　万物主宰，罗斯特大陆上最正统的神明，拥有悠久坚实的民众基础，哪怕如今神殿式微也依旧掌控着都灵。 　　低语者，来历莫测的一位古神，其麾下聆听者大多以培育、收集、发展为大方向，人数也不少。 　　炼狱之王，主宰炼狱世界，与深渊长期对抗，以炼狱枷锁锻炼出了一支身经百战的使徒军队。 　　骸骨修理者，骸骨军团的始作俑者，兴趣使然的古神，爱好是制作手办，神眷背箱人曾出没骸骨之城，意向不明。 　　巨兽之因，情况不明，其牙齿之一就是维克多的军刀阿尔伯特，好战，能驾驭巨物。 　　数星者，贪欲交易所的建造者，四公之一“贪欲领主”皮特曼的主人，操控财富与股市？ 　　已确定在罗斯特大陆出没的，就有六位古神。 　　是否还有别的存在，还不得而知。 　　可以确凿的是，罗斯特大陆，似乎有某种东西，惹来众多古神的觊觎。 　　马修不懂就问：“古神们为什么都到罗斯特大陆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 　　贝尔摊手：“神明们高高在上，凡人如何能理解祂们的认知呢？” 　　“不过嘛，我倒是听过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老弟想听吗？” 　　“还请老哥指点。” 　　马修顿时精神一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传言，最早从哪里传出来的，也说不清楚了，源头上在什么地方，也不得而知。不过能流传至今，也算是一个小小奇迹。” 　　“听说。” 　　贝尔拿起碟子里的薯条，蘸了酸辣酱汁，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最初，罗斯特大陆属于万物主宰的领域，这里的信仰都归属于祂。那时，其他古神无法抵达罗斯特大陆，被万物主宰的力量彻底阻挡隔绝。” 　　“不过后来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万物主宰灵格破碎，继而象征和权能剥离，祂那些伟岸之力也遗落在这一片世界里。” 　　“权能？” 　　马修皱眉。 　　如果是古神们为了争夺万物主宰的权能，那就说得通了。 　　“按照古代学者描述和记录，古神具有象征、权能、灵格三项特征，权能就是古神力量的核心展现。” 　　贝尔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本就是古神从象征提取出的权能，根本无需对‘原初的象征’那样一系列的筛选和融合，古神们对此是不肯放过的。一具古神的尸骸，是其祂古神优质的收藏了。” 　　“当然，这只是传言，不要放在心上。” 　　马修一脸我懂。 　　他心里盘算。 　　再结合吉赛尔的经历，属于古神层面的迷雾散开了不少，前后大事件按时间顺序排列如下： 　　万物主宰在骸骨之城灵格破碎—→神眷伽布丽艾尔赶赴其中，而后不知所措—→七圣徒接连出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万物主宰信仰开始式微—→古德涅维帝国突然毁灭。 　　紧接着，原本被禁止入内的古神们纷纷开始涉足罗斯特大陆。 　　低语者、骸骨修理者、巨兽之因、数星者……祂们以各种方式，派出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意志，搜寻捕获万物主宰的权能遗产。 　　四公极可能是四位古神的仆从。 　　它们拥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力量，却不会插手战争，因为它们有着更为重要的使命，强力竞争对手在侧，不容分散力量。 　　马修脑子里浮现出吉赛尔所说的万物主宰四项权能。 　　黑暗。 　　恐惧。 　　阴影王都。 　　万物纠缠的天秤。 　　迄今为止，就万物纠缠的天秤曾经在远古石板上出现，但这也仅仅是记录了一种借用力量投影的方法，而非古神权能本身。 　　搞懂了部分顶层逻辑，马修心里稍微安。 　　大环境对俾斯麦庄园来说还是比较稳定的，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马修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又暂时将它们一一收敛。 　　“老哥，这次你告诉我这么内幕是……” 　　“当然是四公大人同意，我才敢说这些。” 　　贝尔·雷耶斯笑呵呵说：“否则私人关系再好，我也不敢随意声张。四公大人对你能捕获冥蝗王冠很赞赏，知道你还有很多顾虑，所以让我告知你相关情报，让你不用担心太多。” 　　马修也猜到了一些。 　　别看贝尔平时平易近人，既没有什么架子，天南地北都能谈上一谈，可实际上他有一条非常清晰的红线。 　　红线之外，随便聊，红线内，对不起，我一概不知，也无可奉告。 　　“老弟，我先去汇报了，就不再耽误你时间了。” 　　贝尔暂时告辞。 　　…… 　　马修揉了揉太阳穴。 　　万物主宰的出事，引起了一连串蝴蝶效应，一干古神都觊觎祂破碎分离的权能。 　　这个层面对庄园来说还过于遥远，反而没有什么威胁感。 　　当务之急还是粮食，粮食问题。 　　“索伊，给我最新的报表，我先看庄园和埃里克城的农场相关数据。” 　　“好的。” 　　管家助理小姐很快翻到该页，递给马修。 　　马修翻看时，她也在一旁补充说明。 　　“绯蝗入侵之前，埃里克城就进行了大规模的农场扩张，庄园外围的开发也一直在进行，所以绯蝗入侵持续至今，不论庄园还是埃里克城的小麦产量都是不断创下新高。” 　　“埃里克城目前人口约莫3万6千人，粮食储备足够，并且后续开垦还在持续进行，塞浦路伯爵按照卢卡斯大使的建议，通过大豆、魔术小麦交替种植的方式，来减少土壤肥力的流失。” 　　“同时，配合庄园供应的魔术肥料，保证了能给土地肥力的补给，损耗和补充大体持平。” 　　“北方重工最新一批两辆魔能车也已经装卸完毕，按照计划时间，今天下午就能送抵庄园。” 　　“哦对了。马修先生。”索伊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弓使的修复已经完成，日常行动和各种战术动作都基本无碍。” 　　马修眼睛盯着工作日志。 　　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学者摩西通过分析实验，在“普朗克-惠特曼模型”和“猩红诅咒”基础上开发出了一种新试剂“猩红沉睡”，能深度麻醉兵蝗、兵蝗异种、脑蝗与育蝗，让绯蝗一族的普通个体迅速陷入沉睡。 　　——这一试剂获得了吉赛尔副会长的高度评价，已经通过了红十字的临床实验。至此，红十字研究会将有更加安全的摘除寄生人体绯蝗的手术能力。 　　马修看向索伊：“这是多久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雀斑姑娘被马修急促的口吻吓了一跳，有些战战兢兢地说：“两天前，您从萨克森回来的那一天。” 　　“去红十字，叫摩西带着他的试剂过来。” 　　马修立即下令。 　　或许，这办法能让王冠开口。 第518章 技术破局 　　摩西提了他的箱子，一路跟索伊走入巫师塔，通过铁栅门，沿着阶梯走入地下室。 　　他一路上有些紧张。 　　据说，那位冥蝗王冠就被关在巫师塔下。 　　作为入侵卡尔马王国的头号战犯，王冠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摧毁卡尔马王国，要不是庄园精锐全出，付出惨重代价，现在卡尔马地区已经是兵蝗的乐土。 　　俾斯麦庄园的真实战力彻底显露，也让摩西一干红十字学者稍微安心。 　　他们是来自于黑暗组织“秘法会”的成员，沉迷于研究和实验秘法——早期秘法会大多人都是如此，现在这部分人在秘法会反而变成了小众，大环境变化让他们生存空间变得极其狭窄。 　　雪莱夫人带他们到俾斯麦庄园，说是得到了会首同意，但现在他们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直到奥拉尔一战，庄园正面狙击王冠成功，会首才发来了亲笔信。 　　信上写着，让他们安心在红十字做事，秘法会和俾斯麦庄园已经达成了共识，未来还会有不少技术层面的合作机会…… 　　会首这才真正表态认可。 　　红十字研究会中，不论是会长马修还是副会长吉赛尔、雪莱夫人，他们都在不断强调，技术将会改变生产方式，也将会是改变世界的关键，让红十字学者一定要耐心地沿着自己的方向继续深挖。 　　弗朗茨1号无疑是红十字标志性的杰作，然而这么具有开创性的医学成果，却没有得到相应的认可和民众的赞颂。 　　这让学者们丧气。 　　技术真的能改变世界吗？ 　　多年以来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 　　不久后，帕梅拉小姐的狼铳现世，在战场上对兵蝗几乎是碾压处刑姿态，给红十字学者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再有就是不久前，一直沉寂而被忽视的普朗克研究所，宣布了“普朗克-惠特曼模型”的诞生，秘银工坊在此基础上制造了新式武器“绯蝗终结者”，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获得了萨克森大捷，斩敌14万！ 　　这一结果彻底消除了红十字十几名学者的自我怀疑——新技术的诞生，甚至能直接改变战争走向，直接改写千万人的生命轨迹！ 　　一路上，摩西都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大伙儿都突然打了鸡血，自己原本抗压的优势似乎变得越来越小。 　　压力有点大。 　　“摩西先生，小心。” 　　索伊提醒还是慢了。 　　摩西迎头磕在面前的铁栏上，鼻子顿时一酸，他下意识捂住鼻子。 　　“摩西先生，受伤了吗？”索伊有些担心：“出血了吗？我来给你处理一下。” 　　“没事，没事的……” 　　忍住那股子酸痛，摩西挤出一个奸猾的笑容。 　　在庄园里，对摩西来说，除了能心无旁骛地沉心于自己的实验，再有就是庄园居民们对人的友好和善，没有外界那些嘲笑与攀比。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追求，哪怕是农场里那些原本相对闲散的农夫，他们也被环境影响，天天捣鼓着自己的试验田，想要找到一些新的种子。 　　“摩西，快过来，这里需要你。” 　　这句话让摩西心里一热。 　　“是，马修先生。” 　　马修挥挥手，指着坐在灯光下的男人：“这家伙，就是冥蝗王冠。” 　　摩西有些紧张地端详着椅子上的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面容清秀而冷淡，手脚都被铁索捆住，以特殊的魔术反应堆遏制，这时的王冠双目有点呆滞，毫无传闻里侵略如火杀人如麻的凶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剑徒先生他们打坏了脑袋。看起来倒是没有威胁性。 　　“别看他现在这样子，如果他恢复过来又会是一个大麻烦。” 　　马修看出摩西的想法，稍作解释：“王冠有一个特殊的身体结构，他大脑和脑蝗彻底融为一体，身体里充满了脑蝗的卵，这些卵变成了一种直接制约，他一旦想要说出一些实情，卵就会汲取他的血肉孵化出来，吞噬他的部分器官，甚至可能是啃咬他的意识。”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舌头以及部分内脏，这是吉赛尔检查到的结果。” 　　“所以，我需要你的试剂，来麻痹他遍布全身的虫卵。” 　　摩西一愣：“遍布全身？数量大概有多少？” 　　马修身旁的吉赛尔说：“保守估计，数量不会低于10万只。” 　　“10万只……那我手里的剂量完全不够。” 　　摩西挠了挠头：“至少需要300L以上的试剂，制作是没问题，我先回十字会去配置。只是容器方面，可能需要制作一个类似于浴池的结构，盖上盖子，这样试剂能持续生效。” 　　“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去配试剂，尽快过来。” 　　双方分头行动。 　　马修找到了工坊里的帕梅拉，让学徒们先用边角料制作了一个长条状的铜浴缸，将王冠放进去躺在里面，确保水放进去能淹没他全身。 　　三个小时后，摩西在剑徒帮助下将一罐一罐的试剂倒入铜制浴缸。 　　猩红色的液体慢慢莫过王冠的膝盖和腰腹，这些液体让马修想起了名酒猩红佳人。 　　“猩红沉睡通常生效的时间在1个小时左右，时间过去后失效，需要再次配置，脑蝗也会产生一定耐药性，下一次效果就会差一些。” 　　摩西谨慎地说：“马修先生，以我的经验估算，这次王冠体内数十万只的脑蝗虫卵，以及大脑的脑蝗本体，效果会相当有限，而且持续时间较短，我保守估计，可能麻痹效果只能持续几分钟到十分钟。” 　　“够了。” 　　马修点点头，问他：“这就开始生效了吗？” 　　“还需要添加一种反应物。” 　　摩西从手提箱里翻出一个银色小壶：“只要加入这个反应物，猩红沉睡就会立即产生反应，让脑蝗与脑蝗虫卵暂时麻痹。” 　　“事不宜迟，开始。” 　　接到命令，摩西拧开壶盖，取出壶口的软木塞，将壶口倾斜。里面的粉末物洒落在铜缸里，让缸内液体颜色变得更加深暗，粘稠，越来越像是血浆。 　　与此同时，缸内液体也开始冒出袅袅白气。 　　剑徒将盖子盖在铜缸上， 　　“可以了，马修先生。” 　　摩西擦了擦汗，翻出怀表：“为了安全起见，我做一个十分钟倒计时。” 　　马修点点头。 　　剑徒过去，一把抓起王冠，让他上身裸露在外。然后递给他一支笔，一张纸，让他能在盖子上写字。 　　“现在虫卵已经被我麻痹，如果你能回答一些敏感问题了，写‘是’。” 　　王冠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抬起手，用炭笔在纸上吃力地写了一个字。 　　是。 　　马修眼睛一亮，可行！ 　　“你被控制了？” 　　——是。 　　“那个人控制了五大冥蝗？” 　　——是。 　　“它是谁？” 　　王冠这次显得很挣扎，仿佛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但他还是坚持着，歪歪扭扭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 　　——弗洛斯。 　　“弗洛斯造成了古德涅维帝国的覆灭？” 　　王冠手抖得厉害，他用左手扶住右手，在纸上吃力地写下“是”字。 　　马修心里一沉。 　　绯蝗一族的主人弗洛斯，不仅终结了古德涅维帝国的辉煌，还试图再次抹去五大王国……不过，真的如此吗？ 　　弗洛斯的确采取了一种入侵式的全面战争，但并非是灭绝种族般的屠杀。两者是有着目的性上的显著区别。 　　“绯蝗一族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王冠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一个词。 　　——练、兵。 　　马修抓紧时间追问：“那弗洛斯真正的敌人是谁，在哪里？” 　　王冠手指越来越不听使唤，好几次都抓不住笔，马修不得不帮他握住炭笔。 　　这位古德涅维帝国的末代王储，在纸上写。 　　——霍纳古尔，海。 　　王冠手中炭笔滑落水中，他又恢复了雕塑般的呆滞模样。 　　他体表皮肤之下，开始有某种活物在扭动爬行，形成一条条蚯蚓般的纹路。 　　虫卵已从麻痹中复苏。 第519章 重磅消息 　　王冠只保持了不到五分钟的清醒，然后迎来了体表被幼虫不断撕裂咬破的惩罚，他浑身都出现了一道道毫无规律可言的伤口，就仿佛有几百把小刀切开了他的皮肤，看起来格外凄惨。 　　马修对此也无可奈何。 　　只有等将王冠彻底转化为炼狱使徒，他才能从控制和虫卵寄生里挣脱出来。 　　目前也只有暂时忍耐。 　　摩西给出了自己的专业性意见，这次王冠的体征和反应超出了他最坏的预计，他建议不要再用“猩红沉睡”试剂刺激，否则可能会造成王冠被孵化的幼虫活活吃掉的风险。 　　马修也同意。 　　王冠具有非凡的价值和信息，不到万不得已，马修不会再冒险。 　　目前获取的战略性情报已经足够。 　　马修先是开了一个小会。参会人员有必定出席的吉赛尔和帕梅拉之外，这次还多了一个成员，惠特曼·莱斯利。 　　将惠特曼纳入小会，马修也是做过一番考虑。 　　庄园真正的核心决策层中，缺乏一名对罗斯特大陆实际情况有深刻理解的人物。 　　吉赛尔毕竟是上千年前的人了，哪怕有“不朽王冠”不断继承前人记忆与经验，但时代已经变了，她的一些观点和思路，与现在罗斯特大陆的主流未必契合。 　　帕梅拉对武器的理解已经越来越深刻，从武器到工具装置到工程项目，她在不断拓展自己对“武器”的定义。但问题依旧在，她还是过于专业化，沉迷于纵向深挖，以至于横向零碎与各领域信息涉猎不足。 　　马修心目中，最好的模板其实是贝尔·雷耶斯。 　　贝尔对罗斯特大陆的形势与阶级局面有着让他惊讶的锐利认知，同时自带庞大信息流，并且还有丰富的政治交涉经验。 　　可惜，贝尔身份所限，立场问题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的立场就是贪欲领主皮特曼的利益。 　　在既有庄园成员中，最接近贝尔这方向的，就是惠特曼了。 　　惠特曼·莱斯利在真理之眼多年，从注册巫师一直成长为巫师教授，再到进入真理之眼决策核心之一，他站的位置，注定他对决策与环境形势有着充足的经验和理解。 　　他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学者，知道凡事都要以事实为主，不是那些纯粹做政治考量的政客。 　　在经历了脑蝗感染事件后，真理之眼和俾斯麦庄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已经让他做出了选择，拒绝了比鲁斯的命令，立场站在了俾斯麦庄园这边。 　　疑人不用。 　　马修做决定就不后悔。 　　“索伊，说今天的小会内容前提。” 　　马修坐在椅子上喝茶。 　　雀斑姑娘翻开自己的工作日志，开始念着上面整理的会议主旨:“红十字学者摩西先生的‘猩红沉睡’让冥蝗王冠透出了最新情报，绯蝗一族五大冥蝗背后的真正领袖名为弗洛斯……” 　　念完最新消息。 　　索伊又解释：“冥蝗王冠的身份目前已经确凿，是古德涅维帝国‘万王之王’所罗门之子，被称之为‘智慧之子’的门涅利克……” 　　惠特曼认真地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所以。”马修开口：“今天开会，就是要做一个战略上的调整。” 　　惠特曼第一次发言：“也就是说，从头到尾，绯蝗一族的对手就不是人类。仅仅是将五大王国看做是一个陪练，进行真正远征之前的练兵。” 　　“是。” 　　马修承认。 　　这个结果听起来有几分荒谬。 　　原因在于人类眼里，绯蝗一族的目标理所当然是自己。 　　一百五十年前的第一次绯蝗入侵，所有人都认为绯蝗一族不过是一种虫子，并不是能与人类相提并论的群体。哪怕被打得节节败退，吃够苦头，留下的文献里也依旧不承认这是一种族群之间的战争，而是一种“虫灾”。 　　到了今天，绯蝗一族对每个国家的正式战争通告，要求国王献上头颅和尊严，贵族们无法再编织起那伪装美化的外衣。 　　可很多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和从人类为首的美梦里醒来。 　　在绯蝗一族眼里，人类才是虫子。 　　哪怕具有还不错的实力，虫子还是虫子。 　　杀死一群虫子，让虫群变成自己战前的磨刀石，做好练兵，这也是绯蝗一族的思路。 　　所以五大冥蝗才会做出眼前种种奇怪又反逻辑的行为。 　　既对人类军队和城市疯狂冲击，又给出人类反应时间，让人类组织起大部队，有一定抵抗的能力。 　　它们拥有脑蝗，完全可以侵蚀控制人类上层精英，然后兵不血刃一步步掌控人类王国，让一个个国家都沦为它们的殖民地。 　　可它们从不用这优势。 　　因为这只是一场大规模的实战演习，人类未来如何它们完全不在意，人类也不可能赢，它们只需要人类发挥出尽可能强的战力，来磨砺兵蝗军团。 　　这就是弗洛斯和五大冥蝗很清晰的逻辑。 　　马修联想到两件事。 　　一是都灵如此迅速的投降。神殿认为签署《租界协定》是最优选择，极可能已经知道相关内幕。 　　二是四公的态度。 　　贝尔说过，四公给自己带了一条口信。 　　——等。 　　它们早就知道，绯蝗入侵终将会结束，战争只是它们选择的演习方式。 　　人类怎么想，会有什么损失，没人在乎。 　　“原来是这样。” 　　惠特曼脸色也有些难看：“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四大王国保持防守姿态，撑到绯蝗一族所谓的‘军演’结束？” 　　“不，这样是行不通的。” 　　马修摇头。 　　帕梅拉也接过话说：“主动权完全在绯蝗一族手里，现在的局势是，它们不肯停，战争就结束不了。依我看，不仅不能采取保守防御，还要加大力度，主动出击，给绯蝗一族制造压力。” 　　“必须让它们意识到，要啃下四大王国，会付出它们无法接受的代价，直接影响它们最终与它们敌人，那位霍纳古尔的大战。” 　　马修嗯了一声：“帕梅拉说的，也是我的思路。”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卡尔马王国，冥蝗王冠战败，它们至今没有再往这里增兵。并不是它们没有后续兵源，而是它们意识到，再派遣大量兵蝗进入卡尔马战场，也未必能得到它们想要的战果。” 　　“第二个例子是两天前的萨克森大捷，一次性阵亡14万兵蝗后，它们也知道战略性撤退。” 　　“目前来看，复制奥拉尔之战的过程，或许是可以复制的。” 　　“难点就是要重创甚至捕获五大冥蝗，让它们不得不投鼠忌器。” 　　惠特曼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联合萨克森、阿基坦、巴斯人一起，利用‘绯蝗终结者’进行全面反击，给它们造成大量伤亡，然后才是议和。” 　　马修眼里闪过一道光：“给它们造成的伤亡要足够可观，那位背后的真正主谋弗洛斯就不得不考虑，把注意力集中到它们的真正目标上。” 　　“这样会不会引发兵蝗的进一步报复？”惠特曼表示担忧。 　　马修反问：“惠特曼先生关注过海外殖民吗？” 　　“听过一些。是由巴斯和阿基坦共同发起的，对大海上一些有原始土著人居住的岛屿进行占领，通常是赶走或者杀死土著，占领当地矿藏和珍惜的物种。” 　　“那你知道，只有哪些土著能活下来吗？” 　　惠特曼会意：“没有珍贵资源的、又非常善战的土著。你是说……” 　　“人类目前根本没有绯蝗一族想要的东西。” 　　马修看向窗外：“它们眼里，人类就是这样一群虫子，战力还不错，但除此之外并无价值。粮食方面，它们随时可以收割人类的。惠特曼先生，我们需要从它们的角度考虑问题。” 　　“绯蝗不会在意人怎么看它们，因为它们眼里，人不过是虫子。虫子再怎么吼叫，终究只是虫子。” 　　惠特曼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按照绯蝗一族展现出的真实战力，如果它们真的要无限制开战，大肆虐杀平民，四大王国将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土地被压缩，粮食被掠夺，失去种植的平原和畜牧之地……人类哪怕能苟延残喘，也会人口骤降，各种发展倒退几十年，衰落收缩将不可避免。 　　目前的人类当不了绯蝗一族真正对手。 　　虽然没人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大方向是没错。” 　　吉赛尔提出了一点：“但这个提案不能由俾斯麦庄园提出。庄园和魔灵议会有密切关联，四公那边也可能会有一些麻烦。号召四国改变战略方向，必须是国王或者首相这样具有巨大政治影响力和凝聚力的人才行。” 　　马修脑内稍微推演了一下，的确如此。 　　俾斯麦庄园本就足够惹眼，相关后续的政治事务实在不宜牵连过深，不论是立场还是定位，都不适合。 　　“奥拉夫三世可以作为倡导者之一。” 　　吉赛尔继续说：“但最关键的还是目前主战场的三国，这件事只能靠维克多来说服萨克森国王和首相梅特涅。” 　　帕梅拉和惠特曼都对此表示了认可。 　　维克多本就是萨克森二王子，目前才亲手缔造萨克森大捷，声望一时无两，是最适合的游说人选。 　　“正面加强主动出击作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需要其他四国一起在海上寻找霍纳古尔的踪迹，不断给出绯蝗一族相关信号，潜移默化改变它们的目标。” 　　马修自信道：“它们找不到敌人，我们帮它们找。” 　　接下来是关于庄园的具体政务调整。 　　进一步加快外围农场和新粮仓的建设，做好应对饥荒的心理准备，检查水源和土壤，确保庄园领地内保持正常高速运转。 　　会后，马修用低语果联络到维克多。 　　“喂喂？在吗？给你透露一条重磅消息……” 第520章 饥荒预兆 　　都灵以东，野蛮之地的沙漠上。 　　一株巨大的白色喇叭状植物上，一朵雏菊在风中微微摇曳。 　　冥蝗白星站在在雏菊旁边，他手持占星杖，视线低垂，不敢直视眼前的花。 　　沉默了半晌。 　　“卡尔马之后，萨克森也败了。” 　　花朵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你们看来毫无用处，和一百多年前一样，依旧是几个废物。” 　　白星不敢反驳，只是静静侍立。 　　“或许制造出你们几个，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花中音温柔地说着：“你们这些还魂尸，早就该和德涅维一起变成沙子，浪费这么资源活着，失败者果然依旧是失败者。” 　　“看来失败者只能制造出失败者。” 　　她感叹了一句：“倒也不怪你们，我本身就是一个失败者，迁怒于你们，倒是有点可笑了。” 　　“陛下给了我们足够的机会，是我们过于自大了。” 　　白星一脸惶恐：“轻视了五大王国，也小看了现在的人类，导致战局一直焦灼，甚至出现了局部失利……” 　　“你以为，我是在说与五国作战的事？” 　　花中音嗤笑了一声：“不论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虫，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让我失望的是，你们至今没有找到霍纳古尔的具体位置。” 　　白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出了偏差。 　　主人对这次的练兵毫无兴趣，胜利是必然的，那么过程就无关紧要，只是看需要付出多少虫子而已。 　　但真正的目标，那一头藏在大海之下的强大敌人，霍纳古尔才是弗洛斯陛下一直在关注考量的对象。 　　猛兽只会以猛兽为对手，哪怕虫子或许能刺破猛兽皮毛，但从不会被认为是敌人。 　　“蝎蛉找不到，我不意外，她擅长的不是这方面。” 　　“让我失望的是，你。” 　　白星将身体躬得更低，不敢回话。 　　“你们五个当中，剑角拥有最优秀的体质，地缚和虫子的契合度最高，蝎蛉是唯一抓到权能影子的，王冠拥有特殊的血脉，但你，是我花费了最多心血制作出来的。” 　　雏菊渐渐消失。 　　下面的白色喇叭状植物一阵颤抖，外红内紫的宽大苞片一片片舒展开，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走了出来。 　　她有一头焦糖茶色的长发，左耳上方一点的位置佩戴了一朵黄色雏菊，让她显得更加纯真清新。单薄的身体穿着一条罩住身体的白色长袍，她赤足踩在沙地上，地面上肉眼可见长出了绿色嫩芽。 　　拥有少女鲜活躯体的女人，却有一双毫无生机的灰白眼睛，里面空洞而虚无，没有任何希望与怜悯，只有属于死亡的冰冷与残忍。 　　“白星，你在做什么。” 　　绯蝗一族的主人，弗洛斯那充满死气的双瞳平视前方，没有任何聚焦。 　　白星恭恭敬敬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上滚烫的沙子里。 　　“陛下，白星无能。” 　　弗洛斯静静站立：“我给予你最多的自我，让你统领他们四个，因为你最聪明和忠诚，真正的聪明是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陛下，白星有罪。” 　　他依旧将头低低地抵在地面。 　　“你真的知道么？” 　　弗洛斯抬起左手，食指轻轻一点，白星猛地一下子被拉扯悬浮到空中，他四肢都被某种力量拉扯开来，保持着一种极度拉伸的状态。 　　他双眼开始一点点腐烂，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点融化为粘稠的紫红色粘液，从眼眶慢慢流淌出来。 　　白星只是一言不发，忍耐着这惩罚。 　　“王冠擅自对四公手下动手，你装作不知道。” 　　“剑角挑战四公，你也没有加以阻止。” 　　“所谓战前练兵，也是你，给够了他们准备的时间，导致陷入焦灼。” 　　“不作为，即是无能。” 　　弗洛斯声音冰冷：“我制作你，是让你替我做事，而不是和底下人玩弄可笑的权术。” 　　“任何事，都得为解决霍纳古尔让路。” 　　她轻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 　　白星落地。 　　他低垂脑袋，任凭脸颊上的粘液继续往下低落，口中温顺地说：“是，陛下。” 　　弗洛斯眺望北方远处：“蝎蛉找到了么？” 　　“大体方位已经确定，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勘查详细位置。” 　　“嗯。” 　　待弗洛斯消失无踪。 　　白星这才缓缓站直身体，眼眶里两个黑窟窿也朝向北面。 　　他低声喃喃：“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 　　卡尔马王国以北。 　　地面上一片褐黄，枯萎的干草和树叶已经变成了一地残渣，泥土里弥漫着一股刺鼻恶臭，昆虫和蛇的残缺尸体裸露在地面，上面甚至没有蝇虫叮咬，四下一片死寂。 　　周围原本茂密的树木也变得干瘪而枯萎，树叶都掉落了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黑褐色树干，它们一根根伫立在失去生机的土地上，就像是一座座墓碑。 　　马修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一只死去的老鼠。 　　它浑身蜷缩成一团，就像刺猬，只是这老鼠是用嘴巴咬破了自己肚皮，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自己脑袋塞进了自己腹腔里，将死之前似乎在啃食自己内脏。 　　马修将它脑袋从肚子里扯出来，发现它面部已经腐烂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面骨和尖牙。 　　旁边的吉赛尔则是戴上手套，进一步检查了老鼠体内。 　　“胃里没有消化物，脏器萎缩，它死前已经是极度饥饿。附近的土壤已经被全部污染，难有活物，其他动物也大多迁移了。” 　　马修站起来，脱下手套和口罩，那萦绕不去的臭气变得更加浓烈。 　　他眺望四周。 　　这里是隶属于埃里克郡的尼德蒙城郊外。 　　埃里克郡三城里，首府是埃里克城，西面铜堡城产出铜框和锡矿，南面尼德蒙城则是以森林面积大，野兽和药材多闻名，这里每年都会产出不少皮革。 　　然而到了现在，森林已经完全枯萎，变成了一根根干涸的树干，里面的动物早就逃得一干二净，地面上无法生长出花和蘑菇，到处弥漫着兵蝗粘液留下的臭味。 　　“土壤里多了一种特殊的腐蚀物质，源头是兵蝗粘液发生的某种反应，短时间里难以复原。附近的土地已经没办法用作耕地，饥荒已经来了。” 　　吉赛尔收集了不同泥土和动物骨骸，放入一个个玻璃罐里，带回庄园实验。 　　“这里已经算是还没有那么严重的地区。” 　　巫师奎恩一脸沉重：“我调查了东部行省接壤埃里克郡附近的一些地带，山丘上的枯枝都很少，大多都已经碎裂，村镇里只有一些散落的白骨，包括人和牲畜的。” 　　马修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残破城墙：“进城。” 　　“不用进去了。” 　　头戴鸟嘴面具的帕梅拉带着人从大门匆匆出来。 　　她说：“里面都是白骨，没什么好看的。” 　　马修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大步踏入坍塌的墙壁。 　　城墙已经无法保护这座城市，尼德蒙城里的房屋倒塌了近一半，剩余的也都是布满裂纹和刮痕，街道上随处可见碎砖碎石，腐烂的木头，以及白骨。 　　马修看到靠近城墙边，有一大一小两具人骨，能看出大人临死前还牢牢抱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想要保护他。但他的颅骨已经被砍断，身上肋骨也支离破碎，怀里孩子也被恢复野性的兵蝗啃得肋骨断开，微微扬起颅骨。 　　脚下前方是一具手持斧头的人骨，他下半部骨头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留下上半部分，仅有的一只右臂抓住一根斧头，临死前和兵蝗拼过命。 　　更多的尸骨是破碎的，不连续的，无从判断形态甚至归属的。 　　这些无声的骨头静静躺在地上，将死亡的模样做了一个微小的定格。 　　冰冷的数字还不会让马修有太多情绪，目睹灾难现场却让他情绪险些控制不住。 　　“这就是现状，埃里克郡还剩下埃里克城，很多郡甚至连一座城市都没留下，连逃难的路线都被封死了。”巫师奎恩抿紧嘴，脸上都是悲痛。 　　马修开口：“从今天开始，让布鲁克指挥炼狱军团在埃里克郡清场，寻找还幸存的难民，将他们安置在埃里克城，遇到任何兵蝗，一律当场处刑。” 　　庄园能力依旧有限。 　　但至少在能辐射范围内，不让这样的悲剧再现。 第521章 风口浪尖 　　“维克多殿下。” 　　身着白衣的侍者对他鞠躬：“首相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橡木大门朝着两边打开。 　　里面正对着门口是一架长书桌，满头灰发的首相梅特涅坐在桌前，正在翻阅一份文件。 　　维克多走入其中，身后大门缓缓关闭。 　　梅特涅抬起头，看向风尘仆仆的年轻王室：“维克多殿下，你作为东线指挥官，说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已经拒绝了你的要求，你还是违反军规私自返回佐敦。” 　　“不仅如此，你没有去面见陛下和太子，反而直接来见我。” 　　“既犯军规，又犯忌讳。” 　　年迈的灰发首相站起来，去旁边酒柜开了一瓶酒：“殿下，喝酒吗？” 　　“抱歉，不喝。” 　　维克多面不改色：“之所以违反种种规则，来找首相，只因这件事关系到前线40万士兵的性命，关系到萨克森王国2800万人的安危，更关系到四国更广大的上万万人的生死。” 　　“殿下还是这么满心热忱，一心为国，我从小看殿下长大，对这一点非常欣慰。” 　　梅特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这杯海洋之星是陛下赐予，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特别的风味。” 　　“那么，殿下，请告诉我理由。” 　　维克多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马修·俾斯麦传给我的最新绝密消息，绯蝗一族发起战争目的不是为了征服五国，而是对付一种叫做‘霍纳古尔’的敌人前的实战练兵。” 　　“因此征服五国并不是目的，而只是为了应对真正大战的磨砺手段。” 　　梅特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室内缓缓踱步。 　　“五大冥蝗背后，才是绯蝗一族真正的领袖，名为弗洛斯，虽然其他消息还不得而知，但它能驾驭五位冥蝗，实力毋庸置疑。” 　　“弗洛斯率领绯蝗一族，它认可的敌人是霍纳古尔，霍纳古尔在海中，所以一百五十年前绯蝗一族最后横渡大海，不难推断是对霍纳古尔展开了远征，目前来看是失败了。” 　　“如今这第二次绯蝗入侵，它们卷土重来，变得更加整体而分工清晰，目的依旧是霍纳古尔。至于霍纳古尔是一个海中城市，还是纯粹的一头魔物，同样暂不得知。” 　　“马修还得到了重要证据，足以证明，古德涅维帝国就是被弗洛斯带领的绯蝗一族所毁灭。” 　　“此外，还有卡尔马方面关于二次灾难的问题，失去首领的兵蝗会恢复个体自我，危害性更胜之前，它们啃食一切活物……” 　　梅特涅一口喝光杯中酒，将酒杯往桌上一放。 　　“殿下，消息来源，是那位冥蝗王冠吗？” 　　维克多不语。 　　“看来的确是从那里挖出来的内幕。” 　　老首相点点头，背着双手：“殿下，您的热情与勇气让我看到了年轻王室的决心与责任，您是一个富有责任感和同情心的人，具有伟大人物的特质。但是，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王国政治关注太少。” 　　“这方面，太子殿下就比您熟练多了。” 　　维克多也点头：“王兄是继承国王之位，这也是理所当然。” 　　老人笑了笑。到了他这个年纪，国家存亡之际，临危受命，已经没有和平年代首相的忌讳。 　　梅特涅是亲眼看着两位王子长大。 　　太子爱德华待人接物都温和稳重，擅长利用和调度资源为己所用，处理事情张弛得度，不论国王还是一干大臣都挑不出刺，此外他还通过各种怀柔与遏制手段，获得了大量国内外贵族的支持。 　　所有人都知道，光太子爱德华必将成为王国未来的明君。 　　二王子维克多，幼年病患缠身，到了8岁都还不会开口说话，然而他在成年之后，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才华和锋芒。 　　萨克森大量开矿，冶炼铁器，大规模支持和补贴秘银工坊炼金术师，对民间学者进行资助，提倡进一步吸纳各国学者并且深入挖掘各种装置在王国城市应用的可能，都是这位二王子在力挺。 　　所有人也都知道，铁王子维克托，是王国之剑，他既无党羽也无领地，只是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寻找国家强盛办法的钻研中。 　　比起循规蹈矩的爱德华太子，这样一位传奇性的铁王子反而更被讨论。 　　“殿下可惜了。” 　　梅特涅叹了口气：“殿下本该是国王陛下的王子，您却身体力行告诉所有人，您是王国的王子。” 　　维克多沉默片刻。 　　“哪怕有太子殿下的支持，有国王陛下的信任，这样也是危险的。” 　　梅特涅抬手，止住维克多的辩解。 　　“殿下你对各种工具和城市发展有着独有的理解，但却唯独忘记了自己身份背后的意义。信任不是金银，它是变化的，不论曾经它多么璀璨不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种种消磨中消失。” 　　他叹了口气：“我是旧时代的人，所说也都是旧时代的见解，或许已经不适用于现在了。我知道，维克多殿下是想要让这个国家富强起来，而非自己掌控绝对权力，因此我也不想看到殿下陷入任何肮脏的漩涡。” 　　维克多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那么回到正事。” 　　灰发首相抬起眼皮，眼带极重的双眼看向年轻的王室：“殿下，你带来了这样的消息，我猜，你是想要说服陛下和我，让萨克森和卡尔马、阿基坦和巴斯进行相关合作和战略调整，给他们打下一个强心针。撑到兵蝗军队彻底放弃，是这个意思吗？” 　　“是。” 　　维克多的回复让梅特涅用手捏了捏鼻梁：“但是这条消息如何来证明呢？” 　　“王冠是不可能作为证人来四大王国的，对不对？” 　　“即使马修·俾斯麦过来，他所说的话也不够有力。哪怕他现在的确在卡尔马声望极高，但其他地方的人眼里，他依旧是四公下属，是魔灵议会中的一名议员，是一位盘踞北方的军阀。” 　　“接下来，让我告诉你可能的后果。” 　　老人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说：“人类是很脆弱的，如果兵蝗一直没有撤退，或者说，因为各种原因时间拖延下来，所有人都会质疑你，这种压力无处不在。我活不了几年了，倒是无所谓，殿下做好准备了么？” 　　维克托站得笔直：“我是王国王子，享受萨克森最多的财富和利益，大难当前，义不容辞。” 　　…… 　　国会大厅里。 　　梅特涅慢慢讲完了最新消息。 　　他目光扫过一个个脸色各异的大臣和贵族：“维克多殿下的建议，联合各国，对兵蝗军展开主动出击，同时联络巴斯派出探险船，在海上寻找大型岛屿或者至少梦魇级魔灵的踪迹。” 　　“从而在正面和侧面都给予兵蝗压力，迫使它们将所有注意力回到主要目标上去。” 　　前线总指挥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第一个站出来质疑：“这条消息，维克多殿下如何保证它的准确性？这次主动出击，带来的结果可能是激怒敌人，让前线损失进一步增大，后勤辎重压力增强，无法及时运抵前线，导致短时间里大量伤亡，甚至可能防线告破。” 　　另一名大贵族也表示了反对：“不管这条消息正确与否，萨克森作为提议者，陛下将会承担巨大的名誉压力，其他几国将会转嫁风险给萨克森。以目前局势，我反对这种大规模的政策变化。”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发言。 　　“萨克森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战果，并无冒险的必要，保存战力才是当务之急。以我国之财力与资源，还能撑很久，比起首都被围的阿基坦要好太多。这是击溃阿基坦的大好机会！” 　　“这个提议过于激进，对手是可以源源不断制造兵员的绯蝗一族，哪怕是维克多殿下的提议，我也无法赞同。” 　　“维克多殿下就这么相信马修·俾斯麦的一面之词吗？他如今既不是卡尔马人，也和五大王国没有任何关联，他的动机实在可疑。” 　　“不错。据说，俾斯麦庄园原本是可以直接击溃冥蝗王冠的，但他们硬生生拖到王冠即将攻破城墙的那一刻，就是为了能够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从而对卡尔马保持巨大影响力。这样想法的人，非常危险。” 　　“如果被绯蝗一族发现我国是首先提倡者，必定会遭到疯狂报复，这是让我国陷入极端危险之中！” 　　“……” 　　梅特涅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年轻王室。 　　看到了吗？ 　　维克多殿下，这就是你要走的路。 　　这些人大多没有上过战场，在他们眼里，士兵的阵亡不过是数字和理所当然，对他们来说，保存自己的财产和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不是没有优秀的政治家。 　　但要借助贵族的力量，就必须接受他们的本性，到最后，也会变得身不由己。 　　维克多目光从周围坐在高台上的人脸上扫过，国王克洛维五世目光平和，太子爱德华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为难，首相梅特涅，眼里闪烁着某种智慧。 　　周围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 　　维克多往前一步，站在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之下。 　　“我以萨克森王国二王子的身份，担保相关消息的准确性，如果大方向并不属实，我愿意放弃王室身份，自贬为庶民。” 　　这一句话落下，周围霎时鸦雀无声。 　　国王克洛维五世低声说：“你确定？” 　　“国王陛下，我愿以我的身份作担保。” 　　维克多目光坦然。 　　太子爱德华一脸焦躁，嘴唇张了张，却最终说不出话来。 　　“很好。” 　　克洛维五世站起来：“那么，与阿基坦、巴斯和卡尔马的交涉，我来处理。梅特涅。” 　　“是，陛下。” 　　“国内相关动员、宣传以及各种准备，迅速拟一个章程，安排下去。” 　　他冷冷打量着下面的一干贵族和官员：“再有异议者，按叛国罪处置，给我吊死在佐敦城墙上。” 　　贵族们噤若寒蝉。 　　从维克多身边走过，克洛维五世停了一步，咬牙切齿：“真是我的好儿子。” 　　国王拂袖而去。 　　太子爱德华这才拉着维克多到一旁，脸色忧虑：“你太莽撞了，你糊涂呀，这样一来父亲都没办法保你……” 　　维克多不为所动：“总有人要承担责任。” 　　“还有那个马修，他说的话你就这么相信吗？” 　　维克多平静而坚定地说：“他敢拼命去袭击从未展露真正实力的王冠，因为他清楚，奥拉尔城破卡尔马就会全面溃败。马修·俾斯麦知道有些事非做不可，我也一样。” 　　马修在奥拉尔一战，正面破了兵蝗未尝一败的气势。 　　全面战场的战略走向拉扯，就由我来推动。 第522章 假如我们的战车继续向前 　　前后历时七天，喀迈拉和毛孩的冰原探索之旅结束，再次回到了庄园里。 　　听闻冰原上的骸骨之城后，喀迈拉不由好奇心起——疑似古神陨落之地，这种地方，或许会遗落一点东西或痕迹，万一能捕捉到一些权能的蛛丝马迹，那才是天降横财。 　　离开前的喀迈拉开着魔能车，春风得意。 　　回来的喀迈拉一脸疲惫，车子破破烂烂。 　　剑徒之身的马修问他：“怎么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别提了。” 　　喀迈拉满脸郁闷，从剑徒手里接过酒瓶，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那鬼地方，真是一言难尽……” 　　出发时，喀迈拉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 　　寂静之墙外的冰原在罗斯特大陆存在了这么多年，更是与古神万物主宰和低语者有关，更有另一阵营的神眷“背箱人”出没，那地方可以说是危险无比。 　　所以他打定主意，绝不进城，就在外面晃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散落的碎片，或者别的什么，看看有没有挖到宝的机会。 　　他心想，骸骨之城里固然危险，外面以他和毛孩的实力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才过了寂静之墙没多久，冰原上就出现了一头头奇怪活尸，喀迈拉清理了一部分后发现不对劲。 　　活尸数量是减少了，但战力却越来越高，就仿佛是他们被某种力量锁定，具有不俗实力的活尸一个个从冰层之下复苏，开始对他们进行追杀。 　　喀迈拉心里稍微计算了一下。 　　他觉得这么打下去完全不是办法，打了小的出来大的，万一后面是完全应付不了的强者就麻烦了。 　　所以喀迈拉转变心态，索性不管这些活尸，拖着它们，和毛孩一路快速赶赴骸骨之城。 　　好不容易接近了那座外形古怪的高大城市，新问题又出现。 　　“不论我们怎么走，都没法靠近那座城市。” 　　喀迈拉擦了擦嘴角的酒：“看起来只有一步距离，但就是在原地走，根本没法跨过那一步。” 　　马修反应过来：“背箱人？” 　　“没有看见，不确定。” 　　喀迈拉摸了摸光头：“是权能，只有权能能造成那种效果。想来是将骸骨之城暂时封闭了，无法进出，也可能是禁止其他古神使徒出入。” 　　“那地方的确没什么好去的，到处都是活尸，一路追着我们，根本杀不干净。” 　　“而且我发现，哪怕宰了一些，它们残存的躯体又能组合成一头新的活尸，必须焚烧成炭灰才行。” 　　马修自然而然联想到，骸骨修理者这位喜欢殓藏尸体，重新组合的手办大师。 　　骸骨之城是祂麾下背箱人制作，有这些以尸体为原料组合的护卫也是理所当然。 　　“一路被追得烦，回来的路上又撞了几次石头，真是晦气。” 　　喀迈拉又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 　　“不过也有一条好消息。” 　　这位炼狱子爵眼里反光：“有一个子爵级的炼狱战场，正在需要支援。” 　　子爵级炼狱战场，就代表里面有子爵级的敌人出现，深渊主堡必定存在，不过目前也可能被其他使徒毁掉了。 　　“别啊，你想想，光是进去一趟就能赚10军功保底，而且咱们有狼铳这种东西。普通的深渊生物，在这东西面前就是送军功的！” 　　“兄弟，想一想，100军功就是一个炼狱枷锁，你不是想要储备一些这东西吗？” 　　“干掉几个高等深渊生物，这一趟就能赚一个炼狱枷锁。” 　　“运气好，如果能毁掉一两个深渊主堡，那又是一笔。” 　　“反正我们这一趟是毫无危险，因为子爵级炼狱战场都是确定里面战力和我们正常状况相仿，但有狼铳在，我们小队即战力实际上已经在伯爵这一级别了。按你的话说，过去就是虐菜，虐菜还有军功拿，不好吗？” 　　这么一想倒也是。 　　马修又提出一个疑惑：“像我们小队这样，即战力强于本身评级，感觉近乎于一个漏洞。炼狱之王，或者高等级使徒会允许这种情况吗？” 　　“没问题。” 　　喀迈拉解释说：“我们小队的情况本身就很特殊，大多炼狱小队，战力都是符合他们评级的。也有一小部分如我们这样的，有一些特殊原因，战力超出平均不少。” 　　“不过呢，这样的小队必然会短时间里升到下一层级，拉长时间看，战力和评级还是相符合的。” 　　这就和定段位系统一样，有的人拿个小号，一个月从青铜杀到王者，但这样毕竟是少数，大多人都在属于自己的段位遨游。 　　打定主意，马修就开始准备这次出战的装备。 　　首先，先来两把狼铳。 　　然后是四个弹药匣，里面装满（4*4000）子弹，保证火力足够。 　　此外马修直接调了一辆装配了蛇炮的多功能巡逻车作为战场载具，巡逻车虽然速度要比普通魔能车慢，但本身结实耐撞，又有足够的空间用来装纳战利品。 　　…… 　　一片黄沙中，炼狱之口从虚空中缓缓开启。 　　一辆浑身布满装甲的壮硕车体从里面缓缓驶出，其顶部架着一根完全体的蛇炮，在苍白的太阳下，浑身反射着金属光泽，犹如某种钢铁怪兽。 　　依旧是由马修的剑徒之身开车。 　　喀迈拉拿出炼狱枷锁，三角形的锁头开始到处搜寻猎物。 　　“很近，就在前方沙丘背后，那里就有一群。” 　　龙蛋发动机咆哮起来，多功能巡逻车硕大的轮胎在沙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折痕，在沙丘脊部停下。 　　斜下方大概五百尺距离，一群塔佐蠕虫正朝着这里疯狂冲来，数量至少有三百多只。 　　马修加大马力。 　　多功能巡逻车迎着虫群冲了过去。 　　血肉之躯与钢铁之骨正面撞击。 　　结果就是巡逻车一路毫无滞涩地碾过，留下一地粘液和塔佐蠕虫的尸体。 　　没有对抗，只有碾压。 　　经过魔术回路强化的装甲根本无惧于它们的爪牙，甚至根本不必使用头顶蛇炮。 　　不过喀迈拉还是忍不住兴奋，在炮塔上架起狼铳，对着周围一通疯狂扫射，打得它们碎尸遍布，一地狼藉。 　　巡逻车缓缓停下。 　　在它面前的，是一座还在孕育阶段的深渊主堡。 　　周围塔佐蠕虫已经被消灭殆尽，恢复了宁静。 　　马修下了车。 　　走到深渊主堡的巨大卵前。 　　眼前浮现出它的相关数据。 　　* 　　深渊主堡（LV50）：深渊之门，孕育中。 　　* 　　马修活动了一下手指，将手臂直接插入卵中，血螅将其吮吸干净。 　　而后马修开始拆卸黑骨，这次他将同属一座主堡的黑骨绑在一起，分门别类，避免混淆，再度发生修罗2号自毁的那种状况。 　　忙碌完毕后，他将战利品收入车内，车轮继续滚滚向前。 第523章 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多功能巡逻车在炼狱战场上横冲直撞，除去收集掘洞毛虫时，基本上是一路横扫。 　　沿途清一色的塔佐蠕虫，越是往前，越是密集。 　　喀迈拉也失去了打这些普通虫子的兴趣，开始专心导航。 　　再清理了一些虫子后，三叉戟小队终于遇到了还算像样的对手。 　　空中盘旋着五只卓柏卡布拉。 　　它们对地面上的巡逻车有一定程度的警惕，保持着五十尺左右的距离，只是从空中俯瞰和尾随，并不着急进攻。 　　喀迈拉眯起眼，看着空中不断画圆的飞行魔物：“它们在招呼同伴。” 　　“这些畜生擅长以多打少，不管敌人多弱，它们都绝对不会以同等数量攻击敌人。一般都要在敌人数量的两倍，它们才会有进攻的想法。” 　　“它们的进攻方式游击为主，不断跟随猎物，等猎物疲乏不堪，注意力和魔术降低的时候才会正式进攻，这些东西虽然不算多强，但狡猾又阴险，很难缠。” 　　马修一边开车，一边问：“以前你是怎么处理卓柏卡布拉的？” 　　“保持阵型，尽量不要分散队伍。有一部分使徒是擅长天上作战的，可惜我不是，所以保险起见，还是防御为主。” 　　喀迈拉摸了摸手里的狼铳：“这个距离能打是能打，就是精度不行，反而会吓跑它们。可惜了，如果狼铳能再准一点就好了。” 　　如果不干掉卓柏卡布拉，破坏收集深渊主堡时就有隐患。 　　马修想了想：“还是得先处理一下它们，避免意外。” 　　关键时刻，这几只卓柏卡布拉足以改变战局走向。 　　“这个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喀迈拉扭头，看向后面正在吃子弹的泰森。 　　马修也转过脸，覆面盔对准泰森。 　　英雄所见略同。 　　毛孩眨了眨眼，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敲定。 　　…… 　　巡逻车停在一座沙丘上，马修和喀迈拉注视着远处。 　　双方相距约莫五百尺，这个距离正合适。 　　在斜下方的沙漠上，站着身体矮小的毛孩泰森。 　　不错。 　　三叉戟小队的战术是，将外形和实力都最弱的泰森丢出去当诱饵，引诱空中的卓柏卡布拉进攻地面。 　　当然，泰森也不是孤立无援。 　　如果情况紧急，马修和喀迈拉随时可以迅速赶过去，确保他的安全。 　　不过真正的应对措施，还是泰森手里的狼铳。 　　他背着弹药箱，将狼铳带子跨在肩上，手拿狼铳，有些紧张。 　　泰森等级只有LV38，陷入一群LV30以上的卓柏卡布拉中，依旧是非常危险的。 　　马修和喀迈拉在远处静静等待。 　　大概半个小时后，空中陆陆续续有卓柏卡布拉赶来，数量达到十五只，它们终于开始有了行动。 　　这一群以膜翼飞行的深渊生物分成了三队，每一队都有五只，它们不断降低高度，成掎角之势将泰森锁在包围网里。 　　泰森只是端着手里的狼铳，按照马修和喀迈拉的要求，等待时机。 　　包围网在一点点收缩。 　　卓柏卡布拉宽大的双翼已经逐渐将泰森的身影笼罩，它们开始频繁俯冲，在泰森旁边一闪而过，掀起一些沙尘。 　　马修和喀迈拉在计算高度。 　　“还不够，它们还很谨慎，只是试探。” 　　“快了，快了。” 　　喀迈拉喃喃。 　　马修盯着战场中央，那里已经有一只卓柏卡布拉尝试用爪子攻击泰森，被泰森灵敏地躲开。 　　这是一个信号，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 　　三队卓柏卡布拉都开始张开爪牙，彻底将高度拉到距离地面只有十来尺的地方，迂回俯冲，要以它们擅长的游击一次次杀伤猎物，耗死泰森。 　　喀迈拉睁大眼：“距离够了。” 　　“还不够。” 　　马修摇头：“它们盯着我们，你注意看。三队卓柏卡布拉里，都有一只在极外围，一直在提防我们。” 　　“再继续下去，我怕泰森撑不住，就要逃走了。” 　　喀迈拉皱眉。 　　“对他有点信心。” 　　马修说：“他也是三叉戟小队的一员，经历几次生死，已经不是最初那么胆小了。看着吧。” 　　这边不下令，按照计划，泰森既不能进入返祖形态，也不能逃走。 　　他不得不左躲右闪，但地面比起空中还是辗转余地太小，没一会儿，他身上就挂了彩，哪怕有浓密黑毛保护，卓柏卡布拉的爪子也能撕破外皮，以毒素麻痹猎物。 　　马修依旧不发话。 　　泰森动作已经变慢了下来，但他还是完全遵守指令，没有变身，忍耐着疼痛。 　　空中那巡逻的卓柏卡布拉终于也加入战场，它们一拥而上，开始加速整个狩猎。 　　马修通过炼狱枷锁说：“就是现在，开火。” 　　一直抱头鼠窜的泰森突然站定，举起手里的狼铳对准天空。 　　火光闪烁中。 　　哒哒哒的子弹倾斜声回荡在这一片沙丘之间。 　　电光火石之间，卓柏卡布拉一只只应声倒地，由于相隔距离太近，它们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和出逃，就被泰森直接全部扫倒在地。 　　泰森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熟练地换上弹夹，对地上每一只卓柏卡布拉进行补刀鞭尸，确定它们死透，然后才一屁股坐下，查看身上的伤口。 　　马修两人这才开了车过去。 　　“干得不错。” 　　马修比了个拇指。 　　“这野小子也成长了。”喀迈拉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现在不再是废物菜鸟。” 　　泰森的伤势基本都是皮外伤，并不影响后续行动，而且他体质极强，毒素影响很小，伤口也迅速结痂，免去了处理伤口的麻烦。 　　接下来就是收集战利品时间，每一只卓柏卡布拉都最少是30军功，15只是一笔不小的入项。 　　马修计算了一下，总计509军功，光是这一笔就值得三叉戟出动了。 　　“不太对劲。” 　　喀迈拉到底是炼狱战场老手，保持了一贯警觉：“你看周围，都看不到一只塔佐蠕虫。” 　　马修左右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围绕在深渊洞穴旁边的虫子都消失无踪，仿佛一个个躲入了洞里。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它们受到某种高等深渊生物的号召，聚集到了一起，保护某个深渊主堡。 　　“反应强烈。” 　　喀迈拉看着自己的炼狱枷锁：“有等阶不低的深渊生物来了。” 　　巡逻车越过前方沙丘，与对面一座屹立在沙丘上成型的深渊主堡隔沙相望。 　　* 　　深渊主堡（LV70）：深渊之门，已开启。 　　* 　　主堡外，盘踞着一头浑身鳞片的蛇形生物，它高高扬起的脖子有七八尺高，头部有一个凸起冠状，眼脸很宽，苍白眼球里是暗红色瞳孔。 　　老熟人了。 　　暴君，巴吉里斯克。 第524章 高手都有共识 　　马修用潜望镜观察着巴吉里斯克，对方那双暗红色眼睛也直勾勾盯着巡逻车。 　　喀迈拉骂了一句：“怎么又是它，明明是子爵级炼狱战场，冒出暴君也是离谱。还是说……这家伙是故意选择了这些使徒不强的地方，进行狩猎？” 　　马修说：“有可能。” 　　暴君巴吉里斯克表现出的战斗方式非常聪明，面对陌生对手，它都会非常谨慎地藏起自己的能力，并且伪装成速度不快，攻击距离也较短的模样。一点点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耐心等待到那个适合的时机，发起致命刺杀。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有些进阶版卓柏卡布拉的影子。 　　再多的卓柏卡布拉，也根本没法和暴君的威慑力相比。 　　这是能力本质上的差异。 　　卓柏卡布拉虽然完成了从塔佐蠕虫到高等深渊生物的进阶，但攻击方式依旧原始，纯粹的冷兵器式肉搏，对马修这样持有中远射程强重火力的人根本造不成太大威胁。 　　迄今为止，马修甚至没有看到卓柏卡布拉那第二个能力“血祭”是怎么回事——它们就已经倒下。 　　遭遇战一旦开始，不论胜负，会迅速结束。 　　这既是现代化小规模精锐作战的一个特点，也是马修给庄园规划的战斗模式。 　　不论是什么规模的战斗，都需要花费最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备战和信息收集上，平时磨练战斗素养，研发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养成专业的战斗思维。 　　真正交手，临场发挥是不可预估的，所以做再多的战前准备都不为过。 　　马修也将自己的战术方针应用到了各种冲突的实践中。 　　闪电战会是庄园长期的一个战斗方式。 　　要力争在瞬间摧毁对方主要力量，并且造成局部优势，然后根据现场判断是继续进攻还是一击撤离。 　　马修凝视着暴君。 　　对方的数据在低语者面前一览无余。 　　* 　　“暴君”巴吉里斯克（LV65）【回路异常】：古神戈尔贡鲜血孕育的深渊异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4）。 　　增益：摄魂 　　双眼里射出的特殊力量，能够让被注视者意识湍流被入侵，导致逐步失控，最终变成巴吉里斯克的仆从。 　　增益：灾厄时间 　　双翼上的万千摄魂之眼同时睁开，污染剥离敌人的意识，将其意识拖入翎毛回路里储存，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破坏：A 　　速度：D 　　射程：E 　　持续：B 　　精密：A 　　成长：B 　　象征：无。 　　* 　　它受伤了。 　　马修举目望去，周围都是拱卫着暴君的塔佐蠕虫，数以万计的虫群漫山遍野，警戒着周围。 　　“应该是之前的使徒小队伤到了它。”喀迈拉推测：“子爵级小队，怎么说也有一两手。不过对上暴君，也仅仅能伤到它而已。” 　　摆在马修面前是两个选择。 　　趁此良机，尝试一举击杀暴君，这是极好的机会。 　　战略威慑，尝试把暴君驱逐，夺取后面的深渊主堡。 　　马修稍微一思考，就放弃了击杀暴君的想法。 　　先不提能不能做到，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纯粹以结果论，击杀暴君，三叉戟小队能得到的有65点军功，然后一具残破的高阶深渊生物尸体，没有了。 　　狼铳对它这个等阶的生物依旧没有什么作用，还得马修带着喀迈拉和泰森拼命。 　　看看己方。 　　喀迈拉已经碎了两个脑袋，就剩最后一条命，战力大损。 　　泰森要加入这个级别的战斗实在太勉强。 　　暴君还有一个仆从“蚁狮”，目前看不到它，可能就藏在暗处，那家伙虽然等阶只有LV40，但擅长潜行，耐受力极强，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战力。 　　“我们赶走它，夺取深渊主堡。” 　　马修说。 　　“这……要怎么做？”喀迈拉摸了摸脑门：“它真的会撤吗？” 　　“暴君很聪明，只要它知道足够危险，会走的，就和上次一样。” 　　马修开始下令：“队长，你和毛孩拿着狼铳，开始清理周围的虫子。我会过去，尝试正面逼退它。” 　　“那你小心。” 　　“我知道。” 　　推开车门。 　　马修拔出十字剑，一步步往前走着。 　　毛孩和泰森各手持一把狼铳，枪火咆哮，子弹穿梭，尝试阻拦马修脚步的塔佐蠕虫都被打成了肉泥。 　　一路走过，一路虫子尸体和粘液。 　　马修走到了高大的暴君前面。 　　双方相隔不到十尺，互相对视。 　　马修坦然地与暴君那双暗红色瞳孔对上。 　　“我想，你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 　　马修手中日轮千阳展开，镜之剑再度现世，水银般光滑的剑身上倒映出暴君身上细密鳞片。 　　“现在面对我们，你会有生命危险。” 　　暴君仰起头，俯瞰着马修。 　　“不用装腔作势，我有一种能力，能看穿对手的实际状况。” 　　马修指了指自己眼睛：“你受了伤，守不住这座主堡，想要和我们交手，你得是全盛状态。” 　　暴君瞳孔微微缩小，死死盯着脚下那矮小的身影。 　　“我们是老对手了，彼此大体实力是知道的。” 　　“开门见山。” 　　马修拄剑而立，头盔后面的白绷带被风吹得飘起：“你离开，我们不动手。” 　　“打，奉陪。” 　　“不打，就请离开，这里目前属于我们三叉戟。” 　　暴君贴在体表的翅膀骤然展开，双翼上浮现出一只只眼睛，摄魂之眼齐齐张开，将周围笼罩。 　　“不好！它要用灾厄时间！” 　　喀迈拉大叫：“快躲，马修！” 　　马修一动不动。 　　因为他发现，暴君巴吉里斯克不是对着自己一行出手，目标反而是——空中。 　　马修仰起头，看见空中坠下四只魔物，它们摔落在地，身体已经僵硬，已是死了。 　　都是卓柏卡布拉。 　　除此之外，地面上的一只只塔佐蠕虫也都仿佛凝固了一样，僵在原地，不再动弹。 　　“下次，希望你运气也有这么好。” 　　巴吉里斯克声音沙哑地说。 　　马修却没有丝毫惊喜。 　　暴君的行为有几分疑惑，它在对话前，先是灭口了这里所有可能的目击者，这到底是为什么？ 　　马修问：“慢着。深渊一直用虫子在监视你们？” 　　回答的声音粗糙而沉重：“你以为深渊是什么，炼狱又是什么……” 　　巴吉里斯克转过身，慢慢走人打开的深渊主堡。 　　“你们也好，我们也好，付出一切，只为卑微地活着。” 　　主堡缓缓闭合。 　　马修心情久久没有平复。 　　他隐隐觉得，深渊应该也某种机制，促使高等阶的深渊生物不得不一直通过深渊主堡进攻炼狱，并且以深渊虫子监督它们的一举一动。 　　规则的制定者，无疑是那些沉睡的古神。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深渊生物的真实立场就需要重新考量了。 　　它们主观上，未必想日复一日疯狂作战。 第525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逼走暴君，这一处炼狱战场也就不再具有威胁物。 　　汲取后收纳了这一座LV70深渊主堡的完整骨骸，巡逻车里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一行人驾驶巡逻车再度搜寻了周围，一路行驶到了边界。 　　炼狱战场的边界有一种力量封锁，让人无法再往前行，有着非常清晰的边线，这条线之外一片迷雾，目不能视。 　　清理任务完成。 　　马修打开炼狱枷锁，炼狱之口生成，这说明该区域的确已经没有威胁，可以离去。 　　“马修，我准备回炼狱。” 　　喀迈拉突然说。 　　马修倒不意外。 　　从暴君离开之后，喀迈拉就一直心事重重，仿佛在思考某种难题。 　　现在他下定决心。 　　“罗斯特大陆上，绯蝗一族短时间不会进攻你所在的庄园，那么我的任务也算基本完成。” 　　喀迈拉摸着手里的狼铳，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还有一个是，我现在已经失去了两个头，对付虫子还可以，遇到之前冥蝗那种强者，不仅毫无作用，而且很容易会被杀。这样死了就太亏了。” 　　“所以我准备回炼狱，先恢复实力。” 　　“你不是想要黑金吗？我这次回去也需要进行一些收集，少量黑金很好搞，不过我看俾斯麦庄园的架势，需要用来取代你们本地的铜铁，那么数量就会非常庞大。这我还得去找一找路子，最好能够形成稳定供应。” 　　马修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既然决定了，你就早点回去。” 　　“这家伙，我也带走了。” 　　喀迈拉指了指毛孩：“他有战斗本能，也能控制自己，但他还不懂如何利用炼狱枷锁，融入小队。三叉戟小队要继续下去，他必须学会配合我们，以及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好。” 　　不情不愿的泰森被喀迈拉一把抓过来。 　　“那我先走了。” 　　“慢着，你忘了一个东西。” 　　马修将狼铳和所有子弹匣都递给他。 　　“这……我其实没有待够三个月。这怎么好意思……” 　　喀迈拉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已经非常迅速地将狼铳带子跨在肩上，背上子弹匣。这家伙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只待了一个半月，剩下一半，折算成黑金。”马修说。 　　“当然，当然！” 　　喀迈拉眉开眼笑，有了这东西，他现在就有了一个战略级大杀器，低等战士靠数量堆砌已经对他无效。 　　他挠了挠头：“这样，黑金我现在还不确定能搞来多少，而且运输也是一个问题，你可以制作一些载重量大的载具，下回就能运输更多。我尽量先给你搞来纯度高一些的黑金，还有就是那些工匠的工具，这个应该可以作为庄园的参考。还有炼狱枷锁，我也给你先弄来一副。” 　　“好。” 　　“走了。” 　　喀迈拉展开自己的炼狱之口，拽着泰森走入巨大口器里。 　　…… 　　剑徒开着巡逻车回到庄园，车上有2组等阶不一的黑骨，以及15头卓柏卡布拉尸体，还有5只掘洞毛虫。 　　炼狱战场的战利品，只要利用转换，也是非常优秀的战略资源。 　　黑骨交给了吉赛尔制作修罗。 　　卓柏卡布拉尸体分成两批，7头给巫师塔研究魔术回路，7头给炼金工房用来研究新材料。剩余1头另作他用。 　　掘洞毛虫是一种不死不活的奇特个体，被马修以控尸控制。 　　* 　　低语植株【III阶】（LV3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魔术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攻击手。下一阶：低语探索者（LV40）。 　　…… 　　增益2：控尸（LV20）（17/30）。 　　可以意识控制尸骸，赋予其使命与职责，增益强度与使用熟练度、精神属性、尸骸本身强度有关。上限LV20。 　　* 　　彻底掌控这几只掘洞毛虫，马修才松了口气。 　　这东西稍微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另一场虫灾的源头。 　　保险起见，马修决定先在盘丝洞区再开一个深渊洞穴，等蜘蛛们适应后，再考虑增加。 　　这时候，马修面前低语植株上的一枚低语果突然嗡嗡作响。 　　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马修，你不是有深渊的一些残骸吗？卖给我一点？” 　　菲妮克斯。 　　上次三人结成“饥荒俱乐部”后，菲妮克斯就给马修一截枝条，让他贴在低语植株上。这就像是某种超快速的嫁接，两者稍微互相接触就融为一体，没两天，上面就结出了果实，就和普通低语果一模一样。 　　低语者情报里也没有任何异常，说明这也是体系内常规操作之一。 　　马修得承认一点，对低语者植物的开发，他是落后于菲妮克斯和维克多的。 　　“这个简单。” 　　马修翘着腿说：“我这里有活体，也有尸体，塔佐蠕虫，掘洞毛虫，钻地魔虫，除此之外，还有更加高级的梦魇级品种。” 　　“能不能都各卖我一头？” 　　菲妮克斯那边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庄园目前需要的是强力的新材料，或者是新设计图……” 　　“你是想要秘银吗？那个我还有不少。” 　　“不，就是因为秘银已经无法满足庄园需要，所以才得开发新型材料，需要强度更高，柔韧性更强，对各种冷热酸性环境的抗性极佳，魔术亲和力更高的材料。” 　　“啊……那怎么可能。” 　　菲妮克斯有些沮丧：“到目前为止，秘银就是炼金材料的顶峰了。” 　　马修心说，不久之后你就会看到新的世界了。 　　“那么设计图呢？你也可以用你的设计图来换。” 　　“哦！” 　　菲妮克斯突然想到：“那我用炼金堡垒的设计图和你换吧！” 　　马修脸皮抽了抽：“这就算了，炼金堡垒不符合俾斯麦庄园的实际情况……既没有那么多炼金术师也没有那么多工匠，而且也不需要这种大型战略器械。我们更喜欢小巧实用的东西。” 　　“比如说能够产生电的东西，发电机设计图你有吗？” 　　“闪电巫师杖？那个东西是巫师才有的。” 　　马修有些失望，随口说：“实在不行，你过来支教，这些材料就算是给你的支教补贴了。” 　　“真的吗？好，我收拾一下包裹就来卡尔马。” 　　“等等……” 　　马修惊了：“你认真的？我开玩笑的啊……” 　　“别开玩笑呀，我很认真的！” 　　菲妮克斯声音激动起来：“为什么不行？我过来帮你干活，而且坚果开出的东西也分你一半。” 　　“你让我捋一捋。” 　　马修揉了揉额头：“你是秘银工坊最为杰出的三大炼金术师之一，而且要负责一些秘银工坊的管理事务对吧？而且你的低语果丛比我和维克多的都要规模更大，根本没法搬迁。” 　　“这些不是问题。我轻装过来，没什么东西。” 　　菲妮克斯爽快地说：“低语果丛很好搬迁，烧了之后，重新种下，没两天就会全部长出来了。” 　　“至于秘银工坊的管理事务，其实一直和我无关，我是专注于制作各种装置。反正在你那基本工具也不缺，秘银工坊在埃里克城也有分部，他们要找我也简单。” 　　…… 　　挂了低语果。 　　马修喝光一大杯凉水，好好冷静了一下。 　　这就成了？ 　　菲妮克斯就这么被玩笑似的拐过来了？ 　　世界真是……太奇妙。 第526章 修罗原理 　　炼狱枷锁统计军功完毕。 　　此次炼狱战场之行，整个三叉戟小队共击破LV70主堡、LV50主堡各一座，合计120军功。 　　消灭15只卓柏卡布拉，合计509军功。 　　总计629军功，马修分到了150点军功，加上存活的基础奖励10点，总收获160点军功。 　　这已经让马修很满意。 　　此次出战，毋庸置疑泰森是分到了最多的军功，他完全是一己之力干掉了15只卓柏卡布拉，多劳多得，很公平。 　　如今马修军功为370/2000，又朝伯爵等阶迈进了一小步。 　　马修扫视了一下炼狱枷锁给出的兑换清单。 　　牛头人战士，1军功/名。 　　阴影割喉者，1军功/名。 　　魔封祭司，2军功/名。 　　…… 　　还是那些熟悉的老名字。 　　马修彻底放弃了用军功招募部属的想法，这些纯粹消耗品的炼狱之民对他毫无意义，他需要的是更加精锐，具有特殊个体能力的单位。 　　他估摸着，可能只有到了伯爵等阶，这个名单也许会发生一些变化。 　　下午时分，马修正准备小睡一会儿，索伊匆匆从门外赶来。 　　“先生，吉赛尔小姐说她做出一个有趣的东西，让你去看看。” 　　吉赛尔现在在做的是……修罗2号！ 　　马修顿时睡意全消，一路快步抵达巫师塔。 　　门口处，首席学徒珍妮弗正带着几个巫师学徒在解剖卓柏卡布拉的尸体。她们都穿着白色围裙和白色口罩，套了橡胶手套的手稳稳握住小刀，熟练地将这头被放在病床上的深渊生物开膛破肚，研究其内部各种脏器结构和作用。 　　“马修先生，老师在楼上。” 　　珍妮弗转过脸，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回头继续处理尸体。 　　马修点点头，沿着螺旋式楼梯上去，在那扇被巫术处理过的门前喊：“托扬嗬镗嗬酸。” 　　大门应声而开。 　　自破法者号被搬到普朗克研究所，这里就宽敞了很多。 　　屋子里，吉赛尔拿了一杯酒，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杯子猫趴在她腿上，被她手指摸露出肚皮，显得很舒服。 　　看到马修时，杯子猫一个激灵弹起来，脸上都是害怕。 　　马修有点无语，我又不是魔鬼，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杯子猫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不是在破法者号那里当显示器吗？那边怎么办？” 　　“那个啊，我收回修罗之前做了一个类似的魔术装置代替它，它就这么在巫术计算机上蹲了一年，真可怜。有的人又不会在乎，就只有我有这个功夫了。” 　　杯子猫可怜地喵了一声，一副终于抱到大腿的模样。 　　马修有点尴尬。 　　“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既然已经做出来了，那当然是好事，也能让杯子猫解脱出来。” 　　“那个，修罗做好了吗？” 　　吉赛尔指了指前方。 　　靠墙有一大一小两团东西被厚麻布盖住。 　　马修先走到小的那一块，拉开麻布，露出下面一个古怪的壶状结构。 　　它高约半尺，上窄下阔，通体由一根根黑色骨头扭曲缠绕而成，给人一种邪佞危险的感觉。 　　“修罗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马修问身后。 　　吉赛尔只是说：“看下一个。” 　　马修又扯开另一张麻布。 　　这下面是一头蜷曲成一团的四足兽，它同样由一根根骨头拼接而成，保持着趴在地上蜷缩的模样。与普通动物骨骼标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体表骨头之间没有任何缝隙，这层黑骨更像是它骨肉皮的聚合体。 　　不论是现役的修罗1号，还是失败自毁的修罗2号，都属于人形，但这回以破法者号打印出的修罗，一个瓶子，一头兽类，让马修有点迷惑。 　　修罗的生成原理似乎另有玄机。 　　“猜猜看。”吉赛尔摸着怀里的猫：“其实我已经给你提示了。” 　　马修目光在吉赛尔身上扫描。 　　她今天依旧戴着大金耳环，涂了红唇，画了一点眼影，身上是白色长裙，脚下是一双红色高跟鞋。 　　也不知道是不是紫冠王来由的刺激，白天的吉赛尔总打扮得极具女性特征，仿佛是要与过去那个被伪装成男性的王储形象撕裂。 　　目光继续扫描。 　　手腕、手臂和腿上均无东西，脚趾也看不出有无指甲油。 　　最后，马修指着她怀里的猫：“是它。” 　　看到墙角那具大型修罗，马修就觉得隐隐有些熟悉，那身体比例和肢体长度，完全是猫科动物的模样。再回头一看，虽然体型有差异，就是一只大号的杯子猫，不过是保持蜷缩在地的姿态。 　　“聪明，另一只呢？” 　　吉赛尔轻轻拍手。 　　“另一只。” 　　马修看向那一口修罗瓶：“它本身就是瓶子，在普朗克研究所，有一口水瓶，和它一模一样。” 　　“按照习惯和动机，你不会将它们刻意制造成这个模样。” 　　“那么就是它们本身被破法者号重组，就定型成眼前的两种不同形态。” 　　马修皱眉：“难道是……模仿？” 　　一些刚出生的小动物会模仿最初见到的动物，将一只狗从小放到猫群里去养，它就会认为自己是猫。 　　修罗1号哪怕身体定型，也有模仿周围的一个习惯，对抗兵蝗时它还将自己身体拆分，仿造成兵蝗的样子混入其中。 　　“真是无趣，这么快就猜到了。” 　　吉赛尔嘴角动了动：“破法者拥有特殊的能力，这也是骸骨修理者权能的投影，修复重组，变成了新的个体。但还缺乏一套明确的指令与目标，因此只能算是不死不活，如果没有完成最后一步的赋予意义，它们又会渐渐分离崩溃。” 　　“这也是我才发现的一件事，修罗这种特殊个体，只要一诞生，就会产生一个基础的本能，模仿周围环境。” 　　她放下杯子猫，走到马修身边，目光扫过地上两头形态迥异的修罗。 　　“一个模仿成了瓶子，另一个模仿对象是当时还在破法者号上的杯子猫。” 　　“现在轮到你了，看看能不能将它们完美控制。” 　　马修先尝试控尸左边那个修罗瓶。 　　控尸（LV20）（18/30） 　　修罗瓶开始微微震颤，从瓶口里慢慢钻出一根根骨状藤蔓，这些骨头柔软如嫩芽，如同某种植物一样朝着上空生长，数量不断增多。 　　它们一直延伸到屋子的天花板上，结成了一张骨网。 　　一声清脆的崩裂声响起。 　　修罗瓶上出现了一条裂纹，然后开始朝着四周蔓延，这个过程中探出瓶子的那些骨手也开始支离破碎，不断落在地上，直到整个修罗瓶彻底变成一片片黑色碎骨。 　　孵化失败。 　　“看来，要孵化这种东西，失败几率不小。” 　　吉赛尔喃喃：“第一头修罗只能算是幸运的产物。” 　　马修又继续控制右边的修罗大猫。 　　因为刚才控尸失败，所以目前控尸的数量依旧是18。 　　地上蜷缩的黑色大猫慢慢地舒展身体，轻巧地站了起来，它甩了甩骨质长尾，站起来，猫头凝望着马修。 　　马修也注视着它。 　　修罗猫长约1尺5，尾长近1尺，肩高大概有8寸，腿长，体瘦，拥有流线状体型，看起来充满野性与爆发力。加上它通体黝黑的光滑骨质皮肤，以及那双发出暗淡幽光的眼睛，危险与优雅与一体。 　　如果说杯子猫是现实中忍不住美食不断长肥的模样，修罗猫就是想象中自律锻炼而成的究极英挺形象。 　　“真漂亮。”吉赛尔也感叹。 　　马修试着摸了摸修罗猫的头，感觉触感冰冷而细腻，有些像是某种宝石。 　　这头新生的大猫用脑袋蹭着马修的手掌，张嘴露出尖锐的犬牙，用舌头舔了舔马修的手指。 　　除去没有体液和体温，也没有舌头上的倒刺，其他和猎豹这类的小型大猫没有区别。 　　马修眼前也浮现出修罗猫的相关情报。 　　* 　　修罗（LV23）：拥有部分意识的魔术反应体，凶猛好斗，骁勇善战。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5。 　　增益：非天 　　不归属任何一界之怪物，成因复杂，通过战斗成长和意识觉醒。 　　* 　　修罗1号初始是LV20，修罗猫一出生就有LV23。 　　“和骨头的等阶有关？” 　　马修猜测：“修罗猫用的是LV70的那一座主堡的骨头？” 　　“对。” 　　吉赛尔沿着他的话继续推导：“上次的修罗1号所用骨头的主堡，平均等阶差不多就是LV60，也就是说，等阶越高的主堡骨骸，越能生成高质量的修罗。” 　　“这个转化等阶大概是1/3，恰好LV60的主堡制造出LV20的修罗。” 　　“之前那个修罗瓶之所以无法孕育成功，可能是和等阶有关，LV20或许就是修罗最低的等阶需求。所以LV50的主堡骸骨是没法制作的。” 　　“当然，这些目前还是猜测，需要更多的实验才能进一步证明。” 　　马修示意：“你看它。” 　　修罗猫这时候开始将地上的修罗瓶的骨骸一根根吃掉，它将骨头一块块囫囵吞下，很快就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它头顶的等阶也提升到了LV25。 　　马修眼睛一亮。 　　终于找到有效培育修罗的办法了，主堡骸骨就是非常优质的猫粮。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马修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菲妮克斯可能要过来支教一段时间。事情是这样的……”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非常狠辣聪明的坏女人？” 　　吉赛尔眼里闪过一道奇妙的光，手指轻轻捏着修罗猫的耳朵：“她过来，到底是看中了什么呢？” 　　“说不定，她看中了你的剑徒，甚至你本人哦，想要把你埋在她的果丛下当肥料。” 　　马修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会。” 　　他心里已经开始怀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第527章 坏女人对坏女人 　　接下来几天，马修天天带着修罗猫出门溜达，让庄园居民来适应这头奇怪生物的存在。 　　事实证明他完全多虑了。 　　大家都很喜欢这头优雅又冷淡的黑色大猫。 　　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修罗猫看。 　　但如果有人想要靠近它，它又会非常轻巧灵敏地躲开，然后一脸骄傲地看着对方，表示生人勿近。熟悉之后，它也会偶尔允许熟人触碰它，最早触碰它的就是珀丽，小姑娘摸到猫头后高兴地到处跑来跑去，告诉所有人她是第一个。 　　修罗猫对珀丽这样的小孩最宽容，哪怕珀丽玩它尾巴它也不会生气，然后是喜欢它的少女们，它虽然不允许她们随意触碰自己，但是会对她们摆动尾巴，表示招呼。 　　不过修罗猫从不龇牙咧嘴，只是躲避和眼神警告，这一点不像是野兽，更像是某种人性化的高冷。 　　马修不懂这种性格的成因，或许也是某种天选随机生成？ 　　以前他翻过一片论文，说是小孩子的性格和父母并无直接关系，有的小孩生下来就非常安静，不吵也不闹，有的小孩生下来就喜欢大吼大叫。 　　新生儿的性格如何，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随机事件，更像是抽卡和打开扭蛋，会得到什么结果事先无人得知。 　　相比而言。 　　修罗1号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士兵，打绯蝗我重拳出击，捡尸体我勤勤恳恳，平时默不作声唯唯诺诺，完美的战士。 　　修罗猫不则在短时间里变成了庄园偶像，少女杀手，甚至连弗朗茨这种迷恋女色的人，都赞美不已，并且想要为修罗猫定制一个子品牌，将它的模样绣在下一批俾斯麦长裤上。 　　然而，就是这样高冷骄傲的修罗猫，却对杯子猫非常尊重。 　　或者说，尊崇。 　　马修发现，修罗猫遇到杯子猫时，总是显得对它很恭敬，这就很诡异。 　　想来想去，马修只能理解为，刚诞生的修罗猫就是模仿杯子猫，所以在它本能中，刻下了杯子猫极其深刻的形象烙印。 　　杯子猫自从被吉赛尔从苦海里拉出来，每天都围绕着吉赛尔，生怕再被丢去当显示器。 　　它偶尔也会在庄园里散步偷懒，跑去找老朋友乌鸦叙旧。 　　马修也不干涉。 　　毕竟一年半的昼夜加班，也该给它放个长假了。 　　至于修罗猫，大体适应了这里种种，就被马修投放到了西线，和修罗1号一起由布鲁克调配，清剿周边残存的兵蝗。 　　马修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今天，菲妮克斯要到庄园。 　　接她的炼狱石像已经过去了，最迟傍晚，这位秘银工坊三大首席之一的传奇炼金术师，就要入住俾斯麦庄园，展开为期一年的支教。 　　好的方面来看，有菲妮克斯加入，意味着庄园将能得到最优秀的炼金术师指导，同时外界也会意识到，俾斯麦庄园和秘银工坊并不是说说而已，也将会增强庄园的名气和号召力。 　　前有真理之眼的前元素部长惠特曼，后有秘银工坊代表人物之一的菲妮克斯，这足以证明庄园的吸引力。 　　然而听了吉赛尔的话，马修就有点坐立不安。 　　菲妮克斯可不是什么傻白甜。 　　她只是看起来开朗热情，这是为了适应环境，维克多都说，他差点就死在了菲妮克斯手里。 　　马修不免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他甚至怀疑，菲妮克斯找到自己，就是想要找个借口跑到庄园里来，到了庄园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白嫖各种珍贵材料……庄园对深渊素材的储备和获取能力，目前应该是独一份的。 　　“马修先生，石像机组在停机坪降落了。” 　　马修穿上外套：“走，去接菲妮克斯小姐。” 　　乘坐魔能车一路抵达停机坪。 　　马修才下车，人就傻了眼。 　　背着旅行包，身着白大褂菲妮克斯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 　　被她盯住的女人放下兜帽，露出里面的红色长发，以及温柔的五官。 　　“贝琳达·雪莱，看来正如外界传言，你果然和马修关系密切……” 　　“菲妮克斯小姐，不要误会。” 　　雪莱夫人笑了笑：“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我和马修先生可是没有任何超出合作的关系哦。倒是菲妮克斯小姐，放弃工坊里那么熟悉的环境，到这么寒冷的北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轻声说：“以前听闻一个传说，秘银工坊里有时候会突然消失一些人，这些人大多都和菲妮克斯小姐不和，激烈反对菲妮克斯小姐的主张，然后就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一点可真是有趣。” 　　“物质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 　　菲妮克斯双手插在兜里：“不过秘法会却可以做到，让一座城市突然不见，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马修听着两人对话，一阵头疼。 　　作为庄园主人，马修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啊，今天天气不错。” 　　两位坏女人只是互不相让地盯着对方，没有一点理睬马修的意思。 　　马修有点不爽。 　　你们好歹搞清楚这里老大是谁。 　　再不给面子，全都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马修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两位，这里既不是秘法会，也不是秘银工坊，来到俾斯麦庄园，建议两位还是和主人家打一声招呼。” 　　吉赛尔站在马修身后半步的位置：“否则，巫师塔下面的房间还很宽敞，两位就先下去休息几天。” 　　马修心里一松。 　　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这才叫自己人。 　　果然还是吉赛尔最好了。 　　雪莱夫人转过脸，微微躬身：“哎呀，抱歉，很久没有见到菲妮克斯小姐，一时间忘了礼数。马修先生，请原谅我这位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吧。” 　　马修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他乡遇故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菲妮克斯也说道：“一时间有些入神了，抱歉。庄园规矩，我一定会遵守，这一点请放心。不过容我提醒一句，这位自称可怜的女人，可是非常危险的角色。” 　　马修装作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来没有告诉你们。虽然贝琳达·雪莱早早就是有夫之妇，但一直以来，她都有很多情人，这些情人遍布五大王国。那些男人都被她利用殆尽之后丢掉，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死亡了。” 　　菲妮克斯直接当面揭短：“她玩弄男人有一手的，马修你可要小心了，别变成了她的粮食。” 　　马修解释：“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内心腹诽。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到处勾搭女人的类型？ 　　天天工作忙都忙死了，有时间睡睡懒觉，吃吃炸鸡不香吗？ 　　“菲妮克斯小姐对我成见很深，实在遗憾。” 　　雪莱夫人摊手：“我的确与不少优秀的贵族与学者有联系，但仅限于工作上的合作，外界对我实在太多误解。” 　　弗朗茨突然冒出来，在雪莱夫人旁边呐喊：“都是污蔑！我完全相信雪莱夫人！如果散发魅力也是一种错，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雪莱夫人回头，对他展颜一笑：“弗朗茨先生，好久不见，您看起来比上次精神多了。” 　　“啊！多谢夫人赞赏！看到夫人，我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夫人我上次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请允许我献给您……” 　　弗朗茨一脸喜悦。 　　菲妮克斯摇头：“又一个上钩的笨蛋。她就是喜欢这么若无其事地诱导男人主动为她做事，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总有男人会飞蛾扑火。” 　　马修只能说：“私生活是个人自由，俾斯麦庄园不会干涉，地方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就带了背包对吧？” 　　“还有一点点。” 　　菲妮克斯指着炼狱石像旁边。 　　地上堆满了一个个铁皮箱和木头箱子，这些铁皮箱聚集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小别墅。 　　马修：“……” 　　这就是你说的不麻烦？轻装过来？ 　　“放心，我带了帮手，他们很快就能搭建起我的私人工坊。” 第528章 傀儡中队ABC48 　　菲妮克斯拍了拍手。 　　最顶部的两个铁箱盖子弹开，从里面跑出一群小人。 　　它们都是等比例大小的炼金傀儡，四肢和脑袋一一俱全，身高都在2寸（即20cm）左右，数量约莫在40只。 　　傀儡小人动作娴熟地拆开两个大铁箱，一起从里面翻出一个个铁轮子、挡板、副手，一阵叮叮当当，就将两架手推车组装完毕。接着它们继续拆开一个个箱子，把木料，铁器，石砖以及一些铜板都拆卸出来，放入手推车。 　　“来个人帮忙给它们带一下路？” 　　菲妮克斯笑道。 　　马修说：“索伊，你先带着它们去红十字研究会外的那一片空地。” 　　“哦好！” 　　雀斑姑娘有些紧张地对小人们说：“请跟着我往这边走。” 　　她带路下，小人们推着车子一路跟随，车轮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些都是坚果里开出来的？” 　　马修看着动作干净利落、合作分工明确的傀儡小人，心里不由想，这样一群小人，就是一个队伍，既可以用作战斗，又可以成为搬运工和建筑工，能适应各种环境，非常实用。 　　菲妮克斯嗯了一声，她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忙碌的傀儡们上上下下，拆箱卸货，来去匆忙。 　　“这些是我通过坚果制作的‘傀儡中队’，总计48名。对我来说，这个数字的傀儡操控起来也是最适合的，多了就容易混乱。” 　　“它们分成三类，A类战斗序列20名，B类工程序列20名，C类辅助序列8名，所以我平时也叫它们ABC48。” 　　女炼金术师笑了笑：“不过其实ABC三类也并不绝对，只是根据不同特性，更加适合某一类作业而已。总而言之，不论是应急战斗，还是建造房屋，搬运材料，ABC48都可以全部上阵。” 　　马修说：“我还是觉得傀儡中队这个名字更好一点。” 　　另一个名字，ABC48总让他眼前浮现出一群唱跳少女。 　　不对劲。 　　太不对劲。 　　“马修先生，我先去红十字会看看情况。”雪莱夫人对马修说：“希望他们能有一些成果。” 　　“学者们都在认真搞研究，摩西学者的实验结果，更是在应对兵蝗军团时派上了大用场。” 　　马修对摩西还是不吝赞美的。 　　搞研究，又不是参加选秀，人强就行了，长相只是加分项，不是必选项目。 　　“哦？那我倒要好好去看看。” 　　雪莱夫人看向旁边：“弗朗茨先生，能麻烦你送我过去吗？” 　　“义不容辞！” 　　弗朗茨抬头挺胸，拉开车门：“最近，鄙人在阿基坦也做出一些小小成绩……” 　　等两人离开，菲妮克斯这才继续说：“闲杂人等离开，该说正事了。” 　　她望向马修：“你应该对我突然过来，非常好奇，同时对我也有些警惕和不安吧？” 　　马修点头。 　　虚假客套效率太低，他也懒得去装腔作势。 　　“就和维克托说的一样，你的确是有着不符合贵族身份的坦诚。” 　　菲妮克斯看了一眼吉赛尔：“看来在她面前，我们说这些应该没问题。” 　　“吉赛尔是自己人。” 　　马修淡淡说。 　　“过来找你，有两个原因。” 　　菲妮克斯收回目光，表情也认真了起来：“一是秘银工坊已经不太适合我长待，低语果丛的事，很多人都知道。” 　　“不少人对我用低语果丛寻找灵感已经很有意见，以前我还没有被外界注意，诺威尔先生和米歇尔先生还能压得住。现在黎明号本体的炼狱巨怪彻底暴露，炼金傀儡军团也在战场上彻底取代了人类士兵……贵族和巫师们已经坐不住了。三大炼金术师里，我是首当其冲的。” 　　她笑容泛冷，眼里散发出一种幽光：“这就是人类本性，哪怕已经面临灭顶之灾，还是要互相倾轧，对异端比异族更加痛恨。” 　　“‘精密之手’诺威尔先生，‘炼金百科’米歇尔先生？” 　　马修有些意外：“他们也保不住你了吗？你好歹是工坊三首席之一……” 　　“哪怕是他们，也没法影响神殿和真理之眼。” 　　菲妮克斯拉了拉旅行包的背带，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旁边的魔能车上。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锤子，一个小扳手，开始敲敲打打。 　　“很多人都认为，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势均力敌，其实完全不是。秘银工坊依旧只有萨克森王室支持，真理之眼背后则是有五大王国贵族，神殿对真理之眼一直是厌恶的，但面对秘银工坊，他们反而能达成共识。” 　　“马修，你猜为什么？” 　　马修略略沉思：“立场问题。” 　　“没错。” 　　菲妮克斯对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神殿和真理之眼不论怎么矛盾，终究是同属一脉。依旧是万物主宰力量影响下的产物。” 　　“秘银工坊却不一样，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力量，不论是神学意义上的正义邪恶，还是王国认为的恶灵梦魇，只要能产生作用的力量，工坊都会将它认为是可选的方案之一。这就是秘银工坊和他们长期对立的根本原因。” 　　“萨克森越来越多的贵族认为，我是王国不稳定因素，因为我使用‘邪神’的力量，秘银工坊又对王国至关重要。” 　　她用扳手拧动魔能车的车轮毂：“我再呆在那，不论是维克多还是诺威尔先生，身上的压力都会越来越大。” 　　“所以，离开萨克森和秘银工坊总部，对我对他们都好。俾斯麦庄园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个原因，就是私人性质的。” 　　菲妮克斯将扳手塞进背包：“主工程师是谁？那位庄园首席炼金术师，帕梅拉·克拉克？” 　　“嗯。” 　　“还不错，工艺扎实，精度也还可以。” 　　她这才继续说：“第二个当然是因为，你这里有着最丰富的的肥料和材料，‘低语果丛’要进阶到下一阶段的‘低语饲养者’，需要大量不同材料的组合搭配。罗斯特大陆本身的材料我大多都已经尝试过了。炼狱和深渊的材料，你这里有，所以我就厚着脸来了。” 　　“欢迎吗？” 　　“当然欢迎。” 　　马修伸手，双方握了一下。 　　“为了表示诚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菲妮克斯低声说：“贝琳达·雪莱，千万不要看她衣服下的身体，她身上有某种非常危险的东西，一旦直视那东西，就会被她彻底控制。” 　　马修点头：“懂了。” 　　“呼，你明白就好，其他女人随便看，就她不要。”菲妮克斯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模样。 　　马修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哪里不太对。 　　他余光撇去，身后吉赛尔露出奇怪的笑容，一时间后颈发凉。 第529章 增益：命运 　　庄园两天前就发出公告，告知居民：颠覆者菲妮克斯将会来庄园支教一年。 　　一夜之间，一座半球状的房屋凭空出现在红十字研究会旁边，还是让很多居民惊诧不已，路过时好奇驻足。 　　这座半球状房屋高6尺，外表光滑而简洁，有一块块灰白色砖型纹路，但看起来就和普通砖石建筑一般无二。 　　半球屋外立了一根铁杆，上面固定了一面指向屋门的指路牌，上面用黑漆写着卡尔马文字：菲妮克斯工坊。 　　大名鼎鼎的天才炼金术师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很快，居民们就发现，有一个小麦肤色，穿着短裤短衫的年轻姑娘在庄园道路和田野之间奔跑，她步伐轻快而充满力量，脖子上系着一根毛巾，头发扎在脑后。 　　这就是来自南方萨克森的传奇人物，菲妮克斯小姐。 　　沿途有人试探性询问，她也友好的打招呼，让居民们顿时对这位名声斐然的炼金术师不再紧张。 　　…… 　　马修看着旁边在落地镜面前照来照去的女人，有点无奈：“好了没有啊……今天我们是过去谈一些技术问题，不是参加晚宴，也不是相亲。” 　　帕梅拉没理他，认真端详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 　　她先是将头发放下来，披在肩上，然后又自己否定：“不行，这不符合炼金术师操作要求，头发必须盘起来或者扎起来。” 　　帕梅拉扎起马尾，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和褐色束腰皮衣，下面是一条硬质的贴身长裤，脚下是大头工作靴。 　　她揉了揉脸，问身后人：“我看起来状态怎么样，会不会有点精神不好。” 　　“没问题，黑眼圈也消了一些了。” 　　“黑眼圈！哎！黑眼圈怎么办！” 　　帕梅拉烦恼地盯着自己眼睛周围：“吉赛尔呢？帮我问问她，她那么多化妆品，肯定有办法处理。” 　　马修对此也略知道一些：“那就只有用粉来遮瑕了，不过炼金术师不是在工作时间不准化妆和穿戴首饰的吗？” 　　炼金术师进行各种实验和测试时，是有一定风险的。首饰不仅会影响他们的动作，这些穿戴物本身也是金属或者宝石之类，也可能影响最终实验结果。 　　“化妆是可以的。” 　　帕梅拉揉着眼带，试图将它们揉小，将黑眼圈揉掉:“只是实际情况里，大多炼金术师都没有那个时间和功夫。有时间不如多测试一组数据，或者补一补睡眠，每个炼金术师都要申请使用工坊，每次使用时间是有限的。” 　　秘银工坊体系里，装备工具齐全的工房是稀有资源，一些炼金装置的测试和制作，必须依靠一些特殊工具和环境。 　　炼金术师数量又远多于巫师，条件完善的工房长期是供不应求，只有在秘银工坊总部和分部设有，注册的炼金术师也需要排期排号使用，而且需要按照使用时长缴纳一笔使用费。 　　这也是炼金术师总是很缺钱的原因，原料、工具、书籍、场地都是吞金窟，没有钱很难支撑稍微高级一些的装置制作。 　　“这样啊……不过吉赛尔昨天就去了盘丝洞区，她去查看阿拉克涅的情况，说是要和她在一起多住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马修看了看怀表：“差不多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帕梅拉拉了拉衣服，整理了一下皮衣下摆，看向马修：“我这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 　　马修感叹，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昨天菲妮克斯到庄园后，帕梅拉硬是不肯去看望，原因就是她在工房搞得浑身脏兮兮的。昨晚帕梅拉破天荒睡了个早觉，就是为了今天起床能精神奕奕，以最好的状态去见那位让自己崇拜的炼金术师。 　　抵达菲妮克斯的半球屋时，帕梅拉一下子就被这座建筑吸引了注意力。 　　她从皮衣内衬翻出一个小铁锤，在墙体表面轻轻敲打。 　　“听到了吗？” 　　帕梅拉示意马修也过来：“听声音。” 　　马修仔细听，发现声音又轻又闷。 　　“不像是石头。” 　　“是橡胶。” 　　帕梅拉手指摸了摸墙体表面，着重在橡胶般边沿的衔接处扣了扣。 　　她又翻出一根长铁钉，插入衔接处，用铁锤让铁钉往里敲了敲，然后拔出。 　　钉子前段已经被折成L型。 　　“里面是铜片或者铁片结构，外面蒙上了一层橡胶般，外面是灰白色的颜料，看起来和砖石结构近似，但实际上抗震和强度都远超普通石头。” 　　一说起技术方面的问题，帕梅拉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专注。 　　“再往里，应该还有金属骨架结构，以及保暖层，这样一个个零部件，只要数据精确，哪怕有损坏也可以用同样结构形态的零件替换。考虑到你说的，她有‘傀儡中队’，这座房子在任何地方都能立即搭建出来。” 　　帕梅拉戴上魔数晶镜片，看向半球屋：“里面有非常细微的魔术反应波动，但无法具体识别，说明里面有很好的阻隔绝缘设置……这应该就是‘炼金密室’。” 　　马修听过这个名字。 　　菲妮克斯打造了一种高强度又便宜的“炼金密室”，哪怕里头爆炸也不会伤到外面的人，这一贡献对炼金术师至关重要。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炼金密室一直没有推广开来。 　　“说得基本都对。” 　　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 　　马修回头一看，菲妮克斯穿着贴身黑色背心和短裤，脖子上缠着一根白毛巾，浑身热气腾腾，在初生的太阳下充满热度。 　　“帕梅拉炼金术师，你好呀？” 　　菲妮克斯将手在毛巾上擦了擦，朝她伸出手。 　　帕梅拉有些僵硬地和她握了握，脸上还是有些紧张。 　　“别在外面，进来。” 　　菲妮克斯走到门口，那扇紧闭的大门朝着两旁自然打开。 　　帕梅拉一脸惊讶地走进去：“这是魔术装置？” 　　“不是，只是‘傀儡中队’发现我回来了，给我开门而已。” 　　菲妮克斯指了指墙角，两名小型炼金傀儡又拉动旁边的绞盘，将大门缓缓关闭。 　　马修也打量着屋内。 　　最醒目的还是沿着墙的一大片植物，它们高约莫三尺，枝条粗壮，叶片宽大，更像是一片长得茂密低矮的小树，一簇簇绿色叶子簇拥连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整体。 　　马修眼前浮现出相关信息描述。 　　* 　　低语果丛【III阶】（LV30）：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擅长营养领域的低语者子体，优秀的哺育者。下一阶：低语饲养者（LV40）。 　　价值：产量1，营养5，饱腹0，精神4，魔术2。 　　增益1：低语坚果（LV30）。 　　根据不同原料和配方完成孕育新生，增益效果与本体强度与原料营养强度有关。上限LV30。 　　增益2：命运（LV30）。 　　果丛孕育之物进入命运之轮，通过轮盘得出不同结果。上限LV30。 　　* 　　这能力把马修震到了。 　　低语果丛才第III阶，就直接连入了低语者四权能之一的“命运之轮”，难怪维克多给出了那么高的评价。 　　“咦，居然第一天就结果子了。” 　　菲妮克斯的声音引起马修注意。 　　果丛里，一枚人头大小的坚果在轻轻摇晃。 第530章 菲妮克斯牌坚果 　　菲妮克斯走到果丛边上，她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枚硕大坚果的外表：“看起来不像是炼金装置类的结果。” 　　新结出的坚果外果壳看起来结实、细密、光滑，呈长条椭圆状，有些像是大号杏壳。 　　“你昨天才种下种子，今天就长出这么多的果丛，还结出了果子？” 　　马修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正常周期没有这么快。” 　　菲妮克斯穿上白大褂，从一旁的工具架子上取下一副白色棉手套套上，然后又取下一副奇怪的金属面罩。 　　这面罩以优质钢材铸造打磨，两侧以牛筋绳一样的东西可以固定系在脑后，眼睛部分有一大块圆形水晶片，并不影响视力。这样的钢面罩无疑是用来保护面部，避免受到一些溅射或者突如其来的其他危险。 　　“当初我准备直接烧了果丛，只带种子过来。不过后来想了一下，俾斯麦庄园大片土地都用于种植小麦等粮食，果丛重新生长，短时间里会抽取周围大量的养分，会对影响这里的作物生长。” 　　“所以我就只有麻烦一点，把果丛连带土壤一起挖出来，装在箱子里运到这里。” 　　马修这才明白，原来大多箱子里用于装低语果丛。 　　穿戴整齐，菲妮克斯这才再次回到低语果丛旁边，手指小心翼翼触碰还在不断摇晃的坚果，然后轻轻摘下。 　　“我得提醒一句，不要过于靠近这片果丛，它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可不是这样。” 　　“比如说。” 　　菲妮克斯将坚果放在一个底部凹陷的金属架上，然后走到墙角，拿起一个金属小笼子。 　　笼内装着一只老鼠，它在里头兜兜转转，想要逃出去。 　　菲妮克斯拉开笼门，拎着老鼠尾巴，轻轻丢向果丛。 　　老鼠触碰到果丛枝叶的一瞬，那些枝条一下子活了过来，齐刷刷将它卷住扯入果丛深处。 　　屋内响起仿佛在切碎骨头咀嚼血肉的声音。 　　马修和帕梅拉都是脸上一滞。 　　众多枝条都在簌簌抖动，片刻后，它们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与普通植物看起来没有两样。 　　“对它来说，一切靠近的东西都是生长的原料。” 　　菲妮克斯面无表情地说：“就连我也没有区别，我不过是给它找食物的人罢了。作为回报，它会结出坚果，供给我使用。” 　　“贝琳达·雪莱之前说的话，也不都是杜撰，以前有不少人尝试偷走这一片果丛，结果大多是自己变成了它们的土壤和肥料。我警告了很多次，在果丛外立起牌子说危险，他们还是前赴后继。” 　　“有趣的地方在于，明明是他们想要偷走我的东西，然后人被消化了之后反倒是指责我，说我滥用魔灵……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炼金术师，并且让我毁掉果丛，并且公开道歉。” 　　“这个世界的正义真奇怪，对吧？” 　　她突然又摆了摆手，笑了起来：“不要那么严肃嘛。比起大多数魔灵来说，它已经非常温和的，既不会主动攻击人，也不会制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麻烦。”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坚果里到底有什么。” 　　菲妮克斯将金属架放在长桌上，给马修和帕梅拉各倒了一杯水。 　　“只要坚果被摘下，它就会自己慢慢裂开，以前我也曾经尝试将外壳切开，提前破壳，效果大多不怎么好。所以还是有一点耐心，这个过程会很快。” 　　帕梅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菲妮克斯小姐，我一直在尝试制作‘魔术义肢’，但遇到了很多问题，怎么都找不到解决办法……” 　　“哦？说来听听看。” 　　“首先是魔术义肢与肉体的衔接，怎么样才能让人体感知和魔术回路形成稳定的一致性……” 　　“这个问题问得好，当初真理之眼和我们一起做这个项目时……” 　　两个炼金术师已经就专业问题开始探讨。 　　趁等待之际，马修打量着炼金密室里的其他摆设。 　　除去那一片最醒目的低语果丛，以及中央摆放着的长条桌和椅子，屋内布满了各种形状结构的货架。 　　其中一部分是工具架，上面挂满了各种型号的锤子、剪、钳、锥与扳手，一些较为大型的研磨和钻孔工具，以及一部分特制形态的零件模型。 　　剩余货架摆放了各种金属锭，堆叠在一起的石材，成片成捆绑在一起的木料，以及一些用金属和玻璃瓶盛放的液体，这些易碎易泄露物都是用特殊支撑架固定，并且周围还有防撞的椭圆金属网撑。 　　此外还有一排铁书架，上面分门别类装着各种大部头书，书封上还贴着各种小贴士。 　　最后是一架折叠铁床，为节省空间，这架铁床被折叠靠在了墙角。 　　可以说，这里基本上就是一个纯粹的工作室，没有任何娱乐空间，也毫无任何舒适感。 　　马修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噼啪声。 　　他扭头看去，发现桌上的大坚果顶部裂开了一条缝。 　　“看来是好了。我们的话题，稍后继续，现在还是看看里面能开出什么东西来。” 　　菲妮克斯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她拉下面罩，护住面部，提醒后面两人：“虽然一般没什么问题，不过保险起见，你们最好和这里保持两尺距离，远处也是能看清楚的。” 　　接着，她手指轻轻一掰，坚果的两半果壳轻轻超两侧滑开。 　　一团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绕着空中飞来飞去。 　　“飞行系的啊原来。” 　　菲妮克斯仰起头，追踪着那影子的身影。 　　炼金密室天花板上固定了四枚蛛丝灯泡，将室内照得非常明亮，那黑影也显露出真实面貌来。 　　它有一双宽大的蝠翼，四肢细长，拥有一条短尾，在空中不断扑扇翅膀，但就是找不到出路。 　　马修眼前浮现出一条信息。 　　* 　　魔灵异种：异化物种，低语坚果产物。 　　价值：不详。 　　增益：不详。 　　* 　　只知道这东西诞生于低语坚果，其他一概未显示，就连等阶也无法确定。 　　魔灵异种飞了七圈，突然一下子落了下来，在地上不断扭动身体。 　　马修这才看清全貌。 　　它头部就像是一个光滑的椭圆球状物，并没有眼睛和耳朵等五官，除此之外手脚细长，浑身皮肤漆黑，让马修想起自己见过的一种魔物。 　　“卓柏卡布拉？” 　　“嗯。” 　　菲妮克斯蹲下身体，看着地上不断抽搐身体的魔灵：“昨天我从你那拿到卓柏卡布拉的尸体，就切除了三分之一喂养低语果丛，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地面上的魔物身体开始不断鼓起一个个疱疹一样的半透明包，它拼命撕扯着身体，撕裂的疱疹里流出许多粘稠的淡黄色粘液，很快它就不再动弹，身体僵直。 　　菲妮克斯拿了一个火钳，将它夹起，丢入果丛。 　　众多枝条一拥而上，将它们孕育的魔物啃食殆尽。 　　“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事，失败总是多数。” 　　菲克斯摘下面罩：“很多时候，运气是非常重要的。” 　　她看向一旁的帕梅拉：“帕梅拉小姐，我们继续？” 　　“好，好的！” 　　两个专业人士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聊起专业。 　　“你的魔术义肢，就是埃里克城分部的那一支吗？” 　　“对，其实是骸骨军团成员，破法者的手臂。” 　　“原来如此，装上后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啦，做实验再也不怕手指被炸碎了。” 　　“测试一下精度，你闭上眼睛，我在你手心写字，你看看能不能识别出来。” 　　“嗯。” 　　两个姑娘玩起了奇怪的游戏。 　　马修无法加入，有点寂寞。 第531章 轨道骑士与四国联军 　　菲妮克斯的加入，给庄园增添了新的活力。 　　她主动请缨，没两天在炼金工房讲一节公开课，内容从炼金术原理到实际应用，也解答一些炼金术方面的困惑。 　　公开课不仅吸引了炼金术学徒和大多工作人员，巫师学徒们也纷纷过去学习。 　　知识相通，这在俾斯麦庄园已经是一件被人们公认的事。 　　不论巫术、炼金术、医学、数学还是工程学，彼此之间都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一名优秀的学者当然会专精某一个领域，但如果他对其他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那么就很容易陷入故步自封。 　　俾斯麦庄园有着非常鲜活的成功经验。 　　巫师塔和工坊合作，研发出了魔能车、魔能纺织机以及蛛丝灯泡。 　　巫师塔、血液研究中心与红十字一起，通力合作让“弗朗茨1号”问世。 　　巫师塔、工坊和普朗克研究所一起合力，模拟计算出“普朗克-惠特曼模型”，从而让“绯蝗终结者”问世，改变了一直被动抵抗不断劣势的战争局面。 　　这每一桩伟大发现和发明，都融合了跨领域思维的碰撞。 　　有过这么多成功经验，人们就会自然而然效仿，这也变成了一个正反馈的积极循环。 　　除去开启公开课之外，菲妮克斯也提出了一个想法：改造多功能巡逻车。 　　她认为，这种种沉重的钢铁怪物本身沉重，在一些特殊环境下运动会比较困难。 　　比如有冰层的路面，或是泥泞地带容易打滑，在坡度较大的地方，巡逻车需要耗费太多的动力，以至于续航较短。 　　七天后，菲妮克斯改造的巡逻车在寂静之墙外的冻土冰层地带开始测试。 　　多功能巡逻车大部分保持不变，唯一区别于之前的地方是运动构件，橡胶轮胎改成了金属轮齿和外面覆盖的铁制履带。 　　“履带设计，原本是马修给出的一个概念，我也叫它‘无限轨道’。” 　　菲妮克斯隔着厚厚手套拍了拍巡逻车的钢链。 　　“这是安装在支架上的带轮单元和绕设在带轮单元上的行走履带，行走履带具有若干间隔布置的履齿，相邻履齿之间形成沿行走履带，宽度方向延伸布置的齿槽。” 　　“有了它，就能牢牢抓住地面，不断形成摩擦，切入土里，斜坡上路也不会打滑，这些都一目了然。” 　　“但‘无限轨道’的技术难点其实是在看不见的细节地方。” 　　“先说行进间的阻碍。” 　　她连比带划，做了一个简单的阐述。 　　“履带行走装置在行走过程中，履带会与地面泥土接触发生一定的粘附行为，持续粘连的土壤如未及时除去，会慢慢积累并通过不断绕转于履带与底质的接触面重复受压而被加固，从而逐渐将履带板的高履齿间的间隙填满，使履齿实际高度降低。” 　　“这会导致行走履带与地面的摩擦力减小，出现抓地力不老、打滑的现象，严重影响履带行走装置的通过能力、作业质量和工作效率。因此，需要对履带行走装置的行走履带上的泥土进行清除。” 　　菲妮克斯指向履带之间均匀分布的齿槽。 　　“履带的上部具有除泥段，支架上安装有用于清除除泥段的齿槽，除泥装置包括环带、安装在支架上沿环形轨迹运行的驱动组件。” 　　“环带上安装有同时将多个齿槽中泥土刮除的除泥刀具，除泥刀具绕环带均匀间隔布置。” 　　“这样，就能尽可能减少泥土板结对行进的影响，也增加了续航时间。” 　　“全新的巡逻车，我叫它‘轨道骑士’。” 　　她打开旁边的工具箱，翻出一个两片接壤的金属板状结构。 　　“这个，就是‘无限轨道’的最小构件单元。” 　　“它有啮合孔、销耳、诱导齿、着地筋、板体、履带销这六个部分组成。看起来虽然只像是两片奇怪的金属板，但它们本身每一个数据都非常重要，我们花费了大量实验，才找到了承重和运转的最好曲度、重量与长宽高。” 　　“这里非常感谢帕梅拉小姐的支持和帮助，巫师塔助教桑先生的反复魔术焊接，以及普朗克研究所的数字计算模型。” 　　菲妮克斯朝着这三人微微鞠躬。 　　帕梅拉装作毫不在意地微笑，但马修还是看到，她手指捏得紧紧的，和曾经的偶像一起共事，让她内心难免激动。 　　普朗克则是打了个喷嚏，老头子显得从容多了，他只是不住打量着履带本身，似乎又得到了什么启发。 　　助教桑则是有些拘谨地回礼，他大多时间都呆在巫师塔里——很少外出，这也是身份特殊使然。毕竟是曾经俾斯麦庄园的对手，他一直谨言慎行，这回被点名感谢，还是让他有些微微动容。 　　马修则是拍了拍桑的肩膀：“干得不错。吉赛尔现在很忙，巫师塔里，大多时间可能就要你费心了。” 　　桑赶紧解释：“马修先生，这怎么能够，我能力实在有限。” 　　“没关系，你是有能力的。” 　　马修低声说：“现在庄园里，只有巫师塔的助教，被所有人尊重的桑先生。你的头脑不比任何差，我知道，你故意在掩饰自己的能力，过去的事已经结束，现在把你的能力展现出来吧。隐藏自己的才华，太可惜了。” 　　桑沉默了一会儿：“在下尽力而为。” 　　两人说话之际，菲妮克斯已经钻进驾驶舱，启动了多功能巡逻车。 　　随着车头两盏蛛丝车灯亮起，龙蛋发动机嗡嗡作响，挂载厚重装甲的车体缓缓启动，底部的履带在光滑的冰层上如履平地，碾出两条布满横条的深辙痕。 　　多功能巡逻车又连续尝试了一些技术动作演练，包括在湿滑软泥里行进，长时间攀爬斜坡，在坑坑洼洼的地面行驶，甚至是挑战一些挖出来的壕沟，通过浅水滩涂……每一项任务都被履带巡逻车十分轻松地完成。 　　整个演练持续了一个小时，以确保履带足够可靠。 　　在场基本都是庄园的核心层，他们的目光都变得火热起来，跋山涉水，过沟绕弯，这种优秀野外行进能力可以说是罗斯特大陆目前独一份。 　　他们都清楚，多功能巡逻车其实是一种新式的庄园力量。 　　有了巡逻车，庄园的战略影响力进一步朝外延展。 　　巡逻车停下，就能变成一座岗哨，架起狼铳和蛇炮，就是一座堡垒。 　　除去军事任务，巡逻车还变成了如今野外工程的重要载体，不论是野外采集、寻找新物种还是勘探地质，有巡逻车在，各种设备都能随时进行搭建，可以就地进行检测。 　　巡逻车在的地方，就是俾斯麦庄园所在。 　　马修也看得颇为欣慰。 　　履带是坦克标配，他早就想过，但正要想办法制造，却有一系列的技术难题。 　　比如履带板内外侧应该是怎么样的？它们连接的方式是单插销还是双插销？履带里的齿动轮应该怎么设计？负重轮数量和重量怎么平衡…… 　　等等一系列的具体困难摆在眼前，让马修这个外行根本无从啃起。 　　他说得抽象，帕梅拉制作起来也非常困难。 　　菲妮克斯不一样，她本身就是主导轨道喷气车的炼金术师，经验上远超帕梅拉，对轨道、车体、承重与尺寸非常敏感。她听了马修提出的想法，就迅速做出了一系列尝试。 　　她在傀儡中队ABC48的通力协作下，一周内就将履带给安装上了巡逻车，并且成功通过了初步测试。 　　菲妮克斯一从履带车里出来，庄园众人就都围了上去，详细询问里面各种技术细节…… 　　一辆魔能车匆匆停下。 　　索伊从车里下来，一路快步走到马修身旁：“马修先生，元素之眼传来的最新消息，四大王国今天集体对兵蝗进行大规模反击了。” 　　马修掰着手指：“维克多也太慢了，这次换我们主动出击。” 第532章 战场默契 　　萨克森战区，东线主战场。 　　上次大捷，兵蝗军第一次被正面压制，此后萨克森的东线军在黎明号这个箭头的带领下，顶着兵蝗巨兽将战线往前推进了10公里，收复了大片领土。 　　冥蝗地缚也终于被激怒，调集大量兵蝗从萨克森北线支援到了东线，开始了半个月的绞肉战。 　　只是由于“绯蝗终结者”的存在，双方战损比已经彻底颠倒。 　　过去，萨克森老兵和兵蝗战损比约为3:1，装配上新式武器后，这个比例变成接近1:10。 　　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看着手里的战损报告，面色凝重。 　　手里纸张上两个数字十分刺眼。 　　东线军这半个月阵亡人数：75087人。 　　整个前线萨克森军人阵亡人数：159247人。 　　王国后方，首相梅特涅已经在持续征兵，不断将做过短期训练的新兵派到前线支援，军队总计40万人依旧足额。 　　但作为指挥官，维克多很清楚，新兵能保持军队战力不严重下滑，是因为有“绯蝗终结者”的存在。 　　哪怕是没见过血的新兵，只需要保养、操控好暴雨发箭机，以速冻泥搭建碉堡一类的防御工事，他们也能对兵蝗军造成大量杀伤。 　　可一旦阵线被撕破一角，兵蝗军突破傀儡军团和暴雨发箭机的火力网，后方的新兵面对兵蝗就很难形成有效阻击，就是一面倒地被杀。 　　这也是大多数士兵阵亡的原因。 　　维克多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记录着战斗装备和武器的消耗，以及后勤补给状况。 　　东线除去黎明号这一具特殊炼金堡垒之外，有六只炼金傀儡军团，分别是第一、第二……第六傀儡团。每1个傀儡团有炼金傀儡编制450具，内部分成主力傀儡350具和后备役傀儡100具，6个军团总计2700具。 　　交战至今，炼金傀儡数量已经彻底报销了1/3，剩余的1900具继续服役的傀儡中，能立即参战的也只有1200具。 　　东线军还有暴雨发箭机540件，巫师重炮70门，弹药、各种维护修理器械零件若干。 　　粮食问题，目前还没有凸显。 　　这也得力于萨克森一直以来都在积极储备，对战争的假想十分充分，不论是粮食还是军备物资，都储备丰厚。加上维克多得到马修的内幕消息，力排众议早早收购和储备粮食，以及巴斯运输船几次送粮，这才让后勤无忧。 　　维克多翻到下一页。 　　上面是来自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的一段口头回复。 　　——北线港口不容有失，兵蝗一直在屯兵与我军对峙，无余力支援西线，维克多殿下请保持谨慎。 　　维克多叹了口气。 　　哪怕知道结果多半如此，他还是尝试说服阿尔布雷希特公爵带领北线主战部队一起进攻，让冥蝗地缚首尾难顾。 　　可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终究还是继续求稳，不肯出兵。 　　无关个人恩怨，阿尔布雷希特公爵是非常忠贞的保皇派，行事公正，在贵族里也是有口皆碑。 　　这次绯蝗战争中，他的两个儿子身先士卒，已经战死在了前线，但老公爵依旧保持强硬，硬是靠着人类对军阵和地势的利用，让气势汹汹的兵蝗军每往前推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首相梅特涅力荐阿尔布雷希特公爵担任总指挥官，也是考虑到老公爵行事四平八稳，很少犯错，正面大军团对战，比的就是谁失误少。 　　然而战局变化至今，绯蝗终结者已经完全展现出它的非凡价值，老公爵却依旧保守，这就让维克多非常头疼。 　　他只能依靠东线部队进行今天的反攻。 　　“阿基坦那边来信。” 　　帐篷布帘被人掀开，一头金发的施密茨风尘仆仆走进来，手拿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封。 　　维克多拆开信封，信纸上用花体字写着： 　　阿基坦进攻时间为中午12点整。 　　落款为“皇家炮兵团科西嘉·阿雅克肖”。 　　维克多打开怀表，这时候是11:47分。 　　还有13分钟。 　　“这位科西嘉司令看起来如何？”维克多问。 　　“他身材矮小，肤色黯淡，黑色髪毛，头发方面有些像是马修。” 　　施密茨回忆：“在营地里，他穿着一件飘荡的黑袍，用一条粗腰带系住，像进香客一样。” 　　“他不趋时髦，也不太遵守社会规矩。他似乎在椅子上坐不舒服，是盘膝在矮凳上，他时而活泼狂笑，时而沉没在犹豫里。在我看来，是一个活在梦里的大梦想家。” 　　顿了顿，施密茨说：“他让我告诉你，‘只要他还在，阿基坦的皇家炮兵团会一直轰炸敌方阵地，直到我们一起坐下，举杯相庆’。” 　　维克多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来，阿基坦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的确是一个有意思的家伙。” 　　施密茨点点头，又流露出些许担忧：“你这次在国会实在是太冒险了，很多人都盯着你，以前他们更多是被你王室头衔震慑，哪怕你有阿尔伯特和黎明号，但角落里的暗箭却是最难提防。” 　　“这些都等战争之后再考虑。” 　　维克多看向木架上的羊皮地图：“现在，我是东线总指挥官，这场仗我要带着大家打赢！不惜一切也要获得胜利！” 　　他看向手里怀表。 　　指针指向了十二点。 　　外面响起一阵低沉的隆隆声，仿佛是天边的雷霆正在降落。 　　“科西嘉已经开炮了，该我们了。” 　　维克多一路快步出去，对外面的传令官说：“告诉各军团指挥官，前进！” 　　巨大的主营地开始浑身咔嚓作响，一点点变形，伸出手臂，支撑身体，挡板后移，营地堡垒变成了一头浑身装甲的炼金巨人。 　　维克多跳上他肩膀上，拔出军刀：“听我命令！前进，萨克森的战士们，和我一起，夺回属于我们的胜利和领土！” 　　…… 　　阿基坦战区，与萨克森接壤的边界处。 　　身着军装的炮兵们熟练地装填火炮，一门门超远程巫师重炮排列整齐，调整角度，瞄向东北方向。 　　巫师重炮一声声怒吼着，巨大的轰鸣响彻整个群山。 　　附近飘散着烟尘和冷油的味道。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军人对面前人怒目而视：“科西嘉！你这个混账！这次总攻，黎塞留宰相要求的是炮轰阿基坦正面战场！你居然抗命帮助萨克森人！”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黑发的矮小男人。 　　科西嘉·阿雅克肖盘腿坐在凳子上，哈哈大笑：“布里埃纳将军，您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肯定清楚现在可不是政治内斗的时候。这些虫子可不分萨克森和阿基坦，不管是北方王国还是南方王国，它们下口都毫不犹豫。” 　　“既然维克托王子都敢以王储头冠起誓，我也没有不敢跟的。要止住阿基坦劣势，就必须扭转主战场的局面，就容我僭越一次。” 　　他落下黑子。 　　“让我们拭目以待，萨克森人会给我们什么样的答案吧。” 　　布里埃纳将军吹着胡子。瞪大眼睛：“战争结束后，你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在科尼城头被吊死！” 　　科西嘉毫不在乎：“那是之后的事。现在，放松一点，将军，好好下棋，看，你快输了。” 　　“这局不算！你把我气糊涂了！重来，重来！” 　　“布里埃纳将军，您不能因为当过我上司就这样反悔，棋局如战场……” 第533章 目标：冥蝗地缚 　　萨克森军队主动出击，全面进攻兵蝗所占领的区域，配合南方边界线上的阿基坦援军火炮，一时间逼迫兵蝗被迫迎战，出其不意之下大量兵蝗被喷火铳和暴雨发箭机消灭。 　　换做是人类军队，面对这样一场夹击式的猛烈突袭，只能组织残兵后撤并维持阵型，不论如何都要付出相当代价。 　　绯蝗一族远超人类的素养与身体强度这时候就体现出来，它们悍不畏死，并且统一步调，得到命令后一层层朝着前方冲锋，硬生生靠数量挡住了萨克森军的前进脚步。 　　后方兵蝗主力也迅速进入前方，它们以速度弥补战场局部劣势。 　　冥蝗地缚的兵蝗巨兽也加入战局，抵住黎明号这一先锋。 　　两头巨型兵器再次展开肉搏战，刀刀见血，如同野兽厮杀。 　　维克多手持军刀，同样拦住了冥蝗地缚，他与飞舞的阿尔伯特配合默契，让地缚根本无暇分心处理其他。 　　此时。 　　战场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岗上，剑徒之身的马修正全神贯注地观察局势。 　　这就是掌握战场主动权的好处。 　　哪怕是冥蝗，也猜不到这场大规模反击到底是要做什么。 　　收复所有失地？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任务。 　　稳定国内民众情绪？ 　　也可能。 　　纯粹抓住机会尽可能消灭兵蝗军的有生力量？ 　　也有可能。 　　让敌人陷入多重猜测，它们就被迫跟着人类军队的脚步走。 　　然而。 　　可能连五大王国的国王与政要都没有想过，这次全面开战，其实是为了掩护一个战术目标。 　　马修盯着与维克多缠斗的冥蝗地缚。 　　活捉冥蝗地缚。 　　这才是马修和维克多的真正意图。 　　要清理不断补充数量的兵蝗是很困难的，它们老巢在都灵和东边大陆的野蛮之地，那一片地带四大王国无法控制，依靠都灵的粮食和肉类，育蝗可以源源不断产卵，补充前线消耗。 　　按照这种方式推演，哪怕持续僵持，时间拉长，四大王国会因后备兵员越来越少，后勤补给缺乏而被活活耗死。 　　所以战术目标只能是五大冥蝗。 　　只要能再抓捕到地缚，和谈就有了一个现实基础。 　　马修推断，五大冥蝗这个等阶的个体，哪怕那位幕后黑手弗洛斯培养起来也很吃力。否则它大可以制造大量冥蝗，人类方就完全没得打。 　　事实上，王冠被马修抓获后，并没有新的冥蝗来接替，甚至卡尔马战场也偃旗息鼓。 　　只要啃下地缚，弗洛斯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一点：继续攻击四国将会影响到它对付真正的敌人。 　　接下来的事，就是政客们的专业了。 　　马修看着地缚灵巧地利用四只手臂和尾巴，不断磕飞军刀阿尔伯特，爪子已经抓伤了维克多的肩膀和腹部。 　　这次它是动了真火，要试图击杀维克多。 　　倒是系成马尾银发的维克多，身上挂了彩不仅没有让他动作变慢，反令速度和爆发力进一步提升，整个人更加凌厉迅猛。 　　他拔出一把短剑，一手阿尔伯特军刀，双持武器让他每一次进攻都能斩中地缚的外骨，砍得它骨骼龟裂。 　　地缚根本不挡，只是用爪和尾巴攻击维克多的咽喉和心脏。 　　双方变成了短时间分生死的搏命。 　　这一幕让马修皱眉。 　　还不是最好时机……可再继续下去，维克多可能要死在地缚手里。 　　此时，地缚尾巴缠住了维克多右手的军刀，维克多左手的短剑刺穿地缚的右前爪，手腕被地缚左前爪死死扼住。 　　地缚第二对左右爪直插维克多胸口。 　　左爪刺破胸膛的一瞬，地缚突然猛地扭身侧开。 　　一道剑光擦着它的面骨闪过。 　　这一强行扭转过于突然，地缚的魔术无法维持均衡对抗，被维克多一刀斩断了半截骨尾。 　　维克多的右胸被抓出一几条血痕，鲜血浸透白衬衫，染红了一大片。 　　马修手持微微泛光的日轮千阳，心里说了声可惜。 　　被两人一前一后封堵，地缚没有丝毫慌张，它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脚。 　　“原来是这样。” 　　地缚日本武士盔一样的繁复骨甲上没有眼睛，它犹如犬科动物般的上下颚张合，声音倒是与人类一般无二：“这次主动出击，原来是联合了俾斯麦庄园的人，想要直接对付我啊……” 　　“不过啊，你们两个可能搞错了一点。” 　　地缚身上的四只手臂轻轻张开。 　　“冥蝗之中，王冠那个废物可是最弱的。” 　　“虽然他有着某种特殊性，不过，实战来说，我要杀了那个废物很容易。” 　　它露出一个狞笑：“既然有了两个，那宰一个也没问题了。” 　　马修剑徒之躯可以清晰感觉到，附近四元素飞速朝着地缚身上汇聚。 　　地缚的等阶居然开始提升。 　　LV55 　　LV56 　　LV57 　　…… 　　马修和维克多同时对地缚发起进攻。 　　日轮千阳和阿尔伯特同时斩中了地缚的双臂，却被它硬生生挡了下来，另一对双爪将两把武器牢牢抓住。 　　地缚随手将两人丢了出去，非人般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笑容。 　　“欢迎来到，血色斗兽场。我的猎物们，愿你们的血永远炙热。” 　　它张开四只手臂，仿佛是在发表某种宣言。 　　马修手持日轮千阳，警惕地看着周遭突然变化的环境。 　　以地缚为中心，马修和维克多都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巨大多层的露天建筑中，这建筑完全是由一只只兵蝗组成，看起来格外诡异。 　　血色斗兽场共有五层观台，每一层居然都站满了人。 　　顶层人数最多，看起来基本上都是底层阶级，观看者穿着非常简陋，他们衣着褴褛，甚至一些女性都赤裸上身。 　　第四层坐着的是普通平民，他们比起顶层要好一些，一个个兴奋地看着场中央，有的还在挥拳和高声尖叫。 　　第三层的人穿着就讲究了很多，穿着各种宝石和金银首饰，看起来似乎是富人。 　　第二层观看者身侧基本都有几个站着的仆从，这些仆从基本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第一层的则是一群老人，他们看起来地位极高，不苟言笑，只是冷酷地看着斗兽场上。 　　马修耳边传来阵阵声浪，这些声音他居然完全听得懂。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斗兽场高台上，不论男女老少都在歇斯底里高喊，他们眼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狂热。 　　马修看向站在中央的地缚，对它的相关描述也有变化。 　　* 　　冥蝗（LV63）: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8。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万灵归一 　　意识湍流同步辐射，控制庞大群体的绯蝗融为一个整体，构建奇观体。 　　增益：血色斗兽场 　　不详。 　　破坏：A+ 　　速度：C 　　射程：D 　　持续：B+ 　　精密：A 　　成长：F 　　象征：无。 　　* 　　马修心里一沉。 　　最麻烦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不止王冠隐藏实力，地缚也是同样。 　　“来吧，开始吧。” 　　冥蝗地缚扬起四臂：“在血色斗兽场抽干你们的力量和意识之前，决出一个生者，否则，全部都会被处死。” 　　话说完，它消失在原地。 　　半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沙漏，沙子不断从漏瓶里滑落。 　　马修和维克多互相对视，脸色难看。 第534章 血色斗兽场 　　马修目光扫向四周。 　　这是一座完全以兵蝗作为“砖石”搭建出的斗兽场，看台上的看客们也绝不是活人，只是一群以四元素构成的虚像。 　　斗兽场将自己和维克多彻底封在里面，四周找不到任何出口。 　　维克多用军刀尝试砍开石壁，却像是砍中了某种坚硬的墙体，发出锵的一声。 　　他连续尝试无果后说：“这是以四元素形成的某种魔术区域，少数高等阶的魔灵才能掌握，如果不知道它的机制，很难从内部破开。” 　　马修将地缚的数据再次回顾。 　　万灵归一，这是将数量众多的兵蝗凝聚成特定形态或是集合体，与黎明号厮杀的兵蝗巨兽就是这种能力的展现。 　　地缚展示了万灵归一的另一种用途，直接制造出了“血色斗兽场”，这即是所谓的奇观体。 　　头顶是不断倒计时的沙漏。 　　周围是呼喊吼叫的虚幻看众。 　　让人焦躁不安。 　　随着时间流逝，紧张和焦虑不断压迫神经，令人只想要快点做点什么。 　　更棘手的地方在于，马修能感觉到，这里有一种暂时无法理解的立场，几乎抽空了空气中的四元素力量。 　　这就让罗斯特大陆变得和地球上一般无二。 　　并且这种立场让光是站着就浑身魔术在剧烈损耗。 　　剑徒体内储备的魔术不断消失，外界无法汲取四元素，单方面流失变得极其严重。 　　马修看到维克多也一脸严峻，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试着突围。” 　　维克多握紧手里军刀，沉着道：“现在地缚可能处于一种无法移动的状态，他要维持这里，自身也会受到限制。” 　　“外界只要有足够力量对他进行攻击，这里应该就无法支撑下去。你能联系到马修吗？” 　　剑徒之身的马修摇头。 　　他挥剑对着墙壁也试探性攻击了几次，但发现攻击本身变得非常吃力，而且每一次攻击都会拉扯自己体内魔术力量更多消耗和泄露。 　　不能蛮干。 　　马修从脖子上取下一副怀表，上面指针开始滴答走动。 　　进入血色斗兽场，他就发现，自己意识层面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阻隔在内。 　　俾斯麦庄园的本尊应该已经处于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 　　意识被锁在了这座被地缚构建的奇观斗兽场内。 　　马修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如果剑徒死在了这里，那么剑徒承载的马修意识也将彻底消失。 　　马修两人被彻底剥离了外界环境，既无法对外送出信息，也无法让远处弓使朝这里开火。 　　冷静，冷静。 　　这种能力背后一定有着某种特殊机制。 　　搞清楚机制，就是脱困的关键。 　　“哨兵能穿破斗兽场，它们只能观察，不能产生攻击行为吗？” 　　维克多摇头。 　　马修抬起头，望向空中沙漏。 　　他看明白了，那沙漏里簌簌下落的沙子，其实是他和维克多体内的魔术力量。一旦沙漏清零，两人哪怕能保持清醒，也将因为消耗殆尽而任人鱼肉。 　　维克多皱眉：“以前地缚和我交战时，他从没有用过这种能力。应该不是他不想，而是斗兽场的机制原因……” 　　“他说过‘既然有了两个，那宰一个也没问题了’，可能开启这里需要最少两个成员。” 　　马修思考片刻：“不对。这是他故意对我们的误导。” 　　“他就是要让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去思考，让我们消耗时间，直到我们体内的魔术量越来越少。” 　　维克多也一脸恍悟。 　　差点上当。 　　“最具有价值，也最具有可信度的情报，只来自于我们自己获得的一手资料。” 　　马修这时候也不忘掩藏身份：“来之前，马修就告诉我，地缚的能力叫做‘万灵归一’。” 　　* 　　增益：万灵归一 　　意识湍流同步辐射，控制庞大群体的绯蝗融为一个整体，构建奇观体。 　　* 　　“里面最关键的词是‘意识湍流同步辐射’。” 　　“地缚以万灵归一制造出这样一座‘血色斗兽场’。” 　　马修梳理着自己的逻辑和思维：“也就是说，这里的所有形象以及对我们的暗示，元素之力的抽取和消耗，都是基于‘意识湍流’层面。” 　　他深吸一口气：“简单来讲，这座‘血色斗兽场’就是一个强行接入我们意识湍流的虚拟装置，我们的意识被迫和它连接成一体，所以我们在意识层面上被植入了它的规则。” 　　四元素之力的变化只是表象，本质是背后的意识湍流。 　　“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和感知到的都未必真实。” 　　维克多也是一点就通，他眼睛一亮：“那么只要能够破开这里的意识湍流，或者是从中断开意识，那我们就能脱身。” 　　马修一直盯着空中的沙漏。 　　他总觉得哪里似乎自己忽略了。 　　倒计时。 　　斗兽场。 　　两个只能活一个。 　　意识湍流同步辐射。 　　马修看着沙漏里越来越少的沙子，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猛地转身一剑，日轮千阳在维克多胸口刺出一个窟窿，鲜血直冒。 　　“你在干什么！” 　　维克多用手捂胸，嘴角渗血：“你要杀了我从这里出去吗？” 　　马修近身，连续披斩，逼迫维克多步步后退，挥舞军刀挡格。哪怕如此，他还是被马修间隙间一拳打得往后踉跄。 　　跨山赶海！日轮千阳！ 　　马修趁机调用所有权能，对维克多脖颈砍去！ 　　一道划破地面的金光闪过。 　　灰尘漫天。 　　从里面走出一个拥有四支手臂的异形状怪物。 　　它胸口到腰上有一条斜向疮口，斩破了它体表外的骨头以及那些鱼鳃状软组织，伤口处烂肉不断蠕动，仿佛无数只细小蛞蝓在爬来爬去。 　　冥蝗地缚看了一眼全身被盔甲覆盖的马修：“不愧是万物主宰的使徒，哪怕已经不死不活，战斗的敏锐和反应还在。” 　　“不过，没想到你也这么快挣脱出来。” 　　它扭头望向身后。 　　手持军刀的维克多面无表情，压低重心。 　　马修将日轮千阳垂下：“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 　　“哦？” 　　地缚倒是毫不在意：“说来听听。” 　　“话太多。” 　　“就这样？”地缚声音有几分怀疑。 　　“就是这样。” 　　马修点了点头，抬起指铠的食指：“在你构建的奇观体里，一旦我和维克多沟通，说过什么会被你全部捕获，反而会泄露我们的信息。” 　　“所以从我出现以后，我和他都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一是战场时机转瞬即逝，二是减少不可控风险。” 　　“你一直在试图进行各种看似合理的诱导，但实际上在掩饰最重要的问题。你必须置身其中，在这个血色斗兽场里，才能精准控制兵蝗们营造的奇观体，确保里面的意识湍流辐射持续进行。” 　　“所以你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来掩饰自己存在，那就是沙漏。” 　　“这个斗兽场是一个沙漏状的空间，你将我和维克多分别置于沙漏两端，面对伪装成我和他镜像的你，被你诱导在这个陷阱里。” 　　“我们之所以会不断消耗魔术力量，是因为维持奇观体的并不是你，而是我和维克多。你所做的，只是把我们如同元件一样，安装到你的奇观体里，就和一个电路一样。” 　　“置身其中的我们，越是挣扎，消耗越是巨大，因为里面的一切损耗，都是我们自己承担。” 　　“你要做的，就是当好那一个沙漏，让我们看不到真实的彼此，直到我们被这些虫子构成的奇观吸干。” 　　还有一个最关键性的破绽马修没说。 　　那就是作为IV阶聆听者，真的维克多对可视化数据非常敏锐，根本用不着马修说那一段“血色斗兽场”的情报。 　　对方在那时的恍然反应，是马修确立怀疑的重要根据。 　　地缚大笑：“真是敏锐的观察力，让我真是刮目相看。不过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和我说这么多呢？你在等待援军吗？” 　　“不。” 　　马修平静地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在拖时间。现在差不多了，真正对付你的，另有其人。” 　　地缚胸口突然多了一个洞，它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伤口边沿，确定这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它猛地看向四周。 　　血色斗兽场依旧伫立笼罩了三人，周围也没有任何魔术破开的痕迹。 　　“为什么！” 　　“为什么？” 　　地缚话才说出口，腹部也多了一个洞。然后是肩膀，手臂，尾巴，一个个突兀出现的洞让它又惊又怒。 　　最后它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锁骨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奇怪标记。 　　那是一个黑色的“Ω”形符号。 　　“如果没记错，血色斗兽场的形状是古德涅维帝国的‘帝国斗兽场’，我有一个朋友，对帝国的著名建筑和历史涉猎广泛，我也耳濡目染见过一些。” 　　马修冷冷说：“你身为古德涅维帝国一份子，不仅玷污了自己信仰的荣誉，背叛帝国，还投降毁灭帝国的弗洛斯。” 　　“到现在，你为了忘记罪恶感，对王冠，不……对门涅利克这位帝国太子大发厥词，想来平时也没少对他的攻击与侮辱。” 　　“只有这样，你才能建立自己背叛的正义性。” 　　“住口！” 　　地缚嘴里喷出血。 　　他低头看去，发现脖子下一点的位置冒出一截军刀的刀刃。 　　身后是手握刀柄、面无表情的维克多。 　　机会难得，马修手里的日轮千阳也对着地缚腰斩去！ 　　剑刃即将触碰到骨肉的一瞬间，地缚突然消失了。 第535章 到此为止 　　两人手中刀剑定格。 　　只是中间少了地缚，就变成了维克多的军刀刺向马修胸口，马修的日轮千阳砍向维克多的腹部。 　　双方都及时收手，侧身而过。 　　马修和维克多都不约而同看向东面。 　　距离两人十尺处，站着遭到重创的地缚，它身上布满被弓使射出的窟窿，剧烈喘息着，浑身鱼鳃一样的组织都在不断张合，看起来颇为诡异。 　　一支奇特的长杖插入地面，挡在双方之间。 　　这根长杖通体墨黑，顶端是一面标注了细密刻度的星盘，上面点缀着众多白色光点，这些细小白点在星盘上微不可见地移动，恍若头顶群星。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地缚狠狠地嘶吼。 　　它的声音回荡在血色斗兽场里。 　　“幸好过来通知你们，否则你也要沦为王冠的下场，该说是意外，还是失望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地缚咬紧牙关，对这声音显得十分忌惮，不敢反驳。 　　血色斗兽场的顶部突然开始裂开，整个奇观建筑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 　　马修看得清楚。 　　那是一片犹如玫瑰形状的红色星云，浩大无垠的星空包裹了斗兽场，彻底罩住整个世界。 　　来者比地缚更强，轻描淡写就撕开了血色斗兽场。 　　马修心里一沉。 　　用毒的蝎蛉在海上对付巴斯人，剑角被比鲁斯的巫师团缠在科尼城外，那么只可能是……那位坐镇巴斯，总领全局的白星。 　　一颗颗流星从空中坠下，在近距离时却变成了花瓣，这些花瓣互相聚集，形成了一个人影。 　　他身着一身黄衣，褐色卷发，看起来漂移而轻盈，就像是某种幻象。 　　冥蝗白星，站在他的手杖旁边，面朝马修两人。 　　“两位实力不俗，智谋出众，地缚落到现在这么狼狈，也是技不如人。” 　　马修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这位极少出面的冥蝗。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神态温和，没有地缚一样的异兽形身躯，也没有王冠那种死气沉沉，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占星术士。 　　要说唯一异常，就是白星用布条缠上的双目，不知道是眼部疾病，还是为了压制某种力量。 　　马修眼前浮现出白星的相关描述。 　　* 　　白星（LV60）：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8。 　　增益：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不吃不喝也能持续飞行，体力枯竭会钻入地下进入深度睡眠。 　　增益：观星之士 　　通过观星洞察世界的微妙变化，推演局势与个体命运。 　　增益：远古星灵 　　不详。 　　破坏：C 　　速度：A 　　射程：B 　　持续：B 　　精密：A 　　成长：A+ 　　象征：无。 　　* 　　3A面板，成长度A+。 　　这数据看得马修握紧手里剑。 　　“这家伙不好对付。” 　　维克多也一脸沉重：“他具有观星的能力，也是远古星灵，擅长速度和精密，魔术和精神没有短板，虽然破坏力不算顶尖，但成长度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高。” 　　“得千万小心。” 　　他不知道剑徒就是马修，当即将重要情报分享。 　　“不愧是聆听者。”白星微微一笑：“低语者的情报一如既往准确而让人羡慕。” 　　马修心里迅速思考，白星知道低语者使徒插手，它们依旧大肆出击，看来是做好了应付各路使徒的准备。 　　这只能说明，它们实力够强，拥有对抗使徒的自信。 　　“和他们废话什么！杀了他们！” 　　地缚捂着胸口正中的伤：“杀了他们！” 　　白星微微扭头。 　　地缚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嘴巴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白星毫不在意，转过脸看向面前的两个敌人：“到此为止。” 　　马修不敢放松，试探道：“什么意思？” 　　“从今日起，我们对五大王国的征战已经告一段落。” 　　白星平静地说：“所以我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马修可不认为，是这次对地缚的行动逼迫白星妥协。 　　他试探性问：“你们找到了那个真正的对手。” 　　“不错。” 　　白星隔着眼睛的布条，看向马修：“真是有趣，万物主宰的使徒之身……” 　　他又将脸慢慢朝向北方。 　　那是俾斯麦庄园所在的地方。 　　马修心里有一种古怪而危险的预警：这家伙知道，剑徒就是自己的意识分身。 　　“针对四国的战争结束了。” 　　白星又说了一遍：“你们能活着，还不错。” 　　他轻轻拔出星盘手杖，一步步走到地缚身边，将另一只手搭在地缚肩膀。 　　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血色斗兽场也立即烟消云散。 　　维克多这才大口大口从喘气，马修也只觉得浑身一松。 　　白星带来的莫名压力远超地缚，他具有某种看破表象直抵本质的能力，哪怕被注视，都仿佛浑身赤裸，毫无秘密可言。 　　外部战场也已经陷入尾声，兵蝗军如潮水般朝着都灵方向飞去，不论身后的暴雨发箭机如何攻击，它们都毫不回头，任凭掉落一地尸体。 　　维克多跳上黎明号残破的肩膀，扬起军刀，声音以魔术之力响彻四方：“停止追击！” 　　“打扫战场！收纳伤员！” 　　马修也马不停蹄，带着远处的弓使，乘坐石像机组返航。 　　他脑子里将整个战斗重新推演了一次。 　　纯粹以临场反应和配合来说，他自认和维克多已经做到了非常完美。 　　两人的优势和能力都充分得到了发挥。 　　维克多的进展肉搏能力非常之强，加上有军刀阿尔伯特的加持，和手持日轮千阳的剑徒在伯仲之间。 　　马修识破血色斗兽场后拳击地缚，其实是为了将身上携带的特制怀表指针锁定地缚，打上罪赎纹章。这一招曾经对付破法者之颅的葱魔时用过。 　　* 　　增益：罪业之箭（LV35）。 　　具现惩戒罪业之人为权能武器“金锡罪业之筹”，致死属性，可令目标物枯萎衰老，金属与罪恶感有增幅。 　　* 　　弓使虽然等阶不高，但依旧持有权能武器“罪业之箭”。 　　金锡罪业之筹更是对付肉体的大杀器。 　　接下来就是增幅罪业之箭的杀伤性，给地缚制造罪恶感，以及用金属持续杀伤。 　　这里就不得不说，平时的积累派上用场。 　　确定王冠就是门涅利克后，马修一直在研究古德涅维帝国相关知识，这方面恰好吉赛尔是专家，他也不厌其烦地向其请教，在庄园图书馆翻阅各种相关史料。 　　里面就有记载和绘制还原过去的古帝国建筑，其中之一就是“帝国斗兽场”，这曾经用各种猛兽斗兽的地方，供给人们欣赏，也是帝国标志建筑之一。 　　马修就大胆猜测，结果出奇的好。 　　地缚果然也是古帝国成员之一，不难猜测和帝国斗兽场也有一定渊源。 　　不断削弱和杀伤消耗，让地缚战力大幅度下降。 　　结果这时候白星出现，导致马修和维克多的诸多铺垫前功尽弃。 　　但从结果来讲。 　　人与绯蝗之间的战争，可能真要以这种突兀的形式宣告结束。 第536章 停战之后 　　绯蝗一族行动力极强，带走地缚当天，白星就正式对四国宣布：这一场针对四大王国的征服战争结束。 　　详细告知里，他对四大王国的顽强抵抗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四大王国的英勇顽强赢得了绯蝗一族的尊重。 　　原本，绯蝗一族计划将四大王国全部征服，通过它们更加优秀高级的管辖方式，让人类得以成为更加优良的种族。 　　不过经历战争，五大冥蝗意识到，人类也有自己的可取之处，或许让他们保持原生态才是一种更好的方式。 　　对于人类王国的内政与族群形态，绯蝗一族也将不会干涉，尽可能保持人类的自治权和生存自由…… 　　这一段宣言并未对外界公布。 　　原文里充满了自上而下的高傲，这种高傲并非刻意，正是因为如此，更加让各国政要非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人类眼里的异类虫群，只是将人类群体看成了一个低等种族，不论战争的开始还是结束，都是由它们决定。 　　但政治的艺术，就是妥协。 　　愤怒与不甘之后，不论是国王还是大臣，都意识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战争至今持续了四个月，但其规模、阵亡人数、激烈程度已经超过罗斯特大陆上任何一次战争。 　　四大王国张贴出的，是修整之后的版本：绯蝗一族已与四国议和，双方签署互不侵犯协议。 　　兵蝗军开始集结到了海上，朝着大海深处进发，就和一百多年前一样。 　　各国都在缓慢而持续地修复，舔舐伤口。 　　民众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但看着城外巡逻的大量兵蝗齐刷刷消失无踪，他们这才渐渐相信，战争可能真的已经结束了。 　　在各国刻意引导下，百姓们高兴地畅饮美酒，吃掉手里的面包，在街道上跳舞和高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然而短暂的纵情欢愉后，所有人又不得不面对战后的诸多难题。 　　大量城市被毁掉，重建步履维艰，各种物资紧缺，粮食储备不足供应困难，无家可归的难民越来越多，以及大量阵亡的士兵和平民家属需要抚恤。 　　…… 　　俾斯麦庄园，会议厅里。 　　每个人都在仔细阅读手里的战损简报。 　　马修拿着手里的简报，这是四国统计的战损数据报表。 　　萨克森王国：阵亡军人295，758人，死亡失踪平民682，740人，总计战争导致人口损失978，498人。被毁城市14座，小镇及村庄92个。被毁军用炼金傀儡1400具，巫师重炮20门，其他战具若干。 　　阿基坦王国：阵亡军人152，322人，死亡失踪平民942，021人，总计战争导致人口损失1，094，343人。被毁城市19座，小镇及村庄122个。被毁超远程巫师重炮15门，巫师重炮78门，巫师教授阵亡17人，巫师阵亡107人，巫师学徒阵亡超过1200人。 　　卡尔马王国：阵亡军人119，574人，死亡失踪平民410，506人，总计战争导致人口损失530，080人。被毁城市18座，小镇及村庄72个。阵亡坎比翁佣兵团25名魔裔精锐战士，阵亡率超过2/3。 　　巴斯共和国：阵亡军人72，112人，死亡失踪平民53，144人，总计战争导致人口损失125，256人。被毁城市无，小镇及村庄无。明轮主力战舰被毁17艘，重型战舰被毁89艘，中型战船、小型战船、商船、运输船和巡逻船损失超过400艘。 　　绯蝗一族：总阵亡数约莫为150万。 　　四国军人总计阵亡为64万人，与绯蝗一族战场战损比还不到1:3。 　　考虑到兵蝗本身就是魔灵，群体行动更是杀伤巨大，这个战损比已经非常不容易。 　　与惨烈的正面战场比起来，俾斯麦庄园损失就显得不值一提，真正的战损是五具炼狱石像，人员则是无一战死。 　　这也是得益于庄园远超五国的防护能力和先进兵器，加上并非主战场，所以优势显得格外大。 　　“说说吧。” 　　马修放下手里报表：“现在讨论的主题是，战争结束后，俾斯麦庄园应该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作为庄园防务的负责人，布鲁克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兵蝗军再度进攻，可能四大王国还是难以应对。数量上，它们优势太大，加上都灵地区完全掌控……” 　　“我不否定它们现在是暂时停战，不过一旦它们达到了自己真正的战略目标，也就是击溃了海中的‘霍纳古尔’，它们是可能再度对四国发起入侵的。” 　　马修点点头：“有备无患，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个专业人士可以做出答复。” 　　马修给了个眼神，索伊小步过去将大门打开。 　　一个神色有些疲惫的年轻人走进来。 　　“坐。” 　　马修示意旁边的一个座位。 　　他坐下。 　　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这个新入席者身上，脸色各异。 　　无他，这个身着白衬衫，皮肤白皙，面色冰冷的年轻人，正是之前的阶下囚，五大冥蝗之一的王冠。 　　“诸位不用担心，通过我们不断地开导与帮助，王冠已经深刻意识到，战争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发展和创新才是硬道理。” 　　“并且，他也和我们达成了共识，对庄园的价值观非常认可，并且主动提出，要弃暗投明，加入俾斯麦庄园，为以前犯下的错误进行弥补，为实现罗斯特大陆人人有粮吃的伟大目标而奋斗。” 　　“这里容我解释一句。” 　　马修一脸认真地说：“大多人都知道，他是五大冥蝗之一的王冠，但事实上，他真正身份是古德涅维帝国的王储门涅利克，原本应该继承所罗门的王位。但是，弗洛斯所率领的绯蝗一族军团袭击覆灭了古帝国，并且强行控制了他，让他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 　　“门涅利克，与绯蝗一族原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通过庄园的努力，终于将他从约束中解救出。” 　　“让我们欢迎，这位庄园的新加入者。” 　　马修带头鼓掌。 　　众人面面相觑，鼓掌欢迎。 　　“下面，由门涅利克就绯蝗一族的现状和目标进行阐述。” 　　马修看向身旁的年轻人。 　　此时的门涅利克已经被转化为炼狱使徒，并且为马修征召，因此他的描述信息也发生了改变。 　　* 　　门涅利克（LV55）【已绑定炼狱使徒】：古德涅维太子，“智慧之子”门涅利克，所罗门之子。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王令军势 　　掌控庞大军团的天生领袖气魄与能力，总能激发士兵们的信心与战斗热情，鼓舞士气，凝聚阵型。 　　增益：封王列传 　　古德涅维帝国最传奇皇帝“所罗门”模仿古神玛门而造第一圣殿，册封七十二魔灵为王，圣殿不朽，七十二魔王不灭。 　　破坏：A 　　速度：B 　　射程：C 　　持续：A 　　精密：B+ 　　成长：A 　　象征：无。 　　* 　　名称上直接变成了门涅利克，原本属于冥蝗的增益“抗性”消失了，本体变得脆弱了许多。 　　他失去了绯蝗一族的特性，也彻底从弗洛斯的控制下解脱出来。 　　门涅利克体内的脑蝗虫卵尽数被炼狱枷锁全部融化还原为最基本的四元素，他的身体也终于恢复正常，只是由于舌头被毁掉，无法说话。 　　于是，他只能随身带着一个宽大的素描本，通过在上面写字交流。 　　门涅利克抬起素描本。 　　上写。 　　——绯蝗赢不了霍纳古尔。 第537章 帝国覆灭时 　　绯蝗赢不了霍纳古尔。 　　这句话让在场成员又一个个神色紧张。 　　绯蝗一族的实力已对人类展露。 　　五大冥蝗里，目前看来最弱的王冠，也险些将卡尔马王国核心精锐、剑徒和弓使拉起来一起干掉。如果五大冥蝗集中力量，对四大王国逐个击破，几乎无法阻挡。 　　更不用说它们麾下数量恐怖，又可以源源不断制造的兵蝗军团了。 　　这样的战力，在门涅利克眼里，完全赢不了霍纳古尔。 　　那霍纳古尔又该有多么可怕…… 　　马修放眼望去，他看到庄园这些公务人员虽然一个个脸色凝重，但没有一个在怕的，不由心里点头，残酷的战争果然能让人迅速成熟。 　　他们经过这场全面战争洗礼，都有了一个心态和胆识上的成长。 　　最初听到霍纳古尔时，马修和他们的想法也差不了多少。 　　既然绯蝗一族面对霍纳古尔毫无胜算，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这也太奇怪了。 　　面对马修这个征召者，门涅利克可以通过炼狱枷锁，在意识层面进行更加高效的交流，就像炼狱石像鬼格罗姆一样。 　　当时，门涅利克是这么说的。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四大王国能保存至今，其实是白星一直在刻意控制的原因。” 　　他表示：“如果真正无限制战斗，人类不会有任何胜算。也许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能活下来，但大多数人都会死。” 　　马修静静听着。 　　门涅利克的风格是谋定而后动，他思维缜密，擅长推演，绝不是无的放矢。 　　“这件事，要从最早弗洛斯出现说起。” 　　这位古帝国的最后王储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门涅利克的记忆并不完善，他所保留的较为完整记忆中，最早就是帝国覆灭那一日。 　　他的父亲，伟大的“万王之王”所罗门踏上无人知晓的远征之后，第一圣殿也消失不见。帝国依旧昌盛，人们在帝国的庇护下安居乐业，作为监国太子，门涅利克只需要处理日常事务，确保国家秩序正常进行即可。 　　那灾难的一天，太阳变成不详的血红色，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被染上了鲜血和火焰。 　　一颗前所未有的巨大流星从天而降。 　　帝国的守卫魔灵纷纷尝试阻拦，但都在空中被燃为灰烬。 　　拖着长尾的流星最终坠落在帝都的一个巨大坑洞中——这里，恰好是第一圣殿消失留下的痕迹。 　　火焰将周围的土壤烧成焦炭，流星在中央处变成了一座铁铸高台，祭坛般的高台上，摆放着一具干尸的头颅，一朵花插在她颅骨的一个小小破口上。 　　依稀可以辨认，干尸生前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她此时双目闭合，仿佛陷入了某种长睡。 　　帝都的魔灵们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朝着干尸头颅靠近，想要触碰它，获取其力量的赐予。 　　神殿的主教们也非常惊讶，因为干尸之颅所散发出的魔术反应，竟然和万物主宰所展示过的神力一般无二。 　　于是这干尸被认为是“神骨”，极可能是神明昔日残留的骨骸，源自神国墓冢掉落，至于原因还不得而知。 　　门涅利克对此有些担忧，他勒令所有人，包括神殿主教在内，都不得触碰这具奇怪的尸骸，直到皇帝陛下返回为止。 　　然而，当时的教宗却发表了不同意见。 　　教宗认为，这是神明的旨意，是对于世人的赐福与考验，让人们的智慧与勇气在死亡面前得以彰显，这也是无处不在葛米尔生命之泉的一种经典诠释。生与死，勇气与胆怯，伟大与渺小，永恒和一瞬。 　　门涅利克面临空前压力。 　　他很清楚，神殿一直都对皇权虎视眈眈，所罗门在的时候，帝国必须服从皇帝意志，哪怕是教宗和神殿，任何行动也需要得到皇帝认可。 　　教宗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借此重新扩展神殿的权威和影响力。 　　门涅利克试图以各种办法和行政命令阻止。 　　可老教宗的决心是如此强大，他已经受够了对皇帝卑躬屈膝，亲自一步步走入坑洞，门涅利克最终不敢下令将教宗直接抓起来。 　　老教宗对无处不在的万物主宰表示自己的虔诚，他祈祷之时，头骨散发出柔和的圣光，原本血红色的太阳也恢复了正常。 　　所有人都为此而欢呼雀跃，这无疑是神明的认可。 　　教宗双手触碰头颅的一瞬间，周围人呼吸都要停止。 　　接着人头猛地睁开眼。 　　它用干涸而嘶哑的古德涅维语言说：“逃，逃，逃得远远的……” 　　话还未完，教宗身体一下子干瘪下来，仿佛是被吸干了体内所有血肉，只残留着包在骨头上的一层干裂皮肤。他一脸惊愕地保持着手捧头骨的模样，身体片片剥离，变成了一地残渣。 　　周围的主教和民众还没从惊喜和惊恐转变，地上冒出一根根根须，直接将他们身体刺穿，尽情吮吸着人类鲜活的肉体。 　　“快走，殿下！快！” 　　侍卫们一路保护门涅利克，逃往宫殿里。 　　门涅利克看到地上长出了一条条树根，它们轻易而准确地刺破人体，捕捉一切活物，魔灵守卫们也疲于应对。 　　树根里开始冒出一种香甜的芬芳气息，迅速将庞大的帝都笼罩，每一个人都变得嗜血而暴虐，发疯似的互相残杀，魔灵也不例外。他们都变成了树根肆意进食的猎物，整个城市沦为了天外头颅的猎场。 　　门涅利克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一切，他不愿意逃离，走入宫殿的巨大冷库里，保持着太子最后的尊严。 　　当他再度苏醒时，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头发里插了一朵雏菊的女人。 　　她面目温柔，但门涅利克永远不会忘记那五官的位置。 　　眼前人，就是那从天而降的干尸头颅。 　　“我名弗洛斯，将你复苏，你替我做事。” 　　这句客气话背后，是弗洛斯对门涅利克彻底的掌控。 　　他脑内被植入了脑蝗，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法忤逆弗洛斯的命令。 　　门涅利克也尝试过逃走，但每一次均是被虫子折磨得生不如死，活尸被其他冥蝗发现后斩杀，弗洛斯以脑蝗重新将他破碎的身体连接起来，再次复苏。 　　每被杀一次，门涅利克的记忆就会残缺一部分，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不怕死，但怕忘记自己到底是谁，怕忘记控制自己的人，其实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冷静下来，门涅利克开始融入了冥蝗群体。 　　此时古德涅维帝国已经变成了昔日历史。 　　这里不再是富饶而强盛的土地，而只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被人们称之为“野蛮之地”。 　　曾经的帝国子民大多已经沦为弗洛斯的粮食，极小一部分被她刻意留下。这群人抗住了弗洛斯的毒，内部不再厮杀，一代代艰难地活着，而且为了保存体力和更好存活，他们白天躲入地下，夜晚出来寻找食物。 　　食物很难获取，他们也会吃掉族群里的老弱病残，用以维持青壮年的存续。 　　文明的火焰已经彻底被饥饿扑灭，它们沦为了只为了食物而存在的野兽。 　　这便是食人族的由来。 　　弗洛斯放弃了人类这个种群，她认为他们过于脆弱，对食物需求又非常苛刻，消耗多，思想复杂而极具差异性，不是优质的附属选择。 　　她找到了一种完美契合需要的种族。 　　蝗虫。 第538章 不可战胜的霍纳古尔 　　蝗虫是一种优良的种群。 　　它们具有繁殖能力强、食量大、生长迅速、善于飞行以及成群生活的特性，嚼吸式口器可以快速切断嚼碎植物茎叶。 　　飞蝗更是容易形成群聚，向某一方向跳跃群迁，形成规模化破坏。 　　弗洛斯开始将自己的力量赋予蝗虫，将它们改造成了一群忠诚而绝对服从的士兵和奴隶，它们数目众多，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能迅速补充损员。 　　接着她又制造了几名指挥和训练绯蝗的下属，即五大冥蝗。 　　五大冥蝗同样以虫子改造而成，都是曾经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的残存者——弗洛斯保留了一部分当时的人，用以实验附属种族。 　　她筛选之后的五个个体，都被用脑蝗融合大脑的方式再造，得以保留一部分自我而复苏。 　　“冥蝗这一群体，实质上是众多脑蝗与人类体的融合。” 　　门涅利克稍微停顿了一下，将这一群体描述为“大脑虫化”的不死人。 　　数目庞大的绯蝗啃食消化一切活物，将古德涅维帝国的平原、河流和山丘彻底变为荒漠和戈壁，帝国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彻底被掩埋在黄沙之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复仇还是仅仅是取乐？” 　　马修对动机极其看重。 　　不搞清楚弗洛斯的动机，就无从判断她的行为逻辑。 　　“一切都是为了进食。” 　　门涅利克尽量让自己的描述清晰而准确：“虽然弗洛斯从未告诉我们，她从哪儿来，又要做什么。但她在做的事一目了然，最初的时候她只是一颗干涸的头颅，吮吸消化了帝都上百万人后，她的皮肤恢复了光泽和水分……” 　　弗洛斯复苏五大冥蝗时，她已经生长出了一部分的躯体，但都藏在宽大的白色长袍下，无从判断她身体的真容。 　　不过，细心的门涅利克还是很快搞懂了缘由。 　　绯蝗寿命极短，一生的时间是30天，到了即将寿终正寝之时，它们就会朝贡般回到弗洛斯身边。 　　这些虫子因为长期大量进食，变得躯体浑圆而强壮，丝毫没有孱弱到即将死亡的意思。 　　但它们这时候就开始匍匐在地上，全身蜷缩成球状，这时候它们身体大半部分都会变成椭圆形的、像是果实一样绯红色蛹，虫蛹脱落，绯蝗只剩下一层透明干枯的外壳。 　　接着，地上冒出的根须开始将一个个虫蛹吞下消化，然后等待下一批的绯蝗回来朝贡。 　　如果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无法返回，绯蝗也会自然死去，没有回归弗洛斯的巢穴，它们就不会化蛹，只是按照原本机制死亡。 　　“简而言之，被改造的绯蝗，原本就是弗洛斯的‘虫器’，她通过这些数量庞大，又生长迅速的部属，到处狩猎活物，再加工成‘虫果’，反哺她本身。” 　　“绯蝗这一群体，不过是弗洛斯制作出的一种餐具，帮她到处搜罗食物。” 　　马修这时候才搞懂。 　　绯蝗一族的确是一群工具虫子，一切行为都是为幕后的弗洛斯服务，生于责任，死于使命。 　　“彻底将东边大陆的一切活物消化后，是漫长的沉睡时间，弗洛斯也需要休息和消化来自不同生命的各种力量。直到差不多150年前，弗洛斯从沉睡中苏醒，她对沉睡在地下的虫子发布命令，让它们继续朝西方那一片新世界进发。” 　　门涅利克说：“然后就是与当时五大王国的冲突，做好准备的人类的确给绯蝗制造了不小麻烦。但只要继续消耗下去，五大王国依旧会被绯蝗吞噬一空。” 　　“这时候，突然绯蝗开始不听命令地飞向大海。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可知，以为胜券在握，却又节外生枝。” 　　失控后的绯蝗群从四面八方聚到海面，朝着海洋深处飞去。 　　数目庞大的虫果消失无踪，弗洛斯大怒，派出五大冥蝗前去查看。 　　门涅利克和白星最早赶到。 　　那时候大量绯蝗已经消失在海上，他们分头跟随小股绯蝗一路前进，一步步靠近那海上谜团。 　　远离大陆之后，门涅利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有一种奇妙的力量牵引着自己，浑身都有些不受控制，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一种奇特的声音飘荡在平静的海面上。 　　“是笛声。” 　　门涅利克回忆:“那种感觉非常奇妙，置身其中，根本不会察觉那股声音，它可以轻易钻入脑里，让人沿着它的引导一路往前。” 　　马修脑子里霍然想到。 　　七圣徒之一，吹笛人？ 　　“我用封王列传稳住意识，终于靠近了笛声的源头。” 　　“那是一座岛屿，岛上有树木和山石，空中有海鸟盘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绯蝗群靠近的一瞬间，海上岛屿猛地朝着两边撕裂开来，往空中扬起。 　　门涅利克远远看到，那是一头外形可憎的海中巨兽，它的嘴能够像是撕裂身体一样，从左右两侧拉开来，大半身体都是一张嘴。 　　它左右两边脸上各有两只眼睛，一只黄色眼球里有黑色瞳仁，一只灰黑色眼睛，它有强壮的双翅，但翅膀早就断裂不见，仅剩下根翅部分，就变得像是鱼鳍一样。 　　外形上它接近于一头鲸鱼，可左右嘴巴张开，里面的细密牙齿又像是某种凶猛禽类，嘴前段又尖又硬。 　　这巨怪魔灵张开大口，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霍纳古尔，霍纳古尔。 　　这也是巨鲸名字的由来。 　　它一边朝天呐喊，一边将自投罗网的绯蝗群吸入口中。 　　极具压迫感的磅礴魔术压得门涅利克动弹不得，光是不被被吸入鲸口就已经耗尽力量。 　　他耳边依旧萦绕着悠扬的笛声，那充斥着魔性的声音将他心脏拉扯翻涌，大脑撕裂，意识飘散，化为碎片与飞灰。 　　要不是白星关键时刻出现，带他逃离这一片海域，门涅利克已经沦为霍纳古尔的食物。 　　此时的五大冥蝗，与现在实力差距极小，但在霍纳古尔面前，连作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绯蝗是不可能赢的，它们不过是霍纳古尔的食物。” 　　这就是门涅利克判断的根据。 　　马修更加好奇：“既然绯蝗一族不可能战胜对手，为什么弗洛斯还要让你们带着绯蝗去寻找和进攻霍纳古尔？” 　　门涅利克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答复：“这些强壮的绯蝗，原本就是准备给霍纳古尔的食物。” 第539章 弗洛斯战略 　　会议仍在继续。 　　门涅利克每一次举起手里的素描本，上面文字就会引起一轮新的讨论。 　　古德涅维帝国的覆灭。 　　弗洛斯对人类与虫子的筛选比较。 　　虫器与虫果。 　　…… 　　这些密集又信息量极大的话，让在场人一个个奋笔疾书，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古德涅维帝国覆灭，那时候不是有第一圣殿的72位魔王吗？为什么不能请它们对付弗洛斯？” 　　“从天而降的陨石，弗洛斯到底是陨石，还是那个头颅？” 　　“五大冥蝗原本都是那时候的人类吗？” 　　面对众多问题，门涅利克只做出了一些选择性的回答。 　　——万王之王踏上新的远征，第一圣殿也随之消失无踪，弗洛斯的力量来源诡异，很短时间里就在地下生长出数量繁多的根系，把帝都全部控制。 　　——陨石与弗洛斯关系不得而知。 　　——五大冥蝗，除去白星之外，都是以人类改造。 　　门涅利克从白星处了解到，剩余三个情况各有不同。 　　地缚是帝国斗兽场的驯兽师，帝都灾难时，他杀死了斗兽场主人，夺取了一件魔术宝物，是第一个主动投诚的人类。 　　剑角原本是东部丘陵地带的一名野人，他杀死了很多绯蝗，并且将它们当做食物吃掉，后来疯疯癫癫，被弗洛斯收入麾下。 　　蝎蛉是一位拥有部分魔灵血脉的魔裔，身体里不断制造能混乱意识的毒素，她呼出的空气，流出的汗液和血液都是剧毒，绯蝗也拿她无可奈何。也被弗洛斯收编。 　　至于白星。 　　他和其他四冥蝗不同，与弗洛斯仿佛有着某种更深一层的关联。 　　虽说被称之为五大冥蝗，但实际上，冥蝗之中都是以白星为首。 　　白星身份最为神秘，他很少出手，但众人都非常忌惮。 　　——剑角挑战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不是白星赶到，剑角已经被杀了。作为冒犯四公的赔罪，白星当面斩下剑角的角，并且让他那一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众人现在才知道，当初剑角挑战暗影领主西浦杜克，还有这么一出插曲。 　　——白星主导了对四大王国的战争，目的不是为了毁掉四大王国。相反，没有白星刻意主导，四大王国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看到门涅利克纸上写的字，大家又是面面相觑。 　　门涅利克继续在纸上写。 　　——要统治四国可能不容易，但要毁掉四国并不难。 　　这一句话顿时激怒了庄园的战斗成员。 　　罗伊斯忍不住反驳：“恕我直言，门涅利克先生，兵蝗军虽然实力强悍，但也没有资格这么狂妄！四国战场上，兵蝗除去一开头的优势，往后局势是不断朝着我们倾斜的！” 　　布鲁克微微皱眉，倒是没有立即发表意见。 　　门涅利克也不生气，只是沉默地写字，然后抬起手里的素描本。 　　——兵蝗军没有动真格。 　　“没有动真格？” 　　罗伊斯气急而笑，拍桌而起：“阵亡了150万只的兵蝗，这还叫做没有动真格？可笑！” 　　马修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 　　罗伊斯在埃里克城外用命拖住兵蝗，差点和金鯱一起牺牲当场，是庄园里实战经验最丰富的的一批成员。也正因如此，罗伊斯格外仇视这群疯狂的虫子。 　　门涅利克继续写字。 　　——兵蝗有一个机制，它们可以改变自己的魔术回路，直接变成一个个毒囊。这也是蝎蛉改造过的成果。 　　——它们所有的力量都会转化成毒素，变成一会飞的自杀式毒弹，自爆身体，产生的气体和粘液都有极强的腐蚀性剧毒，魔灵也难以抵抗。你们所看到的，土壤被腐蚀，植物无法再次生长，就是不被控制的兵蝗分泌粘液的结果。 　　——这种毒素是用来对付霍纳古尔的，白星没有下令，兵蝗哪怕被杀也不会自爆。 　　这不长的一段话让罗伊斯脸色骤变，再也说不出话来，最终能沉默地坐下。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白星的刻意约束，兵蝗大可以选择自爆。那样一来逸散的毒素将会遍布四大王国，造成大量平民、士兵和牲畜的死亡，庄家枯萎，直接在生存层面上对四国造成毁灭性打击。 　　后果已经不言而喻。 　　旁边的布鲁克满脸沉重。 　　围绕会议桌的一干庄园核心层，一个个都神色担忧，溢于言表。 　　马修适时发话。 　　“诸位，这就是要面对的事实。人类与弗洛斯的差距很大，我们必须承认，从头到尾，她的目标就不是人类王国，而是对付海上霍纳古尔。” 　　“但是，我们也不应该陷入消沉，自怨自艾。” 　　“因为我们已经利用了自己的智慧和思想，迫使白星做出了提前的妥协，让占领四国再对付霍纳古尔的战略不得不终止。庄园和四大王国依靠发动每个人的聪明才智，互相合作，取得了阶段性的重要胜利！” 　　马修站了起来，目光从下面人脸上一一扫过：“如果说，150年前的胜利只是一次虚假的误会，那么这一次，是真正靠着我们自己，打出来的和平和尊严！” 　　布鲁克也响应了马修的话：“马修先生说得很对，前线作战十分艰苦，但最终我们还是坚持了下来，我们不能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要保持冷静和谦逊，始终将自己放在一个现实的弱者地位，才能更好地争取我们的生存空间！” 　　马修心里很满意。 　　如今的布鲁克，已经变成了一名成熟的军队领袖。 　　他也是第一个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马修这么早就搬出门涅利克，一方面是对庄园众交底，另一方面也是告诫众人：敌人有着非常强力的战略威慑，不能放松警惕。 　　“门涅利克，请继续。” 　　在马修的示意下，门涅利克又在素描本的纸张上写了一行字。 　　他抬起手里板子。 　　——兵蝗就是弗洛斯用来对付霍纳古尔的先锋，霍纳古尔吞下这些兵蝗，它多少会受到损耗和影响，这时候就有了机会。 　　——接下来是冥蝗的第二次杀伤。 　　——最后，弗洛斯才亲自出手。 　　看到这里，开会众人脸色稍缓。 　　这些话说明了一件事。 　　不论冥蝗还是兵蝗，都是弗洛斯对付霍纳古尔的“子弹”，是消耗品。也就是说，弗洛斯要狩猎霍纳古尔，就不可能再有精力对人类开战。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陆续续出门，路上还在交头接耳。 　　今天的各种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 　　门口，贝尔·雷耶斯笑呵呵说：“马修老弟，现在看来，之前咱们商量的放人交易是彻底黄了。” 　　“抱歉了，老哥。” 　　马修也客气说：“门涅利克已经是庄园一份子，他也会是我们未来发展的一部分，不会离开这里。” 　　“没想到，冥蝗王冠竟然是古德涅维帝国的太子，真是有趣。” 　　胖议长提了提裤子：“既然事已至此，我也该回去对四公大人复命了。打扰了这么长时间，多谢款待。” 　　“老哥太见外了。” 　　“还有一件事，我准备在巴斯也建立一座庄园，学习俾斯麦庄园的先进理念，名字已经决定，就叫‘雷耶斯庄园’。” 　　贝尔哈哈大笑：“老弟，有空一定要来巴斯一趟，贪欲交易所你一定会很有兴趣。” 　　马修点头：“下次一定。” 第540章 战争后遗症 　　红十字第一批次的病人陆陆续续出院。 　　原本这些手术后的贵族，只需要休息两三天就可以离去，还能腾出床位来。不过吉赛尔力排众议，认为一定要在医院至少观察一个月，确定无碍后才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夜晚的吉赛尔小姐依旧坚持一名医者的严谨，对疾病的敬畏。 　　三高手术理论上是可能带来副作用的，不同体质的人，适应能力和恢复期也不一样。 　　不过罗斯特大陆的医学实在落后，哪怕贵族们也习惯了小病小痛的存在，只要不是无法忍耐，都属于正常。 　　巴斯渠道商，“穷查理”查理·布朗尼也通过真理之眼发来口信。 　　内容大体如下。 　　俾斯麦代理店已经在巴斯共和国首都纽伦丁正式开张，他专门选择了四国宣布停战这一日，让人拿着宣传单在街上到处散发，并且以前一百位顾客有好礼的方式招揽客人。 　　查理担忧战后众人囊中羞涩，或是勒紧裤带，导致店门冷清。 　　没想到，店里的火爆行情超出了他的想象。 　　查理说，俾斯麦庄园在这次大战中的表现至关重要。不论是在奥拉尔狙击王冠，还是后面和秘银工坊一起搞出了“绯蝗终结者”，都让巴斯人非常重视和感兴趣，俾斯麦庄园已经变成了巴斯人口中的常用词。 　　巴斯商人和贵族们在代理店里面流连，对俾斯麦庄园的各种商品充满兴趣，购买欲望很强。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蛛丝台灯，就和预计一样，当天所有蛛丝台灯都被抢购一空。 　　除此之外，颇受欢迎的还有豆制品、洋葱干片以及和最新《奥秘》俾斯麦庄园专栏同步推出的显微镜。 　　同时查理收到了两张魔能车订单，询问庄园大概多久能够配送。 　　“代理店的情况就是这样，查理先生希望最新一批的蛛丝灯能尽快过去，他一下子预定了500台。” 　　索伊快速说完。 　　“具体让乌鸦去统筹安排，代理店也是我们的直接合作伙伴，对于开辟海外市场非常重要。” 　　马修略略一想：“其他就照旧。” 　　“是，先生。” 　　马修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奥秘》上发布了俾斯麦庄园专栏的第二期。 　　第一期讲的是“普朗克-惠特曼模型”。 　　由马修提供思路，从技术角度和人物困境两个角度出发，阐述了普朗克和惠特曼这两个命运多舛的学者，是如何克服种种困难，忍耐寂寞，坚持积累，从而创造出了克制绯蝗一族的战略性武器。 　　罗斯特大陆的媒体比不得地球，马修模仿记忆中媒体的方式，专业上贴实细节和各种数字，人物上保持克制描述两个学者的研究之路。 　　普朗克坚持己见，不被贵族认可，他所坚持的学问也被巫师认为无用，因此大半辈子潦倒，不论科尼还是佐敦都没有容纳他的地方。被马修以顶级学者的待遇请来，给普朗克建立研究所。 　　惠特曼曾经名满天下，但也陷入了多年沉寂，甚至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不再适合担任元素部长，以半退休的方式在俾斯麦庄园支教。 　　这两人都是不融于既定罗斯特精英学者体系的人，他们胸怀才华，却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追求，最终在寒冷的北方，在小小的庄园里，给人类找到了希望的曙光…… 　　客观来说，第一期内容依旧是炒冷饭，之前《奥秘》报道“绯蝗终结者”就已经谈过一二，只是没有这回这么详细。 　　第二期专栏则是货真价实的干货。 　　《显微镜——抓出血液里的魔鬼》 　　这一期直接点出，正是靠着庄园“血液研究中心”主任潘妮小姐制作出显微镜，从而找到了血液中的虫卵，识破了脑蝗的秘密。 　　除此之外，《奥秘》上还刊登出了两则大新闻。 　　第一版用大字写着《兵蝗军在海上完成集结，继续西进》。 　　——通过查探巫师统计，超过300万只兵蝗的大规模军团越过西海群岛，在冥蝗蝎蛉和冥蝗地缚带领下进一步朝西面高速行军。 　　这是所有人都在关注的事。 　　虽说冥蝗首领白星宣布了战争的结束，并且将大多兵蝗都撤出了四国地界，但还是有一小部分兵蝗散落下来，变成四处流窜的残兵。 　　这些残兵造成的后续伤害已经显现出来。 　　它们开始自发大规模繁殖，毫无限制地狩猎一切活物，包括不仅包括人类、牲畜与其他动物和虫类，它们也啃食各种农作物，甚至是树根和草茎，其旺盛的摄食欲让人吃惊。 　　没有首领约束后，这些散兵游勇变得狡猾了很多，遇到人少时它们群起而攻，来围剿的人多了它们就四散而逃，天生就懂游猎精髓。 　　除去不断迁移和随处打猎，兵蝗残兵还在地下产卵，它们不分公母，自体就能产卵。 　　因此在各国不断追杀之下，它们不仅数量没有减少，反而势头越来越旺，数目不断增多，迅速毁掉一个个村落和农田。加上原本死于战争的绯蝗，其尸体分泌物已经污染了大片土地，战后人们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形式的灾难。 　　不过直观对比起来，还是兵蝗正规军更让人恐惧。 　　兵蝗军攻城掠地，不惧死亡，如同冷酷无情的机器，一路几乎把四国逼到绝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整个四国战场兵蝗阵亡150万，这次它们远征，足足有300万数量之巨。 　　这一股力量如果调转方向，四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马修把报纸翻页。 　　《奥秘》背后的第二版，同样有一条醒目的大标题《耕地大规模污染，粮食问题不容乐观》。 　　在这一篇报道里，详细列举了卡尔马、萨克森、阿基坦乃至巴斯所面临的粮食窘境。 　　前三个陆地国家大片土壤遭到腐蚀，无法种植任何作物，耕地面积被进一步压缩，由于战争消耗巨大，粮食储备进一步告急。 　　巴斯共和国虽然没有被兵蝗军攻入本土，但需要应对另一种麻烦。 　　大片海洋被兵蝗尸体污染，导致海面上多了一层含有剧毒的污水，这些污水以一种诡异的能力互相粘连，犹如油脂一样难以分离。 　　因此又被巴斯人称之为“虫油”。 　　海中鱼群成片成片地浮上水面，泛起鱼肚，这些尸体被虫油腐烂融化后，变成了虫油的一部分，不断扩大着它们覆盖的海域。 　　船只如果沾染上虫油，表面的木头就会迅速腐蚀，船只也没法继续航行，一些船只没有死于兵蝗攻击，反而被这些虫油给浸烂船体，导致船上海员和商人死于海中。 　　由于之前的兵蝗军距离巴斯本土已经很近，这些虫油也集中分部在巴斯群岛周围，它们已经在逐渐形成对巴斯共和国的事实封锁，让巴斯人越来越难以离岛。 　　几名具有至少二十年航海经验的船长都说，最迟一个月内，巴斯群岛将会被虫油彻底封住，变成一座孤岛。 　　地精的浮空艇变成了巴斯人最迫切需要的替代品，巴斯执政官蔻西茉正在与地精商会相关领导成员进行紧急商议，试图租赁浮空艇以缓解巴斯目前窘境。 　　目前，大批巴斯商队已经带着商船迅速撤离了巴斯群岛，赶赴其他四国，避免被困岛上。 　　战后的四国都是一片狼藉。 　　马修却注意到一条不起眼的消息。 　　——都灵发现战后出现了不少渎神者，这些亵渎神灵的邪恶之人蛊惑各国平民，正阴谋腐化混淆善与恶、美德与恶行的界线，神殿已派出惩戒骑士团，决心将这一批邪教徒绳之以法。 　　——都灵也敞开国门，欢迎各国商人与他们进行友好公平的粮食贸易，一起维护世界的新秩序。 　　马修冷笑。 　　渎神者，惩戒骑士团，贸易，新秩序…… 　　神殿这次看准四国虚弱的机会，要借着清理邪神教徒的名义出手了。 第541章 邪教徒马歇尔 　　从尼德蒙城到郡首府埃里克城有一条必经之路，这里一路都是丘陵地形，怪石林立，植被稀少。 　　最醒目的还是沿途不断出现的一种奇特古代石像，它们零零散散分布于蜿蜒小道的两旁，也是这里乱石丘陵名字的来由。 　　绯蝗退去之后，大片生长植被的土壤被腐蚀污染，导致寸草不生，这里原本就只有石头，因此看起来倒是一切如常。 　　此时，一个穿着俾斯麦长裤的寸头青年正在吃力地奔跑。 　　他动作迅速而矫健，但嘴皮干涸，看起来又累又饿，完全就是依靠一股毅力在迈开双腿。 　　猎鹰在他头顶盘旋，鹰目牢牢锁定着地上猎物的一举一动。 　　年轻人拔出腰间短杖，他知道，被猎鹰一直盯着，他就摆脱不了后面那一群人。 　　他必须想办法摆脱这只鸟！ 　　可举起短杖，他才意识到，巫师杖已经布满裂纹，根本无法使用。 　　在一路追击中，这根巫师杖被对方的神射手毁掉了顶端的魔术反应堆。 　　他丢掉已经毫无用处的短杖，忍住浑身剧烈的肌肉酸痛和身上伤口拉扯，继续往前大步。 　　快了，快了。 　　就快到埃里克城了，到了那里，就距离俾斯麦庄园仅一步之遥。 　　到了那里就有希望。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空气在喉咙和肺里呼呼作响，就像是鼓风机在不断扇动。 　　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 　　年轻人知道他不能回头，争取时间是他生命的最后机会。 　　他咬牙越过前方的一座小坡，前面拉起了一条长长的铁丝网，铁丝网后面，有五座非常整齐的小石丘。 　　一根木牌插在铁丝网前。 　　上面写着：来者止步——俾斯麦庄园宣。 　　俾斯麦庄园！ 　　到俾斯麦庄园了，终于到了！ 　　年轻人不顾一切地跑到铁丝网前，手指抓着铁丝网：“我要见弗朗茨先生，我叫马歇尔，是他让我来的！” 　　嘶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丘陵之间，格外孤独无助。 　　隆隆的马蹄声临近。 　　一群身着银色盔甲的骑士在阳光下反射着变光，他们呈扇形将年轻人包围起来，由于铁丝网阻拦，让年轻人被锁死在这里。 　　“马歇尔·布鲁斯。” 　　当头一位鼻梁高挺的方脸骑士冷峻地宣布：“你在都灵、萨克森、阿基坦以及卡尔马四处宣扬邪教言论，蛊惑民众，亵渎玷污神明。我圣光骑士团十四团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一切将会成为神殿法庭的呈堂证供。” 　　“请跟我们走一趟，不要抵抗，否则我们有权进行任何应急行动。” 　　方脸骑士身后，几名圣光骑士团举起手里的弩机，发亮的金属箭头瞄准了马歇尔的脑袋和胸膛。 　　“我没有！我只是教流浪的孩子们唱歌，唱歌也是亵渎神明吗！” 　　马歇尔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气，怒视面前人。 　　“街头卖唱也需要受到圣光骑士团的监督，更何况，你是在编写用词叵测的歌谣，非法传播巫术。” 　　马歇尔气急而笑：“我只是教他们用唱歌的方式取暖和照明，他们被冻死，在黑暗中被野狗啃咬的时候，你们这些骑士又在做什么！” 　　方脸骑士面无表情，声音不紧不慢：“马歇尔·布鲁斯对自己非法传播巫术，教唆流浪分子的行为供认不讳，现在实施逮捕。鉴于他是一名危险的巫师，直接进行特殊处理。” 　　弩手们纷纷将手指放在扳机上。 　　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瞬间将犯人的手脚毁掉，让他再也无法逃跑。 　　“干嘛呢干嘛呢？看不见告示吗？” 　　铁网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慢悠悠的人影从铁网里慢慢现身。 　　来者是一名满头小辫的干瘦青年，他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胸口有一个白色LOGO刺绣：一碗插了勺子的饭。 　　辫子青年胸口有两个白色LOGO，被一根白线穿过。 　　方脸骑士瞳孔一缩。 　　圣光骑士团想来信息灵通，更有专人负责收集更新俾斯麦庄园的相关情报。 　　如今的俾斯麦庄园已经今非昔比，在才结束的绯蝗战争中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扭转卡尔马战局，更是直接影响了战争走向。骑士团的评级里，俾斯麦庄园已经和四公领地是一样极度危险的地方。 　　他跳下马背，走过去，对辫子青年露出讨好的笑容：“罗伊斯先生，是这样的，有一个邪教徒一路闯到这里，我们也是奉命过来抓捕。绝无冒犯的意思。” 　　“哦？你认识我？” 　　罗伊斯一脸奇怪。 　　“当然，当然。庄园里目前唯一的‘二等功’获得者，独自一人在埃里克城外狙击几千兵蝗，罗伊斯先生您的名字，如今可是无人不晓。” 　　罗伊斯乐了：“你很有眼光，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圣光骑士团十四团团长，缅希科夫。” 　　“这个名字，听起来是卡尔马本地人？” 　　“的确，鄙人老家就在卡尔马北部行省的一个小村子，本来是卖饼为生，也是机缘巧合，才加入了圣光骑士团。” 　　罗伊斯来了兴趣，递给他一根用麻纸包裹的长条：“来一根。” 　　“这是……” 　　缅希科夫小心翼翼接过：“庄园的新发明？” 　　“庄园特供，由潘妮小姐制作的特殊烟‘北地雪茄’。” 　　罗伊斯摸出一把小剪子，减掉雪茄头，然后摸出一根手指粗细的小铜柱，手指一压，上面就冒出火来。 　　“配套的，点火器，炼金工房姑娘们做的，很好用。” 　　他一手挡着风，一手给缅希科夫熟练地点燃雪茄。 　　骑士团长吸了一口，一时间闭上双眼，满脸享受。 　　“真是不可思议，妙不可言。” 　　罗伊斯也给嘴里塞了一根雪茄，点燃：“当然了。这东西在庄园都是抢手货，我也就几根。里面包裹的是特殊的圣植，搞到原料很不容易。” 　　“‘北地雪茄’不仅可以提神醒脑，还会减少‘三高’的几率，因为里头有一种什么成分，说是能够刺激内脏排除油脂还是什么的。” 　　他吐出一口白烟：“这是血液研究中心的潘妮小姐得出的报告，好东西，不外卖的。” 　　缅希科夫和罗伊斯一阵吞云吐雾，称兄道弟。 　　这时候，罗伊斯才看向铁网另一侧那个脏兮兮的罪犯。 　　“缅希科夫团长，我问问这人一些话。” 　　“随便问，不着急。” 　　缅希科夫一脸大度。 　　罗伊斯笑着说了一声多谢，他这才走到靠着铁网的男人面前，蹲下：“你叫马歇尔·布鲁斯，来自科尼，是弗朗茨介绍过来的艺术家，对不对？” 　　马歇尔嘴唇动了动：“是的。” 　　“那你为什么又成了邪教徒？” 　　“我不是！” 　　缅希科夫做了个隐蔽手势，罗伊斯会意。 　　两人走到一旁。 　　“这人非法传播危险巫术，还提倡都灵人去学巫术，他通过编写歌谣的方式到处传播……被真理之眼和神殿通缉，是一个很敏感的危险角色。圣光骑士团也是收到线报，必须过来走一趟。” 　　缅希科夫一脸无奈。 　　罗伊斯想了想：“这人原本是庄园里弗朗茨内部推送的人才，我先把他带到庄园去，让马修先生过目一下。如果真有问题，我就丢出来，你看怎么样？” 　　缅希科夫狠狠吸了一口烟，点点头。 　　“缅希科夫团长很上道。”罗伊斯笑着说：“以后我们可以多多走动一下。” 　　缅希科夫这才露出笑容：“我也一直想向罗伊斯先生多多学习，提高见识和水平。” 　　他话头一转，低声说：“不过，惩戒骑士团就在后面，还有真理之眼的巫师团也过来……罗伊斯先生还是尽快把他带进去吧。” 　　“懂。” 　　罗伊斯拉着马歇尔才走入铁丝网。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慢着！这人是真理之眼要抓捕的要犯，还请把他交给我们！” 第542章 来者止步II 　　罗伊斯回头望去，看见一头长约四尺的野牛状魔灵站在身后，牛背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这两人均手持巫师杖，长袍上绣有黄红蓝绿四色构成的四元素之眼，身份已经非常清楚，是两名来自真理之眼的年轻巫师。 　　两名巫师都从牛背山下来。 　　女巫师率先说：“罗伊斯先生，请你将这位要犯移交给我们，如果您能这么做，真理之眼会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罗伊斯笑了笑：“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等我们庄园的马修先生问话和招聘流程走完，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男女巫师面面相觑。 　　看得出，他们有些神色不忿。 　　作为罗斯特大陆上如今最负盛名的组织，真理之眼的名字只要一拿出来，没人不给面子。 　　可偏偏在这北地，完全失效了。 　　他们虽然是新晋的注册巫师，但也清楚，真理之眼和俾斯麦庄园看起来有不少合作，但实际上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不知原因被退休的前元素部长惠特曼先生，一直在庄园支教，丝毫没有返回总部的意思，风元素部长葛瑞丝女士写了好几封信，邀请他回来，但都被拒绝。 　　还有小道消息说，战争时期，副会长比鲁斯先生发出过一封秘密命令，令惠特曼到科尼支援，结果也没有了下文。 　　另一件事是，俾斯麦庄园的红十字研究会正式发来过几次信函，要求真理之眼告知民众脑蝗的危害性，并且复刻弗朗茨1号提供给更多人使用。真理之眼对此回应，只说这是内部事务，外界无权干涉。 　　总而言之，两个组织之间颇有些恩怨。 　　赶赴这里之前，一名探查巫师前辈说过，哪怕是真理之眼的巫师，在俾斯麦庄园的控制边界，还是低调礼貌为妙。 　　“来吧，外面挺冷的，庄园今天是吃自助火锅，你们也来尝尝。” 　　罗伊斯很自然地邀请：“还有缅希科夫团长，您的骑士也都累了，来庄园休息一下，吃了再走。今天可能要下大雪，再往外还有一些兵蝗余孽，夜里也是一件麻烦事。” 　　缅希科夫巴不得这样的机会，当即大喜：“那就打扰了，骑士们，都过来。” 　　他麾下的十几名骑士纷纷靠拢，骑着军马，有序进入铁丝网大门。 　　两名年轻巫师本身也对这地方十分好奇，于是也都点头：“那就打扰了。” 　　“没事。” 　　罗伊斯倒是不在意：“今天恰好也是迎接一批秘银工坊的支教炼金术师，食物准备得很充足，多十几个人，也热闹一些。” 　　就在此时，外面又出现了一队骑兵。 　　这一队骑兵只有五人，每个人都身着轻盈的贴身皮甲，露出头发，腰系长剑，披着白色的斗篷，斗篷上纹有一棵长出星星的大树。 　　都灵王国国徽，也是神殿的标志：星辰之树。 　　五名骑兵过来，高傲地俯瞰着前方的一群人。 　　领头者年过半百，目光锁定了圣光骑士团，声音犹如颂咏经文：“缅希科夫，你真是让我失望，竟然公然勾结罪犯，放他出走，你也是邪教徒吗？” 　　这一帽子盖下来，让缅希科夫吓了一跳。 　　他赶紧辩解：“不是，不是，您误会了。莫里森主教，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 　　莫里森主教一口打断：“这事我会完完整整汇报给神殿，以及圣光骑士团本部，希望你好自为之，好好反思。”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现在，把渎神者马歇尔·布鲁斯用枷锁拷上，给我带过来。” 　　缅希科夫一脸为难。 　　罗伊斯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抽着烟，他旁就是站着都吃力的马歇尔。 　　局面一下子僵住。 　　对方的迟疑激怒了莫里森主教，他声音也低沉下来。 　　“看来缅希科夫你的确和邪教徒有染，那么我只能将你们一起抓回神殿，让教宗大人发落。” 　　“圣光骑士团的所有人，全部丢出武器，跪地祈祷，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否则，一概以反抗的渎神者处置！” 　　虽然只有五人，惩戒骑士团装备看起来轻便而不擅实战，但他们表现出的气势仿佛觉得如此理所当然。 　　另一边。 　　圣光骑士团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虽然大家都知道，惩戒骑士团向来高傲而目中无人，但惩戒骑士团是骑士团，圣光骑士团也是骑士团！又不是上下级关系，凭什么颐指气使！ 　　缅希科夫脸色不好看。 　　他面临一个人生中的重要抉择。 　　遵循莫里森主教的命令，他大不了得到一些惩戒，充其量被发配到一些边远地区，并不会有牢狱之灾。 　　但…… 　　这样一来，不仅队伍不好带了，而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俾斯麦庄园的示好，和罗伊斯搭上的线就前功尽弃。 　　他心里一横，脸带笑容：“抱歉，莫里森主教，马歇尔是我们圣光骑士团先找到的，你有任何意见或是不满，尽可以通过神殿向圣光骑士团总部反应。这才是正确流程。” 　　“此外，马歇尔作为嫌疑人，还不是罪犯，所以你的言辞最好稍微修改一下。” 　　“当然，我们圣光骑士团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也是圣光骑士团的宗旨。” 　　缅希科夫得体而又不卑不亢的回复，让属下骑士们一个个扬眉吐气，看向惩戒骑士团的眼神也充满挑衅。 　　“很好，很好。” 　　莫里森主教扬起手里的长剑：“既然你甘于堕落，那么神明就会予以惩罚，此即为惩戒骑士团的意义。” 　　“黑天使，洗涤异教徒！” 　　空中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黑影。 　　他们身着黑盔甲，罩住头颅的覆面盔顶部中央有一根尖角，身体狭长，裙甲周围有很多细长的黑色羽毛，腿部胫甲下是鸟似的四趾长爪，后趾呈Y形。 　　这些黑武士背部有两条宽大的翅膀，翅膀上布满一根根箭簇般的黑羽，手持一种漆黑长枪，沾满紫黑色血污的枪头下有一根根骨刺，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刑具。 　　神殿武装，黑天使降临。 　　黑天使从虚空中现身，挥舞长枪朝地面的圣光骑士团和马歇尔冲去。 　　地面一干人纷纷抬起剑盾，准备抵抗。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连串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这声音极富节奏，仿佛是琴键有规律地敲击，释放出一种冷静又机械的音符。 　　原本气势汹汹的黑天使纷纷坠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黑色的羽毛这才慢慢飘落。 　　“喂？神殿的那什么主教，这里是俾斯麦庄园的防区，禁止飞行。” 　　罗伊斯叼着雪茄，不慌不忙地说。 　　在他身后，一台钢铁战车履带碾过路面，充满压迫感地驶来。 　　炮塔的蛇炮上方，狼铳枪口里冒起白烟。 第543章 虚假的骑士VS真正的骑士 　　“你！你们竟然攻击神明的骑士！” 　　莫里森主教声音发抖，一脸惊骇。 　　罗伊斯面不改色，心想，果然如夜莺玫瑰姐妹说的那样，神殿的主教大多对外界保持着傲慢与轻蔑，依旧以为还是都灵帝国的时代。 　　时代变了啊，老头们。 　　罗伊斯叼着雪茄，对外面的莫里森主教挥手：“主教，抱歉抱歉。这是规矩，你应该让他们看看外面的告示牌。” 　　“那个……我记得主教应该是懂四国语言的吧？” 　　莫里森主教刻薄的脸上都是怒气和屈辱，他看向罗伊斯，维持住主教最基本的风度：“我可以认为，俾斯麦庄园是要阻挠惩戒骑士团追捕邪教徒吗？” 　　“还是说，俾斯麦庄园原本就是邪教徒的大本营，马歇尔·布鲁斯只是回到给他发布命令的地方……” 　　主教阴险的陷阱言论让圣光骑士团和巫师都是神色紧张。 　　缅希科夫想要提醒，但看着罗伊斯那消失的笑容，又不敢开口。 　　真理之眼的两位巫师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反而冷静下来，神殿与俾斯麦庄园的正面冲突，纯粹以立场而言，她们乐见其成。 　　“说什么狗屁？” 　　罗伊捏着雪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给你一点面子，你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什么东西，一大把年纪，还是回神殿好好念经祈祷养老，别出来到处惹事。” 　　加入庄园之前，罗伊斯可是货真价实的海盗。 　　虽然目前已经变成了庄园的职业军人，但那股流氓脾气没有彻底消除，好好说话，大家都按照礼貌来，上来就骑脸，你当你谁啊？ 　　“我琢磨着，绯蝗战争时，也没见到你们神殿出来主持公道，维护和平啊？” 　　“现在各国打完仗你们就出来了？干啥呢？” 　　“这就出来装天降骑士了？” 　　“面对绯蝗，你们就怂的马上投降，面对自己人，就开始拳打脚踢？” 　　“本来我们几个聊得好好的，你一个冒出来，一副天大地大神殿最大的模样，怎么着？还想帝国复辟啊？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就是教宗，对谁都有生杀大权了？” 　　“什么玩意儿。” 　　罗伊斯一脸不爽，食指隔空指着他：“我告诉你，老头，我是看你年纪大，不和你一般见识。” 　　“这里是俾斯麦庄园的防区，你知道什么叫防区吗？” 　　罗伊斯一字一顿说：“未经允许，越过这片铁网，视为对俾斯麦庄园宣战。” 　　“绯蝗一族我们没怕过，你们想试试也尽管来。” 　　他看向后面十几人，笑道：“这是我们马修先生说的，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骑士。” 　　缅希科夫心里松了口气，不愧是俾斯麦庄园，就和骑士团资料里一样，刚就一个字。没在怕的。 　　他小声问：“那个，罗伊斯先生，骑士是指？” 　　“就这玩意儿。” 　　罗伊斯指了指后面。 　　缅希科夫看过去，饶是脸皮厚如他也轻微抽搐了一下。 　　“这是‘轨道骑士’，是经过菲妮克斯小姐改装后的，多功能巡逻车的进化体，专门处理边境和矛盾问题。” 　　罗伊斯敲了敲轨道骑士的外壳，发出哐哐声响。 　　“喂，芙兰朵露，你准头还得集中一点，狼铳开炮范围很大，容易伤及无辜。” 　　他从地上的黑天使尸体里捡起一只死掉的鹰。 　　缅希科夫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骑士团的侦查猎鹰，是非常优秀的斥候，每一只价格都非常昂贵，很难再次从本部申请。 　　就这么被误杀了…… 　　他心在滴血。 　　轨道骑士的巨大铁壳外有一个铜喇叭，里面响起一个冰冷的少女音：“知道了，我会尽量控制射击范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对面，莫里森主教已经脸色发青，不仅因为黑天使被一瞬间击溃绞杀，更因为他们对惩戒骑士团、对神殿毫无敬畏的态度。 　　“你们竟然谋杀了黑天使！你们这一群毫无敬畏之心的狂妄之徒！” 　　他突然脸色一喜，回头看去。 　　迅速的脚步声沿着蜿蜒小道，迅速朝着这里逼近。 　　罗伊斯也收起轻视，示意后面人：“你们先后退一百尺，避免被波及，稍等片刻就带你们进庄园。” 　　他眼睛牢牢盯着那由远而近的新敌。 　　那是一种半蛇半人的魔物，身高在三尺左右，体表有一层层披针形褐色骨片，细密骨片形成了一副完整覆盖身体的甲胄。 　　它们面部用铁箍包裹，只露出一双发出微光的双眸，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嗜血野兽，而非具有智慧的生命。 　　这些蛇尾人身的战士臂展很长，手臂骨骼格外强壮，每一只手中都有三把剑形骨刺，拖在身后的尾巴上还有一根根骨刺。 　　“干掉这些邪教徒，龙骑士们！” 　　莫里森主教声嘶力竭地高喊：“为了神殿的荣誉和纯洁！为了万物主宰的伟大荣光！杀死异教徒！冲锋！” 　　十名龙骑士朝前发起冲击。 　　它们个体强壮，但冲刺起来竟然比马更快，转瞬就已经距铁网只有一步之遥。 　　龙骑士们手里的骨剑斩破了铁丝网，闯入防区。 　　这一瞬间，炮声轰鸣。 　　第一个冲过铁丝网的龙骑士脑袋直接被打得粉碎，身体还冲了一段，这才瘫软在地。 　　后面的龙骑士没有任何影响，依旧挥舞手里骨剑，斩杀它们眼前的一切敌人。 　　轨道骑士在咆哮。 　　炮塔上的蛇炮从容地发炮，狼铳也毫不吝啬地对着前方龙骑士倾斜火力，双方距离不过三十尺，但直到最后一头龙骑士倒下，也没能靠近轨道骑士。 　　铜喇叭里传出芙兰朵露的声音：“这次怎么样？” 　　“还不错。” 　　罗伊斯表示满意。 　　“你们……你们这一群该死的渎神者，你们必定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莫里森主教咒骂了一句，扭头骑马就跑，后面几个惩戒骑士一路跟上，转眼就消失在远处。 　　罗伊斯皱眉：“跑路还挺快，就是铁丝网又得重新修一次了。” 　　第十四圣光骑士团团长缅希科夫，勉强保持镇定，压制住狂跳的心脏，看向轨道骑士金属身躯的眼睛都是火热和敬畏。 　　“给他说过了，时代变了。” 　　罗伊斯不爽地骂了一句：“现在的骑士，都是‘轨道骑士’这样的，不然怎么挡得住兵蝗，用人数？找死吗？” 　　缅希科夫这才切身体会到俾斯麦庄园的可怕战力。 　　他还隐隐发现，绯蝗战争的结束，意味着有些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 　　比如说骑士这一群体。 　　虚假的骑士：佩戴礼仪用剑，衣着浮夸，从不冲锋陷阵，擅长挑衅咒骂仗势欺人。 　　真正的骑士：装备扎实强力，钢铁之躯，身先士卒，能动手解决绝不废话。 第544章 马歇尔的battle 　　罗伊斯按照规矩，先是在大管家乌鸦处报备登记，然后就带着这一批客人加入了即将开始的露天自助晚餐。 　　住宅区外的长街上，两旁蛛丝路灯早早亮起，一长排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半成品和成品食材。 　　土豆捣成泥，放在小碟里，配合周围的奶油与酸辣汁，可以随意拿取。 　　洋葱被切成碎末，既可以用作蘸酱，也可以充当面包和麦饼的夹层。 　　大豆被研磨成豆酱，加入糖，如今已经变成了庄园居民们喜爱的热饮。 　　各式才烤出炉的麦饼、面包散发着浓郁麦香，热气腾腾。 　　当然，最被大家喜爱的还是肉。 　　罗莉大婶带着人将各种处理好的鸡肉、牛羊肉进行简单切块后放在烧烤杆上，有人需要就用切刀切下他们想要的部分递过去。 　　此外还有更多的冷盘，包括带骨牛排、羊肉片、烤鸡、烤野鹌鹑等。 　　缅希科夫一行人到处追踪，也是疲乏不堪，当即端着盘子大快朵颐，对于这些外来人，居民们也表示了欢迎，毫不见外地和他们攀谈，并且感谢他们的辛劳和冒险付出。 　　这些都是其他领地上从未有过的。 　　不止如此，庄园的著名学者和高层，也都毫无架子，和普通居民，甚至是和这群突然到访的圣光骑士一起用餐，并且给他们介绍这些餐点的优缺点。 　　缅希科夫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惠特曼·莱斯利，这位前元素部长，现在的支教巫师，正在喝一杯热豆浆。 　　惠特曼和身旁人正在讨论着什么，他旁边那位年纪更大一些，头发乱糟糟的，花白，但人很有精神，穿着一件破旧的大衣。 　　毫无疑问，这老人必定是惠特曼的那位伙伴，庄园里研究所的主任，如今名扬四海的数学家普朗克·费米。 　　他们两人的争论变得激烈起来，而后两人放下手里餐具，唇枪舌剑，毫不想让。 　　接着一个个子矮小的姑娘跑出来，在一旁劝告。 　　他们这才重新拿起叉子和碟子，继续吃东西。 　　这矮个子姑娘，圣光骑士团也有记录。 　　她叫杜莉·斯密，是普朗克研究所唯一的助理兼学徒，也可以说是普朗克和惠特曼新成果的唯一学生。她还非常年轻，未来必定前途无量，不容小觑。 　　缅希科夫正想过去搭搭讪，留个印象，毕竟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多一点交际，说不定就多一点机会。 　　圣光骑士团里也是处处危机。 　　他正要过去，结果目光又被近处的一个姑娘吸引。 　　这姑娘皮肤呈不属于北方的小麦色，虽然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看起来格外精神，并且有着一种异域风情，她穿着白大褂和直筒长裤，头发扎在脑后，哪怕用餐时背上还背着一个大旅行包。 　　如此形象几乎是一种标志。 　　秘银工坊三大首席炼金术师之一，被称之为“颠覆者”的菲妮克斯小姐。 　　缅希科夫又是一阵火热，这位可是如今罗斯特大陆最负盛名的学者之一，不论是轨道喷气车还是才大展拳脚的炼金堡垒黎明号，都是出自她手！ 　　到底是该去哪边？怎样发出话题不会失礼？ 　　饶是缅希科夫也有点纠结。 　　此时，又一名女士从他面前走过。 　　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种条件反射是源自一次次的肌肉记忆。 　　缅希科夫目光追索。 　　那女士身着白色礼服，耳垂下挂了一副珍珠耳环，面目优雅而温良，上流社会对淑女的要求是美丽而并不勾人淫邪，眼前人就做出一个完美的标榜。她明明有着诱人的身体线条，却因为身姿端庄而目光清澈坦然，让人难以产生亵渎。 　　可缅希科夫却不会被这一层伪装所迷惑。 　　此人极度危险，每一个圣光骑士团团长都被要求保持警惕，不要靠近这个女人。 　　她就是秘法会的“秘法骑士团”团长，古老隐秘的雪莱家族如今的头领，贝琳达·雪莱，更多时候，她也被称之为雪莱夫人。 　　如今，她是马修的合作伙伴，也是红十字研究会的副会长。 　　缅希科夫脸上苦笑一声。 　　秘法会的骑士团团长，秘银工坊最好的炼金术师，真理之眼的元素部长、巫师教授，都聚集在这里，毫无阵营界限地一起制作各种东西，开发新的装置和知识。 　　或许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吸引力吧。 　　俾斯麦庄园能够在短短两年时间一跃而起，获得现在谁都不敢小觑的地位，的确有其独到可取之处。 　　只是，一直没有看到马修·俾斯麦真人。 　　让他有些遗憾。 　　罗伊斯仿佛也发现了他的疑惑，啃着手里的鸡腿说：“马修先生还在面试马歇尔，庄园规矩，不管是哪儿的人才，都需要通过面试的三位主考官。往常是普朗克先生、吉赛尔小姐、帕梅拉小姐，不过马歇尔因为是艺术特长，普朗克先生就没去，换成弗朗茨代替。” 　　“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罗伊斯吸了吸手指上的油。 　　后面的两位年轻巫师也趁机询问。 　　“罗伊斯先生，我们能去看一看那个……面试吗？” 　　罗伊斯一脸为难。 　　“这事我得问一问，我做不了主。” 　　他在人群里找到一个身着礼服的灰白皮肤地精，赶紧过去请教：“乌鸦先生，他们想要过去看一看招聘面试，不知道可不可以？” 　　罗伊斯将这些人的身份介绍了一下。 　　他又低声说：“我是想着，庄园一直都在提倡加大宣传力度，增加对外界的文化输出，有的宣传通过报纸和商人，但有的宣传需要一些更加不易察觉的方式……” 　　“可以，不过你要带着他们，不要影响面试程序。” 　　乌鸦也是一个果断的人，衡量利弊后毫不犹豫，他对后面几人微微颔首：“希望这个夜晚，几个客人能过得愉快，我就先失陪了。” 　　缅希科夫看着乌鸦的身影，发现他过去径直找到了惠特曼，似乎在询问一些情况。 　　这位地精管家几乎从不离开庄园，但他却是马修·俾斯麦最信任的左右手，作为马修的影子，庄园的各种资源调度和统筹安排都是由他处理。 　　“先生们女士们，请跟我来。” 　　罗伊斯拍了拍手，示意：“不过面试是非常严肃的场所，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安静，可以吗？” 　　三人都点头。 　　…… 　　主宅会议厅里。 　　椅子上，坐着一脸倦意的马歇尔·布鲁斯。 　　空中蛛丝灯泡的光从他头顶打下，让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变得光影交错。 　　一桌之隔。 　　马修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将头发剃得只剩下贴着头皮的一层青色，这在罗斯特大陆十分少见，五大王国习俗中，头发都是非常重要的标志，既代表了个人的尊严，又彰显着男性气概和女性的美丽。 　　此外他穿着一件非常粗劣的补丁单层皮外套，里面是一件皱巴巴的旧衬衫，唯一可以说得上还算不错的，就是那一条俾斯麦长裤。 　　但与打扮和穿着不同，马歇尔没有任何颓废，眼睛明亮，他身上有一股难以隐藏的锐气，就像是永远不会屈服。 　　马修翻看手里的纸页：“马歇尔·布鲁斯，都灵人，二十五岁，你是一名巫师？” 　　“不，我没有获得真理之眼的认可，不算。” 　　马歇尔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 　　马修目光扫过上面寥寥几行字：“弗朗茨说，你曾经坐过三年牢。” 　　“是的，在神殿的黑牢里，因为被他们认为亵渎神明，关了我三年。” 　　“原来如此。” 　　马修十指交叉：“弗朗茨替你担保，说你并不是一个歹徒，而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艺术家。” 　　马歇尔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我只是无处可去。我的歌，神殿不准我唱，他们把我驱逐，我到处流浪，听说俾斯麦庄园并不怕唱歌的人，所以我就过来了。” 　　马修看向其他几个评委：“有点意思。” 　　在他旁边，坐着吉赛尔、帕梅拉以及代替普朗克的弗朗茨。 　　“诸位，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艺术家，也是一个怀有悲悯之心的人。”弗朗茨站出来说：“科尼最艰难的时候，城市里的粮食供应非常紧缺，但他还是拿出自己最后一个面包，给了一个虚弱的难民小孩，还教他唱歌，不要放弃希望。” 　　马修点点头：“庄园有庄园的规矩，现在，将你的才华表现出来吧，让我们看看，弗朗茨为什么这么推崇。” 　　马歇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能给我一支巫师杖吗？” 　　索伊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支，递给他。 　　“这里允许我们给他伴奏，效果会更好一些。”弗朗茨也站起来，脱下外套。 　　这位日常被雪莱夫人迷得晕头转向的男人，此时却表现出一种难得的清醒和认真。 　　他朝角落的奥黛丽点点头，于是奥黛丽抱着吉他走到了马歇尔身边，和他开始谈论和弦。 　　弗朗茨也搬出了两面鼓，进行了稍微调音。 　　大概十分钟后。 　　马歇尔有些紧张地说：“我们准备好了。” 　　“那么，开始。”马修宣布。 　　弗朗茨开始非常有节奏地敲打鼓点。 　　与其配合的奥黛丽手里的吉他也不再是平时的悠扬闲适，变成了激烈快速的弦音。 　　马歇尔·布鲁斯闭上眼，双手握住巫师杖，放在面前。 　　他沉稳地开口：* 　　“正当我睁开双眼踏入这个世界 　　妈妈给我生命现在让我自生自灭 　　这让我恐惧在我的眼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回想过去难道生命就是这样延续？ 　　我打架打得我的心都黑了 　　就像整个世界被人心笼罩着它也是黑的 　　我背着宿命的十字架 　　也渴望力量金钱和尊重 　　我想这大概就是人类本性 　　……” 　　马修甚至有一种错觉，马歇尔整个人在发光，周围空气变得灼热起来，一种暖洋洋的力量充斥身体。 　　他集中精力于马歇尔的说唱。 　　…… 　　“不论我走到天南不论我走到地北 　　不论我走到哪都见识到人心的虚伪 　　外表好像要帮你却只是想帮他自己 　　笑容可掬的脸后面谁知道是个狼心狗肺 　　连朋友都能背叛因为只有名利合他口味 　　她说她爱你的时候讲的是问心无愧 　　搞不好她爱的是你身后的荣华富贵 　　你可曾困惑在你身旁谁是敌是友 　　对你落井下石的可能就是你的挚友 　　你可曾经历当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平常跟你称兄道弟的人都突然失踪 　　……” 　　那种热血感在身体里越来越清晰，马修仿佛进入了马歇尔Rap中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画面，是更加直接的情绪和意识同步。 　　马歇尔唱的是自己。 　　街头斗殴。 　　被抓入狱。 　　背叛与失望。 　　看清世界的真相，继续热爱生活。 　　此时。 　　马歇尔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声音高亢而激烈。 　　“亲爱的神伟大的神 　　你可以怪我想法太过无知但我只是人 　　我不信人因为人也不信我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最多只能告诉你这就是我 　　生命像海浪一样有时高有时低 　　你是否告诉自己坚强渡过各种时期 　　我从命运的天台放眼却看不到星空 　　漆黑的天空压在头顶使我不得轻松 　　在我心中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我不能再沉睡下去良心彷佛在笑我！” 　　马歇尔节奏感极强的rap配合弗朗茨的鼓，以及奥黛丽的吉他，音乐完美展示了它直击人心的强大感染力。 　　一曲唱完。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不止评委席的马修等人，就连门口罗伊斯、缅希科夫以及两名巫师，都陷入沉思和震惊。 　　住宅外。 　　居民们围在外面，全神贯注感受这从未有过的音乐，尖锐的批判与让人惊讶的节奏感完美融合，复杂而顺滑。 　　他们紧张地贴在墙角，等待着马修先生宣布结果。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 　　马修嘴唇动了动，看向在大口呼吸的主唱马歇尔。 　　“我不得不说，不可思议的现场表演，让人叹为观止。” 　　他看向旁边两人。 　　一向要求极高的吉赛尔也在鼓掌，满脸认真：“马歇尔先生，你向我们展示了，艺术如何与巫术结合，完成冲击人心的力量。” 　　“里面附带的巫术，是你自己开发的吗？” 　　“是的。”马歇尔呼出一口气：“我通过快速发音，将巫术节奏以音乐表现，这样聆听者就能得到巫术力量的感染。这首《抗争》，就是我将自己开发的‘取暖术’和‘照明术’融入，可以让大家在黑夜里不害怕，能稍微抵挡寒冷。” 　　“精巧而天马行空的创想。” 　　吉赛尔感叹：“你就是我们庄园需要的人。” 　　旁边，帕梅拉眼里泛光：“这是所有人都需要的生命力！你要将这种力量带给更多的人，告诉所有人，不论是战争还是饥荒，都不能击倒我们！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战斗，去活下去！” 　　马修笑了笑：“看来结果已经毋庸置疑。” 　　他站起来，走到这位街头巫师歌手旁边：“马歇尔·布鲁斯，从今天起，你就可以是庄园的一份子。” 　　“你需要遵守庄园的规矩，我们会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个人尊严，以及不反人类的事业理想。” 　　“马歇尔，你愿意加入俾斯麦庄园吗？” 　　马歇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眼里闪光：“我愿意！我愿意！” 　　弗朗茨更像是那个通过考核的面试者，张开双臂：“我就说！他是一个天才，他会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主宅外，居民们也高声欢呼。 　　这位仅仅凭借一次演唱就赢得所有人喜爱的街头巫师，正式变成这里的一员。 　　*这里的歌，是在宋岳庭《life is struggle》上的稍微魔改，强力推荐原曲。 第545章 发展的力量 　　第二天马修起了个大早。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马歇尔·布鲁斯的加入，可以说完全是一场意外之喜。 　　早期弗朗茨说马歇尔是一个不错的艺术家，马修只是随便一听，并没有放在心里。 　　开玩笑。 　　弗朗茨回来时，为了减少负重，选择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让马歇尔徒步来庄园，完全没有任何忠实的感觉。 　　现在马修只觉得后怕，万一马歇尔来庄园的路上遇到兵蝗或者被神殿直接抓了，那庄园就少了一个重要人才了。 　　弗朗茨这家伙，真是神一阵鬼一阵。 　　说他不靠谱吧，经常来一些神来之笔，不论是弗朗茨1号、俾斯麦长裤、贝琳达长筒袜还是马歇尔，都可以说是让人惊喜。 　　但说他靠得住吧，又差点把马歇尔害死，色胚属性极其容易上头，在雪莱夫人面前就变成了一条听话的狗…… 　　马修摇摇头。 　　不管了，总而言之，不能寄希望于弗朗茨，他往往能整出点活儿来，寄希望于他，他就极可能拉胯。 　　“先生，马歇尔先生的安排，是直接归入斯派德区长的盘丝洞区？” 　　索伊扶了扶眼镜，再次确认：“今天就让他去盘丝洞区报道吗？” 　　马修点点头。 　　“他和弗朗茨在一起，比较能发挥天赋，还有，建议他们组建一个乐队。” 　　“成员就是，主唱马歇尔，鼓手弗朗茨，吉他手奥黛丽，名字他们自己定。多练一练，多练习几个曲目，时机成熟，帮助他们在埃里克城开一场小型演唱会。” 　　“演唱会？” 　　索伊唰唰在日志本上记录：“就是露天表演吗？” 　　“对。” 　　马修忍不住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太清楚……” 　　“索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马歇尔的能力应用得当，或许会掀起之前从未有过的潮流。” 　　马修放慢脚步，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罗斯特大陆的歌手大多在街头、酒馆表演，但除去被贵族认可的音乐家，是没法进入剧场演奏的。这也是贵族垄断审美权的一个体现，马歇尔的新式说唱音乐，将会把音乐进一步平民化，变得朗朗上口，更好传播。” 　　“再一个，马歇尔本身身份是巫师，虽然并不是真理之眼认可的注册巫师，但他会用巫术，这毋庸置疑。” 　　“马歇尔开创性地将巫术融入音乐，变成每个人理论上都能使用，这也是真理之眼追捕他的最重要原因。” 　　马修笑道：“毕竟，垄断巫术是真理之眼保持地位最重要的手段。如果人人都能学会巫术，不需要通过他们的认可，那么真理之眼的权威将会被大大稀释。” 　　“另一方面，神殿追缉马歇尔，因为马歇尔本来是都灵人，而且有坐牢的前科，但歌词里有疑似讽刺神明的元素。不过这可不是神殿真正的目的。” 　　“他们想的是用抓捕这些异教徒的名义，再次将神殿的触手公开散入四国境内，重新构建神殿的影响力和对贵族的威慑。” 　　以马歇尔被追捕一事来看。 　　莫里森主教带着惩戒骑士一路追踪，他手下有擅长飞行的黑天使，也有陆战极强的龙骑士，就这样让一个并不强的巫师从手里逃脱了？ 　　“您是说，是故意的？” 　　索伊也反应了过来，眼睛睁大：“我明白了。是那个莫里森主教故意跟着马歇尔，一路进入卡尔马王国，这样找到追捕马歇尔的借口，然后以神殿之名趁机传教。到了庄园的防线外，再进一步试探庄园的态度！” 　　“越来越聪明了。” 　　马修夸了一句。 　　不过比起吉赛尔、雪莱夫人、惠特曼和菲妮克斯等人，她还是要正常太多了。 　　如果是那几个，怕还没说一两句就被剧透了。 　　“真理之眼的两个巫师已经走了吗？”马修回头问。 　　“昨夜就走了。” 　　索伊说：“他们得到乌鸦先生的答复后，就匆匆回去了，也不停留。” 　　马修对此倒是不意外。 　　真理之眼对巫师管理十分严格，尤其是这些年轻巫师，还没有进入权力层，享受不到更多的特权，更多是要尽义务。 　　绯蝗战争里，真理之眼阵亡巫师教授17人，普通巫师107人，学徒更是超过1200人，人员损耗前所未有，所以火速提拔年轻人，当然工作也就变得更加繁忙。 　　乌鸦给他们的答复是：“马歇尔先生已经是庄园一员，他受到庄园庇护，如果他有任何违反人类群体良俗的问题，庄园会进行处理，也欢迎真理之眼监督。” 　　言辞礼貌但足够强硬。 　　两个年轻巫师也没辙，只能回去复命。 　　倒是另一群人，让马修有些在意。 　　圣光骑士团人员驳杂，有格雷戈里这样不如意的疯狂者，也有帕梅拉这样依旧恪守规矩的学者，有隐忍低调的加缪，也有奥拉尔城外那些视平民人命如草芥的耀武扬威者。 　　这第十四团团长缅希科夫，有些早期卢卡斯的影子，对局势判断很准，也敢于下注。 　　不同之处在于，缅希科夫官僚气更重，下起手也更加狠辣。 　　总而言之，如果比他强，那么缅希科夫会是一个不错的眼线和锦上添花者，如果比他弱，就要做好被他出卖和吃干抹净的准备。 　　马修让罗伊斯处理缅希科夫的事，自己不见他。 　　这更有操作空间。 　　圣光骑士团更像是一个五国国际刑警的角色，各国都有部门，但由于政治牵连很广，导致他们行动起来其实也受到不少制约。真正与真理之眼、神殿这样的狠角色对上，他们基本上都是选择避让。 　　但要说起对普通人的掌控力和威慑，他们或许才是最强的。 　　因为有特殊执法权，加上每一个地方都有驻地骑士，圣光骑士本身就是一种秘密特权，普通人对他们是敬畏而恐惧的。 　　曾几何时，圣光骑士团对俾斯麦庄园还是审查和搜索的态度。 　　现在他们已经非常圆滑地转变为拜访。 　　缅希科夫表示，经过深入调查发现，马歇尔·布鲁斯是一名街头艺术家，之前的消息源具有很多不实之处，本人并无任何违法乱纪行为。他将会写一封申诉信，告诉总部撤除对马歇尔的通缉。 　　表态后，这位圣光骑士团团长就告辞离去。 　　马修看着远处金色的麦田：“你看，索伊，只要庄园发展足够良好，综合实力持续增长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因此庄园的核心目标，一直都是发展，不仅我们要发展，还要带动周围，带动埃里克城，带动卡尔马，最终带动罗斯特大陆的所有人，进入合作的良性发展轨道。” 　　“先生您的确高瞻远瞩。”索伊由衷说。 　　远处跑来一只猫。 　　杯子猫蹲在马修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马修大人，神殿来人了。” 　　“哦？应该不是那位莫里森主教吧。” 　　“不是的，是一名叫赫德森的主教，他正在大门口，想要拜访您。” 　　“知道了。” 　　都灵北港城的赫德森主教，老熟人了。 第546章 冥修士 　　回到会议厅，马修看到赫德森已经在椅子上等候。 　　老人起身，脸带笑容：“好久不见，马修先生，看来您精神一如既往的好。” 　　“你也是啊，赫德森主教，看起来身体不错。” 　　马修也客气了一句。 　　他这人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你给我一拳，我揍你满脸花。 　　早在都灵北港城之行，马修就感觉，这个老头很有涵养，而且说话非常得体而克制。哪怕马修和他在很多事情上有不同观点，他都抱着一种互相理解的心态来对待，并不反驳，光是这一点就有太多人做不到。 　　更何况，在神殿这种原教旨主义者盛行，并且极度讲究信仰与精神力量的地方，有这样一名相对温和，能够保持客观态度的主教，实在不容易。 　　“索伊，给赫德森主教泡一杯最新的特级红茶。” 　　马修笑着说：“主教，这新到的红茶通过庄园里拉穆尔老板的调制和尝试，烘焙出了非常棒的发酵茶叶，不可不品尝。” 　　“那就却之不恭了。” 　　赫德森主教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等泡好的茶到了手上，赫德森喝了一口：“的确，有着一种奇特香气，里面似乎还有一些花瓣？” 　　“主教味觉真是敏锐。” 　　马修说：“里面的确有一种花，用以增加香气，并且能锁住茶味。” 　　老人眯着眼喝了几口，唇齿回味：“奇妙，竟然越喝越是喝出多层次的味道，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奇珍。” 　　马修善意也给了，当即说：“那么，我们开门见山，主教过来，是为了马歇尔的事吧？” 　　“是，也不是。” 　　老人笑容不改：“我本来是作为神殿出使卡尔马的外交主教，过来与卡尔马王国商议一些贸易事项，以及后续在不同方面的合作问题。听到神殿发来消息，说是莫里森主教的失礼，导致和俾斯麦庄园产生了一些误会。” 　　“所以，我过来是致歉的。还请马修先生能够消气，莫里森主教并不能代表神殿。” 　　马修听出他话里有话：“赫德森主教的意思是，莫里森主教背后另有其人？” 　　“神殿的构成看似简单，其实内部意见经常不统一，对外表现出的结果就是，有时候神殿的举动会前后不一，甚至是自相矛盾。” 　　赫德森主教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如果教宗大人在场，这些事就会毫无争议，可自从五年前教宗大人闭关，将自己锁入圣堂花园静修，神殿就出了不少事。” 　　马修一愣：“之前与绯蝗一族冲突的时候，教宗也没有出现吗？” 　　老人摇了摇头：“圣堂花园一旦关闭，只能从内部打开，四大枢机主教也没有权利和力量去开启那一扇被赐予神力的大门。” 　　这一点是马修没想到的。 　　他知道，神殿教宗名为奥斯塔，也是都灵王国的国王，听闻年纪很小，一直深居简出，外界对他所知甚少。 　　但从赫德森口中，马修隐隐发现，教宗奥斯塔在神殿里或许有一锤定音的影响力，并非是有些传言所说，仅仅是四大枢机主教的傀儡。 　　“静修，就不能被打断吗？没有任何办法联络到里面的教宗？” 　　“教宗的静修，是寻找神启，获得与万物主宰大人心灵沟通，得到指引的修行。历代教宗都有这样的静修，一般是几个月到两三年不等，但此次教宗大人已经修行了五年，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赫德森说话间，脸上的皱纹轻轻抽动。 　　“本来由最德高望重的气主教代为教宗管理神殿，不过气主教因过于操劳而重病，至今仍然昏迷。” 　　“剩余的三名枢机主教通过神圣投票的方式，选出了水主教代为代理教宗，执掌神殿事务。” 　　马修会意：“也就是说，签署那份‘租界协定’也是水主教最终的决定……” 　　赫德森没有否定。 　　这位颇有智慧的老人只是说：“这份协定，神殿内也有一些意见，不过既然是代理教宗的决定，那么也是神殿的态度。” 　　“不久前，绯蝗战争宣告结束，代理教宗命令惩戒骑士出动，由不同的主教带领，开始四处抓捕邪教徒和原本藏在神殿里的异端。经过一系列协商，四国国王也默认了这一行为。” 　　赫德森模糊处理了过程，马修倒是明白。 　　如今四国大片土壤被污染，都缺乏耕地，粮食问题迫在眉睫，然而都灵这边却没有遭到根本性破坏，拥有肥沃的平原和大片农场。 　　考虑到巴斯共和国被海上虫油搞得焦头烂额，无法离岛，都灵将会是其他三大王国获取粮食的最佳途径。 　　那么相应的，政治上就需要做出一定妥协。 　　于是神殿的惩戒骑士在各国畅行无阻，大有恢复往日神殿荣光的架势。 　　这种做法有一个非常隐蔽而深远的影响，那就是通过不断出没，抓捕异端和邪教徒来告诉平民大众，神殿的力量还在，神明无所不在的神力面前，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唯有成为信徒，如同都灵人那样，才能在绯蝗战争这种全面灾难下幸存。 　　“各国都在对粮食的恐慌中，惩戒骑士的出现，无疑会加重所有人的恐惧。” 　　赫德森用词非常官方，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认可：“对此，神殿不少人也非常担忧，所以，包括我在内的一部分主教也出使各国，以更加平和善意的方式和各国进行沟通，以确保我们的合作和贸易在更加平等，双方互相理解的基础上进行。” 　　老主教不说幕后人，马修也懒得问。 　　但有一点是清楚了。 　　神殿内部分成了至少两派。 　　一派是如今代理教宗水主教斡忒丝为首，面对绯蝗一族采取绥靖策略，对人类王国重拳出击。 　　另一派就是赫德森所在的阵营，风格上更加平和包容，也很少采取极端行为，具有合作的可能性。 　　“莫里森主教传回神殿的汇报里说，庄园虐杀了黑天使，并且重伤龙骑士后将它们掳走，用以充当庄园的牲畜……” 　　“没有这回事。” 　　马修摆摆手：“都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 　　赫德森点点头：“看来的确是一场误会，莫里森主教言辞过于激烈，这样我也好回报了。” 　　“那么就叨扰到这，感谢马修先生愿意百忙之中接见，我就告辞了。” 　　老主教离开前转过脸：“差点忘了一件事。土主教厄尔斯大人让我代替他向您问好，希望以后贵庄园和神殿能有更多友好合作的机会。” 　　“也请代我向厄尔斯枢机主教致以最真诚的问好，庄园欢迎赫德森主教，以及厄尔斯枢机主教这样的朋友，未来我们一定会有更多的友好往来。” 　　马修笑着说。 　　原来赫德森背后是土主教厄尔斯。 　　这厄尔斯和斡忒丝不对付，不认可她的决策和方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庄园和神殿的合作就有了可能性。 　　等赫德森彻底离去。 　　马修匆匆赶赴巫师塔。 　　一路走入最底下的地牢。 　　其中一间牢房里，关着一头半人半蛇的魔物。它浑身伤口都已经经过处理包扎，目前虽然伤势很重，但并不危及性命。 　　莫里森主教的抹黑，这一次可以说是误打误撞，说准了真相。 　　吓退惩戒骑士后，罗伊斯就呼叫了格罗姆，收拾战场时格罗姆发现还有一头活着，就秘密带回庄园。 　　这一无心之举，让马修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打量着眼前重伤的龙骑士，眼前浮现出相关描述。 　　* 　　冥修士（LV26）：尘世隐修会成员之一。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4。 　　增益：颂咏 　　能通过不断颂咏主人真名，获得冥界之蛇的赐福。 　　增益：冥祈 　　为将死之人祈祷，从死亡中领悟生与死的往复。 　　* 　　好家伙。 　　神殿武装序列里，鸦人是“骸骨军团”成员，冥修士是“尘世隐修会”成员。 　　万物主宰神殿称“冥界之蛇”和“骸骨修理者”之为邪神，但又理所当然利用着邪神侍从。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交易，马修很有兴趣。 第547章 尘世隐修会 　　“尘世隐修会？” 　　这个名字让吉赛尔陷入沉思。 　　她走入牢笼，戴上手套翻看了一下冥修士蛇形身躯，左右端详之后咦了一声。 　　“准确来说，它不算。” 　　吉赛尔先是扒开它的眼皮，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瞳孔和晶状体：“意识混乱，不具有个人意志和思维，应该是被用某种方法豢养之后控制了。”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她一边给冥修士做体检，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口：“最早，万物主宰神殿还未建立时，罗斯特大陆并不是只有一个神明信仰。” 　　“那时候，不同地域的人们信仰各不相同。除去一些自然崇拜之外，真正确定是有古神之名的有两个群体，一是伽布丽艾尔带领的万物主宰信徒，二是尘世隐修会，背箱人的身份那时候还不确定，只是偶尔会出没……” 　　最早在罗斯特大陆争夺信仰的，就是万物主宰信徒和尘世隐修会。 　　与前者不同，尘世隐修会的成员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来历神秘，认为死亡与新生就是世间最重要的意义。 　　因此，婴儿出生时，他们会出现给予祝福，人之将死时，他们也会现身为亡者祈祷。 　　他们赞美死亡，让人们学会拥抱死亡，而不是恐惧死亡本身。 　　直到与万物主宰使徒发生冲突之前，尘世隐修会是一个看起来并无危害的群体。 　　“其实呢，他们可不简单。” 　　吉赛尔从冥修士身上取下了一些样本，包括伤口处的血肉，骨甲，以及一些粘液，封装好后，她才带着样本走出牢笼。 　　“伽布丽艾尔发现，尘世隐修会在用婴儿喂养一种蛇怪，那种蛇怪被称之为‘七支蛇’，是古神‘冥界之蛇’的象征。” 　　“他们通过将这些才出生的婴儿，献祭最鲜活的生命，以获得‘七支蛇’的兴奋和愉悦，从而能够聆听到七支蛇口中的真名。” 　　“那是古神冥界之蛇·奥萝波罗丝，名字的真正音节。” 　　吉赛尔取下手套，将它们折叠放在麻布口袋里：“你知道，四元素构成的巫术，本质上是通过一些特定组合排序，再通过某几种方式进行激化。其中一种释放出四元素力量的方式，就是咒语，也是如今巫师依旧在使用的经典手段。” 　　“颂咏奥萝波罗丝之名，这本身就能获得四元素之力，让他们获得一些超凡的力量。” 　　“只是古神之名并不是普通生命可以记忆的，哪怕是曾经说过，也会转瞬即忘。” 　　她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因为古神的存在在大多人脑子里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可一旦颂咏真名，就会被祂的灵格注视。古神不在意凡人的看法，但念诵真名却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不具有资格的人，念诵真名只会当场惨死或者发疯。” 　　“慢着。” 　　马修做了个停的手势：“你说的‘冥界之蛇’名字不是叫奥萝波罗丝，这不就是她的真名吗？” 　　“不，那只是我们能念出来的名字。” 　　这个问题让红发女巫也稍微思考了一下。 　　“‘奥萝波罗丝’只是一种接近的发音，但却不是真名本身，就像阿拉克涅叫你‘吸血鬼’，我们都知道这代指你，但你的真名并不是吸血鬼。” 　　马修眼神露出怀疑：“一定要举这个例子吗？” 　　“因为这样比较直观。” 　　吉赛尔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容，而后收敛神色：“而且，古神的真名是不断在细微变化的，只有从古神的象征上，才能得到真名当下的发音和序列。” 　　“懂了，就是一种特殊密码。” 　　马修立即联想到：“象征就是唯一的动态钥匙，能够获得真名的指令。” 　　“这个比喻也对。” 　　吉赛尔接着前面的话讲道：“七支蛇就是奥萝波罗丝的象征，它以一种类似于生命的形态存在，献祭初生的婴儿，会让它非常愉快和兴奋，继而会念诵奥萝波罗丝的真名。” 　　“尘世隐修会的人借此，能够触碰到古神存在的领域，从而获得那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和能力。” 　　“伽布丽艾尔对他们进行了驱逐，认定他们是亵渎生命的邪恶存在。” 　　“后来很多年，都没有听到尘世隐修会出没的事迹，只是他们的相关信息依旧被封存在古德涅维帝国的神殿中，现在的神殿应该是继承了过去的遗产。” 　　马修看向牢笼里发出沉重呼吸的冥修士。 　　“你为什么说它不算尘世隐修会成员？” 　　这一点和低语者给出的情报相悖。 　　“它不是真货，只是赝品。” 　　吉赛尔反问：“没看出来吗？它天生意识混乱，没有自主行动能力，没有操控者后，就只能凭借本能。智力上有着巨大缺陷，本身更是进行了某种特殊改造，导致原本不擅长直接对敌的冥修士，反而武装上了甲胄和骨剑。” 　　“这家伙，就是神殿通过他们捕获的‘冥修士’做出的复制品。” 　　她眼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亮：“难怪，神殿千年前早就废除的‘迷雾侍女’会再次出现，圣女不再需要孕育圣子和圣仆，却还在不断挑选合适的少女……” 　　吉赛尔轻声说：“迷雾侍女的使命已经变了，需要她们服用‘圣灵花’，植入‘冥修士’的种子，从而孕育出‘冥修士’的赝品。” 　　“不论是之前骸骨军团的鸦人，还是尘世隐修会的冥修士，都是用这种方式不断批量制造。” 　　“这就是神殿武装的原理。” 　　马修原本的一些猜测被吉赛尔不断证实，也让他心情沉重。 　　神殿暗地里挑选“迷雾侍女”，是在孕育新的圣仆，这些圣仆是曾经的邪神教徒。 　　难怪夜莺玫瑰的母亲千方百计不肯去神殿，大概也是知道一些内幕，后来也警告两个女儿，千万不要进入神殿。 　　所谓迷雾侍女，曾经荣誉无比的称号，如今已经沦为了人形生殖工具。 　　“鸦人和冥修士的复制品，或者说后裔，控制的方式就必须简单粗暴。” 　　马修咬着手指甲。 　　按照罗伊斯所描述，控制鸦人和冥修士的惩戒骑士只有五人，他们穿着打扮并无奇特的地方，也没有携带什么奇怪器械。 　　要控制这些智力有问题的野兽…… 　　马修猛地看向吉赛尔：“圣植，是圣植。他们通过一些特制药物，让神殿武装上瘾，通过这种方式控制它们行为！” 　　圣植，迷雾侍女，圣仆，神殿武装，抓捕邪神信徒……这一个个散落的点终于串了起来。 　　神殿一直积蓄力量的手段原来是这样。 　　“不错，只有这种办法，才能驯服它们这样的怪胎。” 　　吉赛尔看了一眼牢笼内喘气的冥修士。 　　“他们现在用魔灵活体制作‘魔金’，用女体孕育这些怪物，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的事。” 　　她转过头，慢慢朝外走去：“现在的神殿，已经只是头顶‘万物主宰’名义的政治团体。伽布丽艾尔时代的信仰和理想，都已经和古德涅维帝国一起，彻底烟消云散了。” 第548章 绯蝗的远征 　　边防线上，由轨道骑士代替了原本的多功能巡逻车，后者也将逐步转型为勘查采集的工作载具。 　　埃里克城西线驻守了一辆轨道骑士，南线驻守了两辆，由于这种重火力车辆破坏力极强，因此都是由庄园成员驾驶控制。 　　布鲁克此前训练的女兵，这时候就成了重要的驾驶员。 　　考虑到每一辆轨道骑士的操作难度与实战需要，帕梅拉最终制定了操作手册标准：轨道骑士驾驶员必须有三人组成，一名驾驶员，一名炮手，一名副驾驶。 　　这也是最低限度的人选组成。 　　驰骋在埃里克城外的钢铁骑士，也变成了一种新的风景，它的存在，让进出埃里克城的居民和商人都充满安全感。 　　埃里克城也拥有了两辆多功能巡逻车，虽然只是配置了基础款的蛇炮，但也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 　　不同于庄园的精简策略，埃里克城的每一辆巡逻车都装满了十二名士兵，他们负责巡逻警戒，以及驱逐周围可疑人员和零星兵蝗。 　　这也给了塞浦路伯爵更多底气，让埃里克城得以从一味防守收缩战略中转型，逐渐开始朝外进一步扩张。 　　马修看着手里卢卡斯的简报。 　　上面写了一系列埃里克城的政策调整。 　　最重要的也给变化是，塞浦路伯爵进一步加大农场拓展进度，正式将农垦定为埃里克城主导产业之一，不仅要满足本城的粮食需求，更要进一步对外进行输送。 　　他规划了一个超出现有体量十倍的巨型农场，分成西北两区，总计耕地面积5万亩，囊括了最靠近城墙的用于耕种的平整土地。 　　埃里克城之前的经验中，魔术小麦平均亩产150公斤，一亩地的产粮恰好能满足一个青壮年一年的基础粮食需求。 　　卡尔马的小麦一年能收获两季，分成冬麦和春麦，所以重收获量是两倍。 　　只要俾斯麦庄园的魔术麦种供应不断，塞浦路伯爵预计年底就能收获第一批新小麦。一旦埃里克城大农场彻底铺开，正常运转，将足以养活10万人。 　　与之配套，埃里克城招募了大量农夫，给出了较为稳定的薪水，并且承诺会优先保证农夫们的粮食供应，让他们每天都能有充足的饱腹口粮。 　　在卡尔马王国，平民常年被粮食问题困扰，这个条件可以说是极有诱惑力。 　　埃里克城农场很快就招满了全部编制的5000人，占据了城里总人口的六分之一。 　　塞浦路伯爵定下的要求是，每个人需要耕种10亩土地，由于魔术小麦本身不需要太多照顾，只要有魔术肥料供应，种起来比普通小麦要轻松得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马修放下简报，拿起旁边塞浦路寄来的信。 　　塞浦路伯爵有一点比很多贵族都好，他会到实地去考察，不论是集市的贸易还是农田的小麦种植，他必定是要去看实际情况的。 　　加上他本就是一个务实又精通政务管理的伯爵，多年经验让塞浦路伯爵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必定是会考虑详细，稳扎稳打。 　　换做是一些急功近利的贵族，大概是要将精力集中在“不夜城”和“北方重工”上，大力发展商业和初级制造业，这两个见效很快，金币可以迅速回笼，并且创造大量税收。 　　塞浦路伯爵多年被打压，隐忍蛰伏，到现在就体现出他的大局观和自制力。 　　他没有为了快钱就放弃农业，而是在俾斯麦庄园要求之外，还在加大力度将金币投入到农业上。 　　马修很满意。 　　不论任何时代，农业都会是最重要的地基之一，打不好基础，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纯粹看起来光鲜，但一旦被人抽走地基，那崩塌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 　　简报末尾。 　　塞浦路伯爵请求庄园再加大魔术麦种的供应数量，并且还需要大量的魔术肥料，以满足不断扩大的耕地面积。 　　此外，他还想要从庄园再进口大豆和土豆的魔术种子，以增加粮食的多样性。 　　塞浦路伯爵说，埃里克城农场雇佣了几名巴斯的植物学者，这几人都是在巴斯农场里有多年指导种植燕麦、小麦和鹰嘴豆经验。 　　因为巴斯的“虫油”事件，一部分巴斯人也不得不到大陆上避难，埃里克城如今已经小有名气，也成了一部分学者考虑的地点。 　　这几名植物学者一致认为，埃里克城的农场模式非常危险，因为小麦物种过于单一，如果发生特殊虫害，或者是气候土壤改变，就可能造成一整季颗粒无收，波及一整年。 　　他们建议，一定要增多种植作物的品类，来对冲减少这种致命的缺陷。 　　如今埃里克城农场里也开始种下一部分的乌塌菜、大麦（即青稞），周围还种下了一些松树和杉树，以阻挡寒风，稳固土壤。 　　马修看得暗自点头。 　　这就对了。 　　进入一定规模后，就需要细化和更多的专业人士，埃里克城的农业生产终于走入正轨了。 　　他将这两封信都递给旁边的索伊：“转给乌鸦，告诉他，我们的大政策是鼓励和支持埃里克城的农业建设的，闭关自守不是我们的方向，土豆和大豆的种子供应，让他去考虑。” 　　“是。” 　　索伊拿着信函匆匆离开。 　　马修这时候感觉到衣兜里微微震颤。 　　他摸出低语果。 　　里面传来维克多的声音：“最近有空吗？” 　　“怎么，邀请我去佐敦看你的工厂吗？” 　　维克多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绯蝗找到霍纳古尔了。” 　　马修精神一振：“打起来了？” 　　“还没有。” 　　维克多说：“应该快了，所有兵蝗军队都在朝着那一片海域集结，动手在即。” 　　“懂了。一起去看看？” 　　“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 　　“人数越少越好，附近还是非常危险。”维克多叮嘱说：“霍纳古尔的实力就不必说，这次绯蝗一族将会是无限制进攻，光是毒素大多人都撑不住。” 　　马修嗯了一声：“具体位置在哪？” 　　“距离巴斯群岛不到三百海里的地方。” 　　马修一愣：“那么近？” 　　“霍纳古尔本就在海下不断移动，它背上的岛屿也在海上时隐时现。它似乎马上要醒来了。” 　　维克多的话让马修想到一件事。 　　菲妮克斯幼年时获取低语果丛也是在一座诡异的小岛上，难道那就是霍纳古尔的背脊？ 第549章 吹笛人奥尔巴德 　　格罗姆高达的身躯舒张开，在空中穿破一团团云层。经过长期飞行锻炼，他已经能够更加完美地控制自己的魔术回路，高速飞行的同时减少不必要的热量损耗，并且能够做出稳定的悬浮和灵活转向。 　　炼狱石像鬼宽大的背脊上有四人：马修，吉赛尔，剑徒，菲妮克斯。 　　这也是庄园派出的人选。 　　马修一直在打量旁边的菲妮克斯。 　　这位传奇女炼金术师表现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她背着巨大的旅行包，双手抱胸看着远方。 　　原本马修以为，她听到疑似低语果丛源头的霍纳古尔，会有一些不适。 　　事实证明他完全想多了，这位从小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女聆听者毫不犹豫地跟来了。 　　“如果能够抓住那家伙，或许能够找到低语者本体的痕迹。” 　　菲妮克斯当时饶有兴趣地说：“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点，可以的话，将霍纳古尔做成肥料喂给低语果丛，那想来会很有趣。如果是霍纳古尔孕育了低语果丛，那么让低语果丛吃了它，又会诞生出什么东西呢？哈哈哈，真是迫不及待想试一试……” 　　马修这时候才真切意识到，正常女孩菲妮克斯，在那座亡命岛上就死掉了。 　　正常人在那个环境活不下来。 　　眼前这个女人，是依靠旺盛好奇心和求生欲凝聚而成的疯狂炼金术师。 　　只是她外表掩饰极好，给很多人印象是活泼开朗，大大咧咧，并无害处。 　　就如维克多的评价一样。 　　菲妮克斯极度危险。 　　她能控制自己疯狂又禁忌的渴望，所以才能在正常的人类世界安然无恙。 　　“你们看，这次哪边会赢？” 　　菲妮克斯的话打断了马修思绪。 　　“霍纳古尔。” 　　吉赛尔回答地很干脆。 　　她这次轻装出席，穿着绣有庄园LOGO的公务服大衣，里面是白衬衫和贴身俾斯麦长裤，手拎便携置物盒，里面装了一些必备品。 　　“这么确定吗？” 　　菲妮克斯好奇：“吉赛尔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 　　“直觉。” 　　这个答复让菲妮克斯嘴角一咧：“真是直接的答复，不过你从没见过霍纳古尔，怎么会这么看好它？绯蝗一族这边，除了四大冥蝗之外，还有真正的掌控者弗洛斯。她更是一己之力，摧毁了古德涅维帝国。” 　　吉赛尔看向云层之下的大海：“你们听到了吗？” 　　马修喊停格罗姆，仔细聆听。 　　大海上飘荡着一种细微的声音，如果不注意还会以为是风声，但它很轻盈，活泼，就像是某种活物。 　　那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仿佛远处的声音制造者正在一点点将它拉伸、延展，彻底从压抑包裹状态释放出来。 　　“是笛声。” 　　马修听了出来。 　　笛声在海面上游曳，如同某种看不见的海浪，一层一层，层层叠叠，一部分拉长后飘散，另一部分又往前冲涌。 　　前赴后继的声音让笛声变得连续而可以识别。 　　这笛声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往前走，看清楚那源头所在。 　　马修则是能感觉到，剑徒体内的魔术回路反应十分剧烈。 　　剑徒自我意识已经消亡，残余的只是魔术回路在意识中留下的条件反射。 　　这说明，他曾经对这笛声十分敏感。 　　马修看向脸色复杂的吉赛尔：“这是……七圣徒之一的吹笛人？” 　　吉赛尔脸露缅怀：“七圣徒中，奥尔巴德最富有同情心，他有一种能力，能发现那些陷入极度痛苦的人。这种时候，他就会过去，吹起他的笛子。” 　　“对方就会跟着他起舞，从而暂时忘记那些无法承受的无尽烦恼。” 　　“烦恼是一点点堆积的，薪水被克扣，身体的莫名疼痛，早晨起来发现枕头上掉落的头发，喜欢的衣服和鞋坏了……到最后，只需要一件很小的事就能压垮一个人。人在这种时候很脆弱，哪怕只是下一场雨，都会让人失去生存下去的热情。” 　　她不紧不慢地说：“奥尔巴德一直都在帮助这样的人，他认为，这些人大多只是需要稍微的一个放松，听一支欢快的曲子，他们就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哪怕成为使徒之后，他也在尽量帮助人。” 　　吉赛尔笑了一下，看向马修：“不过世人一直在流传的吹笛人的传说，却是他会吹着笛子带走小孩子。这其实是有一个小典故。” 　　“那时候，贵族虽然已经无法蓄奴，但一直要求仆从和农夫的小孩到宅子里去干活，美其名曰，为了保持属下的衷心。” 　　“实质上依旧是奴隶的一种延续，不少贵族都有玩弄小男孩小女孩的传统，并且聚众淫乐，这是贵族圈子里一种非常典型的娱乐方式。” 　　“吹笛人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吹着笛子，带走那些沦为玩物的绝望孩子。” 　　“久而久之，贵族对他恨之入骨，但又拿他的使徒身份无可奈何。于是他们就通过散布流言的方式，让更多的平民认为，吹笛人是一个拐卖小孩的邪恶人物，哪怕他是使徒，也有着这样的恶行。以这种方法进一步控制孩子，避免他们跟着吹笛人逃离。” 　　菲妮克斯忍不住说：“一直听闻，万物主宰的七圣徒，基本是不管普通人死活，没想到被认为是邪恶传说的吹笛人，竟是一个好人？” 　　“人们所知道的，只是贵族想要他们知道的。”马修感叹：“舆论和信息的垄断，就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吉赛尔眼里闪过一丝少有的恍惚：“这是吹笛人才会的《长笛协奏曲》。” 　　“你到底是谁，居然连这些隐秘都知道？” 　　菲妮克斯看向吉赛尔的目光里都是好奇。 　　马修说：“吉赛尔还有一个身份，她是七圣徒之一的‘紫冠王’。” 　　“活的七圣徒，原来如此。” 　　菲妮克斯眼睛亮了。 　　“详情以后再说吧。” 　　马修先阻止了她接下来可能的众多问题。 　　吉赛尔的身份是不可能长久隐瞒的，以俾斯麦庄园如今的声势，也不需要伪装隐藏。这也是经过了吉赛尔同意的方针。 　　“我已经感觉不到吹笛人的任何痕迹。” 　　吉赛尔声音有些低沉：“他的笛声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只要笛声触碰到的地方，他就能看到，以前他一定会过来，和我热情地打招呼。” 　　“可是现在没有。” 　　不死女巫沉默了片刻：“他应该已经被霍纳古尔吃掉了。笛声也被对方猎取，沦为霍纳古尔的能力之一。” 第550章 自杀攻击 　　“前方出现强烈魔术波动。” 　　格罗姆发出警告：“是否暂时停下。” 　　马修下令：“放缓速度，降低高度。” 　　石像鬼斜向下冲出云层，于是海面上的一切就变得清晰可见。 　　附近海域已经出现不少船只。 　　大多是小型巡逻船，远一点的地方也有重型战船和旗舰。 　　格罗姆进一步下降。 　　马修翻出从维克多那儿顺来的可收缩望远镜，看向海面。 　　大海上最瞩目的船只还是巴斯人的明轮战船，这种船的船舷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明轮，里面安装了从萨克森进口的喷气机，高高耸立的烟囱冒着白雾，船只在喷气机推动下迅速前进。 　　可以说，明轮船已经宣布了喷气机船时代的到来。 　　此外最多的是阿基坦人的三桅杆大帆船，这些吃水极深的重型帆船依旧是海上主力战舰，每一艘船上都装载了8到10门巫师重炮，足以承担海面中远程重火力的角色。 　　作为巴斯人最亲密的战友，也是最有兴趣海上探索的陆权大国，阿基坦一直在于巴斯人共同开发海外岛屿。 　　虽然两者的最终目标不同——巴斯想要建立更多的港口和贸易站点，阿基坦则是觊觎海上的橡胶、铜铁矿和黏土，这些资源总是非常紧缺。 　　海上数目最少的是萨克森人的中型船。 　　马修就看到了一艘两桅杆帆船，桅杆上的旗帜图案很好辨认：张开双翼的黑鹰，鹰头上戴了一顶镶嵌琥珀的王冠。 　　这就是萨克森王国的国徽，王冠象征着智慧，琥珀寓意为“求知意志的精髓”。 　　至于卡尔马王国。 　　无船出现。 　　马修在海上找到了维克多的踪迹。 　　黎明号所变形而成的中型船在一众动辄上百尺的大型船里算是小个子，他船上也并没有悬挂旗帜，不过依旧醒目。 　　原因在于黎明号出没的地方，周围海面上的船只纷纷避让，萨克森大捷后，各国都知道这艘船的真正战力。 　　“我看到你了。” 　　马修对着低语果说。 　　“我也看到你的石像鬼了。” 　　维克多那边答了一句就开始说正事：“根据哨兵同步传递回来的影像，再往前约40海里，就是霍纳古尔所在的区域，那地方周围的四元素变得十分紊乱，真理之眼派出的魔灵都不愿意靠近。” 　　“我们观察的极限安全距离应该是在3海里外，再往前就极度危险。不过海上没有遮挡物，今天天气很好，视野不会有任何影响。” 　　话刚说完，天上就开始电闪雷鸣，乌云滚滚。 　　马修：“别说了……” 　　维克多：“这……” 　　“换个话题，哨兵能直接漂浮在海上？” 　　“不，我将哨兵固定在了一艘轻型巡逻船上，那艘船距离霍纳古尔很近。周围已经布满了绯蝗，它们也在等待冥蝗的命令。” 　　两人说话之际。 　　海面上的船只，以及空中的石像鬼，都距离目标海域越来越近。 　　马修从望远镜望去。 　　附近睡眠变得平静而停滞，海水变得沉重而黏着，海面上布满各种漂浮物，木板、藻类、一些鱼类和鸟类的尸体，没有飞鸟，也没有风声，周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死寂。 　　各国船只不得不迂回后退，避免陷入前方的危险区域。 　　从这里已经能看到，远处浮现出一座小岛的影子。 　　它所在海面上布满雾霭，看起来朦朦胧胧，欢快清亮的笛声从岛屿上传来，在寂静的海域里格外清晰。 　　头顶乌云依旧翻滚，但雷声已然消失，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电光，表示天空仍然笼罩着这里。 　　海水被雾中岛凝固定格。 　　空中则是绯蝗一族的地盘。 　　马修从没看到过这么密集的兵蝗，它们在空中悬浮排列，犹如整装待发的军队，这些兵蝗变成了一张拥有多层的黑网，又像是一卷从未有过的龙卷风，把海上岛屿包围起来。 　　兵蝗在空中震颤翅膀发出的嗡嗡声，与轻快的笛声形成了一种角力，争夺声音的统治权。 　　马修看到了一个熟人。 　　冥蝗地缚。 　　他和一名头生双角的伟岸身躯站在一起，那长角人左角齐根而断，身体表面被厚厚的黑甲覆盖，十分醒目。 　　这形象无疑是另一位冥蝗，被称之为单体战力最强的剑角。 　　剑角另一侧，是一名站在一个浮空木桶上的女性。 　　她双手拢在袖子里，除去披着长发的头部，身体被一层层绷带包裹，外面套着白外套，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病人，而非毒师。 　　冥蝗蝎蛉，被门涅利克高度评价。 　　她是五大冥蝗里唯一捕获了些许权能，能够构成权能武器者。 　　门涅利克也评价，与蝎蛉相比，剑徒的日轮千阳只是对权能非常粗糙的利用，远远称不上成熟的权能武器。 　　仿佛意识到被人注视。 　　蝎蛉缓缓转过脸，猩红色的双眼与远处的马修四目相对。 　　她嘴唇轻轻翕动。 　　马修放下望远镜。 　　他竟然读懂了对方的唇语。 　　——再看我，杀了你哦。 　　这暴脾气……应该算是冥蝗里独一份的。 　　略显奇怪的是，作为五大冥蝗之首的白星，倒是没有看到踪影。 　　“天上。” 　　吉赛尔抬起头。 　　马修也跟着仰起头。他这才发现，空中的乌云里站着一个人。 　　再次用望远镜对准角度，马修看到了那个身着黄衣的男人。 　　用绷带蒙住双眼的白星，一头卷发，手持固定了星盘的长杖，星盘此时从杖顶剥离，在空中缓缓旋转。 　　星盘之中飘出一缕缕黑气，这些黑雾在空中融入云层，才形成了蔓布四周的压顶乌云。 　　白星扬起手杖，轻轻一挥，黑色手杖化为漫天繁星，融入乌云之中。 　　他一手指天，嘴唇微张。 　　所有人都听到他口中之言。 　　“自出生那日，星灵就是我的名字。” 　　“三分之二的星并三分之一的灵。” 　　“流浪千年，轮转百世，不死不灭。” 　　“宏伟而庄严的亿万星辰，请聆听我的愿望与忏悔，请见证我的箴言与意志。” 　　“启程吧，亘古不灭的群星。” 　　最后一个字落下。 　　霎时间，乌云化作了星空，太阳被黑暗彻底遮蔽，一片片形态各异的星云从遥远的虚空朝着地面碾来。螺旋状的臂旋缓缓展开，犹如一只无法望见尽头的星空巨兽，张开了蜷缩多年的躯体，无尽的光之触手伸展撑开，朝着地面包裹。 　　那星云臂旋的中央，无数光的聚合处，突然飞出了一只只兵蝗，它们数量比马修以往任何一次看到的都要多。 　　空中仿佛是被白星开了一个虫洞，让居住于宇宙另一端的大量虫群也能够倾巢而出，如同沙尘一样铺天盖海，让海天之间都变成了赤黄色。 　　马修耳膜突然开始鼓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敲打在了心脏上，让马修一时间都有些精神恍惚。 　　霍纳古尔—— 　　霍纳古尔—— 　　重复的呢喃带着一种沉重的愤怒。 　　平静如泥潭的水面猛地朝上翻涌，海面一瞬间上升近百尺！ 　　过于靠近的船只在这陡然出现的巨力下东倒西歪，犹如风中残烛，体型小一点的船只直接被掀翻在水中，被强力的漩涡拉入海里。 　　雾霭之中，一张朝两旁裂开的尖锐大嘴将空中群星和万千绯蝗一口吞入，而后又沉入水中。 第551章 利维坦遗产 　　霍纳古尔的迅捷与它体型完全不搭，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空中的绯蝗群已经少了1/3，白星营造的星空也被啃出了一大片缺口，露出云层之后的真实光线。 　　巨兽翻滚造成的海浪朝着四周蔓延。 　　水上各路大船不得不集体转向，避免遭到正面冲击，并且抛出绳子和浮板，救援被掀翻小型船只上的船员。 　　空中，马修则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在雾中轻轻扭动背脊上小岛的霍纳古尔。 　　光是仰起头吞下空中兵蝗那一下，霍纳古尔裸露出的古怪头颅就有一百来尺，它灰褐色的光滑皮肤上长满了犹如万千眼眸的藤壶，左右张合的巨型颚有些像是蟹钳，或是虾螯。 　　虫类的左右颚更像是一对副足，但霍纳古尔的左右颚是明确的口器，里面有宽阔的纵深，又长又尖的嘴里布满了细密牙齿，仰起头时那些交错的牙齿就显露出来。 　　它的眼睛长在左右颚上，分成前后两组。 　　靠前的一组眼睛有些像是猛禽，黄色的眼球里是漆黑的眼瞳，明亮而有兽性，后一组眼睛灰黑色，梦了一层黑氤，有着一种阴郁的癫狂。 　　霍纳古尔跃出水面那一下，大半个身躯都是嘴，两侧有类似于翅膀的结构，只是双翅只剩下根部边角破碎的肉翼，没有羽毛，只有裸露出的几根朝外伸出的长长白骨。 　　强大与混乱聚于一体，霍纳古尔的生理结构让人费解。 　　不过外表如何猎奇，都不如低语者给出的数据让马修震撼。 　　* 　　利维坦·霍纳古尔（LV99）：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鲸吞 　　狩猎一切可见之物为食。 　　增益：涡流之主 　　掌控海洋与漩涡。 　　增益：奥巴尔德的魔笛 　　以笛声侵入意识，引导各种生命，跟随魔笛的意志。 　　* 　　破坏：S 　　速度：B 　　射程：B 　　持续：A+ 　　精密：B 　　成长：F 　　象征：水抝云流、辟海彘食 　　* 　　货真价实的LV99级的怪物，超出马修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强敌（言灵师不算）。 　　以马修个人体会而言。 　　越是往高，等阶越是难以提升。 　　每10个等阶就是一次质变，两者相差10个等阶，在双方状态正常的条件下，以弱胜强的可能微乎其微，基本上都是被单方面碾压，不存在缠斗。 　　哪怕马修拥有权能武器“日轮千阳”，但面对高出10个等阶以上的暴君，也只能是被动防守和僵持，暴君过于谨慎才选择了退走。 　　这种等阶上的巨大鸿沟，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工具能够弥补的程度。 　　等阶LV99的霍纳古尔，在大多个体面前，已经无异于神明。 　　马修忍不住看向吉赛尔：“你见过霍纳古尔？” 　　“不。” 　　吉赛尔脸色也非常难看：“只是我知道奥尔巴德的能力，哪怕是伽布丽艾尔也会被他的笛声所干扰，所以想要抓住甚至杀了奥尔巴德，必须实力非常非常强才能做到。” 　　马修心里一凛。 　　“霍纳古尔比‘神明左侍’伽布丽艾尔还要强吗？” 　　“光从气势和魔术反应强度来看，的确如此。” 　　吉赛尔眼里没有了此前的轻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种怪物存在。我们要做好准备，否则可能都没法逃走。” 　　菲妮克斯脸上也笑容消失。 　　她从兜里翻出三枚LV30的低语坚果，分给马修、吉赛尔和剑徒。 　　“这东西对你们这个程度虽然没法提升，但能够在短时间内补给大量四元素之力，以备不时之需。” 　　马修手里的低语果响起了维克多的声音。 　　“你听我说，马修。” 　　“这东西来历非同寻常。” 　　“阿尔伯特告诉我，它体内有一部分古神‘利维坦’的破碎灵格，所以能够调用的两种象征，水抝云流，辟海彘食。虽然它现在已经意识混乱，纯粹恢复成了兽性本能，但纯粹在海中的破坏力而言，已经与古神灵格化身没有区别！” 　　“古神利维坦，被称之为万海之灵，与阿尔伯特所属的贝希摩斯关系比较特殊，所以它知道相关情报……” 　　万海之灵·利维坦，本是海洋之王，大多时候深潜海下，其灵格化身大多时候表现为一头难见真容的巨鲸。 　　大海所在的地方，就有它的影子。 　　不过利维坦生性自由，也没有听到祂的神眷到底在哪，又是什么样的形态和身份。 　　很多年以前，海上已经没有利维坦的任何传闻了。 　　如今突兀出现的利维坦·霍纳古尔，阿尔伯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古神利维坦也灵格破碎，导致其神眷霍纳古尔也变得疯狂而回归本能。 　　马修用双手搓了搓脸。 　　这回玩得够刺激。 　　弗洛斯的对手，原来是利维坦的神眷霍纳古尔。 　　难怪冥蝗完全没将人类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真正的敌人，已经算是一个半神。 　　一个疯狂的野心家弗洛斯，一个真疯子霍纳古尔，打起来结果还真不好说。 　　“来了。” 　　吉赛尔的声音将马修的注意力回到海上。 　　大雾中，霍纳古尔那扭曲怪异的脑袋再次浮出水面，这次它直接将大半躯体从水和雾中显露出来。 　　两百多尺的强壮躯体泛着油光，它古怪的嘴是直接从身体里裂开的，直接让两百尺的身体从中部朝两侧展开来，犹如一把巨大的剪刀，它以一种违反常识的方式最大限度张开左右侧的巨口，像蛇，但比蛇生理构造更加突破极限。 　　马修甚至有点怀疑，霍纳古尔会不会为了继续拉伸左右颚，而将自己身体活活撕成两半。 　　霍纳古尔张大了嘴。 　　这次它没有再跃出水面，而是周围的绯蝗全部被气流冲涌，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狂风漩涡，一只只虫子都被吸入霍纳古尔口中。 　　还能坚持悬浮空中的，只有四位冥蝗。 　　他们显然是对此早有准备。 　　白星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化，发出明光，散出更多的黑雾，这次的黑雾将周围彻底笼罩，而后他所化身的光源朝着上空缓缓升起，变成了一枚悬挂黑暗中的……月亮。 　　地缚则是四只手在胸前扭成一体，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姿势。 　　霍纳古尔身体开始在海里翻滚，仿佛遭到了某种痛苦。 　　蝎蛉则是站在她的木桶上，轻轻拍掌，扭动身体，轻盈地跳着旋舞。周围海水霎时间变得漆黑，无数鱼儿跳出海水，拼命地在水面甩动尾巴，跳来跳去，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蝎蛉的能力“桫椤之舞”。 　　剑角则是将手放在脑袋上的右角上，将它轻轻抽出，拔出了一把锯齿剑。 　　他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剑角手中剑深深刺入霍纳古尔的额头皮肤，他抓住剑柄大步疾跑，在霍纳古尔体表拉出一条翻出白肉的撕裂伤口。 第552章 海上生死斗 　　马修发现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 　　霍纳古尔动作和感知都变得迟缓，被剑角在身上制造了两根血痕，它都仿佛意识不到疼痛一样，只是身体浮出水面，四只眼睛凝望着空中白星所塑造的月亮，有些恍惚。 　　同时。 　　它体表伤口上，涌出来的血呈紫褐色，黏着着正常的猩红鲜血。 　　冒着热气的血流入海里，让那些还在跳跃的鱼群翻起白肚，在海面上遍布鱼尸。这些尸体在迅速溃烂软化，血肉变成同样紫褐色的粘稠物，像是被染了色的高浓度原油，不断朝着四周蔓延。 　　触碰到这种腐烂粘液的船只都渐渐沉入海下，仓皇逃出来的水手脸上和身上都被紫褐色黏着物附着，他们皮肤和血肉肉眼可见地在飞速腐烂，整个人也渐渐动弹不得，血肉、骨头乃至于头发都被融化，变成了这些粘液的一部分。 　　这东西，是巴斯虫油的加强版。 　　马修慢慢看明白了。 　　白星营造夜幕，以自己星灵之躯凝聚了一个月亮出来，这个月亮对霍纳古尔有着一种削弱意识的能力，让它基本的意志都变得薄弱，陷入一种麻痹状态。 　　地缚则是以自己的“万灵归一”，操控大量兵蝗融为一个整体，制造奇观体。从而让这些主动被吸纳的庞大数目兵蝗，能够以类似于兵蝗巨兽的形态存在，避免立即被消化。 　　蝎蛉的“桫椤之舞”则是引发了每一只兵蝗体内的毒素，从霍纳古尔体内进攻，破坏其内部脏器和更加薄弱的生理结构。 　　最后再以剑角配合，在体外制造杀伤，以最大程度削弱霍纳古尔的力量。 　　四大冥蝗互相配合，拉扯仇恨和各种叠加buff的打boss的模样，让马修有着非常强烈的熟悉感。 　　不过，这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二十秒。 　　霍纳古尔四只眼睛猛地一睁，刚才还生龙活虎杀伤的剑角顿时倒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扭出一个麻花状，落入海中。 　　它看了蝎蛉一眼。 　　蝎蛉手脚如同玩偶一样断裂成几截，落入海中。 　　她身上绷带仿佛活物一样将冒出鲜血的伤口包裹，蝎蛉勉强坐在木桶上，没有跌落。 　　地缚转身想逃。 　　结果才飞了十尺不到，身体犹如气球一样炸裂开来，残渣落入海里，当场死无全尸。 　　接着，霍纳古尔张开大口，呼出一口气流。 　　这一口气在空中变成一道看不见的空气炮弹，直接将虚假的月亮轰得粉碎，气炮在乌云里直接洞穿了一个大洞，人造星空再也维持不住，变成黑烟，慢慢消散开来。 　　太阳重新降临海面。 　　照出霍纳古尔无敌的庞大身姿。 　　马修赶紧让格罗姆往后再退。 　　这就是LV99魔物的恐怖，四大冥蝗苦心计划的战术，在绝对力量面前几乎是一碰就碎。一瞬间四大冥蝗就失去了战斗力。 　　“看来你说的很对。” 　　菲妮克斯看向吉赛尔，笑容里有几分亢奋：“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怪物，绯蝗一族在它面前根本就只是食物。” 　　“还没完。” 　　吉赛尔低声说。 　　马修也注意到。 　　除去当场被秒杀的地缚之外，其他三大冥蝗并未战死，并且已经展开了反攻。 　　上一轮合围，承担最大压力的是白星，这一轮的主要力量却是失去手脚的蝎蛉。 　　她包裹身体的绷带在断手断脚处缠绕出义肢，看起来居然和活体没什么两样。 　　蝎蛉双手在胸前合十，睁大的双眼变成了宝石一样的晶体，里面倒映出无数奇妙色彩。 　　“翱翔天际的生命之泉，束缚大地的古老契约啊，遵从我的命令，将他召唤过来。” 　　“闭上生路的门扉，以我之名的魔术，解放禁忌的戒律。” 　　“在此，我以谦卑的生者之名，颂咏您那古老的名字。” 　　“盛开吧，万花镜。” 　　镜字落下。 　　以蝎蛉为中心，天上海里都充斥着无数仿佛镜片一样的空间，这些空间闪闪发光，长出一根根枝条和嫩芽，尖端长出了形态万千的花朵。 　　海面上，原本那些正在腐朽联合的粘液里也长出了一朵朵花，这些从污秽与腐烂里长出的花轻轻摇曳。 　　霍纳古尔身上的伤口里也长出了花苞，它们迅速成长绽放，密密麻麻的花丛覆盖在霍纳古尔的体表，将那些原本形态狰狞邪异的藤壶都完全遮蔽，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花之岛屿。 　　马修这边则是全神戒备。 　　剑徒手持镜之剑，日轮千阳的反弹防御展开，将格罗姆背上四人全部覆盖。 　　权能武器的消耗在此刻前所未有。 　　马修都能感觉到，仿佛体内血液正在被源源不断抽出，整个人都有一种脱力和发软的晕眩感，几乎站不住。 　　耳边响起吉赛尔的声音。 　　“不要过度消耗，只需要让防御层正常流转就行。蝎蛉的攻击目标不是这里，不要耗费不必要的魔术和意识精力。” 　　马修这才慢慢调整了一下，稍微适应了一点。 　　“五大冥蝗中，也许蝎蛉才是最难对付的。” 　　吉赛尔盯着那个双手合十，以权能武器不断缠住霍纳古尔的女性：“她的权能武器，可以在周围各种生灵身体上长出特殊的花，毒素从肉体和意识双重入侵，让敌人沦为花肥。” 　　马修也擦了把汗。 　　如果在奥拉尔，来的是蝎蛉，那么她只要展开“万花镜”，那么自己基本是必败无疑。 　　蝎蛉不同于门涅利克，她对自己的能力拥有高度的控制力和实战经验，不论是消耗还是奇袭，都没法将她立即杀死。 　　持久战上，用毒的蝎蛉最熟悉不过。 　　不过马修转念一想。 　　绯蝗一族的目标是寻找并且绞杀霍纳古尔，卡尔马并不重要，难怪弗洛斯会派出蝎蛉在海上行动。从眼前来看，她的确是五大冥蝗中对霍纳古尔最有杀伤力，也是最有机会摆脱追杀的。 　　马修心思之间，一道光柱从空中降落。 　　那光柱来回穿梭，瞬间在霍纳古尔的身躯上来回制造了四个洞，大量鲜血涌出。 　　白光之中，是浑身虚化的剑角。 　　他整个躯体在白光里朦朦胧胧，仿佛将自己变成了一把武器。 　　而更上方。 　　马修抬起头。 　　头顶，一片星云艰难又稳定地旋转着。 　　星云下，悬浮着失去了整个左肩和半个腹部的白星。 　　他身体微微颤抖，但依旧保持着镇定。 　　马修耳边再度响起那个击鼓一样的沉重声音。 　　霍纳古尔！ 　　霍纳古尔！ 　　利维坦·霍纳古尔仰起头，喉咙里嘶喊着古老的名字。 　　万花镜构建的无数花朵霎时间尽数枯萎干涸。 　　蝎蛉身体如风化的石像，片片崩碎，落入海里，脚下悬浮的木桶也化作齑粉。 第553章 真正的对手 　　前所未有的魔术反应以霍纳古尔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形成的冲击波直接将大多船只碾得粉碎。 　　一圈圈泛白的波浪高速扩散，海里温度变得升高，水面上开始如沸腾一样冒着气泡，海水被高温制造成大片大片的雾气，将霍纳古尔的身体都遮蔽了起来。 　　弥漫的大雾散入四周，将整个水上变成了一个难辨方位的云国。 　　马修让格罗姆拉尽可能拉升高度。 　　附近的云已经被白星捕获吸走，高度上去后视野就变得很好，海面上笼罩了一大片白雾包裹的泡状空间，里面流光闪烁。 　　剑角所化的光柱还在不断杀伤霍纳古尔的身体，不过速度和频率已经越来越慢，空中给他支援的白星也越渐吃力，几乎撑不住那一片小小的虚拟星空。 　　突然，霍纳古尔发出一声高亢尖锐的嘶吼。 　　声音里蕴含着强烈恨意与怒意。 　　大雾慢慢消散。 　　一个女人赤足悬于空中，与海中巨兽霍纳古尔相互对峙。 　　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有一头焦糖色长发，左耳上的头发里插了一朵黄雏菊，略显单薄身体的罩了一条白色长袍，显得有几分纤弱。 　　女人年轻的身躯里，灰白双眼空洞无神，仿佛所有情绪都被从这具躯体里析出，徒留这一维持人类形态的皮肉。 　　明明只是人类之身，她在半空中，却与体积数百倍于己的霍纳古尔魔术反应相互遏制，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马修眼前浮现出对方的相关描述。 　　* 　　弗洛斯（LV95）：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8。 　　增益：极度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豁免大多数伤害。 　　增益：极限自愈 　　短时间完成自我修复。 　　增益：万物枯萎 　　抽离汲取生命，导致汲取物快速衰老死亡。 　　* 　　破坏：S 　　速度：B 　　射程：A 　　持续：A 　　精密：A+ 　　成长：C 　　象征：黑暗 　　* 　　正主来了！ 　　马修心里微微一松。 　　弗洛斯到底还是出现了。 　　如果她临时放弃了这次对霍纳古尔的进攻，现场就会变得格外凶险，马修也不确定，被激怒的霍纳古尔会不会采取无差别进攻。 　　LV99的霍纳古尔愤怒出手，那就只有四散而逃，各凭本事了。 　　马修突然发现，吉赛尔脸色不对劲。 　　红发女巫嘴唇抿紧，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着，她手指捏紧，在压抑内心剧烈的感情波动。 　　“怎么了？”马修有些担心：“你受到波及了吗？” 　　“伽布丽艾尔……”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 　　“伽布丽艾尔？神明左侍，万物主宰的神眷。” 　　他看着吉赛尔那张表情复杂的脸：“你是说，弗洛斯就是伽布丽艾尔？” 　　“她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 　　吉赛尔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背对这里的女人。 　　弗洛斯焦糖色头发被海风吹得轻轻飘扬，犹如柔软的海草。 　　马修也发现了。 　　剑徒体内的魔术反应也变得剧烈起来。 　　这是过往记忆留下的条件反射。 　　但他还是难以相信。 　　眼前这个头戴雏菊的年轻女人，就是亲手覆灭古德涅维帝国，又制造出绯蝗一族，差点毁掉了罗斯特大陆所有人类文明的始作俑者…… 　　同时，她又是那个被上天垂青的人，是所有使徒的模范与标杆，被称为“神明左侍”，仁慈又悲悯的万物主宰神眷，伽布丽艾尔。 　　“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吉赛尔喃喃自语着。 　　旁边的菲妮克斯竖起耳朵，凑过来说：“弗洛斯，就是第一使徒，最早的万物主宰神眷伽布丽艾尔？那这样说来，她是得到万物主宰的命令，清理罗斯特大陆么？” 　　这个思路是马修没想到的，他也看向吉赛尔。 　　“你说的是不可能的。” 　　吉赛尔毫不犹豫地摇头：“万物主宰对于罗斯特大陆的人类并无任何关注，不过祂也不会改变这里的生命进程。使徒们是禁止随意干扰本土族群的秩序的，因为这样会导致一系列的变化，让一些可能孕育的原初无法诞生。” 　　“不论任何古神，在这一点是相同的，祂们需要的是原初，而不是使徒或者神眷，后者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她继续解释说：“早在古德涅维帝国建立之前，伽布丽艾尔就已经脱离了凡人身份，哪怕是对我们这几个使徒，她也很少露面。” 　　“我还为此问过她，她告诉我说，神眷本身就是象征之一，已经拥有了一部分神明赐予的权能，光是存在就是一种对各类生命进程的干扰。” 　　“所以大多时间，她都是在神国‘阴影王都’，聆听神明旨意，根据使徒们的反馈，筛选和寻找原初的路径。” 　　马修记得。 　　阴影王都是万物主宰四项权能之一，也是阴影生命存在的一个特殊世界。 　　马修接着她的话，继续推演：“伽布丽艾尔到了骸骨之城后失踪，以这一时段为分界点，往后，她才变成了弗洛斯。关键应该在骸骨之城，可惜背箱人也不知道，或者他根本没说实情。” 　　三人思维碰撞之际，两位主角已经开打。 　　弗洛斯抬起左臂，张开五指，手掌朝上。 　　她手掌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方盒。 　　四四方方的盒子，表面光滑，呈铅灰色，材质介于金属和石材之间。 　　弗洛斯嘴唇微动。 　　温柔的女声钻入附近每一个生命的意识层面。 　　“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 　　“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不可言之名，为万物终结之地，不可记忆之光，乃世界剥离之匙。” 　　“比黄昏更为昏暗者，比血液更为赤红者，在时间之流中出现，在您的伟大的权柄下，阻挡在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赐与其毁灭同等的定义吧。” 　　“黑暗棺牢，展开。” 　　马修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漆黑。 　　这次不同于白星所营造的虚假星空，目光朝最远处望去，也看不到光亮的存在，天上地下只有无尽的深暗，无法注视的恐惧与光源消失的不安，让马修无法压抑心中烦躁。 　　“别动。” 　　吉赛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万物主宰的象征‘黑暗棺牢’，将覆盖的世界表里翻转，我们的坐标暂时被锁入那个只有虚空与黑暗的小小箱子里。” 　　“或者换一个说法，周围的所有光都被锁入她手里的盒子内，让我们无法再感知到光的存在。” 　　“那个，我没怎么听懂……” 　　是菲妮克斯的声音。 　　马修代替吉赛尔答复：“就像是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老虎。在我们眼里，老虎被锁住了。但在老虎眼中，其实是外面的我们被更大的牢笼锁住。” 　　“我的理解是，现在就相当于老虎和我们互换了位置，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虽然不是很准确，但勉强能这么理解。” 　　吉赛尔非常严肃地告诫：“最好保持不动的状态，如果强行创造光源，里面藏着的某些东西，就会被吸引过来……” 　　马修突然感觉脸上毛茸茸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一样，一时间汗毛倒竖。 　　“别动。” 　　吉赛尔声音急促：“千万别动，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马修忍住心里的不适。 　　他又感觉到有某种滑腻的东西从领口钻了进来，绕着自己的胸部和腹部一点点往下，那种黏着又带着冰冷的滑腻感无比恶心。 　　耳朵里也被钻进了什么东西。 　　然后是鼻孔。 　　嘴唇里，牙齿之间，舌头周围，贴在口腔黏膜上。 　　接着是双目眼皮被浸入了一种具有活性的粘液，它在眼球上舔来舔去，让眼球肌肉有些抽搐发僵。 　　马修咬牙挺着，双手捏得死死的。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光线再度浮现，马修眯起眼，看到太阳光辉重新降临世界。 　　他赶紧将目光投向海面。 　　霍纳古尔左头部缺了一大块，露出森白的颅骨，以及颅骨缺口下，跳动的白花花大脑。它大脑上有一根根黑色的奇怪脉络，这些粗壮脉络如电缆一样细密复杂，缺口处的脉络碎裂了一片，里面不断涌出粉红色浆液。 　　另一边，弗洛斯右齐肩而断，只剩下手握黑暗棺牢的左臂。 　　权能武器的磅礴余威冲击到马修等人面前，让手握日轮千阳的剑徒身上盔甲崩出一条条裂纹。 第554章 超出界限的角斗 　　仅仅一次正面对撞。 　　霍纳古尔缺了一大块头骨，脑花都被打出来了一部分。 　　弗洛斯付出一只手的代价。 　　这场面大体符合马修的预估。 　　作为战略主动方，弗洛斯筹划了一百多年，就是为了这一战。 　　上百万的绯蝗作为口粮送给霍纳古尔，而后四大冥蝗互相协作，尽可能对霍纳古尔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和麻痹。如果不是门涅利克被马修捕获后转化，群狼战术将会更加完整。 　　不难想到，门涅利克在其他四大冥蝗牵制霍纳古尔之时，以封王列传召唤出魔王列拉金。 　　等阶LV80的列拉金等阶上虽然差霍纳古尔一大截，但他手中“矩破之矢”具有洞穿规则的能力，也是权能武器，至少能给霍纳古尔造成持续的伤害和权能消耗。 　　当然，五大冥蝗依旧是炮灰，只是比兵蝗群稍微高级一些。 　　真正主战力量是弗洛斯。 　　也只有弗洛斯能够对霍纳古尔造成实质性伤害。 　　王对王的战斗一旦开启，就必定有一方非死即残。 　　从战术逻辑来讲，弗洛斯必须抓住绯蝗一族制造的机会，掌握那短时间里的微小优势，和霍纳古尔全力厮杀，这才是最有利的。 　　弗洛斯突然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嘴唇微微翕合：“吮吸吧，我的孩子们。” 　　霍纳古尔身体开始剧烈扭动，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它左右张合的嘴拉开来，接近180度，在水里疯狂撕咬，想要将水中的敌人给咬住吞下。 　　一片片海浪被霍纳古尔制造出来，整个海域都变得动荡不安，一个个漩涡在水中不断出现，就像是有某种均匀分布的力量在水下拉扯。 　　马修注意到，源头是霍纳古尔的大脑。 　　它光滑的皮肉和坚硬白骨之下，那些白花花大脑上的黑色脉络，已经开始迅速蔓延，这些黑线仿佛具有某种生命，它上面长出一根根分支，朝着大脑深处进发。 　　肉眼可见，霍纳古尔的大脑开始变得干涸和缩小。 　　他立即想起。 　　弗洛斯的能力之一“万物枯萎”。 　　马修看向身旁：“万物枯萎，这个能力怎么和弓使的‘罪业之箭’有些类似，都是导致目标物枯萎衰老，都有致死属性。难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吉赛尔看着前方海上的大战：“万物枯萎，就是伽布丽艾尔以前从弓使的‘金锡罪业之筹’里提取出的原初雏形，但这还远远算不上原初，没有经过时间洗礼，也没有形成自己的基理和象征物。” 　　“简单来说，万物枯萎，就是‘罪业之箭’的更进一步。” 　　马修恍悟。 　　罪业之箭的能力是致死性和迅速衰老。 　　万物枯萎不仅保留了这部分能力，还可以汲取抽离对方的生命，化为己用。 　　马修推断：“弗洛斯制造大量绯蝗，耗尽了古德涅维帝国领土上各种生物，应该就是用的‘万物枯萎’。” 　　菲妮克斯突然指向前方：“咦。霍纳古尔这是在干什么？” 　　马修也将注意力回到战场。 　　海面上，霍纳古尔庞伟的躯体扭动幅度越来越大，它左右两颚还在继续往两侧拉伸撕扯。 　　马修最初的怀疑真成了。 　　这海上巨掣硬生生从两颚发力，沿着嘴角撕开了皮肉和骨骼，将自己躯体扯成了两半，鲜血将周围海水全部染红。 　　诡异的是，它裂开的两瓣嘴和躯体里，居然还有东西。 　　那是一根长几十尺、长着很多孔洞的舌头，滑溜溜的体表惨白中带着些许皱褶，舌头的末端是一个同样苍白的鸟头。 　　鸟头上有一顶残破的肉冠，它双眼闭合，但通过半透明的皮肤能看到里面的黑色眼睛，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睁开过。眼睛两侧还有耳道一样大窟窿，两个耳道贯穿这鸟形的舌尖，风从中间吹过，呼呼作响。 　　长舌上长了几个孔洞，越往下越粗壮，底部连着霍纳古尔的骨肉和黏膜，就像是某种形态猎奇的脏器。 　　两颚撕开之后，鸟形舌头微微扬起，风吹过它的身体，发出一阵奇妙的呜咽声。 　　奥巴尔德的魔笛声也再次响起，只是不同于引诱绯蝗时，这次的笛声低沉而哀伤，再无此前的愉快轻盈。 　　海面上狂风大作，强烈的气流让空中的格罗姆都有些摇摇晃晃。 　　“风王鸷鸟……” 　　菲妮克斯声音有些吃惊：“颈生九孔，头戴肉冠，与风同在，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马修赶紧问：“你见过？” 　　“不是。” 　　菲妮克斯以极快的语速解释：“低语果丛诞生的低语坚果里，有时候也会开出空果壳，这些空果壳算是失败品的一种，但里会有一部分肥料生前的记忆影像。” 　　“我记得，是将一头魔灵尸体埋入果丛，得到的坚果，里面就有一副魔术画面。” 　　“只是那是正常状态的风王鸷鸟，浑身羽毛，张开翅膀能够遮蔽太阳，它是一种从不停歇的魔物，等阶非常之高，在一些魔灵眼里就是神明的代表。” 　　“风王鸷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脖子很长，而且上面有九个风空。哪怕羽毛也遮不住那几个洞，风空是用来操控无处不在的风的。” 　　“影像中说，它在天空几乎没有弱点，只有即将死亡时会全身脱毛，然后朝着大海深处飞翔，直到全身都在飞翔中化为灰烬。”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只风王鸷鸟，它就是气元素之王。” 　　马修留意到，吉赛尔脸色一变，但这变化转瞬即逝。 　　“快走！危险。” 　　菲妮克斯突然脸色一紧：“风王鸷鸟可以操控周围的气流，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马修立即下令，让格罗姆一路以最快速度远离海面战场。 　　一口气飞出了几十海里。 　　马修还是能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吸力，正试图将自己拉入漩涡，飞向风王鸷鸟所在的风眼。 　　海面上形成了一个直径有几海里的巨型漩涡，水中的一切东西都在被拉入轨道，陷入湍急又无法挣脱的涡盘。 　　风与水构成了立体式的联动，前所未有的飓风与漩涡天海连接，上卷云雾，下吸海水，将整个海域都纳入了风王鸷鸟的国度。 　　空中响彻着尖锐的嘶鸣，比起之前更加清晰而高亢。 　　霍纳古尔！ 　　霍纳古尔！！ 　　这声音来自于利维坦巨鲸体内的风王鸷鸟。 　　风暴中，霍纳古尔撕裂开的嘴在里面影影绰绰，体型居然又大了一圈。 　　它如剪刀一样的上下颚朝着空中咬合。 　　然后，风停水滞。 　　马修抬起望远镜。 　　空中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弗洛斯。 　　她胸口以下已经消失无踪，伤口不断往下渗血，只有左手勉强止住腰部的断裂伤，魔术反应非常微弱。 　　霍纳古尔则是钻入了深海之中，不知去向。 　　马修心里说了声可惜。 　　只是两败俱伤，霍纳古尔居然逃走了。 　　就在此时，一名浑身漆黑的人影浮现在弗洛斯身边，张开五指朝她脑袋抓去。 　　马修打起精神，抓起低语果：“喂喂，还活着吗？” 　　“在。”那边维克多表示。 　　马修说：“咱们可以再等等，第二轮好戏开场了。” 第555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黑影抓向弗洛斯的手在空中和某种东西一撞，发出锃的一声金属摩擦声。 　　那是一把沉重的双手剑，剑身上刻画了细密的血色纹路。 　　持剑者身着全身扎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头顶钵形盔周围也被一片片金属甲片包裹起来，看不到脖子。 　　马修只能模糊判断，此人身材魁梧，力量充沛。 　　扎甲剑士对面，是一名浑身被板甲覆盖的瘦长武士。 　　他拥有壮硕的肩背，腰却很细，板甲完美贴合他极具男性特征的体型，只是这身甲胄用某种奇特的涂料抹成了纯黑色，在太阳下如同一道黑影。 　　黑甲人的头部则是典型的炼金傀儡设计，并无双目，面部只有上下两个圆形照明装置，只是粗看起来像是人的头颅。 　　这尊奇特的傀儡悬浮空中，对扎甲剑士抬起左手，五指张开。 　　红光乍现！ 　　剧烈魔术反应波动下，一道光炮瞬间将扎甲剑士正面轰中，打得他落海。 　　黑甲傀儡的右手再次抓向重伤中的弗洛斯。 　　即将触碰的一瞬，他手指突然动弹不得。 　　下一秒，傀儡的右手如同被切成丁的萝卜一样，变成一块块切面光滑的碎块坠落，只剩下半只小臂。 　　空中，飘荡着万千血色细丝，那些细丝都连入海里。 　　傀儡看了看消失的右臂，又看向海中。 　　扎甲剑士从水中一跃而出，他手中血纹双手剑就是那切碎傀儡整个右手的源头。 　　他轻轻一扭剑柄，双手剑顿时拆分成了两把武器。 　　一柄有着尼泊尔风格的宽刃弯刀，以及一把布满血纹的直剑。 　　扎甲剑士手持刀剑，和黑甲傀儡陷入肉搏。 　　马修则是问旁边吉赛尔：“这两个是什么来头？” 　　“身体如炼金傀儡一样的那个，是蜘蛛公馆的五名执事之一，代号狼蛛。他到底是人还是傀儡没人知道，他出手少，也很少有失手。按照秘法会收集的资料，狼蛛被描述为‘具有不死之身’，很难将他逼入绝境。” 　　吉赛尔到底是秘法会成员，借用雪莱家族的名义，还是搞到了不少一手珍贵资料。 　　“另一个也不简单，他是秘法会六奉议之一，只知道叫‘武士’。” 　　秘法会内，除去雪莱家族这样的创建之初就有的成员，大多人都是后来加入，其中不乏一些敏感身份的人物。 　　为了减少内鬼泄密的可能，也为避开不必要的风险，六奉议不对外公布身份，只会在内部决策会议上出现，仅对会首负责。 　　六位奉议，名字分别是主教，双头鹰，船长，武士，女巫。 　　其中双头鹰是两人，总计六人，就是秘法会最核心的几名决策人员，也代表了最高战力。 　　菲妮克斯听得来了兴致：“吉赛尔小姐，那他们打起来谁能赢？” 　　“说不准。” 　　吉赛尔摇头。 　　马修则是示意她们看中央：“弗洛斯可还没倒下。” 　　悬浮空中的弗洛斯，哪怕只剩下半截身体，一只手臂，她目光冷冷扫过那两个正在争夺自己所有权的人。 　　“何等狂妄的凡人。”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从水下朝上凝视，直径百尺的眼球直勾勾盯着水面上渺小的人类。 　　这一盯之下，狼蛛浑身开始抽搐，仿佛魔术原件出现了不可知的故障，它直接单手抓入自己胸膛，将里面的一大块形如发动机的装置连带各种线缆拉出，直接丢向远处。 　　发动装置在空中轰地一声爆炸成碎片。 　　狼蛛脚下喷火，头也不回朝着远处逃去。 　　另一边，扎甲武士也没有了踪影，看来是见势不妙撤离。 　　马修心里说了第二声可惜。 　　战场重新回到了两个绝对生物的手里。 　　LV95的弗洛斯哪怕身体残缺，只要一口气在，也不是其他人能够随意冒犯的。 　　LV99的霍纳古尔，更是在海洋里进一步扩张释放自己的身体，以至于海面上只是露出一只眼睛，就让人升起一股无法匹敌的绝望。 　　“你能吞下吗？” 　　弗洛斯盯着脚下的巨眼：“黑暗棺牢，味道如何。” 　　霍纳古尔的身体完全不可视，在水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影，能重新展现在光之下的只有那一只眼睛。 　　“你就给我在黑暗中，饥饿地发疯吧。” 　　弗洛斯张开手，手指弯曲。手臂的姿势与万物主宰的象征“阻断黑暗之手”一模一样。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开关被触发。 　　马修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样。 　　“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的时候，有名为‘万物之主宰’的力存在着。” 　　弗洛斯口中轻轻念诵着。 　　“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她声音前所未有温柔而富有情感。 　　就连脸上原本的冰冷和残忍也都被仁慈和悲悯取代。 　　“祂面貌如同烈日放光。” 　　“祂用右手按着我说，无需惧怕。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 　　“我曾在未来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拿着死亡和冥界的钥匙。” 　　“所以你要把所看见的，和现在的事，并将来必成的事，都写出来。” 　　弗洛斯一边轻声念诵，一边安抚着脸上那些不肯离去的恶意与冷酷。 　　她眼里擒着泪水，脖子上长出了另一张嘴。 　　“你这该死的失败者，你竟敢，你竟敢……” 　　声音从她喉咙上的口中传出。 　　“你是已经被埋葬的过去，给我老老实实闭嘴！” 　　弗洛斯又一脸悲伤地说：“不，不，你知道，你所尝试的一切都失败了。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霍纳古尔不是你要寻找的敌人，你的敌人根本是你无法触及的，祂的伟力你无法企及和仰望，这就是你所承担的宿命。” 　　“制造绝望者，终将陷入绝望之中。” 　　“哪怕你能逃出牢笼，也无法摆脱自己设下的界限。” 　　喉咙上的嘴大怒，声音尖锐凄厉：“给我闭嘴！闭嘴！该死的失败者！该死的食物！我是无所不能的弗洛斯！只要能消化了这个世界，我就能比肩神明，我就可以对骸骨修理者完美复仇！” 　　“你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疯狂，直到忘记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存在。”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那不重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复仇，复仇就是一切的意义！”喉咙上的嘴发出刺耳的笑容：“而你不过是一个可怜虫，想要在这种时刻，用脆弱的话来影响我的力量，真是何等可悲，何等渺小！”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定下一切的意义！” 　　弗洛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多年前，于心不忍救了你，现在，就让我把这一切划上终点吧。” 　　她闭上眼。 　　喉咙上的嘴惊声尖叫：“不！你这该死的……” 　　海面上，巨大的眼球里，倒映出一片黑暗，黑暗变成一条条线将半空中的弗洛斯浑身绑住，拉入水下。 　　就在此刻，弗洛斯突然睁开眼，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她嘴唇翕动，仿佛想要说出那个名字。 　　原本拉扯她身体的一根根黑线霎时间将她放开，在空中形成环绕着她，轻抚着她。这些黑线凝聚在弗洛斯身体上，弥合了她的残躯，重塑了她的双腿和手臂。 　　海面下，传来霍纳古尔愤怒又焦急的吼声。 　　——霍纳古尔！霍纳古尔！！霍纳古尔！！！ 　　海面上突兀地响起一个年轻声音。 　　“黑暗是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摘取。” 第556章 四公下场 　　都灵，神殿主圣坛。 　　一名身着主教服的中年人行色匆匆，赶来汇报：“斡忒丝大人，教宗冕下所在的圣堂花园打开了。” 　　他不安地低垂脑袋，声音都在颤抖。 　　在他前方，一个身着红色枢机主教服的女人手捧桦木封皮的教典，面朝前方的神像。 　　高7尺的“阻断黑暗之手”像伫立在圣坛前的大理石座台上，在布满青铜烛台的圣坛前，漆黑的大手反射出幽光。 　　“是么？” 　　斡忒丝对此并不惊讶，对着神像跪拜：“教宗冕下结束了五年静修，看来一定得到了神明的指引，这是一个吉兆。” 　　“可、可是……” 　　那汇报的主教结结巴巴说：“教宗冕下不在里面。” 　　“哦？” 　　斡忒丝慢慢站起来，转过脸，细长的双眼里毫无波动：“那么，教宗冕下去了哪儿呢？作为圣堂花园的守卫者，你，不知道么？” 　　“圣堂花园里圣植繁茂，万物生长……” 　　主教额头上渗出汗：“我没有离开大门一步，但刚才只是打了个哈欠，大门就打开了……里面找不到教宗冕下的身影。我，我一步没有离开，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身体一软，跪在地上。膝盖骨和坚硬的大理石地板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但这位主教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将头低垂着，身体瑟瑟发抖。 　　“你可知罪？” 　　“我……我有罪。” 　　他双眼失去了神采，整个皮囊仿佛一下子垮了。 　　“去地牢，面壁忏悔五年。” 　　斡忒丝的声音才落下。 　　跪地主教身后走出一个人影。 　　“教宗冕下出关了么？真是一桩大喜事，看来冕下这次，已经得到了神明指挥的指引，必定会再次给神殿指点方向。” 　　说话者同样身着红色主教服，年过半百，谢顶的脑袋上毛发稀疏。 　　他有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高鼻深目，双肩极宽，步行之间很有威严。 　　“厄尔斯主教，你知道冕下去了哪儿么？”斡忒丝看向这位同为四大枢机主教的人。 　　“冕下智慧，以我愚笨的思维，实在无法琢磨。” 　　厄尔斯声音厚重，他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主教：“斡忒丝主教，我们曾经聆听冕下智慧与教诲，都无法琢磨冕下的踪迹和行为，更何况他这样在圣堂之外的人，就让他做自己的事吧。教宗冕下回来，也好交代。” 　　斡忒丝和厄尔斯对视了一眼，然后嘴角含笑：“也是，那么，就去圣堂花园照顾那些‘圣仆’吧。” 　　地上主教身体一抖：“感谢斡忒丝大人，感谢厄尔斯大人！” 　　他匆匆退后离去。 　　圣坛前，只留下两名身着红衣的主教，烛光照在光滑的长袍上，让主教府更显深暗。 　　“那么，厄尔斯主教认为，教宗冕下去了何处？” 　　“能让冕下关注的事情实在不多。” 　　厄尔斯嘴角含笑：“除了海上，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冕下走出花园……” 　　“弗洛斯到底是什么身份？”斡忒丝皱眉：“西浦杜克为什么去拜访她之后，就回来让神殿放弃对抗。” 　　厄尔斯摇头：“大概只有冕下才知道了。” 　　…… 　　千里之外的海面上。 　　一名面色冷淡的少年漂浮空中。 　　他里面穿着及脚的白色长衫，中间套一件白色的及膝罩衫，外面是一件红色大披肩，脖子上挂了一根银链。银链上的黑色坠饰，是象征着“万物主宰”的“阻断黑暗之手”。 　　“黑暗是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摘取。” 　　这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声音清冷，目光清澈。 　　他看向海面，与那深海中的巨眼对视。 　　“让黑暗的，归于黑暗。” 　　口中轻声说着。 　　水下开始泛起漩涡，漩涡将霍纳古尔的巨眼拉扯得扭曲而怪诞，那只眼睛从最初的愤怒到惊诧，再到最后的恐惧。 　　漩涡之下，一个小小的事物从深海之下的深渊里朝着上空升起。 　　四四方方的灰色小方块，漂浮在少年面前。 　　他五指张开：“让音律的，重回音律。” 　　漩涡里又飘出了一根银色长笛，同样悬在他面前。 　　这一幕被马修等人看在眼里。 　　马修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能力？言出法随？ 　　直接开口，就让霍纳古尔没有反抗之力……这就尼玛离谱！ 　　他耳边响起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 　　“神明……神明……” 　　吉赛尔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恐惧里又包含着一种怪异的欲望，让她脸颊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什么！他是古神？是真的古神吗！” 　　菲妮克斯则是舔着嘴唇，眼里都是兴奋，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马修脑子有点乱：“他到底是谁？是哪一尊古神？” 　　此时，他手里的低语果传来维克多的声音。 　　“不是神明，但可能是最接近的了。” 　　“他就是神殿教宗，也是都灵王国的国王，奥斯塔。” 　　神殿教宗，奥斯塔。 　　马修再次端详那悬于空中的少年。 　　他面容看起来依旧稚嫩，双眸里有一种不近人情，仿佛人世间种种都早已见过，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有波动和新奇，近乎于机械与麻木。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对奥斯塔的描述信息。 　　* 　　奥斯塔（LV不详）：不详。 　　价值：不详。 　　增益：不详 　　* 　　完全是一串问号的秘之人物。 　　更诡异的是，低语者数据体系仿佛因为奥斯塔的出现形成某种未知紊乱，暂时失去响应。 　　马修无奈，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奥斯塔本人身上。 　　年轻的教宗先是端详海下的巨物。 　　“利维坦的遗产么？祂的灵格也破碎了啊……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是被修复了。” 　　奥斯塔抬起右手食指，对着海面一点：“那么，就用这个，让你们重归于自我。” 　　海面上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颅骨，颅骨长着蜘蛛一样的足部。 　　颅骨蜘蛛的虚影笼罩在霍纳古尔的眼上，八足也将它眼球紧紧攫获，就像是狩猎到的猎物。 　　奥斯塔手指尖出现了一团纠缠的黑雾，里面延展出万千黑线，将下面颅骨蜘蛛虚影锁住。 　　“万物纠缠于时间之虚，濒临灰烬，将汝放置于命运天秤上。” 　　话音还未落。 　　一股恐怖的波动升起。 　　马修抬起头。 　　天上云团被一股粗壮的青炎火柱撕碎！ 　　包含着令人震颤四元素之力的毁灭性火龙直压奥斯塔头顶。 　　就在要触及的刹那。 　　空中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仿佛空间被从中裁开，露出后面那象征永恒与混乱的黑暗虚无。 　　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火焰被吞入了撕开的虚无中。 　　“放肆。”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个穿着猩红长袍的男人挡在了奥斯塔身后。 　　他里面只穿着一条长裤，赤裸上身显出一种死尸般的灰白。 　　此人一头黑色长发，面容僵硬而冷峻，灰白的眼球里只有一个黑点，他手持一把把柄极长的黑色短剑，冷冷看着空中。 　　光是以眼神而言，他与奥斯塔倒是同一类。 　　菲妮克斯惊呼：“暗影领主西浦杜克！” 　　马修一惊，这死气沉沉的男人，居然就是四公之一。 　　那么另一边偷袭的那个…… 　　马修看向云中。 　　最先冒出来的是约莫有五尺的头颅，那头颅通体黝黑中带着银白，仿佛是白银和黑铁熔炼一起铸造而成，反射出金属的幽光。头颅上长有尖锐狰狞的鹿角，它还有一张巨大坚硬的长吻，细密牙齿从上颚伸出，黄绿色眼珠里只有一点银色。 　　这黑白色泽的龙形生物扇动翅膀，居高临下俯瞰着西浦杜克和奥斯塔。 　　它口吐人言：“亵渎神明者，死。” 　　黑白之龙？ 　　马修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言灵师的预言，以及桑德斯的描述。 　　——黑白之龙沉沦于远古之喑，靠近骸骨之人，都将被龙炎灼烧，亡者丧钟，已从遥远的冰原敲响…… 　　“食尸鬼领主古尔……” 　　菲妮克斯一脸古怪：“怎么四公内部自己打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 　　吉赛尔看着对峙的两名四公，轻声道：“食尸鬼领主古尔是骸骨军团的成员之一，而西浦杜克，是万物主宰一系。原来他就是西浦杜克……” 　　“西浦杜克还有一个身份，是万物主宰神国‘阴影王都’的大公，过去是那里实质上的统治者。” 　　马修脑子里立刻连上线。 　　食尸鬼领主就是黑白之龙，也是骸骨修理者的使徒，即骸骨军团成员之一。它为了获得破法者残骸，到处收集线索，也是那个疑似毁掉了地精大陆的神眷。 　　暗影领主统治着“阴影王都”，本就是万物主宰的使徒，比起七圣徒资格还要更老。万物主宰消失，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出现，他的大本营恰好就在神殿旁边，这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他刻意的计划。 　　并且，西浦杜克教训冥蝗剑角，也是有明确帮助神殿撑腰的意思。 　　因为神殿原本就是围绕“万物主宰”信仰而建立的宗教机构。 　　马修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霍纳古尔难道是……” 　　吉赛尔目光投向海中巨眼：“它是被骸骨修理者‘殓藏修复’之后的产物，原料是风王鸷鸟和古神利维坦破碎的灵格。你也可以将它看成，已经癫狂的利维坦神眷。” 第557章 我非神明 　　“万物纠缠于时间之虚，濒临灰烬，将汝放置于命运天秤上。” 　　年轻的教宗手指尖延展万千黑线，穿破了颅骨蜘蛛布下的影子，刺入底下那深邃又痛苦的巨眸，从黑暗里剥离出它原本的躯壳。 　　海水翻滚，白浪叠峦。 　　群山一样的身躯朝着水面上浮。 　　霍纳古尔再次展露出自己宽阔嶙峋的背脊，这头非鲸非鸟的怪物从左右颚撕开身体，里面那光秃秃的风王鸷鸟，微微扬起脑袋，被皮肤黏住的双眼望向空中的少年。 　　奥斯塔右手五指舒张，掌心朝上：“以万物纠缠的天秤之名，和我达成交易。” 　　掌心上方，浮现出一座黑色天平虚像，它左右端的两个托盘重量不一。 　　左边托盘空无一物，右边托盘上，有一只颅骨蜘蛛。 　　颅骨蜘蛛的重量下，整个天平右沉左轻。 　　奥斯塔左手抬起，拇指、食指和中指探入自己左眼眶，将带着血和筋膜的眼球取了出来，眼球慢慢飞到了天平上，至于左托盘上。 　　左托盘慢慢下沉，但还是差了一点，没有能和颅骨蜘蛛齐平。 　　奥斯塔又将左手凑到嘴前，张口咬断了自己的小拇指，小拇指再次飞到了左托盘。 　　这次，左右托盘的重量终于对等，保持了一个平衡。 　　左托盘的奥斯塔左眼和左手小拇指，右托盘的颅骨蜘蛛，都渐渐扭曲形态，融化在天平的两端，变成了黑色天平的一部分。 　　“天上的回归天空。” 　　奥斯塔左眼只剩下一个窟窿，但他依旧神色如常，仿佛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海中的重游深海。” 　　他轻声念完。 　　手掌上的“万物纠缠的天秤”虚影消失无踪。 　　随着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笼罩在霍纳古尔眼球上的颅骨蜘蛛黑影。 　　风王鸷鸟蒙住的双目倏然睁开，黄色的眼球里，是深邃锐利的黑瞳。它光秃皱褶的脖颈也开始迅速长出蓬松又干净的羽毛，这些羽毛充实了它干瘪的躯体和力量，让风王鸷鸟身体不断抖动着。 　　哗的一声。 　　白色的大鸟从霍纳古尔裂开的两瓣嘴里飞了出来。 　　它的身体在空中迅速舒张，仿佛将风也化作了身体血肉，绕着奥斯塔盘桓。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数据。 　　* 　　风王鸷鸟（LV85）：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 　　除去一个名字，其他都是不详。 　　马修仔细打量着风王鸷鸟的真身。 　　它头上有着几十根黑色羽毛，犹如某种王冠，身体展开来有15尺左右，头钩喙似鹰，长腿像鹤。 　　风王鸷鸟上身披洁白至浅灰色羽毛，翅膀后部和尾部的飞羽则覆盖着黑色羽毛，有白色羽纹。尾羽中部饰羽极长，坚硬地向后方竖起，仿佛数把戳向身后的长矛。 　　这乘风而行的大鸟，集优雅与凶猛于一体，对让它重获自由的奥斯塔充满依恋。 　　“去吧。” 　　年轻的教宗只是轻声说：“你的自由在风中。” 　　风王鸷鸟鸣叫了一声，展开双翅，飞向太阳。 　　它在空中犹如游鱼，扎眼就不见了影子。 　　奥斯塔又看向水里。 　　霍纳古尔的鲸鱼之身也发生了变化，它原本左右裂开的颚慢慢愈合在了一起，身体也不再狂暴地扭动，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平和。 　　巨大的水兽从水里仰起头，露出四只眼睛，头部下方一点的位置，有一条巨大的横向伤口。 　　伤口全部用白色骨钉和染了血的粗绳缝合。 　　霍纳古尔猛地一用力，一根根骨钉都被震得射向四周，那些绳子也都一截截断裂。 　　伤口上下张开，呼出的气流形成了一片漩涡。 　　马修这才注意到，原来霍纳古尔真正的嘴是被缝住了，它的脑袋却被砍开来，做成了左右张合的口器。口器里，还固定了风王鸷鸟，用作类似于舌头和口腔内结构的作用。 　　这都是古神“骸骨修理者”兴趣所致。 　　马修切身实际感觉到，古神本身力量与普通魔物之间的巨大鸿沟。 　　哪怕是霍纳古尔、风王鸷鸟这样的等阶极高的生物链顶端存在，也不过是古神兴之所至的玩物，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重新回归自我的利维坦巨鲸霍纳古尔仰起头，它巨大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明，发出一个有些艰难的声音。 　　“奥洛格……” 　　马修浑身汗毛倒竖。 　　教宗奥斯塔，就是万物主宰奥洛格的马甲？？！ 　　奥斯塔只是冷漠地用一只眼睛俯瞰海里的巨鲸：“我非神明。” 　　霍纳古尔仿佛看明白了什么一样，它又低声说。 　　“原来如此……” 　　说了这句话后，浑身伤痕的海中巨兽一下子潜入水中，迅速沉入深海之下，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象征着它曾经出现。 　　此时，黑白之龙·食尸鬼领主古尔，低下头颅，庞大的身体匍匐在海面上，翅膀合上，尾巴下垂。 　　“万物主宰大人……在人世间的影子和灵，地上的君主，陆地与海洋的定义者，世界的持有人，请您宽恕卑微又渺小的古尔……” 　　“渺小又无知的古尔，只是为了维护‘骸骨修理者’大人的威严，绝无任何冒犯您无所不能力量与象征的能力与狂妄……” 　　即使身为四公之一，古尔认怂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和姿态都无比温顺。 　　或者说，它也别无选择。 　　生杀大权都在奥斯塔手里。 　　奥斯塔依旧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非神明。” 　　食尸鬼领主古尔不敢说话，只是恭敬而虔诚地将自己雄壮的身体贴在海面，不敢动弹。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则是站在比奥斯塔矮一点的地方，低垂着头，同样不语。 　　“奥洛格大人……” 　　伽布丽艾尔口中喃喃，眼里都是欣喜与安慰：“看到您依旧安好，我就放心了。” 　　脖子上的另一张嘴冷笑：“真是愚蠢！你就和一千多年前一样愚蠢！他根本不是古神，只不过是破碎灵格凝聚而成的样子货！他只不过是残存的万物主宰象征，只是有灵格意志，能够调用那些还未完全消散的权能而已！” 　　海面上，食尸鬼领主眼睛一转，盯着斜上方的少年教宗。 　　奥斯塔盯着伽布丽艾尔头发上的花：“魔花弗洛斯，骸骨修理者的藏品之一，原来是这样，弥留之际插入了伽布丽艾尔脑袋里……” 　　伽布丽艾尔脖子上的嘴声音戛然而止。 　　“万物纠缠于时间之虚，濒临灰烬，将汝放置于命运天秤上。” 　　“大人！千万不要！” 　　伽布丽艾尔摇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我是本该随着神明陨落的过去之人，弥留之际，勉强依靠弗洛斯存活至今，就是想要知道神明的踪迹……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必再有牺牲，也无需再为了一具死在过去的尸体而浪费力气。” 　　她将手指放在了头发上的雏菊上：“弗洛斯，不管怎么说，让我能够看到这一天，感谢你的存在和欺骗。现在，就让已经发生的事回归正轨，让未来的新生踏入河流。” 　　“不要！不要！你疯了！蠢女人！”弗洛斯惊声尖叫。 　　伽布丽艾尔将雏菊轻轻摘下——准确说，是从脑子里拔出来。 　　魔花弗洛斯离开的地方，头颅上有一个黑色的洞。与此同时，伽布丽艾尔脖子上的嘴也变成了一条伤口，再无言语。 　　她吃力地将魔花递给奥斯塔。 　　“请您自由地……再次见证世界的新生。” 　　奥斯塔手拿雏菊，看着面前容貌不断槁枯，正在迅速衰老而生命消亡的忠实仆人，他脸上露出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 　　身体越来越干瘪的伽布丽艾尔身边，出现了一个只有半边身体的人。 　　冥蝗白星，扶着已经满脸皱纹的伽布丽艾尔：“大人，让我陪您一起，进入地狱吧。” 　　伽布丽艾尔露出一个笑容：“辛苦你了，没有你的话，还会牺牲很多无辜人……” 　　“只是略尽绵力。” 　　白星搀扶着伽布丽艾尔：“如果当初我没有携带弗洛斯，您就不会陷入持续千年的痛苦，您是为了解除弗洛斯对我的寄生，牺牲了自己。” 　　“让我带着您，重归群星吧。” 　　他带着伽布丽艾尔飞入空中。 　　身后，两道人影紧跟不放。 　　是去而复返秘法会的扎甲武士，以及蜘蛛公馆的傀儡狼蛛。 　　然而，一个手持洋伞的人却突兀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僧侣袍，一头亮丽热情的红发，端庄的脸上永远保持着礼貌性笑容。 　　马修瞳孔陡然缩小。 　　贝琳达·雪莱手持洋伞，挡住去路。 　　秘法会六奉议之一的武士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贝琳达，你在做什么？” 　　“抱歉了，此路不通。” 　　雪莱夫人笑着说。 　　“你原来也是一只蜘蛛。”武士手握刀剑，冷冷说。 　　“哦，好像是说得不太严谨。” 　　“我是说，谁都别动，她不是你们可以碰的。” 　　雪莱夫人松开手，洋伞漂浮在头顶，她手指在领口轻轻一拉，原本包裹严实的僧侣袍从中间一分为二，依稀可见里面光滑的雪白上身。 　　她轻轻一抖，僧侣袍往下滑动，露出大半个背部。不过因为她系了一根腰带，关键部位并没走光，处于一个若隐若现的临界点。 　　皮肤细腻的女人背上，纹了一个形态奇诡的男人。 　　他穿着鲜艳的彩衣，头戴一顶羽毛帽，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咧开的嘴很大，露出两排鲨鱼般的细密尖牙。 　　马修看到吉赛尔脸上表情异样。 　　“怎么了？” 　　他记得菲妮克斯说过，不能看雪莱夫人的身体，否则会发生很麻烦的事。应该和这副刺青有关。 　　“被她纹在背上的露齿男。” 　　吉赛尔补充了一句:“就是野兽画家。” 第558章 最后的圣徒 　　万物主宰奥洛格曾有七名极负盛名的使徒，分别是剑之使徒、弓之使徒、紫冠王、吹笛人、野兽画家、鲜血女巫以及言灵师。 　　截止今天，七圣徒已经陆续现身。 　　它们却几乎没有善终的。 　　剑徒和弓使战死骸骨之城，只剩残躯。 　　鲜血女巫的模样强行被血魔潘妮保留，本身早已殒命。 　　言灵师疯疯癫癫，只会带来灾厄的预言。 　　吹笛人被霍纳古尔吃掉，连魔笛的力量也被掠夺。 　　紫冠王在弥留之际继承了吉赛尔的身体，转到了骸骨修理者麾下，勉强保存。 　　野兽画家纹在了雪莱夫人背上，按照它另一个名字“露齿男”的传言，也已经意识模糊，难以保持理智。 　　七圣徒沦落到这个下场，并非是他们自身走入歧途，主因是他们力量源头的古神万物主宰出了状况。 　　奥洛格灵格破碎，神眷伽布丽艾尔重创，其麾下的使徒也陷入各种危机…… 　　神明无应答，形成了一系列的多米诺骨牌效果。 　　七圣徒陆续失踪，神殿也失去了掌控人心的信仰和力量，从古德涅维帝国到都灵帝国，都只是持续了很短的统治就分崩离析，神殿本身也被迫收缩在都灵一带，再无往日君权神授的能力。 　　罗斯特大陆神明时代的终结，也让君王时代真正到来。 　　没有了神灵和神殿的制约和压制，不同地理环境的人们发展出了不同形式的文化和科技，这才诞生了象征着先进生产力和文化的巫师和炼金术师。 　　“元金时代”也拉开帷幕。 　　厘清了大事件顺序，马修心里一阵感叹。 　　可惜的是，神明从未远去。 　　以罗斯特大陆人类的发展阶段来看，依旧只能在古神鼻息之下小心生存，古神麾下的神眷，也能轻易毁掉这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封建文明。 　　被魔花弗洛斯控制的伽布丽艾尔，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她根本不必出手，光是制造出的五大冥蝗和绯蝗一族，就能让五大王国战战兢兢，难以抵挡。 　　要不是冥蝗白星故意放水，五大王国哪怕没有被尽数攻陷，也应该只能苟延残喘了。 　　想通里面种种，马修再次提醒自己。 　　不能膨胀。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不能因为在文化和战场上打出过一些成绩，就觉得俾斯麦庄园高枕无忧。 　　要随时保持谦逊和谨慎，以一个弱者的姿态感受世界，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和对抗，将尽可能的群体变成利益共同体，这样才能让俾斯麦庄园能够更加安全，发展之道越走越宽。 　　…… 　　马修心里琢磨的这会儿，雪莱夫人已经手持洋伞，与武士和傀儡狼蛛交上手。 　　她手中伞能喷出一团团白雾，这些雾气一接触空气就立即凝固，变成一根根弯曲的粗壮线条，仿佛是一根根没有尽头的DNA在空中盘旋。 　　这些以气体凝华制造而成的固态线条，越来越多，遍布天际，它们在空中游曳，如同几十条贪吃蛇。 　　武士的刀剑斩碎了好几根气条，可被斩成的两段、三段又会变成两三个完整的个体，它们吸纳着空中的云气，犹如蚯蚓一样，难以被彻底杀死。 　　同时，武士的刀剑上，出现了一条条白色纹路，这些纹路沿着刀剑不断朝着他身上蔓延，扎甲表面多了一层白色的颜料。 　　这颜料依旧在不断变化，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白色飞鸟。 　　它张开长喙，对着周围一阵子啄，厚实坚固的扎甲上已经开始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崩碎。 　　武士不得不用刀将胸口纹有飞鸟的部分扎甲挖下来，但周围的肩甲和腹部，白色线条再次凝聚，变成一只只蠕动的毛虫，它们同样在啃咬扎甲。 　　见此状况，武士一头扎入海里，战略撤退。 　　傀儡狼蛛是另一种情况。 　　它体表散发出淡黄色光晕，这股力量让空中那些贪吃蛇线条无法进入身体表面，因此也难以产生对武士一样的杀伤效果。 　　雪莱夫人转了一下手腕，原本固态的线条陡然膨胀开来，变成一层囊括附近的薄雾。 　　这层薄雾之上，浮现出她背上刺青的男人。 　　野兽画家在雾中变成了立体态，他从雾中抓出一支笔刷，抬手一画，傀儡狼蛛周围凝出一个以云为材质的平面。 　　傀儡直接被扁平化纳入其中，变成了云画板里的二维形态。 　　马修看向野兽画家，低语者给出了一串信息。 　　* 　　使徒异种（LV54）：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主宰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8。 　　增益：色辨明暗。 　　以单色线条来表现直观世界中的事物，亦可以表达思想、概念、态度、感情、幻想、象征甚至抽象形式。 　　增益：透视图距 　　在平面或曲面上描绘定格物体的空间关系。 　　* 　　破坏：B+ 　　速度：B 　　射程：B+ 　　持续：A+ 　　精密：A 　　成长：B 　　象征：无。 　　* 　　马修心里滋味莫名。 　　谁能想到，雪莱夫人才是万物主宰使徒一系最后的正统，只有她保留七圣徒之一“野兽画家”的所属不变。 　　这个真相十足荒诞，又有些讽刺。 　　马修继续关注战场。 　　被固定在云画板里的傀儡狼蛛单手喷射出光炮，头颅上下两个圆形发光器也发出一道道红光，灼烧周围的背景，不过毁掉背景并不能让它立即脱困。平面上的破坏力无法影响立体空间。 　　傀儡狼蛛站定，左右胸甲朝着两旁弹开，露出里面两个黑漆漆的炮口。 　　火光从炮口里闪出。 　　剧烈的爆炸声中，傀儡狼蛛夺回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与空中的野兽画家再次对峙。 　　连续对碰之间，空中早就看不见白星和伽布丽艾尔的踪影。 　　傀儡狼蛛回过头，朝另一个方向的天空高速飞去。 　　“呼。” 　　雪莱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一路踏着野兽画家构建的雾霭长廊走到了格罗姆背上。 　　“好久没有遇到这种强度的对决，有些腰酸背痛呢。” 　　雪莱夫人一脸交给你了的表情。 　　“看来，秘法会我也回不去了。” 　　她满脸写着开心：“那就在红十字研究会，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努力吧！” 　　马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说什么呢？ 　　自从雪莱夫人和马修一起合作了红十字项目，外界都知道，马修和雪莱家族已经事实上联手。 　　这下她更是大庭广众之下狙击秘法会六奉议之一的武士，反手又让蜘蛛公馆的狼蛛吃了个闷亏……所有人都只会联想到：俾斯麦庄园出手了！ 　　马修长叹一声。 　　原以为自己是占尽便宜，结果还是要还的，难怪菲妮克斯一直在提醒：贝琳达·雪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角色。 　　就和维克多说“菲妮克斯非常危险”一个样，危险人物之间都有共识。 　　马修正郁闷，手里低语果传来维克多的声音。 　　“现在要怎么样？既然让雪莱夫人伏击，你应该还有后续计划吧？要我怎么配合你？” 　　“……按兵不动。” 　　行吧。 　　连维克多都这么认为。 　　马修收起各种心思，看向旁边。 　　雪莱夫人已经驱散了云雾，她手撑洋伞，僧侣袍从中间裂开，下面腰带系紧，依稀可见深度不俗的事业线，马修礼貌地停留了几秒视线。 　　“那个，野兽画家就是露齿男，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啊，其实也很简单。” 　　雪莱夫人轻轻拉了拉领口，朝马修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因为雪莱家族，追溯到上千年前就是‘神明左侍’伽布丽艾尔的血脉。” 　　“什么？神眷也有后裔？”马修惊了。 　　“这个你没有告诉他？”雪莱夫人看向吉赛尔。 　　吉赛尔也一脸震惊：“还有这回事？” 　　菲妮克斯不爽道：“谜语人滚出去，好好说话！” 　　“雪莱家族传承古老，最初的源头就是神明左侍伽布丽艾尔，她的全名就叫伽布丽艾尔·玛丽·雪莱。” 　　雪莱夫人收起洋伞，说起家族历史如数家珍：“伽布丽艾尔将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了万物主宰，她成为了神眷之后，为了减少对本身秩序演化的影响，需要进入神国‘阴影王都’。但她还是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留下了一个女婴。” 　　“然而神眷之身与凡人结合，让婴儿面目丑陋，并且身体畸形，根本没法在人类世界出没，只能躲在深山里，被人看到也会认为是长得像人的魔物。” 　　“雪莱长大后，她运用血脉里的力量和智慧，把将死之人的尸体收集起来，开始一点点改造自己。”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要将血液和肌肉与体内的魔术回路协调，这需要大量时间和不断尝试。” 　　“但终究是成功了。” 　　“她换掉了自己的手和脚，然后是躯体，最后是最难得部分——整张脸。” 　　雪莱夫人捏了捏自己的脸皮：“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大家只喜欢好看的脸，内里到底是邪恶还是光明，都不重要。” 　　她继续说着：“雪莱的成功耗费了太长时间，她终于拥有了漂亮的女人脸蛋，修长而健康的四肢，光滑的皮肤和柔韧的肌肉，她迫不及待想要进入人类正常的生活。” 　　“然而，她离开自己的深山，却发现外面已经天翻地覆，整个世界都在枯萎和毁灭，生命在迅速消逝。” 　　“于是她只能一路逃亡，到了东边的大陆世界，找了一个小小的人类聚居地，一点一点融入当地。” 　　“逃亡途中，她找到了弥留之际的野兽画家，伽布丽艾尔血脉的力量让她能够得到野兽画家的认可，将其融合保存。” 　　“慢慢的，就形成了现在的雪莱家族。” 　　“等等。” 　　马修觉得有点口干：“早期的雪莱，从伽布丽艾尔离去到古德涅维帝国覆灭，至少耗费了一千年，才完善修补好自己的身体。即是说，从头到尾整个家族其实就只有一个人……” 　　“没错。” 　　对方展颜一笑：“我就是那个唯一的雪莱。或者说，从头到尾，雪莱家族只有一个人，祖母是她，母亲是她，女儿也是她。” 　　“其他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附属。只需要将人放入‘画中’稍微撰写一段记忆，就有了祖父、母亲、父亲、丈夫这一系列在画中经历而定下的身份……野兽画家的能力很方便。” 　　马修屏住呼吸。 　　贝琳达·雪莱，就是伽布丽艾尔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后裔，从古德涅维帝国覆灭存活至今。 　　“我早就说了，她是一个危险的怪物。”菲妮克斯双手抱胸，冷笑。 　　“彼此彼此。” 　　雪莱夫人回了她一句，看向天空：“看来，她认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污点，所以从未对七位使徒说过吧。神眷需要足够的威严与圣洁，她早就放弃了母亲的身份，只是万物主宰最虔诚的仆人。” 　　“虽然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如果就这么看着她被那些人毁掉，实在想象不出雪莱家族存在的意义。” 　　“我得假装，雪莱家族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天，能够作为最后的力量，支撑她完成最后的使命。” 　　马修终于明白，为什么雪莱家族对血脉纯度要求如此之高，又为什么要减少和外界联姻。 　　从始至终，“雪莱家族”都是“贝琳达·雪莱”的伪装和外衣，她不过是在重复千年前自己做过的事。 　　融入人类这个群体，就需要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马修看向空中，希望伽布丽艾尔能给予雪莱一点回应。 　　回答的只有海风在呜呜作响。 　　伽布丽艾尔也许是一名称职而又仁慈的神眷，但她绝不是一个好女人，一个好母亲。 　　马修对雪莱夫人说：“我们存在的意义，应该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我们所做出的一切，都是我们存在的证明。” 　　“伽布丽艾尔选择了神明，但也彻底抛弃了人民。” 　　“如果当初她依旧坚持引导使徒救助世人，帮助社会的发展，就能够更早诞生出巫师和炼金术师……使徒就不会只是七个，而是十七个，七十个，七百个！” 　　“她自己也就不会落得孤立无援，沦落成寄生体的下场。整个罗斯特大陆原本可以不用这么落后和停滞，但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傲慢与蔑视而失去了自救的机会。” 　　马修无比郑重地说：“我会证明她是错的。” 　　雪莱夫人也一脸认真地回应：“那我拭目以待。” 第559章 新时代的宣言 　　海面上风起云涌。 　　自弗洛斯大战霍纳古尔，各方势力在极短时间里就完成了一系列的对抗和抉择。 　　不论战斗方式和结果如何，这都对教宗奥斯塔毫无影响。 　　他用左眼和左手小指作为代价，将被另一尊古神“骸骨修理者”修复组装在一起的风王鸷鸟与利维坦巨鲸剥离开来，天上的飞天，水下的归海。 　　不论争斗如何激烈，奥斯塔始终站在最中央，没人能忽视这位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场走向的人物。 　　奥斯塔先是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悬在空中的长笛。 　　银色长笛里奏出轻快的曲子，旋律重新变得愉悦而轻盈。 　　这笛声钻入颅内，产生了一系列的画面。 　　马修看到，一个年轻人孤身坐着船遨游大海。 　　海上漩涡重重，波浪滔天，天空都被染得晦暗而阴沉，看起来仿佛整个海洋都要被翻转过来一般。 　　年轻人看到海上跃出一头巨兽，它有着两瓣张开的嘴，奋力地想要飞入空中，然而沉重的躯体和笨拙的鱼鳍根本无法支持，它只能再沉沉摔入海里，引起一连串的风浪。 　　霍纳古尔！ 　　霍纳古尔！ 　　形态可憎的海兽大吼着，痛苦又愤怒。 　　年轻人跳上海兽的背，想要安慰它。 　　这时候，空中浮现出一头挥动双翅的黑白色龙形生物，它引导着海兽，一路朝着大海深处挺进。 　　临近一片大陆时，黑白之龙再次引发了霍纳古尔的痛苦。 　　它在水下用壮硕的身体一次次撞击着，大陆上到处都是地精，地精们疯狂地到处逃窜，却不知道为什么大地不断震颤，地面开始龟裂，边沿的大陆正在沉入海里。 　　霍纳古尔近乎自杀式的进攻，长长的脑袋上遍布伤口，骨头碎片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整个大海。 　　但这样的肉体重伤依旧无法制止它此刻的内心痛苦。 　　它用力撞击大陆，嘴巴张大，想要利用这片大陆将自己身体撕裂开来，然而海啸和飓风下，这片大陆变得如此脆弱。 　　空中的黑白之龙喷出一团团青焰，它们化作巨大的火陨石从天而降，海上的霍纳古尔疯狂撞击，不停歇的漩涡与风暴反复撕扯着大陆地块。 　　这片陆地从边缘开始，渐渐分崩离析。 　　霍纳古尔在风浪中追逐着沉没的大陆，却失去了目标，一路茫然地游荡着。 　　它背脊的岛屿上，年轻人吹起笛子。 　　笛声让它能稍微忘记痛苦和扭曲的身份，但最终，狂怒与混乱还是占据了上风，背上的年轻人被霍纳古尔撕开的大嘴吞入腹腔。 　　吹笛人奥巴尔德的冒险，至此画上句号。 　　马修微微出神。 　　奥巴尔德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见过的任何一位使徒，他带着一种非常自然的纯粹，想要用笛声消除霍纳古尔飞上天空和沉入海下的意识撕裂，弥合它的苦楚。 　　没有任何利益考量，仅仅是因为一种怜悯和善意。 　　这种不真实感让马修想起了最早见到的吉赛尔——她认为救人本就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吹笛人奥尔巴德的死，让马修觉得非常惋惜。 　　就连他本人在内，下意识都会觉得，这种冒然帮助他人的行为既愚蠢又具有极高风险。 　　农夫与蛇的故事历历在目，总是不断重演。 　　但是。 　　马修也非常确定，正是由于奥尔巴德这样纯粹的人存在，因为他这样不计利害的善意和热忱，总是能影响一些人。才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依旧充满希望，才会让人觉得，助人为乐是真实存在的。 　　“奥尔巴德，就连死法也都符合他的风格……” 　　吉赛尔脸上带着一种笑容，似是释然，又像是嗟叹，唯独没有悲伤。 　　“这可能才是每个人想象中圣徒的模样，如果七圣徒都能这样，万物主宰的信仰永远不会消失。”雪莱夫人也给出了极高评价。 　　“没想到使徒里还有这样的人。”菲妮克斯眼里也是一阵恍惚。 　　也许很少有人愿意不计利弊，纯粹为了理想而付出，但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人走在一条艰难又正确的路上，对他们的敬意从未消失。 　　马修收拾心情，将注意力集中在奥斯塔身上。 　　这位年轻的教宗将长笛插在腰带里，但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只是眼里露出一丝不解。 　　他用断了手指的左手捏着魔花弗洛斯——虽然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脆弱又人畜无害的雏菊，右手手掌心，躺着一枚灰色小方块。 　　权能象征：黑暗棺牢。 　　奥斯塔握住这小小的方块，双眼变得灰白，整个人的色泽变得虚化而无法直视。 　　他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我是教宗奥斯塔。” 　　“我会在三天后，打开黑暗棺牢，释放被弗洛斯收纳在里的‘黑暗’以及其中暗面的‘恐惧’权能，各方不必再争。” 　　“三天之后，黑暗与恐惧将会以最初的模样重归大地。” 　　“届时，黑暗棺牢需要十年才会彻底融入世界。” 　　说完之后，他化作一道光消失在空中。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也跟随奥斯塔，消失在远处。 　　马修这时候才注意到，黑白之龙·食尸鬼领主古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溜走。 　　“三天之后，黑暗将会持续十年。”菲妮克斯一脸好奇：“指的是黑暗变长，还是黑暗中有了某种变化？” 　　吉赛尔也摇头：“只有等到时候才知道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准备了，三天时间并不多。” 　　雪莱夫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若有所思。 　　马修手里的低语果传来声音。 　　“马修，有没有兴趣去冒一个险。” 　　马修眉毛一挑：“怎么说？” 　　维克多那边说道：“阿尔伯特说，利维坦灵格破碎，霍纳古尔虽然被奥斯塔剥离了骸骨修理者的制约，但它也马上就要死了。骸骨修理者只会选择修补一些即将死亡的个体……” 　　马修眼睛亮了：“去找霍纳古尔？” 　　摸尸？ 　　这事我在行啊！ 　　“对。” 　　维克多低声说：“我的哨兵已经定位在了霍纳古尔身上，我们只需要一路跟过去，潜入海里，就能得到它的尸体。怎么样，有兴趣吗？如果你和菲妮克斯跟我一起，我有六成的把握能拿到。” 　　“先说好怎么分赃……不，怎么分战利品。” 　　那边直言：“我需要霍纳古尔的眼睛，越新鲜越好，那是哨兵进化的一个关键。” 　　菲妮克斯也举手：“我要风王鸷鸟的胸骨。” 　　马修看向她：“它已经飞走了……” 　　“不是，风王鸷鸟会不断生成新的胸骨，旧的胸骨会剥离出身体，那是它能不断飞行的关键，过去那么长时间，那些旧胸骨应该是落在霍纳古尔的脑子里了，可能还会剩一些。” 　　维克多和马修都认可。 　　如果真有风王鸷鸟的胸骨，都归菲妮克斯所有。 　　“那剩下的都归我。”马修表示：“我这边还有吉赛尔、雪莱夫人、剑徒还有格罗姆，资源分配已经很紧张了。” 　　饥荒俱乐部的第一次副本分配方案，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新的一年，大家诸事顺利！ 第560章 捡尸男女 　　海面上，黎明号一路朝西高速航行，追逐着水下霍纳古尔的踪迹。 　　空中，石像鬼格罗姆与黎明号保持上下照应，侦查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 　　弗洛斯与霍纳古尔之战，可以说是罗斯特大陆五国时代以来首次目睹神眷层次的对抗，各方势力都可能蠢蠢欲动。他们或许不敢做出头鸟，但如果能分一杯羹，绝不会放过机会。 　　马修从之前的乱斗中稍微平复下来，开始梳理其中一些重要情报。 　　万物主宰在骸骨之城灵格破碎，然后现在发现利维坦也是同样，两位古神仿佛经历了类似的过程。 　　不同的是，万物主宰的灵格破碎之后，残存意志和象征凝聚在如今教宗奥斯塔身上，让他依旧是半神之身。 　　然而海中利维坦破碎的灵格，却被骸骨修理者用风王鸷鸟修补缝合，变成了疯狂海兽霍纳古尔。 　　马修难免怀疑利维坦和万物主宰的关系。 　　古神之间的生死斗，还是别的什么灾难？ 　　维克多那边给出了一个侧面答复：“万物主宰我不清楚，不过阿尔伯特说，利维坦的灵格破碎和万物主宰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海中的利维坦是无法被杀死的，它本身就是大海的英灵，是海洋王权的实体，只要在海洋中，任何古神都无法将它杀死。” 　　马修更是觉得奇怪：“可利维坦的确是灵格破碎了……难道是敌人将祂引诱出了大海，然后袭击了祂？” 　　“这个不得而知，稍等一下。” 　　维克多那边和阿尔伯特交流了一阵，然后继续讲道：“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灵格破碎，并不代表古神濒临死亡，古神不存在死亡的概念，祂们的存在超出我们的理解。” 　　“在漫长时间虚实交错凝聚而成的存在，没有具体形象，在一部分种族群体的理解中，古神也被称之为‘无具象之树’。” 　　维克多又停顿了片刻：“古神不具有特定实体形态，祂们是虚想意志的合集，具象于物质之上，阻断物质既有规则，因此拒绝了生命的必然结果，从而变成真实与虚妄之间的路径，永恒与刹那的连接之树……” 　　“最接近祂们存在定义的可被理解结构是树状的万千细丝，每一根本体所处的空间都是独立的维度，连接众多世界的具象之桥，介于真实和虚妄之间，偶尔露出一隅。” 　　“作为生灵无法理解的超然存在，祂们存在的基理是象征、权能、灵格，三位一体通过生命形态演绎出各种的具象化，从而不断拓展其存在于时间与空间形成的精密图域中的坐标。” 　　“古神们为了深层次接触一个世界万千生命，将自我投影到某一生命个体，所形成的一个融合载体，就是灵格。” 　　“不这么做，就无法从生命基理层面理解那些个体，也就无从从他们所处的时代寻找‘原初’。” 　　“通常意义上，说的神眷也好，使徒也好，能理解和触碰到的‘古神’指的就是古神灵格，而不是古神本体。古神本体无法被触碰和仰望的，只可能是古神以灵格触碰下位的人类或是魔灵。” 　　这一番话维克多说得艰涩而吃力，无疑都是转述的阿尔伯特。 　　马修在脑子里进行了一部分提炼，换成更为直观的描述：“灵格就是古神将自己部分压缩之后投放，再融合了某个人类，从而能够借用这个‘人’的方式来表达古神的意志和力量？” 　　“就是这样。” 　　维克多那边表示认可。 　　马修摸了摸下巴。 　　再简单粗暴一点，就是古神从高维世界将自己降维，类似于玩家捏了一个RPG角色，祂操控这个角色，才能和游戏世界里的各种个体进行交互，搜索道具，发布任务。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马修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阿尔伯特所属的是古神‘贝希摩斯’，它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利维坦’的事。” 　　“……” 　　维克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它说，无可奉告。” 　　维克多声音突然一振：“找到霍纳古尔了，就在西北方向，它在那里停了下来。” 　　马修也让格罗姆减速，并且降低高度。 　　他清晰看到，海面上浮出一片陆地。 　　这座小岛上有着一片片明显人为建筑的遗址。只是岛上并无任何陆地植被，倒是有不少形态怪异的海生植物，高矮色泽不一的珊瑚群遍地，岛上十分湿润。 　　浮出水面的海岛只是冰山一角，下面是海兽霍纳古尔完全舒张开来的身躯，光是水下黑影就几乎横贯附近整个海域，仿佛它就是海洋的尽头。 　　“它已经死了。” 　　维克多低声说。 　　马修也才看得到，低语者已经不再对霍纳古尔给出任何描述。 　　“我们必须动作够快，它的尸体会吸引来海里的各种生物，连一些极其危险的高等阶魔灵也会赶来，马修，我会让黎明号动手，需要换乘到你的石像鬼身上。”维克多快速道。 　　旁边的雪莱夫人听力敏锐：“不用，我能制作一个暂时栖息水面的小岛。现在需要抢时间。” 　　她抬起手里的洋伞，伞尖再次飞出一股股气态笔触。 　　雪莱夫人轻巧又迅速地勾画，凝固云气，在空中打造了一个椭圆形的膨化平台。 　　她又挥舞洋伞画笔，一条蜿蜒的云梯从空中一直搭往水面的黎明号旁边。 　　马修抓着低语果说：“你从这个梯子上来，我让格罗姆也一起动手，时间重要。” 　　维克多一路快速奔跑，很快就抵达了云台上，和马修等人汇合。 　　“我也出个力。” 　　菲妮克斯打开大旅行包，轻轻一拍。里面的傀儡小人纷纷爬了出来，它们每一个都套上了一个奇怪的金属背包，一个个悬浮在空中。 　　傀儡中队ABC48分散开来，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有傀儡中队巡逻警戒，能提前发现靠近的危险。”菲妮克斯说。 　　马修再次眼馋：“它们还能飞啊……能不能给我也做一队？价格好商量。” 　　“那可不行。” 　　菲妮克斯哈哈大笑：“制作微型傀儡不难，但要改造成傀儡中队这样的，还需要和低语果丛绑定，并且以低语坚果培养，也只有我能用。你就是杀了我都用不了，放弃吧。” 　　马修只能放弃。 　　海面上，变为巨人态的黎明号拔出固定在腿上的两把硕大匕首，直接扎入水下。 　　格罗姆则是落在了霍纳古尔尸体背脊的小岛上，同时发来反馈：“马修先生，这里似乎是地精的遗址，我看到了很明显的地精风格痕迹。” 　　马修恍然。 　　原来在弥留之际，霍纳古尔钻入大海深处，找回了一小片自己撞碎的地精大陆，将它固定在背上。 　　到底是神志清醒之后的愧疚补救，还是试图将这片大陆的残片一一收集重现于世，已经不可考证了。 　　维克托脸上一喜：“眼睛切割出来了。” 第561章 史诗级丰收 　　四只巨大的白色球状体浮出水面。 　　维克多从云端一跃而下。 　　水下的黎明号张开手掌，让他恰好落在手上。 　　维克多背后浮现出三只脑袋大小的绿色东西，乍一看有些像是三团鬼火，在他背后缓缓转动，彼此保持距离，形成一个圆形的运动轨迹。 　　雪莱夫人挥动洋伞，云台缓缓下沉，漂浮在水面上两尺左右的位置。 　　马修这下看地清楚，维克多背后的不是鬼火，而是火焰一样的眼睛。三只眼球都有白眼白和黑眼仁，周围的血丝都清晰可见，只是眼球被一层绿茵茵的火焰包裹，乍一看容易产生错觉。 　　三只鬼眼做着周期性的圆周运动，但它们本身也在进行某种自转，眼瞳分别看向四周，其中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马修看，看得马修有点发毛。 　　“这就是我的哨兵，它们只是模样上比较惊悚，但实际上只是纯粹的观察媒介。” 　　维克多嘴上说了一句，他抓起一只哨兵摁在脚下的眼球上。 　　哨兵一下子钻入霍纳古尔的眼睛里。肉眼可见，海面上的巨鲸眼迅速干瘪收缩，直到消失无踪不过耗费了二十多秒。 　　维克多依样画葫芦，用哨兵将四只眼睛都吸收干净。 　　他背后的鬼眼火焰更加旺盛，又多了一只哨兵，四枚人头大小的眼球缓缓转动。 　　“多了一个？哨兵还能继续提升数量？” 　　马修酸了。 　　这尼玛就离谱，不削一下合理吗？ 　　按照这种机制，维克多只需要猥琐发育，直到背后众眼环绕。然后他就能到处插眼，让哨兵随时监控，自带GPS和微型卫星的男人，信息战上直接是降维打击。 　　“还好成功了，果然需要这种等阶的材料才能更进一步。”维克多一脸如释重负，稍微放下心：“当然不是没有上限。”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哨兵的数量极限就是4个，现在已经到头了。剩下需要进一步培育，发展的方向就是更广阔的视野覆盖，更加清晰和隐蔽的观察方式，精度和广度还有很大空间。” 　　马修问他：“你有没有想过，直接将哨兵固定在空中？” 　　“空中？” 　　维克多皱眉：“空中的确有着最好的视野，但可能高度不够。” 　　“你的哨兵具体参数我不清楚，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马修将卫星和星链的概念稍微讲了一下，让维克多眼睛发光。 　　“这个计划真是宏伟，如果真的能做到，那地面和海面上将再无秘密可言……” 　　维克多喃喃：“不过这对精度和视野范围要求很高，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培养，哨兵数量也是一个问题。但这的确让人心动。” 　　“如果说是要制作一个哨兵星链，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菲妮克斯也加入讨论：“不需要将哨兵制作成基础单位，通过仿造哨兵的形态，研究出一种替代品，就像是俾斯麦庄园的批量制造体系一样，把它们全部射入空中。暂且叫它们‘斥候骑士’。” 　　“斥候骑士承担了最基础也是最需要的工作，观察和记录周围环境的情况，空中每隔一公里放置一个，然后在更高的空中安置哨兵，每一个哨兵通过收集它辐射范围内的斥候骑士，通过这种分解的办法不就能突破数量限制了吗？” 　　“每一个哨兵可以管理对接一百个斥候骑士，也就是能精准覆盖一百公里的区域，往后发展，斥候骑士可以越来越多，视野覆盖也会越来越广。” 　　到底是被称为当世最杰出的三大炼金术师之一，菲妮克斯说起专业方面才思敏捷，接着马修的点子很快就构建出了一个体系。 　　“这个想法可行！” 　　维克多揉了揉头发：“我需要好好筹划一下。” 　　马修只能一脸笑而不语装高手——丢出概念他擅长，毕竟背后有着地球文明的参考，但要说各种落实细节，那就是难为他了。 　　吉赛尔突然提出一个问题：“这么庞大的霍纳古尔尸体，你要怎么带回去？” 　　马修对此倒是早有预案。 　　控尸。 　　马修一直认为，能力的确有高下之分，但没有完全废物的能力，只是有的能力需要多耗费一些精力去深挖。 　　不过，控制霍纳古尔的尸体比想象中要困难。 　　马修运用“控尸”增益，一直到傍晚，耗费了5个小时才终于让这头巨无霸尸体变成了可控状态。 　　由于是尸体状，霍纳古尔本身等阶也降到了LV60，面板增益消失，其他也大幅度缩水。 　　* 　　活尸异种（LV60）：异化物种，利维坦灵格的遗产。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5。 　　* 　　破坏：B 　　速度：D 　　射程：F 　　持续：A+ 　　精密：C 　　成长：F 　　象征：无 　　* 　　马修控尸数也变成了19/30。 　　唯一的失意人是菲妮克斯，她心心念念的风王鸷鸟胸骨完全找不到。 　　格罗姆钻入霍纳古尔的颅骨内，就是没有找到她所描述的那种雪白骨头。 　　不服气的菲妮克斯脱下外套和背包，手拿镐子和锤子，带着傀儡中队亲自上阵，跑到霍纳古尔的脑袋里去找骨头。 　　维克多将军刀阿尔伯特回鞘，系在腰间：“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的决策和视野算是不错的，直到看到你，我才发现自己可能也就比普通人稍好一点。” 　　“我曾经很多次思考，如果我们身份互换，我是绝不可能在两年里将俾斯麦庄园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白手起家一个领地，以种植业开头，激发手工加工业，利润反哺后，慢慢吸纳学者，同时兼顾使徒身份的任务，与附近城市建立利益联盟，扩大合作群体，摒弃罗斯特大陆固有的阵营之分……直到形成巨大影响力，变成罗斯特大陆上一个综合实力极强的势力。” 　　他叹气：“我做不到。” 　　“相反，如果你拥有我的资源和背景，应该会比我做得更好，或许战争就不会造成这么多人的死亡。”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你这就高估我了。不同环境有不同的玩法，我在卡尔马山高皇帝远，能够没有太多阻碍，但换成萨克森贵族和王室的重重约束，我在贵族体制下绝对做不到你那样。” 　　这不是谦虚。 　　马修对自己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他内心先天就厌恶贵族那一套，但在贵族扎堆的萨克森王国，不按照贵族规矩来是做不了什么事的，只会造成更多明暗冲突，让他疲于应对。这是现实层面的困难。 　　卡尔马虽然一穷二白，人口少，土地贫瘠，但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各路贵族不怎么重视。这才给了马修偷偷发育，在贵族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突破封锁，成长起来的机会。 　　两人角色互换，结果多半是比现在差。 　　“当务之急，是需要让五大王国的国王和政治官员知道，罗斯特大陆上，人依旧是很渺小的。将主要精力用在内斗上是一件可笑的事。” 　　马修说出自己的核心思想：“如果再不能扭转思路，将精力和资源投入到发展上，下一次面临危机时就没有这次这么好运了。古德涅维帝国是一个很直观的例子，亡国并不是一件遥远的事。” 　　维克多也一脸沉重：“是的。不做出改变，下次面对危机时就没有任何机会。这一点我会让萨克森人明白。” 　　他们都清楚，这次绯蝗入侵，人类只是一个小小配角，舞台上的主角是弗洛斯和霍纳古尔。 　　伽布丽艾尔和冥蝗白星用了一系列迂回办法，才让五国损失控制在目前的范围里，否则会是古德涅维帝国覆灭的重演。 　　正在这时，海水中冒出一个脑袋。 　　菲妮克斯抹了把脸，吐出一口水：“胸骨已经完全融入霍纳古尔身体了。好气啊！” 　　马修挠了挠头：“那怎么办？” 　　“霍纳古尔的尸体大多数是你的，但也有一部分是我的。所以嘛，所有权是你的，使用权我是有的。”菲妮克斯爬上云台，湿漉漉的皮肤在太阳下微微泛光：“我决定了，我要把鲸鱼开回去！再想办法进行剥离。” 　　马修和维克多、吉赛尔一脸问号。 　　她拧出马尾发里的海水：“你们还不明白吗？霍纳古尔的身体里融合了风王鸷鸟的胸骨，它是可以飞的。” 第562章 飞翔吧！奥尔巴德号！ 　　菲妮克斯站在那儿，傀儡中队中就有五个小傀儡拉着干毛巾递给她，让她能擦干身体。 　　“风王鸷鸟的胸骨就是它能长久飞行的源头。只要有这副胸骨，就能极大程度减少风元素的损耗和流失，胸骨里面特殊的孔洞是一种天然的魔术回路结构。” 　　“一方面它能富集大量风元素并且非常高效率地利用，另一方面它可以非常快速地过滤地、火、水这三种元素，一旦进入高空，光是充沛的风元素就能让风王鸷鸟一直保持飞行，几乎不费力。” 　　话虽如此，马修对霍纳古尔的尸体能否起飞还是抱有怀疑。 　　主要原因在于风王鸷鸟个头比起霍纳古尔的真身实在是太小。 　　“你已经控制了它的尸体，就可以让它先漂浮起来。”菲妮克斯说。 　　马修深吸一口气：“你们站开一点，我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好。” 　　维克多等人按照他的要求，往后挪了一些。 　　马修发布命令。 　　往上，往上。 　　海上小岛开始震颤起来，庞大的鲸鱼身躯一点点从海中浮出，泛起几圈波浪和大量白色浮沫。 　　它长条状的身躯一点点浮空，大量海水从边沿滑落淋下，包含着一些附着在边沿的螃蟹和贝类，也都被这剧烈的动作震得往下坠去。 　　霍纳古尔的全身第一次展露在马修等人面前。 　　它从头到尾部长度在300到350尺之间，背部和腹部都呈青灰色，体表布满了模样可憎的坚硬藤壶，表皮柔韧而结实，整体体型是瘦长的。 　　霍纳古尔脑袋左右两侧总计四只眼睛已经被维克多取走，因此只剩下四个黑窟窿，看起来多了些死气和呆滞。它身体两侧有着断裂的鱼鳍，鱼鳍看起来有些像是鸟翼，边沿破损，伤口早已愈合。 　　除此之外，霍纳古尔尸体上布满了各种新旧不一的伤口，最密集的地方在头部，那里长了许多角质层极厚的痂。 　　“我就说，它是可以飞的。走，快上去，我要看看。” 　　菲妮克斯最为兴奋。 　　马修小心翼翼登上霍纳古尔的背脊。脚下感觉到了坚实土地，让他安心。 　　哪怕背上的岛到处弥漫着海里特有的腥味，四周还有慌张爬行的螃蟹，以及一些在水洼里挣扎甩尾的鱼，这里也的确是陆地。 　　霍纳古尔的尸体收纳的确是解决了，但又面临一个问题。 　　胸骨需要从霍纳古尔体内剥离。 　　可一旦剥离了风王鸷鸟的胸骨，霍纳古尔的尸体就再也无法飞行，失去了很多可能性。 　　马修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正用毛巾擦头发的女炼金术师：“菲妮克斯，我希望，胸骨可以不从霍纳古尔身上剥离。” 　　“那可不行。” 　　菲妮克斯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眼神警惕：“之前说好的，风王鸷鸟的胸骨就是我的，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我没有抢的意思……” 　　马修解释：“我是想，可能有一个折中的办法，能够让你既持有胸骨，又不能拆分。你应该知道，霍纳古尔尸体的皮肉和血液，本身就是一个巨型魔术反应堆，它如果能保持浮空状态既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又能够起到空中预警和武力震慑的作用。” 　　“我需要胸骨让我的工坊能够保持悬浮，一些特殊试验也需要在空中进行。” 　　马修一愣：“就这？” 　　“就这？你以为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吗？” 　　菲妮克斯皱眉，不满道：“短时间的悬浮，一些炼金装置也能做到，巫师们也可以完成。不过长时间保持稳定地浮空，这到现在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的确。” 　　马修脑子一转：“那不如这样。” 　　“我们共同享有霍纳古尔的所有权，你可以在岛屿上选定你做实验的区域，我也需要在上面进行一些庄园的布置和建设。关于霍纳古尔的相关事宜，需要我们双方同意，才能决定。” 　　菲妮克斯低头想了一会儿：“俾斯麦庄园的地盘还不够么？你还想要在空中建设庄园？” 　　“远远不够。” 　　马修摇头：“有备无患，如果可能的话，未来条件成熟后，我会试着将霍纳古尔建造成可移动的漂浮领地，让它变成货真价实的‘飞行庄园’。”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大胆想法。” 　　马修说：“气候和地理环境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卡尔马地广人稀，但由于气候和水土问题，很多东西无法种植。譬如说棉花、甘蔗、橡胶树以及各种香料和水果，基本上都生长在气候温暖、日照充足的地方，庄园被地理限制了发展。” 　　“可一旦有了霍纳古尔这座飞行庄园，就能够彻底扭转这一先天性劣势。” 　　“它可以悬浮在温暖南方的海面上，或是湿润多雨的雨林上方，各种物种都可以采集移植，同时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你这个想法有点意思……但有一个问题。” 　　菲妮克斯听得点头：“霍纳古尔的体型，在魔灵之中已经属于最顶级的那一行列。但要说用作移动庄园，它的面积却又远远不够了。” 　　她打量着巨鲸背上的岛屿，开始以炼金术师的角度来考虑：“它长不会超过350尺，宽不超过50尺，就以这个数据计算全部面积算上是17500平方尺，以农用地一亩667平方尺的习惯计算，差不多26亩地。” 　　“我调查过，埃里克城的城外农场亩产150公斤，一年两季，算下来一亩地种小麦、燕麦或者大麦这样的主食，一亩地能养活两个人。” 　　菲妮克斯表现出对数字的敏感，直接口算：“即是说，就是将霍纳古尔背上全部填上土种植，一年产出的粮食能养活52个人。” 　　“但如果就为了这一点粮食，未免代价太大了一些。” 　　马修笑道：“你算得很准确，不过实际的战略意义远比粮食重要。” 　　“客观来讲，俾斯麦庄园已经初步解决了粮食问题。”他正色说：“接下来，是需要寻找更多的物种，并且培育出更多的优秀魔术作物。目前庄园除去魔术小麦之外，还通过各种渠道，买到了一些具有魔术反应特性的稀有作物进行培养和杂交。” 　　“最成功的的一个例子就是‘血液研究中心’主任潘妮，她已经培育出了一种特殊的魔术烟草。经过筛选后高温烘烤，再切成烟丝，以用莎草纸包裹，就成了如今庄园里最紧俏、最受欢迎的高级货‘北地雪茄’。” 　　马修从兜里翻出一支雪茄，用小剪子减开烟头，吉赛尔给了一把火。 　　“来，尝尝，这东西是用来提升醒脑的，可以算是‘速效救心丸’的进阶版。” 　　菲妮克斯嗅了嗅烟头，很谨慎：“还是不用了。” 　　马修也不以为意，将雪茄放嘴里吸了一口：“不过魔术烟草对环境要求很高，需要充足的温暖和较多水分，哪怕庄园里有魔术肥料，要开辟一个室内农田也很不容易。” 　　“未来还会有不少类似的作物需要相应的环境，霍纳古尔将会是庄园培育新式物种的一个核心加速器。” 　　维克多也轻轻推了一手：“奥斯塔说了，未来十年会是黑暗时期，你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宽松的环境，不如就直接将私人工坊搬到霍纳古尔的背上吧。” 　　菲妮克斯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好吧。” 　　尽管这两人努力在掩饰，互相之间减少互动和对视，马修还是敏锐地嗅出点什么。 　　自己好说歹说她态度一点没软化，维克多一发话，菲妮克斯就松口。 　　这两人，有奸情。 　　马修目光在菲妮克斯和维克多脸上来回移动。 　　精英男女聊来聊去，电话交友，线下见面，互生好感很正常。 　　他越想越是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维克多突然介绍菲妮克斯给自己认识，并且提议组成战略联盟，不久菲妮克斯就搬家到俾斯麦庄园，然后维克多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更加将自己看成自己人…… 　　好家伙！ 　　这是将菲妮克斯藏在自己这里，让自己给他保护秘密女友来了。 　　“你过来一下。” 　　马修拉着维克多走到一旁。 　　“我们也是有两年交情的好兄弟了，你老实给我讲，你和菲妮克斯有没有……” 　　维克多矢口否认：“没有。” 　　马修点头：“我会帮你照应菲妮克斯的。”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维克多还在努力解释。 　　马修一脸我懂。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王室公子哥，始终有偶像包袱。 　　“马修，你真的想多了。” 　　维克托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解释说：“因为低语种子的原因，我和菲妮克斯很早就通过低语果通话了，那时候我和她都很小。到现在也近十年，互相建立了基本的信赖关系。我没什么朋友，她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菲妮克斯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其实警惕性和疑心很重。不过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她也会认识到你是值得信任的。” 　　维克多犹豫了一下：“之所以我一直劝她去你那儿，一方面是萨克森的势力错综复杂，我在其中也必须非常小心，第二点是她到俾斯麦庄园就可以不用那么压抑自我，做她想要的实验和各种测试。她的性格经历异于常人，你多担待一点。” 　　马修心里一热。 　　不论什么时候，被信任的感觉总是不错的。 　　马修伸了个懒腰：“好了，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取名字。” 　　“我决定，霍纳古尔的名字从今天起，就叫‘奥尔巴德号’。我希望它像吹笛人奥尔巴德一样，致力于解决人们的不幸和痛苦，给他们带来美食和希望！” 　　吉赛尔一怔，看向马修的目光温柔了起来。 　　巨大的鲸鱼在空中飘向北方。 　　这一天，很多人都看到空中那庞大又梦幻的躯体遨游天际，它从云层之间飞过，象征着某种奇迹的到来。 第563章 庄园宣告 　　巨鲸在空中平稳飞行。 　　马修和维克多等人一路也没闲着。 　　菲妮克斯非常熟练地指挥傀儡中队，让48个傀儡画下坐标，进行实地勘测，包括不仅包括长宽高测绘、主体密度测算、速度计算，在马修他们的配合下测出了一组参考数据。 　　奥尔巴德号长333尺，主体宽41尺，连带背部浮岛的外延宽76尺，重量推算约为10万公吨，空中的稳定航速在30节，水中稳定航速在40节。 　　以奥尔巴德号夸张的体量而言，飞行30节和水中40节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炼金载具能触及的领域。 　　菲妮克斯还邀请吉赛尔一起，对奥尔巴德的血肉躯体的魔术反应进行了一番测试。 　　这头利维坦巨鲸的尸体离开水之后已经迅速硬化，表面硬度惊人，足以比拟高强度的钢铁，加上本身就有魔术回路的结构，天然具备极强的抗击打能力。 　　此外霍纳古尔的血肉是天然的魔术反应堆，体内就相当于是一个量级不低的魔术反应堆高质量矿场，并且由于魔术回路的连接，可以直接调用这些魔能。 　　融入风王鸷鸟胸骨的霍纳古尔只需要在起飞阶段耗费魔能，一旦进入空中，就能依靠胸骨的特殊魔术结构，光是吸纳空中游离的四元素，就能一直保持飞行或悬浮状态。 　　根本不用消耗身体里储备的魔能。 　　这才是马修最看重的点。 　　拆出胸骨，那霍纳古尔只是一座鲸鱼形态的魔能矿，一具拥有很高研究价值的身体样本，能从它身体里拓印一些简单魔术回路的样本进行复刻。不过终究只是原料和基础部件。 　　可有了胸骨，它就是本时代不该存在的“飞行堡垒”，拥有绝对的制空权，并且兼顾一定的机动性，这是质变的成品。 　　马修这才体会到，当初那个“控尸”增益，简直完美契合自己的需求。 　　摸尸这种事，果然适合自己。 　　他郑重对维克多说：“以后还有类似的尸体，一定要叫上我，利润分成好说。” 　　“这种尸体，可没有那么容易遇到。” 　　维克多笑着说：“这次看来我是亏大了。” 　　“你可是王子，王室成员说话可要算话。”马修眼神警告。 　　“开个玩笑。” 　　维克多无奈：“换了我，如果真的控制了‘奥尔巴德号’，也只能上缴国家，我自己是没法保留的。” 　　马修摸着下巴说：“也对，不然都该怀疑你要谋反篡位了。” 　　话说出口他又意识到不太对，谋反篡位那就是维克多杀兄弑父的剧本了。 　　“我也是开个玩笑……” 　　“没事。” 　　维克多倒是表现得毫不在乎：“萨克森不少贵族一直都对我有这种看法，认为我掌握了炼金术师，和秘银工坊来往密切，最终目标就是篡位。习惯了。” 　　马修突然觉得他也挺不容易。 　　从维克多所作所为来看，他一直在做吃力又见效慢的事，大力发展制国内造业，从王室拉资金来鼓励学者创新，绯蝗入侵，他又作为王室代表到前线带兵正面对抗冥蝗地缚。 　　“我已经决定，在萨克森也建立一座庄园，作为将俾斯麦模式移植到萨克森的一个前沿试验地。” 　　维克多突然说：“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几个月。虽然俾斯麦庄园很多成功都无法复制，但基本的制度、核心价值观与管理措施都是极其有用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阿尔伯特庄园，将会结合萨克森王国实际情况，在佐敦城外建立起来。” 　　马修有些意外，但并不吃惊。 　　老实说，看到俾斯麦庄园如今的成功，没有效仿者才是最离谱的事。 　　这让马修想起魔灵议会的议长贝尔·雷耶斯，他临走前也非常直接表示了，要在巴斯建立一座“雷耶斯庄园”，效仿俾斯麦庄园的各种模式。 　　有先见之明的人已经将计划上马，抢占先机。 　　稍微和马修谈了一会儿关于“阿尔伯特庄园”的计划，详细询问了有关人力管理的成本与激励方式，维克多就在中途下了奥尔巴德号，乘坐黎明号返回萨克森。 　　奥尔巴德号抵达俾斯麦庄园时，已经是傍晚。 　　庄园整个沸腾了。 　　居民们一个个仰起头，好奇又兴奋地仰望着五百尺高空中的巨鲸。 　　奥尔巴德号静静漂浮在空中，投下一大片阴影笼罩在地面，直面这种尺寸的巨兽，人会由于体型上的巨大差异而产生一种恐惧又震撼的复杂感情。 　　格罗姆背着马修等人回到停机坪，管家乌鸦、管家助理索伊已经在这里等待。 　　“先生，所有人都听到了奥斯塔教宗的话，说是三天后要进入十年期的黑暗时代，要释放黑暗权能……”乌鸦一脸紧张：“不知道海上局势到底如何。” 　　“问题基本解决了。” 　　马修简要说了一下弗洛斯和霍纳古尔的事：“所有人到会议厅开会。” 　　“我已经提前通知了大家，现在他们都在会议厅等您。”乌鸦看了看空中那庞大的鲸鱼身躯：“空中的这个是……” 　　“它是‘奥尔巴德号’，是一座‘飞行庄园’，从现在起也是庄园的一部分。让大家不要惊慌。” 　　“是，先生。” 　　乌鸦这才松了口气。 　　抵达会议厅，马修脱下外套，会议厅周围的公务人员顿时一个个站起来。 　　马修目光扫过他们脸庞。 　　吉赛尔，帕梅拉，乌鸦，罗莉大婶，布鲁克，罗伊斯，斯派德，惠特曼，普朗克，基尔和皮尔，以及最新加入的门涅利克、雪莱夫人。 　　庄园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和影响力，离不开这里每一个人的贡献和智慧。 　　吉赛尔看了马修一眼，马修点点头。 　　“我先说一说海上的事情。”吉赛尔少见地担起了领读和陈述的角色，她以恰好到处的语速说完了此次海上大战的前后事件。 　　会议厅众人脸色各异，心事重重。 　　谁也没想到，绯蝗一族的背后牵扯出罗斯特大陆的大片辛秘。 　　万物主宰灵格破碎，导致神眷伽布丽艾尔被权能反噬重创，寄生流星的魔花弗洛斯找到机会占据她身体，并一手导演古德涅维帝国覆灭。 　　弗洛斯野心勃勃，想要将整个罗斯特大陆纳为自己的牧场，却又遭到了霍纳古尔对绯蝗的掠夺。 　　霍纳古尔看似无可匹敌的力量后面，是古神利维坦离奇灵格破碎之谜，另一尊古神骸骨修理者的触手，又造成了利维坦巨鲸与风王鸷鸟的悲剧与撕裂。 　　庄园一直在追踪的黑白之龙，竟是四公之一的贪欲领主古尔。 　　四公中的另一位，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却是万物主宰一系，为万物主宰神国“阴影王都”大公，曾经是阴影王都的统治者。不过由于万物主宰灵格破碎，阴影王都似乎受到冲击，具体发生了什么倒是不得而知。 　　…… 　　一条条信息量爆炸的内幕被吉赛尔披露出来，让每一个人都陷入沉思。 　　“诸位。” 　　马修坐直了身体，开始掌控局面：“教宗奥斯塔的出现，彻底终止了弗洛斯带来的灾难。外界局势变化很快，但整体而言，对俾斯麦庄园依旧是利好。” 　　“利好有三。” 　　马修说：“利好一，粮食是面对任何冲击时最核心的保障，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都有着充沛的粮食储备，并且我们还在继续扩大产量，让更多人加入到种植粮食，培育新作物的群体中来。” 　　“利好二，俾斯麦庄园人数虽然不多，但每一个人都是从危险中挺过来的，我们具有面对各种危机的丰富经验。” 　　“利好三，我们拥有完善先进的武装力量，轨道骑士、多功能巡逻车、蛇炮、狼铳以及大量鹰铳，这些都是罗斯特大陆上最为先进的军事装备。哪怕兵蝗军团也无法冲破我们的防线，我们是有信心，有底气的。” 　　“此外，大家应该也看到了。” 　　马修站起来，指着窗外：“‘奥尔巴德号’的加入，让我们拥有了目前最强的制空权，它既是我们的‘飞行庄园’，也会是我们的‘空中堡垒’，在情况极度危急时，它还是我们的‘空中避难所’。” 　　“我们有着这么多的先天优势，这次的困难也难不倒我们！” 　　马修挥拳。 　　众人也都神色轻松了起来。 　　说起来。 　　俾斯麦庄园面对尸潮反而是最狼狈的时候，后头不论是对付炼狱使徒桑德斯还是绯蝗一族，反而都更加游刃有余，掌握主动。 　　一次次打出来的胜利，给人带来充足信心。 　　“和平的罗斯特大陆，是庄园一直致力的方向。不过事事难如人意，既然将要面对下一轮挑战，我们就要做好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准备，在这一个新时代拐点前，保持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和一直以来坚持的价值观。” 　　马修深吸一口气：“我们一直以发展生产力为核心追求，这两年，我们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们的盟友有埃里克城，有卡尔马王国，有魔灵议会，有地精商会，有维克托王子，有秘银工坊，还有各路闻名而来的学者。” 　　“我们的敌人越来越少，这证明，越来越多的人被我们团结。” 　　“未来，我们的朋友会继续增加，被我们影响的人，跟随我们一起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股力量将会席卷整个罗斯特大陆。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贫穷富贵，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发展带来的社会红利！” 　　“我们要做的是从根本上提高生产力，让每一个人都能通过知识和勤劳获得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如一代代贵族们所做那样，依靠剥削平民来获取财富和维持地位。” 　　“为了能实现这个目标，请大家和我一起继续努力！” 第564章 庄园机构改革方案 　　完成简单的动员会后，马修前后耗费两天，做了一系列政策性调整和安排。 　　庄园保持战时状态，进行封闭化管制，禁止人员随意进出。需要的物资由乌鸦统筹后，通过白银号从埃里克城运来。 　　同时，庄园内各机构进行改组和正式划定职能。 　　第一个改革机构。 　　巫师塔更名为魔术部，负责研究各种四元素形成的魔术现象，并且将其整理复刻，变成能够应用于研发、生产、改造环境的力量。 　　人员结构为： 　　魔术部部长吉赛尔，副部长桑。 　　讲师奎恩，助理讲师芙兰朵露。 　　原本的一干巫师学徒都变成了魔术师。 　　魔术师，也是魔术部每一个成员的新名字——本身如有巫师身份的，并不影响新身份。魔术部按照职称划分，从低到高为魔术师，魔术师助理讲师，魔术师讲师。 　　这也是马修反复思考后作出的改变。 　　首先，改变名称，让人们从身份和立场上剥离于巫师和巫师背后的真理之眼，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能够通过自我身份认同而巩固群体认知。 　　以前马修不敢这么作，因为庄园不具有这种威信和影响力，反而可能会堵死想要考虑俾斯麦庄园的巫师学徒和巫师。 　　经过绯蝗战争，真理之眼威信大减，俾斯麦庄园却一战成名，此消彼长，马修这才能进行直接的改革，让俾斯麦庄园的魔术师和罗斯特大陆的巫师分离开来。 　　巫师是要为贵族和真理之眼服务，以真理之眼的意志为首的人。 　　魔术师是管理更加宽松的研究人员，只需要尽可能发挥才能即可。 　　解放思想，才能做到实事求是。 　　这是为未来更多巫师投奔俾斯麦庄园，打下的一个重要基础。 　　第二个改革机构。 　　炼金工房改名为工程部，是运用数学、机械工程学、炼金术、四元素等各种原理来设计有用物体的进程。工程部所负责的领域主要包括军事工程、勘察技术与工程、建筑工程、机械与装置设计制造、农业工程等。 　　人员结构为： 　　工程部部长帕梅拉，副部长皮尔。 　　工程师珍妮弗。 　　剩下的原炼金术师学徒，统一为助理工程师。地精工程队队长皮尔带领的地精工程师团队，也归属工程部，不过是单独序列。 　　在工程部，实践工程学的人叫做工程师。工程师的初、中、高级职称分别对应的称呼是助理工程师、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关于炼金工房和地精工程队的合并改组，马修也是考虑再三。 　　马修认为，难点在帕梅拉那里。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工作狂，以制造出各种新式武器为己任，享受新时代武器带来的震撼，帕梅拉对改变头衔称呼极可能是抗拒。 　　帕梅拉向来固执坚持的性格，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就足够马修头疼了。 　　没想到马修一说，她居然看过改组方案后就同意了。 　　帕梅拉原话是：“名字重要吗？不论叫炼金工房还是秘银工坊，人们只认可能做出最顶尖装置，最改变社会形态和生活方式的东西，只要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哪怕叫‘一坨屎工坊’，也会被所有人津津乐道吧。” 　　她的成熟速度让马修吃惊。 　　“现在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去考虑名字问题。”帕梅拉摩拳擦掌，眼睛发光：“菲妮克斯来了，我的目标就是做出比她更好的东西，没有什么比击败偶像更有乐趣的了。” 　　马修懂了。 　　她已经迅速将菲妮克斯看成假想敌，就和以前将吉赛尔看成竞争对手一样。 　　马修琢磨，或许帕梅拉始终需要这样一个敌人，能够让她源源不断产生热情，从而激发自身潜能，不断突破极限。 　　如果没有这种骨子里的对抗精神，帕梅拉可能也做不出狼铳这种划时代的武器。 　　工程部改组，马修认为没有问题的部分反而出了状况。 　　地精队长皮尔表示反对。 　　“马修先生，我愿意成为庄园外聘的工程顾问，不过我的心始终在新宝岛，我是一名地精工程队队长，我离开家乡，只是为了带着工程师们完成属于地精学者的理想。在罗斯特大陆上留下我们的痕迹和建筑！” 　　“如果您一定要我加入工程部，我只能选择辞去顾问一职后离开。” 　　旁边的地精商人基尔赶紧打圆场：“马修先生，您不要在意，他有时候脑子特别不灵光。” 　　他转过身骂道：“死矮子！你脑子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你回去有什么活儿吗？这里是你最好的机会！想想吧！俾斯麦庄园的建设，就有你的名字！” 　　皮尔哼了一声：“但如果正式加入这里，就代表放弃了我的工程队，我无法忍受，我的目标不是在哪混饭吃，而是建立起最标志性的建筑！” 　　“蠢货！” 　　基尔气得七窍生烟，挥舞手臂：“马修先生有让你放弃自己的工程队吗？只是让你在工程部任职，这样名正言顺，两个群体里你都可以挂名，只要实际上在庄园做事就行！新宝岛也会将你在这里的建筑工程作为地精事业的一部分，告诉所有人！双赢！懂吗！” 　　皮尔仿佛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马修也顺水推舟说：“基尔顾问说得没错。俾斯麦庄园的建设地精工程队的付出我看在眼里，现在就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没有任何工程师能拒绝。” 　　“那就是，改造‘奥尔巴德号’，让它变成‘飞行庄园’，你说，这是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项目呢？这个项目足以留名了。” 　　皮尔吞了吞唾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你是说，让我去改造‘奥尔巴德号’，空中那个无与伦比的怪物？” 　　“对。” 　　马修点头：“不过嘛，外人我是信不过的。毕竟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东西，所以我只能让庄园工程部的人出马。” 　　“包在我身上，我加入，免费干都行。” 　　皮尔拍着胸口，一脸坚定。 　　搞定。 　　第三个改革机构是新成立的“农研部”。 　　顾名思义，这个部门专门致力于培育和改造各种农作物，并且将其加工提炼，变成各种食物和日用品，进一步提高产量和附加值。 　　农研部名下有养鸡场、试验田以及庄园所有农场，磨坊、小麦加工坊以及酒窖等。 　　人员结构上，部长暂时由马修本人担任，副部长是罗莉大婶，研究员包括拉穆尔、从直营店调回来的植物学者克雷顿，日常事务由罗莉大婶负责。 　　拉穆尔负责研发各种美酒和相关饮料，地精商人基尔则是寻找适合的农作物，将其包装和变成具有更高价值的商品形式。 　　第四个改革机构同样是新成立的，叫“财务部”，正式由乌鸦担任部长，副部长是地精商人队长基尔，负责庄园的资产配置、营运以及利润分配等涉及金币和重要物资的管理事物。 　　第五个改革机构是保安队正式改名为“公共安全部”，其中成员简称公安，部长依旧是布鲁克，副部长格罗姆，下面有以罗伊斯为首的一干经过实战的干部。 　　此外还有第六个机构，只是还未正式挂牌，叫做北方联合学校。 　　这所学校坐落在埃里克城城北，完全由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财政拨款，提供给所有学生免费教育和免费食宿。 　　学校致力于未来培养囊括数学、文学、语言、音乐、巫术、炼金术、工程学、冶炼、勘探、植物学等诸多学科人才。 　　不过由于师资力量有限，目前北方联合学校内依旧是沿用大多学院的办学方式。 　　学校内设巫术、炼金术两个重点学科，由具有经验的巫师和炼金术师担任。 　　巫师教师目前有三位，包括奎恩和两位塞浦路伯爵聘请的资深巫师。炼金术师的教师则是由秘银工坊提供，由北方联合学校支付相应报酬。 　　此外还设有数学、植物学、工程学三个方向，各有学者授课。 　　北方联合学校资金不缺，但依旧务实，培养学生从巫师、炼金术师、数学学者、植物学者、工程学者这五类着手。 　　这五个科目，也是在各大王国都需要的人才，应用领域很广。 　　北方联合学校学制2年，和各国皇家学院的普通学生学制一致。 　　不同于各皇家学院的考试毕业制度，北方联合学校毕业需要撰写毕业论文，通过答辩，毕业比起很多学校都要严苛。 　　但相应的，优秀毕业生会被“北方重工”、“埃里克城政务厅”、“俾斯麦直营店”甚至是“俾斯麦庄园”的各部门择优录取。 　　免费和优秀的毕业推送机会，足以让很多学者动心，愿意重新到学校去进修。 　　北方联合学校校长由塞浦路伯爵担任——他对这个称呼极为满意，并且一再让人不要叫他塞浦路伯爵，而是塞浦路校长。马修担任名誉校长。 　　几个月前，马修就和塞浦路伯爵一直在商量这件事。 　　随着人口增多，埃里克城为核心的北方地区想要可持续化发展，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才就是必不可少的。 　　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都需要人才。 　　所以这个项目一拍即合。 　　目前北方联合大学第一期招生公告已经发出，招生名额总计50人，三个月后开始面试学生。 　　《奥秘》上也刊登了这一条新闻，帮助这所新兴学校更好地宣传。 　　三个月时间，足够学生们赶赴埃里克城进行面试。 　　此外，普朗克研究所、盘丝洞区均保持不变。 　　马修回头细数。 　　俾斯麦庄园现在有了基础教育（北方联合学校）、基础医疗（红十字研究会）以及作为根本的农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终于算得上是一辆发展列车了。 　　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坐上去，享受快车道带来的机会。 　　原本马修计划至少要五年时间去积累资本，才有机会做到的事，在各种高压和危险下不断调整运营，两年多一点就已经完成。 　　他觉得自己可以小小骄傲一下。 第565章 创建特定魔术回路 　　会议厅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马修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在各司其职，忙碌各自的事，以充足的准备迎接明天奥斯塔口中宣称的黑暗时代。 　　马修手拿炭笔，在素描纸上着画。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画画了，首先是没有时间，然后也没有某种迫切的创作欲。 　　现在马修感觉到那股久违的冲动，自己必须将这一幅画给画出来。 　　正当他打草稿，突然觉得好像被人盯着看。 　　马修左右张望。 　　会议厅没有其他人，就连索伊都被他打发出去，配合乌鸦做物资和人员调度。如今每一个人手都非常重要。 　　马修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左手方向的窗户。 　　天鹅绒窗帘之间的玻璃窗外，是一张目光胆怯的少女脸。 　　她头上的金发盘在脑后，皎洁苍白的脸上，最醒目的是右眼上有一条划过大半张脸的伤口，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水兵服，裸露出的脖子还能看出金属光泽。 　　“阿拉克涅？你找吉赛尔吗？” 　　马修问。 　　外面的骸骨蛛后点点头。 　　“先进来吧。”马修说：“她还在红十字研究会那，和雪莱夫人一起在查看最新的研究进展。” 　　阿拉克涅一拳将玻璃砸碎，穿破玻璃窗跳进来。 　　马修脸皮抽了抽：“下次记得走正门。” 　　“好的。” 　　少女蛛后进来后，左右张望，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在墙上的五幅画上。 　　墙上挂着的画框，从左到右依次是：《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你要跳舞吗》、《女神引导人民》。 　　她目光聚焦于第四幅画《你要跳舞吗》上。 　　当然了。 　　画上的主角就是蛛后阿拉克涅本人。 　　她指着这幅画说：“这个人，好熟悉，是谁。” 　　马修放下手里的炭笔，用毛巾擦了擦手指上的炭灰，慢慢走到她身旁：“是你啊。” 　　“我？” 　　阿拉克涅眼睛亮了：“弗朗茨说，只有漂亮的小姐才能被画在画上，那我也是漂亮的小姐。” 　　“对，你是。” 　　马修笑着说。 　　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阿拉克涅居然有了右臂。 　　“你的右手好了吗？”马修小心问。 　　他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加上阿拉克涅本身心智依旧是小孩子，成长速度快慢很难说。 　　“帕梅拉姐姐，给我装上了一只新手。” 　　阿拉克涅舒展右臂。 　　马修这才看清，蛛后右手义肢由钢铁打造，银色中带着一些黑色的锻造云纹，手臂仿真度很高，与左手只有颜色和细节上的细微差异。 　　他记性很好，立即想起这只魔术义肢的名字“精密者”。 　　当初帕梅拉失去手臂，到埃里克城的秘银工坊分部选购魔术义肢，其中一个候选者就是这只“精密者”。 　　魔术义肢“精密者”由三大炼金术师之一的“精密之手”诺威尔制造，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结构，但它对零件的精度切割和组合，依旧是其他魔术义肢不具备的。 　　阿拉克涅制作蜘蛛，对精度要求很高，倒是通常魔术义肢更加着重的魔术反应部分，她却不需要。 　　马修问她：“有了右手后，更方便了吗？” 　　“开头不习惯。” 　　阿拉克涅依旧是老实孩子，说话不撒谎：“我原本不想要这只手，但吉赛尔姐姐说必须学会用右手，练习了很久很久，很辛苦。” 　　马修突然想起小时候邻居的一个孩子，他只用左手，被他爸妈一直纠正，让他很痛苦，甚至说过如果没有右手就好了这种话。 　　阿拉克涅就是这状况。 　　“现在习惯了，觉得还可以。” 　　阿拉克涅抬起右手，握成拳头：“可以打开窗户，穿衣服很方便。” 　　马修一阵语塞。 　　阿拉克涅头戴吉赛尔的雏菊发卡，身着蓝白经典水兵服，接近大腿根的超短裙，笔直的腿上穿着黑色贝琳达长筒袜，脚下是一双黑色小皮鞋，更显双腿细长。 　　“这一身是弗朗茨给你设计参考的服装，还是吉赛尔？” 　　“是弗朗茨先生给的建议。”阿拉克涅如实说。 　　果然，看这风格就是弗朗茨这个老色披了。 　　马修本来想大声斥责一番有伤风俗，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可爱就够了。 　　他换了一个话题：“你找吉赛尔干什么？” 　　“这个。” 　　阿拉克涅从裙子里翻出两只蜘蛛，吓了马修一大跳。 　　他赶紧教这个常识匮乏的少女蛛后：“不能从裙子里掏东西出来！你可以背一个单肩包，或者双肩包，或者手提袋都可以，但就是不能从裙子里往外掏东西，也不能把东西藏在裙子里！懂吗？” 　　“为什么？” 　　“因为……不好看。” 　　“哦。” 　　马修擦了擦汗：“你是制作出了新蜘蛛，这次不会还是和米勒一起的灵感吧？” 　　“不是。这是按照吉赛尔姐姐的想法，做出来的。” 　　阿拉克涅将这两只蜘蛛放在桌子上。 　　两只蜘蛛都是红色，身体以铜打造，鸡蛋大小，身体较薄，八足虚抱，彼此之间以一根蛛丝连接。 　　“它们两个可以互相说话。” 　　阿拉克涅将蜘蛛之间的魔能蛛丝拉出来，可以延展到三十尺。 　　她递给马修一只红蜘蛛，然后自己拿着另一只红蜘蛛一路跑到大门外。 　　“吸血鬼大哥哥，能听到吗？” 　　马修惊了：“有线电话……” 　　红蜘蛛里传来阿拉克涅的声音：“这是‘魔能话机’，有线电话是什么？啊，吉赛尔姐姐。” 　　少女蛛后从大门回来，手拿红蜘蛛，她旁边站着手提收纳箱、身着公务服毛呢大衣的吉赛尔。 　　“怎么样？这个还不错吧。” 　　吉赛尔笑眯眯说。 　　“太不错了。” 　　马修由衷说：“你是怎么想到让她制作这个的，原理是怎样的？” 　　“最初的想法，是来自你的低语果。” 　　吉赛尔放下收纳箱，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一旁衣架上，露出里面的红黑印花连衣裙。 　　“外面越来越冷了，还是家里暖和。” 　　她摸了摸阿拉克涅的头，接着刚才的话说：“低语果能够在两个人之间及时传递各种情报，这对于规避危险和抓住机会都至关重要，就和你说的一样，充足的信息是做出决策、获得战略胜利的前提。” 　　“原理倒是简单，魔能蛛丝本身就是极其优质的魔术反应介质，只需要能做出一个小小的魔术回路，能够捕捉外界声音，然后通过魔能方式传递到另一端，就行了。” 　　“不过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需要凭空制造出特定效果的通用魔术回路，这个魔术回路不是简单地释放某种力量或效果，而是进行特殊形态的转换、储存和传输。” 　　“巫师所利用的复杂魔术回路都是复制和模仿，源头是特定魔灵身体结构，完全独创的巫术，基本上都是非常简单，稍微复杂一点，难度就会成倍数增加。” 　　吉赛尔一脸赞赏地看着旁边的骸骨蛛后：“我们家阿拉克涅果然漂亮又聪明，这样的问题都难不倒她。” 　　少女蛛后脸上都是高兴，眼睛都笑弯。 　　马修喜出望外：“阿拉克涅可以通过蛛丝，直接‘创建特定魔术回路’？” 　　“当然。” 　　吉赛尔点头：“只是效果越复杂，制作起来约困难，需要大量时间进行后续优化和延展，也需要一些辅助的材料。” 　　马修这次是完全忍不住内心激动：“太棒了，太棒了！阿拉克涅突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关，能够通过需求进行创造魔术回路。吉赛尔，别忘了我们还有‘巫术计算机’，如果让阿拉克涅将魔术回路的相关信息输入进去……” 　　吉赛尔也猛地反应过来：“也就能完美复刻，甚至是组合和微调，变成学习资料和参考模型，直接通过魔能打印机刻上魔术回路，大量制作……” 　　“对！” 　　马修深呼吸了两口，以平复自己的心情。被打破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这时候变成了降温助力。 　　“魔能话机”的诞生，证明了两件事。 　　一是魔术回路具有更多的可能性，能够完全独立创造，并不是只能沿用既有的魔灵生理结构的仿制品，但对研究和创作人员要求很高。 　　二是魔术回路的研究的确值得大力投入，从模仿魔灵身体结构的低端制造业，变成真正以需求为主导的魔术回路研发产业，是可行的。 　　这将不只是一两件新式产品和工具，而是一整个新兴产业，未来各种工具生产中枢的雏形。 　　阿拉克涅展现出的才能和开创性举动，释放出的积极信号，让马修觉得比获得“奥尔巴德号”更加兴奋。 　　奥尔巴德号虽然能够迅速变成即战力，但和庄园部分魔灵个体和装置一样，难以复制。 　　一旦损坏，就很难修复。 　　阿拉克涅却让新式魔能装置变得可以被复制，理论上能够批量生产，这就让马修梦想中的魔能工业化具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以魔能为核心要素，生产量能够大幅度提升，高新技术可以不断产生和广泛应用，劳动生产率显著提高，从另一个方向走入工业时代并非不可能。 　　马修细细思索，发现最大的问题是：巫师们的路走窄了。 　　他们掌握了最先进的生产资料“巫术”，但却用来豢养魔灵，制作成魔金，解剖和猎取魔灵，复制它们体内魔术回路和魔术反应堆。他们从未尝试过将魔灵纳入人类群体——当然了，这样费力不讨好，见效慢，又要冒着巨大伦理和文化排斥风险。 　　人总喜欢最快的收益，除非得到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被逼入绝境。 　　哪怕曾经被绯蝗一族逼入绝境，被四公阴云笼罩，真理之眼的巫师们也视若无睹，继续我行我素。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第566章 魔能话机体系 　　马修和吉赛尔、阿拉克涅讨论一番“魔能话机”应用的可能性。 　　“魔能话机”结构很清晰，两端蜘蛛主机能够直接通话，依靠的就是主机里的特殊魔术回路，以及魔能蛛丝的传导，魔能蛛丝用罗网蜘蛛的高强度蛛丝进行包裹，就形成了优质的魔术线缆，兼具耐腐蚀、耐高温、柔韧度极佳、抗击打能力强的诸多优点。 　　因此光是点对点的传话很容易，只需要拉出魔术线缆，就能进行定点通话。 　　但落实到具体铺线和改造，让魔能话机能够通往不同地方，解决一个主机能与任意一个主机对话，就设计到一系列的改造和技术难题。 　　马修穿上外套，准备带着阿拉克涅去炼金部找帕梅拉讨论。 　　临走时，吉赛尔叮嘱：“最近，帕梅拉看起来有些低落，你应该多给她一些关注和保持沟通。” 　　马修冷静回想。 　　仔细反思，这的确是自己忽略的一点。 　　由于家底不厚，人数也不多，俾斯麦庄园从建立之后就一直是三轮车模式。 　　三个轮子分别是马修、吉赛尔、帕梅拉。 　　马修到处找钱找资源，吉赛尔专心于研究魔术反应和烧钱，帕梅拉则是将研究成果以及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实践，变成实质上的商品。 　　换而言之，马修是掌舵人，吉赛尔是大量耗能的发动机，帕梅拉则是对外输出。 　　三轮车模式持续到今天，已经慢慢不适用于当前的俾斯麦庄园。 　　所以才有了马修深思熟虑之后的机构改组。 　　从最初的两个主体部门扩展成了六个半，即：魔术部、工程部、普朗克研究所、农研部、财务部、公共安全部、北方联合学校（半个）。 　　俾斯麦庄园当然得到了更加完善的补充和内外循环，但由于一系列的冲突和外在压力，马修很长时间都忽略了庄园里一直在疯狂加班，榨取自己所有体力和智慧的帕梅拉。 　　客观来说。 　　庄园各部的核心成员里，其他人要么是吉赛尔、雪莱夫人、潘妮这样本身就有着生理优势的特殊存在，要么是普朗克、惠特曼这样的经验丰富又天赋异禀的学者。相比而言，帕梅拉就是那个天赋平平的普通人。 　　她之所以能与这么多人平分秋色，并且不落下风，一是从小到大各种知识和实践的积累，二是她一直都在的热情与专注。 　　纯粹的热爱和挑战极限的执着，让她能够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独立研制出狼铳，这种战略性武器的出现，让战场上数量不再是决定胜败的主因。 　　没有什么金手指——魔术义肢不算…… 　　也没有显赫血脉和先天能力。 　　她展现出一个普通人，能够依靠热情和脚踏实地积累思考，所能达到的天花板。 　　由于帕梅拉展现出这种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工程师精神，也影响了整个工程部（原炼金工房）的人的行为规范，所有部门里，工程部是成果最多，突破也最多的部门。 　　如果纯粹以金币衡量创造价值而言，在红十字研究会出现之前，俾斯麦庄园的过半收入都是靠着工程部的成果。 　　吉赛尔因为体质特殊，马修已经习惯了她昼夜人格转换，不需要休息。 　　然而帕梅拉却是正常人，为了能跟得上进度，她长期缺乏睡眠，这已经持续了大半年。 　　马修走入工程部时，看到年轻的工程师们和地精正在进进出出，搬运铁钎、十字测距仪、手提式魔能蛛丝灯、一卷卷麻绳、一叠叠皮制品、带有锚链的有爪铁锚…… 　　副部长皮尔大声吆喝着：“快一点快一点，今天我们要抢时间，完成奥尔巴德号全面数据的精准勘测，尽快做出等比例模型。” 　　这位头戴木质头盔的强壮地精对马修行了个礼：“先生，您最好还是不要来工程部，这里很忙，到处乱糟糟的。” 　　马修问他：“帕梅拉在里面吗？” 　　“部长在二楼画图纸，今天我们要让炼狱石像们把我们送上奥尔巴德号，尽快获得它最准确的数据，早日制作出等比例模型，这样才能进行区域性改造。” 　　他又专注于指挥各小组作业。 　　马修带着阿拉克涅走上楼梯，恰好和拿着一叠图纸匆匆下来的珍妮弗遇见。 　　这位工程部第一个晋升为正式工程师的姑娘，依旧是爽朗直率的性子。 　　“马修先生，你来找老师吗？她这时候在休息，老师已经好些天没有休息了，她太累了。” 　　马修犹豫了一下：“那好，等她醒了我再来。” 　　他正要扭头离开。 　　楼上传来帕梅拉清亮的声音：“我醒着，进来吧。” 　　珍妮弗一脸尴尬：“老师她刚才真的在睡觉……我先去忙了，马修先生。” 　　她逃也似地往下小跑。 　　马修推门而入，看到里面帕梅拉正用清水洗脸，打开银壶，吃了两粒速效救心丸。 　　她黑眼圈已经变得很重，整个人由于缺乏睡眠显得很疲乏，和马修脑子里那个总是有用不完精力的元气帕梅拉完全不同。 　　“你该多休息，对你来说，现在休息就是最重要的事，其他先放一放。” 　　马修轻声说。 　　“等有时间吧。”帕梅拉用毛巾擦了擦脸颊，看向阿拉克涅：“怎么样，右手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了。”蛛后举起右手，以右肩为中轴飞速转动，变成了一个高速小陀螺。 　　“手不是这么用的。” 　　帕梅拉露出久违的笑容，她喊停了阿拉克涅的螺旋手：“虽然是魔术义肢，还是需要减少损耗，不然换下一个又需要适应期。” 　　阿拉克涅放下手臂，老实下来。 　　“说吧，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新想法？” 　　马修表示：“不是，纯过来看你，找你聊聊天。” 　　帕梅拉嗤笑一声，一脸嘲讽：“算了吧，你是没事就缩在主宅里，根本懒得出来……” 　　马修语塞。 　　宅男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简简单单才是真。 　　这有错吗？ 　　“其实是这样的……”马修将魔能话机的概念说了一遍。 　　帕梅拉看着手里的两只红蜘蛛，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你说的两个难题，更多是技术上的，比起概念机根本不算什么。” 　　“我得先试一试具体效果。” 　　接着她让马修拿着一只红蜘蛛到楼下，她拿着另一只在楼上。 　　蜘蛛主机里传出帕梅拉的声音：“喂喂？听得到吗？” 　　“听得到。” 　　马修感受着外面的寒风：“我先上来了。” 　　“别，你先在外面和我说话，需要更多时间来测试通话效果。” 　　马修怀疑，这是帕梅拉故意在搞自己。 　　“我先说魔能线缆的埋线，仅以俾斯麦庄园来说，并不困难。” 　　帕梅拉那边已经开始给出方案：“通过地下深埋，至少需要地下三尺以下，避免被一些野生动物挖出来。有钻地魔虫在，地下工程会很容易。以我看，现在就可以搭建俾斯麦庄园的电话线，从主宅到魔术部、工程部、研究所、盘丝洞区，再从主宅到埃里克城。” 　　“第二个技术难点是怎么做到一对多的通话。” 　　“这个有两个办法。” 　　“一是直接用人来识别。比如说，让一个人专门接听所有话机，话机如果要对外转，就通过这个人来更换不同的魔能线缆进行对接，这样也能达到目的。” 　　马修心说，这不就是老式供电式电话，通过话务人员续接到指定人手里。 　　“二是通过远程咒语的方式，来直接对接不同的魔能话机。因为咒语本身目的是为了能够产生特定巫术，所以如果研究出一段特殊的巫术，通过颂咏巫术，从而能直接对接到特定的主机上。” 　　“这个方法会更加快速，便于扩大规模和大范围应用，难点在于咒语编排需要一套体系，至于转接方面，可以直接用‘低语猎手’。它对各种魔术回路接入已经非常契合和熟练，只需要稍微改动，让一部分藤蔓用作这个作用，就能代替人工。” 　　马修原以为最难的是分出线路对接，毕竟魔术回路是有线传输。 　　结果低语猎手可以完全满足这个功能，承担中枢转接，只是同样，它并不会言语，只能以识别魔术回路的办法完成各种功能。 　　“方法二好一些。我之前有个想法，咒语本身是有门槛的，不如直接将咒语仿造‘巫术计算机’破法者号那样，通过设计按键触发魔术回路，来达到特定的号码对接。” 　　马修轻车熟路地说：“就以1——9九个数字作为基础号码，不同地方号码不同，而且可以不断组合叠加位数。” 　　“这个主意棒！” 　　那边帕梅拉声音都高了起来：“完美解决了流程复杂的问题。只需要九个最基础简单的魔术回路，就能通过组合达到特定对接的效果！” 　　于是魔能话机的配套计划就被这么拍定。 　　帕梅拉找来魔术部副部长桑，开始一起制作魔能话机的九个按键和其对应的魔术回路。 　　看着穿着清凉的少女蛛后，马修挥手：“回去吧，注意安全，别和陌生人说话，别拿陌生人的东西。” 　　“再见，吸血鬼大哥哥。” 　　阿拉克涅提着蛛丝提灯，朝他举手告别。 第567章 旧日终结 　　回到会议厅，马修看到索伊手持一把鹰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先生，请不要动。” 　　索伊一脸警惕，将枪口瞄准角落：“主宅里潜入了可疑人。您看，玻璃窗都已经被偷偷打破了。从体型上看，潜入者应该体型娇小，很可能藏在某个暗处。” 　　她手里鹰铳不断在屋内扫描。 　　“这个……其实是阿拉克涅不小心撞破了。” 　　嘭的一声！ 　　索伊手里鹰铳走火，打烂了又一扇玻璃。 　　外面跑来手持鹰铳的罗伊斯：“怎么了？有敌人入侵吗？先生请小心！” 　　马修不得不再次解释：“没事，没事，只是走火了。” 　　罗伊斯这才松了口气：“马修先生，有任何情况，请鸣枪示警，我马上赶来。” 　　“辛苦你了。” 　　马修等他离开，这才看向低着头的索伊：“小事，别放在心上。” 　　“先生，我太没用了。” 　　索伊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马修不得不安慰了一番：“怎么会呢？庄园里能跟上我这么高强度工作的，也只有你，管家助理可是一个要求很高的职位。你能一直把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真的吗？”她偷偷看马修。 　　“真的。” 　　她这才松了口气：“我去给您倒茶。” 　　马修咳嗽了一声：“还有让他们换一下玻璃。” 　　“好，好的……” 　　打发了索伊，马修终于再次有了个人世间。 　　他拿起炭笔，继续在画板上勾画。 　　画画对马修是一种放松，平复纷乱发散的思绪，从紧张的局势和对未来的期待中暂时挣脱，获得难得的平静。 　　罗斯特大陆上王朝建立崩塌，帝国兴起又落幕，直到如今五国时代，人类一直在扩张自己的生存空间和生活方式。 　　如此生活数千年，直到绯蝗入侵，大厦崩塌。 　　原本贵族们粉饰太平的幕布被没有耐性的超然者撕开，露出后面真实的爪牙和残酷丛林。 　　人类从头到尾，只是扮演着配角。 　　整个世界的主导权从未到人手中，之所以能够建立国家，并且征服高山和河流，只是因为主角们无暇顾及。 　　可它们一旦苏醒，震慑世界的权柄就会理所当然回到它们手里。 　　古神们高高在上，以人类无法理解的形态存在着。 　　祂们是这个世界金字塔的顶端。 　　而祂们麾下的仆人，神眷，只要一出现，就能轻易打破罗斯特大陆的平衡。 　　之所以神眷很少出没，是为了减少对世界的影响，以孕育古神们所需要的“原初的象征”。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狮子和老虎互相对峙，狼群与秃鹫虎视眈眈，野兽猛禽都在不断争夺自己的领地和猎物。 　　可保护区的车队入场，它们看似尖锐强壮的牙齿和肌肉就毫无用处，它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在枪口和子弹面前毫无意义。根本不存在对抗，只有单方面碾压。 　　如今这残酷的事实无法掩饰，赤裸裸告诉了所有人，不论国王还是贵族，将军还是士兵，农夫还是工匠，男人或是女人，神眷面前一视同仁，都是蝼蚁。 　　马修觉得这算是好事。 　　再绚丽美妙的梦终究是梦，残酷艰难的现实依旧是现实，梦中的强壮巨人，在现实中总是不堪一击，倒不如提前认清自我现状，埋头改变发展。 　　贵族们不知道会不会醒悟，他们一生算计压榨得来财富与权力，在神眷眼里不值一提，卑微如尘埃。 　　马修倒是知道，有一部分人已经有了觉悟，正在做出改变以适应新的秩序。 　　维克多、贝尔·雷耶斯都已经在组建各自的庄园，效仿俾斯麦庄园模式，师人长技以自强。 　　埃里克城的塞浦路伯爵，卡尔马王国的奥拉夫三世也在励精图治，大力发展农业、制造业和商贸。 　　秘银工坊与俾斯麦庄园结盟，做出了一系列调整，增多驻卡尔马分部的炼金术师，加大力度鼓励人才研究新型装置。 　　阿基坦那边，被兵临城下的屈辱也让这个人人都自嘲“打仗拯救不了阿基坦”的国家做出了改变，皇家炮兵团开始在国境线一带持续实弹演习，听说不少投降派贵族都被砍了头，挂在科尼的广场。 　　巴斯共和国被“虫油”围困，听说也开始制造除油船，并且联合新宝岛，购买其浮空艇的专利使用年限。 　　这些都是战争后积极的一面。 　　绯蝗战争给四大王国都带来非常沉重的打击，国内资源消耗巨大，人口收缩，各种产业百废待兴，已经是不得不将所有国力集中于发展的时候了。 　　倒是都灵王国，开头被嘲笑的投降举动，反而给他们争取了重要的生存空间，保护了各主要城市。 　　虽然神殿的做法让四国极其厌恶，但也不得不承认，都灵成了五大王国真正的赢家。扼住目前最优质、没有被污染的肥沃农场，掌握棉花和橡胶这两种手工业必不可少的资源，他们就有了定价权。 　　可以说，自帝国覆灭至今，现在是都灵人在五国中最强势的时刻。 　　不过由于教宗奥斯塔闭关结束，代理教宗水主教斡忒丝的话语权将会大大削弱。 　　奥斯塔展示了其半神力量，这足以改变一切既定规则。 　　然而有趣之处也在这。 　　教宗奥斯塔对所有人宣布三天后开启“黑暗棺牢”，返回都灵神殿后，据说他又回到了那座“圣堂花园”，将魔花弗洛斯种在了花园里。外界种种他毫无关心，只是如过去传闻一样，每天在花园里静坐和看书。 　　四大主教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而稳妥，除去依旧以抓捕异端和邪教徒派出惩戒骑士，也主动继续和各国交好。 　　这些都是两天里发生的事。 　　…… 　　马修填充了颜色，抖了抖画纸：“索伊，把它挂起来。” 　　“是，先生。” 　　雀斑姑娘拿来早就准备好的画框，小心翼翼将领主最新的画作裱起来，用钉子固定在墙面上，与前五幅画保持一行排开。 　　画上是一头巨大的灰色鲸鱼，它浑身都是血色伤口，脑袋两侧各有两只眼睛，一只眼睛盯着天上的云，一只眼睛盯着下面的海水。 　　它大嘴中都是鲜血和白骨。 　　在它血盆大口里站着一个青年，他旁若无人地吹奏着手里的长笛，完全不在乎死亡已经笼罩头顶。 　　下面写有这幅画的名字：《最后的圣徒》。 　　马修看着画上的吹笛人，久久不言。 　　如果有很多奥尔巴德这样的使徒，这个世界大概会好很多。 　　他走到窗口，看向窗外。 　　天上是星星都看不见的黑，仿佛是没有化开的墨，让人担忧，又让人好奇。 　　黑暗背后有什么在等待，无人得知。 　　总有人会记住今天弱小的屈辱，被祂们支配的恐怖，以及沦为猎物的命运，这些人的欲望和野心将化作燃烧旧日的薪柴，铸出新时代人类反攻的号角。 　　马修静静等待旧日的结束。 　　这一天。 　　太阳再也没有升起。 　　【本卷完】 　　PS：俾斯麦庄园终于完成了艰难的原始积累，下一卷，人类阵营正式从守转攻，庄园开始重拳出击~ 第568章 有内鬼 　　都灵，神殿本部。 　　象征万物主宰的“阻断黑暗之手”像伫立在圣坛前的大理石座台，青铜烛台林立的圣坛前，漆黑的手指表面泛着片片幽光。 　　围绕着主圣坛，三名身着红衣的主教各自手捧教典，面朝神像。 　　“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的时候……” 　　“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他们双手将教典贴在胸口，头部微微下沉，目光不敢直视前方，他们低声颂咏着，虔诚地向无所不能的主宰祈祷。 　　简要仪式结束。 　　“两位。” 　　水主教斡忒丝看了一眼旁边两个同僚：“自教宗冕下宣布，黑暗时代已经正式过了七日。形式实在不容乐观。” 　　“冕下依旧长坐于圣堂花园，我去参见过几次，冕下并无任何授意。” 　　土主教厄尔斯声音低沉。 　　“粮食和人的问题，你们来考虑，夜魔的问题我来处理。” 　　第三人自信说道。 　　他年纪约莫六七十岁，头发灰白，山羊胡须，裸露出的脖颈肩膀肌肉壮硕，这就是四大枢机主教之一的火主教布雷泽，他也是执掌神殿直属武力团体“惩戒骑士团”，并且长期训练“神殿武装”。 　　“布雷泽，夜魔如今的数量根本不是可以彻底清除的，不能贸然行动，要避免无谓伤亡。” 　　相比起来，年轻的厄尔斯倒是比大龄的布雷泽更加稳重。 　　“这我当然知道。” 　　布雷泽瞪了他一眼：“这些黑暗中的怪物，本就是一种特殊力量的产物，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只需要出动龙骑士和黑天使巡逻，就能消除城市附近的夜魔，在惩戒骑士的指挥下，损失是可以控制的。” 　　土主教厄尔斯笑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烦和冒风险，夜魔恐惧厌恶光亮，简单来说，只需要有光就行。” 　　布雷泽皱眉：“你是说，向秘银工坊订购大量的炼金油灯？不过这一点恐怕不行，整个罗斯特大陆都陷入了黑暗中，萨克森对炼金油灯必定做出了相应的管制。” 　　“炼金油灯肯定是不行。” 　　厄尔斯朝身后挥手，一名神官往下拉动小小的机括。 　　主圣坛霎时间亮了起来。 　　这光线比炼金油灯要强，但又并不是特别刺眼，就像是阳光一样，温暖和煦。 　　布雷泽仰起头看去。 　　圣坛上空挂着一盏奇怪的大灯，它由一个圆形铜灯罩罩住，下面蒙了一层玻璃。这层玻璃上面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却将光线给柔和分散，看起来一点也不刺眼。 　　“蛛丝灯泡两位应该都知道，我就不用多说。” 　　厄尔斯解释说：“关键在于，这一层特制玻璃，完全以手工磨砂。这是赫德森主教和俾斯麦庄园交涉，达成的第一笔贸易，俾斯麦庄园已经同意提供给神殿100盏定制款式的蛛丝灯，它的续航能力远超其他。” 　　“经过多次测试，我得出的结论基本和真理之眼一致。” 　　“如今，各种照明物品消耗远超以往，并且消耗速度也增快，有理由怀疑夜魔是原因之一。” 　　“炼金油灯过去一次能照明半天左右，如今只能使用2小时，蛛丝灯泡在没有魔术反应堆供能的基础上，一次可以使用9小时，并且它是能够从空气中汲取四元素之力，只要给一些时间它就能自我充能完毕。” 　　老主教布雷泽仔细端详了一番空中灯泡，也摸着胡子点头：“的确是好东西，让马修多卖一点给我们。” 　　“这个恐怕很难……”厄尔斯摇头：“毕竟现在都缺乏照明和取暖的原料，他们能匀出来这一批给神殿，已经算是极限了。卡尔马、萨克森、还有魔灵议会和四公那里，肯定也有订单。” 　　斡忒丝转过头，看向厄尔斯：“那么，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不是代价，只是贸易筹码。” 　　厄尔斯纠正后淡淡说道：“提供给俾斯麦庄园一批劣质的圣植种子，总计400枚，其中能培育出来的不超过10枚。考虑如今没有光照，几乎难以培育出成品。” 　　“圣植种子，是禁止流落在外的。”斡忒丝面无表情：“厄尔斯主教，你是在挑战教典准则么？” 　　布雷泽也脸色一变，看向厄尔斯。 　　“我请示了教宗冕下，教宗冕下并未反对。” 　　厄尔斯不慌不忙：“至于圣植种子，我也询问过埃尔，作为气主教，他一直在管理圣堂花园的各种圣植种子。他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 　　他凝视着斡忒丝的双眼：“圣植种子数量一直不对，陆续外流，负责保管的主教，接二连三不是疯了就是失踪，而他正准备彻查这件事。巧妙的是，就在这时候，一直身体硬朗的埃尔主教却陷入重病，几乎无法说话。要不是他给我看了他的日志，我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是谁？” 　　布雷泽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厄尔斯摇头：“还不知道，不过要在神殿里对一位枢机主教下手，不论是投毒还是诅咒，也就那么几个人能做到。” 　　他对斡忒丝笑了一下，话锋一转：“我要说的是，既然圣植种子已经流落出去。倒不如用它们来做正式交易，也免了一些暗中觊觎的内鬼，至少这样得到的回报是货真价实给的神殿和都灵。” 　　“……这也是。”布雷顿点点头，眯起眼：“这该死的内鬼，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让他知道惩戒骑士团到底是做什么的！” 　　“那么斡忒丝主教，你认为呢？”厄尔斯看向斡忒丝。 　　“既然如此，我没有意见。” 　　斡忒丝依旧平静。 　　…… 　　俾斯麦庄园。 　　马修打开一个玻璃瓶，将里面的种子倒在莎草纸上，这里有400枚从赫德森主教处交易来的种子。 　　那位谦和的老主教也透露了一些底细，说圣植种子毕竟是神殿名义上不能外流的神圣资产，本身是万物主宰的赐予，这次土主教厄尔斯也是冒着极大风险。这一批种子，是用剩下的种子里取了一部分来交易。 　　马修一听就懂。 　　就是说，这批种子是劣质品。 　　不过他完全不在乎。 　　有低语植株和魔术肥料在，劣质品他也能给它养活啰。 　　“虽然品相不怎么好，不过有不少货真价实的‘红花茄叶’种子，这就是制作特殊烟草的核心原料。”潘妮捏着种子，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上次我带回来那一点种子完全不够用，培养了一年多，大半都被做成了北地雪茄，有了这一批要好好培育才行。” 　　马修这才想到：“你当初带回来的烟草，是直接从神殿里拿的吧，种子他们应该是保管很好才对……” 　　他很好奇，潘妮是用什么手段“拿”到的东西。 　　“这个啊，很简单嘛。”潘妮得意洋洋说：“只需要通过血液，控制那些负责保管的主教，让他们给我匀一点。反正那么多，损耗一点不是很正常。不过麻烦的地方在于四大枢机主教之一的气主教，那个老头很较真。” 　　“所以我给他下了一点血毒，让他只要说话就会头晕眼花，只要不犯脾气，休养一两年就好了。小问题。” 　　马修笑容僵住，这算哪门子小问题？ 　　他没想到的是。 　　因为潘妮偷烟草的举动，在千里之外的都灵神殿本部，引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内鬼行动。 　　四大主教之一的水主教斡忒丝也变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第569章 1+1+1野外哨所计划 　　马修给潘妮特批了一块种植园土地，让她好好照顾这些红花茄叶种子，有遇到技术上的难题可以来找自己。 　　作为俾斯麦庄园农研部部长，马修在农作物方面具有丰富的培育经验，并且拥有一些专业知识——虽然当初就学了一丁点皮毛，也许没法给出解决方案，但指出错误一般还是可以的。 　　处理完红花茄叶问题，马修就在会议厅等待。 　　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 　　他走到窗口，拉开窗帘。 　　暮色沉寂，从回来的第三天开始，就如教宗奥斯塔所言，白日已经消失，一连七天都是彻底的黑暗。 　　好在俾斯麦庄园里早就布满了路灯，全部开启后，这座庄园就亮如白昼，并不影响日常的生活和生产。这也是俾斯麦庄园基础建设完善带来的红利，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充分的应对措施，能够让大家尽快适应新环境，而不会恐惧不安。 　　黑暗棺牢的开启，黑暗笼罩罗斯特大陆，这只是一个开始。 　　原本马修最大的担忧是植物没有光照，会迅速枯萎死亡，那么粮食就将再次变成所有人的难题。 　　事实让他意外又费解：小麦也好，杂草也好，乃至于鸡和羊这样的牲畜，仿佛一点没受影响。 　　这让他怀疑，是否黑暗权能展开，力量覆盖的仅仅是人这一群体。这还需要大量时间去研究和验证。 　　目前的直接麻烦是藏匿在黑暗之中的东西。 　　根据卡尔马王国反馈的情报，自从黑暗时代的第一天开始，夜魔再度出现了。它们会在光源附近徘徊，对发光发热的东西表现出一种憎恶和恐惧，它们会试图熄灭火光，干扰人们的意志。 　　一旦光线消失，它们就会开始袭击附近的人们，这些被袭击的人要么死在当场，要么变得性情古怪，举止言行越来越不像是人类。 　　原本马修以为，夜魔的传说是贵族曾经夜晚享受疯狂的借口说辞，这几年已经很少听闻夜魔的踪迹。 　　可黑暗棺牢的开启，仿佛让这些沉睡在过往的夜间怪物们复苏，变得活跃起来，它们开始频繁出现在人类聚居地，五大王国都陆续有夜魔攻击人类，将怪病感染给人类的事迹。 　　也有不少势力在清剿出现的夜魔。 　　譬如，卡尔马的“坎比翁佣兵团”就在团长提姆的率领下，率先对出没在首都奥拉尔的夜魔进行清理，效果也还不错。 　　根据国王奥拉夫三世公开的战报描述，坎比翁佣兵团消灭了12头夜魔，其中有10头夜魔是恶灵级，2头夜魔是梦魇级，夜魔死掉之后会变成一种奇特的晶状体。 　　这种晶状体暂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作用，唯一表现出的特点就是对魔术反应亲和度很高，对光和热敏感，有无危险还不得而知。 　　找到一种应对夜魔的有效办法，就变成了各方迫在眉睫的难题。 　　马修和维克多为这事没少联络。 　　维克多那边已经做出了诸多尝试，也得到了一些宝贵经验。 　　“纯粹以武力想要消灭它们，非常困难。” 　　“夜魔数量很多，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只会在局部区域出没一两只，现在表现出群聚类的鲜明特征，而且干掉的数量一多，高等阶夜魔就会不断出现。它们彼此具有某种领地观念，也有高等阶夜魔统领。” 　　“它们表现出的特征，和圣光骑士团过去收集的情报基本一致，分成两类。” 　　“一类夜魔，也叫黑夜魔，形象为腹部巨大的黑影爬虫，它们来去无踪，被攻击时瞬间跳跃到另一片空间，它们以默默跟随的方式让人被恐惧感染，而且它们还会钻入人的影子里躲藏。” 　　“二类夜魔，即血夜魔，形象为长发女人的黑影，会哼歌儿，它会用手指触碰和爱抚的方式，来让人毛骨悚然，容易被迷惑，然后陷入对血液的狂热。” 　　“黑夜魔魔术反应波动很强，血夜魔则是擅长精神控制和侵蚀。” 　　“它们具有某种对巫术的抗性，只有专精精神控制类的巫术能对它们造成较强杀伤，普通巫术和肉搏，很难将它们当场击杀，它们只要逃入黑暗中，又能很快痊愈。” 　　“除此之外，它们被杀后会凝结成一种晶体，低语者对它有一个名称，叫‘梦魇晶块’。” 　　“梦魇晶块是一种有精神控制作用的原料。” 　　说起这一点，马修就觉得气。 　　他看向旁边的管家助理，怒气冲冲一拍桌子：“为什么各方都搞到了梦魇晶块，就我们庄园没有！到现在都还没有一块晶块放在我桌子上！布鲁克他们公安部到底吃什么干的！给他们的装备都怎么用的！” 　　“这像话吗？像话吗！” 　　“我看你们是想让我出丑！” 　　马修怒摔报纸。 　　索伊扶了扶眼镜，战战兢兢说：“那个……马修先生，是这样的。俾斯麦庄园里到处都有路灯，夜魔们根本就从不靠近这边……加上有魔封祭司的存在，周围完全找不到夜魔的踪迹。” 　　“周围呢，庄园外呢！”马修不信。 　　“轨道喷气车白银号也配置了足够的灯源，还有多功能巡逻车，轨道骑士都装备了充足的蛛丝灯泡，所以所到之处，根本碰不到夜魔。” 　　马修语塞，然后追问：“埃里克城呢？他们没有庄园这么多的灯光，那他们呢？” 　　“埃里克城虽然没有庄园这么亮，但光源也足够，一些区域用炼金油灯和篝火填补，现在‘不夜城’的名字也算实至名归。迄今为止，埃里克城也没有听到有夜魔袭击的事件……” 　　马修有点尴尬。 　　装备太好，夜魔根本不来，这也是一个问题。 　　马修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失职，对于夜魔的详情和相关资料，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掌握。” 　　正说着，恰好布鲁克带着罗伊斯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马修先生，不论如何这是我们的失职……” 　　马修咳嗽了一声：“我倒是想要听听，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做出应对夜魔的措施，为什么落后于其他组织机构。” 　　其实他倒不是想要责备布鲁克，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没有任何夜魔出没在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这本就是布鲁克他们公安部追求的最终结果。 　　马修只是有点抹不开面子，随口一说，这七天其实他一直在和赫德森主教谈生意，和潘妮商量种植“红花茄叶”，完全将其他事搁置了。 　　谁知道口嗨一句，恰好布鲁克进来。 　　“这个其实……”布鲁克正要说话，外面各部门公务人员纷纷进来。 　　马修摆摆手：“开会时说。” 　　各人落座。 　　索伊点名，确认魔术部、工程部、公共安全部、农研部四大部门要员到齐，然后简要讲述了一下会议的主题：庄园应对夜魔和黑暗时代的政策讨论。 　　“布鲁克，你先说，你们公共安全部这七天做了些什么？”马修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是，马修先生。” 　　布鲁克微微颔首，这才开口陈述：“首先我需要做出反省，一直没有对马修先生及时汇报，这是我的失职。但部门内的同僚们都没有任何放松，大家都在加班加点逮捕样本，摸索对策。” 　　“公共安全部在这七天里做了三件事，一是试图捕捉至少两类夜魔各一具活体，二是研究应对夜魔方案，三是连同魔术部、工程部同仁一起设计应对夜魔的新装备。” 　　“击杀夜魔并不难，但要抓捕活体越是耗费了很多功夫，每次试图捕获，它们要么是化作晶块，要么从我们的道具中逃脱。” 　　这位公共安全部部长说：“多亏了吉赛尔部长和惠特曼教授的专业支持，我们才在昨天抓到了两头黑夜魔。非常感谢两位的指点。” 　　吉赛尔和惠特曼都对布鲁克点点头，表示回应。 　　“同时，我们经过几天的尝试摸索，也有了一整套的应对夜魔可能骚扰的方案。” 　　布鲁克对旁边的罗伊斯使了个眼色。 　　罗伊斯将一沓资料率先递给了这里地位最高的马修。 　　马修一看，莎草纸上写着：1+1+1野外哨所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由轨道骑士+多功能巡逻车+工程小队组成1+1+1野外作业队伍，沿着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往外修建一种特殊哨所，在哨所小屋里存放一些基本燃料（油、炭、木料）和用陶罐装的清水，以及部分干麦饼。 　　如此一来能让俾斯麦庄园野外作业的团队不用担心燃料和魔能耗尽，并且也能利用这些哨所辐射更大地域，进行观察和抓捕夜魔。 　　…… 　　马修看完整个计划，将这一叠资料递给吉赛尔：“每个人都看一下，这个计划……” 　　“很不错。” 　　听到这个评价，布鲁克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 　　马修心里却是有一点小郁闷：怎么庄园里各部门的人都越来越猛，还没等自己安排就一个个给出了全套应对策略…… 　　他稍微平复情绪之后，又觉得有几分欣慰。 　　自己一直在提倡调动主观能动性，就是想要让庄园里每一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大胆建言和尝试，这对庄园的高速良性发展是最重要的。 　　让每一个人都有归属感、得到尊重和及时的正面反馈，把俾斯麦庄园的发展当成自己的事业对待。 　　布鲁克眼下的举一反三，就是马修给大家解放思想，鼓励大胆创新，等了两年的开花结果。 　　马修本应该高兴。 　　只是。 　　好像完全没有自己发挥的地方，搞得马修毫无存在感，就像是一个只用吃喝玩乐的旧时代废柴领主一样。 　　这好吗？ 　　这不好。 第570章 盗火者 　　马修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哨所计划。 　　公共安全部计划制造25个座小型哨所布置在埃里克郡周围，西通铜堡城的诸多矿区，直抵北部行省泰尔沃郡，南部通过尼德蒙城的荒芜之地，抵达东部行省的科斯托姆郡。 　　每一个哨所彼此间距5公里，这个距离确保大多人在一个小时内，手持炼金油灯奔跑能够抵达安全区，避免被夜魔袭击。 　　即使一个哨所物资消耗殆尽，也能迅速转移到下一个去。 　　公共安全部的野外作业队伍会定期补充里面的资源，以确保尽可能满足逃难者的补给。 　　哨所计划本身具有两个意义。 　　一是能提升俾斯麦庄园的辐射范围，让野外作业队伍能够更安全地进入更深的黑暗地区勘查、采集、测量，并且来去路上都有充沛的补充。 　　二是以哨所为核心，构建出了一副属于俾斯麦庄园的野外安全网，只要沿着哨所之间的路径移动，最终目的地只有两个，俾斯麦庄园或者是埃里克城。 　　教宗奥斯塔所说如果非虚，那么黑暗世界的十年，罗斯特大陆将会继续保持夜魔肆虐的状况，安全出行就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 　　布鲁克在计划书上引用了马修的话。 　　——马修先生曾说过，要想富，先修路，黑暗时代，安全道路需要被重新定义和制造标准。 　　——如果我们能率先占据先机，并且将安全的道路网在北方布局，那么这里就会变成商人们进行贸易的首选，附近的人也会大量聚拢到埃里克城，变成俾斯麦庄园重要的人力资源。 　　马修目光扫过众人，大伙儿基本上将计划书看了一遍，神色各异。 　　“整个计划大方向我是赞同的，不过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率先发言的是帕梅拉，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和工程师，她保持着一贯实事求是的态度。 　　“哨所里，基本物资需要油脂、木柴或炭、清水、麦饼，除去这几种还有两件事必须考虑到。” 　　“一是发出求救的道具，工程部恰好有现成的。” 　　帕梅拉看向旁边：“珍妮弗，回工房一趟，把那东西拿过来。” 　　“是，部长。”工程师珍妮弗迈开长腿，一路跑出会议厅。 　　“现在我先说第二点。” 　　帕梅拉看向布鲁克：“那就是名字问题。” 　　“公共安全部这次的哨所计划，会给庄园和埃里克城带来肉眼可见的助力，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再次强化庄园的标志和影响力，所以取名也是非常重要的舆论宣传。在我看来，比起哨所的数量，这个名字还要更具有战略意义。” 　　马修点点头。 　　不错不错，大家都成长了。 　　作为一个组织团体，光做不会说是不行的。 　　舆论高地你不占领，就会被别的机构占据，大多人没法亲眼目睹，消息来源就只是通过道听途说。对正处于高速上升期的俾斯麦庄园而言，宣传攻势决不能少。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马修。 　　众所周知，马修先生最喜欢取名字。 　　墙上各种马修风格的画，名字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你要跳舞吗》、《女神引导人民》、《最后的圣徒》。 　　庄园里各种设施，马修先生也最爱取名字：珍妮弗纺织机、巫术计算机、多功能巡逻车、炸薯条、速效救心丸…… 　　马修也不客气：“这次的行动，代号：盗火者。” 　　“我们俾斯麦庄园，要为最广大的人类群体，盗取第一缕火光，重新点亮这个世界。” 　　这个名字得到了一致好评。 　　众人私下议论，马修先生好好取名字还是有水准的，就是有时候容易灵光一闪，弄些奇怪的称呼。 　　马修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哨所这个名字不太妥当，听起来就像是具有攻击性质，就叫‘盗火者小屋’。” 　　“轨道骑士+多功能巡逻车+工程小队的模式不错，也改名叫‘盗火者小队’，兼具防卫、巡逻、建造、勘查几项任务于一体。” 　　做了一个名字的简单调整，整个计划顿时听起来就没那么具有攻击性了。 　　这时候珍妮弗拿了东西回来，她站在窗外敲玻璃：“马修先生，诸位，请看这里。” 　　索伊过去打开窗户，马修带着众人走到窗口。 　　珍妮弗手拿一根小臂长的细木棍，顶端有一个小小的尖头。 　　她点燃木棍前方引线，将木棍指向空中。 　　咻—— 　　木棍前段的尖头一下子飞入空中，在空中炸开来，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点。 　　马修心里嘀咕，烟花都做出来了，或许年底可以来一次烟花表演…… 　　“这东西叫做‘求救弹’，是从暴雨发箭机上得到的灵感，制造出的一次性道具。”帕梅拉解释说：“它顶端是一枚特殊的巫术子弹，只要点燃包裹巫术子弹的纸张，高温下它就会被触发，飞入空中引爆。” 　　“由于经过了魔术部特殊处理，它哪怕对准人杀伤也很小，只会制造出大量火花，用来求援最好不过。” 　　布鲁克也缓缓点头：“有求救弹在盗火者小屋，如果遇到危险，发出信号，附近巡逻的盗火者小队也能迅速过去支援，这的确非常有用。” 　　众人重新回到各自座位。 　　马修看向布鲁克：“前两点你已经说明了，应对夜魔的新装备，也有眉目了？” 　　“这个还是我来说，会更加准确一点。” 　　帕梅拉发言：“工程部和魔术部对梦魇晶块进行了切割和试验，发现它具有三种非常鲜明特性。” 　　她用破法者之手从兜里翻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晶体，放在桌上。 　　“这就是梦魇晶块。” 　　马修仔细观察，发现它有些像是水晶，表面光滑而呈现出规则的几何图形，晶体里均匀分布了某种白氤。 　　这些白氤仿佛是某种化学反应的结果，很快就遍布晶体内部，让梦魇晶块呈现出一种牛奶的乳白色。 　　“无光条件下，它是透明的，但在光源下，它会变成白色，这就是梦魇晶块的特性之一，具有非常敏锐的感光性。光线越强，它白色的纯度和浓度越高。” 　　帕梅拉又摸出一个手指粗的铜制点火器，手指一压，上面冒出火焰。 　　她将点火器靠近梦魇晶块。 　　临近火焰处的晶块部分慢慢被浸染上一层红色。 　　“这是第二个特性，对热量同样敏锐，热度越高，红色越鲜艳明亮。” 　　“最后一种，需要面对活体夜魔才能有效。” 　　她看向旁边。 　　吉赛尔瞥了一眼身侧，助理讲师芙兰朵露匆匆出去，很快就拿了一个盒子进来。 　　这盒子都用几层黑布笼罩，外面用蛛丝缠绕，被放在桌上时里面还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 　　“里面就是这次公共安全部抓获的两只夜魔中的一只。”吉赛尔笑了一下：“现在，只需要用梦魇晶块观察，大家就能明白了。” 　　芙兰朵露提了盒子，将一枚枚梦魇晶块分给每一个人。 　　马修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东西，晶块入手冰冷，看起来倒是基本无害。 　　眼前浮现出一段描述。 　　* 　　梦魇晶块：夜魔自我意识消散之后的遗物，黑暗权能的残留杂质。 　　* 　　低语者给出的信息很少，既没有等级判定，也没有其他数据。不过这也是为数不多，低语者对非生命体给出的响应，说明梦魇晶块有着某种来历或价值。 　　马修攥成拳头，五指将晶块包裹。 　　捂了一会儿，他张开手掌，发现乳白色的晶块已经微微泛红，这是热感应的现象。 　　“原来这种晶块能识别夜魔……” 　　耳边传来乌鸦的声音。 　　马修也拿起梦魇晶块，对着装有夜魔的黑匣子看去。 　　透过晶块，他看到里面有某种绿色冻状物在来回移动，不断撞击盒子四壁。 　　* 　　黑夜魔（LV10）：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生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5。 　　增益：影匿 　　在黑暗中可瞬时跳跃，改变自身位置。 　　* 　　帕梅拉这才说：“基于这三个特性和公共安全部的需要，我和吉赛尔部长、普朗克所长一起在设计方案，将梦魇晶块能够利用起来，制造出一种可控制的识别装备，并且进一步探索延展攻击和防御性武器的可能性。” 　　“既然已经取了代号，那么这一套设备，不妨就直接沿用盗火者？” 　　马修点头：“也好，你们几个部门会通力合作，尽快把成品制作出来。” 第571章 狩猎夜魔 　　盗火者项目的展开，需要铺设大量盗火者小屋，研发制造盗火者专属装备，其中有一个核心需求：梦魇晶块。 　　庄园目前获得的晶块只有二十枚，这个数量是远远不够，所以狩猎夜魔就变成了目前盗火者小队的一个重要任务。 　　远光灯在地面上照出两条光带。 　　轨道骑士的履带在冻土和碎石上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跟随其后的是一辆长条形的多功能巡逻车，车内灯光明亮，将周围黑暗驱散。 　　车厢内。 　　罗伊斯身着秘银短甲，腰系一把短柄鼠铳——这件装备最早是帕梅拉送给少女蛛后阿拉克涅的礼物，现在已经普及了整个公共安全部，变成了标配。 　　理由也简单，每一发子弹200庇的火力不差，方便携带，可以快速拔枪填弹，外出执行任务鼠铳就非常好用。 　　作为这支盗火者小队的队长，罗伊斯正在对三位同样穿着秘银短甲的姑娘训话：“虽然我们已经是第四次出行，但还是切记，一切行动听指挥，遵守纪律，这是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姑娘们齐声说：“是，队长！” 　　罗伊斯看向她们：“现在告诉我你们的职责！艾比，从你开始。” 　　名为艾比的姑娘大概二十岁左右，头发系在脑后，她背着一个画板，看起来非常沉稳。 　　“是，队长！”艾比站起来说：“我负责规划勘测目的地，计算间距和具体动工位置，给出工程队图纸。” 　　罗伊斯看向下一个：“凯特琳！” 　　她旁边的另一个姑娘也站起：“我负责警戒现场，随时准备狙击具有威胁性的敌人。” 　　凯特琳手拿一杆III型鹰铳靠在肩上，鹰铳上缠绕了麻布，木质枪杆被摩挲地光滑蹭亮。她眼带很重，有一圈醒目的黑眼圈，头发剪得很短，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孩。 　　罗伊斯继续点名：“玛佩尔！” 　　“我负责布置现场，清点小队里各种物资和库存。” 　　姑娘玛佩尔说着，她拿着一个大封皮笔记本，戴了副眼镜，年纪看起来最小，非常安静。 　　“还有我！” 　　驾驶室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 　　“我是本小队的司机，我负责驾驶多功能巡逻车，必要时也能开前面那辆轨道骑士！”她转过头，露出一张兴奋的笑脸：“我叫齐卡尔！剑徒先生，我们整个小队都是您最忠实的粉丝！” 　　罗伊斯咳嗽了一声：“剑徒先生是此次跟随我们一起任务，任务时不要打扰。” 　　马修的剑徒之身坐在罗伊斯身旁，保持一贯的沉默。 　　罗伊斯又介绍说：“除去多功能巡逻车里的她们四个，还有前方驾驶轨道骑士的驾驶员贝塔，他原本是庄园里开公交魔能车的司机，后来申请来了这里驾驶轨道骑士。” 　　“贝塔……” 　　这个既视感极强的名字让马修不淡定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经典图：按F进入坦克。 　　马修思来想去，俾斯麦庄园男丁很少，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大多都跟喜欢呆在农场，这个贝塔怎么完全没印象？ 　　“他是谁？”马修问。 　　罗伊斯解释说：“他以前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贝雷塔，不过和庄园里另一个人撞名字，就直接改名叫贝塔了。” 　　“……” 　　“贝塔一直很向往前线战斗。”罗伊斯笑道：“不过他胆子不大，又不敢直接去肉搏，拿着枪射击也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直到轨道骑士出现，他就告诉我说，自己找到了归宿，他生来就是要开轨道骑士的。” 　　“从驾驶专业的角度来看，他很有天赋，开得又稳又快，而且能够熟练驾驶轨道骑士移动开火，炮击与狼铳射击精准度都很高。” 　　“纯粹速度和转向他不如我，但说起多线操作，贝塔比我强。” 　　罗伊斯是个骄傲的人，能让他说出贝塔比自己强，马修对这个胆小又要开坦克的驾驶员有了几分兴趣。 　　毕竟是开坦克的贝塔…… 　　“所以，这个盗火者小队，以你为队长，属下包括轨道骑士驾驶员贝塔，多功能巡逻车司机齐卡尔，勘查员艾比，远程狙击手凯特琳，物资管理玛佩尔，总计六人。” 　　“是的。” 　　罗伊斯知道剑徒想问什么，当即说：“目前庄园里总共有三个盗火者小队。按照计划，本是每个小队携带工程师，但经过尝试后我们发现分工更明确，建造小屋效率越高。” 　　“所以现在流程稍微调整了一下。” 　　“先由我们小队，去勘查和划定建造区域，我们小队是先遣队。” 　　“然后由珍妮弗带领的另一个小队过来，根据图纸和地址进行盗火者小屋建造。” 　　“最后是芙兰朵露的小队进行最后的质量检核、修补，以及物资装填。” 　　马修微微点头。 　　细化分工，会让三个盗火者小队更加专注高效，这也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轨道骑士率先缓缓停下，并且扭转了战车车头，表示已经抵达目的地。 　　多功能巡逻车的后门打开，小队成员一个个手提蛛丝提灯，背着箱子和背包，有序下车，开始对现场进行检查。 　　唯一一个没有下车的是凯特琳，她将III型鹰铳狙击枪探出窗外，瞄准四周，保持着一个狙击手的警惕。 　　艾比用铁钎和镐子，在地面上做出标记，玛佩尔则是在地面上插上一根根木条，用绳子将它们绑起来，围了一个小小的围栏。周围用石头固定，避免被风吹倒。 　　开车的姑娘齐卡尔也用一种石粉在地上画了几个圆，这石粉里面掺杂了特制药物，能够驱逐附近的虫子和老鼠，避免后续施工时遇到动物影响作业。 　　马修突然转过头。 　　巡逻车的车尾在灯光下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四元素波动有些异常，但或许是这里光源过于充足明亮，导致那些暗中的夜魔无法靠近。 　　“我去狩猎夜魔，你们在这里注意安全。” 　　马修叮嘱了一声，就拎着蛛丝提灯独自一人走入黑暗。 　　后面齐卡尔一脸兴奋：“剑徒先生要大开杀戒了！真想看看呐……” 　　罗伊斯挥舞了一下拳头：“好好干活！” 　　“是……队长。” 　　…… 　　马修回头望去，这里已经距离营地极远，只能模糊看到有一点火光在身后远处。 　　那么。 　　他拿出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之后放下蛛丝提灯。 　　火光在黑暗中不断摇晃，不知昼夜的风吹得火焰不断拉扯。 　　马修静静站立。 　　火焰以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在变小。 　　他看到，地面上的影子终于出现了变化。 　　火光照射到的边缘地带，出现了一个爬虫形态的黑色东西。 　　它有两尺来长，身体壮硕而椭圆，体表有一些不规则的尖刺，难以分辨它哪里是头部，有没有脑袋，它身体下有很多足，支撑着身体灵活地移动着，对马修虎视眈眈。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对它的描述。 　　* 　　黑夜魔（LV25）：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生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5。 　　增益：影匿 　　在黑暗中可瞬时跳跃，改变自身位置。 　　* 　　它慢慢朝这边爬来。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黑夜魔速度陡然增快，暴起直扑马修。 　　白光一闪。 　　马修收剑，黑夜魔已裂成两半。 　　它黑色流体一样的躯体开始收缩黏合，很快就变成了一片巴掌大的晶块。 　　马修将梦魇晶块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比会议厅那一枚重。 　　看来等阶越高的夜魔，爆出的梦魇晶块体积越大。 第572章 白夜魔 　　马修手里的火把越来越暗，可见度不断降低。 　　虫形态的黑夜魔也开始不断出没，它们围绕着这个将熄灭的火把，就像是等待猎物疲累的狼群。 　　马修将火把插在地上，拔出日轮千阳，魔术反应全开。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LV47级的剑徒全力以赴，对这群等阶不到30的黑夜魔完全是一面倒的收割杀戮。 　　十几秒钟后马修收剑，地上躺着15枚梦魇晶块。 　　这些晶块有大有小，大的巴掌大小，小的也有食指长度。 　　马修一边将这些晶块放入准备好的口袋，一边心里琢磨。 　　自己的猜测基本得到证实，梦魇晶块的大小和夜魔等阶有直接关联。 　　此外。 　　维克多说，夜魔对巫术和物理杀伤有一定程度的强豁免。不过实战中马修发现，等阶只要够高，碾压级力量爆发下，夜魔的豁免能力就几无作用。 　　马修收割了几茬夜魔，口袋里有了64枚梦魇晶块，可以说收获颇丰。 　　接下来出现了一个状况。 　　他的火把陷阱周围，夜魔们再也没有出现。 　　这让马修有点奇怪。 　　难道说夜魔也知道标记难以招惹的敌人？还是说它们有固定的领地观念，某一片区域只有那一部分的夜魔，其他地区的夜魔不能随意进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夜魔群体里也至少有初级的阶级观念。 　　即是说。 　　除去这些喽啰夜魔，还有统治掌控它们的高等阶夜魔存在。 　　马修静静等待。 　　大概半个小时后，火把又再度黯淡下来。 　　马修这时候已经看明白：光源消耗速度加快，正是藏在暗处夜魔的某种影响，它们越是靠近，光源越是黯淡，消耗越大。 　　火把上只剩下一小团火苗。 　　马修手握日轮千阳。 　　前方火把影子里，慢慢走出一个长发女人的影子，她腰部以下是一只只手臂，支撑着她走动着。 　　马修眼前浮现出相关数据。 　　* 　　血夜魔（LV34）：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生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3。 　　增益：血宴 　　通过触碰引起感染者对血的狂热，变得极富攻击性。 　　* 　　看到对方能力的描述，马修保持谨慎。 　　剑徒不怕物理攻击，精神系的侵蚀却很难讲。 　　血夜魔只是远远站着，和马修隔着火把遥望。 　　她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一边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打招呼，听不清晰。 　　见马修始终一动不动，血夜魔这才慢慢从地面上的影子里一点点钻出来。 　　脱下茧一样的黑色束缚，她裸露出里面白净的女人身体，赤裸光滑的上身不着寸缕，黑色头发恰好遮住胸前的微妙处，在弱光下更显得诱人朦胧。 　　女夜魔双手撑着地面，仿佛想要奋力将自己腰部以下的位置拔出来一样。 　　可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露出沮丧的表情。 　　剧烈动作导致她头发晃动，上身敏感位置时隐时现。 　　女夜魔只能从地上一点点爬过来，用手轻轻抚摸着马修胫甲，手指一点点朝上，触碰他的腿甲、裙甲，胸甲，冰冷手指触碰到里面缠绕活尸的绷带。 　　她柔软的身体贴在了盔甲上，想要求抱，嘴唇微张，醉眼朦胧，脸上浮现出奇特的红晕。 　　马修张开手，反手十字剑将她身体钉在地上。 　　女夜魔一脸悲戚，只是徒劳地张开双手，哀怨地看着他，身体仿佛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最后一点点融化，变成了一块正方体状的傀儡晶块。 　　马修捡起晶块，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差点就中招了。 　　与黑夜魔不同，血夜魔对精神上的控制和引诱极强，而且会勾动人体本能，让人的理智被欲望覆盖，不由自主就响应了对方身体的召唤。 　　直到最后死去，刚才那血夜魔都试图继续诱惑马修，这种能力和沉浸感，普通人很难顶得住。 　　真正让马修心神差点失守的，是血夜魔的脸。 　　它的脸一会儿是吉赛尔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了帕梅拉……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和警惕，这完全是一种记忆反射。 　　稍微冷静了一下，马修站起来，准备打开蛛丝提灯回去汇合。 　　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魔术反应波动。 　　马修猛地回身，日轮千阳被什么东西撞上，让他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他看向前方。 　　一道白色的影子站在黑暗里。 　　依稀可见，对方头戴一顶三角帽，面部椭圆，背负一把大剑。 　　白影手持一把长弓，瞄准马修射出第二箭。 　　马修就地一滚避开第二箭，被第三箭射中肩甲，他只觉得肩部魔术回路一阵滞涩麻痹，那里局部魔术运行速度变慢。 　　不好，箭有问题。 　　马修直接开启权能武器，从日轮千阳中拔出“镜之剑”。 　　对方后续两箭射来，都被反弹回去，让白影中了一箭，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马修这才来得及观察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 　　白夜魔（LV48）：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生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不详。 　　* 　　他心里一沉。 　　白夜魔的能力远超普通夜魔，和弓使远程杀伤在伯仲间，这还是考虑到弓使具有具现权能武器“金锡罪业之筹”能力的加成情况下。纯以普通远程攻击而言，这位白夜魔给马修的压迫感更强。 　　马修直接飞速冲去，将对方拖入肉搏战。 　　让他吃惊的是，近身战里白夜魔一点不弱。 　　对方切换成了背上的大剑，和马修日轮千阳不断对刚，打得旗鼓相当。 　　马修越打越是警惕。 　　这家伙实战能力极强，显然具有丰富的作战和肉搏经验，动作敏捷，爆发力十足，不是纯粹的远程攻击手。 　　日轮千阳的镜之剑只是一种防御姿态，一旦进攻就解除状态，因此贴身对披时，权能武器虽然具有特殊力量，但却也没法得到太多增益。 　　双剑交锋。 　　锃锃声不绝于耳。 　　白夜魔一直试图拉开身位，远程风筝马修。 　　马修不得不咬住对方，避免陷入射程劣势，两人你追我赶，且战且走。 　　面对同等阶战力和经验的强敌，哪怕剑徒拥有“以战饲战”能力，也感觉到越来越吃不消。 　　同样，对方动作也渐渐缓慢下来。 　　每一次对砍，两方都必须卯出全力，一丝一毫的失误，都可能让自己下一秒被对方砍中，继而僵持崩盘。 　　高强度对攻了一个小时后，双方都撑不住了，互相后退两步，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马修是第一次遇到势均力敌的强敌，心里既吃惊又隐隐兴奋。 　　白夜魔突然扬起手里大弓，一箭射出。 　　马修压低重心，举剑挡格。 　　破空声从耳边划过。 　　他摸出随身的点火器，发现身后有一只黑夜魔慢慢融化，变成了一片梦魇晶块。 　　马修身后出现了大片夜魔。 　　火光下，白色的白夜魔不停张弓，周围一只只夜魔都被它射倒融化。成百上千的黑夜魔在火光中冲向前方，直扑同类。 　　马修发现一件怪事。 　　黑夜魔一直在试图围猎那头白色白夜魔，在自己和白夜魔之间，黑夜魔对白夜魔的攻击优先度更高，完全无视了自己。 　　这些夜魔如狼群一样冲向白夜魔，它们展现出了某种凶残的兽性，试图用数量优势干掉白夜魔。 　　白夜魔也且战且退，渐渐淹没在黑夜魔的虫群攻势中。 　　马修看到这一场面，脑子里迅速计算后，做了一个决定。 　　他手持日轮千阳，冲向白夜魔被围攻的地方，一路披斩，放弃防御，任凭黑夜魔撕扯攻击自己的盔甲，最终抓住了里面已经有些站不住的白夜魔——如果不是和自己绞肉战消耗太巨，它绝不会这么狼狈。 　　马修也不管对方懂不懂，只是挡在它面前，展开镜之剑，让黑夜魔们的疯狂攻势无法突破这一层防御网，不断撞击在镜之剑的壁障上，又不断跌落，再次进攻。 　　白夜魔也非常默契，在后方拉弓射击。 　　这一场精锐对数量的遭遇战持续了半个小时，最终夜魔群终于退去。 　　马修也已经有些握不住日轮千阳，哪怕攻击者只是不到LV40的夜魔群，但维持镜之剑只觉得身体被完全抽空，都有点站不住。 　　他回头看去，白夜魔也双手拄膝，气喘吁吁的模样。 　　马修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这家伙具有清晰的自我意志和智慧。 　　只要有智慧，就有沟通的可能。 　　马修用剑指了指自己脚下，将剑尖朝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对方也将长弓背在背上。 　　但马修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对方仿佛都无法理解。 　　对方也在不断表达什么，马修也不太看得懂。 　　双方连比带划，最终勉强算是认识了，可除此之外毫无进展。 　　突然，白夜魔抬起手里弓瞄准马修身后。 　　马修往后看去，发现轨道骑士朝着这里缓缓驶来。 　　他赶紧双手摆动，示意不要进攻。 　　然后一阵手忙脚乱，马修想要表达那是自己一伙儿的人，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懂。 　　在轨道骑士进一步靠近前，白夜魔背上长弓，一下子隐匿到了黑暗中，再也不见踪影。 　　这让马修有些遗憾，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遇见这家伙。 　　多功能巡逻车停下，罗伊斯迅速跑过来：“剑徒先生，这里没事吧？刚才我用魔数晶看到这里魔术波动非常强烈……咦，这里地上的……” 　　他将提灯靠近地面，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晶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多了……至少上百块……” 　　马修只是说：“收起来。” 　　罗伊斯带队开始收纳战利品。 　　六人最终捡了三个袋子。 　　齐卡尔声音充满亢奋，眼冒星星：“这里有976块梦魇晶块！大多数都很大块！剑徒先生，你干掉了接近一千头夜魔，太强了！这是怎么办到的！” 　　罗伊斯也感叹：“不愧是剑徒先生……” 　　马修不说话，装高手。 　　其实。 　　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靠白夜魔弓箭精准射爆，那家伙杀其同类毫不手软，完全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对夜魔宝具。 　　马修不由琢磨。 　　这难道是异端比异类更不可饶恕的夜魔版本？ 　　可惜，如果能进一步沟通就好了。 第573章 001呼叫009 　　罗伊斯率领的盗火者小队返程，他们不仅完成了既定的两个盗火者小屋选址和勘查工作，还带回来前所未有的大量梦魇晶块。 　　关于如何分配这一批次梦魇晶块，就变成了四大部门争夺的焦点。 　　魔术部副部长桑用低沉的嗓音说：“我们需要做十个对照组，每一组至少要有20枚晶块，魔术部最少需要200枚晶块才能完成对照实验。考虑到晶块性质不明，可能出现损耗和误差，我们需要250枚。” 　　“工程部要做光照和热源测试，至少需要400枚，考虑到还有打磨和加工，我们最少也得要500枚。” 　　工程部副部长皮尔也比出五根手指：“这也是为了以后盗火者小队的装备着想，工程部是制作专属装备的第一线，必须优先满足。” 　　“我们农研部不用太多，100枚就行，需要将它们测试一下能否作用于各种作物的效果。” 　　农研部研究员克雷顿也说。 　　“我们公共安全部也需要最少200枚，用以制造一个简单的识别器，能够更加精准找到夜魔。”公共安全部干事罗伊斯也表示。 　　所有人都看向前面那个矮小的身影。 　　作为调度物资的最终决策者，财务部部长乌鸦一直在解决这些分配问题。 　　乌鸦转过头：“你们的需要我也明白。这次多亏了剑徒先生，能够获得大量梦魇晶块，最大化应用这一批资源是首要的。” 　　他沉思片刻，做出决断：“这一批次的梦魇晶块，优先供应工程部，这是为了更快制造出相应设备。按照你们部门过去损耗平均数据，用作新测试，物料损耗在10%左右。给你们550枚。” 　　“多谢乌鸦部长！” 　　副部长皮尔喜上眉梢，赶紧大嗓门说：“我们一定会用在刀刃上，不会浪费资源，大伙儿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着他就带着地精开始挑选晶块。 　　乌鸦继续说：“考虑到盗火者计划的种种难处，三只小队在野外作业危险性依旧不小，公共安全部200枚也全额供应。” 　　罗伊斯也咧嘴笑道：“有了这一批晶块，我们就能制作出大一点的晶壁，用来观察和识别夜魔，料敌先机。所有盗火者小队，都会感谢诸位。” 　　“然后是魔术部。” 　　乌鸦看向脸藏在兜帽里的桑：“桑副部长，剩余276枚晶块，魔法部有100块。后续会优先供应。” 　　他又扭头望向研究员基尔：“农研部也分100块。” 　　“剩下76块留在我这，用以不时之需。” 　　乌鸦话说完，各部门都开始闷头挑选晶块。 　　这两年里，乌鸦的公正严明和遵守规矩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每次他分配都阐明理由，不偏不倚。 　　围绕着多功能巡逻车，各部门都在筛选需要的晶块，很快又陷入新一轮的争吵。 　　有的晶块更加完整和规则，便于加工，是大家争夺的目标。 　　手快有，手慢无，这时候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 　　会议厅里。 　　马修正召开一场核心小会。 　　除去吉赛尔和帕梅拉之外，惠特曼也变成了这个小小决策层的成员。 　　“白夜魔？” 　　帕梅拉嘴唇抿紧：“实力和剑徒在伯仲之间，能近战能远程，战斗经验丰富，能隐匿，有鲜明的自我意识和智慧……如果是敌人就棘手了。” 　　她看向马修：“所以当初你才决定帮他一把？是避免当场不能击杀他，惹来后续报复？” 　　马修点头。 　　白夜魔被夜魔群围攻时，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趁机尝试干掉他，要么拉他一把。 　　干掉精疲力尽的白夜魔收益未知，可一旦被他逃走，那对庄园就是无尽噩梦。这种层面的战力一旦开始报复，俾斯麦庄园的防线对他来说就形同虚设。 　　所以马修帮了他一把。 　　一来减少些对方的敌意，二是白夜魔和黑夜魔彼此之间敌对，那么理论上就可能变成俾斯麦庄园的合作伙伴。 　　不管最终能不能成，先释放出一点善意是没错的。 　　结果虽然无法直接沟通，但白夜魔收起武器，显然是表示暂时和解。 　　轨道骑士支援过来时，他也能明白马修的意思，放弃了进攻，说明白夜魔具有不俗的智力和理解能力。 　　只是对方来去无踪，更像是行动飘忽游侠，要找到和他好好沟通交涉的机会和手段，也是一个难题。 　　“这次能获得了不少梦魇晶块，我们工程部也就能直接上手了。” 　　帕梅拉一脸摩拳擦掌：“最迟一周后，我就能做出第一批次的成品。不过还需要剑徒出去多搞来一些晶块。” 　　“我也这么认为。” 　　马修说：“今天开始，我会让剑徒、弓使、修罗1号、修罗猫都跟随三支盗火者小队执行任务，尽快收集足够的梦魇晶块。” 　　他看向吉赛尔。 　　吉赛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梦魇晶块方面，我们也会配合工程部。不过这里我要说一件题外的事。” 　　“第一批次的魔能话机已经全部接通调试完毕，总计有六部，分别被安置在主宅、魔术部、工程部、普朗克研究所、公共安全部、盘丝洞区和埃里克城。你要不要试一试？” 　　马修精神一振：“好。” 　　索伊从会议厅橱柜里拿出一个榆木方盒，小心翼翼地抱过来。 　　她打开盖子，露出放在盒子里的魔能话机。蜘蛛形态的魔能电话安静地躺在盒内，底部有一块软木作为底座，往下是一根从魔能话机主机延展出的线缆，一路沿着墙角出去。 　　“线缆都已经埋在地下，做过处理，不用担心降雨和渗水会影响。” 　　吉赛尔十分熟稔地说：“目前只有9个号码，001是主宅，002是魔术部，003是工程部，004是研究所，005是财务部，006是公共安全部，007是红十字研究会，008是盘丝洞区，009是埃里克城。” 　　“埃里克城的布线相对麻烦，因为距离有30多公里，魔能传导会有一定损耗，大概会比正常通话慢半秒，也还能接受。” 　　“奎恩一直在亲自盯着，一个小时前他才返回，说到塞浦路伯爵的城堡线调试完毕。” 　　“阿拉克涅都按照你的要求制作了键帽，只需要摁下相应的键位就能通过拨对应号码接通话机。” 　　马修拿起魔能话机，深吸一口气。 　　这魔能话机从标准到硬件和软件，都是由俾斯麦庄园独立完成。 　　原本马修根本没有指望能这么快搞出电话。 　　在场四人都可以算是博闻强识，各界精英，但他们没一个能体会到马修复杂激动的心情。 　　信息差能带来多么巨大的力量，没有经历过的人完全不能体会。 　　五大王国的快速信息传递渠道被真理之眼完全垄断，没有一个国家能不被真理之眼影响，失去“元素之眼”的帮助，国王和贵族就会变成迟钝的瞎子。 　　但元素之眼这种大型战略设备也有它的缺陷。 　　首先是信息解释权的人为影响，信息权完全被巫师们把持，任何信息解读，都需要通过巫师才能进行。但由于巫师的存在，让信息的真伪只有他们能鉴定，让信息传递变得具有人为筛选性。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选择性地解读信息，这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权力。 　　然后是巫术装置本身沉重，除去重要郡城能够建造，普通小城是没有元素之眼的，因此也就享受不到信息传递的红利。 　　有了魔能话机——哪怕仅仅是拉线的有线话机，也代表俾斯麦庄园建造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通信体系。 　　最重要的是，魔能话机小巧，布线方便，只要愿意付出相应成本，完全可以在一座城市覆盖魔能话机网络。 　　马修看着手里的魔能话机。 　　金属蜘蛛背上有0——9九个数字，总计12个键位。除去数字之外，剩余3个键位各有作用。 　　长按R键是暂时断开回路，以应对一些可能的魔能传输故障。 　　M键是静音模式，会将魔能传输暂时阻断。 　　P键是重播上一次拨出的号码，减少复杂操作。 　　唯一美中不足，是没有来电显示，得接起电话才知道是谁打的。 　　马修在不大的魔能话机上摁下009，凑在耳边。 　　大概十秒钟后。 　　那边响起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喂……喂？” 　　塞浦路伯爵的声音非常清晰。 　　马修露出一个笑容：“鲁道夫叔叔，晚上好。” 　　“马修？哈哈哈，你好，你好。”那边塞浦路伯爵很兴奋：“奎恩说这是可以互相说话的新道具，我完全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完美，就像是你就站在我面前一样！” 　　“鲁道夫叔叔，有了这个魔能话机，我们以后商量事就方便多了。” 　　“了不起，了不起的杰作！”塞浦路伯爵激动地语速加快：“我已经可以想象，未来每一座城市装上很多这样的话机的模样了……完全不用出门，就能知道五大王国发生的一切！要不是发生在眼前，我肯定以为这是哪个骑士小说里的传说故事……” 　　“相信这一天不会等太久的。” 　　马修笑道：“埃里克城最近怎么样？” 　　“因为粮食和照明燃料都充足，目前还算是井井有条。”塞浦路伯爵笑道：“就是人口越来越多，最近忙得有点抽不开身，原本想要过去拜访你一趟。” 　　马修说：“有什么问题话机找我，随时联系。” 　　“哈哈哈，好，好！” 第574章 夜魔的攻击模式 　　马修给各部各打了一个电话，测试了一下魔能话机的实际效果，发现通话清晰，并无想象中可能的延迟。 　　测试完毕。 　　平复了一下心情，马修再次回到会议中来。 　　核心四人组里，只有惠特曼没有发言。 　　他深思熟虑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魔能话机的出现，将会大大提高以庄园为核心的消息传递速度。短期来看，影响力还局限在北方，但随着不断发展，必定会正式挑战元素之眼存在的空间……” 　　“到那时候，与真理之眼的消息控制争夺将会变得白热化。” 　　马修笑了笑：“惠特曼教授是担心，庄园会和真理之眼直接冲突，甚至演变成两个群体之间的冷战和各种领域对抗？” 　　“如果你这么想，那大可不必担心。” 　　他平静地说：“因为如果俾斯麦庄园的魔能话机真的大规模铺开，那根本就不会有对峙和冷战，只有单方面的碾压。没人能阻挡新产业的浪潮，哪怕巫师们不愿意，也会被背后看重利益效率的贵族改变，加入到我们的模式和规则下来。” 　　惠特曼一时语塞。 　　由于职业原因，大多时候惠特曼还是会以巫师视角看待很多事物，马修说话站在了更高一层。巫师说到底也是贵族群体的一部分，贵族最聪明的地方在于，他们从来都知道世界会变来变去。 　　过去的皇帝，教宗，现在的国王，他们都是理所当然的最高统治者。 　　但贵族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和这些强力当权者站在一起，最大限度维护延续自己的利益。 　　就和巫师、炼金术师的诞生一样，贵族们不是选择打压，而是精明地给他们政治和经济上的支持，和他们站在一起——这是贵族立场使然。 　　随着时代变化，商人群体壮大，变得比贵族更加直接，他们甚至不用理会那些贵族约定俗成的礼仪和规范，只要有够高的利润，他们就站在那一边。 　　所以，哪怕俾斯麦庄园的魔能话机和巫师的元素之眼冲突，贵族们也会反复计算之后，选择代表未来的魔能话机。 　　他们一贯都是这么做的。 　　盟友？规则？不存在的。 　　他们只和最有效的权力站在一起。 　　“的确。”惠特曼点点头：“是我想的过于局部了。” 　　马修摆摆手：“我们各有各的视角，所以讨论各种技术和策略，也就能集思广益，我说得也未必对。”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切以以后的结果作为判断。” 　　“请继续，惠特曼教授。” 　　惠特曼将主题回到夜魔问题上：“我对气元素生命有过一些研究，它们大多都是由于一些特定的环境导致气元素力量聚集，长时间演化具有自我意识，它们行为比较随心所欲，除去趋近于气元素浓郁区域，没有固定的行为方式。” 　　“但夜魔不一样，它们拥有鲜明的行为特征，即攻击人类——也许很多人还没有注意到，它们并不攻击其他的生物。这说明它们具有某种确切的敌我群体观念。” 　　巫师教授说：“黑暗来临时，庄园养鸡场的一部分鸡还没来得及收拢，于是陷入了黑暗危险区域。然而罗莉女士去寻找的时候，发现它们安然无恙。” 　　“此外，埃里克城直营店也说，杰凯尔在黑暗里来去轻松，没有任何被攻击的情况。城市里的鸡、羊、牛、狗都没有被夜魔袭击的先例。” 　　马修来了兴趣：“怎么说？” 　　“这一点，我想请奎恩来阐述。”惠特曼说：“大多人都将注意力集中于夜魔对人类世界的破坏上，奎恩观察的角度是更广阔的大环境，他一直在写这方面的调研报告。” 　　“索伊。”马修看向身后管家助理：“去请奎恩过来一趟，让他拿着他的调研报告。” 　　几分钟后，奎恩气喘吁吁推门而入。 　　看到里面四人，他顿时有些紧张。 　　庄园里的公务人员之间都知道，这里有一个真正的决策层，或者说马修先生的智囊团，确定的成员有吉赛尔部长和帕梅拉部长，他们会在一些非常关键的事件上进行讨论和研究对策。 　　“坐。” 　　马修笑着说：“奎恩，惠特曼教授说，你写了一份夜魔调研报告？” 　　奎恩忍不住纠正：“不是这个名字，是《黑暗时代调研日志》，夜魔是里面的一部分，但我真正调查的主题是黑暗时代来临，对整个罗斯特大陆的宏观影响。” 　　马修一愣：“这个命题有点大……” 　　“我也知道，可能我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奎恩有些苦恼：“能够作为样本的案例还是太少，没法直接推断为普遍现象。” 　　“我打断一下。”惠特曼说：“奎恩，现在，还是先对马修先生说一说你的调研报告。” 　　“啊，对不起！” 　　奎恩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场合是庄园最高层级的会议。 　　年轻的巫师翻开自己的厚日记本：“黑暗时代的来临，让罗斯特大陆已知有人类居住的地方都陷入黑暗，夜魔数量陡增，不断压缩人类用火构建出的生活圈，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前提。” 　　“我这几天的关注点在其他动物身上，埃里克城和庄园里的牲畜哪怕陷入黑暗，或者在光照越来越暗的条件下，也没有遇到夜魔。如果是人的话，必定会遭到夜魔袭击。” 　　“因为有了活体夜魔，我又用鸡、羊、狗做了实验，将它们和夜魔放在一个特制大箱子里，两个小时后，牲畜们没有任何异常，夜魔也依旧被关在里面。” 　　“容我做一个大胆假设。” 　　他舔了舔嘴唇：“或许，夜魔攻击的对象只是人类而已。” 　　“然后我又去野外做了一番调查，我发现，野外出现了兔子和老鼠，它们都从洞里出来了，到处寻找食物。除去被绯蝗尸体腐蚀的土壤，大多土地上的草依旧在生长，黑暗似乎对它们也没有影响。” 　　奎恩比划手指：“因为按照植物学家的经验和常识，没有阳光照射，花草很快就会枯萎和死亡。但事实上野外的草木依旧在正常生长，那么就可以得出第二个推论。” 　　“黑暗权能笼罩的对象，很可能只是人类和魔灵等部分特殊群体。” 　　“但这些推论只是建立在很少的样本上，我需要更多时间和更多的观察。” 　　奎恩深吸一口气：“我请求能够暂时离开庄园，去做一个为期三个月的调研，调查卡尔马主要郡城的生态状况，如果能以卡尔马王国的主要城市作为样本，那么得出的结论一定会准确得多。” 　　马修想了想：“去吧。格罗姆陪着你去，记住，调研报告永远没有你们的安全重要。” 　　“明白。” 　　奎恩一脸如释重负：“那我就先出去了。” 　　他很自觉地推门离开。 　　马修看向吉赛尔：“还记得‘后备役使徒特训班’么？第二个学员名额给奎恩。” 　　庄园一干成员里，奎恩来的很早，但他从来不是出风头的那几个，到现在反而不如罗伊斯、弗朗茨、马歇尔他们有名。 　　不过他一直在默默做自己的事，给庄园居民们上四元素基础课，普及基础教育，在魔术部继续自己的研究和深挖。兢兢业业，静得下心，沉得住气，拥有这样品质的人是能成事的。 　　马修都看在眼里。 　　如今后备役使徒特训班定下了两个成员。 　　罗伊斯，奎恩。 第575章 菲妮克斯监制：闪光诱饵 　　看不到太阳之后，庄园居民的作息也出现了一定的麻烦。 　　首先是没有日升日落，大家对于工作和休息的概念就受到了扰乱，每个人从小到大的经验在这里失效。 　　有点困，到底该不该睡觉？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我在睡觉吗？睡过了还是才睡下？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庄园各部门都立起了时钟，给大家作为时间判断标准。 　　这里就不得不提乌鸦的作用了。 　　新宝岛上的地精学者人均掌握工程学和机械学，钟表制作和修理对他们都是日常作业，乌鸦带着皮尔一起按照他佩戴的怀表做了一系列模具，简化之后制作了挂钟，固定在各场所，方便每个人判断时间。 　　所以庄园里就有了一个新现象。 　　每天早晨7点各地时钟就开始同步敲响，让所有人都知道，该起床工作了。中午12点的钟声，提醒大家该用餐了。下午18点的钟声，则是告诉所有人，今天的正常工作到此结束，现在是个人生活时段。 　　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人体生物钟，弥补看不见阳光之后的不适和时间紊乱感。 　　人对黑暗拥有与生俱来的恐惧，黑暗时代里，没有太阳后，大家对光和热的需求大大提升，消耗陡增。 　　“庄园内的供应非常平稳，但各国各组织的订单太多了，乌鸦管家正头疼哪些能接，哪些回绝。” 　　索伊跟在跑步的马修身后，边跑边看自己的备忘本。 　　“这个交给乌鸦去考虑，我很忙的，下一个。” 　　马修才懒得管这些繁琐的事情。 　　“帕梅拉小姐提出工程部需要增加20万金币物资预算，乌鸦部长那里没有批，帕梅拉小姐坚持说这些预算都是必要的，包括橡胶、木材、铜铁铅等金属，不然她就卖一辆多功能巡逻车给隔壁红十字研究会。” 　　“不像话！” 　　马修停下脚步，挥舞双手怒叱：“不论是增加预算还是创造收益，都要按照庄园的基本法，基本规则来，怎么能她说要就要，说卖就卖？” 　　“那就是拒绝吗？”索伊摸出炭笔。 　　“……给，给她20万金币。” 　　马修严肃道：“不过下不为例，下次她就是辞了部长职位，也不能破例！” 　　“噢，好的。告诉帕梅拉小姐‘下不为例，哪怕辞职，也不能破例’……” 　　马修咳嗽了一声：“这只是打个比方，比方。” 　　索伊赶紧用炭笔划掉。 　　“雪莱夫人副会长说，红十字最新一期收纳的三高手术病人30人已经全部入院，费用也都结清，总计150万金币的金券已经转给了乌鸦管家。” 　　马修脸带欣慰：“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作为俾斯麦庄园目前盈利能力最强机构，红十字研究会可以说以一己之力养活了大多部门。 　　贵族们的钱是最好赚的，只要能找到他们准确的需求——比如说，能够多活两年，给点钱而已，没问题。 　　罗斯特大陆有很多异于地球世界的地方，四元素、魔灵和古神的存在，让整个世界的文明树走向有几分诡异，超凡巫术的存在让一部分人享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力量，然而另一面，社会生产发展水平依旧处于很低的状态。 　　即使如此，人的需求还是没变，马修现在渐渐掌握了其中脉络。 　　不必立马想要强行改变什么，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找到一个让某个群体大多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和利益，将其发展延展，这些人自然而然就会跟随而至。 　　“普朗克先生要求，暂时将巫术计算机留在研究所里，由杜莉小姐使用。” 　　“他认为应对绯蝗一族的‘三星模型’是值得借鉴的，只要能够分析出夜魔本身豁免机制，就能设计出新的模型，对抗夜魔就会变得更加安全和具有针对性。” 　　马修沉思片刻：“可以。不过杜莉忙得过来吗？” 　　他上次给杜莉说了一下巫术计算机未来的方向和可应用领域，小姑娘就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在致力于破法者号的操作系统编译。 　　哪怕是最简单的巫术编程整合，也是一项耗费时间经历的大工程，加上没有先例可循，难度可想而知。 　　“普朗克先生也说了，这是他和杜莉小姐商量之后的建议，杜莉小姐一定是明白的。” 　　“那就没问题。” 　　马修摆摆手：“下一个。” 　　旁边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路灯下，菲妮克斯穿着背心和贴身短裤，露出有弹性的腰腹和长腿，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而充满活力。 　　“马修，我弄出了一个好东西。” 　　她在马修身边原地跑步：“我想你一定有兴趣。” 　　“什么东西？” 　　菲妮克斯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付夜魔的一个小东西，虽然不大，但很有用。我已经和吉赛尔在野外测试过了，效果不错。怎么样，你要不要买下来？” 　　马修警惕：“至少得先验货吧？” 　　“放心，我怎么说也是秘银工坊三大炼金术师之一，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小东西骗你嘛。” 　　马修摇头：“你是炼金术师，应该知道实事求是原则，一切以实物为主。” 　　“我也不要你什么贵重物品。” 　　“只需要你每个月给我也分一点梦魇晶块配额。”菲妮克斯抬起食指和中指：“不多，200枚。” 　　“你有发现了？”马修嗅出了点什么。 　　“哪有那么快，才开始。” 　　菲妮克斯将毛巾系在脖子上：“大气一点嘛，你又不缺这点。” 　　马修说：“100枚。” 　　“180枚！” 　　“100枚。” 　　“150枚！” 　　“100枚。” 　　菲妮克斯怒了：“我都让了这么多步，这么一点你都不肯让是吧？我好歹也是饥荒俱乐部创始人之一！” 　　马修淡定地说：“100枚，魔术部目前也就这个配额。” 　　“……你可真抠！”菲妮克斯咬牙：“难怪那个少女蛛后阿拉克涅都说你是吸血鬼。” 　　马修脸皮抽了抽。 　　这尼玛完全是吉赛尔乱教小孩子的锅！ 　　他可不会上当。 　　菲妮克斯采用的是拆屋效应手法。 　　鲁迅先生曾写过：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这种先提出很大的要来．接着提出较小较少的要求，在心理学上被称为拆屋效应。 　　“我给出了有诚意的条件，先去验你的货。”马修说。 　　菲妮克斯挥挥手：“跟我来。” 　　…… 　　半个小时后。 　　一辆轨道骑士缓缓驶出庄园，一路开到了北面靠近群山的深处。 　　装甲车内，内置固定的蛛丝灯照得里面光明温暖，菲妮克斯喝着一杯猕猴桃汁：“就这里吧。” 　　于是驾驶员芙兰朵露将轨道骑士缓缓停下。 　　她余光偷偷看着马修。 　　马修装作没看到，转而问菲妮克斯：“开始吧。” 　　“看好了。” 　　菲妮克斯放下杯子，从背包里摸出一根棍子，她起身上了炮塔，打开上面的盖子，身体一扭，手里的东西被一下子丢了出去。 　　马修赶紧用潜望镜往前看。 　　只见一道火光闪过，那冒着火的棍子就落在远处。 　　它发出强烈光线，冒着火花，将周围一片都照得惨白。 　　然后这光在迅速黯淡。 　　周围冒出了一只只黑色的虫影，它们纷纷朝着火光所在地凑了过去。 　　菲妮克斯喊：“就是现在。” 　　芙兰朵露右手拉起一根操纵杆，马修听到耳边传来嘎嘎嘎的金属摩擦声。 　　是炮塔上的蛇炮在调整方位。 　　芙兰朵露瞄准方向，锁定目标。 　　右手摁下操纵杆上的铜扣按钮。 　　轰—— 　　车身微微抖了一下。 　　马修重新凑到潜望镜上，看到前方地面上冒起了火光和白烟。 　　芙兰朵露又开了两炮，轰隆两声后，将远光灯照向被轰地方。 　　那里有了一个不小的坑，灯光下冒起的烟尘呈现出一种清晰的颗粒感。 　　地面上有几片反光物，正闪闪发光。 　　菲妮克斯翘起长腿：“这就是我设计的‘闪光诱饵’，只需要投掷出去就能吸引夜魔靠拢，远处再用轨道骑士的蛇炮或者狼铳射击，干掉它们很容易，收获梦魇晶块会非常高。源源不断的晶块，都会被收集到庄园来。” 　　“你只需要给出1个月100枚晶块，实在是赚大了！” 　　马修转过脸，面无表情：“你这完全是照抄‘求救弹’的设计理念。” 　　“借用了一部分机制，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卖给你了。” 　　菲妮克斯并没有反驳，只是说：“但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不是所有发光物减弱光线，就会吸引来夜魔。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马修找了一盏炼金油灯，放在外面黑暗处远远观察。 　　直到油灯彻底熄灭，周围也的确没有看到夜魔的踪迹。 　　“没想到你还真试了，不过较真也没什么不好……” 　　菲妮克斯又摸出一根木棍，递给马修：“难点在于人的气息，夜魔必须要感知到人的气息，才会出现。光的强弱，只是一种催化剂。” 　　马修摩挲着手里的“闪光诱饵”，它看起来就是一根普通的棍子，里面有一根像是引线的东西，外部有一层糊上的粉末。 　　“这一层粉末是什么？” 　　“注意到了吗？”菲妮克斯微微一笑：“就是人的味道哦。” 　　“这些粉末，就是人类骨头、皮肤碎屑、指甲、头发、干涸肌肉研磨粉碎之后的东西，稀释后糊在上面，能吸引夜魔。反正只需要它们靠近就行。” 　　马修一下丢掉手里棍子。 　　他心里一万个卧槽。 　　大意了！大意了！ 　　不能被这位看起来阳光活力的外表欺骗……她只是一个有女人躯壳的恶魔。 　　恶魔炼金术师。 第576章 专业团队 　　马修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从哪里收集来的这些东西？” 　　“带来的啊。” 　　菲妮克斯耸耸肩：“你这里又没有墓地，在萨克森和阿基坦，尸体买卖可是一门古老的交易了。比起被他们拿去做邪门仪式和诅咒他人，还不如为炼金术现身。” 　　“而且，我都是花钱买的，人死了之后就都是材料了，这个你还会害怕吗？不会吧，不会吧？” 　　听着她不知道阴阳怪气还是真的不解的话，马修慢慢冷静下来。 　　“你是说，这些人体材料都是你从秘银工坊搬过来的？” 　　“当然了。”菲妮克斯理所当然地说：“这些材料每一种我都是精心筛选的，要进行防腐和风干处理，用现成的尸体是不行的。” 　　“……好吧。” 　　马修叮嘱：“这个配方不要对外声张，庄园不少人可能还接受不了。” 　　“放心，我可没那个功夫。” 　　菲妮克斯捡起地上的棍子，突然说：“哦，还有一点。吉赛尔也在里面做出了一定的改良，在上面刻了一个特殊的魔术回路，在引爆发光时，能产生一些模拟精神波动的巫术现象。所以才能这么有效。” 　　“我先出去捡晶块。” 　　她麻利地从炮塔钻出去，拎着手提袋，哼着歌儿，在地上快乐地寻找梦魇晶块。 　　马修则是抓起水杯喝了一大杯水。 　　“那个……是我的杯子。” 　　前方芙兰朵露脸上泛红。 　　“抱歉……” 　　马修有点尴尬，马上转移话题：“怎么样？习惯盗火者小队的流程了吗？” 　　“还好……”芙兰朵露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还有点不敢和马修对视：“小队里每一个成员都很认真负责，带队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很多。这多亏了马修先生您的强调，大家对团队配合和日常训练非常重视。” 　　“那就好。” 　　马修说起正事就放松了下来：“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们小队，由你这位队长开轨道骑士。是没有适合的驾驶员吗？” 　　“不，不是的。” 　　芙兰朵露低垂着头，双手捏紧放在膝盖上：“是我喜欢开轨道骑士。” 　　马修心说，贝塔开坦克，少女也喜欢开坦克，大家都喜欢开坦克，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谁不喜欢坦克呢？ 　　少女继续说着：“开起来感觉很有力量，很开心，可以随时开炮，周围的人都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辛苦你了。” 　　马修由衷地说：“你不仅要处理魔术部的事，要做巫术研究，还要外出执行任务，强度很大。” 　　“不会，我感觉自己被需要，很开心。”芙兰朵露坚定地说：“我相信，庄园一定会让更多人好好活下去，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对，这就是我们长远的目标。” 　　马修感到欣慰。 　　小时候他觉得树立远大理想太过于空乏了，但长大之后，经历多了，发现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有了理想，朝那个方向奋斗，哪怕只能改变一点点，也能影响很多人，间接也让更多的人进入这条良性轨道，令很多人的生活变得更好一点。 　　这时候菲妮克斯提着口袋回来。 　　“还不错，有十五枚。”她晃了晃手里带子，里面晶块互相撞击，哐当作响。 　　“就是有点可惜，蛇炮有点狠，直接轰碎了几枚，下次直接用狼铳射一轮就该够了。” 　　芙兰朵露点点头：“下次我会注意。” 　　马修心想，既然来都来了，那多测试几次。 　　“换一个地方，再来。” 　　…… 　　几天后。 　　俾斯麦庄园三支盗火者小队都被分发了新装备，名为“闪光诱饵”的道具。 　　它们建造盗火者小屋之余，开始进行大规模狩猎夜魔。 　　操作手册上写得非常简单： 　　1拉开引线，2丢出诱饵，3，等待夜魔出现，4远程以蛇炮或狼铳等重火力攻击。 　　这完全不需要什么细腻操作，只用按照流程一步步进行，就能像是用网捕回游的鱼群一样，直接定点收获猎物。 　　三支小队从开头的谨慎小心，到后面熟练高效，只花费了一两天功夫。 　　接着每一次返回庄园，他们都带着满满当当的晶块，一次出行，最少也能带回60枚，多的时候甚至能收获100枚左右的梦魇晶块。 　　这还是庄园三令五申，禁止过量捕捉击杀的限制结果。 　　为了避免击杀过多的夜魔，引起高等阶夜魔出手，马修给出了两个应对措施。 　　第一个措施就是控制击杀数，不能在一个区域击杀过多，否则LV30以上的梦魇级夜魔就极可能出手，所以每次狩猎都需要在不同的区域，并且通过诱饵控制猎杀数量，以达成一个微妙平衡。 　　第二个措施是每一支小队都有高端战力随行，此前马修就要求，剑徒、弓使、修罗1号、修罗猫轮番出动，以确保小队成员狩猎安全。 　　俾斯麦庄园保持着一种克制的态度，不断从夜魔身上收割他们需要的原料。 　　与此同时，盗火者小屋也终于正式亮相，对埃里克城的人分享了使用权，同时，埃里克城的城防军也加入了盗火者巡逻体系。 　　不过由于埃里克城至今仅有两辆多功能巡逻车，哪怕在上面安装了蛇炮，数量也还是太少。 　　塞浦路伯爵也很清楚自己实力，让这两辆巡逻车合并成一个埃里克城盗火者小队，跟着正式的三支队伍外出实习了一周。 　　回来之后，带领盗火者小队的副官埃迪顿时变得信心满满。 　　“伯爵大人，请放心，我们已经学会了！有俾斯麦庄园的操作手册和经验，加上他们提供的‘闪光诱饵’，狩猎夜魔就变得非常容易！” 　　塞浦路伯爵还是有点将信将疑。 　　他生性谨慎，很多事没有落实之前都是出于戒备状态，但考虑到埃迪男爵跟着自己多年，忠心耿耿，在贵族中也算是能力出众，有勇有谋。 　　于是塞浦路再三叮嘱他，安全第一，确保人员和巡逻车安全，不要贪功冒进。 　　埃迪男爵再三保证。 　　于是塞浦路伯爵忧心愁愁在城堡里等候。 　　他最近有些焦躁。 　　埃里克城比起其他城市，算得上是高速发展，哪怕黑暗时代也不影响外面的谷物生长，牲畜放养。 　　只是被他给予厚望的儿子奎恩，居然要搞什么调研报告，居然离开了俾斯麦庄园，一路去了南方，这让塞浦路伯爵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奎恩如今已经是庄园的一份子，他有自己的事业，自己不能阻止他…… 　　唉，这小子，就不能不做那么危险的事吗…… 　　现在左膀右臂的埃迪男爵也外出冒险，让他有些不安。 　　墙上的挂钟不断摇摆。 　　塞浦路伯爵在城堡大厅里来回踱步，完全没法坐下来，脑子里都是奎恩和埃迪被夜魔围攻的场景。 　　不行，不能再等了！ 　　已经三个小时了！ 　　他走到书桌边，拿起魔能话机，手指在上面按键。 　　001，接马修所在的主宅。 　　很快有人接起。 　　“您好，我是马修先生的管家助理索伊。” 　　塞浦路伯爵问：“索伊小姐，请让马修接一下话机。” 　　“抱歉，塞浦路伯爵先生，马修先生去了盘丝洞区，您还是打一下那边的号码。” 　　“好的，谢谢你，索伊小姐。” 　　挂了电话，塞浦路伯爵正要拨打008，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 　　“伯爵大人，埃迪男爵回来了！” 　　塞浦路伯爵悬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他走出大厅，看到两辆多功能巡逻车正停在城堡外的停车栏（这是模仿俾斯麦庄园停车区的一个设计）。 　　埃迪男爵有些沮丧，整儿人没精打采，挎着脸。 　　“死人了？”塞浦路伯爵又心里一紧。 　　现在每一个士兵都是埃里克城的重要战力，如果战损那是最坏的消息。 　　“没有。” 　　埃迪男爵摇头。 　　“车子坏了？” 　　塞浦路伯爵走到巡逻车旁，左看看右看看，车子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损伤。 　　只是一干士兵都垂头丧气，看起来很难过。 　　“这次到底怎么了？快说！” 　　埃迪男爵站直了：“报告伯爵大人，此次埃里克城盗火者小队外出狩猎，只拿回来42枚梦魇晶块……” 　　塞浦路伯爵莫名其妙：“这是好消息，你们怎么一个个打了败仗一样？” 　　“伯爵大人。”埃迪男爵懊恼道：“盗火者小队，每次出击最少都会获得60枚以上的梦魇晶块，我们的成绩其实就是不合格。” 　　“唉，很多技术动作还是不到位，开炮太快，摆放诱饵又太近，损失了不少晶块……果然看起来容易，坐起来可真不简单呐。” 　　塞浦路伯爵给他搞得哭笑不得。 　　好家伙。 　　你打了个胜仗，不够大还不高兴了，来故意邀功来吧。 　　他定睛一看，埃迪男爵是真的难过，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塞浦路伯爵这才明白。 　　跟着俾斯麦庄园那一伙儿人呆久了，埃迪男爵对自己要求也变得极高，也无法容忍自己带领的小队拖后腿，所以才会表现出郁闷和不甘。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塞浦路伯爵温言细语安慰，拍了拍年轻贵族的肩膀：“我们没有轨道骑士，也没有狼铳，能做到这个程度，大家的努力练习，你的指挥缺一不可。” 　　“你们已经用不够好的装备，得到了足够好的成绩，足以自傲。” 　　埃迪男爵还是不服气，对着一干队员吼：“下次我们小队也一定会拿到60枚以上的梦魇晶块，我们也是处理夜魔的专业团队！兄弟们，是不是？” 　　一众士兵齐声高喊：“是！” 　　塞浦路伯爵非常满意。 　　这才是有荣誉感、有斗志的队伍。 　　俾斯麦庄园，真是一个魔性的地方。 第577章 只剩头的阿拉克涅 　　与此同时，盘丝洞区。 　　马修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的面具人：“现在？” 　　“是的。” 　　盘丝洞区长斯派德郑重其事地说：“我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神殿不可能有余力抽出人马来干扰，而且很多平民依旧处于恐慌和不安的状态，这个时候，最需要安慰。” 　　“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一举通过埃里克城打开先例，那么后面就能顺理成章，以独创先河的方式带来巨大影响力。” 　　马修想了想：“他们的意见呢？” 　　“他们都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登台。” 　　马修点点头：“既然如此，让他们进来。” 　　斯派德打开门，示意外面人可以进屋了。 　　于是一行年轻人鱼贯而入。 　　马修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剃了寸头的马歇尔·布鲁斯，看起来依旧充满锐气，他穿着一件皮衣，下面是俾斯麦长裤和皮靴，看起来有几分不羁。 　　弗朗茨穿着一件红色风衣，里面是白衬衣和同色长裤，头发往后梳拢，依旧骚气逼人。 　　文艺女青年奥黛丽抱着她的吉他，寸步不离，只是脸上有几分忐忑。 　　马修首先问：“你们真的确定取名‘蜘蛛乐队’？” 　　马歇尔看了看旁边两个，说：“是的，马修先生，我们都很喜欢这个名字。蜘蛛既能代表我们来自哪里，又是一种看似凶狠，其实捕猎害虫的动物。” 　　“哟！蜘蛛听起来就有一种禁忌般的罪恶感，不是吗？” 　　弗朗茨张开双手，一脸自我陶醉：“想一想，每一个人看到蜘蛛时，都是从害怕到好奇，最终接受它们的存在。那个组织叫什么来着？绞索公馆，里面每一个人都是蜘蛛代号，看来和我们审美类似嘛。” 　　奥黛丽则是说：“蜘蛛会不断结网，抓走了蚊子后就会默默离开，其实是一种很温柔的动物。” 　　“既然如此。” 　　马修看了看斯派德：“我听斯派德说，你们想要在埃里克城举办一场小型演唱会？” 　　“是的，马修先生，你想想，这么有趣的艺术形式，当然是要分享给所有人，让所有人都能嗨起来。”弗朗茨一如既往口齿伶俐。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准备，第一场表演，不要出现现场事故。” 　　马修叮嘱：“我也会去埃里克城，看你们的第一场演唱会。” 　　“我就知道，马修你一定会认可。” 　　弗朗茨手舞足蹈：“马上就能给所有人展示一下你的才华，马歇尔！” 　　马歇尔只是用力地说：“我一定会勤奋练习。” 　　“也不用太紧张。” 　　马修摆摆手：“那斯派德，后续你和塞浦路伯爵协商，经费问题，由庄园解决。第一场演唱会，还是做义演吧，不收门票，重在让所有人认识。” 　　“是，马修先生，我会和伯爵好好商量具体流程。” 　　斯派德应下。 　　蜘蛛乐队三人很快离开，他们需要更多的练习时间，以确保现场表演能够尽可能完美。 　　玫瑰风风火火从外面小跑进来：“区长，不好啦，阿拉克涅小姐被蜘蛛吃掉了！” 　　马修和斯派德都是一惊。 　　“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玫瑰也有点手足无措：“我和姐姐刚刚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阿拉克涅小姐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我们敲门她也不答应，所以我们进去，就发现屋子里只有一只好大的蜘蛛，阿拉克涅小姐只剩下脑袋，还在它嘴里。” 　　马修几步跑到蛛后的小屋，这里门已经打开。 　　里面站着夜莺，她一脸紧张地盯着屋内中央，那里躺着一只黑色大蜘蛛。 　　马修目光看去。 　　那蜘蛛身体长约两尺，宽约一尺五，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身体壮硕，四肢细长有力，它粗壮的上下颚微微合拢，露出蛛后阿拉克涅的脑袋。 　　阿拉克涅双眼紧闭，头发上的红色发卡还在，只是完全没有呼吸。 　　马修突然一想，好像她本来就没有呼吸。 　　她又不是人。 　　稍微镇定后，马修又发现，阿拉克涅不是被咬得只剩下头，而是身体还在蜘蛛嘴里。 　　他小心翼翼靠近蜘蛛，大蜘蛛也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马修坐下来，用手敲了敲阿拉克涅的脑袋，发出一阵金属声。 　　“起床了！” 　　少女蛛后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她双手从大蜘蛛嘴里伸出来，轻轻一撑，坐起来后她用手揉了揉眼睛。 　　“好困啊……外面是黑的啊，还是晚上，继续睡觉。” 　　说着，她又要往大蜘蛛嘴里钻。 　　马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扳过脸：“醒醒，阿拉克涅，现在是黑暗时代，没有太阳。” 　　“啊……原来太阳没有了。” 　　她迷迷糊糊想了想，这才睁开眼。 　　阿拉克涅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夜莺和玫瑰姐姐，区长，还有……” 　　她和马修四目相对：“吸血鬼大哥哥。” 　　马修有点噎到。 　　“大家都很担心你，以为你被从哪儿冒出来的蜘蛛给吃了。”马修皱眉：“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拉克涅以鸭子坐的方式坐在地毯上，她指着旁边的大蜘蛛：“你们说这个吗？这个是我制作的新道具。它里面很暖和，睡觉很舒服的，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谁会想要试这东西……” 　　马修话说出口，才发现玫瑰已经钻进了大蜘蛛嘴里。 　　“好暖和！”玫瑰一脸舒服：“在这里睡觉一定很棒！” 　　“很棒对吧？”阿拉克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里面有很多收集的线路，能够将周围的四元素收拢过来，送入身体里，会让人很舒服哦。” 　　马修傻眼。 　　你以为这是一个大睡袋，其实它是一个充电器。 　　充电器？ 　　四元素充电器！ 　　马修精神一振：“阿拉克涅，是不是这个大蜘蛛，能够给所有需要四元素之力的东西充能？” 　　“可以啊，不过消耗太大的，它也跟不上。”阿拉克涅又打了一个哈欠：“最多也就能支持普通魔能车跑起来，如果消耗更大的东西就不行了。” 　　马修问她：“那能不能做大一点，或者将几个大蜘蛛并在一起，增加功率？” 　　“不行的。” 　　阿拉克涅摇头，拍了拍大蜘蛛模样凶恶的脑袋：“它的关键是里面的回路，如果想要突破现有对四元素的收集速度，就需要更加复杂的回路形态，我还做不出来那种东西。” 　　“如果两个大蜘蛛连在一起，由于回路会互相争夺消耗，反而会效率降低，简单连在一起是没法增加效率的。” 　　马修略有失望，但又马上高兴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魔能科技的一个新突破。通过游离四元素补给一些魔能装置，哪怕没法做到百分百补给，可续航时间也能大大增加。 　　比如庄园目前最需要充能的蛛丝灯，有了大蜘蛛供能，就能大大减少更换频率，更加长久高效使用。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杰作。”马修感叹。 　　“这个不算什么。” 　　阿拉克涅摆摆手：“我和米勒一起做了一个新装置，那才是好东西。” 　　“哦？你们做了什么？” 　　少女蛛后一脸自豪：“那个装置，我们叫它‘换头器’。” 　　“换头？” 　　马修惊了，这又是什么黑科技？ 第578章 换头器之威 　　阿拉克涅和米勒推出一个严严实实的铁罐子。 　　它有一人来高，通体由铜打造，表面布满按照某种秩序固定的大铆钉，顶部有一个工艺粗陋的铜制女人头像——它嘴唇微张，双眼呆滞，仿佛经受了某种痛苦折磨。 　　马修左右看着这一台被称之为“焕头器”的装置。 　　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看见过…… 　　对了！ 　　这造型不就是铁处女吗！ 　　“马修先生，这是阿拉克涅小姐和我一起设计的‘换头器’，您一定要试试，绝对给您一种全新感受。”米勒一脸自豪地说。 　　马修完全不相信。 　　他指了指米勒：“你来，测试。” 　　“我吗？我用就太没意思了，区长，区长你来试试？” 　　斯派德咳嗽了两声，用嘶哑的嗓音说：“我最近咳嗽和不舒服，不能碰金属，会过敏……” 　　一旁玫瑰忍不住嘟囔：“可您不是明明戴着青铜面具吗，也没见……” 　　夜莺一把捂住妹妹的嘴，眼神严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玫瑰吐了吐舌头。 　　米勒又看向女妖玫瑰：“啊，美丽的玫瑰小姐，您一定会爱上这个装置的，就由您来试试吧？” 　　马修在一旁揶揄：“去吧，反正你是女妖，也不怕死。” 　　“不行不行。”玫瑰也摆手：“我好不容易研究出的新妆，弄花了就全完了。” 　　马修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妖的脸，依旧是经典的绿茶妆，看似清纯甜美，实则心机勾人。 　　“我也没看出来你新化妆的哪儿啊？” 　　“是这里。” 　　玫瑰指了指自己眼角。 　　马修睁大眼，这才发现，原来是画了眼线。 　　行吧，勉强是个借口。 　　米勒有点尴尬，他回头一看，发现有一个西瓜头的临时工路过，赶紧过去一把拉过来。 　　“来来来，桑丘，来帮我个忙，过来试一试！” 　　被称作桑丘的胖男子哆嗦了一下：“不行不行，米勒先生，别找我了。我自从答应帮你们测试装置，晚上一直做噩梦。” 　　“桑丘，这么伟大的发明！你难道不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和脑袋证明它吗！” 　　米勒一脸正气：“这件发明必定会留下名字，你的名字也会跟随它一起！变成一段经典的美谈，就和卡尔马王国的奥拉夫家族和他们的斧头一样，说起奥拉夫家族，就会说起斧头！” 　　桑丘脸上都是挣扎。 　　马修抬起手：“打断一下，这位桑丘，为什么我没见过？” 　　桑丘顿时身体一紧，结结巴巴说：“马修先生，我是新来的临时工。” 　　斯派德在马修耳边低声说：“是这样的。当初绯蝗战争结束，教宗宣布黑暗时代即将来临，当临时工的贵族子弟跑得七七八八，那一批人里就米勒留了下来，后面我们重新招了一批小伙子和姑娘。” 　　“桑丘就是其中一员，他原本是东部行省的农夫，后来逃难到了埃里克城。为人踏实勤劳，就是有点儿胆小。” 　　马修点点头。 　　也好。 　　那群公子哥一直滞留在这也是个麻烦，容易败坏风气，干活儿也不让人省心。 　　“那没事了，你们继续。”马修示意。 　　米勒立即接回话，抓着桑丘：“桑丘，你是要当一辈子农夫，还是当一秒钟英雄！” 　　“当农夫也挺好的……” 　　“不是，桑丘，你忘了自己想要当总督的梦想了吗！”米勒对这个胆小的男人有些无奈。 　　桑丘有些手足无措：“我那只是随便说说，从没有真的那么想过……” 　　“桑丘，这次的换头器是正式版本，绝不会出任何事故。”米勒认真地说：“我用我的脑袋担保。” 　　老实的桑丘犹豫了良久，这才说：“你可别骗我。” 　　“我们是好朋友，怎么会呢？” 　　米勒对旁边阿拉克涅使了个眼神，阿拉克涅摸出一个蜘蛛模样的遥控器，摁下一个按键。 　　换头器原本封闭的桶朝着两旁打开来，露出下面的一张木质座椅。 　　座椅上，铜首像下有一个巨大头盔。 　　米勒把桑丘安置坐在椅子上，然后将头盔放在他脑袋上，往下轻轻一压。 　　桑丘有些不安：“没事吧，真的没事吧？” 　　“放心，没问题。” 　　米勒问旁边搭档：“来个全套吧？” 　　阿拉克涅点点头：“我也觉得。” 　　她手指又在遥控器上摁下一个键。 　　换头器开始嗡嗡作响。 　　桑丘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我的头，我的脑袋，我的头发，在被什么东西咬，啊啊啊啊！” 　　米勒走到他身旁，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拍打：“别紧张，桑丘，放松放松，用心去感受，去享受这个过程，你会喜欢的。” 　　“我不想做这个了，我要出去……” 　　桑丘嚎了一嗓子。 　　“咦，咦，还真的挺舒服的。” 　　他慢慢改变了态度，整个人身体也不绷紧了，松弛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换头器上面的头盔朝上抬起。 　　马修看着眼前人，脱口而出：“烫发机？” 　　原本桑丘的西瓜头变成了方便面，时髦值提升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傻乎乎的，而且头发里还有一股清醒的草木香气。 　　桑丘也有些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和头发。 　　米勒拉开换头器一边的铜盖，上面有一面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桑丘看着镜中自己：“这是我？我原来竟然……这么英俊？” 　　米勒笑而不语。 　　他这才过来对马修和斯派德解释：“这就是阿拉克涅小姐和我这几天做出来的新装置，只要使用它，就能让人像是换了一个头一样，非常神奇有趣。” 　　马修看到霍桑领口有些许水渍：“我猜，里面的流程应该有洗发和烫发？” 　　“不愧是马修先生，什么都瞒不过您。” 　　米勒一脸佩服：“的确，换头器后面就有一个水缸，上面的头罩罩住后，就会用里面的水和洗液进行洗发，这比手洗要更快和更舒服，因为里面都是蜘蛛们在按摩头皮和吸取脏污。” 　　“然后它们会将这些水吸走，排入另一个水缸。” 　　“最后是一边按摩，一边做成各种发型，这个可以通过调整蜘蛛来达到不同发式。” 　　“目前我们已经有经典烫，就是霍桑现在的头发样式，还有蓬松烫、波浪烫，其中波浪烫是女性专属。” 　　马修稍微放下心来。 　　洗发烫发按摩一体机，别说，在现在的罗斯特大陆可以说是独一份。 　　这东西完全可以铺到直营店，甚至是埃里克城里去。 　　“我也来试一试，不烫，只洗吹。” 　　有桑丘试水，马修就少了很多顾忌。 　　以前调侃的洗剪吹，在罗斯特大陆的异国他乡却变成了一种奢侈。 　　他坐在椅子上，感受到小蜘蛛们在脑袋上辛勤地按摩和搓洗，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和安宁。 　　不过这放松只持续了片刻。 　　马修又条件反射想起：“魔能是怎么提供的？龙蛋发动机，还是大蜘蛛？” 　　“是龙蛋。”米勒说：“龙蛋供给更强，大蜘蛛还是太大，不方便固定。” 　　马修嗯了一声：“大蜘蛛就叫‘蜘蛛充能桩’吧，多做一些，这东西可以固定在庄园各个公共场合，方便大家使用魔能装置时能及时充能。” 　　“好的，马修先生。” 　　洗发吹干后，马修感觉到一阵清爽，精神也好了不少。 　　“很好，换头器很好，多做几个。” 　　马修想了想：“给红十字提供几台，那些贵族肯定不会拒绝这东西。然后这里也安置几台，这个你们找乌鸦定个价，每一台卖出去的换头器，你们都能享受一笔分成。” 　　米勒大喜过望：“多谢马修先生！” 　　阿拉克涅也说：“谢谢吸血鬼大哥哥！” 　　桑丘正要默默离开。 　　米勒一把抓住他：“桑丘，这笔分成也有你的一部分。” 　　“我？我怎么能……我什么也没有做。”桑丘摆手。 　　“不是说过吗？没有你的试用和提意见，换头器是做不出来的，为此还让你头发被损坏成现在的样子，不得不剪得很短……你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米勒看向阿拉克涅：“阿拉克涅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桑丘，你很棒。”少女蛛后比出一个大拇指。 　　桑丘眼眶一热，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角：“我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人，谢谢你们不嫌弃我……” 　　马修也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年轻人，不要太胆怯，想要当总督是好事，哪有年轻人不志向远大的呢？好好加油，争取能从临时工转成俾斯麦庄园的正式成员，一切都以成绩说话，未来说不定你就会是俾斯麦庄园海外总督。” 　　“马修先生，我一定认真做事。” 　　桑丘郑重鞠了一躬。 　　搞定了盘丝洞区这里的两件事，马修坐车马不停蹄返回主宅。 　　因为他在盘丝洞区接到了来自红十字研究会的电话。 　　电话里，雪莱夫人说罗伊斯的盗火者小队成员被一种新型夜魔袭击，被救下后送到红十字，吉赛尔正在抢救。 　　这次遇袭出现的新型夜魔实力强横，非常难缠，整个小队差点无法摆脱。关键时刻，还好闪光诱饵引开了对方，让他们有了逃走机会。 　　罗伊斯称这种新品种为“魔手”。 第579章 魔手来袭 　　红十字五楼。 　　这里是曾经的隔离区，如今收纳特殊病例和手术区。 　　手术区大门紧闭，门口顶部的蛛丝灯呈红色，这说明里面在进行手术，不能打扰。 　　马修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面沉如水。 　　雪莱夫人穿着大白褂，翻看手里的病理报告，嘴上说着：“从之前我们的诊断来看，玛佩尔生理上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只是被新型夜魔攻击，手臂上出现了手指状的淤痕，属于皮外伤。” 　　“棘手的是精神上的创伤，这种从未出现的夜魔对人造成精神影响难以量化。” 　　她合上手里的报告册：“目前我们很难判断，这种变化是可逆的，还是难以修复的。意识湍流是一种神明都难以随意触碰的领域，损坏容易，新生和修复却是难上加难。” 　　马修看向罗伊斯，他身后站着同一盗火者小队的几个人。 　　巡逻车司机齐卡尔，勘查员艾比，远程狙击手凯特琳。 　　还有一个看起来矮小瘦弱的男性，他蹲在角落，双手抱着脑袋，显得很痛苦。 　　他是开轨道骑士的贝塔。 　　马修问罗伊斯：“把前后说一遍。” 　　罗伊斯用手抹了把脸：“今天，我们盗火者小队照样外出去执行任务，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屋地址需要标记和勘查，我们也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然后我们开始用诱饵战术，开始狩猎夜魔。” 　　“按照操作规则，我们可以用6个闪光诱饵，然后进行标记，不论结果如何，一个月内都将禁止在那一片区域继续抓捕夜魔。” 　　他看着自己的鞋尖：“那里夜魔数量很多，前两个诱饵就引来超过60只夜魔，所以我决定只能用4个，避免引来高等阶夜魔注意。” 　　“但到了第4个诱饵被抛出，还是出现了异状，一头梦魇级夜魔出现，修罗1号缠住了它，贝塔远程配合蛇炮将它击杀。这时候，巡逻车的影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 　　“那只藏在影子里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玛佩尔，我们尝试拉住她，不让她被扯入黑暗里。但玛佩尔很痛苦，一直脸色苍白，浑身不停发抖。” 　　“修罗1号阻止了那黑暗中的手，它们僵持了一会儿，修罗1号斩断了几只手，但被更多的手撕下了一只胳膊和脑袋……” 　　罗伊斯脸上萦绕着一层阴霾：“影子里出现了很多只的手，它们能拉伸得很长，十几尺，它们很有力，一直在试图将人拖入黑暗中去。我用鼠铳、鹰铳打，它完全不怕。” 　　“贝塔用炮轰，用狼铳进行区域扫射，它只是躲入黑暗里，很快又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防不胜防。” 　　“好在凯特琳这时候拿出剩下的2个闪光诱饵，丢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它朝着那两个闪光处靠拢，我们趁机带着修罗1号和玛佩尔，一路逃了回来。” 　　“现在修罗1号正在工程部修复，我们把玛佩尔送到了红十字，希望吉赛尔小姐能救救她……” 　　罗伊斯显得有几分消沉：“是我这个队长失职，看到情况不对，不应该贪功，应该马上指挥撤离。” 　　“你要牢记这次教训。” 　　马修冷冷说：“下次再有轻敌和傲慢，你会让整个小队全军覆没。” 　　自从布鲁克忙于公共安全部的诸多事务，就没有什么时间严加管教罗伊斯，也让这个海盗出生的年轻人再度活络起来。庄园越来越多的先进装备，加上绯蝗战争时的英雄行为，让他有些飘飘然。 　　可以说，罗伊斯和奎恩就是正反两面。 　　罗伊斯善于表现，激进而富有激情，狡猾又擅长找机会，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和地位的提升。 　　奎恩踏实稳重，保守而克制，理性思维占据主导，但内心依旧充满理想主义的火热。 　　比起罗伊斯，奎恩经历更多，已经完成了心理和价值观上的完整转变，所以不再追求片面的成绩，更沉得下心，能将精力投入到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事业上。 　　“从今天起，暂时解除你盗火者小队队长职务，留在庄园好好反思，去布鲁克那里报到。” 　　“是。”罗伊斯站直，眼神黯淡。 　　马修看向剩下几人：“现在，罗伊斯小队，队长暂时由凯特琳担任。” 　　抱着鹰铳狙击枪的少女只是默默站起来：“是。” 　　马修走到她面前：“作为一名狙击手，你有耐心，沉得住气，此次面对夜魔突袭，你也能做出正确决定。整个小队的安危，现在就在你肩上，希望你能带着他们，永远站在安全线外。” 　　“明白。” 　　凯特琳话很简单，眼神坚定。 　　马修又望向雪莱夫人：“精神系的创伤，真的没有修复的办法吗？” 　　“很难。” 　　雪莱夫人摇头：“以前这方面最有经验的是神殿，但他们的办法也仅仅是使用圣植，配合一些简单的圣光术，达到一个心理安慰。大多精神上遭到魔灵非正常伤害的，基本上都会性情大变，智力受损，后遗症会很严重。” 　　“这还是最乐观的结果。” 　　“大多时候，下场都是一个。” 　　雪莱夫人平静地说：“变成活死人。” 　　马修皱眉：“没有解法？” 　　“没有。” 　　雪莱夫人再次确定：“如果有解法，也是属于神明或者神眷的领域。” 　　“谁说的？”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背着大旅行包的菲妮克斯一路大步走来，她挑衅式地看着雪莱夫人：“救人不是你的擅长，这方面就不要妄下判断。” 　　“哦？难道你有办法吗？我们伟大的颠覆者，菲妮克斯小姐。”雪莱夫人挑眉。 　　“当然，我是接到吉赛尔之前留言，放下实验就直接过来了。” 　　菲妮克斯走到马修身边：“我有办法，走，进去。” 　　她直接推开手术室大门，马修跟着进去。 　　罗伊斯他们也想要跟上往里走，被雪莱夫人制止。 　　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为了玛佩尔的安全，大家还是在外面等吧。” 　　雪莱夫人侧脸看向关闭的手术室大门，脸上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 　　小姑娘就是年轻气盛。 　　…… 　　推开两层厚厚的麻布帘子，马修和菲妮克斯终于走入手术地。 　　头顶有一台挂了六盏蛛丝灯的照明设备，以确保手术室亮度充足。 　　屋中心有一架铺了白色床单的组合木床，床上躺着双眼紧闭的小姑娘玛佩尔，她眼皮不停跳动着，脸上显出一种难言的恐惧。 　　吉赛尔戴着口罩和手套站在一堆瓶瓶罐罐面前，正在调制一种药膏。她身旁悬浮着浑身黑色的魔封大祭司。 　　潘妮也在，她用显微镜正在观察血液样本，尝试找出病人生理病变的某种基理。 　　“你们来了？”吉赛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玛佩尔现在状况很不好，持续陷入某种癔症幻想中，时间越久她越是容易精神崩溃。我尝试用魔封大祭司的元素历法进行推演，可惜效果很差，有一种奇特力量在干扰整个推演。” 　　“我有办法。” 　　菲妮克斯直接说。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坚果，用一个铁片沿着坚果中间裂痕轻轻一撇，果壳裂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小小果仁。 　　这枚果仁通体透明，呈果冻状，看起来还有几分Q弹。 　　吉赛尔和潘妮都凑过来。 　　“这是什么？” 　　“这东西有一种精神波动……” 　　菲妮克斯笑：“这是我用‘梦魇晶块’喂给低语果丛，得到的果实，虽然成功率不高，但这东西是很好的精神补品。我用它喂了几只精神错乱的动物，都让它们原本负数的精神回到了临界值。” 　　马修也看向那果冻。 　　* 　　低语坚果（LV30）：营养度极高的稀有果实，能提升精神掌控等阶。 　　* 　　好家伙！ 　　扭蛋又开出了好东西！ 　　“我做了三次试验。”菲妮克斯说：“这种冻状坚果，效果很稳定，大体上能将精神提升3点，不过仅限于从疯狂的负数恢复正数，恢复理智。想要纯粹提升增强精神控制，却是不行了。” 　　“我猜，应该和梦魇晶块本身的特性有关。夜魔会让人疯狂，但它们本身却是一种能稳定精神的优秀原料。” 　　菲妮克斯看向病床上的小姑娘：“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就先试一试吧，我吃过这东西，入口即化，没有危害。” 　　吉赛尔点点头：“好。” 　　潘妮用手将玛佩尔的嘴张开，吉赛尔将冻状坚果塞进病人嘴里。 　　肉眼可见，果冻融化进入了玛佩尔喉咙。 　　大概三分钟后。 　　玛佩尔迷迷糊糊睁开眼，慢慢支撑着坐起来，看了看左右：“马修先生，吉赛尔部长，潘妮主任，还有菲妮克斯小姐！我怎么了？” 　　吉赛尔这才松了口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脖子有点疼，扭到了似乎。”玛佩尔终于回忆起来：“我们不是在野外执行任务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个啊，稍后再说，回去休息吧。” 　　玛佩尔走出病房，看到一个个睁大眼睛的队友，以及率先抱住自己的队长罗伊斯，人都是发蒙状态。 　　“大家，到底怎么了……” 　　“玛佩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罗伊斯长出一口气。 　　“我没事呀……” 　　小姑娘懵里懵懂。 　　话最多的齐卡尔这才噼里啪啦解释：“当时啊我们遇到了一种怪手，那东西抓住了你，你就昏迷了过去，我们都以为你没救了……” 　　雪莱夫人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开始逐客：“好了好了，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盗火者小队的成员们，回你们的宿舍去。红十字的病房区可不是喧哗的地方。” 　　盗火者小队这才一边低声聊天一边离开，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 　　能在俾斯麦庄园真是太好了！ 第580章 猎杀魔手 　　半个小时后，埃里克城以南50公里之外。 　　地上放置着特制的蛛丝提灯。 　　剑徒左右看去。 　　地面上有白色石粉标记的圆形痕迹，这是盗火者小队做的记号，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数字：25。 　　这里就是事发的25号盗火者小屋地址，也是盗火者小屋第一阶段唯一未完工的地方。 　　“我说，马修会不会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菲妮克斯拎着手提灯，哈着气跺了跺脚，现在的旷野总觉得比以前还要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攻击庄园成员，它得付出代价。” 　　剑徒冷冷说。 　　马修过去处处忍耐，那是因为能力所限，不能硬碰只能智取。然而夜魔里出现了新品种，那就必须尽快处理，避免后续产生连锁反应。 　　还有一个原因，报仇要趁早。 　　弓使站在一旁，手持白骨弓，随时准备锁定猎物。 　　修罗猫也在缓缓踱步，寻找暗中藏匿的敌人。 　　玛佩尔恢复后，马修就马不停蹄，临时组建了一个高等战力小队，由剑徒、弓使、修罗猫一起，菲妮克斯则是跟着过来的，想要拿到更多的晶块——用她的话说，我的坚果也是需要大量晶块才能孕育的，总得给我补充一点吧。 　　“行吧，行吧，知道你们能打。” 　　菲妮克斯哆哆嗦嗦：“那我先回巡逻车喝点东西，你们打完了叫我。” 　　说着，她就自顾自钻进巡逻车里。 　　车上还坐着一个人。 　　罗伊斯作为此行司机，一是他是和魔手打过交道的人，二是他也想过来看看魔手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在沮丧呢？” 　　菲妮克斯将腿放在控制台上，喝着热腾腾的土豆浓汤，这是俾斯麦庄园的新品，外出放在魔能保温桶里，饿了困了喝一碗，都非常提神。 　　罗伊斯不说话。 　　平时他是一个很喜欢聊天吹牛的人，但这次事故差点让自己手下阵亡，给他打击很大。 　　“你是在怀疑自己能力？” 　　菲妮克斯捧着装了浓汤的小碗：“别那么脆弱，我看啊，马修就是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你都算有经验的了，还是有点受不了挫败。” 　　“失败和损失算什么啊，这是必须要接受和经历的过程。” 　　“怎么？看你的表情，很不服气？” 　　菲妮克斯笑了：“我知道，你以前是当海盗的，在海上还有点名气，后来在埃里克城被绯蝗袭击，也为了救城里人拖延时间，差点丢了命。” 　　“但这个真的不算什么，至少对我，对马修来说是这样。” 　　“你大概不明白，马修每天在面临的抉择是多么残酷。” 　　她放下小碗，又抓起水壶喝了一口奶茶：“我听吉赛尔说，这里以前只有一个破败的庄园，马修在尸潮来临时守在这里，然后卢卡斯先生带来了现在的庄园居民。” 　　“那时候马修完全可以不接纳他们，你们现在也知道，他有魔灵，有钻地魔虫，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来耕种，也能开发出这一片土地。”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风险。” 　　“后来炼狱使徒来袭，他大可以逃走，但他选择了自己独自冒险，出其不意干掉对方。” 　　“再往后，是绯蝗入侵，他也可以抛弃埃里克城，大可以独善其身，等绯蝗转移目标去海上。” 　　“他都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每一个决策，从头到尾稍微有一点失误，结果就可能是庄园被夷为平地。” 　　“这种压力和风险，你们都没有经历过。一子落错，全盘皆输，他每次要面临的问题都没变，庄园随时可能被毁。” 　　“为什么要做这么高风险的事？因为他需要让庄园迅速成长起来，让你们能够成长起来，他需要你们去创造，去改变，去发掘，去理解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吃力不讨好，但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魄力的理想主义者。” 　　“由于他的目标过于高远，甚至很多人听到就觉得可笑，觉得虚假。” 　　菲妮克斯自嘲般说：“所以我说，你被保护太好了。以为有俾斯麦庄园的名声和实力，就能什么事都手到擒来，不是的。没有俾斯麦庄园，你什么都不是。” 　　罗伊斯抿紧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 　　“知道为什么吗？” 　　女炼金术师盯着他的眼睛：“因为理解和观念还没有转变。你一直都是‘俾斯麦庄园的罗伊斯’，而不是‘驭风者罗伊斯’或者‘创造者罗伊斯’，你还是没长大。” 　　“我……” 　　罗伊斯被憋得脸通红，最后他闭上眼：“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而已。” 　　他无法反驳。 　　眼前人是秘银工坊三大炼金术师之一的菲妮克斯，秘银工坊因为有“颠覆者”菲妮克斯而自豪，而不是菲妮克斯以身处秘银工坊而骄傲。 　　这就是差距鸿沟。 　　“很好，承认自己的弱小是成长的第一条件。” 　　菲妮克斯舔了舔嘴唇：“那么，祝你好运，希望有一天，海那边的都灵人也能听到‘驭风者罗伊斯’的名字。” 　　罗伊斯捏紧拳头，心里暗自发誓，会有的，必定会有那么一天。 　　“他们好像开打了，有戏看了。” 　　菲妮克斯精神一振，推门出去。 　　外面。 　　剑徒盯着地上影子。 　　某种让他心悸的东西逼近。 　　拉长的黑影里慢慢钻出一只手，它五指张开，手指细长而尖锐，一点点朝着最近的剑徒靠拢。 　　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相关描述。 　　* 　　梦魇之手（LV35）：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厌光者 　　一旦出没，即会狩猎一切光源。 　　增益：指引者 　　梦魇之手出没，会引来夜魔。 　　* 　　即将触到胫甲的一瞬间。 　　剑徒手里十字剑一剑斩下，将梦魇之手斩落。 　　四面影子里冒出一只只同样的黑手，从四面八方缠上剑徒的身体。 　　日轮千阳挥舞。 　　白光闪过。 　　一只只黑手被斩得跌落地上，融化成一滩淤泥。 　　梦魇之手的长手彻底从黑暗里扭动舒展出来，几十只手臂犹如游蛇，纷纷攻击剑徒的脖颈、肩胛、胸膛、后背、腰腹、手腕、脚踝、大腿。 　　马修魔术全开。 　　手中日轮千阳释放出耀眼光亮。 　　一道道剑光闪过。 　　伴随着后方弓使的远程射击，一道道红芒穿插在白色剑光中，不断将一只只黑手或是射断，或是钉在地上。 　　前后几十秒钟，梦魇之手终于不再滋生。 　　马修这才看向地面。 　　黑手残躯的淤泥早就消失无踪，地面上只有一枚散发出荧光的晶状物。 　　他将这东西捡起。 　　梦魇之手残留的遗物是一种外表光滑的黑色水晶人偶，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蜷缩身体的小人。 　　人偶的身体比例很古怪，头颅硕大，四肢短小而纤细，看起来就像是还在母体里的古怪婴儿，只是被变成了某种晶状。 　　眼前出现一条信息。 　　* 　　梦魇晶偶：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黑暗权能的精神残留。 　　* 　　马修左右看去，并没有找到其他的梦魇晶偶。 　　这也是理所当然，虽然他斩了很多只黑手，但数目众多的黑手都不过是梦魇之手躯体的一部分。 　　LV38的怪物，又有诡异的重生能力，盗火者小队搞不定也正常。 　　“这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菲妮克斯一把从剑徒手里拿过梦魇晶偶，眼睛顿时放光：“梦魇晶偶，这东西有点意思……” 　　剑徒猛地一拳砸向菲妮克斯的脸。 　　恰好与凭空出现的黑色手影撞上，顿时将黑影砸成碎片。 　　“小心，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马修握紧日轮千阳，牢牢盯着前方地上。 　　黑手再次从阴影里钻了出来，这次更加粗壮和巨大，手指轻轻舒张，仿佛在活动筋骨。 　　马修眼前闪出了相关情报。 　　* 　　梦魇之手（LV35）：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厌光者 　　一旦出没，即会狩猎一切光源。 　　增益：指引者 　　梦魇之手出没，会引来夜魔。 　　* 　　第二只。 第581章 黑白之争 　　除去主战的近战剑徒和远程弓使，这次旁观的修罗猫也加入战局。 　　修罗猫有着一种本能般的敏锐感，它能感知到黑手笼罩的区域，不断在那一带来回游走，灵活躲避众多伸出来的黑手。 　　虽然修罗猫只有LV25，正面完全不是梦魇之手的对手，但这里也并不需要它作为主战力量，只需要稍微牵制一下，拉扯空间就行。 　　有了第一次应对梦魇之手的经验，这一轮剑徒和弓使配合起来就更加自如准确。 　　两分钟后，地上遍布稀稀落落的黑泥，它们同样很快就消散无踪。 　　只有一枚梦魇晶偶躺在地上。 　　马修捡起一看，它和之前那枚没有任何区别。 　　同样等阶梦魇之手，似乎留下的梦魇晶偶大小和形状相同。 　　马修将晶偶放入口袋。 　　菲妮克斯用放大镜在观察她手里的晶偶，傀儡中队的小人从背包里跑出来，拿了一个个小锤子和小凿子，围住了梦魇晶偶。 　　ABC48组合的傀儡小人各司其职，敲的敲，量的量，还有一部分用各种光源设备来回照射，在上面来回检测。 　　菲妮克斯不断点头，仿佛得到了它们的某种反馈：“嗯，嗯，懂了……这东西和晶块类似，纯度更高，而且里面有大量复杂的意识碎片，普通人如果和晶偶呆久了，精神上会受到污染和干扰。” 　　她戴上手套，小心捏着手里的晶偶：“它更像是晶块的另一种形态。不，应该说，晶块就是晶偶剥离出的杂质，这样或许更准确一点。” 　　“这东西要一个，谁也别和我抢啊。” 　　菲妮克斯自顾自说。 　　修罗猫突然压低了身体，浑身绷紧，显得极其紧张而恐惧。 　　马修手握日轮千阳，和手持白骨弓的弓使背靠背，将菲妮克斯护在身后。 　　一股阴沉的魔术波动从四面八方涌来。 　　马修看向远处的庞大黑幕，眼前浮现出一条信息。 　　* 　　梦魇之手（LV40）：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厌光者 　　一旦出没，即会狩猎一切光源。 　　增益：指引者 　　梦魇之手出没，会引来夜魔。 　　* 　　妈的，还没完没了了！ 　　菲妮克斯这时候也脸色骤变，作为聆听者，她也看到了高等阶梦魇之手的出现。 　　她肩上的傀儡小人顿时一个个变换形态，摸出一把把小型巫术火铳，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48名小人分别枪口朝向四周，保持警戒。 　　黑色阴影里，凝聚出一种奇特的生物，它的四肢都是四只手臂，手指在地上慢慢移动，让它一步步靠近众人。 　　它的身体完全由一只只黑色手臂扭曲缠绕而成，看起来像是某种交错勒紧的肌肉群，它没有生物意义上的五官，细长的脖颈上是两只朝向两旁的手掌，手指不断在空中轻轻摇晃、上下点头，看起来极为妖异。 　　陆陆续续，黑兽不断从黑暗边界走出来，它们就像是狼群一样，绕着马修等人的火光踱步，安静地等待着进攻机会。 　　马修脑子里飞速转动。 　　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 　　此前一直没有听说梦魇之手这种东西，结果一出现就是一大群，而且它们仿佛对这一片地域志在必得，根本没有想退走的意思。 　　这里到底有什么？让这些梦魇之手聚集在这？ 　　他压下这个念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 　　梦魇之手的兽化体有了新形态，这应该是LV40等阶的梦魇之手才有的一种变化。 　　但这些兽群依旧不是本体。 　　它的真身到底在哪…… 　　“用这个。” 　　菲妮克斯突然递过来一个玻璃单片镜。 　　她盯着前方不断聚集的怪诞兽群，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我简单加工打磨了晶块，用这个可以看到它们的强度，或许可以识别出其中的真身位置。” 　　马修将单片镜装入头盔卡住。 　　剑徒视野里，顿时周围的黑兽变得绿茵茵一片，在兽群之中，有一头黑兽颜色远超同群，身上呈现出一种耀眼的绿光。 　　就是它。 　　剑徒直接冲了上去，权能武器日轮千阳开启，斩断两头试图阻拦的兽化体。 　　撕裂的身体滑落两旁，在地上还在扭动，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污泥。 　　后方弓使也开始了远程射击。 　　罪业之箭的即死属性虽然对兽化体作用不大，但一道道红箭蕴含的爆发性杀伤依旧将它们射得元气大损，发出一种哭泣般的哀嚎，听着让人觉得恶心和发毛。 　　剑徒的日轮千阳终于斩中了那光芒最盛的兽体。 　　可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黑兽身体从中分裂开来，变成几十只手臂将剑徒身体团团抱住，里面有很多的手不断钻出来，不断扭动缠绕。 　　僵持只持续了片刻。 　　包裹剑徒的黑色枷锁上出现一道道光斑。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嚎，剑徒身上的黑手全部断裂崩碎。 　　剑徒浑身冒出黄光，日轮千阳更是熠熠生辉，前所未有的强烈魔术波动在激荡。 　　马修这时候心里一喜。 　　血螅等阶提升到LV28，剑徒等阶也水涨船高抵达LV48，这是一个巨大利好。 　　剑徒的提升越往后越是艰难，和血螅完全挂钩。 　　关键在于，血螅这家伙成长速度很慢，除非像之前大量狩猎高等阶深渊主堡，才能让它短时间里提升等阶。平时要纯粹依靠本身吸纳的四元素之力，或是通过战斗增强自身，就要慢太多了。 　　马修稍微一走神，发现重伤的梦魇之手本体正逃往远处。 　　此时突然连续几道白光闪过。 　　逃走的本体被直接射爆成碎片，身上的绿色迅速消退，失去了力量波动。 　　马修看向白光射来的方向。 　　远处的一颗枯树上，站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他头戴三角帽，背着一把大剑，手持一张大弓，在树枝上轻巧而孤傲。 　　白夜魔！ 　　马修将十字剑插在地上，朝对方挥手。 　　白夜魔压了压帽檐，做了一个回礼，然后轻轻一跳，消失在黑暗中。 　　“那就是白夜魔吗？”菲妮克斯凑过来，充满好奇地看着远方消失的影子：“看起来像是游侠一样，它到底在夜魔群体里是怎样的定位……真奇怪。” 　　“他攻击黑夜魔和血夜魔，现在连高等阶的梦魇之手也是他的狩猎目标，难道他是夜魔群体里的贵族群体？” 　　马修摇了摇头。 　　目前下结论尚早。 　　他走过去捡起这一块梦魇晶偶。 　　晶偶同样呈现出蜷曲的婴儿模样，只是这一枚躯体和四肢更加饱满，看起来也要更大一些，更加成熟。 　　收起晶偶。 　　马修下令：“勘查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地方。” 　　剑徒、弓使、修罗猫以及菲妮克斯的傀儡中队到处查看，发现这一片土地既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生长奇特物种，没有其他标记和类似祭坛的东西。 　　那么最后的可能就是。 　　地下。 　　几人从巡逻车里拿出工具，开始在四处挖掘寻找。 　　傀儡中队率先有所发现。 　　“地下果然有东西。”菲妮克斯指着脚下：“它们说这里，下面有可疑物。” 　　马修带头，包括罗伊斯在内的众人一起到处挖土，还是傀儡中队挖了大概五公尺，发现下面竟然有一座长二十尺宽十五尺的石室。 　　“为什么会有石室？是贵族墓地么？”罗伊斯不解。 　　“这是地祭。”菲妮克斯倒是有所认知：“很早以前，卡尔马王国还属于一些原始部落，他们会在地下建造地库，放置很多祭器，存放他们献上的宝物。用这种方式来供奉支撑大地的神明，他们认为生命的源头在于土地。” 　　“地祭一般都不大，长宽大多两三尺，这里的规模非常罕见。” 　　马修立即想到。 　　距离这里不远就是乱石丘陵，那里有原始部落伫立的古代石像，这里以前属于原始部落的生活区域。 　　马修下令：“打开地祭。” 第582章 奇怪的-1号铜棺 　　地祭本身是一种祭祀土地神明的手段，旨在通过献祭来获得庇佑，倒是没有什么机关毒药的设置。 　　再者，地祭这种仪式手法最少也是古德涅维帝国时候的同期产物，也就是说至少距今1500年以前，以前的工程手法在现在人看来要粗陋很多。 　　保险起见，马修还是调来了石像机组，自己本尊、吉赛尔、潘妮三人都到现场。 　　让石像们来拆开地祭的四面墙壁，不用进入其中，避免不可预料的风险。 　　加上石像们钢筋铁骨，免疫大多数伤害，处理这样的情况最适合不过。 　　多功能巡逻车的照明下，两尊炼狱石像谨慎地拆下，搬开了地祭的天花板，露出了里面的摆设。 　　地祭内部划分近乎于两室一厅，入口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划出来的小房间。 　　左房间里摆放着很多叠在一起的陶罐，陶罐都被用黏土和布密封得很好。 　　右房间内则是一个干涸的池子，里面似乎原本有某种液体，墙壁四周还有不少青铜钵形物，里面装了不少白色粉末。 　　一厅是两个房间后面的巨大空间，这里正中央是一具奇特的人形铜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双手交叠在胸前，闭合双眼沉睡的模样。 　　傀儡中队得令，拿了皮尺进去开始测量，再通过菲妮克斯进行反馈。 　　“铜棺长三尺，宽一尺五，外表材质是青铜，也就是铜和锡混合的合金。” 　　“表面采用的雕刻手艺看起来是传统浮雕，但实际上是纯粹的熔化塑形。” 　　菲妮克斯看着铜棺表面看似粗糙的雕刻：“简而言之，就是用极高温度瞬间熔化金属，在表面绘制塑形，艺术造诣很低，但技术本身却很不可思议。罗斯特大陆的冶金工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有四元素之力参与，或许也能做到这样的结果，可绝对无法达到一次成型塑模。这座铜棺代表了一种对冶炼技术的精准应用，我得好好看看先……”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绕着铜棺，开始逐步参看细节。 　　马修走到两个房间。 　　吉赛尔戴着口罩和手套，已经小心翼翼切开了一个陶罐。 　　她轻轻一抖，陶罐里倒出一把淡黄色的细长颗粒。 　　“这是一种植物种子或者果实，倒是有些像是小麦，不过之前从未见过。”吉赛尔说。 　　马修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抓了一把在手中，再次仔细观察。 　　“这是糙米……” 　　这东西完全就是保留了皮层和胚的米粒。 　　稻谷，或者说，水稻。 　　自从来到罗斯特大陆，马修一直都在搜集相关粮食信息，这里有大麦、小麦和燕麦，这三种也是最广泛被食用的主食，除此之外也有甜菜、甘蔗、卷心菜和一些豆类薯类，可就是没有发现水稻的迹象。 　　五大王国乃至古德涅维帝国记录里，都没有水稻出现或者存在的踪影。 　　这让马修很失望。 　　讲道理，不让一个中国人吃米饭，简直是穿越剧最惨的几大惩罚之一。 　　因此这时候看到陶罐里的糙米，马修激动地手指都在哆嗦。 　　“你怎么了？抽了？” 　　潘妮吸了吸鼻子：“也没有什么异常味儿啊？” 　　“没事，看来他是找到了好东西。” 　　吉赛尔倒是心领神会，静等马修的说辞。 　　“这东西，叫做水稻。” 　　马修花了一点功夫，才让她们明白，这是一种与小麦可以分庭抗礼的主要粮食作物。 　　“但这里是卡尔马，常年淡水湖结冰，这种需要很多水的谷物能在这里生长吗？”吉赛尔提出疑问。 　　“可以的。水稻也有很多种类，其中一个品种叫做粳稻，需要日照时间短，但生长期长，比较耐寒，米质粘性强，口感好。” 　　“卡尔马王国降雨量并不算很少，水是可以保证的。” 　　马修解释说：“而且经过很多年的演化适应，这里的粳稻应该已经完全习惯了寒冷的环境，所以才能做出这么多的糙米。” 　　潘妮抓起一把糙米，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居然没有什么异味，没想到原始部落的人保存上还真的有一点办法。” 　　她又看向马修：“这你怎么知道的？我很清楚，卡尔马并没有水稻的说法。” 　　“俾斯麦家族一辈子都在收集各种粮食，曾经记录过这种粮食的传闻……” 　　马修含糊带过，然后开始检查陶罐。 　　经过一系列小心翼翼的清点和查看，他得出一个清晰的统计表：左侧房间里总计有三十六个罐子，其中三十个罐子里都是糙米和稻谷的混合，还有六个罐子里装了一些难以辨认的干瘪果核，看起来像是香料，这部分能不能养活就是未知数了。 　　有了这一批古代稻谷的种子，马修自信，一年之内绝对能让俾斯麦庄园的人吃上米饭。 　　产量一高，米酒，米醋这些衍生食品都能面世。 　　他把这些陶罐小心翼翼放在巡逻车上，用麻布和木屑保护，放置受损破坏。 　　忙完这一批稻谷，马修回到地祭，发现另一个房间里也有了结论。 　　“是盐。”吉赛尔抓起一大块捏碎，轻轻松开手，这些盐粒哗啦啦落回铜钵里。 　　“盐可以长期保存，在古早时期，盐非常珍贵，就和隔壁房间的香料一样，应该是那时候这个部落的人最珍贵的宝物。” 　　马修将注意力集中在地上，这里有一个深深的干涸池子。 　　“那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工池塘，里面装的水有特别的地方？” 　　吉赛尔摇头：“这就无法得知了。我提取了一些池子边沿的颗粒，回去可以试验看看，但很难得出有效结论。时间实在太久了。” 　　“那么你个人看法是？” 　　“这里可能装的是酒。” 　　“酒？” 　　吉赛尔指向隔壁房间：“粮食，香料，盐，酒，这都是在先民时代非常稀缺，但又最被认可的硬通货，价值很高。用这些东西用作地祭，也符合先民们供奉祭祀的行为。” 　　马修若有所思。 　　他一出来就撞见菲妮克斯。 　　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要拆开这个铜棺，看看里面的东西。” 　　“别急，外部调查完毕了吗？” 　　“能找到的都找了。” 　　菲妮克斯指着铜棺，一脸认真地说：“这东西看似简单，背后工艺非凡，我怀疑不是原始部落先民自己制造的东西。可能是他们从哪里找到之后，搬来了这里，或者是原本就在地下，被他们发现了这里，然后改造成了地祭。” 　　马修绕着铜棺走了一遍。 　　手提灯的照射下，他看到人形铜棺头部眉心，刻有一个明显的数字：1。 　　马修凑近了，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那个数字1，又发现1的左边还有一横。 　　-1？ 　　这是什么意思？ 　　编号为什么还会出现-1？ 　　马修再次查看铜棺周围，铜棺本身非常沉重，气密性极好，边沿看似缝隙，但连吉赛尔最薄的手术刀都插不进去。铜棺上布满了铜绿，但基本形态和雕刻纹路都丝毫未损，被固定在一个更大的方形石座上。 　　他左右看了看，铜棺周围十分空旷，只有角落上有一堆腐烂的木头和布帛，都是烂得不成样子，手指一碰就稀碎。 　　“开棺。” 　　得到许可，菲妮克斯立即指挥傀儡中队，开始叮叮当当一通敲打，想要强行拆开棺椁。 　　马修抬起头，地祭周围又出现了梦魇之手，好在剑徒和弓使挡得住，而且白夜魔也再度出现助拳。 　　他仿佛对梦魇之手有一种特殊厌恶和敌意。 　　真是好兄弟。 　　马修观察着棺椁周围，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固定在侧面的圆形罗盘状物件，上面有着齿轮一样的细密边齿。 　　马修走过去，将手放在罗盘上，用了用力，纹丝不动。 　　他挥手：“吉赛尔，过来帮一把。” 　　不死女巫的手指触碰到齿轮，然后轻轻一下子就拧开。 　　随着这一拧动，棺椁突然开始嘎吱作响。 　　马修一边往后跑一边大喊：“都退开。” 　　几人都分散后退。 　　铜棺里开始发出一阵咕噜咕噜，仿佛是沸水冒泡的声音，然后叮地一声，人形铜棺巨大沉重的盖子朝着两半张开，里面跑出来一阵白雾。 　　白雾很快消散。 　　露出铜棺里，一个浑身赤裸的人。 　　他双眼紧闭地躺在铜棺内，浸泡在一种淡黄色液体里，身体表面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像是尸体。 　　但他身体肌肉又不时抖动一下，仿佛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沉睡。 　　这人身体狭长，约莫一尺九寸，方脸无鼻，没有头发，整身体都有一种水生动物般的黏糊糊的感觉，让人想到海里的海豚或是鲨鱼。他胸膛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起伏，身体肌肉也一点点在战栗，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马修眼前浮现出一段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 　　活尸异种（LV55）：异化物种，极度危险。 　　* 　　这具活尸身上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邪恶气息。 　　马修很难形容心里那股下意识的厌恶感。 　　就像是光是它的存在，就是某种邪恶意志的存在和窥探，它不是什么自然而然存在的生物，而是一种古老又阴森，强大又阴郁之物衍生出的结果。 　　一旦他睁开眼，就意味着对这个世界的灾难和破坏。 　　马修忍住内心的焦灼和不安，看向旁边：“这家伙似乎不对劲。” 　　吉赛尔眼神冷冽：“真正源自邪恶之物。” 　　菲妮克斯也少有地露出厌恶的神色：“这种东西，实在不该存在。” 　　马修一声令下。 　　剑徒从上面跳下，扬起日轮千阳，一剑斩向这活尸的脑袋。 　　剑刃触碰到头皮的一瞬间，那双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活尸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哪怕脑袋直接灼烧为灰烬，那个邪气又肆无忌惮的笑还是让马修后背发冷。 　　这家伙……还好没让他真的苏醒过来。 　　“等一下。”潘妮大喊：“这家伙的血很有研究价值。” 　　她翻出一根软管，想要从活尸伤口处收集了两管血液。 　　“别碰，潘妮。” 　　谨慎起见，马修直接让剑徒将活尸的身体拖出来全部焚烧殆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铜棺状的器皿里，只有哪些淡黄色粘液依旧存在，它们下面链接着一个黑色的管槽，一路往下延伸。 　　这时候马修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邪恶活尸被消除后，那些不断滋生的梦魇之手竟然纷纷退去，霎时间消失无踪。 　　果然。 　　梦魇之手的出现，是冲着这地祭下的活尸而来。 　　马修松了口气。 　　不管那活尸是什么，干掉他是目前最稳的应对。 第583章 古帝国遗产 　　拆除铜棺着实废了马修不少功夫。 　　铜棺底部管槽连着一种柔软粗壮的白色导管，管子分成两段，一段连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另一端连着一个酒瓶般的银色筒体。 　　连接的导管上有很多皱褶，触感柔韧而具有弹性，还有几分滑腻，让马修想到火锅里的黄喉。 　　箱子长宽高都是4尺，非常精准，其材质难以分辨，看起来像是一根根骨头堆叠在一起，被某种巨型机械压成了四四方方的几何形，具有一种诡异视觉感。 　　马修手指触碰到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些地方是柔软的，温热又像是皮肉，就像这个箱子是某种……活物。 　　可低语者并没有给出任何描述。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马修也不得而知。 　　然后是另一个银色筒体。 　　它的材料是典型金属，敲打能发出金属独有的清脆声音，上面没有一点锈蚀，色泽黯哑，里面似乎有好几层。 　　马修指挥剑徒将这筒体倒了倒，里面流出一些透明粘液，粘液里包裹了一些带着气泡的浓郁白色黏着物，让他有一些不好的联想。 　　铜棺、骨箱、银筒都被小心翼翼地切割开来，单独装好送回俾斯麦庄园。 　　吉赛尔、菲妮克斯和潘妮已经迫不及待随队返回。 　　她们都有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吉赛尔对铜棺三件套的运转原理有兴趣，菲妮克斯对铜棺、骨箱和银筒的工艺无比好奇，潘妮则是收到了怪物血液，要回去放大观察。 　　地祭所在地，就剩下马修。 　　他又做了几次尝试，不论是用闪光诱饵还是别的手段，都只能引来零零散散的黑夜魔，血夜魔没有出现，梦魇之手彻底消踪匿迹。 　　安排盗火者小队继续修建这最后一座小屋，马修也随队返回。 　　…… 　　又是一个没有太阳的白日。 　　马修随着七点的钟声起床，穿上马甲和长裤，一路从楼上走下梯子。 　　索伊已经早早在会议厅门口等候。 　　“马修先生，25间盗火者小屋已经全部完工，这是今天秘银工坊配合我们在《奥秘》上发布的新闻。” 　　马修接过报纸一看。 　　——《俾斯麦庄园：黑暗时代起航，从盗火者开始》 　　他暗暗摇头。 　　到底还是学者办的正规刊物，依旧有着精英分子的思想包袱。 　　换成自己，那名字就绝不这么保守。 　　——《盗火者：黑暗时代谁能挡我？》 　　——《诸神？抱歉，我盗火者，你们的就是我们的》 　　——《黑暗时代？俾斯麦庄园说不，这是盗火者时代》 　　…… 　　震惊体和打脸体虽然看起来浮夸没营养，但噱头十足，普通人就喜欢看这些提劲的内容。 　　风评格调可能会被诟病，但吸引力绝对更强。 　　马修一目十行看完。 　　大体上内容还是属实的，就是将俾斯麦庄园盗火者小屋项目说了一遍，25座盗火者小屋已经遍布整个卡尔马北方，以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为核心，盗火者小屋变成了这里独有的安全网路。 　　文章也一再提醒，四只盗火者小队会持续巡逻，但来往埃里克城依旧需要注意安全，夜魔数量众多，目前依旧没有一个百分百能解决夜魔的办法。 　　“塞浦路伯爵先生之前联系过您，他想要扩大盗火者小队规模，再从庄园购买两辆多功能巡逻车，再组建一支埃里克城盗火者小队。” 　　马修喝了一口热奶茶：“现在庄园有多少库存？” 　　“经过庄园政策调整倾斜，魔能车暂时减产，多功能巡逻车制造增多……目前有六辆闲置的多功能巡逻车。” 　　马修吃了一口煎蛋，用毛巾擦了擦嘴：“乌鸦怎么说？” 　　“乌鸦部长的建议是，可以接受。他认为，埃里克城是庄园商品核心制造区域，加强自保和影响力是有必要的。” 　　“好，给。” 　　马修两口吞下早餐：“至于巡逻车的20万金币成本，就和北方联合学校的建校基金冲抵，如果还有多余就投入到北方重工里。” 　　说到底，巡逻车还是由北方重工制造，庄园只需要进行关键魔术回路整体装配，然后让阿拉克涅进行一定的优化。 　　这一套都已经非常熟练，工程部最没有经验的见习工程师都能完成——这也是她们练手的基础工作之一。 　　原料和人工都是埃里克城提供。 　　如今庄园付出的成本只是技术优化和制定标准，剩下收获的纯粹红利。 　　这就像是一个从上往下滚雪球游戏，初期会比较艰难，需要至关重要的推力，但只要这个过程开始，剩下只需要惯性就能运转。越来越大的雪球包裹着越来越大的利润，以及与日俱增的技术影响力。 　　单方面技术垄断，会制造出一个整个围绕它的利益分配体系，核心的庄园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优厚利润……除非本领域有另一个直接争夺需求的雪球再次出现。 　　“魔术部、工程部和公共安全部在半个小时后会举行新装备‘盗火者’的最后一次测试，去野外进行实战检测。看盗火者套装实战效果如何。” 　　“哦？我们也过去看看。还有吗？” 　　会议厅大门被敲了敲。 　　索伊过去看了看，回来说：“是门涅利克先生。” 　　马修说：“进来。” 　　一身白衬衫的门涅利克走了进来，他身材高挑，穿上公务服外套，长发梳拢在脑后扎成马尾，看起来精干而冷淡。 　　马修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愧是古帝国太子，眉眼间天生就自带贵气，有点卡尔马黎明的感觉…… 　　“怎么样，我听说你一直在跟着吉赛尔学习，习惯了吗？” 　　马修笑着说：“还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听吉赛尔小姐说，昨天挖出了一个东西。”门涅利克平静地说：“那东西我去看了，我认识。” 　　马修收起笑容：“坐。” 　　他端正坐下，背脊依旧笔挺：“马修先生，那东西我记忆里曾经出现过。我在幼年时，父亲曾带我进入帝国宝库，里面就有一个那样的铜棺，只是没有下面的两个东西。” 　　马修正色：“一模一样？” 　　“几乎一样，唯一不同之处是上面的记号。” 　　门涅利克回忆说：“帝国宝库的人形铜棺，额头中心刻的是一个1字。” 　　“1？” 　　马修立即想到。难道说人形铜棺具有一整个序列，这次在南面冻土下挖出来的是-1号棺，古德涅维帝国有1号棺，如此说来，不同编号的棺椁存放着不同的东西。 　　-1号里面是邪恶的高等阶活尸，那1号棺呢？ 　　“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当时年幼，只有模糊的记忆……” 　　他皱起眉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像是仙人掌的铁块。” 　　“铁仙人掌？” 　　“抱歉，我能记起来的也只有这些。”门涅利克脸露歉意。 　　“没事……”马修突然眼睛一转，计上心头：“门涅利克啊，你看，帝国已经亡了很多年了，如果我们回到古帝国所在的野蛮之地，那里的帝国宝库还在吗？” 　　“在的。” 　　门涅利克回答：“帝国宝库藏在地下深处，没有特殊手段难以找到，里面有父亲留下的守库魔灵……弗洛斯出现时，我将帝国宝库沉入地下深处，弗洛斯对那些宝物并无兴趣，她只想要狩猎各种活物，所以里面的东西想来大多还在。” 　　马修精神一振：“那你看，不如等找一个时间，我们去把里面的铜棺取出来，对照一下？” 　　“好的。” 　　门涅利克没有任何反对：“只要您想，整个宝库都是您的。如果没有您的出手，现在我早就化作灰烬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马修假惺惺地摆手：“里面宝物是古德涅维帝国的遗产，是所有人类的瑰宝和遗产，庄园一定会好好爱护。等奥尔巴德号改装完毕，有时间和精力了，我和你一起去寻找帝国宝库。” 　　“回来我专门建造一个博物馆，里面有古德涅维帝国的展馆，做好重点文物保护和宣传，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古帝国的灿烂文化和宏伟历史……” 　　门涅利克站起来，认认真真鞠了一躬：“劳您费心。” 　　“小事，大家自己人，不要这么客气。” 　　马修搂着门涅利克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盗火者的新品发布会。” 第584章 什么叫盗火者套装 　　联合行动的巡逻车已经在庄园门口等候。 　　本次出行，带有轨道骑士一辆，巡逻车一辆，看起来和平常盗火者小队并无差别。 　　轨道骑士在前面开路，巡逻车里更是坐着三大部门的主要人物。 　　魔术部部长吉赛尔，工程部部长帕梅拉，公共安全部部长布鲁克，测试员芙兰朵露。 　　以及马修、剑徒和门涅利克。 　　三位部长一直在讨论装备，倒是把马修这个上司晾在一边。 　　马修也早就习惯，乐得在一旁偷听。 　　“厚度还是一个问题，重量较大，长时间使用会给战士们比较严重的负荷。”布鲁克提出：“再一个是防具，同样是过于沉重，行动难以保证迅速。不过只要能尽快装上就好。” 　　“目前能做出这个程度已经是不错了。” 　　帕梅拉一口打断他：“要不是之前应对绯蝗时有很多技术雏形储备，根本不可能在半个多月内就做出这一套。你们公安如果有更好的方案可以提，不能只提出需求，不提解决办法。” 　　布鲁克一时语塞。 　　“制作新装置急不得。” 　　吉赛尔喝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说：“这还是多亏了研究所的数据支持和杜莉用巫术计算机的模拟，不然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到目前的进度。” 　　“好事多磨，武器装备不同于其他，如果急于求成只会让使用者非常危险。” 　　言语之间她是站在帕梅拉这边的。 　　马修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两位同一阵营。 　　布鲁克也有自己的立场：“吉赛尔小姐，帕梅拉小姐，我考虑的是盗火者小队在前方执行任务的安全。他们面临的不止是黑夜魔和血夜魔，还有梦魇之手这样高等阶怪物的威胁，罗伊斯小队已经经历了一次，我不想其他小队每次出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所以我希望装备能尽快配实战。” 　　“我也明白。”帕梅拉常年钻研武器，对此再熟悉不过。 　　“不过还是那一句话，必须确保武器本身安全，我才会认可成品。” 　　她不再是那个急于求成的年轻炼金术师，虽然帕梅拉依旧年纪很小，但她的武器思维已经变得完善而成熟。 　　吉赛尔看向窗外：“差不多就这里了。” 　　巡逻车缓缓停下。 　　车上灯光照射，以巡逻车为中心，辐射出一大圈可见区域。 　　这时候，轨道骑士的炮塔里钻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厚重的像是短款棉服一样的外装，戴了一顶地精工程队的木质头盔，头盔上有一盏探照灯，头盔下沿是一副罩住双眼的防风镜，下面戴着黑色口罩。 　　他手持一把II型鹰铳，腰间还插了一把鼠铳，背负一个子弹匣，看起来有点现代战士的架势。 　　三名部长对视了一眼。 　　帕梅拉宣布：“实战测试开始。” 　　这位难辨容貌的战士点点头，手持鹰铳，小心翼翼往前走入黑暗，渐渐走远。 　　马修有点担忧：“就让他一个人去？” 　　“放心。”帕梅拉一脸自信：“看着吧。” 　　很快，远处就响起一声枪声。 　　然后十几秒后是第二声。 　　接着那位战士一路后退者返回，他一边退步一边装填子弹，瞄准黑暗中一片区域，嘭地一声，铳口冒出火光，远处有什么东西被击中。 　　他拔出腰间鼠铳，对着右前方又是两枪。 　　由于鼠铳是轮转手枪，倒是能一次性打出六枚子弹，威力不如鹰铳，但持续能力更强。 　　这位负责测试的战士操纵火铳十分熟练，动作简洁利落，但马修竟然一时间想不出他到底是谁。 　　罗伊斯还在庄园反省。 　　布鲁克本人又在旁边。 　　“他是谁？” 　　马修问这三人。 　　“待会儿就知道了。”帕梅拉笑了一下，打断布鲁克准备的回答。 　　一通操作，战士在黑暗中迂回穿梭，陆陆续续开了三四十枪，枪声零散，可见他是瞄准目标之后才扣动扳机。 　　帕梅拉摸出兜里怀表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半个小时也足够。” 　　她拔出腰间鼠铳，对着天空鸣枪。 　　黑暗中的战士这才一路返回。 　　回来时他翻开上衣口袋，倒出十一块闪亮的梦魇晶块。 　　他脱下头盔，里面盘起的长发顿时披散出来。 　　“报告部长，歼灭夜魔十一只，击伤五只。”珍妮弗脸上的汗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 　　“使用效果如何？” 　　“很不错！” 　　珍妮弗拍了拍手里的头盔：“这个战术目镜，能够清晰识别出黑暗中的夜魔，让我能够精准定位，进行定点击杀。有了这个，黑暗就不再是影响视觉的问题。” 　　她又拍了拍厚重的外套：“还有这件特制的隐匿外套，吉赛尔部长的魔术回路真是神乎其神，穿上它，夜魔竟然都没法识别我是人类，它们对我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 　　吉赛尔笑道：“我可不敢揽功，外套里的魔术回路都是通过杜莉的巫术计算机模拟推演之后的结果，加上蛛丝回路里有晶块研磨成的粉末，能够最大限度影响夜魔的辨认能力。不过也不要以为就完全无法被看破，这对高等阶夜魔应该就没什么用。” 　　“我明白。” 　　珍妮弗咧嘴大笑：“我又不想死，肯定完成战术目标后就撤离。” 　　她又拍了拍腰间枪带上的插着的鼠铳：“还有最新的子弹，对夜魔杀伤力比以前强了几倍，一发就能让它们重伤，瞄准它们颜色最浓于的区域，两枪就能解决一只。” 　　“特殊子弹也是借用了‘三星模型’。”帕梅拉对马修解释说：“经过测试我们发现，夜魔的物理伤害豁免机制并不复杂，只是它们身体能迅速变化，而且呈现出一层层的流体状，能够极大抵消伤害。” 　　“惠特曼教授和普朗克先生给出了一个建议，我们尝试之后也发现的确可行，那就是增大土元素的富集程度。” 　　帕梅拉比划着手势，以破法者之手比出拳头轻轻撞击另一只手掌。 　　“子弹射入夜魔流体后，土元素就会被聚集到了流体内，让流体变成固体，然后那些本可以变化的伤口就被定住，第二枪就能让它们死亡。” 　　马修听得直点头。 　　果然，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大家在应对绯蝗时用“绯蝗终结者”吃到了甜头，现在已经习惯用新技术思维来对付不同类型敌人。 　　马修扫视了一下珍妮弗全身：“也就是说，盗火者套装包括战术目镜、隐匿外套、特殊子弹三件套。” 　　“不错。”帕梅拉阐述：“目前我们已经通过了三次实战测试，这是最后一次全套装作业，证明的确应对夜魔有不错的效果。我建议可以全部批量生产，装备给盗火者小队和执勤人员。” 　　马修下令：“从现在开始，加紧把这一批装备制作出来。要让每一个盗火者小队成员，都有两套盗火者套装！” 第585章 一转攻守 　　噗—— 　　塞浦路伯爵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他用毛巾擦着嘴角：“盗火者小队要正式开始进入和东部行省交汇处，定期清理夜魔？你们在开玩笑吗？开玩笑的吧？” 　　男爵埃迪一脸认真地说：“伯爵大人，这不是玩笑，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两天前，我被邀请去俾斯麦庄园主宅开会。这件事您也知道。” 　　“我是知道啊。”塞浦路伯爵皱眉：“不过两天前的会议，是盗火者小队的内部会议，主要讲的是巡逻路线和明确职责……你也是这么说的。” 　　“确实……” 　　埃迪男爵脸色有几分尴尬：“只是当时说，要改变战略，从原本的防守姿态切换为主动方，让狩猎夜魔，驱逐夜魔变成盗火者小队日常责任之一。” 　　当时埃迪男爵和塞浦路伯爵一个态度。 　　你以为你们俾斯麦庄园就了不起啊？ 　　了不起夜魔也不买你账。 　　不是有钱有装备就能为所欲为的！ 　　昨天晚上，第一批盗火者套装被送到面前时，埃迪男爵依旧认为，这充其量算是一种补强，并不能彻底改变人类防守姿态。 　　然而当珍妮弗队长带着埃迪小队，亲自穿上盗火者套装，在野外杀夜魔如杀鸡，埃迪男爵当时看的一脸茫然，然后是头皮发麻。 　　俾斯麦庄园用行动告诉他。 　　抱歉，有钱有装备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从最初的人晕了状态恢复过来，埃迪男爵狂喜，他小心翼翼穿上套装，在珍妮弗指点下尝试了一番。 　　他发现，穿着这一身，在黑暗中，那些夜魔就像是傻兔子一样，傻愣愣任凭他射击，简直比以前打猎还要轻松。 　　“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离谱？” 　　塞浦路伯爵还是一脸怀疑。 　　无他，这事实在不符合逻辑。 　　到现在为止，黑暗时代的第一个月才刚刚过去，俾斯麦庄园就做出了全套的应对措施。 　　开始第一步还能接受，步步为营，坚壁清野，建造盗火者小屋来构建安全路线，小队巡逻保障沿途安全。 　　然后第二步就直接开始杀夜魔如杀猪。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哪怕就是野外游荡的猪，杀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不由怀疑，是不是中间哪里不对劲，少了点什么。 　　比如说，第一步建造小屋，第二步是建立堡垒，第三步培训士兵……经历种种磨难和漫长时间摸索，最后一步，才可能到他们说的这个程度。 　　可埃迪男爵告诉他：“不是的……伯爵大人，虽然这有点匪夷所思，但这的确就是事实。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附近的夜魔，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威胁，而是变成了我们的猎物。” 　　“两天前的会议，大多数时间，几个小队其实是在争论狩猎领地问题。” 　　埃迪男爵挠了挠头发：“当时我没在意，觉得他们在讨论什么**问题……现在我才知道，他们三个小队已经把最大片的区域划走了，我们小队就只能去靠近东部行省边沿地带狩猎。” 　　“倒不是那里有什么不好，只是来回很费时间，黑暗中开巡逻车不能太快，容易被石头和坑洞影响，效率比较低。” 　　塞浦路伯爵端起茶杯喝了两大口，冷静了一下。 　　“你试过那个盗火者套装？” 　　“当然，您放心，有那东西，夜魔就和牧场的小羊一样，两枪一个。” 　　说到这里，埃迪男爵顿了顿：“当然有盗火者套装也不代表所向披靡。高等阶的夜魔依旧是一个大问题，不过只要按照盗火者小队研究制定的方针，进行可持续化、控制数量和频率地狩猎，风险就能降到最低。” 　　“再者如果遇到不可抗的高等阶夜魔，也能发出求救弹，请求俾斯麦庄园的高阶战力，如剑徒、弓使两位就会迅速驰援。” 　　“不论是战略还是战术，都非常完善。” 　　塞浦路伯爵听得微微颔首，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是老了。还是抱着旧时代的想法，认为很多事完全做不到，这个时代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教宗是古神灵格，绯蝗一族源头是神眷，海里还有古神破碎的意志，这些都已经是确切出现的事。” 　　“新时代到了，我也该大胆一点，做出更多具有前瞻性的设想。” 　　他拍了拍埃迪男爵的肩膀：“埃迪，你父亲和我从小就是挚友，后来他在海上出现了意外，你就到了我这里。虽然家族领地被王国收回，但你的爵位和身份依旧是保留下来。” 　　“这些年你一直作为我的副官跟随我出行，不论民生、财政、经济、外交事务，我都让你陪同，其实是为了让你尽可能了解这座城市。” 　　塞浦路伯爵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年轻的男爵：“我一直是把你当成埃里克城继承人培养。” 　　埃迪男爵慌忙说：“伯爵大人，我一直都没有任何二心，这座城市永远属于塞浦路家族。能够在这里发挥一些自己的想法，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不。” 　　中年伯爵摇了摇食指：“你知道的，奎恩不适合成为一名行政长官，他的性格和爱好都在做巫术研究上，他有他的路。” 　　“至于这座城市……永远属于塞浦路家族？” 　　他自嘲了一声：“连古德涅维帝国，古都灵帝国都会覆灭，世事变化，谁知道呢？我只希望，很多年以后，这座城市依旧屹立在北方，被所有人知道。” 　　“所以我想得很清楚，纯粹家族式管理已经不适合这里。” 　　塞浦路伯爵眼神坚定：“为了这座城市，也是为了塞浦路家族，这是必须做出的选择。我会效仿俾斯麦庄园正式开始行政改革，行政大厅将会变成事实上管理这座城市的真正机构。能者上位，就是埃里克城的新政策。” 　　埃迪男爵身体一震。 　　作为一名贵族，他很清楚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将世袭制的贵族权力主动锁起来，塞浦路伯爵这是下了何等决心，拥有何等广大的心胸和抱负！ 　　埃迪男爵转瞬又明白。 　　核心原因还是在于，俾斯麦庄园的诱惑实在太强了。 　　看起来埃里克城一切顺风顺水，但作为管理这座城市的实际成员之一，埃迪男爵很清楚，这座城市已经陷入了一个瓶颈。 　　作为一座卡尔马王国的北方郡城，它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但要和罗斯特大陆那些古老又强盛的城市竞争，它却还是有太多制约。 　　不说其他，光是气候、土壤和水就是先天性锁住埃里克城的限制。 　　塞浦路伯爵只有一条路：将埃里克城独有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可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奇迹之城。 　　放权，吸纳人才，敢于挑战古老规则。 　　有俾斯麦庄园做靠山，他有充足的底气和信心——哪怕出了乱子，也能让隔壁庄园的力量帮助平复，东山再起。 　　见过了澎湃广阔大海的人，是无法再为湖泊而敬畏的。 　　“伯爵大人，属下愿意和您一起，尝试让这座城市被所有人所铭记。”埃迪男爵认真地说。 　　没有男人能拒绝一份充满气魄的事业。 　　“哈哈哈，好，好，让我们一起，给那些南方城市的人看看！”塞浦路伯爵倒了两杯酒，递给年轻贵族一杯：“当其他城市还在为夜魔而烦恼，我们已经在利用夜魔的存在，迅速发展前进，真是妙不可言。” 　　埃迪男爵也不由露出笑容。 　　…… 　　秘银工坊的总部。 　　一名戴着圆眼镜，头发柔软的斯文男性将手里的稿件做好标注，递给旁边的男助手。 　　他叮嘱说：“记得这些稿子一定要按照原文印刷，尤其是这次的‘盗火者’追踪报道，至于删掉了两个其他方面的报道，我会写信给撰写者进行说明，告诉他们延期发表。” 　　“是。米歇尔先生，我这就去。” 　　助手将稿子在书桌上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米歇尔先生，可是花这么大篇幅报道盗火者，真的好吗？已经有不少人抱有微词……说是菲妮克斯小姐的关系，让我们编辑部一直在倾向于俾斯麦庄园。” 　　米歇尔用食指扶了扶眼睛：“外界言论当然重要，但我们《奥秘》首先要确保，报道本身是真实并且具有重大意义。越是具有深远意义的发现，越是需要加大篇幅进行跟踪，这也是我们核心职责所在。至于其他非议，让他们去，不必放在心上。” 　　“我只是听不得他们说米歇尔先生您……” 　　助手打抱不平道：“明明您一直在兢兢业业，却老是有那么多人说您公私不分。” 　　米歇尔脸上一黯。 　　助手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米歇尔先生，都怪我乱说话。” 　　“没事。” 　　米歇尔只是笑了一下：“的确是我自己犯了错，当初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题，导致秘银工坊设计图泄露给了秘法会，他们也没说错。” 　　“当初都怪秘法会太狡猾……” 　　助手还在试图圆回来：“现在雪莱夫人已经弃暗投明，到了俾斯麦庄园，也变成了里面红十字研究会的副会长，完全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魔女。”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好意，去打印稿子，工作要紧。” 　　米歇尔温言说。 　　“哦哦，是，我这就去。” 　　助手这才抱着稿子一路跑出去。 　　和助手擦肩而过，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 　　他一头银发，穿着佛若克军装，腰系军刀，身姿笔挺，却又有着贵族的优雅气度。 　　“米歇尔先生，冒昧拜访。” 　　“维克多王子，请坐。” 　　米歇尔示意。 　　“我也不客套了，听马修说，盗火者套装做出来了？”银发王子一脸好奇：“据他说效果很不错，而且有一套盗火者套装已经送到了您这里。” 　　“很不错？这个评价有点太低了。” 　　米歇尔笑了笑，指向一旁：“在那。您自己看。” 　　维克多走到桌前，将套装三件套，战术目镜、隐匿外套、特制子弹依次仔细观察。 　　“以作战装备而论，从识别到隐藏再到一击致命，盗火者套装组成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刺客性质的侧写，只要装备上这一套，对付非高等阶夜魔，就真的是用弓箭对付野兽了。夜魔们将无法隐藏自己，制造恐惧，只是单纯的猎物。” 　　维克多目光里闪烁着奇异光彩：“如果真的需要给出一个评价，那么我会评价这一套装备为：划时代。” 　　“它们的出现，将会彻底改变人类和夜魔的攻守方向，怎么盛赞都不为过。” 　　维克多脸色肃然。 　　他还没有尝试这一套装置。 　　但眼前人可是米歇尔，被誉为“炼金百科”的男人，菲妮克斯的师傅，炼金术师的基本课本都是由他撰写而成，因此又被称之为“大基本功炼金术师”。 　　米歇尔上一次给出这种评价，还是在喷气轨道车被菲妮克斯捣鼓出来的时候。 　　维克多心里默念。 　　马修啊马修，你呀，总是能给我出点新花样。 第586章 意外之喜：破法者1.0 　　盗火者套装制造起来并不困难，难的是最初的标准问题，敲定了套装详细指标后，庄园加班加点在一周内做出了供应四个盗火者小队的套装。 　　如今才称得上货真价实的盗火者。 　　盗火者小队出行，不论是巡逻还是狩猎都变得更加高效。 　　马修跟着过去看过两次。 　　基本上流程如下： 　　1选择一处狩猎地带。 　　2小队手持鹰铳下车，保持阵型走入目的地，通过战术目镜锁定黑暗中的夜魔。 　　3自由开火。 　　4收集梦魇晶块。 　　整个步骤如工厂流水线一样，只需要按照操作流程进行，收割夜魔就变成了一项非常容易的事情。 　　就和采集石头和植物没有什么不同。 　　不论是黑夜魔还是血夜魔，都无法识别出盗火者小队身份，还在迷惑时就被一个个射倒击毙。 　　这就是专业化团队带来的效率和效果。 　　去了两次之后，马修就觉得很没意思。 　　之前多少还有些紧张感，哪怕是剑徒出行，也一直在警惕可能出没的高等阶夜魔，活尸其中最难缠的梦魇之手。 　　然而被公共安全部梳理出流程和操作手册之后，整个过程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完全是一种流水线的程序。 　　抵达地点，观察目标，定位射击，收获晶块。 　　富裕仗打起来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枯燥且无趣。 　　没有你来我往，没有极致抗压，绞尽脑汁地想尽办法，只需要教所有人遵守指导手册，然后A上去，就完事儿了。 　　这让马修赶到一种疲劳之后的空虚。 　　以前他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追求现在的效果，可真正达到了，又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夜魔就这？ 　　就这？ 　　马修将应对夜魔适宜交给公共安全部，开始将自己的精力用于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上。 　　种水稻。 　　自从25号盗火者小屋下面挖出地祭，除去那诡异的-1号铜棺，马修得到了三十罐的稻谷和六罐疑似用作香料的果核。 　　一回到庄园，他就将这些稻谷分批种在主宅周围——这里已经变成了他的又一实验园地。 　　每天马修都在仔细观察这些古代稻种的长势。 　　可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一粒谷物发芽。 　　这让他有点失望，又有点懊恼。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用蛛丝灯做照明模拟太阳光，混合了魔术肥料的土壤，足够的水分，以及低语植株的增殖加成。 　　剩下的也只能看运气如何。 　　毕竟过了上千年，这些稻谷到底还有多少保存了种子机能，有多少存活，是否能适应如今的卡尔马王国环境都是未知数。 　　马修只能眼巴巴地等。 　　今天他查看稻田时猛地发现了一根嫩芽，顿时兴奋地拉着索伊：“看，快看，看到了没有！稻子活了！活了！” 　　“我们有水稻了，有米饭了，有米酒了！” 　　索伊扶了扶眼镜，压着裙子蹲下来。 　　她前后仔细看了看，小声说：“马修先生，这有点像是附近常见的杂草……” 　　马修笑容渐渐消失。 　　他放下视线滤镜，沉下心来，发现它和稻子外形极为相似，但叶片毛涩，颜色较浅。 　　这东西叫做稗草，又叫稗子，是一种恶性杂草。 　　稗子经常长在稻田里，与稻子共同吸收稻田里养分，由于它长得很像稻子，所以可以很好伪装自己。 　　马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古代先民没有能精准区分粳稻和稗子，所以将稻谷和稗子种子一起混入了罐子里，稻子还没复苏，这种生命力极强的恶性杂草就率先冒了出来。 　　好稻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马修狠狠地将这根稗子拔了出来，扯成两端后丢入火堆，给它骨灰都扬了。 　　至于古代稻种们能不能长出来，也就只有看天意。 　　索伊见他心情稍微平复，于是又开始例行公事：“马修先生，塞浦路伯爵听说您将隐匿外套的批量生产交给了北方重工，非常高兴，向您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 　　“说重点。” 　　雀斑姑娘说：“他衷心希望能将战术目镜、特殊子弹都交给北方重工生产……” 　　马修摇头：“战术目镜不用想了。这东西本来就需要非常高精度的打磨装置，将梦魇晶块打磨成镜片，而且还需要魔术回路进行颜色加深，提高灵敏度和色泽识别度。北方重工不具备这种精加工能力，拿到订单也做不下来。” 　　“秘银工坊对打磨与加工都有非常深厚的造诣，拥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工匠，这一点是他们擅长的。” 　　“再者我们也需要秘银工坊提供晶块作为原料，光是庄园自己独立供应，风险大不说，还会拖慢我们在先进装备研究上的进度与优势。”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喝了一杯果汁：“至于子弹，这个我们也和秘银工坊的米歇尔先生达成协定，一旦工坊的子弹铸模出来，就会提供给我们。那时候北方重工就可以用铸模直接进行加工，后期配套也简单，效率会高很多。” 　　“原话回复他。” 　　“是，马修先生。” 　　索伊用炭笔唰唰快速记录马修说的每一个词。 　　放下笔杆，索伊又说：“还有一件事。普朗克研究所的杜莉小姐说，她那边有了一个小小成果，如果您有时间的话，不妨过去看一看。或许您可以给她提出一些建议。” 　　杜莉有成果，就代表巫术计算机有了进展。 　　马修低落的情绪顿时饱满起来：“走，过去看看。” 　　“您的外套，先穿上，外面冷。” 　　索伊进屋给他拿了外套，追上一路小跑的马修。 　　马修到了研究所外，看到普朗克和惠特曼又在为什么事争吵。 　　这两人一个阴阳怪气有一手，一个刚的一批从不退让，中年人和老年人吵起来那也是没完没了。 　　马修装作没看到，从他们的屋子路过，敲了敲里面那扇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 　　坐在巫术计算机前的杜莉转过脸，站起来：“马修先生，您来了。” 　　马修注意到，杜莉脸有些浮肿，头发也变得油腻，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有几天没换的衣服。她桌子旁的地上摆放着一堆还没洗的陶碗，里面还有些凝固的厨余垃圾。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 　　杜莉也注意到这一点，脸上一红，赶紧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对不起，马修先生，我有好些天没管其他，一直在捣鼓巫术计算机……这里味道有点重，您在外面等一等，马上就好。” 　　马修一把抓住她手里的扫帚，靠在墙上。 　　“没事。” 　　马修笑道：“这根本不算什么，哪怕这里就是一个垃圾场，我也不会在意。你能全心投入到巫术计算机上，将这些外物抛之脑后，可见非常投入，我很高兴！” 　　开玩笑。 　　大学男生宿舍比这离谱多了，袜子毛巾到处丢，外卖盒和臭鞋子随便摆，那味道才叫一个酸爽。 　　比起来，眼前只能算是幼儿园版本的乱。 　　“我……我……谢谢马修先生。” 　　杜莉耳根有些发红。 　　她自己知道，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因为真的懒。 　　说来也奇怪。 　　自从开始坐在巫术计算机前，用巫术计算机处理各种问题，模拟模型，给出各部门种种建议和模拟数据，杜莉就习惯了这种高效而舒适的工作方式。 　　准确说，是享受这种挥动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飞舞，然后就能让外界变了模样的快乐。 　　爱上了有巫术计算机的生活，原本就不太注意生活细节的杜莉更是放飞自我，每天吃着好姐妹索伊送来的饭菜，可以说是美滋滋了。 　　黑暗时代里，天空中少了太阳，更加昼夜颠倒。 　　杜莉可以理所当然活在一个自我设定的世界里，完全不用管外界的目光。 　　可马修的突然到访，顿时让她想起这一段时间的荒唐和懒惰，不由羞愧难耐。 　　她当然不知道，马修根本不在乎这些。 　　杜莉越是这副快乐程序员的模样，马修越是觉得对味。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有那味儿了！ 　　还差一点肥宅快乐水，甜甜圈和薯片三件套，以及各种网络游戏，就齐活了。 　　杜莉抓了抓头发，突然想到：“对了，马修先生，我这里有了一个有趣的小东西。差点忘了正事。” 　　“你说。” 　　马修站在一旁，等她讲解。 　　杜莉抓起一个银壶喝了一口水，然后双手在木键盘上一阵敲打，最后一个响亮敲击。 　　巫术计算机开始嗡嗡作响，上面的柳钉开始不断弹起落下。 　　“等我一下。” 　　杜莉走到角落边，从一堆麻布里翻出一面四四方方的白玻璃，然后搬着玻璃放在了桌子上，下面用低语猎手的藤蔓固定连接，拉上魔能蛛丝。 　　玻璃上慢慢出现一副清晰的画面。 　　马修揉了揉眼睛。 　　菜单栏？ 　　他呼吸为之一滞：杜莉还真搞出了巫术计算机的操作系统。 　　杜莉手指在键盘方向键上敲打，指着桌面说：“这是我做出来的‘破法1.0’巫术计算机操作系统，比较简陋，但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白底黑框的玻璃显示器上，有四个图标：本巫术计算机、垃圾站、魔术编程器、巫术程序库。 　　杜莉指着左上角第一个圆形图标下面的字说：“本巫术计算机，这个是我经常用的，里面存放了整个巫术计算机所有的信息内容。点击这里，通过特定的路径和密码就能查找到里面全部特殊信息。” 　　她手指下滑：“垃圾站，原本删除的无效和废弃信息被存放到这里，直到最终觉得没有价值清空。” 　　“魔术编程器，进行编程模式，采用线性+立体+代码的三位一体体系，虽然刚上手有点复杂，但其实只要理解了其中原理，所有人都能学会。” 　　“巫术程序库，点击这里进入巫术程序表，里面记录了各种魔术编程之后的结果，是一个存放了众多巫术程序的收藏室。” 　　“目前存放的安全巫术程序有‘聚光术’、‘风眼术’以及‘治愈术’，这三种都是非常基础的巫术，也是目前破解最完善的。” 　　杜莉笑容里颇为得意：“经过巫术计算机不断模拟优化，这三种巫术通过程序打印出来的卷轴，效果比巫师教授施展还好，因为它们足够精准而稳定。不像人，人总是不可预知的，可能会超常发挥，也可能发挥事故。” 　　这一点马修是同意的。 　　“能完成最后一步，让破法者1.0系统可以正式问世，夜魔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杜莉卖了一个关子：“马修先生，这台巫术计算机可是融合了50头夜魔，你猜猜它们都在哪里？” 第587章 5000巫师之力 　　马修理所当然地将目光投向那一面玻璃似的显示器。 　　四四方方的玻璃，四脚都有三角形木卡槽，通过卡槽和桌子固定成一体，非常稳固。 　　显示器要清晰成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式CRT显示器，也就是早期的大头显示器，需要显像管和电子枪等专业零部件。后来的液晶显示器要求更高，得有液晶模块和控制板。 　　俾斯麦庄园既没有显像管也没有液晶模块。 　　凭空搞出来这么一台超薄显示器。 　　马修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隐隐猜到，这东西和梦魇晶块有关。 　　有一个明显特征在于：它在光线下呈现出均匀乳白色。 　　这是梦魇晶块感光性的外在表现。 　　“不愧是马修先生，一眼就明白。” 　　杜莉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巫术计算机的种种概念，从宏观应用和算法架构到细节上的补充，不论是巫术计算机系统，还是键盘、显示器、操作页面、菜单栏的种种，都是马修不断给出了建议和提醒。 　　对杜莉来说，她从来都认为，自己只是将马修在脑子里设计出的东西，变成了现实的装置而已。 　　最难的从来是第一步。 　　马修有点好奇地打量着晶块显示器。 　　这显示器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块大晶块打磨抛光而成，完全没有拼接的缝隙与高温融化的痕迹。 　　“这个呀，其实是晶块的一个特性。” 　　杜莉笑着说：“可能帕梅拉小姐还没来得及和您说，多嘴一句，她最近太忙啦。听说一天就睡三个小时，忙着和潘妮小姐一起打磨战术目镜，又和吉赛尔小姐一起讨论特制子弹魔术回路的优化……” 　　马修点点头。 　　要说庄园最拼命的人，候选只有两个，吉赛尔和帕梅拉。 　　吉赛尔虽然看起来不紧不慢，但由于特殊的能力导致她不用休息，夜晚是巫师兼红十字主刀吉赛尔，白天是紫冠王学者吉赛尔，偶尔出门购物放松，也就不难理解了。 　　帕梅拉则是硬生生靠着人类血肉之躯，完成了媲美吉赛尔的成果，这一点让马修觉得非常佩服，自叹弗如。 　　或者说，正因为吉赛尔的存在，激起帕梅拉极度强烈的好胜心，才让她一步步踏入现在的境界。 　　马修提醒对方：“先说正事。” 　　“哦，抱歉……” 　　杜莉这才说道：“梦魇晶块对光和热都有非常强烈的敏感性，在极高温和高强度光照下，它们会变得柔软，可塑性就变得很强。这时候将它们改变形态，铺平延展，就做出了这里的显示器。” 　　“这一台是我在帕梅拉小姐指导下亲自做的，效果还可以。” 　　马修脸上一喜。 　　可加工，可塑形，这可是重大利好，让梦魇晶块的改造和利用变得多样化，具有很强的潜能。 　　“事实上，梦魇晶块有点像是一种特殊的玻璃，帕梅拉小姐和吉赛尔小姐也说，成因可能是夜魔死亡时会造成局部瞬时高温，土元素富集后被烧制成一些小晶块物质。里面包裹了部分夜魔残留的魔术回路，她们认为这可能就是梦魇晶块的成型原理。” 　　马修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似乎颇有道理。 　　夜魔临死前都会有一个融化过程，这也符合高温造成的效果，死后产生晶块区域，的确有着一种淡淡温热感。 　　不过这些都不是马修目前在意的地方。 　　“这一面晶块显示器，由50头夜魔产生的晶块软化融合后塑形完成，晶块内部魔术回路能轻易连接，也是因为本来就同样属于夜魔的魔术回路结构。” 　　“但这台新的巫术计算机还不止这样。” 　　杜莉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她示意马修到装置后面来看。 　　马修跟在她身后，发现杜莉在破法者之颅后面用魔能蛛丝链接出了一个盒子，这个盒子被固定在了桌面内侧。 　　杜莉打开盒子外盖。 　　马修瞳孔猛地一缩。 　　躺在木盒里，赫然是梦魇晶偶！ 　　“马修先生，这个晶偶是我去询问晶块时在吉赛尔小姐那里听到。她说，晶偶具有很强大精神压缩能力，能储存和释放出强力的精神系巫术，而且对于精准掌控是极其优秀的触发媒介。” 　　杜莉说：“于是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晶偶能储存和释放，那么能不能连上巫术计算机呢？就像您说的那样，巫术计算机需要一个储存和释放的硬件，我一直找不到办法，就想着不如试一试。” 　　“然后在吉赛尔小姐和阿拉克涅小姐指点下，我将晶偶和魔能蛛丝在高温下连接在一起。” 　　“您猜怎么回事？它居然真的能用！” 　　“晶偶就是一个天然的存储器，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它还能自己独立运转和运算！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破法者号！” 　　这位庄园首席程序员一脸兴奋，张开双臂：“如果说以前的巫术计算机只是一个过目就忘，需要我来手动记下每一个符号的巫术程序，现在它已经是过目不忘，脑子里能够储存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巫术！它还能不断尝试模拟出新的东西！” 　　马修此时手臂也有点冒鸡皮疙瘩。 　　不仅仅是被杜莉的情绪感染，也是看见真正魔能信息时代雏形带来的激动。 　　计算机三大基本硬件，CUP、存储器、输入输出设备。 　　CUP和输入输出都已经解决，现在又找到了天然存储器，巫术计算机这才称得上货真价实。 　　用那句烂俗的话说。 　　历史的车轮已经在缓缓转动。 　　“马修先生，有了存储器之后，就和您说得一样，现在的巫术计算机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杜莉说起巫术计算机滔滔不绝，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光彩：“以前巫术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大概约等于100名正式巫师的工作能力，但现在，经过我反复测算，它的运算能力约等于5000名正式巫师的算力，是以往的50倍！” 　　“您以前说得太对了，显示器、存储器、操作系统的组合，会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疯狂质变。” 　　女程序员手指抚摸着巫术计算机，因为激动而脸色发红：“我叫它‘破法者II代’，它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层面的东西，潜力无穷。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限制和阻止它计算，只需要不断连接上更多晶偶，它就能变成这个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巫术之神！” 　　马修咳嗽了一声：“那个，不要过于乐观。虽然它的确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工具，但还是需要相应配套的巫术程序，才能有更好的使用体验和计算速度。” 　　“是的，是的……” 　　杜莉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激动之余已经站在了桌子上，赶紧下桌。 　　马修看着梦魇晶偶，看了好一会儿。 　　他琢磨着，或许可以试一试了。 　　于是他说：“杜莉，从你的专业角度来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您请说。” 　　马修注视着年轻的首席程序员：“能不能，制造出另一台巫术计算机？” 　　杜莉整个人愣了一下：“您是说……在破法者II代基础上，模仿它的结构，制造出一台完整的巫术计算机？” 　　“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 　　杜莉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对厚，好像可以！” 　　她走到破法者II代旁边，喃喃自语着：“最核心的巫术中央处理器，可以用晶偶替代，哪怕比破法者差一点点也没问题。目前我编写的巫术程序，哪怕全部开启，也根本只动用了一小部分巫术计算机的算力。” 　　“有巫术中央处理器，有存储器，输入输出的键盘和珍妮弗打印机都能制作。” 　　杜莉转过脸，非常认真郑重地说：“马修先生，那我从今天开始，就尝试制作一台独立的‘巫术计算机’。” 　　“好，辛苦了。” 　　马修低声说：“这件事还没有成功之前，要低调，不要告诉任何人。” 　　“明白，要保密。”杜莉一脸我懂。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马修稍微解释了一下：“你想，如果不少人知道了，你在制作一台完全独立的巫术计算机，就会对你抱有极高期待，天天盯着这边。谁不想有巫术计算机呢？那样你的压力就会很大，而且会影响你的生活和研究。” 　　“我不希望你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我希望你能更加轻松轻盈地享受这个过程。” 　　马修笑道：“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大胆狂想。做不出来是理所当然，做出来，那我们就可以用这东西，真正改变罗斯特大陆的生态了。” 　　“相信我，这东西如果真的能出来，造成的影响和前不久的绯蝗战争不相上下。” 　　杜莉心里一暖。 　　她用力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杜莉房间退出来，马修看到普朗克和惠特曼还在吵，两人已经到了互相丢废稿，指着对方鼻子唾沫横飞的程度。 　　这看得马修感叹，学者也是人啊，上头了骂起来还是同样的不管不顾。 　　马修路过都被丢了一脸纸，那两位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终于出了普朗克研究所，马修长出一口气。 　　学者的世界还是太大起大落，烧脑耗时，不适合自己。 　　他准备去酒窖找拉穆尔喝一杯。 第588章 俱乐部的新成员 　　海外的巴斯共和国，一座占有大片农场的庄园里。 　　一名身着天鹅绒外套的男性正在阅读手里的纸张。 　　他坐在椅子上，鼓起的奶油肚让他没法坐得太直，只能仰躺在椅子上，双手拿着纸，对着头顶的蛛丝吊灯观看。 　　贝尔·雷耶斯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次我们的盗火者小队出动，只收获了25枚晶块？” 　　他放下手里纸张，缓缓站起来，双眼冷冷看着旁边的男子：“我雇佣你来带队，给你优厚的酬劳，给你的队伍配上了目前最强的盗火者套装，然后你就给我这样一份成绩？” 　　胖议长双手背在身后：“你是忘了我们的契约了么？还是说……你将一部分的晶块，中饱私囊？” 　　“没有这样的事，绝无这样的事。” 　　男子慌忙解释：“我们的盗火者小队才组建不到一周，时间很短，而且那一批鹰铳可能质量不太好，我们开火时容易卡壳。” 　　“还有呢？” 　　男子硬起头皮说：“还有最近连番大雨，巴斯郊外和森林十分泥泞，路况难走……我们行动需要很小心，避免打草惊蛇，影响了我们的行动。” 　　“继续。” 　　贝尔转动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 　　“由于下雨，雨水淋湿了战术目镜，装填子弹也容易手滑……” 　　男子咬牙说：“我知道我们表现不够好，不过只需要半个月，我们就能习惯新的作战方式。绝对让贝尔先生您满意！” 　　贝尔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面前壮硕男子：“你也是多年带队的老雇佣兵头子了，正因为我们合作过几次，所以我请你过来带队，也当这座雷耶斯庄园的防卫队长，按理说不应该啊。你知道问题在哪吗？” 　　“我给你数一数，装备质量不好，下雨，路滑，潮湿，手滑，不习惯。” 　　他脸上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笑容：“你知道吗？埃里克城的盗火者小队，同样是第一次出任务，他们的收获是42块梦魇晶块。” 　　贝尔比了个手势，制止对方的辩驳。 　　“听我说。” 　　“萨克森王国，维克托皇子的盗火者小队，单次出行最差成绩是54块。” 　　“阿基坦王国，那位皇家炮兵团团长科西嘉将军，他组建的科西嘉庄园，盗火者小队最差成绩是75块。” 　　“埃里克城的小队，由一名从未有正式带兵经验的埃迪男爵带队，他那时候还没有盗火者套装，第一次狩猎，42块梦魇晶块。” 　　“我再告诉你，俾斯麦庄园给出的标准是，60块晶块才算是合格的狩猎成绩。” 　　“你要钱，我给，你要人，我给，最好的装备，最宽松的环境，我甚至根本没有问你每一笔费用开支情况。” 　　贝尔背对着他：“你呢，你回报了我什么？你给出了一个25块晶块的成绩。” 　　“你让我很难堪，让我在他们之中像是一个愚蠢无能的局外人。” 　　“贝尔先生，请给我一次机会，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男人的身体就如破裂的木偶一样，手臂从肩上分离，双腿从腰胯上脱落，整个人裂成了五块残体，血液、尿液以及粘液在木质地板上蔓延。 　　几名侍从很熟练地进来，用麻布口袋装好尸体，用拖把开始拖地，喷洒香氛洗掉这里的异味。 　　贝尔点燃一根北地雪茄，咬在嘴里。 　　雪茄尖端冒出红光。 　　“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无法履行，那就要按照约定，五马分尸啊……” 　　他自言自语地说。 　　贝尔拉了拉旁边的铃铛：“让他来。” 　　一名身高马大的壮硕男子低头走了进来，他方脸阔鼻，面容阴沉。 　　“现在庄园的防卫队长是你了，加西莫多。” 　　加西莫多闷闷说：“是。” 　　“查到他偷走的晶块了吗？” 　　加西莫多拉开自己的外套，从里面翻出一个口袋，解开绳子，里面全是明晃晃的梦魇晶块。 　　“很好。”贝尔吸了一口雪茄：“叛徒总比废物好，不然把庄园的士兵都给我练废了。去吧，加西莫多，带着大伙儿去狩猎，让他们习惯你这个新头儿。” 　　男子放下装晶块的口袋，低头走了出去。 　　贝尔看着桌上，晶块从口袋里露出一隅，在灯光下变得发白。 　　“这次倒是我落后了，唉，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外面有人敲门。 　　侍者说：“先生，蔻西茉执政官来访。” 　　“快请进。”贝尔将雪茄掐掉，在身上喷了一下香水。 　　来者可是站在如今巴斯权势顶端的女人，不能失了礼数。 　　虽然她来干什么，贝尔也知道。 　　无非是想要用自己的关系，得到俾斯麦庄园的盗火者套装。 　　只要给出足够的价码，不是不能谈。 　　…… 　　阿嚏。 　　矮小的男人揉了揉鼻子：“抱歉，抱歉，维克多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人在背后念我名字。” 　　坐在他对面的维克多依旧言语得体：“科西嘉将军，没想到你会在今天过来。” 　　“很意外吗？” 　　科西嘉·阿雅克肖咧嘴：“毕竟今天是阿基坦的授勋日，按理说我这个新授勋的将军应该在场。不过嘛，也是因为今天，各路大人物勋爵都要出席，他们就没功夫打理我这个新人，一个个商量联姻和合作，没有比这更好的喘息时机了。”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客套，那就直说来意了。” 　　他直起身体：“维克多王子，我听说，你，马修先生，还有菲妮克斯小姐一起组建了一个叫做‘饥荒俱乐部’的组织。” 　　维克多没有否认：“科西嘉将军消息真是灵通。” 　　“不灵通一点，我早就被科尼的那群家伙给吊死在城墙上了。” 　　科西嘉毫不在意，翘起二郎腿：“听闻这个组织的宗旨是一切以发展为核心，我很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加我一个？” 　　维克多对旁边的副官说：“施密茨，去拿一下饥荒俱乐部的那份文件。” 　　施密茨转身暂时离开。 　　“科西嘉将军为什么要加入饥荒俱乐部呢？” 　　“为了活命。” 　　科西嘉若无其事地说：“虽然我现在在阿基坦，看起来算是很有风光的新贵，但其实老贵族们根本不会给我这样纯粹军队军官的机会。同样，作为被我顶替了皇家炮兵团司令的布鲁斯王子，也对我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我现在是得罪了王室和老贵族，也没有任何助力，现在看着越光彩，以后被清算的时候就越凄惨。” 　　“说起来，这回其实我差点上了军事法庭，要不是我的老上司布里埃纳将军以他的荣誉担保，估计我这时候就要上断头台了……” 　　他笑了笑：“不过嘛，我是一个喜欢寻找机会的人，可不喜欢随随便便认输。” 　　“现在饥荒俱乐部是我最好的机会。” 　　维克多点点头：“你很诚实，但恕我直言，俱乐部为什么要接纳你一个新人，你能给俱乐部带来什么？” 　　科西嘉将手放在膝盖上：“维克多王子，我是一个低级军官出身，当时冥蝗剑角带领的绯蝗军队不断冲击科尼，我带着骑兵队去找它们育蝗所在的阵地。然后被冥蝗剑角亲自追杀，可我跑掉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他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上两道十字形的疤痕。 　　“我用心脏换取了一个机会，现在我的胸膛里，已经没有那种跳动的东西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可能也就是一个还不肯闭眼的还魂尸。” 　　维克多犹豫了一下：“能让我看看吗？” 　　“轻便。” 　　科西嘉双手张开，示意随意。 　　维克多用手指触摸着瘢痕，看到上面那不自然的切口，完全感受不到心脏跳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了你，你可一定要给我引荐一下马修先生，我是真的对饥荒俱乐部很有兴趣。” 　　维克多点头应下。 　　“这里里面虽然没有心脏，但是有一条沉睡的蛇。” 　　科西嘉指了指自己胸口瘢痕交汇处。 　　“当时我走投无路，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他回忆着：“她脖子上系着一副挂珠，眉心有一枚朱砂，看起来如同一名僧侣，但外面只着一层薄薄黑衣，里面什么都没穿，是会让男人浑身火热的那种女人。” 　　“她不说话，但可以通过触碰互相聆听对方的心声，她自称叫做奥萝，是尘世隐修会的一名冥修士。” 　　尘世隐修会让维克多瞳孔微微收缩。 　　“奥萝给了我一个机会，她说看到了我的死相，但我有一个机会，如果我加入尘世隐修会，她就能让我延续七年寿命。” 　　“那时候我已经受了伤，剑角就在身后，大概几分钟就能追上我。” 　　“于是我同意了。” 　　“她挖走了我的心脏，将心脏献祭后，用一条盘卷的小蛇代替放在了我的胸腔里。” 　　科西嘉拍了拍胸口：“七年后，也就是我三十岁的时候，它就会从沉睡中苏醒，那时候我就死了。” 　　“我如果伤害它，就会死得更快，总而言之，我很难活过三十岁。” 　　年轻的将军一脸坦然：“每个人大概都难免一死，不过怎么死又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我可不想被吊死在城墙上，也不想要死在病床上，我希望自己在死之前能做点什么，在我死的时候，会有人真的为我祈祷，为我伤心，那就够了。” 　　维克多犹豫了一下：“你加入了尘世隐修会，不是已经是使徒了吗，为什么还会死？” 　　“那个啊，尘世隐修会比较特殊。” 　　科西嘉解释说：“隐修会的主人，也就是吞尾者、冥界之蛇，祂代表了构建与破坏，生与死的往复，代表无限与消失的永恒统一。” 　　“简而言之，围绕着冥界之蛇的一切，都会在生与死，毁灭与新生之间往复。” 　　“我也是。” 　　“一旦我科西嘉·阿雅克肖死亡，又会以另一种方式新生，不过到底那时候变成什么模样，就不是我可以决定了。” 　　他咧嘴笑：“所以你懂的，我可不想成为蛇或者其他什么人，我就喜欢自己现在这模样。” 　　“我做过很多调查，罗斯特大陆上，崇拜祭祀古神的人和组织很多，但真正敢于研究古神麾下使徒和神眷，对祂们不是崇拜和顺从，而是试图解析和利用的很少……只有你们有这个志向和力量。” 　　“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维克多发现。 　　他可能还是小看了这位年轻将军。 　　维克多决定：“这件事，我看需要和马修、菲妮克斯面谈一次才行。麻烦你跟我去一趟俾斯麦庄园。” 　　科西嘉站起来，扣上衣服领口：“求之不得。” 第589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听到魔术部因为-1号铜棺出了状况，马修立即赶过去。 　　魔术部的三层大楼外，围着十几名年轻魔术师，她们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大门口。 　　马修抓了一个人问：“桑给我打了电话，说这里出了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魔术师结结巴巴说了一遍。 　　自从地祭铜棺被起出，它就被放入魔术部地下室，由部长吉赛尔亲自管理，其他人没有她的口令无法进入那个秘密房间。 　　铜棺必须保持开启状态，否则一旦闭合，就会引来梦魇之手的窥视，这些黑手就会在影子里出没，非常危险。 　　吉赛尔面对铜棺非常谨慎，一直都在小心实验，最初用的老鼠和鸡放入其中做测试。 　　不论是老鼠还是鸡，只要被放到铜棺里面，就会变得非常狂躁，叫个不停。 　　老鼠的叽叽叽叫声，鸡的嘶鸣都是一种仿佛死亡前发出的声音，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隔半个小时打开铜棺后，从里面出来的鸡和老鼠都会有显著变化。 　　它们眼神就不对劲了。 　　很难描述那种细微又突兀的变化。 　　就是让人觉得，它们产生了某种不好的念头，或是变得具有某种人性，就仿佛是一个人住在了老鼠和鸡的身体里，经常在暗处直勾勾盯着路过的人看，让人想到寻找目标的杀人犯。 　　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一种错觉，只是铜棺给大家带来的精神上的一种影响。 　　可后来连续出了几件事。 　　首先是一名魔术师夜里觉得脚趾有些发亮，她打开台灯，顿时发现一只老鼠抓着一把小钳子，正要夹她的大脚趾。 　　好在她发现及时，否则她将会少了一根脚趾。这只老鼠被确认，就是当初的铜棺试验品之一。 　　更诡异的地方在于，老鼠是被锁在一个铁笼子里的，那一天晚上，笼子居然被打开了。笼子必须从外面打开复杂的锁扣，是相当精密动作才能完成，然而这天下午离开前，魔术师们都检查过，笼子完好，锁扣牢固。 　　唯一的解释是，老鼠自己将爪子从缝隙中渗出来，张开爪子灵巧打开了锁，逃了出来。 　　没过两天，又出了一桩怪事。 　　养鸡场的鸡突然一夜死亡了五十头，这让罗莉大婶非常头疼，她和克雷顿一起仔细检查了死亡的鸡，发现它们死法都非常统一。 　　首先每一只鸡都是母鸡，然后每一只母鸡都有遭到暴力侵犯的症状，生殖器官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尾巴羽毛被扯下来一部分。 　　然后这些母鸡都是被利器一刀隔开脖子，让大量血液流出来，很快就死亡。手法非常熟练。 　　现场不远处也发现了凶器，那是一把半截手指长的小刀刀片，是鸡场用来放血的工具之一。 　　罗莉大婶和克雷顿就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凶手画像：它先是压住了母鸡，将其羽毛扯掉，并且进行了强暴，然后用放血刀一刀封喉，干净利落。 　　一个晚上，五十头母鸡都是这么被杀死。 　　最终他们通过羽毛上的血迹对比找到了凶手：犯下连环凶杀的是一头羽毛脱落的公鸡。 　　最古怪的是，罗莉大婶发现，这头鸡的鸡脚上并没有绑着养鸡场的绳结——而是有魔术部的小牌子。 　　魔术部将鸡带回来后，确认它就是曾经被放入铜棺的试验品之一。 　　它也是才逃脱魔术部的房间不久。 　　这只疯狂的杀手鸡，之前曾经试图夹断脚趾的老鼠，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邪佞眼神，仿佛纯粹的作恶只是它们的本能。 　　光是看着那样的眼睛都会让人不快和恶心。 　　这两只动物被处死后销毁掉。 　　吉赛尔也彻底停止了活体实验，封闭了铜棺所在房间，保持棺门打开的状态。 　　然而今天开始，地下室就发出一阵阵沉重的怪响。 　　那呼吸仿佛是陷入水中的人，努力想要挣扎着，但只能鼓动肺叶，在水里发出一串串水泡声响。 　　吉赛尔进去查看情况，然后就启动了魔术部的紧急警报，让所有人撤出办公区，避开可能的巨大危险。 　　马修听完之后，指挥剑徒一步步走入地下室。 　　剑徒从螺旋阶梯下去，看到远处尽头有一扇开启的铁门。按照魔术师们所说，那里就是存放铜棺的地方。 　　由于到处都固定了蛛丝灯，哪怕地下室也并不阴暗，一眼就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一步步走到门口，看见吉赛尔正站在-1号铜棺旁边，聚精会神盯着棺椁里面。 　　看到剑徒，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紧张。 　　马修手握十字剑，往里看了一眼。 　　铜棺里面，竟然躺着一个赤裸婴儿，它浑身皱巴巴的皮肤，闭上眼，在粘液里呼出一个个鼻涕泡。 　　呼吸声格外沉重有力。 　　马修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铜棺里竟然会冒出一个小孩？ 　　铜棺难道是活的，还能生育？ 　　吉赛尔知道剑徒就是马修，所以直接说：“你再仔细看看，低语者应该会给你一些情报。” 　　马修眼前慢慢浮现出一段描述。 　　* 　　活尸异种（LV10）：异化物种，极度危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2。 　　* 　　哈？ 　　这小孩子是活尸？ 　　马修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之前躺在这里的那一具躯体，邪恶的灰白皮肤，临死前那古怪又放肆的笑。 　　难道铜棺可以源源不断诞生出之前的那种活尸？ 　　“它是不是和之前的活尸一样描述？”吉赛尔问。 　　马修回答。 　　“果然如此……” 　　吉赛尔仿佛发现了什么：“首先我们得把这个孩子带出去，避免有更多的孩子从这里诞生。” 　　“慢着，你是说，这个铜棺真的是能凭空制造活尸？” 　　马修无法相信。 　　“不是凭空。” 　　吉赛尔指了指铜棺两边链接着的两个装置。 　　马修这才注意到，-1号铜棺已经连上了光滑的白色导管，导管分别连接了骨箱和银筒。 　　“它是一个加工装置，能够将骨箱里的东西，和银筒里的东西，混合组装成一个成品。也就是我们眼前的活尸婴儿。如果给予源源不断的营养，它还会持续长大，最终变成之前的那头活尸的状态。” 　　马修脑子里顿时想到了，这东西到底像是什么。 　　难道…… 　　原来如此！ 　　那骨箱就是一个营养池，里面有供给胚胎生长的一切营养要素，银筒则是存放胚胎的地方，或者说**？DNA溶液？ 　　这两部分在铜棺里汇聚，最终以一种马修暂时无法理解的技术手段，将胚胎孵化成婴儿，再一点点成长为成年体的活尸。 　　罗斯特大陆根本不可能具有这种程度的科技能力，那么这只能是一种外来文明带来的技术产品。 　　马修发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巨大阴谋。 　　他暂时放下这种危险的设想：“你还在尝试做实验？” 　　吉赛尔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将婴儿从里面抱了出来，擦干他体表的粘液，然后又用一根毛巾将他裹起来包在怀里。 　　“是的，我想要尝试一下，看看自己想的到底是不是一种可能性。骨箱和银筒残留的液体很少，制造这样一个婴儿应该已经是极限了。” 　　“结果证明，我的大胆猜测，很幸运的代表了某种事实。” 　　她一边轻轻抚摸着婴儿，一边说：“但这也仅仅是非常皮毛的一部分猜想，这个铜棺还有太多秘密。比如说，寂静之墙外的那些活尸，是不是和它有点关系？” 　　“毕竟，按照背箱人的说法，骸骨修理者一系不过是搬运工，而非创造者。那么多数量的活尸，不像是背箱人喜欢浪费时间的东西。” 　　“以前我就一直很奇怪，这么多古怪的活尸，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物种，为什么在寂静之墙内的冰川下有那么多，几乎源源不绝，如果是从这东西里加工出来的……那么就理所当然了。” 　　马修也点点头：“这个推论价值很高。不过现在，还是先考虑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个魔童的处理问题。” 　　“你要杀掉他？”吉赛尔询问。 　　“不。” 　　马修沉吟片刻：“我是在想，所谓活尸，目前看来最大的问题是精神混乱，由于自我意识紊乱，导致完全被本能牵引行为。” 　　“铜棺本身具有一种诡异力量，能让活尸更加沿着一些毁灭和阴暗疯狂的方向行动。” 　　“但本质上，依旧是精神失控的结果。” 　　“我是想，如果能解决精神失控的问题，那么这个才诞生的孩子，未必不能如同正常人一样长大，变成庄园的一份子。” 　　“菲妮克斯的果冻坚果，恰好可以应对这种问题。” 　　吉赛尔嘴角含笑，看了看怀里的小婴儿：“不愧是你。连小孩的价值都不放过。” 　　“有一说一，我这次可是纯好心。” 　　马修心里嘀咕，养育他长大，他参与建设俾斯麦庄园不是理所当然，只要能好好培养，这小孩以后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庄二代，不论归属感还是核心价值观，思想上都不会出问题。 　　“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先。” 　　吉赛尔说：“你来，你最喜欢取名字了。” 　　马修这一点从不谦让：“那就叫他奥托·冯·俾斯麦。” 　　“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中间名冯是代表什么？” 　　马修没法解释，只能说：“就这个名字了，我钦定的，不能改。” 　　“随你。” 　　吉赛尔习惯了。 　　有些时候，马修在某些奇怪地方有一种固执的坚持，而他本人仿佛乐在其中。 　　当吉赛尔抱着小俾斯麦从魔术部出来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们屏住呼吸，目光在吉赛尔、剑徒、马修身上来回。 　　什么情况？ 　　这是吉赛尔部长的孩子吗？ 　　她和马修先生的孩子？还是她和剑徒先生的孩子？ 　　不可能是剑徒和马修先生的孩子吧…… 　　总而言之。 　　自从名为奥托·冯·俾斯麦的婴儿被吉赛尔抱出来第一次面世，他的身世就变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吉赛尔、马修和剑徒的疑似三角恋也被传得有模有样。 　　当天弗朗茨偷偷过来，传授马修经验，说孩子一定得先检验一下云云，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不然以后继承权问题要出大乱子。 　　马修让他滚蛋。 　　弗朗茨一脸我明白了，他拍了拍马修肩膀：“要坚强。” 　　“不管怎么说，真爱是最难得的，爱她就要原谅她。” 　　马修恨不得一剑给他来个透心凉。 第590章 科西嘉的投名状 　　马修才刚从铜棺里得到一个孩子，还在思考这事怎么处理——庄园会带孩子的女人可不多。 　　虽然俾斯麦庄园居民大多是女性，可这些女性都很年轻，基本都没有婚嫁，唯一算得上有成功带娃经验的，只有罗莉大婶。 　　罗莉大婶一如既往热心：“马修，如果你信得过，就把孩子给我带。大婶一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现在庄园有粮食，饿不着他。” 　　马修不得不解释了一番这个孩子的特殊性。 　　让她不用特别小心，这孩子非常皮实。 　　反倒是要小心，不要被他伤到…… 　　“怎么会。”罗莉大婶豪迈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将他带的好好的。” 　　“有情况就找我。” 　　马修说了还有些不放心，叮嘱说：“如果这孩子有问题，就把他丢掉。” 　　“丢孩子？”罗莉大婶摇头：“我不会做出那种事儿来。” 　　马修头疼。 　　“其实，他就是一个小恶魔。” 　　“哈哈哈，小孩子都是小恶魔，不论男孩女孩，小时候都非常喜欢捣蛋。” 　　此时的罗莉大婶还不知道，她面前摇篮里的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小怪物。 　　马修也只能暂时让罗莉大婶看着奥托，这小恶魔吃了他从菲妮克斯那里找来的低语坚果，果冻果不其然抵消了他-2的精神，变回了0的基准值。 　　* 　　活尸异种（LV10）：异化物种，极度危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2。 　　* 　　这时候，维克多和施密茨两人也一路乘车，抵达了主宅。 　　“好久不见。” 　　马修和维克多握了握手：“一切还顺利吗？” 　　“托你的福，盗火者套装很好用。” 　　维克多指着后面：“今天来，还带了一个朋友。” 　　“哦？” 　　马修目光后移，果然看到施密茨身边，站着一个个子矮小的青年。他戴了一顶礼帽，穿着黑色斗篷，提了一个小皮包，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就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跟班。 　　“这位是科西嘉·阿雅克肖将军，如今阿基坦皇家炮兵团的团长和司令官，也是科尼最年轻的将军。” 　　维克多稍微一介绍，马修顿时肃然。 　　“久仰久仰，科西嘉将军。” 　　马修认真地和对方用力握了握手：“虽然没有能见到真人，但是你在科尼的指挥和反击，我都通过战报看过。每一次指挥都非常迅速而精准，面对绯蝗依旧能够让士兵们保持必胜信心，并且将它们挡住，我是打心里佩服。” 　　这番话也不全是商业吹捧。 　　科西嘉的登场就如历史上那些将星英雄一样，仿佛是某种命运的召唤，在国家危难之际，总有这样的人能够站出来，作为国家民族的魂魄象征，带着人们一起保家卫国。 　　正面战场远比卡尔马战场惨烈残酷，每天都有大量士兵为国捐躯，哪怕有真理之眼副会长比鲁斯带队的巫师团拖住冥蝗剑角，但大批绯蝗军团却是被科西嘉带队阻击在科尼城外，这可是经过生死考验的军事能力。 　　“我才是对马修先生仰慕已久。” 　　科西嘉脱下帽子，咧嘴笑道：“没有你在卡尔马打出的第一场大胜，就没有后来的僵持和现在的结果。我替前线士兵们，对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你们怎么都客气起来了？大家还是坐下来边吃边聊吧……”施密茨左右看了看：“罗莉大婶，罗莉大婶？能给我来一份意粉吗？是我，是跟着您学过做炸鸡的施密茨呀。” 　　罗莉大婶这才抱着孩子下来：“稍等，稍等。来，索伊，抱着孩子。” 　　雀斑姑娘茫然地接过孩子，浑身僵硬地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孩子弄醒。 　　施密茨却是来了兴趣，对着孩子左右张望：“这是谁的孩子？” 　　没人说话。 　　马修不得不说：“我的。” 　　“俾斯麦庄园未来的小少爷。”施密茨笑眯眯说：“让我来看看，到底小少爷的母亲是哪一位。” 　　马修心说，这都能猜得出来，我愿称呼你为赌神。 　　弗朗茨左右仔细辨认了一番，眼睛一动，仿佛心里有谱。 　　“这孩子的母亲，是一位漂亮的小姐。” 　　马修面无表情：编，给我接着编。 　　“那位小姐，就住在俾斯麦庄园，而且，就在这里不远处。” 　　马修不动神色：严格来说，确实。铜棺就在不远处的魔术部地下室。 　　“她是一位神秘又难以琢磨的女士，拥有着非凡的来历，掌握着让人尊敬的智慧与知识，她的存在，给了马修你巨大助力，也让你获得了神奇的力量。” 　　马修脸色古怪：这尼玛，难道弗朗茨这都能猜中？ 　　我不信。 　　“所以，他的母亲就是……” 　　施密茨手指指向窗外，坚定地指向魔术部所在的方向：“曾经的雪莱夫人，现在的贝琳达·雪莱女士！” 　　在场人，除去弗朗茨之外，全部懵逼。 　　马修人傻了。 　　过程和结果完全南辕北辙，他实在捉摸不透这家伙的脑回路。 　　一个男人突然推窗而入，跳了进来。 　　他一下子跑到马修面前，脸色苍白：“孩子，孩子，是你和雪莱夫人的……真的吗？” 　　马修张了张嘴。 　　弗朗茨脸上都是惊恐。 　　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说，别说，不用告诉我……我懂，我明白了。” 　　弗朗茨身体剧烈颤抖着，但他坚持着得体的仪态：“难怪雪莱夫人对我的示爱一直没有回应，原来是这样……” 　　他眼神黯淡，陷入了一种难言的痛苦。 　　但片刻之后，弗朗茨眼里爆发出一种更加夺目的光彩，让马修都无法直视。 　　“不过哪怕她有了孩子，变成了一位母亲，我依旧爱她，不，我更爱她了！” 　　马修很想说，朋友，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情观，但你这爱情癖真的应该去看医生……好像这种设定让弗朗茨更加兴奋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 　　当天开始，小少爷的生母继吉赛尔之后，又多了雪莱夫人这一候选人。 　　“不是……整个过程有点复杂，这孩子的母亲情况特殊，不便对外公布，以后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大家。”马修不得不再次解释。 　　“我明白，我明白。我的爱情，一片无悔！” 　　弗朗茨大笑两声，从窗口豪迈地跳了出去。 　　虽然距离地面只有一尺多一点。 　　会议厅里陷入沉默。 　　“施密茨。”维克多率先表态，怒斥副官：“胡说八道也要适可而止！你的胡言乱语，给马修带来很大麻烦！快道歉！听到没有！” 　　“抱歉，我为我的鲁莽推断向您道歉，马修先生肯定不会为难我这么一个小小副官的。对吧？” 　　金发副官口中致歉，不过脸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说。”他小声问：“孩子母亲到底是谁？” 　　马修揉着额头：“维克多，施密茨再多说一句，我就收回盗火者套装的生产授权。” 　　施密茨也知道事关重大，顿时闭口不言，转而欣赏墙壁上的马修画作。 　　“好了，还是谈正事。” 　　维克多接过话头：“……就是这样，科西嘉将军对加入饥荒俱乐部很有兴趣。” 　　科西嘉也说：“来的路上，我看了维克多王子整理的一些简单俱乐部事项，以发展为核心，巩固保障粮需求，扩大人类影响力，增强对工具的高效生产和使用，扩大人群的生产力和知识水平……这些我都非常认可。” 　　“很好。” 　　马修点点头：“那么，科西嘉将军，虽然你的确是一位擅长激励人心，指挥士兵的军事长官。只是……” 　　“只是我还没有到值得信任的时候，对吗？” 　　科西嘉非常自然地说。 　　“的确，换我站在你们的位置，哪怕知道我被强行拉入尘世隐修会，只有七年可活，也很难立即相信我这么一个阿基坦的外人。” 　　“我这次来是带来了足够的诚意的，这份诚意，希望你们能喜欢。” 　　他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叠用羊皮卷包好的纸张，递给马修。 　　马修接过，打开羊皮卷，发现里面是一沓用线装订好的七十页图纸。 　　看到第一页上的设计图和名称，马修也是一怔。 　　——皇家炮兵团标准用炮零部件标准和尺寸规范 　　他沉下心，仔细翻阅了几页。 　　这上面详细记录了阿基坦皇家炮兵团的炮管长宽厚、冶金工艺、延时引信、炮弹装填与保养、炮弹重量与回路匹配、校准辅助道具等详细数据。 　　里面甚至记录了三十多次实战的效果，包括射击地理环境，天气情况，风力与四元素影响，命中率，实际杀伤力，损耗比例…… 　　图纸上一看就是工匠手作，线条非常清晰严格，按照等比例所画，每一个零部件都有高清展示图，并且做出了相当详细的说明备注。 　　可以说，有了这一本珍贵手册，阿基坦皇家炮兵团的重炮就变得可以复制。 　　皇家炮兵团的巫师重炮最高1500尺的射程，威力能达到1000庇每发，是各国都觊觎和忌惮的重火力。 　　俾斯麦庄园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资源，蛇炮火力虽然能达到2000庇每发，可射程依旧只有500尺出头，射程每提升一点都非常艰难。 　　阿基坦多年研究巫师重炮，不论是基础技术储备还是珍贵经验，都不是其他四国可比，更不用说俾斯麦庄园这样的新兴势力了。 　　弯道超车说起来容易，真要实行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在技术需求密集的行业，如巫师重炮这样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精密装置，短时间里更是难以缩短差距。 　　马修拿着手里的手册，看向一旁的阿基坦人：“这件事一旦被科尼的人知道，你必定会以叛国罪追杀。” 　　“我知道。” 　　科西嘉面色如常：“不过事实上，已经有很对贵族在秘密告发我叛国了。蛊惑士兵，战场上骄横跋扈，串通敌国，甚至有人已经证明我不是阿基坦人，而是多年以前萨克森派到阿基坦的间谍。” 　　“我的老上司，布里埃纳将军一再告诫我，让我辞去将军和皇家炮兵团团长职位，以生病为由从军队退役，他认为那是我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阿基坦的贵族们都是布里埃纳将军一样，那么我辞去职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本来我就一无所有，不过是一个平民出身，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也是理所当然。”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一些人的底线。” 　　“贵族们打仗或许不行，但整垮弄臭一个新兴贵族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几天前，已经有一位我完全不认识的贵族夫人，声称我曾经试图强行与她发生关系，同时，还有一位自称是我手下的人爆料说，我在加入军队之前，其实是一伙臭名昭著匪徒的头领。” 　　“这些事都被授勋大典压下，陛下目前不会理睬这些谣言，但一定会怀疑。” 　　“一旦我辞去职位，没有了身份，就更是被人随意拿捏了。” 　　他笑了笑：“我将图纸给你们，不是为了叛国。相反，我需要借助你们，借助饥荒俱乐部的力量，在阿基坦站稳脚跟。” 　　“我要清除这些毒瘤和寄生虫，让阿基坦重新恢复活力。” 　　“比起国家的改革，这些都不算什么。” 　　马修听懂了。 　　“还有，马修先生，请翻到最后两页。” 　　在科西嘉提醒下，马修将手册翻到最后。 　　最后两页画了密密麻麻的线条，每一根线条都有标记某种序号，看起来像是一种密码。 　　“这是由真理之眼组装的超远程巫师重炮，当初架在科尼城墙，射程能达到5000尺，超远程重炮的真正核心是炮管上助推器的魔术回路，这两幅图就是。” 　　马修让索伊将孩子放回摇篮，叫来吉赛尔。 　　吉赛尔来了之后，仔细甄别了一下上面的线条：“这是真理之眼的设计图没错。上面的线条和编号，分别代表了魔术回路的比例与特定巫术，按照巫术标准大全里的序号进行简化，对照就能全部补充还原出来。” 　　马修心里松了口气，好在这个时代加密方式还很简单。 　　换句话说，有了这一本手册，只需要研究理解透彻，就能直接将俾斯麦庄园的重火力射程提升一大截。 　　射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毫无疑问的一份大礼。 　　马修看着个子矮小，不卑不亢的科西嘉。 　　人家上道，送礼送得大气，诚意十足，也有相同的追求，自己也得做出回应。 　　“我个人意见，同意科西嘉将军加入俱乐部。” 　　马修说：“这份手册，由我们几人技术共享。” 　　“我也没问题。”维克多笑了一下：“不过，还得让菲妮克斯点个头。” 　　“我替她同意就行了，她没有意见。” 　　马修大手一挥。 　　菲妮克斯硬从自己手里弄走了一块珍贵的梦魇晶偶，拿人手短，她还敢有意见？ 第591章 十大庄园 　　敲定了入伙，马修和维克多又给科西嘉讲了一些俱乐部的简单章程。 　　饥荒俱乐部也没有太多规矩，不过也有原则要坚持。 　　首先就是不能反人类，为了自己利益牺牲大多数人类利益，这是不允许的，也不符合俱乐部的价值观。 　　再者是一再强调的坚持发展原则，发展是俱乐部的核心，俱乐部的存在是为了让彼此协同合作，更方便个体和群体的未来发展。 　　科西嘉表示明白。 　　“事实上，马修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他笑着说：“我在阿基坦科尼西边的一座小城边，也建了一座自己的庄园，名为‘阿雅克肖庄园’。” 　　维克多也介绍说：“科西嘉将军的庄园，只有两套从我这里买过去的盗火者套装，他的士兵非常擅长利用优势，指挥能力也很强，最差的狩猎成绩也是75块，倒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运气，运气。” 　　科西嘉谦虚道：“阿基坦对夜魔没有采取大规模剿灭行动，所以夜魔数量极多，随便打一打都能得到一些收获。” 　　“还有这事？” 　　马修有点意外：“看来科西嘉将军……不，大家还是直呼名字吧，这么称呼来去太生分了。大家都算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 　　“科西嘉，你有什么秘诀吗？” 　　科西嘉坦诚说：“真的纯运气，有了盗火者套装，消除夜魔变得容易太多了，同一区域闪光诱饵只能用6次，我也害怕招来高等阶夜魔，那就麻烦了。” 　　马修又想到了同样两天前的一件事。 　　贝尔·雷耶斯用魔灵议会的议员环联系到马修。 　　说起议员环，这件神奇道具有暗影领主西浦杜克的印记，有任何消息可以通过呼唤真名的方式，传递情报，具体原理是阴影生物通过阴影王都穿梭，来回送信。 　　进入黑暗时代之后，按理说阴影笼罩罗斯特大陆，它的通信效果应该更好才对，但事实上反而变差。 　　贝尔说，这都是夜魔作祟导致。 　　阴影生物们依旧出没，可夜魔也攻击它们，就让传递变得更慢，有时候还会信号丢失。 　　贝尔找到马修，主要是请教庄园的一系列事宜。 　　他从俾斯麦庄园买了一批盗火者套装，也全副武装，不过庄园负责安防的队长带队狩猎效果不怎么好，平均收获远低于俾斯麦庄园给出的平均值，只有30块左右。 　　马修给出了一个明确答复。 　　如果不是装配套装的队伍完全没有作战经验，就只可能是他们执行任务时指挥有问题。 　　因为盗火者小队模式并不需要优秀的指挥官，手册上写得清楚，整个流程连小孩都能看懂和做到。 　　1选择一处狩猎地带。 　　2小队手持鹰铳下车，保持阵型走入目的地，通过战术目镜锁定黑暗中的夜魔。 　　3自由开火。 　　4收集梦魇晶块。 　　做不到，除非是当地夜魔稀少，要么就是指挥中有一些问题。 　　有贝尔平均30块左右的垫底成绩，马修心里舒服了一点。 　　他对旁边的管家助理说：“索伊，给大家倒茶。” 　　“是。” 　　雀斑姑娘非常熟练地给众人倒茶。 　　至于吉赛尔，早就拿着手册和去帕梅拉商量技术改良的事去了。 　　“马修，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现在五国都出现了不少庄园。” 　　科西嘉笑着说：“他们都在效仿俾斯麦庄园，看到俾斯麦庄园有了巨大影响力，成果不断，已经不止是一个单纯的武力团体，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横跨巫术、炼金术、医学、生产、商贸领域的综合性组织。” 　　“不仅能够盈利，还能辐射周围城市，吸纳人口，带来的种种好处都让各方非常心动。” 　　马修倒是知道一些。 　　就说卡尔马境内，就建立了两座庄园。 　　一座是在首都奥拉尔郊外，由国王奥拉夫三世打造的“战斧庄园”，旨在培养和接收更多的魔裔，培养成王国忠诚的战士，基本上是一个以军事目的为主的庄园，增强威慑。 　　第二座是在南部行省，由曾担任摄政王的南部行省总督雅各布·阿诺德大公筹建，名为“南方庄园”。与战斧庄园不同，南方庄园的重点是力图振兴南部行省，从经济贸易入手，加大对捕鱼业、种植业和手工业的投入。 　　不过这两座庄园其实都有一个重要问题：他们错误判断了埃里克城的定位和价值。 　　在奥拉夫三世和阿诺德大公眼里，埃里克城是为俾斯麦庄园提供人口、生产、加工、贸易的下游，即是说，这样的一座附城越大越好，越能够支撑庄园的发展和建设。 　　还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也不怪他们，毕竟这个时代的社会发展依旧处于较为初级的阶段，对发展、生产、城市的定义与理解都还不够。 　　“呃？哪里有问题吗？” 　　科西嘉一脸好奇：“难道不是附城越大越好吗？” 　　维克多则是面色如常，仿佛理解到了其中精髓。 　　马修示意：“维克多，那就你来讲。” 　　“好，如果我讲的不对，你再给我纠正一下。” 　　维克多喝了一口茶，整理着思绪：“俾斯麦庄园选择埃里克城，当然有地理限制的原因，但在我看来，其实也是刻意选择的这样一座规模较小的城市。” 　　“城市小，人口少，产业少，基础差，这些当然是缺陷，但换一个角度来看，要在这个基础上直接大刀阔斧，直接改革或是更改产业结构，都会容易得多。” 　　“这样的城市，产出较少，势力不多，争夺利益的只是一些小贵族，大贵族投入较少，因为对贵族来说，可见的利益才是他们增大投入的唯一理由。” 　　“所以马修能非常顺利地和埃里克城达成合作协定，埃里克城也开始转型，发展农业和制造手工业，为俾斯麦庄园提供劳力，同时也养活了很多人口，扩大粮食产量，引来更多人口，然后产业进一步丰富。逐步形成良性循环，然后城市不断壮大。” 　　“发展到现在，按照施密茨收集的数据和预估，以经济、产值、增长速度等项目而论，埃里克城的综合实力在卡尔马王国已经是郡城中的佼佼者，也是北方的经济核心，只需要时间和更多一点的人口，这座城市就能高速增长，变成影响卡尔马人的另一个中心。” 　　马修听着维克多的话，看了一眼在看墙上画的施密茨。 　　这家伙做起正事来果然有一套。 　　不愧是被我看重的副官……可惜抢不过来。 　　“还有一个难点在于，城市的统治者选择。” 　　维克多接着说：“埃里克城的统治者是塞浦路伯爵，我对他并不熟悉。” 　　“从他对埃里克城一系列的政策发布和各种问题处理来看，塞浦路伯爵经验丰富，政令高效，调整及时，也能与俾斯麦庄园形成快速联动，到现在埃里克城已经和俾斯麦庄园形成了事实上的连体，利益共通。” 　　“大多人看到的都是现在的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却没有想过，这种模式的本质和基础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马修：“不是强强就能联合，而是要看模式本身需要。要么改合作伙伴，要么就调整模式本身。” 　　马修听得点头。 　　不愧是维克多，这家伙的洞察力还是那么敏锐。 　　“原来是这样啊……”科西嘉皱眉：“看来大多数模仿，效果都不会好。” 　　“也不是。” 　　维克多说：“能够这么快建立庄园的势力，都是极有决断又有庞大资源保障，起步快，后面那片是调整也绝不算是亏损。只是发展势头的快慢问题，而一旦占据先机，附近区域想要再出现一个庄园分享红利，那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喂，你也别光说这些虚的，说说你的那个阿尔伯特庄园，是怎么筹划和定位的？之前你不是说建在佐敦外吗？怎么实际跑到了南边去？” 　　马修打断他。 　　“我给阿尔伯特庄园取了一个更加方便称呼的名字，叫做黑铁堡，其实体制上依旧是庄园。无非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做出的调整产物。” 　　维克多笑了一下：“黑铁堡就在黑堡港外，黑堡港处于萨克森王国西海岸，距离首都佐敦很远，不过有喷气轨道车直通，王国号和钢铁号两个班次足以解决运输问题。我也会将大多时间投入到黑铁堡的建设和发展上。” 　　“黑铁堡的优势有两个，一是黑堡港领地不远处就有一座大型铁矿、一座中型煤矿，有它们在，黑铁堡的机械制造和加工就会节省很多时间和资源。” 　　“二是黑堡港是一座古老港口，附近渔民正因为黑暗时代来临而失去工作，他们富有冒险精神，勤劳，勇敢，正是黑铁堡需要的优质劳动力。” 　　“远离政治中心，这样能避免很多贵族的插手和窥探。说到底，建立庄园这样的综合体，需要结合自己和当地实际情况。” 　　维克多做了一个总结。 　　“多谢。” 　　科西嘉由衷道谢。 　　他很清楚，这一番话都是马修和维克多刻意说给自己听的。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盲目跟风，建立庄园而没有做到自己的本地化和优势化利用。 　　马修见他懂了，也就不再谈这个话题：“对了，你说十大庄园？有那十大，又是谁排出来的？” 　　说起这事，科西嘉露出笑容：“是真理之眼调查后做了一个庄园报告，以前是内部资料，现在决定做成一个公开的调查报告形式，以年为标准，按照综合实力、影响力、重大事件等条件公布每一年的十大庄园。” 　　“哦？” 　　马修来了兴趣。 　　排名这事，总是会让人在意。 　　不得不说，真理之眼这一手玩得漂亮，也很精明。其他人还在忙着建造庄园，他们倒好，一来就站住了评论高低，再次掌握了话语权。 　　这就像是大家都在电影院卖票，这时候有人在门口卖爆米花，反而赚得盆满钵满。 　　马修心里感叹，巫师到底是极度聪明的一群人，立即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切入点，接着巫师还没消失的影响力，再次稳住了位置。 　　“今年的十大庄园大概是两个月后公布，因为考虑到各个庄园正在创建，所以第一期会比较早一些。” 　　科西嘉耸了耸肩：“你们两位的庄园板上钉钉，俾斯麦庄园是标杆，黑铁堡也被重点关注。” 　　“还有哪些被重点关注的庄园？” 　　马修问他。 　　“还有两个也被真理之眼非常重视，一个是都灵的‘圣灵庄园’，这其实就是神殿换了一个马甲，以都灵王国的手所建立。圣灵庄园虽然信息很少，但神殿的力量不容小觑，被真理之眼关注也正常。” 　　“另一个来自巴斯，叫做‘四海庄园’，是巴斯共和国执政官蔻西茉所经营的庄园，据说四海庄园建在海外的一座岛屿上，消息也很少。” 　　科西嘉说：“只是有可靠消息说，在黑暗时代之前，蔻西茉就有海外领地，那时候她还是在做海外开拓和建造殖民地，对于海上和岛屿非常熟悉。别看她现在是一名政治官僚，以前可是一手金币一手弯刀，争夺航路和资源从不手软。” 　　“如果说大多数巴斯议员都是保守的鸽派，她算是里面少有的鹰派了，提倡冒险精神和寻找新工具、新航路。” 　　“她和新宝岛来往合作密切，明轮船就是她最早和地精学者合作的一个海上项目，应对绯蝗时就拿了出来。现在正式定了名字，叫做‘四海庄园’，实力非常强劲。” 　　马修心里默念。 　　圣灵庄园，四海庄园。 　　有趣。 　　看来时代的车轮真的被自己推动了。 　　与此同时，遥远的巴斯群岛上，蔻西茉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哈秋一声。 　　她揉了揉鼻子。 　　谁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大多人应该是骂自己才对。 　　难道是菲妮克斯？ 　　不管怎么说，她今天心情不错。 　　今天和魔灵议会议长贝尔·雷耶斯达成了私人协定，四海庄园和雷耶斯庄园正式联手，这将在应对很多挑战上有了更多底气。 　　值得喝一杯。 　　她抓起酒瓶，吨吨吨灌起来。 第592章 八卦王科西嘉 　　维克多离开的时候，科西嘉不肯走，硬在俾斯麦庄园要赖两天。 　　美其名曰：学习俾斯麦庄园先进理念和运营方式。 　　马修同样有一些想问他的，也就同意了。 　　很快马修就发现，科西嘉这人还不错，他有两个特点。 　　学东西快，很多事马修一讲，他马上就能真的明白。 　　消息源多，尤其是科尼各路贵族王室以及真理之眼的一干巫师，从绯闻到势力关系，可以说是掌握了大半。 　　马修问他：“真理之眼副会长比鲁斯的料，你有吗？” 　　自从比鲁斯通过惠特曼传来消息说“我们是同一类人”，马修就一直不太确定，比鲁斯是表示自己也是聆听者，还是其他什么，或者只是纯粹的混淆视听。 　　“比鲁斯行事低调，倒是没什么劲爆新闻。”科西嘉翻开自己的小本本：“让我看看，我记得他好像是会长阿诺德的弟子……哦，记错了。” 　　马修余光撇去，发现科西嘉的小本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是都是阿基坦文字，马修很多地方都看不懂。 　　“对了，记起来了。” 　　科西嘉照着本子念：“比鲁斯曾经与会长阿诺德的徒弟范德佩尔秘密决斗，来争夺元素部长职位，范德佩尔输了，从此就专心在研究巫术上，不再涉足管理阶层。” 　　范德佩尔，这个名字总觉得听着有点耳熟…… 　　马修终于想起来：“‘巫医’范德佩尔，另一个副会长兰尼夫人的丈夫？” 　　这位范德佩尔身上还有一个大事件。“魔灵补完计划”这封密函就是秘法会从他身上截获，导致真理之眼豢养魔灵，用活体魔灵铸造魔金一事暴露。 　　“对，就是他，范德佩尔也是一名天才巫师，可惜遇到了一生之敌比鲁斯，一直被压制，挺惨的。” 　　科西嘉一脸嗟叹：“最后范德佩尔也只能黯然离场，不再参与争夺真理之眼的权力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飞速翻阅本子：“当初比鲁斯和范德佩尔之间的决斗非常惨烈，两个巫师教授巫术对轰，比鲁斯差点就要杀了范德佩尔，最后却手下留情。” 　　“关于这事还有一个可信度不小的传闻，说是范德佩尔当时的新婚妻子兰尼夫人，在他们决斗前偷偷去请求比鲁斯，让他不要下死手。” 　　“比鲁斯一向下手狠辣，被他认定为敌人的敌人，都会毫不犹豫铲除，冷酷，不近人情，只看有无价值，他的外号‘巫妖’也是这么来的。” 　　马修听到这条八卦，顿时兴奋起来。 　　“真有这事？” 　　“有的。八成真。” 　　科西嘉嘿嘿直笑：“这消息最初来自于阿基坦王室，来源可靠。不少人都青睐兰尼夫人，毕竟一个温柔体贴，又才华横溢的美女，谁不爱？” 　　“当时听闻兰尼夫人和范德佩尔结婚，不少贵族都在阴阳怪气，觉得范德佩尔是用老师，也就是会长阿诺德的许诺来做了一些威胁，才让兰尼夫人不得不选他。” 　　“不得不选他？” 　　马修闻出了奸情的味道：“你是说，兰尼夫人还有别的选择？” 　　“对。” 　　科西嘉再次翻动小本本，停在其中某一页上：“兰尼夫人一从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毕业，就受到了很多名流贵族的追求，她进入真理之眼后，追求者也从没减少。” 　　“有一条消息来自于凯特王妃的一名侍女，凯特王妃也就是如今国王克洛维五世陛下的妻子，因为种种缘故，王后去世后国王陛下就没有再提王后。” 　　“兰尼夫人和凯特王妃是校友和同学，一直感情很好。” 　　“那侍女有一次说漏嘴，说兰尼夫人经常称赞比鲁斯，他们两人曾经一度谈婚论嫁……” 　　马修摸了摸下巴：“所以这是‘横刀夺爱之真爱求情之触不到的恋人’？” 　　早就听说阿基坦圈子很乱，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马修又想到了一个人：“那惠特曼教授，有没有什么料？” 　　“惠特曼·莱斯利教授吗？有。” 　　科西嘉一脸笃定：“真理之眼的四大元素部长，每个人都有不少东西的，让我看看。” 　　他又是翻了几页：“这里，有了。” 　　“惠特曼教授年轻时，因为囊中羞涩，没有钱进行巫术研究，于是他成了一名有夫之妇的情人，那位夫人比他还要大不少。” 　　马修一下子坐起来：“慢点讲，讲详细一点。” 　　没想到啊没想到，惠特曼你每天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年轻时竟然也是“阿姨我不想努力”这一流派的。 　　仔细想想，惠特曼说过他也是平民出生，巫师日常学习也好研究也好，都需要大量经费支撑，年轻时的巫师又没什么钱，难免拮据。 　　从五官面相来看，他年轻时应该相貌不差，加上气质出众，妥妥性冷淡小鲜肉模板。 　　“那位夫人是巴斯共和国的一位贵族，来自大名鼎鼎的布朗尼家族，就叫她布朗尼夫人吧。” 　　马修脑里有一部分信息被触发。 　　庄园的代理商之一穷查理，也就是查理·布朗。 　　查理的父亲老布朗尼，全名索耶斯·布朗尼是共和国债务商会会长，共和国债务商会和蔷薇商会就是巴斯共和国事实上的两巨头，能量辐射五国。 　　贵族的圈子还真小，互相之间总有联系。 　　“布朗尼夫人和还年轻的惠特曼先生交往，也提供给他读书和研究的经费，后来她一直想要介绍自己的妹妹给惠特曼。” 　　马修惊了。 　　这是什么操作？ 　　共享情人？ 　　你们也太会玩了吧！ 　　“不是。” 　　科西嘉摆摆手：“布朗尼夫人是一片好心，她觉得惠特曼先生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一名正直的学者，一个可靠又信守承诺的男人。她亲自检验过，所以才认真地想要撮合妹妹和惠特曼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而且布朗尼夫人的妹妹年纪比她小很多，她们是同母异父，年纪要差二十岁。” 　　“没想到，惠特曼先生竟然拒绝了。” 　　科西嘉一脸可惜：“哪怕布朗尼夫人一再告诉他，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她是她，她妹妹是她妹妹，妹妹也知道他的事，对他很好奇。” 　　“可惠特曼先生就是不肯，太倔强了。” 　　他摇头。 　　马修喝了一杯茶冷静一下。 　　惠特曼这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吧…… 　　当了许久姐姐的援交情人，然后又被姐姐介绍给妹妹结婚，这操作，正常人谁顶得住啊。 　　“不过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特。”科西嘉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到最后，惠特曼教授还是没能摆脱布朗尼夫人的妹妹。他们变成了在同一屋檐下的同僚，每天都会见面，这也是命运女神的恩典，躲都躲不掉。” 　　“布朗尼夫人的妹妹，也是巫师？” 　　马修追问。 　　“是的。而且也是一名了不起的巫师，她全名葛瑞丝·斯科特，如今可是真理之眼水元素部部长，一直没有结婚呢。” 　　马修记得这位女巫师。 　　难怪总觉得，这位水元素部长对惠特曼总有些特别照顾和关心，惠特曼反而对她有些抗拒和害怕……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不是布朗尼夫人的妹妹吗？为什么……” 　　“同母异父，而且也不算布朗尼家族的正式成员。” 　　马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消息源哪儿来的，这么隐秘的消息，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点不足为道的小技巧。” 　　科西嘉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要在科尼圈子混下去，没有一点小道消息，我这样出身的人可是寸步难行。” 　　马修也不追问，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愿意告诉自己这么多，已经算是诚意十足。 　　科西嘉慢慢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墙壁上，这里挂了六幅画，都是马修本人手绘。 　　分别是：《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你要跳舞吗》、《女神引导人民》、《最后的圣徒》。 　　他将目光留在了最后一幅画上。 　　“这头鲸鱼，就是霍纳古尔吧？我没去过海上现场，只是听回来的海军说，它是一头非常庞大狰狞的怪物。” 　　马修点点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它不过是古神制造的玩具，看似强大无匹，但始终无法获得属于自己的自由，还好奥斯塔教宗出手，给了他最后的安宁。” 　　“马修，我一直不太懂，弗洛斯为什么会和霍纳古尔不死不休？他们已经是罗斯特大陆最强的存在，一个统治陆地，一个掌控海洋，难道不能达成共识吗？” 　　科西嘉的困惑让马修笑了一下。 　　“你说的是人类世界的规则。如果双方实力相当，那么互相妥协认可，和平共处就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可弗洛斯和霍纳古尔既不是人，情况也和大多人所知不一样。” 　　马修认真地说：“弗洛斯是被古神骸骨修理者随手丢弃的一种特殊生命，霍纳古尔是被骸骨修理者用风王鸷鸟改造后的海兽。它们各有目标与立场。” 　　“弗洛斯需要占据吸纳整个罗斯特大陆的所有生命，才能让它恢复过来，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复仇古神。在它眼里，整个罗斯特大陆都是它的牧场，不容他人触碰。一百多年前，它辛苦经营的绯蝗，也就是虫果被霍纳古尔引入大海一口吃掉，让它满盘皆输。” 　　“霍纳古尔，是一直想要摆脱纠缠的命运，风王鸷鸟想要飞上天空，哪怕死在天上，霍纳古尔本身则是归于大海，它们被剥夺了死的权力，变得癫狂而混乱。” 　　“虽然境况不一样，但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点。” 　　马修抬起食指：“它们作为在各自领域的顶端生物，都有着各自的骄傲。但在古神操控下，它们无路可走，一个求生，一个求死，弗洛斯想吃掉霍纳古尔，霍纳古尔需要弗洛斯和它厮杀，在疯狂中找回遗忘的自由。” 　　“科西嘉，如果有一头野兽被斩断手脚，锁在一根柱子上，另一头饥饿到什么都吃得下的野兽恰好路过，会发生什么，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第593章 表彰大会 　　呆在庄园的两天，科西嘉去每一个部门都进行了参观学习。 　　他在魔术部观察大家日常的魔术回路刻画，在农研部跟着克雷顿打理试验田，在工程部围观工程师们改造优化巡逻车，在公共安全部跟着盗火者小队一起出任务…… 　　除去财务部和尚未开放的北方联合学校，科西嘉都体验了一遍里面的流程和具体工作。 　　最让科西嘉念念不忘的是两个东西。 　　一是轨道骑士。 　　军人出身的科西嘉，一看到轨道骑士都走不动路了，眼睛直勾勾看着那辆金属战车，简直像是看到了绝色美人。 　　他一再请求下，驾驶员贝塔带着他出去驾驶了一圈，回来时科西嘉满脸兴奋。 　　“马修，你这个一定要卖我，卖我两辆好吗？一辆也行啊！这东西冲起来，骑兵和步兵对上它完全只是送死！” 　　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场指挥官，科西嘉非常清楚，轨道骑士到底代表了什么。 　　它是真正移动的钢铁堡垒，只有超远程的巫师重炮能够遏制，普通巫师重炮只能开一炮，它就能冲入可开火的射程，普通炮兵根本挡不住这家伙。 　　“工程部和菲妮克斯还在对轨道骑士做一些优化，它的履带，就是下面这东西，还是有一些磨损问题。速度和稳定性也有一定隐患。等解决了这些麻烦，我会首先对你和维克多开启供应。” 　　马修并没敷衍他。 　　轨道骑士在北方区域的确有点无坚不摧的意思，但这种坦克车需要经过长时间的验证和修正，具体执行任务时会有不少问题。 　　比如说，调转方向始终是一个难题，哪怕是贝塔这样的优秀驾驶员，也需要进行一系列小心操作，才能让它平稳转头。 　　还有是炮塔上蛇炮的精度问题。 　　面对近距离目标，蛇炮怼脸当然是基本弹无虚发，可要考虑到远程目标，机载蛇炮就不如固定的蛇炮稳定，其精度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跌。 　　当然，精度问题对俾斯麦庄园一直是短板。 　　这已经不是庄园能够短时间解决的问题，而是罗斯特大陆本身科技发展阶段制约，新材料、基础学科如数学应用的缺乏，导致很多工具本身精度就不够，理论缺失，高精度仪器暂时还没有土壤。 　　马修也想通了。 　　这事还真不能急，只能慢慢打基础。 　　所以他才一直对教育加大投入，不论是投钱给庄园居民做全民义务教育普及，还是和埃里克城合办北方联合学校，培养和搜寻人才，都是真正长远能够解决基础不足的思路。 　　科西嘉对另一个东西，也是非常觊觎。 　　那就是普朗克研究所里，杜莉·斯密操作的巫术计算机“破法者II代”。 　　科西嘉不是巫师，但也略懂一些巫师的原则和相关基础知识，毕竟科尼可是真理之眼的大本营，想要对巫师一无所知，反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他看着杜莉将巫术通过编程的方式演绎，打印成卷轴，人都是蒙的。 　　“这东西，太可怕了！” 　　“你们造出了一个巫师傀儡？” 　　杜莉简单给他讲解了一下，操作系统，巫术程序以及巫术之间的关系。 　　科西嘉听了两遍都还是有些不明白。 　　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巫术计算机的惊叹。 　　“它相当于100个巫师？” 　　科西嘉睁大眼，舔了舔嘴唇：“那个，我能摸一摸吗？” 　　这个卑微的请求被马修同意了。 　　科西嘉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触碰着巫术计算机的主机，键盘，魔能蛛丝线缆，显示器。 　　“这样的东西，你们都能造出来……外界对俾斯麦庄园的理解还是太浅了。” 　　“你们这个东西做出来……巫师该怎么办……” 　　他吞了吞唾沫，看着马修：“你是要用它彻底取代巫师群体，替代真理之眼？” 　　“不不不。” 　　马修摇晃手指：“巫术计算机虽然功能强大，但依旧没法替代人的作用。它只是一件高效工具，能够辅助任何一个懂得如何操作的人，让他们能够做到巫师能做的事。” 　　“同样，如果巫师们来操作它，不仅上手极快，还能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开发巫术还是模拟搭建一些四元素模型，都会更加方便快捷。” 　　“一言蔽之，我们制造出它，是希望它能减少人们的负担，大幅度提升效率。” 　　马修稍微透露了一句：“以梦魇晶块为原料，加工成战术目镜的项目，就是它反复模拟后给出的最优镜片大小厚薄数值。” 　　科西嘉请求杜莉教他尝试操作一下这台神奇装置。 　　杜莉得到马修许可，开始指导他使用键盘。 　　科西嘉摁键的动作有些紧张，看得出他生怕按错，又怕按重了，弄坏了这无比珍贵的宝物。 　　输入完毕，显示器上浮现出一行文字：巫术打印中。 　　杜莉示意他看向珍妮弗打印机处。 　　后面的打印触手唰唰在麻布上用蛛丝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进行封边处理。 　　科西嘉拿着还有些发烫的巫术卷轴，里面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风眼术”，却让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到最后坐上石像机组返回科尼，他还在捏着手里的卷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马修已经没时间管他。 　　眼下他有一件重要事需要好好准备：俾斯麦庄园表彰大会。 　　原本表彰大会应该在绯蝗战争后就举办，以之前就定下的功章制度奖励嘉勉每一个立下功劳、做出贡献的庄园居民，这也是非常有必要，也必须做的事情。 　　不过世事难料，黑暗时代的突然来临让马修不得不疲于应对，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免得丧失了最佳的应对时机。 　　到现在，夜魔问题有了一个保持数量平衡的遏制策略，黑暗暂时对农作物和牲畜也没有预料中的影响，趁着这一点时间，马修立即将表彰大会放上最近日程。 　　…… 　　一大早，居民区中央广场（即低语猎手所在区域）就被搭起了台子，地精工程师们动作很快，将铁架和木板组装拼接，制作了一个临时的露天大舞台。 　　一张张长椅被整齐摆放在台下，不少居民都已经提前落座。 　　两天前庄园就贴出了告示，说今天要正式举办“俾斯麦庄园表彰大会”，要求每一个居民都要参加，并为此放一天假。 　　庄园里都是年轻人，一个个都对这表彰会很新鲜，在台下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一个小时后，所有设置和物料准备齐全。 　　舞台上多了一条用红布拉起来的横幅，上面用黑字写：俾斯麦庄园第一届表彰大会。 　　经过精心打扮，穿着短裙的索伊拿着能扩大声音的巫师杖走上台。 　　她笑着说：“各位居民，各位男士女士：我受庄园委托，宣布俾斯麦庄园第一届表彰大会现在开幕！” 　　台下迅速安静。 　　她开口道：“从俾斯麦庄园正式成立以来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在这期间，我们实现了历史性的伟大转变。” 　　“俾斯麦庄园纠正了长期以来庄园以剥削、压榨平民为主的创造利益方式，把工作重点和核心转移到建设发展上来，制定和贯彻了一系列正确的方针政策。” 　　“经过所有人的巨大努力，俾斯麦庄园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安定团结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教育与创新意识逐步加强，发展统一战线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平等、团结、互助的人民关系进一步发展。” 　　…… 　　马修本以为，这种有些政治化的总结词汇大概会让不少人觉得乏味，但他放眼看去，每一个人都在仔细聆听。 　　不论是庄园的老居民还是盘丝洞区的临时工，他们都表现出了一种认真的思考和理所当然的自豪。 　　这是因为庄园的种种变化，他们都是亲历者，也是建设者，真正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是不会不为自己做出的贡献而骄傲的。 　　尤其是。 　　俾斯麦庄园的横空出世，让延续千百年的旧有领主庄园制度看起来是如此腐朽可笑，又是如此低劣而落后。 　　只有经历了从无到有的转变，见识过旧世界的饥饿与拮据，贵族对平民的压迫与蔑视，才能更加珍惜新世界带来的温饱保障、层出不穷的机会以及个人尊重。 　　“庄园的调整和改革收到了显著成效，农业生产得到持续的全面的发展，工业生产在调整中不断增长，巫术、炼金术、文化、教育事业逐步走向繁荣，人民生活有了较大幅度的改善。” 　　“在对外关系上，庄园坚持独立自主的方针，加强同一切友好国家和组织的团结合作，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 　　“下面，请马修先生上台宣布获奖者名单，并颁发功章。” 　　马修系上扣子，一路小步上台。 　　下面自发响起了掌声。 　　马修对大家挥了挥手，接过索伊的巫师杖，翻出兜里的名单：“俾斯麦庄园第一届表彰大会，三等功获得者……” 　　台下众人顿时屏住呼吸。 　　名单马修从未泄露，除去吉赛尔、帕梅拉和惠特曼之外，没人知道。 　　“弗朗茨。” 　　台下原本看热闹的弗朗茨顿时高兴地站起来，对身后盘丝洞区众人说：“你们看，我就说我榜上有名，艺术就是有着这种非凡的力量！” 　　他气质高昂地走上台，一身红色皮外套配合白色长裤，头发烫成方便面，头顶系了个发髻，外形格外刺眼。 　　“弗朗茨先生不仅为俾斯麦庄园设计了‘俾斯麦长裤’和‘贝琳达长筒袜’，还将它们成功推向了外界，在阿基坦，在萨克森，在卡尔马，都能见到穿着长裤和长筒袜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为庄园研发疫苗做出了巨大贡献，弗朗茨1号的名字就是为了表彰其勇敢与坚强。” 　　“三等功，弗朗茨当之无愧。” 　　弗朗茨则是单手放在身后，对台下微微躬身：“谢谢。谢谢大家。” 　　马修继续念下一个名字。 　　“三等功获得者，斯派德。” 　　被点名后，斯派德有些意外，反而愣在下面。 　　玫瑰赶紧拍打他后背：“快上台啊区长，这回你给我们区长脸了，我们区有两个三等功了，快上去。” 　　斯派德这才一路上台。 　　“斯派德区长维持着盘丝洞区的安稳与活力，他就是盘丝洞区最稳定的地基与支撑，他不但维持着稳定的蛛丝产出和良好秩序，也在积极引导鼓励盘丝洞区的人，能够施展自己才能，这才让弗朗茨、米勒、米歇尔这样的年轻人能够有展示自己的机会。” 　　“他是盘丝洞区最让人安心的那个人，他就是盘丝洞区的底气与家长，有他在，盘丝洞区就坚如磐石。” 　　斯派德听着这一番话，突然有些眼眶发热。自己所做一切，大家还是看在眼里的。 　　弗朗茨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区长，干得漂亮，辛苦了！” 　　马修也对他微微颔首。 　　他继续念：“下面，是二等功获得者。” 　　台下人顿时齐刷刷盯着马修的嘴型。 　　“二等功获得者，罗伊斯。” 　　罗伊斯很自然地站起来，走上台前。 　　他的二等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大家也就没有任何惊讶。 　　马修说：“罗伊斯就是公共安全部成员的一个缩影，大多时候，他都会在外执行任务，进入那些最危险，最难以预测的地方去，然后他总会带回来好消息。” 　　“埃里克城外，他以一己之力，冒着生命危险引开兵蝗军团，为后续增援争取了时间，也让埃里克城的人们看到了我们众志成城的决心。” 　　“他代表着庄园的利剑，有需要的地方，他们就在那里。” 　　罗伊斯也对台下鞠了一躬。 　　马修顿了顿，说：“二等功获得者，珍妮弗，芙兰朵露。” 　　珍妮弗站起来，挥舞双臂，一路轻快上台。 　　芙兰朵露则是身姿笔挺，步伐优雅。 　　“珍妮弗设计改良的珍妮弗纺织机，芙兰朵露领衔制造的俾斯麦魔能车，她们一起研究出了如今庄园应对黑暗时代最重要的武器，蛛丝灯泡，因为有了光，所以我们无惧黑暗。” 　　“如今五大王国都以拥有我们的魔能车、蛛丝灯泡为荣，它们已经变成了每一个人都需要，都想要的重要工具。” 　　“她们让所有人看到了年轻的力量，大脑与身体里的无穷可能，和天马行空的创想。” 　　“虽然尚且年轻，但她们已经在逐步影响世界。” 　　珍妮弗和芙兰朵露牵着手，都对台下微微行礼。 　　“最后。” 　　马修看了一眼台下：“是一等功获得者。” 　　下面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594章 唯一的一等功 　　这回就连台上的领奖者都一脸茫然。 　　罗伊斯看向珍妮弗和芙兰朵露，两个姑娘也面面相觑。 　　弗朗茨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低声问罗伊斯这个一等功到底是谁。 　　斯派德戴了青铜面具，倒是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一言不发，也扭头看向旁边正要宣布的马修。 　　他们都清楚，功章制度有明确的标准。 　　三等功，代表个人成绩突出，对庄园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等功，代表个人功绩卓著，有重大贡献，对庄园、对庄园外的局部人群作出了具有重大积极影响。 　　一等功，代表个人做出了影响深远的成果，改变革新了庄园的生态文明，并且辐射到了至少一个王国，影响了数以百万计人群的生活现状。 　　如果要拿一等功，代表至少影响了一个国家的现状。 　　哪怕俾斯麦庄园里，符合这样要求的特定人物也很难找到…… 　　罗伊斯低声问：“难道是剑徒先生？” 　　弗朗茨耸耸肩：“这么看的话，也可能是弓使。” 　　“都不是。” 　　斯派德倒是知道一点内幕，不过他只知道不可能是剑徒和弓使。 　　因为这次表彰大会颁发功章，他听闻有一条并未公布的潜规则。 　　那就是，获得功章的人绝不会是各部门的部长，以及剑徒、弓使这样的纯粹武力成员。 　　原因马修本人稍微解释过。 　　各部门部长的标准和普通居民成员完全不同，他们应该是以自己的行为和所做事业重新定义冠名奖项，而不是用奖项来表彰他们。这就是要求不同，带来的不同标准。 　　也就是说，这次表彰大会表彰的都是一些原本起点不高，但做出过远超他们最初能力成果的人。 　　斯派德在其中都算是一个另类。 　　不过他心里清楚。 　　自己身份特殊，在三方组织挂职，这次算是马修给自己的真正认可：认可他这位盘丝洞区长的能力和所作出的贡献。 　　几人光速猜测之际，马修已经翻出了另一张纸。 　　“这次的一等功，只有一人。” 　　他笑了笑：“关于这位一等功，我们评选时内部也一度产生过分歧。” 　　“大家都知道，庄园一等功要求极高，拿到一等功，就代表庄园认可他，做出了影响深远的成果，不仅对庄园生活进行了革新，还对以一个王国为单位的百万人造成影响，可以说是真正改变了世界的运行方式。” 　　“客观来说，这位候选人尚且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但是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能做到，也必将能做到，以他做出的成果而论，辐射大量人群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分歧的地方在于，会不会太早一点给他这个肯定？完全可以等他一切做出来，再给他这个实至名归的奖项。” 　　马修点点头：“不过最后，我们还是达成统一，认为他已经不需要其他人来定义，他所做的，已经改变了庄园，改变了整个罗斯特大陆的未来轨迹。” 　　“一等功获得者。” 　　“杜莉·斯密。” 　　名字一出，众皆哗然。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研究所唯一的学徒。 　　就连杜莉本人也都傻了眼，她原本在吃薯条，被点名后呆在当场，被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注视。 　　她这才赶紧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 　　“快去，叫你名字了。”老普朗克指了指台上。 　　惠特曼教授也少有露出笑容：“去吧，别让马修先生等着。” 　　杜莉这才一脸不安地起来，从路边走上台。 　　沿途都是一道道刺眼的目光，让她有些心虚。 　　一等功……为什么是我？ 　　我完全没做出那种惊天东西的东西啊…… 　　杜莉战战兢兢站在马修旁边，舞台角落。 　　“过来一点，你站在边沿位置，待会儿摔下去了。”马修不得不说。 　　杜莉这又往中间稍微挪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别人。 　　马修被她这模样弄得哭笑不得。 　　他也知道，此时杜莉必定心理压力极大。 　　所以，需要给这害羞的姑娘吃一颗定心丸。 　　“诸位。” 　　马修朗声说：“我和吉赛尔一起，围绕着巫术计算机做了一年半的尝试，我们希望能让这一台神奇装置变得更加有效而便于使用，让每一个人都能学会如何使用它。” 　　“但我们失败了。” 　　“然而杜莉·斯密，只用了几个月，就做到了这一点。” 　　“她编写了巫术计算机操作系统‘破法者1.0’，她完善了巫术计算机结构上的缺陷，她编写巫术程序，模拟魔术回路，以一当百。” 　　“她将我们想象中的完美装置和梦幻能力带入现实，我们笃定，破法者1.0系统的横空出世，将会一举改变停滞不前的巫术发展史。” 　　“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杜莉给我带来的惊艳与惊喜。” 　　“新时代正在迫近，这一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但杜莉这次，将那枚开启黄金时代的宝贵钥匙留在了俾斯麦庄园。” 　　马修看了一眼杜莉，眼神柔和。 　　“俾斯麦庄园第二台巫术计算机，由杜莉设计、制造、组装完毕，已在昨日正式通过了质量检测。” 　　这句话让台下一干人等，尤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倒吸凉气。 　　各部门工作的人都知道，巫术计算机这件装置是马修先生的宝贝，以前放在魔术部，后来因为魔术部事务太繁琐，又没有合适的人能进行操作，所以就放置在普朗克研究所。 　　很多人都清楚，现在杜莉·斯密就是那个操作巫术计算机的人。 　　可谁都没有想过，或者不敢想到。 　　就连吉赛尔小姐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居然被杜莉这个默默无闻的研究所学徒完成了，不止是完善了巫术计算机至关重要的操作系统，她还能仿造出一台。 　　要不是马修亲口说出来，没人能信。 　　那可是巫术计算机啊！ 　　一台就相当于100个巫师的神奇装置！ 　　这岂不是说，杜莉凭空给庄园增加了100个巫师？ 　　马修不紧不慢地说：“诸位，有了第二台，就有第三台，第四台……请大家稍微设想一下，如果有大量的巫术计算机出现，每一个只要有使用手册的人都能操作破法者1.0。那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一番话击中了所有人的脑子。 　　每一个人都能用一台巫术计算机，岂不是相当于一个人就是100个巫师？ 　　慢着。 　　岂不是说，人人都是巫师？ 　　这个想法让很多人倒吸冷气，说不出话来。 　　哪怕到现在，巫师依旧被认为是学者中的佼佼者，也是人类最精英的群体。 　　整个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名义上说是4000人，但除去因为各种原因亡故和离开的，剩下的只有不到3000人。 　　人人都是巫师，而且是100人的巫师团。 　　什么，你也是巫师？ 　　什么？我也是巫师？ 　　原来大家都是巫师！ 　　这种生活光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刺激和爽到。 　　马修笑而不语。 　　直到下面人消化了一下这些密集信息，他才缓缓开口：“综上所述，我们所有部长都认为，杜莉这个一等功，实至名归。” 　　杜莉紧张地看着自己脚尖。 　　主持人索伊这时候接过话头：“下面，由马修先生和吉赛尔小姐给大家佩戴园章。” 　　一袭黑裙、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吉赛尔拎着裙子也登上台，和马修分头给男女佩戴园章——由于园章是佩戴胸口，吉赛尔来给杜莉这些姑娘配，马修则是给男性戴上。 　　三等功是一杠一，即一条白线上有一枚园章，二等功是一杠二，白线上有两枚。 　　唯一的一名一等功，杜莉胸口则是多了一杠三的标志，鹤立鸡群，极为醒目。 　　马修一边忙活，一边心里也感叹。 　　别说在场这些人，就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出现一个一等功。 　　原本马修计划，一等功不能随便给，因为标准太高，而且意义重大。加上各部长，剑徒弓使他们不参与表彰，他估计要出一等功估计也是几年后。 　　然而现实总是比想的更离奇，更超出计划。 　　昨晚杜莉找到马修，给他展示自己制作出的第二台巫术计算机。 　　准确说，是杜莉·斯密操刀设计框架和制定标准，惠特曼给出魔术回路设计指导，普朗克提供数学模型，在帕梅拉小姐手工打造出了这一台纯人工制造的巫术计算机。 　　这台机器运行完几个巫术编程和打印，模拟了十几个魔术回路，都毫无异常。 　　马修紧急召集了除斯派德之外（考虑到过来需要不少时间）的所有部长级人物。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杜莉一遍一遍运行这台崭新的巫术计算机，它完美地复刻了原版巫术计算机的功能，编译，输入，输出，记录，模拟…… 　　繁复的测试检验持续了六个小时，众人这才确定第二台巫术计算机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马修不得不为此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讨论杜莉的问题。 　　杜莉一来就在要求最高，也最需要基础扎实的普朗克研究所，一年里都基本上没有什么成果。 　　同龄同期的珍妮弗、芙兰朵露已经声名远扬，索伊也变成了庄园主人马修的秘书，可以说成长上的差距变相拉得很大。 　　可杜莉积攒一年的数学知识基础和逻辑思维，完美契合巫术计算机刻板又精准的框架体系，迎来了迟到的大爆发。 　　第二台巫术计算机的诞生意味着巫术计算机不再是无法复制，代表巫术计算机的批量化的可行，象征庄园生产力和创造力效率的一个井喷式的开启。 　　杜莉不懂这对庄园、对罗斯特大陆的影响，马修他们却非常清楚。 　　这种程度的贡献和创造，必须给出及时嘉奖和肯定。 　　经过连夜几轮讨论，马修最终拍定：杜莉一等功，当之无愧。 　　得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很多才会能意识到，杜莉到底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在此之前。 　　让子弹飞一会儿。 第595章 魔童降世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当爸爸不知道小孩有多麻烦。 　　哪怕马修只是一个便宜老爸，但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被捣蛋小屁孩支配的恐怖。 　　马修一听到罗莉大婶的声音就有点头皮发麻。 　　“马修，奥托跑起来了！” 　　“他怎么喜欢倒立跑！这怎么办啊？” 　　“马修，奥托跑到楼顶上去了，你快去把他带下来，我怕不上去。” 　　“马修，奥托脖子被窗帘缠住了，挂在窗口了！” 　　“马修，奥托没有呼吸了！” 　　“马修，奥托又活了！” 　　…… 　　马修开始后悔了。 　　当初该把这倒霉孩子直接锁在铜棺里，和上一代活尸一样沉睡个几百年上千年，没这么多麻烦。 　　事到如今，也没法反悔。 　　都给取名叫奥托·冯·俾斯麦了，马修也只能咬牙养着。 　　养是肯定要养，教也肯定是要教的。 　　问题在于。 　　这孩子有点问题。 　　明明才出生几天，皮肤迅速光滑圆润了之后，长得像是吃了激素似的，外形就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他开始表现出难以消磨的旺盛精力，具体表现就是到处跑来跑去，一刻不肯停下，简直是天生的马拉松选手。 　　这么小一孩子跑来跑去，开始罗莉大婶还会大声惊呼，看多了奥托的奇妙表演，又听马修说这孩子母亲来历不凡有一些特殊能力，她也就被迫接受了这个设定。 　　奥托坐不住，总是喜欢做奇奇怪怪的动作，开头他还只是在罗莉大婶面前单独表现，后来他开始在主宅里到处流动表演。 　　有一天马修起来，下楼时看到奥托从楼梯上滚下去，这小孩结结实实转圈落地，然后一路咕噜噜又滚上来。 　　在马修面前，他还特意停顿了片刻，大概是表示：这是我的新活儿。 　　当时马修突发奇想，一脚踢了过去，把奥托踢得直接起飞，从窗口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的农田里。 　　踢了这一脚马修才意识到自己思想出了问题。 　　再怎么说这家伙才出生没多久，哪怕皮糙肉厚又自带魔术回路，本就不灵光，摔坏了脑袋就麻烦。 　　他一路跑去。 　　发现奥托正在地里学蚂蚁走路，四肢着地，一扭一扭，学得还挺像。 　　还有一次，马修正在看报纸，结果回头一看，发现奥托坐在旁边。 　　这小孩学着自己的模样，翘起腿，胖乎乎的身体坐在椅子上，认真在看手里报纸——如果不考虑拿倒的报纸，他这波模仿可以打八分。 　　平时奥托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比如说现在。 　　马修提着奥托后背的衣服，拎着这个小屁孩上了车。 　　他一直在拼命扭动挣扎，仿佛马上就要上战场一样，表现出一种严重的抗拒情绪。 　　奥托张开双手，对站在门口的罗莉大婶努力求援。 　　如果他会说话，这时候一定是说：不！救救我！求你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带他去吃果冻。 　　马修把他摁在座位上，给他系上安全带，指着他的鼻子：“坐好了，如果你不听话，明天我就把你交给吉赛尔阿姨。” 　　听到吉赛尔三个字，奥托脸上涌现出一种难言恐惧，顿时老老实实地坐着。 　　他忍住沮丧的脸，低着头，仿佛接受了命运的无常和痛苦的来临。 　　吉赛尔是奥托另一个痛苦的源头。 　　众所周知，吉赛尔是庄园里最好的医生，所以定期给奥托检查就变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她的检查方式比较特殊。 　　吉赛尔有着丰富被检查和检查别人的经验，会采取一系列非正常手段来检验奥托的生理和精神状况。 　　整个流程大体包括。 　　潘妮的验血。 　　吉赛尔的各种药物和巫术尝试。 　　红十字研究会一干学者的其他研究中药物的测试。 　　因为吉赛尔发现，奥托生理状况特殊，本身属于活尸，但又有着鲜活生命的特征，不论是内脏还是血液、内分泌系统都非常健康。 　　奥托拥有一种强大的免疫系统，大多数毒物对他都毫无效果，只有一小部分特殊物资会让他拉肚子，除此之外，他对巫术也有优秀的抗性，这种抗性简直可以媲美于绯蝗一族。 　　理所当然，奥托就变成了医师吉赛尔的实验对象。 　　虽然是黑暗时代，吉赛尔的人格切换依旧准时，白天的紫冠王吉赛尔懒散又喜欢阴阳怪气，晚上的吉赛尔温柔又专注于巫术和医学研究。 　　紫冠王吉赛尔看着奥托就觉得烦，根本不想碰这倒霉孩子，医师吉赛尔则是看着这个小怪孩两眼放光。 　　——奥托，走，进屋，阿姨给你检查身体。 　　长此以往，一听到吉赛尔的名字，奥托就会回想起医务室里被支配的恐惧，吉赛尔阿姨那张优雅又温柔的脸刻骨铭心，让他发自真心战栗，看着都能激起鸡皮疙瘩。 　　这种童年阴影的记忆可以说是贯穿一生，哪怕后来奥托长大后，每次看到吉赛尔阿姨，依旧会有一种本能后退的条件反射。 　　马修和吉赛尔商量了一下。 　　再怎么说，这孩子也姓俾斯麦，老是被研究也不像话，特殊情况需要做一做就得了，平时不要了，容易伤到孩子自尊心。长此以往变成自闭就不好了。 　　此后吉赛尔就变成了马修吓唬威胁奥托的神器。 　　只要一搬出吉赛尔就无往不利，仿佛是摁下奥托身体里某个致命开关，让他立马老实下来。 　　魔能车一路行驶到了菲妮克斯的工坊外。 　　马修敲了敲门：“来给小孩吃药了。” 　　闭合的大门缓缓打开。 　　傀儡中队ABC48的小人们等提着孩子的马修和索伊进来后，又一起将门关上。 　　室内，菲妮克斯戴着魔数晶眼镜，正在观察一枚放在架子上的坚果。 　　“你们等一会儿。” 　　马修就将奥托放在椅子上，手指依旧拉着他后背的带子，和索伊一起等候。奥托这时候虽然一脸不愿意，也只能闷头坐在原地。 　　菲妮克斯拿了一个小凿子，用小锤一下下敲打凿子，将这个坚果打开了一道缝。 　　果壳里猛地钻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在屋子里飞来飞去，速度极快，让人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来回飞了好几圈，一下子撞向椅子上的奥托。 　　奥托一口把它吞了下去，还打了个嗝。 　　菲妮克斯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修。 　　马修不敢对视，只是问：“奥托，你吃了什么，快吐出来。” 　　奥托张开嘴，口里空空如也，已经消化到肚子里去。 　　马修只能尴尬一笑：“这个，实验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意外，意外……是吧？” 　　“他不懂事，我不怪他。” 　　菲妮克斯冷冷说：“不过子债父偿，你得赔我损失。这是用一整头卓柏卡布拉种出来的坚果，还没看到里面是什么，就没影子了。至少赔给我100枚晶块，或者10头活体夜魔，或者是1枚晶偶，你自己选。” 　　马修想要争辩一下，但回头看了看摸着肚子的奥托。 　　男人不易，当老爸更不容易…… 　　他对身后索伊说：“记下来，找乌鸦匀100块晶块给她。” 　　“是。” 　　谈妥之后，菲妮克斯又笑眯眯走过来，蹲下来用手指捏了捏奥托的鼻子：“又来吃药了？奥托现在越来越乖了。” 　　奥托一脸紧张地拉着马修的手。 　　对他来说，这些阿姨都很恐怖，不是让他吃奇怪东西，就是抽他血，或者让他躺到奇怪的容器里，被各种粉末和药水浸泡…… 　　相比而言，还是马修这个父亲对自己最好。 　　“他长得太快了。”菲妮克斯有些担心：“不会是和吉赛尔那些实验的副作用吧？” 　　马修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吉赛尔分析过奥托的头发、血液和指甲，说是他体征很正常。” 　　“只是因为体内有天然的魔术回路，就和很多天然成型的魔灵一样，进入幼年期会很快，但生长期会比较长，整体寿命也比普通人会长很多。”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点，是他的智力和记忆力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程度，理解能力也很强，只是由于那个原因……他有点多动症，坐不住，喜欢捣鼓东西。” 　　庄园里知道奥托身世的人，有马修、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乌鸦以及菲妮克斯。 　　邪恶铜棺里诞生的婴儿，身份极其敏感，平时看起来虽然基本无害，就像是一个具有非凡身体的小孩，但大家都在留意观察，避免奥托丧失理智，变成之前铜棺里那样的活尸。 　　让马修头疼的事也在这。 　　奥托吃了菲妮克斯用晶块孕育的精神系低语坚果，的确让精神属性回到了正常的0点，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修发现这孩子精神居然又恢复到了-2！ 　　他赶紧带着奥托又去菲妮克斯处吃药。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 　　马修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奥托每过7天就需要再次精神恢复-2，得再次吃药来维持正常。 　　如果一直没有去吃药，他就会变得很烦躁、易怒，具有很强破坏欲。 　　这激起了马修的逆反心理。 　　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你？ 　　吃！管够！ 　　反正不差低语坚果，梦魇晶块被盗火者小队一袋一袋送回来，给低语果丛种点坚果，不差钱。 　　吉赛尔那边也在同步进行研究，利用铜棺做老鼠活体实验，摸索如何彻底根除奥托本身不断跌入邪恶混乱领域的倾向。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咦？都在啊。” 　　帕梅拉风风火火地将一包东西提进来：“这是你要的一些卓柏卡布拉的材料，工程部之前做过一些小实验，剩余的材料都在这里了。” 　　“还是帕梅拉最可靠了。”菲妮克斯眉开眼笑。 　　奥托也小跑过去抱住帕梅拉的腿。这些阿姨里，帕梅拉对他算是最好的了，既不让他吃药，也不让他体检，还给他一些好玩的玩具。 　　帕梅拉诶了一声：“你爸又打你了吗？找我也没用呀……” 　　马修脸上有点挂不住：“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哪有打他，我马修一向是以德服人，绝不付诸于暴力。” 　　“还有你，奥托，回来！给我回来！” 　　帕梅拉捏了捏奥托的脸：“送你一个小玩意儿，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个出来。” 　　她递给奥托一个可以活动手脚的傀儡人偶，顿时让小屁孩欢欣鼓舞，立即全神贯注摆弄起新玩具来。 　　马修无奈地说：“你不要这么惯他。” 　　“只是玩具而已。”帕梅拉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们也要多少表扬一下他，小孩子很需要鼓励……而且你没发现吗？奥托只要玩起这些他感兴趣的玩具，就不再暴躁和易怒，变得非常专注和认真。” 　　马修看向奥托。 　　* 　　活尸异种（LV10）：异化物种，极度危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2。 　　* 　　惊了！ 　　原来不需要吃药，用玩具和他感兴趣的东西，就能让奥托脱离危险区！ 　　马修领悟了什么。 　　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悟到。 　　不过他至少明白了一点，这小恶魔是可以后天引导，通过兴趣和良性影响，改变其意识倾向的。 　　是不是孩子都这样？ 　　…… 　　这天晚上，马修正准备和维克多煲个电话，聊聊最近的一些局势。 　　黑暗时代的第二个月在今天结束了。 　　盗火者的出现和批量生产，让人们彻底站稳了脚跟，不再惧怕夜魔，从猎物变成了猎人，正在进一步深度摸索世界的改变。 　　这一个月马修时间几乎都耗在奥托身上，给这孩子讲各种故事。 　　讲故事可以激发奥托的兴趣和好奇，让他精神保持稳定，至少会在0以上。 　　马修选的都是男孩子喜欢的书目，包括《西游记》、《封神榜》，里面各种强者逆天，神仙大战，听得奥托手舞足蹈，甚至为此迅速学会了说话——可见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激发潜力的重要杠杆。 　　他第一句学会的话既不是爸爸也不是你好。 　　而是。 　　“天庭强者，恐怖如斯！” 　　奥托专注和集中时精神一度能提升到5点，只是兴奋完之后，又渐渐恢复回落到了0点…… 　　庄园政务马修能推就推，尽力先带好孩子。 　　一不小心就当了爹，既然当了，就得引导孩子好好成长，这个基本责任感他还是有的。 　　管你是魔童还是殭尸，在我马修手里，都会被培养为建设俾斯麦庄园、为实现人类伟大崛起而努力学习读书的祖国花朵。 　　马修正要拿起低语果。 　　外面传来敲门声。 　　马修打开门一看，发现是奥托。 　　“爸，有人在叫我。” 　　小孩一脸迷茫地看向窗外，指向北方：“在那边，好像在一面墙外，很多人在叫我，让我过去……” 第596章 不死梦魇的意志 　　稳妥起见，马修决定去实地查看一二。 　　他叫上吉赛尔，在剑徒陪同下，一路乘石像机组飞往寂静之墙所在地。 　　这里马修已经有近一年没有过来了。 　　高巍的墙垣耸入黑夜，灯光下透出一股阴森幽古，它500尺的高度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基于背箱人的力量生成，静静伫立在此，已上千年。 　　马修再次站上城墙，这里风依旧很大，吹过墙垛上的空隙，发出近乎于呜咽的摩擦声。 　　自从知道寂静之墙和骸骨之城的由来，马修就对这地方更加谨慎忌惮。 　　神陨之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万物主宰的灵格破碎于此，低语者的声音也藏在地下，骸骨修理者的代言人背箱人，在这里徘徊不去。 　　万千活尸的埋骨处，三大圣徒的牺牲之地。 　　马修现在已经挖掘出不少相关情报。 　　譬如说，冰原之下数量庞大的活尸，与骸骨修理者基本无关——弗洛斯和霍纳古尔那种程度才是祂能看上的玩具，更像是这里原本就有众多活尸，只是与骸骨之城计划在同一区域的巧合。 　　再一个是万物主宰麾下七圣徒的具体实力。 　　这点马修一直存疑。 　　奥拉尔一战，吉赛尔以紫冠王姿态应敌，施展出近乎概念武器般的“不朽王冠”和“虚构箴言”，硬生生扭曲了魔王列拉金的“矩破之矢”。 　　魔王列拉金等阶高达LV80，吉赛尔后来也对马修公开了自己的情报，她目前的等阶是LV50。 　　由于在骸骨之城遭到重创，如今的她是借用了吉赛尔躯体和紫冠王身体的重组，本身力量弱于最初。 　　马修各种给剑徒修修补补，绞尽脑汁，剑徒迄今为止也就LV48，弓使就更惨了，只有LV35。 　　到底他们本身真实强度处于怎样一个区间，就让他费解。 　　“这个啊，我想想……我有自己躯体的时期，应该和你描述里那位暴君‘巴吉里斯克’差不多吧。现在不论是‘不朽王冠’还是‘虚构箴言’都因为身体削弱了很多，施展出来效果大不如前了。剑徒和弓使和我在伯仲之间。” 　　吉赛尔如是说。 　　马修心里琢磨。 　　暴君等阶为LV65，即是说，昔日七圣徒中最以善战闻名的三位，紫冠王、剑徒、弓使健全状态都是这个等阶。 　　难怪。 　　马修使用剑徒的日轮千阳·看剑，拔出“镜之剑”总能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因为剑徒原本就会这一手，并非马修开发。只是将过去的能力恢复了一点。 　　“有没有什么恢复实力的办法？” 　　“你当这是饿了吃饭就行呢？”吉赛尔翻了个白眼：“低语者给出的等阶评估，是一个整体性的判断，基于个体的身体强度，精神能力，以及对四元素之力的操作程度。” 　　“简而言之，想要提升评级，那么就只有从这三方面入手。” 　　“身体结构，精神强度，四元素掌控。” 　　“第一个算是最容易的，但从古至今很多人都尝试改造自己的躯体，真正能做到稳定增强而没有崩溃的太少了。” 　　吉赛尔眼下之意是：不要多想了，年轻人，脚踏实地地来。 　　马修却听成：“果然有办法！” 　　“你看，身体结构问题，可以吃点菲妮克斯派的坚果，再制作一些特殊装甲提升身体强度。” 　　正所谓，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比如说，弄一整套的外骨骼装甲，不仅抗击打能力强，还兼具能植入各种魔术回路，再开发对精神控制的增强装置，这样评级不就上去了？等阶也就提升了！” 　　马修越想越是觉得有戏：“这样的提升安全无副作用，只需要科技不断进步，工艺精度和高尖端材料不断提升，就能一直升级一直爽！” 　　“虽然你想得很美……还是等巫术计算机先大批量制造出来再说。” 　　吉赛尔觉得马修这人很怪，有时候又现实到冷酷，有时候又表现出天真的理想主义。 　　还是因为庄园发展太快，让他有点飘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得找一个机会，把他骂醒。 　　“爸，吉赛尔阿姨，那边有一个叔叔。” 　　被马修牵着手，但完全被忽略的奥托指着城墙远处，没有被光笼罩的地方，一片死寂。 　　吉赛尔转过脸，嘴角动了一下：“原来是老熟人。” 　　马修手拎提灯，慢慢朝着奥托指引的方向靠近。 　　慢慢，黑暗里显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头戴一顶黑礼帽，穿着破破烂烂的短羊皮衣，裤子膝盖上也破了一大块。他手持一根黑手杖，脚下穿着不合脚的大靴子，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 　　仿佛感应到被注视，他机械僵硬地转过脖子，露出发白的胡须和头发，他矮小而强壮，眼睛很小，裸露出的皮肤有着一种死人般的灰白。 　　马修心中一凛。 　　占据格雷戈里身体的言灵师。 　　* 　　使徒异种（LV？）：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1。 　　增益：未知。 　　* 　　他的等阶依旧在不断跳动，从0—100随机变化着。 　　也没有正常的评估面板。 　　马修心里觉得倒霉。 　　遇到言灵师总是没好事，这家伙就是一灾星，出现一次就会预言一次灾难。 　　老人再次碎碎念起来。 　　“祂的寻找招致了这场凶险的灾祸，带来受之不尽的苦难，将许多豪杰强健的魂魄打入了黑狱，而把他们的躯体，作为美食，扔给了黑暗之犬和恐惧兀鸟，实践不死梦魇的意志。” 　　“祂来了，像黑夜降临一般，凡有恐惧的地方，都有祂在守望。” 　　念完之后，言灵师那无神的双眸缓缓转动，聚焦于奥托身上。 　　奥托情不自禁躲到马修身后，露出半张脸偷看这可怖的老人。 　　“恶魔之子……” 　　言灵师轻声说：“或许是开明的贤者，或许是暴虐的君王。” 　　马修注视着这位奇妙的圣徒：“事在人为，我相信，奥托是个好孩子。” 　　他握住小恶魔的手。 　　奥托用力点点头。 　　老人不置可否，他轻轻跳上墙垛，往后倒去，整个人融化在黑暗之中。 　　当爹的，哪能让人随便数落自己孩子？我说奥托是小恶魔，可以，你说，不行。 　　马修嘴炮过后又陷入沉思。 　　言灵师虽然惹人讨厌，每次报忧不报喜，但他的存在，可以说是罗斯特大陆人类的吹哨人，总能在危险来临之际提醒大家。 　　他不会无的放矢。 　　上一次言灵师就精准预言了绯蝗之灾的重来，霍纳古尔的苏醒。 　　这一次，听着这话，黑暗时代里似乎另有玄机。 　　不止是奥斯塔打开黑暗棺牢那么简单。 　　马修看向吉赛尔：“不死梦魇，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吉赛尔摇头。 　　光从名字来看，这位似乎是幕后boss。 　　至于言灵师话里的“祂”到底是谁，指的就是不死梦魇还是别的什么存在，还不得而知。 　　目前已知的是，祂本身就代表了黑暗，守望恐惧所在之处。 　　反复推敲这两段话，马修只觉得烦躁。 　　谜语人真要命。 　　他看向奥托：“是刚才那个老头在呼唤你过来吗？” 　　奥托摇头，指向寂静之墙下面：“是它们。” 　　手提灯照明范围有限，底下漆黑一片，也看不到下面是什么场景。 　　“它们让我带它们出去。” 　　奥托比划着手势：“爸，我可以帮帮它们吗？” 　　马修问他：“你能让它们听话吗？” 　　“可以，它们都听我的。” 　　“它们会伤害普通人吗？” 　　“不会。” 　　“它们说，以前，有个和我一样的人把它们带来了这里，后来那个人不见了，它们就在地下睡觉。” 　　奥托摆摆手，思考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它们只是被里面某个东西控制了，必须在这里走来走去，攻击所有看到的活的东西。只要能出来，它们就能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 　　“大多数时候，它们都会睡觉，睡很久……它们对人没兴趣，反倒是人经常殴打它们，攻击它们，它们不得不保护自己。” 　　奥托眯起眼睛，仿佛在用一种世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与墙下的活尸沟通。 　　“它们说，它们以前都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老是有人把它们挖出来，有的人见面就把它们打了一顿，它们只是想要打个招呼。” 　　“它们也没什么事做，也不用吃东西，就喜欢睡觉。” 　　“有时候它们也会爬出来透透气，因为它们睡久了也会头脑发昏，出来散散步，然后又会回去。” 　　“只是怕被人碰见遭到殴打，它们都是晚上才起来，稍微溜达一圈。” 　　马修越听越是脸色古怪。 　　敢情在活尸眼里，它们才是弱势群体。 　　马修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吉赛尔：“还有这事？”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问你儿子。”吉赛尔也对活尸生态一无所知。 　　“那就把它们带出来看看。” 　　有剑徒兜底，马修也不怎么怕，哪怕活尸们暴起发难，剑徒也能迅速将它们斩杀。 　　一头头肤色灰白的活尸从寂静之墙内爬了上来，站在墙头，很快就有了几十头，它们对着奥托鞠躬，似乎在表示感谢。 　　马修放眼望去。 　　它们大多数的评估数值都离奇一致。 　　* 　　活尸（LV10）：介于生死之间的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4，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 　　奇妙的一点在于。 　　在寂静之墙内，马修看到它们的精神还是-1，处于混乱和失控状态。 　　但到了奥托这里，它们精神就变得正常了，老老实实的，也不愚笨，还知道拍去彼此衣服上的雪花。 　　原来是这么回事。 　　马修脑子里闪过一个点子。 　　它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马修问奥托：“你问他们，愿不愿意来俾斯麦庄园当临时工，来我那儿做事，我给它们一个属于它们的聚居地，保证它们的安全，也没有人会打他们。” 第597章 活尸再就业 　　奥托答复很干脆：“它们说愿意，只要不挨打，能够有一个安静的休息地方，它们愿意跟着干活。” 　　小孩低声说：“其实爸你不用给那么好的条件，我可以控制它们，不花一块金币。” 　　马修当即怒叱：“你这像话吗！不能因为自己能力强就想要掌控别人，不是能力强就能为所欲为，要双赢，要合作，要谋求共同利益。” 　　“哪怕是活尸，只要加入了俾斯麦庄园，也应该受到尊重，一视同仁。” 　　“年纪小小，一天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马修越想越是气。 　　这么小就有了奴隶主思维萌芽，以后还得了？ 　　今天必须给他纠正过来。 　　奥托有点委屈：“明明是你平时说的……” 　　马修大怒：“还顶嘴！” 　　奥托不敢说话了。 　　吉赛尔阿姨就在身旁，他估计自己再说一句，就要被检查身体了。 　　“行了。”吉赛尔似笑非笑说：“他不是一天跟着你，什么都跟着你学，你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啰。” 　　马修：“……你不要替他说话。” 　　他换了一个话题：“就这些活尸？” 　　“还有很多，得等一等，它们从远处跑过来。” 　　马修估摸着，这活尸人数多了也有一定风险，凑齐100名活尸队伍后，就乘坐石像机组返回俾斯麦庄园。 　　路上他和奥托一阵沟通，搞明白了不少。 　　首先奥托能带走的，也只能是不超过他等阶的活尸，这一批活尸大多数都是LV10。 　　等阶越高，受到这一片区域的制约越强，奥托还不具有解除它们枷锁的能力，这部分活尸也还未和他接触。 　　回来后，马修指挥钻地魔虫在地上挖了一个个深三尺的墓地群，将活尸们暂时安置在里头，外面用木板封住。 　　他通过奥托告诉活尸们，你们先休息，需要时我会叫醒你们。 　　让布鲁克用火枪兵看住这群活尸后，马修迅速召开了一个四人小会。 　　参会人员依旧是那四位，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 　　马修喝了一口热茶，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如果奥托所转述的话如实，也就是说，活尸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和一直以来固有观念里那样的富有攻击性。” 　　“它们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形态，不容易死亡，相对人类，寿命悠长，习惯怪异。” 　　“那么这一批精神恢复到具有基本理智的活尸，精神为1，比起很多人类，自我控制能力都要更好。” 　　“它们没有人类那么多复杂的感情，被攻击也不会害怕和恐惧，只会觉得奇怪，然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躲避。” 　　这些都是马修从奥托那里听来的。 　　他相信里面大部分属实，但也需要专业人士给出意见。 　　“我曾经去过神殿交流学习。” 　　惠特曼缓缓开口：“关于活尸，神殿的观点是，它们是一群被邪恶力量控制的活死人。活尸本身并非罪恶和灾难，源头在于控制它们的是谁。” 　　“我记得翻到过一个惩戒骑士的记录，里面说，失去控制和命令的活尸，本身更像是不吃草的羊群，它们喜欢聚集在一起，睡在同一片墓地里。夜晚时候会出来行走，白天从不出没，它们并没对人表现出攻击性，是一种值得研究的群体。” 　　“在真理之眼的相关调研资料中，未被污染的活尸也是经常作为最可靠的试验品。”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要成为巫术试验品，其实要求很高，首先要行为和精神稳定，没有攻击性，性情温顺。” 　　“只是在外出没的活尸，大多数都是被药物或者巫术控制，被人遥控，所以在传言里，活尸就代表了邪恶的杀人魔。” 　　“不错。”吉赛尔也补充了一句：“秘法会对活尸情有独钟，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处于自然态的活尸，尤其是较低等级的，比起不少草食动物都要更加温和无害。” 　　“因为并没有死亡的威胁和生存摄食的压力，所以它们并没有特别强的危机意识，乃至于攻击欲望。这方面来说，和陆龟有些像。” 　　马修想起，自己第一桶金就是来自倒卖活尸。 　　只是那时候的活尸已经是被污染过的，并不是如今被奥托解除枷锁的自然态活尸。 　　“那我就直说我的计划了。” 　　马修搓了搓手：“其实早在以前，我就计划着要修建更多的铁路。用铁路将庄园、埃里克城以及附近的重要郡城连接起来，形成一个事实上的联合贸易区，这样不论是人口流动，商品转移，商人来往都会方便很多。” 　　可惜黑暗时代降临，硬生生搁浅了这个计划。 　　格罗姆陪同奎恩外出调研，没有它领头，炼狱石像们执行复杂的任务还是有点麻烦。 　　此外夜魔出没，炼狱石像也是它们攻击的目标之一，马修不想冒这个险。 　　俾斯麦庄园现在不需要石像们充当保镖，更需要它们加强学习，发挥自己大脑的天赋。 　　严格说起来，炼狱石像们都还是幼年体，不到弹尽粮绝，马修不会再让这一群看似大块头的小孩去冒险。 　　如今炼狱石像们已经变成了最热衷于上公开课的群体，每次不论是惠特曼、吉赛尔还是帕梅拉讲课，它们都会将自己的传声石放在课堂里，认真聆听。 　　由于身体过于庞大，它们只能在远处的那一片石像居住社区（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灯光和一层矮楼还是有）一边听课，一边讨论。 　　每一名炼狱石像都非常珍贵。 　　马修说：“索伊，地图。” 　　雀斑姑娘将蒙了羊皮地图的支架从角落搬过来。 　　马修走到地图面前，手指从上往下：“你们看，我计划的第一期铁路线，纵线北抵寂静之墙，途径俾斯麦庄园，南下一直到东部行省接壤的科斯托姆郡城。” 　　他手指又从右往左划拉：“然后是横线，从俾斯麦庄园出发，一路向西，通过埃里克城，直抵北部行省的泰尔沃郡。”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十字铁路。纵横交错的核心是埃里克城，那里是加工、制造、商品买卖的聚集地。” 　　“这一期铁路线沿着我们的盗火者小屋前进，与盗火者小队形成联动，盗火者小队的存在可以确保沿途安全，可以随时救援。” 　　“盗火者小屋里可以设置几个临时车站，让沿途旅人和商人都能付费乘坐。” 　　“以前最大的问题是，这个项目需要耗费很多人手夯实地基、安装铁轨，消耗蛛丝灯泡不说，还有可能遭到夜魔攻击。” 　　“现在有了这一批新加入的活尸临时工，路上我已经测试过，它们在黑暗里也不会被夜魔攻击，就和寂静之墙那边一样。” 　　“所以它们来做初期的繁杂工作，包括夯实地基，搬运相关物料铺设，将铁轨初步组装，剩下的需要精密和检查的，交给地精工程队，以盗火者小队配合。” 　　“以你们看，这个计划可行吗？” 　　帕梅拉看了一眼地图：“十字铁路的设计没问题，如果铺设开来，埃里克城就会和东部行省、北部行省直接形成高效联动。不过有两个问题，你需要先解决。” 　　“一是喷气轨道车数量不够，至少需要两辆完成这个十字网络。” 　　“二是盗火者小屋需要进行调整，一部分在轨道铁路上的要拆除，充当临时车站的需要扩大。” 　　马修点点头：“‘白银号’一辆肯定不够，我之前问过维克多，他还有一辆‘青铜号’匀给我，包括配套的大量铁轨成品。稍后帕梅拉你坐石像机组去一趟他的黑铁堡，带着石像去把车子和铁轨都拿回来。” 　　“没问题。” 　　为此，马修也割了肉，用一辆轨道骑士成品交换。 　　庄园目前也仅有6辆轨道骑士，制造履带、装甲改装、优化都需要很多时间。 　　这种坦克难点在于很多细节和精准度，涉及到这方面，马修就没辙，只能慢慢调整和磨，谁叫现在大家都没有高精度工具呢？ 　　…… 　　三天后，喷气轨道车“青铜号”以及大量铁轨成品，都被陆续运回了俾斯麦庄园。 　　同时，对活尸临时工的测试也正式结束。 　　布鲁克亲自操刀，对它们进行了一系列的体测和初步训练，他长期训练活尸火枪兵，很有经验。 　　根据他的书面报告，这一群活尸行动能力和协作性都很强，比起之前的火枪兵要更好更灵活，而且它们能看懂布鲁克的肢体语言。 　　假以时日，它们未尝不能学会人类语言。 　　马修在报告上签上自己的意见： 　　允许即刻动工。 　　——马修·俾斯麦。 　　接下来，一群扛着镐子，背着背包的活尸浩浩荡荡来到起飞坪，乘坐石像机组有序赶赴工地，在地精工程师的要求下开始作业。 　　活尸工程队，地精工程师与盗火者小队密切配合下，野外盗火者小屋周围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些在盗火者小屋里暂时休憩的旅人和商人战战兢兢。 　　他们大多数用被子裹住脑袋，装作没听到，祈祷这古怪赶快消失。 　　还有一部分大胆的，拎着油灯或者火把出去张望。 　　然后就看到诡异的一幕。 　　一群衣着破破烂烂的人，正挥舞镐子和锤子，在地上叮叮咚咚敲敲打打，他们皮肤灰白，不论是脸上还是身上毫无血色，不怕冷，灰白的眼睛里只有一点黑星。 　　活尸群！ 　　这部分人赶紧拉开盗火者小屋里的求救弹，请求盗火者小队救援。 　　盗火者小队赶到后，不得不解释说：“这是施工队，正在修建铁路，不用担心，它们都是俾斯麦庄园的工人，是活尸工程队。既不伤人，也不闹事，合法公民，而且勤劳认真。” 　　久而久之，外面不得不插上两个告示牌。 　　一个写：施工期间，请勿靠近。 　　另一个写：活尸工程队作业区，请勿打扰围观。 　　可人就是那种，你越说不行他越要的生物。 　　很多人最初的害怕消去后，他们就在旁边看稀奇。 　　活尸们只是闷头干活儿，休息时候，就有序平躺成一排，在地上躺尸。 　　渐渐，来往的人们也就习惯了这一群特殊的活尸，不少人还和它们打招呼，有时候活尸也会挥手对他们响应。 　　有一部分好事者见活尸好脾气，也就胆子大了，开始说它们只是一群骨头架子，不过是一些怪物奴隶，更有甚者用棍子，用刀剑去戏弄殴打这群特殊工人。 　　对此，盗火者小队只要一发现这样的人，就会将其驱逐出盗火者小屋覆盖的区域，并进行罚款严惩。 　　这也是马修一再强调的。 　　要对活尸工程队一视同仁，侮辱它们，就是侮辱俾斯麦庄园的劳动者。 　　那些坐享其成吃着红利，还辱骂这些兢兢业业的劳动者，不配分享俾斯麦庄园的成果。 　　对此，埃里克城的塞浦路伯爵主动响应，贴出告示：禁止公开场合侮辱歧视以活尸工程队为例的魔灵劳动者群体，如果无法遵守这一规则，那请离开，埃里克城永远不欢迎这样的人。 　　这条后来被称之为“魔灵平等公告”的宣言被整个贸易区认可遵守，南部科斯托姆城、西面泰尔沃城都陆续贴出了同样内容的公告。 　　…… 　　铁路网的前期夯实与铺设，后期的校准和组合只花费了半个多月，这个时间比马修预估的一个月要快。 　　工程部副部长皮尔表示，这一批活尸小伙子，都很不错，干活认真卖力，比起活人还要好用，而且心无杂念，说干就干。他主动提出，想要将这一批活尸工程队纳入工程部管辖。 　　部长帕梅拉也认同他的意见。 　　让马修没想到的是，除去工程部，公共安全部、盘丝洞区甚至是农研部，都发来申请，希望能够接手活尸工程队整个编制。 　　一时间，意外得来的活尸队伍变成了香饽饽。 　　马修稍微了解了一下。 　　各部的理由也简单：大家都缺人手，尤其是活尸工程队这样，做事仔细，不舍昼夜，拥有很好的协同性，还有一点是它们身体不存在健康隐患，一些特殊危险作业它们也能完美完成。 　　思考再三，马修还是将活尸工程队划给了工程部。 　　有了这一次铁路工程的经验，活尸工程队在工程部会有更大的作用，未来还需要更多的铁路，更多的基础建设，都离不开它们的出力。 　　与之对应，原本马修认为会很容易的盗火者小屋改建反而遇到了麻烦。 　　科斯托姆城、泰尔沃城、埃里克城对在什么地方建造临时车站各有看法，一轮轮扯皮，都想对自己城市更有利一点，最终建起来的时间反倒比铁路通车更迟。 　　至此，以埃里克城为核心，与科斯托姆城、泰尔沃城形成的北方贸易区正式问世。 第598章 北漂一族 　　作为东部行省三座郡城之一，科斯托姆城一直以来都处于末尾，不论是税收还是人口，都完全无法与另外两位——作为行省首府的利佩里、占据出海口和淡水湖的克姆斯基城相比。 　　从东部行省确立，科斯托姆城就被定为成了种植牧草和建造牧场的地方，这里大片土地都是草原，也没有其他有利的优势和收入来源，长期处于一个供应原料的底层。 　　可自从十天前，北方贸易区的铁路正式通车，这里的人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 　　科斯托姆城外，用泥土和石头夯实压平堆积了一个长长的小台子，台子两边都立有两个牌子，牌子旁伫立着蛛丝路灯，一条长长的铁轨从土台子下一路延伸到远处黑暗里。 　　台子边站了上百人，大多人都是手提大包小包，他们三三两两彼此交谈着，非常热闹。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人群里挤到牌子下，她看起来有十一二岁，正专注地看向牌子上的文字。 　　后面一位戴帽子的男人吃力地穿过人群，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嘿，胡丽雅。”男人一脸松了口气：“别乱跑，这里人太多了，来，到我和你妈妈那来。免得待会儿上车找不到人了。” 　　跟着他，走出一个有些微胖的女人。 　　女人也说：“胡丽雅，你不要钻来钻去，我们都急死了。” 　　胡丽雅没事人一样，指着牌子说:“爸爸，我们是要到埃里克城去吗？” 　　“对。”男人笑呵呵说：“有一位老朋友邀请我去北方重工，他知道我是钟表工匠，说那里很需要我这样有经验的工匠，让我直接去找他。” 　　“北方重工！” 　　这个名字让周围人朝他看来。 　　一个瘦长男子吃惊道：“就是那个制作盗火者套装和魔能车的北方重工？” 　　男人微微点头：“不过还不确定能不能在里面工作。” 　　“厉害啊，如果能进去就好了。哪怕里面的普通工人，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大家，而且光源充足，根本不怕夜魔，生活非常舒服。” 　　瘦长男子一脸羡慕：“听说北方重工现在早就不缺人了，只招募一些精湛的工匠用作骨干培养……可惜我不是工匠，只会打牌，唉。” 　　“你那是老消息了。” 　　旁边一个龅牙男人嗤笑了一声：“现在啊，北方重工已经全面接轨了俾斯麦庄园，会定期到庄园的工程部去学习进修。如果表现不错，回来就会升职位，据说特别优秀的会直接被俾斯麦庄园借调过去，长期在那边工作生活。” 　　“俾斯麦庄园？！”瘦长男人一脸不信：“怎么可能，俾斯麦庄园根本不收外人。唯一收临时工的地方是盘丝洞区，但他们早就满员了。你别吹牛了。” 　　“我吹牛？我弟弟就在北方重工里干活儿，我听他亲口说的。” 　　龅牙男人大怒：“你不懂就不要装懂。北方重工不是不缺人，只是缺懂工程，懂机械，懂制造的学徒或者工程师！” 　　“除此之外，农场也缺人，工坊也缺人，只要手脚勤快，集市那里随时缺人，懂？” 　　瘦长男子阴阳怪气道：“哟，看起来你很懂，你那么懂为什么没能进入北方重工啊？你那么懂也没见你有多能耐啊？” 　　“我这次就是要去埃里克城定居的！”龅牙男人冷笑：“你这样的人，过去只能沦落街头，埃里克城不要废物。” 　　“你说谁废物！” 　　两人一时间就扭打起来。 　　巡逻士兵过来，赶紧将两人分开。 　　这时候，远处响起一声汽笛声。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铁轨处。 　　一辆钢铁列车由远而近，它长长躯体的窗口射出一道道光亮，如同某种光影魔术。 　　青铜号缓缓停靠在站台边。 　　维持站台秩序的士兵们一个个大喊：“都让开，都让开，先下后上，保持秩序，不要挤，不要抢！” 　　里面的乘客一个个拎着包从车门里走出来，人数倒是不多。 　　站台上的人顿时鱼贯而入。 　　男人拉着女儿和妻子，找到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包，摘下帽子，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有着清纯面容的姑娘坐在他们一家对面。 　　“你好。”那姑娘对男人伸出手：“我叫玫瑰。” 　　男人有些意外，但还是和姑娘握了握：“你好，我叫亨特，这位是我夫人梅丽。” 　　“这是我男友。”玫瑰看向那小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男孩有点低落。 　　“算了，那不重要。”玫瑰眨了眨眼：“只要知道，你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就行了。” 　　男孩顿时精神起来。 　　“玫瑰姐姐，你不冷吗？”胡丽雅问她。 　　在场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就玫瑰穿着黑色吊带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 　　玫瑰笑：“为了好看，就不能怕冷啊。” 　　“这位亨特先生。”玫瑰看向亨特：“你是钟表匠？” 　　“是的，小姐。我一直在制作修理钟表，已经有十年了。” 　　“很好，北方重工对你是一个好去处。” 　　玫瑰笑了笑：“刚才那两个人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们说的大体正确，现在埃里克城人很多，好像现在已经有接近6万人了？我不确定。不过北方重工还是很缺你这样的人才。” 　　亨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但愿能够在里面工作。” 　　“只要有真本事，你会如愿的。” 　　青铜号这时候缓缓启动，一路摇晃着，然后慢慢稳定下来，高速冲入黑暗中。 　　小姑娘胡丽雅习惯了车上环境，又继续打量着玫瑰。 　　这位姐姐可真好看啊…… 　　“怎么？有什么想问我的？”玫瑰笑眯眯说。 　　“姐姐你也在北方重工工作吗？” 　　“不，不过也差不多。” 　　“那么姐姐你能不能帮忙，让我爸爸在北方重工上班呢？”胡丽雅眨着眼睛。 　　“哇，这么小就这么鬼机灵。” 　　玫瑰嘻嘻笑道：“长大后，男人们可要为你头疼了。不过姐姐教你一招哦，一定要学会好好化妆打扮，会化妆打扮的女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亨特和梅丽这一对父母也哭笑不得。 　　哪有对小孩子这么教的啊。 　　“那姐姐你是答应了吗？”胡丽雅也笑着说。 　　“诶。”玫瑰露出为难的神色：“北方重工我不熟诶……不过，倒是有一个地方，也缺你父亲这样的人。我可以帮你试一试。” 　　玫瑰转过脸，对旁边的小伙说：“你先让一让，下车后到埃里克城南门的市集等我，我会和你汇合的。” 　　她眨了眨左眼：“今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拜托啦。” 　　青年一下子站起来，浑身抖擞地离开。 　　玫瑰对胡丽雅说：“你看，男人就是这么好骗。” 　　“噢！学到了。”胡丽雅认真地说。 　　亨特：“……” 　　梅丽：“……” 　　玫瑰去后面座位拉了一个人过来：“过来嘛，过来，是正事。” 　　坐下的男人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宽边帽，穿着一件呢子大衣，他手拿一份《奥秘》，有些郁闷地说：“玫瑰，你让我安静一会儿行吗……你不是找到一个小青年吗，找他去。” 　　“不是啊，头儿，这回是正事，这位亨特先生，可是有十年经验的钟表匠。” 　　“哦？” 　　男子放下手里报纸，看向亨特。 　　亨特看到对方时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奇怪男人戴着一副青铜面具，双眼锐利，看起来很有压迫感，绝不是普通人。 　　玫瑰用手掩住嘴低声说：“这位是我的头儿，本来我们这一趟是公务出行，不要声张。” 　　亨特只想说，我声张什么呀，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会钟表？”斯派德问。 　　“是的，市面上的时钟，怀表我都会修理，有足够的工具和助手，我也能制造。我父亲就是钟表匠，我从小都是跟随他学习。”亨特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 　　“好，你先拆开它。” 　　斯派德从兜里摸出一个形状古怪的装置，它看起来像是一只蜘蛛，但八只足都抱拢在腹部，背部有十二个按键。 　　阿拉克涅所制，魔能话机。 　　亨特一眼就看出，这是某种机械装置，他先是从兜里摸出一副棉手套，然后拿着这只金属蜘蛛小心翼翼端详。 　　“工艺真是不可思议，这种精密度，钟表也不过如此……”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亨特看向斯派德：“确定要拆开它？” 　　“是。” 　　他点点头，又摸出一副单片眼镜，戴在右眼。接着他打开工具箱，将其横在桌上，把魔能话机放在盒内，翻出一大袋工具，摸出镊子和细细的螺丝钉，开始尝试拆分。 　　半个小时后，盒子里的魔能话机已经被拆卸完毕，金属外壳，蛛丝连接器，蜘蛛脚，内部的12个按键，里面薄薄的一片钢片，以及钢片上下粘连的蛛丝与铜线…… 　　斯派德点点头：“看来没坏，请你恢复好它。” 　　亨特愣了一下：“好。” 　　二十分钟后，魔能话机再次组装成一体，放在了斯派德面前。 　　斯派德把玩着手里的魔能话机，陷入沉思。 　　玫瑰比了个嘘的手势。 　　众人都不敢说话。 　　一分钟后。 　　斯派德将魔能话机塞进自己兜里，看向亨特：“亨特先生，愿意来俾斯麦庄园的盘丝洞区工作吗？” 　　亨特结结巴巴说：“盘……盘丝洞区？” 　　“是的，我正式邀请你来盘丝洞区工作。”斯派德笑了一声。 　　玫瑰也笑眯眯说：“这位，我的头儿，可是盘丝洞区的区长斯派德先生，可以直接决定区内的招聘录用。” 　　斯派德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亨特：“亨特先生，因为庄园规矩，所以来盘丝洞区的雇员都是从临时工干起，然后经过考核和做出成果之后，也有机会以人才政策落户，转正为庄园正式居民，享受庄园一切福利。” 　　“比如说，我区的米勒原本也是临时工，因为做出了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和另外一个现在风靡庄园的换头器，就获得了正式编制，也正式落户了。” 　　亨特有些头晕：“您真的是……斯派德区长？” 　　斯派德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青铜号在埃里克城外停下，斯派德和玫瑰带亨特一家上了魔能车，一路开往盘丝洞区。 　　进入办公区后，亨特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么加入盘丝洞区了…… 　　斯派德指着在石桌上组装小蜘蛛的少女说：“那位是阿拉克涅小姐，她还有一个身份叫骸骨蛛后，不过这不重要。” 　　他又指向正在捣鼓一个铁处女刑具的两个年轻人：“那是米勒，就是我说过的那个转正的家伙。旁边那个蓬蓬头，肚子有点胖的那个，桑丘。” 　　“现在，亨特，你加入他们小组，辅助他们设计和制作新装置。” 　　“是，是的。” 　　亨特有些紧张。 　　米勒过来和他握了握手，笑着说：“你的手，一看就是经常摸工具的，我们小组终于有援军了！头儿，干得漂亮！” 　　斯派德咳嗽了一声：“人才我给你们找来了，我要明年，我们盘丝洞区也至少要出个二等功！” 　　“这不难，看我们的！”米勒说。 　　“区长，这太难了……”桑丘说。 　　“我会竭尽全力。”亨特说。 　　“你们在说什么？” 　　少女蛛后抬头问。 第599章 北方联合学校概况 　　不知不觉，黑暗时代已经度过了初期的三个月。 　　马修回头算了一下。 　　第一个月他基本上在研究初步的夜魔问题，第二个月则是全部用在带娃。 　　这第三个月，他大多时候在处理两件事：1查看北方贸易区铁路进度，2玩巫术计算机。 　　开头的时候，马修准备等巫术计算机能够优化各种操作，界面和操作方式变得更加简单再上手。 　　但有天晚上，马修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绯蝗铺天盖地卷土重来，它们星夜出动，根本让俾斯麦庄园无法识别，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个个熟悉的人惨死于绯蝗螯刀之下。 　　醒来之后，马修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弗洛斯都被教宗奥斯塔摘走了，重在了他圣堂花园里，变成了弗洛斯的看守人。 　　这是身体里居安思危的警惕在下意识敲打思绪。 　　言灵师的新箴言还历历在目。 　　——祂的寻找招致了这场凶险的灾祸，带来受之不尽的苦难，将许多豪杰强健的魂魄打入了黑狱，而把他们的躯体，作为美食，扔给了黑暗之犬和恐惧兀鸟，实践不死梦魇的意志。 　　——祂来了，像黑夜降临一般，凡有恐惧的地方，都有祂在守望。 　　——恶魔之子，或许是开明的贤者，或许是暴虐的君王。 　　黑暗时代这才刚刚拉开序幕，后面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黑暗中还藏着什么，不死梦魇，以及被言灵师谨慎地称之为“祂”的存在又是哪一位，这些都是暗雷。 　　它们随时可能引爆。 　　马修咬咬牙，还不能松懈。 　　懒是不可能懒的，这辈子也不可能懒的！ 　　走慢了一步，步步都会失去先机。 　　他硬起头皮从杜莉那里拿了一份操作手册，照着上面的描述和指引，一点点学着如何操纵巫术计算机。 　　真正上手之后，马修发现这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 　　因为计算机的逻辑和操作方式，基本上杜莉是沿用了自己从地球的复刻品，除去键位与界面的一些调整，内在机理与操作方式都没变。 　　学了两天，马修已经完全掌握。 　　说到底，还是这巫术计算机太原始，本身又不需要马修自己去编程，去做底层设计和做结构，纯使用对他来说不难。 　　杜莉来时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是马修先生。” 　　她汇报了巫术计算机的复刻情况。 　　杜莉先说了一下坏消息：“马修先生，我试过不同的晶偶用作中央处理器，但效果都没法和破法者本身相比，测试表面，其极限计算能力只能维持在破法者I代水平，即相当于100巫的算力。” 　　巫，即巫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计量单位。 　　“不同程度的晶偶有一些算力上的差异，100巫这个数字是一个平均值。” 　　马修点点头。 　　这也不错了，阉割版就阉割版。 　　现在首要任务是将巫术计算机大量制造，并且进行小范围的普及。 　　至于更新换代，那也得一步步来。 　　杜莉接着汇报了好消息。 　　目前已经有三台巫术计算机出炉，加上破法者II代，俾斯麦庄园就有了四台巫术计算机。 　　杜莉和工程部、魔术部的相关负责人确定了标准后，制作巫术计算机就有了一整套清晰流程和标准。 　　一台标准巫术计算机需要：50枚梦魇晶块制作的显示器，1枚被植入操作系统的梦魇晶偶用作中央处理器兼集成存储器，魔能蛛丝线缆8尺，一副键盘，一枚鼠标（马修要求的新辅助外设），一副庄园出品的魔术回路黑匣子。 　　将它们按照要求正确组装起来，就成了第一代巫术计算机。 　　折合成市面上各种材料计算，还不算人工费和魔术回路本身价值，一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也需要20万金币，可以说成本高昂。 　　俾斯麦庄园是开发创始地，各种硬件软件都是自有直营，这一整套零部件，最难搞来的就是梦魇晶偶。 　　晶偶只有梦魇之手会出，只能依靠剑徒弓使等高端战略去狩猎。 　　好在吉赛尔弄了一套获取晶偶的流程。 　　她先让炼狱石像把邪恶铜棺搬到距离庄园很远的山里，往铜棺里放入一只从冰原上抓来的LV20的活尸猴子，合上棺盖，这猴子就会被邪恶铜棺侵染，继而引出梦魇之手靠近。 　　埋伏起来的剑徒和弓使就进行狩猎收割，获取晶偶。 　　狩猎完毕后，打开棺盖，将猴子麻醉沉睡，等下一次继续。 　　这种钓鱼手段效果不错，对俾斯麦庄园也没有任何风险。 　　不过哪怕有了一套操作流程，目前庄园里库存的晶偶依旧数目不多，只有15枚。 　　剑徒狩猎梦魇之手，一次干掉两头后就得收手，否则后面出现的梦魇之手会越来越强。 　　简而言之，梦魇晶偶一个月的产量也就30枚。 　　可需要晶偶的地方到处都是，不提杜莉这里的巫术计算机制造，魔术部、工程部、公共安全部、红十字研究会、菲妮克斯她们都在申请，认为这东西对他们各自的研究至关重要。 　　马修将这头疼的事丢给乌鸦。 　　“你觉得，能不能将巫术计算机的粗加工生产交给北方重工？”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杜莉一愣。 　　她低头想了想：“其实有了破法者1.0和转换的魔术回路，制定标准后，制作过程中耗费最多时间的是重复劳作。也就是键盘，鼠标，黑匣子外机，显示器的熔接……” 　　“就我个人来看，庄园只要持有破法者1.0和魔术回路，其他都可以外包出去，也节省工程部工程师们的时间。” 　　马修点点头，对旁边索伊说：“就这么办，让卢卡斯和塞浦路伯爵好好谈一谈北方重工的新项目，巫术计算机的外包，如果没有问题，就先交给他们试一试。” 　　“是。” 　　管家助理在本子上记下马修说的话。 　　然后她转身走到柜子边，抓起魔能话机联系卢卡斯——他作为大使，长期是住在塞浦路伯爵的城堡里，也方便沟通和商谈各种细节。 　　马修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莉。 　　自从被宣布是第一位一等功，她整个人有了明显变化，变得自信许多，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这就是良性循环，人是需要鼓励的。 　　“压力大吗？” 　　杜莉点点头：“现在只要一出现，就会被指指点点……开始有点不习惯，现在就觉得压力还是挺大的。” 　　一等功的名头，就代表了庄园高层干部给出的认可：年轻一代中，以成果论，杜莉一个人一档。 　　“有压力是正常的。” 　　马修笑着说：“适应了其实也没什么，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那些有的没的。” 　　索伊那边放下话机：“马修先生，塞浦路伯爵那边说，奎恩巫师回来了，目前他和格罗姆先生在城堡。” 　　“奎恩回来就好。” 　　马修稍微放下心。 　　毕竟他是离开了庄园三个月，一直在外奔波，现在这个大环境下，离开俾斯麦庄园力量辐射范围，外面依旧是危险重重。 　　“先生，这时候北方联合学校的第一批学生应该已经到了。” 　　索伊提醒说：“您可是答应过要出席的。吉赛尔小姐她们已经提前过去了。” 　　马修抓起衣服，看向杜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杜莉赶紧摇头，一路小跑出去：“我还要写程序……” 　　马修笑：“那叫罗伊斯过来，和我一起去。” 　　魔能车高速驶向埃里克城。 　　其装配的蛛丝灯泡将周围照得一片明亮。 　　索伊开车。 　　罗伊斯坐在副驾驶。 　　马修坐在后座上，翻看着手里的一份资料。 　　——北方联合学校学校概况 　　…… 　　教职工一览里，写着本校共有15名讲师。 　　马修在排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工程学&炼金术&招生讲师：格兰瑟姆。 　　下面写着他个人履历。 　　——毕业于科尼高等师范学院，主修工程学，曾经担任皇家学院讲师，学者，享受卡尔马王国“皇家学者”津贴。 　　马修不由露出笑容。 　　格兰瑟姆是一个有趣的人，一方面他有着精英分子的骄傲和自命不凡，另一方面他又有着学者本身的责任和担当。 　　当初奥拉尔即将被围之际，马修曾经传信给他，让他搬迁到埃里克城来，避一避这次的灾祸。 　　他回话：我是皇家学院的讲师，我的学生们在这里。 　　格兰瑟姆说到做到，很硬气地留下，和奥拉尔共对强敌。 　　这让马修对他另眼相看。 　　现在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格兰瑟姆也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和承诺，在埃里克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除去格兰瑟姆之外，讲师里不乏巴斯、萨克森的学者，他们履历看起来都不错，要么是毕业于名校，要么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可见塞浦路伯爵在筛选人才上花了不少功夫。 　　往下，是各专业的划分。 　　总共有五大专业方向：巫术、炼金术、数学、植物学、工程学。 　　在主课基础上又有一些辅修课：逻辑学、天文学、医学、修辞学以及语法学。 　　每一个学生需要选择一个专业，其他辅修课根据个人需要选修，最少需要选修两门辅修，所主修和选修的课目在期末都必须合格，并且写出属于自己的论文，否则就无法毕业。 　　马修目光稍微扫了一圈。 　　第一届符合要求入学学生总计76人，主修巫术的28人，主修炼金术的人22人。 　　其次是工程学的15人。 　　再然后是植物学8人。 　　选数学的人最少，仅3人。 　　这一批学生里，年纪最小的才15岁，年纪最大的51岁。 　　让马修略微意外的是，学生中也有庄园的人。 　　农研部的拉穆尔，选的植物学专业。 　　这倒是能理解，加强专业能力，拉穆尔本身知识驳而不精，以前是圣光骑士，继承了挚友埃尔东·麦基的“蓝色日出”后一直在开发新的美酒品种，只是进展缓慢。 　　坦克手贝塔，居然选的数学专业。 　　马修问开车的索伊：“庄园居民进入北方联合学校就读，不需要脱产吗？” 　　“这个没有硬性要求。” 　　索伊熟练地操作方向舵，口中回答：“只要能修够学科，完成讲师布置的作业，能写出相应论文就行。” 　　“又要上课，又要工作，时间也太紧了。”马修皱眉。 　　“其实……他们并不忙。”索伊解释说：“五国的大学课时都很少，大多时间都是学生自修，讲师们会进行一些关键性的指导和课程，偶尔进行集中解疑答惑。差距主要在有没有额外雇佣私人教师进行讲解辅助，以及耗费器材做大量实体作业。” 　　马修这才明白。 　　罗斯特大陆的高等教育基本是放养，能脱颖而出的要么是家庭资源丰厚，要么就是本人才智极其出众。 　　口碑最好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就占着科尼城的富庶、人口众多和教育普及度高——简而言之，生源好。 　　马修心里估摸，哪怕有俾斯麦庄园的名声加成，埃里克城这座新兴城市能吸引的生源也没法与那些首都大城市相比。 　　好在自己还有一手。 　　他翻到教师栏那一页。 　　特聘客座讲师：吉赛尔·雪莱、帕梅拉·克拉克、普朗克·费米、惠特曼·莱斯利、菲妮克斯、门涅利克、贝琳达·雪莱等。 　　下面写着：本校和俾斯麦庄园合作，会有庄园学者进行定期公开教学答疑，请诸位学子把握机会。 　　马修将资料放在一旁。 　　他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 　　不说别的，这客座讲师阵容囊括巫术、炼金术、数学、工程学、医学、生物学与历史，每一个都各有来头，也算是全明星阵容了。 　　基础再怎么差，也能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苗子已经种下，然后就是慢慢培育和等待结果。 　　教育这事是长线投资，急不得，还必须加大投入，影响是延续而深远的。 　　庄园里已经涌现出杜莉、珍妮弗、芙兰朵露这样年轻才俊，说明卡尔马人并不是天生愚笨，读不了书，只是缺乏教育条件和物质基础。 　　只要能给他们机会，这些生性强韧不服输的卡尔马人，会如对待战斗一样去投入学习，给出同样优秀的答卷。 　　马修坚信，提供北方联合学校这样宽松优良的生长环境，绝对也能挖出好苗子。 第600章 这一波，运气不是很好 　　北方联合学校坐落在埃里克城以北，靠近农场的城墙边上，这里周围围上了围墙，越过围墙，能看到十几座建筑冒出的尖顶。 　　大学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城市实力和底蕴的证明，埃里克城正在迈入一个新的阶段。 　　此时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一部分人是看热闹的，三三两两高声谈论，还有一部分人提着包和箱子，手拿一份统一的纸质资料，他们是入学的学生。 　　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一个戴着羊皮帽的年轻人提着两个箱子，一路小跑过来。 　　看到大门仍旧没开，他心里松了口气。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他凑到学生人群里，左右张望，找到角落一个频繁在看怀表的青年：“你们手里拿的纸是什么？” 　　青年有些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反应了一会儿才说：“这是入学通知书，进门凭借这个，会拿到学校的身份卡。” 　　羊皮帽小伙询问：“没有这个可以入学吗？” 　　“……当然不行。” 　　“你的可以不可借给我？” 　　“不可以。” 　　“唉……真是倒霉。” 　　小伙摸了摸自己的羊皮帽，有些郁闷地坐在自己的箱子上：“原本我也应该有一份入学通知书，可是被神殿卡住了……还是你们卡尔马人幸福，至少不会被卡脖子。” 　　“你是都灵人？”对方好奇。 　　“是啊，不过我以前经常和卡尔马人交涉，所以会卡尔马语。” 　　羊皮帽小伙很健谈，他伸出手：“舒克·达沃。” 　　对方也和他握了握：“贝塔·图拉姆。” 　　“我真羡慕你，有一份入学通知书，能到埃里克城进修。”舒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这座城市代表了未来，它制造魔能车和灯泡，加工武器，现在铁路又连接了整个北方的三座郡城，俾斯麦庄园的支持下，这里会越来越好。” 　　“而且你知道最难得的是什么吗？” 　　贝塔说：“轨道骑士。” 　　“那个啊，的确是了不起的战略武器，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舒克摆摆手：“这里不分身份，来去自由，不需要祈祷和请求宽恕，其实我绝大大多数人根本不需要请求宽恕，活着又不是一种过错。” 　　“不过我来这里，最大的原因也不是这个。这里可是有真正的飞行船。你见过吧？” 　　他眼里泛着光：“那个巨大的，漂亮地像是鸟，又像是鱼的飞行器，金鯱号！” 　　“不是神殿的黑天使，而是真正的，可以操作的飞行船，让人可以飞起来！” 　　贝塔点点头。 　　他想起那笼罩麦田上空的奥尔巴德号。 　　如果金鯱号是飞行船，那奥尔巴德号是什么？ 　　“贝塔，你认识马修先生吗？我是说，如果他出现在这里，你能认出来吗？” 　　贝塔警惕起来，嘴上说着：“他那种大人物，我怎么可能见过。” 　　他心里暗想，这人没有入学通知书，难道是哪里派来的暗探。 　　“那帕梅拉小姐呢，就是那位庄园首席炼金术师。” 　　舒克不死心：“我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 　　贝塔好奇：“最后的机会？” 　　“我如果不能进入这所学校。”舒克嘿嘿一笑：“我就死定了。” 　　“为什么？” 　　“这个比较复杂……”舒克一脸认真：“贝塔，帮我一个帮吧？帮我引荐一下马修先生，或者帕梅拉小姐。我也会制造飞行船！” 　　“我不认识。” 　　舒克大笑：“你本来就是庄园的人，还要装吗？你有两个破绽，一是皮靴，我看过俾斯麦庄园的公务服，靴子都是统一制式，就是你脚上这双。” 　　“还有一个是一直在看怀表。听说，俾斯麦庄园的盗火者小队，对时间要求极为苛刻，这是为了执行任务和狩猎夜魔配合足够精准。” 　　“你一直在下意识看表，几乎是条件反射，这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我说的对吗？” 　　贝塔愣在当场。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些细小习惯暴露了自己身份。 　　“帮我个忙吧……”舒克双手合十：“你帮了我这个忙，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然我就死定了……” 　　他突然转过脸，看向人群，脸上苦涩：“这一波，运气不是很好……” 　　前方人群让出一条通道。 　　走出一名鼻梁高挺的方脸骑士，他一身银甲，带着十几个手下，他们一手猎魔杖，一手守夜灯，身份显露无疑：圣光骑士团。 　　领头的骑士看着舒克：“神殿叛逃神官，都灵通缉案犯，舒克·达沃。” 　　“我圣光骑士团十四团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一切将会成为神殿法庭的呈堂证供。” 　　“请跟我们走一趟，不要抵抗，否则我们有权进行任何应急行动。” 　　来人正是圣光骑士团十四团团长，缅希科夫。 　　被带走前，舒克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会制造飞行船，认识你很高兴，再见。” 　　看着舒克被圣光骑士团带走。 　　贝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那家伙真的能制作飞行船，像是金鯱那样的…… 　　想必庄园可能会考虑一下吧？ 　　他左右张望，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魔能车。 　　车门打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是罗伊斯先生，旁边是索伊，那么后面的必然是…… 　　贝塔一路跑过去。 　　“你不是要入学了吗？有什么事？”罗伊斯问他。 　　“我要见马修先生！”贝塔说：“我发现一个或许不错的人才。” 　　后座的玻璃窗降了下来。 　　马修看向贝塔：“说来听听。” 　　“舒克？有点意思……” 　　听完之后，马修对罗伊斯说：“把舒克带过来，我问他一点事。” 　　“是。” 　　罗伊斯一路快跑。 　　最终找到了那一群醒目的圣光骑士。 　　缅希科夫看到他时微微讶异，立马切换成热情的笑容：“罗伊斯，好久不见。” 　　罗伊斯也哈哈大笑，递过去一支北地雪茄：“缅希科夫团长，你看起来越渐威武了。” 　　“今天是北方联合学校开学日，你还有空找我聊天吗？”缅希科夫笑呵呵接过。 　　“稍后再叙旧。” 　　罗伊斯说：“马修先生，想问舒克一点事。” 　　“马修先生吗？好，好。” 　　缅希科夫不假思索点头，对身后一干骑士团成员说：“兄弟们，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 　　看到舒克时，马修第一个感觉是，这家伙看起来很机灵。 　　也对，如果是一个老实人，绝不敢逃出神殿，一路跋涉跨海到北方来。 　　马修打量着头戴羊皮帽的青年：“好了，你见到我了。给你5分钟时间。” 　　“索伊，计时。” 　　“是。” 　　舒克赶紧开口：“马修先生，我原本是神殿神官，专门负责整理各种典籍文献。不过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做一件事，制造一种能载人上天的飞行船。我今年23岁，画图纸画了14年，我父亲是一名画师……” 　　“几个月前，我听说北方联合学校招生，就寄了信过来，写了自己的简单情况，想要入学主修工程学。” 　　“真理之眼送来了入学考试的卷子，我也做完后立即交了过来，事后我询问过，那个卷子我只扣了三分。” 　　“但直到一个月前，我都没有收到后续通知，没有入学通知书，真理之眼也没有再传信。” 　　“我反而被神殿的惩戒骑士审问，他们对北方联合学校发函，说我放弃了入学……最后我没有办法，只能一路逃出来，一直跑到这边来。” 　　马修又吩咐：“索伊，去把格兰瑟姆请过来。” 　　很快，格兰瑟姆就进入车内。 　　马修和他稍微寒暄了一下，就直入正题：“这个舒克的情况，属实吗？” 　　格兰瑟姆听舒克复述了一遍，当即点头：“的确有这回事，当时是惩戒骑士团的莫里森主教正式来函，说舒克放弃入学，我们无法联系上舒克，也就只能作罢。” 　　“那就好办了。” 　　马修说：“既然原本就是正轨流程后应该入学的学生，那么补录一个也没什么问题。” 　　“是的，相关手续我来办理。” 　　格兰瑟姆点头。 　　“罗伊斯。” 　　“是，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客气一点，别让人难做。” 　　“明白的。” 　　罗伊斯匆匆离开 　　马修这才看向舒克：“你从小研究到大，有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飞行船没法被发明出来？” 　　“因为魔灵。” 　　谈及专业方面，舒克一点不怯场：“魔灵的存在，让飞行船根本没有生存空间，一名黑天使就能摧毁一艘船，飞行船会比船更加脆弱。光是这一点，就让很多人想一想就会放弃这个念头。” 　　“那你又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我试图将魔灵和飞行船结合。” 　　舒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模仿魔灵的结构，制造飞行船。不用太大，这样风险小，而且制作工艺难度也会小很多，大型载具，不论是喷气轨道车还是明轮，体型越大需要考虑的问题越多。” 　　“所以我认为，要符合罗斯特大陆的实际情况，飞行船不要大，小一点，能一次性运载十几个人就够了。” 　　“可后来我才知道，俾斯麦庄园已经有了这样的装置，金鯱号……” 　　他有点郁闷。 　　马修想起：“你说，你会制造飞行船，也就是说，你已经有了成品？” 　　“是的，您等一下。” 　　舒克打开自己的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木头鸟。 　　这鸟双翅张开，左右翅膀上各有一个螺旋桨，尾巴上和头部也各有一个。 　　“只需要这样。” 　　舒克用一个回形杆在下面拧了一阵，松开手。 　　木鸟就靠着螺旋桨，在车内悬浮起来，晃晃悠悠，飘来飘去。没一会儿就落在地上。 　　回来的罗伊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就这？” 　　舒克脸上一红：“模型能做出来，实物理论上是能做出来的。” 　　马修没有笑：“的确，这是一个有趣的方向，多多尝试，说不定俾斯麦庄园以后会有你设计的飞行船。” 　　“是！” 　　得到肯定的舒克精神起来。 　　舒克和贝塔勾肩搭背进入校园。 　　一个竖着偏分的少年不服气地问旁边的卫兵：“为什么他没有通知书就能进去？” 　　士兵瞥了他一眼：“马丁，明年再来吧。今年你试卷没考过，人家是格兰瑟姆讲师特招的人才，人与人不能比的。” 　　少年默默攥紧了拳头。 　　…… 　　马修不由想，或许不久的某一天，能看到舒克的直升机，和贝塔的坦克进行联合作战。 　　突然他脸色一变。 　　炼狱枷锁里发起了久违的征召。 　　三天后，三叉戟小队将被强制送入炼狱战场。 第601章 污染精神的变异物种 　　到北方联合学校稍微看了一眼，马修就离开了。 　　在塞浦路伯爵的城堡里，马修看到了消失三个月的奎恩。 　　他看起来瘦了一点，眼里又像是多了一点什么，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 　　“马修先生。”奎恩说：“这三个月，我从埃里克城出发，一路向西，通过泰尔沃郡进入伊那郡，最后越过群山，抵达首都奥拉尔，然后一路进入西部行省，再从下面迂回到阿诺德大公的南部行省，基本上走了一圈卡尔马王国各省主要城市。” 　　“我也去拜访了卡尔马王国目前最有名气的两座新兴庄园，奥拉夫三世陛下的‘战斧庄园’以及阿诺德大公的‘南方庄园’。” 　　谈及这里，奎恩笑了笑：“以前学者们总说，不走出去，就不知道自己视野多么狭隘，所见所闻多么落后。但到我这里，却是反过来的。” 　　“就以‘战斧庄园’和‘南方庄园’为例，我进去参观时就一个感觉，太落后了。” 　　“这两座庄园可以说是卡尔马最有权势的人，耗费大量金钱和资源打造出的未来雏形，被很多人赞誉，可我亲眼看到的时候，却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既没有下水道系统，没有自来水供应，没有垃圾处理，也没有明确的区域规划，雇佣了大量学者，这些学者却几乎不参与实际工作，只是指点学徒。” 　　“看似光鲜亮丽，但这两座庄园内核依旧没变，学徒是学徒，不论学徒做出了什么，都属于其跟随的学者，因为这是学者的指教与指导成果。” 　　“诚然，里面学徒和工人们的薪水比外面要高，但依我看，这依旧没有根本性调动积极性，无法让这些学徒和工人真正发挥出特长与力量。到最后只会沦为学者和官僚们争夺利益，互相倾轧，人浮于事。” 　　奎恩叹了口气：“只有离开了俾斯麦庄园，有了比较，才会明白我们到底拥有了什么，又做出了怎样的巨大转变。” 　　对奎恩的成长，马修很满意。 　　见识增长，不仅能发现别人的优势和有点，也可以照射出自己的能力和长处。 　　马修接过索伊递来的红茶：“那依你看，他们为什么会模仿得这么失败？是奥拉夫三世陛下，阿诺德大公不明白么？” 　　“不是。” 　　奎恩这次回答明确：“经过我观察，不论是国王陛下还是阿诺德大公，他们都对俾斯麦庄园的体制有着浓厚兴趣，一直在深入学习和解析，甚至有几个学者是专门研究俾斯麦庄园的政策和规划的。” 　　“只是他们没办法彻底跳出来，说到底还是贵族文化根深蒂固，影响力太强。” 　　他苦笑一声：“客观来说，战斧庄园和南方庄园都有一些可取之处，不论是政策还是激励机制，都的确能吸引人。” 　　“可问题在于，执行者和管理官僚，他们才最终决定政策和激励的落实。这部分人无一例外都是贵族，剥削、克扣、隐瞒、谎报、受贿已经变成了贵族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阿诺德大公换了三批人，从管理官僚到学者，最终结果还是没变……” 　　“国王陛下那边好一些，因为里面核心管理者是宫廷侍从，直接对陛下负责，贪墨与谎报成本高昂。” 　　奎恩沉默了片刻：“贵族风气已经根深蒂固，短时间难以剔除。” 　　“也不是没有办法，唯一的路子就是效仿我们庄园这样，全部选拔年轻人，从最基础选拔管理者，然后根据所作出的成果分配利益和权力。” 　　“可这样的话，太慢了……不论是国王陛下还是阿诺德大公都不可能接受。” 　　“从头开始，没有我们庄园的魔灵支持，几年时间还只是一个开头。” 　　“国王和大公，无法接受一直看不到成果，他们需要肉眼可见的提升。” 　　“也真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没有真正掌握到俾斯麦庄园发展的精髓，也就是基础技术储备和人才培养。” 　　马修听得点头。 　　他决定，要新增一个访问学者项目，定期让俾斯麦庄园的学者和学徒走出去交流学习，不仅能增长见闻，也能学习别人的先进理念、制度以及技术，互相印证，查缺补漏。 　　“啊，一口气讲了太多无关的话。” 　　奎恩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找到您，是应该首先汇报正事。” 　　他从手提包里翻出一沓用麻线装订好的纸页，放在桌上齐了齐边角。 　　“马修先生，我这次外出调研，前后三个月，以卡尔马王国维样本，我发现黑暗时代带来的额外影响比预计的还要深远。” 　　奎恩翻到第一页。 　　“首先，我用萨克森的温度计记录了最基础的温度情况，我离开时温度约为2度左右，现在已经降到了零下4度。” 　　“考虑到原本现在的气候是冬季结束，春季到来，气温应该会逐步回升到10度，可事实上，最近三个月降了6度，每一个月稳定下降2度。” 　　“不仅是俾斯麦庄园所在的北方，南方、东部、奥拉尔都是同样，有明显的降温情况。” 　　“我也通过真理之眼询问过萨克森、阿基坦，那边的植物学家说，气温在那边下降更加明显，三个月已经降了10度左右。目前萨克森和阿基坦的气温也只有不到10度，寒潮明显，小部分需要温暖的农作物已经停止了生长。” 　　马修面色严肃起来。 　　他一直要么呆在温暖的室内，要么穿着厚大衣乘坐加暖了的魔能车，个人对室外温度变化感觉还不是特别明显。 　　可他很清楚，气候进一步变冷，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相当一部分植物动物将无法忍受寒冷，道路结冰，白日出行和工作都会困难很多，取暖消耗变大。 　　对人来说，或者是俾斯麦庄园的问题：外出作业，现有的保暖衣物作用有限，或是裹得太严，导致行动不便。 　　马修突然想到，弗朗茨的那个设计看来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是第一个，气温明显下降的问题。” 　　“然后第二个是确定了夜魔的确只会主动攻击人类和魔灵，普通动物不在它们的攻击范围内。” 　　奎恩翻页：“第三个影响，是动植物的异变。” 　　“我在野外调查了很多样本，发现一部分植物和动物，已经在黑暗权能下，有了一些奇特的变化。其中一些变化甚至匪夷所思有……” 　　他对着桌上的传声石说:“格罗姆先生，劳烦帮忙将装标本的箱子放进来。” 　　“好。” 　　对面的窗户被打开。 　　一个半人高的箱子被小心地放了进来。 　　奎恩将箱子上绑着的绳子解开，打开箱门，从里面取出了三个里面有铜网的玻璃罐。 　　第一个玻璃罐里，是一只漆黑的大蝙蝠，它与普通蝙蝠不同的地方在于，身体上长出了一种类似于鳞片的甲质，这种鳞片一般在鱼和蛇身上才能见到。 　　可惜是死物。 　　第二个玻璃罐装了一条蛇，它约有五六尺长，勉强蜷缩在罐子里沉睡。它体表惨白，上面长出一块块黑斑，这些黑斑就像是某种黏着物，看着有点渗人。 　　它是活的。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 　　幼年蟒（LV5）：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 　　第三个玻璃罐内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兔子，它不断撞击着玻璃罐，看起来非常暴躁。 　　* 　　兔（LV3）：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1。 　　* 　　马修若有所思：“身体都有一定程度的变异……” 　　“是的。” 　　奎恩补充道：“长期呆在黑暗权能下，没有光照，一部分动物已经发生了的变异。性格变得易怒暴躁，具有攻击性，而且初步展现出一些魔灵的特征。” 　　“一些大型动物，甚至拥有了能够隔空利用四元素的能力。最初看到的时候，我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又从箱子里抬出拿出一束用绳子系住的麦子。 　　“这里是收集的变异植物样本。” 　　马修拿起这束小麦，麦穗上长着星星点点的黑斑，就像是墨渍溅射到上面。 　　* 　　小麦（LV4）：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2，营养2，饱腹2，精神-1。 　　* 　　此外还有燕麦、南瓜、甜菜、豌豆、鹰嘴豆等常见农作物，都是同样出现了黑斑。 　　不论农作物还是动物，被黑暗权能污染变异后，除去外貌上产生变化，其精神属性都是负数，即是说，用作食物会让人精神混乱，理智失常。 　　“经过多番实验，我发现，只要是被光源笼罩下的农作物和动物就不会变异。” 　　奎恩给出自己的推论：“所以我建议，不到万不得已，庄园里的重要农作物和牲畜都要处于灯光下，不能为了节省消耗而关闭。” 　　“很好，你这次的调研给了庄园很大的帮助，让我们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马修的话让奎恩有些不好意思。 　　“三个月我也就得到了这一点皮毛……实在羞愧。” 　　奎恩表示：“不过这次调查，让我发现继续研究环境中一些细微的变化，对庄园来说是极有必要的。很多威胁可能是通过不易发现的方式，一点点蚕食，真正被动看见的时候，应对起来可能就困难了。” 　　“不错。” 　　马修对他的想法给予肯定：“继续你的方向深挖，黑暗时代才开始。还有很多藏在暗处，我们必须步步小心。” 第602章 修罗疑云 　　离开前的两天，马修做了一系列部属。 　　他必须将绝大多数精力都投入到剑徒身上，按照炼狱之王过去的习惯，被迫征召时，遇到的敌人一次比一次强，容不得半点分心。 　　因此剑徒出行时，马修本人大多时候都在主宅里躺着，看看报纸杂谈，喝喝茶，要么就散散步，不能做太需要动脑和专注的事。 　　他先是找来弗朗茨。 　　“马修，你终于同意我那个创作了吗！太棒了！” 　　弗朗茨欢欣雀跃：“我就说，如此美妙漂亮的衣服，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 　　马修板着脸：“你听清楚，不是同意你那件鸡毛外套，我要的是羽绒服。” 　　“不是一回事吗？” 　　弗朗茨挥手：“都是鸡毛和衣服的组合。” 　　马修脸一黑，谁会穿着一件贴满鸡毛的衣服走来走去，那就是真的鸡了。 　　不过弗朗茨这个创想提出，就让马修联想到羽绒服，那时候他只是那么一想，还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奎恩报告里给出明确提醒，气温正以每个月2度的速度在持续下跌，这么跌下去，常规的外套和厚衣服就完全挡不住严寒。 　　“羽绒服，是将鸭和鹅的绒毛进行处理后消除气味，干燥后再填充到衣服里，这才叫羽绒服。” 　　“为什么是鸭？鸡不好吗？鸡的颜色更鲜艳。”弗朗茨反问。 　　马修只能解释：“绒主要是分布在家禽的咯吱窝、胸腹部，用来保暖的，藏在毛片里面的。鸭和鹅属于水禽，绒毛长期处于水下，保温性很强，鸡不产我需要的那种绒。明白吗？” 　　“原来如此，马修你懂的真不少。” 　　奎恩当即保证：“只要找得到就没问题。阿基坦有很多人养鸭子和鹅，我去买。” 　　马修提醒他：“按照我估算，一件羽绒服至少需要十几只鸭绒才能填充，你计算一下收购的数量。还有，除去阿基坦，你也去萨克森那边收一批，只要能做出成品，那就大量收购鸭绒和鹅绒。” 　　“明白，放心。” 　　接着马修又找杜莉了解了一下批量化生产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进度。 　　杜莉说，由于技术工艺限制，目前还在培训北方重工的工程师，可能需要一周时间，才能放手让他们制作第一批零部件。北方重工要产出巫术计算机，最短也要一个月。 　　剩下的事，马修都交给了乌鸦，尽量让他帮自己分担一系列政务问题。 　　征召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 　　血肉组成的炼狱之口开启。 　　一辆轨道骑士缓缓从中驶出，履带在沙丘上压出两条深深的印记。 　　它后面还拖着一辆多功能巡逻车，两个首位连接，拖出来后就显得奇长无比。 　　马修将轨道骑士停下。 　　外面两个战友已经到了。 　　“马修。”喀迈拉率先凑过来，左右打量着布置了钢铁装甲的轨道骑士：“嗬，新东西？看起来这是纯粹战斗用具，好用吗？” 　　“只是用履带取代了轮子，承重增强，不怕路况不好了。” 　　马修发现，喀迈拉现在精神不错，腰间三个脑袋也都恢复如初。 　　今天喀迈拉带了一队约20个牛头人战士，这些强壮的兵卒都扛着大包和箱子，更像是运送辎重的苦力而非士兵。 　　“说好的，一条炼狱枷锁，这是没用过的，十成新就是这样。” 　　他先递过来一条暗金色手链，被马修收好。 　　“还有给你带来的黑金，全部是老工匠冶炼成型。” 　　喀迈拉又撩开一个麻布包，露出里面一块块铁饼状的黑色金属。 　　马修用指铠摸了摸这种被喀迈拉称之为黑金的材料。 　　触感坚硬厚实，重量和钢铁相仿，每一块铁饼都有5寸厚，直径30寸左右，加工手法非常粗糙，边缘厚薄不一。 　　但黑金本身质感极好，哪怕是这么简易的粗加工，表面也十分光滑细腻。 　　“试一试你就知道硬度了。” 　　喀迈拉从一旁袋子里摸出一把没开刃的黑金短刀：“你有什么铁器拿出来，最好不值钱的那种。” 　　马修从巡逻车里翻出一个扳手递过去。 　　“看好了。” 　　喀迈拉一手黑金短刀，一手扳手，左右手互相挥动。 　　两把金属器撞击之下，扳手直接被砍出了一个坑。 　　马修已经信了八成。 　　黑金这种新材料，纯硬度而言，的确比钢更强。 　　“除了这些胚胎。”喀迈拉将短刀塞回口袋：“还有一整套工具。” 　　他拉开一个大箱子，揭开盖子。 　　里面是斧头、锤子、凿子、铁夹、砧子等一整套黑金铁匠器具。 　　“我在你庄园时看过，你们用的火和炉子就已经够了，温度够高，就能把黑金融化塑形，其他和你们那差不多。” 　　喀迈拉大手一挥：“这些都是队长我给你准备的，两箱工具，黑金饼胚胎总共4000公斤，也就是4公吨，怎么样，够意思吧？” 　　马修沉吟片刻：“我们需要更多的黑金。” 　　“兄弟，收集这些黑金也很费时间的。” 　　喀迈拉搂着马修肩膀，开始诉苦模式：“你知道吗？我在炼狱被几个贵族追杀，东躲西藏，我都还在收集黑金，就是因为我要遵守约定。” 　　“东躲西藏？” 　　马修看向喀迈拉，他背着狼铳和子弹匣，看起来可是优哉游哉，毫无狼狈。 　　“当然，路上队长我也干掉了一些追兵。” 　　喀迈拉拍了拍斜跨的狼铳：“有它在，打起来还是很爽快的。就是子弹少了一些。” 　　“子弹在巡逻车里。” 　　“真的？太好了！我先去装填子弹再说。” 　　喀迈拉顿时钻进车里，一边翻找一边说：“给你讲，现在我没有子弹都没有安全感。” 　　“怎么说呢……以前习惯了肉搏和带领麾下的仆从，现在一把狼铳就能解决问题，就感觉……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用不着那么多复杂的命令，等他们进入射程，然后开火就完事儿。” 　　喀迈拉一边补充弹药一边嘀咕：“如果火力能更强一点，射程更远一点，那就完美了。” 　　马修想起科西嘉送来的那份设计草稿，5000尺的超远程巫师重炮魔术回路，1500尺的皇家炮兵团火炮结构详细图。 　　“不久后应该可以。” 　　“真、真的？射程和火力都还能增强？” 　　喀迈拉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马修回答得轻描淡写。 　　在他看来，狼铳这种武器已经强劲到离谱，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拿着狼铳也能成为一名炼狱使徒，在炼狱战场杀那些深渊虫子。 　　这武器对操作者要求极低，但释放出的杀伤力又非常惊人…… 　　“武器是会升级的。” 　　马修只是说：“不过需要时间，现在有了一点眉目。” 　　“那好，那好。” 　　喀迈拉搓着手，有些讨好地说：“那有了新装备，一定不要忘了队长我啊……” 　　“好说。” 　　马修左右看去：“泰森呢？” 　　喀迈拉指着轨道骑士：“在那玩儿呢。” 　　马修这才注意到，毛孩泰森正趴在履带前。他背了一把鹰铳，看起来像是一个野人童子军，毛孩对轨道骑士显得很有兴趣，尤其是履带这种从未见过的结构。 　　看到大家都好好的，马修心里稍安。 　　将注意力拉回炼狱战场。 　　“队长，先上车，我们该出发了。” 　　马修示意。 　　于是喀迈拉安排牛头人战士将东西放在巡逻车里，让他们也一一进去落座，他本人则是和马修、毛孩坐入前面的轨道骑士，拉着巡逻车前进。 　　进来时，喀迈拉被蜷缩在角落的猫科动物吓了一跳。 　　“别紧张，这是我的仆从，我叫它修罗猫。” 　　“修罗……”喀迈拉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你是说，它是修罗一族？” 　　马修问他有什么问题。 　　“听说，修罗一族，原本来自深渊。” 　　喀迈拉回忆说：“修罗一族骁勇善战，它们统治着深渊。” 　　“不过后来修罗王沉睡，修罗一族也沉沦了。” 　　马修发现这情况和自己理解有所出入：“但我记得，深渊不是有好几位古神吗？修罗一族怎么统治深渊？” 　　“这个其实涉及一则秘闻。” 　　喀迈拉神神秘秘说：“有一个偶然机会，我从一位公爵那里听来了一些消息。” 　　“修罗王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有一种说法，说是深渊就是修罗王的身体。所有修罗都附着在祂庞大的身体上，是祂各种意志的产物。” 　　“后来罪神们被投入囚禁在深渊，因为古神不死不灭，所以只能将祂们封印在深渊这个特殊世界，或者说是修罗王的身体里，修罗王就变成了锁住祂们的容器。” 　　“修罗一族被这些罪神污染控制，扭曲分裂成了各种各样的虫子……某种程度来说，我们现在对付的虫子，其实都是远古修罗一族的残蜕。” 　　“罪神？” 　　马修好奇：“谁能给古神定罪？” 　　“这就不得而知了。”喀迈拉摇头：“只知道，这一批罪神是被其他古神封印在深渊，祂们那个层次我现在还无法想象。” 　　马修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修罗猫。 　　难怪了。 　　修罗需要深渊主堡的骨骼为原料，重组结构，以活尸形态新生。其他办法都没法形成修罗这种特殊形态。 　　原本那些掘洞毛虫和塔佐蠕虫，都是修罗，只是它们被打散、重构、抹除意识和自我，变成了只知道遵循命令的虫子，为那些无法脱离深渊的古神们充当急先锋，开疆拓土。 　　慢着。 　　换而言之，修罗猫和修罗1号难道可以通过直接吞噬深渊虫子，完成自我的完善和提升？ 　　马修看向修罗猫，通过意识传递询问相关信息。 　　修罗猫点点头，一下子站了起来。 　　马修眼睛放光。 　　狩猎时间到了！ 第603章 今晚，猎个痛快！ 　　拖了多功能巡逻车的轨道骑士在一座沙丘小坡上停下。 　　马修钻到炮塔上的出口。 　　从这里往下望去，能看到两三百尺之外，深渊洞穴数量陡然增多，沙地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黑色洞口，看起来就像是被蛀空了的巨大奶酪。 　　但作为具有经验的杀虫人，马修一眼就能看出，塔佐蠕虫大多数都匍匐不动。 　　它们是优秀的刺客和肉搏者，藏在沙子里，随时准备伏击出现的任何猎物。 　　马修用指铠敲了敲炮塔。 　　修罗猫从后面的门跳了出来。 　　冷日下，这只黑色大猫细腻的躯体上犹如镀上了一层银光，它眺望远方，然后谨慎地一步步往前去。 　　马修坐在炮塔上，仰起头看着头顶那看起来时日无多的黯淡太阳。 　　有的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有多么重要，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太阳，再次注视到这样的巨大火球悬挂在头顶，让马修仿佛他乡遇老友，有一种难言的安心。 　　喀迈拉也坐了上来：“就让你的猫这么去对付虫子？那些虫子可是至少上百只。” 　　“打不过它知道跑。” 　　马修拍了拍旁边的毛孩泰森：“去学一下开车，后面那辆巡逻车，你先在这边练练车。” 　　听到练车，泰森顿时来了精神，一路快步钻入驾驶室。 　　“先解开下面的锁链。”马修不得不提醒他。 　　“要不，我也试试这辆轨道骑士？” 　　喀迈拉也跃跃欲试。 　　马修稍微简单和他讲了一下操作方法。 　　轨道骑士原本就是从多功能巡逻车改造而成，最大差别一是履带，二是在驾驶室直接控制炮塔上的蛇炮和狼铳开火。 　　喀迈拉和泰森都小心翼翼驾驶各自载具，绕着这一片缓缓开动。 　　马修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远方进入虫子和洞穴区的修罗猫。 　　修罗猫终于动了。 　　它猛地朝着右前腿方向扑去，从黄沙里咬出一只塔佐蠕虫，爪子摁住虫子躯体一口将它脑袋咬掉，于是虫子就软塌塌不动了。 　　接着它丢下猎物，往前两步，又一抓从沙子里排出了一只，这回双爪拍脸，直接将对方击杀。 　　修罗猫狩猎动作变得熟练了起来。 　　它灵活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力量、爆发力和主动性，在外围精准点杀那些并没群聚的虫子。 　　通过逐个击破的办法，修罗猫在地上制造了十几头虫子尸体。 　　这时候虫群终于安耐不住了，一个个从沙子下爬了出来，锁定了修罗猫这只制造麻烦的猎物。 　　修罗猫见状不妙，扭头就跑，一路跑到了马修身后。 　　马修拔出背上的十字剑。 　　日轮千阳…… 　　拿错了。 　　他将剑放回背上剑袋。 　　端起手里的狼铳，六根铳管瞄准前方密密麻麻冲来的虫子。 　　身着哥特式板甲的骑士，保持一动不动的站姿，直到虫子们冲到了50尺左右距离。 　　指铠扣下扳机。 　　六根铳管飞速转了起来。 　　枪口轰鸣，一枚枚高速子弹喷涌而出。 　　冲锋的虫子在子弹面前不堪一击，血肉之躯被打得溃烂断裂，最前方的一群塔佐蠕虫几乎是瞬间就尽数倒下，躺了一地。后面的虫子悍不畏死地继续冲涌，然后一茬一茬被击穿，倒地。 　　整个过程毫无对抗，单方面的收割与碾压之后，几百只虫子绝大部分被打得一地残尸与断体，粘液在黄沙上涂抹出一道道死亡痕迹。 　　剩下的虫子早就逃向四方。 　　前后不到五分钟，三个弹夹量，战场已经彻底安静。 　　马修手里的狼铳缓缓停止，铳管还冒着热气。 　　他将这武器斜跨，指了指前方。 　　早就安耐不住的修罗猫冲向前方，开始大口咀嚼吞咽塔佐蠕虫的尸体。 　　马修从虫尸之间走过，越过这座沙丘，看到前方深渊洞穴数量变得更多，不仅地面，空中也出现了一个个黑色洞口，如同被什么东西钻空。 　　这些深渊洞穴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卵状物。 　　围绕着这巨大的卵，一根根牛角型黑色长骨朝着空中虚抱，仿佛是母体死亡残留的骨骸。 　　马修眼前浮现出一条信息。 　　* 　　深渊主堡（LV50）：深渊之门，孕育中。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9。 　　增益：传输。 　　抵抗元素紊乱的通道，传输深渊之中的各种生灵。 　　* 　　低等阶的深渊主堡。 　　意味着周围并没有特别强力的深渊生物出没。 　　马修伸出手，五指插入卵中。 　　魔术回路连接。 　　血螅开始疯狂吮吸。 　　随着深渊主堡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皮质，原地也就残余了一堆黑骨。 　　低等级的深渊主堡对血螅提升有限，甚至没能让它提升为。 　　这是马修总结出的经验，以前血螅等阶还低，任何一座深渊主堡都能让它进阶，现在它已经是LV28，LV50等阶的主堡对它提升很小，虽然也有，可需要数量堆积。 　　上次炼狱战场里，马修就发现一个明显的规律。 　　至少要比血螅高20级以上，才能给它晋级提供助力，否则基本上无效，血螅也没有兴趣汲取。 　　马修每次来炼狱都做了一份记录日志。 　　上面写着击杀了哪些深渊生物，提升了多少等阶，前后顺序又是怎样的。 　　吉赛尔整合了他提供的记录，归纳倒推出一个“血螅算法”。 　　当Y血螅*2＜X时， 　　晋级提升=（X-Y血螅-20）/100； 　　当Y血螅*2＞X时， 　　晋级提升=（X-Y血螅-20）*2/100 　　其中。 　　X是吸纳的深渊主堡等阶，Y是当前血螅的等阶，20是一个不变的常数，也是血螅给剑徒提升的等阶增幅。 　　譬如说，按照条件1，此次吸纳的深渊主堡是LV50。 　　那么收获的晋级提升=（50-28-20）/100=2%。 　　晋级进度条前进了2%。 　　如果狩猎LV50的深渊主堡，那么需要50座才能让目前的血螅提升到下一等阶。 　　但是，如果狩猎LV60的深渊主堡，就要按照条件2计算，晋级效率就会提升到两倍，即（60-28-20）*2/100=24%。 　　只需要5座LV60深渊主堡就能升级。 　　吉赛尔的算法未必精准，但给出了马修一个相对效率最高、又能控制风险的衡量模型。 　　低等阶深渊主堡当然也是肉，只是收益并不能最大化。 　　马修正在琢磨算法的问题。 　　喀迈拉匆匆跑来。 　　“马修，快上车，卓柏卡布拉来了。” 　　“很多，最少五十只！” 　　马修一路跟他进入轨道骑士。 　　修罗猫也感觉到危险，一路钻了进来。 　　马修瞥了一眼，修罗猫经过大量摄食，从之前的LV25到了LV26。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天上。 　　果然，空中开始出现了一群黑影。 　　巨型蝙蝠一样的卓柏卡布拉在空中盘旋，它们注意到了地上的轨道骑士和多功能巡逻车。 　　这群擅长群起攻击的魔物降低高度，笼罩在了轨道骑士上方。 　　“该死，这么多数量，有了统领指挥它们的高等生物……” 　　喀迈拉面色凝重：“马修，有一点可能你不知道。卓柏卡布拉数量是有规范的，它们散居、小群体式的话，一般没有明确的领袖，数量也不会超过十五头。” 　　“可一旦超过了十五这个数量限制，数量一多，就必然会有指挥者和统领。” 　　“与其他魔灵不同，卓柏卡布拉内部互相是具有竞争的，它们不会服从一个同类，互相之间可以说是看不起，只会听命于能掌控它们的强大高等生物。” 　　“这么多的卓柏卡布拉，背后的统治者应该是暴君那个级别的。” 　　喀迈拉有些郁闷：“咱们一来就被盯上了，失去了主动性，算是倒霉了。” 　　“先打。” 　　马修说。 　　哪怕有了两次应对卓柏卡布拉的成功经验，马修依旧秉承着谨慎。 　　无他，对方数量实在太多。 　　超过五十头的卓柏卡布拉，如果不能全部消灭，轨道骑士的攻击方式以及行踪就泄露了。 　　马修屏气凝神，等待着它们的降落和攻击试探。 　　空中的卓柏卡布拉就是排列齐整地兜兜绕绕，没有任何落下的意思。 　　学聪明了。 　　马修有些失望。 　　到后来，这一群卓柏卡布拉竟然丢下了后面的轨道骑士，一路飞向远处，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喀迈拉一脸疑问：“不应该啊，这群家伙从来不会放过落单的，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说，它们不是来狩猎的？” 　　马修想到了一个可能：“巡逻。” 　　“它们的任务，应该就是巡逻。” 　　喀迈拉摩挲着光头：“但巡逻发现目标，是要查看和处理的，它们怎么就瞄了一阵，就离开了？” 　　“很简单。” 　　马修看向旁边的远古兽裔：“它认为我们并无危险。” 　　不是对它们的危险，而是对那个统治者，并无威胁。 　　喀迈拉脸色不太好看：“那岂不是说，这次来的可能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家伙……或许比暴君还要更强。” 　　“有这个可能。” 　　马修也点头。 　　对敌人实力的判断宁可高估，也不能轻视。 　　这批卓柏卡布拉行动有序，飞行整齐，可见背后那位给它们的威慑力极强，让它们根本不敢忤逆，甚至压制了它们血液里原始狩猎的欲望。 　　“队长，这次可能我们要做好迂回的准备，尽量拖延到一个月后，安全离场。” 　　“我也是这么想。” 　　喀迈拉附和说：“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炼狱战场世事难料。” 　　马修思考了一会儿：“不过我们还是得搞清楚，对手到底是谁，否则一旦正面冲突可能完全无法反应过来，说不定整个小队都会团灭。” 　　“我去查看具体情况，你们在远一点的地方等我。” 第604章 勤劳播种的卓柏卡布拉 　　马修开着轨道骑士，沿着卓柏卡布拉群来的方向一路行驶。 　　直到看见一片古怪的绿洲，马修正式离开轨道骑士，独自前往查看。 　　沙漠中远近距离经常和视觉有差异，看着不远的距离绿洲，马修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触碰到其外围。 　　这里地面上生长着货真价实的绿草，既不是魔术回路形成的幻象，也不是某种东西的伪装。 　　马修蹲下来，掐断一根草茎，凑近了仔细打量。 　　不论是低语者还是他自己的经验常识，都告诉他同样的名字。 　　稗草。 　　* 　　稗草（土）（LV5）：异化作物，略微不同。 　　价值：产量6，营养1，饱腹1，精神0。 　　* 　　竟然还是改良异化后的稗子。 　　马修在庄园费劲心力培养出的魔术小麦，是亲和水元素的，水元素环境下生长有增益。这里的稗子亲和土元素，更是产量惊人。 　　模样来像是水稻，其实只是一种模仿其长相的杂草。 　　说起稗子，马修就响起庄园里种下的那一批水稻。 　　到现在为止，除去稀稀拉拉生长出一些稗子，水稻本身完全没有复苏的迹象。 　　理智告诉马修，这一批古代水稻基本是泡汤了，想要将它们再次培育成成品水稻的设想，算是失败了。 　　不论是无法适应环境，还是本身种皮、胚、胚乳受到了破坏，从地祭下取出的稻谷终究是无法复生。 　　反倒是稗子们，经历千百年的干涸，到现在得到一些水和土壤，又再次很有精神地抬头，再次cos稻子的模样，想要继续获得红利。 　　马修放眼望去。 　　这一片沙丘，连带附近大片大片的沙漠，都已经铺满了稗子和其他杂草，远处一些地方沙漠都已经变成了土壤。 　　稗子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也需要种子和营养环境。 　　根本不可能在炼狱战场这种荒凉地方自然生长。 　　马修沿着绿洲小心翼翼前行。 　　走了几分钟，他看到头顶再度出现了卓柏卡布拉。 　　马修手摁在狼铳上。 　　这一批卓柏卡布拉三三两两，分头飞行，它们对地面的马修置若罔闻。 　　马修很确定，这些家伙看到了自己，但它们仿佛并不在意，或者说它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卓柏卡布拉手里抱着某种东西，那些东西由宽大叶片包裹起来，看不太清楚。 　　一只冲着马修正面飞来的卓柏卡布拉张开了手，一些细细碎碎的东西从天空降落。 　　马修避开了这来历不明之物。 　　他从地上捡起从天而落的物件，发现是一枚枚细小的种子。 　　这些种子有大有小，绝大部分马修都认识。 　　马唐草、马齿苋、蒲公英，稗子。 　　其中有两枚让马修一愣。 　　* 　　水稻（土）（LV5）：异化作物，略微不同。 　　价值：产量2，营养3，饱腹3，精神1，魔术1。 　　* 　　魔术水稻？ 　　天降魔稻！ 　　直接一步到位，连冗长时间的培育都给省了。 　　马修仰起头，看着空中飞来飞去，辛勤播种的卓柏卡布拉，人有点晕了。 　　是不是自己进入这里的方式有点不对？ 　　残暴凶戾的卓柏卡布拉变成了辛勤劳作的农夫，它们不再主动攻击其他闯入者，兢兢业业到处勘查播种，整治沙化效果明显，一副要保护水土流失、将荒漠变良田的模样。 　　马修沉默了片刻。 　　然后快速行动起来。 　　管他的，现在首要任务是收集魔术稻种！ 　　有低语者的鉴别，他找起来格外迅速，很快就收集了三十几粒魔术稻种。 　　强烈的违和感和警惕心作用下，马修还是硬生生停下收获的脚步。 　　不对劲。 　　这里肯定哪里被自己看漏了。 　　卓柏卡布拉不可能主动做这种对它们来说并无意义的事，一定有着某种推动力量，那个幕后指挥者和统治者。 　　马修在绿洲边沿小心试探，来回寻找，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他不得不进一步深入，沿着卓柏卡布拉们飞来的地方靠拢。 　　越过了三座遍布杂草和野稻的山丘之后，那藏在幕后的角色终于露出真容。 　　一棵棕榈树的树木生长在一片杂草之中，其三尺的身高显得鹤立鸡群。 　　因为高大，这棵棕榈树铺开的长柄状叶具十分繁茂，张开的长叶就如细长的手掌，暗褐色纤维状叶鞘坚实厚密，彼此缠绕，呈菱形龟甲状。 　　整个植物粗壮高壮，看着都感觉到其树干和叶片里旺盛的生命力。 　　马修却往后退了一步。 　　低语者给出了一段简要描述。 　　——聆听者，感谢您的辛勤探索，您为伟大的低语者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物种，正在扫描采集数据中，请触碰该物种。 　　新物种。 　　这棵树不一般。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马修做出了一系列的试探性动作，对方毫无反应，他决定必须试一试。 　　马修慢慢走到棕榈树下，指铠轻轻触碰到叶鞘上。 　　与此同时，脑子里开始闪过连续两条信息。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八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V阶低语探索者）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V阶研理士） 　　【目前进度2/10】 　　* 　　植生羊（LV50）：深渊生物，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双生 　　拥有两个形态，可以自如切换。羊形态追捕猎物，树形态大幅度减少消耗。 　　增益：群居 　　具有旺盛繁殖本能，群体关系密切，领地观念很强。 　　* 　　植生羊？ 　　这是什么东西。 　　马修还是一次看到植物形态的深渊生物。 　　对方等阶不低，看起来却并无主动进攻的习性。 　　马修快速离开。 　　可当他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去，那棕榈树一样的植生羊竟然就在身后，一步都没有被拉开。 　　马修换了一个方式，他开始面朝植生羊，小步后退。 　　面前植物簌簌抖动起来。 　　它顶部长出一个金色的果实，那果实仿佛原本就藏在树干里头一样，一点点被挤出来，变成了一个大圆球。 　　圆球慢慢裂开，从中冒出一头形态怪戾的活物。 　　它身体由一根根金色骨头组成，有着一个光秃秃的羊头，长长的脊骨上长着一条条肋骨，前后腿都骨骼完好，只是颅骨眼洞里没有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无神的骨骼标本。 　　金骨羊在棕榈树上踱着小步，它没有血肉的身体就像是半透明，透过那些肋骨，能清晰看到里面正在凝聚出一种像是内脏的东西。 　　那些扭曲成团、不断收缩膨胀、不时跳动、拉伸的内部软体，就是它的某种器官。 　　这些金骨之内的柔软脏器，连着一根根藤条，每一根藤条都和下面的棕榈树连成一体，不分彼此。 　　可以说，下面的棕榈树养育着上面的金骨羊。 　　也可以说，金骨羊就是棕榈树即将结出来的果实。 　　马修这时候才明白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植生羊，也就是说，这头金羊是由下面的植物哺乳孕育，犹如果实，又像是还未断开母体的胚胎。 　　它体内那些密密麻麻的藤条，就像是给胚胎供给营养的脐带。 　　马修猜测，这些藤条脐带断裂的时候，这头金羊就能从树上下来了，那时候它将会作为一个个体而存在，或许那个阶段它就不会再像是现在一样“瘦骨嶙峋”，肌肉和血液都能围绕着骨骼而丰盈起来。 　　植生羊的金羊一直盯着马修。 　　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双目，却让马修感觉到被锐利的目光锁定。 　　马修试着继续后退。 　　金羊从树上跳下来，那高壮的树干就迅速干瘪成一块皱巴巴的木头，它拖着后面的藤条，一路跟随。 　　马修一停。 　　那干瘪的树干就再次用根系刺入底下，马上膨胀丰满起来，金羊跳上树冠，再次远处盯防马修。 　　这就是它一直尾随的方式。 　　植生羊有两个增益，其中“双生”描述为，羊形态追捕猎物，树形态大幅度减少消耗。 　　即是说，植生羊此时处于追捕猎物形态。 　　猎物自然是马修。 　　马修一时间也无法摆脱。 　　如果全力奔跑也许有一定机会，但那样一来可能会让植生羊也进行攻击状态，考虑到它是群居生物，万一引来更多同类争夺，马修怀疑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 　　劣势局，不能闷头莽，得主动找机会，动脑子。 　　他保持冷静，先是和植生羊保持面对面的对峙，比拼耐心。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 　　以至于炼狱枷锁里传来喀迈拉的声音：“马修？马修？出什么事了？” 　　马修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植物形态的高等深渊生物？我以前从未听过……” 　　喀迈拉那边也傻了眼，他有些焦急地说：“我这里发现你那个方向有着非常强烈的敌人气息，数量很多，完全不是卓柏卡布拉那个等级的，应该就是你说的植生羊，数量至少是30头！” 　　马修这时候倒是镇定下来：“别慌。它们并没有群体狩猎。” 　　这就体现出低语者阵营的情报优势来。 　　植生羊虽然形态诡异，等阶不低，但它也有一些可以利用的特点。 　　比如说，它以羊形态狩猎时消耗会比树形态大很多。 　　再比如说，它们虽然是群居动物，但领地观念很强。 　　到现在为止，马修和这头看起来幼年期植生羊僵持了三个小时，周围居然没有出现一头植生羊。 　　马修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一名植生羊在狩猎某个猎物，其他植生羊就不会插手。 　　否则没法解释，喀迈拉说这里至少有30头，但它们都刻意避开了这一片区域。 　　接下来才是棘手的难题。 　　怎么才能摆脱这头植生羊？ 第605章 牧羊人马修 　　马修从没想过，这次炼狱战场之行，他会被一头羊难住。 　　要不，打一打试试？ 　　马修活动了一下手脚，拔出背上的十字剑。 　　站在棕榈树上的金羊也感觉到这股战斗气息，它从树冠跳下，骨骼里与树连接的藤条纷纷断裂收缩。棕榈树也迅速干瘪收缩，慢慢变成了一截枯树。 　　这头羊周身骨骼都是金子打造，躯体里的血肉组织却不翼而飞，只留下肋骨里一些形如脏器的软体。 　　羊形态的植生羊体表分泌出一层犹如液态金属的物质，这层金液蒙在它骨骼外面，形成了一层柔韧紧致的皮层，表皮上长出一缕缕羊毛，身体变得丰满起来。 　　一头货真价实的金毛羊。 　　卡住它身体蜕变的节点。 　　马修手里日轮千阳直刺羊头。 　　金毛羊直接用脑袋和十字剑碰了一记，发出哐当一声。 　　巨力反震，马修后退了好几步。 　　纯以力量而论，金毛羊比剑徒强。 　　金毛羊两角之间，突然朝外长出一块凸起，这凸起往外延展，迅速凝成一把长剑，只是没有了剑柄和剑镡，长约一尺的金剑成了它第三支角。 　　它伏低脑袋，猛地朝马修冲来。 　　马修不得不正面连续挡格它的冲锋剑。 　　羊头剑与人使用不同，招数简单，横冲直撞，但每次都有着一击致死的巨大压迫感。 　　马修小心挡格和躲避。 　　慢慢他有了体会。 　　金毛羊有比剑徒更优秀的力量和爆发力，它身体优势明显，但它也有自己的缺陷。 　　对马修的压制随着时间不断持续，金毛羊的力量和速度在逐步变弱。 　　马修这边，靠以战饲战能力硬顶。 　　虽然也不好受，但还扛得住。 　　这都亏了剑徒身板够硬，近身战均衡无短板，哪怕被刮擦也仅仅刺开盔甲和里面的尸身，局部魔术回路受损也不影响短时间整体运转。 　　耐操这个属性的优势在僵持战中体现出了价值。 　　连续冲锋无法击倒对手，金毛羊明显急了。 　　它后退了一步，双腿直立起来。 　　体内软体内脏扭成了一簇藤条，深深插入绿洲土壤。 　　躯体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羊头朝上进一步伸出扬起，脊椎骨拉长，腰背肋骨一块块朝外舒张开来，犹如某种密集巨大的虫腿。 　　接着它颅骨上下颚张开到极限，四条羊腿朝腹部收拢缩短，蹄子凹陷，变成一个个窟窿。 　　一股巨大的危险感涌上心头。 　　马修以最快速度开启日轮千阳，拔出镜之剑，构建出防御领域。 　　同一时间。 　　变成树状形态的金毛羊浑身冒光，长大的嘴、四条腿的窟窿里同时射出强光，直冲马修面部。 　　五道光柱集中于一点，与权能力量进行正面硬撼，震得马修浑身魔术回路都有些运转不稳。 　　镜之剑，给我抗住！ 　　这一股毁灭冲击也终于被镜之剑折返，包裹住了金毛羊。 　　日轮千阳只反击了这一次，就让马修只觉得意识仿佛抽干，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各种乐器在里面演奏。 　　强光散去。 　　马修稳住身体，放下手中剑。 　　金毛羊炮台一样张开的骨骼身体颤颤巍巍，无法再战，表面的金属皮层也不断退散，露出里面色泽黯淡的金骨头。 　　马修走到它旁边，张开手，凑到它嘴边。 　　“来点儿？” 　　五指之间躺着两块梦魇晶块。 　　“不喜欢这个口味？” 　　他正准备换其他的。 　　金毛羊长大上下颚，将梦魇晶块全部吞如喉咙。晶块入喉即化，似乎浸入它浑身金骨里，让内脏跳动也变得稍微快了一点。 　　马修看有戏，一边慢慢摸出晶块，继续喂羊，一边嘴上说着。 　　“慢慢吃。” 　　“我那地方有很多吃的，比这个荒漠好多了，要不要跟着我？” 　　金毛羊只是咀嚼消化晶块，不说话。 　　不知道是纯粹不会说话，还是拒绝说话。 　　梦魇晶块里面携带了一部分夜魔残留的意识碎片——或者说是意识湍流残片，人类无法直接利用，只能开发其意识依附的魔术回路，没想对金毛羊是一种补药。 　　马修看向后面的绿洲，突发奇想：如果能稳住这头羊，带着它往里走，看看情况，或许是安全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携带的只有三百多枚梦魇晶块，一块梦魇晶偶。 　　这还是临走时吉赛尔叮嘱，让他一定带上，觉得或许能应对不时之需。 　　马修心里再次感叹：有吉赛尔真是太好了。 　　他从弹夹里弹出两枚子弹，放在金毛羊面前。 　　金毛羊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不过看它身体反应，远远不如吃晶块时的兴奋。 　　身体不会说谎。 　　只是这羊似乎完全不挑食，喂它好吃的它吃，喂它一般的零嘴它也吃。 　　马修犹豫了一下，又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子。 　　金毛羊这回没有吃，只是挪开脑袋，颅骨里两个黑漆漆的眼洞凝视着马修。 　　我又不是傻比。 　　马修做了一系列的尝试，最终发现金毛羊的食谱优先级。 　　它最爱晶块（更高一级的晶偶也必然喜欢），其次是双爆弹这样有魔术回路的金属，最后才是普通金属子弹。 　　大体上是：兼具意识湍流和四元素力量的物质＞只有四元素力量的物质＞普通金属。 　　不难看出。 　　金毛羊现在还处于幼年期，不论智力、战斗经验还是行为模式，都还非常简单化，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比起来，那些LV30出头的卓柏卡布拉都要比它狡猾和凶猛。 　　但这里是植生羊的地盘，那些成年的植生羊在，这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敌人的东西，所以可以放心让这些小羊磨练自己的狩猎能力。 　　马修一点点引导，终于让金毛羊知道跟着自己走有肉吃。 　　这家伙可是自己的免死金牌，必不能少。 　　金毛羊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 　　马修朝绿洲深处一点点前进。 　　越过了一座小丘，他终于看到了其他的植生羊。 　　马修看着那伫立在面前、高约二十尺、直径至少五尺的棕榈树，不由屏住呼吸，心里紧张。 　　* 　　植生羊（LV85）：深渊生物，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双生 　　拥有两个形态，可以自如切换。羊形态追捕猎物，树形态大幅度减少消耗。 　　增益：群居 　　具有旺盛繁殖本能，群体关系密切，领地观念很强。 　　* 　　LV85的深渊生物…… 　　马修心里一阵后怕。 　　这个等级，那就是列拉金级别的怪物。 　　当初列拉金的矩破之矢带来的压迫感和难以抵挡的绝望，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马修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鲁莽，一来就生死斗。 　　不然就是典型的打了小的，大的登场，剑徒今天就得交代在这战场上。 　　他小心翼翼领着金毛羊，从这头巨无霸身旁慢慢路过。 　　棕榈树上，慢慢凝出一头金光流转的山羊。 　　与金毛羊不同，它浑身肌肉饱满，体型更大，浑身长着一层金色羊毛，看起来优雅而雍容。 　　它站在树冠上吗，血红色的瞳孔斜向下，俯瞰树下的马修和小羊，一直目送到他们走到下一片山丘，仿佛是一个看护幼儿的家长。 　　感觉不到背后那摄人的目光，马修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又喂了金毛羊几粒子弹。 　　“你看，可是在好好照顾你，喂你好吃的……可不要乱告状……” 　　马修一抬头，又看到了一株棕榈树。 　　虽然没有上一个山丘看到的那么高，但也有十尺。 　　LV69，这个等阶也是马修目前三叉戟小队很难应对的。 　　一人一羊，一路往深处挺进。 　　沿途，高等阶的植生羊不断出现。 　　马修经历了最初的紧张，慢慢习惯后开始将更多注意力用于观察植生羊群体的生存习惯。 　　每一株植生羊都有各自的领地，最小的也是一片山丘，就如他身后的金毛羊，幼年体植生羊是其中最弱的，等阶处于LV20到LV60之间。 　　幼年体的金毛羊表现出还未完善的生理结构，基本上都是骷髅羊，表皮没有生长出来，脏器也还在慢慢成形。 　　LV60再往上，就算是成年体了。 　　成年体拥有成熟的躯体，如同真正山羊一般的柔韧身躯，骨骼里也生长出各种复杂的脏器和器官，红色的眼睛也会长出。 　　绝大多数植生羊，都处于LV20到LV60之间，大片绿洲都被幼年体植生羊占据。 　　成熟体数量很少。 　　它们更像是监护人，一直在远远看护这群还在生长期的孩子。 　　此外，马修还看到了绿洲和植生羊是如何诞生的。 　　所有植生羊，不轮幼年体还是成年体，它们都会从树上长出很多种子，包括稗子和稻子，这些种子更像是它们剥离出身体的杂质，或者是身体的一部分。 　　这时候卓柏卡布拉们就会将大量种子收起，朝着远处沙丘进行播种，以培育更广大的绿洲，让植生羊可以在它们喜欢的环境下生长。 　　当然，它们都是被植生羊群族指挥，已经变成了后者的仆从。 　　接着是植生羊的繁殖方式。 　　首先，一头成年体植生羊的树体长出一颗不大的金色果实，然后这枚果实会自然脱落在地。 　　接着植生羊会以羊形态衔着果实，选择一片被绿化后的山丘，将其种下，这枚果实就会钻入地下，开始一点点发芽，长出一截小树苗。 　　所有植生羊都是从最初的植生羊身上长出。 　　马修走了一路，最终抵达了一座开启的LV85深渊主堡，周围杂草特别浓密，有好几棵成熟体植生羊将其围绕。 　　这里应该就是最初的植生羊，也是马修最初看到那头进入炼狱战场的源头。 　　前所未有的高等阶主堡非常诱人。 　　不过马修从没想过干这一票。 　　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金毛羊。 　　炼狱之王老板，这回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一个LV48的炼狱使徒实在搞不动这种等阶的对手…… 第606章 羊的力量 　　听完马修的陈述，喀迈拉陷入沉思。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用脑袋撞轨道骑士外甲的金毛羊：“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孩子……不懂事。” 　　马修说着，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魔童奥托在主宅里整活儿的模样。 　　毛孩泰森和它倒是很谈得来，两人以马修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加密通话，很快，两人就以泰森给金毛羊喂子弹为前提，达成了友谊。 　　马修心想也对，这两位都吃子弹，也算是饭友了。 　　“你准备怎么办？带着这家伙，一直到我们出去？”喀迈拉问。 　　“它是我们的保命基础。” 　　马修阐述了自己的理由：“我们要养着它，直到一个月后，这次任务到结束期。真要搞定那个最初的成熟体，我们这样的小队做不到，那是公爵小队该做的事。” 　　“我明白，只是没想到，这次是以这种方式。” 　　喀迈拉拍了拍斜跨的狼铳：“原本以为这次能大开杀戒，没想到遇到了真正的狠角色，子弹反而变成了喂羊的口粮。” 　　马修确定了三叉戟小队此次炼狱战场任务的大方针。 　　养金毛羊，靠着它苟住，直到炼狱之口重开。 　　不过现在也不是纯粹闲着，也需要做一些相关的准备和完善工作。 　　其中优先度最高的是搞清楚金毛羊的本事。 　　此前金毛羊总能跟在马修身后，他怀疑它拥有某种定位的能力。 　　马修做了一个实验。 　　他将金毛羊先交给泰森，让他用喂子弹的方式引开其注意力。 　　然后马修和喀迈拉分别驾驶轨道骑士和巡逻车，互相反复绕圈后，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全速狂奔。 　　全速开了一个小时，马修这才熄火。 　　结果看到车子后面还是跟着金毛羊。 　　三人再次汇合。 　　泰森通过炼狱枷锁和连比带划，表达了一个清晰的意思：金毛羊毫不犹豫就跟着巡逻车去了，肯定有着定位追踪马修的手段。 　　它的奔跑方式也很奇特，可以直接潜入沙子里，就像是高速游艇一样，速度比巡逻车快得多。 　　马修来回尝试了好多次，每一次金毛羊总能找到马修所在的车子和区域。 　　确定了它的定位能力，马修开始寻找其中的原理。 　　要进行定位，要么需要特定的物质标记，要么是以特定魔术反应形式存在。 　　马修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魔术反应，他哪怕打开镜之剑，也没法切断金毛羊的追踪。 　　最后还是泰森发现了端倪。 　　毛孩在马修指铠里发现了两根金羊毛，纤细的金羊毛紧紧贴在指铠缝隙里，互相缠绕，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注意。 　　马修将金羊毛崩断扯下，果然，金毛羊就无法找到他了，气得用头撞击轨道骑士。 　　直到马修用手抚摸它脑袋，喂它梦魇晶块，这家伙才安静下来。 　　马修抬起手一看，指铠上又被系上了羊毛。 　　他在这个基础上又做了一个小实验，让泰森拿着几块晶块，稳住金毛羊，马修开车一路狂奔。 　　最终得出：金毛羊能用羊毛定位识别的范围为50公里左右。 　　结合前面与金毛羊交手的经验。 　　马修大体明白了。 　　植生羊自带生物雷达的羊毛，能够覆盖极大区域。 　　它们擅长的攻击方式有两个： 　　一是以羊形态追猎和近身肉搏。 　　二是将自己身体张开，变成类似于炮塔一样树形态，通过释放多重魔术反应冲击瞬间摧毁敌人。 　　马修看得眼馋。 　　生物雷达+炮塔，这太香了……奈何植生羊群体在这里太强，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真要动手，也得等一月期限到，炼狱之口打开。 　　或许可以博一手。 　　花费了十天时间，马修做了一系列实验，证明了自己之前推断的确都是对的。 　　植生羊本身是一种非常优秀的物种，兼具追捕和区域联动和火力轰炸。 　　他还冒险和金毛羊再切磋了一次。 　　金毛羊变形的树状炮塔，射出的光柱，物理伤害并不强，其真正核心是意识湍流的冲击波，瞬间将对方意识麻痹，连剑徒一时半刻都动弹不得。 　　不过这在金毛羊眼里，大概只是一种日常游戏，击倒了剑徒后它很兴奋，然后凑过去吃剑徒手里的晶块，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马修只能庆幸。 　　幸好之前关系打得好，准点的喂养给它养成了一定习惯和信任，否则现在它啃的就是剑徒了。 　　大体摸清了状况后，喀迈拉提出了一个观察的新角度。 　　“你有没有发现有一件怪事？” 　　他指向远处绿洲：“植生羊所在的区域，完全没有其他虫子生存的空间。不论塔佐蠕虫还是掘洞毛虫，都没有出没。” 　　“我有一个猜测，附近虫子可能都被这些羊吃光了。” 　　这个猜测在进入一片有虫子的沙丘时得到了证实。 　　金毛羊一看到沙地里的塔佐蠕虫，一下子精神起来，它非常熟练地将脑袋扎入沙子里，吸溜一口将挣扎的塔佐蠕虫囫囵吞下，然后找下一只。 　　它无师自通地到处捕猎虫子，完全忘记了后面的马修等饲养员。 　　不过这样一来就让马修少了很多照顾的功夫。 　　只需要把金毛羊带到有虫子的地方放牧，让它随意进食就行，接着再带羊前往下一片“草原”。 　　“诸位。” 　　马修反复思考后，对喀迈拉和毛孩说：“我有一计。” 　　听完之后。 　　喀迈拉眼睛一转：“马修，还是你有办法！我看行！” 　　…… 　　三天后。 　　炼狱战场的沙丘上，多了三个奇怪的牧羊人。 　　当头是一名骑士，他身着哥特式全身甲，背负一把十字剑，他旁边是一头跟着他亦步亦趋的金毛羊， 　　骑士身后，是一个赤裸上身的褐色皮肤光头男人，他背了一个大口袋，腰间系着三个动物脑袋，就像是猎人留下的战利品。 　　光头男子后面，是个浑身长满黑毛的野人小孩，他脑袋上有一根长长的辫子，辫子在脑后轻轻扭动，显得心情轻松。 　　在他们三人身后，跟着一群数量二十多头的金色羊群。 　　它们身上金毛很浅，走起路来有些脚步不稳，踉踉跄跄，互相之间还会撞到。 　　行走时，它们还会彼此撞脑袋，闹矛盾，斗殴斗气……总而言之，这是一群没有经验的小羊。 　　喀迈拉从背上口袋抓出一把子弹，往后一丢。 　　小羊顿时趴在地上开始进食。 　　牧羊人停止抛物，小羊就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走。 　　马修不时回头清点数目，避免有羊中途发呆走神，落后了队伍。 　　它们的等阶都是LV20到LV40之间，这也是马修刻意筛选之后的结果，幼年期植生羊还有些懵懵懂懂，只是跟随摄食欲望行动，等阶高一些就不那么好哄。 　　“20、22、24、25……” 　　喀迈拉也数了一遍，问前面领路人：“马修，我说，这25头羊的数量有什么原因吗？不多不少，恰好25头。” 　　“巧合。” 　　马修简要答复了一句。 　　这当然不是巧合，不过还得看最后的操作如何。 　　牧羊计划最大难点在于，马修一直担心小羊被带走的数量多了，那些成年的植生羊会不会有所动作。 　　事实上成年植生羊们只是冷眼旁观，毫无干涉的模样，它们只是孵化出更多的小羊，填补之前区域的空缺。 　　这又让马修感到疑惑。 　　植生羊群体，到底对幼崽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可有可无，随便替代？ 　　只是马修有一种莫名预感，如果他对金毛羊幼崽下重手，那些成熟体也要对自己下狠手…… 第607章 驱羊吞虫 　　“发现目标。” 　　喀迈拉手里，炼狱枷锁锁头扬起，指向西北方。 　　他挥动手臂，大步奔跑。 　　后面羊群跟他一路往前冲去。 　　马修站在沙丘上，俯瞰下面的羊群冲锋。 　　沙丘下面的波谷位置，是一座正在孕育的LV55级深渊主堡，巨大黑骨框架下，卵正在收缩膨胀。不久后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新的通道。 　　围绕着深渊主堡，是一层一层的虫子，掘洞毛虫从深渊地穴里爬出来，继续以自己躯体增加洞穴的数量，拓展进入战场的路径。 　　塔佐蠕虫忠心耿耿地卫戍领地，边缘地带的虫子们则是不断扩张掌控区域。 　　植生羊们眼中，这些虫子就是美味的青草。它们根本用不着牧羊人喀迈拉的指挥，一个个迈开四腿，冲向洞穴和沙子之间的深渊虫子。 　　吃起虫子来，这群羊可就没有羊的样子了。 　　一个个恢复成骷髅羊状态，蛇一样将上下颚拉伸呈180°，血盆大口连扒带抢，饿鬼似的一口一个虫子，搞得沙尘纷飞，混乱不堪。 　　大概半个小时后，附近已经没有虫子，只有一群酒饱饭足，慢悠悠在原地散步的植生羊。 　　它们补充了充沛的食物，所以也不怕羊形态的消耗，一只只互相闲着没事以头抵头，玩起对抗赛。 　　只是这群羊力量非凡，哪怕是娱乐性质的对抗，也撞得人仰马翻，打得像是生死斗似的，一不小心就羊角将对方身体刺穿，扎入骨头里。 　　它们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这种纯粹的皮肉伤对它们仿佛只是略微疼痛，一个个打得更来劲儿了。 　　这一幕看得三叉戟小队三人相顾无言。 　　“幸亏你当时理智。” 　　队长喀迈拉靠着轨道骑士的履带，摇头晃脑说：“如果真下死手，还未必杀得死……那些成熟体过来，就很难走得掉了。” 　　虽然是玩笑口吻，但说的是事实。 　　“队长。” 　　马修也看着远处开始陷入群殴的金色羊群：“我也来过好几次炼狱战场了。也看到了一些情况，了解了一些这里的机制，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咱们就真的必须在里面和深渊生物打生打死吗？” 　　喀迈拉脸色骤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嗓门：“这话不能乱说。” 　　“放心。” 　　马修安慰他说：“炼狱之王绝不会去注视我们这些使徒，对他来说，麾下太多的士兵，不断有新兵加入，老兵阵亡。士兵说了什么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士兵有没有遵守祂定下的军规。” 　　这一席话马修是前后深思，才考虑对喀迈拉摊牌的。 　　“队长，庄园里，有另一位古神‘低语者’的使徒，还有‘万物主宰’的使徒。” 　　马修认真地看着远古兽裔：“对高高在上的古神而言，使徒只是消耗品，根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至少要到神眷那个层次。换算成炼狱使徒，大概要是最顶级的公爵，才能被炼狱之王认可。” 　　“从我的了解来看，某种程度来说，炼狱之王可能是已知古神中条件最宽松、管辖最少的那一部分。” 　　“之前我就和暴君说过两句话。” 　　——你以为深渊是什么，炼狱又是什么…… 　　——你们也好，我们也好，付出一切，只为卑微地活着。 　　“它们也并不是自愿参战。” 　　马修不紧不慢地说：“深渊有某种机制，促使高等阶的深渊生物不得不一直通过深渊主堡进攻炼狱，并且以深渊虫子监督它们的一举一动。” 　　“我是想……” 　　“这只是一个想法，你且听听看。” 　　“如果高等阶的深渊生物，能够如暴君一样和我们达成默契，我们完全不必打生打死。” 　　马修停顿了片刻：“或者换一个说法，我们可以有一些操作的空间……你懂我的意思吧？” 　　喀迈拉一脸骇然。 　　聪明如他，当然听出了马修的言下之意。 　　只要耗过一个月，一队炼狱使徒就允许离去，下一队炼狱使徒又会接替他们未完的任务。 　　若是能与深渊方高等阶生物达成共识。 　　这个过程就会变得轻松而完全不必有危险……大家各尽其责，打也打了，只是最终没有结果罢了。 　　“说到底。” 　　马修开始若有若无透底：“咱们不过是一群替炼狱之王干活拼命的打工人而已，打工是工作，但不是全部，也不是人生最终的意义。对不对？” 　　“打工人……” 　　喀迈拉嘴里回味着这个新词，他不由点头：“确实。” 　　马修递给他一支北地雪茄，用点火器给他点燃。 　　“队长，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就不必弯弯绕绕。” 　　“大家都是炼狱使徒，又是一个小队的，活下去是首要目标，下一个目标是提升等阶，目标也无非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喀迈拉吸了一口雪茄，眯起眼吐出一圈烟，看了一眼手里烟：“北地雪茄，真是好东西……你们庄园总有新花样。” 　　“发展，不就是为了变化吗？” 　　马修笑了一声：“队长，你说，我们按照我的思路来操作。有没有机会？”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和对方达成共识，那么这的确可行。不过……太难了。” 　　喀迈拉叹了口气：“过去不是没人没这么想过。但有几个问题，几乎没法解决。” 　　“首先是怎么确保对方能信任我们……” 　　“然后是如何和对方保持默契，知道怎么配合，又不会互相背叛，暗地下狠手。” 　　“最后还有一点，我们共同利益在哪里？” 　　喀迈拉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如果我们双方合作，达不到比各自为战更好的效果，得到更多的收益，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确实。” 　　马修表示认可。 　　果然，不是没有人没想过这条路子。 　　“更多的利益，有的。” 　　马修捏了捏手指：“那就是深渊主堡。” 　　“主堡？那东西只对我们有吸引力，有炼狱之王的奖励，它们损失了主堡，说不定还有惩罚。” 　　喀迈拉摇头：“那个根本骗不了它们。” 　　“队长，有这么一个情况。” 　　马修淳淳善诱：“炼狱战场里，深渊主堡通常会出现几座，一旦孕育成功，就会从里面出来不只一位深渊生物。它们的目标一致，扩大入侵区域，尽可能消灭炼狱方有生力量。” 　　“我们只需要干掉不合作的，和合作的保持克制的和平，慢慢，这个模式就会变成约定俗成。” 　　“虽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从长远来看，直接的生死搏斗就会慢慢变成克制的对抗，再到保持默契的共存，会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态度。”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一边对抗，一边对话，边打边谈。” 　　“整个计划也有一个最重要的基础，那就是我们得足够强，讲道理从来只是强者的专利。” 　　喀迈拉看了看挂在肩上的狼铳：“如果有比这东西更强的武器，你说的道理，未尝不会变成一种新规矩。” 　　“技术要慢慢来，但解放思想要早一点。” 　　马修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做好准备，那么条件成熟后，我们就能落实策略了。” 　　“……真有你的。” 　　马修伸出手：“队长，加入我们庄园吧。” 　　“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哪怕强如暴君，遇到我们这样的团队，也得再三考虑，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们的武器装备会越来越好，相比而言，暴君就会显得停滞不前，甚至越来越弱。此消彼长，个人英雄主义听起来让人激动，但实际上处处坎坷和艰难。” 　　喀迈拉苦笑：“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 　　两只手互相拍了一下。 　　说出邀请前，马修推断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实际上能吸纳喀迈拉，不，吸纳整个三叉戟小队进入庄园，还是让他心里着实高兴。 　　喀迈拉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中不乏狡猾，也不迂腐和顽固，脑子灵活，该动手时绝不废话，该跑路时也转身就跑。 　　简单白描一下，他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实事求是这一点马修很欣赏。 　　说起炼狱之王，喀迈拉更多是担忧和谨慎，而不是敬畏与恐惧。 　　这就说明他绝不是什么死忠。 　　至于毛孩泰森？ 　　小孩子，大哥去哪儿，他当然去哪了，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老实说，队长，上次遇到暴君的时候，我差点就邀请它加入我们小队，变成我们小队在深渊阵营成员了。” 　　喀迈拉：“……” 　　“下次看有没有机会。” 　　马修放松了许多，坐在履带的铁甲外壳上：“我真的还挺看好暴君的。它很清楚自己立场和境地，也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从这一点来说，它和我们是同一类。” 　　“暴君如果能拉过来，当然是最好的。它的实力和名气，都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助力……” 　　喀迈拉突然拍了拍脑袋：“唉，我也开始真的幻想这件事的可能性了。” 　　“谁说不可能呢？” 　　马修反问。 　　“也是，之前我从没想过，会有狼铳这样的东西，让仆从数量变得没什么意义。” 　　喀迈拉手指摩挲着自己心爱的武器：“这件事如果能做成，不论好坏，大概我们的名字会被炼狱和深渊都记住了。” 　　“当然是好事。” 　　马修坚决地说：“我们是在减少不必要的死亡，给更多和平主义者生存的空间。古神们最终会理解的。” 　　喀迈拉哭笑不得：“最开始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是一个古典骑士，没想到……你这脑子真是……” 　　“我的确是一名古典骑士，怜悯与仁慈，就是我的出发点。” 　　马修正气凛然地说。 　　泰森扬起脑袋上的辫子。 　　他在说，羊群饿了，需要寻找下一片草原了。 　　马修跳下车：“我有一个计划。” 第608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牧羊旅程大多时候枯燥而乏味，马修等人必须一边清点数目，一边丢出子弹引诱它们往前。 　　开头马修也想过，要不要用修罗猫客串一下牧羊犬。 　　结果修罗猫在车里瑟瑟发抖，完全不肯下来。 　　毕竟这一群植生羊大多等阶都比它要高很多，让它来驾驭这一群看似温顺实则凶悍的魔灵，的确是超出其能力范围。 　　由于羊群的存在，修罗猫的狩猎成长计划也就被迫搁浅。 　　炼狱战场的深渊虫子，沦为了羊群口粮。 　　羊群则变相提供给三叉戟小队保护。 　　喀迈拉掌握了羊群习性后，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有这些家伙在，卓柏卡布拉也不会过来找麻烦，还能搞到一些深渊主堡，如果不是我亲自经历，怕是根本无法想象。” 　　“马修，你说，它们为什么会攻击自己人？” 　　喀迈拉好奇问：“怎么说，植生羊和塔佐蠕虫都是深渊生物，在炼狱战场上照理说是一个阵营……” 　　“具体我也不清楚。” 　　马修说：“我倒是有一个模糊的猜测。” 　　“深渊里的罪神依旧是古神，古神表现出的行为模式都有一个共同点：祂们不在乎死多少个体，不论这是敌人还是自己麾下。” 　　“这对祂们而言，大概根本就是毫无影响和没有意义的。” 　　“罗斯特大陆的万物主宰，对神眷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通过各种方式，寻找原初的象征。神眷通过筛选招募一批助手来完成这个任务，这一群助手，也就是使徒。同时，还会驱逐其他古神偷偷潜入的神眷。” 　　马修停顿了一下。 　　“炼狱之王的命令也很明确，维持炼狱战场，阻击击杀从深渊跨界的入侵者。祂当然不是害怕这些高等生物，真正目的是斩断深渊罪神的触须，避免祂们对炼狱的侵蚀……” 　　“深渊罪神同样，祂们需要用虫海战术，通过大量消耗和不断开辟通道，试图撕开通道，能够稳定进入炼狱。” 　　“简而言之，被古神看在眼里的，也只有是同一阶层的古神。” 　　“对于下面的我们来说，祂们不在乎，不关注，因为我们不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祂们都毫无影响和意义。” 　　马修笑了一声：“队长，你会在乎蚂蚁仰望我们时想什么吗？哪怕蚂蚁心里想杀了我们，冲向我们，你会在意吗？” 　　喀迈拉若有所思。 　　“以我们的角度去理解古神，往往是错误的。” 　　马修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以我们的视角，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看到的只是一些古神表现出的、非常表面的现象。但这不代表我们所做就没有意义。” 　　“目前我们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参照物，古神在人世间的真正代言，灵格。” 　　喀迈拉揉着额头：“你是说，那个教宗奥斯塔？” 　　“对。” 　　马修脑子里浮现出他在海面上突然出现的情景。 　　明眼人都看得出。 　　教宗奥斯塔到来，不是制止弗洛斯和霍纳古尔的大战，而只是为弗洛斯手里的“黑暗棺牢”。 　　这原本是万物主宰权能的一部分，灵格破碎后，它被弗洛斯控制的伽布丽艾尔捕获收藏，最终物归原主。 　　从此可见，身为灵格的奥斯塔对死了多少人、这个世界会怎样毫不在意，他眼里只有自己遗落的权能和寻找原初。 　　但后面奥斯塔又打开黑暗棺牢，让黑暗权能重新回归自然，就让马修摸不着头脑了。 　　万物主宰放弃本来属于自己的黑暗和恐惧两项权能？ 　　到底背后有什么内幕，马修目前还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 　　马修收回思绪：“古神们并不会在意我们做了什么，除非我们掌握了原初，大概祂们才会真正注视过来。在此之前，只要我们没有突破祂们定下的大框架，那就不会有事。” 　　“说回具体问题，植生羊以塔佐蠕虫为食，其实完全不是问题。” 　　“深渊也有属于它的魔灵生态，多种模样形态的魔灵在那边生存着，从这一点来说，和其他世界并无差别。” 　　“塔佐蠕虫作为先锋，占据一片阵地，但我们都知道，它们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简而言之，它们这一族群只是炮灰和消耗品，先蹚出一片领地就是它们的使命。” 　　“接下来真正掌控、稳住这一片区域，变成事实上的前沿防线，就是其他高等生物需要接替虫子们做到的事。” 　　喀迈拉这下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植生羊才是真正经营阵地，维系防线的中坚。” 　　“准确说，是属于其中一部分。” 　　深渊虫子本来就意识混乱，根本没法作为协同统一的对象，只能用作先锋和消耗品。 　　简而言之，它们不过是用命来争夺空间的卒而已。 　　真正的战士，是暴君，是植生羊这样的高等深渊生物。 　　“它们攻击、消灭炼狱使徒不是目的，只是一种维持阵地的手段。” 　　马修指向身后。 　　那里的沙丘已经到处翻绿，被化身为空中播种机的卓柏卡布拉们种下种子，这些种子在某种力量牵引下以恐怖的速度生长，迅速染绿一片片沙漠。 　　接着，成熟体植生羊就会种下幼年体的种子，让它们不断扩张群体的版图。 　　“从占领角度来看，植生羊就是一群更加高效、强硬、擅长群体协作的塔佐蠕虫，它们拥有不俗的智力，也清楚自我使命。” 　　马修看向旁边的金毛羊。 　　“开头我不懂，为什么成熟体植生羊看着我带走这些幼年体，完全不为所动。它们智力低下、所以无法识别吗？我不这么认为。” 　　“现在我才明白。” 　　“它们根本不在意，群体目标是最重要的，个体感受和情况根本不是它们会考虑的事。” 　　“它们需要执行族群的使命，迅速扩张，牢牢占据这一片区域，每一个个体都要为了这个使命而付出所有。” 　　“我们带走幼年体，成熟体眼里，这行为并不损害群体利益。” 　　“扩张是它们的本能，至于是如何扩张，又是借用了什么方式，都不重要。” 　　说到这里，马修不由苦笑一声：“老实说，我现在有点后悔了。这群小羊，真正生死斗起来，我们三叉戟小队极大概率赢不了。” 　　强悍的抗击打能力，覆盖范围超过50公里的追踪定位能力，羊均炮塔和自带精神攻击。 　　不要被植生羊看似温驯的外貌欺骗了。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战斗种族。 　　马修脑子里设想了一下。 　　突然开战。 　　羊群升起二十五座炮塔，对着三叉戟小队齐射…… 　　哪怕是镜之剑，也立马会被破开来。 　　权能武器很强是没错，但维系其能力也需要技师的充能。 　　剑徒能调动和吸纳的四元素之力，根本不足以反射那么庞大攻击带来的消耗。 　　“你是说，因为我们干不掉它们，所以成熟体根本一点不慌。”喀迈拉有点郁闷。 　　“虽然我也觉得很不爽，但的确是这样。” 　　马修摊手。 　　…… 　　炼狱战场里，时间依旧在慢慢流逝。 　　大片大片的沙漠被改造成了绿洲，卓柏卡布拉在空中忙忙碌碌，来去撒种，兢兢业业，完全不敢偷懒。 　　为什么没有摸鱼的卓柏卡布拉？ 　　因为很简单，敢偷懒的都没了。 　　马修有次就亲眼目击。 　　有一头卓柏卡布拉在空中吃力地飞行，身体有些稳不住，翅膀扑扇起来也像是被绑了铁块似的，凶狠的脸上也扭成一团。 　　它实在太累了。 　　地上的马修和喀迈拉正在聊天，睬他什么时候受不了，从空中坠机。 　　几十秒后，这过度疲劳的农夫果然撑不住了。一些种子从双臂怀抱里掉落下来，它赶紧降低飞行高度，看样子似乎想要捡回种子。 　　一道光柱从远处射来，一瞬间将其融化成灰烬。 　　马修和喀迈拉看着地上的黑灰，说不出话来。 　　植生羊大佬一直在注视周围一举一动。 　　面对卓柏卡布拉，它就毫不隐藏自己的暴躁与没耐心。 　　马修一直以来都很厌恶卓柏卡布拉这一群体。 　　欺软怕硬、凶残暴虐就是它们的代名词。 　　可在植生羊面前，它们就是一群毫无自由的奴隶，只能不停地工作，播种，起飞，收种……直到精疲力尽，又被一道光柱给烧成飞灰。 　　在此期间，小羊们也生长迅速，等阶不断拔升，成长速度让人咋舌。 　　羊群里等阶最低的也有LV25，最高的是马修最早遇到的那头金毛羊——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伊阿宋，如今伊阿宋已经LV55。 　　也不知道是它们先天条件太好，初期成长奇快，还是后天喂养了太多的虫子、子弹和晶块导致。 　　还有一点让马修有点始料未及。 　　每次清理一片虫群，马修就会过去用血螅汲取深渊主堡的卵，或是拆掉整个主堡。 　　完好的主堡或是主堡之卵，羊群们是会远远绕开的，可一旦被拆成了黑骨，它们就兴奋地冲上来争夺，一个个变成狰狞的饿鬼，大口咀嚼。 　　它们的逻辑也很清楚： 　　完好的深渊主堡，不能碰，是重要的公共设施。 　　破烂失效的深渊主堡，就是一堆美味的食材，不吃白不吃。 　　马修此次收集黑骨计划彻底破灭。 　　到了最后一日。 　　炼狱枷锁终于能够打开，切换成炼狱之口形态，让他们回归。 　　马修将一大把晶块放在手心，伊阿宋过来慢慢咀嚼。 　　他摸着金毛羊的脑袋，眼前浮现出相关描述。 　　* 　　植生羊（LV55）【回路异常】【使徒转换中54/55】：深渊生物，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双生 　　拥有两个形态，可以自如切换。羊形态追捕猎物，树形态大幅度减少消耗。 　　增益：群居 　　具有旺盛繁殖本能，群体关系密切，领地观念很强。 　　* 　　马修努力保持镇定，全神贯注。 　　转换的最后一步，成功！ 　　* 　　植生羊（LV50）【已绑定炼狱使徒】：深渊生物，异化物种。炼狱之民。 　　* 　　他又将手放在了另一头羊脑袋上。 　　【使徒转换中24/25】 　　成功！ 　　下一头！ 　　转换完第三头时，他感觉到一股莫大恐惧降临，身体本能在疯狂催促他马上离开！ 　　马修带上三头羊，头也不回跑入炼狱之口。 第609章 不一般的战利品 　　炼狱之口缓缓收缩，变成暗金色花纹融入剑徒盔甲。 　　马修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他从第一次诱拐伊阿宋成功，就有了这个大胆计划。 　　实际执行过程中，有一系列的难点需要攻克。 　　比如说如何让羊群和他们保持信任，羊群是否会因为异常变动而攻击三叉戟小队，成熟体植生羊会不会提前出手…… 　　这些都是通过在危险边缘小心试探，最终找到的平衡点。 　　幼年体的植生羊，本身意识还没有成型，更多时间是依靠本能，本能里最强的又是摄食。 　　马修牢牢拉住它们的胃口，一点点尝试，终于发现，自己设想的大胆计划是有很大可行性的。 　　在耗时最久的放牧期，马修不断拉扯羊群，让它们远离最初的诞生地，并且等它们进食时才偷偷摸摸开始转换它们的信仰阵营。 　　也不是所有小羊都闷头闷脑，其中就有两只反应非常剧烈，一直低头用角对准马修，随时准备攻击。 　　马修通过筛选，选中了其中最温顺，或者说最贪吃的几头作为目标。 　　最后一天，三叉戟小队按照一开始方案各自行动。 　　泰森驾驶轨道骑士，率先拖着多功能巡逻车进入炼狱之口离场。 　　马修和喀迈拉同一时间，开始给目标羊群进行阵营转换。 　　平时他们已经将整个进度不断推进，刻意压到了现在临门一脚，就是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马修转换了三头植生羊，喀迈拉转换了一头。 　　两人感受到被成年羊群注视的威胁，直接跳入炼狱之口跑路。 　　整个计划的战略目标基本圆满完成。 　　马修回头看去。 　　巡逻车投出的灯光下。 　　三头已经变成炼狱之民的植生羊跟在身后，显得有些呆愣，它们还不清楚，为什么它们就感觉到必须遵循眼前人的命令。 　　这就是吃货的代价。 　　喀迈拉用手抹了把汗：“……没想到还真做成了，我感觉差点我们两就得死在那里。” 　　“这回收获还不错。” 　　马修心情格外愉悦。 　　首先，是惯例的军功提升。 　　此役三叉戟小队一共消除了四座深渊主堡，等阶分别是LV50一座、LV55一座、LV60两座，总计军功225。 　　马修分到了75点军功。 　　说明此行小队三人都是平分。 　　再加上存活奖励的10点军功，如今马修军功为455/2000，朝伯爵等阶继续挺进。 　　军功只是此役最无足轻重的收获。 　　首先是从喀迈拉那里接收到了4000公斤的黑金以及相关工具，这种新材料可以应用在一些关键零件和装置上，将会给庄园带来一次高新材料的升级。 　　再者是魔术稻种，马修前后收集了半个箱子，水稻的出现，正式填补上了俾斯麦庄园主食单一的缺点，也给庄园农场拓宽了护城河。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四头植生羊，每一头价值都难以用金钱评估。 　　植生羊浑身是宝。 　　它们独树一帜的动物植物双形态，让它们能够忍受一系列恶劣环境。 　　其特殊的生理结构，又让它们变成了天然的护林员和播种者，它们不断吐出种子，有它们在的地方，植物就不会缺乏。 　　它们身上的金羊毛，是天然的高精度感应器和传感器，这完全可以应用在一些工作领域和装置上。 　　马修还在盘算这次所获。 　　喀迈拉却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幕：“真是不可思议，黑暗权能的笼罩，把这个世界彻底包裹了吗？” 　　“还不知道。” 　　马修摇头。 　　说到底，人类对权能这种特殊力量依旧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就像是最初的原始人看到了火，但并不知道火本质是什么，它从哪儿来，又如何应用。 　　毛孩泰森则是显得异常兴奋。 　　黑暗环境下，他仿佛如鱼得水，非常喜欢。 　　“那家伙所在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在黑暗里，必须抓着边缘的石头和墙壁，如果不小心，就会飞上天，被洞窟外的力量吸走，也就是死亡。” 　　“它们那边似乎完全依靠触碰和肢体语言沟通，不会说话。” 　　喀迈拉解释了一句：“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所以他很习惯黑暗，太亮的地方反而让他很不适应。第一次来炼狱战场，他一直都紧张得不得了，反应也迟钝，现在好多了。” 　　马修看了泰森一眼。 　　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泰森所在的世界逛一逛，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情报和材料。 　　剑徒带着四头浑身金色的羊回到庄园，惹来了居民们的围观。 　　珀丽最为兴奋，她抱着自己的小羊凑过去：“剑徒先生，为什么它们都是金色的！我的羊是白色的？” 　　马修：“……” 　　“剑徒先生你也不知道吗？” 　　珀丽有点意外，她将小羊羔凑近领头的金毛羊伊阿宋，左右对比：“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它们要大一点，原来北方的山里，还有这么漂亮的羊啊……” 　　伊阿宋瞥了一眼小羊羔，猛地张大嘴，一口将羊羔吸进了肚子里。 　　珀丽愣住了，然后哇哇大哭：“你怎么把我的羊吃掉了，你不能吃同类，你怎么能吃同类哇！”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纷纷后退，意识到这群羊很不好惹。 　　马修也是头疼，只是拍了一下伊阿宋的脑袋：“谁让你吃的？” 　　伊阿宋打了个嗝，吐出两根弯曲的小羊角。 　　珀丽看到只剩下羊角，哭得更厉害了。 　　哭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该回去吃羊排了！” 　　说起羊排，她又开心了起来。 　　庄园居民们都见怪不怪。 　　小孩子嘛，喜欢小动物正常，喜欢吃肉也正常，不矛盾，两回事儿。 　　马修则是无语凝噎。 　　珀丽不愧是正宗卡尔马人，哪怕心爱的小羊羔死了，也绝不把悲伤延续太久，吃饭永远是第一位的。 　　“有点意思啊，那小孩。” 　　喀迈拉在一旁哈哈大笑：“上次来光顾着杀虫子了，这回可要好好感受一下庄园的各种东西。” 　　马修带着四头羊，开着巡逻车一路抵达主宅。 　　会议厅里，各部门的公务人员已经到齐。 　　马修本尊走过场对剑徒点点头：“辛苦了。” 　　剑徒微微躬身。 　　搞完这自导自演，马修又笑着和喀迈拉、泰森点头致意。 　　他转过脸。 　　“今晚的会议，有几件事要宣布，都是喜事。” 　　“第一件，是剑徒所在的‘三叉戟’子爵级炼狱小队，正式加入俾斯麦庄园。” 　　这句话一出，众皆哗然。 　　在场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内幕。 　　三叉戟小队，每一个成员都是经历生死的炼狱使徒，在炼狱战场经历过多次残酷厮杀，对手是深渊的一干虫子和高等生物。 　　当初绯蝗一族，光是听到深渊虫子出没，就被迫停止了战争一个多月，就是忌惮这一恐怖势力。 　　有传闻，马修先生有一次无意间说起深渊，就提了一句。 　　——如果深渊真的进军罗斯特大陆，弗洛斯也只能掉头就跑。 　　如今三叉戟小队加入庄园，意味着俾斯麦庄园武力大大增强，也从侧面表现出俾斯麦庄园的吸引力是何等强力，让使徒们都难以抗拒。 　　“虽然大家都不陌生，但正式介绍还是要有的。” 　　“喀迈拉先生。” 　　马修一个个介绍：“是三叉戟小队的队长，本身实力强悍，既擅长指挥作战，也能洞悉敌人弱点。他还带来了一些牛头人战士仆从，大家可以互相熟悉一下。” 　　喀迈拉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很高兴能够加入俾斯麦庄园，我对庄园的未来非常看好，也愿意为庄园贡献出我的力量，以后请多多指教。” 　　马修有点没想到，平时看人只分“强者、兄弟、废物”的喀迈拉居然能放低姿态，和最初认识的时候已经大大不同。 　　大家都成长了。 　　马修走到依旧如孩童身高的毛孩身边：“这位是泰森，他很年轻，但战力不可小觑，能打能抗，追踪是一把好手。” 　　泰森学着马修的模样，对众人微微鞠躬。 　　“由于泰森所处于一个特殊世界，那里以肢体语言和触碰交流，所以他不说话。不过也不用担心，他很聪明，只需要用肢体语言表达，他就会明白。” 　　泰森脑袋上的辫子摇了摇，表示同意。 　　“三叉戟小队本身要执行炼狱战场任务，还会陆续进入炼狱，所以日常不会承担庄园的常规工作。” 　　马修按照计划的定位，有条不紊叙述：“他们是庄园的战略威慑力量，遇到一些棘手情况，比如说之前出现的梦魇之手，盗火者小队遇到无法处理的高等级夜魔，他们就会来解决。” 　　会议厅众人脸色都是喜形于色。 　　夜魔问题始终是一个隐患，尤其是高等阶的黑夜魔和血夜魔，以及那难缠的梦魇之手，都是让人头疼的角色。 　　哪怕小心翼翼处理，也难保不会碰见。 　　面对理论上无处不在，表现出杀之不绝的夜魔群体，庄园常规作战力始终有些捉襟见肘。 　　有了这样一支使徒级的精锐作战小队坐镇，大家心里都安心了不少。 　　“第二条好消息，就是大家看到的这四头羊，它们有着非常奇妙的能力……” 　　马修顿了顿，非常严肃地说：“我必须强调一下：它们是非常凶猛悍勇的魔物，是猛兽，请大家不要贸然触碰和随意投喂。” 第610章 北斗：俾斯麦庄园造 　　自俾斯麦庄园建立以来，马修说的话，就是所有人需要遵守的规则。 　　马修三令五申的命令，失效了。 　　这是第一次。 　　——它们是非常凶猛悍勇的魔物，请大家不要贸然触碰和随意投喂。 　　这个命令以告示的形式被张贴出来。 　　马修原意是让大家紧张起来，不要被这群植生羊人畜无害的模样欺骗。 　　但实际上，第三天开始，以珀丽、菲妮克斯为首的一群人开始喂它吃的，怕它们饿坏了。 　　她们什么都喂，土豆，小麦，大豆，鸡肉，羊肉，麻布，铜锭，铁块…… 　　植生羊们自然什么都吃。 　　不挑食，是这一战斗族群的优良传统。 　　马修气得在会议厅怒摔本子。 　　“这像话吗？还懂不懂规矩！” 　　“庄园的粮食就是这么拿起来浪费的吗？我看，现在很多人就是吃得太饱了！” 　　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吉赛尔随口说：“你也别说大伙儿，你自己就经常用奇怪的东西喂它们，自己带头作用就没做好。” 　　马修辩解：“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再说了。”吉赛尔翘起长腿，轻轻摇晃着脚下高跟鞋：“让大家熟悉一下植生羊，也是好事。这群羊又不会被直接关起来，和人隔绝。” 　　“只要有接触，那么早一点总是更有一些经验的。免得它们不熟悉人，弄出什么乱子来。” 　　“你的告示里说的是，不要‘贸然触碰’和‘随意投喂’。” 　　“大家都是学的你的模样，也不算贸然随意，不是吗？模仿而已。” 　　马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放下报纸：“话说回来，没有这么多人去尝试，植生羊的能力，到现在都还没有发挥出来呢。让你一个人去琢磨，也不知道要多久的事儿了。” 　　有一说一。 　　吉赛尔这话倒是没错。 　　居民们频繁和被剑徒放牧的四头羊互动，结果就是植生羊们已经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牧羊人，只要过去蹭一蹭，就大概率有吃的。 　　只要能有的吃，它们可不管什么高等魔灵的尊严和面子，一个个温顺乖巧得不得了。 　　看起来就是四头有着金毛的特殊羊而已。 　　马修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是谁带的头？” 　　“你。” 　　“严肃一点。” 　　“你后面，大概是珀丽。” 　　“除去小孩子之外。” 　　“菲妮克斯。” 　　马修一时语塞。菲妮克斯还真不好办，首先她不属于俾斯麦庄园，只是在这里支教和暂住。 　　“除去菲妮克斯之外呢？” 　　“我的马修先生，你这明显是想要挑软柿子捏。” 　　吉赛尔笑眯眯说：“我给你一个建议，那就是装作无事发生。” 　　马修在会议厅里来回踱步。 　　走了两圈。 　　他表示：“下不为例。” 　　“当然，请放心。” 　　有了一个台阶，马修当然就顺着下来了。 　　这时候会议厅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从这个力度和风风火火的架势，马修知道，必定是帕梅拉。 　　“成功了，成功了！” 　　穿着工装服的帕梅拉一脸兴奋，扬起手里的一个小盒子。 　　“就如你说的，金羊毛可以被植生羊定位。” 　　她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之后，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乳白色玻璃片。玻璃片的四角都有三角形可调整高度的木卡槽，让其可以平整放在桌上。 　　玻璃片的底部有一大块包裹物，两侧有两个铜制的框架，有两个旋钮。 　　帕梅拉手指在铜框上扭动旋钮。 　　玻璃片顿时出现了两个红色光点。 　　马修注意到，玻璃片上绘制了一副简略地图，他能看出，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地形图，包括主宅，居民区，魔术部，工程部，农场等诸多区域。 　　一个红色光点在主宅，另一个光点在农场附近。 　　他有些不确定：“庄园定位系统……主宅这个是你，另一个是菲妮克斯？” 　　“没错。” 　　帕梅拉直点头：“你说了金羊毛的作用之后，我就邀请菲妮克斯和我一起来制作这个‘定位器’。” 　　“金羊毛可以直接嵌入随身穿着的秘银马甲或者战术目镜上，做过简单处理就能马上应用。” 　　“再用这个以梦魇晶块制作的显示器，就能找到金羊毛携带者的方位，经过测试，就和你给出的数据一致，最远能识别到周围50公里范围。出了这个区域，就失去了联络。” 　　马修做了个停的手势：“慢着，最关键的地方你好像忘了。” 　　他指着定位器：“不错，金羊毛的确是植生羊捕猎定位目标的手段，辐射范围也的确是50公里。” 　　“但那是它独有的能力，你们这个怎么能复制它的能力？” 　　光是看着这液晶定位器，马修脑子里就涌现出一堆疑问。 　　热感应成像？ 　　信号捕捉？ 　　怎么确定羊毛数量和携带者身份？ 　　如果羊毛到处飞舞，是不是上面满屏红点？ 　　诸如此类，太多难题。 　　马修从个人常识来看，短时间根本做不出这种定位器来。 　　“这个啊，多亏了吉赛尔。” 　　帕梅拉对旁边的吉赛尔笑了笑：“要不是她鼓励提议，让大家多多喂养植生羊，这个发现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 　　俗话说，要和一个曾经敌人成为朋友，那就需要另一个新的敌人。 　　帕梅拉自从将偶像菲妮克斯看成竞争对手，对吉赛尔也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或者说，随着两人互相之间能力的认可，更多的情绪被很好隐藏起来。 　　马修一点一点转过脸，看着旁边笑容可掬的女巫师。 　　难怪了！ 　　今天总觉得她莫名在替那些违反者说好话，平时也没看你这么积极做好老好人。 　　原来幕后指使者就是你！ 　　吉赛尔对此摆摆手：“一个思路，不一定对。不过，总得试一试，也不能让这一群羊白白吃庄园的粮食，对吧？马修？” 　　马修心里说：确实。 　　把这群羊拐回来，可不是让它们吃白饭的。 　　俾斯麦庄园里，不能不劳而获，蜘蛛们都在卖力吐丝，蛛后阿拉克涅都在搞发明创造，植生羊也不能搞特殊化。 　　他看向帕梅拉：“继续，你才说了一个开头，喂养植生羊然后呢？” 　　“大家都在用各种东西喂它，慢慢发现了一些规律。” 　　帕梅拉翻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了一下，确定自己记忆没错：“植生羊最爱的是完整的魔灵，也就是既有完整魔术回路又有意识湍流的个体，即是大多数魔灵，越高等阶的魔灵，越是符合它们需要。” 　　“次一级是具有部分意识湍流的材料，其中它们最爱的是梦魇晶偶，其次是梦魇晶块。” 　　“再次一级是拥有魔术回路的材料，各种魔灵魔物的尸体残骸都属于这个范畴，一些被四元素改造的植物也在其中。” 　　“再往下是金属，金属里尤其以金、银、铜、铁最喜欢，喜欢程度也按照这个顺序。” 　　“昨天，我从乌鸦那申请了一批专用养羊物资，给最小的那头羊喂养了总计500公斤的金属，一部分卓柏卡布拉和塔佐蠕虫的尸体。” 　　“然后就发生了一件趣事。” 　　帕梅拉笑着说：“它开始变成了树形态，似乎吃得太多，需要进行消化。” 　　“树形态时，树干上开始剥落一些树皮，这些树皮以金、银、铜、铁四类金属按照某种比例混合，本身拥有特殊的魔术回路结构，能和金羊毛形成联动和特殊反应。” 　　“通过吉赛尔的魔术调整和回路对接，再让杜莉帮忙进行反复模拟，选择其中最优方案，就有了现在这一个‘定位器’。” 　　她指着桌上的晶块显示器：“有了它之后，可以给每一支盗火者小队配置。这样，在庄园里就能看到他们的行动路径，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既能够及时支援，也能明白他们的现状，一目了然。” 　　“布鲁克通过‘定位器’就能洞悉五支盗火者小队的一举一动。” 　　“五支小队？” 　　马修咦了一声：“加上埃里克城的那一支，总共不是也是四支吗？” 　　“埃里克城已经正式组建了第二支小队。” 　　帕梅拉稍微说了一句，转回话题：“我希望庄园现在能够拨付资源，让工程部制造大型定位器和金羊毛定位组件，配给公共安全部和外勤人员使用。” 　　马修点头：“我同意，宜早不宜迟，这件事现在就开始做。” 　　开玩笑。 　　虽然目前的定位器非常简陋，辐射范围还是定位精度都很差，但毕竟也是定位系统。 　　只需要经过不断发展和技术更新，最终它会展现出在惊人的统治力。 　　必须有强大的信息技术支撑，真正的闪电战和定点爆破才能变得可能。 　　“你取个名字？” 　　帕梅拉看向马修。 　　吉赛尔也看过来，揶揄说：“希望这回是个好名字。” 　　她们都知道，马修对其他没什么兴趣，对取名字倒是一直热情不减。 　　取名字这回事，必须得由他来。 　　马修沉吟片刻：“就叫北斗吧，北斗导航系统。” 　　“希望未来，它能够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不论我们去了哪儿，它都能找到我们，让每一个人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第611章 羊群凶猛 　　帕梅拉说得简单。 　　她拿出的设计图纸上，北斗定位器本身结构却非常复杂。 　　其核心机制是植生羊自然脱落的皮，与金羊毛之间的奇妙魔术反应。 　　植生羊的皮以树形态剥落，但落地后就会变成暗金色羊皮，这种皮质上面依旧保留了部分金毛羊，毛与皮彼此间具有与生俱来的感应。 　　可见植生羊定位猎物的原理，就是通过身体表面那一层皮和毛。 　　内里的骨骼却是用以切换成炮塔形态的结构。 　　有了毛与皮，还需要将它们进一步加工和调制。 　　北斗定位器的显示屏背后，就是以魔术回路连接了嵌入其中的羊皮，再通过巫术计算机的演绎模拟，将简单的功能进行深度可视化，最终变成了成品展现出的效果。 　　“好在有巫术计算机的模拟推演，整个过程缩短了很多工期。” 　　帕梅拉感叹说：“按照我事先预估，要将这个项目完成，最少也需要两个月。破法者II代只用了一晚上，就处理了两个月的运算量……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马修笑而不语。 　　毕竟是破法者II代，一台就相当于5000个巫师的算力。 　　以后，运算效率的优势会越来越大。 　　“还有一个，羊皮的获取也需要一定的技巧。” 　　帕梅拉告诫说：“脱落的羊皮，就和蛇的蛇蜕一样，但植生羊会迅速用根须和藤条将它们重新吸纳消化。必须在脱落时就将羊皮收集，避免被它重复消化。” 　　马修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赶紧走到了桌子边，抓起魔能话机，拨通了008。 　　“喂喂喂？谁呀，这里是盘丝洞区。” 　　马修一听声音和音色就知道她是谁。 　　“玫瑰，让斯派德接一下话机。” 　　“噢好的，马修先生。” 　　片刻。 　　斯派德的声音从那头响起：“马修先生。” 　　“阿拉克涅现在在盘丝洞区吗？” 　　“她和亨特去了庄园，应该是在红十字研究会那儿。之前雪莱夫人以红十字名义买了两台换头器，放在红十字大厅里，供给那里的等待手术的贵族付费使用。” 　　斯派德解释说：“不过今天出了点故障，烫发效果很差，所以阿拉克涅就和亨特过去了，检查故障，进行及时维修。” 　　马修又拨通了007，接入红十字。 　　接起话机的是学者摩西。 　　“阿拉克涅小姐吗？她就在大厅里，正在修理换头器，里面有一个铜制零件不灵敏了……哦哦，好，我让她来。” 　　阿拉克涅终于接起话机：“吸血鬼大哥哥。” 　　马修对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换头器的东西你别管了，先来主宅一趟。米勒呢？” 　　“他在区里画图纸。” 　　十分钟后。 　　一辆魔能车停靠在主宅外，阿拉克涅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 　　马修看了后面的男人一眼，朝他伸出手：“你就是亨特？” 　　“是的，马修先生。” 　　亨特有些紧张地和庄园主人握了握。 　　“听说你的机械知识非常扎实，经验丰富，很高兴你这样的人才能来到庄园。” 　　马修稍微称赞了两句。 　　这人斯派德和他讲过一点，是一个偶然机会招募到盘丝洞区的工程师。 　　亨特加入盘丝洞区后，斯派德正式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以阿拉克涅为核心，包括米勒、桑丘和亨特的团队，也在积极推动新发明的诞生。 　　稍微打了个招呼后，马修开门见山，问阿拉克涅：“魔能话机现在进度如何？” 　　少女蛛后如实说：“布线的结构已经更完善了，前不久，通过了同时100条线进行的通话测试。如果有需要，现在就可以直接铺开。” 　　马修点点头：“先不急，现在我有一个想法。帕梅拉，你先说一说北斗定位器的原理和机制。” 　　帕梅拉翻开设计图纸，又做了一次陈述。 　　骸骨蛛后听得睁大眼，一脸新奇。 　　“大体上就是这样。” 　　马修看着她：“我的想法是，能不能通过植生羊的毛和皮的远程识别和传输机制，植入魔能话机，从而彻底替换蛛丝线缆，从有线切换成无线通话？” 　　“当然，不是彻底摒弃蛛丝线缆，在俾斯麦庄园领地内，有线技术已经较为成熟，可以继续布线。” 　　“但距离庄园越远，从这里往外布线就会变得非常困难，对蛛丝的消耗也是一个巨大负担，长远来看，是不可能将魔能话机铺设出去，我们的蛛丝消耗太大，也不支持这么耗费资源的工程。” 　　“之前我们也谈过，魔能话机目前的技术和条件，只能支持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这两个区域的联通，再远就不行了。” 　　“可如果我们能在更远的地方，制造一个小型的基站，那么更远的地方都不是问题。” 　　“所谓基站，就是提供一片区域通话覆盖的设施。” 　　“目前魔能话机由三个部分组成，主机接收和传输信息，蛛丝线缆承载魔术信息传输功能，低语猎手作为核心中转站负责接收、处理、分发信息。这三个部分互相运输传递，构成了我们日常的通话。” 　　“如果加入基站，就能部分取代蛛丝线缆，完成更大面积、更多信息的传输。” 　　无线通话的概念让在场人都陷入沉思。 　　“我想的是，既然羊皮和金羊毛能够互相产生反应，并且这种信息是可用的。那么就说明，附带其他信息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马修阐述自己的观点：“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我们需要的信息编译封装，利用金羊毛和羊皮之间的通道，进行远程传输。” 　　“原本要拓展魔能话机体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培育更多的低语猎手，在每一座城市，在荒郊野地进行种植，利用它们来进行传递。” 　　“哪怕排除夜魔攻击的可能，这个方案也需要以年计算的布局和基础建设，找到合适的低语猎手，进行移植栽种，在进行一系列的重新铺设……整个过程下来，没有三五年根本见不到一点结果。” 　　“现在有了金羊毛，就有了一个更优更快的方案，难点在于如何完成信息编译和封装，进入特定通道。” 　　马修点到即止，开始说起优势。 　　“有了无线通话，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配备一部无线魔能话机，只要在信号覆盖范围内，随时可以联络他人，求助也好聊天也好，都会给所有人带来前所未有的方便。距离将不再是问题！” 　　“不止如此，盗火者小队遭遇状况，就能马上反馈，我们也能立即给予资源和专业建议支持。” 　　“诸位，想想吧。” 　　“整个卡尔马境内，都会布置我们的基站，无线魔能话机只要一出现，就能毫无疑问取代真理之眼。” 　　“真理之眼那种又笨又大，还被人掌控解读权力的东西，你们认为，还会有人选择吗？” 　　“不过是一堆旧时代的破烂罢了。” 　　“有了无线通话技术，就能在这基础上构建出一张遍布罗斯特大陆的天网，巫术计算机彼此之间就能连接在一起，一个阿基坦的巫师，可以通过巫术计算机和都灵的神官交流，卡尔马的雇佣兵也能通过巫术计算机对五大王国求职！” 　　“炼金术师可以在网络上，直接联系到彼此，一起完成各种重大项目课题。” 　　马修张开双手：“未来是信息的时代，是无线的时代，是将人与人联系起来的时代！” 　　哪怕见多识广如吉赛尔，也被马修的描绘弄得有些失神。 　　帕梅拉更是脸颊微微泛红，仿佛看到了那一幕的成真。 　　阿拉克涅则是专注地盯着图纸，看起来已经在思考如何做到这一件事。 　　工程师亨特则是呼吸沉重，被这从未想过的愿景弄得有点混乱。 　　马修都看在眼里。 　　他对自己能力还是有点逼数的。 　　无线通信的技术细节，那自己是一个不懂，硬吹只会适得其反。 　　但这项技术带来的变革和影响，给人类世界造成的翻天覆地改变，他的感受却是真实而清晰的。 　　很多时候，新技术出现的契机，都是起于人们对某种美妙结果的向往。 　　有了非常强烈的欲望，人类大脑里那些精密齿轮就会开始全速转动。 　　“理论上，确实是可行的。” 　　帕梅拉思考了很久，缓缓开口：“不过要做到无线通话，不仅需要工程部，魔术部，研究所，还需要盘丝洞区、农研部的鼎力支持，此外还需要菲妮克斯加入，需要那四头植生羊……技术难题会不少，资源消耗也会极大。” 　　“没问题。” 　　马修等的就是这句话：“帕梅拉，你能做到吧？” 　　“当然。” 　　首席炼金术师毫不犹豫地回答，两年来不断攻克难题给了她强大自信和敢于挑战的勇气。 　　“那好。” 　　马修郑重地说:“从现在起，魔能话机项目正式拓展升级，帕梅拉你就是总工程师，阿拉克涅小组暂时归你管理，其他需要的支持，庄园都会尽力满足。” 　　才安排完任务。 　　会议厅大门门缝。 　　杯子猫一溜烟急匆匆进来，蹲在地上：“马修大人，不好了，那些羊杀疯了！” 　　马修大吃一惊：“它们杀了谁？” 　　杯子猫脸上都是惊恐：“它们在到处追杀夜魔，已经杀了几十头，还杀了一只梦魇之手……喀迈拉先生都有点拉不住，让您过去一趟。” 第612章 对夜魔宝具 　　返回庄园后，马修就让剑徒将四头羊交付给喀迈拉和泰森，进入工程部进行维修和补充魔能。 　　炼狱战场中，剑徒与头羊伊阿宋进行的贴身肉搏，留下的伤还没有恢复，盔甲和魔术回路都有部分受损，需要进行小修。 　　没想才让喀迈拉在庄园牧羊，他就搞出了事端。 　　马修让剑徒乘车一路赶赴出事地点。 　　这里位于乱石丘陵以南，距离之前挖出地祭的25号小屋不远，旁边不到200尺的地方就是铁路。 　　此时喀迈拉正手忙脚乱，一边大喊：“给我停下，停下！你们这群蠢羊！停下！” 　　毛孩泰森站在金毛羊身边，也是无奈地耷拉着脑袋上的辫子。 　　喀迈拉挥舞手里的鞭子，打在这群钢铁之躯的金羊身上，它们根本不在乎，闷头啃咬地上的梦魇晶块。 　　灯光下，马修看到伊阿宋等四头金毛羊非常惬意，它们只有吃东西时会表现出这幅模样。 　　“怎么了？” 　　“马修。” 　　喀迈拉放下鞭子，过来说：“这群蠢羊，原本我带它们出来是想要让它们习惯一下环境，没想到它们一下子就冲入黑暗里，我赶过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杀了很多夜魔。” 　　“它们已经干掉了至少五十头夜魔，刚才还出现了一只梦魇之手，也被它们给宰了……” 　　说到这里，喀迈拉有点无语。 　　他知道植生羊喜欢啃梦魇晶块，但没想到这四头小羊就敢直接和几十头夜魔硬碰硬。 　　它们表现出的战力也让喀迈拉又吃一惊。 　　面对夜魔，植生羊仿佛根本无所畏惧，它们反而会主动冲上去，直接咬住夜魔身体把它们活活吞下去，仿佛这样更美味一样。 　　后来梦魇之手出现。 　　它们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压力，齐刷刷变形成植物炮台形态，光炮齐射，瞬间将梦魇之手蒸发。 　　留下的梦魇晶偶引得它们互相争夺，已经打了一架，最终被头羊伊阿宋抢走吃掉。 　　现在植生羊都学聪明了，直接搜寻远处猎物，发现夜魔，直接切换成植物炮台形态，将夜魔射爆，然后冲过去吃掉晶块。这样更加高效，减少了肉搏的消耗。 　　马修听得一脸古怪。 　　万万没想到，带回来的这四头羊还能这么用。 　　但马上他就喜上眉梢。 　　重大利好！ 　　庄园就省了一大笔开支，省了喂养这四头羊的食物，它们那铁胃简直是无底洞，吃的不是金属就是魔灵材料，家底再大也经不起它们这种自助餐吃法。 　　马修眼睛一转，计上心头：“队长，有一个想法，你看可行不可行，这样……” 　　听完之后，喀迈拉比起拇指：“妙啊。” 　　“我觉得应该可以，不过还是做个测试比较好。” 　　喀迈拉将羊引到了更远的黑暗地域，他和马修拿着手提灯在远处观看。 　　没多久，这四头羊发现了目标，一路往南飞奔，速度奇快。 　　马修和喀迈拉一路跟上，发现它们已经和夜魔干起架。 　　十几头平均等阶在LV20的夜魔，面对4头等阶最低也是LV25的植生羊，完全不是对手，不论是机体还是等阶都被压制，很快就全被吃掉。 　　不过很快大量夜魔蜂拥而至。 　　来者等阶提升明显，最低的那只也是LV24，等阶最高那只更是高达LV40。 　　这一片区域看来也有些特殊之处。 　　伊阿宋带领下，四头植生羊迅速切换成植物炮台形态，羊头朝上拉伸而出，上下颚展开，四条羊腿收缩变成四个黑漆漆的炮筒。 　　光柱激射，夜魔群根本冲不过来就被烧成飞灰。 　　这时候马修和喀迈拉过去，捡了不少晶块。 　　对此，植生羊也没在意，幼年体面对食物时脑子还是相对简单，到处都是美味，给牧羊人分一些也不是问题。 　　马修开头还以为，需要用他们炼狱使徒身份强行命令这一批被征召的炼狱之民，没想到这一步骤都省了。 　　植生羊们没有切换成羊形态。 　　马修意识到不对，赶紧和喀迈拉拉开和羊群的距离。 　　果不其然，更多的夜魔从四面八方出现，光是从魔术反应来看，有上百头，它们的目标是那四头植生羊。 　　马修在一旁继续看戏。 　　这时候植生羊们又有了变化。 　　它们拉伸树体，互相缠绕扭曲，变成了一棵粗壮的树体炮塔，上面布满了一个个羊腿炮管，四只羊头分别朝向东南西北。 　　夜魔冲到面前时，它们猛地开火。 　　共计20条光柱冷酷地贯穿和焚烧着每一只夜魔，将它们凶猛扑过来的躯体全部湮灭融化，只留下一地亮闪闪的晶块。 　　马修想到。 　　植生羊第二个增益叫做“群居”，看来并不只是纯粹的群体行动那么简单，而是彼此可以联动结合，变成攻防一体的炮塔形态。 　　难怪低语者会特意给出这么一条描述，如果是一群植生羊，那么它们一起组成的炮塔，不知道该有多恐怖。 　　马修暗暗擦了把汗，幸好当初谨慎。 　　正胡思乱想之际，马修突然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 　　它头戴三角帽，手持一张大弓，在远处瞄准了植生羊炮塔。 　　连续三箭射出。 　　植生羊炮塔也瞄准白夜魔后开火。 　　炮口校准，白光闪过。 　　白夜魔被扫中，踉踉跄跄中夺路而逃，转瞬不见了踪影。 　　要说白夜魔最擅长的事，那大概就是撤退和隐匿了。 　　马修看得心里暗爽。 　　让你装罗宾汉，继续装啊，射箭啊。 　　时代变了。 　　四头植生羊形成的炮塔也有了不一样的描述。 　　* 　　植生羊聚合体（LV65）【已绑定炼狱使徒】：深渊生物，异化物种。炼狱之民。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 　　没有其他增益，就是纯粹的集合体炮塔，等阶直接拉到了LV65。 　　植生羊炮塔不断开炮，夜魔却仿佛杀之不尽，不断从黑暗中跑出来，后来等阶越来越离谱，一头LV55的黑夜魔和LV60的梦魇之手都出现。 　　马修见状也见好就收，拉走了四头羊。 　　它们高强度开火了很久，也陷入了暂时的疲倦，恢复成了棕榈树形态。 　　从今天起，俾斯麦庄园就多了一种狩猎夜魔，获取晶块和晶偶的方式，那就是放羊。 　　这里也变成了一个专门刷晶偶的地方，总有数量不菲的夜魔会不断出现，具体是什么原因马修也没有再去深究。 　　他可不想再处理一具邪恶铜棺，光是奥托那魔童已经够麻烦了。 　　…… 　　回到庄园，马修正想要休息，结果维克多通过低语果联络到他。 　　他和维克多一直保持着联系，基本上一周最少一次。 　　马修的俾斯麦庄园在高速发展，维克多的黑铁堡也进入了一个快车道。 　　两者产业结构和方向完全不同。 　　马修的基本盘是粮食，在粮食的基础上，以魔灵生物工程作为框架来发展技术和生产力。 　　维克多的基本盘是工厂制造业，通过批量铺开工厂，以加工制造铁轨、子弹、速冻泥（即水泥）、铁丝网、医用棉布与医疗器工具等一系列产品。 　　黑铁堡有两个独有的王牌商品。 　　一是速冻泥，这东西本来就是任何建筑都需要的新式材料，马修这里也一直从维克多处大量进口，用于各种工程建设。 　　二是铁轨，喷气轨道车的铁轨只有萨克森掌握标准，秘银工坊指定符合标准生产地之一就是黑铁堡。 　　速冻泥在对绯蝗一战中展现出的坚固和速度，让工程师和商人们都万分青睐，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必需品。 　　喷气轨道车的重大意义被越来越多人发现，阿基坦和都灵都下了大订单，就连卡尔马也订购了一辆。 　　与之配套的就是铁轨，铁轨必定是要越铺越宽，越铺越远的，近乎于大宗消耗品。 　　有一个足够吸引人的现成例子。 　　在铁轨和喷气轨道车推动下，以埃里克城为核心的北方贸易区建立。 　　人口以前所未有速度在这里流动和汇集，商人们纷纷出动，参与到这里的淘金，整个三角区域已经变成了卡尔马王国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因此产业上，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可以说是互补，一个农业与研究型基地与一个制造加工基地可以说是合则两利。 　　马修和维克多也一直在寻求更多层面的合作，最大化利用各自优势，获取利益。 　　“这时候都该睡觉了，有什么情况？”马修问。 　　维克多没有任何客套：“夜魔数量变多了，等阶也变高了。” 　　这也是马修最近感觉到的一个变化。 　　盗火者小队反应，同一区域夜魔数量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出没更加频繁，风险正在提升。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维克多低声说：“还有你之前说的，气温的确下降越来越明显，各种作物也都在发生奇怪的变化。我有预感，许多危机已经在路上。” 　　“别自己吓自己。” 　　马修喝了一杯水：“你这人，总喜欢按照最坏情况打算，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又太过于保守。” 　　“你需要一个新的参照物，你看，现在奥斯塔和四公什么反应？” 　　“他们似乎都没什么动作，一直按兵不动。” 　　“上次按兵不动，是绯蝗入侵，这次奥斯塔和四公依旧没什么反应和动作。” 　　马修这次要镇定许多：“短时间内，变故不会大。” 　　“罗斯特大陆如果人类面临灭绝的危机，四公也没法置之不理，毕竟要等待‘远处的权能’诞生，人类可是非常重要的土壤。” 　　马修顿了一下：“不过我们的确也有一个必须搞清楚的问题：夜魔背后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那个不死梦魇？” 　　维克多说：“祂的情况，我倒是知道一点。准确说，是阿尔伯特知道。” 　　“那位不死梦魇又叫‘沉寂者倪克斯’，是一位久远时代就存在的神明，祂统治诸多世界时，古神都尚未诞生。” 　　“祂后来被定为罪神，也是最早撕开深渊的逃脱者之一。” 第613章 罪神倪克斯 　　阿尔伯特本身是古神“巨兽之因”贝希摩斯的牙齿之一，也是贝希摩斯的象征。 　　马修曾向维克多打听一些情报。 　　贝希摩斯以牙齿为象征，持有牙齿者，即为其使徒。 　　比起其他古神使徒，阿尔伯特的身份无疑要高很多。 　　作为古神象征的一部分，伪装成军刀的阿尔伯特所获得的信息远多于寻常使徒，极有参考价值。 　　“倪克斯是最早的诸神之一，祂们还有另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做原神。” 　　“原神是一种概念上的区分，祂们是古神最初的形态和最古老的原型，本身存在就是伟大力量的表现与编织。” 　　“与古神不同，原神最初是不存在灵格这一概念的，祂们不需要拟态或拟形化，只是最原始、最本质力量的集合。” 　　“如果以现在定义的意志和意识角度来看，祂们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存在，只是由于本体就是权能的演化，因此权能拉扯牵引之下，也演变出种种特定路径和趋向。” 　　“就如同太阳放射四方的光线，水总是从高处流向低处，山峰不断在变化中耸立和坍塌。” 　　“类似于这样的变化，在人类视角观察，就显得原神也具有某种情绪和意识一样。” 　　“但实际上，原神是最纯净的神明，祂们只是收纳和拓展自我权能，相近的权能会彼此吸附和形成特定流向。” 　　维克多用有些抽象拗口的描述解释了一番：“概而论之，原神是最早的古神形态，祂们那时候尚未形成如现在一样稳定灵格，并且有神眷、使徒这一系列的完善规则。” 　　“懂了。古神群体里的原始人，版本更新，无法适应，就被淘汰了。” 　　维克多愣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讲……” 　　“什么叫可以这么讲！” 　　低语果里传来少女尖锐的声音：“马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妄议伟大的原神！祂们才是这个世界所有力量最初的主人！你们的一切都源自于祂们存在的伟大意志！” 　　马修心里低笑一声，果然上钩了。 　　看来巨兽之因贝希摩斯，也极可能属于原神阵营。 　　他装模做样地说：“可现在时代变了啊，已经是古神们的时代了。倪克斯也只有等奥斯塔开启黑暗棺牢才能出来，说起来祂怎么和一位破碎的灵格差不多了……实力差距有点大啊。” 　　“你根本不懂！” 　　少女阿尔伯特已经彻底上头，冷笑道：“那个奥斯塔，不过是万物永寂破碎灵格和人类形成的临时混合体，既不能真正展开权能也没法维系太久时间。” 　　“万物永寂能有后来的力量，完全是因为祂窃取了倪克斯大人的力量！” 　　“祂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古神，但用阴谋诡计蛊惑策反了沉寂者信徒，钻进了倪克斯大人的神国‘阴影王都’，用万物纠缠的天秤，偷走了倪克斯大人的‘黑暗’和‘恐惧’，让祂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马修眼睛一亮。 　　这段信息量很大。 　　“万物永寂，最初只是一个拥有单一权能的古神？” 　　马修装作疑惑：“可祂面对拥有两个权能、而且存在悠久的沉寂者倪克斯，居然能赢，这不就说明，古神强于原神吗？毕竟一代更比一代强，也是规律啊。” 　　“胡说八道！” 　　那边阿尔伯特明显急了：“正常状态下，万物永寂根本不敢靠近倪克斯大人，靠近祂就会被倪克斯大人直接吸附和剥离！” 　　“可倪克斯输了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倪克斯大人消耗太大。” 　　说到这，阿尔伯特似乎想起了什么，显得有些忿忿不平：“这就要说起古神们的阴谋。” 　　“原神强大，强者恒强，这一点我不需要解释，如果你连这都不懂，我说的这些你也不会明白。” 　　马修理解这个倒是简单。 　　就如扫雷一样，权能是可以朝四面八方拓展的。 　　譬如原本属于倪克斯的黑暗和恐惧，这两个权能本身就具有某种关联性，理论上能形成联动影响。 　　陷入黑暗，就会让人感到恐惧。 　　恐惧时，黑暗的概念也会自然而然从人意识里凝聚。 　　“你脑子倒是灵活。” 　　阿尔伯特没法找茬，只能随口敷衍了一句。 　　“虽然具体权能的搜寻、培育和融合细节繁杂，人类难以想象，但大框架就是这样。” 　　它继续说着：“原神越来越强，压在头顶，占据权能领域，让后来诞生的古神成长越来越艰难。” 　　“弱小就是原罪，祂们也开始寻找办法。” 　　“罪恶的种子，在那时候开始发芽。” 　　“祂们第一个目标是原神‘深渊灵柩’，由于在神国里孕育了一种奇特的强力种族‘修罗’，祂还有个更为人所知的名字，叫做修罗之王。” 　　“祂非常特殊，存在本身就是基于一个封闭世界的雏形，里面的一切演化，都是祂力量与意志的展现。” 　　“深渊灵柩的‘转世非天’，会让深渊领域里所有拥有生命、力量、意志的个体陷入疯狂的争斗，修罗们不断在死亡中强大己身。” 　　“在权能里，转世非天也属独一无二的类型。” 　　“深渊世界随着修罗数量不断增多，会越来越大，它会一点点包裹消化外面的其他世界，是非常可怕的一种权能。” 　　阿尔伯特声音变得郑重小心：“修罗之王之所以被称之为‘深渊灵柩’，就是因为祂能收纳各界亡者，再以‘转世非天’将亡者转世为好战修罗，每一个世界都有祂的注视。” 　　“因此祂也是最强原神之一。” 　　“由于深渊灵柩不可避免的入侵属性，其他原神也会与其形成权能对抗，互相消耗。” 　　“经年累月，深渊灵柩也会定期陷入沉睡，以消化和融合吞噬占有的新世界和力量。” 　　“在这个基础上，古神们以收集的原初象征作为诱饵，投入深渊，又集合力量将深渊撕裂延展开来，于是陆续有原神进入深渊，摄取原初。” 　　“进入深渊，祂们也被这里的疯狂力量影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互相争斗。” 　　“深渊灵柩被唤醒，也加入与其他原神的互相侵蚀和夺取，慢慢演变成了长期的诸神之战。” 　　“古神们趁机窃取剥离一些原神的权能，纳入自身力量，它们迅速成长。” 　　阿尔伯特解释说：“早期原神因为并不具有灵格这一新结构，权能成长更多是依靠时间的沉淀和积累，大多都仅有一种或是两种权能，权能的数量代表了其存在的历史长短。” 　　“可古神们改变了这一现象。祂们抢夺原神的权能纳为己用，哪怕有些权能祂们难以真正展现力量，但这已经变成一种纯粹的收集和掠夺。” 　　“此消彼长，原神越来越少，古神越来越强。” 　　“最终，几乎所有原神都被祂们用各种办法投入深渊，陷入永不停歇的战斗和混乱。” 　　“祂们以吞尾者的‘无尽回廊’，将深渊灵柩陷入漫长的沉睡。然后祂们封闭了深渊，用炼狱之王的炼狱包裹深渊灵柩的深渊，监视深渊中的原神。” 　　“因为这个关系，炼狱之王又叫做原神看守者。” 　　“古神接管了原神大人们拥有的世界，并将原神大人们称之为罪神。” 　　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阿尔伯特依旧语速平稳。 　　“不过这个过程祂们也不是完成地完美无缺，依旧有原神在还未封闭之前从深渊挣脱，其中一个就是沉寂者倪克斯大人。” 　　马修趁机轻声问：“还有贝希摩斯，以及利维坦？”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 　　“猜的，纯凭感觉。” 　　马修能听出阿尔伯特对原神们的叹息，对古神们的厌恶。 　　贝希摩斯有很大概率是原神，另一个利维坦，阿尔伯特也很熟悉，大概率也是。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阿尔伯特语气里不乏骄傲：“伟大的巨兽之因大人，当然是古老又尊贵的原神之一。祂原本和万海之灵利维坦大人是一体，只是为从深渊里摆脱，贝希摩斯·利维坦大人不得不将自己分裂剥离成两个躯体。” 　　马修好奇：“贝希摩斯和倪克斯这样从深渊逃出的原神，古神们就不追究了吗？” 　　“当然不是。” 　　阿尔伯特嗤笑了一声：“祂们可是对原神最为恐惧和担忧的，原本就是窃取原神的力量，怎么可能让大人们安心恢复过来？” 　　“祂们一直在寻找原神的踪迹，目的是将所有原神都封印在深渊，神明不死，也只有这种方式能让祂们安心。” 　　“古神表现出异于原神的地方，就在于灵格，祂们首次将灵格投射到某个世界的个体身上，形成半神半人，或者是半神半生的形态，从而得以突破原本神明的诸多限制。” 　　“这点说起来也许你不信，但对古神而言，祂们的确是借用了人的力量，才成功将原神封入深渊。” 　　马修琢磨。 　　这也算是古神的进化，利用看似渺小的生命击败旧时代原神，掌握统治了新世界。 　　马修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倪克斯出现，古神应该也会出现吧？” 　　“这里却是不行的。” 　　阿尔伯特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倪克斯大人逃出深渊，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想来是在神国‘阴影王都’沉睡恢复。看来是被万物永寂找到后夺走了黑暗和恐惧，万物永寂将阴影王都变成了自己的力量。” 　　“现在灵格破碎，又释放了黑暗棺牢里收集的部分黑暗和恐惧，导致沉睡阴影王都的倪克斯大人醒来，这些夜魔，就是倪克斯大人意志的体现。” 　　马修发现自己听到了某个关键。 　　“夜魔出没，到底是要做什么？” 　　“寻找恐惧。” 　　阿尔伯特说：“黑暗正在回归，现在倪克斯大人要继续拿回属于自己的恐惧权能，没有恐惧，那就制造恐惧重新收集。” 　　“笼统意义上的人类和魔灵，意识最为清晰和强烈，也是原神和古神们最看重的群体。” 　　马修脑子里一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死梦魇倪克斯，派出夜魔进行杀戮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祂要的，是整个世界的恐惧！ 第614章 第一届后备役使徒特训班 　　结束通话后，马修看着自己在纸上写下的一个个词条。 　　第一个关键词：原神倪克斯。 　　祂有两个名字。 　　原神时期，名为沉寂者。 　　被剥离了黑暗和恐惧权能后，力量大幅度衰弱，如今变成了不死梦魇倪克斯，与昔日鼎盛时期完全没法相比。 　　祂的意志变成了无数夜魔，在黑暗中寻找恐惧的影子，凝聚重塑恐惧权能。 　　这也是夜魔出没的根本原因。 　　第二个关键词：诸神之战。 　　原本弱小的古神，通过分裂灵格这一新方式，与人类与魔物融合，借用了其他生命的优势，夺取了原神的权能，完成了新旧时代的交替。 　　这一段神明发展史，看似距离人类世界遥不可及，实则具有重大意义。 　　马修对所谓“神”的概念也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概而言之，虽然原神已经式微，甚至被封印在深渊，但原神和古神的对抗还在继续。这是祂们本身不死不灭特性决定，只能压制和封锁，没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消灭。 　　所以古神和原神的对抗会在未来继续存在并进行。 　　理清楚这个大背景，深渊对炼狱的入侵就一目了然了。 　　原神们通过分解修罗一族，改造成各种深渊生物，不断破坏和进攻炼狱，就是为了能够破开封锁，从古神制造的牢笼里挣脱。 　　炼狱之王作为镇守者，需要大量炼狱使徒应对无休无止的深渊进攻。 　　炼狱战场的顶端，是炼狱之王所处的古神阵营，对贝希摩斯、倪克斯所处的原神阵营的对垒。 　　原神虽然被古神窃夺了权能，依旧不可小觑。 　　从马修的立场来说，他曾设想的炼狱战场的“逢场作戏”也就变得具有可操作性。 　　第三个关键词：黑暗时代趋势。 　　倪克斯要收集人类和魔灵的恐惧，夜魔只是祂力量的一种表现形态。 　　人类的恐惧，是祂寻找的战利品。 　　这里有一个隐蔽的陷阱，也是一个巨大隐患。 　　倪克斯绝不会罢手，祂会一点点提升强度，不断压迫人类和魔灵群体，榨取祂所需要的恐惧。 　　罗斯特大陆的诸多变化，气候不断变冷，夜魔数量变多，等阶越来越高，难以处理…… 　　外部环境不断锁紧，压迫感会逐步增强。 　　只要罗斯特大陆还笼罩在黑暗中，就被倪克斯完全掌控着。 　　祂如今是黑暗的主人。 　　俾斯麦庄园制造出盗火者三件套，更多的光源，甚至是植生羊的加入，当然都是重要利好。 　　可拉长时间来看，并不足以解决根本问题。 　　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不论怎么想办法浮出水面，流动空气，下面的温度始终在持续升高，直到破开无法忍受的临界值。 　　上述种种，言灵师其实已经提过。 　　只是他谜语人的特性，没法将原委完完整整说清楚。 　　马修手指捏着眉心。 　　不好办啊。 　　能力范围之外的问题，马修向来不会钻牛角尖。 　　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知道了黑暗时代变化的内因，以及古神和原神的恩怨，这对于以后决策都有着重要参考。 　　不过庄园也需要行动起来了，不能再沉溺于夜魔弱鸡，科学养殖的昨日幻想里。 　　马修对索伊说：“通知这几个人来会议厅报道……” 　　索伊领命，到一旁通过魔能话机逐个通知。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到齐。 　　会议厅的长条石桌，将人群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靠近窗户的马修、吉赛尔、喀迈拉三人。 　　另一部分是临近大门，背靠墙壁和画框的四人。 　　罗伊斯、奎恩、珍妮弗、芙兰朵露。 　　“今天找你们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马修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的脸：“第一届后备役使徒特训班，正式开班。你们四个，就是最终定下的第一届特训班学生。” 　　四人脸色各异。 　　罗伊斯眼睛发光，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奎恩嘴唇微张，然后就恢复如常。 　　珍妮弗高举双手，喊了一声好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芙兰朵露保持冷淡的模样，只是嘴角还是微微上扬。 　　马修强调：“特训班，将秉承培养符合俾斯麦庄园价值观的使徒作为目标，我们培养的使徒，同样要以发展为核心，鼓励技术创新，以提高生产力为关键。” 　　“请记住这一点，俾斯麦庄园培养的使徒，不是要欺凌弱小，而是更好地保护所有人，让人类这一群体能够继续茁壮成长。” 　　“听明白了没有？” 　　四人齐声：“明白！” 　　马修点点头：“好了，现在由吉赛尔介绍一下基本规章和流程。” 　　不死女巫这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开口：“诸位应该或多或少知道，我们庄园其实是有几位古神的使徒存在的。” 　　“马修呢，就是低语者的使徒，又叫聆听者。” 　　年轻人们看向马修，一个个倒是不惊讶。 　　马修先生能一己之力打造出俾斯麦庄园这种地方，好像没有古神使徒身份，才是比较奇怪的事。 　　“我，是骸骨修理者的使徒，又叫做骸骨军团。” 　　吉赛尔左手张开，示意几名学生看左边的喀迈拉：“喀迈拉先生，你们知道，是一位资深炼狱使徒。” 　　喀迈拉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也就是说，目前庄园有三位不同古神的使徒存在，你们也有三个不同的方向可以选择。” 　　“专修聆听者的方向，就需要对植物学、数学、工程学有扎实的知识基础，因为低语者对使徒的要求是培育者和探索者，更重视经营和探索能力。” 　　“专修骸骨军团的方向，以我的理解来看，要对各种生物，包括人类、各式飞禽走兽、魔灵都要有深刻的解剖知识和生理结构认知，并且要对尸体和死亡拥有浓厚兴趣。这只是一个前提。” 　　“专修炼狱使徒的方向，就要对战略、战术、战斗都要有自己的理解和相关基础，因为炼狱使徒的日常任务就是在炼狱战场对抗深渊入侵。” 　　吉赛尔简要介绍了一通，做了一个小总结：“我刚才说的，都是这三类使徒的一个基本要求，不代表满足这些条件，就能成为这个方向的正式使徒。” 　　“这和巫师课程一样，我们按照一名合格使徒的标准培养训练你们，但结果也可能是一个都不合格，达不到我们的最低要求。” 　　“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最终可能拿不到你们想要的认可和身份，这都是正常的。” 　　她从左到右，目光依次从四人脸上扫过。 　　“能接受的留下，不能接受的，出门左转。” 　　没人起身。 　　“那好，都很有志气。” 　　吉赛尔笑了一下：“需要提醒的是，迄今为止，我们只有确定能成为炼狱使徒的方法。只要通过了特训班的最终考核，就可以成为一名炼狱使徒，加入喀迈拉先生的‘三叉戟’小队，和剑徒也就是战友了。” 　　“骸骨军团和聆听者，相应辅助道具还在寻找中。”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选择这两个方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两年，三年，五年？我不确定，都没法成为你梦寐以求的使徒。” 　　“基于付出收获比角度，我建议，都报炼狱使徒方向。”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在纸上写下你们专修的方向。” 　　吉赛尔说完。 　　索伊将炭笔和莎草纸发给了四人。 　　等待时，马修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表情。 　　目标最明确，做决定最快的是罗伊斯，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张交给了索伊，接着就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起来胸有成竹。 　　珍妮弗和芙兰朵露几乎同时写完，她们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写下了名字。 　　最后递纸的是奎恩，他摸出怀表，直到最后一分钟才交卷。 　　马修从索伊手里接过纸，口中慢慢念：“罗伊斯，炼狱使徒。” 　　罗伊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珍妮弗，炼狱使徒。” 　　“芙兰朵露，聆听者。” 　　看到这里，马修笑着问她：“为什么会想要成为聆听者？我还以为你会选择骸骨军团，吉赛尔带你会很好上手。” 　　吉赛尔脸上倒是不意外。 　　芙兰朵露犹豫了一下，首先站起来对吉赛尔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这次我选择的聆听者。” 　　“我猜你也是选这个。” 　　吉赛尔仿佛看破一切：“其实你的性格，的确很适合马修的路子。你有很多异于常人的想法，而且敢于一个个去尝试，也很有耐性，对基础很看重。经营和探索，恰巧是你感兴趣与擅长的地方。” 　　马修瞥了她一眼：“什么都被你说完了。” 　　“我是芙兰朵露的老师，替她说有什么关系？那你是想听到什么理由？因为仰慕你，所以专修你这一系吗？” 　　马修只能将注意力回到纸上。 　　“奎恩，炼狱使徒。” 　　他看向桌子对面的年轻巫师：“你确定吗？奎恩？” 　　“是的。我想好了。” 　　做了决定，奎恩表现得非常坚决：“以前我就是探查巫师，虽然并不是强力作战的类型，但对战场并不陌生。” 　　“我花费三个月时间，在卡尔马王国走了一圈，发现黑暗时代的恶劣环境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以后要面对的考验和冲突也绝不会少。” 　　奎恩逻辑思维非常清晰：“不论对我个人还是庄园，都需要更多的即战力，按照炼狱使徒的方式去训练学习，我希望不会沦为需要被庄园分兵保护的人，而是能保护庄园，帮助更多人的那个人。” 　　马修站起来：“既然如此，下面我来安排流程。” 　　“芙兰朵露，你的直属教官是我。你回去马上收拾行李，去维克多王子的黑铁堡拜访学习一个月，我和他打过招呼了。回来后，我需要你给出当地社会生态的调研报告。” 　　“是。” 　　“罗伊斯，珍妮弗，奎恩，你们三人现在留下，由喀迈拉教官给你们安排课程。” 　　“你们要抓紧时间，努力训练和学习，特训班的考核现在已经开始，为期四个月。” 　　“四个月后，我希望你们里面至少能有一个人完成最终考核，成为使徒。” 　　“最后，祝好运！” 第615章 魔鬼特训 　　石像机组降落在地，激起一地的杂草和灰尘。 　　芙兰朵露背着双肩包，手拎一个带轮子的旅行箱，从炼狱石像手臂上走下来。 　　她整理了一下呢子大衣，这是俾斯麦庄园的公务服装，正式外出或者访问时穿上，代表自己的身份。 　　箱子里还有一件弗朗茨新制作的衣服，叫做羽绒服，是马修要求她必须带上的，说是天气寒冷，穿这个会比较暖和。 　　这东西原本的蓝本是佐敦设计学院的“绒冬服”，用鸡鸭绒毛充填在棉布服里，用以御寒。 　　经过马修提议的改造和优化，摒弃鸡毛这种多数选择，选择气味更重的鸭绒，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变得更加轻便保暖。 　　羽绒服很轻，但穿在身上让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棉球，不好看，所以芙兰朵露只是带着，并没有准备穿。 　　不过马修先生特意叮嘱，还是让她心里微微得意。 　　特训班里，只有自己一个是专精聆听者方向，那么自己也算是马修先生的学生了。 　　马修老师…… 　　想到这个新名字，芙兰朵露不由嘴角带笑。 　　她回头对炼狱石像挥手：“辛苦你了，回去吧。” 　　炼狱石像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冲入空中，踏上返航的旅程。 　　芙兰朵露等了大概十分钟，就看到一辆魔能车驶来，停在了旁边的道路上。 　　驾驶座上是一个金发男人，维克多王子的副官，施密茨先生。 　　“芙兰朵露，上车。” 　　施密茨下了车，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少女说了一声谢谢。 　　车子一路朝着海边的一片平原驶去。 　　“来黑铁堡，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哦。” 　　施密茨一边开车一边介绍：“不知道马修和你说过没有，黑铁堡可没有你们俾斯麦庄园那么齐全的设施和舒服的居住条件。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厂合集，一切条件都以生产加工为重。” 　　“其实也不是故意这么设计，只是时间紧迫，工厂生产摆在了第一位，这也是黑铁堡的定位。” 　　车子缓缓经过一堵高墙，慢慢沿着道路往里走。 　　施密茨说：“已经到了。” 　　芙兰朵露摇下窗户，朝外看去。 　　黑铁堡由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区域组成，到处布满了高大的路灯，每一片区域都有一座同样方方正正的工坊，它们鳞次栉比，不断重复，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工坊上冒起的烟囱不断往外排出浓密的黑烟，空气中有一股烧煤的味道，让芙兰朵露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这里是工作区，条件相对比较简陋，后面的生活区会好一点。” 　　魔能车驶出又一片高墙后，芙兰朵露终于看到了不少人。 　　不过黑铁堡所谓的生活区，也仅仅是一座座低矮的木头小屋，它们一座挨着一座，看起来就像是几块木板撑起的临时屋宅，既没有油漆处理，也没有防震结构。 　　“你的屋子在这。” 　　施密茨指着其中一间说：“其实我也住在这里，就在你隔壁。” 　　“我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进入屋子，芙兰朵露这才体会到黑铁堡住宿的简陋。 　　既没有魔能取暖器，也没有下水道和自来水系统，上厕所需要走到外面的一个简易公厕，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除此之外，里面的照明设备只有一盏蛛丝台灯，剩下的都是以炼金油灯和炭火、木料代替。 　　用餐时，芙兰朵露又感觉到另一种难受。 　　这里的食物基本处于能吃饱的阶段。 　　只有黑面包、白面包、肉汤以及兑了水的葡萄汁。 　　施密茨啃着白面包说：“别看我，我也没办法。维克多说不能搞特殊化，否则会影响工人们的情绪，所以只要在这里，都得吃同样的东西。” 　　他咀嚼得也很艰难，好不容易吞下半块，施密茨从自己箱子里摸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根肉肠。 　　他给了自己和芙兰朵露各一根：“还好之前在佐敦买了一点，不然今天可能你都吃不下。” 　　芙兰朵露硬起头皮将这一餐吃光。 　　睡觉时，她按施密茨所说，抱着一个铜制暖水壶，但水壶里的水很快就冷了，冻得芙兰朵露完全睡不下去。 　　她翻箱子时找出了那件羽绒服，直接穿在身上，躺在被子里。 　　没想到格外暖和！ 　　芙兰朵露这天晚上没怎么睡着。 　　她这才意识到，俾斯麦庄园的生活比外面要优渥多少，自己只是习惯了那里的一切，将优质舒适的生活看成是理所当然。 　　黑铁堡有维克多王子亲自经营，已经远超很多城市的物资供给，也仅仅是到这个地步，可见还有很多人吃饭和保暖都是大问题。 　　芙兰朵露不由想起马修一直在强调的一句话。 　　粮食问题永远是大问题，庄园还在起步初级阶段，解决饥饿依旧是我们长远的目标，还有很多人生活很艰难…… 　　她静下心来，翻出笔记本。 　　芙兰朵露在上面写下标题《对黑铁堡社会生态现状的初步调研》。 　　她心想，不知道特训班其他三个同学在做什么，庄园的生活肯定要好太多了。 　　真是羡慕。 　　…… 　　俾斯麦庄园里。 　　珍妮弗躺在草地上，冷汗将内衣黏在皮肤上，她大口喘着气，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路线了，或许跟着芙兰朵露一起专修聆听者才适合自己？ 　　“起来！” 　　“快起来啊！” 　　奎恩和罗伊斯都在一旁大喊：“时间，时间！还差最后一分钟了！” 　　喀迈拉只是冷冷看着躺在地上，手指都在发抖的珍妮弗，将目光转移到手中怀表：“还有50秒。” 　　珍妮弗咬牙撑着双腿站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头强壮的牛头人战士。 　　牛头人战士穿着皮甲，双拳也被皮子层层包裹起来，这是喀迈拉的要求，用软皮进行缓冲拳头的力量。 　　珍妮弗双手抬起，她双手也被几层羊皮缠住，看起来壮了一圈。 　　双臂抬起，挡在面前。 　　牛头人战士一记刺拳。 　　珍妮弗手臂被打得朝两旁张开，身体往后踉跄了一步。退步时她再次双臂护住面部。 　　牛头人战士继续往前挥拳。 　　左刺拳。 　　右刺拳。 　　一拳一拳，机械地砸在珍妮弗的手臂上。 　　珍妮弗整个人已经浑浑噩噩，纯粹拼着一股意志没有倒下，手臂肌肉一直在发抖。 　　最后一拳，打得珍妮弗仰面倒地，双臂摊开。 　　喀迈拉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遇到卓柏卡布拉，应该怎么应对？” 　　珍妮弗用颤抖的声音说：“没有应对空中攻击的武器和办法，尽可能逃，挖掘地洞，躲入地下，支起一切可防御的东西。” 　　“遇到塔佐蠕虫虫群，应该怎么应对？” 　　“避免肉搏……呼，呼……拉开距离，或者穿戴能够抵抗相应级别撕咬的防具，注意自己身体不能裸露。” 　　喀迈拉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毫无起伏：“遇到同样使徒，应该怎么应对？” 　　“保持距离，减少有效情报泄露，随时确定自己有撤退逃走的空间……” 　　珍妮弗说到最后一个字嗓子都已经哑了。 　　“不错。” 　　喀迈拉点头：“今天的体能和极限抗压测试结束，你合格了。” 　　旁边的奎恩和罗伊斯赶紧过来，一左一右将珍妮弗扶起来。 　　事实上这两个男学员也好不了多少，他们两人先后进行了体能和极限抗压测试，也是勉强通过。 　　这种测试的宗旨是增强三人对恶劣环境的抗压能力，并且在极度不利乃至于生死之际能够做出正确判断，尽可能保留性命。 　　炼狱战场上，就连战力最强的剑徒也必须步步小心，前不久的植生羊群体出现，三叉戟小队只要做错决策，基本上就是团灭的结果。 　　“今天的测试结束。” 　　喀迈拉指了指旁边：“接下来，去放羊，三个小时后我要看到至少三枚晶偶。” 　　说罢，他就回头坐进魔能车，开往主宅。 　　这是吃饭的时候了，喀迈拉可不想错过。 　　“据说今天是吃火锅。”罗伊斯感叹了一声：“教官回去恰好赶得上……咱们就别想了。” 　　“我带了吃的，大家都先吃点，不然待会儿放羊就根本没时间了。” 　　奎恩从背包里翻出两块抹了果酱的面包，分给罗伊斯和珍妮弗。 　　珍妮弗两口将面包吞下，脱下外面的训练服，将干毛巾塞进内衣里擦干汗，然后套上宽大的盗火者外套。 　　三人穿戴完毕，背起包，开始带着四头植生羊朝着南面的夜魔刷新点走去。 　　路上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昨天才拿到一枚晶偶，差点我都交代在那。”罗伊斯一边用特制的饲料喂头羊伊阿宋，一边郁闷道：“你们说，咱们方法是不是不太对劲？” 　　“我觉得可以调整一下。”珍妮弗检查了一下手里鹰铳的保险锁，然后将它背在背上。 　　她继续说：“不如换一个地方，说不定能有更多的梦魇之手出没？” 　　“我觉得关键是数量。” 　　奎恩提出自己的观点：“如果我们能将植生羊的炮台分散开来，按照之前表现出的规律，梦魇之手出现，等阶也不会太高。” 　　另外两人也点头：“可以试一试。” 　　就在他们小队带着四头羊走入黑暗的同时。 　　主宅里。 　　马修、吉赛尔、帕梅拉、喀迈拉、泰森等人正在吃火锅。 　　“他们没事吧？”马修吃下一块涮羊肉。 　　“没事。” 　　喀迈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给他们定下的目标本来就是他们无法完成的，主要看过程和他们的策略……如果能带回来三枚晶偶，那才是新鲜事。” 　　三个小时后。 　　喀迈拉看着珍妮弗手里的十枚晶偶，勉强保持淡定：“完成得不错。” 　　“那个……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么多的？” 　　珍妮弗嘿嘿一笑：“有援军。” 　　喀迈拉皱眉。 　　“是白夜魔，白夜魔不算作弊吧？”珍妮弗解释说：“我们遇到了几个白夜魔，它们也在狩猎。” 　　喀迈拉好奇：“然后你们拿走了它们的战利品？” 　　“是内瑟斯先生，恰好路过，他牵着狗，就是杰凯尔，他以为我们迷路了，想要带我们一程……” 　　“说重点！” 　　“哦。就是内瑟斯先生，能够和白夜魔说话，让白夜魔配合植生羊，处理梦魇之手就很快。” 　　喀迈拉脸色一沉。 　　那个内瑟斯有问题。 第616章 加密通话：白夜魔登门 　　会议厅里，内瑟斯有些紧张地站着。 　　他面前都是庄园的大人物。 　　魔术部部长吉赛尔小姐，工程部部长帕梅拉小姐，三大炼金术师之一的菲妮克斯小姐，公共安全部部长布鲁克先生，研究所的惠特曼教授，三叉戟小队队长喀迈拉。 　　以及庄园的主人，马修·俾斯麦。 　　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仿佛也看出气氛不对劲，也老老实实蹲在内瑟斯身边，一人一狼，都是一副接受处分的模样。 　　“你说……” 　　马修再次确定：“你能和白夜魔沟通？” 　　“是的。” 　　内瑟斯点头：“他们表达的方式是通过肢体比划，没法直接看懂，杰凯尔能听到他们说的话，我能听懂杰凯尔说了什么。” 　　“也就是说，杰凯尔翻译他们的话，再告诉你，你再通过杰凯尔和他们对话？” 　　“就是这样。” 　　马修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塞伯拉斯之狼。 　　* 　　赛伯拉斯之狼（LV15）：深渊生物，塞伯拉斯一族后裔。 　　价值：产量1，营养1，饱腹1，精神4，魔术2。 　　增益：避害 　　能够发现危险存在，规避灾祸。 　　增益：铁胃 　　具有旺盛食欲，必要时能吃下各种东西以让自己生存下去。 　　* 　　看起来，这塞伯拉斯一族也有某种种族天赋。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索伊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马修先生，是农研部的克雷顿先生，他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 　　克雷顿一路进来，非常兴奋地说：“马修先生，您带回来的那个水稻，已经长出幼苗了，生长速度非常快。看起来完全不输于魔术小麦。” 　　马修心里一喜。 　　那当然了，这个也是魔术水稻啊……两者本来就是同一层次的特殊农作物。 　　剑徒从炼狱战场带回不少魔术水稻种子，马修这次吸取了教训，并没有再耗费太多精力和过多期待。 　　上次地祭搬回来的糙米和稻谷，他天天盯着，结果还是没能生长出来。 　　有太多元素可能制约农作物的生长，这次带回来的魔术水稻看起来生命旺盛，但马修依旧不确定能不能养活。 　　克雷顿的这个消息，让他终于放下心来。 　　“你在也正好。” 　　马修询问克雷顿：“内瑟斯能听懂其他动物的声音吗？” 　　“可以啊。” 　　克雷顿毫不犹豫地说：“他能听懂很多海鸟的声音，能听懂鲸鱼的声音，陆地上山猫和鹿的声音，他都能听懂。内瑟斯很长时间在海里和岛上漂泊，他从杰凯尔那学到了很多其他动物，甚至是一部分野人的语言。” 　　“你能听懂杰凯尔的声音吗？” 　　克雷顿摇头。 　　马修让他回去继续观察和培育水稻。 　　临走时，克雷顿看了一眼被罚站似的好友，内瑟斯则是一脸感激。 　　“内瑟斯。” 　　马修筹措措辞：“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杰凯尔的能力，实在是……从未听过类似的事。”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我是信了。” 　　内瑟斯感激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你们！”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马修笑着说：“你不是把白夜魔带到了庄园外的门口吗？我们过去看看。” 　　布鲁克锐利的双眼盯着内瑟斯：“做得好，竟然把不知敌友的外来者直接送到了我们大本营。” 　　内瑟斯脸色有点尴尬，摸着脑袋说：“其实不是我故意的，是他们主动要来，他们里面那个领头的，叫做白薪，让我带他过来，说是认识剑徒先生。” 　　马修兴趣更浓了。 　　一行人抵达庄园外。 　　马修一眼就看到，黑暗中的三个白色人影。 　　他们都衣着统一，头戴三角帽，背负着各式武器，每一个人都有一把弓，看起来弓箭是白夜魔标配武器。 　　剑徒往前一步，和对方领头那位互相对视。 　　马修则是在打量三人。 　　领头那位就是之前一起并肩作战、对付梦魇之手的白夜魔“白薪”。 　　* 　　白夜魔（LV60）：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生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不详。 　　* 　　让马修吃惊的地方在于，这家伙已经从当初的LV48提升到了LV60，这火箭般的升级速度实在让人羡慕。 　　白薪左手边，是一位背着双刀的白夜魔，他肩宽腰窄，看起来像是专精的刺客，等阶LV55。 　　右侧白夜魔体型消瘦，手持一把长柄刀，显然是冲锋陷阵的战士，等阶LV57。 　　这夜魔三人组不论等阶还是展现出的气势，都非比寻常。 　　“白薪女士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剑徒先生。” 　　内瑟斯带着他的狼，已经开始自顾自充当翻译。 　　白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杰凯尔不断汪汪叫，在场愣是除了内瑟斯，没人能听懂到底说了什么。 　　剑徒一愣：“女士？” 　　“咦？我忘了说？” 　　内瑟斯恍然：“果然是忘了说了。白薪是一位女士，她也是一位夜魔猎人，现在是她们小队的首领。” 　　“其他两位，拿长柄武器的这位是白烈，也是一位女士。” 　　“持双刀的这位，叫做白秩，是一位男性。” 　　剑徒朝对方伸出手：“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叫剑徒，来自这座俾斯麦庄园。” 　　白皙的手和剑徒指铠穿过，两人仿佛互为影子，触不可及。 　　内瑟斯对杰凯尔一阵嘟囔，歪比歪比歪比巴卜，在场人没一个人能听懂。 　　杰凯尔对白薪汪汪汪一阵吼，然后又转头对内瑟斯一阵叫。 　　“她说，她是特意来找你的，剑徒先生。” 　　“哦？” 　　经过一番加密通话，来回翻译传递，马修终于搞懂了白薪的诉求。 　　以白薪为首的夜魔猎人小队，希望和剑徒合作，一起猎杀夜魔。 　　白薪一直在观察，发现剑徒所处阵营，一直在对夜魔进行持续坚定的剿灭，这和她们的目的一致，双方实力也互相认可。 　　加上有和剑徒交手与合作的经验，白薪认为，剑徒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马修指挥剑徒问：“冒昧请问一下，夜魔和夜魔猎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薪那边很快给出了答复。 　　不过由于大片内容需要不断翻译，一段一段转述整合，马修慢慢梳理出全貌。 　　她们来自阴影王都，那是一个古老的国度，与罗斯特大陆这样的实体世界互为倒影。 　　因此在夜魔猎人眼里，其实马修他们才是一个个影子。 　　阴影王都的人也会出没于其他世界，但基本上都是藏匿在影子和黑暗里，仅仅是充当一个赶路的媒介，其中极个别个体与其他世界的人形成了合作，也就是常说的阴影生物。 　　人类所看到的夜魔，都是被邪神倪克斯感染后的阴影生物，这部分群体在夜魔猎人眼里也是影子，所以白薪最初才会把剑徒和夜魔搞混淆。 　　夜魔的出现，还要追溯到阴影王都的诞生时期。 　　那时候邪神倪克斯觊觎这个倒影世界，于是将这里占为己有，所有阴影生物都活在祂的恐怖统治下，每一个人阴影生物都需要藏在黑暗里，成为外界的恐怖梦魇，以此愉悦倪克斯。 　　后来阴影王都的三位大公实在无法忍受，一起联合起来反抗倪克斯的恐怖压迫。 　　他们请来了伟大的万物主宰，打开了阴影王都的大门，强大又善良的万物主宰击败了倪克斯，将祂锁在了阴影王都之下的沉沦之海，让倪克斯一直陷入沉沦的梦境。 　　于是阴影王都迎来了和平伟大的年代。 　　万物主宰的荣光照耀下，阴影王都原本应该会一直繁荣昌盛下去。 　　可有一天，万物主宰留在阴影王都的力量突然破碎，封印龟裂而消退，沉沦之海开始翻涌咆哮。 　　被沉入梦境的邪神倪克斯再度复苏。 　　祂一出现，就杀死了两位背叛祂的大公，最后一位大公则是不知所踪，再未看到他出没。 　　阴影王都再次被邪神笼罩。 　　祂曾经被万物主宰剥离切除了一部分力量，重获自由后祂开始派出制造的夜魔，进入罗斯特大陆收集恐惧，恐惧和黑暗皆是祂力量的源泉。 　　阴影生物不断被感染后也变成夜魔，沦为失去理智和意识，只知道制造恐惧和杀戮的怪物。 　　夜魔是倪克斯意志和力量的延伸，倪克斯没有沉睡或收集到祂需要的恐惧前，夜魔就会源源不断从黑暗中产生。 　　残存的阴影居民组织了一个特殊团体，用以对抗邪神倪克斯。 　　这个团体首先需要保护阴影居民，不断消灭夜魔，减少邪神对力量的收集和恢复，再寻找万物主宰的踪迹，寻求祂的帮助。 　　该团体，即是夜魔猎人。 　　他们训练有素，战力高强，最初需要以单人游侠形态磨练自身，直到猎杀了足够多的夜魔，够强，才有资格以队长身份组建猎人小队。 　　猎杀夜魔非常危险，但完成消灭任务，他们也会得到弥留之际阴影生物的感激和祝福，这就是他们不断变强的契机。 　　由于剑徒拥有非凡战力，并且似乎属于某一个对夜魔极端仇视的组织，所以白薪建立小队后就一路直接赶来，想要和他结成盟友。 　　马修抓住了重点：“阴影王都的三位大公，他们分别是什么名字？” 　　白薪回答：“东境大公奥凯西、北境大公纳斯克、阴影大公西浦杜克。” 　　“奥凯西大公和纳斯克大公都被邪神所杀，仅剩下西浦杜克大公不知所踪。” 　　马修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如此。 　　前后对上了。 第617章 晶块收割机 　　马修梳理了一下前后，得出阴影王都的大事件时间线。 　　倪克斯统治阴影王都→万物主宰入主阴影王都，封印倪克斯→万物主宰灵格破碎，失去封锁力量，倪克斯重掌阴影王都→倪克斯派出夜魔，收纳恐惧和黑暗的力量 　　在这四个阶段中，有很多微妙地方都值得深挖。 　　比如阴影王都最初的诞生到底是自然形成，还是倪克斯演变？ 　　万物主宰是灵格破碎后，权能掌控大减导致无法遏制倪克斯，还是祂故意为之？ 　　阿尔伯特的说法是，万物主宰用阴谋夺取了阴影王都，剥离了倪克斯的两项权能“黑暗”和“恐惧”。 　　白薪这个原住民却说，倪克斯一直以来都是邪神，是让阴影王都不安和恐惧的源头，万物主宰才是解放者和仁慈的神明。 　　基于原神和古神立场问题，这一点暂且不提。 　　有一点是确定的。 　　罗斯特大陆上，如今赫赫有名的四公之一，万物主宰的使徒，如今教宗奥斯塔的追随者，暗影领主西浦杜克，就是昔日阴影大公，他背叛倪克斯，将万物主宰引入阴影王都。 　　难怪他一直呆在罗斯特大陆，倪克斯复苏之后，他还滞留阴影王都就只有死路一条。 　　先搁置倪克斯和万物主宰之间的争议。 　　马修当务之急是完成缔结联盟。 　　“当然，我们俾斯麦庄园一直欢迎和我们具有共同目标的朋友。” 　　剑徒装模做样看向自己本尊，然后对白薪的猎人小队表示：“庄园的主人，马修先生也同意结成同盟，不过还有一些具体问题需要商议。” 　　“比如说，日常我们如何配合，狩猎收获如何分配，以及面对其他夜魔猎人的一些处理方式……” 　　这回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汪汪汪了好一会儿，看起来信息量不小。 　　内瑟斯不断点头，开始转述。 　　“白薪女士的意思是，共同作战，击杀夜魔留下的残骸全部交给我们，她们并不需要这个，只是能让阴影生物从奴役和痛苦中解脱。” 　　“她观察过我们的小队作战方式，发现我们的小队战斗素养很高，效率比她们一点不差。” 　　“所以她的想法是，和我们的一支小队组合，一起进行野外狩猎。” 　　马修懂了。 　　这白薪可不是一时闹热，她是前后观察过很多次盗火者小队对夜魔的处理，反复思考后，决定和庄园合作。 　　俾斯麦庄园有优质的后勤线和各式装备，白薪小队有战力充沛、经验丰富的战士，她们的精锐小队是非常优秀的箭头尖刀，但要说持久作战和局势掌控，那就是俾斯麦庄园的拿手好戏。 　　马修表示同意，又打了个岔：“这么两段话，杰凯尔为什么叫了很久？” 　　“那个……其实是它饿了。” 　　内瑟斯脸色有点尴尬：“这家伙在说，让我快点给它准备吃的，翻译夜魔猎人的话消耗很大。” 　　“这好办。” 　　马修看向后面的索伊：“杰凯尔需要的食物，去主宅多拿一些过来。” 　　“马修先生。” 　　内瑟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硬起头皮说：“杰凯尔的这种精神上的消耗非常巨大，它说需要晶块，才能补充一些精神。” 　　“没问题。” 　　马修又问：“一百块晶块，够吗？” 　　“太多了，太多了！够，够！” 　　内瑟斯大喜过望。 　　食物准备齐全后，杰凯尔就开始一边吃一边汪汪汪叫，将梦魇晶块咬得嘎嘣脆，干活明显更加卖力。 　　经过又一阵的互相沟通和协商，马修和白薪小队达成了正式结盟，共同遵守三个原则。 　　原则一，不论哪一方陷入危险或不利局面，另一方都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给予援助。 　　原则二，共同行动时，为了减少沟通耗时，双方在事先拟定作战方略，战时按照各自职责配合。 　　原则三，俾斯麦庄园方获取战后的梦魇晶块和梦魇晶偶，猎人小队方则具有优先选择夜魔作为战利品的权力。 　　因为和夜魔猎人合作的关系，内瑟斯也被暂时调出直营店，带着杰凯尔常驻庄园，充当翻译官。 　　庄园外一片区域变成了白薪小队的暂时落脚点，需要联系他们共同行动时，就可以直接去那里找他们。 　　回到主宅，马修开了一个四人小会。 　　出席的依旧是吉赛尔、帕梅拉和惠特曼。 　　达成结盟后，白薪方又给出了一个重要线索。 　　夜魔群体里，除去黑夜魔、血夜魔和梦魇之手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叫做小夜魔。 　　小夜魔，泛指一部分被夜魔感染，但尚且没有完全丧失自我的阴影生物，这部分去群体猎人们一直在寻找和救援，只要还没有彻底沉沦被控制，他们还是有恢复理智的可能。 　　这一群体的夜魔，和其他不同，消灭它们并不会得到晶块，或者说得到很小的晶块。 　　盗火者小队曾经也遇到过，只是觉得它们等阶可能太低，所以还没有凝结出晶块来。 　　第一次联合作战，马修让剑徒一起跟着去。 　　白薪带着猎人小队，与凯特琳的小队一起出击，在一处夜魔频繁出没的地点完成首次联合军演。 　　三位夜魔猎人表现出他们强悍的战力，在夜魔群里如砍瓜切菜，割草一样将夜魔屠杀一空。 　　盗火者小队表现得更像是后勤和斥候。 　　后面连续出现了多只梦魇之手，都被猎人小队熟练配合快速歼灭，直到出现LV70级的梦魇之手，众人这才果断撤退。 　　此役收获梦魇晶偶14枚，梦魇晶块763块，可以说是一场巨大丰收。 　　随着盗火者小队与猎人小队配合日益默契，双方狩猎的效率也变得越来越高。 　　吉赛尔专门为联合作战量身定做了一个方案： 　　重启地下的-1号铜棺，装入老鼠或者鸡，用它去野外钓鱼，梦魇之手必定会迅速赶到，这样就能短时间里完成对梦魇晶偶的收割。 　　一旦梦魇之手等阶达到LV60或者接近这个程度，就打开铜棺盖子，将其转移到下一区域。 　　这个方案被马修大笔一挥，直接否决。 　　马修的确很喜欢高效率的工作，但风险控制也是很重要的考量。 　　他可不想这铜棺惹出什么超出控制范围的东西，在没有足够遏制力量之前，这玩意儿还是躺在魔术部地下室里比较好。 　　即使没有这激进方案，联合作战依旧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收益，每天都有大量晶块和不少晶偶被巡逻车运回来，送入财务部等待分配。 　　隔壁埃里克城盗火者小队无比眼红。 　　先后有了三叉戟炼狱小队，白薪猎人小队加入，俾斯麦庄园的安全得到了更大的保障。 　　马修这才有功夫去打理他的魔术水稻，看着这些绿芽一天天在拔高，他心里有一种难言喜悦。 　　这大概就是种田带来的最淳朴的乐趣。 　　平平淡淡的一天，庄园来了两个特殊的访客。 　　马修正在给奥托量身高，这孩子长得奇快无比，他现在已经有1尺高，体重也有34公斤，看起来就和一个5岁小孩模样。 　　可他实际年龄才几个月而已，这事被庄园居民啧啧称奇，都说马修先生身体厉害，生下的孩子也这么天赋异禀。 　　索伊快步进来：“马修先生，北部行省总督雷诺兹，东部行省新总督加缪，前来拜访，已经到了庄园门口。” 　　马修咦了一声：“加缪，是以前圣光骑士团十六团团长那个加缪吗？” 　　“是的……要不，让他们等？” 　　索伊当然知道马修和加缪的恩怨。 　　这位加缪可是曾经试图从马修先生手里抢走帕梅拉小姐，马修怎么可能忍他嘛。 　　虽说以前就已经把加缪搞得很狼狈，其上司雷诺兹也保不住他，最后加缪只能在皇家学院静养思过。 　　现在送上门来，马修先生旧恨没准就重燃了呢…… 　　“大气一点，以前是我和加缪的私人恩怨，这次他是以东部行省总督身份来的，是公务。” 　　马修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吗？” 　　“当然不是。” 　　索伊摇头。 　　她心里说，当初您可是问过，加缪在什么地方，身体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是太忙，说不定加缪就被非正常死亡了。 　　不过也能理解。 　　谁叫加缪要碰帕梅拉小姐呢？ 　　“去把他们请进来，两位总督是来找我们庄园谈合作的。还有，让帕梅拉和吉赛尔、惠特曼教授都过来一下。” 　　没多久，相关人都进入会议厅落座。 　　加缪依旧看起来有些面无表情，高大的身体上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他摘下帽子，旁边的随从给他将帽子挂在衣架上。 　　这位随从马修也有印象，是曾在冰原镇审问过马修的圣光骑士里弗斯，他现在看起来更加沉稳了。 　　加缪隐忍低调，马修心里有数，不过昔日败将，已经根本没法算是自己的对手了，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 　　马修目光聚焦的重点在加缪身旁，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北部行省总督雷诺兹，年富力强，思维敏锐，不论在奥拉夫三世还是塞浦路伯爵都对他称赞有佳，说他极为精明务实。 　　此人在处理加缪和马修昔日冲突上聪明而巧妙，明贬实保，将属下加缪送入皇家学院，让他反省。 　　后来加缪又被他送入南方海军，在海上指挥了营救巴斯人的运输船，再次获得起用，他带兵在南方对绯蝗一族进行骚扰式袭击，营救各路贵族，提供给卡尔马军队不少有用情报，加缪也因此一路高升。 　　加缪能火速提拔，快速成为这个王国举足轻重的一方大员，离不开雷诺兹的保护和提携，也有他自己的努力和奋斗。 　　与加缪不同，雷诺兹在绯蝗入侵时更多是做出了一系列决策，没有加缪那么耀眼的战绩，但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 　　南部行省总督阿诺德大公对抗海上绯蝗时，奥拉夫三世命令西部行省总督奥特朗和东部行省总督维克多利火速支援，然而保守的奥特朗和旧贵族派的威克里夫迟迟不肯动身，一度让南部行省陷入危急。 　　与此相反的是，北部行省总督雷诺兹主动请缨，组建援军驰援南部。 　　关键时刻才能体现出大局观还是担当，雷诺兹的能力和决断一览无遗。 　　后面门涅利克带队突袭首都奥拉尔，雷诺兹的北方军也提前落位，只是无法阻挡精锐的绯蝗军，导致被快速突破防线。 　　实力不济是基础问题，决策上雷诺兹非常正确，并且提前料到了可能的威胁。 　　卡尔马战场上，雷诺兹绝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指挥官，但却是马修最关注的那一个。 　　马修站起来，朝他伸出手：“久仰大名，一直想要拜访雷诺兹总督，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雷诺兹笑着和他握了握手：“马修先生太客气了，俾斯麦庄园带来的种种奇迹，不论是魔能车还是魔能灯泡都是让人惊叹不已，奥拉尔一战更是震惊世人，很久前我就想要来和马修先生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偷师一二带回去。” 　　两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时间就缓和了。 　　面对加缪，马修只是点点头：“加缪总督火线提拔，主政一方，真是可喜可贺。” 　　加缪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说：“只是运气好，远远没法和俾斯麦庄园的成果相比。” 　　他身后的随从，里弗斯眼神复杂地看着马修。 　　昔日冰原镇的一个见习药师学徒，现在已经变成了谁都不干小觑的大人物，总督也得上门拜访，请求合作。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马修商业客套了一句后就将注意力集中在雷诺兹身上。 　　“雷诺兹总督到来，那我们今晚可要吃一点好的，索伊，让农研部分出一些食材，今晚吃火锅。” 　　“是。” 　　索伊匆匆离开去准备晚餐。 　　马修和雷诺兹挨着坐下来。 　　“不瞒马修先生，这次冒昧来访，其实是为了公事。”雷诺兹笑着说：“我知道马修先生不喜欢过分客套，那么我就直说了。” 　　这位总督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我想要将伊那郡也纳入北方贸易区，让伊那郡城、泰尔沃郡城、埃里克城形成贸易线。” 　　马修一乐。 　　困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感觉，真不戳。 第618章 北三角城市群 　　雷诺兹用词精准，发音清晰，语调抑扬顿挫，富有激情，让人始终能集中于他的话里。 　　“马修先生，埃里克城有着丰富的加工生产劳力和工坊，也有北方算是数一数二的农场规模，是非常优质的经济中心。” 　　“泰尔沃郡山地众多，有铜矿和铁矿，整个郡大多以矿区为主，所以泰尔沃城的人口实际上不多。” 　　“但伊那城就完全不同了，首先作为北部行省首府，这里有14万人口，有丰富的人力，足以提供给北方贸易区的巨大劳动数。” 　　“再者，伊那城有相对完善的配套，有整个卡尔马都排的上号的冶炼体系，我们有3000名技艺高超的熟练工匠，超过12000名工匠学徒，卡尔马雇佣兵使用的半数盾牌和头盔，都是伊那城制作。” 　　“除去冶炼，伊那城还有两座大型牧场，牧草相对丰富，有超过2万只羊和3000头奶牛。整个卡尔马北方的奶制品，都是出自伊那城。” 　　“如果能连入北方贸易区，有喷气轨道车的助力，伊那城就能提供给埃里克城充足的人力和工匠，便宜的牛奶和羊奶，以及新鲜的肉类。” 　　“埃里克城的小麦、土豆以及各种交易商品，也能作为交换物存在。” 　　“这样整个北方的优势都被联合起来，减少了外地商人赚价差的可能，这些利润都会变成当地人收入和税收的一部分。” 　　雷诺兹抬起左右手，双手抱住，滔滔不绝说着：“马修先生，连在一起就是双赢，并且会不断扩大北方贸易区的影响力，其他地方根本没法做到我们这边那么低价格的商品流转。” 　　马修摸着下巴。 　　这事他早在考虑。 　　北方贸易区开了个好头，但选择新队友得谨慎。 　　北部行省的伊那郡是很重要的一片区域，越过那里，就距离卡尔马首都奥拉尔不远，整个贸易网就趋于完善。 　　不过马修也在等，他不能主动派人去见雷诺兹，因为那样就会做出很多让步。 　　俾斯麦庄园不着急。 　　果然，雷诺兹还是忍不住，主动过来游说了。 　　马修脸上带着淡淡笑容：“雷诺兹总督，其实关于连入伊那郡这事，我和塞浦路伯爵商量过。” 　　“哦？” 　　“可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太困难。” 　　“马修先生，泰尔沃郡山地众多，但伊那郡却是大片平原，修建铁轨，通车都会非常方便。”雷诺兹还在极力游说。 　　“不是这个。” 　　马修摆摆手:“困难的地方在于，连入北方贸易区，核心就会由埃里克城慢慢转向伊那郡。” 　　“毕竟，伊那郡人口众多，又是北方行省的首府，加上多年经营，各领域产业成熟。” 　　马修平静地叙说着：“可埃里克城只有伊那城不到1/2的人口，根本无法进行竞争，到最后只能沦为附属。那样一来，埃里克城的产业就会慢慢转移，很快就会衰败下来。” 　　“不会的。” 　　雷诺兹解释：“埃里克城背靠俾斯麦庄园，拥有北方重工这样根本无法转移的核心产业，又有大片已经成规模的农场，种植业和手工业都已经非常发达，未来可期。” 　　“这里的居民，怎么可能迁徙到伊那城呢？” 　　“当然可能。” 　　马修笑了一下，对才回来的管家助理说：“索伊，地图。” 　　“是。” 　　索伊将地图展架打开，将收起的羊皮地图放下来，用小卡扣固定四脚。 　　马修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支炭笔，在北方伊那郡那里画了一个圈。 　　“伊那郡有两个独有的优势。它距离首都奥拉尔并不远，而且由于大多是平原，所以哪怕是骑马一天内也能抵达首都。这就让不少奥拉尔的人，也在伊那郡购置地产和商铺，作为长久财产的保值。” 　　“说得比较直白一点，伊那郡的伊那城，就是一个过渡城市。这里吸纳整个北部行省的年轻人、有钱人和贵族过去定居。” 　　“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不论是学者、商人还是贵族，通常都会选择首都奥拉尔，毕竟奥拉尔依旧是卡尔马当之无愧的第一城。” 　　“不过嘛，差一点，不论是差了金钱，还是差了地位，无法在奥拉尔定居的这一部分中层，他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在距离奥拉尔最近的伊那城定居。” 　　“假以时日，或许他们也能发达后再次进入首都的圈子。” 　　马修放下炭笔：“我们都知道，卡尔马王国除去奥拉尔之外，就只有最富庶的南部行省，那是阿诺德大公统治的区域，也是阿诺德家族的地盘。” 　　“南部行省定居的大多是商人和新兴贵族，老牌贵族大多还在奥拉尔。” 　　“如果长期在北边走动，那么伊那城就是一个不错的考虑。” 　　“不论是作为进入奥拉尔的下一步跳板，还是作为临时住所，都是不错的一个投资，不是吗？” 　　“那么问题来了。” 　　马修转过脸，和雷诺兹四目相对：“一旦利用北方贸易区的铁路将整个北部行省连起来，完全可以做到白天在埃里克城干活儿，晚上回到伊那城休息。” 　　“喷气轨道车的车票并不贵，也许拮据一点的工人无法支持，但稍微好一点的成熟工程师，绝对支付得起消耗。” 　　“本来伊那城也不需要普通学徒，这些人对伊那城来说，创造的税收也不高，也没有大规模培养的价值，要的就是成熟的工匠和工程师，他们定居伊那城，那么赚的钱自然会朝这里汇聚。” 　　“经年累月，也许人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伊那城的人均财富必定会大大提升。” 　　“我们设想的比较浅显，大体就是这样。” 　　听完马修的陈述，雷诺兹久久不语，看着马修，就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旁边的加缪也是一脸吃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过后。 　　雷诺兹脸上哭笑不得：“马修先生，你这真是高估了伊那城的吸引力……但不得不说，你对城市的规划和思维，让我大开眼界，学到了很多。” 　　马修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长三角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我没管理过总看过新闻好吧。 　　这些可都是汇聚了现代社会集体智慧的结晶，吊打这个时代的贵族思维，那很正常。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马修先生你托个底。” 　　雷诺兹认真地说：“实不相瞒，经过最近一个月的调查，伊那城已经流失了近一千人的常驻民，他们其中大部分去了埃里克城所在的北方贸易区，一小部分去了南方，还有一小部分去了首都。” 　　“自从北方贸易区成立后，周围城市人口流失日益严重，伊那城都还算不错的了，小城市的青壮年基本上都不愿意呆在本地了。” 　　“所以这也是我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如果不能加入北方贸易区，伊那城的人口流失将会越来越严重……但那样一来，其实对埃里克城为首的北方贸易区也是巨大损害。” 　　马修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短时间里，伊那城人口流往埃里克城，北方贸易区自然是利好，但伊那城这个靠近奥拉尔的过渡地区如果继续衰落，那么这里就不再有实际上的吸引力，北方贸易区就少了一个重要的人力和物质支撑。” 　　雷诺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有够强的伊那城在，那么就能吸附留住一部分的人才和财富，这里就是一个集中地。没有伊那城，这些人都四散开来，进一步削弱北方。” 　　“只要铁路一天无法全覆盖卡尔马，南北始终存在地域隔离和事实上的认知差异，现在南部行省不少人还认为，北方贫穷落后，饭都吃不饱，埃里克城不过是一个人人种地勉强饱腹的小镇。” 　　“不论俾斯麦庄园还是埃里克城，都需要一个够强的伊那城。” 　　“伊那城够强，就能吸纳那些犹豫或者还不够能力的中层人才，接入北方贸易区，他们就能看到北方的无限可能。” 　　“到时候，伊那城就是埃里克城和奥拉尔争夺人口和财富的桥头堡。” 　　这一句话直白大胆的话说出来，马修也是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雷诺兹居然敢说到这个地步。 　　椅子上的加缪则是脸色骤变，有些不敢置信。 　　雷诺兹本人则是面不改色：“这就是目前的局势，和北方贸易区未来必然要考虑的问题。” 　　马修再次高看了这个中年总督一眼。 　　果然，能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没蠢货。 　　塞浦路伯爵和奥拉夫三世对他评价很高是有原因的。 　　马修伸出手：“那当然是合作了，欢迎加入北方贸易区，雷诺兹总督。” 　　雷诺兹露出笑容，和他握了握：“北方会越来强，依我看来，未来这里会远超南方。” 　　“这是当然。” 　　马修点点头：“北方贸易区未来竞争的对手，只能是五大王国最优秀的城市群落。” 　　雷诺兹看向旁边：“加缪总督，你不是有话对马修先生说吗？” 　　加缪站起来：“东部行省的利佩里，也想加入北方贸易区。” 　　“行。东部的出海口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战略地带。” 　　马修这次很干脆：“不过我需要你保证一点。” 　　加缪没有想到他这么轻松答应，有些摸不着头脑：“请说。” 　　“我要你确保，在北方贸易区出没的圣光骑士团，都乖乖听话，不要给我们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这个要求，加缪脸色古怪。 　　片刻后，他点头：“请放心，北方贸易区出没的圣光骑士团，都会是我们自己人。” 　　马修心说，果然，这家伙是有背景的。 　　他突然想起：“有一个十四团的团长，叫做缅希科夫的，还不错，让他们团留下。” 　　“好。” 　　“具体，两位总督还需要和塞浦路伯爵，以及我们庄园大使卢卡斯探一探，具体事务比较琐碎详细，我就不插手了。” 　　用餐完毕。 　　两位总督告辞后进入魔能车，车子一路驶向埃里克城。他们需要马上和塞浦路伯爵探一探具体方案，尽快将铁路网布置起来。 　　车上。 　　加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为什么你那么直接……” 　　“马修是一个实际主义者。” 　　雷诺兹用毛巾擦了擦脸：“他眼光很毒，胆大心细，与他合作，最好敞开门来说话。只是没想到他能看得那么远，我倒是希望伊那城能够如他说的那样，一步步崛起。” 　　“可惜力有不及啊，埃里克城的影响力已经超出所有人预计，奥拉尔的贵族在那里购置房产已经不是什么新消息。” 　　“说到底，还是实力说话。谁叫咱们实力不如人呢？对更强者保持低姿态不丢人，妄自尊大，不肯承认自己的落后和弱小，才是致命的。” 　　加缪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必须有灯光指引才能看清前路。 第619章 黑金武器威能 　　帕梅拉找到马修的时候，马修正在教奥托认种子。 　　奥托出生于邪恶阵营的铜棺，但事在人为，潜移默化的教育可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这不是新鲜事儿。 　　竖立远大理想，为更多人的温饱和舒适生活而奋斗，让奥托以将俾斯麦精神发扬光大，也是一个长远的义务教育目标。 　　“这是什么？” 　　马修拿起手里的种子。 　　“水稻。” 　　“这个呢？” 　　“小麦。” 　　“这个呢？” 　　“土豆。” 　　话虽如此，奈何奥托天生好像对软塌塌的种子兴趣寥寥，回答也有些有气无力。 　　看到帕梅拉推门而入，他眼里立刻一亮。 　　“帕梅拉阿姨！是不是把我的傀儡战士带来了？” 　　帕梅拉拍了拍手里的箱子：“答应你的事，当然会做到。不过不知道你答应我的事，有没有好好完成？” 　　“有！” 　　奥托一脸认真：“我已经看完了米歇尔先生著作的《炼金术入门》、《炼金术与艺术的渊源》、《世界上的炼金现象收集》，也都做了笔记。” 　　他从一旁柜子里翻出一个厚实的笔记本，递给帕梅拉检查。 　　马修凑过去，和帕梅拉一起看。 　　笔记本上写满了工整的卡尔马文字，对每一本书每一章节都进行了归纳，并且给出了自己的思考和理解。 　　读书笔记后面几页全是手绘图纸，看起来像是几种形态各异的炼金傀儡。 　　奥托对炼金傀儡进行了各种角度的绘制，并且进行了各零部件的拆分和细节描述，还有相应的尺寸计算和威力评估。 　　马修看到最后两页，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剑徒和弓使？” 　　“对。” 　　帕梅拉一边看图，一边嘴上说着：“这是我给奥托布置的课后作业，包括米歇尔先生的三本基础书的读后感，以及对庄园的傀儡进行素描临摹和各部位肢体比例进行计算。他做得很好。” 　　得到表扬的奥托顿时咧嘴直笑，抓住路过的杯子猫，把它不断抛起来接住。 　　杯子猫早已习惯这小少爷的魔鬼性子，一脸生无可恋，空中躺好了，都不带挣扎的。 　　“马修，奥托对傀儡和盔甲有着一种天然的迷恋和浓厚兴趣。” 　　帕梅拉郑重地说：“让他跟着我去工程部，从动手开始学习吧。” 　　马修看了一样旁边满脸期待的奥托：“你是当真的？这小子完全坐不住，怕是会在你的工坊里惹事，依我看，还是把他送到吉赛尔的魔术部去。吉赛尔很喜欢他，现在时间也多，会‘好好照顾’他。” 　　听到吉赛尔的名字，奥托身体一个哆嗦，双手抱住马修大腿，声音凄惨：“爸！不要！不要！不要去吉赛尔阿姨那！你是我爸，不能这样对我！” 　　外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让我看看，是哪个调皮捣蛋鬼在大呼小叫。” 　　奥托顿时噤若寒蝉，吓得话都不敢说。 　　一身红色长裙的吉赛尔走进来，瞥了一眼躲在马修腿边的魔童：“是你吗？奥托？” 　　奥托疯狂摇头。 　　“那是谁呢？” 　　吉赛尔走到他身旁，捏了捏奥托的小肩膀：“长得很快嘛，现在已经是强壮的大小伙儿了，应该可以接受更多的身体检查项目了。” 　　“我还很小……” 　　奥托战战兢兢说：“我才不到一岁。” 　　他求助似的看向马修，看向帕梅拉。 　　两人都装作没看见。 　　“明明不到一岁，却已经有五岁小孩的体格了，真是奇妙。” 　　吉赛尔笑眯眯说：“所以啊，检查身体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万一哪里生病了，以后治疗起来就麻烦了。走，和我去红十字。” 　　“不……” 　　“嗯？” 　　吉赛尔拉着奥托的手，魔童一脸失魂落魄，被他眼里的女魔鬼再次带走。 　　临走前，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关心自己的阿姨，眼角有泪划过。 　　直到这两人离开。 　　帕梅拉才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以后奥托该不会心理有问题吧？” 　　“不会，你不要对他太心软。” 　　马修说：“如果我们都对他太好，那这小子才是无法无天，有吉赛尔和菲妮克斯治一治他，有你这样对他温柔的阿姨，他才能被慢慢引导到正途。” 　　针对奥托的教育模式，当然是事先都计划好的。 　　引导他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很重要，但让他懂得对他人尊重和敬畏，也同样重要。 　　不能仗着自己天赋异禀就放飞自我，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各种麻烦，甚至变成别人的灾难。 　　马修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将他教育出一个伟大的人格，可至少，要基本无害，具有自我约束能力。 　　“那给他的傀儡战士，等他从吉赛尔那儿回来，你给他。这是答应他完成功课的奖励。” 　　帕梅拉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傀儡手办。 　　这手办完全是仿造剑徒制造，铜制，背负十字剑，看起来颇有古典骑士风格。 　　“他很喜欢剑徒和弓使的造型，很久之前就在求我帮他做一个模型。” 　　马修将手办来回把玩，也有点爱不释手。 　　等我玩够了再说。 　　奥托年纪也不小了，当儿子的当然要知道孝顺老爹。 　　“不过来找你，主要不是为了这事。” 　　帕梅拉表情正经起来：“你带回来的黑金，已经做出了成品，效果不错，我建议你现在和我去工程部靶场看一看。” 　　“好。” 　　马修穿上外套，跟着帕梅拉进入魔能车赶赴工程部。 　　靶场设在工程部地下室里，狼铳和鼠铳都是在这里进行了好几轮的测试，马修对这里并不陌生。 　　帕梅拉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鼠铳：“从它先测试起吧。” 　　马修先是戴上耳罩，地下靶场回音很重，对耳朵伤害不小，耳罩也是靶场试射必须佩戴的装备。 　　他接过鼠铳，发现这把小巧的魔能武器已经浑身漆黑，仿佛是被涂了一层沥青，表面又有着独属于金属的光泽细腻。 　　握着木质把柄，马修侧身，双腿微微弯曲，支撑的左手握枪，肘部弯曲。 　　持枪姿态很重要，这也是每一个用枪者必须掌握的战术动作，用正确的姿势射击能有效提高持枪稳定度。 　　马修瞄准前方靶子，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特制圆靶被打得晃了晃。 　　“后坐力比之前要大不少。” 　　马修看着手里的鼠铳。 　　鼠铳就是轮转手枪，能一次性打出六枚子弹，不过威力上属于庄园魔能火器最弱。 　　由于其方便携带和连续射击的高效，现在已经变成了常规武器，日常出行，可以很好地配合鹰铳III狙击枪、II型蛇炮、狼铳等核心火力。 　　“当然，过去鼠铳的杀伤力为每一发子弹200庇，加上秘银短甲的增幅，也就250庇一发。” 　　“现在关键零件部位用黑金替代，每一发子弹400庇，算上秘银短甲配套的话，就是500庇一发，和过去的鹰铳III狙击枪杀伤等同。” 　　马修脸上一喜：“杀伤变成了过去的两倍？” 　　“准确说，是材料提升，让魔术回路能够相对释放出真正的魔术反应。” 　　帕梅拉又将鹰铳III狙击枪递给马修。 　　这回马修学聪明了，将狙击枪固定在旁边的三角架上，瞄准靶子。 　　扣动扳机。 　　嘭！ 　　靶子直接被射穿了一个洞。 　　“鹰铳III狙击枪从500庇提升到1200庇，配合秘银短甲，就是1500庇每一发。考虑到双爆弹的1000庇额外溅射杀伤，每一发子弹实际上杀伤力为2500庇。” 　　“此外，我和吉赛尔还借鉴了科西嘉将军的设计图，对一些武器的魔术回路和特定零部件进行了微调，鹰铳III的射程从过去的400尺变成了现在的800尺有效射程，这下子才算是名副其实的远程杀手。” 　　帕梅拉露出淡淡笑容：“还记得吗？最初我们相遇时，你说，鹰铳最初射击出来，就是要做到800尺外一枪爆头。现在我们做到了。” 　　马修也有些感慨：“是啊……没想到用了两年多，比我想得要久。” 　　“已经很快了。” 　　帕梅拉对他翻了个白眼：“这种东西从未有过，只需要一个人操作，就能在对方完全看不到他的地方，进行远程狙杀。”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马修不懂就问：“800尺距离外的目标物，对人的肉眼来说已经很难精准瞄准，这一步要怎么做？” 　　“当然有特制的瞄准器。” 　　帕梅拉从武器架上取下一个像是望远镜的部件，固定在鹰铳III原本的准星前方。 　　“这是以梦魇晶块打磨，里面是望远镜结构，不仅能够放大目标，能够通过发热发光源进行定位，和鹰铳III是绝配。” 　　“此前我就一直在制作这个瞄准器，打磨和精度难度很高，不过现在有了制作标准和流程，就好多了。” 　　她一脸得意：“就像你说的那样，很多技术储备都是非常必要的，只需要某一个契机，它们就能形成联动，从量变成为质变。” 　　“新版的鹰铳III狙击枪，我有自信，任何远程单兵武器都无法和它对抗。” 　　“不论敌人是人、是魔灵还是夜魔，我们都能在他们碰不到我们的地方，将他们一个个消灭。” 　　马修看着手里货真价实的“热感应狙击枪”，心里有些古怪。 　　这应该说是世界文明线的收束，还是人类基因库里的本能？ 　　“接下来是两个重火力。” 　　帕梅拉拉开旁边麻布，下面露出黑黝黝的狼铳，经过黑金改造，它显得更加低调。 　　“狼铳有效射程从150尺提升到了250尺左右。” 　　“黑金大幅度提高了魔术反应承载的上限，以前承受的极限是10000庇，超过这个数值就会迅速崩溃破碎。现在每一发子弹400庇，一分钟内打出200发子弹，可以累积完成一分钟80000庇的输出。” 　　“如果换成双爆弹，每一发子弹实际杀伤是1000庇，极限情况下能累积制造出10万庇的输出。” 　　马修听出了言下之意：“黑金的承受极限是10万庇？” 　　“不错，虽然只能达到魔术反应理论上真正峰值的一半，但比起之前提升了十倍。也是非常可怕的材料。” 　　帕梅拉感叹：“II型蛇炮，射程现在已经达到了2000尺，约2公里的火力覆盖。超远程巫师重炮里面有很多没有写出的细节难题，我们几个部门还在继续破译和试验中。” 　　“2000尺已经很不错了。” 　　马修倒是不贪心，这个射程，足以大大拓宽俾斯麦庄园影响力。以后蛇炮可以直接装在奥尔巴德号上，变成名副其实的空中母舰。 　　“火力上，II型蛇炮每一发约莫2万庇的杀伤力。” 　　马修估算了一下。 　　3000庇已经算是LV30级往上梦魇级魔灵的战力，弓使每一箭也就2500庇。 　　那么普通人手持鹰铳III狙击枪，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制造远程杀伤的能力就和弓使毫无差别。 　　手持狼铳就更夸张了，占据先手，瞬间摧毁几十个这样的魔灵完全不是问题。 　　蛇炮只要打得准，远程就能把这种目标物轰成飞灰。 　　马修这才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俾斯麦庄园人手一直不多，所以对精锐力量的极端需求远超其他势力。 　　储备力量不是为了侵略和欺负别人，只是为了当有人上门找茬时，能让他好好说话，讲道理。 　　讲道理，也是需要资本的。 　　魔能武器的更新换代，让哪怕孱弱的人类，也能变成无坚不摧的战士。 　　人人都是使徒的新时代，还会远吗？ 　　马修走了一会儿神。 　　回头发现，帕梅拉人不见了。 　　珍妮弗正在旁边整理武器架。 　　她赶紧说：“老师上去接一个魔能通话，让您先等一下，她马上回来。” 　　“我不着急。”马修笑着说：“怎么样？珍妮弗，特训班的节奏习惯了吗？” 　　说起这个，珍妮弗也不装模做样。 　　“很辛苦，喀迈拉教官很严格，不过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论是自保还是保护别人，都是很有用的。” 　　马修点点头：“你很聪明。其实我们人类身体比不了魔灵，先天劣势，不过我们有大脑，有智慧，所以我们制造很多工具和武器，能与他们对抗。” 　　“喀迈拉教你们的，是在极端环境下也要头脑清楚，能判断局势，坚持自己的优势和战术。” 　　珍妮弗直点头：“谢谢马修先生。” 　　“没事。” 　　马修摆摆手：“帕梅拉怎么还没下来，除了黑金武器，她还有什么事对我讲吗？” 　　“老师没和您说吗？” 　　珍妮弗看了一眼楼上，发现帕梅拉还没下来，这才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找您来，是因为很早的那个项目，仿造剑徒和弓使结构，复刻出的外骨骼装甲已经出炉了。” 第620章 外骨骼装甲：弓骑士。 　　复刻弓使和剑徒的魔术回路，将它们充足，并且以既有金属制造成一层特殊甲胄，用以制造属于俾斯麦庄园的未来战士。 　　这个计划是获取弓使之后马修就提出了方略。 　　如果一切顺利，弓使和剑徒这样的战力，就能真正变得可复制，甚至是可量产。 　　那样一来，俾斯麦庄园就不再缺乏精锐战士。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吉赛尔和帕梅拉进行了初步的复刻尝试，整个进度耗费了大量时间，才破解了不到20%的魔术回路。 　　单一的魔术回路并不复杂，譬如说为人们所熟悉的“聚光术”和“风眼术”，这两种巫术都是以特定魔术回路展开后的特定四元素现象。 　　可如果想要聚合多重巫术，以惠特曼代表作“元次巫术”来讲，二元一次巫术这样的东西已经是大多巫师难以计算复刻的复杂结构。 　　魔灵本身的魔术回路，比元次巫术要复杂得多，它们由众多互相纠缠，来回环绕的魔术回路构成，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造成一个直接的结果。 　　越是复杂精密的魔术回路，破译和复刻难度就会呈现出指数级的上升。 　　吉赛尔绞尽脑汁，也在20%这个坎前停步，无法寸进。 　　整个计划于是就被迫暂时搁置。 　　但帕梅拉并没有放弃这个项目，而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寻找能够进一步推进整个复刻计划的工具。 　　现在她有了。 　　“破法者II代，以及破法者1.0系统，让破解弓使和剑徒的魔术回路变得可行。” 　　珍妮弗回忆：“不过整个过程比老师设想的要难很多。” 　　“原本以为相当于5000巫的破法者II代进行模拟和推演，应该很快就能得出结论，没想到整个过程非常缓慢，进度越往后越是艰难。” 　　她露出一个苦笑：“杜莉从一个月前就天天抓脑袋，她说抓得自己头都要秃了。” 　　“除去一些庄园必要的紧急项目，破法者II代所有时间和算力都用在了破解弓使的魔术回路上，好在弓使已经破解了部分，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模拟就会快很多。” 　　“前后耗费了一个月，杜莉终于将弓使全套魔术回路复刻了出来，不过意识湍流过于精密和神秘，却是完全没办法触碰的领域了。” 　　“老师就按照您之前的思路，用以制作外骨骼装甲，用来让人穿戴作战。” 　　“工程部和魔术部一直制作了不少外骨骼装甲，但哪怕全身以秘银打造，也无法承载那么庞大的魔术回路效果，结果就是一启动龙蛋反应堆，装甲就破碎了，根本没法使用。” 　　“这次获得了数量不少的黑金，其中过半都被用作研制外骨骼装甲。” 　　“经过了很多次测试，现在已经初步可以应用于实战了。” 　　珍妮弗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那身装甲，非常厉害，哪怕是普通人，穿上后也会变成弓使那样的强力战士。” 　　“好了，忙你的去，喀迈拉通知你们集合了。” 　　帕梅拉从楼上下来。 　　“是！” 　　一听是喀迈拉教官召集，珍妮弗匆匆忙忙一路小跑上去。 　　马修还有些没回过神。 　　这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实在有点让他产生怀疑。 　　过去吃够了苦日子，骤然引来了庄园一系列尖端产业的爆发，让他有些如梦似幻，心神不宁。 　　一辈子没打过这种富裕仗啊…… 　　“带你去看看装甲。” 　　帕梅拉绕过靶场，打开后面的一扇铁门，里面是一个库房，墙角都固定了蛛丝灯泡，照得里面犹如白昼。 　　她推开靠墙的一道栅栏，露出里面一副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甲胄。 　　它浑身漆黑，在灯光下反射出幽幽冷光，甲胄与弓使相似度极高，身着以铁环制作的贴身锁帷子，宽肩窄腰，这副轻便外甲包裹性极好。 　　与弓使不同之处在于，头盔上没有鹿角，也没有配置那副白骨大弓。 　　“弓使的外甲抗击打性不如剑徒，不过相应的，魔术回路复刻就要容易得多，杜莉说，要复刻剑徒的魔术回路，至少需要破法者II代持续不断地演算三个月。因为只要魔术回路复杂一点，整个难度就会大幅度提升。” 　　帕梅拉解释说：“弓使的魔术回路追求的是移动迅速、魔术反应瞬间爆发力、以及高速移动下的稳定性，抗击打能力和续航本身就不是重点。” 　　“实战能力如何？” 　　马修好奇。 　　“我和你身后剑徒切磋一下你就知道了。” 　　帕梅拉一脸自信。 　　她毫不避讳地脱下外套和长裤，露出里面贴身单薄内衣。帕梅拉本身就高挑，加上勤加锻炼，挺拔的女性上身，纤细的腰线和笔直双腿十分惹眼，让马修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好家伙，看起来好像又发育了。 　　整套外骨骼装甲被帕梅拉一件件佩戴安装在体表，她整个人也被贴身黑甲包裹起来，戴上头盔，只露出双目，性别就完全被遮蔽，看起来就是另一名使徒。 　　剑徒和帕梅拉走到靶场旁的工地上。 　　马修提醒说：“现在剑徒已经是LV48，你要小心。” 　　“我知道。” 　　帕梅拉话才落下，一拳已经直冲剑徒面门，被剑徒抬起肘部挡格，与此同时他腹部被帕梅拉膝撞击中。 　　剑徒稍微抖了抖，反手试图搂抱帕梅拉，被她灵活地就地一滚，拉开距离。 　　帕梅拉抓起武器架上的III型鹰铳，直接一枪，打得剑徒胸甲上凹陷了一大块，魔术回路也受了影响。 　　马修来不及骂她不讲武德，全身心沉入剑徒控制。 　　剑徒拔出十字剑，快速逼近。 　　帕梅拉丢了鹰铳，又抬手啪啪啪连续三枪，鼠铳子弹直击剑徒头部。 　　剑徒硬抗，也拉紧双方距离。 　　帕梅拉却突然转身，一回头，手上多了一把狼铳，六根黑黢黢的铳管直面剑徒。 　　剑徒日轮千阳镜之剑拔出。 　　狼铳咆哮，疯狂的子弹倾斜打得剑徒无法动弹，子弹不断被反射回来，打得周围坑坑洼洼，权能武器对魔术反应的消耗一下子拉满。 　　帕梅拉躲在一面被子弹反射打得稀烂的掩体后，一口气打完200发子弹。 　　她这才抬起手里铳管冒烟的狼铳：“怎么样？10万庇级的冲击，还扛得住吗？” 　　马修脸带微笑：“战力不错，超出我预计了。如果是普通梦魇级魔灵，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 　　剑徒将十字剑收回，站在马修背后。 　　“没劲，还是打不动剑徒。” 　　帕梅拉取下头盔，捋了捋头发，有些沮丧。 　　这时候马修才意识到，帕梅拉依旧是那个年轻又充满朝气的姑娘，武器是她离不开的玩具。 　　马修安慰说：“已经很强了，真的，如果喀迈拉对上这一层外骨骼装甲的你，如果没有防备，那才那一下他至少掉一条命。” 　　外面正在对特训班训话的喀迈拉打了个喷嚏。 　　他一脸奇怪，我这远古兽裔之身，难道还会和这里普通人一样感冒？ 　　“也就是说，外骨骼装甲，现在基本上算是三叉戟小队的平均实力？”帕梅拉眼睛一亮。 　　“准确说，外骨骼装甲和狼铳组合起来，就是这个水准，差不多在LV55这个级别吧，很强。” 　　马修一脸认真地说。 　　轻描淡写，那当然是装的。 　　剑徒被那一梭子子弹打得，魔术反应消耗直接过半，如果被拉开距离放风筝，帕梅拉继续打两发弹匣，强如剑徒也得提剑跑路…… 　　马修心里滋味惆怅。 　　最强战力的剑徒，竟然被外骨骼装甲逼到这个地步，简直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他知道如果一开始就肉搏，帕梅拉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仿造弓使的外骨骼装甲完全没有够强度的防护，一剑就能劈开外甲。 　　可实际作战时，近身并不容易，因此远程攻击就是一种最安全的常规作战方式。 　　马修回过神，开始讨论起战斗时的细节：“你刚才的动作非常，是外骨骼装甲带来的增幅？还有移动射击时的稳定性，也是装甲带来的增益？” 　　“不错。” 　　帕梅拉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外甲：“它对佩戴者的速度、力量、稳定平衡性都有大幅度提升，取代了秘银短甲，对魔术杀伤的增幅在50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是身着外骨骼装甲使用鹰铳III狙击枪，配双爆弹，经过增幅就是每一发2800庇。” 　　“穿上外骨骼装甲，它带来的稳定性和精准度远超空手持枪，与各种魔能武器契合度极高，这一点是核心。以后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拓展和改造。” 　　“它有不错的抗击打能力，只是和剑徒这样的肉搏怪还是没得比，以后能制作出剑徒类的外骨骼装甲，就能形成立体式配合了。” 　　“现在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计了。” 　　马修手指在外骨骼装甲上轻轻摸索：“这是可拆卸的，那么它们魔术回路的衔接也需要拆分后进行组合，这难度可不小。” 　　“当然是一个大工程……” 　　“还有，你的手可不可以不要放在我胸前？” 　　“实在没忍住，它看起来好漂亮，手感也很不错。” 　　“当然，我精心打磨抛光，兼具美感和抗性。” 　　帕梅拉挺起胸膛一脸骄傲。 　　马上她又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算了不管了。 　　反正眼下外骨骼装甲实战成功，才是最重要的事。 　　马修思考了一下：“这套外骨骼装甲，生产周期大概多久？” 　　“一个月一具。” 　　帕梅拉脱口而出：“后面的话，也许会快一点。这多亏了杜莉，她用破法者II代给出的魔术回路和完整结构图，理论上魔术师和工程师也能按照不同部位制作出来，最终组合成功。” 　　马修点点头:“那就开始生产吧。还有一个，狼铳库存有多少？” 　　“除去三个盗火者小队配置的三把，庄园里的库存还有四把，目前我已经用黑金改造了两把，只需要一点时间，大概一个月，工程部就能将所有狼铳更新。” 　　“不。” 　　马修摇头：“旧款用着先，新款先不要声张，作为狼铳II型进行储备，关键时刻会派上用场。” 　　“也好。” 　　“还有这外骨骼装甲，还是得取个名字。” 　　帕梅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马修摸着下巴：“仿造弓使的外骨骼装甲就叫‘弓骑士’，以后仿造剑徒的外骨骼装甲就叫‘剑骑士’，我们也要符合罗斯特大陆的起名基本规律，这样大家更够容易接受。” 　　帕梅拉嗤笑了一声：“就和轨道骑士一样？” 　　马修比出一个大拇指：“对，要接地气，要容易记忆，不要搞特殊化，大家都是骑士。骑士就是公正正义的象征，广大群众都爱骑士。” 第621章 他来听我的演唱会 　　半年前，埃里克城翻修好了曾经荒废的剧院，更名为北方剧院，剧团们终于能够在这座北方不夜城里表演。 　　人们满足了基本温饱，有了一点余钱，娱乐消遣就变成一项理所当然的消费品。 　　黑暗时代里，城市之间辗转并不安全，耗时耗力，通常各剧团和乐团都会集中在一些人口众多的大城市。 　　冉冉升起的埃里克城也变成了他们选择的目标之一。 　　原因倒也简单。 　　首先是这里自从变成了北方贸易区的核心，往西往南都很便捷，乘坐喷气轨道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下一座城市，车厢内灯光明亮，十分安全。 　　再者是不少商人和小贵族陆续移居埃里克城，这里的消费能力和艺术鉴赏水平都在持续上升，当然，重点还是卖得出票。 　　戏剧和音乐剧的加入，让埃里克城的人们有了一个较为高雅安静的好去处，城市里的酒馆也就不再是唯一的娱乐选择。 　　这一天，男爵埃迪带着人来到北方剧院。 　　他亲自坐镇，让士兵和剧院院长手下一干工作人员合作检查舞台，确保这里设施安全齐整。 　　后台有一支从南方行省过来的乐团，他们才结束了自己的表演，正在收纳各种乐器。 　　一名吹笛手忍不住问：“团长，是哪里的大剧团要过来演出吗？这种规模的重视程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埃迪男爵负责整个埃里克城的防卫，不是说他一直在训练盗火者小队吗？居然抽调人手专门过来检查，难道是阿基坦的那几只著名剧团？” 　　团长穿上外套：“不是，就说来的是一支本地乐团。” 　　“本地乐团？埃里克城附近的？” 　　听到本地乐团，吹笛人不由笑出声：“卡尔马人本来就不擅长乐器，最熟悉的就是吹号，那也是用于战斗，这里还是人口稀少的北方，怎么可能有什么好乐团。难不成是表演战斗吗？” 　　“住口，不要无礼！” 　　团长训斥了他一句，不过也承认：“卡尔马的乐团大多以大鼓和吹号为主，这种表演方式，的确不适合剧场。这些年也很少登上真正的舞台，不过，还是看看再说。” 　　另一名鼓手不服气说：“团长，卡尔马人的乐器只有号角而已，打鼓他们也非常粗糙，只是纯粹制造高强度的鼓点而已，毫无节奏和音色搭配的美感。” 　　“虽然背后讨论弱者有些不够绅士。” 　　小提琴手也加入讨论的行列：“但事实就是如此，卡尔马人重武力传统，其实是非常保守的国家，这么多年来文学、音乐、绘画都毫无建树，就是因为他们停滞的思想和审美。” 　　“卡尔马人的武力帮助这个国家进入罗斯特大陆的平均水平，但他们的艺术美感还在几百年前这里的原始部落阶段。” 　　团长也不意外。 　　艺术领域里，卡尔马作为鄙视链的最底层，在各处都是被嘲笑和鄙夷的对象。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无关其他。 　　事实上，就与贵族之间貌合神离的关系一样，艺术领域的从业者，互相也大多是看不起的。 　　阿基坦人站在了如今艺术的最高峰，他们的音乐、文学和绘画都变成了五大王国争相模仿的目标，阿基坦艺术家的话就代表了审美的标准，“阿基坦式表达”就是高级的象征。 　　其余的流派都有被质疑的理由。 　　都灵古典派被认为是过度神学，意义大于表达；萨克森写实风被看做是纯粹高精度模仿自然，美感缺失；巴斯乡村田园派又过于放浪形骸，俗而不雅。 　　倒是已经死去的艺术受到了一致所追捧。 　　如古德涅维帝国的塑像和诗歌，古都灵的雕刻与祭器，都被认为是过去时代的瑰宝，是所有人都应该珍惜的无价结晶。 　　“好了好了。” 　　团长看了一眼怀表，打住团员的七嘴八舌：“我们乘坐的白银号还有两个小时才会进站，不如就欣赏一下本地乐团的表演，当做下一场旅程的调剂。” 　　乐团众人纷纷同意，一个个发出快乐的笑声。 　　后台还在熙熙攘攘，前台观众已经一个个落座。 　　外面立有木牌，拉扯着横幅，都写了各式宣传语。 　　——新生代乐团今日演出即将开始！ 　　——这是你从未听过的全新版本！ 　　——来了可能后悔一小时，不来你绝对后悔一辈子！ 　　——神殿都为之惊讶而挽留的神秘歌手，真理之眼都无法置信的巫术奇迹，今日尽在北方剧院！ 　　…… 　　马修坐在吉赛尔身边，对身旁的老人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很多人都过来捧场。” 　　“的确是人声鼎沸。” 　　赫德森主教笑呵呵说。 　　他旁边的另一个老者，则是脸色不忿，尤其看到“神殿都为之惊讶”词条，更是气得牙痒痒，却没法发作。 　　“莫里森主教，放轻松些。” 　　赫德森主教对同僚低声说了一句：“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请务必将神殿使命放在首位。” 　　莫里森主教哼了一声。 　　马修挑眉：“看起来，莫里森主教对我们的安排不是很满意？那这次演唱会就算了，我们下回再谈。” 　　“没有，没有的事。” 　　赫德森主教赶紧打圆场：“马修先生，您误会了。莫里森主教只是对平民的未来感到忧虑，毕竟夜魔出没越来越频繁，表现出的攻击性和战力也让人不安。” 　　“绝不是针对俾斯麦庄园，相反，莫里森主教对音乐颇有研究，他非常擅长弹奏古典吉他。” 　　马修来了兴趣：“原来莫里森主教也是一个音乐迷，巧了，我也喜欢。” 　　莫里森只是闷闷说：“空余时间，会弹奏一二，只是兴趣罢了。” 　　“谦虚了！” 　　马修摸了摸下巴：“我有一个想法，不如莫里森主教也上去，和我们的新乐队一起演奏一曲。” 　　莫里森主教对马修怒目。 　　赫德森主教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保持镇定，不要激动。 　　“这个……莫里森主教喜欢的是古典音乐，倒是对年青一代的喜好一无所知。马修先生，还是算了吧。” 　　马修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个神殿和庄园正式告诉所有人我们双方友好合作的关系，看起来，时机不太对。那就以后再说了。” 　　这话一出，让赫德森和莫里森都面面相觑。 　　他们此行任务就是和俾斯麦庄园达成第二笔的交易合作，马修说话从不虚张声势，说以后再说，那就真的只能以后再考虑了。 　　赫德森不断使眼色。 　　莫里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咬牙说：“既然马修先生喜欢，那么我这个老头子上台去弹一首也没有什么不可。” 　　“太好了！” 　　马修笑着说：“我就说嘛，神殿的主教，就是气度不凡，涉猎广泛，肯定会是我们俾斯麦庄园，也是埃里克城所有人的好朋友。” 　　“不过，有一句话你可说错了。” 　　“是所有人都喜欢，莫里森主教你愿意上台，与民同乐，所有人都会为之振奋。” 　　“这可是神殿释放善意，告诉大家神殿也在与时俱进，和每一个人同在的好机会。” 　　莫里森捏紧拳头，努力忍耐自己被戏弄轻视的怒火。 　　马修·俾斯麦，欺人太甚！ 　　莫欺老年老！ 　　今日屈辱，未来必定让你百倍偿还！ 　　赫德森主教不动声色用手掌盖住莫里森主教的拳头，笑着对马修说：“不过可能神殿音乐与民间音乐不太符合，未必会有很好效果，待会儿配合未必会很默契。” 　　“没事。” 　　马修毫不在意：“演唱会重点不在于多完美，关键在于气氛，光是莫里森主教登台，绝对会让人high到不行。” 　　“hig？” 　　“就是爽到。” 　　“原来如此，学到了。” 　　赫德森主教依旧保持着风度和礼貌，试图为同僚开脱：“可时间实在仓促，也没有合练过，可能……” 　　莫里森对他露出感激的神色。 　　“没关系。” 　　马修对坐在身后的索伊说：“去拿最后一首歌的歌词歌谱，还有一副古典吉，莫里森主教肯定要调音什么的。” 　　“是。” 　　这一番话让赫德森主教彻底哑口无言，只能对旁边的同僚苦笑。 　　莫里森则仿佛是已经任命，不再说话，也没有了愤怒，只有一股麻木。 　　索伊递给他一把古典吉他，歌词和歌谱，他直接开始看谱试音。 　　台下说话之际，舞台上已经打出了灯光，一名身段窈窕的女性主持走上来，手持一柄巫师杖。 　　她开口说：“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北方剧院，今天我们请来了一支从未有过的神秘乐团‘蜘蛛乐队’，他们已经准备完毕，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入场！” 　　在她带头鼓掌声中，下面观众纷纷挥舞手中的木头巴掌——这也是马修之前让阿拉克涅小组设计的一个小道具，让现场会更加热闹。 　　几个年轻人从后面走出来。 　　主持人示意中间那留着短寸发、穿着贴身白衬衫和俾斯麦长裤的男子：“这位是主唱马歇尔先生。” 　　她又指向另一个穿着紧身裤，一头泡面头的妖娆男子：“这位是鼓手弗朗茨。” 　　弗朗茨毫无紧张，单手扶胸，笑容得体，十足贵族风范。 　　“这位是吉他手奥黛丽小姐。” 　　初次登台，穿着短裙和贝琳达长袜的奥黛丽有些紧张，不过她本来面目清冷，只是点点头，轻轻拨动琴弦。 　　下面不少男青年顿时一阵欢呼，甚至有一个人大喊“当我老婆”！ 　　卡尔马人爱恨直接，只玩真实。 　　主持人将巫师杖递给马歇尔，往后退去。 　　马歇尔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说：“第一首歌，是马修先生给我们写的，叫《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我们很喜欢，希望这首歌，你们也能喜欢。” 　　他比了个手势。 　　奥黛丽轻抚琴弦。 　　马歇尔用低沉又深情的嗓子唱：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男孩为了她彻夜排队 　　半年的积蓄买了门票一对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 　　她记得月台汽笛声声在催 　　…… 　　台下，不论男女都被这简单又悠扬的调子吸引。 　　日常歌颂爱情的音乐，从没有如此直接而深沉，旋律简单而朗朗上口，恰好戳中生性喜欢干脆的卡尔马人的习惯。 　　不少人都在低声跟着哼唱起来。 　　吉赛尔看着舞台，轻轻靠近马修说：“是哪位姑娘，让你这么记忆犹新？还给她写了一首歌。” 　　马修只能再次解释：“不是我的歌，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歌手的歌，我只是借用。” 　　“谁？” 　　“你不认识……” 　　马修含糊了一句，心里默默祈祷，学友哥千万不要怪我，发扬歌神的歌，做一个小小文化输出。 　　赫德森主教也听得频频点头。 　　倒是莫里森主教，他开始还有些不屑，慢慢发现这旋律的奇妙与上头，脸色慢慢惊讶而郑重。 　　到最后他发现。 　　这首歌的名字，他来听我演唱会，完完全全是讽刺的自己。 　　莫里森偷看旁边的年轻领主，只觉得马修·俾斯麦深不可测，随手写歌，竟然能玩出这种花样。 　　可笑的是，那些民众完全没听懂其中含义。 　　这不是一首烂俗的情歌，而是一首讽刺神殿，讽刺他莫里森主教的战曲。 第622章 谈笑风生 　　台上一曲演奏完毕，观众们报以热烈掌声。 　　多年以来，能被搬上剧场舞台的音乐都是贵族们指定的高雅曲调，大体上不是歌颂爱情和财富，就是歌唱一些名人轶事。 　　里面也不乏一些精品。 　　不过说到底依旧是贵族们的自留地，他们爱听什么乐团就演奏什么。 　　不论主题怎么改变，核心价值观依旧是赞美贵族们的正义和公正，歌唱骑士们的勇敢和忠诚，传颂王子与公主、骑士与恶魔之间的故事。 　　普通平民，哪怕在音乐里也只是路人，不可能成为主角。 　　大众百姓爱听的，没法在舞台上演奏。 　　理由很简单，贵族们不喜欢。 　　如今蜘蛛乐队的第一首歌《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和贵族们喜爱的风格背道而驰，既没有故作高深和讲究用词奢华，也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暗示和拔高。 　　只是唱出了一段属于平凡人生的无疾而终的爱情。 　　观众们听够了那些辞藻华丽的赞美，第一次发现有属于自己的歌，轻而易举就带入了自己，想起过往种种追求爱情的艰难，不免感同身受。 　　“真是不可思议的音乐方式。” 　　赫德森主教轻轻鼓掌，半是吹捧半是真话：“虽然歌词简单通俗，却力透人心，真是了不起的作品。” 　　莫里森主教依旧不说话，一直在看自己的乐谱。 　　马修谦虚道：“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乐队自然就会去演唱。” 　　蜘蛛乐队的首场演唱会并不容易。 　　最初既定的时间是一个多月前，可马歇尔他们一再表示，还需要更多时间写新歌，找到更多优秀的音乐灵感。 　　不仅是首演带来的压力，也是他们努力想要打出漂亮的第一仗。 　　于是马修思来想去，索性推了他们一把。 　　马修替他们写了几首歌。 　　这些歌既要马修记得部分主旋律和歌词，又得符合卡尔马人民大众的审美，旋律朗朗上口，歌词含义表达清晰而直接，最好要够劲——毕竟卡尔马人可是战斗民族。 　　最终他确定了四首朗朗上口的歌。 　　分别是《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演员》、《心灵交战》、《团结就是力量》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作为开场最适合不过，娓娓道来，让人能迅速进入情境，又和第一场演唱会主题完美契合。 　　《演员》旋律出众，深情苦涩，吸引女粉。众所周知，女性总是对感情触动最为在意和看重。 　　《心灵交战》则是激昂奋勇，孤生对抗无处不在的命运，符合大家对英雄主义的憧憬。 　　《团结就是力量》开始彻底进行传道，告诉每一个普通人，怎样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未来。 　　马修对歌曲类型和顺序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开头贴近生活，让普罗大众容易带入自己人生经历。 　　然后慢慢，讲述各种困境下的挣扎，每一个人一生不断战斗的故事。 　　最后致命一击，让所有人团结起来，去对付那看似无可匹敌的敌人，去反抗，去思考，去觉醒。 　　文化对人的潜移默化影响，最难以抗拒和察觉。 　　黑暗时代，夜魔肆虐，人人自危。 　　但这可能也是最好的时代。 　　贵族们在夜魔面前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了自保，贵族们也被迫放下过去的傲慢，去寻找帮助和底气。 　　追逐生产力的庄园时代即将来临。 　　时代的浪潮随时可能冲刷旧世界，每一个人都有站上浪尖改变命运的机会。 　　马修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降伟人，不论是资本主义还是马哲毛中特，他都只懂一点皮毛，无法形成体系化的纲领。 　　没有纲领，就无法主动发起自下而上的革命。 　　可这并不代表没有办法。 　　还有另一条路子。 　　没有天降伟人，但有千千万万的大众平民，只要不断发展提高生产力，给他们解放思想，让他们能接受更多的教育，更多的新思想，那么新时代的浪潮就能被他们凝聚而推动。 　　马修要做的就是培育星星之火。 　　它们迟早能够变成燎原之势。 　　“马修先生，现在我们能探一探合作的事了吗？” 　　赫德森主教询问。 　　“合作？好，好。” 　　马修装作才想起这回事：“不瞒您说，俾斯麦庄园一直都想要和神殿深度合作。奥斯塔教宗彻底解决了绯蝗入侵的难题，实在是让人敬佩鼓舞。” 　　“只是……” 　　“马修先生不必有任何顾虑，请尽管说。四大枢机主教这次派我们拜访贵庄园，就是抱着十足诚意而来。” 　　得到对方许诺，马修这才一脸为难说：“因为以前的一些误会，还有不少摩擦，让埃里克城的人们和庄园一些胆小的居民，对神殿非常害怕和担忧。” 　　“我听说，他们都在担心神殿派来黑天使和龙骑士，直接接管了埃里克城和庄园的防务，到时候每一个人都可能被神圣裁判所关入大牢。实在是神殿武力过于强盛，让人不得不担忧啊。” 　　莫里森主教青筋暴起。 　　放你卡尔马的俾斯麦狗臭屁！ 　　上次他带队惩戒骑士，麾下黑天使和龙骑士只是冲过界，就被那辆轨道骑士的轰得没一个生还者。 　　为此莫里森还受到了神圣裁判所的训诫，让他不得不返回神殿总部当面陈述和自罚。 　　现在你还倒打一耙，说我们武力威胁？ 　　要点脸吧！！ 　　赫德森主教则是耐心地说：“请马修先生放心，对于埃里克城为核心的北方贸易区，神殿绝无任何恶意，只是想要和庄园，和北方贸易区进行更多的合作。” 　　他感叹说：“都灵的平民，对俾斯麦庄园的商品非常喜爱，而且如今夜魔凶猛，没有照明之物百姓们都非常不安。” 　　“马修先生，我们这次诚心诚意过来，就是想要购买一批庄园的蛛丝灯泡，以及一些魔能车。” 　　神殿有蛛丝灯泡的需求，让马修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对方是来寻求购入一批盗火者套装。 　　“赫德森主教，据我所知，神殿不是不缺照明物吗？聚光术本就是源自神殿，神殿还常年囤积了大量的可燃物。” 　　赫德森主教笑容里有几分苦涩：“神殿当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可都灵的普通人却是没有这么多可照明的物品。萨克森和阿基坦收紧了对煤炭、木料和炼金油灯的出口，都灵2100万人所需要的照明物资就变得捉襟见肘。” 　　“综合而言，贵庄园的蛛丝灯泡效果最好，而且持续时间也长，还可以反复充能使用，我们是抱着足够的诚意来的。” 　　马修微微点头：“神殿为百姓考虑，这种社会责任感实在让人钦佩。不过魔能车又是怎么回事？平民可买不起这种载具。” 　　“至于魔能车……的确是神殿所用。” 　　赫德森主教做出了解释。 　　由于之前绯蝗入侵一事，导致真理之眼对神殿的不满进一步爆发，借用新一年的“元素之眼”使用谈判，要求神殿以圣植来支付相应的使用授权。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神殿自然是不可能同意。 　　这已经无关于利益问题，是神殿和真理之眼双方的地位高下问题。 　　原本神殿和真理之眼就有着历史恩怨，前者曾经吃过亏，后来不得不承认真理之眼的合法地位，也是迫于形势。 　　谁知道现在巫师们直接试图利用这一次，直接挑战神殿地位，想要让神殿彻底服软。 　　四位枢机主教在很多方面都有争执甚至是冲突，但维护神殿地位，重现昔日神殿荣耀是他们统一的目标。 　　罗斯特大陆最强力的两大组织，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发起了最直接的对抗。 　　相比而言，神殿的确没有多少能制衡的反手，被巫师们单方面地技术制裁，并且表示，如果神殿进一步地表示出敌意，他们将会召回驻扎在都灵的注册巫师，并且撤销都灵的真理之眼分部。 　　这一傲慢又无礼的行为，前所未有的外界冲击，彻底让神殿方出离愤怒，内部紧密团结，一致对外。 　　前者也直接宣布，中止圣植药物对真理之眼进行的出口，并且将这部分配额转给了卡尔马和萨克森这两个不是巫师核心伙伴的王室。 　　同时神殿也开始直接驱逐都灵境内巫师，只要是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或是巫师学徒，如果没有退出真理之眼，一律赶出都灵境内。 　　神殿和真理之眼的暗战在逐步升级，目前十分焦灼。 　　“元素之眼在都灵境内全部停运了？” 　　这个消息过于重大劲爆，以至于马修不得不再询问一次，确定其真实性。 　　“是的，正式停运从昨日已经开始了。” 　　赫德森主教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所以神殿需要一种新的传递消息的方式，但这并不是马上就能找到的替代品，虽然神殿多年研究，一直想要摆脱元素之眼的限制，可一直并没有找到完美的手段。” 　　“赫德森主教，你说的太多了！” 　　莫里森忍不住提醒。 　　“不。” 　　赫德森主教坦然：“莫里森主教，此次来，我们是带着神殿的真诚友谊而来，对待朋友，就不应该有所隐秘。而且，这种事情也根本无法隐瞒。” 　　莫里森无话可说。 　　如果真有其他办法，他是绝不会来俾斯麦庄园求援的。 　　“我捋一捋哈。” 　　马修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们想要用魔能车，代替常规马匹来快速传递神殿的情报？” 　　“是的。” 　　莫里森强调：“需要至少六辆，用作传令车，我们愿意用之前那样的圣植种子交换。不过这项协议不能对外公开，也是为了保持神殿不破例的传统……” 　　马修琢磨。 　　这事似乎有点搞头。 第623章 意想不到的机会 　　神殿被真理之眼正式进行技术封锁，导致失去了元素之眼的及时传递信息能力，这绝不是突发奇想。 　　和平年代里，两大组织都保持着相对的克制，也认可对方的存在和影响力，相当长时间都算是相安无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是真的摒弃旧怨。 　　团体之间，向来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真理之眼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黑暗时代对罗斯特大陆的全覆盖，让巫师们终于走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利用他们以前既有的巫术装置对神殿方所在都灵进行制裁。 　　多年习惯元素之眼的便捷，如今外界黑暗危险，突如其来的卡脖子让神殿非常难受。 　　马修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要素。 　　“真理之眼这么胡来，不怕教宗奥斯塔上门问罪吗？” 　　民众们大概不清楚，各大势力却是亲眼看到，教宗以一己之力阻断弗洛斯和霍纳古尔的战争。 　　毫无疑问，奥斯塔就是万物主宰奥洛格破碎灵格的继承人。 　　近乎半神的力量，让奥斯塔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战略威慑。 　　真理之眼知道这一点，居然还敢对神殿发难，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马修先生，教宗冕下只对至高无上的万物主宰负责，作为神明意志的传递者，教宗冕下并不会参与俗世事物，除非是涉及都灵王国和神殿的灭亡，或许冕下才会从圣灵花园出来。” 　　赫德森主教表现出了一种坦然的诚实。 　　“这一点，真理之眼的那群巫师也知道，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做出这样荒唐又不顾平民安危的事。” 　　马修一脸恍然大悟。 　　他心里早就有所猜测。 　　只是从赫德森主教嘴里证实，让整个事件的可信程度增加了两分。 　　绯蝗入侵时，就听说教宗奥斯塔根本不理世事，哪怕沦为租界区，他也一直呆在圣灵花园，每日修行和照料花草。 　　总数超过两百万的士兵和百姓死于这场战争，教宗奥斯塔依旧不为所动。 　　后来之所以出现，也是被黑暗棺牢引出，万物主宰遗落的权能会引起他的关注。 　　神眷伽布丽艾尔的异状和消失，吹笛人等七圣徒的生死，奥斯塔根本毫无兴趣。 　　概而言之，教宗奥斯塔已经是非人，人类规则对他毫无意义，他所追逐的与古神无异。 　　或者可以大胆假设，他就是万物主宰奥洛格的容器，通过这个容器，万物主宰似乎想要修复灵格，甚至于遗落的黑暗和恐惧权能，都可以非常干脆地让出，被不死梦魇倪克斯捕获。 　　等于说，人类群体内部只要不涉及灭绝程度的变动，都无法让奥斯塔下场。 　　想通这一点，马修顿时轻松了许多。 　　毕竟一个半神随时虎视眈眈，让人有些芒刺在背。 　　“确实。” 　　马修接着赫德森主教的话，表示：“真理之眼这次实在过分，或许他们与神殿之间有所争端和恩怨，但这些事和平民无关，普通人是无辜的，不应该沦为威胁神殿的工具。” 　　“神殿也是这个态度。” 　　赫德森主教点头：“元素之眼失效，对神殿也好，神官也罢，都并无实质性影响。神殿的教区之间传递信息，也并非利用元素之眼。” 　　马修心说当然。 　　如果神殿内部消息都用元素之眼，那怕是大量机密都已经泄露。 　　“可对于每一座都灵城市，元素之眼却是非常重要的传讯装置，不论贸易还是安防，都是城市之间重要纽带。” 　　“如今元素之眼无法使用，城市里的平民安全就会受到威胁，他们无法知道其他城市的状况，也无从了解最新的消息，本就步履维艰的贸易会陷入停滞，物资流通变得困难，食物和燃料供应都是一件难题。” 　　“神殿有充足的储备和供给，但平民们却要吃苦了……” 　　“所以神殿希望，能够从俾斯麦庄园进口一批最少6辆魔能车，来缓解这个燃眉之急。” 　　“按照魔能车的速度和续航能力，可以持续不断地进出一座座城市，传递重要消息和最新的情报。” 　　“抱歉，打断一下。”马修比了个手势：“我记得，黑天使不是飞行速度也不慢吗？为什么不用黑天使传递信息？毕竟神殿武装是自己人，不论忠诚度还是数量，都有保障。” 　　这话让赫德森主教和莫里森主教都脸上动了一下。 　　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禁忌和痛点。 　　“这个说来话长。” 　　赫德森主教轻飘飘地一句：“黑天使并不适合传递情报，而且野外夜魔横行，对魔灵的狩猎更甚人类，它们离开神殿反而会陷入危险。” 　　马修心知肚明。 　　当然了，所谓的黑天使，也是骸骨军团成员之一，本就是被神殿以“迷雾侍女”母体孕育出的鸦人复制品。 　　和根据冥修士复刻的龙骑士一样，这些黑天使本身思维混乱，只能以药物控制，作为武力被利用，复杂的情报传递对它们来说风险太大。 　　马修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果然得到了一些验证。 　　赫德森主教说：“希望马修先生，能够回应我们这份本着友谊和发展为主旨的合作请求。” 　　马修乐了。 　　神殿居然也开始谈发展和友谊，看来这次是被逼狠了。 　　“没问题。” 　　马修拍着胸口说：“展望未来，和平发展，双赢和多赢，都是俾斯麦庄园的追求目标。和神殿的合作，也是我一直所希望的。” 　　赫德森小心问：“那魔能车……” 　　“索伊，庄园的魔能车订单现在是什么情况？” 　　马修看向后面。 　　管家助理翻开记录本：“先生，魔能车库存很少，仅够庄园备用，其余的订单已经派到了三个月后。目前主要供应的是卡尔马王国和萨克森王国的政府机构和王室，巴斯代理店也一直缺货，贝尔先生那边还有两辆缺额。” 　　马修皱眉：“不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神殿挤出6辆魔能车！把我们的备用车先算上！” 　　“我们只有4辆备用车……” 　　索伊一脸为难：“先生，财务部和工程部那里可能通不过。” 　　“就破例一次。” 　　“是！” 　　马修这才看向旁边两个主教：“我也很为难，两位，你们也看到了。俾斯麦庄园的运营，也要按照基本规则，每个部门都有相应章程，我也没法随便改变，这次只有4辆，两位回去时我们会让石像机组配送。” 　　赫德森和莫里森两位主教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来之前，他们合计过，以马修的行事风格，很可能是愿意合作的，但这人思维跳跃，说不定哪儿让他不乐意了就否定了。 　　“那具体圣植种子的事，我们也会给出最大的诚意。”赫德森主教说。 　　“小事。” 　　马修摆摆手：“稍后具体事宜，你们和卢卡斯谈。卢卡斯是庄园对外大使，合作协定方面详细由他负责。” 　　“好的。” 　　“不过……” 　　这个不过让两个主教又是一阵紧张。 　　果然要开始了吗？ 　　哪里又出了问题？ 　　“4辆魔能车大概不够吧。” 　　马修摸了摸下巴：“光是上万人居住的主要城市，都灵都有几十座，4辆魔能车作为信使，来回往返，不仅消耗很大，效率也低。” 　　“考虑到现在是黑暗时代，魔能消耗比以前要强很多，每一辆车大概跑个半天，就需要休息充能。” 　　“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 　　赫德森苦笑一声：“也比完全没有的强。至少一些关键信息，夜魔新出没聚居点，贸易路线和物资补给，至少能够传递出去。” 　　马修看向舞台。 　　台上，蜘蛛乐队已经在演唱《心灵交战》，高亢激情的现场表演让很多人都挥舞手里的木头巴掌，不自主一起跟着吼。 　　概而言之，有点吵。 　　吉赛尔打了个响指，马修周围顿时清净了。 　　“谢了。” 　　“小意思。” 　　这没有任何吟唱的施法，让赫德森和莫里森脸色一变。 　　完全不需要巫师杖和咒文颂咏，这只有一种可能，她改造了自己的身体，在体内制造了魔术回路。 　　吉赛尔·雪莱，果然是一位魔女。 　　“我在想，神殿考没考虑过，尝试用另一种技术装置，来替代元素之眼？” 　　这话让赫德森和莫里森愣住。 　　赫德森小心问：“另一种替代元素之眼的技术？您是说，俾斯麦庄园有这样的东西？” 　　“当然，没有真理之眼那么强。我们俾斯麦庄园只是小作坊，没有他们那么财大气粗，用的是一种笨办法。” 　　马修给他们讲了一下魔能话机本身的原理，以及在庄园的具体应用。 　　“索伊，样机给两位主教看一下。” 　　管家助理从包里拿出一支魔能话机，递给两个吃惊的主教。 　　“这是俾斯麦庄园正在秘密进行的项目。” 　　马修口中说着：“原本还没想这么快告诉外界，不过考虑到神殿恰好需要，我就随口说一下。” 　　“它有两个独特于元素之眼的优势。” 　　马修抬起食指：“首先，里面通话进行魔术回路加密和编译，可以从一个人那里传递到另一个人耳中，不需要巫师或者其他人这样的中介来解释。任何一个听力正常的人，都能明白对方说了什么。” 　　“然后，这项工程一旦建成，就是区域性的独立体系，其安全保密，完全不用担心被外界截取和掌控。后期也可以扩展到很多城市群，形成大范围，大规模的通话连接，直到覆盖整个都灵。” 　　“最后，是信息传递的时效性，这一点毫不客气地说，远超元素之眼。因为本就是将人与人的对话，通过线缆的方式，进行距离上的消除，所以一个在二十公里外说你好，另一个人就能同时听到。” 　　两位主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件事超出了他们计划和设想，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但与此同时，台上蜘蛛乐队已经演奏到了最后一曲。 　　马歇尔对着巫师杖话筒说：“下面，是最后一首，《抗争》。” 　　台下马修提醒：“莫里森主教，该你了。” 　　老主教咬牙站了起来，挎着古典吉他一路从后面登上舞台。 第624章 主教吉他手 　　“最后一首，《抗争》。” 　　马歇尔比了个手势，回头看到挎着古典吉他上来的一个老人，愣了一下。 　　他马上认出，这就是曾经带着惩戒骑士追捕自己的神殿主教莫里森。 　　莫里森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找茬的？ 　　他回头看去，当看到下方老神在在的马修，马修面带笑容，对他微微点头。 　　看起来没事。 　　不论如何，不能影响首次演唱会。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沉入情绪，双手握着巫师杖麦克风：“正当我睁开双眼踏入这个世界妈妈给我生命现在让我自生自灭……” 　　后面的弗朗茨倒是完全沉浸在现场，双手挥舞快速打鼓，疯狂甩动自己的方便面脑袋。 　　奥黛丽也是在肌肉记忆一样伴奏。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莫里森。 　　他看过曲谱，客观来说，谱子的节奏毫无问题，只是没想到唱出来是这样一种方式。 　　说唱对这个时代的听众来说还是有些新奇先锋。 　　莫里森收敛心神，奥黛丽也是吉他手，她的伴奏音很慢，那么为了增加层次感，自己就必须将速度提起来，以符合快节奏的击打感。 　　老人手指快速拨动琴弦，激烈到甚至有些刺耳的高频音，在这首歌里好无突兀，完美契合。 　　比起前面那些歌，《抗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密集故事性和强烈的情绪起伏，一瞬间就将台下观众全部拉住。 　　令人窒息的节奏感和写实对抗，在这一刻融为一个整体，让所有人听着听着，忍不住哇地喊出声。 　　观众们的欢呼和惊叹，把舞台的气氛进一步推向高峰。 　　主唱马歇尔早已陷入了那过去的情景，彻底忘记了周围一切。 　　“你可曾困惑在你身旁谁是敌是友 　　对你落井下石的可能就是你的挚友 　　你可曾经历当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平常跟你称兄道弟的人都突然失踪” 　　鼓声成雨，吉他惊雷。 　　歌手抑扬顿挫的说唱响彻四方。 　　音乐独有的力量彻底笼罩了整个北方剧场。 　　莫里森疯狂弹奏着吉他，过于投入，让他脑袋不停摆动，老人跟随旋律在运动。 　　因为音乐旋律融入了巫术，所以演奏时，台上开始放光，并且变得充满热力，让观众们又是一阵惊呼。 　　一曲完毕。 　　莫里森弹完最后一个调子，大口喘气。 　　所有人都站起来，疯狂鼓掌呐喊！ 　　后台，南方乐团众人陷入了死寂。 　　团长不由自主第一个鼓掌，所有人都开始跟随鼓掌。 　　身体不会说谎，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来自北方乐团，但他们一个个呼吸沉重，大汗淋漓，眼里闪烁着从未有的光彩，仿佛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奇妙冒险。 　　团长深吸一口气，看向舞台上鞠躬的乐队四人组：“他们……从此之后，应该会变成新的音乐标准。” 　　实力在伯仲之间，彼此会不服，但差距过大，只会让人比较的欲望都消失。 　　任何搞艺术的，不论是音乐还是文学，或许自己无法创造出优秀的作品，但大多从业者艺术审美都是在线的，或者说，哪怕不会谱曲唱歌的人，也能知道什么是好歌，什么好听。 　　这就是普世美学。 　　在它面前，没有人能够抗拒。 　　“真厉害啊……” 　　团员们一个个看着那舞台上新人，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初次登台，一战成名，这种梦幻开局是无数人只有梦里才有的待遇。 　　“咦。” 　　团长突然发现：“那个副吉他手，不是神殿的莫里森主教吗？上次还来查过我们乐团。” 　　“的确，那就是莫里森主教，虽然他穿着一身灰色斗篷，但我认出的！” 　　不止后台，前台很多观众也认出了莫里森主教。 　　演唱会观众里不乏贵族，对于惩戒骑士团里的几位主教，他们并不陌生。 　　“那是莫里森主教？” 　　“不会吧？神殿的莫里森主教？他可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人，居然会和这个先锋乐队一起……” 　　“难道蜘蛛乐队是神殿的？” 　　“怎么可能！主唱马歇尔原本还被神殿通缉，他还是跑到俾斯麦庄园，才受到庇护，神殿也就没提通缉的事了。”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神殿和庄园一起打造的乐队？” 　　“哈哈哈，看起来有乐子了。” 　　“明天的《奥秘》肯定会报道这事，有趣，有趣。” 　　台上。 　　幕布缓缓被拉上。 　　蜘蛛乐队几人和莫里森几目相对，有些尴尬。 　　马歇尔第一个走到莫里森身旁，朝他抬起手：“你是一个非常棒的节奏吉他手，和你合作，我很荣幸！” 　　莫里森下意识抬起手。 　　两人击掌。 　　弗朗茨则是直接抱了上去：“厉害啊！没想到神殿对音乐理解这么强！我就说，怎么感觉吉他音色变得有层次感，而且激烈高亢起来！原来是神殿吉他手！” 　　奥黛丽也笑着说：“多亏了你，我弹奏了太多的抒情乐，对快节奏的掌控还是不够。如果没有你的吉他，这次肯定会失分很多，完全达不到这个效果。” 　　莫里森有些手足无措。 　　他年纪不小，本以为已经放弃了青年时期对音乐不切实际的梦想，皈依神殿，成为神明虔诚的仆人。 　　收起热情与自我，融入神殿的规则，变得和所有惩戒骑士一样冷漠而严酷。 　　却没想到，在几十年后的一个陌生舞台上，那个年轻的，名为莫里森的玩音乐的青年，再次从胸口跳了出来。 　　莫里森老泪纵横。 　　“啊，你别哭啊。”弗朗茨兴奋地说：“这是好事！加入我们吧！大叔，成我们的高音吉他手吧！我们蜘蛛乐队，一定会让所有人重新定义音乐！” 　　莫里森只是摇头。 　　“莫里森主教，弹得好啊。” 　　马修也从后台走了上来，轻轻鼓掌。 　　他刚才也是吃惊。 　　原本只是想要搞一下莫里森心态，让他上去难受一下，也给马歇尔出口气。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玩乐器真的有一手。 　　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极有天赋和热情。 　　从没进行排练，光是看谱子和台下调音观察，最后就能无缝融入乐队。 　　马修不由起了爱才之心。 　　蜘蛛乐队需要这样一个吉他手，莫里森也很享受舞台表演。 　　谁说神殿主教不能当乐队吉他手？ 　　“赫德森主教，你怎么看？” 　　马修转过脸。 　　赫德森主教也无奈，这马修先生还真是难缠和让人想不到，原本以为他会要一大笔好处，没想到他直接看上了莫里森主教的吉他能力。 　　“这个……神殿方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四大枢机主教也说过，需要和庄园的专门联络人，如果莫里森主教愿意……” 　　莫里森主教摇头。 　　中年人最后的尊严和坚持，就是不会承认自己过往做的选择是错的。 　　“请你留下来吧！” 　　马歇尔认真地说：“莫里森，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按照神殿教典所说，每一个人都得到神明祝福而幸运地活着。” 　　“我相信，神明对你的祝福一定就是你的音乐天赋。” 　　“这并不影响你作为一名神殿主教的主业，你不是一直想要监督我吗？来我们乐队，你就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了。” 　　“音乐不会说谎。” 　　马歇尔朝他伸出手：“让我们一起，用音乐给大家在黑暗时期带来力量吧，这一点我们是一致的。” 　　莫里森主教依旧一脸犹豫。 　　这变化过于突然，从被迫登台到现在要他当乐队吉他手……这令多年恪守清规的莫里森主教依旧难以抉择。 　　马修想了一个办法：“莫里森主教，我会建议神殿枢机主教，让你以支教名义，留在庄园的乐队，也作为神殿驻庄园的特许联络人，这是庄园和神殿合作的一个基础。” 　　“莫里森主教。” 　　赫德森也提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这次任务对都灵人心稳定至关重要，必须要得到俾斯麦庄园的合作。 　　莫里森主教最终叹了口气：“这……我……好吧。” 　　弗朗茨几人都欢呼了起来。 　　马歇尔一个拥抱上去：“欢迎加入我们！” 　　过于热情的气氛，让莫里森这个中年人有些不适应，只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 　　蜘蛛乐队的首演，惊艳了埃里克城人，也变成了所有人讨论的重点话题之一。 　　每一个乐队成员的来历也被喜欢八卦的贵族们挖了出来。 　　主唱马歇尔，曾经神殿的囚徒，后来一直进行街头演唱表演，被神殿通缉后一路逃亡阿基坦，最终投入俾斯麦庄园。 　　鼓手弗朗茨，卡尔马大名鼎鼎的贵族少爷，因为老是勾搭寡妇和人妻，甚至连国王陛下叔叔的夫人都没放过，被奥拉夫三世丢入皇家学院反省，最后偷偷逃出去投奔俾斯麦庄园，现在又在积极追求雪莱夫人。 　　主音吉他手奥黛丽，科尼城有名的文艺女青年，擅长弹唱，是不少贵族少爷追求的对象，最后和好友玛丽莲来到北方，加入俾斯麦直营店，后来又加入乐队。 　　节奏吉他手莫里森，神殿惩戒骑士团主教，年过半百，曾经走遍五大王国抓捕异教徒和邪教徒，也正是他带队追缉马歇尔，将其逼入俾斯麦庄园。 　　不少人都对马歇尔和莫里森的微妙关系而津津乐道，两人曾经是死敌，如今却变成了同一个乐队的成员，一起演奏。 　　音乐真是太奇妙。 　　与大多数忙于八卦的人不同，马修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时间。 　　他抓起低语果：“维克多，我记得以前给你送过去了一些低语枝蔓，它们现在已经被你培养成低语猎手了吧？” 　　“没错，怎么了？” 　　马修喝了一口茶：“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625章 基建输出 　　听完马修的话，维克多那边半天没有响动。 　　马修知道，以维克多考虑全局的求稳性格，肯定需要一会儿来消化和衡量利弊。 　　毕竟，这次的活儿可不是什么抓捕海盗、大海捡尸或是制作配套商品。 　　要打造一座城市的全新通信体系，除去真理之眼，没人有这个经验。 　　“我再确定一下。” 　　维克多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打造整座城市魔能话机的完整方案？” 　　“没有。” 　　马修如实说：“我之前没想过会这么快，毕竟埃里克城的改造计划都还没开始，庄园内运转还不错。” 　　“你完全没有计划和把握……就敢这么答应下来吗？” 　　维克多那边有些担忧：“万一神殿方很快就同意了，你的魔能话机体系很久都没有建立起来，那只能带来反作用。对俾斯麦庄园，对北方贸易区都是一个声望上的重大影响。” 　　“你想多了。” 　　马修笑着说：“你想的是正常国家的修建方案，你认为，神殿会告诉居民，魔能话机是以魔灵为中枢，进行魔术反应传导？” 　　维克多那边愣了一下。 　　他这才想到，都灵与其他四大王国有着根本的不同，都灵王国的基础是神殿，神殿对万物主宰的信仰才是国家精神核心。 　　一直以来，神殿都是以神明赐予的力量和智慧教化世人，帮助人们保持心理上的安定。 　　如果搞一个魔物来作为城市的接线员，都灵人一时半刻是很难接受的。 　　哪怕神殿要表达这也是神明的伟力，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简而言之，魔能话机体系，再还未站稳脚跟之前，神殿绝不会有官方层面上的同意，只会装作毫不知情。 　　即使有合作，那也必定是都灵某些城市和俾斯麦庄园的私下协议。 　　这样一来就有了婉转余地，做得好，受到百姓拥护，那是神殿指出了正确方向，做得不好，平民们咒骂和恐惧，神殿就要惩罚擅自私下合作的某些主教，安抚人心。 　　“……我倒是忘了这一点。” 　　维克多笑了一声：“你啊，有时候对这些又毫不在乎，有时候又非常具有政治敏感性，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重要的事，当然就要重视。” 　　马修随口说了一句，继续说正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决不能错过。我可以说，这是饥荒俱乐部，也是我们俱乐部这几座庄园展示力量和新技术的最好舞台。” 　　“真正有底气和能力与真理之眼唱对台戏的，就只有神殿，如今他们被技术制裁，封锁信息，我们的新技术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借用这个契机，真理之眼还没法利用针对我们，因为这事背后还有神殿。” 　　“我目前定下的是去过的北港城，建造出能跨越城市的魔能话机，元素之眼过去的统治地位就会慢慢开始动摇。” 　　“没有比都灵更好的市场和实验地了，这里有神殿保障安全，他们也急需要一个能挽回劣势的手段。” 　　“这个手段，就是魔能话机。” 　　“只要做出来，能两座城市之间通话，神殿必定会大肆宣传，完成舆论上的反击。” 　　“同时神殿也将会支持我们，在整个都灵进行魔能话机城市群改造。” 　　“神殿的影响力虽然远不如过去，但依旧是能抗衡贵族群体和巫师的重要力量，只要在都灵能够站稳脚，我们的标准就能够变成新的规则！” 　　维克多细细品味了一会儿，说：“这些都是你建立在一切顺利，快速建立起魔能话机体系的基础上。可你并没有全套的应对方案。” 　　“兄弟，脑子灵活一点啊。” 　　马修给他气笑了：“魔能话机技术的成熟，只是需要时间，但机会过去了，可就不会再有。” 　　这也是现代社会一个可以说常见的处理方式。 　　对于长远看来助力巨大的项目，尽早上马是最好的选择。 　　就如地铁。 　　每座城市要修建地铁，其实是需要国家政府批准的，然而实际上，等一套程序批下来时间已经过了太久，失去了红利期。 　　所以真正实际有效的做法是，一边等批示，一边先自己建起来。 　　只要能保证钱和人，抗住压，建得够快，让它铺开来，就极大可能变成既定事实。 　　马修不过是照抄答案。 　　真理之眼和神殿正面对上，真刀真枪开始制裁和信息战，这机会可不常有。 　　所以马修给赫德森和莫里森两人一阵吹，告诉他们，魔能话机体系非常成熟，埃里克城即将落地，全套方案，从图纸到施工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神殿只要需要，俾斯麦庄园就能够在都灵的北港城承接复刻这项工程，通信效果比元素之眼不知道高到哪去。 　　实际操作和观摩了魔能话机，赫德森匆匆离开，回去复命。 　　莫里森则是留下，已经作为神殿驻俾斯麦庄园的大使，在盘丝洞区居住。 　　“所以，你是想要从我这里拿低语猎手，作为信息中枢？” 　　“不是拿，这项目我准备由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一起承办，利润当然也是平分。” 　　“行。” 　　维克多那边也做了决断：“我提供两株低语猎手，可以直接移植到北港城和另一座城市去，其他还需要我做什么？” 　　马修说：“我计划的是，由俾斯麦庄园来提供低语猎手的魔术回路接入，以及布线，剩下对低语猎手的维护和配套建筑建造，你们黑铁堡来做，你有速冻泥和铁丝网，能够制造建筑来容纳低语猎手。” 　　“你们处理魔术回路改造和布线，提供话机，我们维护低语猎手和建造魔能话机的中枢建筑？” 　　“就是这个意思，当然具体可能要根据北港城来调整。” 　　马修想了想：“庄园这边，我们的负责人是帕梅拉，但具体事务应该是她的副手皮尔，话机体系工程部非常熟悉。” 　　“我这边的话。”维克多想了想：“还是让施密茨过去负责，稳妥一点。” 　　两人商量了一番细节问题和筹备需求。 　　最后维克多说：“差点忘了一件事，芙兰朵露在这边已经半个月了，我还以为她很难适应，现在她已经融入了黑铁堡，跟着工人们一起干活儿，也不比老手差。” 　　“那当然了。” 　　马修完全不意外：“别看她是一个小姑娘，其实一直跟着吉赛尔，不论魔术反应还是炼金术工程都很有经验。” 　　维克托又问：“菲妮克斯现在怎么样？” 　　说起菲妮克斯，马修有些头疼。 　　菲妮克斯是一个急性子，行动派，她一直对风王胸骨念念不忘。 　　可奥尔巴德的改建计划耗时漫长，按照帕梅拉给出的参考数字，至少要半年时间，迄今为止才过了四个月，还有两个月时间。 　　菲妮克斯索性带着傀儡中队，加入了改造计划，和地精工程队一起在捣鼓已经停靠在庄园北面的奥尔巴德号。 　　她几乎就住在了奥尔巴德号的临时营地，这些日子以来，完全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那座巨鲸尸体上。 　　马修过去看过几次。 　　开头，马修还觉得，菲妮克斯不容易，明明不是庄园的工人，却干得比工程队还要卖力，她指挥ABC48的傀儡小人又是凿又是刻又是钉铁钎，非常投入，干劲十足。 　　慢慢马修才品出味儿来。 　　她可不是对改造工程有兴趣，而是瞄上了改造奥尔巴德号产生的碎骨和碎肉。 　　这些碎片早就被魔术回路加固成了类无机物形态，但只要断开局部魔术回路，还是能够进行破坏。 　　施工现场的碎片，就变成了菲妮克斯的最爱。 　　由于她身份特殊，拿些奥尔巴德号的碎屑回去，施工负责人基尔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灵格寄存魔物的残蜕，都是培育低语果丛的宝贝肥料。 　　不过客观来说，菲妮克斯也在改造工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作为当世三大炼金术师之一，她的眼界和经验，都远超大多数炼金术师和工程师。 　　同时菲妮克斯还是罕有的，对改造巨大炼金堡垒和工程建造都有着代表作的炼金术师，她的意见让皮尔少走了很多弯路，进行了不少整改。 　　马修突然想到，既然是饥荒俱乐部承接的工程，那么菲妮克斯这个成员也不能划水，过去当总负责人很合理。 　　“菲妮克斯？她愿意去吗？” 　　维克多问。 　　“她会愿意的。” 　　马修很确定。 　　俾斯麦庄园的东西禁止白嫖。 　　植生羊变成了庄园财产后，菲妮克斯没事就过去蹭一蹭，薅羊毛有一手的。 　　况且。 　　如果负责奥尔巴德号改造工程的皮尔去了都灵，菲妮克斯这下就更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要侵吞多少庄有资产，那才是一件头疼的事。 　　皮尔要去，她也得去！ 　　都去！ 　　马修说：“至于科西嘉那边，不是故意把他排除在外……” 　　“我去说吧。” 　　维克多心领神会：“他的身份敏感，不宜暴露。这次俱乐部项目，也分一部分利润出来给他。” 　　“对。” 　　马修补充道：“魔能话机体系的设计图纸和魔术回路原理，这边已经在整理，到北港城时会给施密茨一份，你那边也给他捎一份去。铺设魔能话机是迟早的事。” 　　“你这次倒是大方，不怕我们学了过去就赶超了俾斯麦庄园？” 　　维克多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怕的。” 　　马修非常淡定：“新技术迟早会普及，会被学去，重要的是能一直保持领头羊的位置，不断创新，制定标准和规则。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做出不同的分支和更多的创意，俾斯麦庄园过于扎眼也不是好事。” 　　“我巴不得你们帮我分担压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俾斯麦庄园要做的不是一家独大，而是引领潮流，孵化激励出更多的俾斯麦庄园。 　　围绕新技术、新思维而改造社会形成的年轻群体不断壮大，才能真正更新掉握住旧时代权力的贵族。 第626章 红花牌香烟 　　三天后，赫德森主教匆匆回到俾斯麦庄园。 　　“马修先生，四位枢机主教已经达成一致，愿意雇佣俾斯麦庄园来进行北港城、莱曼城的改建。” 　　赫德森有了神殿首肯，说话也底气足了许多。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神殿有两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是，在改建工程还未竣工之前，这只是北港城、莱曼城单方面雇佣俾斯麦庄园进行城市工程改建，和神殿无关。” 　　马修心说果然。 　　这些成熟的大组织或老牌机构，别的不说，甩锅有一手——或者文雅书面一点，控制风险有一手。 　　“后期正式宣布魔能话机的铺开，由神殿和庄园商议后另定。” 　　马修表示：“明白，这没问题。” 　　赫德森稍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转述：“第二个要求是，改造要一点一点来，不能急于求成。首先改造北港城，如果效果没问题，那么再继续莱曼城的改造。” 　　马修皱眉。 　　擅长察言观色的赫德森主教说：“马修先生，这个应该不为难吧？” 　　“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没什么问题。” 　　马修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打：“不过有一点大概四位枢机主教没想过，如果不能做到两座城市进行互联，光是一座城市内部联系，那就毫无意义了。” 　　“这……” 　　赫德森也一时语塞。 　　“我倒是有一个折中方案。” 　　马修提议：“不如这样，以北港城作为双城通信的核心，莱曼城作为附属地位，那么两个话机中枢就很好布置。一个在北港城内，一个在北港城外，距离东面莱曼城十公里处。” 　　“这样一来，的确是先动工的北港城，如果没问题，就能直接布线覆盖连入莱曼城。” 　　赫德森思考了片刻：“可行。” 　　马修笑道：“看起来，赫德森主教是这回的负责人了？” 　　“的确是由在下来负责双城改造。” 　　赫德森谦虚道：“不过这件事并不容易，还请马修先生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 　　马修摆手：“赫德森主教，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世俗文化和民众心理有着深刻独到的理解，冷静智慧，如果这都不能变成神殿的枢机主教，也太屈才了。” 　　“不敢不敢。” 　　赫德森没有接茬：“在下只是一名平凡的神官，完成自己职责，就是最大的目标。” 　　“太谦虚了。” 　　马修收起笑容：“那么我也直说。” 　　“俾斯麦庄园也有两个条件。” 　　赫德森仿佛早有准备：“请讲。” 　　“条件一，本次施工完全由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独立完成，还请施工过程中不要让神殿其他人来干扰。” 　　“这是当然。不过黑铁堡……是萨克森维克多王子的庄园，现场协调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赫德森有些担忧。 　　“请放心。”马修自信道：“虽然是我们庄园和维克多的黑铁堡合作项目，但有一个现场总负责人，这个人绝对镇得住所有人。” 　　“能问一下是谁吗？” 　　“菲妮克斯。” 　　这个名字让赫德森愣了片刻，继而欣喜：“菲妮克斯小姐愿意出手，整个项目肯定会顺利很多！” 　　人的名，树的影，颠覆者菲妮克斯就是有这种魔力。 　　马修继续说：“第二个条件，就是支付报酬的方式。我们需要‘红花茄叶’的完好种子，具体数量，根据核算出的工程造价进行冲抵。” 　　烟酒行业，从来都是暴利龙头。 　　作为瘾品里为数不多能够被世俗允许存在的角色，烟草消耗很快，能够变成持续的强劲现金流。 　　庄园目前赚钱的是红十字研究会的手术和疗养，工程部的各种产品要变现需要过程，而且由于都是大件工具，流通性和需求量毕竟有限。 　　魔能蛛丝和蛛丝灯泡倒是需求庞大，但庄园又必须考虑到储备和供应问题，必须做出一定的限售策略。 　　找到另一个强力的经济支柱，就是马修需要考虑到的下一个重点。 　　庄园的开销会持续上升，农业产出已经无法弥补各部门疯狂的消耗。 　　多点支撑，才能减少一些不确定风险。 　　“红花茄叶……这个是上一代教宗规定，不能大量外流的稀有品类。” 　　马修心里有点不爽。 　　这也不行？ 　　告辞，不干了。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规避这一禁令。” 　　赫德森看向马修：“俾斯麦庄园可以承接神殿的红花茄叶种植培育，以及后续的加工。” 　　马修惊了。 　　说好的不能外流的稀有品类。 　　你这直接让庄园来种植和加工，不更离谱？ 　　“马修先生，请听我慢慢说来。据我所知，庄园有一种加工的烟草，叫做‘北地雪茄’，是由红花茄叶为原料……” 　　赫德森慢条斯理地讲了一会儿。 　　马修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神殿看上了“北地雪茄”这一香饽饽，他们也想要分一杯羹。 　　道理也简单，既然俾斯麦庄园已经搞出了北地雪茄，那么红花茄叶也必定是孵化养育成功。 　　哪怕神殿单方面不给，俾斯麦庄园只需要足够的时间，终究是能铺开大片的烟草农场。 　　神殿又制裁不了俾斯麦庄园，所以最优的选择，就是合作。 　　这样不仅能够获得巨额利益，还能够减少外界风言风语。 　　北地雪茄？ 　　这本来就是俾斯麦庄园和神殿合作研制的！ 　　圣植泄露？种子外流？ 　　完全是胡说八道！ 　　听完对方的意向，马修心里佩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真理之眼这一拳给打醒，老迈的神殿终于知道用新的方式来对抗敌人了。 　　“九一分账。” 　　马修说：“我们九，你们一。” 　　“五五分账。” 　　赫德森笑着坚持：“马修先生，上次给你们的种子，哪怕你们培育再好，产量都无法提升。因为劣种只能培育两代到三代，往后就无法生长出叶子了。这也是神殿记录上清楚的说明。” 　　马修不动声色：“我们要负责培育和加工，神殿只需要坐享其成，我们的人力劳动开支和资源消耗都是很大的。” 　　赫德森只是说：“五五分账。” 　　马修皱眉：“大概赫德森主教忘了，俾斯麦庄园是怎么起家的。我们能制作出魔术麦种，也能制作出魔术红花茄叶，种子数量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两人一番互相砍价，最终以纯利润七三分成敲定。 　　俾斯麦拿大头的七成，承担种植、收获、烘烤、切割等所有加工流程。 　　神殿拿三成，负责供给完好优质的红花茄叶种子。 　　对外，两方需要统一口径，认可北地雪茄为神殿和俾斯麦庄园共同合作研制的圣植产物，只允许外包给北方贸易区种植加工。 　　马修一脸郁闷：“苦活累活都由我们干了，神殿只管坐着等金币，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工作了。” 　　“马修先生你也拿到了想要的，不是吗？” 　　赫德森笑眯眯说。 　　马修当然不会亏。 　　亏本生意，俾斯麦庄园是不碰的。 　　这次谈判能得到神殿官宣的授权，那就说明以后只有俾斯麦庄园这里的红花茄叶是正品，这就能堂而皇之地大量铺货。 　　北地雪茄产业带来的不止是纯粹的垄断式收益。 　　首先，种植红花茄叶需要大量人力，因为烟草不比其他，对水土环境要求很高。这样一来就能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 　　然后是加工需要特定的工坊和流水线，那么加工的工人又是一大群劳动力。 　　同时由于北地雪茄商品化，商人们也会在采购名单里加上这一重要的盈利物品。 　　事实上，红花茄叶带来的价值，远比最终获得的那些利润要高。 　　它不仅能进一步扩大埃里克城就业率，还能激活北方市场，吸附更多的人流量，刺激消费和税收……这笔账可就难以计算了。 　　“既然说起北地雪茄，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思路。” 　　马修接过索伊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赫德森主教，北地雪茄的加工一开始就是瞄准了高端市场，简而言之，就是价格昂贵，只有各界精英才买得起。” 　　“但现在要铺开来，那么就必须考虑到平民百姓的消费能力。” 　　“我是这么想的，北地雪茄作为高端产品，继续深化加工技艺和品牌宣传。” 　　“然后再做一个亲民的品类，让普通人也买得起，抽得起，毕竟红花茄叶本身就是一种提神醒脑，让人精神愉悦的圣植。” 　　赫德森也听得直点头：“那么，以你看，该怎么做？” 　　“这个品类，我们就叫它‘红花牌’香烟，名字简单易懂。” 　　“索伊，纸笔。” 　　马修拿炭笔在纸上画了一朵红花，看起来就像是红花茄叶。 　　“就以这个作为图案标志。” 　　“和北地雪茄不同，红花牌香烟可以一支一支卖，每一支上都印上这个红花，这样普通人都能买得起，偶尔抽一支也不会稀奇。你看如何？” 　　赫德森听得直叹：“马修先生，你这头脑，真是天生的商人啊。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都被你吃了个遍。” 　　“话不能这么说。” 　　马修纠正他：“这叫创造消费需求，黑暗时代这么紧张，还是会让人担忧和不安，抽一根红花牌香烟，让世界重新明亮。” 　　“这个宣传词还不错。” 　　马修拍定：“就这一句，‘红花牌香烟，让世界重新明亮’作为宣传语，印在烟盒上。” 　　“是。” 　　索伊唰唰记下马修的话。 　　“那么，提前预祝我们，香烟和城市改造都合作愉快。” 　　马修伸出手。 　　赫德森和他握了握：“老实说，和马修先生当朋友，真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 　　马修面带笑容：“预祝庄园和神殿合作顺利，一起发财，友谊长青。” 第627章 星级标准与四线定位 　　马修最近都没看到奥托的影子。 　　这孩子自从进入帕梅拉的工程部旁观学习，就完全被那里琳琅满目的各式装置吸引住了，恨不得住在那里。 　　工程部早已不是最初的小作坊，经过几次扩张，占地面积越加庞大。 　　光是存放大型魔术反应炉，就需要专门的仓库和配套保养工具，通过反应炉，能够不断仿造出龙蛋反应堆，这也是各种魔术装置的供能核心。 　　这种自充能能源核心需求量极大，工程部已经在研究升级版。 　　除此之外。 　　有专门进行调试魔能车、巡逻车以及轨道骑士的车间。 　　存放零部件的专用分类仓库。 　　专门用以设计各种装置的模型区，制作一个新式装置，通常需要图纸和相应比例模型作为参考。 　　马修听帕梅拉讲，奥托最感兴趣的是模型区和车间。 　　奥托的热爱和小男孩天性有关。 　　车间里的三类车辆各有特长，魔能车应用于日常通勤，巡逻车能应付各种复杂情况，轨道骑士则是正儿八经的主战武器。 　　他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很惊人，只是炼金术和工程学需要更多的动手能力和经验，目前奥托就在不断尝试组装和独立打造一些零部件。 　　通常来说，奥托展现出的兴趣都是来得快去得快，三分钟热情。 　　这回他却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地，一个多月都在工程部学习和动手，看起来是真的感受到了乐趣和目标。 　　帕梅拉变成了他的启蒙老师。 　　马修乐得清闲。 　　他拿起最新的《奥秘》报纸，上面刊登一系列的近日新闻。 　　最醒目的是关于庄园模式的星级报道。 　　这是一个持续多期的栏目，旨在解析以俾斯麦庄园为首的一干庄园到底做什么，又是怎样完成技术的创新和应用，从而改变更多人的习惯和生活方式。 　　秘银工坊通过派出专业的调查员访问各庄园，调研后，做出了一个独立的星级评估。 　　到今天为止，已经出炉的庄园星级评估恰好十座。 　　马修当初看到时，就知道，这是秘银工坊在和真理之眼暗地里打擂台来了。 　　双方都在争夺庄园时代的话语权，只是采用了不同的话术方式。 　　简而言之，就是要提前给各大庄园设下一个隐形框架，通过他们的框架来潜移默化影响大众，以及各庄园。 　　这对一干起步早的庄园毫无影响。 　　俾斯麦庄园无须任何奖项来增加声誉，任何优秀的赞美在庄园身上都是正常，如果一个庄园评选奖项没有俾斯麦庄园，那个奖项才是有问题。 　　不论是《奥秘》的星级庄园评定，还是《魔术》的十大庄园名单，他们目标都是瞄准了后来者，试图制定标准。 　　前面的拓荒者不受规则约束，后来加入者失去了最好的展示期，就需要一系列手段被更多人认知，扩大名气。 　　那么一种或几种被认可的评选机构，就会变得至关重要。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后来的效仿者只能算是跟风。 　　马修张开报纸。 　　《奥秘》星级报道里给出了庄园的星级评价标准。 　　一星，代表该庄园在同类里表现出色，具有清晰的定位和优秀的管理，是周围区域应该效仿的对象。 　　二星，表示该庄园十分杰出，内部运营有独到之处，对外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力，二星庄园能独立创造出新的技术和标准，足以让其所在王国为之骄傲。 　　三星，意味着该庄园做出影响深远的成果，改变了罗斯特大陆现状，并且辐射五大王国，影响数以百万人群的生活。 　　已经公布的名单，十座庄园分别是： 　　1俾斯麦庄园三星 　　2圣灵庄园二星 　　3阿基坦高等师范庄园二星 　　4萨克森工程专科庄园二星 　　5共和国商业贸易庄园二星 　　6地精改革委员会庄园二星 　　7战斧庄园一星 　　8真理高塔一星 　　9四海庄园一星 　　10黑铁堡一星 　　俾斯麦庄园作为唯一的三星级庄园，也是理所当然。 　　作为庄园时代的领头羊和开启者，绯蝗战争转折点的制造者，当之无愧。 　　二星庄园共有五座，都各有来头。 　　圣灵庄园是神殿建立，背后是神殿和都灵一国之力，由于都灵是绯蝗入侵时唯一没有伤及元气的王国，排在榜首也无可厚非。 　　阿基坦高等师范庄园、萨克森工程专科庄园、共和国商业贸易庄园分别是阿基坦、萨克森、巴斯的国营庄园，哪怕经历了战争的巨大消耗，底蕴犹在。 　　地精改革委员会庄园是新宝岛地精着手创建。 　　这个庄园名字较为拗口，原因在于为了减少议会力量对庄园日常经营干涉，地精们组建了一个改革委员会，议会只能决定委员会人选，不能决定任何庄园的政策。 　　相比过去，已经算是一个收缩权力的进步。 　　剩下的四座庄园都是一星级。 　　战斧庄园也是唯一一座由国家力量打造，却没有评选上二星的庄园。 　　《奥秘》里也给出了评选理由：战斧庄园是奥拉夫三世陛下以王室力量创建，但由于本身过于偏重武力培养和魔裔融入，目前对经济、技术、文化、思想上并无任何推动作用。因此只能遗憾地评选为一星。 　　马修觉得最有意思的是真理高塔。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属于真理之眼。 　　《奥秘》里给出的评选理由是：真理高塔是真理之眼创造的庄园组织，本身实力雄厚，人力充沛，成果丰硕，可惜没有计划将这些力量变成对普通平民和城市的推动力量，只是将巫术和知识封存，因此只能遗憾地评选为一星。 　　虽然言语隐晦，但也暗戳戳地刺了一刀。 　　说的就是真理之眼抛弃了普通民众，只是讨好贵族和精英。 　　剩下两个。 　　四海庄园是巴斯共和国执政官蔻西茉的私人庄园，黑铁堡是维克多的个人庄园，能初步排上一星已经算是秘银工坊极为看好。 　　马修放下《奥秘》，拿起同期的《魔术》。 　　上面已经出了科西嘉所说的十大庄园排名。 　　不过细节上进行了优化和调整。 　　现在变成了“世界庄园名册（黑暗纪1年版）”，将所有已知庄园划分为1、2、3、4线四类。 　　1线庄园，又叫做世界级庄园，为全世界所有庄园的标杆和模板。 　　2线庄园，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活跃度相对较强，对优秀人才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也正在或者即将成为未来几年各国布局的重点。 　　3线庄园，根据庄园建成区规模、人口数量、发展水平等多个指标综合评估的具有战略意义、经济和生产总量较大的大中型庄园。 　　4线庄园，多数是庄园规模、发展水平以及各种基础建设较为普通的中等庄园，更多依靠自给自足，对外界吸引力十分有限。 　　其中每个等级内部又以强弱标记该等级内部次级别。 　　里面给出的真理之眼给出的评定标准。 　　1、为人熟知。 　　2、积极参与公共事务且具影响力。 　　3、相当大的人口或附属人口。 　　4、重要的交通枢纽，作为跨国贸易中心。 　　5、先进的交通系统，提供多元化的运输模式。 　　6、先进的各式设备与装置，独有的商品和技术充满吸引力，有助于与各大王国合作。 　　9、拥有文化机构，如博物馆和大学。 　　10、浓厚的文化气息，如音乐或剧院场所；交响乐团、歌剧团、美术馆和街头表演者。 　　世界庄园名册给出了第一年迄今为止的部分名单。 　　1线强庄园：俾斯麦庄园。 　　1线弱庄园包括：空缺。 　　2线强庄园有：阿基坦高等师范庄园、萨克森工程专科庄园。 　　2线弱庄园：共和国商业贸易庄园、地精改革委员会庄园。 　　3线强庄园：黑铁堡、真理高塔、四海庄园、蔷薇庄园。 　　…… 　　这份更加清晰的名单，看得马修皱眉。 　　真理之眼这一手，直接让俾斯麦庄园变成了众矢之的，定位为独一档的庄园，下面还要空一档，无比扎眼。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真理之眼的巫师群体已经在暗暗使力，在利用舆论压力对俾斯麦庄园进行布局和暗示。 　　副会长比鲁斯，这是要和直接开战？ 　　马修琢磨着，果然还是被看出俾斯麦庄园的下一步棋了。 　　俾斯麦庄园要继续高速发展，就必须争夺至关重要的信息权和解释权，事实上这一切都早已布局。 　　魔能话机体系的试行，北方联合学校的成立，庄园里全民义务教育的政策，联合秘银工坊对抗真理之眼…… 　　不过马修倒是无所谓。 　　和真理之眼的碰撞是不可避免。 　　现在反正承接了神殿的工程，只要能够完成第一期的魔能话机工程，真理之眼就会明白，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敌人，而是新技术掀起的巨浪。 　　马修又再次仔细逐行阅读《奥秘》和《魔术》的不同评价体系。 　　好家伙。 　　米其林星级制PK GaWc式城市排名。 　　世界线好像又一次地收束。 　　他才放下报纸，会议厅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杜莉急匆匆进来，有些激动地说：“马修先生，我有一个小成果，你要不要来看看？” 　　马修抓起外套：“当然。” 第628章 巫术模拟器 　　普朗克研究所里，惠特曼和普朗克两人今天没有争执，正在墙壁上围绕了一连串的复杂公式进行探讨和推导。 　　马修和杜莉从他们身边路过，两人也完全没有发现。 　　进入里屋，杜莉给马修端来座椅，把自己座椅往旁边挪了挪，让马修来操作。 　　马修很自然地滑了滑鼠标。 　　巫术计算机的鼠标底部结构采用全铜制，和键盘一样有着金属结构的底盘，最初使用会有些不习惯，从好的方面来说，操作会比较稳定。 　　精度也并不低。 　　“马修先生，请点开‘巫术程序库’。” 　　马修照做。 　　里面已经多了好几个程序小文件。 　　秘银短甲魔术回路复刻。 　　III型鹰铳魔术回路改造复刻。 　　II型蛇炮全结构复刻。 　　狼铳结构与魔术回路复刻。 　　轨道骑士装甲与轨道结构复刻。 　　…… 　　“我询问了一下吉赛尔小姐和帕梅拉小姐，想要将庄园这些重要的设计图和结构储存起来，毕竟图纸保存起来会有不小的风险，而且不利于学习和优化。她们同意后，我才尝试做这件事。” 　　“输入设计图、立体结构和魔术回路，储存在破法者II代的晶偶里，就能随时提取和打印出来，会更加保险和方便。” 　　马修表示了认可，但也强调：“注意保密问题，这些都是庄园最核心的专利和竞争力，是所有人的心血结晶。” 　　虽然俾斯麦庄园人数很少，加上阴影割喉者的守卫，外人想要溜进来偷东西，或是居民当内鬼，都很难得手。 　　不过很多事不得不防，大意不得。 　　“马修先生，你点进最后那一个程序。” 　　马修看向晶块屏幕。 　　程序库里，最后一个文件叫做“巫术模拟器”。 　　模拟器？ 　　手指点击鼠标进入。 　　整个荧幕，一下子变成了第一人称的视角。 　　四周环境简陋，地上是坚硬的几何形态石头，天空中有一轮白色月亮，整个世界处于黑夜，各种背景像素都很低，而且明显都是某种贴图复制出的结果。 　　可马修还是非常激动。 　　巫术为主导的游戏！ 　　这就是俾斯麦庄园做出来的第一款第一人称游戏吗！ 　　重新成为游戏宅的梦想，看起来不是遥不可及的！ 　　“马修先生，小心，夜魔来了！” 　　杜莉急忙提醒。 　　马修这才注意到，远处一头虫形态的黑夜魔正朝着自己高速跑来。 　　“武器，武器是哪个键？” 　　杜莉说：“1、2、3都是不同的武器，分别是鼠铳、鹰铳和蛇炮，0是换弹夹。” 　　马修赶紧熟练地切出武器。 　　1居然是一把鼠铳。 　　他开始迅速左右移动走位，灵活地躲避夜魔攻击。 　　杜莉开头还担心马修不适应，没想到他上手后比自己这个设计者还要更熟练一样。 　　马修不断Z字形走位，边走边用鼠铳点射夜魔。 　　枪声带来的击打感和局部特写都非常真实，可见杜莉在武器模拟方面花费了不少功夫。 　　拉扯了一段距离，夜魔就已经不动了，慢慢收缩后消失无踪。 　　马修有些意犹未尽：“就一个怪吗？” 　　“杜莉？杜莉？” 　　杜莉这才回过神：“不，不止一个……有四只黑夜魔，还有一只血夜魔。只要点燃火把，它们全部都会出动。” 　　“火把是几？” 　　“5。” 　　马修摁下5键，果然地上出现了一支火把，周围可见度也亮了不少。 　　四面八方的黑暗里，出现了一只只冒着光的眼睛，五只夜魔从四个方向朝着马修靠拢。 　　“它们会一直不停复活，根本没法彻底杀死。” 　　杜莉小声提醒：“马修先生，被围攻时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马修此刻已经听不到任何话。 　　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里。 　　走位空间很小。 　　马修用鼠铳六发子弹击杀一头夜魔，同时朝着死掉的夜魔方向后退，同时切枪成蛇炮，对着聚集一团的夜魔就是一炮。 　　轰的一声巨响后，是拉长的耳鸣音。 　　显示器上短暂一片空白。 　　马修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他只是冷静地移动鼠标，继续切枪，装填鼠铳子弹。 　　杜莉看得张大嘴，满头问号。 　　她做的这款“巫术模拟器”原本就是想要尽可能精准模拟巫术效果，反馈实战环境中的过程，从而获得更多有效数据和优化方向。 　　哪怕是盗火者小队成员，单个遭遇战面对夜魔，也会非常吃力，同时面对超过三只夜魔近身攻击，就很难有胜算。 　　马修熟练又准确地用巫术火铳击杀了四头黑夜魔，又拉开距离后，架起鹰铳，远程一枪将血夜魔爆头。 　　被杀的夜魔消失后从黑暗中卷土重来，悍不畏死地继续冲向马修。 　　马修继续填装弹夹，稳稳开枪，走位，掌控节奏。 　　右下角的数字不断上涨。 　　连杀两轮。 　　马修突然大喊卧槽。 　　“怎么回事？没有弹夹了？” 　　他有些郁闷。 　　杜莉赶紧解释说：“因为设计的就是标准弹夹量，每一支武器都只有两个弹夹，这也是盗火者小队出任务的常规配置……” 　　最终，马修终于弹尽粮绝，被夜魔们扑倒。 　　显示器上也显出一行字幕：很遗憾，你已被夜魔击杀！ 　　马修有些意犹未尽，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客观来说，这个游戏非常粗陋。 　　场景塑料感强烈，方向感不好，画面容易让人眩晕，移动有时候过于缓慢，装填子弹和切换武器时有卡顿，子弹击中夜魔的反馈不够劲，操作方式单一等等。 　　但它也有着让马修惊讶的武器写实，不论是装填弹药的细节动作还是射击时带来的枪身震动，都极其写实。 　　马修立即想到：“你是想要用这个程序，来模拟用各种武器对抗夜魔的场景？” 　　“是的。” 　　杜莉点点头，然后一脸崇拜：“不过没想到马修先生你一来就直接打破了我的最高纪录……太强了马修先生！” 　　马修脸上带着淡淡笑容。 　　虽然自己不是专精射击类游戏的玩家，但也玩过不少，尤其是大学宿舍之间对抗赛，经常就选使命召唤和CF。他不是头部选手，也不吊车尾，算是正常玩家水准。 　　黑夜魔们攻击方式依旧是肉搏，对马修来说杀起来不要太容易。 　　倒是里面唯一的血夜魔有点麻烦，他吃不准对方会不会使用远程攻击或是精神控制，所以基本上都优先锁定血夜魔，一有机会就将其狙杀。 　　“马修先生，我的最高纪录是一次杀了4只夜魔。” 　　杜莉指着荧幕右下角：“你第一次上手，就杀了15头。” 　　“总共弹药量有限，每个武器都有两个弹夹或弹量，鼠铳子弹有12枚，鹰铳子弹有12枚，蛇炮弹药有2枚。正常情况下两枚子弹才能击杀一头夜魔，一共才26发弹药，弹药数和击杀数转换率达到了惊人的58%。” 　　“这个数据不算什么，考虑到蛇炮打准一点一炮可以杀三四只，还有不少上升空间。” 　　马修过了一把游戏瘾，心情愉快：“这个‘巫术模拟器’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能跑得动吗？” 　　“可以运行的，这个程序本身并不大。” 　　“那好，给第一代巫术计算机都安装上，我主宅那台也要。” 　　“马修先生，暂时可能没法全部安装……” 　　杜莉脸色有些尴尬。 　　“安装起来很麻烦吗？”马修好奇。 　　“麻烦说不上，只是……这个程序需要特定的材料，否则无法模拟。” 　　“材料？” 　　杜莉呼出一口气：“是这样的。整个‘巫术模拟器’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元素，就是夜魔。这些夜魔，马修先生你有没有发现，它们的真实度很高。” 　　“的确……” 　　经她一说，马修这才回忆起来。 　　模拟器程序里那些简陋环境塑料感十足，但巫术火铳和夜魔却栩栩如生，仿佛是经过了非常高精度的建模而成。 　　巫术火铳还有办法精准还原，毕竟有着庄园全套设计图和魔术回路，但夜魔要如此逼真地仿真它们的模样和行为模式，目前的巫术计算机程序根本难以做到。 　　“因为那五头夜魔，本来都是真的啊。” 　　马修惊了：“真的？它们是真的夜魔，但它们怎么到了巫术计算机里？” 　　“这个就是我的一个小发现。” 　　杜莉脸上露出笑容，她打开旁边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婴儿形态的乳白色晶状物：“梦魇晶偶作为巫术计算机的存储器，本身和晶块有非常好的相性，自带非常优质的魔术回路，既可以储存，也能计算。” 　　“所以我就想，既然晶偶能契合晶块，那么作为晶块本体的夜魔……有没有可能融合在一起呢？” 　　“我找到魔术部的吉赛尔小姐，希望她能让我在魔术部做一个实验。” 　　少女程序员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结果证明，晶偶是可以容纳夜魔的，两者之间属于包含关系。晶偶具有非常特殊的构造和空间，能够吸附夜魔，前提是要让夜魔变得虚弱。” 　　“虚弱后，夜魔们就会寻找庇护地进行恢复，晶偶就是它们首选。” 　　“通过这种手段，我在晶偶里装入了五只夜魔，并且在吉赛尔小姐指导下进行了特殊封装。” 　　“封装原理是在外面加了一条魔术回路，让里面变成彻底封闭回路，只能做循环运转，没有特定接口是无法进入外界的。非常安全。” 　　这回换成马修有些难以置信了。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通过增加夜魔，增加晶偶的运算能力？” 　　“没错！不过这一点最初也没想到。” 　　杜莉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刘海：“开始我是计划，将夜魔纳入晶偶，来补充‘巫术模拟器’。” 　　巫术模拟器本身架构已经相对完善，可还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材料，靶子。 　　虚拟靶子难以产生实感，杜莉才有了这个疯狂的假想。 　　既然夜魔可以进入晶偶回路，那么当然也可以被魔术回路调用，就和其他信息一样，能输入就能输出。 　　经过一系列攻坚和不断尝试摸索，杜莉终于找到了调用的路径和代码。 　　于是就有了眼下的成品“巫术模拟器”。 　　里面的夜魔被调用到了巫术模拟器的世界，它们习性依旧，会厌恶和攻击光源所在地。 　　哪怕被杀，它们也不会真正死亡。 　　巫术模拟器的世界里，死亡只是一种计算结果，会让它们回到最初的路径，继续重复——事实上那些子弹也无法真正伤害到它们分毫，只是通过数学和程序调用夜魔的位置而已。 　　模拟器里的生与死，本质上是夜魔位置的改变，而非删除。 　　这才是夜魔杀之不绝的真正缘由。 　　接下来的时间里，马修和杜莉讨论了一番“巫术模拟器”的拓展和优化方向，将其改造为第一款巫术计算机上的模拟游戏。 　　最后，马修还得到了另一条重磅好消息。 　　第一代巫术计算机，首批次10台，在北方重工的工厂里组装完毕，已经送往俾斯麦庄园进行最后的优化和调试。 　　庄园巫术计算机量产计划，走出了最难的第一步。 第629章 俾斯麦新品发布会 　　这两个月里，俾斯麦庄园进入了少有的平稳发展期。 　　内部，以魔术部和工程部为首的一干部门各司其职，继续各自的项目推进和新计划制定。 　　盗火者小队继续巡逻执勤，植生羊的放牧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特训班的三个学生也适应了高强度高压力下做出迅速决断和反应，芙兰朵露也从黑铁堡返航。 　　对外，菲妮克斯已经带了工程部副部长皮尔和工程队赶赴北港城，与施密茨带队的黑铁堡团队汇合，并且已经画出了布线和街道改造图纸，正式施工。 　　会议厅里，马修放下手里的一叠报告。 　　扉页上写着标题《对黑铁堡社会生态现状的初步调研》。 　　芙兰朵露对黑铁堡环境进行了详细量化的描述，针对工人们的作息、日常情绪和行为模式进行了充分观察，与俾斯麦庄园比较，得出了两个不同地域庄园形态的优劣。 　　俾斯麦庄园，拥有大量新式技术储备，并且以“魔灵生物工程”不断拓展魔能科技的边界，优势是起步早，资源强悍，精英化程度很高，在各领域都有布局。 　　并且，俾斯麦庄园是唯一一个通过培养和资助合作城市，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和正循环，让埃里克城开始反哺自身的庄园。 　　从教育到产业规划，黑铁堡都明显落后于俾斯麦庄园，这毋庸置疑。 　　芙兰朵露指出，尽管黑铁堡起步慢，但他们后劲十足，不可小觑。 　　黑铁堡并没有照抄俾斯麦庄园模式，而是学到了部分庄园内核，大量吸纳各行人才，不论出生，并且加大鼓励创新技术的支出和回报薪酬。 　　此外维克多还架构了一套非常清晰的上升通道，任何工人也能变成黑铁堡的管理层，加入到最高级别决策的行列中来。 　　黑铁堡工人数量庞大，总人数约为3500人，后备役更有黑堡港的4万余人作为工人补充源头。 　　他们采取半军队化管理，工作期间一切行动听指挥，工厂昼夜连轴转，三班倒不休息，总工作量要远大于俾斯麦庄园。 　　芙兰朵露调查发现，这种管理办法，会让庞大工厂集群的黑铁堡更容易管理，效率很高，大大杜绝了工坊工人常见的饮酒打架事件。 　　概而言之。 　　俾斯麦庄园更像是一个综合性研发中心，以研发为核心，延展周围配套。 　　黑铁堡就是一辆不断前进的战车，所有成员都令行禁止，跟随集体意志。 　　两种模式各有优劣。 　　芙兰朵露也大胆写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建议。 　　——俾斯麦庄园环境宽松，因此可以释放不少天赋异禀学者的才能，或许会得到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成果。天花板极高，但由于对人才的要求极为苛刻，难以复制和迅速扩大规模。 　　——黑铁堡极度要求遵守规则，他们通过建立和优化一套完整的生产管理模式，让每一个人都变成特定零件。这一模式会约束人的想象力，但也确保了不低的下限，由于本就对工人要求不高，所以扩大规模和复制会很容易。 　　马修把这份报告递给旁边的吉赛尔：“你的学生，现在的确成长了不少。” 　　吉赛尔一页一页翻阅，不时点头：“出去走一走，的确让她思维开阔了一些。” 　　“大家都看一看，这是芙兰朵露写的一个调研报告，从工人角度来阐述我们庄园和维克多的黑铁堡各自优劣。” 　　帕梅拉和惠特曼都看了一遍，各自提出了一些看法。 　　“好了。这个小插曲，算是我们今天开会的开胃菜。” 　　马修将报告放在一旁：“现在讨论正事。” 　　“黑暗时代开启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月，马上就到半年了。” 　　“半年里，俾斯麦庄园做出了一系列成果，已经远超过去两年多的总和，当然，这些都是以前基础打得扎实，足够耐心得到的果实。” 　　“现在，我们需要将这些成果推广并且变现。” 　　马修目光扫过众人：“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做的这些东西，要推出去，要进行宣传，要变成优质商品，要最大限度集中化扩大俾斯麦庄园的品牌效应。”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在北方剧院，召开一场‘俾斯麦新品发布会’，将我们目前还未对外发布的新产品，全部推出来，一起引爆！并且现场就正式接受和各经销商的合作。” 　　“这样有几个好处。” 　　“提高俾斯麦产品的知名度，提升俾斯麦庄园的形象，展现庄园的实力。” 　　“诸位意下如何？” 　　参会三人都半天没说话，显然这一提议有些难以评估利弊。 　　“专门召开一场新品发布会，这在五大王国前所未有过。” 　　吉赛尔第一个开口：“到底能否盈利先不提，如果发布会上出现了一些竞争对手的扰乱，那么发布会就会变成一场闹剧。” 　　“这个的确。” 　　马修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 　　他笑了笑:“所以，这次我们新品发布会不是对所有人公开，而是邀请制度。获得我们的邀请函，才有入场资格。” 　　“原来是这样。” 　　吉赛尔手指轻轻拨弄着耳环：“的确风险就会大大降低，想要捣乱的人也得掂量一下。” 　　“邀请函对哪部分人发布？”惠特曼问。 　　“目前暂定的是，俾斯麦庄园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包括秘银工坊、黑铁堡、阿雅克肖庄园、卡尔马王国王室、魔灵议会、神殿，以及秘法会、绞索公馆、真理之眼等影响力巨大的组织机构。还有一部分个人名声较好的贵族与社会名流、商界和学者精英。” 　　帕梅拉皱眉：“完全放弃平民群体？” 　　“当然不是。” 　　马修纠正说：“不止不会放弃，我们这次公开的新品里，平民消费会是着重打造的一个环节。” 　　“俾斯麦庄园需要大量的普通消费者，数量覆盖形成的品牌效应会非常可观。我们需要大量的平民消费者，他们会变成我们俾斯麦庄园最好的品牌传递者和鼓吹者。” 　　“只要我们的东西符合他们需求，让他们能买得起……” 　　“你说得很好，但要怎么实行？” 　　帕梅拉一口打断马修：“你用什么方式来筛选普通人中适合的观众，让他们既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态度，又能保持公正和公平？”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就是概率。” 　　马修给了个眼神。 　　索伊将准备好的一个箱子放在桌上。 　　马修从箱子里抓出一个小球：“我们用抽奖来决定是哪些幸运儿可以免费入场，而且只在北方贸易区所覆盖的伊那城、泰尔沃城、埃里克城、科斯托姆城、利佩里五座城市进行抽奖。” 　　“我们会抽出一百个幸运儿名单，他们来回车票，一天一夜的住宿，都由俾斯麦庄园报销。” 　　“这一百人与另外我们邀请的一百个名额的精英群体，构成全部参与‘俾斯麦新品发布会’的观众。” 　　“抽奖环节，也会为新品发布会炒热气氛，他们会变成自来粉到处帮我们传播消息……” 　　随着马修将整个计划娓娓道来，吉赛尔三人也慢慢体会到其背后营销机制的巧妙。 　　…… 　　第二天。 　　埃里克城，俾斯麦直营店外摆了一个小摊位。 　　两旁拉了横幅和展架。 　　上面都写着同样内容：俾斯麦庄园新品发布会入场券免费抽奖，住宿车票一条龙全包！先到先得！送完即止！ 　　虽然俾斯麦新品发布会是什么，很多人都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们将目光聚焦于“免费抽奖”“住宿车票一条龙全包”上。 　　俾斯麦庄园的口碑还是有的，不会随便骗人。 　　再说了，摆摊的也是直营店的店员玛丽莲小姐和内瑟斯先生。 　　“这个是怎么个抽奖办法？” 　　一个年轻人从围观人群里走出来：“我能抽吗？” 　　玛丽莲面带微笑地解释：“当然，抽奖面向所有人，只是由于人手和名额有限，我们庄园只在北方贸易区的五座城市设点进行派发抽奖券。” 　　“每个人只能领取一张奖券，并且以自己真名登记。兑换时以真名签名，我们会核对字迹，字迹符合才能换取。” 　　年轻人接过一张奖券，他看到上面画了7个球，每一个球上都写有一个数字。 　　数字是：02 04 12 21 25 32 16。 　　他有点摸不着头：“这个怎么算中奖？” 　　玛丽莲耐心说：“七天后，我们会在设点区进行现场抽奖——埃里克城也就是这里，抽出总计一百个幸运儿，如果您的数字组合恰好是我们抽出的那一百个之一。恭喜你，您就会得到我们新品发布会免费入场券。” 　　“入场券持有者到设点区登记，就能领取用于冲抵一天住宿车票的100金币金券，无论怎么消费，都属于您的自由。” 　　“并且，每一个新品发布会观众，都会得到一份俾斯麦庄园精心准备的神秘礼包，里面会包含俾斯麦庄园最新的产品，可以说是有市无价。” 　　听到奖券的种种好处，围观群众立马行动起来，纷纷抢券。 　　没一会儿，小摊上的奖券箱里就一张不剩。 　　“今日奖券派发已完毕，请明天再来。” 　　玛丽莲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 　　收摊时她才低声对同僚抱怨：“他们把我都要给挤扁了……明天我们得小心一点。” 　　内瑟斯一边收拾一边说：“奖券如果能中，那就最少是100金币，这对有的人来说都是好几年的收入了。” 　　同样的情况在伊那城、泰尔沃城、科斯托姆城、利佩里发生。 　　一个个设点区，都被人们围上，很短时间内奖券就被一扫而空。 　　俾斯麦庄园的抽奖券变成了北方贸易区人们谈话的热点。 　　大伙儿都在期待，七天后，自己能不能变成那幸运的一百个人之一。 　　至于新品发布会，那是领了金币之后的娱乐活动，大多人还想不到那么远。 　　人们发现。 　　俾斯麦庄园要在北方剧院开新品发布会，好像每个都知道这件事。 　　随着前两天的赌徒热情渐渐平复，人们又开始谈论起俾斯麦庄园会出什么样的新玩意儿，哪怕买不起，看看也可以拿出去吹牛。 第630章 幸运儿与倒霉鬼 　　北方联合学校里。 　　历史课结束，贝塔背着包去找隔壁上工程学课的舒克。 　　这位室友一脸闷闷不乐。 　　“我真傻，真的。” 　　舒克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知道外面会很多人去排队拿免费奖券，我不知道半夜也会有。” 　　“昨天我一清早起来出门，拿了一枚银币让一个酒鬼去排队。他喝酒，但讲信用，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 　　“等第一趟数学课上了，我出去叫他名字，没有人答应。出去摊位看，也没有人。” 　　“我以为他喝多了，后来才知道，那混蛋把排队拿到的奖券卖给了一个巴斯酒商，换了一小瓶‘猩红佳人’，我的奖券就在那个酒商手里。” 　　“那混蛋还得意洋洋告诉我，美酒比中不了的奖券重要多了……” 　　舒克抱着头，整个人气得说不出话。 　　贝塔突然想到：“也就是说，你的奖券用你的名字登记，但实际上不在你手里？” 　　“对啊。” 　　“你可以去找那个酒商，把奖券买回来。” 　　贝塔给他解释。 　　俾斯麦庄园这次的兑奖规则中，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叫做实名登记一人一券制。 　　核心概念是，要确保每一个拿到奖券的人都是本人，尽可能杜绝黄牛党和囤积奖券。 　　考虑到奖券在五座城市七天里总计发放1万张，即是说，中奖的人是其中1%的参与者，光是中奖后附带的100枚金币，从收益上看已经算是相当可观。 　　庄园对审核这一百个中奖者也极为严格，要核对他们当时实名登记的笔迹和现在的签字，加上时间周期很短，能有效规避一些钻空子的掮客。 　　核对时，如果出现劵、人、字不符，该奖券视作无效。 　　如果出现中奖人争议，奖券归宿不明，只认可实名登记人。 　　“……也就是说，那张奖券开奖中了，你去申诉，最终至少可以让它作废。” 　　贝塔劝告说：“所以花一点钱就能买回来，那个酒商也能接受。” 　　“可我没钱。” 　　挎起脸的舒克突然眉毛上扬，看向面前的室友：“好兄弟，你看……” 　　最终，舒克从贝塔那借来10枚金币，换回了自己的奖券。 　　下午一点半是抽奖时刻。 　　中午时，俾斯麦直营店外的摊位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三三两两，手拿奖券，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幸运女神的召唤。 　　不乏一些看好戏的，他们要么啃着麦饼和面包，手拿一瓶啤酒，端了小凳子坐下看热闹。 　　也有脑袋灵活的小商贩扛了餐盘来赚快钱，盘子里面摆放了一包包炒豆子、土豆饼，大酒壶里装了果汁和甜酒，逢人就喊，依靠人流量还小赚了一笔。 　　只是所有人关注的教典，直营店摊位上依旧空无一人。 　　舒克买了一个土豆饼，分了一半给贝塔：“你说今天，埃里克城有多少人能中奖？” 　　贝塔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食物，只是摇头。 　　北方贸易区如今已经包括了北部行省和东部行省的首府，是由五座郡城构成的贸易群落，彼此之间有经济强弱和产业差异，但本质上是合作平等关系。 　　因此马修在布置抽奖一事时三令五申：“整个抽奖名额要均匀分配，抽奖过程要公开透明，禁止搞暗箱操作，内部串联！” 　　“一经发现有我们的工作人员利用职权之便，谋取利益，有违公正，必须严惩不贷！” 　　落实下来后，抽奖就采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方式，五城同一时间准点抽奖。 　　街灯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人们频繁地看向怀表和时钟。 　　指针终于抵达目的地。 　　直营店玻璃大门打开。 　　玛丽莲提了一个支架，内瑟斯抱着一大块方方正正的乳白色玻璃，两人将玻璃固定在支架上，然后又从直营店里接了一根线缆，插在了玻璃后面的黄铜接口上。 　　“诸位，请稍安勿躁。” 　　玛丽莲露出招牌式的甜心笑容：“现在，奖券的抽奖过程就会通过这一面显示器现场展示给大家。” 　　台下不少人都一脸迷惑，对这玻璃显示器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一面镜子，是通过巫术反射出抽奖的过程？” 　　“我看是里面会显示数字！” 　　…… 　　舒克忍不住问身旁室友：“这个显示器是什么？它的原理是怎么回事？” 　　贝塔犹豫了一下，说：“这是庄园即将发布的新品之一，发布会之前禁止泄露相关情报……你只需要知道，它是一种对光影和色彩的复制和调用，里面算是另一个微型世界。” 　　“另一个……微型世界？” 　　舒克脸色骤变，他回过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个微型世界，俾斯麦庄园掌控了一个微型世界，这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任何巫术都不行，这是属于神明的领域！” 　　贝塔：“……” 　　“我以前是神殿神官，专门整理神殿的各种典籍资料。所以我很清楚，不论是巫术还是炼金术，总是有极限的。” 　　舒克说及专业更是滔滔不绝：“像是巫术，目前真理之眼有一条准则：人类能制造出的瞬间极值是1万庇。1万庇又被称之为巫术尽头！没有巫术能够突破瞬时1万庇的杀伤力！” 　　“1万庇只是制造出的巫术现象，而要将现象从改变、毁灭的一端跳转到创造和新生，迄今为止无人做到。” 　　“控制一个微型世界，那是神明专属的伟力，只有以神明独有的权能，才能够塑造出属于祂们的神国。” 　　“你说俾斯麦庄园能够用这一面镜子，投影出里面的微型世界，也就意味着，俾斯麦庄园已经创造出了类似于神国的领域……” 　　“不可能，绝不可能！” 　　贝塔想了很多话，但最终他只是说：“看了你就明白了。” 　　摊位上。 　　玛丽莲卡住时间：“现在，请大家保持安静，观看同步影像，抽奖马上开始。” 　　她对内瑟斯使了个眼神，内瑟斯一路小跑回到直营店里。 　　片刻。 　　晶块显示器上的白氤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副奇特的画面。 　　画面上，一个挺着肚子的男人对众人微微鞠躬，嘴唇微动。 　　下面打出字幕：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我是俾斯麦庄园的对外大使卢卡斯。现在，由我开始抽奖。 　　桌上有一个大箱子，箱子口恰好能容纳手臂的维度。 　　卢卡斯将手探入箱子里，拿出一张纸片。 　　展开纸片，上面写了第一个幸运号码：01 05 07 14 18 33 07 　　卢卡斯露出笑容，嘴巴一张一合。 　　字幕打上：恭喜第一位幸运观众，您获得了一张今晚俾斯麦庄园新品发布会的入场券，持奖券到领取点登记确认，还能获得100金币的住宿车票报销！ 　　玛丽莲看向周围，对着用以扩音的巫师杖说：“这个号码，有谁中了吗？” 　　下面传来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声音：“那个，我的奖券是这个……”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扬起手里奖券。 　　她手指上有几处冻疮，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脚下是一双不合脚的大头鞋。 　　周围人一阵窃窃私语。 　　“居然是玛琪。” 　　“卖火柴的中了第一张奖券，运气也太好了。” 　　玛丽莲主动给她登记：“……笔迹一致，恭喜你，玛琪。这是100金币的金券。” 　　小姑娘拿着手里那张金券，脸上都是不敢置信，手指捏得紧紧的。 　　玛丽莲低声说：“你可以去我们店里等一等，喝一杯奶茶，晚上去新品发布会看一看。杰佛里先生在里面，不用怕。” 　　她拍了拍玛琪的肩膀，给她鼓励。 　　小姑娘一路走入直营店的大门。 　　在下面的时候，玛琪发现有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是贪婪和嫉妒，可她走入这扇玻璃门，那些目光一瞬间都消失了，仿佛俾斯麦直营店的门就是一种天然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和敌意。 　　玛琪不由想，如果能在俾斯麦直营店这样的地方工作，大概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吧。 　　她是最早来到埃里克城的难民之一，和不少其他难民孩子一样，在逃离绯蝗追杀时失去了父母，孤身一人来到北方这座最后的希望之城里。 　　到了这里后，的确不再需要担忧外部威胁。 　　可赚钱却是必须考虑的事。 　　玛琪以前到处去卖《奥秘》报纸，去替各种店铺打工。 　　今年她又多了一份活儿，卖火柴。 　　火柴这种东西原本属于都灵特产，因为都灵人喜欢用油灯和蜡烛，神像前都要供奉需要。 　　卡尔马人更习惯用火石打火，慢是慢了点，但不用花钱。 　　只是自从“北地雪茄”出现后，买火柴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北地雪茄原本出自俾斯麦庄园，据说是庄园里的大人物抽的烟，里面每一根烟丝都是用神殿精心培育的圣植制作，很少一部分流落到了埃里克城。 　　玛琪也知道，埃里克城现在出现的北地雪茄肯定大多是假的，但大家都喜欢抽，模仿俾斯麦庄园的大人物们，满足一下自己的乐趣也没什么不好。 　　摸出一支北地雪茄，剪开后放在嘴里，用火柴划出一道火光，点燃雪茄，吸上一口，吐出浓浓的呛人白烟。 　　老大他们们对玩这个乐此不疲。 　　马丁对此倒是毫无兴趣，他对俾斯麦庄园的各种装置和道具更迷恋。 　　玛琪拿着印有俾斯麦庄园标志性饭碗的入场券，凑到大门处仔细聆听。 　　外面，玛丽莲还在一个个宣布。 　　“……” 　　“最后一个幸运号码：02 03 13 18 20 31。” 　　玛丽莲兴奋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马丁也中了，马丁也中了！ 　　他肯定会很高兴！ 　　一门之隔。 　　舒克哭丧着脸：“没中，没中……” 　　“没事。” 　　贝塔安慰他说：“其实不久后，学校里也能看到庄园的新产品了。” 　　“那得多久啊……我怎么那么倒霉！” 　　舒克捏着手里奖券：“我的好运气都到哪儿去了？” 　　一个偏分头少年和他擦肩而过。 　　马丁揣着兜里的入场券，心里默默想，难道自己的好运气已经来了吗？ 第631章 坏女人的演讲 　　五个小时后。 　　北方剧院里，手持邀请函和入场券的观众陆陆续续，在罗伊斯负责的安检通道里进入会场。 　　参与这次发布会的有贵族和商人，也有学者与艺术家，有农夫与渔民，也有流浪汉与舞女，不同阶层和行业的人，破天荒在一个剧院里均匀融洽地安静相处着。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具有魔力的名字。 　　俾斯麦庄园。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于：马修·俾斯麦这次到底要公布什么新品？ 　　值得他大张旗鼓，在整个北方贸易区进行大肆宣传，于剧院里举办如此正式的宣告，肯定是有充足底气的。 　　马丁带着玛琪坐在第三排，他想要再往前坐一点，但被维持秩序的人员告诉说，前面两排都是特邀的宾客，座位都已经被预定。 　　他眼睛朝前看去。 　　第一排坐着俾斯麦庄园的合作伙伴。 　　最中间是一位头发眼瞳皆是黑色的青年，他看起来温和而安静，翘着二郎腿，又显得有几分放荡不羁。 　　这位就是发布会的主人，马修·俾斯麦。 　　“马修先生左手边那位，肯定是吉赛尔小姐，她可真好看。”玛琪有些羡慕：“如果我也能那么漂亮就好了……她的头发和裙子真好看。” 　　吉赛尔身着黑礼服长裙，正和旁边的管家助理索伊说着什么，不时露出温柔的笑容，小姑娘玛琪看得心都要化了。 　　“马丁马丁，马修先生右手边是谁啊？” 　　马修左手边是一位穿着佛若克外套的银发青年。 　　他的面庞犹如刀削斧凿，轮廓清晰，坐在椅子上依旧身姿笔挺，军人风范和贵族气质奇妙地融于一体。 　　两人低声在说着什么。 　　“那位啊……是萨克森王国的二王子维克多殿下。” 　　马丁对俾斯麦庄园一直在研究，这些情报倒也不是秘密。 　　“王子！是真的王子吗？” 　　玛琪眼睛里冒着星星。 　　“当然是真的，这还敢作假吗？” 　　马丁低声说：“之前老大他们喝醉过酒，说起来，阿基坦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说维克多殿下是喜欢马修先生，为此甚至拒绝了选择王妃，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和他合作……” 　　“还有这回事！” 　　玛琪捏着小拳头，眼睛更亮了：“真的吗？我看可能是真的！” 　　“嘘，这是贵族里的秘密，不能乱讲。” 　　马丁指了指维克多旁边的另一人：“那一位也是大名鼎鼎呢，阿基坦最年轻的将军，皇家炮兵团团长科西嘉先生……当初带着炮兵团和骑兵，硬是拖住了冥蝗的脚步，才让科尼城没有被攻陷。” 　　“那那个胖叔叔是谁？” 　　玛琪指向和科西嘉聊天的那个男人。 　　这位穿着显眼的白色天鹅绒外套，身体肥胖，整个人简直就像是卡在了座椅上一样。 　　“嘘，这位是魔灵议会的议长，贝尔·雷耶斯先生，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边手拿扇子的那一位女士，是真理之眼的水元素部长，葛瑞丝女士。” 　　“和葛瑞丝部长一起的那位盘起头发的女士，是真理之眼的副会长，兰尼夫人。” 　　“另一边坐着的是神殿的赫德森主教，莫里森主教，莫里森主教现在还是‘蜘蛛乐队’的节奏吉他手。” 　　“还有那位马尾发戴眼镜的男人，看到了吗？那是有着‘炼金百科’之称的米歇尔先生！他的《炼金百科入门》是非常棒的启蒙书籍和入行课程！” 　　玛琪惊叹：“马丁，你懂的可真多！” 　　“一般般啦。” 　　马丁嘴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他心里却知道。 　　这哪是自己认识这些大人物，是新品发布会之前，老大就给出了画像，让他们每一个人记住这些大人物的模样，不要惹到这些人，不然谁也保不住。 　　想要安全活下去，混迹街头的孩子得眼睛放亮点。 　　两人闲谈之际，舞台上灯光已经校准，主讲人款款上台。 　　来人盘起头发，穿着朴素得体的白衬衫，下面是一条贴身的俾斯麦长裤，脚下一双黑色高跟鞋，看起来精神飒爽。 　　哪怕穿着如此中性的服饰，依旧难掩这位女士举手投足之间的奇妙魅力。 　　她手持一根巫师短杖，走到聚光灯下：“大家晚上好，我是贝琳达·雪莱，也是这次新品发布会的主讲人。” 　　“我知道，很多人都更喜欢称呼我为‘雪莱夫人’或是‘坏女人’，在我看来，这两种都是变相的称赞，前者表示我曾经被一位男士追求，后者表示我曾被至少一位女士嫉妒。” 　　台下人顿时笑了起来。 　　“习惯就好。” 　　雪莱夫人摊手：“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从无法接受，或者觉得不可思议，到慢慢认可，熟悉甚至习惯。” 　　“在这个世界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产生一款革命性产品。” 　　“比如各种美酒，比如一种妆容，比如男人们喜爱的长靴与帽子，乃至于更大的东西，喷气轨道车和炼金傀儡。” 　　“俾斯麦庄园曾经做到了这一点。” 　　“在一生中能参与到一次，一起做出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 　　她在台上缓缓踱步。 　　“绯蝗战争时期，俾斯麦庄园制作了‘弗朗茨1号’正面攻克脑蝗感染问题，开发‘三高手术’终结了三高带来的富贵病，制造‘魔能灯泡’延续白天，驱散夜魔。” 　　在雪莱夫人身后，原本漆黑一片的幕布后面，突然亮起一面巨大的荧幕。 　　由5000枚梦魇晶块组成的宽5尺高2尺的晶块荧幕上，浮现出三个东西的画面。 　　弗朗茨1号的药瓶，三高手术的手术台，魔能灯泡的实物图像。 　　哪怕之前在抽奖环节见过类似的奇妙技术，两人高的镜子里出现清晰的画面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雪莱夫人回头，挥舞手里的巫师短杖：“现在，我们要推出五样同样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商品。” 　　听到这次新品居然多达五种，下面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第一个，是‘魔能吸尘器’。” 　　她朝后面挥手：“米勒，亨特，劳烦。” 　　米勒和亨特将魔能吸尘器拖了过来，这件装置经过外壳包装和精心设计，已经变得亮丽又简洁。 　　外部完全用橡木制作外壳包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拥有圆盘底座的长杆。 　　与此同时，雪莱夫人身后，巨大显示器上也切换成了魔能吸尘器的图像和名字。 　　“魔能吸尘器。” 　　雪莱夫人将巫师短杖固定在舞台的支架上，轻巧地抓起把柄，在地上轻轻拖动。 　　“俾斯麦庄园一直都在关注日常生活，每一个人每天都会制造许多垃圾，有的是无意中制造，有的是有意识地丢弃，不论如何，这些垃圾都需要进行处理。” 　　“其中比较麻烦的是那些不易被收集和清理的，比如果皮纸屑的碎末，灰尘和蛛网，有没有一种工具，能够让一个小孩也能轻松完成一个城堡的地面墙面清扫工作呢？” 　　“有。” 　　“只要使用魔能吸尘器，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比如说，这里是一个遍布垃圾的场所。” 　　米勒和亨特从舞台边沿抓起两个口袋，将里面的纸屑和木屑全部倒出来，一时间，舞台地面变得脏乱又难以下脚。 　　雪莱夫人将吸尘器一端连上一个麻布袋，抓起把柄：“请大家注意看。” 　　吸尘器开始嗡嗡作响。 　　她将吸尘器推过的地方，地面上顿时整洁如初，所有灰尘和碎屑都消失无踪。 　　只是来回几下，被弄脏的地面已经全部恢复亮洁。 　　“现在，我们邀请一个观众上来体验，有谁感兴趣的吗？” 　　下面有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举手。 　　他上去后，也将吸尘器拖了两下，发现的确一抹灰尘就消失无踪，不由大为吃惊。他很聪明，马上就发现，原来垃圾都被吸入了后面的麻布袋里。 　　“下面是第二个，叫做‘换头器’。” 　　雪莱夫人拍拍手。 　　米勒和亨特又从后台推出来一台机械，这刑具般的造型还是让很多人议论纷纷。 　　直到雪莱夫人打开换头器的内部，阐述了其中原理，一干观众才明白，这原来是一个洗头和烫头发的机器。 　　“第三个新品，大家早已见过。” 　　雪莱夫人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银盒，打开盒盖，取出一支北地雪茄。 　　下面的老烟民们顿时兴奋了起来，不少人甚至吹起口哨。 　　“首先很高兴地告诉大家一件事，经过庄园和神殿的友好磋商，我们已经达成合作，一起开发圣植的烟草制作，所以庄园出品的圣植烟草是唯一被神殿认可的正版，其他盗版是会被惩戒骑士抓捕通缉的目标。” 　　台下不少商人脸色微变。 　　神殿入场，代表手工作坊的盗版成本大大增加，一不小心就要翻车。 　　雪莱夫人继续说：“北地雪茄的制作需要很复杂的人工和加工，而且价格昂贵，对于资产颇丰的人来说当然是并不在意，不过对于像我这样，依靠庄园薪资生活的人来说，那可不是经常消费的项目。” 　　一番话引起了下面工薪阶层的共鸣，不少小商人和学者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所以呢，有没有一种价格更加适中，更亲民一点的北地雪茄呢？” 　　“答案是，有。” 　　雪莱夫人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个硬质纸盒。 　　清晰图像也在后面大屏幕上浮现。 　　硬纸盒上印了一朵红花，上有清晰标志：红花牌香烟。 　　“红花牌香烟，就是俾斯麦庄园经过一系列技术调整，制作出的平价香烟，兼具香味享受和振奋精神。目前定价为10银币一支，一盒二十支，可以单支购买。” 　　“不论是工作之余，还是疲劳时，心情低落或者高兴，都可以来一支。” 　　说着，雪莱夫人抽出一支香烟，用火柴点了火，优雅地夹在食指中指之间，轻轻吸了一口，微微闭眼。 　　她轻轻吐出一口烟圈。 　　“不错哦。” 　　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掐掉。 　　台下人纷纷举手，表示要参与试抽。 　　雪莱夫人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然后张开手里的烟盒，里面空空如也。 　　试抽者一个个点燃香烟，吸了几口，一阵吞云吐雾。 　　“比想象中好，只是没有北地雪茄那么浓郁醇厚，味道还是同样。” 　　“也没有异味，口感一样的。” 　　“10枚银币的价格，的确是物超所值，半瓶酒也不止这个价钱。” 　　雪莱夫人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接下来，是第四件。” 　　她神秘一笑，从桌子下抓起一个小小的瓶子：“这里面的东西，叫做水稻。” 第632章 重新定义巫师 　　听到水稻的名字，维克多一脸讶异。 　　他低声问旁边：“你是玩真的？不是才培育出第一批水稻成品吗，就这么直接公布投入市场？你不怕种子泄露吗？” 　　“正因为培育种植成功，所以才需要立即推广。” 　　马修一脸镇定地说：“水稻这种粮食，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在很多地域都能种植生长。我需要将它迅速遍布北方，变成和小麦同样的高产主食，减少粮食的压力。” 　　埃里克城开辟了大片的麦田，通过不断扩大农场的方式，早已完成的自给自足和整个埃里克郡的粮食辐射，还有一部分余粮能对外出口。 　　粮食完成了全郡几万人的覆盖，储备会越来越充沛，未来前景不错。 　　但，这依旧仅限于埃里克郡。 　　要补上北方粮食缺口，埃里克城一座城市是做不到的，需要更多的农场和粮仓，更多的农夫和城市加入到这个行列。 　　北方贸易区如今已经结成了利益共同体，不论税收还是车票都被压到了极低价格，用以刺激整个区域的经济，让更多小商贩能够从高速发展中分得红利。 　　大量自由商贩的加入，让整个市场变得充满活力，大商会、商团和贵族的影响力在这里并不管用。 　　不论是龙是虎，到了北方都得盘着，按照定下的规矩办事。 　　背后有俾斯麦庄园这样一个超然物外的群体监督，公平公正得到了极大保障，也让平民们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和动力。 　　如果要彻底摆脱北方粮食困局，甚至进一步变成粮食产地，就必须发动贸易区其他城市也大量种植粮食。 　　第二个问题来了。 　　如何发动他们的积极性？ 　　魔术小麦被埃里克城经营了一年多，已经完成了从农场生产、磨坊加工、商店铺货、商路固定的一整套体系，不论是价格还是渠道都已完善。 　　让其他四座城市也来种植小麦，他们根本没法从价格上与埃里克城竞争。 　　哪怕是强行命令他们必须种植若干小麦，效果也很难保证，说不定就是阴奉阳违。 　　还是老问题，无利可图，无法长久。 　　必须让他们找到盈利的机会，他们自然会发动力量和人手，不遗余力去推动农业生产。 　　所以马修才直接将水稻也拉入了这次新品清单里。 　　魔术小麦的第一桶金和他们无关，但魔术水稻在这次公开，他们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只要不傻，都会发现这种新型主食背后的庞大市场和巨额利益。 　　“至于种子泄露问题，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马修双手抱胸：“大家自己人，我给你交个底，水稻是魔术水稻，但高产性状能不能保持还是未知数。” 　　“如果性状无法保持，那么下一代或者两代，就会恢复成普通水稻，但也不错，同样是一种产量可以媲美小麦的优质主食。他们就需要不断向庄园购买魔术水稻的种子，我们多了一笔固定收入。” 　　“如果性状能保持，也就是说一代代都会是魔术水稻，产量就远超普通水稻和小麦，短时间水稻就能覆盖整个北方，粮食问题就会被这种前所未有的产量突破。不论贵族和商人怎么想办法，都没法再通过垄断渠道大规模压价，控制市场。” 　　他一脸自信：“你看，他们可能小赚，但我永远不亏。” 　　此外，植生羊不断会吐出魔术水稻，这东西根本没法杜绝外泄，倒不如大大方方和大家合作共享。 　　维克多沉默了一会儿：“格局气魄，我不如你。” 　　马修笑出声：“老维，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大上。只是我喜欢吃水稻，所以我要让他们帮忙种下，让所有人都尝一尝。” 　　维克多：“……” 　　“还是看雪莱夫人讲吧，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马修将注意力回到了舞台上。 　　台上。 　　雪莱夫人挥动手里的巫师杖，指着背后。 　　巨型荧幕上出现了水稻的实物图和放大后的图样。 　　下面详细写着种植要求和环境，生长周期和收获的一些数据。 　　“水稻是与小麦产量相仿的一种优质粮食，不仅能适应大多数环境，所产出的稻谷还是可以进行多种加工的营养主食，生长周期为……” 　　“关键在于，它可以杜绝黑暗时代的污染，哪怕在黑暗里生长也能自我防护，是如今还能大规模种植的优秀作物。” 　　“多亏了剑徒先生，他所在的三叉戟炼狱小队在炼狱战场上为了这一种小小的谷物可是吃够苦头，九死一生。” 　　雪莱夫人对站在舞台下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剑徒挥手：“谢谢你，勇敢的骑士。” 　　剑徒不说话。 　　吉赛尔在马修耳边打趣说：“她在你和打招呼呢，不说一声？” 　　马修：“……” 　　维克多看笑了：“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马修瞪了他一眼：“你再废话，第一批巫术计算机你别想拿到。” 　　维克多不说话了。 　　雪莱夫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水：“说了一通，肚子有点饿了。” 　　她朝后台招呼：“米勒，麻烦给我来一碗饭。” 　　米勒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过来。 　　雪莱夫人将手里的碗举起。 　　所有人都看到了碗里那奇妙的食物，晶莹如玉，洁白圣洁，袅袅热气中显得无比饱满优雅。 　　“诸位，这就是水稻最简单的加工办法，剥离谷壳后，加入水，就能煮出这样一碗米饭，随便就着任何菜都能吃下，香气远超小麦。” 　　“还有，大家应该注意到了，这碗米饭是不是和我们俾斯麦庄园的标志很像？” 　　她将手里勺子插在米饭上：“它的确就是俾斯麦庄园的象征。” 　　台下众人哗然。 　　“那么，有谁饿了吗？” 　　“米勒煮了一锅饭，有四碗，淋上肉汁和酸辣椒，相信我，美味！” 　　雪莱夫人比了一个赞的手势。 　　贵族与学者碍于体面，只是笑笑，没有动，倒是平民和商人们都一个个踊跃举手。 　　“那位小姑娘？” 　　高举双手的玛琪被点到名，兴奋地一路小跑上去。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白生生的米饭，小心翼翼放入嘴里，小口小口咀嚼。 　　口感软糯，一点没有小麦的硬和涩，而且散发出一股天然的清香。另一半米饭上淋了肉汁和酸辣椒，吃起来又是另一种口感，让她差点咬到舌头。 　　玛琪吃了几勺，忍住食欲，抬起头：“贝琳达女士，我可以拿下去吃吗？” 　　“当然。” 　　雪莱夫人伸手，送她下台。 　　玛琪抱着小碗，一路小跑回到了马丁身边，像献宝一样双手递给马丁：“马丁马丁，这个米饭太好吃了！给你吃！” 　　“笨蛋，这样太不体面了。你应该吃两口就放下，不应该直接带夏利。” 　　马丁斥责了她一句，但还是忍不住用勺子舀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话都说不出来，快速挥动勺子，连舀了几大口。 　　“果然好吃吧？” 　　玛琪一脸高兴。 　　“的确……这东西比小麦好吃得多，面包比其它太硬了。” 　　马丁舔着嘴唇上的饭粒和酱汁，将碗递给玛琪：“我吃两口就好了，你把这些快吃掉，冷了口感就不好了。” 　　“你吃呀，我不饿。” 　　“我今天啃过麦饼了！你肚子一直叫。” 　　“我来之前也喝了很多水，不会饿！” 　　马丁挠挠头：“那我们一起吃。” 　　于是，小男孩和小女孩你一勺我一勺，将碗里米饭和酱汁都吃个干干净净。 　　除去他们之外，另外三个试吃员也都一致好评。 　　其中议长贝尔专门上台表示：“为了这一碗饭，我要将水稻引进到我雷耶斯庄园的牧场里，今天先说好，我要定一批水稻种子。” 　　雪莱夫人脸带微笑：“贝尔议长要求，当然是要答应的，请您放心。” 　　“那就好。” 　　贝尔一脸满意地挺着肚子下去。 　　其他商人和贵族也坐不住了，纷纷要求预定种子。 　　任谁都看得出，这种可以大量种植的新式主食，必将引领未来好些年的新饮食风潮。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 　　雪莱夫人不得不强调：“这次新品发布会，既是给大家公开我们俾斯麦庄园最新的产品成果，也是一个现场的合作会，合作事宜，请发布会结束后找大使卢卡斯先生。” 　　话才落下，好几个商人已经偷偷从自己座位上起身，凑到站在台下的卢卡斯身边，开始商量合作事宜。 　　对此，雪莱夫人一笑置之。 　　“现在，是今天新品发布会第五件新品，这一件，也是今天的压轴物。” 　　她声音停顿了片刻，目光从台下男女脸上扫过。 　　“众所周知，在我们所处的罗斯特大陆上，巫术的影响无处不在，不论是在乡村和深山，还是城市和大海，我们用的一切东西，都是人类对自然伟力拙劣的模仿。这种模仿四元素的力量，就是巫术。” 　　“我们所处的剧院，能够保持光亮如白昼，是因为有蛛丝灯泡，里面的能量同样是巫术的一种。” 　　“眼下我手里的巫师短杖，让我的声音能够被这里两百多人听得清楚，也是巫术的力量。” 　　“巫术，让我们这个时代变得奇妙，让人类能以孱弱的身躯对抗那些未知的危险和灾害。” 　　“赞美巫术，感谢巫师！” 　　雪莱夫人微微鞠躬。 　　台下人都纷纷鼓掌，其中的巫师更是与有荣焉，一个个脸上都是矜持的骄傲。 　　“随着巫术应用越来越广泛，炼金术师们制作的各种装置离不开巫师制造的魔术反应堆，城市之间的联系离不开元素之眼，甄别夜魔，也离不开各种巫术装置。” 　　雪莱夫人再次停顿：“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让这个世界上的巫师们多起来呢？” 　　“今天，我们推出的第五件新品，将重新定义巫师。” 　　“只要你拥有它，你就是巫师！” 　　这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下面不少人都一脸愕然，继而满脸不屑或是愤怒。 　　前面的四种新品还是局限于某一领域，日常工具、娱乐消耗品、新粮食品种，不论功能还是言辞都非常温和。 　　可最后这一件，完全是将巫师们架在了火上，直言不讳地宣告巫师们的末路。 　　雪莱夫人面对下面的质疑和嘲笑，不为所动：“米勒，亨特。” 　　米勒和亨特推了一台古怪的装置出来。 　　这装置固定在一张橡木桌上，拥有一面四四方方的乳白色玻璃镜，镜子后面是一个铜箱子，箱子背面有很多线缆，和后面一个奇怪的像是织布机的装置连上。 　　“这就是重新定义巫师的装置。” 　　雪莱夫人波澜不惊地说：“第一代巫术计算机。” 　　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下面巫师和学者们联想到了其功能。 　　巫术计算，也就是说这台装置能够计算巫术？ 　　可笑！ 　　几百年来，从巫术正式独立为一门学科体系，成千上万的巫师不断钻研尝试，不少人付出了自己生命的代价，才将巫术推进到了现在的鼎盛地步。 　　这么一台机器，就想要击败巫师们几百年来的积累和智慧？ 　　痴心妄想！ 　　台下，一名身着巫师袍的马脸青年站了起来，冷冷说：“雪莱夫人，既然你说这台机器能够变成巫术，那么不如让一个普通人用它和我比试一下。” 　　“好啊。敢问高姓大名？” 　　“乔治。” 　　雪莱夫人看向下面：“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还是找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巫术的人比较好。” 　　玛琪小手高举。 　　雪莱夫人笑了：“你太小啦，坐在椅子上碰键盘都伸展不开。” 　　“玛琪小姑娘旁边那位，对，就是你，少年，愿意来用这台机器，和这位真理之眼的正式巫师切磋一下吗？” 　　马丁大步走出来，跳上舞台。 　　他身高比巫师要矮上一个头，身体也更加瘦弱，穿着也极为磕掺，看得下面人一阵笑声。 　　马丁已经习惯了被贵族们看成是嘲笑的对象，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屈辱。对他这样的街头孩子来说，想要生存下去，付出尊严只是一种很正常的代价。 　　巫师瞥了他一眼，对雪莱夫人说：“这个小孩看起来应该不识字，对机械的一些基本概念都没有，让他上来，只是让他自取其辱罢了。” 　　雪莱夫人毫不在意：“不需要。巫术计算机，不需要人懂的五国文字和四元素原理，只需要眼睛看得到，手指能摁下键盘，就行。” 　　巫师脸上一怒，捏紧手里的巫师杖。 　　“巫师大人，我识字的，我叫马丁。” 　　马丁只是平静地说。 　　巫师微微皱眉：“你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你要搞清楚，你能幸运地来到这里，已经是一个超出你想象的奇迹。” 　　“我识字，我也懂机械和工程学。”马丁认真地说：“我在埃里克城里修魔能车，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小工。” 　　原来是修魔能车的工人。 　　台下观众也就释然了，也不算巫师过于欺负人了。 　　“下面我来说比试的内容。” 　　雪莱夫人拍了拍手，米勒和亨特又各自抱了一个箱子出来。 　　“这个箱子里用特殊魔术回路锁住了一头夜魔，现在，请使用风眼术和聚光术观察它的模样。由于有魔术回路限制，所以可能需要多次施法。” 　　“以耗时最短者胜。” 第633章 毁灭你，与你何干 　　“不过在此之前，我请求十分钟，先教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马丁。” 　　“给我十分钟，我需要教马丁一些基本操作，然后就可以开始。” 　　台上的巫师脸上明显有些不耐烦，碍于俾斯麦庄园的名声，他也不敢说得过激。 　　平复情绪后，巫师乔治开始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那个箱子。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巫师能获得如今地位和名望，可不是靠的傲慢与自大。 　　乔治一举一动都是有研究的。 　　作为巫师，他需要旗帜鲜明表达自己的立场——虽然刚才的确是雪莱夫人的话给气笑了。 　　居然让一个修理工和自己这样的正式注册巫师同台比试巫术？ 　　要不是考虑到这里特殊场合，通常情况下只会认为这是一种鄙夷和践踏。 　　不过这台机器绝对非同小可。 　　乔治也清楚，俾斯麦庄园敢于将这台巫术计算机压轴登场，并且夸下海口说要重新定义巫师，绝不是要制造一个笑话。 　　眼下自己作为巫师代表，与其同台竞技。 　　他的真正对手当然不是那个小工马丁，而是这台沉默的机械。 　　乔治开始脑子里迅速计算。 　　怎么样才能最快组合巫术，是直接吟唱风眼术和聚光术进行识别，还是通过特殊巫术组合来进行勘破？ 　　纯粹速度的话，那台机器绝对比不上自己。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需要施法的次数很多……得像一个办法，尽可能压缩时间，通过构建一种模型增加效率。 　　他开始在脑子里搜索挑选相关巫术模型。 　　比试的另一方，就要紧张多了。 　　马丁坐在椅子上，听着旁边雪莱夫人的介绍。 　　“……打开巫术程序库，对，你学得很快。” 　　“看到了吗？里面的文件，就有我们需要的两种巫术程序，一个是风眼术，一个是聚光术。” 　　“你要做的，就是点开它们，然后点击左上角那个工具选项，里面就有一个项目叫做‘卷轴打印’，点下去就能打印出相应的巫术卷轴，这个很简单吧？” 　　“就这样，如果嫌麻烦，就直接输入数字，比如说30，就表示打印30张卷轴。” 　　“用我教你的知识，击败他吧。” 　　马丁脸上都是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如果连一个普通巫师都无法击败，那么还叫什么重新定义呢？” 　　雪莱夫人笑着说：“只需要多次打印卷轴，用上面的箭头对准箱子，然后不断拉开卷轴的封边，巫术就能施展，很简单。” 　　“还有问题吗？” 　　马丁张了张嘴。 　　“看来没问题了。” 　　雪莱夫人打了个响指：“乔治先生，我们这边准备好了。” 　　乔治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马丁。 　　看到马丁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心里稍安，到底只是一个修理工，没见过大场面。哪怕装置神奇，在他手里大概也只能发挥出三四成。 　　自己之前的言语姿态施压策略是正确的。 　　“那么，现在我宣布。” 　　雪莱夫人打开怀表：“比试开始。” 　　乔治举起手里的巫师杖，对准箱子，口中念诵：“无处不在的风之声，请指引我的脚步，指引我们的方向，给予我们凝视万物之眼，恩赐我们聆听风中之音，给予万物启迪，以窥探世界的真容，风眼术。” 　　一团气流从巫师杖上腾起，渗入箱子里。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什么。 　　片刻后乔治睁眼：“原来如此，多重封锁，需要连续重复交叉施法，才能用聚光术和风眼术进行看破。” 　　他心里推演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一种适合的嵌入模型。 　　这种四元素模型只需要将聚光术和风眼术集成，做一个简单的接壤，就能形成联动和循环效果，比起单独施法要更加精准和保持连续。 　　乔治选择了方式后，再次吟唱。 　　由于是复合型巫术，他需要更加集中精神，将冗长的巫术保证准确和连续性，也没有闲暇功夫去理睬旁边那个修理工。 　　与乔治不同，马丁坐在椅子上，只是鼠标连续点击了几下，就走到旁边，从珍妮弗打印机那里等巫术卷轴。 　　很快，马丁就抱起装满卷轴的盒子，走到他的箱子旁边。 　　他按照雪莱夫人教的那样，卷轴上箭头对准，撕开封边。 　　然后是下一张，下一张。 　　魔术反应波动下，风眼术形成的风一下子将箱子包裹起来。 　　马丁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识别，就闷头全部撕开。 　　一时间光芒大盛，环绕箱子的风形成了淡淡的青色壁障。 　　直到耳边听到雪莱夫人喊够了够了，马丁才停下撕卷轴行动。 　　装了夜魔的箱子这时候变得光明透亮，里面Y型的黑色夜魔虫体一览无余。 　　台下鸦雀无声。 　　雪莱夫人看了一眼怀表：“1分50秒，马丁完成任务。” 　　马丁感觉自己如置身梦中，旁边的巫师还在卖力地吟唱咒语，手里巫师杖挥舞。 　　以往他想象中无比帅气而智慧的动作，这时候却显得无比愚蠢和落后，就像是一个野蛮人挥舞手里的树枝，对着全副甲胄的军队叫嚣…… 　　马丁知道，这不代表自己强，强的是那台巫术计算机。 　　哪怕是自己这样对巫术一窍不懂的人，也能用这样的机械击败一个注册巫师。 　　乔治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里完成了，雪莱夫人，请验收。” 　　雪莱夫人观察了一下，看到箱子表面浮现出一个黯淡的轮廓，是里面的甲虫型夜魔影子。 　　“5分11秒，乔治巫师完成任务。” 　　乔治对这个时间还算满意。 　　刚才他完全沉浸在了巫术施法中，这种全身投入的时刻会让人很疲劳，但效果也最好。 　　“那么，是我赢了吧？” 　　他扭过头，看到站在一旁，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修车工马丁。 　　混账，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乔治压住自己的火气，又看向雪莱夫人。 　　“抱歉了，乔治巫师，您输了。马丁只用了1分20秒。” 　　“不可能！不可能！” 　　乔治脱口而出：“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就穿破里面的魔术回路，我查看过，封住夜魔的魔术回路很复杂，我采用复合聚光术和风眼术的巫术模型，已经是最优解！” 　　“我使用的时间，基本上是处于最快的范畴，哪怕比这快，也决计不可能只用一分多钟！” 　　“你说的也没错。” 　　雪莱夫人笑了一下：“不过这个过程，下面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楚，不如让台下的巫师再做一个复盘。” 　　“不用了。乔治，你输了。” 　　台下有人打断。 　　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斯科特放下手里小扇，做了一个总结：“你的模型和吟唱都标准而可圈可点，思路和施法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惜，你的对手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施法。” 　　她一脸认真地说：“马丁只是用1分20秒时间制作了40张卷轴，剩下30秒钟里一次性将它们展开，量变形成了质变，用最简单的办法强行突破了魔术封锁。” 　　“1分20秒，40张卷轴……” 　　乔治喃喃自语：“我输了，这是绝对的力量。” 　　他很干脆地认输，只是整个人有些恍惚。 　　葛瑞丝脸色复杂：“这台巫术计算机，已经将现有的巫术放在了装置内部，就是一部巫术大全，只需要翻开到那一页，哪怕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迅速制作出巫术卷轴，用以施法。” 　　“巫术卷轴和巫师杖施法本来就没什么区别，只是卷轴造价昂贵，一般更多使用巫师杖而已。” 　　“你们制作了这样的东西，是要让所有巫师都无路可走，必须学会这台机器……” 　　她站起来，看向雪莱夫人：“我正式地发出询问，俾斯麦庄园，是想要用巫术计算机毁了巫师吗？” 　　“当然不是。” 　　雪莱夫人笑了笑：“先说是不是，再说为什么。” 　　她收起笑容：“在巫术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什么仁慈和慷慨，高贵与低贱。说到底，毁灭巫师，和巫师何干？” 　　这具冷冽又霸道的话震慑住了所有人。 　　葛瑞丝却是一脸凝重。 　　雪莱夫人继续说：“诸位，你们已经忘了吗？面对绯蝗入侵时，他们可曾有考虑人类的生存和毁灭？” 　　“黑暗时代的来临，夜魔肆虐，它们又是否想过人类需要生存的权力？” 　　“道理很简单，它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态度。” 　　“原因就在于人类不论是面对绯蝗一族，还是夜魔，都是弱势方。” 　　“巫术计算机的出现，不是为了消灭巫师，而是为了拓展巫师的边界。” 　　“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巫师，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想法。” 　　雪莱夫人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让那些不懂巫术，难以理解复杂的四元素奥秘的人，通过使用一些聪明人制作的巫术程序，也能轻易变成巫师。” 　　“更聪明，更有抱负与理想的人，如在坐的各位巫师，各位教授们，你们应该为这样的装置出现而高兴！” 　　“它解决了你们大量复杂重复的计算，模拟巫术，构建模型，仿真结果。” 　　“它让你们能够变成更好的巫师，让曾经的限制不再是限制，让不可能的变成可能，突破过去的极限，进入一个更加广袤更加充满奇迹的领域！” 　　“我们重新定义巫师，你们，重新定义世界。” 　　雪莱夫人讲完，下面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不论巫师还是学者，商人还是贵族，都不得不开始思考，巫术计算机会带来怎样的巨大变革。 　　说到底它只是没有立场的机器，只要能掌握，那就将变成巨大助力。 　　他们都清楚，占据先手，走在前方，就意味着能吃到最大的利益和回报。 　　乔治和马丁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下了舞台。 　　这就是乔治和马丁，两个未来一生之敌的第一次对决。 　　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将会和对方的名字一直绑定。 　　人说起马丁，必会提乔治。 　　谈到乔治，也没法不想起马丁。 第634章 旧情人与新宠物 　　接下来的时间，雪莱夫人详细讲述了巫术计算机的运行基础原理，以及本身配套的零部件还有简易使用方式。 　　当听到一台巫术计算机的运算能力等于100名正式巫师后，巫师们也再也坐不住，一个个难以自抑，目光里既有惊恐又有茫然。 　　惊恐在于，这样一台毫无生命迹象的机械就能相当于100名巫师，它既不是魔灵，也不是某种独一无二的瑰宝，它只是俾斯麦庄园制造出的装置。这种装置，可以源源不断制造，10台，100台，只要时间，都能做出来。 　　茫然是因为他们一时间难以找到自我的意义，过往在学院里艰苦学习，毕业通过考核拿到学徒证明，接着再继续进入真理之眼进修，直到几年后获得注册巫师的正式头衔。 　　为了获得这个称号，他们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最终凭借智慧、灵感和毅力突出重围，登顶到被人人羡慕的山峰。 　　巫师之名，就是他们的骄傲和意义。 　　可今天，这些富有英雄主义和浪漫的冒险在这台冷冰冰的机器面前，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它不需要绞尽脑汁，它只是冷酷又快速地执行一个个巫术程序指令，给出既定的结论和模型。 　　在场不少巫师都主动登台，通过使用第一代巫术计算机，想要找出它的破绽和缺陷。 　　结果是残酷的，它或许有很多缺点，但在巫术利用上，它比任何人都要完美。 　　它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所以施法绝对稳定，它不会恐惧和疲劳，每一次触发巫术模型都快速而精准，只要掌握的巫术程序，它永远不会忘记，也永远不会在构建巫术时失常。 　　巫师们曾经受到炼金术师的挑战，但最后，他们让后者意识到，炼金术同样离不开巫术的力量，维护了他们的地位。 　　可这一次，每个人都意识到：不会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出现，是腾空而起的巨大风暴，它会席卷整个罗斯特大陆，将陈旧的巫师体系重新塑造和定义。 　　…… 　　“发布会到此结束，很高兴大家都能参与到这次发布会，我们下一次发布会再见。” 　　雪莱夫人笑了笑：“忘了说，这次庄园给每一个参会者准备了一份小礼物，离开时工作人员会发给大家，祝大家心情愉快，睡个好觉。” 　　议长贝尔腆着肚子站起来，打趣道：“你们今晚可是打破了很多人的美梦，大概很多人要彻夜难眠了。” 　　旁边的科西嘉扣上外套扣子，戴上帽子：“长夜漫漫，能多想一想也不是坏事。旧事物被打破，新事物建立，本就是世界变化的规律。” 　　“说得好，科西嘉老弟，咱们出去喝一杯先。” 　　贝尔提议：“我的魔能车里有上好的巴斯美酒，十年陈酿，我从蔻西茉执政官那里好不容易才拿到。” 　　“哦？那得好好尝一尝了。” 　　“马修，我们先去喝一杯，稍后我开车和科西嘉老弟一起来俾斯麦庄园。” 　　马修笑着说：“好，老哥不要喝太多，会影响开车。” 　　“老维，稍等一下。” 　　让维克多等他一会儿。 　　马修先跳上台，看向面前人，由衷赞叹：“你太棒了。” 　　雪莱夫人这时候将盘在脑后的头发披散开来，又打开了一颗衬衫领口，正在喝一杯果汁。 　　她撩了撩头发：“还好没出什么乱子。” 　　“最初拿到你给的演讲稿初稿，我都觉得你是要对所有巫师开战了……” 　　第一版的稿子是马修亲笔所写。 　　他文笔一般，但考虑到新闻和信息的发展，现代社会的信息能力和凝练水准远超罗斯特大陆。 　　耳濡目染，一些基本的技巧还是会的。 　　倒是选择主讲人，马修前后思考了很久。 　　他召开四人会议时，一起选了几个主讲人候选人。 　　吉赛尔提名珍妮弗，理由是珍妮弗是天生的不怯场，而且笑容和声音都富有感染力，并且对巫术计算机细节有着扎实的理解。 　　帕梅拉则是选择索伊，她认为索伊对巫术计算机流程清晰，并且有着丰富的各场面经验，不论言辞还是逻辑能力都很强，作为讲述人最适合。 　　惠特曼希望由马修本人来讲，一来巫术计算机这种划时代产物，需要足够有声望名气的人才压得住场面，二来新品发布会是俾斯麦庄园又一个创举，由马修这位创始人来开头最好不过。 　　马修给出了他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 　　贝琳达·雪莱。 　　他表达了自己选择的理由。 　　首先雪莱夫人是一个很好的沟通者，不论是和马修本人的交涉沟通，还是拐来红十字那一批学者，以及协调神殿、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她都有一手。 　　根据斯派德的说法，雪莱夫人在秘法会担任的相当于发言人一角，和各势力交涉都由她来。 　　雪莱夫人能这么多年一直游刃有余，片叶不沾身，足见其社交能力之强。 　　再者，雪莱夫人本身作为主讲人，也释放了俾斯麦庄园一个信号：时代不断变化，任何人都可能变成俾斯麦庄园的朋友和伙伴。 　　不论名气还是能力，雪莱夫人都是主讲人的不二人选。 　　一个极具争议性的主讲人，介绍一种极具争议性的机器，最适合不过。 　　于是，雪莱夫人的主讲人头衔就这么被定下。 　　马修亲自去和雪莱夫人沟通。 　　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只有一个小小条件。 　　她知道第一批一代巫术计算机出炉，红十字研究会要先配额一台。 　　马修答应。 　　然后就有了这一场还算不错的新品发布会。 　　“那，回头庄园见。” 　　马修早就看到一旁盯着舞台的米歇尔，赶紧撤开。 　　他可是从菲妮克斯处听说。 　　“炼金百科”米歇尔是曾经被雪莱夫人骗过的男人之一，两人之间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不过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外人总是很难看清全貌，所以马修倒没有贸然下结论：只要是你情我愿，就没问题。 　　他拉着维克多装模做样聊：“黑铁堡的工人体制，让我很羡慕啊，我们庄园人手太少……” 　　实则在偷瞄舞台。 　　米歇尔踌躇了一下，还是端着两杯酒从阶梯上去。 　　灯光下，显出米歇尔那张有些消瘦的面庞，他留着马尾发，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 　　“你今天讲得很好。” 　　米歇尔将一杯酒递过去。 　　雪莱夫人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小口：“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看书，编书。” 　　米歇尔笑笑。 　　“找个漂亮女人吧。”雪莱夫人想了想：“有女人的话，你的才能才会进一步被激发。我一直认为，你有女人的时候，才是秘银工坊里天赋最强的人。” 　　“你们的会长诺威尔早已走入炼金术的死角，菲妮克斯天马行空，但涉猎的各门类依旧不足，过于依赖她的植物了。” 　　雪莱夫人凝视着男人的双眸，手指轻轻捏下他大衣上的一片纸屑：“你是最有才华的炼金术师，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子。他们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 　　“喷气轨道车，最初是你的设想，对吧？” 　　“魔术义肢，也是你最早对诺威尔提出的一个建议。” 　　“你需要的只是一点自信。” 　　她手指轻轻抚摸着米歇尔的脸颊：“很多人也许难以相信，世上三大炼金术师之一，炼金百科米歇尔，居然是一个没有什么自信的男人……你要一直记得，你是最棒的。” 　　雪莱夫人靠近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你是最棒的，不论是炼金术师还是接吻技巧。” 　　她吻了一下米歇尔的脸。 　　米歇尔从兜里摸出一枚戒指：“那你嫁给我……” 　　“嘘。” 　　雪莱夫人用食指贴在他嘴唇上：“别说那种扫兴的话，我会去找你的，相信我，好好工作，发挥出你天赐的才能吧。米歇尔，你本应该成为秘银工坊最闪耀瞩目的那个人。” 　　“下次我们见面时，我希望你能恢复以前的自信和魅力。” 　　米歇尔深吸一口气，仿佛获得了某种力量。 　　他收起戒指，扶了扶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等你。” 　　雪莱夫人举杯，报以笑容。 　　米歇尔才走，后面的弗朗茨就一路过来，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充满警惕。 　　“夫人，那种呆板男人实在没有什么理睬的必要，既没有绅士风度，也没有足够的诚意与惊喜……我送您回庄园。” 　　“等会儿。” 　　雪莱夫人转过脸：“马修先生，看够了的话，上来一下？” 　　马修掩饰了一句，这才跳上台子。 　　“秘法会给我发来消息了。” 　　雪莱夫人撩起衬衫，雪白的小臂上写着一行血字：“我们需要一台巫术计算机。” 　　“这是会首和我联系的方式。” 　　她拉下袖子：“条件好谈。” 　　马修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如果会首发来很多字，手臂写不下，那会写在哪里……” 　　“你猜呢？” 　　雪莱夫人笑了一声：“开个玩笑，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分配这一批订单吧。弗朗茨。” 　　“在。” 　　“回庄园了。” 　　目送她们离开。 　　后面的维克多过来说：“黑铁堡的一台巫术计算机，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保障。” 　　“知道，放心。” 　　“还有魔术水稻，我也需要一批种子。” 　　“这个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尽快吧。先给我一批魔术小麦的种子。” 　　维克多脸上带着忧色：“现在倪克斯的权能对各种作物污染越来越严重，萨克森和阿基坦局部地区，长出的小麦已经完全无法食用，吃了只会让人发疯和患上难以治愈的癔症，粮食也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马修点点头。 　　这也是他一直在筹划应对的难题。 　　大多人都还沉浸在这次新品发布会的种种奇物中，三三两两低声窃语，商人和贵族们则是将大使卢卡斯团团围住，想要抢到第一批次的订单。 　　马丁拉着玛琪走出北方剧院的大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将他们带回现实。 　　他们这才打开手里的手提袋，发现里面有个礼盒，礼盒内有一包红花牌香烟，一小瓶蓝色日出，以及一份感谢函。 　　精美的包装和礼物让他们都非常惊喜。 　　马丁回头看去。 　　巫术计算机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马丁暗暗下定决心。 　　他要拼命攒钱，要买一台属于自己的巫术计算机。 　　外面，一个矮小的侏儒男人吐了口唾沫，对他勾勾手：“蠢驴，你拿的是什么，给我。” 　　“是，老大。” 　　马丁恭恭敬敬将自己和玛琪的手提袋递过去。 　　小女孩眼里都是不舍。 第635章 纷至杳来的订单 　　马修起床后洗脸漱口，一边喝牛奶一边在玩巫术模拟器。 　　维克多也整理仪容完毕，下楼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怎么如此逼真？” 　　“逼真算不上，不过作为第一款巫术游戏，还行。” 　　马修随口说着，左手五指熟练切枪，右手控制鼠标不断走位，点杀试图围堵自己的夜魔。 　　“巫术游戏？” 　　维克多尝试着理解：“里面是巫术构建出的世界？就像是纸牌一样的游戏？” 　　“差不多吧，机制是一样的，不过规则要复杂很多，和真实世界非常接近。” 　　维克多脸上显出少有的郑重：“你是说，巫术可以在计算机世界里这样施展？然后形成一个崭新的世界？” 　　“对。”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维克多双眼冒光：“马修，如果用巫术计算机制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岂不是意味着，使用这台机器的就是里面那个世界的神明？” 　　“没错啊，可以这么理解。” 　　马修打得弹尽粮绝，最终击杀数停留在11个，依旧没有突破第一次15杀的记录。 　　他原本以为第一次试玩只是牛刀小试，当时还大言不惭说还可以更好，结果后面从没一次能够突破15杀记录。 　　很多事都是这样。 　　人们总觉得还有下一次，下次一定，然而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就像某个电竞职业选手所说——如今奖杯就在眼前，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自来到罗斯特大陆，马修大多时候都会抓住机会，但反倒是以前最自信的游戏，这回却折戟沉沙，让他有点郁闷。 　　“马修，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样。” 　　维克多一脸凝重：“那我们现在，是否也在某个巫术计算机的世界里，外面的神明们都操作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你想多了。” 　　马修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 　　“如果真的如你设想，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被操作的机会……绝大多数，都不过是如同这游戏里的夜魔一样，只是NPC罢了。” 　　“NPC的使命就是替主角完成特定的使命，就像是磨刀石之于刀，鱼之于渔夫。” 　　维克多被这个新思路震得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眼神一阵黯淡。 　　“喂，老维，你不要走入死胡同了。你看，就连我这样对巫术计算机类似于神明的角色，也有做不到的事，突破不了15杀，夜魔一举一动我也没法完全预判。” 　　“这说明什么？” 　　马修开始引导他，避免他钻牛角尖：“这说明如果有所谓的命运，也很难称之为绝对，因为存在不同个体之间的交互，交互就会演变出无数种可能。” 　　“好了，别想太多，你来试试。” 　　没有什么比来一局游戏，更让人消除烦恼的了。 　　维克多熟悉键位很快，第一次上手，就展现出了面临战斗的敏锐嗅觉和反应能力。 　　光是看他切枪手速和自然的甩枪，马修有些怀疑人生，自己和维克多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这家伙才更像是一个FPS游戏老手。 　　一局结束。 　　右下角击杀数停留在了16上。 　　马修只能强笑掩饰自己的酸：“很不错了，第一次上手就能打出这种数据。” 　　“这个巫术游戏非常奇妙。” 　　维克多回味着刚才的战局：“射击的感觉就和真正用巫术火铳一样，开枪，后坐力，射击的爆炸感，对夜魔同样需要两枚子弹才能击杀。里面的夜魔简直栩栩如生，压迫感十足。” 　　“因为那就是真的夜魔。” 　　“真的夜魔？” 　　维克多又一脸问号：“你是说，我杀的每一个都是真夜魔？” 　　马修给他解释了一番夜魔和这个游戏的机制。 　　“竟然还能这样……” 　　维克多脸上惊喜难掩：“给我的巫术计算机，也有这个‘巫术模拟器’吗？” 　　“当然没有。” 　　“为什么？” 　　“这个是需要很大成本的。” 　　马修拿出一个小本子，给他计算：“你看，首先是这个特殊巫术程序，耗费了庄园人才大量精力和智慧，这个画面，音质，游戏系统目前你根本找不到第二家，对吧？” 　　“的确。” 　　维克多也不得不承认。 　　“最关键的是，里面植入了货真价实的夜魔，杀死一头夜魔对盗火者小队来说很容易，但要捕捉活的成本却不低。考虑到魔术回路封装，避免夜魔从晶偶里逃脱也需要技术成本。” 　　“种种计算下来，成本其实非常高昂。所以新品发布会上，我就没有公布这一巫术游戏。” 　　“多少钱？” 　　维克多对此还是非常感兴趣。 　　马修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巫术计算机一台的价格是标准巴斯金币20万，这史上第一款巫术游戏价格是5万金币，如果加上珍妮弗魔能打印机，全套第一代巫术计算机顶配，也就是30万金币。” 　　“我们还附赠一百张空白卷轴，以及一卷魔能蛛丝，能够打印出50次的聚光术。” 　　新品发布会前，马修就和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基尔等人敲定了一个价格。 　　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分成三挡。 　　低配版，仅有一台主机、一面晶块显示器、线缆若干，第一次由俾斯麦庄园上门免费安装调试，总价20万金币。 　　中配版，在低配版基础上加入了珍妮弗打印机组件，标价25万金币。 　　顶配版，在中配基础上增加“巫术模拟器”，标价30万。不过这个不公开售卖，需要评定购买者能力，并且签署相应合同，避免夜魔因不可抗力因素逃脱而造成社会危害。 　　“30万也还好。” 　　维克多稍微思考了一下：“用速冻泥冲抵这30万金币吧，金票我那边消耗也很大，很多回款还没有回来。” 　　“行。” 　　马修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黑铁堡的速冻泥那是高指标，水泥这东西是搞基建的必备，囤多少都不嫌多。 　　“我再来一局。” 　　维克多已经自顾自玩了起来，陷入了猎杀夜魔的世界里。 　　男人就是这么简单，给他游戏就行。 　　索伊这时候也过来汇报工作，马修就过去先处理日常任务。 　　“先生，乌鸦部长说，需要您先确定一下第一批20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配额，因为卢卡斯先生那边反应，太多组织都想要大量订购……” 　　对巫术计算机最感兴趣的是卡尔马王室，真理之眼和秘银工坊三大群体。 　　他们都给出了最大诚意，说金额不是问题，他们需要以最快速度拿到第一台巫术计算机。 　　下一梯队是秘法会和绞索公馆，这两个地下组织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总能嗅到风声。 　　秘法会联络上雪莱夫人，让她帮忙订购最少两台巫术计算机，价格好商量，也可以用秘法来交易。 　　绞索公馆则是找到了斯派德，希望他能搞到三台，愿意帮俾斯麦庄园解决一些不方便出手的问题——比如说，让某些不听话的贵族、商人、巫师或者神官，不小心失踪。 　　让马修意外的是，神殿方驻庄园的莫里森主教也提出要订购一台，愿意全款购买。 　　此外还有各国王室，以阿诺德大公为首的一干实权派贵族，科尼高等师范学院、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为首的一干著名学府，巴斯大商人们纷纷表示出了浓厚兴趣。 　　问题在于，第一批次只有20台，怎么分配就变成了重中之重。 　　马修想了想：“魔术部、工程部、研究所、财务部、公共安全部、红十字研究会、盘丝洞区七个部门各一台，埃里克城的塞浦路伯爵也分一台。我主宅这里有了，就先不用了。这就8台。” 　　“然后给北方联合学校配一台，直营店配一台，这就10台了。” 　　“剩余10台，维克多、菲妮克斯、科西嘉、贝尔各一台，秘银工坊、神殿、真理之眼各一台。” 　　“卡尔马王室一台，秘法会一台。” 　　“最后一台……给巴斯的查理代理店，暂不用于售卖，仅用于展示。” 　　索伊唰唰记下：“都是标配吗？” 　　“庄园、北方联合学校、直营店顶配，其他根据订单和购买方的情况来定。” 　　“还有一件事。” 　　索伊扶了扶眼镜：“就是关于红花牌香烟的产业结构，目前定下的是埃里克城种植，北方重工加工为成品然后分包贩卖。” 　　“此外，魔术水稻合作方是雷诺兹总督的伊那城，以及加缪总督的利佩里，农研部和公共安全部对这一点有些担忧。” 　　马修只能做了一个解释：“胃口不要那么大，俾斯麦庄园也好，埃里克城也好，是没法把所有东西都吃下去的。而且各产业过度集中在埃里克城，也不是好事，管理起来会很复杂，产值也并不高。” 　　“埃里克城就在保证粮食的基础上，做高产值和高尖端产业，其他迟早要分包的，就和当初庄园分包给埃里克城一样，产业就是这样不断分流的。” 　　“伊那城作为北方行省首府，14万人口就是一个丰富的劳动力聚集地，利佩里也有10万人口，他们对粮食的需求都很大，如今渔业几乎腰斩，魔术小麦和魔术水稻，都是他们急需要的农产品。” 　　“有了它们两个充当粮仓，北方贸易区才能更稳固，有粮食，各种专业性人才才能安心继续研究。” 　　索伊一字不漏地将马修所说记录下来。 　　她翻到下一页：“菲妮克斯小姐让石像机组回来汇报，说北港城的改造一期工程圆满结束，剩下就是后期调试了。” 　　马修有些惊讶，从联合施工开始至今也就半个月，菲妮克斯在专业领域的确有一手。 　　“最后一件事是，夜魔猎人白薪小姐说，阴影王都对罗斯特大陆打开了梦魇之门，其中一扇就在埃里克城以南的山岗上。她们请求支援。” 　　马修脸色肃重了起来。 第636章 沉沦之海的旧王 　　埃里克城南面二十公里之外，一座并不高大的山下，出现了一扇古怪的三角门，它两边很长，尖角直插天际，在黑暗中更显怪诞。 　　三角大门入口被一层灰白色的雾气笼罩，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这扇仿佛凭空出现的大门屹立在地上，三个角的边沿却仿佛是活的一样，不断分出一种黑色粘液。这些粘液在地面上蔓出一道道细小的纹路，所到处都变得灰白而死气沉沉，仿佛是汲取了所有触碰物的生机。 　　白薪等三位夜魔猎手正与夜魔进行绞肉战。 　　剑徒和喀迈拉、泰森赶到时，战斗还在继续。 　　如今白薪等阶高达LV61，她的两个队员，持双刀的白秩LV57，挥舞长柄刀的白烈更是LV59，这个阵容面对夜魔几乎可以说是砍瓜切菜。 　　然而对手却能跟她们打得旗鼓相当。 　　那是两头人形夜魔。 　　它们都和黑兽一样，身体完全由一只只黑色手臂扭曲缠绕而成，一根根手臂互相环抱组成了身体肌肉群。 　　这些人形黑兽手持一种黑色的刀型武器，动作一点不慢，连续斩击下让白薪都得暂避锋芒。 　　马修眼前浮现出它们的数据。 　　* 　　梦魇之手（LV60）：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7。 　　增益：厌光者 　　一旦出没，即会狩猎一切光源。 　　增益：指引者 　　梦魇之手出没，会引来夜魔。 　　增益：战士 　　该群族里的精锐之士，拥有难以判断的力量。 　　* 　　破坏：A 　　速度：B 　　射程：F 　　持续：A 　　精密：C 　　成长：F 　　象征：无 　　* 　　两头一模一样的梦魇之手所凝聚成的人形怪物。 　　战士级夜魔，明明白白说着一个词。 　　精英怪。 　　马修发现这两头战士级夜魔展现出一种惊人的作战经验和爆发力，仿佛它们经历了无数生死战一样，白薪三位猎人扎实丰富的作战经验在它们面前竟然毫无用处。 　　白薪每次试图拉开距离，就会被战士级夜魔缠住，并且被更加充满压迫力的披斩压得根本没法抽身。 　　人数上是三打二，但就马修来看，白薪她们动作已经比平时慢，说明对抗中的消耗极大。 　　战士夜魔则仿佛不知疲劳，不断挥刀，硬抗白薪等人的箭矢和刀剑，身体强度很高。 　　马修将狼铳端起来，瞄准前方：“它们的弱点是哪里？” 　　喀迈拉双眼变为竖瞳，开启“龙尾”，洞悉敌人弱点。 　　“它们浑身魔术反应和回路都很均匀，没有非常值得注意的点，也没有特别的薄弱点……只能通过强行破开才能破坏魔术回路。” 　　马修装上弹夹，瞄准最近的一名战士夜魔，扣动扳机。 　　六根铳管飞速转动起来。 　　哒哒哒的子弹轰鸣声响起。 　　白薪三人早见识过这巫术武器的厉害，飞快散开卧倒。 　　骤然被袭的战士夜魔一时间来不及抵挡，被打得身体不断抖动，后退，浑身冒出大量黑烟，它挥舞手里的黑刀，想要挡格这来历不明的伤害。 　　可狼铳范围性的子弹洗脸下，它一瞬间就被打得魔术回路混乱滞涩，动作越来越慢，最后颓然倒下，化作一团黑烟。 　　另一头战士夜魔立马冲了过来，只是两步就距离马修只有不到两把刀的距离。 　　这时候狼铳弹夹已经填装完毕。 　　子弹洪流开始倾泻怒火。 　　战士夜魔被近距离打得身体溃烂开来，胸膛被打成了马蜂窝，手里黑刀也化作了黑气，整个人也融入了黑夜。 　　马修心里说了声好险。 　　真陷入了肉搏战，以剑徒LV48级的身体强度，可是扛不住这两个专精近战家伙的缠斗。 　　“这就是用黑金改造过的狼铳吗？也太猛了！” 　　喀迈拉惊呼：“有这东西，下次遇到暴君，它敢靠近也得死在枪下。” 　　“侥幸。” 　　马修将狼铳斜跨：“如果来的是专精远程的，或者是巫师类配合近战，我们都会麻烦得多。” 　　“这也是。” 　　两人聊天之际，白薪等三个夜魔猎人走了过来。 　　白薪今天手势比划很大，看得出很激动。 　　战地翻译官内瑟斯从杰凯尔的汪汪声中解读：“白薪女士说，你的武器非常厉害，可惜她们不能配备，她问，这是神明给你的武器吗？” 　　“告诉她，这是我们俾斯麦庄园自己研究出的武器，神明可不会凭空帮人。” 　　内瑟斯继续翻译：“白薪女士说，幸好你们赶过来了，这两个是非常精锐的夜魔战士，哪怕在阴影王都也是非常强力，每一个都和一个猎人小队战力相仿。一般猎人小队得几个小队组织起来，才有把握猎杀这种程度的夜魔。” 　　马修走到两头战士夜魔死去的地方。 　　地面上果然还是留下了梦魇晶偶。 　　只是这两尊晶偶体型远超以往，一只手勉强能握住，如婴儿一样的形态变得更加清晰，能看到头部闭合的双目，鼻子和嘴唇，腹部也变得隆起。 　　马修有一种猜测。 　　猎杀更高等阶的夜魔，或许会看到这种婴儿形态晶偶的完全体。 　　为什么会是婴儿模样，那时候才能知道原因。 　　杰凯尔汪汪汪的声音在旷野十分刺耳。 　　喀迈拉继续翻译：“白薪女士说，这是‘梦魇之门’，里面链接着阴影王都，从这里可以进入王都，王都的高等阶夜魔也会从这里出来。” 　　马修有点头疼。 　　妈的，这不就是深渊主堡的变种？ 　　说起来，不死梦魇倪克斯本来也是原神，深渊主堡就是原神群体搞出来的东西，祂做出这种举动好像也理所当然。 　　没想到真正入侵罗斯特大陆的既不是绯蝗一族也不是深渊，而是原本属于自己人的阴影王都。 　　“有没有办法将这扇门封住或者破坏？”马修问。 　　喀迈拉转述：“不行，因为‘梦魇之门’本质上是不死梦魇力量的现象化，哪怕找到办法强行破坏，它又会在其他地方成型。于事无补。” 　　马修心想也是。 　　至少知道梦魇之门在这，还能提前布局一些措施。 　　“白薪女士说，之所以会出现梦魇之门，很大可能性是因为我们杀了太多的夜魔，所以让不死梦魇认为，这里有很多强力人群，针对这种情况祂会派遣更加强力的战士入场。就像是之前那样的精锐夜魔战士，甚至还可能出现夜魔将军。” 　　马修气得牙痒痒。 　　安全部到底在干什么！布鲁克到底在干什么！天天只知道吃干饭吗！ 　　三令五申要可持续化捕猎，不要过度捕捉和猎杀，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还是栽在了过度捕捞夜魔上……必须问责！ 　　事已至此，只能先想对策。 　　马修冷静下来后问：“这个夜魔将军，大概是什么战力？” 　　喀迈拉那边听了一会儿，这才答复：“夜魔将军通常会率领一队至少十名精锐夜魔战士，以及大量普通夜魔，战力也有高下之分，最弱的也有二十名精锐夜魔战士的水准，是不死梦魇手下最强的骨干。” 　　“她还说，现在的夜魔将军，就相当于以前的三位大公，数量也很少。” 　　马修听得头皮发麻。 　　相当于大公，也就是暗影领主西浦杜克那个级别。 　　弗洛斯大战霍纳古尔时，西浦杜克出现狙击了黑白之龙古尔，这两个虽然不如弗洛斯，但也相差不会太远。 　　马修估摸着，最少也在LV70以上。 　　这个等级剑徒去刚正面，就和硬送差不多。 　　“不过，梦魇之门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喀迈拉继续转述白薪的话，他翻译杰凯尔的狼语，快速切换成卡尔马语言：“她说，梦魇之门后面是夜魔起源之地，那里有王都的宝贵遗产。” 　　“被不死梦魇放逐的旧王在王都旧址守望，如果运气好能碰到旧王，他们就会馈赠特殊武器与夜魔作战的勇士，甚至会传授克制夜魔的力量。” 　　马修精神一振，还有传功这种好事。 　　不过他又有些迷惑。 　　阴影王都的来由仿佛变得扑朔迷离，最初说法是这里是倪克斯的神国，但现在听起来，仿佛之前阴影王都是有统治者的，更像是被倪克斯夺取了力量和领地。 　　“白薪女士说，她还以为你知道阴影王都，因为你知道万物主宰的入主。” 　　“很早很早，阴影中诞生了一个奇特的存在，他将自己身体连接了每一个世界的阴影，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夹缝，这就是阴影王都的源头。” 　　“后来在阴影王都诞生了第一个新生儿，这位新生儿拥有睿智的头脑和公正的品格，他也是阴影王都意志的延续，这就是最早的旧王，他名为仁王克劳德，总是高举公正长枪，和仁慈宝剑。” 　　“克劳德聚集了分散在各个世界的阴影生物，帮助它们迁徙到了阴影王都，将那里建造成了一个真正容纳各种阴影生命的小世界，仁王克劳德消耗完所有的力量，长眠于王都。” 　　“继任者谢尔德，又叫做‘伟大者’，他生来便手持一本律法书册。他建立了法令和秩序，让阴影王都里的居民开启了神志和智慧，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种族，彼此之间融洽相处，不再是野蛮地互相争夺和厮杀。” 　　“谢尔德长眠时，照例，新王会在其沉沦一百日之后觉醒。” 　　“然而在这个时刻，邪神倪克斯钻入了阴影王都，祂将新王吃掉，窃取了阴影王都的权柄。” 　　“为了避免旧王复苏，祂将仁王与伟大者都投入沉沦之海，避免他们醒来夺回这里的控制权。” 　　“后来就是万物主宰进入，击溃倪克斯，将其沉入沉沦之海。” 　　“倪克斯从沉沦之海逃脱，两尊旧王也拖着残尸重返王都，但他们只是活在过去之人，力量无法左右现在，现在是属于新王的。有一个说法，说他们一直在寻找新王。” 　　“可惜新王永远也找不到了，因为倪克斯已经将新王融入身体，旧王却不会承认倪克斯的身份，只能一直在王都徘徊，活在过去里。” 　　马修看向雾气缭绕的梦魇之门。 　　看来，这阴影王都是要去上一趟了。 第637章 五个位置 　　“阴影王都的大门打开了？” 　　维克多有些讶异：“新王和旧王……你真的决定要进去？如果夜魔猎人们没有夸大，最少都是战士夜魔这个等阶的，那里的危险程度远超迄今为止你经历过的任何战斗。” 　　“得去。” 　　马修将他拉到一边：“不仅要去，还得趁早。” 　　“副本首通奖励是最丰厚的，两位旧王找的就是专杀夜魔的助力，给予他们的帮助。我们去的越早，一旦遇见旧王，得到奖励越早，我们在应对夜魔问题上的优势越早，滚雪球和资本积累越快！” 　　“你说的大方向我倒是明白……” 　　维克多努力去理解马修嘴里的那些怪僻词：“副本，指的是进入阴影王都寻找旧王？滚雪球是指的利用一点早期的力量快速滚动扩张，资本积累是金钱和资源增长？”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马修眉飞色舞地怂恿这位货真价实的王二代：“俾斯麦庄园之所以能发展到现在的程度，靠的什么，不就是靠的起步快，积累快？” 　　“快速走出第一步，然后形成局部优势，通过将优势扩大形成规模，后面追赶者都会不由自主模仿我们的套路，但模仿是很难超越的，大多数时候都会受限于开创者的体系。” 　　“如果说，绯蝗入侵是影响五大王国旧时代进程的第一次撞击，这次梦魇之门开启，可以说是罗斯特大陆历史的又一次拐点。” 　　“抓住这个机会，就能拿到一份独有的红利。” 　　“而且，这次的机会，可是手快有，手慢无。其他地方的梦魇之门也迟早会打开。” 　　“来吧，老维，一起干一票大的。” 　　马修的游说并没有让维克多立即松口。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维克多这才看向他，眼里闪烁着某种光彩：“手快有，手慢无……你瞄准的不仅仅是旧王的馈赠和遗产……” 　　“当然。” 　　马修一脸理所应当地说：“以我们的格局，一点武器和额外的力量，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我们要彻底找到解决夜魔问题的办法，当然是要请出两位旧王。” 　　哪怕想到了这个可能，最终这番话从马修嘴里说出来，还是让维克多哭笑不得。 　　好家伙。 　　夜魔猎人说，旧王的馈赠弥足珍贵。 　　这家伙直接琢磨把两个旧王拐走，直接一锅端，这种玩法下，后来者连汤都没得喝。 　　不过。 　　还真是一个让人动心的战利品…… 　　“你计划中，这次行动有哪些人？”维克多问道。 　　马修一听就知道，维克多上船了。 　　又有谁能拒绝两位近乎于半神的战力？ 　　他说出了自己筹划的小队名单：“你，我，喀迈拉，泰森，门涅利克。就我们五个，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你？不是剑徒吗？” 　　维克多皱眉。 　　“老维，以你的聪明和敏锐，也不用装了。你和菲妮克斯应该早就知道了，剑徒就是我控制的一件战具。” 　　马修平静地说：“聆听者互相之间难以识别，但对剑徒这样的特殊个体，你们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如此……” 　　维克多也承认：“我的确有这方面的猜测，之前和剑徒一起对付冥蝗地缚时，总觉得剑徒举手投足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说话很简短，但还是能感觉到。” 　　“这个迟早要暴露，现在也差不多该对自己人正式公开。不过眼下重点不是这个，我选这几个组团也是有充分理由的。” 　　马修从容道：“三叉戟小队配合多次，非常默契，个体战力不算很强，但喀迈拉具有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能看破敌人弱点。泰森是一个非常好的斥候和辅助，能够承担和每一个人的联动，脏活儿累活都能很好完成。” 　　“门涅利克天赋异禀，本身就有一手能召唤七十二魔王的力量，虽然目前还不能很好控制。他头脑很好用，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枪手。” 　　门涅利克来到俾斯麦庄园后，一直都是深居简出，住在主宅旁边的一间宿舍里，每天大多时间都在图书馆，如饥似渴地汲取这个时代的各种知识。 　　也不知道他本身就是天纵之才，还是后天被弗洛斯改造后融合了大群脑蝗的思考能力，两个半月门涅利克就已经将图书馆消化，现在则是更多流连在北方联合学校的图书馆。 　　门涅利克本人英俊冷淡，又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加上从小到大宫廷文化的侵染，他一言一行都契合贵族与女人们的审美。 　　又因为无法言语，更显出一种高深莫测和让人幻想的余地。 　　他用文字授课，如今已经变成北方联合学校最受欢迎的客座讲师，所到之处，总有一大群女粉丝远远跟随。 　　更让马修无语的是。 　　这小子不仅记忆思维超群，还是一名天生的神射手，他能保持着非人般的理性，计算子弹弹道和伤害非常精准。 　　现在工程部的新武器试射，都需要门涅利克进行最后的试射，以判断其各种参数和实战能力。 　　向来低调内敛的布鲁克好几次都提出，想要让门涅利克到公安部去担任射击教官，教公安们在各种环境下如何用枪。 　　马修同意了。 　　门涅利克是一名机器般精准冷酷的狙击手。 　　“你和我都擅长中近程作战，不用说，互相能力知根知底。” 　　马修顿了顿：“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将我们小队成员进行职责划分，不，应该说是进一步细化即战力，让优势得以最大程度施展组合。” 　　“我们小队五人，分成五个位置。” 　　“你是战士，有着极其优秀的单兵作战能力，能抗能打，入场后经常可以正面抗住敌人里最棘手的角色。” 　　“我是法师，能够中距离作战，提供大量的火力支援和输出，既可以充当主战力，也能变成制造伤害的副手。” 　　“喀迈拉是辅助，他本身具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和强力的特殊的保护能力，能帮助我们发现敌人的弱点，并且进行一些关键性的控制和拉扯。” 　　“门涅利克是射手，他头脑聪明敏锐，能找到很好的输出时机和位置。有喀迈拉的辅助，他就能更加投入到进攻上来。” 　　“最后一个，毛孩泰森是打野，他会长期在视野之外游走和确保我们小队的安全边际，不断发回来周围的情报，进行侦查、刺探、伏击等任务。在关键时刻出手，可能会有奇效。” 　　“五个位置，发挥各自优势，集合力量进行团战，特殊情况下也会进行一些单兵作战，这就是我的战队思路。” 　　马修照抄了一手MOBA游戏里的团队位置区分。 　　单体作战是不得已而为之，群殴才是赢得最快最稳的方式。 　　精锐化小队作战，马修一直想要将它推广成为主流。 　　人少行动方便，进攻撤退都快，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可以通过各种组合和装备搭配，实现不同环境下的行动。 　　罗斯特大陆的军团化作战方式，对人口和兵源要求很高，而且维持正规军的消耗对一个强力国家来说也是一大笔持续支出。 　　精英小队作战模式，最适合俾斯麦庄园自身条件。 　　“五个位置……你是将原本各军团的司职浓缩到一个人身上，缩减指挥难度，进行组合式作战？” 　　维克多思考了一会儿：“这种作战方式很难大规模推广，但对目前来说，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多久集合进入梦魇之门？” 　　“三天后。” 　　马修说：“也就是第一代巫术计算机正式运送到各组织机构的时候。” 　　“懂了。” 　　维克多眼睛一亮：“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巫术计算机上面，根本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也不会发现有几个人暂时没露面。” 　　“就是这样。” 　　马修嘴角带笑。 　　…… 　　俾斯麦新品发布会变成了风口浪尖的当红新闻，《魔术》和《奥秘》都如实报道了发布会上的五种新品，并且给出了各自观点。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红花牌香烟、魔术水稻以及第一代巫术计算机，一时间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斥着种种传言。 　　有说魔术水稻是从魔灵肚子里挖出来的种子，本身是魔灵的某种寄生物。 　　有说巫术计算机那个最重要的主机盒里，其实藏着一种特殊的魔灵，人输入的数字和符号，都会被那个魔灵记住，然后形成某种巫术。一旦那个盒子怀了，魔灵就会逃脱出来，把人装进去，让人也尝试一下被按键敲打工作的痛苦。 　　对于红花牌香烟，传闻颇多，其中最著名的一条是：红花牌香烟并不是红花制造，而是用染料染过的烟叶制作，染料吸入嘴里会让人慢性中毒，脸会慢慢变成红色，眼睛也会变成红色。 　　马修听到这条传言时大笑。 　　“什么沙雕故事，就这？骗傻子呢？” 　　索伊严肃地告诉他：“马修先生，现在很多贵族都相信了这一点，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三世、神殿四大枢机主教都贴出了辟谣告示，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坚持。他们要求庄园展示染料成分，并且承诺不再用红染料……卢卡斯大使正在处理这事，短时间可能还没法平息。” 　　马修笑容消失。 　　任何时代，反智谣言都有着相当的蛊惑性。 　　三天时间不算长。 　　马修分别找到其他三个队友，进行阐述和游说，原则上他不勉强——尤其是喀迈拉和毛孩泰森。 　　不过他们都很干脆地答应了。 　　这三位都只有一个要求：“子弹带够。” 　　当全世界都为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而兴奋好奇时，马修集结了第一支位置司职清晰的精锐小队，抵达梦魇之门。 　　周围都被公安部封锁围了起来，他们经过一系列测试，发现和白薪所说一样，不论动物还是人进出都无阻碍。 　　唯一的麻烦在于，夜魔不断从里面涌出来，盗火者小队虽然还顶得住，但如果再出现战士夜魔，他们就只能迅速撤离。 　　一辆魔能车缓缓停在了梦魇之门外。 　　主驾驶位置上，剑徒之身的马修看向那灰雾之后的世界：“这次我们是去淘金的，诸位，切记作战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当然。”副驾驶座上，维克多一脸沉着。 　　“走着。”后面的喀迈拉也说。 　　泰森摆弄手里的鼠铳。 　　门涅利克将III型鹰铳狙击枪靠在肩上，面无表情。 　　龙蛋发动机开始咆哮，轮子高速转动，魔能车一头冲入雾中。 第638章 起源高堡 　　对梦魇之门，白薪给出了非常翔实的情报。 　　夜魔起源之地就是旧王最初沉睡的墓地，那里是一座古老的高堡，最初是仁王克劳德所造的最初的宫殿，能容纳万千阴影生物的居住。 　　这里下面则是连着沉沦之海。 　　早期的阴影王都并不一帆风顺，这里除去诞生和吸引阴影生物之外，还有一种原始的怪物，叫做夜兽，它们的诞生是阴影王都边界卷曲，和其他世界彼此挤压形成的产物。 　　夜兽浑浑噩噩，只有混乱而凶猛的野性，杀之不绝，随着阴影王都不断扩张，它们也越来越强。 　　马修的理解是，夜兽更像是一种世界壁障间强烈四元素作用产生的具象化。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阴影王都要进一步扩张，那受到的压力就会进一步提升，表现出的实际情况之一就是夜兽凶猛和肆虐。 　　后来，起源高堡就变成了旧王的墓冢，也有一些阴影生物在替旧王守卫。 　　倪克斯的入侵，利用了夜兽这一群体，祂用权能将夜兽进行了嬗变，融合了边界那些混乱疯狂的力量，得以掌控夜兽更有目的性地进攻。 　　这种新的夜兽，就是现在的夜魔。 　　夜魔不仅极具攻击性，群体出没，而且能感染正常的阴影生物、罗斯特大陆的普通生物，将其他生命形态也变成它们群体的一部分，危害性已经远超以前的夜兽。 　　起源之地游曳着很多夜魔，它们不少是昔日的守墓人，也有一部分倪克斯派来看守旧王的精锐夜魔。 　　根据夜魔猎人多次试探，得出了一个相对准确的情报：起源之地的高堡由一名夜魔将军镇守，其麾下有至少15名战士夜魔，以及数量庞大的普通夜魔兵卒。 　　马修很奇怪。 　　既然知道起源之地有旧王馈赠，为什么猎人们不想方设法去那里，如果能够将旧王营救出来，那不是让猎人们一下子就有了更强一层的资本？ 　　“那是不可能的。” 　　白薪给出了直接的答复：“旧王被倪克斯的力量侵蚀，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是夜魔，哪些是理智清醒的阴影居民，他们只要看到视野范围里的活物，都会进行斩杀。” 　　“他们无法离开高堡，因为旧王最后的一缕意志还在沉沦之海下面，回到王都的只是他们的残躯而已。”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旧王根本无力威胁到倪克斯，高堡不过是他们的囚笼。” 　　当时马修气个够呛，两个旧王都是疯王，要从疯王手里得到馈赠，那难度不要太大。 　　那还去个屁啊。 　　不过接下来白薪的话，让马修重燃信心。 　　“旧王会在特定时刻清醒，这时候找到他们，他们就会非常慷慨仁慈地给予帮助，就和他们生前一样。” 　　“这个时刻不太容易拿捏，但有一个相对可靠的办法，就是根据他们身上盔甲的颜色判断。” 　　“疯狂混乱时期的旧王，身上盔甲都是深灰色，会从里面冒出黑色的灰烬和雾霭。” 　　“短暂正常的旧王，他们的甲胄会恢复成银色，没有灰烬和雾。” 　　也就是说，只要先定位旧王的坐标，然后静等他变回正常状态就行。 　　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旧王，获取馈赠。 　　可能的话，直接将旧王本身掳走。 　　…… 　　魔能车从白雾中驶出，周围环境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天空晦暗而阴沉，入眼处是一座古朴陈旧的高堡，它就像是一尊贯穿大地的巨人，从地上一直蔓延到天际看不见的乌云里。 　　高堡建在一片岛屿上，这座岛屿没有任何植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形态各异的花岗岩和沙砾，没有鸟，没有虫子，死寂而荒凉。 　　岛屿被灰色的大海包裹着，这里的水是气态的，看不到尽头，仿佛置身在天穹云端的某处。 　　要不是白薪说过沉沦之海的模样，马修大概会以为这是一座浮空岛。 　　真正的阴影王都，在起源高堡的顶端。 　　马修仰起头，看向那黑茫茫的云团。 　　阴影王都就建立在这座起源高堡撑起的天空中，在高堡顶端，是一片被旧王力量支撑的碟形世界，那曾经是阴影居民们引以为傲的家园和居所，只是现在已经沦为了倪克斯的宫殿。 　　遍布岛屿边沿的沉沉灰雾，那些犹如液态一样浓郁的气体就是沉沦之海的一部分，沉沦之海就是阴影王都和其他世界的边界。 　　换而言之，它也是夜兽和夜魔的真正源头。 　　马修推开车门，看向身后。 　　那里是一扇依旧开启的梦魇之门，它伫立在岛屿边沿，和沉沦之海的交界处，一缕缕灰雾从那往外渗透，夜魔也因此而朝外扩张。 　　魔能车没法再往前开，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台阶，必须步行才能进入高堡的铁栅大门。 　　五人小组下车，检查装备，确定齐全后开始朝前进发。 　　每一个人都佩戴战术目镜，穿着隐匿外套，泰森和喀迈拉背着沉重的武器匣——里面是充足的弹药，射手门涅利克则是手持增加了瞄准器的III型鹰铳，随时准备开火。 　　马修背负狼铳和十字剑，也附带了一个武器匣，同样谨慎地前进。 　　抵达大门边缘，战术目镜里出现了两个绿色的影子。 　　夜魔。 　　门涅利克抬起枪，瞄准，两发精准点射。 　　马修战术目镜的绿色消失了。 　　地上只留下两块晶块。 　　喀迈拉将其捡起，丢入背上背包。 　　蚊子腿也是肉。 　　铁栅大门里，有两头LV60的战士夜魔守住了往里的台阶。他们静静站立，仿佛是古代工匠制作的猎奇雕塑。 　　战术目镜里，战士夜魔身上变成一种浓郁到刺目的绿色。 　　马修指挥：“正面容易引来更多夜魔，找其他路。” 　　高堡两旁有可以攀爬的墙壁，顶部大概十尺位置有一个没有玻璃的石头窗孔。 　　泰森灵活地爬上去，挥手示意，里面安全。 　　他脑袋上的辫子拉伸变长，垂下来，于是马修等人抓起辫子，从那并不宽敞的窗口钻了进去。 　　落地后，马修看到屋内有一个古怪的石制东西，它被用砖堆积成人形态，就像是一个直立的人，但偏偏没有双脚，就像是一个陷入地板里的人。除去这个雕塑之外，室内空空如也，只有一扇封闭的大门。 　　门涅利克告诉马修，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刑罚，叫做断足塑。 　　受罚者双腿从胯部齐跟被斩断，然后被再用石头塑造出一副同样的人像，将这个人填入石像里，再进行封存。 　　如果一个月后这人还没有死，就代表神明原谅了他，这时候就可以打开石像，还给他自由。 　　大多数遭受断足塑的人，都是因为叛徒或者逃跑，被统治者施以严刑，生还者很少。 　　哪怕侥幸能活下来，也会因为失去双腿和感染化脓，很快就因为各种并发症而死。 　　门涅利克失去了舌头，可以通过意识和马修沟通，却没法和其他人说话，所以马修得转述一遍。 　　“叛徒？”维克多提出了一个猜测：“旧王时代，看起来也有一些传统夜兽的阴影居民，那他们的好处是什么？” 　　白薪等人却没有说过这回事。 　　维克多说：“不如我拆开看看，你们站开一点。” 　　他拔出军刀，刀光一闪，断足塑一分为二。 　　里面并没有人，只有贴在石雕内层漆黑的人形灰烬，以及一枚颜色黯淡的梦魇晶块。 　　死者是夜魔，或者说是叛变成夜魔的阴影居民。 　　维克多再度挥刀砍开石室封闭的石门，里面透出白色光亮。 　　不同于石屋内的简陋，屋外却有很多巨大陶罐和坛子，墙面上有精美的云和水形态的浮雕，墙壁上还挂有一种不知原理的长明灯，灯光虽然有些惨白，但数量很多，足以照亮里面的环境。 　　马修几人走出石屋，发现高堡里面是环状结构，每一层都呈螺旋式上升，越往上越是宽阔庞大，越往下则是细小和收缩。 　　站在内环的石雕栏杆处，往下看，底下只有一片灰雾。 　　他们检查了附近的几间石屋，发现都是同样的情况，屋子里都只有断足塑，劈开后里面都有晶块，证明这一部分石屋，甚至这一层都极可能是牢房。 　　有牢房，就意味着必定有狱卒。 　　马修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外面走廊上，终于出现行动的活物。 　　两头LV62级的战士夜魔，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正大步赶来。 　　它们不同于之前的同类，是两个手持弓箭的弓手，马修出去时差点被一箭爆头，他赶紧就地滚回了石室里。 　　“必须尽快解决他们。” 　　马修脑子清晰：“这两个是压制我们的，后续的战士夜魔应该在路上了，我们现在得移动起来，被堵住就麻烦了。我和维克多吸引火力，喀迈拉辅助门涅利克进行远程狙击，泰森你动起来，寻找机会。” 　　做了任务派发，马修和维克多猛地一下子冲出去。 　　几乎瞬间两箭擦脸而来。 　　马修的镜之剑及时展开，将两箭反弹回去，战士夜魔灵活躲开。 　　与此同时，维克多已经拉近了距离，手中军刀一刀刺入战士夜魔的胸口，将其压制后进入肉搏。 　　另一头战士夜魔则是再度拉弓，要攻击维克多。 　　马修才抬起手里狼铳，就看到那战士夜魔脑袋晃动了一下。 　　它转身，想要切换瞄准攻击自己的敌人。 　　但它脑袋再度被射中，半个脑袋被击碎，它身体不由自主后退，马修大步跟上，十字剑补刀，将其彻底斩杀。 　　门涅利克这才将眼睛从鹰铳瞄准器上挪开。 　　喀迈拉一脸得意地说：“这家伙的弱点是脑袋。” 　　刚才的精准点杀，当然出自于他们组合的手笔。 　　战士夜魔基本上被击中要害两枪，基本就失去战力。 　　维克多那边也解决了另一头，将军刀回鞘。 　　地上的两枚大块晶偶被喀迈拉收纳起来。 　　这时候，一直在警戒的泰森发来警报：“超过十头的战士夜魔正从上面朝这边赶来！” 　　马修当机立断：“往下，撤。” 第639章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马修一行在泰森指路下，迅速转移到了下一层，躲入螺旋阶梯斜对面的一座石屋。 　　“我插了一个哨兵在阶梯下面。” 　　维克多手指在石屋墙壁上一拍，顿时上面浮现出一副清晰的画面，几名战士夜魔从阶梯处下来，分头行动，开始逐个石屋寻找敌人。 　　马修差点忘了维克多极具战略意义的三个哨兵。 　　大意了。 　　插眼是团战好习惯。 　　“你带了几个眼？” 　　“两个哨兵，一个在这边，还有一个留在了魔能车那。” 　　维克多还是习惯称呼为哨兵，他除去留下一个哨兵在黑铁堡，剩下两个哨兵都带了过来，应对这次的挑战。 　　马修思考片刻：“我们要动起来，形成局部多打少，如果只有一两头战士夜魔，我们就尝试进行围剿，如果多了我们就撤退。不断消耗削弱它们有生力量，然后通过游击和迂回的方式和它们作战。概括起来，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这个思路很不错！” 　　维克多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 　　马修心说当然。 　　这可是天降伟人***搞出来的经典战法，将以少打多和拉扯体现得淋漓尽致，经过了大量实战检验。 　　“阶梯处只有一个了。” 　　喀迈拉提醒。 　　马修看向墙上。 　　阶梯外留守了一名LV61的战士夜魔，他身材壮硕，身体依旧是由一只只手扭曲环抱而成，只是体表布满张开的手掌，上百根手指不断轻轻晃动，带着某种魔性。 　　突然，这百指夜魔转过脸，猛地看向马修他们石室。 　　“不好！这家伙是专门搞侦查的！” 　　维克多脸色骤变。 　　马修下令：“行动，立即干掉他。” 　　维克多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那百指夜魔浑身手指舒张开来，就像是某种诡奇的人形珊瑚。 　　一时间，马修只觉得盔甲里魔术回路运转变得缓慢下来。 　　这家伙会精神系攻击。 　　然而砰砰两声枪响后，这种黏着沉重的迟滞感消失了大半。 　　马修看到百指夜魔脑袋已经被打烂了两个缺口，维克多手里的阿尔伯特军刀干净地将它脑袋斩飞，第二刀将其身体一分为二。 　　战术目镜上，百指夜魔身上的绿色已经消失。 　　泰森再次发出警报：“它们回来了！三头夜魔朝这边靠近！” 　　马修再次指挥小队朝相反方向撤离。 　　躲入了一间较远的石屋，维克多在外面走廊上插下哨兵，有了视野，众人也能暂时放下心来。 　　马修进行了战术总计：“看来战士夜魔内部是有清晰分工的，最早梦魇之门外和铁栅大门处，都是两头近战用刀的战士夜魔，进来后我们又遇到了弓箭手，现在还有一个斥候。” 　　“按照这种方式的编队，一旦集结起来，我们很难应对，所以必须坚持游击和迂回作战，不能正面硬碰。” 　　“这里是夜魔主场，我们弹药和精力都有限，没有补给，需要更加小心。” 　　“大家先稍微休息调整一下，泰森保持警戒。” 　　五人小队经历了连续两次作战，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 　　马修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石室内。 　　上一层石室里都放置了“断足塑”，这层石室里却是另一种景象。 　　屋子中央有一串吊起的石链。 　　石链上有七个石球，看起来就像是一种大型植物的化石，又如同某种古怪的巨人坠饰，只是它们被悬于室内屋顶，对下面的人很有压迫感。 　　战术目镜望去，并没有发现石球有什么光热反应，也没有魔术反应的迹象。 　　马修用十字剑砍尝试砍下一根石链。 　　结果连续两剑斩去，只有金属撞击的锵锵声。 　　这不论石链还是石球都坚韧异常，马修开启了权能武器才将其斩断。 　　石球被砍开，里面是一个古怪的东西，看起来凹凸不平，表面又有很多龟裂的纹路，上宽下窄，边沿还有断裂的痕迹，横切面呈现出一种黑色旋涡状。 　　“这个材质不错。” 　　喀迈拉敲了石球：“看起来不比黑金差，对四元素有很好的阻断和包裹性，马修，带回去一些用来制作甲胄，应该是好东西。” 　　马修也笑道：“总算是有了点收获。” 　　庄园里各产业要升级，材料和精度就是双头箭，目前来说，各魔能装置能效的天花板就是由这两个决定的。 　　马修和喀迈拉收集石球和石锁时，维克多却眉头紧锁。 　　“这东西的形状……是一个人的胸腹。” 　　马修低头一看。 　　刚才过于专注材质本身，反而忽略了形态。 　　这么一看，那凹凸不平就是肌肉的纹理，龟裂就是某种原因裂开的体表，只是横断面没有血肉之躯的迹象，所以让马修一时半刻没联想到。 　　如果这里同样是牢笼，那么囚禁的也是夜魔或者阴影居民，他们本就不是血肉结构。 　　马修三人沿着石球纹路将其切开——准确说是砍开，这东西强度太大，对四元素之力有着一种天然的遏制和抵消。 　　七个石球里，存放着不同的残躯。 　　分别是难辨男女的头颅一个，一只完好左手，一只断臂右手，两条没有小腿的足，腰腹，粉碎的胯部。 　　这是一个被分尸成七块的罪人，胸部和胯部都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 　　他的躯体被某种方法用一种石灰材料裹成球形凝固，而后吊起来，将其本身的残躯变成一种室内装束。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位被分尸者没有如正常夜魔一样消失，留下晶块，他更像是被变成了石头的一部分，永久地保持着过去那一瞬间的姿态。 　　“起源高堡……这里真的是用于阴影生物安居的地方吗？” 　　维克多发出了疑问：“还是说，高堡底层，基本就是用以对犯人执行刑罚的地方。” 　　没人能回答他。 　　马修对两位旧王越来越有兴趣了。 　　作为遵循本能的原神，倪克斯可不会做这种事，祂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收集恐惧和黑暗。 　　人类的惩罚对祂而言毫无意义。 　　那么，这两位王都旧王，仁王克劳德，伟大者谢尔德，看起来并不是如白薪描述那般仁慈而完美。 　　也好。 　　自己下起手来也就没有那么多思想包袱了。 第640章 仁王杀戮 　　起源高堡的某一层里，两名手持长枪的战士夜魔正在巡逻。 　　他们拥有高大有力的身躯，手持漆黑长枪，行走起来没有一点声响，由手掌互相包裹形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也无从识别喜怒。只有那蕴含力量的赤色双眸，偶尔会从指缝里透出猩红幽光。 　　走到一个拐角处，嘭的一声，当头一名战士夜魔脑袋突然上炸开了一个缺口。 　　后面的战士夜魔正要挥舞长枪，被一把军刀直接钉在了墙上，他试图挣脱对方的压制，一把十字剑已经削掉了他的脑袋。 　　两头战士夜魔身死，只留下两枚晶莹的梦魇晶偶，被喀迈拉捡起。 　　这位远古兽裔咧嘴一笑：“搞定。” 　　马修点点头：“撤，下一个。” 　　五人小组才离开片刻，四名战士夜魔再次赶到。 　　他们四处张望扫视，能清晰感知到同僚抵达这里的痕迹，但在这里，那两位却消失了。 　　敌人还在潜逃。 　　追捕还在继续。 　　…… 　　插上哨兵，布置侦查后，五人小队开始又一轮的休息。 　　别看之前的埋伏攻击一气呵成，短时间就直接猎杀了两头战士夜魔，但这整个计划需要时机、配合、地理与相应的攻击方式，缺一不可。 　　此前小队不是没有失败的时候。 　　前一次，五人就是遇到了一头LV70的战士夜魔，打得苦不堪言。那家伙身上有一层由手指一个个勾拉形成的甲胄，防御力奇强无比，还让维克多受了轻伤，被偷袭后反倒是以一打五，完全没有颓势。 　　最后马修考虑到风险问题，只能选择撤退。 　　这就是问题所在。 　　马修五人小队对付特殊类型的战士夜魔，经常能做到一击必杀，看起来优势极大。 　　他们能猎杀的敌人类型包括：弓箭手、剑士、枪兵、斥候。 　　搞不定或者非常吃力的类型有：巫师、盔甲哥。 　　夜魔巫师他们遇到过两次。 　　第一次马修他们占据先手，很果断将其斩杀。 　　可第二次就出了状况，那位战士夜魔竟然是一个近战巫师，直接双手将维克多和马修吸住，浑身四元素冲涌，差点就破坏了两人的意识湍流。 　　随着和战士夜魔的对抗不断增加，马修小队也总结出了不少宝贵经验。 　　避开难以对付，短时间啃不下来、风险极高的巫师和盔甲哥，集中力量清理弓箭手、剑士、枪兵、斥候，其中尤其是斥候，遇到斥候必须解决，否则他就会精准发现马修等人的踪迹，引来大批夜魔。 　　马修算了一下。 　　从进入起源高堡开始，到现在他们总计解决了十三头战士夜魔，但追兵看起来一点没少。 　　白薪曾说，夜魔将军麾下至少有十几名战士夜魔，还是太保守了，按照目前来看，几十个都是少的。 　　“现在开始，我们要改变一下策略。” 　　马修对其他几人说：“除去斥候角色的战士夜魔，其他夜魔我们尽量避开，先往下走，看看底下几层到底有什么，能不能有机会遇见旧王。” 　　“第一扇梦魇之门在埃里克城外开启，原因就是因为过度击杀夜魔，引出了更高等阶的夜魔战士。” 　　“只要我们控制好，尽可能减少杀敌数，哪怕有后续增兵，强度也不会一下子拉得太高。” 　　盗火者套装在起源高堡里依旧十分有用。 　　战术目镜能远远识别夜魔的出现，隐匿外套能迷惑夜魔们的识别体系，增加它们立即锁定小队方位的难度。 　　再加上维克多的哨兵，规避对方主力，玩一手灯下黑的操作就变得具有可行性。 　　“这一层又是什么玩意儿？” 　　喀迈拉看向墙壁。 　　石屋里，墙壁上刻有等比高的人形浮雕，四面墙上的人物连接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浮雕叙事。 　　男男女女都在载歌载舞，脸上露出整齐的笑容，双眼弯曲，嘴巴咧开，看起来像是庆祝某种盛典。 　　他们过于整齐和夸张的笑容，反倒是透出一种不协调的邪气。 　　在这些笑脸男女后面，站着一个手持长枪的男人，他被所有男女簇拥，看不清脸部，他另一只手挥舞一把宝剑，将一个人的头颅斩下。 　　马修记得白薪说过，仁王克劳德，一手举起公正长枪，一手握住仁慈宝剑，这就是他的形象。 　　“他就是仁王？看起来也不怎么仁慈。” 　　喀迈拉手指在浮雕上摩挲：“咦，这浮雕表面，就是上一层的那种石头。” 　　“不止如此。” 　　维克多拔出腰间军刀，刀尖指向中间的仁王浮雕：“这些不是石雕，而是被潜入墙体里的人，再用之前那种石头粉末调和之后凝固成的产物，这叫做活雕，或者活祭。” 　　门涅利克也告诉马修。 　　活雕本身是用以歌颂古代君王功绩的，在君王看来，对选中者是一种幸运和荣耀，让他们和自己的丰功伟业一起举世长存。 　　古德涅维帝国还没建立之前，一些城邦和部落的领袖也曾经做过这种事。 　　马修还是决定眼见为实：“砍开看看。” 　　维克多手中军刀霎时间变得血红，仿佛从血池里拔出。 　　他左右两刀，将仁王所在的区域砍了下来，露出陷入墙壁里更多的躯体。 　　和上一层同样的，横切面呈黑色旋涡状。 　　都是被凝固的活体夜魔，或者是阴影王都居民。 　　喀迈拉嘿嘿发笑：“什么仁王，看来就和很多大人物的称呼一样，越是缺什么，越是要强调什么。” 　　马修不由想到：“暴君好像也是这样？” 　　“没错。” 　　喀迈拉摇了摇手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外界传闻的暴君，和实际上的暴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形象。称号更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更多人只能看到这里而已。当然，拥有称号的人乐见其成，这是一层天然伪装，有时候很好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看着墙壁。 　　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墙上的画面吸引。 　　哨兵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深灰盔甲的骑士，他腰系一把半截断剑，正在不远处的走廊里游荡。 　　骑士盔甲里不断冒出一缕缕的黑雾，伴随他行动，甲胄发出嘎吱嘎吱的碰撞声，地上也凝聚出灰烬形成的脚印。 　　仁王克劳德，出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已经看不到一头夜魔。 　　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有克劳德铁靴在地上走动发出的脚步响，以及他身上盔甲彼此撞击发出的嘎吱声。 　　突然，仁王克劳德站定，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向到后背。 　　后方，一头盔甲哥朝他冲了过来。 　　克劳德拔出断剑，一剑将盔甲哥从眉心到下颚再到胸膛剖成两半。 　　盔甲哥挥动拳头，还想要进行最后的攻击。 　　他的拳头被克劳德一把抓住，面盔中间裂开一道横向的口子，盔甲哥的拳头被克劳德一口啃下，大口咀嚼着吞下。 　　克劳德单手一扯，就把盔甲哥的整个手臂给撕了下来，从面盔里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很快，盔甲哥壮硕的身体就被趴在地上的克劳德给吃光了身体，只留下一地断裂的手指，这些手指也很快化作灰烬，消融在空气中。 　　克劳德抬起脑袋，仿佛又发现了猎物，一路走向黑暗深处。 　　石室里，观看这一切的五人沉默了良久。 　　“这种强度……我们现在的人员配置，有点顶不住。”喀迈拉一脸苦。 　　马修简单计算了一下战力。 　　盔甲哥和我方五人五五开，短时间里难以将其击杀。 　　盔甲哥面对克劳德被一招秒，直接被吃了，说明双方实力差距已经大到根本无法弥补。 　　我方五人面对疯狂状态的克劳德……基本是送死。 　　门涅利克给出了一个建议：“我们不一定要和他正面对抗。” 　　“旧王应该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但我们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容我大胆推断，他狩猎的是优先选择等阶更高的猎物。” 　　“因此我们虽然暴露在他面前，反而并不危险，前提是附近只有有战士夜魔。” 　　“一个视角，不一定对。” 　　马修心里稍微安定。 　　门涅利克可是有过指挥绯蝗军团，拉扯卡尔马军队，奇袭奥拉尔的经典战役的，指挥能力和战术思维都可圈可点。 　　马修也不抢功：“门涅利克有一个观点，他认为……” 　　听完后，维克多也点头认可：“确实，那么现在主导权反而在我们手里了。” 　　“对！我懂了！” 　　喀迈拉也想到：“现在我们只要拉扯，引来更多的战士夜魔，就能拉住旧王，直到等到他恢复理智的时刻。” 　　战术确定后，就要迅速执行。 　　再三思考后，马修让维克多和泰森一起去拉怪。 　　泰森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但泰森的单体战力在起源高堡里还是太弱，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重伤。 　　大概十分钟后，墙壁上的哨兵影像中再度出现了泰森的身影。 　　他以狼形态高速奔跑，逃向另一个方向。 　　泰森给出了他的情报：“这次敌人有15个，弓箭手5个，巫师2个，盔甲哥2个，剑士4个，斥候2个。后面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家伙！” 　　维克多一直没有出现，让马修心沉了下去。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维克多。 　　果然，大批夜魔出现后，仁王克劳德再次出现。 　　他犹如看见了猎物的野兽，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弓箭手的箭矢准确射中了克劳德的身体，却完全没法破开他的灰色甲胄。 　　克劳德手里断剑飞舞，轻松愉快地将这十几个精锐夜魔战士屠杀干净，然后趴在地上开始享用盛宴。 　　趴在地上时，他双手双足撑地，就像是某种四脚兽，怎么看都和人类不沾边。 　　此外马修还发现了一个特殊之处，克劳德四肢着地，看起来熟练而轻巧，仿佛他本身就习惯这种姿态一样。 　　难道仁王克劳德，本体是某种兽形？ 第641章 勇气根本靠不住 　　克劳德吃掉了那十几个夜魔，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断剑回鞘，正要再次离开。 　　这时候，维克多终于从螺旋阶梯出现。 　　他捂住左肩，一脸苍白地从克劳德身旁跑过。 　　克劳德却视若罔闻，只是将脸朝向维克多身后。 　　不紧不慢的沉重脚步声从上一层传来。 　　马修出去接应，一把将维克多拉了进来。 　　“运气不错，没死。” 　　维克多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撕开衣服，露出轮廓清晰的上身。在他左肩上有一块黑色伤口，就像是一道黑色蚯蚓，已经蔓延到了左前胸，还在进一步往腹部延展。 　　“遇到了夜魔将军，LV82的，挨了一拳，阿尔伯特帮我挡了一下，不然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他额头上不断流下冷汗，伤口周围的肌肉都在痉挛，但人还是努力保持镇定，言辞逻辑清楚。 　　“怎么帮你？” 　　马修这时候有点后悔，如果吉赛尔在的话，或许就能立即进行急救了。 　　“我可能扛不住了。” 　　维克多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马修，很高兴认识你，还有大家，这次过来，不后悔……” 　　军刀阿尔伯特忍不住骂道：“蠢货，笨蛋！他主动引开那个家伙，避免泰森被他一下子给宰了，现在自己快死了！” 　　“这种力量源自那个夜魔将军，没有任何应对的道具，除非宰了它，不然最迟两个小时候，维克多必死无疑。” 　　马修看向维克多。 　　维克多这时候已经闭上眼，靠在墙上陷入了昏迷。黑色蚯蚓依旧在他体表一点点蔓延和扩张，看起来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蛛网，正在锁住维克多的躯体。 　　马修将军刀阿尔伯特从维克多手里拿过来，插在背上，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宰了它。” 　　这句话并没有让任何人觉得意外。 　　喀迈拉、泰森和门涅利克都在等待马修的战略战术命令。 　　马修看向墙壁。 　　墙上画面中，仁王克劳德已经和夜魔将军交上手。 　　夜魔将军身着一种灰色的石甲，沉重的甲胄将它身体完全包裹，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活过来的石像战神。 　　他以拳头为武器，挥拳时拳头上带着血光，和克劳德的断剑正面撞击，毫无畏惧。 　　让马修意外的是，克劳德面对夜魔将军时竟处于下风，此前对战士夜魔砍瓜切菜的仁王，被夜魔将军正面克制住了。 　　和想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夜魔将军的真正作用是把克劳德击溃，让他再次沉睡？ 　　“不，关键是装备差异。” 　　门涅利克敏锐地指出：“你看，夜魔将军全身甲根本不怕克劳德的近身肉搏，他的断剑也根本破不开甲胄，但夜魔将军的攻击力非常有限，完全没有他的防御力强。” 　　马修冒险出屋，看向白热化肉搏的两人。 　　他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 　　梦魇看守者（LV82）：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9。 　　增益：指引者 　　梦魇之手出没，会引来夜魔。 　　增益：将军 　　该群族里的精锐顶端，拥有傲视同群的力量。 　　* 　　破坏：A+ 　　速度：B 　　射程：F 　　持续：A+ 　　精密：E 　　成长：F 　　象征：无 　　* 　　* 　　仁王克劳德（LV不详）：阴影王都的旧日统治者。 　　价值：不详。 　　增益：不详 　　* 　　门涅利克继续分析：“如果梦魇将军不是有特殊的能力，那只有一种可能。” 　　马修将目光集中在梦魇将军身上的石甲上。 　　“咦，这头夜魔将军身上的盔甲，好像和我们之前楼上搞到的石球一个材料？” 　　喀迈拉从背包里翻出半片石块。 　　同样的灰色石质，带着磨砂质感，杰出的抗击打能力，拥有对四元素阻断和包裹性。 　　马修将门涅利克的推断复述了一遍：“……目前看来，梦魇将军和仁王克劳德抗衡的最大依仗就是他那层石甲，防御强度远超他展现出的进攻能力。” 　　“所以现在我们的战术目标很清晰了，想方设法破开石甲，让双方胜负天平倾斜，克劳德就能将梦魇将军击杀，维克多也就能得到解救。” 　　他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维克多。 　　此时维克多脸上已经越发苍白，伤口的黑色入侵到了体内血管，以至于体表多了一层蛛网般的毛细血管网络，看着有几分渗人。泰森正试图照顾他，但苦于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这还是马修第一次看到毛孩那么焦急、试图救人的时刻。 　　“我来看一看，有没有弱点。” 　　喀迈拉将手放在腰间的蛇头上，双眼顿时化作竖瞳。 　　龙尾指针，开始寻找敌人弱点。 　　他眼里开始渗血。 　　喀迈拉只是直勾勾看着墙壁，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后面不远处正在厮杀的两大战力。 　　马修屏气凝神，避免打扰喀迈拉的能力。 　　这位三叉戟小队的队长，远古兽裔的后人，此时完全沉浸在某种状态里，双眼里无数光点闪过，仿佛在推演种种可能性。 　　大概一分钟后。 　　喀迈拉闭上眼，用手擦了擦眼角的血：“找到了，梦魇将军的弱点在后背中心位置，就在他裙甲和上身甲接壤处往上1寸的位置。” 　　他有些疲惫地说完。 　　啪嗒一声，喀迈拉腰间的蛇头裂成几片，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地齑粉。 　　马修没有时间安慰消耗一条命的喀迈拉，他立即做出了一连串的布置：“我会出去尝试正面牵扯，门涅利克找到机会瞄准目标。喀迈拉留下照顾维克多，泰森你动起来，随时准备支援我和门涅利克。” 　　说完马修扛着狼铳就冲了出去。 　　迎面他就看到被一拳锤得飞了出去的仁王克劳德。 　　马修来不及细想，扣动扳机。 　　黑金改造的特制狼铳开始咆哮，六根铳管飞速旋转，子弹从枪口飞速喷涌，构筑起一片难以逾越的火力网。 　　顷刻几十枚子弹撞击在夜魔将军的石甲上，一时间铛铛作响，火星四射。 　　哪怕拥有石甲庇护，夜魔将军还是选择了双手保护头部，十分稳健。 　　马修一边开火，一边观察现场。 　　仁王克劳德化作一条魅影，在墙壁上来回跳跃，速度快到难以捕捉到他的具体动作，只看到拉长的影子不断变幻。 　　好在就和马修小队推断一样，克劳德只对高等阶夜魔感兴趣，他对突然闯入的马修视若无睹，口咬断剑，和夜魔将军进行又一轮的肉搏战。 　　马修不得不暂时停火。 　　克劳德此时已经变得疯狂而难以琢磨，他完全如野兽一样手脚并用，口衔断剑，身体如同橡胶一样不断弯曲折叠，双手在夜魔将军石甲上抓得锃锃直响。 　　最后他一个飞扑，终于将夜魔将军扑倒在地。 　　一个重甲战士，一个人形野兽，直接变成野蛮原始的地面缠打。 　　马修万万没想到，这种级别的魔灵对抗，竟然也会变得和街头巷战一个模式。 　　两人在地上撕扯了一阵，夜魔将军被克劳德摁在地上。 　　克劳德挥舞拳头，一拳一拳砸在夜魔将军头盔和护颈盔上，他出拳频率很高，每一拳都充满了狂暴的四元素反应。 　　被压住的夜魔将军也没有任凭挨打，他同样在还击，锤子一样的拳头左右开弓，狠狠砸在克劳德左右腰部，砸得仁王盔甲簌簌发抖，哐哐作声。 　　两人不管不顾，硬吃对方拳头，将自己全力用在了攻击上。 　　互轰了几十拳后，克劳德软塌塌地往后倒下。 　　地上的夜魔将军双臂支撑身体，慢慢站了起来，掸了掸石甲上的灰尘。 　　甲胄上竟然没有一点裂痕。 　　马修看得心里沉重，这防护能力比自己预想还要更离谱。 　　他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再度扣下扳机。 　　狼铳的咆哮再度响彻起源高堡。 　　下一秒，马修看到手里的狼铳的铳管崩开扭曲，自己扣动扳机的右臂从眼前飞往脑后，落入深渊。 　　脑袋仿佛被一柄铁锤正面砸中，身体不受控制地仰面倒地。 　　马修视线变得极其模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一时间竟然完全无法思考。 　　接着他才意识到，自己挨了夜魔将军两拳。 　　对方一拳将狼铳连着剑徒右臂给锤断，另一拳正中马修面门，打得剑徒浑身魔术回路短时间无法运转，意识湍流都开始紊乱而涣散。 　　只是两拳，马修就彻底失去了作战力。 　　他甚至没看到对方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如何挥拳。 　　作为旁观者，看着夜魔将军和克劳德的对决还感觉不到太多东西，只觉得这两位看似平平无奇，甚至倒地互殴，完全没什么强者风范。 　　那是因为双方实力接近，夜魔将军不论进攻还是防守选择都非常保守。 　　面对剑徒这样LV48的弱小对手，他无须谨慎，两拳解决。 　　马修模模糊糊，看到夜魔将军将仁王克劳德抗在肩上，试图将其从栏杆处丢入沉沦之海。 　　此时枪声再响。 　　马修知道是门涅利克，他找到了机会开枪，目标就是夜魔将军背上的弱点。 　　然而夜魔将军身体只是脑袋往后轻轻扬起。 　　子弹击中的是他面部。 　　马修用左臂抓住地上的十字剑，努力支撑着想要站起来。 　　可他不论怎么尝试，都完全没法平衡身体，从地上爬起，以至于不得不用剑撑住身体。 　　马修摇摇晃晃，看到夜魔将军抓住了喀迈拉的脖子，将他脑袋拧掉，丢入沉沦之海。 　　无头尸身落在地上，犹如破旧的人偶。 　　马修用尽力气，将日轮千阳的权能展开到极限，对着夜魔将军掷去！ 　　对方只是一拳砸飞，十字剑被崩开，插入旁边的墙壁里。 　　与此同时，夜魔将军突然身体剧烈抖动，他转过脸，看向身后黑暗拐角。 　　那里，门涅利克架起的鹰铳铳口冒出缕缕白烟。 　　夜魔将军转身，抓起墙上的十字剑，一瞬间拉到了敌人面前，一剑将躲避不及的门涅利克钉在了墙上。 　　他举起拳头，对着门涅利克脑袋砸下。 　　可拳头落下的一瞬间，夜魔将军突然身体难以自已地抖动起来，他口中发出一声咆哮，那尖锐的声音犹如指甲抓挠玻璃，让人精神上极度折磨。 　　身后，一根细细的辫子刺穿了他背心，钻入了身体里。 　　夜魔将军就像是程序紊乱的机械一样，开始手脚抽搐，他努力迈开脚步，走到栏杆处，想要将地上昏厥的仁王扛起，可他手脚不听使唤，试了几次都没法抓住对方的躯体。 　　最后他躺在地上，不动了。 　　一根带着黑色粘稠液体的长辫从夜魔将军背心钻出来。 　　毛孩泰森浑身都是粘液，大口大口喘气，肩膀不停颤抖着。 　　最不起眼的他，完成了这次小队最后的绝杀。 第642章 我全都要！ 　　马修眼里，低语者对夜魔将军的描述已完全消失，证明这位强力劲敌确实已经身陨。 　　他在泰森搀扶下站起：“你先去帮他们，我没有大问题。” 　　此时喀迈拉的无头尸身又长出了一个脑袋，这赤裸上身的光头长出一口气：“又只剩一条命了，这次难度实在太高了。” 　　马修摇摇晃晃走到栏杆处，这里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仁王克劳德。 　　——聆听者，感谢您的辛勤探索，您为伟大的低语者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物种，正在扫描采集数据中，请触碰该物种。 　　他用仅剩的左手触碰到克劳德的肩膀。 　　脑子里开始闪过信息。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八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V阶低语探索者）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V阶研理士） 　　【目前进度3/10】 　　* 　　仁王克劳德（LV89）【回路异常】：阴影王都的旧日统治者，不死意志的投影，极为危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8（-4）。 　　增益：上位者 　　对低阶群族具有天生的意识威慑。 　　增益：魁者 　　族群顶端，独一无二的天赋与力量。 　　增益：活尸 　　异化物种，难以被彻底杀死。 　　* 　　破坏：S 　　速度：A+ 　　射程：F 　　持续：A+ 　　精密：B 　　成长：B 　　象征：无 　　* 　　信息捕捉成功。 　　克劳德的面板数据明显比夜魔将军更强，但哪怕S级的破坏，都破不开夜魔将军的石甲。 　　这就有点离谱了。 　　考虑到他昔日的武器，公正长枪不翼而飞，仁慈宝剑只剩半截，杀伤性大大缩水。从评估等阶上还是能看出，克劳德上限极高。 　　现在克劳德处于一种重伤后的宕机状态，门涅利克也曾有过。 　　机不可失！ 　　马修先是把克劳德拖入旁边的石屋，然后沉下心，独臂放在仁王的肩膀上。 　　控尸，开始。 　　在马修专心作业时，其他几名成员都一个个恢复过来。 　　喀迈拉虽然丢了两条命，暂时失去作战能力，不过眼下反而是状态最好的那个。 　　门涅利克被一剑穿胸，不过纯粹物理伤害对他只是重伤，没有破坏体内魔术回路，对生命没有大碍。 　　泰森用兽化能力，融入环境，化为一条藏在阴影潜伏的蛇。 　　门涅利克一枪破开夜魔将军后背弱点，引夜魔将军对他雷霆一击，这时候泰森拼尽全力，利用那个缺口钻入了夜魔将军身体里，从内部将其魔术回路绞碎，这才真正解决了LV82的恐怖敌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那一层石甲，夜魔将军战力就会大幅度下降——从这方面来看，他和俾斯麦庄园的战士一样，极度依赖装备。 　　整个战术并不是事先计划好的，而是临时的配合。 　　喀迈拉开枪吸引注意力，给门涅利克调整锁定的机会，最后却是泰森来给上致命一击。 　　几人无需多言，互相之间默契地完成了各种的行动调整，纯粹是强行地随机应变。 　　少了维克多这个重要前排战士，这一次越级狙杀敌人非常凶险。 　　此役，维克多一开始就被重伤，被迫脱战。 　　剑徒丢了右手，差点当场被杀，失去战力。 　　喀迈拉丢了两条命。 　　门涅利克重伤。 　　泰森耗尽四元素之力，暂时脱力。 　　好在维克多身上的黑斑消散很快，夜魔将军死后，那股腐蚀力量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自然而然担当起警戒任务。 　　不知道是夜魔将军身死，导致没有人能发布命令，还是其他什么情况。战士夜魔再也没有出没，起源高堡的这一层变得一片死寂。 　　大概半个小时后。 　　马修意识湍流终于恢复了些许。 　　他整个人感觉被抽干，脑子里还有点眩晕感，不过思维和逻辑都已经慢慢平稳，恢复到了正常水准。 　　马修看着站起来的仁王克劳德，心里一阵舒爽。 　　有了这个收获，之前的惨烈战斗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旁边喀迈拉看得吓了一跳：“它……怎么又恢复了？” 　　“不是。” 　　维克多倒是一眼看出：“这具活尸之身，已经被马修控制了，或者说，仁王克劳德，现在已经是马修掌控的战士了。” 　　“卧槽！还能这样？” 　　喀迈拉忍不住爆粗：“连这个级别的强者，都能变成傀儡的吗？” 　　“那我们现在，在高堡里岂不是横着走了？这个好，这个好！” 　　他顿时眉开眼笑。 　　“也不是。” 　　马修终于开口：“这只是仁王克劳德的一具投影化身，他的意识湍流在沉沦之海下面，没法出来。” 　　查看到克劳德具体描述后，马修就发现一些有意思的猫腻。 　　首先是“活尸”这一增益，表明这个克劳德本身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因此马修的能力控尸就有了用武之地。 　　他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能将回路异常的克劳德肉身控制住。 　　不难推断。 　　所谓疯狂仁王的状态，就是克劳德肉身凭借本能行动的时刻。正常清醒状态，则是沉沦之海下克劳德意识湍流控制住肉身的时刻。 　　白薪说错了一点。 　　克劳德不是将所有人都看做夜魔，而是将所有具有魔术反应的活物都看做了猎物。他表现出了顶级狩猎者的野性，狩猎夜魔战士，将他们看做食物吃掉，都表明了他这一行为特征。 　　为什么会这样？ 　　那就要说起第二个猫腻。 　　* 　　增益：上位者 　　对低阶群族具有天生的意识威慑。 　　增益：魁者 　　族群顶端，独一无二的天赋与力量。 　　* 　　这两个天赋，表现出来就是之前克劳德对马修小队的强烈压迫感，以及面对夜魔战士时的轻松杀戮。 　　可从另一个角度看。 　　这两个能力又阐述了另一个事实。 　　马修缓缓说：“仁王克劳德，曾经也是夜兽群体的一员。” 　　作为夜兽之中强悍的金字塔顶端，食物对他来说毫无问题，满足了本能需要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向往衍生出更加高级的精神追究。 　　统治夜兽，建立国度，这样的轨迹和人类文明并无根本上的差异。 　　“慢着，马修。” 　　喀迈拉不解：“按照你的说法，那克劳德不过是阴影王都第一个占领者？” 　　“对。” 　　马修给予了正面回应，提出：“还有一点，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墙壁和门都非常平整光洁。” 　　“应该是两届旧王建造的工艺？”喀迈拉猜。 　　“不对！” 　　维克多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墙壁，哨兵扫描的画面依旧足够高清。 　　“是复原……之前毁坏的门和墙都自动复原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快步跑了出去。 　　马修喀迈拉等人也一起出去。 　　外头走廊上，原本仁王和夜魔将军交手在墙壁留下的各种痕迹都已经消失无踪，恢复得一尘不染。 　　“进来时我就发现。” 　　马修指了指墙壁和地面：“高堡内部没有一点灰尘和裂纹。” 　　“开始我还以为是阴影王都世界构成和罗斯特大陆不同，这里有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存在，能够保持原状。” 　　“夜魔将军要把克劳德从栏杆丢下去时，我才意识到，可能我们想错了。” 　　马修看向石栏杆外，往下是一个直通沉沦之海的大洞，灰色雾霭不断从下面升起。 　　“这里的确和罗斯特大陆结构不同。” 　　“沉沦之海上，要怎么样诞生出一座无根浮萍的起源高堡？” 　　“起源高堡从下而上，越来越粗壮，顶部支撑起碟形世界的阴影王都……这个形状让你们联想到了什么？” 　　马修提问。 　　维克多的回答终结悬念：“花卉一样的植物，从下而上，越来越宽大。” 　　喀迈拉也不笨，当即接入马修和维克多的脑回路，一脸骇然：“这，这起源高堡和阴影王都……是活的？” 　　马修点头：“这是目前最接近真相的推论。” 　　重新梳理一下起源高堡和阴影王都的历史。 　　——很早很早，阴影中诞生了一个奇特的存在，他将自己身体连接了每一个世界的阴影，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夹缝，这就是阴影王都的源头。 　　这就是起源高堡本身，它是一种从阴影中诞生的奇特活物。 　　——后来在阴影王都诞生了第一个新生儿，这位新生儿拥有睿智的头脑和公正的品格，他也是阴影王都意志的延续，这就是最早的旧王，他名为仁王克劳德，总是高举公正长枪，和仁慈宝剑。” 　　阴影王都的第一位登陆者，第一位统治者，就是从夜兽群体脱颖而出的当时强者，克劳德。 　　克劳德重塑了阴影王都的历史。 　　为后来长久统治，也编造了一个合理合法的源头。 　　占有了起源高堡，克劳德将这从沉沦之海里生长出的巨大无机生命进行改造，从它体内开凿出阶梯和房屋，这就是最早的城堡。 　　随着它不断生长，进一步拔高，长出了顶部更加壮硕宽阔的领域，这才有了后来阴影生物居住的阴影王都。 　　“克劳德是夜兽，那另一个旧王谢尔德也是吗？”喀迈拉揣测。 　　“这个还不得而知。” 　　马修说：“现在，我们还处于最初级的探索阶段，能够得到这么多有效信息已经非常不错了。现在我们还是收拾一下，撤出这里为妙。” 　　收拾清点战利品，五人都是乐在其中。 　　本次进入阴影王都起源高堡，马修小队可以说收获满满。 　　一是获得了18块从未有过的高品质梦魇晶偶，它们的形态都近乎于身体发育成熟的婴儿，就差一点点就能睁开眼。 　　二是夜魔将军阵亡，残躯凝聚为一个晶莹的闭眼小人。 　　* 　　梦魇幼体：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黑暗权能的精神残留。意识湍流完整的幼体，可孵化培育。 　　* 　　梦魇幼体小人呈现出一种紧闭双目的姿态，侧身蜷曲，晶体里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彩流转。 　　三是梦魇将军身上那金刚不坏的石甲，虽然背部被破开了一个小洞，但整体依旧非常完整，梦魇将军死后，石甲没有了魔术反应支撑，脱离成头盔、胸甲、肩甲、臂铠、指铠等部分。 　　其实还有仁王克劳德的投影肉身，由于这个是马修自己的操作结果，不纳入队伍战果。 　　分配战利品这件事得公正，否则就会让队伍成员心态不平。 　　马修沉思了一会儿：“大伙儿这次都非常卖力，可以说每个人都算是从死亡线上走了一趟，难分伯仲。我拿了仁王克劳德的肉身，就不参与剩下的分配了。” 　　“不过我建议，大家直接丢骰子，点数从高到低，优先选择分配。” 　　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他几人认可。 　　喀迈拉从箱子里翻出一枚骰子，这是马修特意请求帕梅拉制作，庄园里有不少，就是想着这次下副本，为了战利品分配公平。 　　第一个丢的是喀迈拉。 　　他咧咧嘴：“4点？还行。” 　　维克多随手一丢：6点。 　　喀迈拉顿时笑不出来了。 　　门涅利克丢了个5点。 　　最后的毛孩泰森投出了1点，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俾斯麦庄园包吃包住。 　　维克多很果断地抓住石甲：“这个我要了。”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马修几人还是眼神里都是羡慕。 　　这套石甲，除去后面那唯一的缺口，几乎可以说是LV80等阶级别的完美防御，夜魔将军硬抗克劳德的疯狂进攻，完全没有任何损伤。 　　有了这身甲，维克多战力会有一个飞跃，被轻易伤到危在旦夕的情况也不太可能出现。 　　从队伍的角度来说，战士位置的维克多拿这个也是最大化自己优势的选择。 　　“那我拿这个。” 　　喀迈拉抓住梦魇幼体的晶偶：“也不知道会孵化出什么东西来。” 　　门涅利克就只能选择18块梦魇晶偶。 　　泰森轮空，不过下次他享有最优先的战利品选择权。 　　做好分配后，马修带队飞速撤退，很快就回到楼上来时的那一层，从石窗先后下来。 　　几人将战利品和收集来的四块都丢上车，魔能车朝着梦魇之门外开去。 　　一半车身穿过梦魇之门后，魔能车猛地一个刹车，让里面几人都身体来回抖了一下。 　　“怎么了？” 　　喀迈拉将脑袋探出去：“爆胎了吗？也没有啊，卡住了？也没有石头。” 　　马修郁闷道：“车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法从这里出去。” 第643章 沉沦石与混编小队 　　被那股无形之力阻碍，无法穿过梦魇之门时，马修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难道是仁王克劳德？ 　　克劳德的意识在沉沦之海深处，上面的是时不时会苏醒的肉身，两者互为表里，很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没法进入外界。 　　马修无奈：“做排除法吧。” 　　众人一番捣鼓测试，发现既不是石甲，也不是晶偶，最终原因竟然是克劳德的断剑。 　　他手持这把断剑，就无法通过梦魇之门，但只要放下断剑，就毫无阻碍了。 　　只是失去这把“仁慈宝剑”的断剑后，克劳德的评级进一步下跌，直接从LV89直降到LV85。 　　马修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还好。 　　他毫不犹豫地将断剑直接插在了魔能车旁边的沙土里，回到车上，轰开龙蛋发动机，魔能车冲入梦魇之门，不见了踪影。 　　在马修一行消失后不久。 　　沉沦之海的灰雾大片大片涌上来，它们目标明确，围绕克劳德的断剑不断旋转。 　　烟尘散去。 　　又一名一模一样的克劳德站在地上，只是身上盔甲变圣洁的银色，他抬起手里断剑，看向梦魇之门，若有所思。 　　…… 　　魔能车从梦魇之门出来后，马修发现白薪三人组就在面前。 　　哪怕无法看到对方真实模样，他也能感受到那三人的好奇、紧张和期待。 　　马修用仅剩的左手打开车门。 　　于是身着灰色骑士全身甲的克劳德走了出去，按照命令，和白薪三人面对面对视。 　　白薪几人往后退了两步，仿佛受到了惊吓，然后疯狂地比划手脚。 　　尽职尽责的战地翻译内瑟斯站出来转述：“白薪女士说，你是一个疯子，你居然把仁王给拐走了。哦，她强调了几次，你真是个疯子，你是个疯子吗？” 　　马修说：“告诉她，这只是仁王的肉身，克劳德的意识湍流本体在沉沦之海下面……” 　　他突然灵光一闪。 　　那把断剑，或许才是克劳德意识本体的承载物。 　　克劳德可能是通过断剑来远程控制自己的肉身。 　　“白薪女士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内瑟斯摊手：“她不知道该说感谢你，还是痛骂你，还是别的怎么样……不过她认为，你们都是勇士，了不起的勇士。” 　　马修想了想，还是说：“下面这段话很长，你可以一点一点翻译给她，不过一定要准确。” 　　“仁王克劳德的身份和状态，起源高堡和阴影王都的本来面貌，和她们想的不太一样……” 　　得知马修一行人在里面的遭遇，以及对克劳德真正起源的推断，白薪却并不惊讶。 　　她的回答非常直接：“谢谢你们。其实一直以来，大家都对所谓‘仁王传说’有着很多怀疑。” 　　“传说里有很多细节漏洞，以及前后相悖的地方，只是这是一直以来的说法，加上很多壁画、雕刻、石刻记录，所以没人敢于正面质疑。” 　　“阴影王都居民们的寿命大多非常悠久，但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阴影王都诞生，也就是说，所有这里的居民，都是从外界迁徙过来的，慢慢将这里变成了居住的大本营。” 　　“要甄别克劳德是否是夜兽，也不难，只需要将晶偶给他，如果他表现出强烈的摄食欲望，那么就是夜兽的一员。” 　　白薪解释说：“夜兽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即是从世界边界诞生的兽形怪物，它们不仅攻击阴影居民，也互相厮杀和狩猎。” 　　马修取出一块晶偶递过去。 　　克劳德表现出强烈的进食欲望。 　　马修接触限制。 　　克劳德一下子抓起晶偶，塞进上下裂开的大嘴里。 　　“看来这个结论已经毋庸置疑。” 　　白薪说：“正常的阴影居民，是不会对这东西感兴趣的。因为不论晶块还是晶偶，里面都有残留的死者意志和意识碎片，这些东西只有本源相同的夜魔或夜兽能够消化。” 　　“至于起源高堡是一种活物，我不知道你们对活物的定义是怎样，它的确是在不断生长的，只是从不说话，也感觉不到它的意识反应……” 　　不同世界对于生命的定义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各有差异。 　　倒是接下来一条消息让马修非常重视。 　　“夜魔将军身上的石甲？仁王也无法破开……那只可能是沉沦石制作的甲胄，沉沦石是一种源自沉沦之海的结晶矿，会被起源高堡汲取后，然后通过四庭柱析出，也是曾经阴影王都最珍贵的产出。” 　　起源高堡的最上面，阴影王都的庞大露天宫殿里，有四根直插云端的粗壮石柱，叫做“王都四庭柱”。 　　四庭柱上会结出一个个球状果实，这就是沉沦石。 　　沉沦石本身是一种绝佳的防御性宝物，它能隔绝阻断四元素之力，甚至连更高一级的权能武器也能削弱，不过生长缓慢，要很多年才能析出果石。 　　加工的办法也不难，只需要用液体浸泡几天，沉沦石就会软化为泥状，这时候就能进行塑形，塑形后它自身就会连出特定魔术回路，既方便又强力。 　　唯一的问题是，沉沦石只有曾经的旧王，后来的倪克斯、万物主宰掌控。 　　哪怕身份高如三位大公，也无权摘取沉沦石，仅能通过被赏赐的方式获得这种宝物。 　　内瑟斯最后转述：“白薪女士说，她对你们的勇气和实力都非常佩服，想要和庄园达成更加密切的合作。” 　　马修不意外。 　　展示实力，永远是最好的硬派宣传方式。 　　“白薪女士说，她……” 　　内瑟斯皱眉，看着地上汪汪叫的杰凯尔，仿佛在疑惑是不是听错。 　　再次确认后，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她们猎人小队想要加入俾斯麦庄园，不过前提是，她们需要我们的火力支援和技术支持。” 　　马修听得好笑。 　　开头他不是没有抛出过橄榄枝。 　　几次试探，都被白薪毫不犹豫地拒绝，现在态度前后颠覆，实在是有点真实。 　　“告诉她，有任何人才想要加入俾斯麦庄园，我们当然都是欢迎的。” 　　马修话锋一转：“但是，俾斯麦庄园招人从来都是有着严格规则和流程，每一个人的加入，都要按照基本人才引进政策……也就是要走聘用的面试流程。” 　　“不过考虑到白薪小队和我们的盗火者小队合作这一段时间，双方合作都相对默契，她们也展现出相当不俗的实力，可以特事特办。” 　　“白薪小队可以加入俾斯麦庄园，组建一个特殊的机动盗火者小队，还是归属公共安全部管理，但只能按照临时工编制，需要经过至少半年的试用期，才能走转正流程。” 　　“还有她们要明白，一旦成为俾斯麦庄园的临时工，一切行动听指挥。当然，工作时间之外的事，我们当然也是尊重个人自由……但不得借用俾斯麦庄园名头，无故生事，欺负弱小。” 　　那边回答地干脆而爽快。 　　白薪小队让马修放心，她们会认真负责地完成工作任务，但是需要俾斯麦庄园提供一些助力，帮助她们探索梦魇之门里的起源高堡。 　　马修听得心里笑出声。 　　还有这种好事？ 　　他正缺人手去这个副本查看，刷刷晶偶。 　　马修维克多五人小队，短时间里没法再进入探索，各自需要修整、医治和消化所得到的战利品。 　　可梦魇之门放在这里，既是一个天然隐患，也是一个隐患。 　　马修思考了一番：“这个简单，你们小队平时的任务尽可能覆盖在这里附近，梦魇之门的探索，庄园会提供给你们需要的装备和助力。” 　　这次白薪三人主动入伙，让马修更加坚定自己的思路。 　　对俾斯麦庄园而言，比起大肆招募人才，广撒网钓鱼，加强夯实自己力量，变得更具有竞争力才是更好的选择。 　　只要俾斯麦庄园能一直走在罗斯特大陆最前面，展现出让人信服的实力和创造力，优秀的学者和战士总是会源源不断涌向这里。 　　…… 　　维克多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去，他有炼狱巨怪，跋山涉水都容易，倒是不用马修操心。 　　马修先是带残缺的剑徒去了工程部。 　　帕梅拉看得有些吃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剑徒被揍得差点报废。 　　“你是和多强的对手交手了？这种对有防护的魔术回路瞬间破坏力……至少得是LV60以上才做得到。” 　　她用破法者之手在剑徒断掉的右肩伤口上摩挲：“手臂呢？” 　　“被打掉了，落到了沉沦之海里。” 　　“那就只有用魔术义肢来替代了。” 　　“嗯。” 　　帕梅拉对剑徒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整个修理，从更换手臂，修复面部盔甲，到魔术回路调试完毕，至少需要一个月。” 　　“没关系，现在没有剑徒，也有克劳德的机体可以用，本身强度更高，只是作战手段比较匮乏。剑徒可以稍微多休息一下，你可以继续制作它的外骨骼装甲，也不需要什么都让我亲自动手了。” 　　马修突然想起：“之前你复刻的弓骑士外骨骼，现在已经可以拿出来实战了。” 　　“你是说，珍妮弗他们的特训班？” 　　“对。” 　　马修笑着说：“光是培训，不参与实战，可是没法适应真正战场的。我想，让他们直接分批次，穿着外骨骼和白薪她们进入梦魇之门，这样对她们快速成长更有帮助。” 　　“我是觉得……”帕梅拉犹豫：“这样是不是对他们强度太高了？一上来就应对平均等阶LV60级的怪物……他们一不小心就会死。” 　　马修摇头：“团队配合，有白薪她们三个带，我还会让克劳德跟着，这样恰好组成一个五人小组。并不算凶险。” 　　“有克劳德，那就没问题。” 　　帕梅拉眼里泛光：“我倒是想马上看看实战效果。” 　　马修开玩笑说：“指不定明天就有机会。” 　　张口就来的两人没想到，第二天弓骑士还真就迎来首战。 　　大家新年快乐！牛年大吉！！ 第644章 梦魇幼体的用法 　　返回庄园后，门涅利克的18枚晶偶自然是全部上缴，他已经是马修麾下的炼狱之民，和俾斯麦庄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批质量极高的晶偶马修丢给乌鸦，分配这件事可是技术活儿，要按照规矩来才能减少争议。 　　喀迈拉一早就跑到会议厅。 　　“马修，这个不对劲。” 　　马修已经对核心战力和庄园高层公布剑徒是自己的战具，因此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喀迈拉从自己腰上袋子里摸出一枚晶偶。 　　“你看这东西。” 　　马修定睛一看。 　　乳白色晶偶依旧圆润光洁，就是它的形态有些奇怪，变成了一个头生双角，浑身肌肉虬结的人形怪物模样。 　　“牛头人战士？” 　　马修皱眉：“不是你的仆从吗？它到底是梦魇幼体，还是牛头人战士？” 　　“都是。” 　　喀迈拉朝后面挥挥手。 　　一具牛头人从屋外走进来，他身体的形态和肌肉纹理，都与喀迈拉手里的梦魇幼体一般无二。 　　“你将意识投入到这个上面来。” 　　马修照做。 　　他接过牛头人梦魇幼体，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了一个新视角。 　　马修张开双手，牛头人也张开双手。 　　他轻轻跳了跳，牛头人也上下跳跃。 　　如果自己本尊闭上眼，就能完全沉浸在牛头人视角和控制中，灵活快速，牛头人没有任何反抗，非常驯服，就像真的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马修睁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喀迈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 　　“回来后，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个梦魇幼体，按照你的描述，它是‘意识湍流完整的幼体，可孵化培育’。我开始以为，这应该是夜魔将军的幼体，所以一直用各种材料给它吸收。结果它完全就没反应。” 　　“后来我一想，会不会是需要活物？” 　　他说着：“我就找了一头牛头人，把这东西贴在牛头人脑袋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变化！梦魇幼体和牛头人发光，有了某种反应……然后就变成了这模样。” 　　喀迈拉一脸郁闷：“这玩意儿我还以为是夜魔将军的幼崽，结果就是一个控制性道具，被控制者还一点不能反抗才能成功，实在是鸡肋。” 　　马修轻轻摆弄桌上的梦魇幼体。 　　他眼前的描述信息也有了变化。 　　* 　　梦魇幼体：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黑暗权能的精神残留。意识湍流完整的幼体，可孵化培育。已意识绑定【1/1】 　　* 　　牛头战士（LV25）：炼狱之民，牛头人部落优秀战士。意识绑定。 　　…… 　　* 　　这叫什么，梦魇牛头？ 　　马修心说可惜。 　　如果自己在创建庄园之处就能得到梦魇幼体，就用不着控制血螅那种危险家伙，可现在的确有些食之无味。 　　关键是这个前置条件，还需要被控制者毫无反抗，近乎于一层精神烙印。 　　马修有转换炼狱之民和控尸两个手段，用起来更加方便，效果更强。 　　“这玩意儿我还对它抱有期待，结果就这？” 　　喀迈拉气得够呛：“我算是明白了，梦魇幼体应该就是倪克斯用来控制夜魔将军的，那些夜魔将军就是从普通夜魔造出的强力个体，然后用梦魇幼体培育融合，就变成了遵守倪克斯意志的强力打手。” 　　马修突然有了一个灵感：“这个东西对我们没什么用，不过或许有排得上用处的地方。” 　　“哪儿？” 　　“我还不确定，试一试才知道。” 　　马修说：“我只能说，如果真的能应用起来，对你也有不小的帮助。” 　　“真的？就这个？” 　　喀迈拉有些怀疑。 　　马修笑道：“队长，你看，在炼狱世界里不值钱的黑金，放在俾斯麦庄园，就能让武器产生质变，谁知道呢？” 　　“也对。” 　　喀迈拉摸了摸光头：“你拿去用吧，如果有结果告诉我，没结果就搞研究先……我算是发现了，原材料还是得进一步加工拓展才行。我去训练那几个特训班小子去。” 　　两人分头行动。 　　马修乘魔能车一路抵达普朗克研究所。 　　今天惠特曼和普朗克不在，里面显得静悄悄的。 　　马修推开里面那扇门，发现杜莉正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薯条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代码。 　　“两位老师，你们等一下哦，我先写完这一段。” 　　她嘴上说着。 　　结果余光看到是马修，赶紧放下腿站起来，用毛巾擦了擦嘴和脸，有些尴尬：“马修先生，您来了……” 　　“别紧张。” 　　马修毫不在意：“最近怎么样？” 　　说起工作，杜莉顿时精神起来：“‘巫术模拟器’我进行了优化和拓展。你看。” 　　她点开巫术程序，让马修来操作。 　　马修再次操作，发现这款射击游戏多了很多细节。 　　首先是环境变得非常逼真，黑暗和冻土细节简直肉眼难以辨认真伪，这种提升令马修瞠目结舌。 　　每一点技术提升，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基本是螺旋前进。 　　杜莉再天才，也不可能一己之力推动整个巫术程序开发体系一步千里。 　　“不是我做的，我可做不出这么厉害的东西。这是真的啊，就是外面的真实环境。” 　　杜莉高兴地说：“当初你说，环境细节太差，我试过很多方案，但进步都不大，而要真正模拟出外界草地、土壤纹理、气流、明暗，我光是想到都头皮发麻，每一部分都要做一整套的巫术程序才有可能达成。” 　　“剩下还有整合和互相优化，避免巫术程序彼此之间干扰和报错，引起整个主程序的崩溃……这个工作量和复杂创想，都不是我能做到的。” 　　“所以我换了一个思路。” 　　“为什么不用真的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真实世界更好的素材了。” 　　杜莉一脸得意：“我请了杯子猫帮忙，用它的能力不断扫描外部环境，将整个埃里克城各种角度的场景加入其中。” 　　马修控制角色往前跑了一阵，果然看到了埃里克城的城外农场，麦田里还有农夫在耕种。 　　她还做了很多栩栩如生的NPC，这些NPC还有各自的动作。 　　“这也是杯子猫扫描进去的，其实都是埃里克城的真人。” 　　杜莉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也有一个问题……” 　　马修已经没功夫听她的话，因为夜魔已经追来。 　　他熟练切枪，鹰铳点射一头夜魔，鼠铳两枪补刀，然后走位躲墙角。 　　夜魔们出没，那些NPC人物开始四散而逃。 　　马修控制人物攀爬上最近的墙壁，利用高度优势开始射杀下面的夜魔。 　　第一轮五头夜魔全部被杀。 　　突然视角开始翻转，马修手指都是一紧，回过神发现人物已经死亡，一头手持黑刀的夜魔将军站在一具无头尸身前，一刀插入尸体胸口。 　　被斩飞脑袋的，自然是马修控制的人物。 　　“这就是优化改进后的一个问题，难度大大提升，因为增加了新人物……你们去梦魇之门期间，吉赛尔小姐和帕梅拉小姐一起捕获了这一头夜魔战士，装入了晶偶里，让我用巫术计算机进行分析取样和分析模型……” 　　马修差点忘了。 　　吉赛尔也是七圣徒之一的紫冠王，她的“不朽王冠”和“虚构箴言”两项概念系能力，应用得当会非常恐怖。 　　帕梅拉说她已经用过“弓骑士”，多半就是这一次了。 　　“马修先生，你说要增加子弹这个事……我考虑了一下，子弹还是保持现在数量比较好，因为本来就是模拟极端环境下的遭遇战。” 　　杜莉头脑很清晰：“然后是对抗强度升级，也让大家明白，我们普通人个体和夜魔、夜魔将军抗击打能力上差距很大，避免他们轻敌，养成避开危险的习惯。” 　　“很好。” 　　马修赞赏道：“只要是合理、对大家有益的，按照你说的来。” 　　“谢谢马修先生。” 　　她松了口气。 　　“不过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听听你的想法。” 　　马修从兜里摸出那一枚牛头人形态的梦魇幼体：“这东西，就是我和维克多几人从梦魇之门获得的战利品，击杀夜魔将军后得到的梦魇幼体，它的作用是……” 　　“用这个并入巫术计算机……如果梦魇幼体和晶偶是两个不同阶段，那理论上是可行的，我得试一试。” 　　杜莉接过梦魇幼体，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番，又分别以火、光和单片镜进行了一系列简单观测。 　　确定无碍后，她拿着梦魇幼体走到角落边的一台一代巫术计算机前：“安全起见，还是用一代机做测试。” 　　她拧开锁扣打开主机盖，将梦魇幼体固定在里面晶偶存储器旁，又摆弄起线缆。 　　杜莉还不放心，出去用魔能话机找来了芙兰朵露，两人一起商量着，将梦魇幼体接入主机。 　　她这才小心翼翼开机。 　　“马修先生，我得先做一个简单的编译，请稍等，很快的。” 　　她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不断调用一个个巫术程序，开启一个个巫术模型。 　　马修和芙兰朵露都静静观看。 　　捣鼓了一个小时。 　　杜莉敲下最后一个按键。 　　“好了，可以调用了。” 　　她打开巫术程序库，点击一个新建的名为“梦魇测试”的程序。 　　晶块显示器一下子漆黑，然后慢慢恢复色彩，屏幕上出现的是马修、杜莉、芙兰朵露三人站在巫术计算机前的模样。 　　马修看向身后。 　　牛头战士双眼对着这边。 　　“我采用的是‘巫术模拟器’的模块，操作也应该没有区别，我试试看哈……” 　　杜莉小心翼翼用鼠标键盘操作。 　　屋子里，牛头战士也开始前后左右移动，反应迅速。 　　“没问题！”杜莉兴奋地说：“马修先生，还真的可以直接通过巫术计算机直接远程控制！太棒了！真的太奇妙！” 　　马修嘴角一咧。 　　看来，这东西的价值已经被自己找到了，只需要进行深度开发就会是庄园未来战士的雏形。 　　这时候外面响起铃声。 　　杜莉出去后回来说：“马修先生，是索伊小姐打来的，她说埃里克城正在求援，那边出现了两头强力魔灵，他们盗火者小队挡不住。” 第645章 次时代骑士 　　马修乘坐石像机组抵达目的地时，前方对战还在继续。 　　支援当地的盗火者小队是凯特琳小队。 　　来袭敌人是两头LV40级的魔灵。 　　其中一头拥有四只手臂，身高五尺，浑身皮肤都犹如石头一样坚硬，另一头是一个直径三尺的球形漂浮物，一根根水草般的触须在空中飘荡。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描述情报。 　　* 　　岩石人【夜魔化】（LV40）：土元素生物，喜欢啃食各种岩石和金属物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5。 　　增益：魔术抗性 　　减少四元素攻击和大多魔术反应影响。 　　增益：坚壁。 　　远超其等阶的防御能力。 　　* 　　破坏：B 　　速度：F 　　射程：F 　　持续：A 　　精密：F 　　成长：B 　　象征：无。 　　* 　　* 　　多足海蜇【夜魔化】（LV42）:水元素生物，深海魔灵。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6。 　　增益：控水。 　　掌控某一片区域的水元素，改变其分布和形态，水元素环境有增幅。 　　增益：毒囊 　　拥有制造毒素的特殊生理结构。 　　* 　　破坏：B+ 　　速度：C 　　射程：D 　　持续：B 　　精密：A 　　成长：E 　　象征：无。 　　* 　　轨道骑士一炮一炮轰炸，让那两头魔灵无法进一步靠近，但它们并没有放弃这边的打算，只是不断迂回，寻找靠近埃里克城的办法。 　　巡逻车横在前方。 　　凯特琳架起改造的III型鹰铳，用瞄准器看着前方两个敌人，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 　　喀迈拉在后方坐镇，倒是不用太担心。 　　马修问他：“什么情况？” 　　“他们巡逻的时候，就突然遭到了袭击，附近的凯特琳小队过来支援，也迅速发出求救弹，后方安全部就请我过来一趟。”喀迈拉倒是不怎么在意，区区LV40级的普通怪物，在他眼里还不够看。 　　喀迈拉方负责人埃迪男爵也在，他补充说：“我们第一小队正处理了一群夜魔，正要撤离，结果就遇到了袭击，好在反应够快，不然已经死在它们手里了。现在已经重伤昏迷了一个队员，还有一个轻伤。” 　　埃迪男爵脸色不怎么好看：“之前听说，被夜魔感染的不止人类，还有魔灵，一部分感染魔灵已经在攻击人类城市，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北方。” 　　马修看着前方几十尺外。 　　那里两头魔灵一直被贝塔的轨道骑士蛇炮和狼铳压制，难以越过防线。 　　凯特琳一直没有开枪，继续寻找最适合的机会。 　　“也差不多了，该让那家伙上了。” 　　喀迈拉看向后面，不满地大吼：“罗伊斯，还没好？你在磨蹭什么呢！再没好给我滚蛋，换珍妮弗！” 　　“来了，教官！” 　　跟随罗伊斯的声音，一具人形兵器从后方一步步走出来。 　　罗伊斯头戴一顶椭圆头盔，三角形面甲将口鼻完全包裹，双眼前戴着一副战术目镜。 　　他穿着覆盖全身的锁帷子，外面是一层钢板甲，外形上还有几分弓使的影子。不同之处在于，弓骑士外骨骼背负一个弹药匣，弹药匣上横了一根便携式II型蛇炮，弹药匣外固定了一把III型鹰铳。 　　佩戴全套弓骑士外骨骼装甲的罗伊斯手持狼铳，沉声说：“弓骑士装配完毕，请求出战。” 　　“准。” 　　喀迈拉说：“速战速决。” 　　马修也叮嘱了一声：“那个海蜇怪，有毒囊，尽快解决。” 　　罗伊斯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 　　喀迈拉抓起一根扩音巫师杖：“前方盗火者小队散开，保持警戒，交给弓骑士处理它们。” 　　一声令下，凯特琳小队非常熟练快速地朝着后方撤离。 　　主战场，就剩下手持狼铳一步步前进的弓骑士。 　　埃迪男爵有些心里没底：“马修先生，喀迈拉先生，这个弓骑士到底是什么程度的装置，那两头可都是比普通梦魇级魔物都要强……让罗伊斯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罗伊斯虽然菜，但这套装备还是不错的。” 　　喀迈拉老神在在地说：“如果他搞不定这两个，那这一段时间的培训算是白费了，就是一个再没经验的人，用上这套东西，都可以和那两个过过招。” 　　“桌子，椅子，让我们站着看吗？” 　　喀迈拉招呼下，凯特琳小队赶紧布置出桌椅。 　　他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马修。 　　两人碰了一下杯。 　　喀迈拉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弓骑士就该早点实战了，不实战这些家伙永远成长不起来。你说他们如果没有实战能力，进入梦魇之门，怕是一碰见夜魔战士就丢了命。” 　　马修点头：“确实。” 　　“梦魇之门？夜魔战士？就是城南的那扇门吗？” 　　埃迪男爵听得云里雾里。 　　他还是手里捏了一把汗。 　　罗伊斯他是知道的，开车也好，开金鯱号也好都是一把好手，飙车实力毋庸置疑。 　　可这种强度的正面生死战，罗伊斯却依旧没怎么接触过。 　　埃迪突然发现，前方配置弓骑士的罗伊斯突然一个趔趄，不由大喊：“完了完了，罗伊斯出事了……被攻击了！” 　　“不是。” 　　喀迈拉又喝了一杯酒，不满地说：“那家伙是自己还没适应身体增大了一圈，踩到了一个小坑。” 　　埃迪心里无比焦急。 　　这不是胡闹呢吗？ 　　罗伊斯都完全没有习惯这身新装备，就一个人去前面和两头这么强力的怪物作战，梦魇级魔灵的攻击强度远非普通夜魔可比。 　　一瞬间就可能分生死。 　　“别急。” 　　马修看出埃迪的担忧，想着他也是一番好意，开解他说：“你看，已经快结束了。” 　　埃迪这才回过神来。 　　他将目光投向战场，发现身着弓骑士的罗伊斯手持狼铳，子弹暴雨般从六根铳管里激射，一枚枚双爆弹在两头魔灵身上爆炸。 　　它们根本没有机会攻击，只能被动防御和尝试躲避。 　　可完全没法做不到。 　　每分钟200发的狼铳精准度就像一下子提升，几乎每一枚子弹都倾泻在魔灵躯体上，打得它们周围魔术反应波动剧烈。 　　说是战斗，结果却是单方面碾压，两头魔灵被打得动弹不得，只能蜷缩身体拼命防守。 　　到底怎么回事？狼铳不仅肉眼可见威力变强，精度和射程也提高了一大截。 　　埃迪赶紧摸出魔数晶戴在眼睛前。 　　2000. 　　5500. 　　7900. 　　12500. 　　15700. 　　…… 　　不断跳跃上升的魔术杀伤判定数字，让埃迪睁大眼。 　　罗伊斯一个弹夹打完，没有装填，直接抓起弹药匣上的便携II型蛇炮，毫无犹豫一炮轰过去。 　　魔数晶的数字停留在了50000庇的鲜红数字上。 　　埃迪心脏快要停止了。 　　因为他明白，之所以显示5万庇，是因为通用魔数晶的评估捕捉极限就只有5万庇。 　　就这么一分钟内，罗伊斯利用弓骑士打出了5万庇以上的输出。 　　他呆呆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满脑子都是5万庇这个数。 　　罗伊斯此时又换上狼铳，对尸体进行一轮补刀。 　　然后他扛着枪一步步走回来，站定：“报告，两头魔灵都已经确认死亡。” 　　喀迈拉放下酒杯，冷冷说：“为什么要那么近距离射击？贪那一点伤害，你知道可能付出什么代价吗？” 　　“还有，收起你那些毫无意义耍帅的动作，射击时保持躬身是标准技术动作，蛇炮攻击时更要压低重心，你站得笔直，你在显摆什么？蠢货！” 　　喀迈拉一个酒杯直接砸在罗伊斯身上。 　　罗伊斯不敢躲。 　　酒杯撞在弓骑士外甲上，碎片四溅，酒水沿着甲胄纹路往下流去。 　　“回去练技术动作，再有下次，你就滚出特训班。” 　　罗伊斯站直：“是，教官！” 　　“收队！” 　　罗伊斯得到指令，这才回头去换下弓骑士装备，眼神有些郁闷。这是第一次弓骑士正式出战，他的战果很漂亮，但过去的海盗习性还是没有完全扭转，兴奋地忍不住表现了一下，被教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凯特琳小队已经开始将两头魔灵尸体收纳，装入巡逻车，准备带回庄园解剖研究。 　　“这个弓骑士到底……” 　　埃迪男爵吞了吞唾沫，有些艰难地说：“是怎么回事？这也太……太夸张了。” 　　马修递给他一杯酒：“来点，今天挺冷的。这是庄园目前一个还在内测阶段的项目，就如你所见，通过这套装备‘外骨骼装甲’来增强人体对四元素的掌控能力。罗伊斯身上的是其中第一个系列，叫做弓骑士。” 　　“……未来，外骨骼装甲应该是大趋势，到时候人和魔灵的个体差异就不再是问题。” 　　埃迪男爵听得眼睛发光，酒都忘了喝。 　　“马修先生，您是说，这种‘外骨骼装甲’会推广，那么埃里克城也可以配置？” 　　“当然，以后那是必然的。” 　　马修笑：“不过现在还在初期，有一个过程，慢慢来。” 　　埃迪男爵一口气喝光酒：“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马修先生，有了这个，魔灵也好，夜魔也好，乃至于其他怪物都不再是难题！” 　　他拳头捏紧，激动地说：“我们自己就可以是魔灵战士！这个想法太伟大而让人兴奋了！谢谢，谢谢你们，谢谢做出这件装备的人！” 　　埃迪男爵站得笔直，郑重鞠了一躬。 　　人类从来没有忘记被魔灵压制和支配的恐惧，只是一直以来巫师都告诉所有人，巫师的如今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四公俯瞰着人类，犹如四名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面对绯蝗一族的艰难和挣扎，面对黑暗时代的痛苦和恐慌，都是过去人类面对强大魔灵的缩影。 　　前路无望，人们胸膛里的火和勇气都在慢慢消退。 　　外骨骼装甲的出现，让人类在机体上能够与那些强横魔灵正面对抗。 　　一旦有了外骨骼装甲军团，任何魔灵都不能在对人类指手画脚，画地为牢。 　　任何都不行。 　　埃迪男爵眼眶泛红，紧紧握住马修的手，声音哽咽：“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有你们在太好了！” 　　马修拍了拍他的手，纠正说：“我们就是你们，人民万岁。” 第646章 盗版巫术计算机 　　弓骑士第一次出战，迅速击溃了两头魔灵，过程虽然有不少瑕疵，结果还算符合预期。 　　有了黑金加强版狼铳，本身一分钟就能打出80000庇伤害，弓骑士更像是加强版狼铳的一个辅助操作舱。 　　普通人操作狼铳，武器本身的沉重，后坐力巨大，强烈的魔术反应更是会灼伤手指。 　　外骨骼装甲装备之后，不仅让狼铳操作手的风险得到消除，还以复刻弓使的魔术回路提升了精度和射程，操作手的移动速度和稳定性大大增强，得以释放出狼铳全部力量。 　　得到实战测试数据，帕梅拉开始调动人手，集中推动第二具弓骑士外骨骼装甲的组装和魔术回路复刻，预计半个月后第二具就能调试完毕。 　　马修得到了几天罕有的休息时间。 　　几天里，他基本上过上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玩游戏，玩过游戏继续睡的生活，让他恍惚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 　　不过“巫术模拟器”的游戏性毕竟有限，既没有联机也没有剧情拓展，玩了几天就变得乏味起来。 　　马修叫上索伊，让她开车去埃里克城。 　　北方联合学校已经开校有一阵了，他想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教育是北方贸易区未来发展快慢的基础盘，必须加大投入和关注。 　　索伊一边开车一边讲着最近的新闻。 　　“马修先生，埃里克城这两天里有两件事最为瞩目。” 　　“一是几个小商人偷偷制造假的红花牌香烟，他们通过低价购买烟厂红花茄叶边角料，将这些碎末混合干花，再用药粉调和后进行包装，抽起来味道很接近。” 　　“不过由于提升醒脑的作用很弱，而且有的人抽了之后还出现了不停流鼻涕，咳嗽等情况，塞浦路伯爵大怒，一查到底，发现是几个贵族伙同商人制假。” 　　索伊打着方向盘：“假货毕竟是假货嘛，这些人都被塞浦路伯爵按照王国法律，处罚了大笔金币，并且公告埃里克城，这几人怕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马修没有笑。 　　假冒伪劣产品从来都不会消失。 　　迄今为止，任何一个时代好像都没办法彻底遏制这群牟利者，一批栽了，又会有另一批人接替。 　　不过这是塞浦路伯爵需要考虑的事，要想多一些税收，他就得费神费力和这群躲在暗中的家伙斗智斗勇。 　　“还有一个就和我们庄园关系比较密切了。” 　　索伊脸色严肃起来：“听说在埃里克城，已经出现了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假货。” 　　马修倒是有了几分兴趣：“说来听听，这些盗版计算机是怎么回事？” 　　“塞浦路伯爵还是查假烟时，才无意中得知，埃里克城目前有两台假的第一代巫术计算机。一台在城北学院路外，由一个酒商持有，另一台在城西的游民市集的一个小头领那。” 　　“游民市集？” 　　索伊解释说：“就是一些没有固定工作的人可以找到活儿的地方，那里会有工坊、农场、商铺的人去招人。” 　　马修懂了。 　　埃里克城的人才交流中心。 　　“他们当然做不出真的巫术计算机，所以都是赝品。酒商那一台外形最像，但实际上没什么用，只能开机关机，他是用来显摆排场的，也是从城西小头领那边买来的。” 　　马修品出味儿来：“也就是说，赝品制造中心在城西，就是那个小头领？” 　　“是的。” 　　索伊两个转弯后终于进入直路，她加快车速，继续说着：“那个人叫提利昂，外号‘小矮子’，手下有两个无父无母的少年少女，都是给他跑腿赚钱的。不过这人很会拿捏火候，既没有杀人放火的前科，也规规矩矩遵守塞浦路伯爵的规定，算是一个灰色人物。” 　　“小矮子现在在哪？” 　　“塞浦路伯爵的地牢里，就在城堡地下。” 　　马修翘起腿：“改道，先去找塞浦路伯爵聊聊。” 　　…… 　　埃里克城的监狱处于城主城堡地下。 　　这里比起地面更加湿冷，光源微弱，丢到这里的人，埃里克城是不提供三餐的——也没有那个粮食，除非外界有人送食物，否则里面的人就得挨饿。 　　又冷又饿，这种原始的惩罚会让人意志一点点消退，最后虚弱地死在里面，被狱卒如死狗一样丢出去埋掉。 　　坐牢在卡尔马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罚，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命。 　　此时，地牢深处的一间牢房里，三个人正背对背，互相以体温取暖。 　　“老大，我们会死吗……” 　　马丁看着漆黑又坚硬的石壁，上面有很多抓痕，他想，这应该是前一个住在这里的犯人忍不住挠出来的。 　　“当然不会。” 　　提利昂也冷得瑟瑟发抖，不过他脸上却带着一种没来由的自信：“我还有很多好烟没有抽，很多好酒没喝，你们还年轻，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哈秋！” 　　“老大，你都感冒了，别说话了。” 　　玛琪给他揉着背。 　　“小玛琪。” 　　提利昂搓了搓她冰冷的小手，用有些发哑的嗓子说：“你身上还有火柴吗？” 　　“只有三根了。” 　　“点起来。” 　　“点一根就少一根呀。我们要最冷的时候，采用火柴。” 　　玛琪捂住口袋，直摇头。 　　“小玛琪。”提利昂丑陋的脸上展露出一个笑容：“火柴不是用来取暖的哦，这个东西，是可以许愿的。” 　　“真的吗？老大你别骗我。”玛琪有些不信。 　　“真的。” 　　提利昂双手抹了一把脸：“老大我是地精和人类的混血儿，在古老的地精传说里，就有一条。如果你害怕，觉得危险或者难过，就点亮一点火光，然后诚心诚意许愿。很灵的。” 　　玛琪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听话地摸出火柴盒。 　　提利昂点燃一根火柴，小小的微光，照亮三个小小的影子。 　　“你们看，火焰多漂亮。” 　　他注视着细细火柴上那一点红色：“天黑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但天亮了就会很美。” 　　“我会让你们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就像是野草和虫子一样。” 　　侏儒抱着两个孩子，脸上都是坚毅。 　　“你们也来，一人一根。” 　　马丁划开一根火柴，对着微光说：“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我们都会吃饱穿暖！不用再被人看不起，替人承担罪名！” 　　最后一根火柴由玛琪点亮。 　　她用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小心握住火柴：“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让我们的愿望成真吧……我们没有害过任何人，我们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来个人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伟大的神。” 　　“来，大家一起唱歌，就唱蜘蛛乐队的《团结就是力量》。” 　　提利昂带头哼着：“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三个人都齐声高唱。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向着邪恶势力开火 　　让一切不公正的制度死亡……” 　　齐声歌唱，让他们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 　　外面传来鼓掌声。 　　“很好，很有精神。” 　　牢房大门嘎吱一声大开。 　　一个黑发年轻人站在灯光下，他有着醒目的黑发黑眸，目光温和而清澈，脸上带着某种赞赏的笑容。 　　青年左手边是一脸严肃的塞浦路伯爵，右边是一个苦着脸的银甲骑士，他鼻梁高挺，手持猎魔杖，这人也是一名大人物，十四圣光骑士团团长缅希科夫。 　　不论塞浦路伯爵还是缅希科夫，都只能站在青年左右手。 　　提利昂眼里亮起光彩。 　　在北境，有这样地位和特征的，只有一个人。 　　俾斯麦庄园的创建者，北方贸易区的规划者，马修·俾斯麦！ 　　“我认得你，玛琪。”马修笑着说。 　　小姑娘露出笑容。 　　“饿了吗？” 　　马修示意，索伊递给里面三人一个盒子。 　　“里面是我的方便餐，大家将就着吃。” 　　三人打开盒子，狼吞虎咽地啃着里面的薯条和炸鸡。 　　“我听说，你们被抓这件事，似乎有点猫腻？” 　　马修笑着说。 　　“是的，马修大人。”提利昂立即反应过来，手指在身上擦了擦，又用袖子揩了嘴角的油脂，恭恭敬敬地说：“我们是冤枉的，请马修大人能为我们洗刷冤屈，盗制巫术计算机这种事，我们是绝对不敢做的。” 　　“说来听听。” 　　马修又让索伊递给他们一人一条毛毯，避免他们冻坏了身体。 　　提利昂筹措了一番用词，这才缓缓开口：“马修大人，我只是一个埃里克城的小人物，以前也带过一些小孩谋生，一来是因为孩子卖东西也好跑腿也好，其实很方便，二来也是看他们可怜。不过大多他们大了，我就会让他们自己去谋生。” 　　“我只是一个废人，自己一辈子在阴沟里，至少让这些孩子不要一辈子陷在这里头。” 　　他自嘲说：“埃里克城的规矩我懂，不能碰的我一个都没碰。不过前不久，还是栽了一次。” 　　“这两个孩子。”提利昂给马修介绍说：“玛琪八岁，在街上卖火柴和卖报纸，也帮人跑腿，送送东西。” 　　玛琪抬头挺胸。 　　侏儒又指着偏分头的男孩：“马丁，十六岁，他是一个很好的学徒，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工程师。” 　　马丁只是看着自己的鞋子，不敢和马修对视。 　　“马丁会修魔能车，一些少爷老爷玩了车，撞了或者是出问题了，都会找他来处理。因为北方重工的维修需要很长时间，程序比较复杂。” 　　提利昂继续说：“这孩子因为经常偷偷跑到北方联合学校里，让学生们帮他借书，远远看他们使用巫术计算机……” 　　矮小的男人笑了一声，搓了搓手：“马丁天生对这种东西很敏感，一来二去，一些学生不会用巫术计算机，他都会提醒怎么操作和给出指令。” 　　“哦？” 　　马修看向马丁：“你没有实际操作过就知道？” 　　少年低声说：“使用过，在新品发布会上……原理不难，很多人只是想着如何用里面的巫术程序，但真正重要的是编写更多的巫术程序。他们只知道玩‘巫术模拟器’，真是浪费。” 　　“住口。”提利昂骂了一句：“混小子，居然敢在马修大人面前大放厥词，不要命了？” 　　他转头对马修点头哈腰：“小孩子不懂事，马修大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求求马修大人，不要打马丁。”玛琪也双手合十祈求。 　　马修皱眉：“有人打了他吗？” 　　“有，抓我们的时候，好多人打他。”玛琪一脸难过：“马丁头都被打破了，现在伤口还有血。” 　　马修脸色严肃起来。 　　塞浦路伯爵说：“抓捕他们的是圣光骑士团，原本我想要让埃迪去，结果他们已经把人抓回来了。” 　　“我的失职，我的失职！” 　　缅希科夫脸色惨白，额头疯狂冒汗：“肯定是有谁被贵族和商人买通了，下面那几个，我回去就抓内鬼，一定给一个让马修先生和塞浦路伯爵满意的交代。” 　　马修瞥了他一眼：“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当然！”缅希科夫赶紧表忠心：“马修先生，请放心，这种事以后绝不会有，再有下次……我……” 　　他咬牙说：“我就引咎辞职！” 　　马修点头：“行。这事我知道，你也肯定不知情。不过，现在埃里克城今非昔比，很多老鼠想要浑水摸鱼，扰乱视听，这种人物，就不要让他们再出现了。不要分散我们的精力，浪费时间。” 　　“我懂。” 　　缅希科夫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谁敢乱伸手，我就砍了谁的手。” 　　“不要吓到小朋友了。”马修不满：“我们要按照埃里克城的基本法，要按照卡尔马王国的法律来处理，对不对。” 　　“是，是，我一时气上头了，发言不当。” 　　缅希科夫唯唯诺诺。 　　这一幕被监狱三人看到，那种震撼难以言喻。 　　马修轻飘飘一句话，就让那一群逼迫他们几乎进入绝境的人再无生路。 　　难怪不少人都说，在北境谁的话都不好使，都得被马修先生安排。 　　马修转过脸：“提利昂，请继续。” 　　“好，好的，马修先生。” 　　提利昂也有些紧张：“可能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现在马丁很会修理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学校老师不少时候也会让他去修理被学生们胡乱编程死机的巫术计算机。” 　　“哦？真的吗？” 　　马修看向马丁。 　　马丁平静地说：“其实不准确，只是老师们都很忙，让我在里面旁听，也让我处理一些小毛病。” 　　“马丁将那个‘巫术模拟器’修改了，改成了无数发子弹，加入了一些数字显示，让学生都非常喜欢。”提利昂赶紧说。 　　马修眼里精光一闪：“有这事？” 　　少年咬牙说：“只需要用魔术编程器，修改里面的数值就可以做到，难点在于找到它在哪一行哪一列。” 　　马修点头：“这里太冷了，上去说。” 　　他回头低声对索伊吩咐：“用话机通知杜莉，让她来这里一趟，看这个马丁到底水准如何。” 　　“是！” 第647章 蠢驴马丁的魔改之魂 　　提利昂进出了整个盗版计算机的前因后果。 　　第一代巫术计算机正式出炉，虽然直营店定价为标配25万金币，但实际行情是疯狂溢价。 　　1台相当于100名巫师的疯狂装置，但凡有钱有势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要培养一名巫师很不容易，需要送入巫师学校进行特定的培养，费用高昂，耗时耗力，几年后毕业也仅仅是巫师学徒。 　　接着还得进入真理之眼进修，从打杂跑腿的学徒继续学习，通常在几年到十年里不仅要工作，还需要通过一系列考试。 　　被巫师教授们审核之后，才会批准为一名正式的注册巫师。 　　整个培养人才周期很长，并且失败率很高，最后哪怕资助的整个人成为了巫师，由于其地位陡然拔高，之前给出的投入也未必能快速兑现变成回报。 　　在罗斯特大陆，巫师就是另一种新兴贵族，他们本身掌握了巫术的力量，在五大王国总有安身之地。 　　但现在，只需要25万金币，就能将一台装了100名巫师的机器带回家。 　　没有冗长的成长周期，没有可能的叛变，只有快速便捷的启动，灵活迅速地打印巫术卷轴，给出最实际的回应。 　　明码标价，忠实可靠，不要太划算！ 　　打着巫术计算机主意的人很多，但真敢动手的很少。 　　俾斯麦庄园的东西，要乱伸手就可能遭到毁灭性报复。 　　不过利动人心，只要能赚得够多，还是有人在铤而走险。 　　“真正的赝品巫术计算机现在埃里克城只有一台，其他都被送往各个下订单的金主那里。” 　　提利昂双手捧着热茶，重获自由，整个人反而变得平和：“说是赝品，其实只是残次品。” 　　“北方重工的加工工坊，是按照不同零部件进行加工，一部分残次品是没法用于正品组装和配套的，这部分要么重新冶炼，要么用于其他场所。这部分残次品部件，是有路子出来的。” 　　塞浦路伯爵脸色不怎么好看，扭头看向才赶到城堡里的埃迪男爵：“北方重工的工厂，监管负责人是谁？” 　　埃迪男爵脱口而出：“从北方重工成立，总监督一直是威尼弗雷德男爵。” 　　“把他带过来。” 　　“是。” 　　埃迪男爵匆匆离开。 　　提利昂嘿嘿一笑，继续说着：“残次品操作办法很多，一些本就在加工中的问题零件，还有一些本来没什么问题的零件也被丢入其中，人总是能想办法的，是吧？老爷们。” 　　他裹了裹身上的毛毯：“最难的是里面主机盒，因为要刻魔术回路，这一点只有俾斯麦庄园的核心工程师才能做。不过只要能拆开真的巫术计算机，按照里面的回路，巫师来进行模仿，也不是不可能。” 　　马修翘起二郎腿，听得越来越有兴趣：“你是说，有巫师参与。看起来，这是一次有组织有分工的预谋行动。” 　　“当然啦，他们可要面对马修大人您的雷霆怒火，肯定要能赚的时候大赚一笔，然后各奔东西。” 　　提利昂吸了吸鼻子，带着讨好笑容说：“这一批人，我知道的就有正式注册巫师，有秘银工坊的工程师，有北方重工的工人，有北方联合学校的老师或学生，有贵族，背后肯定有强力的靠山……” 　　“所以如果马修大人，塞浦路伯爵大人，缅希科夫团长，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没有出现，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可能到死就说不出话来。” 　　他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显得稀疏平常。 　　“你放心。” 　　马修认真地说：“没人能动你，在埃里克城，在北方贸易区，只有不守规矩人才会受到惩罚。” 　　塞浦路伯爵也应声说：“全部说出来，我和马修给你做主。” 　　一名圣光骑士匆匆进来，在缅希科夫耳边说了一句，让他脸色骤变。 　　缅希科夫过来低声说：“抓他们的那三个圣光骑士失踪了，东西都还在驻地住所里，什么都没带走。” 　　马修一脸玩味：“居然还有人能让圣光骑士在埃里克城突然消失，看来，藏在这里的可不只是一些老鼠。继续，提利昂。” 　　“好的，大人。” 　　提利昂舔了舔嘴唇：“赝品巫术计算机原本和我们没有关系，不过几天前，有一个贵族少爷找我，给了我一百枚金币，让马丁给他修东西。” 　　“在他的马车上，是一台巫术计算机。” 　　“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不能乱打听，马丁也没管那么多，就给他修了。” 　　马丁这时候才开口：“那台机器和学校、直营店的巫术计算机不一样，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外壳很粗糙。不过操作时我发现，巫术计算机老是死机，不断卡住，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里面的魔术回路和巫术程序有问题。” 　　“我就告诉他，需要去北方重工修理才行，必须是庄园的工程师才有办法处理这样的问题，不然这种状况还会不断出现。” 　　“他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警告我不要对外声张。” 　　“当天半夜，我们就被圣光骑士团抓进了地牢里。” 　　这时候杜莉也赶到了城堡。 　　“鲁道夫叔叔，你们继续询问案件，我要用一下巫术计算机，问这孩子一些事。” 　　“好，交给我们。” 　　…… 　　马修将马丁叫到一旁，给他介绍：“她叫杜莉·斯密，就是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开发者。” 　　看到杜莉这么年轻，马丁吃了一惊：“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 　　发现马丁这么小，杜莉也一脸讶异：“他还是个小孩？” 　　两人对对方的称呼都很不爽。 　　“女人又不比男人差。” 　　“我不小，我16了！” 　　马修打断两人的攻击：“杜莉，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因为马丁修改了你的‘巫术模拟器’，将里面改成了无限子弹，还有什么来着？马丁。” 　　少年说起这方面也不胆怯：“增加了很多情节，还有不少细节。” 　　杜莉没有贸然断言：“开机，让我看看你的代码和效果。” 　　马丁在旁边巫术计算机前坐了下，打开魔术编程器。 　　他脱下外套，里面衬衣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符，外人根本看不懂。 　　可马丁一边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字，一边飞速敲打代码。 　　马修这次确定，他身上写的是关键的一些结构代码，是马丁独有的密码本。 　　杜莉则是牢牢盯着晶块显示器。 　　少年手指飞舞，一行行代码在魔术编程器上不断滚动，换行。 　　噼里啪啦的清脆敲打声保持高速节奏。 　　最后一行写完，马丁又调出了“巫术模拟器”进行了合并封装，最后双击鼠标。 　　画面漆黑，而后进入画面。 　　他控制人物开始左右跳跃，对着空中一枪枪开火，子弹果然变成了不限量。 　　很快，第一批夜魔出现。 　　这时马修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点，每一只夜魔脑袋上都有了名字和数字。 　　如，黑夜魔：100。 　　给它一枪，就变成了“黑夜魔：50”，两枪就能轻松击倒。 　　马丁不断切枪，将总计五只夜魔轻松击杀。 　　没有弹药限制，射击就豪爽起来。 　　接着，马丁一路跑到埃里克城外，那里墙上挂着一把更长的鹰铳。 　　他捡起后就，对着远处出现名字的黑夜魔开枪，一枪倒一个。 　　马修一脸古怪。 　　穿墙自瞄准外挂？ 　　果然，大家都喜欢开挂的快感…… 　　杀了两拨十头夜魔后，马丁突然点开一个界面，里面显示：你变得更强壮了，请选择你强壮的部位。 　　下面有几个选项：手、脚、肌肉。 　　“这个是我独创的一个‘强壮系统’。” 　　马丁不无骄傲地说：“选择手就会变得火力更强，选择脚速度就会很快，选择肌肉就会更耐打。” 　　他点击了脚选项。 　　然后人物就跑得飞快，后面的夜魔完全跟不上，被他风筝致死。 　　看完马丁的展示，杜莉思考了好一会儿。 　　“创意上很不错，这个强壮系统有趣，捡取枪支的设定也不错，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数字显示。” 　　她给出了非常积极的评价，让马丁一脸兴奋。 　　被“巫术模拟器”创始者给出很高评价，让他觉得研究消耗的时间心血没有白费。 　　马修询问杜莉：“你觉得他怎么样？” 　　杜莉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可以招入庄园，他在研究所里更能施展自己的才能。” 　　马修看向马丁：“那么，你愿意加入俾斯麦庄园，作为杜莉的助手一起研究巫术计算机和‘巫术模拟器’吗？” 　　少年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才还呆在地牢里，觉得死神降临，现在回头就被马修·俾斯麦本人邀请进入俾斯麦庄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加入俾斯麦庄园，真的可以吗？”马丁小心地问：“不是开玩笑吗？” 　　马修说：“正事上，我不开玩笑。不过说好了，由于你是走特招流程加入庄园，没有经过面试三名考官，所以要从临时工做起，半年后才有机会转正式编制。能接受吗？” 　　“能！” 　　太能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马丁最清楚不过，外界人士要加入俾斯麦庄园，难如登天。 　　俾斯麦庄园苛刻严厉的招聘模式，就没什么人能通过，就连北方联合学校的教学主任格兰瑟姆先生，也说起过自己在俾斯麦庄园应聘失败的例子。 　　特聘流程也是听过的，就是一些具有才能的人，被俾斯麦庄园的高层看中，纳入庄园体系看看实际能力如何，能力够强就能留下，没有达到标准也会被辞退。 　　关键是。 　　进入了俾斯麦庄园，就没人能欺负自己和玛琪。 　　现在，轮到自己保护老大他们了。 第648章 幕后黑手？打得就是幕后黑手！ 　　马修事先找塞浦路伯爵调查过，提利昂三人底子都算干净。 　　提利昂是地精和人类生下后被丢弃的孩子，从小就在埃里克城街头混迹，有过小偷小摸，但基本上还算守规矩。 　　马丁和玛琪都是无父无母的难民，到埃里克城后跟着提利昂混，也算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身份不明不白，马修也不会对马丁抛出橄榄枝。 　　“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听听看。” 　　马修说：“‘巫术模拟器’里，数值是很有用的一个补充，不过要做得更形象，做成一条血条，红色的，每损失一点就会减少长度，这样更加一目了然。” 　　“这个主意好。” 　　马丁立即领悟了其中的关键：“看数字还是比较费劲，看图块就容易多了。” 　　“嗯。然后是‘强壮系统’，还是太简陋了一点。” 　　听到简陋的评价，少年一脸忿忿：“马修大人，虽然你是大人物，但也不能随便这么说我做的强壮系统。” 　　“别急，马丁，马修先生一定有更好的想法。” 　　杜莉对这个小助手说：“既然你现在已经是庄园一份子，那我可以告诉你，巫术计算机最早的雏形，是马修先生做出来的。不论是主机、键盘、鼠标还是显示器的概念，都是他给出的原型和结构原理，我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制作出来的而已。” 　　马丁有些难以相信：“真的？”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庄园里不少人都知道。”杜莉说。 　　“好了，这些无关工作的话稍后你们再聊。” 　　马修看了一眼身后。 　　那里又聚集庄园大使卢卡斯、北方联合学校时任教学主任的格兰瑟姆、真理之眼的水元素部长葛瑞丝、秘银工坊的两位炼金术师，他们低声商量着什么，脸色严肃。 　　应该是这次背后的人物不是普通人，否则他们也不会难以下定决心。 　　这边的事需要尽快。 　　“强壮系统太过于粗糙，我建议换成‘升级系统’，简而言之，就是用不同等级来判断对手和自己的强弱，血条旁不仅显示敌人的名称、种族类别还有等级，这样就更加清晰看到双方的强弱差距。” 　　马修加快语速：“升级系统的关键在于各项数据，我所在的聆听者阵营，就有一个相对完善的体系，分成破坏、速度、射程、持续、精密、成长六个评估项目。” 　　“每一个项目从高到低分别是S/A/B/C/D/E/F，不过这个评级不代表绝对强度，而是在该等级下的强弱位置。” 　　“接着还可以做出一个能力选项，比如说梦魇之手的能力‘厌光者’和‘指引者’，聆听者都知道的……” 　　林林总总讲了一大段。 　　马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记住多少。 　　不过他要做的就是启蒙，用现成的低语者数据体系让他们来模仿延展，未来说不定两者还有互相连接的可能。 　　杜莉一听马修说话的开头就知道有干货，赶紧摸出记录本写下重点。 　　马丁也越听越是睁大眼，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哪怕在巫术计算机上也有着如此可怕的天赋和造诣……让他觉得可怕。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 　　马修做了一个收尾：“杜莉，马丁就交给你了。给你在研究所直接开一个工作室，就叫杜莉工作室，目前就你和马丁两人，你还找到其他合适人选，再去找乌鸦给你协调。” 　　“是！谢谢马修先生！”杜莉有些受宠若惊。 　　“还有马丁，你不用担心提利昂和玛琪，让他们到直营店帮忙吧。” 　　现在直营店正缺人。 　　原本的直营店团队，内瑟斯担任了夜魔猎人的翻译官，克雷顿去了农研部研究小麦和水稻，奥黛丽随乐队训练和巡回演出，就剩下店长杰佛里，营业员玛丽莲，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杰佛里一直在申请招聘两个临时工到店里帮忙。 　　提利昂他们是本地人，也正合适。 　　马丁赶紧拼命鞠躬，小脸通红：“谢谢马修大人，我一定努力认真工作，绝不偷懒！” 　　“不是马修大人。”杜莉纠正他：“是马修先生，先生不喜欢别人称呼大人。” 　　“哦！对不起！” 　　…… 　　安排完马丁那边的事，马修就回到了商议众人之中。 　　“怎么了？” 　　马修笑道：“这次那位制造赝品的人物，看来很让你们忌惮，说来听听，是哪一路的背景？古神后裔还是王位继承者？” 　　“您说笑了。” 　　缅希科夫尴尬地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说：“但能悄无声息在埃里克城，把三名圣光骑士直接调走，要么是骑士团高层，要么是在政坛具有影响力的大贵族。” 　　卢卡斯接过话头：“那位总监督威尼弗雷德男爵，今天一直没有去北方重工的工厂，我和埃迪男爵一起去拜访，发现他吊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里面的书籍和各种资料都不翼而飞。” 　　“北方联合学校里，情况也不乐观。” 　　教学主任格兰瑟姆沉声：“有两名学生失踪，一名巫术讲师疑似服毒自尽，尸体已经硬了。合作的秘银工坊工程师，也不见了一个。” 　　“真理之眼这边，我倒是找到了一个内鬼。” 　　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挥动小扇，一股水流从外面裹着一个人进来。 　　这是一个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袍，他看到马修，眼里闪烁着一股怨毒。 　　“他叫拉沙德·刘易斯，这人其实和俾斯麦庄园有一点渊源。” 　　葛瑞丝部长笑了一声：“他的哥哥，就是刘易斯教授。” 　　马修想了起来：“就是被脑蝗寄生，诬陷惠特曼教授的那一个？” 　　“不错。他哥哥现在已经被关在真理之眼的地下水牢服刑，大概二十年后就能出狱，看起来拉沙德·刘易斯对你很不满呢。看样子，他巴不得你死吧。” 　　葛瑞丝笑盈盈说着。 　　马修脸色古怪。 　　这葛瑞丝阴阳怪气有一手，怕是恨不得自己宰了这个拉沙德。他是真理之眼注册巫师，葛瑞丝没法直接处理他，马修下死手她就可能拦不住——这就是一起令人遗憾的意外。 　　毕竟，拉沙德的兄长就差点害死惠特曼，惠特曼可是葛瑞丝一直在追求的男人……女人狠起来，那是恨不得将人折磨致死，骨灰都给扬了。 　　“你替谁做事？” 　　马修问他。 　　拉沙德·刘易斯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马修·俾斯麦，那个人是你也得罪不起的。” 　　“谁啊，说来听听。”马修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我倒是想听听，是那位大人物，要让我吃瘪。” 　　拉沙德·刘易斯冷笑：“马修·俾斯麦，不要以为你有俾斯麦庄园，在北方没人敢动你，在罗斯特大陆上，你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马修从桌上碟子里拿了一根薯条，慢条斯理吃光，舔了舔手指：“卢卡斯，干掉他。” 　　卢卡斯从腰间拔出鼠铳，顶在拉沙德·刘易斯太阳穴上。 　　其他人往后退开。 　　大家都知道，马修·俾斯麦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卢卡斯手指放在扳机上。 　　拉沙德·刘易斯终于慌了：“你不能，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四公的人！” 　　马修瞥了他一眼：“我不管你是谁，再不好好说话，就永远不用说话了。” 　　拉沙德·刘易斯咬牙说：“你不要太嚣张！你也不过是四公的一条狗而已！仗着有贝尔·雷耶斯的支持，打着四公旗号到处狐假虎威！我告诉你，贝尔·雷耶斯的议长头衔已经被罢免了！现在他自身难保，也保不了你！” 　　贝尔出事了。 　　马修心里一沉，不动神色说道：“你是西浦杜克的人？” 　　贝尔真正的头儿是贪欲领主皮特曼，属于数星者玛门的信徒，先排除。 　　剩下和阴影王都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曾经背叛倪克斯的三位大公之一的西浦杜克。 　　他要用这种方式敲打自己，避免自己进一步探索阴影王都？ 　　马修脑子里一瞬间各种念头闪过。 　　“也不怕告诉你，是食尸鬼领主古尔大人！” 　　拉沙德·刘易斯一脸傲慢地说：“只需要古尔大人一声令下，北方贸易区就会变成灰烬，你们根本不堪一击。” 　　在场人一个个面色怪异。 　　这种话用来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人还差不多。 　　食尸鬼领主古尔如果真有那种自信和资本，完全可以公然让马修成为自己的附庸，根本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地来。 　　马修打量着这个色厉内荏的巫师：“所以，是四公之一的古尔让你们过来偷我的巫术计算机？” 　　“不是偷！是拿！” 　　拉沙德·刘易斯强调：“原本魔灵议会的一切，都属于四公！你的就是四公的！” 　　马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古尔领主要巫术计算机，大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当然会想办法，不过以我所见，这种下三滥手段，肯定是有‘别的人’在从中作乱。” 　　拉沙德·刘易斯不说话了。 　　桌上魔能话机突然响起。 　　索伊过去接听，嗯嗯两声后，回来说：“马修先生，那个试图逃走的人已经被盗火者小队抓捕归案，已经证实了身份，叫做詹姆·阿诺德，是阿基坦阿诺德家族‘西海大公’泰温·阿诺德的长子。” 　　“阿诺德家族？” 　　马修挑眉。 　　要说这个家族，也算是罗斯特大陆的传奇。 　　阿诺德家族本家在阿基坦，分支遍布萨克森、卡尔马和巴斯，在各国都颇有影响力。 　　以卡尔马王国为例，如今南部行省雅各布·阿诺德大公也是其家族分支成员，东部行省总督加缪也属于阿诺德家族。同一个家族，两位总督，实属罕见。不过也有说法，雅各布·阿诺德大公已经提出辞去大公一职，专心经营“南方庄园”。 　　这时候，外面侍从匆匆汇报：“伯爵大人，一位自称艾克斯的炼金术师，要求拜访马修先生。” 　　马修脑子里很清楚，魔灵议会四大核心，食尸鬼古尔的代言人就是艾克斯。 　　四公果然是忍不住了。 第649章 你甚至都不愿意喊我一声马修先生 　　艾克斯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一头卷曲的褐色头发，头戴一顶黑礼帽，鼻梁上一副圆框眼镜，一身白大衣，看起来斯文而秀气。 　　“马修，除去开会，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微微一笑，摘下帽子。 　　马修也回应说：“艾克斯先生一路跋涉过来，真是辛苦，索伊，倒茶。” 　　艾克斯从索伊手里接过茶，呷了一口：“多谢。” 　　“马修，这次来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干人等：“这里可能不太方便？” 　　“没事，都是朋友，放心，不会有人多嘴和泄密。” 　　于是艾克斯笑了一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是这样的，阿诺德家族有一个孩子叫做詹姆·阿诺德，听闻他在这里做了一些荒唐事。古尔大人差遣我过来，想要为那孩子说情，带他回大人的哭嚎坟冢。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不着急。” 　　马修不露声色说：“我也想问问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误会，解除就好，如果有人蛊惑，那也要找出来才对。” 　　艾克斯脸上有些为难，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也好。” 　　很快，盗火者小队将詹姆·阿诺德带到了埃里克城城堡。 　　他看起来十七八岁，一看就是一个从小保养极好的小少爷，目光桀骜，哪怕被押送过来，依旧高昂着头。 　　艾克斯冷声说：“詹姆，不得无礼。” 　　“艾克斯先生，我没有，我只是被这种对待贵族的方式吃惊，都说埃里克城是北方不夜城，也是卡尔马最具有前途和开化的城市，没想到礼仪方面依旧非常匮乏，对待贵族的基本规则都没有教过。” 　　詹姆·阿诺德眼睛直勾勾看着马修。 　　马修只是喝茶。 　　艾克斯明显有些生气：“住口！快给马修先生道歉！” 　　詹姆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马修，我做得不太妥当，很抱歉。” 　　艾克斯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微微欠身：“既然已经道歉过，那么我就先带着詹姆返回哭嚎坟冢了。” 　　他走到詹姆身边，带着少年就要往外走。 　　盗火者小队却扬起手里的鹰铳，瞄准两人，一步没有让开。 　　“我说过让他走吗？” 　　马修放下茶杯，慢悠悠说：“首先，我需要确定，这件事背后是不是古尔领主的意思？” 　　“当然不是。”艾克斯赶紧解释说：“都是这孩子自作主张，原本古尔大人是让他来这边参观学习，没想到他搞出来这么多乱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詹姆只是不服气地看着马修。 　　马修背对他们，走了两步，慢慢转过侧脸：“一个孩子，他说的话我不会在意……不过，艾克斯，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不尊重？” 　　“如果你看重我们的友谊，那么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马修手指轻轻碰了碰窗台上的一盆蔷薇花。 　　“做错事的时候，你们并没有来找我承认，你们处理掉那些证人和帮你们做事的人，认为这样做就天衣无缝。” 　　“是的。你们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力量和聪明，你瞒天过海，损害所有北境公民的利益，你们自认为做得不错。” 　　“从进门到现在，艾克斯，你都只是叫我马修、马修，你甚至都不愿意喊我一声先生。” 　　艾克斯脸色一变：“马修……马修先生，你误会了，我没有，我不是。” 　　“艾克斯，你可以走，詹姆，得留下。” 　　马修摸出一根北地雪茄，咬在嘴里，索伊拿起点火器，给他点上火。 　　烟雾从嘴角呼出，弥漫空中。 　　“他是杀人犯，杀了人，就得按法律，按规矩来办。” 　　艾克斯皱眉：“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那些失踪的人，谁和他们商量？” 　　马修看了一眼这位四公代言人：“如果古尔领主觉得我做的有失偏颇，欢迎来俾斯麦庄园，我也想要和他探讨一下。” 　　艾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回去禀告。” 　　“艾克斯先生，艾克斯先生！” 　　“艾克斯先生！” 　　詹姆和拉沙德·刘易斯都一脸惊恐。 　　他们原本信心满满，马修·俾斯麦作为魔灵议会成员之一，没了贝尔·雷耶斯的庇护，四公直接拿人，他应该毫无办法，只能恭恭敬敬才对。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他凭什么，他哪来的底气，他这个手下想要和四公为敌吗？！ 　　两人都一脸颓然，再无之前的精气神。 　　等艾克斯离开。 　　圣光骑士团的缅希科夫笑容满面：“不愧是马修先生，连四公都不得不按照俾斯麦庄园的规矩来，实在是太震撼了！马修先生的公正和强硬，真是让人觉得更有安全感了！” 　　他拍着胸口保证：“第十四圣光骑士团一定坚决遵守本地法律法规，做好本职工作，不让马修先生再为这种小事操心……” 　　卖力的马屁完全没有进入马修耳里。 　　他猛地睁开眼：“不对，这家伙有问题！” 　　…… 　　艾克斯一路匆匆离开埃里克城。 　　他头戴一顶便携式探照灯，骑着马快速奔驰着。 　　马修·俾斯麦。 　　果然和情报里一样，绝不肯服软……那么你这次的强硬，只会带来灭顶之灾。 　　詹姆·阿诺德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拿在手里，我怕你是拿不住。 　　接下来他又开始头疼。 　　到底怎么回去汇报，毕竟詹姆身份特殊，古尔大人是必定会震怒，尽可能将怒火牵引到俾斯麦庄园这里来，免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有了。 　　艾克斯突然眼睛一亮。 　　他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猛地一拧，扯下了左手小臂，往身后丢去。 　　大臂小臂接壤处，就显出一些粗壮的血管和一些金属螺纹来，流血很少。 　　还不够。 　　艾克斯又一把抓破自己的腹部，搞出一个贯穿后背的大窟窿，里头不断渗出白色、黄色、淡红色的粘液。 　　他脸色开始发白，汗水簌簌往下流，但脸色却带着笑。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艾克斯等伤口敞开了一会儿，才用紧急手段包扎上。 　　马匹突然咴咴咴地叫起来，前腿高高扬起，让艾克斯差点坐不住。 　　站在他前面，是一个穿着灰色盔甲的骑士，甲胄缝隙里不断渗出烟尘和灰烬，看起来仿佛是从大火中走出来一样。 　　来者不善，先下手为强！ 　　艾克斯张开右手，一股光炮从手心射出，轰中前方骑士，化为一团白光。 　　死了吗？ 　　探照灯朝前照射。 　　灰尘中，一只金属大手迎面抓来。 第650章 人形收容物 　　艾克斯被那灰烬骑士抗在肩上，一步步走入城主城堡。 　　直到被放在地上，艾克斯还是有点懵。 　　那可是近距离正面的一记“死灵炮”，里面以高度压缩的魔术反应瞬间释放，狂野的四元素爆炸足以摧毁一座小镇。 　　但灰烬骑士完全没事人一样，一把抓住自己面门。 　　魔数晶显示，他身上甚至没有任何魔术反应…… 　　何等可怕的瞬间爆发力和控制精度！ 　　艾克斯直接放弃了抵抗。 　　他知道，面对这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存在，不论怎么智计百出，都犹如在人类手心的蚂蚁，任何举动都显得可笑而渺小。 　　对上伯仲之间的对手，拼尽全力是尊重和骄傲。 　　面临远超自己的恐怖，蜉蝣撼树那只是毫无作用的冒犯。 　　生性随遇而安的艾克斯反而安下心来。 　　超出自己掌控，反而是一种放松。 　　这叫不可抗力因素，古尔大人也是能够理解的，不能理解自己也没办法。 　　就和以前自己无法违抗古尔大人，成为他的代言人和仆从一样…… 　　时隔一个小时，艾克斯再次站在了城堡的会议厅里。 　　他整理了一下帽子，彬彬有礼地说：“马修先生，我又回来了。” 　　马修不置可否。 　　大使卢卡斯很自然地接过话：“艾克斯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埃里克城，还没有去过俾斯麦庄园，还是在这里待几天，看看北方的环境。” 　　“好的。” 　　艾克斯笑着说：“在下也对北方贸易区很好奇，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就发展成卡尔马王国最富有活力和贸易量最大的区域，实在让人好奇。” 　　“不过在此之前，请你讲一讲詹姆·阿诺德和拉沙德·刘易斯的事。” 　　马修不用说话，坐在椅子上看最新的《奥秘》。 　　卢卡斯是真正的人精，马修需要什么，他都清楚。 　　马修拍定大方向，具体事务就由卢卡斯来执行。 　　“他们啊……” 　　艾克斯看了一眼旁边，詹姆和拉沙德都被用绳子绑在了椅子上，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拉沙德是很早就和我联系上的，大概五六年前，他找了一个机会，告诉我，他和他的兄长刘易斯教授，都厌倦了真理之眼的虚伪和腐朽，认为只有跟随象征罗斯特大陆最强的四公，才是未来。” 　　“理所当然，我就接纳了他，那时候开始，真理之眼的情况在我这里就基本不是秘密。” 　　“艾克斯！你……你……” 　　拉沙德·刘易斯瞳孔猛地缩小，他完全没想到，四公代言人的艾克斯居然就这么将自己出卖了。 　　“抱歉。” 　　艾克斯微微一笑：“形势比人强，我再不说话，估计可能就没说话的机会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巫师，拉沙德巫师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拉沙德·刘易斯恨恨盯着艾克斯。 　　这位四公代言人只是不紧不慢地说：“至于詹姆·阿诺德，情况就要特殊多了。” 　　他缓缓转过脸：“他是‘西海大公’泰温·阿诺德的长子，作为阿基坦最重要的公爵之一，泰西海大公自然不可能违背克洛维五世陛下的王命，不过嘛，泰温本身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贵族少爷，行为自然不受限。” 　　艾克斯的前后转变，让马修都有些惊讶。 　　马修很清楚，仁王克劳德的抓捕必定会成功，不论艾克斯再强，依旧是人类躯体，没有工具和装备无法突破自身极限。 　　克劳德的实际战力哪怕比四公弱，也不会差太多，对付一个艾克斯还是手到擒来。 　　只是马修没想到，艾克斯居然是这么现实和看清形势的人，爽快地出卖了古尔大公，知无不言。 　　某种程度来说，这解决了马修逼供缓解的麻烦。 　　另一方面，马修又有点头疼，这样的家伙真是一个定时炸弹……他聪明而识时务，对自身能力和境遇有极其清晰的认知。 　　马修转念一想。 　　在罗斯特大陆这种有些扭曲的生态环境下，好像这种人的确是能活得更长久，不论是现在庄园里的雪莱夫人、斯派德，面前的艾克斯，以及加入饥荒俱乐部的科西嘉，都是如此。 　　“很多人不知道，詹姆诞生时，古尔大人就在他身旁，按照神殿的说法，古尔大人是詹姆的教父。” 　　艾克斯不急不缓地叙述着：“西海大公作为镇守西部的大贵族，虽然一向做事低调，但一直都和我们‘哭嚎坟冢’关系不错。” 　　“不过还有一件事，大多人都不清楚，那就是，为什么古尔大人，会选择詹姆作为自己的教子。” 　　他神秘一笑，扶了扶圆眼镜：“知情者就只有三人，古尔大人，西海大公，以及在下，当然，在下是因为职责所在，否则这种事本不应该告诉我。” 　　被绑在一旁的少年詹姆破口骂道：“艾克斯，你这个叛徒！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猪猡！你就该被扒了皮挂在城墙上！” 　　艾克斯毫无影响，神色如常地说：“马修先生，如果我说了这件事，那么我将再没有回头路。古尔大人必将追杀我到死，那么我要活命，能做的选择实在不多。” 　　“哦？” 　　马修放下报纸：“你想要什么？”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他咧嘴一笑，露出口中铁质牙箍：“活着继续做我的傀儡，改造尸体，就是我的爱好。也是因为这一点奇怪的爱好，古尔大人会选中我替他做事，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马修先生，我去不了其他地方，那么就只能在俾斯麦庄园待着，直到有一天……” 　　艾克斯注视着马修的双眼，嘴角带着冷冽笑容：“古尔大人被杀。” 　　马修心里一凛。 　　这家伙真是野兽一样敏锐。 　　“或者离开。” 　　艾克斯脸上表情一缓：“马修先生，能答应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请求吗？” 　　马修点头：“可以，允许你作为临时工在俾斯麦庄园居住，同样享有俾斯麦庄园庇护，你也必须遵守俾斯麦庄园的规章制度。直到你不再受到安全威胁为止。” 　　“当然。” 　　他用仅剩的右臂摘下黑礼帽，微微行礼。 　　“那么，接下来，就是关键了。为什么古尔大人，会在世界上那么多婴儿里选中詹姆呢，他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艾克斯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烦躁不安的詹姆：“原因在于，他是一个人形容器，在詹姆体内有一个神奇的宝物，叫做‘破法者之灵’。” 　　马修脸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是警惕。 　　果然。 　　食尸鬼领主古尔，本就是黑白之龙，曾经要求地精替他寻找破法者其他部件。 　　马修掌握了破法者之手一只、破法者之颅、破法者之心，七个部件占据了近一半。 　　古尔手里也必然有破法者零件，否则他不会煞费苦心，到处寻找。 　　“那是一种特殊的晶块，本来是古尔大人的重要藏品。” 　　艾克斯继续说：“具体作用古尔大人从未说过，他将‘破法者之灵’植入一个健康的怀孕女人身体里，让这个婴儿胚胎能够和破法者之灵融合，然后随着婴儿长大，破法者之灵也一点一点复苏，直到彻底掌控这一具人形躯体。” 　　“概而言之，詹姆的作用，就是孕育‘破法者之灵’的土壤和肥料，他本身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能损坏和他大脑融合的破法者之灵。” 　　“不可能！” 　　詹姆喃喃道：“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我是天选之子，古尔大人是发现我的天赋，所以才会选中我作为他的教子……你说谎，你们说谎！” 　　“真的吗？” 　　艾克斯眼镜上反射出吊灯的灯光：“那么你为什么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经常发现自己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对一些四元素材料有着天然的亲和和敏锐，甚至可以直接将它们消化……” 　　“你原本应该在科尼城的学校，但你却突然离开，一路来到北方的埃里克城，为了获取第一代巫术计算机，不择手段。” 　　“以你的思维和计算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么缜密快速的布局。” 　　“都是破法者之灵的意志。” 　　艾克斯平静地说：“你只是一个庸才，没有了‘破法者之灵’，你什么也不是。” 　　“不是！不是这样的！” 　　詹姆额头青筋暴起：“我父亲说过，我天赋异禀，未来我将会是这片大陆当之无愧的王者！” 　　“他可不是对你说的这话，而是占有‘詹姆·阿诺德’之名的那个灵讲的，你不是一直好奇吗？为什么你母亲对你从来不亲近，原因很简单，你根本不是她生育的孩子，只是用一个怀孕的女仆……就连你引以为傲的血脉都是假的。” 　　艾克斯笑容可掬地说：“让你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真是抱歉。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你会理解的，对吧？” 　　“不……不……不会……不应该……” 　　詹姆摇着头，眼神恍惚，整个人陷入一种癔症般低声自言自语。 　　突然，他脸上一僵，眼神变得空洞而不聚焦。 　　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身上的铁锁一截截断裂开来。 　　詹姆一步步走到了墙角，巫术计算机旁边。 　　他坐下，手指放在键盘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晶块显示器。 　　马修眼前，詹姆身上也出现了相关描述。 　　* 　　破法者之灵（LV50）：破法者残躯（1/7），原为骸骨军团中破法者所有。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1，魔术3。 　　增益：推演（LV50）。 　　对各种环境、生命个体、各种文明装置进行快速推演，分析细化，通过梳理结构掌握新情报、塑造工具。 　　* 第651章 古尔的弱点 　　詹姆坐在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前，他五根手指灵巧地拆开键盘，将每一个木质键帽都按照顺序排成一行，又从铁盘上取出里面承担魔术回路功能的线缆。 　　他用指甲一划，剥开线缆，把里面的魔能蛛丝和罗网蛛丝拆开，仔细观察了一番。 　　接着他又掰开鼠标，把里面的滚轮、线缆、钢制弹片和弹簧都一个个拆卸出来，逐个拿在手里，眼睛专注地凝视。 　　詹姆下一步拆掉了晶块显示器，他用指甲划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吞下。 　　眼里闪过一道光。 　　他又将目标看向了主机箱…… 　　詹姆旁若无人地拆卸巫术计算机，后面几人神色各异。 　　马修止住了将手放在腰间鼠铳上的卢卡斯，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就是诸位看到的这样。” 　　艾克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说着：“詹姆的大脑已经融合了‘破法者之灵’，古尔大人预估，再过半年或者一年，破法者之灵就能从他体内析出。那样一来也就不再需要詹姆了。” 　　“或者说，詹姆的身体强度，已经无法支持破法者之灵继续成长。” 　　“破法者之灵的下一个躯体，就是鄙人。” 　　马修这才将注意力集中于艾克斯本人。 　　此前他控制克劳德去抓艾克斯回来，就发现这位炼金术师结构特殊，他失去了一只左臂，左袖子空荡荡的，只有很少的血迹。 　　然后是腹部也有一大块凹陷，不太像是克劳德打出来的。 　　“你的身体……” 　　马修皱眉：“被改造过。” 　　“是的，都是古尔大人的杰作。” 　　艾克斯脱下帽子，然后一点点解开外套口子，脱下里面衬衫，上身顿时赤裸裸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胸口由四块钢板组成，周围有一块块缝合的皮肤，腹部中间有一个大洞，能看到里面奇怪的息肉在不断膨胀收缩，中间是一根铁脊椎，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螺纹。 　　艾克斯身体由一些皮肤、形状诡异的肉块、大量金属骨架和一些看不出材质的无机物组成，与他彬彬有礼的面容形成一种鲜明对比。 　　“当初古尔大人知道我一直有兴趣改造尸体，但我一直没有做出让他满意的作品，于是他就亲自动手，将我改造成了这个模样，作为破法者之灵下一步的容器。” 　　他慢慢穿上衣服，脸上甚至带着习惯性笑容。 　　“有这样一副躯体，其实日常很方便。” 　　“首先呢，不会轻易饥饿和缺水。” 　　艾克斯饶有兴趣地自我介绍：“以前的艾克斯，经常会因为长期在实验室解剖和改造尸体，导致饥饿昏迷，或者感染一些怪病。现在这些完全不是问题，可以不眠不休工作六七天。” 　　“然后补充体力和力量的食物，是魔金。” 　　他敲了敲自己胸口：“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炉子，装进去，就能燃烧熔炼魔金，通过魔金补充身体各种巨大消耗。一个单位的标准魔金，就足以我工作三个月，非常划算。” 　　“然后，可以不用携带很多东西，不需要食物，不会疲劳，清洁道具需要也不多。尽可能轻装上阵。” 　　“身体可以尽情改装，它的强度很高，能支持我各种想法和尝试。” 　　艾克斯抬起自己右手，张开手掌，掌心有一个圆形洞口：“这个是我自己研发的‘死灵炮’，高度压缩的魔术反应瞬间释放，威力在3000庇左右。可惜，那位灰烬骑士被打中后毫无反应，实在让人失望。” 　　马修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黑白之龙古尔找到了重启“破法者之灵”的办法，以詹姆的身体作为容器，然后下一阶段再放入更加完善而高强度的艾克斯躯体里。 　　用这种办法，来让破法者之灵能再次被人所用。 　　“艾克斯。” 　　“是，马修先生。”他恭恭敬敬答应。 　　“你是说，詹姆是被‘破法者之灵’控制来到的埃里克城，然后尝试复刻第一代巫术计算机？” 　　艾克斯微微躬身：“以詹姆的本性，是不可能离开他舒适熟悉的环境，到这里来的。因此只可能是破法者之灵控制影响他，让他做出这样突然的举动。” 　　马修沉思。 　　这样一来，内情就清楚了。 　　黑白之龙的确在北方布置了很多暗子，只是暂时还没有到动用的时刻。不过破法者之灵通过第一代巫术计算机，找到了其他破法者部件的影子，所以一路追来，就是为了找到其他遗落的躯体。 　　从好的方面来看，它这一次倒是引爆了潜在内鬼，提前将风险降低和控制，避免以后更大的暴雷。 　　“也就是说，不久后，詹姆体内的‘破法者之灵’就会从他身体里剥离……那么，古尔绝不会让它落到其他人手里。” 　　“是的，马修先生。” 　　马修看向斜前方。 　　角落里，詹姆拆开了主机箱的外壳，正在观察里面那些蛛丝构成的复杂魔术回路。 　　詹姆眼里闪过众多光点，拆卸梳理变得越来越熟练。 　　“他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不确定，最少的时候半个小时，最长的时候是一天一夜。” 　　艾克斯又补充道：“不过詹姆被破法者之灵控制时，是不会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的，根据我的观察和古尔大人所说，破法者之灵是一个纯粹用以计算和推演的意识湍流集合体，哪怕有人攻击詹姆，它也无动于衷。所以我一直在暗中保护。” 　　“这样的话，卢卡斯，你看住他，不行就让克劳德出手。” 　　“是，马修先生。” 　　马修转过脸：“艾克斯，你出来一下。” 　　…… 　　两人走到城堡顶层，这里固定了很多旗帜，以前有士兵守卫，不过黑暗时代为了节省光源，这里已经没有站岗者，只有孤独的旗帜在风中轻轻抖动。 　　索伊手持提灯，站在一旁，黑暗中的风吹得她耳发有些凌乱。 　　灯光映照在马修脸上，让他一半脸在光明之下，一边脸藏在黑暗之中。 　　“古尔的弱点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克斯也是一怔：“马修先生，你是要……” 　　“如你所愿。” 　　马修看向远方：“我这个人不喜欢隐患，既然有了不可避免的直接冲突和敌对，那么只有彻底处理掉。” 　　艾克斯说不出话来。 　　眼里都是惊骇。 　　此前他不说“古尔被杀”，只是一个表现自己立场和忠心的手段。 　　艾克斯心里，食尸鬼领主古尔是无法被杀死的，正因为这个观念如此根深蒂固，所以他说起古尔会死就像是一个笑话般。 　　没想到，眼前人当真了。 　　这个男人，马修·俾斯麦…… 　　他真的要计划干掉四公之一的食尸鬼领主古尔！ 　　由于这个变化过于急速剧烈，让艾克斯一时间脑子有点懵，说不出话。 　　“他没有弱点么？” 　　马修皱眉。 　　四公一直以来制造出的无敌气势，对于任何试图挑战他们的人都是一种巨大威慑。 　　不过弗洛斯和霍纳古尔一战，让马修确定了一点：他们的实力距离弗洛斯这个级别，还有一段距离。 　　当时马修试图捕捉四公的具体数据，却一个都没有能读取出来，后来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马修现在有了一点模糊的猜测。 　　——四公应该是具有某种能力，能够阻断和干扰聆听者的数据捕捉。 　　这也正常。 　　四公本来都是四大古神麾下，面对聆听者绝不是毫无经验。 　　没有最重要的情报捕获，马修就必须通过其他渠道进行战力评估。 　　“马修先生，你真的要对古尔领主动手？” 　　艾克斯不得不再次核实自己的猜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马修不耐烦道：“好了，别废话。时间宝贵，告诉我，古尔有什么弱点。别和我兜圈子。如果他无懈可击的，就不会被西浦杜克在海上狙击，也不会被奥斯塔教宗威慑到无法动弹。” 　　“……” 　　艾克斯又静默了一阵，这才慢慢开口：“我跟随古尔领主已经有十二年，他都是以巨龙姿态出现，浑身防御强横，攻击很难伤到他，而且还有匪夷所思的自我恢复能力……哪怕有一次与梦魇领主奈特米尔冲突，两人交手，古尔领主受伤很重，不过事后一天，它就恢复了原状。” 　　“古尔领主能吐出龙炎，我还没见到什么东西能挡住那种程度的龙炎，奈特米尔领主都要避让。” 　　“还有一个，古尔领主会不断改造和磨砺自己躯体，所以他才能轻而易举地改造我的身体。他能让自己迅速康复，完全不怕对方生死相搏……” 　　马修记在心里。 　　黑白之龙原来是一个机械飞升派。 　　“很抱歉，记忆中古尔领主的确没有什么弱点和缺陷。记忆里，” 　　艾克斯说。 　　“你想想，不一定是弱点，或者他和其他什么人物之间的对话。任何情报都是有用的。”马修一点点引导他。 　　“……” 　　艾克斯突然眼睛一亮：“那次与奈特米尔领主交手，古尔领主骂她是一个不知羞耻的恶心女人，奈特米尔领主也回应，说他是一只躲在盔甲后的可怜虫。” 　　“这让古尔领主非常愤怒，所以才越打越厉害，双方都是重伤，后来还是西浦杜克领主来劝阻才结束争端。” 　　马修心说就是这个。 　　关键，弱点就是盔甲，看来他本体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强壮，甚至可能很脆弱，所以需要非常强力的外甲保护。 　　“不好！” 　　艾克斯一脸惊恐地望向远处，声音都在发抖：“古尔大人的气息……他正在快速靠近这里了！” 第652章 四公来袭 　　四公之一的古尔已在路上。 　　马修匆匆回到城堡里，迅速发布一系列命令：让弓使、剑徒、吉赛尔、喀迈拉、泰森、白薪猎人小队放下手里一切工作飞速驰援自己设定的目的地。 　　他通过低语果联络到维克多：“四公之一的古尔上门……你来一趟帮忙，我在……” 　　“马上来，一个小时到。” 　　从萨克森横渡海峡，哪怕有炼狱巨怪最少也要不少时间。 　　然后马修又通过魔能话机组织了一个奎恩为首的小队，进行同步秘密行动。 　　他这才看向城堡大厅里一干人：“现在，有一件突发状况需要告诉大家。” 　　“四公之一，食尸鬼领主古尔正朝这里赶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埃里克城。” 　　“为了安全起见，请诸位暂时疏散躲避，避免被波及。” 　　大厅里鸦雀无声。 　　一个个人脸上都是震惊，他们知道马修这次的出手，必定会和四公有些摩擦，可从没想过，这个詹姆对古尔如此重要，他竟然亲自从萨克森一路赶来！ 　　四公亲至，在场没一个人能挡住。 　　水元素部长葛瑞丝一脸严肃：“马修，四公的战力绝对比你想的更可怕。真理之眼内部有一句话，叫‘只有四公，才能对抗四公’。” 　　“我现在马上请比鲁斯副会长过来一趟，不过古尔未必会卖这个面子。” 　　塞浦路伯爵依旧沉稳：“四公和五大王国是有约定的，他们也不能干扰世俗事务，除非他们想要掀起全面战争。” 　　圣光骑士团的缅希科夫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这……这种级别的冲突……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大使卢卡斯给出了一个很实际的建议：“马修先生，你不如暂时撤退，避其锋芒。” 　　“走肯定是要走的。” 　　马修点点头：“这里交给你了，卢卡斯，确保民众安全，不受这次事件影响。古尔来了，就告诉他，我带着詹姆在寂静之墙外等他。” 　　说罢，马修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他人都是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这里不会被古尔的怒火波及。 　　接下来的难题是：马修能从愤怒的古尔手里活下来吗？ 　　一直以来，被四公盯上的人，就没有幸免于难的。 　　众人脸色各异，都陷入了焦虑与思考。 　　马修如果被杀，北方局面就会一夜大变，那时候俾斯麦庄园的影响力必然会大大降低…… 　　塞浦路伯爵深吸一口气：“保持秩序，不要乱，要相信马修，相信我们北方贸易区能抗住！” 　　半个小时后。 　　狂风呼啸中，一头黑白相间的巨龙抵达埃里克城上空，庞大的躯体降临，一抓抓破埃里克城城堡的外墙，露出大厅里的塞浦路伯爵等人。 　　古尔赤红色的竖瞳俯瞰着里面的渺小人类：“马修·俾斯麦在哪。” 　　呼出的气流吹得里面人都站不住。 　　塞浦路伯爵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古尔大人，马修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他和詹姆在寂静之墙外等您。” 　　古尔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龙炎，高温火焰将整个城堡包裹起来。 　　葛瑞丝挥舞巫师杖，颂咏水元素巫术，勉强护住里面的几个人：“古尔领主，不论怎么说，你都不应该迁怒于普通人……这是你和马修的恩怨，这些只是普通人。” 　　古尔瞥了她一眼。 　　葛瑞丝头发燃起火来。 　　她不敢扑灭，只是咬牙忍住灼烧的疼痛，直到庞大的黑白之龙振翅而起，她才赶紧用巫术熄灭火焰，一头漂亮的头发已经被烧得不留寸缕。 　　缅希科夫都要哭出来了：“这回死定了，死定了……” 　　塞浦路伯爵对着葛瑞丝行了一个贵族礼仪：“葛瑞丝女士，没有你的牺牲，我们这里的人很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能保住命就是好事。” 　　葛瑞丝用兜帽罩住自己被烧坏的头皮，忍着痛说：“这里温度很高，我的巫术没法持续太久，还是先撤出去，避免坍塌和被烧伤……” 　　手持巫师杖，她带着众人从火焰中艰难往外撤退，可龙炎温度太高，以至于步步维艰，魔术反应极不稳定。 　　一个低沉又清晰的声音从火焰背后传来。 　　“长久不息的风之眼，请借予我直视一切的目光，追索那化为泡沫的影尾碎光，重组刹那之间的旧日倒影，赐予洞察真伪之能，以确凿既定之事实，风镜术。” 　　“照摄万物的风之镜，请让万千碎光凝聚一线之上，摒弃千万杂念与过往，在此重塑风之王冠，以伟大王冠不可言说之名，询问此地过往流转之风，风王律令！ 　　葛瑞丝眼里一喜。 　　元次巫术！ 　　火焰之中，被卷起的风撕开了一条笔直通道。 　　通道的一段，惠特曼手持一把巫师杖，头发被狂风吹得往后飘起，目光坚毅而坚定。 　　“抱歉，来晚了。” 　　惠特曼说。 　　葛瑞丝只是将兜帽拉紧，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丑陋的模样。 　　“辛苦你了。” 　　惠特曼握住葛瑞丝的手。 　　女巫眼眶有些发热，她从未想过，两人的第一次牵手，会是在这种环境下。 　　到底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生存在不可一世的存在鼻息下，寻常爱恋也变得如此奢侈而触不可及。 　　葛瑞丝眼神黯淡了下来。 　　惠特曼只是牢牢握住她的手。 　　…… 　　埃里克城以北，寂静之墙外。 　　马修穿着弗朗茨制作的白色羽绒服，在车灯下极为显眼。 　　他点燃一根北地雪茄，看向背后高墙，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这里足够醒目，古尔只要飞过寂静之墙，就能发现自己。 　　马修吸了一口烟，呼出一口白气。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车下的他，以及车上被毛毯包裹的青年詹姆·阿诺德。 　　空气中传来隆隆作响的呼啸声，仿佛是雷霆在云层里滚动。 　　马修仰起头。 　　寂静之墙后面，一道巨大的影子高速掠过。 　　来了。 　　马修钻进驾驶座，轰开发动机，全速朝前行驶。 　　魔能车朝前面一路疾驰，他能感觉到高空中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俯视。 　　车子高速在冰原上狂奔。 　　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交出詹姆，留你一条命。” 　　“否则，死。” 　　马修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随口说着：“我这人生性多疑，有被害妄想症，古尔领主你吓到我了。除非你和我保持距离，我可不敢把命交到你手里。” 　　“你别无选择。” 　　古尔不耐烦说：“聆听者，不要玩花招，我杀过十几个聆听者，你们这一系都是只会玩花招，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套。” 　　“那就没得谈了。” 　　马修打了一个急转弯，避开前方一片冰丘，继续朝着前方奔驰。 　　“放肆！” 　　一瞬间。 　　马修只觉得天一下子亮了。 　　周围霎时间变得红光大盛，仿佛晚霞从天而降，压向车顶。 　　马修只能拉满速度，不过还是没能逃过从天喷射的龙炎。 　　后半截魔能车被火焰包裹，大火在风中被拉出一条红色的尾巴。 　　车内变得越来越抖，速度也越来越慢，在地上歪歪扭扭画出S形。 　　马修知道，是橡胶轮胎已经被融化，马上车子都要全部燃起来。 　　快到了！ 　　就是那里！ 　　前方就是曾经熟悉的沉船，现在它依旧在老地方，保持着曾经的姿态。 　　马修猛地踩下刹车，打开车门，一把抓出昏迷的詹姆·阿诺德，躲到了沉船里。 　　他笑着说：“古尔领主，不要逼我，你逼我，那我就带着他一起沉入冰海。你要找到他当然很容易，不过进入这个冰海里，他现在的状态马上就会脑死亡，你的‘破法者之灵’计划大概得泡汤，从头来过了。” 　　“可笑。” 　　与古尔的话一起抵达的是一大团龙炎，直接将整个沉船化为烈焰。 　　马修心里骂了一句，抓起詹姆跳入冰水。 　　骤然降低的温度让马修手脚发僵，就在他和詹姆一起往水下沉入时，一道火柱穿破上面冰层，直接从詹姆和马修的胸口而过。 　　剧烈的痛楚刺激意识湍流，马修牢牢抓住詹姆的身体，死死抱住这个救命稻草，不让他从自己手里逃脱。 　　耳边传来一声咒骂：“畜生！给我放开！” 　　古尔还是暴露了自己对破法者之灵的重视。 　　马修感觉到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水下冰冷与轰破胸口的重伤让他意识开始模糊…… 　　冰面上，盘旋空中的黑白之龙周围燃起火焰，浑身泛着金属光泽。 　　它能感觉到，下面的马修·俾斯麦已经没有了意识波动，这意味他已经死了。 　　古尔扑扇翅膀，缓缓落在冰原。 　　“艾克斯，把他给我抓出来。” 　　说完后，它才意识到，仆从艾克斯已经不在身边，不由又骂了一句。 　　这次实在是事发突然，它看到艾克斯留下的便条就急匆匆赶赴北境，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情况影响破法者之灵的完全觉醒！ 　　它张开大嘴，对着冰面又是一口龙炎，一下子将周围冰层全部升华为大量水蒸气。 　　水下，詹姆被一股力量吸了出来，悬浮在古尔面前。 　　看到人形容器内的宝物完好，古尔稍微松了口气。 　　突然它意识到一股莫大危机。 　　这里有什么能威胁到自己的…… 　　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拳头对自己眼球砸来。 　　千钧一发之际，它猛地闭眼。 　　眼皮与拳头相撞，发出重重的嗡嗡声，让它头晕脑胀。 　　古尔惊惧交加。 　　这里居然有这种程度的家伙…… 　　到底是谁！ 　　罗斯特大陆上不应该有自己不知道的神眷存在！ 第653章 冰原boss战 　　挥拳者往后一跳，轻巧落地。 　　他身着黯淡的灰色盔甲，甲胄缝隙里不断朝外升腾起雾气和灰烬，就像是一名从无尽火焰与死亡深渊中苏醒的复仇骑士。 　　古朴严密的外甲背脊上，绑了两把弯刀。 　　灰烬骑士拔出双刀，左右手各握一柄。 　　双刀弯曲，漆黑如墨的色泽隐藏了刀刃，看起来就像是两条被握住的影子，随时可以隐匿在虚空里。 　　他压低重心，覆面盔隐藏了面容，但古尔能感觉到，这家伙正像野兽般盯着自己，那种同自己等阶的气势与疯狂让他不得不集中所有精神。 　　不论如何，得先试试他成色。 　　古尔喉咙耸动。 　　又长又阔的龙嘴上下张开，青色龙炎从他喉咙里倾泻而出，一瞬间点亮了冰原，在冰面上布下一片火滩。 　　灰烬骑士不躲不藏，迎着龙炎狂奔，低头跳上古尔的腿，沿着腿一路在黑白之龙身体上大步迈进。 　　“滚开！” 　　黑色双刀在龙鳞上拖出两条不断迸射火星的光带。 　　古尔张开翅膀，掀起狂风，试图将灰烬骑士从身上赶下去。 　　可入侵者却完全不受影响，只是不断越过翅膀的闪击和龙爪的抓挠，朝着龙首区域前进。 　　他辗转腾挪，终于踏上龙背，双刀不断披斩脊椎，带来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声。 　　锵锵声中。 　　古尔突然龙嘴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站稳了。” 　　黑白之龙突然全身燃起苍青火焰，高温之下，让灰烬骑士手里黑色双刀都开始扭曲而形变，变成两条软软的光带。 　　他不得不从龙身上跳下，落入已经融化的冰水中。 　　“想逃？天真。” 　　古尔瞳孔变成了金色，俯瞰着泛着红光的水下。 　　一瞬间，原本冒着热气的冰海化为冰原，在黑白之龙的火焰形态下，显得晶莹透亮。 　　某种奇特的力量笼罩在冰原上，让这里陷入了一种难以理解的死寂，灰烬骑士被冻在了冰海中央，周围的空气、四元素流动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仿佛被拉入了另一片空间。 　　“水与火，本就是热的两种形态极端，所谓火焰，不过是瞬间释放出足以突破形态极限的高温。” 　　“水，只需要放热就能成型所谓的冰。” 　　“马修·俾斯麦，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黑白之龙俯瞰四周：“但有一点你看来是完全不明白，极冷极热，都是我最擅长的领域……这里原本就是骸骨军团的作战主场。” 　　他很自信。 　　那被冻住的骑士纯粹等阶上，和自己相仿，但他完全没有掌握那至关重要的力量。 　　没有走入那一步，就根本无法与四公级别的强者抗衡。 　　回应黑白之龙的，是嘭嘭两声巨响。 　　来自南方和东方的炮声响起。 　　黑白之龙脖颈和大腿都被击中，又引出两片爆炸区域。 　　烟火散去。 　　古尔一动不动，左右眼傲然睥睨着攻击的方向。 　　南面一片冰川后，是一脸形态古怪的铁皮车，上面的II型蛇炮正在校准角度。 　　东边的沉船侧面，驶出一辆同样的铁皮车，同样炮口对准这里。 　　“轨道骑士？不过如此。” 　　古尔扭了扭壮硕的脖子，被轰中的区域毫发无损。 　　它扬起双翅，龙翼遮天蔽日，黑白相间的躯体就像是被光影扭曲的花纹，金属鳞片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还有什么？都拿出来。” 　　古尔张口喷出一团龙炎，青色火焰逼得远处轨道骑士疯狂逃窜，让它哈哈大笑。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技术不行，脑子不行，材料不行！” 　　突然，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一股诡异邪气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古尔猛地朝着那危机点看去！ 　　就在自己背后不到五十尺处，一座宫殿的影子在空中凝聚。 　　那从凭空而生的宫殿置身于山巅，它有三层方形环城墙，每一层城墙、廊柱、抱柱、门窗都闪烁着黄金光泽，四方城墙的大门上方各有一个哨塔，内挂铜钟，内墙有四座镶满宝石的祭坛，它们分别以金、银、铜、铁为底座，因此本身为金黄、银白、红铜、铁褐四色，分别对应四面大门。 　　中央处是一座高耸神圣的殿堂，它的窗与门完全封闭，高峭尖锐的顶布满某种黑色之物，仿佛是某种秽物。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封王列传。” 　　身着白衣的门涅利克满脸肃然，双眼注视着古尔。 　　古尔心里一凛。 　　所罗门王第一圣殿！ 　　这东西邪门得很，据说西浦杜克差点都被其所杀，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武器…… 　　不过这不是所罗门王操刀，威力必定大大下降。 　　最麻烦的是，第一圣殿一旦投影，就没法断开施法，任何尝试破开其展现的力量都将被虚空吸走。 　　门涅利克一手指天：“虚空的虚空，凡事皆为虚空。一切都是捕风捉影，终将成为过去。” 　　他口中箴言具有某种诡异的力量，让四元素疯狂朝封王列传所造第一圣殿中涌去。 　　悠扬钟声响彻四方。 　　祭坛燃起火焰，伴随着阵阵难以描述的低声颂咏声。 　　第一圣殿穹顶上的黑斑渐渐消失，宫城内浮现出一个个人影，他们或站或立，对圣殿顶礼膜拜。 　　圣殿之上，凝出一个绿色人影。 　　他手持长弓，背负箭袋，宽大的绿色斗篷将身躯大半笼罩。 　　弓手头戴一顶锁帷子式头盔，头盔笼罩五官，只看到一片深邃的黑。 　　所罗门七十二魔王之一，列拉金。 　　长弓拉满。 　　松弦。 　　绿光穿梭，如虚空索敌！ 　　古尔双翼猛地收拢，全身绷紧如钢铁。 　　他口中闷哼一声，此前金刚不坏般的鳞甲被轰出了一个深洞。 　　矩破之矢洞穿了古尔的左翼和左肩，制造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差点贯穿古尔的雄壮躯壳。 　　…… 　　远处，以剑徒之身在指挥的马修心里说了声可惜。 　　如果刚才击中的是古尔的脑袋，现在他就可能是重伤，那后面就好对付多了。 　　“可惜。” 　　喀迈拉也挠头顿足：“射头啊大哥！你射什么肩膀，有什么用！” 　　马修说：“别管了，门涅利克是控制不了封王列传的，列拉金的攻击只能他自己选定。现在继续专注寻找弱点。” 　　“可他没有弱点啊，马修。” 　　喀迈拉笑容苦涩：“不是我不帮忙，是他真的没有弱点。哪怕刚才被射中的肩膀，也毫无弱点，龙尾判断，他现在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状态……没有所谓的破绽和死穴。” 　　“一定会有的，古尔不是古神，他的弱点只是暂时难以被发现。” 　　马修从容下达后续命令：“白薪猎人小队入场了，后面的，狙击手准备。” 　　“来了，那家伙用真本事了。” 　　喀迈拉眼神凝重。 　　…… 　　古尔被一箭差点射穿肩胛，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的防御力，四元素不可能破开……那是什么箭？什么力量？” 　　“不对，不是纯粹的四元素攻击！” 　　“这家伙不是之前那个骑士那样的样子货，他是真的和四公水准相仿！” 　　“换而言之，他也掌握了‘阿克夏’。” 　　“那把弓，是权能武器。” 　　古尔正思忖着，第二箭又迎面射来。 　　他知道阻挡无用，索性用身体硬扛。 　　矩破之矢直接射穿了古尔的左眼，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通过眼洞，可以看到后面的冰原。 　　不论是被差点贯穿的肩胛还是被毁掉的左眼，伤口处都没有一点血液流出，反而是某种金色的粘液，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看来可以确定，这次是真的‘神眷级’对手。” 　　古尔张开大嘴，肚子高高隆起。 　　一团金色的球体被他吐了出来。 　　那金球悬浮在古尔头顶，让它被损伤的身体迅速开始自我修复。 　　矩破之矢第三箭已至！ 　　古尔头顶金球散发出璀璨光芒，将黑白之龙庞大的躯体包裹其中。 　　绿光与黄芒闪过。 　　古尔右翼还是被射穿，半截翅膀被射断，落入水下。 　　…… 　　“列拉金厉害啊，这攻击手段，权能武器竟然也挡不住。” 　　喀迈拉看得很兴奋：“再来两下，古尔必定会重创！我们的机会来了！” 　　“不对。” 　　马修却看出了端倪：“队长，你再仔细看看。” 　　诚然，古尔吐出的金球并没抗住矩破之矢。 　　毕竟这可是列拉金唯一的攻击手段——攻击方式也是非常离谱。 　　* 　　增益：矩破之矢 　　洞穿既定规则，争斗之箭。 　　* 　　既定规则在矩破之矢面前，也毫无作用。 　　“古尔的金球不是攻击性权能武器。” 　　马修注视着前方战场。 　　金球更近乎于一个辅助性权能道具，让古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快速修复伤口。 　　躯体强度硬到变态的古尔，又有超快速再生的金球增幅，将它的即战力和续航能力拉满……这种不死不灭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更让人绝望。 　　他根本不需要顾忌防御，只需要全力进攻，以伤换伤，纯粹拼消耗就难逢敌手。 　　喀迈拉也脸色难看起来：“以我们布置的战力，哪怕打光所有炮火，也难以将他击倒。” 　　现场，门涅利克已经支撑不住，被吉赛尔救走。 　　头顶的列拉金也消失无踪。 　　对付古尔需要消耗的力量和精神，远超以往。 　　马修陷入沉思。 　　他需要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到底是明智地撤退，还是继续这一场看起来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突然，马修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队长，你有没有注意到，古尔的攻击手段非常单一，只有肉搏和龙炎。” 　　“你发现了什么？” 　　马修眼睛里充满自信：“这就是他的破绽，没有强悍的瞬间爆发力。” 第654章 论持久战 　　自古尔进入寂静之墙追杀马修，它采取的是居高临下，保持制高点和攻击距离的作战方式。 　　开头马修以为它只擅长远程龙炎喷射，后来肉搏时才发现并非如此。 　　近战肉搏，古尔没在怕的。 　　不止如此，它还能够控制热量，瞬间制造高温倾泻带来大片区域的灼烧和融化，以及抽空局部空间的热量来冻结封锁一大片领域。 　　这种能力视觉效果爆炸，简直不可战胜。 　　马修仔细观摩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古尔并不能隔空抽取热量，必须通过肢体接触，以身体作为媒介进行抽取和释放热量。 　　如果它能隔空做到热量的控制，那这种能力近乎于无敌，根本不存在什么对抗和追逐，它一下就能冻住在冰原上逃逸的马修。 　　仁王克劳德被封锁在冰层里，古尔又展现出了新的力量。 　　金球悬空，超快速修复力量令它无所畏惧。 　　古尔不需要能挡住权能武器攻击，它只要没法被瞬间击杀，就能恢复过来。 　　然后就进入了它擅长的战斗节奏：拖入彻头彻底消耗战，直到对方精疲力竭，古尔必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 　　如果面对同等实力的对手，古尔能力将会得到最大化利用，其他四公没法打爆它，那么鏖战后古尔声音就会越来越大。 　　可对付眼前的情况，它本身特性就变成了一种劣势。 　　没有瞬间摧毁击杀对手的力量，导致古尔面对等阶比它低的敌人，也不容易做到一击致命。 　　“打持久战。” 　　马修坚定地说：“我们不怕持久战，对我们是有利的！我们有五大优势！” 　　“第一个优势是敌明我暗，古尔醒目显眼，我们的作战部署它并不清楚。” 　　“第二个优势是距离优势，古尔虽然可以进行远程龙炎攻击，但攻击距离不如蛇炮，我们可以拉扯战局。” 　　“第三个优势是我们阵营的强力战士正在源源不断入场，古尔只有孤身一人。” 　　“第四个优势是，我们能够一边高强度攻击，一边思考对策，因为我们有完善的战斗体系配置。古尔要保护手里的詹姆，它会束手束脚，投鼠忌器。” 　　“第五个优势，我们有充足的战略纵深，战局有变就可以撤入梦魇之门，古尔进入那里，就要面对夜魔群族和倪克斯的制裁。” 　　喀迈拉本来心里惴惴不安，但看到马修镇定流畅地分析当前局势，也稍微冷静下来。 　　的确。 　　古尔展现出的战力一骑绝尘，但并非不可战胜。 　　只要进入了消耗战，就代表双方没有一方能做到碾压对方，那么战略和战术就能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 　　换做以前，喀迈拉肯定是扭头就跑，不带停的。 　　不过，信心是通过一次次货真价实的扭转战局而建立的。 　　周旋暴君。 　　对抗绯蝗一族。 　　从植生羊群体中找到出路。 　　再到前不久的起源高堡里，死战梦魇将军，俘获仁王克劳德…… 　　每一次都是硬骨头，每一次都是以弱击强。 　　马修通过不断分析战局后的精准运营部属，找到那些看似无法对抗的强敌的弱点，找到那稍纵即逝的宝贵机会，最终完成翻盘。 　　这次，也未必不能。 　　喀迈拉突然有些跃跃欲试，不知道马修这次又要用什么办法来退敌。 　　马修这时正全神贯注盯着战场。 　　白薪三人的猎人小队入场，已经对古尔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马修眼里，浮现出一段对古尔的描述。 　　* 　　古尔（LV85）：骸骨军团成员，特殊生命形态。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9。 　　增益：不败之躯 　　难以被彻底击杀和毁灭，总能再次涅槃的奇特存在。 　　增益：核域龙炎 　　瞬间抽离和释放热力，改变肢体触碰区域空间的热量分布。 　　增益：天灾体 　　拥有傲视同群的魔术与精神防御能力，存在本身对低阶生命就是一种灾难。 　　破坏：B+ 　　速度：C 　　射程：D 　　持续：A+ 　　精密：D 　　成长：F 　　象征：不详。 　　* 　　低语者给予的情报，给了马修信心。 　　此前他故意用本尊落海，切换成剑徒之身，就是想要收集古尔的情报。 　　最极端的不利情况是，古尔的数据并没有被低语者收纳——那样一来得到的支持就会微乎甚微。 　　马修考虑过。 　　昔日，天灾贤者、聆听者比罗布·风暴曾经和黑白之龙古尔有过合作，不可能对它一无所知，这就是马修依仗的点。 　　所以他需要的，只是用正面持续不断的作战压力，让古尔无暇隐藏自己，暴露出其真实实力。 　　这一套战术和逻辑无疑是正确的，马修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可古尔的数据看起来虽然优秀，却和马修想象中相差甚远。 　　纯粹从评估面板而言，它甚至不如双A+的夜魔将军，更不用说S级破坏能力的克劳德。 　　被罗斯特大陆多年公认的四公之一，食尸鬼领主古尔的名气远大于其实力。 　　纯粹靠着无法被击倒的耐操属性，它才能维持着自己的名头。 　　马修决定再观察一下。 　　万一对方留有后手就麻烦了…… 　　要谨慎。 　　…… 　　战场中心。 　　古尔觉得有点不妙。 　　眼前这三个白色阴影生物等阶不低，而且作战配合纯熟，攻击虽然不算凌厉，却很有套路和经验。 　　它们不断穿梭在黑暗中，只是远远进攻，让古尔很是烦躁。 　　龙炎不断喷涌，却没法伤到这几个非常灵活警觉的小虫子。 　　咻。 　　破空声中，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刀砍在了古尔双角之间的鳞片上，银光乍现。 　　古尔挥动恢复过来的双翼，两条苍青火龙互相缠绕，锁向那加入战局的不速之客。 　　但对方手里的刀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刀劈开双龙，不过他也被这么一下撞击给震得不得不往后落地。 　　手持军刀的维克多参战。 　　他单手握住阿尔伯特，沉敛专注，脚步飞快，不断在古尔的龙爪和双翅之间辗转躲避，很快就再次跳上这头庞然大物的身上。 　　军刀上出现如同血丝般的纹路。 　　“牙。” 　　维克多低声。 　　霎时间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双眼里血光闪过，整个人变得凌厉暴虐。 　　他化作一道红光，高速在古尔身体上跳跃斩击，形成一幅不断延展的空中几何线条图，密集的铿铿锵锵斩击撞击声不绝于耳。 　　古尔也打出了真火。 　　它生性求稳，但被一群名不见经传的低等生物不断挑衅和正面进攻，让它自尊心难以接受！ 　　古尔背上双翼收拢，融合延展成两根粗壮的鹿角状骨骼。 　　这两根骨骼一左一右斜指向天空，就像是两根从身上长出来的树枝。 　　它仰起头，嘴巴张大，黑漆漆的大口朝向天空。 　　口中冒出一团火光，那火光射出龙口霎时间变成众多火蛇，射向四面八方。 　　以黑白之龙为中心，直径两百尺距离以内的所有敌人都被火蛇定位追踪，这些火蛇冲向马修和喀迈拉，冲击维克多和白薪三人小组，连刚刚复苏的一些活尸，一部分夜魔也都没有放过。 　　火蛇一触即散，如同黏性火油将目标物整个包裹。 　　活尸最先被焚烧为灰烬。 　　夜魔们也无法躲避这种火焰，连晶块都被烧成碎末和灰烬。 　　马修的日轮千阳也迅速开启。 　　镜之剑将不断冲击的火蛇给反弹开来。 　　但这几条火蛇被反射后，又仿佛得到某种指令一样再次冲击，不断在防御层上反复撞击。 　　马修依旧沉着。 　　喀迈拉却是双眼化作竖瞳，牢牢盯着远处的古尔：“弱点，弱点是它背上那两根长角！它们是火焰锁定的源头！” 　　马修立即下令：“轨道骑士，远程狙击手，攻击古尔背上的角。” 　　泰森这时候充当了传令兵，他通过炼狱枷锁获得马修的指令，然后迅速转述表达给此时的副指挥官门涅利克。 　　几乎同一时间。 　　两具轨道骑士的火炮交叉射击，伴随着狼铳的咆哮声，古尔背上双角变成火力覆盖的焦点。 　　它固然不怕这些炮击，双角却被轰得不断抖动战栗。 　　古尔口中继续喷射的火蛇一下子变成了无头苍蝇，纷纷如流星坠地，在冰层上烧出一个个坑洞。 　　维克多趁机再次贴身肉搏，手里军刀刀刀直指古尔双眼。 　　眼睛是它唯一裸露的部分。 　　古尔试图捕捉维克多，或是进行触碰后以“核域龙炎”将其封锁，就如之前对付克劳德一样。 　　不过维克多非常机敏，完全不给它正面力量对抗的机会，一刀就走，蜻蜓点水一样的速攻和辗转，搞得身体庞大的古尔动作更显笨拙。 　　有几次维克多都被古尔身体撞击，直接给在冰原上砸出一个深坑。 　　他却没事人一样，立即能爬起来作战，完全没有受伤，就像是另一个速度更快、更加灵巧的小号古尔。 　　古尔这才意识到不妙。 　　它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孤身来俾斯麦庄园是一个错误…… 　　不，这是马修·俾斯麦的诡计！ 　　他是故意设计让自己来这里！ 　　一定有人在背后指点他，那个人是谁？ 　　不可能是皮特曼。 　　西浦杜克？也不会，他现在正在跟随教宗奥斯塔，绝不会轻举妄动。 　　黑白之龙仰天怒吼：“奈特米尔！你这个贱人！贱人该死！” 　　果然是她，只可能是她，这个贱女人果然是看上了马修·俾斯麦的男色！肯定是和他完成了不可描述的交易，马修俾斯麦用肉体换取了奈特米尔的帮助和支持！ 　　难怪艾克斯不在，那混账背叛了自己！原来是找到了奈特米尔这个靠山！ 　　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俾斯麦庄园进展如此迅速，一跃而成卡尔马王国最炙手可热之地。 　　…… 　　阿基坦的一片森林里。 　　一个正在采蘑菇的小姑娘打了个喷嚏：“这是怎么了……咦，谁又在想我了？不管了，还是年轻新鲜的帅哥最好，有了新人谁想用旧人啊……” 　　她抓过来一头灰狼，让狼嘴长大：“就这样，听话。” 　　狼张大嘴，脸上都是恐慌。 　　“哎呀！谁来救救我啊，我要被狼咬死了……”姑娘惊声尖叫。 　　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要怕，我来了！” 　　姑娘撕开自己衣服，露出胸口的一道沟壑，对狼眨了眨左眼：“你可要表演到位，不然宰了你哦。” 　　灰狼吓得赶紧摆出凶恶脸，狼嚎起来。 　　下一秒，它被一支箭射倒在地，结束了不幸的一生。 　　一名英俊的金发男子走出来：“小姐，没事吧？” 　　采蘑菇的小姑娘双手合拢挤压，让胸口的线条显得更加清晰惊人。 　　她哭着说：“谢谢你，谢谢你，勇敢的先生。” 　　“小事，小事，你没事就好……” 　　金发青年目光忍不住一直下移。 　　他心想，这位住在森林里的农家女发育可真好，比未婚妻还要大…… 第655章 坠机冰原：一位四公的回忆录 　　多年之后，曾经被称之为“四公”的古尔总会想到那个黑暗的一天。 　　那是四公时代，他第一次完全被打蒙。 　　原本一切都如计划的那样的，制造压迫感，逼迫马修·俾斯麦交出人，然后毁掉俾斯麦庄园，给世人展示四公的力量。 　　明明什么都计算好了，可后面的发展却一点点不对劲起来。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你总以为人生风光无限，属于自己的会永远属于自己，永远会站在最顶峰。 　　太阳有些耀眼。 　　古尔坐在农场旁边的椅子上，翻开笔记本，继续修改自己的初稿。 　　两个孩子从旁边跑过，然后又跑回来。 　　带头的一个孩子笑嘻嘻说：“古尔大叔，给我们讲讲你以前当四公时候的故事吧。” 　　古尔放下笔，扶了扶眼镜，忍不住说：“那时候的四公可是非常受人尊重的，罗斯特大陆只有四名大公，那就是最顶端的四名王者，王者你们知道吧？和你们现在嘴里的王者完全不一样，含金量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到处都是说得上名号的人，前四位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么？” 　　“四公那都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数星者玛门麾下皮特曼，我，万物主宰麾下西浦杜克，冥界之蛇麾下奈特米尔，虽然她是一个贱人，但当时也的确是一号人物。” 　　两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更多的孩子围了上来，一脸看乐呵的模样。 　　“古尔大叔，你又吹过头了，四公四公的，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古尔生气了：“你们到底懂不懂当时四公的含金量啊？那是黑暗时代，最强的四个王者！王者懂吗！当时马修先生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们哈哈大笑：“吹牛，都说你被马修先生狠狠揍了一顿，最后光速投降，大家都知道这事。” 　　“混账，混账小子！” 　　古尔脸涨得通红：“我那是看到马修先生很有实力，而且很有眼力，所以，我才主动提出加入俾斯麦庄园！” 　　“不是，听工程部的叔叔说，古尔大叔你当时被揍得很惨，马修先生还没用全力，你就倒下了，呜呜呜，从空中坠落，然后就地投降，速度可快了呢，好多人都看到了。” 　　古尔心里大怒。 　　这群工程部的大嘴巴！正事没看到他们传这么远，这些有的没的背后连小孩都要告诉！ 　　“好了好了！都去上学，去上学！” 　　他挥舞手里笔记本：“再不去你们都要被迟到被扣学分，毕不了业，被丢出庄园！” 　　几个孩子一点不怕：“古尔大叔，听说你要出版回忆录了，里头肯定会有当初和马修先生对战的事吧？” 　　“那当然。” 　　古尔傲然：“当时我只是输了一招而已，要不是我手下留情，马修先生当时至少重伤。” 　　“古尔大叔又吹起来啦！” 　　孩子们哄堂大笑，一窝蜂四散而逃。 　　古尔捏着稿子，满脸不忿。 　　一群兔崽子，你们懂四公的含金量吗？你们知道当时四公代表什么吗！你们什么都不懂！ 　　等晦气的孩子们都走了。 　　古尔这才翻开自己的稿子。 　　稿子扉页上写着名字：《黑暗时代中的改革浪潮：一位四公的回忆录》。 　　阳光照在这几个字上，过去种种仿佛还近在眼前，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自己堂堂一个四公，是怎么到了俾斯麦庄园打工的呢？ 　　一名身着工装的侏儒路过，他远远就打招呼：“古尔先生，多亏了你，我才搞懂那些复杂的装置和机械原理。” 　　“小事一桩。” 　　古尔摆摆手：“提利昂，过来一下。看看我的初稿，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 　　提利昂恭恭敬敬坐下，双手接过手稿，开始慢慢阅读。 　　看着这个矮小的男人阅读的模样，古尔心说，还是成年人懂事。 　　可惜，成年人的世界，谁都不容易。 　　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四公，都有各自的难处与触不可及的目标——奈特米尔那个贱人除外，贱人不配有理想。 　　古尔脑子里回想起冰原上那转折性的一战。 　　…… 　　古尔在冰原上破口大骂奈特米尔贱人！ 　　这一幕却让在不远处指挥的马修有些茫然。 　　什么情况？ 　　难道古尔原计划是和梦魇领主奈特米尔一起来这边，结果被奈特米尔放了鸽子，导致他陷入危局？ 　　麻烦了。 　　马修心里琢磨。 　　如果是古尔一个，他还有自信继续周旋后不断削弱对方，用持久战和各种攻击方式来尝试寻找破绽。 　　但若是还有一名四公在暗处虎视眈眈，那战场力量已经完全不对等，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道理是道理。 　　马修还是抓起自己的狼铳，下达命令：“打，给我狠狠打！不要让他喘息和移动起来！” 　　一时间。 　　四面八方火光闪现。 　　三只盗火者小队的狙击手都被调集过来，不断对古尔的伤口进行精准点射，增加它四元素的消耗。 　　两具轨道骑士也全力开炮，蛇炮与狼铳交叉之下，将古尔所在区域完全覆盖。 　　一时间爆炸声不绝于耳，剧烈的魔术反应波动让这一块冰原陷入了四元素混乱的漩涡中。 　　黑金武器被马修全部调集过来，以确保杀伤力和射程，配合维克多、白薪小队，远近攻击互相配合，形成密不透风地高强度压制。 　　一声惊天动地的嗥叫响起！ 　　密集火炮轰击的中央区域，古尔腾空而起，它头顶悬浮着金球，飞速朝着冰原远处逃逸。 　　“停。” 　　马修下令。 　　追下去风险太大。 　　古尔作为骸骨军团成员之一，冰原深处的骸骨之城就是它的主场，万一惹来了背箱人，那就更麻烦了。 　　“清点战场，治疗受伤的战士。” 　　马修从容下令。 　　古尔离去的地方，只留下詹姆的无头尸身，脖子上血肉模糊，脑袋连通里面的破法者之灵都被古尔带走。 　　“保持警戒，不要松懈，另一位四公奈特米尔随时可能出现。” 　　马修继续警告众人。 　　忽然，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马修高声疾呼：“全部卧倒，注意躲避！” 　　巨响掩盖了他的声音。 　　接下来是哗啦咔嚓的一连串崩裂响，仿佛是众多冰川被撞碎，大小冰块冰块四处飞溅，整个冰原仿佛都被一种力量被撕裂开来。 　　众人扑倒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了后续，一片死寂。 　　“马修，马修。” 　　喀迈拉指着后面，脸上有些不确定：“那个……是不是古尔的身体？” 　　马修扭头看去，发现远处匍匐着一头庞大的躯体，龙角朝上，龙首低垂，模糊能看出，是古尔面朝下趴在冰堆里。 　　前方斥候泰森迅速发来回报：“古尔摔倒了，似乎陷入昏迷。” 　　哈？ 　　马修和喀迈拉面面相觑。 　　这又是什么情况？ 　　突然坠机？ 　　难道是消耗过大，飞了一会儿四元素供能就跟不上了？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地试探，马修以剑徒之身靠近古尔坠机地点。 　　眼前出现了低语者给出的情报提示。 　　* 　　古尔【回路异常】（LV85）：骸骨军团成员，特殊生命形态。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7），魔术9（-9）。 　　增益：不败之躯 　　难以被彻底击杀和毁灭，总能再次涅槃的奇特存在。 　　增益：核域龙炎 　　瞬间抽离和释放热力，改变肢体触碰区域空间的热量分布。 　　增益：天灾体 　　拥有傲视同群的魔术与精神防御能力，存在本身对低阶生命就是一种灾难。 　　破坏：B+ 　　速度：C 　　射程：D 　　持续：A+ 　　精密：D 　　成长：F 　　象征：不详。 　　* 　　好家伙。 　　意识直接陷入停滞，魔术回路也直接宕机。 　　低语者给出的情报可信度依旧很高。 　　马修不愿意浪费机会，赶紧下令：“就地采样，找帕梅拉的工程部过来，吉赛尔，快，试试看，能不能将它拆开外甲。” 　　吉赛尔带着门涅利克开始作业，她挥舞巫师杖，用巫术进行试探和剥离。 　　没有了魔术回路加固身体，古尔不败之躯变得脆弱起来。 　　黑白交错的外甲也失去了曾经的魔力，不再咄咄逼人，坚不可摧。 　　她们配合巡逻车的工程师，小心翼翼将龙头给拆卸下来。 　　巨大头颅之下，连着一条长长的壮硕脊椎骨，白色龙骨上用一种金黄色液态金属画出了复杂的魔术回路，看起来就像是某种依附于骨骼的槲寄生，让龙骨多了一层诡异。 　　这些液态金属不断在固体和液体之间切换，犹如这头黑白之龙的血液，同时不断输送四元素之力到体表。 　　此外，里面的材料就稀疏平常，整体框架，包括肌肉和关节都是以秘银打造，工艺说不上多么精巧。 　　支撑身体的肌肉都是以钢铁和秘银结合铸造，行动零件几乎可以说得上简陋。 　　马修这才明白：难怪黑白之龙只会采取飞行姿态，落地后就显得很笨比，因为它本身身体结构就做不了太多复杂的陆地动作。 　　石像机组带着帕梅拉率领的工程部也支援到场。 　　“好家伙，四公都被你们放倒了？” 　　帕梅拉拉开鸟嘴面具，脸上涌起兴奋的红晕：“咦？这……古尔原来是机械生物？原来是这样，难怪不怕受损。” 　　“不止如此。” 　　吉赛尔摇头：“总感觉黑白之龙的躯体有一种不协调感……更像是某种模仿制作物。” 　　“确实，除去骨骼和鳞片应该是特殊天然物，工艺不怎么行。” 　　帕梅拉扫了两眼，就得出一个专业评价。 　　这时候，泰森从龙脊椎骨一路跑了出来，挥舞双臂。 　　马修一脸果然如此：“他说，里面没有任何人的痕迹，没有我们设想的操作舱，也没有活物的味道，只有骨头、钢铁和这些金色血液。” 　　“古尔不在这里？这只是它的一具傀儡？”吉赛尔蹙眉。 　　马修摸出怀表：“一个小时后，就应该有结论了。” 　　“你是说，罗伊斯他们？”吉赛尔好奇。 　　“对。原本是想要他们去古尔老巢，寻找他的弱点，看来不止是找到了弱点。” 　　“还找到了真正古尔的本尊。” 第656章 我不是四公 　　古尔气势汹汹来袭，马修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支由自己率领大部队集中全力，在冰原狙击拖住古尔脚步，以寻找克制对方的办法。 　　另一支特殊小队由奎恩带队，包括特训班的另外两人罗伊斯、珍妮弗、内瑟斯和杰凯尔以及杯子猫，带上弓使，装备外骨骼弓骑士，在艾克斯带路下由格罗姆送往萨克森地带的“哭嚎坟冢”。 　　一切战术转换家，这是常识。 　　不过这次奎恩小队进入哭嚎坟冢，潜入古尔老巢，主要还是为了收集重要情报。 　　任何蛛丝马迹，可能都藏着古尔弱点的秘密。 　　这个同步换家计划的源头，就是艾克斯所说那句话。 　　——古尔领主骂她是一个不知羞耻的恶心女人，奈特米尔领主也回应，说他是一只躲在盔甲后的可怜虫。 　　马修大胆推断。 　　古尔本身肉体不强，极度依赖盔甲这样的装备。 　　或者再大胆一点。 　　所谓的黑白之龙，不过是被古尔控制的傀儡和尸体。 　　古尔被称之为“食尸鬼领主”，爱好收集各种尸体，名头也是由此而来。 　　它麾下代言人艾克斯也是一名玩尸体改造的炼金术师，直接把自己身体都改造成了半机械，大有要走机械飞升路线的模样。 　　古尔收集尸体，更像是收集素材，并且一直致力于寻找破法者，想要将其凑齐后重组。 　　破法者是什么？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工具箱集合，既能构建魔术回路，又能进行精密制造和修理工艺。 　　再考虑到古尔所处阵营为“骸骨修理者”，本身背箱人会瞄准的，就是那些濒死弥留之际的特殊个体，进行改造后修复。 　　不论从阵营、立场、习惯还是表现出的特性，都足以支持一个结论。 　　食尸鬼领主古尔，极可能也是一名玩组装改造的工程师。 　　奎恩小队秘密进入“哭嚎坟冢”，任务之一就是要查证这一点。 　　…… 　　古尔毁掉埃里克城城堡，冰原上大战马修等人时，奎恩小队也迅速抵达了哭嚎坟冢。 　　他很清楚，这次任务就是要和时间赛跑。 　　马修之所以选中自己作为此行的负责人，一是因为自己有着清晰大局观，二是自己有丰富的查探经验。 　　奎恩抵达那一片到处布满坟丘状建筑的区域时，就迅速下达了命令：“把古尔的所有仆人全部集中起来，艾克斯，你来清点，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遗漏。” 　　“是，奎恩先生。” 　　艾克斯知道自己没有再叛逃的余地，这时候也不遗余力：“哭嚎坟冢总共有一百七十二名仆人，都是工匠和入殓师，此外还有三十名杂役，他们做的基本是打扫、清理、搬运这些粗活。” 　　“全部都要，一个不能漏。” 　　“还有一个，奎恩先生，这里有不少古尔领主制造的活尸，大概有一百二十头，处理它们也挺麻烦的……” 　　“不麻烦，我们有丰富的处理活尸经验。” 　　果如艾克斯所言，小队一靠近哭嚎坟冢，土壤里爬出一只只身体被改造金属化的活尸。 　　不过在弓使和穿戴弓骑士的罗伊斯面前，它们被超强的远程火力迅速扫倒，打成一地残尸碎片，让古尔的仆从们吓得趴到地上，瑟瑟发抖。 　　“罗伊斯，你和珍妮弗，带着杯子猫，进入哭嚎坟冢的收集室，抵达龙巢，查看里面情况。” 　　“内瑟斯和杰凯尔，艾克斯留下，弓使在这里，我需要你们寻找周围的可疑人物。” 　　小队陷入了忙碌。 　　很快，一百七十二名仆人，三十名杂役都在艾克斯监督下集合。 　　罗伊斯挥舞巫师杖，查探巫术扫描之下，发现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 　　很快，珍妮弗那边也出来汇报：“奎恩，龙巢里面也没有什么异常。里面很大，主要储备大量魔金，还有数量不菲的秘银和高等级的铁、铜，还有很多难以识别的骨骼、鳞片、牙齿、脏器和血液……但没有找到可疑人物。” 　　罗伊斯脑子里飞速思考。 　　他看向艾克斯：“所有人都确定在这里了？” 　　艾克斯又清点了一次人头：“都在这里了。哭嚎坟冢不需要太多人，重要的尸体主要由我搬运收集，然后由他们分类和处理，特别珍贵的材料，由古尔领主亲自保管。” 　　“亲自保管？” 　　奎恩追问：“就是保存在那个龙巢里的吗？” 　　“是的，日常古尔领主基本在龙巢里休息……像是这次这么外出，非常少见。” 　　奎恩手指轻轻在巫师杖上摸索：“为了重要材料，这次是为了詹姆……所以外出收集。那么平时，古尔怎么发布指令？” 　　“通过我。” 　　艾克斯指了指自己：“因为我的身体部分是由古尔领主改造，所以它能通过特殊手段给我发布命令。” 　　“古尔那么庞大的身躯，是可以缩小变成更小的形态吗？” 　　“这……不知道。” 　　艾克斯想了想：“应该是可以。” 　　“不对，不对。” 　　奎恩脑子里回想起马修给的提示：“现在我更加确定，真正的古尔绝不是那头黑白之龙，他还在这里，他肯定还在这里！而且本体并不强壮，但非常灵活，而且极可能完全不起眼！” 　　“为了安全起见，他本身绝不会去俾斯麦庄园，留在老巢这里是最保险的！” 　　“所有人，搜索整个哭嚎坟冢，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奎恩突然想起：“这里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珍贵的放在龙巢，无用的销毁后埋入地下，那边有一片用以专门存放销毁尸体的坟地。” 　　“就是那里，带我去！” 　　哭嚎坟冢以北，靠近山丘区域有一大片没有墓碑的坟地，这里占地面积极大。 　　到了这里，杰凯尔突然耳朵竖起，一路狂奔到了一座坟头，狗爪一阵抓刨，从土壤下面扒拉出一面可以拉开的木门。 　　身着外骨骼装甲的罗伊斯一把将木门扯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斜向下的阶梯。 　　灯光通明。 　　“你们等我。” 　　罗伊斯手持狼铳，跳了下去。 　　没多久，他又出来说：“下来，我找到线索了。” 　　坟冢里空间很大，有舒适的床榻，有一张皮扣沙发，还有桌椅和蛛丝魔能吊灯。 　　罗伊斯手里拎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光脚侏儒。 　　这个侏儒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脸色苍白，不住咳嗽，身体瑟瑟发抖。 　　塞伯拉斯之狼杰凯尔对着他汪汪直叫。 　　杯子猫眼睛也变得锐利起来：“他不对劲，身上有一种古怪的臭味。” 　　“这家伙还装不知情。”罗伊斯指着沙发上：“我进来时，他坐在那里，头戴一顶骷髅骨盔，手拿着那个骨爪。” 　　奎恩走到沙发旁，拿起骨盔和骨爪。 　　骨盔就像是某种人型生物的颅骨，只是头骨下方有蜘蛛一样的八根白骨足。 　　骨爪则是由左右掌骨组成，两只掌骨月骨连接在一起，十根手指朝左右张开，就像是一只骨状翅膀。 　　指骨是可以活动的，看起来非常灵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侏儒结结巴巴说：“古尔大人让我在这里打扫，说这里是给贵人准备的。” 　　“很流利的卡尔马话。” 　　奎恩笑了笑：“你知道我们来自卡尔马，你也能听懂我们的话，很好。” 　　“初次见面，可能有些冒昧，古尔领主，我们受马修先生命令，带你去庄园一趟。” 　　他微微躬身。 　　“我，我不是古尔大人，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大人物！” 　　侏儒脸色苍白，声音发抖：“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我没有……” 　　“哦？真的吗？” 　　奎恩看向旁边的艾克斯：“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呢，你应该从未见过。” 　　“我还不知道，坟场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侏儒，本来所有仆从杂役都由我管理……实在奇怪。”艾克斯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可是背箱人，或者说‘骸骨修理者’的标志和象征。” 　　奎恩抓起手里的大型骷髅蜘蛛：“侥幸古神课我每一堂都有做详细笔记，古尔先生，还要否认吗？” 　　“我真的不知道。” 　　侏儒拼命摇头，一脸害怕：“我不是食尸鬼领主！你们认错人了，古尔大人怎么可能是我这样的……” 　　“那就做一个小实验。” 　　奎恩将骷髅骨盔套上脑袋。 　　侏儒瞳孔陡然缩小。 　　罗伊斯手里狼铳顶在他脑袋上：“别动，不然你的脑袋马上炸开。” 　　奎恩抓起那骨状道具，视角陡然一变！ 　　…… 　　冰原上。 　　“不好了！黑白之龙睁开眼了！” 　　喀迈拉赶紧大喊：“一个个的都快让开，躲开！不要命了！” 　　马修看着睁开双目的龙头，却没有怎么害怕，对方身上并没有攻击倾向。 　　黑白之龙身体动了动。 　　龙眼和自己对视着，嘴里发出一个年轻的人声。 　　“马修先生，我们这边任务看来完成了。” 　　这声音是……奎恩。 　　马修大喜：“你们找到古尔本人了？” 　　“是的，已经将其控制。” 　　龙头继续说：“我们马上把他带回庄园，大概一个小时后就能到。” 　　“干得好！干得漂亮！” 　　马修长出一口气。 　　整个计划圆满成功。 　　他挥舞拳头：“撤！” 　　喀迈拉突然说：“那个，你的肉身还在水下……不要了吗？” 　　“……当然是要打捞起来！” 　　马修差点忘了这一茬：“让他们搞快点！我们要赶快迎接我们的一位朋友拜访，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657章 官宣：四公正式加入 　　会议厅里，马修打量着面前的矮小侏儒。 　　他大概有一尺二高，比地精要高，又比正常成年人要矮，眼睛很小，鼻子很大，嘴唇又宽又厚。 　　裸露出的皮肤偏黑而粗糙，他穿着常见的粗布衣服，就像是一个经常在户外劳作的普通平民，看起来一脸老实。 　　* 　　古尔（LV40）：骸骨军团成员，特殊生命形态。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7，魔术9。 　　破坏：F 　　速度：F 　　射程：F 　　持续：A+ 　　精密：S 　　成长：F 　　象征：不详。 　　* 　　本体数据可以说是平平无奇，只有精密和持续评估很可观。 　　“古尔领主。坐。” 　　马修示意。 　　古尔有些机械地坐下，闷头沉默。 　　“不用紧张。” 　　马修笑着说：“索伊，茶呢？礼数不能少。” 　　索伊小心询问：“古尔领主，喝红茶还是果茶还是别的？” 　　“水就行，谢谢。” 　　古尔表现出的礼貌和克制，让马修有些微微讶异。 　　看来，黑白之龙和古尔本身是不一样的。 　　这也能理解。 　　黑白之龙的躯体承载了古尔“四公”和“食尸鬼领主”的头衔，必须威严而强势，维系他对周围的威慑力。 　　古尔的真实人格，却是一个匠人，他不断钻研和优化改造自己制造出的超级食尸鬼“黑白之龙”，深居简出，甚至将自己锁在坟场地下。 　　没有超强自制力和对技术的狂热，拥有无上力量的古尔是不可能保持长期清心寡欲的。 　　一方面他需要保护自己脆弱的真身。 　　另一方面他无疑对自己的杰作“黑白之龙”自信且无比热爱。 　　“古尔领主，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哪儿吗？” 　　古尔喝了一口水：“应该是艾克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反叛，将我最重要的情报告诉了你。” 　　“那个只算是表象。” 　　马修翘着腿，笑：“没有艾克斯，也有美克斯，洛克斯会泄露你这些秘密。我们的人在哭嚎坟冢发现，你做出了很多尝试性的尸体，包括不仅限于人类活尸，野兽活尸，以及魔灵的拼凑尸体。” 　　“从技术本身来说，这些尝试都是非常必要，而且对于改造高级尸体是重要的基础。” 　　“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同一类。都是在不断尝试和磨砺新兴技术，试图用新技术改变世界格局。” 　　“可惜你在一开始的计划上，就走入了一个小小误区。” 　　马修捏起食指和拇指：“你谁也不信任，所以关键步骤，不论是制造、修改、优化还是修理，都必须你一个人独立完成。” 　　“于是你需要步步小心，既不能让任何手下看出端倪，也要防着任何觊觎你力量的角色，步步惊心。” 　　“这就让你哪怕拥有‘黑白之龙’这种强力战具，依旧没有安全感，不断想要提升它的力量。” 　　“可哪怕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也不能改变你本身孱弱的缺点。” 　　“你不可能以自己模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因为黑白之龙已经变成了符号和威慑的代名词。” 　　马修叹了口气：“由于开了这样的头，你到后面的路就会越来越窄，提升的空间就越来越小……”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但你无法做到改造自己，因为必须有一个足够信任的人来完成改造手术，你一个人都不相信，永远走不出这一步。” 　　古尔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手里的水杯。 　　透明玻璃杯将他的脸上五官扩大、扭曲，仿佛沉入水中的怪物。 　　“你们的那个人形外甲，是怎么做的？” 　　古尔终于开口。 　　马修眼神示意旁边。 　　帕梅拉也回答说：“这是根据七圣徒之一的弓之使徒为原型，计算推演出内部的魔术回路，再模拟仿真后进行复刻，以金属和魔能蛛丝作为承载物，让哪怕一个普通人也能短时间获得使徒一样的速度、爆发力、四元素力量。” 　　“使徒的全魔术回路复刻？” 　　古尔一愣：“那是一个难以完成的巨大工程，这怎么可能做到……凭借巫术计算机？” 　　“对。” 　　帕梅拉点头说：“你应该知道，一代巫术计算机算力为100巫，等于100名巫师同时进行计算和推演。关键在于，它可以不眠不休地进行计算和模拟，效率稳定，不像人类巫师会疲劳、会有情绪影响导致的失误。” 　　“……真是可怕的东西。” 　　古尔喃喃：“如果我有那种东西，今天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当然。” 　　马修笑着说：“不过这是一个悖论，如果你有巫术计算机，你的发展模式和我们会非常接近，纯粹地武力胁迫已经变成了最低效、最低等的方案。合作共赢，才是庄园最优的选择。” 　　“不，不是这样的。” 　　古尔摇头：“如果我有破法者，我能组装出破法者，那么至少足以媲美巫术计算机，那将会是独一无二的宝物，我会超越四公的阶层。罗斯特大陆都将被威慑和控制！” 　　马修给他逗笑了。 　　“你笑什么？” 　　古尔有些恼怒。 　　虽然自己是败军之将，但自己输的不是硬实力，而是被对方阴谋诡计偷袭成功。 　　“那么就按照你的想法，古尔领主，你有破法者，它是独一无二的人形装置，能够计算巫术，推演，可你依旧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做计算，一个人维护，一个人组装……” 　　“你不敢公布你最得意的杰作‘黑白之龙’，也不敢让人知道‘破法者’的能耐，因为四公和很多人都虎视眈眈。” 　　“你害怕。” 　　马修盯着对方的双眼：“但我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将所有人都看成潜在敌人，认为他们随时会攻击和找你的弱点，夺取你独一无二的力量。” 　　“我不担心，因为我将所有人都看成俾斯麦庄园可能的朋友，未来的朋友，我们一直在寻找契机和不同组织和个人合作，一起发展，一起盈利，一起做大事，地位和名望不过是过程带来的结果。” 　　马修轻笑一声：“所以你早早制作出了‘黑白之龙’，却蜗居地下百年，不敢动弹，你的技术停滞了百年之前，至今没有什么进步。” 　　“那是因为罗斯特大陆的优质材料很少。” 　　古尔忍不住辩解：“如果有足够优质的材料，有充足的时间和资源，我就能制造出第一条黑白之龙！” 　　“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制造出黑白之龙，不过我们模仿弓之使徒创造的外骨骼装甲，只花了不到三年。” 　　“现在已经可以批量生产，并且不断优化，制造出不同类型的外骨骼装甲，弓骑士，剑骑士，盾骑士，元素骑士……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 　　批量生产。 　　多样化体系。 　　古尔听得眼皮直跳。 　　自己一百多年，也仅仅做了一些优化和修补。 　　两年不到，俾斯麦庄园就能搞出这种东西……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古尔忍不住问。 　　他已经确定，俾斯麦庄园背后没有奈特米尔那个女人支持，否则她这时候就该在这里嘲讽自己了。 　　“人民的智慧。” 　　马修坦然：“我们只是发动了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制造出弓骑士这样的外骨骼装甲……群体的智慧，总是能互相弥补，不断激发出新思路和新创意。” 　　人民、群体，这样的字对古尔来说还是太过于陌生。 　　古尔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四公视角，除去四公之外，其他都不过是蝼蚁。 　　可现在他败给了自己完全看不上的蝼蚁，这就让他不得不反思：或许马修并不比自己强，但自己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面对古尔领主你已经解释了很多，现在你有两条路。” 　　马修抬起食指：“要么加入俾斯麦庄园，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不过为了保险，我需要你加入炼狱阵营。” 　　“如果我选择不呢？”古尔问。 　　“那么只能处死你了。” 　　马修笑着说。 　　古尔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 　　“我加入。” 　　马修笑着和古尔握了握手：“那么，欢迎四公之一的古尔先生加入我们俾斯麦庄园大家庭，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我知道你对庄园的工程学和巫术计算机很感兴趣，帕梅拉，走，带着古尔先生去参观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先转入我们炼狱使徒阵营……” 　　马修手中炼狱枷锁扬起锁头。 　　…… 　　五天后。 　　巴斯境内的一座巨大洞窟口。 　　贝尔·雷耶斯急匆匆赶过来，手持一份报纸：“皮特曼大人，大事，大事。” 　　洞窟里响起一个不高兴的声音：“肉没有了吗？” 　　“肉没有问题，给您的供应照样，出了一件大事。” 　　贝尔舔了舔嘴唇：“《魔术》和《奥秘》上都刊登了，四公之一的食尸鬼领主古尔大人，在报纸上官宣，正式加入俾斯麦庄园。” 　　洞窟里亮起一只眼睛。 　　贝尔手里的报纸瞬间变成一团光幕，每一个文字都清晰映在了空气中。 　　不论《魔术》还是《奥秘》头版都是一模一样的标题。 　　重磅！俾斯麦庄园官宣：经过友好协商，四公之一的古尔领主正式以特邀发展顾问一职加入俾斯麦庄园，参与到北境建设中云云。 　　“这……” 　　皮特曼也语塞了。 　　“一定哪里有问题。” 　　“不对劲，你去俾斯麦庄园看一看。” 　　…… 　　都灵帝国，神殿一隅。 　　黑暗中显出一个赤裸上身的男性影子。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看着手里的报纸，脸上表情变换不停。 　　“古尔到底在干什么，马修到底是给了他什么条件，让他心甘情愿这样……” 　　“让神殿派人去俾斯麦庄园一趟，看看情况。” 　　…… 　　阿基坦的一座森林里。 　　少女披上外套，露出胸口雪白的肤色，从路过的巨蟒口里接过最新报纸。 　　报纸上的头版让她嗤笑了一声。 　　“古尔这个混蛋，果然是最没有骨气和立场的，居然会对马修那小子服软。” 　　“这个小矮子，真是脸都不要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捏着自己衣服，一脸被抽干的虚脱。 　　接触到少女冒着邪火的目光，他赶紧转开脸。 　　“都怪这混蛋，让我又火气上来了。” 　　少女手指在男人胸口拍了拍：“乖，腿给我张开。” 　　“不要，不要了……”男人带着哭腔摇头。 　　“要听话嘛，我不会弄疼你的，听话。” 　　森林中响起男人的惨叫。 第658章 把天赋带到俾斯麦庄园 　　马修看着手里报纸。 　　两天前，俾斯麦庄园在《奥秘》和《魔术》上正式官宣古尔加入一事。 　　这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天就有各方人士发来询问，想要确凿这到底是纯粹吹嘘还是真有其事。 　　其中包括卡尔马国王奥拉夫三世派来的使团，萨克森、阿基坦、都灵、巴斯都派来了使节，想要弄清楚这件事的原委。此外地精商会还派出了两艘浮空艇，特地前来拜访四公之一的古尔，不过都被拒之门外。 　　神殿也派出了赫德森主教带领的使者团，直接在埃里克城暂时住下。 　　各路人士都来到了埃里克城，试图搞清楚这次事情的真相。 　　一时间，直营店被围得水泄不通，各路使者都试图从这里得到一些内部消息，还有一部分人瞄准了塞浦路伯爵和他的副手埃迪男爵。 　　骤然增加的人流量不仅让俾斯麦直营店生意受到影响，还让塞浦路伯爵拆除城堡，改建成市政厅的工程受到了阻挠和延误。 　　上次的俾斯麦新品发布会也吸引眼球，但规模和影响力完全无法与这次相比。 　　四公在罗斯特大陆经营多年的名头，就是天然的强力震慑。 　　几天里，埃里克城突然多了上千人的使者，都是想要确定古尔加入俾斯麦庄园这件事的真伪和缘由……他们成天在大街小巷打探内幕，影响城市秩序，让塞浦路伯爵也头疼。 　　紧接着前面的重磅新闻，马修的第二招出手了。 　　本期《奥秘》和《魔术》上都发布了一条后续新闻。 　　——《决定：我要把天赋带到俾斯麦庄园》 　　——本月五日，俾斯麦庄园将会在北方剧院举行新闻发布会，古尔先生和马修先生将正式集中回答各方人士对古尔先生加入俾斯麦的问题，欢迎各界朋友们参加。 　　这么好的热点，马修可不愿意随便放过。 　　比起俾斯麦庄园击败四公，古尔将天赋带到北方才是更加劲爆的消息，没有任何攻击性，且噱头十足。 　　“马修先生。” 　　索伊看了看怀表：“现在差不多该过去了，计算一下车程，到北方剧场，也需要一些时间。” 　　“不着急。” 　　马修看向旁边的古尔：“古尔先生准备好了吗？” 　　“老实说，有点紧张。” 　　穿着一身黑礼服和俾斯麦长裤的古尔显得有些不安：“虽然以前和各种人物都打过交道，但这还是头一次以本来面貌……还是有点不适应。” 　　“没事，请放心，我和你在一起，麻烦问题交给我。” 　　马修安慰了一句。 　　古尔点点头，又回头看向手里的发言稿。 　　发布会前，马修原计划不让古尔出面，或者直接以黑白之龙的面目登场。 　　没想到古尔不仅答应了一起回答各方提问，还特别要求，要以自己真实的模样面对世人。 　　他原话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我不想一辈子在黑白之龙后面，就必须以自己最真实的模样面对所有人，现在恰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契机。我认为，是时候面对自己了。” 　　马修对此很佩服。 　　维持上百年的习惯，要一下子改变，非常不易。 　　古尔却仿佛从冰原失利中得到了某种启示，态度十分坚决。 　　他基于现实的理由逻辑很清晰：“以前我一直担忧被发现秘密后，失去了曾经的威慑力。现在我想明白了，弱者依旧不可能有勇气觊觎，强者如四公，他们基本上是知道我的底细的。没有必要继续隐瞒。” 　　“表明身份，既是我转型的一种方式，也对俾斯麦庄园是一个利好。” 　　古尔说：“四公以前的定位是和人类世界撕裂的，四公和五大王国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多年以来，两者互相保持重叠，但基本上没有事实上的交集。” 　　“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第一个做出改变的，往往能有更多机会。” 　　这位此前畏畏缩缩的侏儒，适应了自己新身份后，又恢复了属于四公的自信和审时度势。 　　“这次，我会直面所有人。” 　　…… 　　魔能车一路行驶到了北方剧院后门。 　　这里周围早就围满了人群，不同肤色和头发的人都一个个探头探脑，踮起脚想要看到四公本人的面目——这样的大人物可比国王更是少露面。 　　埃迪男爵挥舞双手：“士兵，维持好秩序！” 　　“所有人，退后两步，否则按照奸细和不法分子处理！” 　　士兵们握住手里的鹰铳，后面人群面对枪口，还是知趣地退后两步。 　　车门打开。 　　马修第一个下车，然后索伊和罗伊斯撑着大黑伞，遮住众人视线，围观群众只能看到有一个矮小的背影。 　　大家都是一阵失望，完全看不清楚。 　　那难道是古尔领主的仆从代替他发言？ 　　后台。 　　马修给古尔理了理领口：“准备好了吗？” 　　古尔点点头，侏儒的脸上变得平静而沉稳。 　　“走吧。” 　　马修带头走了出去。 　　灯光聚焦于马修和后面的古尔，着重打在了古尔身上。 　　两人在一张长桌前落座。 　　台下各方使者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难道古尔领主本人只是一个侏儒？ 　　不可能。肯定只是他不肯露面，最终只是让一个侏儒仆从来代替搭话。 　　想到这样的结果，众人都有些失望。 　　马修落座后，接过旁边塞浦路伯爵递来的巫师短杖：“大家好，我是马修·俾斯麦，我旁边的这位就是古尔先生，对，就是你们熟悉的四公之一。” 　　台下一阵哗然。 　　——大名鼎鼎的四公之一，食尸鬼领主古尔，竟然是一个畸形侏儒？这也太劲爆了！ 　　马修将巫师杖递给古尔。 　　古尔深吸一口气，对着短杖说着流利的卡尔马话：“你们好，我就是食尸鬼领主古尔，初次见面，大家晚上好。” 　　塞浦路伯爵适时也陈述道：“诸位，今天是古尔先生答复各位的问题新闻发布会，希望大家都能保持礼貌地发言，当然，古尔先生也会尽量回答大家的困惑，希望大家都能遵守规则。” 　　台下最先发言的是卡尔马王国的学者。 　　这是一位皇家学院的讲师，奉奥拉夫三世命令过来查看情况。 　　他得到许可后站起来，接过塞浦路伯爵的巫师杖，说：“您好，古尔先生。我们都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四公之一，虽然我们看过报纸，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您真的是正式加入俾斯麦庄园了吗？又是基于什么理由呢？” 　　古尔点点头：“是的，经过我和马修先生的一系列协商，最终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加入俾斯麦庄园，这样才是对我们双方最有利的决定。” 　　“至于原因。” 　　他顿了顿，说：“我知道，大家看到我这个样子都很质疑，认为我的模样和一直以来的龙形态完全不一样。说了起来，这也和我加入俾斯麦庄园，和马修先生一起工作有着重要关系。” 　　“首先，我是一个地精和人类生下的孩子。” 　　古尔坦诚地说：“像是我这样的异类，在任何地方都很难生存。” 　　旁边负责打杂的提利昂一怔，四公之一的古尔领主，竟然也和自己是一样的血脉。 　　他竟然可以成为四公，实在是……了不起。 　　“所以我对自己的模样一直都很厌恶，没有自信，害怕露面。” 　　古尔自嘲说：“在我还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被各种人咒骂和嘲弄，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是一名工程师，也是一名巫师，我创造了你们所知道的‘黑白之龙’，它就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意志，只要我需要，它可以瞬间吐出龙炎，将这里化为灰烬。” 　　空中，响起一声响亮高亢的龙吟。 　　场内众人一阵沉默，脸上紧张。 　　“开个玩笑，别担心。” 　　古尔终于露出笑容，变得更加自如：“黑白之龙现在还在俾斯麦庄园维修保养，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威胁埃里克城，它也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下一个问题。” 　　台下，又有一名真理之眼的巫师发言：“古尔先生，据说您曾经用黑白之龙毁掉了埃里克城的城堡，一路追杀马修先生，最后怎么和好的呢？” 　　马修接过巫师杖：“好问题。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如果没有冲突，就没有双方实力和理念的认可，基于双重考虑，最终我和古尔先生达成了一致。因为我们的目标相同，都是不断开发出新技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巫师继续追问：“马修先生，黑白之龙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恕我直言，因为黑白之龙的存在，这个世界才有了太多不稳定因素。如果黑白之龙消失，才是最好的事。您愿意这样处理吗？” 　　古尔眼里凶光一闪。 　　马修不动神色拍了拍他胳膊，示意一切有我。 　　“这位巫师，如果没有了黑白之龙，那么大家都不会恐惧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夜魔，众多的危险，潜伏暗处的魔物，看不见的敌意和偏见。” 　　“按照你的逻辑，那俾斯麦庄园是否也需要解除所有武装呢？这样一来大家就安全了？” 　　“所有防卫工作都交给真理之眼吗？平民们需要驱逐夜魔时，你在哪里？” 　　“你有面对过冥蝗吗？你有应对夜魔将军的经历吗？你知道炼狱战场是什么场景吗？你知道深渊生物的虫潮是什么规模吗？” 　　巫师哑然。 　　“你都不知道。” 　　马修笑：“你只知道看书，希望下一次说话前，你能先实践一下。比如说，先废掉自己的巫术，看看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好，有没有人能保护你。” 　　“下一个。” 　　这次发问的是秘银工坊的一位炼金术师，他举手得到许可后站起来：“古尔先生，我有点好奇，黑白之龙的原理和结构到底是怎样的？可以达到四公级别的傀儡，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个涉及一些技术机密。” 　　古尔这次倒是温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有合适的材料和技术手段，四公级的傀儡也是可以做出来的。请继续努力。” 　　“哦，好的。” 　　炼金术师对这个回答倒是觉得正常。 　　“下一位。” 　　接着提问的是一名阿基坦贵族，他脱帽致敬了一下：“古尔先生，我是您的粉丝，稍后能给我签一个名吗？” 　　“可以。”古尔点头。 　　贵族大喜：“那就好，我没事了。” 　　神殿的赫德森主教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古尔先生，冒昧询问一下。您这次是暂时加入俾斯麦庄园，担任特邀发展顾问一职，还是正式变成了俾斯麦庄园的一员，长期在庄园工作？” 　　“长期工作。” 　　古尔言简意赅。 　　这个回答意义重大。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这不仅是四公坐镇的问题，而是俾斯麦庄园对于四公级的存在也具有极强吸引力。 　　庄园发展的天花板，竟然如此之高。 　　任何一个组织，都没有任何理由不加入庄园时代洪流！ 　　当然。 　　没人想过，四公是因为打不过就加入。 第659章 四元素王冠上的宝珠：阿克夏 　　马修跑步回来时，会议厅里出现了两个很少来这的人。 　　普朗克和惠特曼正在低声讨论什么，见到马修就招呼：“马修先生，我们有一件重要事要和你商量。” 　　马修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过去发现古尔也在。 　　不止如此。 　　惠特曼、帕梅拉也端坐在侧，脸色严肃。 　　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修一脸狐疑。 　　“你来吧还是。”普朗克说。 　　惠特曼教授开口：“马修先生，四元素的认知论，可能要从今天起正式改变。” 　　马修坐下来，保持倾听。 　　“我们过往知识体系中，这个世界接近神明领域的力量，都是由四元素构成。四元素不同形态魔术反应，造成对外界可注视、可感受的对外现象，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巫术，这也是巫师理论重中之重。” 　　巫师教授保持着他固有的清晰语调。 　　“简而言之，我们总结归纳的所有巫术，都是对四元素本质变化的拙劣模仿。体现出来，就是不断描摹魔灵体内天然的魔术回路，或者拓印局部特殊天然巫术区域的变化轨迹，再加以整合、尝试、修正，所复刻而出的力量。” 　　“但一直以来有两个巨大难题无法攻破。” 　　“第一个难题是，四元素粒子单位模型的真正形态是怎样的？” 　　“第二个难题是第一个问题的衍生，为什么巫师的模仿复刻而出的巫术，总是不如魔灵释放出的力量，而且经常两者相差巨大，持续时间差异也大……魔术反应的损耗高得不可思议。” 　　巫术施展的过程是通过“吟唱”和“巫术道具”，通过声音和频率和节奏，找到古神的秘钥，触发特定的“基础模型”的密密麻麻的小开关，再用巫术道具将其增幅、引导、释放。 　　魔灵不需要吟唱，激发体内的魔术反应堆就能释放巫术，那么这一过程具体是怎么实现的呢？ 　　巫师们认为，魔灵们拥有它们特有的触发秘钥的手段，比如血液流动，意识湍流里更加接近原初的咒语，魔灵比人类具有更加清晰的感知，距离古神更近。巫术是人类对魔灵的模仿手段——或者说是对古神的模仿。 　　不过普朗克不这么认为。 　　如果说是四面体结构，那么魔术基础模型就是凝固的状态，就像是冰或者石头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沉淀下来，变成矿石一样的沉重能量东西才对。 　　可事实上，四元素模型从来都不是这种沉淀物，也并不绝对稳定，无处不在，所以它们在空气里，或者类似于空气的存在中。相反，它们彼此之间能够达成一个非常奇妙的平衡，均匀分布在世界每一个地方，在特殊地方被特定元素影响。 　　譬如火山喷发地的火元素浓郁，更加容易被调动，海洋里水元素充沛而灵敏…… 　　为什么呢？ 　　普朗克判断，四元素粒子应该是具有很强弹性，结构柔韧，并且彼此之间调整修复性很强。 　　否则一个巫术可能就像是一场山林大火一样，将周围的四元素粒子全部连续引爆，因为没法精准判断是调动了多少粒子，产生链式反应造成可怕的后果。根本没法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两则基础性悖论说明。 　　每一个四元素粒子彼此互相间应该是保持一定距离，附着在世间万物上的，人体也有一部分四元素粒子，只是一部分多（魔灵），一部分少（大多物质和生命体）。 　　惠特曼示意：“这个问题，由普朗克来解释。” 　　普朗克从墙角拖出一个小白板。 　　老学者摸出一支随身携带的炭笔，在上面唰唰写下一连串公式。 　　* 　　E=hv 　　E=E1-E2 　　正常情况下。 　　Ei=Ef=Ew=Ea 　　其中i代表土元素，f代表火元素，w代表水元素，a代表气元素（或是风元素）。 　　* 　　普朗克这才回头：“我给大家详细解释一下。” 　　“E代表了巫术力量的强度，自然存在的四元素模型非常稳定，也就是Ei=Ef=Ew=Ea的情况，这时候我们几乎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因为它们对我们毫无影响。” 　　“不过，一旦出现了四元素失衡，那么剧烈的魔术反应就会瞬间成型，变成我们熟知的巫术现象。” 　　他正色道：“第二个公式，E=E1-E2就是一个最基础的巫术生成计算假设。” 　　“如果通过外界力量，改变了四元素内部平衡，譬如说，减少了水元素力量。” 　　“结果就是E=Ef-Ew。” 　　普朗克用炭笔写下这个小推演，画了一个圈：“也就形成了火元素对水元素压制后的释放，即是一种火系巫术的展现。” 　　“我和惠特曼一直在尝试解决这个持续了几百年的问题，有了巫术计算机，我们可以快速地进行大量的模拟。不过可惜，最终我们发现，E=E1-E2方式计算出的结果和真实结果误差大得惊人。” 　　“于是我们只能得出一个更加简单的公式，用以描述巫术力量的结果。” 　　“那就是E=hv。” 　　他用炭笔在下面划了一条线：“h是一个常数，v代表了四元素粒子在我们无法观察到的微观层面波动的程度，这是一个相当理论式的公式，很难用于正式计算。” 　　“不过一系列的实验和尝试，我们也得到了不少启示。” 　　“曾经应对绯蝗一族时，我们做出了‘三星模型’，就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结论：要保持基础模型之间的均衡稳定，就必须维系一个强大的核心，让它们和核心保持同样的距离和吸引力。” 　　“所以，我们就大胆设想，是否四元素模型中心，也是有一个强力的核心存在。” 　　“假设它为‘第五元素’，这才是巫术那个看不见的中心。” 　　“这当然是我们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我和惠特曼一直在就这个问题争执和烦恼，因为缺乏更高精度的工具，实在难以证明……不过古尔先生进入庄园后，我们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普朗克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手臂：“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第五元素是存在的！它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神明的秘密！” 　　“下面由古尔先生来亲自说明，会更加清楚。” 　　接力棒被传到了古尔手里。 　　他迎着一群人专注求知的目光，不由心里微微得意。 　　这几天古尔实地见识了俾斯麦庄园的各部门，见识到了这里对农作物的培育和杂交，对巫术的梳理和编程，工程部对各项工程有条不紊地梳理和布置，研究所对理论的整合和摸索……顿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获取的知识，好像也不值一提。 　　眼下，总算到了自己露一手的时刻。 　　古尔清了清嗓子：“你们的理解也不能说错误，只是走入了一个误区。四元素的确是不错的常规力量，不论是改造地形，制造热量都有广泛应用。” 　　“不过这在四公这一层面眼里，却是不够看了。” 　　“因为四元素不过是外壳，内里的核心是‘阿克夏’，那才是本质。” 　　“罗斯特大陆的天然环境和规则里，包裹阿克夏的是地火水风四种元素，但据我所知，在其他世界，包裹阿克夏的可能是另外的元素，可能三种，也可能五种、六种。” 　　会议厅众人眼里都是惊骇。 　　马修倒是听得微微点头。 　　他来到罗斯特大陆就有一个疑惑：这个世界的四元素到底是什么？是纯粹物质能量化的体现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直白一点，四元素不过是保护包裹‘阿克夏’的外围力量，就像是剑鞘之于剑。” 　　古尔慢慢找到了当老师的感觉，双手背在身后：“很多魔灵从生到死，追求的都是获取最强力的四元素力量，但这有用吗？我说这没用。” 　　“掌握‘阿克夏’力量的人，就能轻易肢解它释放出的强力四元素。” 　　“就像是一个大力士用尽全力拖着一头野兽，将它丢向对方，对方却能和野兽沟通，轻易驯服野兽，一下就能让猛兽倒戈。” 　　古尔咧嘴笑：“差距比我说得要大得多。” 　　“阿克夏这个名字你们肯定会很陌生，因为只有四公这样跟随神明的神眷——或者说高级仆从才知道一些内幕，更外围的使徒，更多的是知道另一个名字。” 　　“权能。” 　　矮小的四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很有趣对不对？你们知道权能，却不知道阿克夏，知道一个人穿着什么衣服，却不知道衣服下是人还是魔物。” 　　“阿克夏被调用聚集，就成了一种比巫术更高层级的力量形式，权能武器。” 　　“权能武器不同于四元素的直接形变，它本身是概念的延伸，或者说是某种象征的聚合。” 　　“有防备的情况下，在大多数权能武器面前，四元素攻击就难以生效，因为四元素力量一靠近，其内核的阿克夏就会被权能武器同步调用，再强的四元素爆发，都如被抽走骨骼和核心，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再补充一条小知识。” 　　“使徒们都在寻找的‘原初的象征’，其本质就是阿克夏因为各种原因聚合而成型的终极权能武器雏形，只有权能才能收纳权能，所以哪怕普通使徒找到原初，也只能乖乖上交。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获取，更不用说利用了。” 　　“下面举个例子。” 　　古尔张开左手，掌心朝上。 　　一枚金色的光球从手心朝上升腾，和黑白之龙头顶那一枚同样璀璨夺目，只是要小很多。 　　“这就是我的权能武器：涡虫永生。” 第660章 权能定级：涡虫永生 　　古尔掌心上空，悬浮着的金球光芒散去，其真实模样就显露出来。 　　这是一个金色的卵型物，表面是一层均匀规则的球状膜，里面是一只首尾蜷缩的金色蠕虫，它保持着某种沉睡姿态。 　　马修将古尔转化为自己的炼狱之民后，就对他近乎于无限重生的能力充满兴趣。 　　“涡虫永生”这一项权能并非古尔捕捉，而是他费尽力气，从一座孤岛上挖掘出的龙尸中获得。 　　没错，这一具龙尸就是如今黑白之龙的雏形。 　　龙是一种强大的魔灵，在罗斯特大陆上极其罕见，因为本土并没有龙诞生的环境，偶尔有出没的龙，也大多是穿梭空间时投射在空中的倒影，而非真身。 　　然而不知道多少年前，一头水系飞龙真身来到了罗斯特大陆上，却被一种奇特的涡虫魔物感染入侵体内，导致力量不断衰弱，沦为涡虫生长的食物。 　　龙性情高傲，自尊心极强。 　　哪怕自残自戕也不允许沦为其他物种的移动口粮。 　　它跃入地下岩浆中，活生生烧光了自己肉体，骨骼和鳞片却保留了下来，涡虫和龙尸融为一体，陷入了长久休眠。 　　古尔挖出这一具尸体，改造出黑白之龙后，发现黑白之龙竟然天生就有着权能武器，即是涡虫永生。 　　龙与虫的对抗从生到死，至今依旧在继续。 　　到底谁输谁赢，难以确定。 　　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如今已经难分彼此，必将长时间绑定一体。 　　由于骸骨军团的特性，控制黑白之龙的古尔，也能近距离调取傀儡的一部分能力。 　　所以才有了眼前一幕。 　　“你们尽可以用巫术对我进行攻击。” 　　古尔示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吉赛尔巫师杖一指，空气顿时凝结扭曲，将古尔体表勒出一条条淤痕，仿佛有看不见的巨手要将他活活捏碎。 　　金球一闪。 　　所有魔术反应消散一空。 　　“就是这样，四元素对持有权能武器的我来说是没用的。” 　　古尔傲然。 　　当初要不是黑白之龙进入北境，导致自己没法调用“涡虫永生”，他和马修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惠特曼也挥舞巫师杖，一道道青色风刃斩向古尔脖颈。 　　这些力量靠近古尔时就纷纷散开。 　　两名巫师又以各种攻击性巫术进行尝试，发现结果都是同样，开启权能武器的古尔，对众多巫术都免疫。 　　就像是马修那把镜之剑一样，一旦展开，就能短时间无懈可击。 　　“不过我的‘涡虫永生’不是强力进攻性权能武器，用于防御和功能性很好，还有很多权能武器，一出就要人命。” 　　古尔手里的金球消失。 　　他抓起桌上炭笔，在白板上写了三个名词。 　　原初。 　　契定。 　　同伦。 　　“听好了，下面是对权能武器最重要的一部分描述。” 　　古尔一脸严肃：“权能和象征互为表里，不存在一模一样的权能，所以每一个象征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按照权能本身发展的不同阶段，也有内部非常清晰的划分。” 　　“原初这个词你们不陌生。原初阶段，也是权能才孕育而生的阶段，这时候，它伴随其象征，存在其概念延展的任何空间和时间里。” 　　“契定，这一阶段，就是古神或者其他高等生命将原初驯化融合，变成具有人为修正和连接的权能武器。大多数神眷能借用，甚至一部分神明还在培育的象征，都处于契定状态。” 　　“同伦，这一层面属于权能最高级的表现形式，我也难以窥探真容。” 　　同伦代表了权能最极致的现象，将会让一切靠近该权能的形态全部朝该权能形变，形成一种权能黑洞，也真正意义上掌控了众多世界的概念和变化。 　　比如说，同伦级的死亡权能，一旦出现，任何世界的死亡权能都被会它瞬间同化，变成其一部分，即相当于统治了每一个世界的死亡。 　　但事实上，古神们至今做不到完全的同伦，这是理论上要收集大量世界死亡，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还有一系列复杂催化和作用…… 　　众人还在记录和消化古尔所说的惊人信息。 　　马修第一个体会出言下之意：“你是说，原初本身是‘野生’的，古神们寻找到后将它们捕获绑定融合，就变成了自己的力量，这就是契定。” 　　“不错。” 　　马修继续说自己的思路：“所以古神一直在致力于寻找原初，只有原初是无主的，可以被完整驯化调取，然后变成契定的一部分……” 　　“但本质是为了追逐同伦这一阶段，所以不是每一个原初都适合，必须找到契合本身既有权能延展的原初，然后一步步凝聚同伦？” 　　“大体是这样的。” 　　古尔点头：“但也仅仅是我的理解，或者说，大多数神眷的理解。” 　　“神眷？”马修忍不住问：“背箱人不也是神眷吗？” 　　“祂不是……” 　　古尔说起这个名字，整个人都变得郑重和正式：“准确说，祂是‘骸骨修理者’的灵格化身，就和教宗奥斯塔是‘万物主宰’的灵格化身一样。祂们已经是半神，与神眷是完全不同层面的存在。” 　　“不过，在罗斯特大陆，哪怕是背箱人完全不是奥斯塔的对手。古神不出，祂在万物主宰的世界里，就等同于无敌。” 　　“古神从无本体出没的记录和传言，所以罗斯特大陆的真正顶端，只有奥斯塔一个而已。” 　　马修皱眉：“罗斯特大陆属于万物主宰，所以其他古神的神眷和使徒，都会在这里受到某种压制？” 　　“马修先生真是敏锐。” 　　古尔感叹：“每一个世界都是非常珍贵稀有的，诸多神明都会参与到争夺中来。一个世界孕育出具有文明的物种后，最先发现古神们就会发起神战，决定该世界的归属。当然，也有一部分从头到尾都被古神笼罩的原生世界，从无到有全程关注。” 　　“罗斯特大陆就是一个新兴世界，新兴世界最大的优势是，诞生原初的几率会非常之高，这也是古神们争夺的核心。” 　　“最先发现罗斯特大陆的古神有两位，分别是万物主宰和冥界之蛇，最终神战里，万物主宰获取了胜利，这里也变成了万物主宰的神国。” 　　马修脑子里顿时闪出此前听过的一段历史。 　　最早的时候，罗斯特大陆就有冥界之蛇的尘世隐修会出没，看来万物主宰和冥界之蛇一直在明争暗斗。 　　“四公之中，奈特米尔那个女人，就是冥界之蛇的神眷。” 　　说起这个名字，古尔一脸不屑。 　　四公就是四名古神神眷。 　　贪欲领域皮特曼，实质上是数星者玛门的神眷。 　　古尔是骸骨修理者的麾下。 　　梦魇领主奈特米尔，为冥界之蛇阵营。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本身就是阴影生物，跟随万物主宰。 　　“四公就是神眷的分水岭。”古尔继续强调：“这个层级就是神眷，几乎都掌握了权能武器，彼此之间想要决出生死非常困难。所以四公之间一直都保持克制。” 　　马修想起艾克斯所说。 　　当初古尔可是和奈特米尔打出真火，搞得伤痕累累…… 　　反正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大概是这样。 　　“现在有奥斯塔坐镇，四公其实也没什么威慑力了。”古尔说得很实在：“半神面前，神眷不值一提。” 　　“并非神国的神眷，发挥的力量会大幅度缩水，基本上只能施展出百分之六十的能力，消耗也会变得非常巨大。” 　　“半神同样，所以背箱人也只是偶尔出没，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罗斯特大陆。” 　　古尔现在不是骸骨修理者阵营，说起曾经的上司也有些阴阳怪气：“奥斯塔在这里，他敢再出来说不定就要被驱逐。形势比人强，半神也得识趣一点。” 　　吉赛尔插入了马修和古尔的谈话：“寂静之墙外的骸骨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啊……” 　　古尔回忆说：“以我所知，也非常诡异。万物主宰的灵格在冰原上突然破碎，完全没有任何来由，背箱人才过去查看，那时候伽布丽艾尔也过去了，还有低语者神眷的踪影，不过他们都没有任何结论。” 　　犹豫了一下，他小心说：“连半神都无法理解的情况，以我看，只可能是古神本体出动……” 　　马修认真记住。 　　骸骨之城的事，没想到神眷和半神都搞不懂。 　　自己的策略是对的，不要随便进入那片冰原……那里可是极度危险的神陨之地。 　　…… 　　会议结束后，古尔找到马修。 　　“马修先生，要不要彻底修复破法者？” 　　古尔有些希冀地说：“破法者是骸骨军团里的强力演算者，据说它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成员，是被背箱人从其他世界带来，结果突破壁障时被元素乱流肢解散落罗斯特大陆……不如组装起来看一看？” 　　官宣加入俾斯麦庄园之前，古尔就已经将自己所有家当搬到了庄园。 　　现在庄园开辟了一片新的区域“龙巢”，龙巢地处庄园北面，靠近寂静之墙，有很大一片区域用以让黑白之龙栖息和试验躯体。 　　有涡虫永生的作用，黑白之龙早已修复完毕，随时可以作为空中轰炸力量入侵罗斯特大陆任何一片区域。 　　它双翼翼展有64尺，体长73尺，龙尾长25尺（可以收缩起来），高17尺，龙背脊宽度为6尺，平均巡航速度为240节，最高巡航速度为488节（约900km/h）。 　　在黑白之龙面前，罗斯特大陆的国与国之间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一发现詹姆出了状况，古尔就能迅速操控黑白之龙飞往北境，迅速抵达埃里克城抓人。 　　此外。 　　黑白之龙拥有极其强力的龙炎武器，以及难以被破开的龙鳞甲，里面是原本天然的龙骨、古尔在上面用魔金刻下的各种魔术回路。 　　言归正传。 　　古尔搬家没有带走任何一个仆从，但每一具尸体道具他都没有落下。 　　在古尔的珍藏中，有破法者三件套，分别是两条破法者之腿，以及核心的破法者之灵。 　　“破法者之灵会是非常优秀的演算者，加上庄园里本来有的破法者之颅和破法者之心，就能组合成近乎完整的破法者！” 　　“马修先生，你不想看看吗？这骸骨军团强大的个体！” 　　“不想。” 　　这个回答让古尔被浇了一盆冷水。 　　“古尔。” 　　马修笑了：“你还是没明白。什么样的工具才是我们最需要的？不需要有个人意志，迅速，高效，具有更多的可能性和升级更迭的空间。” 　　“破法者哪怕修复完毕，也不过是一具骸骨军团的成员，一头特殊的机械魔灵，我们要培育它，要消耗多少时间和精力？魔灵的成长时间，动辄百年计算，我可不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上。” 　　“被肢解的破法者，才是最适合我们的。” 　　古尔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确实，看来一直以来我在死胡同走了太久。哪怕组装完成，也只是一个难以确定的无底洞。” 　　他显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一直致力于收集全套，却忘了最初需要的是什么，到最后纯粹被收集癖驱动行为。 　　第一代巫术计算机，比起破法者更加安全可靠，上手容易，高效迅速，也不需要处处提防，它才是古尔心心念念，梦想中破法者应该的模样。 　　马修问：“破法者之灵有什么作用？” 　　“主要是用来充当一个主动性中枢，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它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我只需要发布一个命令，它就会想方设法去做到……就是那种东西，算是没有人性情绪的人格？” 　　马修听懂了。 　　这不就是人工智能的交互人格化载体。 　　“我倒是感兴趣，你用来控制黑白之龙的那一套设备，必须骸骨修理者阵营才行吗？”马修好奇。 　　“那个啊，是我自己琢磨做出来的。” 　　古尔摆摆手：“只要有魔金和秘银，刻上一个特定的魔术回路，制作起来并不算困难。” 　　马修眼里发光。 　　让其他人也能远程控制剑徒、弓使、克劳德的办法，这将会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创举！ 　　以后真正意义上的无人战斗机体诞生后，庄园的操控者完全可以远程操控作战，零伤亡战法就变得可行！ 第661章 梦魇之魂与大孝子 　　马修坐在椅子上，眼前闪过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与古尔一战，俾斯麦庄园可以说底牌尽出。 　　遭遇战考验的就是临场判断和调度能力，对综合实力的要求更高。 　　仁王克劳德手持才铸造好的黑金双刀，直接变成了第一道防线，硬抗黑白之龙，的确也完成了它的使命，给所有人打出了黑白之龙的东西。 　　黑白之龙的“核域龙炎”，表现出来是龙炎的模样，但本质是改变触碰区域的热量分部。 　　白薪三人的猎人小队，很好地起到了拉扯和拖住黑白之龙的使命。 　　庄园重火力，轨道骑士也得以发挥其远程火力，与盗火者小队狙击手一起远远攻击。 　　这才等来了重要的援军，身着沉沦石甲的维克多。 　　维克多擅长贴身白刃，不过一直以来防御不足是一个大问题，现在身着从夜魔将军处剥离的甲胄，战力直线上涨，也变成能稳住战局的重要前排。 　　战局结束后，维克多直接返回黑铁堡，说他那边还有很多工厂生产需要他去决策，饭都没吃一顿。 　　不愧是好兄弟。 　　事实上，如果维克多遇到这种层面的灾难，马修也会全力驰援。 　　到了这个层面，已经不是个人安危问题，不论俾斯麦庄园还是黑铁堡，如果没法处理的危机，很容易会变成整个罗斯特大陆的灾难。 　　上次绯蝗之灾时，马修已经做出表率，带队伏击冥蝗地缚，这次维克多算是投桃报李。 　　至于科西嘉那边，他更擅长集团作战，突发战况让他来也没什么用。 　　总而言之。 　　冲突和战斗总是短暂的，发展和合作才是更多时间里的主旋律。 　　古尔的新闻发布会之后，俾斯麦庄园迎来了众多访客。 　　虽说发布会上，古尔已经回答了不少人的问题，但各方使团依旧对四公与马修的协商充满好奇，到庄园实地考察，变成了他们获取更多一手消息的手段。 　　谈合作马修是欢迎的，拉关系和搞商业吹捧，马修却是毫无兴趣。 　　他将对外事宜，基本都交给了卢卡斯和乌鸦。 　　自己一个人在主宅里，玩最新版本的《梦魇之魂》（也就是《巫术模拟器》）。 　　经过一段时间的优化和版本更新，杜莉工作室对这一款第一人称冒险仿真游戏进行大改。 　　游戏里不仅加入了血条、等级、能力特性等重要要素，还根据马修的建议首次引入了第三人称视角。 　　最重要的是建立了三种不同的人物模板，正式有了职业划分。 　　三种职业分别是：巫师、战士、射手。 　　巫师能够使用巫术对付夜魔，但吟唱需要时间，并且不同巫术组合和切换都需要时机，而且对走位和预判要求很高，是一个极其吃熟练度的人物。 　　战士防御强悍，并且只要脱战就能回血，新手用战士来上手最适合不过。 　　射手几乎是被夜魔摸一下就死，但单体杀伤力最强，速度快，灵巧，这是盗火者小队经常使用的角色，和真实人类最接近。 　　三种职业人物，都可以进行人物存档。 　　哪怕阵亡也不用担心，只要重新启用该人物，就会从其死亡前的状态恢复，重新投入对夜魔的狙杀中来。 　　此外，人物等级系统也正式推出。 　　不断升级的角色，防御力，血条，移动速度，施法速度，瞄准精度都会根据不同的加点方式一点点提升。 　　高等级人物，处理夜魔就会快速很多。 　　杜莉还特别做了一个小礼物：如果能一次性无伤击杀15头夜魔，就会得到神秘武器。 　　马修这台当然是全武器解锁。 　　这神秘武器，就是弓骑士的外骨骼装甲。 　　穿上这一套装甲，那就是神装砍夜魔，不要太简单，赤手空拳也完全没在怕。不过这身装备也有耐久度，被夜魔攻击突破血条临界值就会破碎消失。 　　杜莉在发布之前考虑过，要不要加入弓骑士这件装备。 　　毕竟，弓骑士也算俾斯麦庄园的秘密武器，更新添加，就有泄密的可能。 　　帕梅拉和吉赛尔对此是非常开明的，她们都认为没有问题，及早将弓骑士加入巫术模拟器，也是让人们提前适应这新式战斗装置的存在。 　　技术机密是非常详细的各种指标参数，以及大量修改优化后的魔术回路，想要通过巫术模拟器复刻弓骑士，无异于天方夜谭。 　　马修唯一提出了一个意见。 　　改个名字。 　　《巫术模拟器》本身是一个工具箱，现在这款游戏完整度不断提升，明显脱离了模拟器的范畴。 　　他再次发挥了自己喜欢取名的爱好。 　　至此，昔日的巫术模拟器正式更名为《梦魇之魂》，独立运行，巫术模拟器依旧用于工作模拟仿真。 　　现在，《梦魇之魂》大版本更新已经在庄园全部完成，这款巫术游戏已经变成了风靡庄园的热潮，大家每天下班上班都会讨论起里面的各种细节。 　　“后期的夜魔太难打了，没有弹药根本杀不死。” 　　“所以我就说，战士才是后期唯一王者！用剑就不存在弹药问题！” 　　“战士也没用啊，血条根本没法恢复，一直处于战斗状态。” 　　“巫师才是后期大爹好吗？” 　　“巫师，永远的神！” 　　“笑死人了，等你学完《四元素概论》再说这话，否则巫术组合出错，直接巫术自杀好不好？” 　　“大伙儿还是快点打到无伤15杀吧，有了弓骑士，才扛得住夜魔。” 　　“确实。” 　　“这倒是。” 　　…… 　　看着一个个游戏瘾少女，马修心情复杂。 　　到底该说安慰，还是后悔呢？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马修正在胡思乱想之际。 　　索伊推门而入：“马修先生，有几个访客，卢卡斯先生说，可能必须你亲自见一见才行。” 　　“不见。” 　　马修正要再开一局巫师，然后工作的责任感硬生生让他停下手指。 　　“是哪些人必须见一见？” 　　索伊翻开本子说：“贝尔先生，赫德森主教，加缪总督，还有我们的合作代理商查理·布朗尼先生和他父亲，巴斯共和国债务总商会会长索耶斯·布朗尼。还有，这是查理先生给你的一张纸条。” 　　马修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放下鼠标和键盘：“好。备茶。” 　　这几个人都代表了一方势力，还真不能不见。 　　“一个个来。” 　　马修想了想说：“按照下面这个顺序依次请他们过来，贝尔，赫德森，查理父子，最后是加缪。” 　　“是，那我这就去请？” 　　“去吧。” 　　贝尔·雷耶斯大腹便便地走入会议厅，他依旧没什么变化，穿着奢侈的熊皮大衣，里面是一件醒目的洋红色礼服，手指上珠光宝气，腰间系了一把镶有十几粒珍珠的象牙宝剑。 　　“马修，好久不见，你发展实在是太快啦，可得拉老哥一把。” 　　马修和他握了握手：“老哥的庄园听说和蔻西茉执政官进行了结盟，应该目标是放眼海外，真是一个漂亮的方向。谁能想到，黑暗时代，你们还敢出海？” 　　“但这却是很少人踏足的区域，你们可是抓住了先机，老哥不要谦虚了。” 　　贝尔嘿嘿笑着说：“老弟你啊，总是这么会说话。海上苦着呢，赚点辛苦钱，比不得俾斯麦庄园家大业大，随便从牙齿里挤一点出来，就够我们开销好些年了。” 　　马修也笑：“看起来老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再当魔灵议会议长，老哥看起来轻松愉快，看来这不是一件坏事。” 　　“那当然。” 　　贝尔接过索伊递来的红茶，说了声谢谢。 　　“老弟，议会议长听起来风光，做的可都是一些麻烦事，得罪人不说，还得两头受气。老哥我是干得心力憔悴，所以这次下定决心，就辞了这个职务，现在魔灵议会的议长是卡尔德诺。” 　　马修依稀记得这个人：“西浦杜克领主的代言人，以前好像是议会的监督委员？” 　　“对。” 　　贝尔说：“老弟你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议会了，都知道你忙，不过偶尔还是去露露脸嘛。” 　　“这个……好。” 　　马修手上很久没有佩戴议员环，他不太喜欢手上戴首饰，就丢在了抽屉里，到现在都有些忘了这事。 　　“那，我们谈正事？” 　　马修点头。 　　贝尔搓了搓手：“其实我这次来，最重要的任务是代替皮特曼大人，恭喜俾斯麦庄园和古尔大人的合作……” 　　他做了一番礼貌性陈述。 　　马修听明白了。 　　皮特曼对古尔加入庄园，还是非常意外的，所以派出贝尔来看一看。 　　马修也很大气：“古尔先生现在应该在龙巢，稍后让吉赛尔带你去和古尔先生谈谈。放心，俾斯麦庄园绝不会勉强，加入庄园都是本着自愿原则，我们一直强调，互利互惠……当然，也欢迎其他四公和俾斯麦庄园合作，加入的事也好说。” 　　贝尔脸皮抽了抽。 　　你这是当面挖我老板，这话我回去可怎么说…… 　　“既然如此，那么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贝尔站起来：“我就别呆在里头了，我看后面人都等急了。” 　　他笑着推门离开。 　　第二个进来的是赫德森主教。 　　这位老人依旧是面目温善，礼貌又不失亲和：“马修先生，菲妮克斯小姐让我替她带一句话，她说，最多还有半个月，北港城的魔能话机工程就能完美竣工。” 　　“那太好了。” 　　马修也精神一振。 　　北港城的工程对俾斯麦庄园意义重大。 　　庄园里有很多不可复制的产物，尤其是一些尖端特殊的装置，都和魔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价格低廉，能够被大量复制和应用的工具，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能大规模推广的。 　　魔能话机就是其中之一。 　　这项基础建设工程利国利民，不论对神殿还是普通的都灵人，都是极有必要的，而且作为俾斯麦庄园走出卡尔马，推向整个罗斯特大陆是很关键的一步。 　　“赫德森主教这次来，怕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马修打趣说。 　　“呵呵，这当然瞒不过马修先生。” 　　老主教也脸带笑容：“这次来，其实是奉神殿命令，过来给马修先生祝贺，能够让古尔领主加入，这对于罗斯特大陆未来发展是一个从未有过的重大成果。西浦杜克大人也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马修心知肚明。 　　四公们都坐不住了。 　　哪怕古尔是靠黑白之龙才挤入四公序列，但毕竟是神眷，和他们属于同一阶层。 　　接下来是布朗尼父子拜访。 　　索耶斯·布朗尼，五十岁出头，白色的皮肤上已经有老年斑了，他有鸟喙一样的尖锐鼻子，三角眼，哪怕带着笑容，也难以给人好感，更像是一头看见猎物的秃鹫。 　　“马修先生。”这位执掌共和国债务商会的大鳄非常亲切地和马修抱了抱：“真是和我想象中一样英俊逼人，充满魄力。” 　　他旁边站着也露出笑容的穷查理。 　　“这次来，其实是想要和马修先生商量一下生意。” 　　索耶斯露出商业性笑容：“不知道，马修先生有没有意愿，扩大对外的销路，或者是借钱，储蓄？布朗尼家族一定会为您谋取最大利益，只需要将巴斯独家经销的授权给我，罗斯特大陆将到处都是俾斯麦庄园的商品。” 　　“我以前赚钱兴趣很浓，不过那时候没什么人找我，现在嘛……老实说，我没什么兴趣。” 　　老商人脸上笑容不变。 　　马修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庄园的营收虽然不算高，不过支持我们这些人是够的，海外市场我当然也有想法，不过对庄园来说，赚钱现在只是副业，是偶然，主业是搞农业和研发。” 　　索耶斯脸带不解：“马修先生，任何事都需要钱，雇佣农夫需要，购买原材料需要，需要大量的人手、房屋、土地……” 　　马修摊手：“我现在从来没有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因为我最快乐的时候，是以前当药师学徒的生活。” 　　“那时候，我攒点钱就能买一个药剂师背包，现在，我没有这个需求，也不需要担心。” 　　马修感叹：“钱越多，你要做的事情就越多，不快乐，我不喜欢。” 　　索耶斯只能带着查理悻悻离去。 　　走出大门，索耶斯一双鹰目盯着自己的幼子：“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父亲。”查理低头，表现得十分顺从。 　　“查理，你长大了。”索耶斯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仿佛是憎恨，又像是欣慰。 　　会议厅门内。 　　马修翻出兜里的纸条。 　　上面写着：请不要答应老东西的任何要求，庄园和巴斯的各种合作，我都能争取到更优惠的条件——查理。 　　马修将纸张丢入火炉。 　　真是布朗尼家族的好儿子。 　　或许，这就是商人吧。 第662章 秘法会重组 　　加缪是独自一人来的。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黑外套，手持一根手杖，头发上还有些湿润，似乎路上下了小雨或小雪。 　　客观来说，加缪相貌堂堂，除去有些寡言少语之外，符合罗斯特大陆人对骑士的诸多审美。 　　一尺九的高大身材，宽肩窄腰，短发，目光从不躲闪，孔武有力。 　　“马修先生。” 　　加缪微微躬身：“感谢你愿意抽出时间给我。” 　　马修隐隐感觉，接下来或许有重要的话会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 　　加缪话少，但每一次发言都会抓住重点。 　　“恭喜俾斯麦庄园，和古尔先生的合作，必定会让俾斯麦庄园在北境，在卡尔马王国的地位长久稳固，这也对其他庄园是一个巨大的激励。” 　　马修打量着眼前人。 　　今天加缪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到底那种微妙的差别在哪，马修一时半刻不确定。 　　是他轻松的步伐？ 　　还是他主动示好的态度？ 　　或者是他眼里那股冷硬的消散？ 　　马修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这次来，是代表了东部行省总督，还是……” 　　“这次来，鄙人是代表了秘法会。” 　　加缪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 　　马修心里却没觉得奇怪。 　　应该说，这样才符合加缪的立场。 　　难怪庄园伊始时期，加缪带着明显的敌意试图带走帕梅拉，怕也是存着对自己的试探。 　　他能一直隐忍，保持低调和沉默，很沉得住气，非常人。 　　“你在秘法会担任什么职责？”马修顺口问。 　　“鄙人在秘法会，为六奉议之一。” 　　加缪的声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他作为圣光骑士团成员和卡尔马官员时，保持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冷酷，这时候却变得彬彬有礼，声音都变得温和起来。 　　角色的转换非常自然。 　　“我听说，六奉议的身份是保密的。” 　　马修用手指轻轻转着茶杯：“雪莱夫人也不知道这一代六奉议的具体身份，你就这么暴露给我，不担心我泄露吗？” 　　“这是秘法会和鄙人的诚意。” 　　加缪神色毫无紧张，一脸认真地说：“希望以此能够表明，秘法会真心实意想要与俾斯麦庄园达成长久良好的合作关系。” 　　马修没有说话。 　　加缪也沉默地等待着。 　　马修想了一会儿：“秘法会现在能够提供给庄园什么？” 　　这句话让加缪也松了口气。 　　“俾斯麦庄园的发展一日千里，不论是巫术、炼金术、工程机械学等见效极快的领域，还是农学和医学这样需要耗费很多时间金钱的领域，庄园都有不俗建树。在尖端技术和开创性上，俾斯麦庄园可以说是目前罗斯特大陆独一档。” 　　稍微奉承了两句，加缪话锋一转：“但俾斯麦庄园也有本身的劣势，或者说是薄弱处，那就是经验方面的不足。” 　　“俾斯麦庄园人手有限，加上建立时间太短，缺乏大量的实地测试，包括不仅限于实验的大量数据记录。尤其在医学、农学、巫术这三类，需要建立在海量实验经验基础上，俾斯麦庄园是有所缺乏的。” 　　“然而，某一些实验是有悖人伦或不被世俗接受的，比如人体解剖与实验、魔灵杂交、农作物的魔灵化和改造……但只要从事这方面的学者都明白，这些又是往前走避不开的步骤。” 　　加缪坦然地迎上马修目光：“马修先生，这些庄园想要着手，但由于种种阻力和顾虑无法动手的，秘法会都有。” 　　“俾斯麦庄园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我们做过，俾斯麦庄园想要的那些禁忌的资料和参考，我们有。” 　　“俾斯麦庄园不想背负的骂名，我们已经习惯，俾斯麦庄园只需要以这些基础研发出成果，推向全大陆即可。” 　　“秘法会，愿意成为俾斯麦庄园的暗面。” 　　马修再次陷入思考。 　　他想过秘法会可能会找上门。 　　毕竟技术本身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所有工具的产生都是为了提高效率，被用在危害很多人利益和生命安全的领域，自然会被认为是十恶不赦。 　　纯粹研究方面，秘法会有很多值得借鉴学习的地方。 　　别的不说，红十字的那十来个学者，一直在红十字大楼里，每天从早到晚做实验，可见他们是真的热爱做的事，认为所做是有意义的，里面不乏摩西这样做出了成果的人才。 　　对秘法会的人才，马修是很眼馋的。 　　不过俾斯麦庄园今非昔比，规模越大，风险控制越是要摆在首位。 　　马修询问他：“六奉议的话，能代表秘法会全体的意思吗？” 　　“当然不能。” 　　加缪说：“不过只要马修先生有意向，就有能代表秘法会的人过来。” 　　马修挑眉：“来都来了，就请进来吧。” 　　外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既然马修先生邀请，那就打扰了。” 　　会议厅大门朝外打开。 　　一名身着黑色巫师长袍的女性走进来，她面目柔和，左眼眼角有一颗黑痣，长发盘在脑后，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盘发，左眼黑痣，三十岁左右。 　　庄园里，惠特曼专门整合了很多组织重要人物的形象，并且以巫术影像的形式保存，其中就有这样一副模样。 　　马修有些惊讶：“兰尼夫人？” 　　兰尼夫人微微一笑：“今天，我是以秘法会会首身份来。” 　　秘法会会首，居然就是真理之眼的副会长？ 　　贵圈真乱。 　　马修脸上不动声色：“难怪加缪说，秘法会想要深度合作，原来会首也亲自过来了。” 　　对方依旧笑容不减：“马修先生，事实上，秘法会和不少组织都有合作，只是由于秘法会名声不好，没法摆在明面。卡尔马王国也是我们的重要合作对象，魔裔的力量引导也需要一些外界辅助，我们就是提供技术支持方之一。” 　　“经过反复考虑和内部商议，秘法会内部达成了统一认知。” 　　兰尼夫人正色说：“我们想要与俾斯麦庄园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技术同盟’，秘法会和俾斯麦庄园共享技术成果。” 　　“我没听错吧？” 　　马修笑了一声：“秘法会，想要和俾斯麦庄园互换技术成果？” 　　“是的，秘法会大量的经验和资料都会全部对俾斯麦庄园开放……” 　　“那个。” 　　马修比了个停下的手势：“你是觉得我傻子吗？” 　　兰尼夫人语塞。 　　“还是你认为，我是一个可以被随便糊弄的人？几句话就能让我卖了庄园？” 　　马修眼神冷了下来：“恕我直言，秘法会，配吗？” 　　兰尼夫人和加缪都没有说话。 　　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 　　无所谓愤怒。 　　因为他们开出的价格的确离谱……坐拥四公的俾斯麦庄园，现在威势上足以和神殿分庭抗礼。 　　俾斯麦庄园在卡尔马北境，与另一片陆地的神殿不存在利益冲突，两者反而达成了合作关系，更加难以撼动其地位。 　　“我们可以慢慢谈，马修先生你也可以说出自己的要求。” 　　兰尼夫人展露笑容，仿佛此前所说都不过是玩笑话。 　　“我的要求？” 　　马修咧了咧嘴：“秘法会想要的，怕是俾斯麦庄园的巫术计算机技术，对吧？” 　　兰尼夫人没有否定：“这也是俾斯麦庄园最强核心技术之一，当然任何人都想要。” 　　新品发布会的噱头之后，各大组织都是第一批次拿到了巫术计算机。 　　只要稍有眼光的人，都能发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恐怖和无穷潜力。 　　这种巫术工具的出现，已经打破了以往的生态平衡，不久以后，世界上会分成拥有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人，和没有巫术计算机的人。 　　两者差距，将会随着时间进行越来越大，率先掌握巫术计算机的人，就无异于掌握了一支绝对忠诚、不眠不休的巫师军团。 　　“这不仅仅是一种核心技术。” 　　马修收敛笑容：“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巫术革命，任何试图阻挡这股浪潮的人都只能被淘汰，它对贵族、巫师、商人还是穷人一视同仁，现在它已经翻涌起来，所有人都得主动或被迫踏上浪潮，跟着它一起往前。” 　　“你们别无选择。” 　　他看向兰尼夫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但看在雪莱夫人和红十字的份上，我愿意给你们一个很好的合作机会，只要……” 　　“什么？这不可能！” 　　饶是冷淡如加缪也忍不住说：“怎么可能！会首不可能留在你这里！” 　　“加缪。” 　　兰尼夫人挥了挥手，止住他的话：“马修先生，你的条件是，我留在俾斯麦庄园作为人质，同时加入庄园的工作，并且要求彻底改掉秘法会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不，你们理解错了。” 　　马修解释：“是这样的，秘法会不论到底做过什么，本身已经臭掉了。对于这样的不良资产，我要接手，那当然只能进行重组和改革了。” 　　“不是接手，是合作。”加缪强调。 　　“真的如此吗？” 　　马修嗤笑了一声：“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局面吗？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庄园和神殿已经进入了深度合作环节，北港城的改建马上要完成。” 　　“真理之眼那边已经对我们发函了几次，此前新闻发布会时，真理之眼的葛瑞丝部长也是找我们讨论这事，现在谈不拢，《魔术》已经撤下了俾斯麦庄园的专栏和相关报道……” 　　“简单来说，俾斯麦庄园和神殿，与真理之眼和阿基坦的技术战马上要开打。” 　　“听说，现在真理之眼已经在清理秘法会余毒，寻找内鬼，就是为了避免之后被拖住后腿……简而言之，他们要在和我们开战之前，先把你们打残打散，避免被后方偷家。” 　　马修摊手：“在这样的局面下，你们除了找我们，没有任何组织会蹚这趟浑水。” 　　“……不论如何，马修先生你的提议还是太过于苛刻了。” 　　加缪还在据理力争：“秘法会既有组织结构就要全部推翻，而且彻底并入北方联合学校，没有了学术和研究自由，很多人都会选择离去！” 　　“那就要看你们怎么说了。” 　　马修接过索伊递来的奶茶，慢悠悠喝着：“谁想要一辈子见不得人，在一个背负骂名的组织里工作呢？为什么不成为一所新型大学的老师，一边教学，一边研究，名利双收，也有相当大的研究自由度。” 　　“当然，纯粹心理上反人类的家伙，我们是不要的。” 　　“你们好好想想，这么好的洗白的机会，可不要放过了。” 　　半个小时后。 　　兰尼夫人给出了答复：“我们想要逐步改革，先让一部分符合要求的学者，进入北方联合学校，然后看看效果，再逐步推动。” 　　“没问题。” 　　马修笑着和兰尼夫人握了握手：“那么，现在你就是北方联合学校的副校长了。虽然塞浦路伯爵是名义上的校长，但他基本不管具体事务，那么就麻烦兰尼夫人你多多费心。” 　　兰尼夫人苦笑：“我还得回去想想怎么对真理之眼汇报……” 　　马修大喇喇说：“不用担心这事，大不了就直接脱离他们，加入北方联合学校就行。” 　　…… 　　两天后，马修收到了真理之眼给出的官方信函。 　　副会长比鲁斯在信中说，经过查证，确认副会长兰尼夫人系秘法会间谍，听闻她一路逃往卡尔马北方，请马修先生不要接纳，如果能将其转交给真理之眼，那将不胜感激。 　　马修这才知道上当了。 　　原来兰尼夫人出来，就已经是逃亡状态，过来找靠山来了。 　　他一边感叹，漂亮的女人说起谎来那可真是不容易被识破，一边将信函撕了。 　　开什么玩笑。 　　真理之眼和庄园的技术战已经无法避免，还交人……我又不是煞笔。 　　不过兰尼夫人也的确遵守了当初的约定。 　　她本人轻装上阵，摇身一变成为北方联合学校的副校长，正式管理这座新型大学，并且在红十字研究会兼任副会长。 　　与她一同加入学校的，还有数十位长期深耕于巫术、炼金术、医学、药理学、植物学、天文学的资深学者。 　　北方联合学校的师资力量一下子雄壮起来。 第663章 贝琳达医生在线美颜 　　马修对秘法会的了解，一部分来自吉赛尔，但更多的内幕辛秘却是从雪莱夫人处听闻。 　　秘法会这个组织，最初雏形脱胎自真理之眼，里面的核心骨干也都是以巫师为主，也吸纳各行业学者的加入。 　　外界大多人眼里，秘法会是一个邪恶癫狂的地下结社，一直觊觎神明力量所在的禁忌领域，为此他们不惜破坏世间被公认的道德和法律。 　　妥妥的反派和罪犯聚居地。 　　不过。 　　拉高视角的五大王国，真理之眼以及神殿眼里，秘法会的定位却和普通人眼中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各方许可的灰色组织。 　　所谓灰色组织，就是它可以是黑的，也可以是白的，就看各方不同时间的需求。 　　比起完全不受节制的蜘蛛公馆，秘法会就要规矩懂事多了。 　　如果真正消灭了秘法会，这一灰色人群就可能换一个规矩，造成的危害只会更大。 　　秘法会就是在各方政治妥协和利益考量之后的平衡产物。 　　不论五大国还是神殿、真理之眼，暗地搞出意外闹大后，就可以堂而皇之把秘法会拖出来顶罪。 　　秘法会存在需要付出的重要代价之一，就是背黑锅。 　　总而言之，都是秘法会的错就对了。 　　当然，他们自己也搞事。 　　绯蝗之灾时，各方受到空前压力，神殿也表现出一种试图再次凌驾众人的态势，再到现在黑暗时代，神殿被真理之眼技术制裁，双方几百年延续的矛盾再一次公开被引爆。 　　秘法会生存的土壤在迅速消失中，不久之后他们就终将面临一个无法逃避的选择：怎么站队。 　　归根结底。 　　罗斯特大陆，世俗事物管辖归属于王权，超凡事宜依仗巫师和神殿，贵族隐匿在他们背后。 　　秘法会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他们没有核心战略威慑力。 　　这也是秘法会最尴尬之处，他们懂巫术，但比不上真理之眼，他们懂炼金术，又无法与秘银工坊相比，他们懂医学、数学、天文、机械、冶炼……但这些不足以支撑他们独立的旗帜。 　　秘法会一直想要破局，不仅仅是充当那个夹缝之间缓冲垫，而是拥有自己的声望和力量的势力。 　　所以他们孜孜不倦疯狂地研发，想要利用“秘法”找到一种捷径，突破巫师、神官和炼金术师的封锁，自成体系。 　　然而弯道超车何其之难。 　　冰原镇被毁，就是因为“猩红诅咒”的秘密实验暴露，秘法会自己不动手，贵族们也会将这里夷为平地。 　　尤其是，秘法会必须仰仗贵族的钱袋子，拿人手短。 　　贵族可不想再看到新的巫师或是神官出现，他们只想要一条听话的狗——不管这条狗怎么凶狠疯狂，只要绳子在自己手里就行。 　　秘法会一直在挣扎，试图从各方压制和控制下找到出路。 　　可他们没有时间了。 　　真理之眼和神殿这两位巨无霸开始了公开的对抗，秘法会就再无生存空间，因为已经不需要缓冲带了，战争已经开始。 　　五大王国碍于法律和过往宣传，不可能接受秘法会，真理之眼早就厌恶秘法会的左右逢源，神殿也对研究禁忌力量的秘法会深恶痛绝…… 　　走投无路之下，会首兰尼夫人带着加缪找到俾斯麦庄园这颗大树，这里已经是她们最后可以依仗的力量。 　　马修看着最新的两份报纸。 　　《魔术》头版上，已经发布了最新的“元素之眼”改造公告，真理之眼的巫师们会从首都和首府开始，逐步分批次改造。 　　此次改造计划，是为了让元素之眼传递速度更快，让其以镜像投影的方式显示，而不再需要巫师的解读。 　　《奥秘》的大标题则是关于农作物的污染报告。 　　秘银工坊和萨克森王室组织了大量植物学家进行野外采样和试验，发现大量农作物都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污染，植物表面出现不明黑斑，这种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食用这些污染粮食的人和动物都有不同程度的狂躁和癔症，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胡言乱语，害怕光线，和夜魔感染者非常接近，医治起来非常困难。 　　目前仅仅发现，俾斯麦庄园的魔术小麦、魔术水稻对这种污染具有免疫力，并且食用后对人体毫无影响。 　　秘银工坊大力提倡，让大家尽快大量种植魔术作物，注意控制，不要让被污染的粮食流入城市和市场…… 　　马修喝了一口茶，放下报纸。 　　黑暗时代里，一桩接着一桩的麻烦，大多普通人都还在焦头烂额于每日生计，又哪来精力去揣摩群体之间的暗流和交锋。 　　“对了。” 　　马修看向旁边的管家助理：“有一阵子没有看到雪莱夫人了，她一直在红十字？” 　　“是的。” 　　索伊翻开自己的记录本，迅速翻到其中一页：“大概半个月前，雪莱夫人就和吉赛尔小姐一直在讨论怎么对红十字研究会进行升级。” 　　“黑暗时代出行风险很高，虽然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到红十字来做三高手术，但更多人选择了观望和保守治疗……” 　　马修倒是能理解。 　　比起看不见的疾病，还是看得见的夜魔带来的压迫感更直观。 　　人的本能就是这么短视。 　　“因为这个原因，红十字现在收入降了一半。”索伊扶了扶眼镜：“雪莱夫人就一直在想，寻找一个新的创收的路子。” 　　“雪莱夫人和吉赛尔小姐商量了很久，之后决定，从擅长的方向入手，而且一定要是有钱的人会考虑的项目，并且需要是具有独创性……” 　　索伊顿了顿：“红十字现在内部开了一个‘整容手术’项目，由雪莱夫人主刀，吉赛尔小姐和潘妮小姐辅助，目前已经做了两起手术。一个是被烧伤的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是斯派德先生。” 　　马修穿上衣服：“走，去看看。” 　　…… 　　红十字大楼里灯光明亮，照得四周如同白昼。 　　一辆魔能公交车停在大楼外的站台边。 　　马修发现，这栋原本空旷的大楼变得热闹起来，进出的人很多，里面只有几个是俾斯麦庄园的居民，大多是不认识的男女。 　　索伊解释说：“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埃里克城的人，埃里克城的医疗手段有限，外面救不了，他们也会过来尝试寻求医治。” 　　“以前红十字不对外开放，后来吉赛尔小姐发现，不少人因为被夜魔感染，以及误食用了被感染的食物，导致变得癫狂失去理智……” 　　吉赛尔以副会长身份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商讨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那时候，马修正在主宅里美滋滋地玩游戏，各种文件都丢出去，让各部门互相协调，所以不知道这事。 　　会议概要被索伊抄录了一份，大体情况是： 　　吉赛尔小姐认为，目前可以定期开放红十字，仅限于北方贸易区居民的“夜魔症”专项诊治，用以收集更多的夜魔症情报和感染数据，为预防这些症状打下基础。 　　雪莱夫人提出了反对。 　　她的理由很清晰，红十字的专职医生人数很少，能维持俾斯麦庄园居民的医疗需要已经很勉强，冒然加入外界人士，不仅会让可疑人员进入，而且工作强度会超出负荷，还会影响到内部资源分配。 　　两人就在会议上大吵了一顿。 　　后来还是学者摩西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摩西建议，可以收纳部分夜魔症患者，但需要审核个人资格，这个流程叫做“医治申请”，通过审核，红十字来决定是否医治和收纳。 　　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在红十字手里，医疗资源就能更加灵活处理。 　　前不久，兰尼夫人将秘法会几乎所有医生都带了过来，一共三十三名富有经验的药剂师和医师，一下子让红十字人手充裕起来。 　　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通过申请审核，确认符合资格，再按照给出的准入证日期，乘坐魔能公交车来红十字就诊。 　　“现在，医疗准入证已经是一证难求，听说埃里克城不少人已经在高价收购。”索伊笑着说：“红十字现在已经变成了北方最好的医治场所。” 　　马修没有笑：“通知下去，医疗准入证必须人证对应，禁止投机倒把。这对一些人是救命的机会，谁敢乱伸手，打断他的手！” 　　看到马修少有的冷酷模样，索伊赶紧点头记下。 　　他进入后没有找到人，前台的药剂师说，雪莱夫人和吉赛尔小姐在五楼查房。 　　马修又乘坐魔能电梯一路抵达五楼病房。 　　没走两步，他就从旁边第一间屋子听到雪莱夫人的声音。 　　“慢一点，别紧张，放松，现在我会一点一点揭开纱布。” 　　马修走到门口。 　　穿着白大褂的雪莱夫人温柔地安慰着一个病床上的小女孩，她一点一点拆开小女孩脸上的白纱布，姑娘捏着手指，呼吸都变快了起来。 　　“贝琳达医生，我有点害怕……” 　　“别怕。” 　　雪莱夫人轻轻拉开最后一点纱布，露出里面光滑白皙的皮肤。 　　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她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抓着被子。 　　“来，睁开眼，乖。胡丽雅，看，你的脸又恢复以前的模样了哦。” 　　雪莱夫人拿起一面镜子放在她面前。 　　胡丽雅缓缓睁开眼，但马上她又紧紧闭住。 　　好一会儿，她才敢一点点睁开。 　　看到镜子前的自己，她一脸不可置信：“我……这……我的脸好啦？这是真的吗？贝琳达医生，您太厉害了，您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外面跑进来一对夫妇。 　　马修认得其中的男性，是阿拉克涅小组的成员，工程师亨特。 　　“太好了，太好了，这张脸，就是胡丽雅本来的脸啊。” 　　胡丽雅的母亲喜极而泣。 　　亨特也抱着女儿，眼里噙着泪：“胡丽雅，太好了，太好了……都怪我，都怪我，不该把你留在实验室里……” 　　马修鼓掌走进来：“可喜可贺，看来恢复手术很成功。” 　　雪莱夫人撩了撩耳发：“虽然有很久没有做了，不过经验和记忆还在，以前我可是钻研了很多很多时间……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女人为了变美，什么苦都能吃。” 第664章 患者？NPC！ 　　亨特夫妇这才发现马修也在，赶紧站起来打招呼：“马修先生，我们没注意到您也在这里，抱歉！” 　　马修摆摆手：“小事，小姑娘没事就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外面的哪位病人，怎么是我们庄园的家属被烧伤了？” 　　亨特有些难以启齿。 　　“是这样。” 　　雪莱夫人替他解围：“大概半个月前，盘丝洞区，阿拉克涅小组正在做无线魔能话机的实验，胡丽雅过去找亨特。亨特正在忙外面的线路测试，就让小姑娘留在实验室里。” 　　“结果实验室事故，引发大火，虽然火焰被扑灭了，胡丽雅左脸上被烧伤了一块。” 　　马修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到底胡丽雅左脸哪里动过手术。 　　这技术真是牛逼。 　　“罗斯特大陆上，烧伤是没有办法复原皮肤的，所以只要损伤就是一辈子的陈旧伤。” 　　雪莱夫人笑了笑：“不过嘛，凡事都有例外。恰好我会。” 　　那可不是恰好。 　　马修很清楚，当初作为畸形体的贝琳达·雪莱，就如同野兽一样藏在无人靠近的深山，成百上千年，就是在钻研如何改造自己丑陋的外表。 　　明明是神眷的女儿，她却没有得到任何赐福，反而生来就背负了原罪和痛苦。 　　经历过这种非人的千年折磨，的确没有什么能让贝琳达·雪莱停步的。 　　“而且，在过去技术的基础上，我还做了一个小小改变。” 　　雪莱夫人脱下手套，张开五指。 　　细长的手指上，布满一条条细细的螺旋纹，这些纹路轻轻流转，仿佛活物。 　　“这是……野兽画家？” 　　马修一愣：“还能这么用的吗？” 　　“当然了。” 　　女医生笑了笑：“野兽画家的透视图距，就是做美容手术最好的能力。” 　　马修脑子里闪出野兽画家的相关情报。 　　* 　　使徒异种（LV54）：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主宰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8。 　　增益：色辨明暗。 　　以单色线条来表现直观世界中的事物，亦可以表达思想、概念、态度、感情、幻想、象征甚至抽象形式。 　　增益：透视图距 　　在平面或曲面上描绘定格物体。 　　* 　　破坏：B+ 　　速度：B 　　射程：B+ 　　持续：A+ 　　精密：A 　　成长：B 　　象征：无。 　　* 　　一直以来，野兽画家都很少以战力形态出没。 　　马修差点忘了，他的能力还能这么用。 　　——在平面或曲面上描绘定格物体。 　　确实是整容神技。 　　“有野兽画家的帮助，现在整个手术只需要三到五天，就能恢复过来，不过还是需要一些完好皮肤进行替换，但都是看不到的身上，倒是不影响。” 　　她再度戴上手套，拉起口罩：“斯派德那边应该也好了，吉赛尔在那边。我们去看看。” 　　斯派德的病房在隔壁。 　　大门微微遮掩着。 　　雪莱夫人敲了敲门：“可以进来吗？” 　　“进。” 　　里头传来吉赛尔的声音。 　　雪莱夫人推门而入。 　　马修跟在她身后。 　　病房里，斯派德背对两人，双手背在身后，对着镜子，仿佛在端详自己的容貌。 　　他猛地转过头。 　　马修心里一声卧槽。 　　脱下青铜面具的斯派德，眼窝深邃，双目有神，挺拔鼻梁两侧，皮肤紧致而光滑，颇有几分金城武的神似。 　　斯派德真正的相貌还真是大帅比。 　　这长相，在糙爷们居多的罗斯特大陆的确可以乱杀。 　　“怎么样，马修先生，我就说过，我还长得不算差吧？” 　　斯派德邪魅一笑。 　　有一说一。 　　弗朗茨这个笑容就会很猥琐，让人想吐，斯派德做出了就很有那个范儿。 　　马修点点头：“还可以。” 　　吉赛尔告诫他说：“记住，你现在的皮肤还有些薄弱，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美融合……在此之前不要受伤了，这半个月还是保持青铜面具为佳。” 　　“明白。” 　　斯派德笑了笑，抓起桌上的青铜面具，毫不犹豫地戴上：“其实习惯了这张面具，反而让我看到了自己更多的模样，以前女人都是觉得我长得好看，想睡我才恭维我，现在夜莺和玫瑰，更多是认可我的能力。以前的生活已经腻了，我更喜欢现在的模样。” 　　“马修先生，你说奇不奇怪。” 　　他看向过来：“以前我一直想要的，就是能恢复这张脸。不过恢复了之后，反而没有想象中的狂欢，反而能平静地审视自己。” 　　“外貌并不代表一切，有时候也是累赘。” 　　马修忍着骂他的冲动。 　　好家伙，什么都给你装完了。 　　有本事你再毁个容。 　　雪莱夫人突然哦了一声：“忘了一件事。昨天，奈特米尔领主代言人，丽贝卡小姐已经到了庄园，她住在埃里克城，现在应该已经在盘丝洞区等你了。多年好友，再次见面可喜可贺。” 　　斯派德身体打了个哆嗦：“那个，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还是在病房里多躺几天。” 　　“你已经好了。”吉赛尔不容置疑地说：“不要占着公共资源。” 　　“……” 　　看着斯派德走向外面的沉重脚步。 　　马修心里默默想，该不会才医好这张脸，又被老情人给划了吧？ 　　吉赛尔这才说：“效果看起来很不错，整容手术可以对外公开，价格可以定高一些。” 　　“对外的话，五十万金币，不二价。” 　　雪莱夫人说。 　　马修表示同意。 　　美可是极度稀缺资源，对大多人来说是不可再生的。 　　庄园也要吃饭，这种独一无二的技术，值这个价。 　　“这个我没意见。” 　　吉赛尔也认可：“罗斯特大陆上，只有这里能做到恢复容貌，乃至于修整五官，价格再高也有人愿意。不过现在我想说的是另一个手术，夜魔症。” 　　她走出病房，走到前方一扇房门前，念了一声咒语，门轻轻打开。 　　病房角落里坐着一个蜷缩着身体的人。 　　他转过脸，看向门口，脸上皮肤拧出一条条纹路，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 　　“这就是夜魔症患者。” 　　吉赛尔沉声说：“他们感染的途径有两个，一是被夜魔直接感染，二是被黑暗权能污染的间接感染，包括食物、作物和一些被感染生物造成了伤口等原因。” 　　“我记得我们是有治疗办法的。” 　　马修想到：“夜魔晶块孕育的低语果丛，结出的低语坚果，是可以治疗的。” 　　“没错。但一是低语坚果储备有限，之前从菲妮克斯那里交涉来的只有10枚，现在收纳的病人有39名，长远来看，孕育数量不可能够。” 　　吉赛尔说：“菲妮克斯现在还在北港城，那边工程还未结束，她的工作室也搬到了那边。得等她回来。” 　　马修差点忘了这回事。 　　由于傀儡中队的存在，菲妮克斯的工作室随着人走，她去哪，这48个小人就能把屋子拆过去组装。 　　马修下意识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并不是没有。” 　　吉赛尔调整了一下口罩位置：“只是这个办法有一些争议。” 　　“在此之前，还是得描述一下患者的状态。” 　　“感染者表现出的状态，基本上可以解释为：意识被黑暗权能影响，导致脑子里各种记忆画面开始错乱出现，顺序颠倒。他们无法定位到自己存在的时间和空间，没法确定自己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哪些画面是现在，哪些画面是过去，哪些画面是纯粹的权能投影。” 　　“根据我的反复测试，以及治愈者的说法：权能投影具体就是表现出夜魔形态，患者无法分辨看到的是人还是夜魔，正常人和夜魔形态不断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设计了一个手术。” 　　吉赛尔看着角落惊惧不定的患者：“用梦魇晶偶，将他们的部分意识投射出来，投入到一个可以清晰他们认知的地方，并且不断稳固他们的自我认知，给他们剥离夜魔化的投射。” 　　“这种手术风险不大，我已经尝试过，《梦魇之魂》就是最好的载体，把他们部分意识通过晶偶引导投入其中，就能分离出本身夜魔化的投射，让他们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依旧是正常人类。一般几个疗程，他们就会恢复。” 　　马修怀疑自己听错。 　　“慢着，你是说，要将他们……上传到《梦魇之魂》里当做夜魔NPC？这万一死在里头……他们不就是死了吗？” 　　“不是，是将他们本身剥离出的夜魔投影。” 　　吉赛尔打了个比方：“现在，他们除去自我之外，还有一部分已经遵守夜魔化的概念，变成半夜魔。混乱总是比秩序更具有传染性和压制力。可能这有些难以理解，但梦魇晶偶依旧对这部分夜魔感染者有用，能将他们的部分意识投入其中，由操作者进行消灭。” 　　“消灭这个半夜魔过程，就是否定夜魔化的概念，让他们能够稳定真正自我的意识和认知。” 　　马修听得有点懵逼。 　　还有这种治疗方案的？ 　　“杜莉已经和我一起给两个病人做了手术，都很成功，她也认可这个魔术回路的逻辑。这样的手术，也有利于她迅速收集更多的重要素材和人物。” 　　“只是这个手术一旦公布，必定会面临伦理问题。” 　　吉赛尔脱下口罩，看着马修：“如果这么干，真理之眼和神殿，可能都会提出异议甚至是强烈反对。” 　　马修思考了片刻：“那就和每一个参与医治的人做好纸质约定，让他们知道其中的风险，同意一切意外状况都需要自己负责，和红十字无关。” 　　“医治效率如何？” 　　“比低语坚果快，更彻底，对晶偶几乎没有损耗，手术流程清晰便于复制，后遗症还不确定。” 　　“那就尽快做，先保住一部分人。” 　　马修脑子里很清楚。 　　保命，对人类是第一需求。 第665章 梦魇之魂1.1手术特供版 　　一周之后。 　　魔能车缓缓停在红十字大楼外。 　　马修推门下来。 　　今天是新式治疗正式落实的第一天，比起过去的药物疗法，以梦魇晶偶来投射感染者体内的夜魔投影听着就有些玄乎和不可靠，对于思想保守的罗斯特大陆人民来说，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大门口就有两个展架，上面写了两个版面。 　　左边写着《晶偶疗法原理》，里面着重讲了这种手段治疗夜魔症的内在逻辑，以及前因后果。 　　右边写有《免费办理晶偶疗法流程》，上头写着几个步骤，包括报名审核，签署同意书，后续排队等待手术日，以及在病房术后一周的观察期。 　　这也是吉赛尔想的一个办法。 　　普通人感染夜魔症，几乎只有被关起来一条路，勉强留着一条命，但既无法交流，又失去理智，随时可能伤人。这样的病人对亲友而言，都是一种沉重又残酷的负担。 　　第一期的免费医疗，持续时间为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报名通过再都会免去一切费用，由俾斯麦庄园承担住宿和器材消耗。 　　马修走入里面，看到二十几个人正排着队在咨询坐诊讲解的医师。 　　“真的免费吗？什么钱也不用给？只需要带着饭来就行？” 　　“对的，只是不包三餐。” 　　“医生，医生！那个晶偶，到底怎么用？我还是没看明白，是戴在身上，还是放在水里喝下去？” 　　“都不是，这个梦魇晶偶啊是……” 　　“我要报名，给我报名，我妻子天天用头撞东西，已经快死了，求求你，求求你马上给她做这个手术！” 　　“感染情况有多久了？我需要知道具体一点的时间……” 　　…… 　　报名现场比马修想得要好。 　　他一路走到四楼，现在这一层楼已经变成了手术专用。 　　目前已有的有三个手术间。 　　三高手术、整容手术以及最新的夜魔症手术。 　　马修走到贴有“夜魔症手术室”外，他看到外头居然有两个熟人。 　　埃迪男爵，塞浦路伯爵的左右手。 　　缅希科夫，第十四圣光骑士团团长。 　　两人正在低声商量什么，脸色看起来有几分焦虑。 　　“哟，两位。” 　　马修的招呼，让他们立马站起来行礼。 　　“马修先生。” 　　“怎么？里面是你们的人？”马修随口问。 　　埃迪男爵苦着脸：“现在在里面手术的，是埃里克城盗火者小队成员，那家伙被梦魇之手伤到，症状越来越严重，已经疯疯癫癫，谁都认不出来了。” 　　缅希科夫也说：“我的一个团员是下一个做手术的，他是因为被一头魔犬咬伤感染了夜魔症，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 　　两人脸上都是苦楚。 　　他们不敢质疑手术，但心里的担忧却是写在脸上。 　　黑暗时代的后续恐怖已经展露出来，被感染的农作物，魔化的各种野生动物，带来了更多的野外危险，粮食也开始变得紧缺起来。 　　初期盗火者小队狩猎夜魔带来的安全感，正在一点点缩水。 　　北方贸易区已经算是预案防患做得最好的区域之一，目前依旧有这个情况，从其他地方过来的移民还在不断增多。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北方贸易区的工作机会吸引，现在则是恐慌性迁徙，只是为了到更安全的地方生存。 　　手术室大门从里被推开。 　　埃迪和缅希科夫一下子凑过去。 　　“怎么样了？” 　　“手术情况还好吗？” 　　出来的是吉赛尔。 　　“不要着急，一切都很正常，患者也非常稳定。” 　　潘妮跟着也从里面出来，她搬了一面宽大的晶块显示器，将这显示器靠在墙上：“知道你们担心，就在这里看，也能了解患者的最新状况，不过不要吵，保持安静。” 　　“来搭把手。” 　　她指挥下，埃迪和缅希科夫一起将显示器固定在墙壁上事先固定的铁支架上。 　　接着潘妮又从手术室里牵了一条线缆，接在了显示器的后面。 　　显示器一下子就亮了。 　　马修几人的注意力都被画面吸引。 　　荧幕是第三人称视角。 　　画面上，一名手持III型鹰铳狙击枪的男性战士正埋伏在城墙上，他打开瞄准器，顿时一个圆形瞄准镜锁定了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市民的NPC。 　　那NPC有着非常清晰的人类面孔，是一名穿着灰色长袍的女性。 　　她一脸恐惧，正在左右张望，显得极其紧张和不安。 　　很快她发现了左侧有一名男性农夫，过去和他说着什么，但农夫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看着地面的农作物。 　　“这就是患者，里面的人物是被晶偶接入的夜魔化意识投影，这么说可能有点复杂拗口。你们可以把这看成是夜魔在她身上制造的一个意识人格，这个人格会不断朝着夜魔方向变化，最终占据主导地位，那时候她就成了一个拥有人类躯体的夜魔。” 　　“技术上，就是将这部分夜魔化的意识湍流接入晶偶里的《梦魇之魂1.1手术特供版》，变成巫术计算机里可调用的巫术数据，当然这实现起来并不容易。多亏了杜莉工作室的天才设想和技术支持。” 　　“血液研究中心还有事，你们慢慢看。” 　　潘妮脸上带着笑，仿佛这并不是一场手术，而只是一场游戏。 　　事实上看起来也的确。 　　“现在就如你们看到的这样，需要仔细观察她的状况，如果她有任何异状。” 　　瞄准镜头上，原本唯唯诺诺的女患者突然全身变得漆黑，就如同被看不见的黑色石油黏住了身体。 　　她脑袋上也浮现出一个名字：LV15夜魔症患者01号。 　　旁边还有一管血条。 　　狙击枪嘭了一声。 　　血条掉了一半。 　　夜魔症患者朝着攻击自己的方向疯狂冲来。 　　狙击枪装填完毕，又是一枪，将其脑袋射爆。 　　她发出一声惨叫。 　　慢慢身体开始恢复，变成了正常的女性形态。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双手，又看向远处。 　　“这样就是一个疗程。” 　　吉赛尔不紧不慢地说：“不同感染程度的患者，需要的疗程数不一样。一般来说，三个疗程就够了，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的重症患者。” 　　马修还好，早就知道这种魔幻手术。 　　埃迪男爵和缅希科夫则是脸上一言难尽。 　　两人仿佛有一千万个问题想问，但由于问题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槽点太多了。 　　马修也懂。 　　不过只要管用……精神疗法和安慰剂疗法做的，巫术射击疗法为什么不能做？ 　　第一天的三起手术非常顺利，三名患者经过三个疗程的治疗，表现出明显的意识清醒，自我认知也恢复过来。 　　他们都能明确说出自己被手术的感受。 　　口述基本一致。 　　患者对在《梦魇之魂1.1手术特供版》的经历记忆清晰，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埃里克城，那里死气沉沉，没有人会响应自己的请求和求助，只有潜伏在黑暗里的夜魔，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杀手。 　　他们必须不断奔跑，才能稍微缓解一点被盯上的恐惧和绝望，可跑着跑着就失去了控制，直到猛地惊醒。 　　这一切和小时候的噩梦非常相似。 　　晶偶疗法开始逐渐被推广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从夜魔带来的疯狂错乱中恢复过来。 　　期间，杜莉工作室也获得了大量患者数据，基于这个基础复制出更多栩栩如生的NPC，进一步完善了《梦魇之魂》的世界和真实度。 　　这些都是后话了。 　　…… 　　马修从红十字离开后马不停蹄，直奔停飞坪。 　　今天是北港城魔能话机工程正式完工日，他和维克多都要出席，见证这至关重要的时刻。 　　格罗姆降落在城外，这座靠近海洋的都灵城市体量不算小，有12万居民，城墙上点着一盏盏炼金油灯，看起来古朴而沉静。 　　马修和索伊匆匆走向城门。 　　门口处，赫德森主教已经等候多时。 　　老主教笑着招呼：“马修先生，一路辛苦。” 　　“抱歉，原本应该早一点过来的，庄园里有些事需要处理……” 　　马修说：“维克多到了吗？” 　　“维克多王子现在在机房，正在检查里面的各种设施。” 　　赫德森主教带路，马修跟着一路走入城里。 　　北港城和上次并没有什么区别，街道依旧宽阔，人依旧不少，多了从俾斯麦庄园进口的魔能灯泡，现在两旁都安装了路灯，能见度很高。 　　权贵的奢华住所明显灯火辉煌，平民的房屋光线就要黯淡许多，街道上有不少平民在三三两两聊天，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流浪汉和难民的人，就在路灯下躺着或靠着休息，这样可以节省照明的消耗。 　　见到赫德森恭恭敬敬带来的青年，很多人都敬畏地让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访客以及他身后的女仆从。 　　“是马修·俾斯麦大人，我记得，黑发黑眼睛，就是他！” 　　“马修大人来我们城里了？难道是北港城要和俾斯麦庄园合作了？我不是做梦吧！” 　　“赫德森主教做事绝不会有错！肯定是这样！” 　　“北港城有救了！我们的粮食和照明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马修大人！马修大人！帮帮我们！” 　　平民们迅速认出了马修，一个个兴奋了起来。 　　如今的马修已经是传奇和富饶的代名词。 　　卡尔马北方那么贫瘠困难的地方，经过马修操刀直接搞出了一个不夜城埃里克城，然后没多久，西南四座城市都加入了埃里克城的辐射圈，组成的北方贸易区总计超过40万人，占了卡尔马王国近1/10人口！ 　　更离谱的是，原本南方不论地理还是人力，都是天然的港口和贸易枢纽，现在却已经被喷气轨道车强行扭转，整个卡尔马王国的商业贸易都在向北方贸易区倾斜。 　　纯粹是因为那里运输速度飞快，人力充足，又有如今最丰富、最具有交易价值的商品存在。 　　商人逐利，他们总是忠实地跟着钱走。 　　马修听不懂都灵语，索伊就给他逐个翻译了一遍。 　　赫德森主教只能尴尬地笑笑。 　　马修想了想：“赫德森主教，都灵这边有土壤肥沃，水资源丰富，你们要不要和北方贸易区一起种水稻？” 　　老主教大喜：“愿意，愿意。” 　　不过他脸上又一苦：“不过北港城没什么钱，金币都被用来购买各种燃料了……” 　　“不用。” 　　马修摆摆手：“用棉花橡胶和我们交易就行。” 　　“好的！没问题。” 　　赫德森主教一口应下。 　　如今粮食缺口越来越大，可燃的煤炭、油脂、木柴价格不断突破新高，各国对棉花橡胶的进口都在缩紧，没多少闲钱购买这些工业原料。 　　俾斯麦庄园愿意以物料交易给北港城魔术水稻，对北港城就是一次巨大援助！ 　　“马修先生，请稍等一下。” 　　赫德森主教当即用都灵语将两人的协议说了一遍，周围北港城居民又是一阵欢呼，他们高兴地跳起舞，呼喊马修的名字，一个个给马修送上绿橄榄。 　　“delusa。” 　　“delusa。” 　　…… 　　男男女女都对马修送上了真诚的祝福。 　　马修记得，delusa就是表达身体健康的意思。 　　一路走来，都灵人们都在纷纷行礼祝福，还是让马修心里感动。 　　大多数普通人，都依旧保持着淳朴的善意，你帮助他们，他们就会尊重你，拥护你。 　　感动之余马修又发现。 　　赫德森也玩了一个小花招，他将口头协议告诉百姓，马修想要违约就要考虑出尔反尔的影响问题。 　　马修笑了笑：“放心，我说了就会做到。” 　　赫德森装作听不懂：“马修先生，请跟我来，前面就是机房了。” 　　机房建在北港城的中央，是一幢三层高的尖锐建筑，顶部有着高高穹顶和天窗，青砖红瓦，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钟楼，顶部刻有漂亮的浮雕。 　　它位于广场中央的另一面，和教堂刚好面对面。 　　马修看得脸抽了抽：“这是谁设计的？弄得花里胡哨的，浪费预算。” 　　他心里认为，机房更多要考虑实用性，结实耐用就行，不然就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形象上的庄重也是很有必要的。” 　　赫德森认真地说：“这样才会让人们保持敬畏，能够自然而然地感恩这来之不易的杰作。” 　　两人思考的角度不同。 　　赫德森作为神殿神官，对平民心理和塑造信仰很有研究。 　　马修是纯粹实用主义，倒是能理解对方。 　　毕竟是都灵王国，要符合本地化特色和需求，只要不影响魔能话机正常使用就行。 第666章 城际通话：信息战第一枪 　　机房高塔里，布置有一个个铜皮制作的接线盒，这些盒子和后面的橡胶将线缆分类排序，形成一条条互相平行的进出线，看着让强迫症患者非常舒爽。 　　通信线缆从地下布线，然后集中进入到机房里集成转接，通过里面的核心低语猎手进行信息转包和传递，这就是魔能话机的基本原理。 　　赫德森推开前面的一扇铁门，迎面就是一株巨大的低语猎手，花型的树状结构让马修看起来很亲切。 　　比起俾斯麦庄园的低语猎手，眼前这一株要更加高达茂密。等阶高达LV29，可见维克多花费了很多心血，投入到培养它的身上。 　　这时候，一头醒目银发的维克多正和旁边金发副官施密茨正在布线的角落说着什么。 　　见到马修，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马修，我已经做过检查，不论是结构、布线还是低语猎手这个枢纽的运转，都符合最初的要求。” 　　维克多依旧一身佛若克军装，腰系军刀阿尔伯特，身体英挺，看起来精神不错。 　　“那就好，魔能话机体系还是先铺开再进一步优化。” 　　马修点点头。 　　施密茨也补充说：“整个施工比想象中要困难。原本计划两个月就能完工，最终还是超出了半个月的工期。” 　　“主要是两个难点，一是地下布线，虽然有钻地魔虫，能够通过地下挖出通道，但城市内还是要打出一些通道，方便维护人员检查，这就引来了很多平民的恐慌。” 　　“他们说，夜魔会从地下黑暗里钻出来，我们花费了很多功夫，才让他们安下心。” 　　“第二个难点是，这里一次性铺设了10条线，比原计划多出了一倍。” 　　马修有些不解：“第一期工程就铺设这么多吗？” 　　俾斯麦庄园也只铺设了9条线，线缆越多，工程越繁琐和细致，因为魔能线缆之间会有一定的互相影响，既有的橡胶和金属没法隔绝这种互相之间的反应。 　　“这是菲妮克斯小姐拍定的，我们先从这里出去，看看你就明白。” 　　施密茨推门而出，在前方带路。 　　马修、维克多和赫德森主教走在后面。 　　广场中央是一座“阻断黑暗之手”雕塑，这也是万物主宰的标志，在都灵各城市都属于地标。 　　就在雕塑旁边街角，有五个并排小屋。 　　小屋都很窄，仅能容纳一个人站或坐，四面封住，左右有窗户，屋外贴有牌子：公用魔能话机，1枚金币半个小时。 　　有一个男子坐在公用话机亭旁的椅子上，衣服上也贴有一个牌子：收费员。 　　其中一个话机亭的门从里被打开。 　　穿着麻布工装的菲妮克斯从里面出来。 　　她脸上看起来脏兮兮的，汗水未干，背着大旅行包，手上戴着手套，也都是布满油渍和污痕。 　　“马修，你来了？” 　　菲妮克斯看到这边，小步过来：“这是我规划后和赫德森主教商量后的结果，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马修点点头：“公用话机亭，这个主意很好。以前元素之眼完全掌握在巫师手里，哪怕现在更新后也要暴露在其他人眼中。现在让每个人的信息都得到了保护，而且自由度更高，效率是以前的十倍以上，很好。” 　　菲妮克斯龇了龇嘴。 　　原以为马修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这些早就见识过一样。 　　让菲妮克斯又有点小小不爽。 　　这家伙，老是一副“就这？还行吧”的模样，莫名让人火大。 　　不过能搞出那么多奇思妙想，大概这对他来说，也的确算不了什么。 　　菲妮克斯收敛心情，开始介绍：“整个北港城一期工程共做了10条线，其中神殿独享2条，城内政务分别是治安、民政、司法三个部门各有1一条线，剩下5条线都配置在这里，用作公共话机。” 　　“数量多一点当然是好事。不过，目前真用得上10条线吗？” 　　马修对此有点不解。 　　早期计划，是连上北港城和莱曼城，不过神殿方基于保守的态度，表示先从北港城做起，于是整个计划就不得不迂回前进。 　　“当然用得上。” 　　菲妮克斯神秘一笑，心里终于稍微愉悦了一点，这家伙果然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首先，城内随时可能会发生纠纷或者斗殴问题，这是每一个聚居地都免不了的。通过魔能话机，就能迅速联络相关部门派出维持秩序的人员。” 　　“再者，公共话机的存在，让平民能够更好地寻求政务机关的帮助。” 　　“除去内部信息高速流转，对外也是非常重要的基础。” 　　马修立即想到：“莱曼城？测试的话机亭不是建在莱曼城外十公里处吗？” 　　“你大概不清楚莱曼城在哪。” 　　菲妮克斯指向东北方向：“莱曼城同样在靠海区域，距离这里只有十五公里，只是规模要比北港城小，人口在7万人左右，那里距离海更近，以前叫做莱曼港，主产业是近海捕鱼和养鱼。” 　　“北港城的核心产业是种植小麦和橄榄，两座城市来往密切，因为早期莱曼城还是莱曼港的时候本就是北港城的一部分。” 　　“现在虽然分离开来，但依旧联系紧密。” 　　“对于莱曼城来讲，时间非常重要，因为新鲜的鱼价格会比较好，腌鱼和咸鱼价格就会低很多，所以那边的沃尔顿主教直接给我们把线拉到城里，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赫德森对此只能苦笑：“沃尔顿太激进了……” 　　马修懂了。 　　这就是俗称的先上车再补票。 　　沃尔顿主教也算是一个狠人，敢顶住压力直接让布线，面临被上面枢机主教处罚的巨大风险，政治生涯可能止步于此。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他看得准时机，敢于下注，眼光和判断确有可取之处。 　　“这些都不是问题。” 　　菲妮克斯一脸不在乎地说：“只要第一通话机打通，所有人都会赞美，没有人会再反对。” 　　“好了，现在就开始通话。”马修说。 　　菲妮克斯示意：“赫德森主教，你来吧，操作你都会。莱曼城的沃尔顿主教正在话机旁边等着呢。” 　　老主教点点头。 　　他走到公共话机亭前，收费员赶紧行礼，打开亭子的门。 　　赫德森主教让门保持开启的状态，走到里面的桌子前，那里摆放着一台蜘蛛形态的魔能话机。 　　老主教抬起枯瘦的手指，一个个摁下按键。 　　那边嘟嘟嘟几声后，传出声音来。 　　“北港城吗？是北港城吗？听到的话，请回答。” 　　站在话机亭外，马修就能听到，那沃尔顿是一个大嗓门，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 　　赫德森抓起话机：“是，我是赫德森，沃尔顿，那边情况如何？” 　　“好，好好！” 　　沃尔顿那边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没有元素之眼，我们也有我们的新传信装置了！魔能话机，太奇妙了，太奇妙了！” 　　两人在里面聊了半个小时，这才意犹未尽地挂断话机。 　　赫德森眼里闪烁着难言的喜悦，以及一股如释重负。 　　“魔能话机，非常成功。” 　　菲妮克斯一脸本就是如此的模样。 　　“马修先生。” 　　赫德森主教趁热打铁：“那个，神殿想要继续合作更多的魔能话机建设……” 　　马修懂。 　　成功了，那肯定是大规模复制经验。 　　现在可是神殿被真理之眼制裁的关键时期。 　　马修对此也有预案：“这事你和维克托谈吧，萨克森距离这里更近，施工也更加方便，俾斯麦庄园会派出一些技术骨干进行现场指导。” 　　维克多开始和赫德森探讨起具体事宜。 　　这是马修早和维克多商量过的。 　　魔能话机的基础建设必定会铺开，不过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限制，那就是作为核心的低语猎手，俾斯麦庄园无法提供。 　　好在维克多很早就在进行这方面培育，家大业大的王室不缺培育材料，低语猎手成品他已经培养出十二株——考虑到维克多总是会说低自己的特性，马修保守估计，他应该有二十株左右的库存。 　　不过再次选址就需要好好斟酌，一株低语猎手要覆盖四座城市为佳，着重建设重点枢纽城市。 　　菲妮克斯则是把马修拉到一边：“最近你搞了一个大新闻，四公古尔都被你强行拉入庄园了？” 　　“不是强行，是双方协商后的结果……” 　　“别说有的没的，情况是怎样的？” 　　马修简单地叙述了一番。 　　“黑白之龙，操控头盔和手柄……” 　　菲妮克斯眼里冒光：“看来最近错过了太多，回去要和帕梅拉一起好好研究，看看能不能搞出新的黑白之龙来！” 　　马修琢磨。 　　要制作黑白之龙，首先要有龙。 　　说起来。 　　维克多的军刀阿尔伯特，似乎具有寻找巨型生物的特性，不如问问看？ 　　才和赫德森谈了一些基础意向，维克多听到马修的要求，先是愣了一下。 　　“龙？你要找龙？” 　　“对，有没有？最好是死的尸体。”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古尔怎么找到的？” 　　维克多无言以对。 　　他腰间的军刀阿尔伯特忍不住开口说：“你以为龙是狗吗？到处都有！每一头龙濒死时都会飞回到龙墓，那里才是它们永恒的归宿，龙可是一种真正的神明后裔，龙神是非常远古的原神之一！” 　　“龙墓？” 　　马修只听到龙墓这个词：“在哪？” 　　“你疯了！马修·俾斯麦！”阿尔伯特惊声尖叫：“你不要想打龙墓的主意！你这是自寻死路！” 　　“纯路人，了解一下，知识性了解。”马修一脸正气。 　　“……” 　　最终阿尔伯特还是给他讲了：“龙墓具体位置没人知道，据说是在龙的世界里，那是它们诞生和死亡之地，最早时候，每有一条龙死亡，就会有另一条龙诞生，龙的数量是恒定的。” 　　“不过由于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就像是古尔见到的龙……所以实际上，龙的世界里，龙数量逐年在减少。” 　　“就和很多高等阶的魔灵一样，龙自己的生育能力很差，内部繁衍更是困难，所以它们大多都是和低等阶的外族繁育，生下大量混血，再等它们一点点脱变为龙。” 　　“纯正的龙很稀有，大多世界只能看到一些混血龙。” 　　马修心里说了声可惜。 　　他突然想到庄园里的一件宝贝。 　　-1号邪恶铜棺。 　　那东西可是能将受精卵或胚胎迅速培育成婴儿的……如果能掌控它的用途，岂不是可以开一个专治不孕不育的科室？ 　　大龄高等阶魔灵都被这个问题困扰。 　　不知道有没有搞头。 第667章 真理之眼的封锁与庄园反制 　　回到庄园后，马修就得到了真理之眼副会长比鲁斯的正式通知。 　　——鉴于俾斯麦庄园一直以来都在包庇、纵容秘法会等恐怖组织，并且多次做出危险举动，真理之眼本着为罗斯特大陆的安全秩序和人类命运考量，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们很遗憾地告知北方贸易区的五座城市，伊那城、泰尔沃城、埃里克城、科斯托姆城、利佩里的元素之眼从今日起正式停用，直到我们确认，这五座城市都不受俾斯麦庄园的负面影响，才会考虑再次开启。 　　——不排除情况进一步恶劣，对卡尔马王国北部行省、东部行省全境的封锁。 　　——希望俾斯麦庄园能尽快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巨大错误，尽快回到正常的秩序中来。 　　这条通牒让马修心里冷笑。 　　这妥妥一副罗斯特大陆老大的架势，真理之眼真是好大的威风。 　　考虑到真理之眼背后的阿基坦王国，以及更加广大的贵族群体，他们的确是目前罗斯特大陆上综合能力最强势力。 　　神殿困于粮食陷阱和被技术封锁，萨克森和秘银工坊依旧要被真理之眼卡脖子，擅长用钞能力的巴斯共和国也陷入虫油围困，难以顾忌外界。 　　北方贸易区的铁路网已经成型，因此不论信息传递还是人员移动，都会变得非常迅速。 　　埃里克城人情绪非常稳定，毕竟他们见过太多风浪，只是停用了元素之眼，反正这东西都是贵族们才用得起的高级货，对他们日常生活并无影响。 　　受到最大影响的是伊那城和利佩里，这两座城市分别是北部行省和东部行省的首府。 　　信息滞涩，会影响首都奥拉尔传递过来的政令。 　　卡尔马王国的奥拉夫三世迄今为止保持沉默，仿佛对一切毫不知情。 　　马修召开了一个四人紧急会议。 　　参会者除去他本人，还有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 　　会议中启动了过去的紧急预案，筛选出了应对真理之眼技术封锁的反制措施。 　　当天，俾斯麦庄园的正式宣言已经通过埃里克城发往整个北方贸易区，并且刊登在了第二天的《奥秘》中。 　　《告真理之眼书》： 　　俾斯麦庄园一直本着发展共赢的目的，推动和各方的合作和技术创新，以实现消灭卡尔马北方的饥饿和贫困为己任。 　　贵方单方面认为，不符合贵方利益诉求和意愿即为威胁罗斯特大陆的因素，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俾斯麦庄园欢迎一切愿意合作进步的朋友，但也绝不害怕任何挑战和威胁，我们有足够的韧性来应对任何不确定性，封锁和摩擦阻止不了北方人们发展的步伐。 　　罗斯特大陆新时代中，拼的是实力智力，靠的是合作共赢。 　　面对风险挑战，俾斯麦庄园有足够信心和能力化危为机，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那些以为凭借什么手段就能遏制北方发展大势的企图，终究无法找到现实注脚。 　　…… 　　除去官宣表明毫不退让的决心之外，马修下达了一系列的反制手段。 　　一是对于进出北方贸易区的真理之眼巫师，都需要进行审查才能进出，为了避免一些不稳定因素，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暂时禁止进入北方贸易区。当然，阿基坦人们北方还是非常欢迎的。 　　二是正式拆除了北方贸易区五座城市的元素之眼，彻底废弃了过去的元素之眼体系，取而代之的是魔能话机体系正式铺开。 　　马修用两台巫术计算机从维克多那换来两株低语猎手，分别固定在泰尔沃城和科斯托姆城。 　　这两座城市在北方贸易区相对弱势，却是非常重要的两省路线枢纽。 　　马修索性以这两座发展慢一些的城市作为信息枢纽，将机房和低语猎手都安置在两城，可以起到带动经济发展作用。 　　如此一来。 　　伊那城——泰尔沃城（信息枢纽）——埃里克城——科斯托姆城（信息枢纽）——利佩里。 　　完整的北方贸易区信息网也能以最高效方式展开。 　　三是宣布，和神殿的基础建设合作已经初见成效，北港城和莱曼城的双城通信畅通无阻，比起旧时代的元素之眼更加快捷，并且个人隐私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欢迎各路有意者，前去北港城体验和商谈合作。 　　这三条布置都各有深意。 　　马修首先是强调真理之眼和阿基坦剥离开来，并且拖神殿正式下水，同时将新技术体系正式公布。 　　如此一来，阿基坦就不要公开发声。 　　所有人都知道，神殿和俾斯麦庄园要一起和真理之眼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那么双方最少也是伯仲之间，这种均衡的大势力打擂台，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没人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 　　稳妥点，静观其变。 　　胜者总是正义的，剩下的才是合作的好对象。 　　…… 　　马修这些天又恢复了高强度的工作，每天审阅一份份送来的报告和申请，给予批示和回应，做出判断和决定。 　　将重要的文件都签署完毕，他伸了个懒腰，抬起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工作了五个小时。 　　索伊很体贴地递来一杯奶茶：“马修先生，补充一点糖分，会舒服一点。” 　　马修喝了口茶：“现在外界舆论是怎样？” 　　索伊翻开自己的本子：“五大王国发表的声明都很接近，都是让双方保持克制，不要冲突升级，尽量用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 　　马修笑了：“和稀泥有一手。” 　　“神殿对我们的公告表示了支持。” 　　“绞索公馆也在《奥秘》上发文，表示支持我们和神殿，谴责真理之眼的霸道和单边制裁态度。” 　　马修收起笑容。 　　这件事不简单。 　　神殿早就站在了真理之眼的对立方，力挺俾斯麦庄园毫无问题。 　　绞索公馆这一群藏在暗处的家伙，竟然会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盘算。 　　自真理之眼对神殿发起技术封锁，马修就有一个疑惑。 　　神殿有半神的教宗奥斯塔坐镇，四公之一西浦杜克也能随时给予支援，真理之眼有什么底气，能够敢于主动和坐拥罗斯特大陆巅峰战力的神殿叫板？ 　　副会长比鲁斯带领的巫师团，如果真有那么强，早就干掉当初入侵的冥蝗了，那就没有科西嘉露脸走上台前的机会。 　　排除所有的错误答案，剩下的哪怕再离谱，也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 　　真理之眼，找到了古神靠山。 　　或者说，他们一直都有古神支持。 　　马修赶紧找来古尔，这方面隐秘，四公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真理之眼背后的古神？” 　　古尔陷入了沉思：“他们从未表现出来，但你这么一说，我想想，好像的确有很多可疑之处……” 　　马修给出了自己的猜测：“神殿属于万物主宰方，骸骨修理者特性使然，不可能入场，数星者玛门也不像是会轻易卷入争端的类型。” 　　“那么，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冥界之蛇’对真理之眼伸出了橄榄枝。原本罗斯特大陆的争夺中，万物主宰就和冥界之蛇是对头，冥界之蛇虽然输了，但祂的影响力一直还在。” 　　“肯定是！” 　　古尔猛地惊醒：“奈特米尔那个贱人，总是游走于阿基坦一带，她对巫师和阿基坦人特别热衷，肯定是她在背后笼络了真理之眼！” 　　“半神不出，四公就是这个世界最强战力，真理之眼不可能挡得住西浦杜克。” 　　一切都连上了。 　　因为得到了四公之一奈特米尔的支持，背后又有冥界之蛇这一尊巨无霸，真理之眼一改过去收缩保守姿态，开始重拳出击。 　　第一拳直接打在神殿面门上，直接告诉对方，单边制裁现在开始。 　　第二拳挥向秘法会，要将这个四面讨巧的组织彻底碾碎。 　　第三拳，则是朝向了发展势头惊人的后起势力，俾斯麦庄园。 　　三线作战，真理之眼依旧非常自信。 　　不仅仅有多年经营而来的威势，还有巫术装置带来的强大权力，这些都是真理之眼敢于以一打三的底气。 　　神殿被一拳打得苦不堪言。 　　秘法会差点支离破碎。 　　只有俾斯麦庄园这里，给出了正面强力的反击。 　　马修原本想要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低调发展。 　　庄园这两年风头太盛，虽然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和技术储备，但基础学科的进展依旧缓慢，必须有牢固的基础，才能发展出优质的上层建筑。 　　奈何形式不允许。 　　真理之眼已经打上门口，这一仗现在就必须接。 　　马修想到：“菲妮克斯去泰尔沃城三天了，那边进度如何？” 　　“一切正常，空运的低语猎手已经被安置好，正在进行布线和建造机房，保守估计，最长一个月就能通话。” 　　由于这次事发突然，在马修的要求下，菲妮克斯带着皮尔的地精工程队，马不停蹄赶赴埃里克城以西的泰尔沃城，进行又一次的工程监管。马修承诺菲妮克斯会匀一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给她送到现场工作室里。 　　另一边，东南面的科斯托姆城工程建设，由帕梅拉亲自领队，艾克斯随行，带上之前非常高效的活尸工程队，也在紧锣密鼓地搞建设。 　　大多数基建工程，越早完成，越早能享受红利。 　　马修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作为一名活尸，保持身体的灵活性很有必要，否则就会变成殭尸了。 　　一道黑色的影子轻盈地推门而入。 　　“要不要看个好玩的东西？” 　　只着露背裙的吉赛尔笑容妩媚，眼神勾人：“你一定会喜欢的，其他地方可看不到哦。要不要来？” 　　马修嘴上说：“我还要工作。” 　　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跟上了红发女巫上楼的脚步。 第668章 让我看看 　　吉赛尔走到自己门口，突然低声说：“待会儿我们声音都小一点，懂吗？” 　　“懂。” 　　马修脑子里开始不可描述起来，浑身也跃跃欲试。 　　索伊很知趣地没有跟上来。 　　吉赛尔进了门，让马修快进来，然后关上门。 　　她一下子蹬掉高跟鞋，跳上床，就像是一只年轻的小鹿。 　　“拖鞋啊，愣着干嘛。”她催促说。 　　马修赶紧照做，然后也小心翼翼坐在床边。 　　“上来，上来一点。别浪费时间，时间宝贵呀。” 　　“有点不好意思……” 　　马修低声说。 　　他往床上坐了一点，目光不经意一瞟，看到吉赛尔左肩的吊带已经滑到了手肘处，露出一大片前胸轮廓。 　　吉赛尔却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灯光下，屋内孤男寡女的气氛就变得有几分暧昧。 　　马修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他单身多年，虽然见过很多恋人互动，但自己还是头一次。 　　“来一杯酒。” 　　吉赛尔给他倒了一杯猩红佳人：“这时候，还是喝这个比较好，更符合情境，蓝色日出太烈了。” 　　马修喝了一下口，然后偷偷闻了闻自己身上，发现没有异味这才松了口气。 　　他突然脑子里想到。 　　自己是活尸啊，新陈代谢也变慢了很多，如果有体味，更应该是尸臭才对。 　　也不知道活尸的某些生理功能有没有障碍。 　　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马修手捧酒杯，看着吉赛尔一步步靠近。 　　她撩了撩头发，和马修一起坐在床上。 　　“准备好了吗？” 　　马修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吉赛尔抓起旁边的巫师杖，一挥。 　　床对面的墙壁上，出现一副巨大的清晰投影。 　　画面上是一片树林里，有一男一女。 　　“快看。” 　　吉赛尔的提醒让马修一阵茫然。 　　这是啥？ 　　难道是过来看小电影？ 　　马修看向墙壁。 　　树林是防风林，一目了然，男人是头戴青铜面具的斯派德。 　　女人戴了两枚羽毛形的金耳环，穿着一身蓝色舞娘服，身上有很多亮晶晶的亮片，露出纤细有力的小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收拢羽毛的孔雀。 　　“这就是丽贝卡，丽贝卡啊。” 　　吉赛尔递给马修一根薯条。 　　马修囫囵吞下：“旧情人相见？” 　　“对，所以让你快点进来，不然没得看了。” 　　吉赛尔做了个嘘的手势：“听。” 　　画面上。 　　丽贝卡一脸难过：“你一点不想我吗？斯派德，你真是一个狠心的男人。” 　　“……” 　　斯派德沉默以对。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呀。” 　　丽贝卡往前一步，拉着他的手：“我想听你的声音，我一直都很想你，每天都想，只要没有其他男人陪着我，我都在想你。” 　　“哪怕和他们睡觉快乐时，我也会想起你。” 　　丽贝卡一脸忧伤地说：“我总是会想，如果眼前的男人是你的话，该多好啊。你一定比他们都棒，你是最棒的！” 　　吉赛尔看得一脸投入。 　　马修忍不住说：“渣女。” 　　“别装了，你不爱我，你也不想我，你只是想看到我痛苦和悲惨的模样。” 　　斯派德低沉地说。 　　“不，不是的。” 　　丽贝卡用力摇头：“我爱你，我从没有对其他男人说过这句话，我是真的很爱你，我喜欢你的脸，我迷恋你的身体，我爱你用力的模样，我也爱你忍耐痛苦的样子……我对你的爱是毫无保留的，我爱你的一切，你的痛苦和快乐，你的花心和好胜心。” 　　她双手抓着斯派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清澈的双眼里闪烁着泪光。 　　“你不想摸我吗？你不想碰碰我吗？” 　　“……抱歉。” 　　斯派德依旧语气冷淡：“我爱的丽贝卡，在那天夜里已经不见了。” 　　“你说谎。” 　　丽贝卡突然笑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心跳很快，你努力在保持自己的呼吸平稳，身体不会说谎。让我看看你的脸，让我看看。” 　　“我的脸已经被你毁了。” 　　斯派德退后一步：“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吧，丽贝卡，我们不该再见面的。” 　　“我不要。” 　　丽贝卡手指张开。 　　斯派德脸上的青铜面具飞了起来，露出里面那张轮廓分明的男性面孔。 　　丽贝卡眼神变得朦胧起来，手指轻轻在斯派德脸上，鼻子，嘴唇上抚摸：“还是那么好看的脸，斯派德，你为什么要这么好看，让我这么舍不得……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那么自然地接受我的爱，却无动于衷。” 　　她手指一挥。 　　斯派德脸上从左到右多了三条深深的伤口，原本完好的面颊再次被毁，鲜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马修正要起来，被吉赛尔用手摁住。 　　“别急，再看看，她们的关系比较特殊。” 　　斯派德只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旧情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毁掉我的脸，让我没法和其他女人亲密，想要让我围绕着你转？抱歉，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用英俊去维持自信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需要去处理一下伤口，以后我也不会再修复它，你可以放心了吧。” 　　斯派德转身，正要往后走。 　　丽贝卡一把抱住他的腰，眼里簌簌留下泪水：“为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着我走，为什么不能围着我转，为什么不愿意当我的专属男人，为什么不能像小狗一样听我的话？” 　　斯派德目不改色，一脸鲜血地说：“因为我就是我，我就是这样的男人。” 　　他推开丽贝卡的双手，一步步离开。 　　留下的女人双手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马上她又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一点没变，不是那些无趣的男人可比。” 　　她突然一步走到镜头前，视角飞起，在空中旋转，最后落入一片黑暗里。 　　“可惜，杯子猫被发现了。” 　　吉赛尔吃着一根薯条：“不过主要剧情没漏，还算不错。” 　　马修也喝了一口酒：“你让杯子猫去偷窥人家约会，这不好吧？” 　　“没事，就看看而已。” 　　吉赛尔一脸遗憾：“原本以为还有一场激情戏呢，没想到斯派德自控力这么强，完全没有要睡一觉的打算，丽贝卡的脸蛋和身材可是很棒呢。” 　　她看过来，笑眯眯说：“你不想看吗？刚才你一直在偷瞄我的胸口，女人对这个很敏锐的。” 　　马修正直地说：“礼貌性看了两眼。” 　　“你就那么想看吗？还想不想多看一点？” 　　马修不确定这时候说“让我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吉赛尔的行为模式总是很难判断。 　　于是他转移话题：“斯派德会不会伤口感染？” 　　“没事，包扎一下就行，只是脸可能短时间里没法修复了……” 　　吉赛尔指了指墙上：“快看，又一组。” 　　马修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墙壁投影已经到了俾斯麦庄园的门口，一辆魔能车外，男人吸着一根北地雪茄，女人手提一个箱子，头发被兜帽遮住。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人一直低着头，男人则是闷头抽烟，烟雾一点点从雪茄上升腾起来，就像是某种预兆。 　　“这是给机会呢，给惠特曼的机会，他看起来不懂。” 　　吉赛尔喝了半杯酒，醉眼朦胧地说：“葛瑞丝女士真是辛苦，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马修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墙壁上的巫术投影里传来声音。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没有结婚的话，现在会怎样。你有没有想过？” 　　葛瑞丝说。 　　马修吃了一惊：“她已经结婚了？” 　　“嗯。” 　　吉赛尔随口说：“来这里之前才结婚几天，和一个她不爱的贵族，虽然对方也不爱她，但互相家族间能彼此支持，这是贵族普遍的情况。” 　　马修心里说了一声可惜。 　　难怪，葛瑞丝明明忘不了惠特曼，却和他依旧有一种看不懂的距离。 　　那个距离，就是婚姻的限制。 　　惠特曼只是抽烟，半天之后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没想到我会这么伤心。” 　　葛瑞丝轻声说：“结婚的时候，我没有伤心，被黑白之龙烧光头发的时候，我没有伤心，现在我却从未有过的伤心，可能我们以后再也没法见面。” 　　“一辈子要做很多选择，但大多人都会做错很多，到后来却没有更改的勇气。” 　　“本来我也这么想，所以不怕别人说什么。我相信自己不会跟他们一样，可是原来我会。” 　　“我结婚后，以为你会伤心，结果你没有。” 　　“我从来没有想到，婚姻会这么复杂。还以为一个人，做的好就行了。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单是自己做的好是不够的。” 　　“你会想我吗？” 　　这个问题让惠特曼思考了一会儿。 　　“会的，我会想你。” 　　“那就够了。” 　　葛瑞丝凑过去，在惠特曼脸上轻轻一吻：“我不会想你了。” 　　她坐上车，开着魔能车消失在黑暗里，化作一颗孤独的星星，坠向看不见的深渊。 　　惠特曼只是抽着烟，在路灯下更显寂寞和萧索，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如释重负。 　　马修看得有些于心不忍：“追上去啊，追啊。” 　　“不会的。” 　　吉赛尔摇头：“惠特曼是很守规矩的人，他不会去破坏别人的规矩……这是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她看向马修：“如果有一天，我和一个不爱的男人结婚，我不想结，你会来帮我破坏规矩吗？” 　　“会。” 　　马修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那你比惠特曼强。” 　　吉赛尔笑了笑。 　　画面又是一阵闪烁，高速移动拖出种种残影。 　　杯子猫似乎又发现了新目标。 　　这次是在一个公交站台旁边。 　　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男人，正在对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说着什么。 　　镜头拉近。 　　马修发现是弗朗茨和雪莱夫人。 　　“就这里吧。” 　　雪莱夫人笑了笑：“脱掉衣服。” 　　弗朗茨有些兴奋地脱下羽绒服外套，露出里面赤裸发白的上身，身上捆绑了绳艺。 　　“还有裤子。” 　　他又稀稀疏疏脱下裤子，露出里面一条内裤。 　　马修看傻了，这是什么play，公共场合夜晚暴露？ 　　雪莱夫人给弗朗茨脖子上系上一个皮项圈，一端的绳子被她牵在手里。 　　她挥动狗绳：“走，乖狗狗，去散步。” 　　弗朗茨汪汪叫着，在地上爬行。 　　孤寂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一脸愉悦的雪莱夫人，四肢形态的弗朗茨，以及偶尔路过巡逻的活尸火枪兵。 　　吉赛尔看得津津有味：“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马修这才发现，弗朗茨的m属性远比自己想得要强。 　　看完三段小电影。 　　有重逢戏，有离别剧，也有重口味，倒是轻松了一些。 　　马修这才反应过来。 　　吉赛尔的诱导擦边球，加上杯子猫的偷拍搞怪，都是她看庄园最近形势严峻，为自己减压。 　　马修心里一暖。 第669章 特训班结业：唯一的合格毕业生揭晓 　　一大早，索伊就在会议厅门上贴上了最新告示：毕业答辩中，非请勿入。 　　今天是“后备役使徒特训班”第一期的最终考核日。 　　首届特训班成立至今，历经四个月，四名学员经历了系统性理论知识学习、临场判断特训与实地操演探索、各自能力开发的论文答辩。 　　总计三部分课程，理论知识总计100分，特训实操总计100分，论文答辩总计50分，截至今日已经全部结束。 　　门外，索伊守在门口，以阻挡可能误入其中的其他人。 　　门内，气氛一片肃重。 　　会议厅黑白暖石长桌将导师和学员分开，泾渭分明。 　　坐在门口这一侧，是罗伊斯、珍妮弗、芙兰朵露和奎恩，他们背后墙壁上还挂有马修一系列的抽象画作。 　　靠近窗口的一边，吉赛尔、马修、喀迈拉三人正在批改手里的试卷。 　　特训班毕业考试采用笔试和答辩结合。 　　笔试试卷由三名考官一起出题，试题采用选择题、填空题和解答题结合，考验的是特训班成员的基础知识。 　　里面包括已知古神派系的划分和各自领域，原神和古神的关系，四元素理论的基本常识，炼金术与工程项目的一些基础概念，罗斯特大陆的历史与战争…… 　　概而言之，这份就是通用试卷，不论是专修哪一个古神使徒方向，都需要掌握的基本理论和常识。 　　这也是马修特别要求的——不论走的是战斗系还是经营系，都要对世界、对古神有一个宏观了解和大局观。 　　四名年轻的学员沉默又紧张地等待结果。 　　墙上，挂钟轻轻摇动钟摆，一上一下。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在纸上的划动声，以及四个年轻人有些不安的呼吸。 　　马修第一个放下笔，然后是吉赛尔，最后是喀迈拉。 　　试卷回到了马修手里。 　　“试卷批改完毕。” 　　马修目光在四名学员脸上扫过：“下面，我宣读分数。” 　　“罗伊斯。” 　　马修看向坐在最右边的罗伊斯。 　　他平时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头小辫子跑起来不断飞舞，常年狼藉海上，哪怕现在经过很多纠正和训练，依旧偶尔会露出一种属于街头的自由不羁。 　　此时罗伊斯却双手虚握，一脸紧张地等待着马修读出他的分数。 　　“74分。” 　　听到这个分数，他长出一口气。 　　满分100分，能考74对罗伊斯来讲殊为不易，他本来就不是坐得住的类型，擅长的是实战和临场反应。 　　马修翻到下面一张试卷：“珍妮弗。” 　　被念到名字，珍妮弗一脸期待。 　　“87分。” 　　“好耶！” 　　珍妮弗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罗伊斯的快乐顿时少了一些。 　　“芙兰朵露。” 　　马修看向前方的淡金色头发的冷静少女。 　　“92分。” 　　珍妮弗一脸羡慕：“厉害啊！这次我输了。” 　　芙兰朵露只是微微颔首，看起来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中。 　　罗伊斯的笑容渐渐消失。 　　“奎恩。” 　　马修看向坐在最左边里面的青年。 　　老实说，在四个人里，奎恩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进入俾斯麦庄园以来，他既没有非常惊艳的一战成名时，也没有做出让人赞叹的成就或作品，一直都是默默无闻。 　　很多人经常会下意识忽略这个总是留恋于图书馆，并且花费大量时间研究一些没有效益项目的男人。 　　马修轻轻说：“97分。” 　　分数让奎恩自己都有点讶异。 　　芙兰朵露则是瞳孔缩小，仔细盯着旁边的同学。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危险角色。 　　珍妮弗则是嘴唇微张：“这也太强了吧……” 　　罗伊斯已经开始一脸愁容，妈的，那么拼命学东西现在还是最后一名。 　　“接下来，由喀迈拉先生对你们的平时训练、实战情况进行评价打分。”马修放下试卷。 　　喀迈拉咳嗽了一声：“总体来说，你们算是合格的废物。” 　　“我制定的体能特训和意志力锻炼，所有学时四个人都完成了，让我意外的是芙兰朵露，表现出了四个人里面最好的身体素质，以及临场敏锐性。还不错。” 　　对喀迈拉而言，这四个学生都是废物。 　　他不是针对学生，而是所有比他弱的，都是废物。 　　所以能给出一个这么温和的评价，已经殊为不易。 　　“我这里的评价很简单，平时学时完成，就有50分。” 　　听到已经有了50分，四名学员都稍微松了口气。 　　只有被喀迈拉操练过，才能体会这位魔鬼教官的恐怖，让人总是处于一种崩溃的边沿，反复刺激人的求生欲和意志力。 　　那种滋味，就像是被人将脑袋摁在水里，一直到窒息才给机会再吸上一口空气。 　　“接下来是实战，这个我一个个讲。” 　　“奎恩。” 　　喀迈拉看向四人里唯一的巫师：“我是最不看好你的，因为你有巫师习惯，被那群大多数没有单兵作战经验的巫师教授带偏了。不过，最终你表现出的成果却让我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操控弓骑士时，奎恩的战斗操作依旧处于标准之下。” 　　“关键应对黑白之龙时，奎恩也表现出实战中的冷静和思考，迅速推导出古尔的真正身份和藏身地，指挥能力也超出预期。” 　　“操作熟练度可以加练，但大局观和指挥能力却很难培养，这是难得的天赋。” 　　“所以，我给奎恩75分。” 　　被点名的奎恩赶紧说：“谢谢教官。” 　　喀迈拉将目光转向下一个学员。 　　“芙兰朵露。” 　　“弓骑士操控符合标准，并未经受实战检验，65分。” 　　芙兰朵露也说了声谢谢教官。 　　“珍妮弗。” 　　被点名的女工程师一脸期待。 　　“操控弓骑士一般般，不过你对武器的理解和改造想法，超出了他们其他几人，你的能力是另一种发挥方式。” 　　“70分。” 　　“谢谢教官。” 　　珍妮弗对旁边的芙兰朵露笑眯眯说：“我们又是打平。” 　　芙兰朵露哼了一声。 　　“罗伊斯。” 　　喀迈拉盯着最后一个学员：“纯粹对弓骑士的操作和节奏上，你是你们几人里最好的，哪怕现在就送入炼狱战场，效果应该也不错。” 　　罗伊斯顿时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但是。” 　　这个但是让他脸又垮了。 　　“你有很多纯粹表现性质的多余举动，并且过于执着于‘击杀对手’这个概念，而忘记了战略目标才是第一位。有时候，杀死敌人只是迫不得已，而并非最终想要的结果。” 　　喀迈拉冷冷说：“本来可以给你90分，但现在你只有80分。” 　　罗伊斯一脸郁闷。 　　本来在微操上，他可以说一骑绝尘，可由于过去的不良习惯拖了后腿，硬生生少了10分。 　　“好了。” 　　马修拍了拍手：“现在我加一下各位的两轮总成绩。” 　　“罗伊斯154分，珍妮弗157分，芙兰朵露157分，奎恩172分。” 　　这个成绩让罗伊斯一脸苦涩。 　　珍妮弗和芙兰朵露则是若有所思。 　　只有奎恩面色平静。 　　“当然，这不是最终的成绩。” 　　马修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着：“还有最后的一个环节，你们四人的论文答辩。这部分有50分的额度，只要答辩优秀，照样可以一举改变排名。” 　　“论文在一周前，你们都已经交了上来，所以那时候我们三名考官就进行了交叉匿名打分，采取平均分的方式进行给分。” 　　“不过为了确认论文为你们自己所写，并且没有抄袭、代笔等舞弊行为，现在要进行答辩检测。” 　　马修点名：“芙兰朵露，你先来。” 　　“是，教官。” 　　马修翻开桌上一叠资料，拿出一份用粗麻线装订的十页纸张：“你的论文是新校订、补充后的《对黑铁堡社会生态现状的初步调研》。” 　　“下面有三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其中一个进行答复。” 　　“1黑铁堡的组织架构与工厂生产效率的关系，2黑铁堡男女性比例以及年龄分部与他们工作状况的关系，3黑铁堡普通劳动者的薪水用度与消费能力。” 　　芙兰朵露微微思考了一会儿：“我选第2个。” 　　“你选的是，解读黑铁堡男女性比例以及年龄分部与他们工作状况的关系。” 　　马修十指交叉：“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是。” 　　芙兰朵露梳理了一下思维，缓缓开口：“黑铁堡的工人中，也有一部分女性，数量大概在10%左右，她们的工作包括制作食物、商品零件分类、仓库保管、打扫清理这四类。” 　　“男性工人基本上是在工厂做搬运、冶炼、加工、维修、运输等主要工序。” 　　“双方薪水也有差异，男性的薪水大概是一周70枚银币，三餐住宿由黑铁堡免费提供，所以只需要工作10天就能存下1枚金币，一年可以积攒36枚金币，月底还有一些考核奖金，暂时不纳入薪水。” 　　“女性薪水是一周40枚银币，三餐住宿同样全免，考核奖金暂时没有考虑这一部分人群。” 　　“不过基于男性工作强度很大，具有一定危险，对身体损伤更严重，加上同样时间段里，男性工人大多是一刻都没法停下，只有换班时的休息，女性工人相对而言强度较小，并且有休息调整的空间，所以这个价格基本还是合理的。” 　　“不论男女，他们的工作强度都较大，生活枯燥，加上长期待在黑铁堡，娱乐很少。据我所知，男女工人之间虽然各有宿舍区域，但彼此来往很多，男女半夜偷情的情况比较多。” 　　芙兰朵露坦然说道：“这种情况也让黑铁堡的管理困难，一部分娼妓已经偷偷溜到那边，开始做半夜买卖。” 　　“她们通常伪装成看望工人的亲属，然后在野外进行肉体交易，普通的娼妓一次10银币到20银币不等，工人们也愿意支付这笔钱。” 　　珍妮弗几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你也调查得太仔细了吧。 　　看这架势，多半现场观摩过…… 　　芙兰朵露并不受影响，做着自己的论文答辩：“在我看来，这就是黑铁堡一个重要的缺陷，没有考虑到工人们对娱乐的要求。如果不再想到办法弥补，那么酒精、赌博、娼妓迟早会掏空里面工人的钱袋，没有钱了，一部分人必然会考虑动歪脑筋。” 　　“可以了。” 　　马修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错，看得出做了很仔细很接地气的调研。答辩合格。” 　　“下一个。” 　　吉赛尔充当了答辩老师，对罗伊斯、珍妮弗、奎恩进行了询问，确认了他们的论文都系自己亲笔，他们也对自己所写细节逻辑都很清楚。 　　论文本身，四人的得分分别是。 　　芙兰朵露40分，罗伊斯20分，珍妮弗30分，奎恩35分。 　　最终四人总成绩公布。 　　罗伊斯174分，珍妮弗187分，芙兰朵露197分，奎恩207分。 　　“首届后备役使徒特训班，第一个毕业生已经诞生了。” 　　马修郑重宣布：“奎恩，恭喜。” 　　奎恩这才站起来，和马修握了握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从这一届学员里脱颖而出。 　　“其他人也不用担心。” 　　马修笑着说：“本期特训班，我们三个对大家都很满意，你们是没有经验和先例可循的，强度和难度也比后来者要大，你们的付出和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只要总分数达到总成绩60%以上，都属于合格，下一批的炼狱枷锁，会按照成绩高低顺序，以此发放，那才是你们正式的结业证书。” 　　“现在，炼狱枷锁只有一具。” 　　“奎恩。” 　　马修从箱子里取出炼狱枷锁，没有被绑定状态下，它就是一根暗金色的手链。 　　“因为事关重大，我还需要最后确认一次。” 　　马修看向面前的年轻巫师，严肃郑重地说：“奎恩，变成使徒之后，你就不再是普通人，你要肩负起为罗斯特大陆寻找前路，为庄园谋求发展，为全人类寻找和古神共存土壤的责任。”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你会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优势，但你也将面临各种从未有过的诱惑和困难，你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才能从对力量的无尽追逐中保持自我。” 　　“你做好准备了吗？” 　　奎恩坚定地说：“我准备好了。” 　　“好。” 　　马修将暗金手链递给他。 　　炼狱枷锁转瞬融化开来，钻入奎恩手臂的皮肤之中。 　　奎恩闭上眼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整个人变得更加安静。 　　马修眼前，也出现了低语者对奎恩的最新描述。 　　* 　　奎恩（LV30）：炼狱子爵。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3，魔术3。 　　增益：无。 　　破坏：F 　　速度：F 　　射程：D 　　持续：D 　　精密：D 　　成长：D 　　象征：无。 　　* 　　数据面板看起来有些磕掺。 　　可见人类这一群族，纯粹身体强度上属于孱弱阶层。 　　不过马修对此到不在意。 　　一旦穿上外骨骼装甲，装配俾式武器，奎恩就是一名具有即战力的炼狱使徒。 第670章 无人机体实测 　　第一批“后备役使徒特训班”四人全部成功毕业，除去奎恩之外，剩余三人都还在等待成为使徒的关键性道具。 　　第二届特训班的人才选拔也已悄然开始。 　　选拔的条件有所微调，不过核心依旧：三观符合俾斯麦庄园要求，能通过公共安全部的审核，然后再考虑天赋和才能。 　　第二批次的人才筛选中，马修钦点了一个人。 　　杜莉·斯密。 　　在马修看来，杜莉不论从心性还是能力，都算得上出类拔萃，比起第一届那四个毫不逊色，更是巫术计算机时代的吹哨人，意义重大。 　　然而杜莉的回答是：“抱歉，马修先生，我不想进入培训班。” 　　“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一名使徒。” 　　她的回答直接而浅白：“我没想过成为一名战士、一名领主、或是巫师。我只是想做我现在热爱的事，就是编写巫术程序，让更多人能够运用和理解巫术，让这些神奇的力量能够为人们服务。” 　　“马修先生，越是深入摸索巫术计算机，我越是明白其背后的深远意义。” 　　杜莉眼里泛光，满怀自豪：“这是人类以自己的力量制造出的工具，它能够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细致和宏达视角，观察和解释世界。” 　　“有了巫术计算机，一切存在的东西，都能重新被审视和组合，不论是蚂蚁还是狼，人还是魔灵，它都能给出一种崭新的定义和解构。” 　　“我更想当一个巫术程序员，如果我要当一个使徒，那么就是俾斯麦庄园的使徒，就是巫术计算机的使徒。” 　　“我要做的是创造而非毁灭，我的工作是解读、复制、重建，建起一座从未有过的空想之城，创造一个人们梦寐以求的理想乡，这比跟随神明更加激动人心！” 　　马修遗憾之余，又感到欣慰。 　　杜莉已经找到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她眼里有光，心里有火，这让人羡慕。 　　不论这条路如何崎岖艰难，她一定会坚定地稳稳走下去，直到她理想中的光芒照进现实。 　　马修依旧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但他从不讥讽和蔑视理想主义者。 　　他们可以活在自己世界里，不计得失地前赴后继，在黑暗中，他们就是点燃希望的人类之光。 　　在绝望时代里，这群人就是人类最宝贵的勇气火炬。 　　没有这群为了不存在的理想国而奋斗的人，这个世界也太无趣了一点。 　　马修尊重杜莉的意愿。 　　杜莉本人也松了口气。 　　在俾斯麦庄园，要对马修·俾斯麦说“不”，可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杜莉突然一拍脑袋：“马修先生，梦魇幼体的安装测试已经完全通过了，现在可以作为常规工具使用了。” 　　马修心里一喜。 　　在起源高堡斩杀夜魔将军，得到的梦魇幼体功效奇妙，能够直接控制精神意识薄弱的魔灵或是魔术反应个体。 　　最早的例子就是马修用它来可以同步牛头战士，视角随时切换，如指臂使。 　　当时马修就大胆设想，如果这项技术能够被测试通过，那么以后俾斯麦庄园力量参战，就完全可以用无人机体入场，理论上就是零风险。 　　现在说可以常规使用，让马修跃跃欲试。 　　“目前通过测试的机体有仁王克劳德、剑徒、弓使、以及外骨骼装甲弓骑士。” 　　前几个马修还可以理解，毕竟都属于活尸系，弓骑士居然也行？ 　　杜莉笑着说：“马修先生，你听我慢慢讲。” 　　“梦魇幼体，本身是一种意识湍流聚合体，内部结构已经非常成熟，表现出的外部魔术回路还没有完全闭合和封锁。所以我们进行改造，难度就很小。” 　　“通过梦魇幼体，用魔术回路绑定某一个机体，意识湍流就形成了共振和交感，再以人控制，就能在半径10尺左右的距离里随便操作。” 　　“不过超出这个范围，就会因为意识湍流共振强度削弱而渐渐迟钝而失效。” 　　“我通过破法者II代，将梦魇幼体并联上梦魇晶偶，再以巫术计算机操作，梦魇晶偶提供的共振增强，加上巫术计算机内部的龙蛋反应堆，就能支持机体在非常远的地方行动。” 　　她说起专业，简直滔滔不绝。 　　“关于人和巫术计算控制范围的巨大差异，我专门请教了惠特曼教授和普朗克老师，他们也找到古尔先生咨询。” 　　“通过计算，我们发现共振本身是有损耗的，而同步率越高，损耗越少，由于空气中具有四元素包裹的‘阿克夏’。” 　　“阿克夏就是起到主导作用的关键，它能够传递意识湍流的种种复杂信息，这种奇妙力量不亏是权能的基础，远超想象，权能展开后无处不在就是这个原因……” 　　“为了安全起见，我又从阿拉克涅小组那借来了植生羊的金羊毛，阿拉克涅小姐已经初步开发出金羊毛的传递信息能力，我就直接拿来用了。” 　　马修听得一愣一愣的：“慢着，你说，金羊毛远程传递信息……难道是隔空无线传递信号？” 　　“对啊，就是那样，非常厉害的技术！” 　　杜莉脸上都是赞叹：“不过还在封闭测试中，阿拉克涅小姐对于技术产品要求很严格，她也一再让我保密。所以马修先生，你能不能装作没听到……” 　　“好，我不知道无线技术已经初步达到。” 　　马修嘴上说着，心里已经盘算起来。 　　元素之眼？ 　　不过是点对点的原始发报机老骨头罢了。 　　等无线话机出来，看我不把你们吊起来打……谁来都不好使。 　　“马修先生，马修先生？”杜莉见他走神，出言询问。 　　马修搓了搓脸：“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你继续，继续。” 　　“剑徒和弓使是最完善成熟的机体，最先测试的就是这两台。” 　　杜莉笑着说：“分别在寂静之墙外同步远程操作，效果都还不错，当然，肯定没法和马修先生你的战斗经验相比了。” 　　“后来帕梅拉小姐建议，需要考虑一些特殊艰难的环境，于是我们尝试着将弓使投入梦魇之门，在庄园里也能操作，操作灵敏度没有任何削弱。阿克夏这种力量的承载和传递，实在是太强了。” 　　多说无益，还是要实战比划。 　　普朗克研究所后面有一片院子，这里原本是用以做一些外景实验，包括制作各种器械和大型结构模型的地方。 　　现在这里已经被清空。 　　左边站着操作弓骑士的奎恩，他手持一把演习使用的鹰铳，里面的子弹是特制染料弹，击中目标后会形成紫黑色污渍。 　　右边是同样手持相同演习鹰铳的弓使。 　　双方隔着三十尺。 　　马修在杜莉房间里，隔着窗户恰好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外面，奎恩比了一个一切就绪的手势，机械臂握住手里鹰铳。 　　马修深吸一口气：“开始！” 　　一声落下。 　　耳边就传来两声轻微的枪响。 　　马修盯着晶块屏幕。 　　荧幕上是弓使的第一人称视角，杜莉控制弓使蛇形走位，同时迅速填装子弹，然后打开瞄准器，射击对面同样在跑动装填子弹的弓骑士。 　　杜莉操作起来非常熟练，显而易见她经过了很多训练。 　　开了一枪，杜莉操作弓使冲向弓骑士。 　　由于院子不宽，双方速度和爆发力十足，根本无从躲避。 　　杜莉控制弓使拔出腰间没开刃的匕首，反拿匕首，刀尖朝向。 　　弓骑士不得不也丢了枪，拔出匕首同样挡隔。 　　双方险之又险对了一刀。 　　杜莉手指噼里啪啦快速微操，弓使双手抱住弓骑士，两名远程战士陷入了难得的肉搏战，在地上一阵翻滚。 　　马修大喊：“好，停。” 　　双方这才分开。 　　外面的奎恩摘下头盔，一头汗水：“纯粹机体强度，弓骑士还是不如弓使的，再打下去我就输定了。把那个东西，给我加上看看。” 　　“马修先生，稍等一下。” 　　杜莉打开主机机箱，小心拆下里面的梦魇幼体，跑出去用幼体和弓骑士机体对接，确定对接成功后又拿回来安装在主机里。 　　“马修先生，麻烦你控制弓使，我和奎恩会一起控制弓骑士，看看即战力如何。” 　　“一起控制？不会操作过于复杂吗？” 　　马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同意了。 　　他切换视角，控制弓使装填子弹，重新和弓骑士对峙。 　　杜莉在窗口举起手：“开始！” 　　声音才落下。 　　双方的子弹都击中对方。 　　弓使腰部多了一团黑色，奎恩机体的肩胛上多了一点污痕。 　　马修也拔出的匕首，贴身肉搏。 　　一刀正要砍中奎恩时，他突然一把抓住马修的持刀手，一刀刺向马修脖子。 　　马修一脚踹中对方胸口，同时他也另一只脚被对方带倒，重心失衡一下倒地。 　　奎恩压在马修胸口，没开刃的匕首距离马修面门只有五寸。 　　马修视角回到本尊身上，陷入沉思。 　　自己的战斗经验和临场反应都不差，但刚才面对奎恩却完全被压制了。 　　不，不对。 　　与其说是被压制。 　　不如说……是被预判了。 　　马修的动作没问题，但从肉搏步伐到匕首挥刀，奎恩变得非常沉着，就像是看穿了马修的动作轨迹。 　　所以哪怕被马修踹中，奎恩也丝毫不慌，仿佛进入他早就计划的剧本一样，一脚带倒，刀尖压顶。 　　生死战的话，刚才马修已经死了。 　　“战场分析和预判……” 　　马修看向一脸得意的杜莉：“你做出了一个能预判对方动作和攻击模式的巫术程序？” 　　这尼玛，才玩上远程控制无人机体，就搞出一个预判挂，普通玩家还怎么玩？ 　　“不是的，不是。” 　　杜莉赶紧辩解：“那种东西我可做不出来，相当一段时间里，罗斯特大陆上应该没人能做出来。光是临场收集情报就是一个没法完成的任务……” 　　“那是……” 　　马修猛地眼睛睁大：“破法者之灵？是破法者之灵？”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马修先生。” 　　杜莉一脸佩服：“古尔先生将析出的破法者之灵晶块给我，让我用在巫术计算机上。我就发现，破法者之灵不愧是破法者的一部分，契合度极高，而且能够在操作者这里提供大量修正动作，包括提醒四元素聚集区域，对方的攻击方式等等……” 　　“就相当于一个随时洞察看破敌人的教练，可以提供同步辅助，让远程操作机体的战力至少提升一个等级。” 　　“不过这还不是它最厉害的地方，它可以作为巫术编程的助力，非常强力，效率一下子提升了好几倍！” 　　马修很满意。 　　工具人的破法者，才是好的破法者。 　　俗话说，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哪怕被肢解成一个个零件，也要发挥余热，为大家做贡献。 　　整挺好。 第671章 猎魔小队×挖矿小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马修当天就要求进行实战。 　　根据现有作战成员配置，直接组了一个小队，以白薪、白秩、白烈三人组为首，佩戴弓骑士的奎恩，以及兜底的仁王克劳德。 　　这次五人组都有一定自保能力，除去奎恩实战能力较弱，剩余四个都有着丰富对夜魔经验，进入梦魇之门后也不用太担忧。 　　加上本次进攻本就是实验性质的，点到为止，考察清楚奎恩实际战力即可。 　　马修闭上眼，视角切换成仁王克劳德。 　　走入一闪雾气缭绕的大门，一行人再次出现在起源高堡的岛屿上。 　　周围围绕着无边无际的雾之海，那是沉沦之海溢出的轻盈部分，更多的在雾海之下，那里有着足以沉睡倪克斯的力量，谁也不知道深处到底有什么。 　　马修发现一件怪事。 　　白薪三人进入梦魇之门后，就凝聚出一副肉眼可见的躯体。 　　就仿佛进入了本身存在的次元一样，她们的真实模样也终于显露。 　　白薪头戴黑色三角帽，帽子下是一副椭圆形头盔，遮蔽了她的真实面容，她背负长弓和一把长剑，穿着皮甲和风衣，看起来英姿飒爽。 　　白秩手持双刀，是一个肩宽腰窄的男性，五官同样被盔甲遮蔽。 　　白烈拖着一把大刀，脸上也遮住了一副鬼脸面具，看着让人难以亲近。 　　“在这里，我们说的话你们就能懂了。”白薪的声音又轻又脆：“这也是阴影王都居民的天赋，这里的每一个影子都是我们的朋友。” 　　马修这才明白。 　　难怪进来之前，白薪说不用让内瑟斯跟进来。 　　她表示，只要进入阴影王都，小队作战就不存在沟通隔阂，让马修放心。 　　白薪一直以来都不说虚头巴脑的东西，对战黑白之龙时也是作为重要牵制战力参战，诚意满满，值得信任。 　　不过哪怕出状况马修也不怕。 　　仁王克劳德坐镇，哪怕白薪小队加起来，也难以与其媲美。 　　只要对手不是神眷层面及以上，仁王克劳德光靠机体强度和俾斯麦武器，就是不败战神。 　　当初他作为第一线主战力量硬刚黑白之龙，也是被核域龙炎阴了一手，导致身体被锁在了冰海中。如果马修事先掌握了古尔的能力情报，黑白之龙想要减员克劳德，绝对会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任务。 　　“你们为什么要遮住脸？” 　　马修好奇：“能脱下头盔看一看吗？” 　　“抱歉。” 　　白薪礼貌地拒绝：“这是猎人的规矩，一旦成为夜魔猎人，就需要时刻铭记，我们从现在开始只是猎人，狩猎夜魔是我们毕生使命。夜魔一天没有消失，邪神倪克斯还笼罩在阴影王都上空，我们就不会摘下头盔。” 　　马修说：“让人敬佩，但那会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战争总会结束。” 　　白薪看向前方宏伟高堡：“既然倪克斯是可以被击败的，那么我们就有希望，所有猎人都会为了这个目标而继续战斗。直到祂被沉入沉沦之海的那一天，我们会脱下头盔，举杯相庆，让后人记住我们的故事。” 　　“马修先生。” 　　白薪转过脸，通过头盔上的缝隙注视克劳德：“这次作战，请您配合我们，我们以前也曾攻入过起源高堡。” 　　“好。” 　　马修说：“我的主要任务是确保这只小队的安全，以及观察奎恩的情况。” 　　他看向身旁。 　　穿戴外骨骼弓骑士的奎恩手持III型鹰铳狙击枪，很清楚自己这次的小弟身份。 　　“准备。” 　　白薪拔出背上大剑，插入脚下地板中。 　　马修能感觉到，地面有某种魔术回路的隐秘波动，这种变化转瞬即逝。 　　她一挥手。 　　白秩白烈两个队友一左一右冲向台阶上的巨大栅门。 　　他们熟练地取下背上长弓，远远对着两头在大门口巡逻的夜魔战士射击。 　　箭矢造成的伤害有限，却激怒了两头LV60的魔物。 　　他们挥舞手里的黑刀，也一左一右试图解决这两个外来敌人。 　　白薪也张弓拉箭。 　　她射出的箭矢带着一种白光，夜魔战士对此很忌惮，一直在躲避箭矢，避免被射中身体。 　　此时。 　　白薪突然大喝一声：“火！” 　　两名队友切换武器，白秩持双刀，白烈横开长柄武器。 　　地板上火光乍现，一道道红光从地上升起，直冲天际，两头夜魔战士转瞬被火光包裹。 　　白薪双手摁在剑柄上，身上腾起一种红色的气流。 　　热浪一样的气让她身体不断扭动，犹如海船旗帜上的女郎。 　　“猎!” 　　音落。 　　地面钻出四只石头凝聚的手臂，它们粗壮而柔软，蛇一样将两头夜魔战士牢牢锁住。 　　红光散去。 　　石板路面上浮现出一张长大的嘴，两头夜魔战士正被手臂抓住，往血盆大口中塞去。 　　看不见容貌的地下大嘴咀嚼了一下，将两头魔物吞下。 　　仅持续了几秒钟。 　　那大嘴一下子撕裂开来，两只手臂撑开了它的嘴，一头夜魔战士从地狱中再度返回人间。 　　第二头夜魔战士手中黑刀一划，将地下大嘴和石头手臂斩为两段，爆裂开来。 　　马修喊了声让开。 　　手里黑金狼铳对准两名敌人。 　　扣动扳机。 　　六根铳管疯狂转动。 　　嗡嗡声中，子弹倾泻。 　　被近距离火力糊脸，两头夜魔战士疯狂挥舞黑刀，刀光护体，试图阻挡这恐怖的暴雨攻击。 　　几秒钟里被打得身体千疮百孔，僵在原地。 　　它们身体转瞬就龟裂消散，地上只留下两块梦魇晶偶。 　　马修松开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铳管开始减速，铳口冒着白烟。 　　什么花里胡哨的，子弹到位，一步干碎。 　　白薪有些尴尬：“这……果然还是不行，战士级夜魔抗击打能力太强，我的攻击方式很难短时间破开防御，以前都是几个小队一起进攻才能短时间解决……幸亏有马修先生你操作仁王。” 　　“小事。” 　　马修控制仁王克劳德将狼铳扛在肩上。 　　突破大门守卫的阻挡，一行人在白薪带路下往起源高堡内挺进。 　　走入门内，马修这才看到，原来起源高堡内还有一大片广场，广场中央是一片大湖，湖中没有水，大量雾气从底下升起。 　　“这下面就是沉沦之海。” 　　白薪见马修一直盯着池子看，说：“一些夜魔和夜魔战士，就会从沉沦之海下到这里，进入起源高堡。” 　　马修关注的重点不在湖，而是围绕湖畔的奇特石头。 　　这些石头沿着湖岸分部，整体呈晶状结构，就像是一簇簇透明水晶，将光线折射得迷离而炫目，看得人有些眼花。 　　晶状矿石里面还有一些小小的灰色石头，大多数都被晶体包裹，就像是内里分泌出的某种杂质。 　　“这些晶体就是梦魇晶块。” 　　白薪用大剑轻轻敲了一下晶石，一大片晶块从上面剥落下来，在地上晃了晃，光洁规则的表面流光溢彩。 　　“夜魔，或者说夜兽最早就是以这个作为载体，凝聚出躯体，攻击入侵起源高堡。” 　　“晶块里面包着的，就是沉沦石。” 　　女猎人的话点醒了马修。 　　“也就是说，沉沦石本质是晶块极度凝聚而成的特殊物质？” 　　“可以这么说，但实际上又不是这样。” 　　白薪沉默了片刻：“马修先生，在罗斯特大陆，有很多真正的湖泊，它们遍布地面，被空中无数气流包裹。你说，湖水就是气流凝聚而成吗？” 　　“你的意思是，恰恰相反，沉沦石和晶块是两种极端？” 　　马修猜。 　　“聪明。” 　　女猎人点头，收剑回背：“沉沦石是完全隔绝四元素和意识湍流的材质，晶块是极度容易亲和魔术回路和意识湍流的结构，这两个就是两种极端。” 　　这个解释让马修的猜想得到证实。 　　沉沦石可以做成阻断四元素之力的石甲，让仁王克劳德都无法突破，本质上是其特性是对魔宝具，近乎于魔免让四元素攻击完全难以施展。 　　梦魇晶块、梦魇晶偶则是根本无需加工，就能承载魔术回路和意识湍流的优质元素材料。 　　“梦魇晶偶，和晶块不同的地方在于，那东西本身自带倪克斯分出的意识湍流，携带祂的意志，虽然分成万千数量很少，但依旧有祂的力量。” 　　“呃……马修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 　　白薪还在解说，却发现马修直接丢下狼铳，拔出黑金双刀对着晶块一阵猛砍。 　　锃锃作响声中，大块大块的晶块崩裂落地。 　　“快，大家都一起来挖晶块和沉沦石。” 　　马修发出号召：“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庄园正是缺材料的时刻，大伙儿都撸起袖子加油干，把这些晶块和沉沦石都一起挖回去。” 　　这可比傻愣愣打夜魔强多了。 　　生死斗爆晶块，哪有挖矿来得快啊。 　　这里一挖就是几十头夜魔爆出的宝贝……有这办法和效率，谁还去到处狩猎。 　　“那……” 　　白薪也只能临时改变命令：“大家都一起来挖晶块矿。” 　　于是，原本一行人气势汹汹要大干一场，就变成了五个挖矿人。 　　马修挥舞双刀，砍下一簇簇晶矿，专注而认真，一点不觉得累。 　　白薪大剑披斩，剁下大块大块的晶体，一副伐木人的模样。 　　白烈挥舞长柄大刀，从湖泊边沿挖出一坨坨还未完全连在一起的晶状石。 　　白秩双刀又撬又凿，一块块晶体被他剥离下来。 　　奎恩也是用外骨骼装甲的拳头，一拳一拳砸晶块，然后将它们收拢。 　　两头夜魔战士远远发现敌人入侵，朝着这边走来。 　　滚！ 　　马修抓起狼铳，一阵突突突突把它们物理超度，回头继续挖矿。 　　这晶块！这品质！这产量！多漂亮！ 　　马修放下武器，继续劳作，心里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第672章 我们的晶矿无穷无尽 　　世界上发生的事总是容易充满分歧。 　　路过一个街角，想要去书店看书，然后在网吧里玩了一整天游戏。 　　遇见可爱的女生，想要过去要微信，却尾随一路都没有勇气，最终被她报警。 　　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 　　马修原本想将起源高堡看做是一个练级之地，供给后备役使徒们操作外骨骼装甲试炼，不仅增加作战经验，还能收获一些晶偶晶块什么的。 　　现在偌大的一片湖泊，岸边全是亮晶晶的晶块和沉沦石，那还打个屁，迅速收集送回庄园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梦魇之门被整个圈了起来，周围严加看守。 　　一辆辆巡逻车轻快地驶入雾气之中，回来时满载晶块和沉沦石，车体沉重，轮胎在坚硬的冻土上压出深深的车辙。 　　一门之隔。 　　里面的台阶和大门都被砸开来，做成了一个斜坡，方便车辆进出运送矿石。 　　再往内的沉沦之海湖泊矿床，周围都是挥舞镐子的活尸矿工们，这是马修带着奥托去寂静之墙外新招募的工人。 　　他们干活卖力，还不耗费粮食，只需要庄园给他们一片用以散步和安息的墓地小区就行。 　　马修当然同意，北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 　　简直完美。 　　叮叮当当的挖矿声中，一片片晶矿都被活尸矿石从岸边凿下，用麻布袋装好，送入巡逻车的运输货箱。 　　挖矿事业在不断进行，安保工作当然也是必要的考量。 　　围绕矿湖，以白薪三人组、仁王克劳德、奎恩的五人小组常驻，随时准备驱逐击杀闯入这里，干扰施工的夜魔战士。 　　马修觉得还不怎么放心，索性调了凯特琳带领的盗火者小队进来，用作常规巡逻和火力覆盖。 　　有了一只盗火者小队加入，矿湖这里的防御力就得到补充。 　　队长凯特琳带队布置了工事，运输了很多石头和铁拒马固定在周围，充当一层层的防线，便于射击和发现目标物。 　　她背着III型鹰铳狙击枪，躲在靠近入口的角落处，保持警惕。 　　贝塔驾驶轨道骑士停在湖边，经过黑金改造的蛇炮和狼铳随时可以火力全开。 　　半个月的时间里，俾斯麦庄园挖空了浅层的晶块，周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从矿湖里就获取了远超庄园过去总储备的晶块，运送回庄园超过30公吨晶块矿。 　　这些晶块矿纯度极高，只需要高温加工就能改变形态和切割。 　　不过由于晶矿里还有更加珍贵的沉沦石，所以冶炼工序也需要更加细致小心。 　　帕梅拉在负责东南线的信息枢纽建设，皮尔跟随菲妮克斯在建设西北线的魔能话机基建，所以加工冶炼的负责人一职就落在了珍妮弗肩头。 　　珍妮弗深知沉沦石的重要战略意义，也担心自己考虑不够全面，也请了魔术部副部长桑一起来管理冶炼流程。 　　两人设计出了一套建议的筛选办法，通过分成不同梯度的升温，用特制的蜘蛛罗网，析出软化晶块里的沉沦石。 　　整个过程就和套金沙似的，不过不需要人近距离操作，只需要远远操控那台筛选器械就行。 　　沉沦石本身质地坚硬，常规手段很难加工，不过沉沦石彼此之间具有无比强烈吸引力，只要靠近就能立马黏在一起，融合为一个均匀分布的整体。 　　从这个角度来看，沉沦石的碎石碎沙化，反而对庄园加工是一个优势。 　　只需要做出固定形态的模子，将碎石分批倒入其中，就能做出需要的固定形态。 　　“马修先生，成品做好了。” 　　珍妮弗指向身后 　　马修看向她后边，那里是身着弓骑士外骨骼装甲的奎恩，与平时不同，奎恩身后还背负了一面钢盾。 　　原本外骨骼表面呈现出一种很有辨识度的金属光泽，那是秘银（即钢）和铁抛光后上了油的反光。 　　现在弓骑士看起来灰扑扑的，就像是在外骨骼装甲上蒙了一层石灰，看起来有几分磨砂质感，有些地方看起来还不是很均匀，就像是从水泥里爬出来的一样。 　　“因为工艺还不成熟，所以看起来可能不太好看……”珍妮弗有些不好意思。 　　“外骨骼是战具，好看没用，好用就够了。” 　　马修问她：“你们是怎么将沉沦石碎砂均匀涂抹在外骨骼表面的？” 　　“这个多亏了桑先生。” 　　珍妮弗笑着说：“当时我也在苦恼这个问题，桑先生说，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些碎砂石洒在外骨骼表面？” 　　“我们在装甲里套入一个填充物，将它放入同样形态的模具，将分别收集的沉沦石碎屑倒入里面，它们自然就均匀分布在表面，形成一层薄薄外壳。” 　　“而且由于沉沦石彼此之间的吸力极强，构成外壳后就难以破坏，薄确保了重量提升不多，又能够近乎于对四元素攻击的巫术免疫。” 　　马修一喜：“做过测试了吗？能抵消哪种强度的四元素攻击？” 　　“目前已经通过了三个层级的测试。” 　　珍妮弗一脸得意地说：“第一层级是普通巫师和巫师教授的施法，基本是全免疫。第二层级是喀迈拉先生亲自操刀，依旧没法破开外壳，但力量冲击还是有的。” 　　“第三层级，是请求了古尔先生出手，黑白之龙进行龙炎炙烤。” 　　女工程师沉稳地说：“黑白之龙的龙炎没法破开凝结的石甲，但由于石甲并没有将弓骑士彻底密封，还是会让里面操作的技师，也就是奎恩感觉到炎热难耐。” 　　“除此之外，纯粹的钝器撞击还是会让奎恩生理上受伤，只是能缓解一部分。” 　　“简而言之，沉沦石甲的确能够免疫90%以上的四元素冲击，魔术反应也暂未看出能撕开这层甲胄的力量，这是独有的优势，装配这层外甲，防御力大幅度增强是一定的。” 　　“但它同样有着非常明确的缺陷，一是无法弥补使用者身体的强度不足，二是如果是魔术回路转化为增强力量，而非魔术杀伤，石甲就难以起效。” 　　马修明悟：“懂了。缺点就是尽量不要肉搏，面对生理强度很大的敌人，保持距离，面对远程施法者或者是热衷于用魔术杀伤的对手，这就是神器。” 　　“差不多是这样。” 　　珍妮弗当场做了一个实验。 　　她请来魔术部的魔术师们，这些魔术师都挥舞巫师杖，口念咒语。 　　一道道不同色泽的元素之光闪过。 　　火蛇，风刃，冰箭，土弹飞舞。 　　齐刷刷冲向前方奎恩。 　　穿戴外骨骼装甲的奎恩不躲不闪，双臂护住头部，整个人陷入狂暴的魔术反应冲击中。 　　烟雾散去。 　　奎恩张开双臂，外骨骼装甲上没有一点擦伤，整个人一脸轻松。 　　“如果遇到更高强度的四元素反应，奎恩就能用他背上的那一面盾，那也是用沉沦石沙砾蒙了一层的特质石盾，完整度更高，防御角度更完善。” 　　珍妮弗如此说着。 　　奎恩抓起背上的盾牌，挡在面前，另一只手握住狼铳，架在盾牌顶端的凹槽上，盾枪恰好组成一个整体。 　　“能防御权能武器吗？” 　　马修问。 　　“这个就需要马修先生您试一试了。” 　　珍妮弗一脸期待。 　　这也是她过来找马修最主要原因。 　　马修也不废话，直接调了剑徒过来。 　　剑徒与奎恩相对而立。 　　马修琢磨着，下手不能太重，不然后果实在难料。 　　“奎恩，用盾牌做好防御。”他不忘提醒。 　　奎恩也有些紧张：“我明白，马修先生。” 　　剑徒拔出背后的十字剑。 　　日轮千阳，权能展开。 　　银甲骑士手里剑变得光芒四射。 　　一剑隔空斩斩向奎恩，地面被划出一条裂痕。 　　沉闷地撞击声中。 　　奎恩后退半步。 　　盾牌上没有任何划痕。 　　马修这次直接贴身披斩。 　　这下金属撞击时不绝于耳。 　　奎恩被砍得不断后退，十分狼狈，但他手里的盾牌依旧很稳，灰色盾面依旧无懈可击。 　　砍了十几剑，马修停步收剑。 　　“防御能力比我想得还要强。” 　　马修认真地说。 　　“其实我手已经快断了。” 　　奎恩苦笑着放下盾，一副虚脱的模样：“虽然盾牌没问题，但哪怕削弱传导到骨头和肌肉里，也很吃不消。真要打起来，我撑不了多久，最多留一个全尸吧……” 　　“还是老问题。”珍妮弗也叹了口气：“装备终究只是装备，一件装备没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马修却和他们心态完全不同。 　　他心里难以淡定。 　　权能武器是什么概念？那是神眷层面专属力量的象征。 　　维克多大概没想到，自己才拿到的独一无二装备，现在已经在逐步普及了…… 　　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使徒在人类面前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人类面对使徒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已经从机制上能够媲美神眷。 　　哪怕仅仅是防御的初级阶段，这也是一个惊人的进步，足以自傲了。 　　身体强度不足……这是人类先天的劣势。 　　短时间里没法弥补这个短处。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如秘法会就有“猩红诅咒”几个序列的成品，能让人身体强度大幅度增加，不过这会造成生理隐患，而且还有很多未知的连带反应。 　　吉赛尔在很多年前的自我改造也是一个办法，但同样难以复制，并且也有各种手术风险。 　　马修突然脑子里一亮。 　　为什么一定要死磕人类身体？ 　　有梦魇幼体，有古尔远程的操作头盔和手柄……现在完全没必要人类亲自上场。 　　人类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制造装备、指挥布局、远程操作就行了。 　　至于高强度躯体…… 　　马修将目光投向正在挖矿的活尸们。 第673章 双休与豪华墓地 　　俾斯麦庄园主宅后面的院子里。 　　一群人排成两列，整齐站好。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俾斯麦工服，身体笔直，站姿标准，犹如军人一样令行禁止。 　　唯一和军人不同之处在于，这群人皮肤青灰，眼白占据了眼球的绝大部分，只有中间的一点黑色，让整个人透出一股死气和危险。 　　“你们，曾经在冰原上无所事事，游荡千百年。” 　　马修在他们前面缓缓踱步：“但现在，你们已经越过了那一堵高墙，成为俾斯麦庄园最好的劳动者之一。” 　　“还记得吗？以前，人们还会害怕你们，恐惧你们，戏谑你们，甚至攻击你们……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你们。活尸工程队，是俾斯麦庄园最好的工程队之一，一点不比地精工程队差。” 　　活尸们虽然脑子动得略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马修的赞美。 　　他们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你们的居住的地方叫做‘新活社区’，是因为我希望，你们能在这里找到你们想要的生活，找到自己的意义和价值。” 　　其中一名高大活尸忍不住举手。 　　“说。” 　　活尸这才慢吞吞地说：“马修先生，我们只是活死人而已，又能找到什么意义呢？” 　　“问得好。” 　　马修站定，转身，面对活尸们：“既然你们不需要任何价值和意义，那为什么不一直长眠地下呢？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地下出来，寻找同类聊天，聊哪一片地方睡觉舒服，聊喜欢的天气和温度，聊你们改造的坟墓。” 　　“为什么还会有这些需求？” 　　“原因很简单。” 　　马修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变成活死人，只是你们被迫的命运，我们无法选择我们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前进的方向，选择我们的未来！” 　　“你们内心深处，是需要被大家喜欢，被尊重，被同类认可，被其他人认可，被更多的魔灵尊敬，甚至被神明们认可的。” 　　马修双手背在身后：“但你们一直在抗拒承认，不过我也明白，那是一条无比艰难的路。” 　　“以前，我也只是一个非常平凡的药师学徒，但我知道，我这一生绝不止如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马修挥舞手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活尸们最后一句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听明白马修的意思。 　　他们互相对视，目光交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直认为，每一个族群都有各自的优势。” 　　“比如说人类，人类身体脆弱，但拥有与生俱来的智慧和思考能力，我们能够制造工具，用这些工具改造世界，让环境变得适合我们生存。” 　　“现在，罗斯特大陆属于人类，哪怕四公也无法阻止人类顽强地生存。” 　　马修反问：“活死人，作为人类的一个亚种，难道就一无是处吗？” 　　“不。” 　　“活死人也有自己独有的强点。” 　　马修认真地说：“你们拥有近乎于不死之身，能够熬过漫长时光，同时，你们虽然被死亡磨掉了一部分记忆和意识，但你们依旧可以思考，可以交流，可以学习！你们比人类拥有更加强壮无畏的身体，你们的脑力经过学习也能与人类媲美。” 　　“孱弱的人类也敢于与神眷争锋，你们为什么不可以？” 　　“俾斯麦庄园给你们最好的机会，最公平的环境，最一视同仁的规则，让你们能够施展自我才华！” 　　“现在就有一个崭新机会！” 　　“其他种族都做不到，只有你们完美契合。” 　　“因为你们拥有比人类更强的身体，能自我修复，而且拥有自我意识和智慧，能与人形成联动。” 　　活尸们面面相觑。 　　“是啥啊？” 　　“‘死亡骑士’，这个职业就是为你们量身打造！” 　　马修抑扬顿挫地说：“你们将会拥有俾斯麦庄园目前最好的装备，你们将会变成庄园最先进、最强力、最精锐、最充满无限可能的探险家。” 　　“每一个死亡骑士，都会有外骨骼装甲大幅增强反应速度和爆发力，以及一套沉沦石甲，你们已经看到了吧？哪怕权能武器，也无法破开沉沦石制造的盾牌，无懈可击的防御。” 　　活尸们一阵惊呼。 　　“同时，死亡骑士会有一名人类技术支撑，形成一对一联动，技术支撑会随时提供给你们最新资讯，最好的方案和策略，关键时刻还可以由技术支撑来代替你们战斗！” 　　活尸们跃跃欲试。 　　“并且，死亡骑士将会享有迄今为止最优的顶级待遇。” 　　“死亡骑士享受一周双休的假期，即上班五天，休息两天，意外和突发事件例外。” 　　“假……假期？” 　　活尸们一张张僵硬的面颊上都是难以置信。 　　他们可从没听过假期这回事，当年在寂静之墙外每天都在巡逻工作，现在俾斯麦庄园也随时有工程需要开工，休息是非常宝贵的，通常一个月会休息一次。 　　“是的！你们没听错。死亡骑士会作为庄园第一批双休人员，正式实行。” 　　马修脸上一笑：“这就意味着，你们会有更多放松的时间，不论是散步聊天，还是装饰房间，都需要时间的。” 　　“除此之外，死亡骑士还会享受独栋别墅式墓地居所，什么叫独栋别墅呢？你们现在居住的地下墓室，基本上只是一个棺材大小，但独栋别墅，不仅会有地下三室一厅，地面上还有豪华墓碑和屋顶，周围还有栅栏围墙，里面院子里会种上鲜花。” 　　“只要你作为死亡骑士服役十年，整栋别墅都会完全属于你，哪怕退役后，也不会回收。” 　　“此外，死亡骑士会作为俾斯麦庄园高等战斗序列，不论是资源供给，还是远程火力支援，乃至于在庄园的开支，都会作为第一梯队尽可能满足。” 　　“诸位，还在等什么？” 　　马修张开双臂：“死亡骑士，就是我为你们专门设计的番号，是时候让所有人知道，你们到底有多么强的本事了！” 　　活尸一个个踊跃报名。 　　虽然他们听不太懂，到底死亡骑士要做什么。 　　不过双休和豪华墓地已经让他们无法抗拒。 　　问题不在于休息时做什么，而是要拥有。 　　拥有双休和没双休，显然是不一样的活尸。 　　持有豪华墓地的活尸，和蜗居地下单人间的活尸，也显然差别巨大。 　　马修对这个反应很满意。 　　他看向身旁的奥托。 　　原本还担心这群活尸，可能太过于佛系，不愿意加入。他特地拉来倒霉孩子，让奥托帮忙游说——实在不行就直接征召。 　　事实上活尸们也是有自己的社交需求，也有彰显自我和优越感的需要。 　　有欲望，问题就容易多了。 　　奥托打了个哈欠：“爸，我去工程部做实验了。” 　　“去吧。” 　　奥托自从迷上了制作模型，现在已经变成了手办狂魔，每天都在研究各种装置模型，比起之前没事整活儿，实在要好太多。 　　…… 　　死亡骑士的概念，是马修和吉赛尔、古尔再三推敲后提出的新编制。 　　又一台弓骑士外骨骼装甲已调试完毕，可以投入到实战中。 　　马修就想要将自己脑子里的设想推进一把。 　　看看能不能直接远程操作机体。 　　古尔控制黑白之龙的经验很有借鉴意义，他现在已经是马修征召的炼狱之民，也没有任何保密的意义，公开了他所有的技术细节。 　　复刻头盔和骨质手柄不难，现在有现成的梦魇幼体，可以作为意识湍流投射中枢。 　　难的是保留一部分活尸自我意志。 　　这也是马修的一个设想。 　　如果说，纯粹将活尸纯粹当死亡骑士工具人，那实在有点浪费。倒不如想一个办法，让远程的人类技术支撑和活尸可以切换，两者配合，机体续航能力更强，而且具有更多可能性。 　　古尔和吉赛尔耗费了很多心力，做出了一个框架，杜莉进行模拟仿真，发现可行。 　　于是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第一名服役的死亡骑士，外号“红胡子”，他身高和奎恩相仿，最醒目的特征就是红色的胡子和头发，红胡子依稀记得，他死亡之前是一名猎人。 　　与红胡子搭档的是杜莉工作室的成员，马丁。 　　马丁微操很好，迄今为止，标准版《梦魇之魂》的一次性杀敌数记录都是由他创造：29杀。 　　那是子弹有限的原始版本，杀敌数含金量极高。 　　收回思绪。 　　马修看向众人：“都准备好了吗？” 　　队员们齐声：“准备好了。” 　　此次进一步往起源高堡探索的小队总计六人，包括白薪三人组，穿戴弓骑士的奎恩，死亡骑士红胡子，以及马修控制的仁王克劳德。 　　“出发，上楼。” 　　马修依旧选择了第一次进入高堡的路线。 　　几人灵活地爬上高楼，钻入石质窗口。 　　落地后，马修就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心悸，这种压迫感和威胁，以及强烈的魔术反应波动。 　　只可能是…… 　　夜魔将军！ 　　马修抬起头。 　　石室门口，站着一尊全身被石甲包裹的雕塑。 　　它高大而沉敛，一动不动，睥睨众人，空气在这一瞬仿佛凝固了。 　　* 　　梦魇看守者（LV80）：被黑暗和恐惧感染的阴影意志。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9。 　　增益：指引者 　　梦魇之手出没，会引来夜魔。 　　增益：将军 　　该群族里的精锐顶端，拥有傲视同群的力量。 　　* 　　破坏：A+ 　　速度：B 　　射程：F 　　持续：A+ 　　精密：E 　　成长：F 　　象征：无 　　* 　　马修心里骂了一句。 　　我是要过来试水，但不是上来就强度拉满！ 　　但他却没办法退。 　　关键在于，这里距离下面矿湖很近，如果让这夜魔将军逼近矿湖，下面的所有工作成员都面临生死威胁。 　　不能退。 　　必须在这里，把它解决！ 第674章 男人之拳 　　“这是夜魔将军，你们小心。” 　　马修提醒了一声，就拔出双刀第一个冲上去。 　　梦魇将军迎面挥拳，和马修硬怼硬撞了一记。 　　马修被对方一拳砸中胸口，双刀也砍中对方脖颈。 　　魔术回路一阵震荡。 　　梦魇将军不挡不闪，只是左右挥拳，一拳拳想要将马修碾碎。 　　他不得不辗转腾挪。 　　对手同样身着沉沦石甲，防御层面极强，实在难以破开这层防御。 　　哪怕克劳德等阶上是压制对方的，机体强度高于夜魔将军，可沉沦石甲将两者硬实力差距强行缩小，以至于变成了双方持续肉搏。 　　只是不同于上次，这回不止夜魔将军有石甲，马修给克劳德也镀上了石甲层，双方抗击能力都极强。 　　马修一直躲闪，试图找到夜魔将军的弱点。 　　可没有喀迈拉的龙尾，要洞悉对方缺点实在困难，对抗强敌，稍微分心就会被对方拳头砸中。 　　连续吃拳下，马修被打出真火。 　　他妈的，你以为就你会打拳？ 　　马修也弃了手里双刀，和梦魇将军面对面，互相抓住对方脖子，拳头朝对方面门呼去。 　　一拳一拳打得砰砰作响，就像是石头碾着石头，双方力量不断提升，白薪等几人都看傻了。 　　这场面……真没见过。 　　一个高等阶的梦魇将军，一个更是旧王之一的克劳德。 　　打起来就像两个疯子，拳头拼命砸脸，完全不带防守。 　　这一幕过于简单粗暴，以至于马修和梦魇将军高速对锤脑袋，白薪完全不知道该选择怎样的战术来配合…… 　　“别过来，我和他单挑！” 　　马修发狠，一拳打得夜魔将军往后仰起脑袋。 　　对方一拳击中马修左脸，也让马修面部多了一些擦痕。 　　双方又是两记刺拳试探。 　　夜魔将军高，臂长拳远，马修灵活躲闪，架住他拳头钻入他怀里，双拳快速击中在夜魔胸腹，连续高速组合拳，打得夜魔将军也连连后退，有些吃不消。 　　交手逐渐白热化，双方拳头飞舞，谁也没法彻底击倒谁，变成了一场纯粹比拼耐受力的拉锯战。 　　双方身体激情碰撞，铿锵作响，仿佛两柄铁锤在铁毡上奋力打铁。 　　马修也慢慢冷静下来。 　　刚才肉搏时他就试探性攻击夜魔将军的后背区域，对方完全不在意，仿佛那里根本没有弱点。 　　他的命门很可能在另一个地方。 　　“去找喀迈拉，都去。” 　　马修一边继续和夜魔将军缠斗，一边下达命令。 　　白薪猎人小队和奎恩、红胡子都迅速从窗口撤离。 　　并不宽大的石室里，只剩马修和夜魔将军还在互相锤拳，都想打爆对方的头。 　　LV89的仁王克劳德，LV80的夜魔将军，两者虽然差了9级，肉搏时马修却没有讨到太多好处，开头不适应无武器赤手空拳的绞肉，而被对方短暂压制。 　　现在他已经占据上风，逐渐领会到拳头的力量和节奏。 　　拳头并非对沉沦石甲没有作用。 　　马修能清晰感受到。 　　每一次拳头击中夜魔将军的面甲，对方都会有短暂的僵直，这个僵直时间很短，可见力量本身是透过石甲作用在夜魔将军真正躯体上，造成了对方魔术回路的一定影响。 　　可惜拳击强度不够，夜魔将军体表的魔术回路能迅速分散抵消力量冲击。 　　想要真正伤到对方，必须打出一瞬间的超高爆发，让他石甲之下局部魔术回路被破坏。 　　克劳德的能力缺不属于高爆发刺客，更近乎于战士。 　　马修稳稳拖住夜魔将军。 　　援军喀迈拉终于和白薪她们一同抵达。 　　他也不废话，双眼化作竖瞳，盯着这一尊夜魔将军。 　　观察了一阵后。 　　“这家伙的缺口在右腿脚后跟。” 　　马修毫不犹豫，将对方压在地上，双方一下子变成了柔道摔打，在地上滚动，撞碎了墙角。 　　最终马修还是抓住机会，双臂锁住夜魔将军的右小腿，拼命锤击他的脚后跟。 　　夜魔将军这次开始明显地身体僵硬，持续时间也越来越久。 　　僵直1秒，僵直2秒，僵直3秒…… 　　他动作变得迟缓下来。 　　就像是能源缺乏的机械人。 　　脚后跟一片石甲剥落下来，接着胫甲散开，露出里面一条柔软果冻状的漆黑腿型物，这条腿还在不断扭曲，就像是某种面团。 　　马修怒吼一声，一拳将它腿砸成碎影。 　　夜魔将军遭到重创，无法直立身体，只是身体不断颤抖抽搐着，试图脱战，朝着石室外栏杆爬。 　　马修脑子很清楚：这家伙想要跳下去，进入沉沦之海修复躯体。 　　怎么可能让你跑？ 　　马修一点点撕开互相之间拼接的石甲，彻底将夜魔将军那恶心粘稠的身躯消灭。 　　地面上，只剩下一整套可组合的沉沦石甲，以及一具梦魇幼体。 　　“呼。” 　　马修长出一口气。 　　起源高堡里，果然又刷出了新的夜魔将军。 　　这似乎是倪克斯规矩，必须有一名夜魔将军坐镇，搜寻和回收两位旧王。 　　现在仔细回想整个战斗过程。 　　夜魔将军的缺点也明显。 　　他身着石甲，有着超出这个等阶机体的超强防御，旧王的攻击对他难以起效，但他却能压制疯狂状态下只知道巨量消耗四元素的旧王。找准机会，一拳就能让旧王暂时昏厥，然后丢入沉沦之海。 　　不过也是因为沉沦石甲的存在，四元素彻底被内外隔绝，外界魔术反应无法作用于夜魔将军，他也难以用魔术反应作用外界。 　　这是一面双向拒绝的封闭门。 　　倪克斯赐予的沉沦石甲，和俾斯麦庄园制作的沉沦石镀层还是有一定区别。 　　前者不止能做到对四元素的魔术免疫，对力量冲击也能迅速缓解——考虑到里面是柔软流体的躯体，防御全部都在石甲上。 　　马修突然明悟，对方本体是沉沦石甲，夜魔将军不过是为了操作它而制造出的机体。 　　这就像是一个模型。 　　沉沦石甲就是真正的主体，制作的最后一环是注入里面的操作者，也就是流体状的夜魔将军。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只巨大的手将组装好的沉沦石甲打开唯一的缺口，然后注入黑色的梦魇流体，那流体里包含了倪克斯的意志和战斗本能…… 　　原来如此。 　　马修心想，难怪夜魔将军身上的石甲总有一个缺点，准确说，那是灌入流体留下的必要开口。 　　原本他以为，俾斯麦庄园才是机体化战士的首创者。 　　不论是弓骑士还是死亡骑士，都是如此。 　　核心是完整的全套外骨骼装备，里面的技师是可以更替和训练的。 　　没成想，倪克斯早就这么在玩儿了。 　　对于这位原神倪克斯，马修更加好奇了。 　　到底祂真容如何，又是一尊怎样的旧时代神明？ 　　回过神后，马修命令收拾战场，将战利品送下去，再考虑进一步往高堡上或下探索。 　　他注意到，白薪愣愣看着地上的沉沦石甲，有些出神。 　　“怎么了？”马修说：“也想要来一副石甲？庄园已经初步掌握了相关技术，回去就可以给你们小组制作一层沉沦石镀层。” 　　“不是……马修先生，这副盔甲的形状，和我曾经见过的壁画一模一样。” 　　白薪低声说：“原本这套盔甲属于阴影王都三位大公之一，北境大公纳斯克。” 　　旧王时代，阴影王都有三位卫戍一方的大人物。 　　分别是东境大公奥凯西、北境大公纳斯克、阴影大公西浦杜克。 　　“北境大公从不携带兵器，他的拳头就是最破坏性的武器，刚才看到夜魔将军的动作，我才意识到……倪克斯杀死了两位大公，将他们的躯体和盔甲为模板，制作出了夜魔将军。” 　　白薪补充说道：“之前冰原上对抗黑白之龙时，我就发现，维克多殿下身上那一套石甲也是仿北境大公模样而制作。” 　　马修点点头。 　　情报进一步明了。 　　眼前这套沉沦石甲和维克多身上是同一序列，都是用以给擅长肉搏的人使用，特别是拳头爱好者。 　　原因在于它们的模板是北境大公。 　　“其他两位大公的作战方式是怎样的？” 　　“东境大公奥凯西，是一名优秀的弓箭手，他持有‘狩烸长弓’，能在很远的地方就狙杀敌人，他身上的甲胄会比较轻盈。” 　　白薪回忆说：“至于阴影大公，最早是驻守在旧王王庭之外，他出手很少，不过壁画记载，他是非常强力的近身杀手，有一把可长可短的‘即死之剑’。和前两位不同，阴影大公是不着甲的，他是以击杀敌人为己任，而不是保护自己。” 　　新情报捕获。 　　马修心里又有了一些底气。 　　“也就是说，哪怕倪克斯再派出夜魔将军补充这里的缺口，不是纳斯克这样的近战肉搏者，就是奥凯西那样的远程弓手。” 　　“不好说。” 　　白薪解释道：“我这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夜魔将军，正常小队面对夜魔将军，根本难以活命。很多消息也都是从其他小队那里听来的，可能会有一些误差。” 　　突然，马修又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胁。 　　这种直觉是源自克劳德本身的能力。 　　那个家伙，就在门外左侧不远处。 　　这种强度……又一位夜魔将军。 　　马修警告：“戒备，又有夜魔将军在靠近。”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第675章 旧王反目 　　马修屏气凝神。 　　那夜魔将军正在朝着这里步步逼近。 　　他锁定了自己。 　　不能让他堵进来。 　　“我去缠住他，你们随机应变。” 　　说完，马修低头冲了出去。 　　迎面就看到那追逐而来的敌人。 　　对方头戴有鼻甲的钵形盔，盔下护颈由锁帷子组成，全身都被贴合躯体的甲胄包裹，身着绛色外袍，外袍下是紧身锦战袍，一副中世纪骑士装束。 　　他身材瘦长，手持一本厚厚的书籍，仿佛在一边散步，一边阅读。 　　面对马修，他抬起头。 　　“克劳德，你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今天又得杀你一次。” 　　马修全身绷紧。 　　这家伙不是夜魔将军。 　　* 　　伟大者谢尔德（LV不详）：阴影王都的旧日统治者，不死意志的投影，极为危险。 　　价值：不详 　　增益：不详 　　* 　　第二代旧王，谢尔德。 　　两位旧王似乎并不对付。 　　听起来更像是生死之敌，而不是两位统治事业的前后任。 　　马修略微思考之后，低沉地说：“你背叛了人民。” 　　“背叛？人民？” 　　银甲的谢尔德轻笑一声：“克劳德，不愧是你，哪怕在这种境地也保持着自己伪善的本质。” 　　“毕竟是被称之为‘仁王’的旧日统治者，你对这个名号可是非常喜欢吧。” 　　“不过大多人怕是都不知道，这十八层的起源高堡，原本就是你用来处理违逆自己的犯人的巨大刑室，当然了，知道这件事的都被你解决掉了。唯一知情者的我，又基于稳定阴影王都的考量，不得不妥协，帮你保密。” 　　“这个世界真是有趣，暴虐食人者被称为仁王，无从选择的可怜虫被认为是伟大者。” 　　谢尔德灰色的双眼凝视着马修，仿佛要看破他外甲，直刺里面最脆弱的本质。 　　“哦？你干掉了一头夜魔将军？” 　　他略微讶异：“真是不容易，以你欺软怕硬的特性，愿意与这些傀儡战士拼命，真是一件罕见的事。是为了狩猎吞噬后面那几个闯入者吗？” 　　“你话太多了。” 　　马修冷冷说：“你已经忘了自己的立场。” 　　“立场？确实。” 　　谢尔德仿佛想起了什么：“的确，我应该和你立场一致，统治这座监狱，以及监狱之上的阴影王都。可惜啊，我和你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能认识到自己的欲望。” 　　他合上手里书：“你知道什么才是最悲哀的吗？明知道这一切是错的，却无能为力。” 　　对方身上散发出淡蓝色光晕。 　　“我早该将你这个真正的背叛者拔除，而不是被你的力量蛊惑，导致倪克斯侵入其中。” 　　马修本可以继续模棱两可套话。 　　但只要对方回过神，这一招很快就会被识破。 　　所以马修决定开门见山：“我不是克劳德，我叫马修，马修·俾斯麦。” 　　“我知道。” 　　谢尔德手里书中飞出一道道水流般的蓝光，它们飘向四面八方，就像是无数指引的箭头。 　　“我只是想看你能扯多久。” 　　谢尔德不紧不慢说：“如果是真的克劳德，见到我他只会拔腿就跑，因为我的能力是克制他。” 　　克制？ 　　马修忍住好奇心，解释说：“谢尔德先生，我是一名从外界而来的冒险者，进入梦魇之门是因为倪克斯对我们所在世界的入侵，必须从这里找到方向。” 　　后面的白薪几人也走了出来。 　　三位夜魔猎人看到旧王谢尔德，难掩激动，拳头都微微捏紧。 　　谢尔德只是平静地说：“我对附近的夜魔和赶来的夜魔将军只能误导一会儿，时间宝贵。” 　　“把你的手放在我的‘启示录’上。” 　　“如果你想要获得我的帮助，或者和我合作，这就是你需要付出的诚意。” 　　谢尔德张开手里的厚皮书。 　　“当然，可能你触碰到我的‘启示录’，就可能被我立马控制，沦为我的傀儡和仆人，这种风险也是存在的。” 　　马修毫不犹豫：“我拒绝。” 　　“可惜。” 　　谢尔德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本以为可以多一个不错的仆从，看来来你一点不傻。” 　　“谢尔德先生，我们进入阴影王都，就是为了找到克制倪克斯，将祂重新封印的办法，这也是从未变过的目标。” 　　马修直言：“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和克劳德都无法离开这座起源高堡，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和我们一起，说不定会有不错的效果。现在我已经控制了克劳德的躯体，这就是我实力的证明。” 　　“你不过是控制了一具躯体而已。” 　　谢尔德轻笑：“你可能不知道，克劳德的躯体总计18个，这18副具体以前对应18层刑室。不过被我销毁了12副后，现在还剩下6副躯壳……不，5副，其中沉睡在沉沦之海的那一副才是真正本体，” 　　“不久前，我才重伤了他一副躯体，可惜没有销毁，让他逃入了沉沦之海，不久之后就能恢复。” 　　马修心里一凛。 　　好家伙，真正18具身躯，这才是多核战士。 　　同时他对眼前旧王的评价进一步调整。 　　“我只有一具躯体，没法像他那么玩，不过我有别的办法。” 　　突然，谢尔德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说，你要挑战倪克斯？虽然祂现在大不如以前，不过也是一尊原神，哪怕是留在阴影王都的灵格，我这样的角色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既然做好了以神明为敌人的准备，那么，就从简单的开始。” 　　大量蓝光再次聚拢，回到谢尔德手里的“启示录”上。 　　“再击杀一副克劳德的躯体，那时候，我会来找你。” 　　“希望你们能活到那时候。” 　　他转过身，慢慢退入黑暗中。 　　夜魔骚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马修下令：“撤。” 　　…… 　　随着时间不断进行。 　　矿湖的开采也渐渐进入深水区。 　　此前只需要在湖边就能凿下成片的晶矿，但经过短时间高效迅速地采集和挖掘，岸边能采集的浅层矿都被清理一空。 　　现在得往沉沦之海的雾气下作业，才能开凿出更多的晶矿。 　　按照白薪给出的情报。 　　沉沦之海要形成晶矿，也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所以短时间里岸边不可能再形成此前的晶矿盛景。 　　但要往下挖掘，又要面临沉沦之海下四元素乱流的冲涌，这对有自我意识的个体都是极度危险的。 　　一次冲涌就会让人意识湍流混乱，陷入昏迷。 　　因此阴影王都居民从没想过潜入下面，因为那无异于寻死。 　　哪怕是两尊旧王，身体沉入海底，也难以从那不可知的深处挣脱，只能投射出一部分力量浮出雾面，进入高堡。 　　“也就是说，下面危险来自于四元素乱流，只要能扛过，那么短时间就是安全的？” 　　白薪回答：“浅层是这样的，但深海中还有什么，就无人得知了。” 　　马修眼睛一亮。 　　这就有办法了。 　　听了马修的想法，白薪表示：“马修先生，沉沦石的确能抵抗下面的四元素乱流，但如果让身着石甲的人进入下面挖掘……还有风险重重，因为下面还有夜魔会诞生，甚至可能出现夜魔将军。他们会攻击具有意识湍流的个体。” 　　“我没说让人下潜。” 　　马修纠正她的说法：“我是要用特殊的工具，一个长长的，可伸缩的机械臂，和一个灵活的头部。” 　　“人只需要在地面操作，就能用这个工具将沉沦之海岸边河床区域的晶矿挖出来，而且有沉沦石包裹，夜魔们也难以破坏这台机械的机械臂。” 　　“我叫它，挖掘机。” 　　珍妮弗听了马修的想法，看了他画的草图，顿时领会意思。 　　“应该可行。” 　　基于保险，马修用沉沦石做了一个小实验，发现的确可行。 　　花费了五天功夫，珍妮弗请教了乌鸦后将一台轨道骑士的炮塔进行了改造，加装了粗壮的机械铁臂，分成动臂、斗杆、摇杆、连杆等部分，8台龙蛋反应堆作为动力源。 　　挖掘机一路从斜坡驶来，停在矿湖边，转动机械臂，校准区域。 　　找准位置后，被沉沦石砂包裹的机械臂探入沉沦之海的雾霭下，然后开始挥舞顶端连接的铲斗，开始一挖掘河床区表面的晶矿。 　　挖了两下之后，机械臂往上升期，铲斗里盛满晶莹剔透的晶矿，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箱子里。 　　散落出的晶块碎片让地面都变得不停闪烁，如一地碎星。 　　珍妮弗从炮塔钻出来，扶了扶安全帽，一脸高兴：“挖掘机的确厉害，比手工开矿快太多了。” 　　白薪三人目瞪口呆。 　　马修则是满意，计划通。 　　至少河床区域表面的晶矿，就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进行收集。 　　如果表面容易采集的地带也大多干涸，那就得制作钻孔机进行深度开凿，好在这里地下到处都是晶矿，沉沦之海里的固体几乎都是这样的晶体矿，短时间里不存在开凿艰难的问题。 　　有了挖掘机取代纯粹体力劳动，效率和安全都进一步得到保障。 　　一台挖掘机就能替代之前矿工们的所有工作，从河床挖掘出的晶矿品质更高，里面包裹的沉沦石沙砾更多。 　　凯特琳小队、活尸工程队都撤出了这里。 　　取而代之的，是黑白之龙本体亲至，守在矿湖边，任何靠近这里的夜魔都将被龙炎融化。 　　有它在，这里就是安全区，保障拉满。 　　与此同时，马修整顿完毕，再次带队进入起源高堡内部。 　　这次的目标是。 　　狩猎旧王。 第676章 价高者得 　　马修钻入第一次进入高堡的窗口。 　　这次里面没有任何敌人等待。 　　狩猎小队总计7人，包括马修、喀迈拉、白薪三人组、奎恩、红胡子。 　　主力当然是前五个，后两个更多是辅助和增加实战经验。 　　高堡内依旧昏暗阴冷，只有一盏盏黯淡的灯亮着光，走在里面有一种万物皆亡的死寂感。 　　马修带着小队往靠近沉沦之海的底层前进。 　　“这里随时可能出现夜魔，小心。” 　　话才落下，前方螺旋阶梯上就出现了一堆夜魔，这些普通夜魔犹如野兽，凭借本能冲向狩猎小队。 　　白薪猎人小队最先出手，白秩和白烈两人一个双刀一个长柄武器，冲入夜魔群，刀刃飞舞，夜魔们如同被割麦子一样倒下。 　　奎恩和红胡子提供了远程火力。 　　这两位都是弓骑士，使用鹰铳狙击枪精度极高，装填迅速，一枪至少点杀一头夜魔。 　　马修和喀迈拉则是警惕周围。 　　清理了这一群夜魔后，小队继续前进，进入了下一层。 　　到这里后，马修发现有一个与上层明显不同处。 　　这一层开始出现了薄薄雾霭，就和沉沦之海上的气体一样，就像是这部分区域已经被沉沦之海包裹一样。 　　马修估摸着，这里应该已经接近沉沦之海的水平线。 　　他走入靠近螺旋阶梯的一间石室。 　　里面有一个圆形大浴缸，表面有一个圆盖。 　　马修将那盖子推开，露出里面透亮清澈的晶体。 　　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块的冰块被冻在了这浴缸之中，不过这显而易见是梦魇晶块，而非其他无机物。 　　一整块晶体里，凝固着一个蜷缩身体的小男孩。 　　他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被冻结的最后一瞬，他双眼睁大，眼里的恐惧被永远定格。 　　马修眼前没有出现任何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最大可能性是，里面的孩子已经死了。 　　白薪沉默了片刻：“这是阴影王都的居民……” 　　马修又进入了附近的几个石屋，里面摆设一模一样。 　　同样的圆形浴缸，冻在里头如冰块一样的梦魇晶块，以及晶块之中被凝固的小男孩小女孩。 　　喀迈拉回过味儿来：“这里应该是克劳德以前做的仓库，这些都是被他封存的藏品。” 　　奎恩也说：“起源高堡每一层都有特定的机制，上几层都是刑罚，这一层是用冻结的办法惩戒吗？不过为什么都是清一色的孩子？” 　　“不是惩戒。” 　　白薪摇头：“是保存食物，这样可以避免里面的人意识湍流消散，一直陷入最后的恐惧循环里。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但他们意识还停留在最后一刻，不断在晶块里回转，就像是回音。” 　　仁王克劳德本体就是夜兽之一，或者说夜魔。 　　谢尔德也说过，克劳德有狩猎吞噬的强烈欲望，这里的孩子都是他给自己准备的特制食物。 　　马修说：“继续往下。” 　　越过这地下负一层，进入地下负二层，周围雾霭明显变得多了起来。 　　地面和墙壁也潮湿了很多，墙角一些区域出现了些灰白色痕迹，凝聚出了薄薄一层梦魇晶块。 　　这层没有了石室，就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环状广场，一根根石柱支撑着上下。 　　石板地面上，是一个个人形影子。 　　它们有的保持着双臂张开的模样，有的呈现出试图逃跑的形态，更多的是蜷缩身体，躲在墙角，抱住石柱…… 　　马修心情沉重。 　　这些人生前陷入了绝望，一种将所有人都能焚为灰烬的力量涌入这里，他们在毁灭降临之时疯狂又无力地挣扎，留下生存最后的残影。 　　越是看到这刑场一样的场面，马修越是坚定。 　　必须尽快掌控局势，否则一旦让旧王重新获得力量，这里的一切又会重演。 　　那时候，被迫害的就会是俾斯麦庄园的人。 　　负三层同样没有房间隔阂，这一层布满了坛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坛子靠墙堆放，这些坛子上面还做了不同的标记，似乎用来区别不同的种类。 　　“你们让开一点。” 　　马修确定其他人在安全地带，他才捡起脚边的一个小坛子。 　　指铠稍一用力，坛子就碎了。 　　眼前浮现出一个男性，他被锁住了四肢，两头梦魇之手凝聚的黑兽正在啃他的腹部和胸口，他拼命挣扎，却让自己身体伤口被撕得更大。 　　两头黑兽将他啃成两截，然后分成头胸、胯腿两部分，两头魔物继续大快朵颐。 　　男人眼睛变得越来越无神，慢慢变成麻木和灰寂。 　　一个阴影王都的居民就这么被活活吃掉，地上只留下一些灰褐色污痕。 　　“这是一种刑罚，叫做活啖。” 　　喀迈拉皱眉：“在炼狱世界里，这也是很少见到的……通常是对付叛徒，警告其他人用的。” 　　“可这里也太多了……” 　　他举目望去，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坛子，这些坛子数以万计，如果说被惩戒的都是叛徒，那么数量也太多了一点。光是进行大量酷刑，对施行人也是一种折磨。 　　马修抓起旁边一个大坛子，轻轻一揭盖子，坛子再度化为齑粉。 　　又一副画面出现在空气中。 　　两个女人靠在墙角，疯狂尖叫，惨叫声在这一层空间里回荡。 　　火焰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将她们一点点包裹起来，灼烧她们的皮肤，烧毁她们的肌肉和骨血，将她们缓慢又痛楚地折磨致死。 　　原地只剩下一片灰烬和黑色的人影。 　　这就是上一层的场景。 　　马修低声说：“这是旧王存放的‘处刑留影’，应该是存放了整个起源高堡18层处刑的现场画面。” 　　“为什么？” 　　奎恩不解：“这些留影看起来也是一次性的，用作不同分类，放置在这里，作为藏品？但又有什么意义？还是放给一些要处置的犯人看？” 　　“当然不是啦。” 　　喀迈拉咧嘴一笑：“奎恩小子，你不要用罗斯特大陆的想法来看待这些事。” 　　“这些东西，只是旧王自己的珍藏，他是一个喜欢折磨人的家伙，以酷刑为乐，存放起来，他可以随时重温这些让他爽的时刻。” 　　“这……” 　　奎恩有些语塞。 　　马修倒是能体会。 　　这就和以前宅男收藏小电影一样，只是旧王的癖好非常反人类，喜欢多样极致地虐杀他人，存放起来，可以随时看看取乐。 　　“这里以前应该存放了更多的坛子。”喀迈拉瞄了一眼四面：“你看拜访就知道了，非常整齐有序，不同体量的坛子摆放不同区域，而且不少坛子被动过，说明是有人维护的。” 　　马修下令：“继续往下。” 　　狩猎小队进一步下潜。 　　负四层里，到处都是亡者尸身，男女老少都有，这些尸骸干瘪紧缩，表面长出了一簇簇晶体。 　　马修比对检查后发现，尸体上的晶体确认是梦魇晶块。 　　尸体居然可以孕育晶块？ 　　他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梦魇晶块本就是夜魔自我意识消散之后的遗物，黑暗权能的残留杂质。 　　即是说，这一层死者都是夜魔，与上几层有着明显不同。 　　解决了两头夜魔战士后，马修一行继续往下。 　　负五层。 　　这里已经有着大量如同水汽般的雾霭，脚下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沉浸感，就仿佛有看不见的冰水包裹了小腿。 　　“沉沦之海已经涌入这里。” 　　白薪提醒：“马修先生，这非常危险。” 　　马修略微思考：“奎恩、红胡子，安全起见，你们守在螺旋阶梯处，等我们回来。” 　　奎恩犹豫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马修先生，我们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如果是普通夜魔，那数量多少都不影响大家。如果是夜魔将军，我们也没法抵挡，甚至难以逃走，倒不如跟着你们，更加安全一些。” 　　马修差点忘了这一茬。 　　“也好。” 　　负五层湿滑寒冷，墙壁上已经开始出现成片成片的结晶体，看着就像是踏入一片冰域。 　　沿途居然没有一头夜魔战士出没，不止如此，甚至普通夜魔都消失无踪。 　　仿佛这一层就是死域，夜魔也不想留守。 　　地下是如同迷宫般的甬道，这一层与上几层不同，更像是一个故意制造出来，用以隔绝上下的连接通道。 　　越往里走，雾气越是浓密，看不见的水流水位一点点上涨，已经抵达了马修膝盖处。 　　奎恩和红胡子受到的影响最大，两者行动步伐明显慢了下来，要不是有镀了一层沉沦石的外骨骼装甲保护，他们到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再往前只会越来越危险。 　　马修正准备返回，突然感觉到了两股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前方，他们还在一起。 　　“奎恩红胡子原地待命，其他人跟我来。” 　　马修朝着目标地一路奔跑。 　　两个拐角之后，他看到了那压迫感的源头。 　　一条长道里，两名身体被甲胄包裹的骑士面对面对峙。 　　左边那位手捧一本厚皮书，身材瘦削，穿着绛色长袍，姿态高傲。 　　伟大者谢尔德看着对面：“又要杀你一次了，克劳德，欺世盗名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右边这边，和马修几乎一模一样，镜像般站立着，他手持一把断剑，断开的剑刃依旧指向前方谢尔德。 　　“我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选你成为继任者，你这个阴影王都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 　　克劳德平静地说。 　　“哦？你说我吗？” 　　谢尔德嗤笑：“我们伟大的仁王，阴影王都的占领者，收纳原初失败导致自己沉沦，就找了个替死鬼，失败后为了夺回王位，偷偷打开沉沦之海下的世界壁垒节点，让原神进入。没想到那个倒霉蛋蠢了一辈子，就聪明了那一次，关键时刻挣脱了控制。” 　　“蠢？”克劳德毫不想让：“伟大者虚构历史的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将自己做过的所有酷刑与折磨都丢给了我这个亡者，死人不会说话。” 　　“另一个，我请原神入住，怎么也比古神占据来得好。” 　　克劳德冷冷说：“原神只是遵循规律的古老神明，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古神却是借用个体意识挣脱规则束缚的真正灾难。原神进入，王都依旧是王都，古神入主，这里只会沦为古神神国。” 　　“你私自将万物主宰进入，并将这种背叛行为丢给了三位大公，杀死其中两位，让西浦杜克彻底反叛，这都是干的好事。” 　　“异乡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克劳德说：“只要能击溃谢尔德，就能拿到他的‘启示录’，那是阴影王都的钥匙，梦魇之门就是他打开的。目的是为用‘启示录’读取外来者意识湍流，控制你们为他做事。” 　　“不要被他糊弄了。” 　　谢尔德也劝告道：“马修，这家伙才是幕后黑手的真正开端，他控制了18具身体，其中1具就是我，其他人都被蛊惑，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下一代的旧王。只有我反应了过来，如果没有请入万物主宰，现在已经沦为一具尸体了。” 　　“等我捋一捋。” 　　马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简而言之，两位旧王都不是什么善茬。 　　一个想当幕后流老大，控制下一代和下下一代旧王，失败后甚至引来原神倪克斯，就为了统治权。 　　一个装傻白甜，关键时刻反戈一击阴了一手，而后引入了万物主宰，和倪克斯对决神战。 　　话说回来。 　　能成为阴影王都统治者的，哪来的单纯和带善人？ 　　概而言之。 　　两代旧王，为争夺权力引入原神和古神，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平心而论，马修认为把他们都干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实事求是来说，他做不到。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相对不那么烂的合作方——或者说，找一个价码高一点的。 　　“那个。” 　　马修清了清嗓子：“大体我懂了，两位有着充分的决心和充足的理由，一定要让对方死。没问题吧？” 　　两位旧王都表示认可。 　　“作为一个异乡人，一个外来者，我们俾斯麦庄园的准则是，不干涉别人内政。” 　　马修声音铿锵有力：“但由于被迫介入，面对倪克斯的共同威胁，我也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两位，如果我出手，你们能提供给我什么报酬呢？” 　　两位旧王沉默了。 　　他们发现，这个展开有点不对劲。 　　明明他们才是主角，怎么这个外乡人反而先发制人？ 第677章 盗版打不过正版 　　马修吃准了这两旧王的立场。 　　他们彼此敌对，是源自方方面的因素，几乎难以调和。 　　不论是控制者和被控制者的博弈，还是原神古神的阵营之分，亦或是阴影王都只能有一个王这件事，他们都是无法调和的。 　　这种阵营立场的绝对对立，根本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妥协。 　　哪怕单方面妥协，另一方面也很难相信。 　　双方本就没有信任基础。 　　这就是博弈论的一个实际应用。 　　如果两位旧王朝对方抛出橄榄枝，说，我们先处理外乡人，对方可能同意可能不同意。 　　哪怕同意，也可能在动手时背刺。 　　风险过高。 　　双方都会如此设想，基于信息不可能透明，会将对方最极端的举动纳入风险考量。 　　最后结果显而易见。 　　给马修这个外乡人一点好处，拉拢即战力，对付另一方才是最优解。 　　马修并不着急。 　　他们没得选，这是一个另类的囚徒困境。 　　互相出卖是他们最稳妥的选择。 　　克劳德第一个给出了筹码：“虽然我没法制止倪克斯在你们的世界收集恐惧和黑暗，但我知道一个新世界的坐标，只需要将那个坐标节点展开，接入梦魇之门，倪克斯的部分力量就会引导到下一个世界去。” 　　“那个世界属于‘冥界之蛇’，是龙的国度。” 　　“由于龙是处于魔灵顶端的物种之一，产生的恐惧也更加接近远处本源，只要倪克斯发现那边，就会将主要力量投射到龙的世界去，你们大陆的情况就会得到极大缓解。” 　　马修摸着下巴，没有直接回复。 　　“笑死人了。” 　　谢尔德哼了一声：“他说的是‘蜥型界’，不要被他骗了。那地方的确有龙，但纯真的龙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混血的龙裔而已，一些稀奇古怪的龙形蜥蜴和飞行兽，还有一些土著人。” 　　“投射到那地方，倪克斯当然也不会放过收纳恐惧权能，阿克夏总是不嫌多的。只是绝不会让你们这里的影响变少，相反，还会由于三个世界交错，蜥型界的怪物就可能闯入你们的领域，造成更多的死伤。” 　　“我和他不同，给出的条件都是毫无争议，而且一目了然的利益。” 　　谢尔德言语里都是强大自信：“只要能干掉我们面前这一具本尊，除去本尊这一具躯体，其他4副躯壳都归你，随你怎么改造控制，都会是非常优质的素材。” 　　“然后我会用‘启示录’关闭外面的梦魇之门，让精锐难缠的战士级夜魔，和夜魔将军无法进入你们的世界，对付一些小夜魔，你们应该是手到擒来。” 　　“最后，我还能教你如何联系到万物主宰大人，让祂再次入主阴影王都，镇压倪克斯。” 　　克劳德大笑：“有趣，有趣。如果你能联系到万物主宰，又怎么需要马修去帮你做这件事？” 　　“无知。” 　　谢尔德手中书页开始自主翻动，他轻描淡写地说：“倪克斯虽是原神，对权能之外的事完全没有反应，但涉及古神入侵，就必定会触碰权能领域。阴影王都如今都在祂的笼罩之下，根本不可能避开祂的注视。” 　　马修听明白了。 　　要召唤万物主宰再次制裁倪克斯，就需要在罗斯特大陆以权能展开仪式，那边是万物主宰的地盘，倪克斯的意志仅能通过夜魔展现。 　　尽管夜魔对人类生存空间产生了巨大威胁，可对罗斯特大陆庞大的地貌和海洋而言，这部分数量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仅能算作是一个生物链的小小调剂。 　　“举行特定仪式后，你就会获得万物主宰大人的青睐，变成神眷。” 　　谢尔德非常确定地说：“多年以前，西浦杜克就是用我传授的办法，成为了万物主宰大人的神眷之一，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懂了。” 　　马修站在了克劳德身旁。 　　谢尔德突然觉得不对，还没反应过来，马修张开双臂猛地一个熊抱把他扑倒地上。 　　“你疯了！你这该死的肮脏的低等畜生！” 　　旧王谢尔德大骂着，手里的“启示录”化作万道光锁，将马修身体牢牢缠住。 　　每一根光锁都在不断勒紧，里面闪烁着一种赤红色的弧光，就如同闪电一样，劈啪作响。 　　“滚开！” 　　“该死，该死！” 　　谢尔德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马修的铁臂和双腿。 　　马修将自己的双手和双腿变成了锁，钉子一样捆住旧王。 　　“马修！你听我说！只有和我站在一起，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谢尔德终于慌了：“你听我说，你不是看到了吗？克劳德在这十八层监牢里做出这些惨无人道的事情，还有他那些自私残忍的举动……你都看不到吗！” 　　马修懒得回答。 　　此时他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予的提示。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八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V阶低语探索者）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V阶研理士） 　　【目前进度4/10】 　　谢尔德的详细情报也变得清晰可查。 　　* 　　伟大者谢尔德（LV89）：阴影王都的旧日统治者，不死意志的投影，极为危险。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上位者 　　对低阶群族具有天生的意识威慑。 　　增益：魁者 　　族群顶端，独一无二的天赋与力量。 　　增益：神启者 　　曾被古神赐予力量与意志，作为灵格容器。 　　* 　　破坏：A 　　速度：B+ 　　射程：C 　　持续：A 　　精密：S 　　成长：B 　　象征：无 　　* 　　与克劳德一样的等阶，但又有所不同。 　　里面“神启者”一栏尤其让马修在意。 　　这家伙果然是投诚了万物主宰，获得了古神赐予，还曾经是灵格的人形容器。 　　“马修，在坚持片刻。” 　　克劳德在马修暴起发难一瞬间，就做出了响应。 　　不过他此时是将断剑高举头上，双手握住剑柄，口中低声诵念着某种难以记住的咒语。 　　这些细碎的咒语，就像是无数老鼠和虫子在移动和低语，听着让人心里有一种发毛的不安感。 　　克劳德全身甲胄银光闪耀，这些光线迅速聚集于断剑上，让原本缺失的剑尖又长了出来。 　　“信念秉持仁慈。” 　　他口中肃重地念道。 　　一剑刺入谢尔德的脖颈，将其钉在地上。 　　“马修，可以了。” 　　马修这才松开双臂，退后两步。 　　此时谢尔德疯狂扭动身体，双眼里涌出黑色的粘稠液体，口不能言，全身都在冒出苍白色的火焰。 　　他手里的启示录开始散开，一页页纸张飞了起来，绕着他头顶盘旋，仿佛在保护他的躯体和意识。 　　“力量源于公正。” 　　克劳德张开手臂，空中开始浮现出一个个光点，这些光点凝聚在他手中，拉升出一根银光烁烁的长枪。 　　他高高举起长枪，一枪将谢尔德的胸口钉在了地上。 　　谢尔德张大嘴，口中喷出无数黑色灰烬，那些灰烬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人面孔，他们保持着扭曲而恐惧的面容，有火焰中瑟瑟发抖的哭泣者，被斩断手脚的绝望者，沦为野兽食物的麻木者…… 　　马修这才敢确定。 　　果然这起源高堡的种种酷刑，是伟大者谢尔德搞出来的，他还试图将污水泼给仁王克劳德。 　　谢尔德全身都在融化溃烂，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灼烧，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仅剩的双眼猩红而怨毒，死死盯着马修，以及马修后面的克劳德。 　　“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我在虚无中等着你们，等着你们比我痛苦亿万倍的折磨！” 　　慢慢的，他彻底变成了一滩水渍，在地面上化作一个人形，双眼在地上留下了两块诡异的红斑。 　　谢尔德手里的“启示录”也消失无踪。 　　“他死透了没有？”马修问：“要不要把地板碾碎，再烧一次？” 　　“……” 　　克劳德有些无语，都已经死成这样了还不放心？ 　　“他已经被处死了。至少一百年内，谢尔德无法从沉沦之海复苏。” 　　马修对此倒是不意外。 　　旧王的意志在沉沦之海下，上来的只是他们凝聚的躯壳，想要彻底杀死旧王，目前很困难。 　　一百年时间也够了。 　　克劳德回复说：“仁慈宝剑，公正长枪，这两件武器本身具有特殊的权能，能够迅速捕捉到违反其规则的敌人，对残忍欺诈的克劳德是最强的杀伤性武器。也是因为这样，他将我沉入沉沦之海时，把它们都丢入海中。” 　　“沉沦之海会消磨和分解力量，我只找回了仁慈的部分残骸，公正却是空有权能难凝象征了。” 　　马修恍然：“原来这是两把权能武器，难怪了。” 　　“克劳德先生，你收纳原初失败，就是指的‘公正’和‘仁慈’吗？” 　　“不是的。” 　　克劳德摇头，手里的银色长枪消失无踪，仁慈也仅剩断剑。 　　“公正和仁慈，都是既有的权能象征，我不过是借用了持有者力量的投影罢了。说起来，这两者也虽然是权能武器，但对我们这些借用者来说，也仅仅是仿制品，力量发挥到极致也最多和原初相仿，和契定的层面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契定的权能武器，处理谢尔德就只是一剑的事。” 　　克劳德解释了一下背后引申。 　　很多神眷对于权能依旧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根本原因就在于，太难见到真正的权能武器本体。 　　以公正和仁慈为例，这两种权能本体是在某个神明手中，但由于其权能概念的展开和投射，能够贯穿众多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有其投下的影子。 　　很多自以为掌握权能武器的人，仅仅是触碰到了这个影子，并且借用了这个影子的力量罢了。 　　投影与本体的差距，那是天上地下，难以计量。 　　马修这才搞懂。 　　不论剑徒的日轮千阳，还是弓使的金锡罪业之筹，黑白之龙的涡虫永生，都只是抓住了那已经存在的影子，不过是盗版复刻。 　　难怪不少神眷都拥有权能武器，却依旧在追逐原初。 　　盗版打不过正版，这也是正常。 第678章 机体配置政策 　　找到一种原初是非常小概率的难事，每一位神明都对此付诸大量精力和时间。 　　孜孜不倦搜寻，就在于其回报极其丰厚。 　　如果原初契合，就能够纳入神明本体，进一步转为契定，从而以多种形态来追求那权能演化的终极目标：同伦。 　　这就是一个经典合成公式。 　　先找到相性相符的原初，然后驯化融合，将其变为契定权能，就成了某一位神明的专属象征。 　　再合成足够多的契定，从而孕育完美的究极体“同伦”。 　　原初计划，大抵如此。 　　“马修先生，虽然我有自信你最终会选择和我合作，不过能告诉我你选择的原因吗？”克劳德还是忍不住问。 　　“这个是纯粹理念问题。” 　　马修对此没有回避，坦然道：“虽然你和谢尔德都有引神明进入阴影王都，但有着一个重要的差异性。” 　　“你引入倪克斯，当然是为了夺回权力，不过倪克斯对你而言，只是一种可借用的工具和力量，而非诉诸于信仰神明本身。” 　　“谢尔德举行仪式，让万物主宰压制倪克斯，看起来类似，却表现出尊崇万物主宰，以其为首的态度和倾向。” 　　此前两位旧王给出条件时，马修就一直在仔细观察。 　　谢尔德言及万物主宰必称大人，对其力量有着一阵毫不掩饰的狂热和推崇，以当年推动西浦杜克成为万物主宰神眷而自豪。 　　相比起来，克劳德就要冷静克制得多，他对原神的认知非常清醒，没有古神那么强烈意识倾向的倪克斯，只是一种按照规则运转的庞大意志概念，这是他用来做杠杆的外力。 　　客观来说，这两位旧王都有不少黑料，阴人也都有一手。 　　可如今马修必须从中选一个合作方，那么脑子更加清楚，对神明并无真正敬畏的克劳德，至少和俾斯麦庄园理念一致。 　　如果找到合适的方法，神明也可以是特殊生产力的一种。 　　“原来如此。” 　　克劳德仿佛并不意外：“马修先生看来和我具有类似的想法。” 　　“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都发出商业化的笑声。 　　当然，马修选择克劳德的原因远不止如此。 　　“我需要你再给我制作两副躯体，就和我现在掌控的这一副躯体强度一样。”马修直接开口要货。 　　“没问题。只要阁下能提供充足的梦魇晶偶，我可以源源不断替你制造特定躯壳，组成一支傀儡军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不同原料制造出的强度不一。” 　　克劳德答应得很干脆：“另外，我答应的依旧作数，我会告诉你‘蜥型界’和你们世界之间缝隙的坐标……很多年之前，我也进入过你们的罗斯特大陆。” 　　“有一点谢尔德说错了，一旦将倪克斯投影到‘蜥型界’，罗斯特大陆必定会压力大幅度减小，他说不会，是因为对神明的认知太浅薄。” 　　这位最初的旧王淡淡地说：“倪克斯在罗斯特大陆展开权能，释放意志，驱动夜魔，目的是为了收纳‘恐惧’和‘黑暗’权能，再细致一些，祂是为了收集携带这两种概念元素的‘阿克夏’。” 　　“越是强力的生命形态，对‘阿克夏’的推动和吸引越强。” 　　“马修先生，这就像是水流，总是从高往低走，每一个生命的意识湍流都会在世界上制造出无数坑洼，越是剧烈的起伏，越是容易汇聚阿克夏，这些阿克夏和人的关系就像是铁砂和磁石。” 　　“等阶越高的生命，制造的磁性越强，吸附的阿克夏也越多，质量越高，当然这仅仅是吸附，而非利用，利用是另一个难题了。” 　　“再说一点，远处就是这些阿克夏不断从一个生命体转移到另一个生命体，互相团聚，充足，演绎，释放，再经过漫长时间后具现化的产物。” 　　“因此，只要将倪克斯连入‘蜥型界’，祂必然会将更多的意志和力量投射到那边，因为纯个体而言，罗斯特大陆是不如蜥型界的。” 　　马修产生了一个疑问：“不过不是说，蜥型界有‘冥界之蛇’坐镇吗？” 　　“是这样。” 　　对方点点头，将断剑插入腰间剑鞘：“你可能会认为，冥界之蛇会对倪克斯进行阻击或者压制，事实上并不会，而且冥界之蛇还会乐见其成。” 　　“乐见其成？” 　　马修一头问号。 　　总不能冥界之蛇是一个抖M吧？喜欢被其他神明入侵什么的…… 　　“不同神明，拥有不同相性。” 　　“冥界之蛇代表了构建与破坏，生与死的往复，是无限与消失的永恒统一。本身为永恒与刹那融合的复杂意志，祂热衷于让一个个世界不断处于毁灭和新生的状态，从而沉溺其中，收获独属于自己的特殊循环。” 　　“祂掌控了众多世界，但对它们并不庇护，相反，祂偶尔还会带来灭世之灾。” 　　“洗涤了旧日世界后，祂又会让神眷们寻找生者，再度建立新世界。” 　　“这就是冥界之蛇的相性，建造是为了将其毁灭，毁灭是为了下一次新生，这个过程对祂而言是一场玩不腻的游戏。” 　　饶是见多识广如马修，也觉得离谱。 　　虽然古神的确是各有癖好，但冥界之蛇这爱好，真的应该去看看古神医生。 　　他想到一件事。 　　曾经冥界之蛇还和万物主宰争夺罗斯特大陆，幸好输了，不然罗斯特大陆怕是定期爆炸……那怎么玩？ 　　完全不知道马修心中所想的克劳德依旧在陈述：“……故而外界入侵，反而是冥界之蛇乐见其成的事，祂完全不会阻止倪克斯，说不定还会推波助澜。这就是原神和古神的最大区别，原神遵循普世规律，古神各有规则和习性，难以捉摸。” 　　“那个节点是我以前无意间发现，就在一片平原上。” 　　克劳德抬起手指。 　　空中浮现出了一副地图，在东南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 　　“光点处，就是节点。” 　　这地块看起来颇为眼熟。 　　马修脑子里一核对，顿时地图和他记忆中的罗斯特大陆重叠起来。 　　那红色光点，就是古德涅维帝国旧址深处。 　　他琢磨着，反正寻找古德涅维帝国的宝库也需要过去一趟，看来可以顺路打开那个节点。 　　“开启节点需要特定仪式，不过拥有我的躯体就不需要这一过程了，你只要抵达那里，就能清晰感应到。” 　　克劳德说着：“打开节点后，将梦魇之门在那展开，阴影王都就会投影进入其中，罗斯特大陆的压力就会大大降低。” 　　马修正色：“现在，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仅可以不用和倪克斯直接开战，还能让阴影王都重新伟大，旧王也能恢复昔日荣光……” 　　听完马修的计划，克劳德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说：“……阁下真是……很敢想。” 　　“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马修不以为意：“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慢慢来，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还有，克劳德先生，先把尾款付一下吧？” 　　“尾款？”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两副躯体吗？” 　　“除去那个之外，我还想和你谈谈后续合作。” 　　…… 　　“……就是这样，我和旧王克劳德陛下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们将会为了重建阴影王都、封印旧王叛徒谢尔德、彻底解决倪克斯的灾难难题一起努力，共建和谐安全的两界环境。” 　　马修一席话说完。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参会人员一个个看着马修，又看向马修身旁的三位一模一样的银甲骑士，觉得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阴影王都的第二代旧王谢尔德就那么被干掉了，第一代旧王克劳德和俾斯麦庄园联盟。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谢尔德必定是不想和庄园合作，所以被做掉。 　　“好了，诸位。” 　　马修看到有点冷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现在，俾斯麦庄园有了仁王0、1、2号，三台机体，它们都会作为俾斯麦庄园死亡骑士编制成员，执行俾斯麦庄园的高危任务。” 　　“纯机体强度而言，它们比黑白之龙更强。” 　　比黑白之龙更强？ 　　这句话让众人脸色悚然。 　　黑白之龙在场不少人是实地见识过的，一口龙炎融化埃里克城城堡，一己之力差点摧毁了俾斯麦庄园之前的所有精锐战力。 　　特邀发展顾问古尔发言：“有一说一，机体强度不代表等阶，没有沉沦石甲防护，仁王躯体还是差了一点。考虑到实战的强度，他们的杀伤力远不如黑白之龙……” 　　事关技术专业的尊严，哪怕现在自己是被征召的属下，古尔也不能忍。 　　马修只能装作没听到：“古尔顾问，0号机之外，1、2号机的改造和远程控制交给你了。配套的两个梦魇幼体我都带回来了。” 　　返回时，马修又专门刷了一个夜魔将军，就是考虑了这个问题。 　　“没问题。” 　　古尔答应说：“庄园里各种物资充足，技术储备和巫术支持都很优秀，给我一个月，两台机体改造就能完成。” 　　这个回答让马修很满意。 　　俾斯麦庄园的高端战力，现在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成长。 　　“第一个议题解决，现在，我宣布第二件事。” 　　马修站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矿湖将作为俾斯麦庄园的安全区，进行建造和加固，旧王克劳德陛下也会在那里提供各种意义上的帮助，当然，帮助不是纯粹无偿的。” 　　“庄园和克劳德陛下达成协定，通过击杀高等阶夜魔获取的梦魇晶偶，再提供相应的材料，就能够换取克劳德陛下制作躯壳。” 　　“目前躯壳有三个等阶，从低到高分成青铜、白银、黄金三等。” 　　“原本这应该是庄园层面的计划，但我思考再三，决定将这个福利直接落实到每一个人身上。” 　　马修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们不少人都羡慕，羡慕我能够远程控制剑徒和仁王0号机。谁不想要有这样一个强力的替身战士？” 　　“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正式对你们公开！” 　　“所有庄园成员，不论正式居民还是临时工，都开始并入积分制。做出的突出贡献，比如功章就能换取积分，三等功就是一分，二等功是三分，一等功是十分。只要消耗三分，就能定制一具青铜等阶的替身战士。” 　　“如果没有获得功章，也不用担心，按照工作年限计算，两年算一分，特殊贡献和成果也计一分。具体规则，会通过公告公布。” 　　马修举起右手食指：“我要俾斯麦庄园，人人都有替身战士！俾斯麦庄园的人，都能独当一面！” 　　这下没人能淡定，向来最沉稳的公安部部长布鲁克也睁大眼，呼吸粗重。 　　在场人个个满脸狂喜，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第679章 重要的是拥有 　　帕梅拉从石像机组上下来，说了声谢谢。 　　炼狱石像点点头，然后再次起飞，执行下一趟航班任务。 　　“那部长，我先去龙巢看一看。”艾克斯微微颔首。 　　“去吧，辛苦你了。” 　　看着这位前四公代言人离去的背影，帕梅拉脸色古怪。 　　说来也是孽缘。 　　本来艾克斯出卖了自己的头儿古尔，结果到现在，古尔的龙巢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人打理，最终古尔又把艾克斯要回去，管理龙巢种种适宜。 　　看起来艾克斯倒是没有什么抵触，也不知道他们两位是怎么协调的。 　　还是说，就如马修说过的那句话。 　　——凑合着过呗，咋滴，还能离啊？ 　　停飞坪外，珍妮弗从一辆魔能车上下来。 　　“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珍妮弗接过老师手里的手提箱，将箱子塞进后备箱里。 　　“马修先生很想你呢，还有奥托也一直在念您的名字，他做了不少模型，想要让您去给他把把关，看看哪里不对劲。” 　　帕梅拉坐上车，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奥托一直都在工程部？” 　　“对，您走的一个半月里，他一直都在工程部三楼，除了吃饭都不下来。” 　　珍妮弗拉开魔能引擎，车子缓缓掉头，朝着主宅方向驶去。 　　“对了，老师，听说科斯托姆城的魔能话机中枢全部铺开了，已经成功辐射周围的埃里克城和利佩里。真是太棒了，真理之眼这下再也没法卡住我们的消息了。咱们给了他们一记重拳！” 　　年轻女工程师一边开车，一边隔空挥拳，难掩兴奋。 　　只有工程部和魔术部核心技术成员才清楚，魔能话机的进展何等惊人，目前无线通话都已经在内部测试环节。 　　相比而言，元素之眼的巨型装置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古董，没有竞争导致上百年来修修补补，毫无寸进。 　　帕梅拉揉着额头：“阿拉克涅小组进展如何，我记得之前阿拉克涅就说过，金羊毛为核心制作的无线收发器，已经能够接收20公里范围的信号传送？有最新的实验报告吗？” 　　“早就准备好了，老师，就知道你要问，就在你旁边座位的袋子里。” 　　帕梅拉打开那个羊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纸页。 　　她一页页翻看。 　　上面是无线通话的十二次实验报告汇总，包括阿拉克涅小组提出的一些想法和优化思路。 　　看了一回儿，珍妮弗说：“也就是说，现在的难题是20公里的限制无法突破，两部同样型号的金羊毛特制话机，必须在20公里内才能互相识别，进行通话。” 　　“是的，老师，这也是现在最难的点。” 　　帕梅拉翻到最后一页，不由笑：“看来最终的解决方案，还是最初马修提出的那个。” 　　“……的确，这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前面的珍妮弗尬笑一声：“虽然看起来，很像是胡闹，但实际测试中，这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会被认为是胡闹，也是正常。 　　帕梅拉看向最后一页的标题。 　　《论植生羊作为无线基站的可能性》 　　将植生羊用作移动的基站，这最早是马修提出来的一个方向。 　　他的理由简单直接：金毛羊是定位和传递信息的承载物，植生羊是信息接收方，生理结构上是天然的接收端，现成的基站雏形。 　　羊和树两种形态，以及攻击狩猎夜魔，都不影响四头植生羊的天赋能力。 　　只需要将它们安置在不同的区域喂养，就能形成广袤区域的信号覆盖，用植生羊来传递、转发信息，理论上完全能做到。 　　“植生羊的覆盖区域是直径50公里，这种距离已经非常可怕。” 　　珍妮弗慢慢降速，将车停靠在会议厅前停车区：“前不久，头羊伊阿宋长到了LV60后就生育了两头小羊，马修先生说，这两头小植生羊一出生就有LV20的等级，小羊金羊毛已很快就长了出来。” 　　帕梅拉倒是知道。 　　这四头植生羊来历匪浅，本是炼狱战场的高等深渊生物，被马修拐来后发现了很多奇妙用途。 　　譬如说，早期放羊处理成群的夜魔简直是利器，这些对夜魔宝具的羊完全是乱杀，疯狂啃食夜魔，还能组合成聚合体炮塔。 　　后来又通过喂养植生羊，让它能吐出很多魔术稻种，给庄园提供了大量魔术种子。 　　现在居然还能用作移动基站，实在全能。 　　珍妮弗关上车门，从后车厢拿出箱子提着：“还有呢老师。这些小羊，经过吉赛尔小姐的特殊阉割，切除了一部分魔术回路，变得非常温驯，又保留了以前那些强力优秀的能力，马修先生高兴坏了。” 　　这时候，一辆魔能车停在了她们后面。 　　车门打开，背着旅行包的菲妮克斯推门下来。 　　“哟，帕梅拉，你先到了？” 　　“刚到。” 　　菲妮克斯伸了个懒腰：“听说你在科斯托姆城做了一个改良，将线缆架在了空中，通过路灯支架进行走线？如果下雨频繁，或者是好事者剪断，会对整个城市的通信体系造成巨大破坏。” 　　“或许。” 　　帕梅拉并没否认，只是说：“我需要让城里的普通人能通过手册迅速学会识别线缆，并且进行简易的维护。线缆裸露，就会让他们一目了然。深埋地下，一旦突发事故，以他们对魔能话机的认知基础，难以迅速抢救。” 　　“原来如此。” 　　菲妮克斯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你和我的方式倒是完全相反了。我在泰尔沃城的方针是，禁止任何人随意触碰线缆，事故后，必须联络俾斯麦庄园的工程师来维护修理。” 　　“这样的好处在于，现在这个关键节点，可以维持庄园的影响力，避免那边有些贵族吃里扒外。” 　　两人出发点不同，本地化改良就南辕北辙。 　　帕梅拉考虑的是纯技术应用，利用当地人进行配套，让他们能够自我维护。 　　菲妮克斯想的是人这一因素，在俾斯麦庄园和真理之眼正式技术战争时，减少那群本地势力背后捅刀子的可能性。 　　她们突然转过脸，看向旁边一个路过的偏分少年，以及少年背后身着青色盔甲的骑士。 　　沉默了。 　　马丁手插在兜里，仿佛也注意到两道锐利的目光，扭头看来。 　　青色骑士也和他同步扭过头。 　　看到是谁在盯自己。 　　马丁赶紧将手从兜里抽出来，有些忐忑地说：“帕梅拉部长，菲妮克斯小姐，下午好。” 　　帕梅拉和菲妮克斯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直盯着青色骑士。 　　“他是怎么回事。” 　　“啊这……这家伙是我的替身战士。” 　　马丁甩了甩头发，介绍说：“我叫它‘青王公’，它也是庄园里第一位替身战士，目前是青铜位阶。” 　　珍妮弗也适时说道：“是啊，青王公的确是庄园注册记录第一位的替身战士，虽然生理强度只是青铜战士，不过只需要积累足够多的梦魇晶偶，克劳德陛下就能将其改造升级成白银级、甚至是黄金级战士。” 　　“仁王克劳德？替身战士？青铜白银黄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庄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帕梅拉和菲妮克斯目光里都是疑惑。 　　“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讲……” 　　珍妮弗苦笑一声，开始将最近发生的情况娓娓道来。 　　马丁见状，正悄悄想要溜走。 　　“站住。” 　　菲妮克斯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 　　“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的替身战士到底是什么强度。” 　　马丁一下子紧张起来，让菲妮克斯小姐研究？那崭新的青王公怕是要遭到恐怖的肢解待遇…… 　　“菲妮克斯小姐，他只是一个LV30的替身战士而已，没什么研究价值，真的，它才刚刚跟着我。” 　　马丁哆哆嗦嗦地解释着：“我花费了所有薪水，还有制作《梦魇之魂1.1手术特供版》的奖励，这才兑换了青王公，您就放过他吧，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见习战士……” 　　帕梅拉已经摸出小锤，轻轻在青王公的青色甲胄上敲打：“秘银和铁的混合，咦，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核心是晶偶吗？真是不可思议的技术。魔术回路和结构，倒是和外骨骼装甲很像。” 　　年轻人彻底崩溃了。 　　他好不容易，花费所有家底才兑换了庄园第一具公开的替身战士，正要带着青王公去埃里克城散散步，感受一下各路人士的仰慕和敬畏。 　　谁想还没出门被两个女魔王给堵住。 　　噩运似乎又找到了自己。 　　“帕梅拉，菲妮克斯，你们回来了？” 　　马修这时候正跑步回来，稍微一看就明白了现场情况。 　　他笑着说：“你们别难为马丁了，人好不容易弄到了替身战士，不出去兜兜风怎么行？你们的疑惑，以及各种实验体我来处理。” 　　马修朝一旁一脸得救的少年挥手：“去吧，注意，不要影响城市秩序，不要用来欺负他人。” 　　“不会的马修先生！我先走了！” 　　马丁抓住机会，带着青王公一路小跑，跳上停在旁边站台上的公交车。 　　替身战士的出现，引得车上一片惊呼。 　　马修带着两位才忙完工程的负责人进入会议厅。 　　他给两个姑娘一人倒了一杯红茶。 　　“辛苦你们了，这回看来我们马上就能对真理之眼发起反攻了。” 　　“替身使者。” 　　菲妮克斯根本听不进去：“就是类似于你控制剑徒弓使那样吗？” 　　帕梅拉微微蹙眉，仿佛在想什么。 　　“严格上来说，并不是。” 　　马修解释说：“……替身战士是一种机制，即让庄园每一个人都能打造出属于自己的替身，平时简单行动还能直接控制。但复杂的动作和作战却是需要装置配合的。” 　　“说到底，这是一种自有的战斗机体，虽然维护和升级都很昂贵，但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 　　“作战和执行任务时，通过巫术计算机进行操控，才能传递复杂的指令动作、使用武器。” 　　“平时嘛，就和车一样，装饰社交属性更多。” 　　“重点不是怎么用，而是要拥有。” 第680章 定制替身 　　替身战士体系，是马修对过往尝试的各种作战机体、外骨骼装甲、死亡骑士的一个整合归纳。 　　所谓替身战士，就是能够替代人类用于各种极端环境，并且代替本人应对各种任务和难题，但其控制权来自于本人，这样的一种新机制。 　　最早时候，马修以血螅、控尸、使徒转换三种路子，维持剑徒和弓使。 　　后来经过长时间的摸索和艰难尝试，庄园复刻了部分弓使的魔术回路，最终在巫术计算机诞生后，将外骨骼装甲变成了现实。 　　接下来的发展速度，就连马修本人都不敢想。 　　当他还琢磨下一个外骨骼装甲序列，古尔的突袭让他被迫全力以赴，而后获得了黑白之龙的制作工艺，普通人也能远程控制机体变成现实。 　　攻破起源高堡，击杀谢尔德，与旧王克劳德结盟，获得了克劳德这个隐藏的大师级傀儡制造者。 　　傀儡躯体+远程操控技术+俾斯麦庄园既有的各种技术储备=替身战士体系。 　　以前马修一直为技术发展的缓慢而头疼。 　　种种威胁在侧，实在让人很难安心。 　　现在却仿佛突破了某个临界值，一下子火速蹿升，过去的积累质变为“替身战士”，一下子解决了俾斯麦庄园缺乏兵源和战士的难题。 　　马修想。 　　如果罗斯特大陆也有技术大爆炸时期，那对俾斯麦庄园来说，就是现在了。 　　基本盘的粮食培育上，魔术小麦和魔术水稻大量投产，覆盖卡尔马北方大片土地，并进一步登陆南方萨克森和都灵的农场，基础得到进一步夯实，并且也获得了更多的拥趸和利益共同体。 　　军事力量上，替身战士的出炉让俾斯麦庄园补齐了人员缺乏的短板，拥有理论上下饺子一样生产LV30及以上精锐战士的能力。 　　教育依旧在加大投入力度，庄园内部的免费义务教育、北方联合学校、图书馆制度都在北方贸易区得到了人们认可和进一步关注。 　　技术上，第一代巫术计算机批量生产，外骨骼装甲依旧在优化和开发新款，魔能话机的无线通话正在进行最后的测试。 　　基础建设上，铁路覆盖了整个北方贸易区，不少临近北方贸易区的区域长官都纷纷前来谈合作，想要加入贸易区，愿意以各种诚意和条件延伸铁路和承接产业，成为北方联盟的成员。 　　魔能话机通信体系，在都灵大出风头，如今维克多正在亲自监督对都灵首都圣博洛尼的魔能话机中枢建设，覆盖都灵指日可待。 　　北方贸易区更是正式连成一体，五座城市，超过四十万人，都能通过魔能话机随时互通消息，这一点让北方人们对俾斯麦庄园和贸易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以及身为其中一员的自豪感。 　　——真理之眼制裁了我们！但我们没有一蹶不振，我们变得更强了！因为我们背后是北方贸易区，我们背后是俾斯麦庄园！神殿也是我们的盟友！ 　　——我们有粮食，有技术，有战士，罗斯特大陆到处都是我们的朋友，真理之眼拿什么和我们打？ 　　——我们会赢，胜利终将会属于我们！ 　　这是众多平民内心的真实写照。 　　俾斯麦庄园的辐射力量，以埃里克城传递，通过北方贸易区让更多人见识到。 　　这座庄园不再是一个偏居一隅的边缘势力。 　　它是一头能改天换地的巨无霸，沉淀几年积攒了磅礴力量，正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冲击四方，对陈旧势力的代表真理之眼，发出了最正面的战吼。 　　与旧时代的风格不同，俾斯麦庄园不是派出士兵和战士进行征讨，而是用一种更加难以抵挡的方式，和真理之眼的巫师在各个领域开始了全面战争。 　　马修也在关注真理之眼的近况。 　　不过很可惜，积患已久的组织架构，以及不断散失的信念和目标，让真理之眼早就失去了曾经凝聚人心的力量，以及对神明质疑的勇气。 　　官僚化，腐朽化，学阀化的真理之眼，就像是一台徒有块头的史前野兽，它依旧活在昔日的荣光和伟岸记忆中。 　　《魔术》上刊登的依旧是巫师的论文，四元素理论的拓展，魔术反应的开发和理论推导，他们对其他事情毫不关心，傲慢地甚至不愿意提及这个世界其他人的变化。 　　马修看笑了。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真理之眼毫无准备，只是这个巫师权威组织的思路还是守旧而保守。 　　真理之眼根本不明白，他们要面对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他们大概以为对手是俾斯麦庄园，以及神殿。 　　不。 　　完全错了。 　　他们要对抗的，是所有人对信息攫取的天然冲动和欲望，是遍布罗斯特大陆的庞大利益体，是工程师，是炼金术师，是农夫，是工人，是学生，是老师，是掮客，是商人。 　　以及，贵族。 　　真理之眼将会面对这个世界最真实严酷的面目。 　　马修并不在意。 　　新时代浪潮已经成型，接下来只需要碾过去就是了。 　　谁会在意自己脚下踩到了哪一只蚂蚁？ 　　他最近更关心替身战士政策带来的影响。 　　毕竟，这是一件毫无先例可言的事。 　　让每一个人都有成为战士，变成英雄的机会，到底会让更多英雄涌现，还是会让人的欲望进一步放大，以强凌弱反噬群体？ 　　马修说不好。 　　人类是一个很微妙的群体，既可以为了毫无关系的人仗义相助，救人水火，也可以出卖多年好友，乃至于为了利益抛妻弃子。 　　闪光的勇气，黑暗的堕落，总是不停交替出没。 　　马修能做的，是小心翼翼观察和尝试，避免步子太大扯着蛋。 　　替身战士的公开，他也是征求过核心决策层的表态的。 　　会议出席者有马修、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古尔、雪莱夫人，总计六人。 　　里面每一个人都各有角度和立场。 　　初步投票，结果是三个赞成，三个反对票。 　　赞成的是马修、帕梅拉和雪莱夫人。 　　其中让马修意外的是雪莱夫人的支持。 　　她的理由是：“与其让更多人一直在庇护下无知，不如让他们早日开眼，看看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也让他们能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很多人只是缺少机会，现在机会有了，说不定会有不错的人才涌现。” 　　投反对票的是吉赛尔、惠特曼和古尔。 　　吉赛尔态度坚决：“太快了。以后开放这个项目未尝不可，但现在太急了，庄园各个项目都需要人手，如果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替身战士上，那么其他领域的发开和研究就会陷入停滞。我反对。” 　　惠特曼则是从另一个角度表明了自己的担忧。 　　“替身战士一旦对公众开启，大量资源都会消耗在这上面，不仅会影响到数学、天文、机械等耗时很久，需要大量时间打基础的领域，还会让争强好斗气氛进一步扩大。一旦出现反叛者，破坏力太大了。” 　　古尔却是纯粹技术上保守：“我是很想看到替身战士大量出现的，但躯壳制造毕竟是由克劳德独立完成，万一在里头做手脚，就麻烦了。” 　　马修又进行了一番游说。 　　他提出：“替身战士对于提升庄园影响力至关重要，战略威慑将会是庄园武力在罗斯特大陆的主要用途。” 　　“至于消耗和不均衡方面，诸位不用担心，三个积分绝不是那么好拿的，要至少六年才能纯粹积累拿到这个分数。” 　　马修脸上露出笑容：“简而言之，真正能立即拿到替身战士的，都是做出了极大贡献的成员。可靠有保障，这也相当于是一个提前的福利，为以后真正的全民替身战士预热。” 　　“当然，审核资格中，忠诚度和三观也会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反人类、反社会是不可能获得替身战士的。” 　　“接着是仁王克劳德的问题，他制作的躯壳我们不会立即用，会让吉赛尔和帕梅拉组建出专业团队进行改造和调整，反复调试优化，确认符合安全标准才会出厂。” 　　“克劳德的本体被封锁在沉沦之海，对罗斯特大陆无法影响，他需要我们的力量帮他找到驱逐倪克斯、夺回王权的办法。所以这个也请放心，罗斯特大陆上，替身战士是绝对安全的。” 　　“最后，替身战士还是不久之后一个战略的重要支撑。” 　　马修低声说：“‘蜥型界’，诸位没忘记这件事吧？不论还需要多长时间，那里终究是要被打开的，替身战士就是应对蜥型界的重要战力，未雨绸缪越早越好。任何一个新工具都需要大量时间去磨合和检验，起步早很重要，庄园的种种装置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反对三人组最终还是被说服。 　　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 　　…… 　　马修走出主宅。 　　外面公告牌外，很多居民都在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计算着自己的积分，怎样才能凑够三分。 　　大多人目前仅有一分，哪怕加上一些特殊贡献也就两分，最后一分却是凑不出来了。 　　看着马丁带着替身战士进进出出，谁不羡慕？ 　　这威风凛凛的骑士扈从，帅就一个字。 　　刚硬，冷酷，强悍，完美戳中男人们的爱好。 　　女性代表是芙兰朵露。 　　她的替身“红魔”是一名身着黑袍，手持红色巫师杖的女性躯壳，戴了一副镂空雕花的银面具，冷冽优雅。 　　美型，强大，隐秘，完美符合女性的点。 　　人人都爱替身使者。 　　尤其，替身都是根据个人要求定制，拥有独一无二的形态和名称。 第681章 破界者战队 　　马修坐车，一路抵达公共安全部大楼外。 　　与庄园里其他场所不同，这里周围都用铁丝网拉起了隔离墙，作为专门负责庄园安全的战略机关，保密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从空中俯瞰就能很清晰看到，公安部呈十字形的建筑结构。 　　两排长条状两层房屋互相交错，在中间枢纽处交汇，中部有一个三层的办公楼。 　　马修很少来这，不由问身旁索伊：“公安部我记得人数不多，加上三支盗火者小队，总人数也不超过三十人，倒是扩建了几次，这地方看起来容纳上百人都够了。” 　　管家助理小姐回答说：“因为公安部有不少需要进行内部测试的环节，除去中间的办公楼，剩下四个方向都是不同的实验室和监控室。” 　　马修走到大门处，看到布鲁克。 　　他穿着英挺的公务服大衣，看起来已在这等候多时。 　　“马修先生，请跟我来。” 　　身为部长，布鲁克开始给马修介绍本部最近各方面进度。 　　“三支盗火者小队进行了初步升级，两具弓骑士外骨骼装甲已经配置到两支小队，剩下一支小队主要负责后勤和维护工作。” 　　“随着技术不断升级，如今庄园的安防力量已经进一步清晰和梯度化，分成了四个层级。不同层级的警报对应不同程度的灾害，我们会立即响应，派出相应层级的作战力量。” 　　“四级警报，即普通盗火者小队能解决的情况，通常派出附近盗火者小队支援，警报就能迎刃而解。” 　　“这一级警报的引发，大多是LV30以下的恶灵级魔灵，或者是数量在100头以下的夜魔群体或类似族群，以及人类部分群体造成的局部灾害，如抢劫、谋杀和暴动。” 　　“三级警报，到这一层面就等同于梦魇级魔灵出没，以及局部区域战争的威胁。” 　　布鲁克停在一面墙壁前，将手掌放在墙壁上。 　　墙上这才缓缓出现了一扇门。 　　他请马修先往里走，口中继续讲解着。 　　“三级警报时，就需要派出至少一名身着外骨骼装甲的重装战士或是替身战士，否则难以迅速遏制危害泛滥。” 　　“二级警报响起，意味着必须出动一个完整的替身战士编制，甚至可能需要求援于如剑徒、仁王这样更高级战力。灾害对标，是近一年前绯蝗一族对卡尔马王国的全面入侵。” 　　“一级警报，是目前最高层面预警。类比绯蝗全面战争，四公来袭，乃至于神眷甚至半神引发的灾难，需要整个庄园的精锐战力全部投入其中，才有控制住局势的机会。” 　　“北斗系统的升级，让更广大的区域纳入庄园的监控范围，目前包括了整个埃里克城，以其为中心方圆二十公里的全覆盖。我们的中央作战室，能够根据现场情报进行分析，给出不同警报评级，派出相应成员给予支援。” 　　走过几扇门。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外。 　　房间里灯火通亮，窗明几净，中央有两排长桌，桌上左右各固定了五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 　　此时，奎恩正在给几个年轻人开小会。 　　“任务过程中，大家一定要多沟通，有任何情报和想法都要及时表达，不要怕说错。” 　　“说错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小队的主指挥是我，副指挥是内瑟斯，我主要会关注队伍的状况和决策，内瑟斯更多是观察敌人和评估危险。” 　　“马丁，我需要你随时保持警惕，一定不要独自陷入包围。” 　　“是，队长，我会小心。” 　　“凯特琳，你是队中唯一的持续化高输出位置，我要你必须以保存自己力量为首要任务，哪怕其他队友陷入危险，你也要以保持安全输出位置为重。替身使者可以修复，但如果你也失去战力，那我们小队就很难逆转形势了。” 　　“明白。” 　　奎恩在一张小黑板上不断画图，认真地给几个组员讲解战术，各自位置的责任，互相之间的联动。 　　小组成员们也听得非常认真。 　　毕竟，奎恩不仅是庄园元老之一，还是硬生生压制了“庄园双子星”珍妮弗、芙兰朵露，并且击败战果累累的罗伊斯，获得了首届特训班第一个炼狱使徒资格的人物。 　　后续应对黑白之龙的入侵时，奎恩作为指挥，带队逆向换家战术，不仅破解了黑白之龙的攻势，还变相让四公之一的古尔加入俾斯麦庄园。 　　人狠话不多，就是奎恩如今给所有人的印象。 　　不论威望还是能力，都足以压制这些年轻人。 　　…… 　　马修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布鲁克后退两步，免得说话打扰里面年轻人们的备战。 　　今天是庄园战队化作战的首次尝试，意义重大，给奎恩等人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一个小时后，他们就要正式以战队模式独立行动，在起源高堡里探索和求生，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 　　最极端的情况是，进入其中就遇到了超出他们能力的夜魔将军，一下子团灭。 　　“马修先生。奎恩带队，我很放心。” 　　布鲁克少有地夸人。 　　“奎恩不同于罗伊斯，罗伊斯个人作战能力强，但领导力不足，而且容易上头。” 　　“说好听一点，他更擅长独自行动，联动起来效果反而可能不佳。” 　　“说难听点，罗伊斯就是没有指挥能力和大局观，只适合当一个箭头，进行极限操作，以及做出一些本能般的临场判断。” 　　马修笑道：“我记得，小队最初的战士，是定的罗伊斯吧？怎么了？他不愿意来。” 　　“……那小子，觉得脸上抹不开。” 　　布鲁克提起这个一手提拔和教导的家伙，也是气得牙痒痒：“他在特训班输给了奎恩，实战作用上也不如奎恩，他自己说，他要正面打败奎恩，而不是打不过就加入他。” 　　“有心气是好事。” 　　马修赞许了一句，也提醒说：“不过你也要注意一下，多提点他，不要让他英雄主义泛滥，现在时代变了，团队化合作才是主流。” 　　有一点，年轻的罗伊斯可能还不能理解。 　　他眼里，自己和奎恩的差距可能就是那一点分数。 　　但通过团队协作，这一点差距就会被疯狂拉大，大局指挥、临场决策、多人协同……这些会让五个人加起来发挥出远超数量上看起来的威力。 　　从马修的角度来看。 　　擅长单兵作战和疯狂操作的罗伊斯，是一个非常好的执行者，与已经表现出相当优秀指挥和大局观的奎恩非常契合。 　　两人不能一起作战，实在是一个遗憾。 　　“这小子就这一点倔脾气，如果没有了的话，心气就散了。” 　　布鲁克也稍微替他说了一句：“只能希望他真的能以奎恩为目标，好好改正自己的缺点，找到自己适合的团队。” 　　“现在破界者小队，机体调试完毕了？”马修将注意力回到今天的重点上。 　　“是的，已经确认完毕。” 　　布鲁克说：“那边是帕梅拉部长亲自过去确认的，以后就会由珍妮弗小姐来把关。” 　　说起珍妮弗，马修又有点可惜。 　　原本这战队成员候选名单里，也有珍妮弗的名字。 　　不过她直接拒绝了。 　　理由清晰有力。 　　“我还是更喜欢制作和研发的过程，前线的打打杀杀，反而觉得不够兴奋。” 　　珍妮弗一如既往地坦诚，只玩真实：“其实加入特训班，我也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会面临的各种恶劣环境，知道实战的状况，才能进一步制作出符合战士们需求的装备。” 　　马修只能作罢。 　　没有珍妮弗和罗伊斯，好在还有其他人可以补充位置。 　　俾斯麦庄园首支以“替身战士”编组的战队还是如期正式成立，定名为“破界者”。 　　破界者小队沿用了马修定义的五个位置，五人队长是奎恩。 　　战士：青王公，操作者马丁。 　　法师：驭风者，操作者奎恩。 　　射手：狙击手，操作者凯特琳。 　　辅助：坦克，操作者贝塔。 　　打野：犬神，操作者内瑟斯。 　　五名操控者都是年轻一代的优秀成员，并且在各自领域都展现出过人天赋。 　　整个小队的替身战士都是同样的青铜等阶，强度一致。 　　只是在装备上，五名不同位置的替身战士各有差异。 　　青王公作为正面近战主力，装备了沉沦石甲镀层，抗击打能力极强，并且手持一面沉沦石大盾，足以替团队抗下大量伤害。 　　驭风者是主战法师，因此不能配置沉沦石，手持一根特制的巫师杖，里面储备了多重魔术回路，可以根据不同情况，发挥出种种巫术效果。 　　狙击手是射手，重点是稳定性、精准度和杀伤，因此轻装上阵，完全走极端的弓骑士路线，仁王克劳德将其改造得更具有杀伤性。不过由于极度注重杀伤力，因此机体抗击打能力也是最弱的，很容易损毁。 　　坦克，顾名思义，是一名防御力出众的炮手，扛着一根便携式蛇炮，也能作为副射手，不过大多时间他的任务是保护和配合射手。 　　犬神，内瑟斯特意要求制作的一具特殊机体，可以切换人和狼形态，擅长感知危险，并且制造陷阱，以快速和灵敏为主。 　　破界者小队中，指挥官是队长奎恩。 　　原本这支队伍还有一个成员，即操作“红魔”、擅长巫术方面的芙兰朵露。 　　考虑到自己和奎恩能力重叠，特训班也输给了他，生性骄傲的芙兰朵露主动退队，目前她正筹划组建第二支小队。 　　…… 　　马修看了看怀表。 　　还有十分钟。 　　破界者战队就要进入梦魇之门，首次踏足起源高堡。 第682章 高堡一聚 　　马修手里，机械怀表的指针走完最后一圈。 　　布鲁克推门而入。 　　“时间到，你们该进入了。” 　　他一声令下。 　　里面的小队成员其实已经呈一排坐在了座椅上，一个个调整着键盘、鼠标、晶块显示器和眼睛的距离。 　　队长奎恩坐在五人最中间，眼睛盯着显示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其他四人一一回答。 　　“破界者战队，执行任务开始。” 　　奎恩的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让战队成员一个个专注起来。 　　屋子里只听到噼里啪啦的按键声。 　　马修跟布鲁克走到他们身后，这群年轻人完全没有察觉，他们彻底投入到了自己的使命中。 　　五张荧幕上，统一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进行操控。 　　破界者战队五名成员，控制着自己的替身战士，在旁边起源高堡下集合，沿着城墙固定有几条软绳梯，可以从这里直接爬上去。 　　马修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奎恩这里。 　　“所有人注意，里面可能有任何类型的夜魔存在，其他人准备接应，内瑟斯先去探路。” 　　“好。” 　　内瑟斯回答。 　　荧幕上，内瑟斯控制的“犬神”双臂下垂，身体缩短，变形为一头披着青色甲胄的魔犬。 　　它张开尖锐的爪子，轻松地一路爬上墙壁，跳入窗口。 　　片刻后。 　　“一切安全，可以进入。”内瑟斯说。 　　“进去。” 　　奎恩带头第一个爬上。 　　屏幕里，奎恩控制的驭风者处于一间安置有断足塑的石室。 　　这里马修来过好几次。 　　“门外左边，两名夜魔战士，门外右边，十二头普通夜魔。”内瑟斯提醒。 　　“撤。” 　　奎恩毫不犹豫下令后退。 　　一行人快速地跳出窗口，沿绳梯一路下去。 　　等待了几分钟后，奎恩再次让内瑟斯进入其中，查看情况。 　　这次房间左右附近只剩下八头夜魔，两名夜魔战士已经不在这里。 　　“攻击，最短时间里解决它们。” 　　奎恩下令。 　　五名替身战士以最快速度再次跳入窗户。 　　奎恩控制驭风者张开手里的巫师杖，里面涌出一团团绿光。 　　“我的‘幻境术’已经暂时对这一片区域构建了幻境镜像，看得到绿光的地方，都被风元素暂时模拟替代，只要夜魔战士不来，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绿光下，凯特琳操作狙击手抬起手里的III型鹰铳，拉开瞄准器，十字准星对准冲过来的夜魔。 　　嘭！ 　　一枪将最前面的夜魔打得脖子炸开。 　　紧接着。 　　轰地一声闷响。 　　那夜魔被炸成飞灰，只留下一片亮闪闪的晶块。 　　坦克肩上，蛇炮炮口冒着白烟。 　　辅助的贝塔非常精准地完成补刀。 　　“我上了。” 　　马丁沉稳地说。 　　他控制的青王公架起大盾，一马当先顶上去，拦住夜魔们冲来的脚步。 　　内瑟斯也加入了战局，狼形态的犬神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闪电在夜魔之间辗转撕咬。 　　很快，八头夜魔都被全部解决。 　　“剑士形态的夜魔战士出现，东南方向。” 　　内瑟斯紧张地说。 　　“有多少夜魔跟随？” 　　“没有，就他一个。” 　　奎恩立马决定：“准备伏击，犬神引他过来。” 　　站在后面的马修也有点紧张。 　　夜魔战士的等阶在LV60左右，青铜级替身战士统一都是LV30，双方机体差距极大，正常情况下完全是夜魔战士的一场虐杀。 　　不过替身战士的装备极大程度弥补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沉沦石甲镀层和特制石盾，让青王公可以扛住夜魔战士的近战爆发。 　　他一马当先，勇猛地挡在了队伍前方，虽然被夜魔战士手里剑砍得步步后退，依旧是缠住了对方。 　　远程的狙击手，持有俾斯麦庄园用黑金改造的III型鹰铳，一枪一枪射击，在夜魔战士身上不断撕开伤口。 　　坦克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举起手里石盾，阻挡夜魔战士。 　　驭风者扬起手里巫师杖，一道道青色的风元素萦绕在小队成员身上，让他们更加灵活，速度也快了起来。 　　犬神保持狼犬形态，在夜魔战士后面迂回，做出一副随时攻击的模样。 　　整个小队不断拉扯移动，耗费了半个小时，硬生生磨死了夜魔战士。 　　黑烟消散，地上剩余一块梦魇晶偶。 　　坦克过去将晶偶捡起来，放入背上箱子里。 　　“搞定了，队长！”贝塔有些兴奋。 　　“大家干得漂亮。”奎恩笑着说。 　　“累死了，那个夜魔剑士，力气真他妈大……”马丁甩了甩手指，活动筋骨，偏分头发下，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我都要被他砍得走不动路了。” 　　“嗷——呜！”内瑟斯高兴之下，仰头学起狼叫。 　　众人都笑了起来，原本绷紧的小队也都放松下来。 　　只有凯特琳，依旧保持冷静：“双爆弹消耗了三个弹夹，还剩余六个弹夹。” 　　奎恩小队开始慢慢清理这一层的夜魔。 　　夜魔晶块也不断入账，被收纳到坦克背上的箱子里。 　　只是还有另一头夜魔战士，却不翼而飞，可能去了楼上或者楼下层。 　　奎恩按照计划发令：“保持阵型，往上走。” 　　进入上一层后，又遇到了三头夜魔，替身战士小队将其清剿后，周围一下子变得空旷而安静。 　　仿佛这一层已经没有任何敌人在守卫。 　　内瑟斯又给出了重要情报：“前方左侧，有二十二个敌人，身份不确定。暂没有发现夜魔将军和夜魔战士的痕迹。” 　　即使如此，奎恩还是给出了谨慎的命令。 　　“后撤，控制住下楼的螺旋阶梯，随时准备开火。” 　　…… 　　一墙之隔。 　　身材高大的加西莫多沉默着，他见过很多怪物，但从未想过，起源高堡里会如此恐怖。 　　光是闯入其中半个小时，他的盗火者小队就阵亡了十五个，现在剩下十二人。 　　他余光撇去。 　　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此时脸色一个个不好看，其中有两个，握住巫术火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怪他们。 　　哪怕加西莫多第一次看到那疯狂的黑刀夜魔战士，也一瞬间失去了抵抗欲望。 　　他带队转身就跑。 　　不跑必死。 　　逃跑过程中，小队阵亡过半。 　　好在……遇到了这一群家伙。 　　他将目光看向前面。 　　在加西莫多前方，是一个背负双肩的刀疤男人。 　　这位叫做杰洛特的男人，曾经被称之为“双剑猎魔人”，带着猎魔人佣兵团，专门承接应对魔灵的高危任务，被很多人看成疯子。 　　然而这个疯子一直我行我素，带着麾下佣兵总是找硬茬魔灵干，竟然活到了现在，可以说是一项奇迹。 　　现在，他是萨克森二王子维克多“黑铁堡”的护卫团团长。 　　幸亏碰到了杰洛特的队伍，双方一番合作，将夜魔战士拉扯开来，获得了逃脱的空间。 　　只是夜魔战士一直在后面追杀，他们只能硬起头皮往下一层跑…… 　　现在，前方好像又出现了敌人。 　　实在是出师不利。 　　加西莫多这时候有点后悔。 　　早知道出门之前，喝光那一瓶“海洋之星”，现在死了，就没机会了。 　　加西莫多后悔的时候，杰洛特脑子里在疯狂计算。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又是处于一个完全陌生和难以预测的环境下。 　　一切都糟透了。 　　杰洛特心里苦笑。 　　这回装大了。 　　在黑铁堡外的梦魇大门外，进入起源高堡前，他对维克多王子表态：必定会带着全员安全返回，绘制高堡内至少两层的地图。 　　那时候维克多一直强调说，安全第一，不用着急，遇到危险就立马退出来。 　　杰洛特无奈，不是他不想撤退，是没法撤，夜魔战士完全堵死了后路，就想将自己这一行人击杀在里头。 　　他看了看自己的队伍。 　　五名训练有素的精锐战士，每一名战士都控制着一台特制炼金傀儡，连人带傀儡总计十个战斗单位。 　　根据维克多王子的要求，杰洛特将他们分工为五个位置，分别是：战士、法师、射手，辅助和打野。 　　每一名炼金傀儡也根据其不同司职进行了改装，通过秘银工坊的“炼金百科”米歇尔先生亲自改良和增强，是同重量级里前所未有的精良制品。 　　可进入高堡之后，杰洛特满满的自信在第一次交战时一碰就碎。 　　夜魔战士，手持一把黑刀，只砍了两刀，就砍掉了战士傀儡的右手臂，毁掉了射手傀儡的暴雨发箭机。 　　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没得打。 　　杰洛特这才明白，维克多的提醒一点也不过分。 　　他看向身后。 　　加西莫多和他的盗火者小队疲态尽显，失去了战斗意志。 　　面对难以对抗的存在，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会迅速失去热情和信念。 　　现在需要做一个生死决定。 　　后方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强大气息越来越近！ 　　再不动起来，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杰洛特深吸一口气：“所有人，听我命令，冲过去，不管前面是什么，冲！” 　　他拔出背上双剑，带头朝着拐角冲去。 　　五名战士的傀儡也进入冲锋姿态。 　　加西莫多也吼：“冲，冲过去！”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夜魔战士已至。 　　跨过拐角。 　　杰洛特发现眼前出现的不是面目可憎的夜魔，而是五个身着甲胄的骑士。 　　只是他们形态怪异，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感。 　　“低头。” 　　杰洛特凭借本能趴在地上，就地一滚。 　　身后传来锃的一声！ 　　他回头看去。 　　那手持黑刀的夜魔战士就在身后，刀悬空中。 　　一名甲胄骑士挡在了它面前，手中石盾牢牢格挡住了这把此前无物不斩的锐利兵器。 　　“我们来处理它，你们注意躲避。” 　　另一名手持巫师杖的骑士说。 　　杰洛特很想让他们逃。 　　这家伙和普通夜魔完全是不同的物种！它具有超强的爆发力和速度，敏捷又不缺乏抗击打能力，光是纯粹肉搏就无人可挡！ 　　虽然你们穿着盔甲，但那种东西挡不住这家伙…… 　　身后金属撞击声一下下响起。 　　杰洛特估摸着，那个持盾骑士大概已经被斩首。 　　他有些不忍直视。 　　但还是忍不住余光瞄去。 　　眼前一幕令他睁大眼。 　　持盾骑士压低重心，手里石盾牢牢顶住了夜魔战士的劈砍。 　　夜魔战士的攻击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猛。 　　杰洛特有一种奇妙的错觉：夜魔战士有点不对劲……他这是被搞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疯狂挥舞的黑刀，的确让持盾骑士缓慢后退，腿甲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可见力量上两者差距还是明显。 　　可骑士也牢牢锁住了对方的攻击。 　　杰洛特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又难以抑制的念头：难不成，他们真能对付这头夜魔战士？ 第683章 死亡倒计时：大概半小时 　　俾斯麦庄园，公安部作战室。 　　晶块显示器上，骤然出现的一群人对战队阵型形成了一定程度冲击。 　　马修在奎恩身后，打量着这些闯入其中的冒险者。 　　从衣着和装备上能看出，这一批人前后群体属于不同组织，可能是某种原因在途中偶遇一起行动。 　　后面人数较多那一群，头戴战术目镜，身着厚实的隐匿外套，手持老款的II型鹰铳，非常标准的盗火者小队装扮。 　　领头人是一个大块头，面目阴沉，看起来有几分凶恶，他肩上扛着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小队成员，抱着一个手臂脖子上在大出血的战友，快速将他们带到安全地区。 　　途中他一边移动一边大喊，招呼后面人跟上。 　　这支十人盗火者小队都听他的。 　　大块头嘴里的话，有些像是巴斯话，他们的隐匿外套胸口也刺绣了一个像是宝石形状的标志——马修记得，这是雷耶斯庄园的logo，贝尔当初还给他看过。 　　那么，大块头带队的，是贝尔的人。 　　马修目光前移。 　　前面那五人同样穿着盗火者小队套装，不过配置上与雷耶斯庄园不一样。 　　他们的武器除去老款II型鹰铳，还有两部缩小版本的暴雨发箭机，这两台机器被两个成员背在背上，箭矢出孔指向天花板。 　　此外这一批人还控制了五具不同型号和模样的炼金傀儡。 　　马修大体能看出，这五具傀儡各有擅长。 　　譬如说，最壮硕的那一副傀儡，明显是充当防卫者角色，拥有四只手臂，粗壮牢固，手臂上装载有敦实的半人高铁质方盾。虽然它右边两只手臂已经不见踪影，断臂处有光滑的断面。 　　后面有两副炼金傀儡，都是双持暴雨发箭机——虽然其中一具被某种利器砍断了一半，它们是远程射手。 　　剩下两个，看起来不像是战斗兵器。 　　一名傀儡拥有工具箱一样的双手，手指是钻子、凿子、焊接器、铁丝、橡胶棒，可见是专门负责后勤急救。 　　最后一个傀儡是一头趴在地上的金属大蝎子，它身后有一根蝎尾，在轻轻摇晃，仿佛在侦查和识别什么。 　　傀儡和操控者身上也有logo：一辆喷气轨道车在铁轨上行驶 　　这是黑铁堡的标志。 　　维克多的人。 　　马修也听索伊说过，现在梦魇之门在五大王国都陆陆续续出现，集中于一些强力庄园附近。 　　原因也简单，被消灭的夜魔越多，越是会被倪克斯注视。 　　大门在这样的地方开启，夜魔战士就能直接从起源高堡里跨界而出，征讨外界敌人。 　　不过，在此时。 　　马修看着两支小队狼狈的模样，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双射手阵容不配赢。 　　维克多啊维克多，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也会派出阴间阵容……我都不知道这阵容怎么赢。 　　打团打不过，发育没法发育，打杂兵当然是突突突很爽，可被强力战士冲阵就是一个死。 　　容错率啊，老兄。 　　马修觉得有必要和维克多讲一讲阵容的重要性。 　　讲道理，追求极致双射手进攻，那么辅助角色至少也要是一个副坦，而不是一个医疗兵。 　　或者说，打野来当副坦也行。 　　马修正脑子里琢磨之余，旁边布鲁克低声说：“马修先生，要不要让他们……” 　　嘘。 　　马修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布鲁克安静。 　　对方立即闭嘴。 　　临场反应和指挥，也是战队必备素质之一。 　　制定大策略和方向可以是指挥部决定，但实际战场上，发号施令的权利只能交给现场指挥官。 　　因为现场战局瞬息万变，必须立即做出判断，容不得有多余争执和扯皮。 　　后方人员需要做的，就是相信和支持他们。 　　马修继续在奎恩身后观摩战场。 　　奎恩大声喊：“我们来处理它，你们注意躲避。” 　　声音通过巫术计算机外置的特殊秘银话筒，沿着魔术回路，通过意识湍流投射到起源高堡的机体“驭风者”身上，得以让维克多和贝尔的人听见。 　　“预计击杀目标时间为半小时，你们稍等一会儿。” 　　…… 　　将肩上的伤员靠在墙角，加西莫多给他按住伤口，旁边的战友过来熟练地给伤员包上绷带。 　　受伤者一言不发，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让他失去左腿的敌人。 　　夜魔战士手里黑刀一刀刀砍向面前人，青王公虽然依旧在被力量压迫得往后缓慢退步，但硬是让对方无法突破他手里石盾。 　　“队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伤员声音沙哑。 　　“不知道。” 　　加西莫多依旧话不多。 　　他见过很多骑士。 　　一些骑士穿着华丽鲜艳的盔甲，实则做着勾引女人，欺负平民的勾当，另一些骑士穿着沉重甲胄，手持大剑和长枪，也敢于和魔物正面冲锋。 　　前者和后者，很多时候也是同一群人。 　　他们纵情欢愉，私德不佳，但他们也在最危险的时候，骄傲勇猛地冲锋，不论他们是为了什么目的，他们的确在和死亡和恐怖作战。 　　眼前这几个穿着古典骑士盔甲的战士，和加西莫多记忆中的骑士完全不一样。 　　他不擅长描述和表达，不太能够描绘出那种清晰的相悖感。 　　除了身着骑士甲，他们和贵族骑士毫无相同之处。 　　战斗，对了，是战斗。 　　他们战斗毫无生气，冰冷冷的，就像是铁，像是冰块，像是某种彻底忘记生死的怪物。 　　大多人英勇冲锋，都会呐喊，或者报以彰显勇气和自我激励的动作。 　　他们没有。 　　没有多余的动作，除去最开始招呼自己这一行人让开，没有废话。 　　甚至没有情绪。 　　挡在前面的，是持盾骑士，他有一把黑色的剑，在腰间系着，但他不用。 　　他只是挡隔，一下，一下，用那一面仿佛从雕塑上拆下的石盾，挡在夜魔战士疯狂的刀锋前。 　　其他骑士只是冷冷旁观，不发一言。 　　这让加西莫多想到自己经常看的蚂蚁，蚂蚁分成几群，一群往前走，一群抬着食物，但如果踩死其中一群，另一群毫无反应，直到被踩死的一群彻底无法完成任务，它们才会补充前者的数量。 　　冷酷，有效，残忍。 　　加西莫多看着持盾骑士，机械又僵硬地挡隔，他的盾牌很坚固，但他本身看起来撑不住多久。 　　可能他死了，其他骑士才会行动？ 　　加西莫多不知道。 　　他脑子里只是冒出一句话，这句话是贝尔·雷耶斯有时候会说的。 　　——只有怪物，才能对抗同样的怪物。 　　“是俾斯麦庄园的人。” 　　旁边的声音打断了加西莫多的思绪。 　　他看过去，是杰洛特。 　　杰洛特带队从盾骑士身后撤退，然后一路从后方迂回，又回到了加西莫多旁边，和他们汇合。 　　这位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团头子，此时脸上表情复杂。 　　像是羡慕，又像是惊叹，又带着某种不甘。 　　“俾斯麦庄园？” 　　加西莫多对这个名字一点不陌生，他虽然从未去过卡尔马北方的那片庄园圣地，但贝尔·雷耶斯心心念念的目标，总是在加西莫多耳边环绕。 　　他念叨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加西莫多甚至开始厌烦和轻蔑于这个名字。 　　再强的庄园，也仅仅是庄园。 　　庄园就是庄园，不过是一片小小领地，大不了就是一个小小国王而已……哪怕他们有了四公，也没法成为第六大王国。 　　加西莫多摇头：“俾斯麦庄园是轨道骑士，巡逻车，盗火者小队的配合。” 　　厌恶归厌恶，他对俾斯麦庄园的研究却从未停止。 　　盗火者小队的源头，新式精锐小队式作战的标杆和模板，从战术战略发展意义而言，影响深远。 　　但。 　　绝不是眼前这样的形态。 　　“就是他们。III型鹰铳，II型便携式蛇炮，就是俾斯麦庄园才有的装备……” 　　杰洛特却是非常笃定。 　　他靠墙坐着，从兜里摸出一个银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我的老板，维克多王子，给过我一些情报。里面就有俾斯麦庄园的一些秘密武器，有一种东西叫做外骨骼装甲，眼前应该就是了。” 　　加西莫多听过外骨骼装甲的名字。 　　实物没见过。 　　光靠人类躯体，穿上外骨骼装甲，就能够正面抗衡这种远超普通梦魇级魔灵的怪物？ 　　加西莫多还是难以想象。 　　一个冷静而坚定的声音说：“预计击杀目标时间为半小时，你们稍等一会儿。” 　　加西莫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杰洛特则是笑了：“你说，除了俾斯麦庄园，还有哪个组织会是这种风格？” 　　加西莫多沉默地看向战场。 　　除去盾骑士之外，手持巫师杖的骑士也动了。 　　驭风者张开手里巫师杖，青色光芒闪耀四方，无须吟唱即可成型的巫术笼罩了周围一整片区域。 　　后方。 　　狙击手和坦克开火。 　　轰！ 　　嘭！ 　　蛇炮在夜魔战士腿部轰然炸开，狙击子弹击中他膝盖，打得夜魔战士一个踉跄。 　　就这一下，青王公扑上去，用石盾死死将其压住。 　　坦克也拔出背上大盾，一起和青王公压制夜魔战士。 　　犬神以狼犬形态咬住夜魔战士的手腕，让他难以精准挥刀。 　　驭风者巫师杖上，青色光芒给己方战士提供了高额的速度和灵巧， 　　狙击手冷静地装填子弹，一步步走来，对准夜魔战士的头部。 　　嘭。 　　一枪。 　　填上子弹。 　　嘭。 　　两枪。 　　…… 　　第六枪结束。 　　夜魔战士不动了。 　　转瞬就化作黑烟和灰烬，消散在空气之中，地上只留下一块完整的梦魇晶偶。 　　坦克将其捡起，丢进背上箱子里。 　　驭风者散去巫术，说：“10分12秒，这次不错。” 　　一干替身战士这才稍微放松。 　　喝酒的杰洛特和怀疑的加西莫多，脸上表情都凝固了。 　　他们身后的战士们，同样一个个脸色诡异，有些怀疑人生。 　　就这样……击杀了那个完全无法阻挡的夜魔战士？ 　　有那么轻松？ 　　压住后爆头就行？ 　　你们这是在制服混混吗？？？ 第684章 弱小就是原罪 　　“打野注意控制视野，辅助跟随打野联动，射手保持安全距离范围，战士休息。” 　　奎恩从容从容不迫的下达命令。 　　小队各成员都遵守指令行动，整齐迅速。 　　“这就叫专业。” 　　杰洛特收起酒壶：“我们也该去打招呼和感谢了。” 　　他和加西莫多这才走过去，致以谢意。 　　“非常感谢俾斯麦庄园同僚的援手，这次没有你们的帮助，大概我们就得死在这里了。” 　　杰洛特非常正式地单手扶胸行礼：“在下杰洛特，为黑铁堡巡防团的团长。” 　　“感谢俾斯麦庄园的救援，万分感激。在下加西莫多，是雷耶斯庄园的安防团团长。” 　　讨厌归讨厌，加西莫多还是非常务实的人。 　　不论是眼前团体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还是他们行动时的执行力和果断，都让他真切意识到：老板贝尔的眼馋的确是有原因的。 　　有一说一，加西莫多也看得眼红。 　　五个人，就足当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谁不想要拥有这样的战力？ 　　面对他们的招呼，领头的驭风者却一言不发。 　　…… 　　指挥作战部。 　　奎恩看向身后：“马修先生，我们是否需要隐藏身份？” 　　作战时瞬息万变，他必须全部精力集中于战斗，所以根本不会询问身后的领导团队。 　　不过现在处于正常可控的环境下，又事关庄园重大战略，当然就需要请示。 　　“不用。” 　　马修略略一想就做出决断：“这件事也没法长久隐瞒，他们进入这里，想必其他势力也开始逐渐探索起源高堡。碰面是迟早的。” 　　这就显示出马修提早布局的好处。 　　要不是第一个深入挖掘起源高堡，就没法将矿湖的采矿权完全掌控，也没有和仁王克劳德的独家合作机会，替身战士计划或许还需要很多年，等技术基础成熟。 　　搞发展，夯实基础当然也很重要，但对于稀有资源，那是尽可能要最先控制住为己所用。 　　“告诉他们一个‘破界者’名字就行，其他不要透露。”马修叮嘱。 　　“是。” 　　奎恩开始按照马修的要求，只露出一个名头。 　　“两位，我们是俾斯麦庄园的破界者小队，这里非常危险，普通夜魔数量倒是不多。” 　　他对杰洛特和加西莫多解释：“夜魔战士却经常出没，更麻烦的是夜魔将军，如果夜魔将军出没，哪怕是我们也只能以最快速度撤离，寻求庄园的支援。” 　　奎恩话说得很直接。 　　你们的实力，目前不适合进入这里。 　　请回，不然下次运气就没那么好。 　　杰洛特和加西莫多很憋气。 　　以前他们哪受过这气？ 　　一个常年带队猎杀魔灵，纵横罗斯特大陆，留下赫赫威名，一个是被称之为钟楼怪人的魔裔，更是曾经展现出以一敌百的真实战绩。 　　要不是有着货真价实的硬实力，杰洛特和加西莫多也没法被维克多和贝尔看中，斥巨资引入。 　　不过作为战士，有一点必须清楚。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在生死场上，如果不能清晰认知到自己的孱弱，那就无异于去送死。 　　所以他们都没有反驳。 　　弱小就是原罪。 　　哪怕他们背靠黑铁堡、雷耶斯庄园两座大山。 　　可在起源高堡里，他们的确是太弱了。 　　随便一头夜魔战士就能压得他们难寻生路。 　　“的确。” 　　杰洛特还是第一个承认了自己的现状：“我们队伍虽然经过了反复测试和预估，还是低估了这里的危险程度……光是夜魔战士，就和一年前的五大冥蝗差不多水准，目前难以应付。” 　　“维克多老板说，俾斯麦庄园强盛更甚其名，果然货真价实。” 　　他话锋一转：“不过，不知道破界者这一群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奎恩依旧回答直接干脆：“这是庄园秘密，不方便透露。” 　　杰洛特也不恼，只是笑笑：“原来如此，是庄园的秘密战士。难怪实力惊人，看起来破界者小队更像是专门为了猎杀夜魔战士，而不是纯粹在里面勘查。” 　　加西莫多也反应过来，闷声闷气附和：“我们进入起源高堡，更多是肩负勘查和绘制地图的职责……到底是俾斯麦庄园，这次又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奎恩也不是什么菜鸟了，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留。 　　三人互换了一些消息。 　　指挥部的马修都听得一清二楚。 　　黑铁堡和雷耶斯庄园外，不久前也各出现了一扇梦魇之门，维克多和贝尔就开始组织人力，开始警戒门外，并且逐步探索里面。 　　贝尔纯粹是为了占据先手，所以让加西莫多即刻出发，往里挖掘，寻找可能的机会和宝物。 　　这是典型商人思维，不能说错。 　　只是他错误评估了起源高堡的危险度，让加西莫多小队成为了里面准备最不足，战力最差的群体。 　　维克多因为亲生经历过起源高堡的高危厮杀，对夜魔将军非常警惕。 　　他给出的命令是，让杰洛特带队进入其中，步步小心，进行绘制内部地图，为以后正式进入其中做准备。 　　可杰洛特运气不是很好，出来就遇到把夜魔战士引过来的加西莫多，也只能硬起头皮接招，这才一步步陷入死局。 　　也不能说他们纯粹大意，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加西莫多也好，杰洛特也罢，一辈子都活在罗斯特大陆上，不论如何，这里依旧是有秩序的世界，真正高危角色大多时候隐匿不出，互相保持了克制。 　　阴影王都却是混乱之地，有原神倪克斯坐镇，有旧王试图夺回自己的权力，夜魔横行，猎人隐匿，这里可能一路安全，也可能遇到夜魔将军的一拳毙命。 　　这是一个没有新手村概念的地方。 　　才从罗斯特大陆这个温室出来的人，很难适应这种惨烈残酷的强度。 　　饶是马修和维克多本人，一个经历了多次炼狱战场的厮杀，一个亲自带队与冥蝗拼命，最初也有点吃不消，差点被夜魔将军团灭。 　　更不用说杰洛特和加西莫多带队的成员了。 　　送走了杰洛特两人。 　　奎恩也带着破界者战队原路返回，撤到了黑白之龙控制的矿湖区域，五名替身战士也被回收到庄园。 　　此次行动完美收官。 　　破界者战队初次出动，收获两枚高品质梦魇晶偶，初步展现出合作击杀夜魔战士的效率和能力。 　　更关键的是。 　　远程指令操作作战模式，得以证实，是可行的，是有效的。 　　这为以后庄园的替身战士大规模普及和执行任务，打下了第一块基石。 第685章 从百姓中来，回百姓中去 　　破界者战队首秀几天后。 　　马修看着面前厚厚的报告，手捏着鼻梁，感觉有一个小人正在脑子里用锤子敲脑仁儿，让他脑袋嗡嗡作响。 　　四份报告，都反应了同样的问题。 　　俾斯麦庄园的编制改革，人员确定，已经迫在眉睫。 　　最早时候，马修一定打定主意，以冰原镇幸存的一百号人为基础，构成俾斯麦庄园的核心居民，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寻找适合的人才，填补各领域的骨干。 　　不能说这个策略是失败的。 　　迄今为止，庄园执行得很好，宽出严进，要走可以，要进来很困难。 　　想要直接成为俾斯麦庄园正式编制，要么走特招路线，如古尔、夜莺玫瑰姐妹之类。 　　但大多人要通过通过面试，以专业能力让三位考官中至少两位同意，才能被纳入庄园体系。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就巫师rapper歌手马歇尔·布鲁斯一人完成了这个壮举。 　　其他加入者。 　　哪怕是如今已经成为庄园中坚的：杜莉工作室的少年马丁，农研部的克雷顿，转入公安部的内瑟斯，阿拉克涅小组的亨特等等。 　　都依旧是从临时工做起，然后一步步纳入庄园正式编制。 　　这是新人加入的规矩。 　　新人新流程，庄园内部老人却是老办法。 　　最早，庄园根据卢卡斯的建议，采取一种类似于佣兵制度的雇用模式，分成零工、雇工、长工三级制度。 　　管理体制的混乱和内外双轨，让如今各部门招纳人才也面临各种束缚。 　　俾斯麦庄园发展到如今的阶段，已经不再是最初辐射面很窄，无法形成对人才吸引的阶段，旧有体系跟不上飞速发展的现状。 　　现在北方贸易区已经一跃而成罗斯特大陆最炙手可热之处，各方人士已经变得趋之若鹜，筛选符合要求的特殊人才是庄园必须考虑的点。 　　如果强行压制发展，只会浪费大好机会，导致人才流失。 　　彻底重构俾斯麦庄园的人员编制，建立清晰的人才引进计划、遴选人才、培养流程都已经是必须立即解决的问题。 　　马修手里有两份计划书。 　　一份是乌鸦给出的《庄园编制改革与人才选拔章程。》 　　章程里，乌鸦做出了非常详细的说明和解决方案。 　　编制方面，庄园共分为三层编制，第一层为核心公务人员和管理层，第二层为从事具体事务的专业学者、魔术师、工程师、植物学家、数学家为首的相关成员，第三层是聘请的临时工，临时工沿用过去的老办法，但划拨给每个部门一定的名额。 　　乌鸦调研了各部门的情况。 　　公共安全部如今只有25人，其中包括三支盗火者小队的18人（其中有一部分如珍妮弗这样在其他部门任职者），剩下的是内勤和预备役成员，加上9名火枪兵。 　　部长布鲁克一直在要人，奈何庄园里合适和愿意从事公安事业的人有限，人手紧缺最迫在眉睫。 　　其次缺人的是农研部。 　　马修兼任农研部部长，自己很清楚部门里多么冷清，副部长兼养鸡场厂长罗莉大婶，酒精研究员拉穆尔，农作物研究员克雷顿，职责除去研究种植新品种，还有管理农场。 　　农研部不缺农夫，但很缺研究员、收集新品种的采样员、以及后勤和仓库管理，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职能需要。 　　此外，红十字研究会需要不少医师、药剂师和护士，盘丝洞区魔能蛛丝产量上来，也需要更多的人手来采集蛛丝。 　　最占资源的魔术部和工程部对人手的需求倒是不大。 　　前者挂钩了格罗姆的石像机组，炼狱石像们是非常优秀的助手，后者更是有“地精工程队”、“活尸工程队”。 　　财务部也不怎么缺人。 　　乌鸦直接将基尔掉入财务部后，直接选入了合适的地精商人成为庄园的会计师和税务师（虽然庄园不收税，但商品在外界贩卖也是需要交税），组成了专业团队，控制风险和随时确保庄园的财报清晰可读。 　　因为以上种种情况。 　　乌鸦给出的名额配比如下。 　　拟： 　　公共安全部临时工名额20。 　　农研部临时工名额10名。 　　红十字研究会临时工名额30名。（建议护士为女性，医师、药剂师等不设性别要求） 　　盘丝洞区临时工名额20名（总名额包括如今10名临时工）。 　　共计临时工80名，根据各部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人才选拔方面，庄园通过推荐制度来直接给予临时工名额，推荐者包括塞浦路伯爵、埃迪男爵以及各行省口碑可靠的学者、贵族等。 　　…… 　　最后一条看得马修直皱眉。 　　推荐制？ 　　这和五大国又有什么区别？ 　　到头来还不是有资源者才能有机会，并不是唯才是举。 　　俾斯麦庄园一直的欣欣向荣，靠的都不是贵族和商人，而是冰原镇这一百个普通人，以及埃里克城这些辛勤劳动的农夫、工人们，是他们将庄园众人的智慧变成可见、可用、可食的实体，让俾斯麦之名响彻四方。 　　马修对乌鸦的忠诚并不担心。 　　只是到底是传统学者出生，思维难免还是会受到固有影响。 　　马修又拿起了另一份计划。 　　——《论俾斯麦庄园的改革标准与人员调整》 　　署名，芙兰朵露。 　　马修看到第一行，就眼前一亮。 　　——俾斯麦庄园的目标是发展，是共同富裕，是促进所有人类的进步，一切都要围绕着这个主旨进行。因此，只要是对大多数人（也就是对最广大的平民阶层）有利的，我们就要做，就要坚持，对绝大多数人不利的，我们就要去改正，去纠错…… 　　好家伙。 　　芙兰朵露这看起来，终于领会了几分发展和改革的精髓。 　　马修认真地读了两遍这一篇有理有据的文章。 　　文中，芙兰朵露指出了一个重要的标准：要对大多数平民阶层有利，就是判断庄园各种政策的标准。 　　她是庄园里第一个剖开表象，直指内核的人。 　　——……故而庄园的兴衰与否，内在离不开马修先生为首的所有人的众志成城，外在也少不了越来越多平民的拥护和支持，四公攻击俾斯麦庄园时，不少埃里克城人都在尝试帮助直营店的人，让他们逃走和躲避，这就是民心所在的证明。 　　——庄园由最初的一百个无家可归的平民组成，现在也不应该忘记，这里之所以能够变成让五大王国越来越多人向往的地方，就是在于内部的特殊性：我们是唯一一个将平民利益看成自己利益的团体，也是唯一一个对贵族和平民基本一致的组织。 　　——我们不能忘记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埃里克城人对庄园的信任，让越来越多平民能够相信俾斯麦庄园，这种力量超过了《奥秘》和《魔术》的力量，变成最重要口碑。黑铁堡附近的萨克森人，也都非常仰慕和敬佩俾斯麦庄园的硬气和原则。 　　——外在的技术和力量固然重要，内部的精神信仰也决不能被扭曲，因此庄园人员调整决不能违背这一点。 　　下面给出了几条简单的调整细则。 　　细则1：通过每年一次的公开公正的统一考试，让五大王国所有人都能有加入俾斯麦庄园的机会，公示考试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考试的项目，让每一个人都有公平参考的机会。这一点可效仿北方联合学校的入学考试。 　　细则2：人员选拔同理，给出一视同仁的、清晰明确的规章制度，告诉每一个人加入庄园的流程和未来方向。 　　这一条细则下，芙兰朵露做了一个详细章程。 　　外界人士通过统一考试的分数选拔，而后进行面试，面试由各部门负责人带队考察，符合者即可成为临时工。 　　临时工经过一整年的实习期考核后，次年正式成为庄园正式成员，享受庄园居民待遇。 　　再往下是根据工作年限和职称高低的双重评估，工作年限越长，年薪越高，职称越高，年薪越高。 　　具体算法略。 　　特殊人才沿用特殊人才引进策略，特事特办。 　　芙兰朵露在文末进行了着重说明。 　　——强盛与名利是庄园目前的有力招牌，但公开公正会是延续影响力和信誉的关键，人数最多的广大平民里那些不得志、没有机会的人不乏天赋和能力，他们都将会成为庄园继续飞行的翅膀。 　　马修很满意。 　　芙兰朵露最近一直在细致研究庄园这两年多以来的各种政策和变化，写出了这片文章，也终于有点自己弟子的味道了。 　　马修看了一眼怀表。 　　“索伊，去通知，两个小时后召开庄园高层全体会议，确定庄园人才内外并轨、编制统一改革的具体制度。” 　　…… 　　两小时后的全体会议上。 　　马修将两分计划书给所有人过目。 　　这次会议上，各公务人员讨论得非常激烈。 　　原因在于，乌鸦和芙兰朵露的计划分歧点，点出了罗斯特大陆最敏感、也最根深蒂固的一个点。 　　——贵族对平民从物质到精神上的多重统治和控制。 　　被压迫的平民，脑子里想的不是推翻贵族，也不是改变社会和国家现状，而是成为贵族。 　　这已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路线问题是不可动摇的，也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立场必须坚定。 　　马修在这次会议上少有地大发其火，不留情面地怒叱了不自觉站在贵族一边的乌鸦、古尔以及雪莱夫人，终于让所有人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 　　俾斯麦庄园，现在已经摆明车马跟平民站在一起，而非贵族。 　　末尾，古尔问了一句话。 　　“我理解你的想法了，我也佩服你敢做这样的事……” 　　“但是，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俾斯麦庄园准备好了吗？” 　　古尔脸上都是严肃和谨慎：“一旦这个政策下达，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是真理之眼，还包括各国王室，各路实权贵族……他们都会意识到，俾斯麦庄园不仅是要和他们分享权力，而是要撕开他们垄断的权力。” 　　马修平静地说：“权力本就来自于所有人，从百姓中来，就该回到百姓中去。” 　　“当然，目标是目标，手段是手段。” 　　马修笑了一下：“有人会对付贵族，不用我们出手。” 　　饶是身为四公之一的古尔，也一脸狐疑：“谁？” 　　“商人。” 第686章 虎视眈眈的商人 　　巴斯共和国，雷耶斯庄园。 　　贝尔·雷耶斯眼皮跳得厉害。 　　灯光将他肥硕的影子拉得高大而强壮。 　　他此时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显出一种罕有的踌躇和焦虑。 　　“老板。” 　　站在门口的加西莫多闷闷说：“这次的确是我指挥不利，差点导致庄园的盗火者小队全军覆没，我需要为这次失利负责。” 　　他缓缓抬起头，脑袋几乎顶到天花板上。 　　“你会自裁谢罪。” 　　贝尔·雷耶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 　　“搞什么，搞什么？” 　　他有些烦躁地说：“我说过是你的问题吗？” 　　“就是我的问题。” 　　大块头安防团团长坚持：“如果我没有冒进，就不会遇到夜魔战士，就不会导致只剩下十名战士回来，要不是遇到俾斯麦庄园的破界者，我们现在已经全部死在里头，成为怪物的口粮。” 　　“出去！” 　　贝尔·雷耶斯往常还会安慰他一阵。 　　毕竟，加西莫多是他看好的人才，本身具有非凡天赋，血脉不俗，又是一个非常实在但又不迂腐的角色，未来可以说无可限量。 　　现在他却没有这个耐心，满脑子都是那个巨大的麻烦。 　　“我知道了，死在这里，影响您的心情，我很抱歉。我会死在外面的。” 　　加西莫多正要推门出去。 　　“站住！” 　　贝尔不得不压住自己那疯狂跳跃的思维，深吸一口气，恢复成往日笑脸：“加西莫多，不要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马修那里也是吃过很多败仗的，更不用我们这支新兵了。” 　　“但我们太弱了。” 　　“弱是相对而言，在罗斯特大陆上我们可不差。” 　　加西莫多反驳说：“可在起源高堡里，我们就是最弱的那一群，随便一个夜魔战士都能宰了我们所有人。” 　　贝尔头疼。 　　关于实力问题上，加西莫多就很认死理，容易走入死胡同，这就是他不多的缺点之一。 　　“别担心，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替身战士，马修承诺了我的。” 　　“替身战士？” 　　加西莫多眉头紧锁，显得眼眶更加深陷：“老板你是说，破界者那样的战士？” 　　“对。” 　　“不行。”加西莫多摇头：“做不到的，那些骑士本身强大无比，哪怕没有那层甲胄，他们展现出的力量也足以媲美高阶梦魇级魔灵，我们庄园找不到这种人。除非是挖空卡尔马王室的魔裔，或许能做到。” 　　贝尔不得不解释说：“破界者不是你想的那样，操作那些骑士的，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可能。” 　　加西莫多下意识否定。 　　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再强的甲胄，也需要相应的力量和四元素控制，没有百分百防御的力量，哪怕抵消再多，也不过是通过另一种温和的方式被格挡和打散。 　　力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过程中传递媒介也需要承受相应的压力。 　　身体强度不会说谎，经常干架的人都知道。 　　“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贝尔倒了一杯杯酒，却没有喝：“具体应用和到我们这里，还需要一定时间。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操作那五个替身战士的都是正常人类，他们通过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远程控制这几个战士。” 　　“远程……控制？” 　　加西莫多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瞳孔骤然缩小：“老板，你是说，他们真身在俾斯麦庄园，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他们造出来的骑士？” 　　“对。” 　　“……这……这简直……” 　　加西莫多脑子里匮乏的词汇难以形容眼下的局面，最终他挤出一个词：“太强了！” 　　贝尔也叹了口气：“总是拥有不可思议的技术和力量，这些储备还在不断增多，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可怕之处。” 　　“差距是巨大的，不过从好的方面来说，有俾斯麦庄园在前面寻找出路，我们走起来也会快速很多。” 　　加西莫多不懂：“老板，你是在担忧俾斯麦庄园会对其他庄园进行统治吗？” 　　“不，他们不会这么干，你不明白，马修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这位魔灵议会的前议长摸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看着酒杯里蔚蓝色的“海洋之星”：“他要做的……是更颠覆性的事。” 　　贝尔现在头疼的就是这里。 　　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贝尔先生，蔻西茉执政官已经到了。” 　　“快请进。” 　　贝尔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袖子。 　　橡木门被外面侍者小心推开。 　　一名披着头发的女性迈步而入。 　　她穿着笔挺提升的黑衬衫，显得身材更加纤细，外面是一件白色风衣外套，腰间佩剑位置被一个银扁酒壶取代，她双手插在兜里，脚踏长筒马靴，看起来潇洒不羁。 　　蔻西茉一来就开门见山：“贝尔先生，有什么重要事一定要约我见面？难不成是有好酒？” 　　“好酒当然是有的。” 　　贝尔笑着对后面使了个眼色，加西莫多低头退了出去，带上门，在外面站岗。 　　“十年陈酿的海洋之星。” 　　贝尔举起酒壶，给蔻西茉倒了一杯。 　　两人轻轻碰杯。 　　贝尔喝了一口。 　　蔻西茉喝光半杯。 　　“好酒，应该是都灵南部产的，那里阳光好，水也很棒。” 　　行家一品酒，就知有没有。 　　“其实，这次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一件我拿不准的重大事项，需要你和我一起来拿主意。” 　　“哦？还有你贝尔也觉得棘手的决定吗？”蔻西茉坐在椅子上，一脸玩味。 　　贝尔脸上笑容不改：“俾斯麦庄园，想要和我们联盟。” 　　“联盟？该不会是让我们加入他们的饥荒俱乐部吧？” 　　女执政官轻笑一声：“马修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难道是让我们在巴斯沿用北方贸易区的制度？南北合作？不过听起来也不怎么像。” 　　“据我所知，马修最喜欢的其实不是钱，而是人和产业的结合，他追求的目标是人口持续增多，产业密集，贸易高效，长远来看，这样没法不赚钱。其他地方的人力物力都会往他们北方贸易区流转倾斜。” 　　贝尔摇头。 　　“不是？那是什么？”蔻西茉来了兴趣：“总不会他想要对四公开战吧？那我倒是得好好考虑一下。” 　　“说笑了……” 　　贝尔看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抛出引子：“这次，马修要正式开战了。你应该知道，俾斯麦庄园和神殿正同真理之眼打技术战，四元素之眼已经被魔能话机局部取代。” 　　蔻西茉点头。 　　现在但凡关心罗斯特达政局的人，没法不关注这一场从未有过的技术战。 　　元素之眼VS魔能话机。 　　真理之眼VS俾斯麦庄园。 　　这一场战争没有硝烟，同样残酷，其背后意义可以说是时代更迭的风向标。 　　旧时代的掌控者，真理之眼的巫师们。 　　新时代的启航者，俾斯麦庄园的学者们。 　　最初真理之眼的制裁让北方贸易区陷入了短暂的失联，但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俾斯麦庄园基建工程部门迅速完成了北方贸易区的魔能话机覆盖，重新点亮了五座城市的关联。 　　同时，都灵王国也在黑铁堡的施工中，魔能话机体系越来越完善，这对真理之眼是一个巨大打击。 　　就蔻西茉所知，已经有不少庄园已经在公开商议融入魔能话机体系。 　　其中确认合作的包括神殿的“圣灵庄园”、卡尔马王国王室的“战斧庄园”、南部行省阿诺德大公的“南方庄园”。 　　正在商洽工程的，包括新宝岛的“地精改革委员会庄园”、“萨克森工程专科庄园”等。 　　唯一按兵不动的，只有阿基坦人以及巴斯人。 　　阿基坦是因为要力挺真理之眼，不可能对俾斯麦庄园妥协。 　　至于巴斯这里，则是因为种种原因，目前依旧争论不休。 　　蔻西茉突然猜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说，马修是想要……” 　　贝尔深吸一口气：“他要对贵族开战，或者更严谨一点，他要改造贵族。” 　　哪怕猜到这个可怕的事实，从贝尔嘴里说出来，蔻西茉还是脑子有点发蒙。 　　这小子……胆子可真大。 　　罗斯特大陆，真正的主人一直没变过，从帝国时期就是贵族。 　　早期的神殿神官，也属于贵族群体，现在才稍微有了一些区分。 　　蔻西茉忍不住问：“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绝对的技术标准掌控，和健全的生产能力，以及巨额的利益。” 　　贝尔回想马修通过议员环和自己聊的那些，还是觉得有些如梦似幻。 　　“马修，是要对旧有贵族体系进行一个全新改造，他要将贵族拆分，让贵族没法再垄断罗斯特大陆绝大多数的话语权，减少他们对普通人正常生活的掌控和影响力。” 　　“基于现在情况，神殿神官和真理之眼巫师对立，贵族们相当于支持了真理之眼。那么马修就减少了最强力的干扰者，教宗奥斯塔带领的神官体系。” 　　“同时，萨克森与阿基坦一直是竞争状态，通过维克多的身份和号召力，在局面未定之前，他已经确定，能让萨克森保持中立。” 　　“卡尔马王国则是更加简单，奥拉夫三世一直被新老贵族群体阻挠，导致国家财富大量外流，一直就想要搞改革。现在北方贸易区的存在，代表了1/10人口、王国目前最大的粮仓和最有活力的贸易区下场，一起和他对付垄断渠道的贵族，他是乐见其成的。” 　　“最后，是我们这里。” 　　贝尔看向蔻西茉：“马修说，我们必定会和他一起。因为这是历史使命，也是我们的需求。”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商人，我们一贯是被贵族压制最严重的群体，也是贵族最担心的对手。” 第687章 唯才是举 　　“时代变了，贵族们已经撑不起这个快速变革的时代，他们太老，太慢，太沾沾自喜，故步自封，依旧是打压而不是利用，排挤而不是融合……他们已经千疮百孔，徒有庞大的体态，一碰就碎。” 　　贝尔根本无需添加自己的词汇，转述马修的话就是最有力的游说。 　　“马修说，我们一定会愿意和他一起。” 　　“这就代表我们巴斯是商人第一的地区。” 　　“因为我们是追逐利益最大化的商人，阻挠我们利益者，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会守住我们的一切利益，。” 　　“铸造商人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虽然这一段话有点怪怪的，不过蔻西茉还是听得很舒服。 　　商人逐利，这是一句人人都知道的话。 　　可很多人不明白，它背后代表的残酷含义。 　　战争对商人而言，是每一天都在发生的日常。 　　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得明白，高利润和高风险是并存的一对双胞胎。 　　出海贸易，每一趟都能赚取不菲的金币，但要面临的是随时可能出现的风暴、海啸、海下魔灵，这些都是不可抗的，一旦遇到就是人船皆亡。 　　串联贵族垄断渠道，也要承受被贵族吸血的代价，并且随时可能被对方一脚踢开，钱货两失，甚至可能沦为背锅位，被关入牢里。 　　当然也有安全一点的买卖，但那就纯粹是辛苦钱，孤身带着货物，来回几趟赚一点微薄利润，小商贩都是这样起家。 　　大多商人都是如此。 　　比起那些坐在昔日幻想中的贵族，商人们才是与时俱进的那一批人。 　　为了赚到每一个顾客兜里的银币，他们绞尽脑汁，揣摩人心，寻找商品，创造需要，构建梦幻，制造恐慌，营造美梦…… 　　因为同行们都在这么干，除去垄断品和特殊商品，大多商人都必须孜孜不倦琢磨，击败强力的同行，笼络具有权力的官员和贵族。 　　高压之下，他们成长也极其迅速。 　　巴斯共和国的成立，就是一部商人们的奋斗史，从寂寂无名的脚夫到纵横海洋的大亨，终于变成了一大势力团体。 　　商人们有了自己的国家和立场，但依旧被贵族的权力之网笼罩着，因为绝大多数国家依旧是贵族当家。 　　对商人而言，他们缺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百年都在等待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蔻西茉脑子里思绪万千，面上不动神色：“马修是想，让商人来逐步替代贵族的位置？” 　　“对。” 　　“马修那边会用新技术打破真理之眼的垄断，只要局面一确立，商人的全面行动就能开始，当然，巴斯领头就足以做出风向标。我们现在，需要准备和达成共识，等待那个转折点的到来。” 　　贝尔手指摩挲着绿松石戒指，不急不慢地讲。 　　“用马修的原话来说，‘商人虽然也会对平民的劳动价值进行收割，但至少需要技术含量，贸易和新技术的发展也会对社会起到明显促进作用，贵族现在只会阻碍时代进步罢了’。” 　　“说得可真不留情面。”蔻西茉端起酒，一饮而尽：“他的计划是怎样的。” 　　贝尔从酒柜里翻出另一个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玻璃酒壶，打开软木瓶塞，里面飘出浓郁酒香。 　　“十五年份的‘猩红佳人’，神殿藏品。” 　　蔻西茉眼睛直勾勾盯着酒壶，喉咙微动：“十五年份，应该是用来举行祭神仪式的贵重品，不，或者应该说是那个最原本的名字，‘圣戒’。” 　　贝尔倾斜酒壶，酒杯里顿时被浅宝石红色液体充满。 　　给她斟上一杯酒后，他小心放下酒壶，拧回瓶塞：“马修给出了一个全套方案，不需要商人们充当先锋，只需要等待技术革命正式开幕——也就是元素之眼的垄断正式被魔能话机破开，巫术计算机对巫师体系的革新和重新定义，各方动荡，就轮到我们上台了。” 　　“大背景目前已经确立，关键在于俾斯麦庄园和真理之眼的技术对抗的节点，这一点马修说无须担心，只需要静等时间发酵即可。” 　　贝尔对马修的新技术、新思维一直很佩服，这一番话他也是认可的。 　　“等到真理之眼开始出现动荡和颓势，阿基坦作为贵族大本营的内部矛盾也会一下引爆，那时候就是商人们入场的时候，通过对各种刚需商品，包括粮食、棉花、燃料、麻布等物的控制，就能起到关键一击。” 　　蔻西茉慢慢饮着难得美酒，眼神迷醉，声音却依旧清晰：“马修为什么确定，我们一定会站在他那边呢？关键时刻，我们反戈一击，他不是就惨了？” 　　“马修不只找了我们，他联络了三个群体。” 　　贝尔继续说：“一个是找我，让我和你联络巴斯具有资本和足够聪明的商人群体；二是新宝岛地精总商会，地精们对正式进入五国始终充满兴趣，这也是他们难以拒绝的机会；三是神殿。”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蔻西茉皱眉：“用神官来对付贵族，开出的价格应该是让神殿重新可以进入其他四大王国，建立教堂和传播信仰。这是个麻烦事。” 　　“如果他选择了这一群人，对我们来说的确不算好事。” 　　贝尔苦笑。 　　教宗奥斯塔作为半神，矗立在罗斯特大陆顶端，但为了减少文明进程波动和原初的孕育，神眷这一层面及以上是不能对世俗动手的。 　　即是说，奥斯塔更像是一个裁判，不会下场。 　　可神殿重新进入阿基坦，那结果就很难讲了，至少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对各方势力的顶层人物都是一个恐怖的威慑。 　　神殿重掌权柄，商人群体会受到巨大冲击，因为商人蔑视信仰，或者说——商人没有信仰，只追逐金钱本身，哪怕以前商人们募捐了很多，依旧是神官们天生厌恶的群体。 　　“有意思。” 　　蔻西茉舔了舔嘴唇：“马修·俾斯麦，这是给出了阳谋啊，让我们不得不选。” 　　“那还等什么呢？”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女执政官眼里泛光：“还有什么，比吃掉贵族们的尸体更赚钱，更让人兴奋的事呢？” 　　…… 　　马修打了一个喷嚏。 　　他用毛巾擦了擦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哦，我是活死人啊，那没事了。 　　继续玩《梦魇之魂1.1》。 　　吉赛尔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手里的《奥秘》。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报纸：“对了。有个事忘了给你说。” 　　“讲。” 　　马修依旧眼睛盯着荧幕，全神贯注操作游戏人物，走位，瞄准，开枪，装填子弹。 　　“炼狱石像，还记得吗？那群看起来大块头的小孩儿，它们可以通过吸纳沉沦石进化成炼狱石像鬼，我将魔术部和红十字协会的一部分配额给了它们，总计103名炼狱石像，都已经变成了石像鬼，启蒙了思维和神志……” 　　“哦。” 　　马修过了两秒才猛地扭头：“你说啥？炼狱石像，全部变成石像鬼了？” 　　“对啊，看你忙，格罗姆就没有时间给你汇报这件小事。” 　　吉赛尔一脸若无其事的笑。 　　故意的！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马修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小事吗？ 　　算了，正事要紧，不能上头和她一般见识。 　　“格罗姆呢？” 　　马修看向身后整理文件的管家助理：“让他来一趟我这里，他的传声石在哪？” 　　“请稍等，我马上联系。” 　　索伊立即打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格罗姆的传声石被送到了会议桌上。 　　石像鬼身躯庞大，不便于频繁移动，如果在庄园工作区域走动，不仅可能踩到花花草草，还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大多数时间，格罗姆等人本体都在石像一族聚居的社区——停飞坪外边的“石人路”尽头，有一片山坡，周围以石墙围绕，那里就是“石人社区”，格罗姆和103个炼狱石像都住在那儿。 　　就像活尸们住的“新活社区”一样，“石人社区”也是特定族群的群居地，有着特定的日常习俗，在俾斯麦庄园得以被保留。 　　老实说，马修对炼狱石像们的关心是不够的。 　　除去供应给石像们“石之心”，作为促进他们进化的催化剂，大多时候，炼狱石像们作为石像机组，担任了俾斯麦庄园重要的空中运输力量。 　　有时候他们也会客串战士角色，保卫庄园。 　　哪里需要，他们就去哪里，任劳任怨，是最不用马修操心的一群劳动者。 　　绯蝗入侵战争中，5位炼狱石像在边防线阵亡，马修那时候才从格罗姆嘴里得知，炼狱石像们擅长的原来不是战斗，他们继承先祖智慧，最强大的武器是头脑。 　　只是需要开发。 　　一旦进化成炼狱石像鬼，就会发生质变，从而能够表现出超出普通人的智力水平和独立思考能力。 　　马修看着桌上的传声石：“格罗姆，石像们真的都已经成为石像鬼了？” 　　“是的，马修先生。” 　　格罗姆瓮声翁器说：“多亏了吉赛尔小姐，不遗余力说服了乌鸦部长，这才让沉沦石的配额能给到石人社区，现在103名炼狱石像都已经晋升为石像鬼，孩子们终于长大了，现在能够做更多的事，他们脑子也彻底清醒而聪明起来。” 　　马修忍住内心的激动：“石像鬼们的智力和沟通能力如何，和你比起来差多少？” 　　“差距不大。” 　　格罗姆说话一如既往简单明了：“纯粹智力方面，和我毫无差距。差的只是一些经验和知识积累，这个需要一些时间。” 　　“马修先生，他们记忆力很好，而且过目不忘，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成长很慢。到了石像鬼阶段，大伙儿就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已经可以派上用场了。” 　　“纯粹智力、记忆、逻辑和表达方面，他们和普通人类并无差异。而且由于继承先祖智慧，经常能从远古记忆里得到启示。” 　　炼狱石像鬼声音里也有着几分欣慰，又有着几分自豪：“庄园的任何职能部门，不论是魔术部还是工程部，研究所、财务部还是公共安全部，他们都会是非常优秀的助手和执行者。” 　　“最关键的是，石像鬼们性格非常好，沟通与反应都很快，马修先生你完全不用担心。” 　　“很好，我信你。” 　　马修做出决断：“现在庄园各部正缺人手，总计80个临时工名额，除去石像鬼们暂时不适合的红十字协会，剩余50个名额都可以优先从炼狱石像鬼中寻找人才，具体工作效率和能力根据实际情况评估。” 　　“除此之外，我需要炼狱石像鬼们重组，正式建立两个全新的正式机构。” 　　“一个是‘俾斯麦民航运输公司’，每一个民航工作的石像鬼都是机长，负责空中交通运输，包括特定商品和人员来往，人员、定价、消耗、工作制度稍后我会拟一个详细章程。” 　　“另一个是‘石像鬼工作室’，从事的工种包括工程承包、基础设施建造、农田开垦与新物种研究、空中装置研究与设计等。你要赶快和帕梅拉学习工程造价与基建规划，尽早独立带队，能够在罗斯特大陆独立完成魔能话机工程。” 　　“两个牌子，一套班子，由你担任民航运输公司和工作室的总负责人。” 　　“公共安全部那边，我会告诉布鲁克，把你正式调出来。” 　　马修有些心潮澎湃地说：“格罗姆，现在是时候展现你们的真正天赋了！你们擅长的从来不是打架，而是动脑子！” 　　“是的，先生，我们一定不负期望！” 　　格罗姆也郑重承诺：“石像鬼一定会为了庄园鞠躬尽瘁，尽心竭力，绝不给俾斯麦庄园抹黑。” 　　“不只是为了庄园。”马修纠正：“也是为你们石像鬼一族正名，告诉世人，你们大块头，也有大智慧。” 　　“是！” 　　发布了一系列的后续政策命令，马修有些疲倦地揉着额头。 　　旁边的吉赛尔好奇道：“你真的要让魔灵直接变成庄园的核心骨干？你不怕他们叛变吗？毕竟是不同种族。” 　　“不怕。” 　　马修一脸自信地说：“俾斯麦庄园，要的就是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不论是平民、魔裔、魔灵，只要有才能，符合俾斯麦庄园的要求，庄园大门随时对他们打开，欢迎加入。” 　　“我们要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才能站稳脚跟，让越来越多的人变成我们的盟友，我们的利益共同体，变成俾斯麦体系下的拥护者！” 　　“唯有那样，才能终结贵族定义的旧时代，迎来真正属于大众的新时代。” 第688章 事业编与价格战 　　一周后。 　　最新《奥秘》刊登出了两条重要消息。 　　占据最大篇幅的是《俾斯麦庄园事业编制统一考试公告》。 　　所谓事业单位，就是指俾斯麦庄园全额拨款的各部门、机构，为创造和改善生产、生活条件，增进社会福利需要，具有一定的社会公益属性，不以盈利为目的或不以盈利为主要目标。 　　事业单位名单目前包括：庄园本部办公室、魔术部、工程部、财务部、农研部、普朗克研究所、公共安全部、红十字研究会、盘丝洞区，以及新成立的两个机构“俾斯麦民航运输公司”和“石像鬼工作室”。 　　统一考试为俾斯麦庄园作为招聘人才的度量衡，以后会长期沿用。 　　本次公开考试拟招聘工作人员52人。 　　招聘单位与岗位： 　　其中红十字研究会30人，需要药理学学者、医师、药剂师、护士（护士女性优先）。 　　盘丝洞区10人。 　　公共安全部10人。 　　农研部2人。 　　招聘范围以及要求： 　　一．拥护和遵守俾斯麦庄园的发展价值观和各种规定规范。 　　二．具有罗斯特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村落等组织或族群的籍贯凭证（魔灵和魔裔也欢迎加入）。 　　三．身体健康，品行良好。 　　四．具备特定岗位需要的一些技能或身体素质。 　　…… 　　考试分为笔试和统一面试两个环节。 　　笔试会在从今日登报起算，90天后的北方联合学校举行，具体时间为标准时间当日下午2点整，考试时间2个小时，请有意者准时参加。 　　考核内容为罗斯特大陆一些基础常识，以及不同事业单位给出的相关专业试题，请考生们做好准备，多多复习。 　　统一面试由各招聘事业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亲自进行，旨在确认参考者的真实水平、逻辑能力以及沟通能力。 　　确定最终聘用名额后，会在埃里克城公示名单，持续7日。 　　公示期满，人员无异议后即到岗试用，办理相关聘用手续。 　　聘用者试用期一年，参考临时工待遇，试用期满时无任何违纪违规行为即聘为编制内正式工作人员，享受俾斯麦庄园居民待遇。 　　…… 　　这一条重磅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 　　除去早期打过广告，俾斯麦庄园从来不对外公开招人，他们人员一直都很少，外界印象中，俾斯麦庄园就像是一个藏在极北之地隐匿不出的仙境。 　　外人难以靠近，里面人也很少出来。 　　随着俾斯麦庄园各式发明和商品不断流出，一件件改变人们固有认知，击败冥蝗，狩猎夜魔，吸纳四公……现在俾斯麦庄园已经变成高不可攀的梦幻之地。 　　连四公都要主动加入庄园，其福利待遇可想而知嘛。 　　朴素的大众如此想着，对四公都有吸引力，我们能去，那不得起飞啰？ 　　现在居然公开招聘！ 　　赶紧，赶紧报名。 　　这可能是一辈子唯一的机会！ 　　《奥秘》本就是更亲近于普罗大众，《统考公告》随之一起，传遍了五大王国，让更多人知道俾斯麦庄园正式对外抛出的橄榄枝。 　　不论是巫师、炼金术师、学者、商人、工匠，都很难不动心。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是，往后三个月时间里，各地书店的书开始大量售罄，工具书更是供不应求，被大量买走，让老板赚得眉开眼笑——这一类书可不便宜。 　　无独有偶，很多城市里开始流传出一条同样的小道消息。 　　——俾斯麦庄园统考试题样本，已经被花费大代价抄了出来，欲购从速，一份10金币不还价。 　　这种听起来就不可信的事，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让骗子和掮客们也薅了一茬羊毛。 　　最早参与过俾斯麦庄园面试的几人，也就是和克雷顿、格兰瑟姆那一批次的应聘者，也都很聪明地打出了名头，以亲历者身份传授面试技巧，搞了一些特别授课。 　　慢慢，这些在后来日子里变成了一种上下游完整的产业：培训机构。 　　但，俾斯麦庄园的敌人和竞争者们，却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奥秘》刊登的第二条不起眼的消息上。 　　…… 　　阿基坦，真理之眼总部会议室内。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亚当斯将手里报纸往桌上一拍，怒气冲冲道：“俾斯麦庄园疯了！这是在正面挑衅真理之眼！”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火红色的头发也随之微微上下。 　　这位元素部长手指下，摁着的报纸上，除去《统考公告》，还有另一则公示。 　　名字简单易懂：《魔能话机报价表》。 　　里面详细讲述了整个魔能话机基础建设的工期、材料、技术指标，以及不同规模工程的价格。 　　举例来说。 　　以埃里克城这种中等人口规模城市为例，建10条线，魔能话机基础建设需要45到60天，授权施工单位有俾斯麦庄园工程部（地精工程队、活尸工程队、石像鬼工作室）、黑铁堡，材料费在8万到10万金币之间，人力成本在10万金币左右。 　　也就是说，在一座城市搞出完整的魔能话机体系，只需要支付20万金币。 　　从高效角度来看，他们建议三座城市一起公摊一起基建工程，以中间城市作为信息枢纽，朝两旁拉线。 　　这样一来，可以将每座城市的成本控制在10万金币左右。 　　考虑到各城市税收和财富不均衡，俾斯麦庄园除去全款外，还给出了另外两种支付方式。 　　一种支付方式是用物资抵扣，根据市场价抵扣工程材料款。 　　还有一种支付方式是低息分期付款，利息最低可达年化3%。 　　除去基础设施建造，上面也直言，魔能话机后期的维护、技术指导、更换增添线路等肯定也是收费的，具体按照给出的价格表。 　　下面给出了一张非常详细的服务价目表。 　　大的包括培训技术人员、移机换机服务，小的包含一尺魔能蛛丝线缆多少钱、年检多少钱……这些都不贵，而且明码标价。 　　同时也给出了一个优惠：从报价表出台的即日起半年内，魔能话机项目合作方的话机都能享受一年免费维修。 　　报价表末尾鼓励各城市培养自己的技术人员，减少成本，这也能减轻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的人手压力。 　　大多人看到这张表，只会觉得，唉，这东西好是好，但还是好贵。 　　懂行的人才会明白，这张表看似报价，实则是一张公开的战书和檄文！ 　　“俾斯麦庄园这是要干什么？” 　　厄休拉恨恨说：“他们把一切都做得这么透明清楚，让普通人也能算出价格来！我们的元素之眼更新升级，还怎么做！” 　　不错。 　　对真理之眼来说，价格透明就戳中了痛处。 　　原因很简单。 　　与魔能话机竞争的元素之眼，装置和安装一次性需要花费25万金币。 　　但不同的是，元素之眼还得配置4名专职操作的正式巫师，这4人的薪水需要该城市支付，每人年薪1万金币，这就是4万金的持续的消耗。 　　此外还有装置损耗费，每年在1万金币左右。 　　再和维护、清理、散热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每年元素之眼要消耗6万金币。 　　第一年安装元素之眼，总计需要花费30到35万金币。 　　大多城市的一次性费用，由王国报销大头，城市支付小头，但每年硬性支出，却是要地方上自己支出的，一旦无法支付这笔服务费，该地元素之眼就会停运。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只有一些经济实力较强的城市才能支撑起元素之眼的运营消耗。 　　过去埃里克城这样拮据但又硬是保留的也有，大多是因为政治因素，需要确保边域有这样一座随时传递信息的城市，经费大头由王国代为支付。 　　“他们将价格控制在10万金币一座城市的水平，根本没有任何盈利空间。” 　　新任风元素部长是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人，他冷冷说：“不提他们给出的‘低语猎手’需要耗费大量资源培养，光是蛛丝线缆也是非常昂贵的魔术产物，马修·俾斯麦是在亏钱做这件事，就是想要用低价来蚕食元素之眼的布局。” 　　土元素部长福斯特·克莱夫依旧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谁也不能要求这个97岁的矮小老爷子能做出更多了。 　　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斯科特裹着头套，她平静地说：“如果俾斯麦庄园要和我们纯粹比拼经济实力，他们怕是想错了。但我担心，他们的目的并非如此。” 　　“不是价格战，那又是什么呢？葛瑞丝部长你去过俾斯麦庄园，和惠特曼更是关系匪浅，想来知道一些内幕了。” 　　风元素部长朝她看来。 　　“布尔维尔部长，请注意你的措辞。” 　　坐在首座的副会长比鲁斯终于发话。 　　布尔维尔闭口，脸上依旧阴沉。 　　“不论如何，其他王国和各城市会看到这条意义重大的消息。” 　　比鲁斯强调：“从他们的角度看，魔能话机的价格只有元素之眼的三分之一，对于那些没有元素之眼的城市来说，无疑是一个可以考虑的方向。” 　　“但对我们来说，价格是不可能再低的，各种环节都有耗损，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低价。” 　　“所以，真理之眼的当务之急是，稳固我们固有的除去都灵之外的各重要城市，用各种方式确定，他们不会引入魔能话机体系。” 　　葛瑞丝忍不住说：“如果他们还是坚持呢？” 　　比鲁斯看向这位有些憔悴的同僚：“不会，只有我们的朋友才会是最好的城市管理者。” 　　“背叛者，就不再是一个优秀的官员或贵族。” 　　他拿起桌上报纸。 　　裸露出的手背上，有一条“∞”的蛇型纹身。 第689章 马修的玩法 　　“这么激进，引来疯狂反扑就是必然了。” 　　低语果里，维克多的声音有些担忧。 　　“事实上已经开始了。” 　　里面又传来另一个男性声音：“在科尼，阿基坦那边已经开始明文禁止，增加俾斯麦庄园商品的进口关税，并且严禁阿基坦境内使用魔能话机，理由是，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装置，会控制人们的思想，危害无穷。” 　　马修心说，某种程度来说，阿基坦胡乱定罪，还猜中了一点。 　　“科西嘉？” 　　“对，是我。” 　　那个小个子将军笑着说：“我又没有低语果，只能想办法到黑铁堡这来和维克多商量一下。” 　　“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阿基坦的商人压力很大，他们一度尝试过寻求一些贵族的帮助，让俾斯麦商品能够流通，可这次真理之眼是下了决心的，谁都不敢答应。” 　　“而且王室那边也存在很大分歧。” 　　科西嘉声音凝重：“国王陛下克洛维五世一直是个老好人，但黎塞留首相自从真理之眼制裁神殿后，就辞去了首相一职，现在大权都被几位大公把持，王室那边，亲王布鲁斯·克洛维也和他们站在一起。” 　　“贵族们已经结成一股绳，阿基坦现在的政令，几乎都是由他们完成。” 　　“凯特王妃倒是一直在支持俾斯麦庄园，替庄园说好话。可陛下生性有些优柔寡断，也不擅长强力手腕，所以只是提高了关税，没有完全禁止商品流通。” 　　马修讶异：“凯特王妃？是你的人？” 　　“怎么可能……” 　　科西嘉赶紧否认：“凯特王妃是陛下现在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受宠的王妃，是一名平民王妃，很多贵族都对她的身份不满，亲王布鲁斯也对她十分厌恶。” 　　“为什么？”马修听到八卦就来劲：“他为什么会对嫂子不满？难道说他暗恋……” 　　“不是，虽然阿基坦王室的确有好男风的传统……不过这一代王室就两个成员倒是没有这种倾向。据我所知，陛下和布鲁斯亲王年轻时，爱好都非常统一，都喜欢高挑的婀娜女性，对长腿十分迷恋……” 　　“说远了。” 　　科西嘉拉回话题：“凯特王妃是平民出身，一直都不被老牌贵族们认可。她对平民还是非常照顾和同情的。” 　　马修又问：“她有没有子嗣？” 　　“之前有一个王子，不过身体一直不太好，病怏怏的……” 　　维克多不得不打断他们：“凯特王妃的事，有时间再细聊。现在问题在于，科西嘉那边的绝密消息：真理之眼给出了非常强势的回应。” 　　“对。” 　　科西嘉接着他的话说：“最新消息，真理之眼的元素部长已经通告了四大王国主要城市的主管贵族，要求他们禁止引入魔能话机体系。大贵族们已经替真理之眼做出了警告。” 　　“简单来说，如果引入魔能话机，那么后面的贵族力量就会推动，这座城市的掌控者就极可能换人。” 　　他压低声音：“所以现在流传的一条消息，就是‘不是朋友就是敌人’，真理之眼发动了背后贵族群体，正在进行内部清理。魔能话机要进一步推动，会很困难。” 　　马修笑了一声：“不错嘛，高压政策。” 　　敌人反应完全在预计内。 　　说到底，还是罗斯特大陆所处的社会文明时代限制，导致他们可用的工具有限，因此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手。 　　背靠整个贵族系统，真理之眼当然要发动这股强大力量。 　　严格来讲，贵族们也不是一条心，各自家族利益至上，要推动一件事、推一个人出来并不容易。 　　可要破坏一件事，坏了一个贵族的仕途，那倒是轻松惬意。 　　各路人员都虎视眈眈，少了一个掌控权力的贵族，下一个就会填补这个真空地带，而要获取这个职位，当然得付出不菲的代价。 　　这些代价自然进入其他贵族腰包。 　　“不过他们这回是搞错了。” 　　马修看着自己才草拟的计划书，轻松道：“他们以为我会专攻那些首府大城市，哪怕是打错算盘了。” 　　“不是吗？”科西嘉一愣：“只有大一点的城市才有人口啊，没有人口和产业，怎么可能支撑起魔能话机基础？” 　　“我这个计划，叫做‘农村包围城市’。” 　　马修也不卖关子，直言：“要撬动贵族们经营多年的重点城市，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而且在他们主场，种种刁难都在所难免。所以不妨换一个思路，专门挑选那些贫瘠的城市，或者是地理位置好的小镇，进行重点扶植和打造。” 　　“你们现在可能没怎么关注，北方贸易区的扩张目标，已经停止了继续辐射城市，换成了临近附近的小镇。” 　　这一点是马修和吉赛尔、帕梅拉、奎恩、芙兰朵露反复调研之后转型的方向。 　　北方贸易区的体量已经发展到非常危险的边界，卡尔马1/10的人口，1/4的贸易量，1/5的税收都在这里，再进一步扩张就会威胁到卡尔马王室权力。 　　马修和众人商议后果断调整方向。 　　不再接纳其他城市加入北方贸易区，转而将目标放在小镇和村落上。 　　一个月前，已有三个小村镇悄然纳入了北方贸易区的链条。 　　这三个小村镇，分别是埃里克城以南的班克村，泰尔沃城以西的英德斯垂村，科斯托姆城以北的伐木镇。 　　其中。 　　班克村作为埃里克城、乃至于北方贸易区的未来金融中心存在，又叫做金融村。 　　这里汇聚了众多商会，包括整个罗斯特大陆最大的两个巨无霸：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券商会。 　　蔷薇商会和共和国债务商会的存在，让北方贸易区的金币流转变得更快，存款、放款、汇兑、储蓄都更加方便快捷，而且还提供低息贷款，原因自然是因为看好北方贸易区的成长趋势。 　　英德斯垂村，地处卡尔马内陆西北，现在是北方贸易区除去埃里克城之外第二大制造加工基地，北方重工的一部分员工已经搬到了那里，厂房和设备也早已运到，联合秘银工坊的工厂和工程师，已着手开始了新一轮的生产。 　　随着埃里克城职能越来越多，很多产业都需要对外分包转移，一来让辅助整个北方得以均衡发展，二来也让埃里克城的核心地位能更加专注于教育、贸易、技术研发、文化发展领域。 　　未来，英德斯垂村会会打造成北方贸易区最大制造加工基地。 　　伐木镇靠近海岸线，原本那里是一大片天然林区，因此得名。 　　现在这座小镇被重新定位和规划，要作为北方贸易区最大的林场和牧场，为整个北方饲养牛羊，提供木材、肉类、奶蛋制品，保障北方乃至于大半个卡尔马王国的食物和木材供应。 　　为了这一改革计划，马修亲自去了一趟奥拉尔，和奥拉夫三世会晤后交换了意见。 　　两人都是有明确目标和人，都很直接，意思一公开，两人一拍即合。 　　奥拉夫三世当即表示，卡尔马王国绝对支持这一深化改革发展计划，一定会在各方面给予支持和帮助。 　　当然了。 　　如果是继续挖走具有影响力的城市，奥拉夫三世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忌惮和不满。 　　可这些落后贫瘠的小村镇，那就毫无问题。 　　奥拉夫三世简直是乐见其成。 　　要扶植这些人少又不赚钱的地方发展，光是人力物力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还不知道能不能起来。 　　现在马修主动揽过去这件事，既可以让北方产业均衡，又能带动提高税收，何乐不为？ 　　整个发展方略，符合马修和奥拉夫三世双方的利益诉求。 　　落地自然是通行无阻。 　　“原来如此。” 　　维克多喃喃：“背后因素是这样……我只想到，你要避开与奥拉夫三世的猜忌和冲突，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科西嘉也是直呼厉害。 　　马修倒没有什么得意。 　　照抄作业罢了，常规操作。 　　众所周知，搞改革最好从利益相关低的地方入手，减少摩擦和损耗。 　　就和建房子一样，拆迁市区老房子建新楼，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不仅赔款得到位，还得考虑到市区里各种情况，拆迁时各种难题，不论走流程还是动工都是重重阻碍。 　　倒不如直接在天然的郊区平地新建，成本低，改造容易，还能吸引大量购房者，创造税收和就业，这才是双赢。 　　“同理，魔能话机的基础建设也是这样。” 　　马修耐心地对两位饥荒俱乐部成员说：“不需要对大城市下手，犯不着。我们找那些平原地区、交通便利的小村镇进行改造。” 　　“只需要将这些能辐射周围城市的小镇改造成信息枢纽，魔能话机基建就能完成，然后本地人里招募一部分纳入话机机房工作，话机可以吸引周围人过来按时付费传递信息——有些信息不方便通过元素之眼传递，譬如说情侣的情话，机密情报，商业隐秘。” 　　“周围城市可以通过租赁的方式，来竞买话机小镇的设备使用权，这样也不算违反真理之眼的要求。只是一笔纯粹的交易，总有人会看上这不断产生利润的生意。” 　　“我知道你们要问，最初完成基建的钱从哪里来？” 　　马修停顿了一下：“商人，商人们会愿意支付这笔钱，购买话机基础设备的股份权。每年他们都能根据自己出资获得的股份，获取当地魔能话机装置收益的比例分红。” 　　“这就是班克村存在的意义，我们已经和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券商会谈妥，他们对于符合要求的村镇，是愿意众筹募集股资建设的。” 　　“对于一些优质地段，北方贸易区的五座城市，也愿意投资持股，长期收益的优质资产，谁不心动？” 　　那边半天没有说话。 　　科西嘉学着马修的词，喃喃说：“牛逼，牛逼！” 　　维克多则是想得更深远：“你已经找到了巴斯共和国那边……已经谈好了？” 　　“差不多了。” 　　马修笑着说：“基础建设工程，耗费的金钱和资源可不是一笔小钱，当然要大家一起出资，红利大家都有得拿。” 　　“只要魔能话机体系规模化连接成型，数量和效率优势，将会一览无余……贵族们都没法不去赚这一笔钱。” 　　维克多感叹：“金融、基建、众筹、分红……这一招真是环环相扣，贵族们根本不可能想到，他们的敌人居然是金钱。在金钱上，贵族们根本不可能是商人的对手。” 　　“今天先谈到这，我还有点事，挂了啊。” 　　马修那边没了声音。 第690章 《英雄之路》VS《梦魇之魂》 　　寝室外，索伊轻轻敲门：“马修先生，杜莉小姐有急事求见。” 　　马修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和维克多那边谈完重要事项，马修放下低语果，往楼下走。 　　“什么情况？” 　　“具体不清楚。”索伊在旁边说：“不过杜莉小姐还请来了古尔先生，还有她工作室的马丁。” 　　杜莉，古尔，马丁。 　　这个组合就可以搞出很多故事了。 　　马修走入会议厅。 　　坐在里面的三人立即站起来。 　　“没事，坐，都是自己人，别弄那么多规矩……有什么情况？” 　　杜莉脸上横严肃：“马修先生，庄园在巫术计算机领域遇到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说来听听。” 　　马修一脸兴奋。 　　杜莉看迷惑了：“马修先生，为什么你反而一脸愉悦……” 　　“不用在意。” 　　马修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稍作说明：“杜莉，你看，巫术计算机体系是我们俾斯麦庄园制定。当然，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确非常优秀，说是划时代的产物也当得起。不过有一个问题。” 　　“如果只有俾斯麦庄园搞巫术计算机，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呢？” 　　杜莉反问：“如果庄园一直保有对巫术计算机的统治地位，垄断相关技术和硬件设备，那才是最好的吧？” 　　这个回答也不算错。 　　不过到底杜莉是技术学者，思维较为固定，对于市场、政治和大局观还是很少联动。 　　马修当即打了个比方：“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俾斯麦庄园卖酒，那么会采取什么方式？独家垄断，肯定是掌控了定价权和配方，那制酒业能进步吗？不能。因为毫无压力和动力，躺着就能赚钱，行业技术和标准都没有什么进展。” 　　“只有很多酒厂并存，才有了群雄并起的酒业市场，有了猩红佳人，有了蓝色忧郁，有了海洋之星，这才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短期来看，当然，垄断技术，只有俾斯麦庄园掌控巫术计算机领域，当然是一枝独秀，赚够五国。” 　　“可拉长时间，这样其实并不是好事，因为赚钱边际的存在，到了一定范围效率就会降低，为什么？需求有限。” 　　“所以得做大市场，将巫术计算机技术变成一个媲美于炼金术、巫术的强力学科，广泛融入所有人生活，变成日常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样一来，作为制定标准的俾斯麦庄园，收益将远大于最初的原始垄断模式。” 　　“对我们来说，越来越多竞争者的加入，才是我们需要的。大家一起将蛋糕做大，而不是拿着一块小饼，比谁啃得多一点。” 　　马修的话让杜莉陷入沉思。 　　马丁偷偷摸出一个本子，将这一段话抄录在了笔记本上。 　　古尔也仿佛有所收获，微微点头。 　　“好了，还是先说我们的对手。”马修将话圆回来。 　　“是，马修先生。” 　　杜莉陈述道：“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至今已经出产了三批，第一批是20台，第二批是42台，第三批则是286台，总计348台，有300台流入了罗斯特大陆市场，出售给了各大组织，以及各路商人。” 　　“成本不断降低，低配版价格也从最初的一台20万变成10万，通过缩水了一部分功能控制价格，直降幅度50%。” 　　“购买者反馈良好，中配版和顶配版顾客，由庄园提供巫术程序的定期免费更新和最新程序的免费安装，为期两年，因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最近，在巫术计算机市场上出现了一种‘晶块卡’，晶块卡由晶块和特定魔术回路组成，里面装有特定巫术程序，如今已经卖到了1000金币一张卡的价格。” 　　她看向马丁：“这方面是马丁的领域，具体方面还是由他来讲。” 　　少年甩了甩斜刘海，从兜里摸出一个木匣，打开盖子，从里面翻出一块巴掌大的“晶砖”。 　　“马修先生，这就是‘晶块卡’。”马丁说。 　　马修看着这四四方方的砖头，心里好笑，这叫什么卡，这么大一坨。 　　“我们检查过内部结构，从技术工艺来说，远不如庄园的晶偶存储器，但晶块造价便宜，制作简单，这一点很有可取之处。” 　　马丁说话很实在：“还是装上给您看看，会更加直观一点。” 　　他走到旁边的巫术计算机前，熟练地打开主机箱，将晶块卡插入其中，连入魔术回路。 　　启动巫术计算机。 　　打开界面文件夹。 　　找到其中一个新出现的名为“英雄之路”的程序。 　　点击，选择语言为卡尔马文字。 　　晶块显示器一下子黑了下来。 　　很快，上面浮现出四个大字“英雄之路”。 　　马丁点击里面开始的栏目。 　　界面再次一变，变成了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图样。 　　上面显示着几行文字。 　　“你终于来到了这一片神弃之地，你是这里所有人期待和盼望的英雄，他们希望你能成长为史诗中的勇者，建造伟大的庄园，带领他们击败恶魔，重新夺回土地和王国。这是一场漫长而激动人心的旅程，准备好了吗？” 　　“我们在此见证，您必将如风暴般归来，驱逐恶魔，打开明日之门。” 　　…… 　　马丁操作着一个小人，在大地图上走来走去，路上会有一些图标，上面有的是长角恶魔，有的是农夫，有的是骑士。 　　通过接触不同图标所在，控制的英雄可以挑战恶魔，帮助农夫，招募骑士。 　　“画面虽然比《梦魇之魂》要差太多，可纯粹游戏可玩性上一点不弱……甚至可以说，自由度更高，因为重点不是及时战斗的操控技巧，而是大局观和战略思维。” 　　马丁一边玩着这个小程序，一边非常严肃地说：“这是一款可怕的游戏，现在北方联合学校都已经安装上了。可玩性和沉迷度比最初的《梦魇之魂》还要高。” 　　马修琢磨着。 　　这《英雄之路》不就是破产乞丐版的英雄无敌吗？ 　　不过世界观和罗斯特大陆有着某种共同之处，都是被异界入侵的恶魔（夜魔）影响人们的生存，需要通过经营庄园赚取金币和资源，招募战士和各种中立角色，抗击敌人。 　　“有意思。” 　　马修好奇问：“谁做的？” 　　“真理之眼的一个巫师，名叫乔治。以前也参加了庄园的新品发布会，还和我在台上做过一次小小的实验。” 　　马丁说出这个名字，眼里有着某种莫名斗志。 　　“真理之眼的巫师，已经能独立制作出巫术计算机游戏？可以说是一个天才了。” 　　马修并不掩饰自己对制作者的欣赏。 　　《英雄之路》重点在于游戏玩法上的钻研，对普通人渴望成为超凡英雄的野望洞察清晰，而且经营庄园的模式贴合罗斯特大陆现状，对抗外来入侵者也符合目前时代旋律。 　　上面那些拙劣的贴图和视觉效果，习惯后也不会觉得多刺眼。 　　算法才是关键。 　　马修有些欣慰，果然，罗斯特大陆还是人才辈出的，他们只是需要一点点机会。 　　“《英雄之路》的晶块卡已经对外贩卖，势必会对《梦魇之魂》正式版的推出造成巨大影响。” 　　少年设计师嘴唇抿紧：“而且由于玩法上的创新，也让《梦魇之魂》过去的优势荡然无存……原本我们准备本月推出《梦魇之魂》正式版，可《英雄之路》在前，需要更多时间制作完善，才能让魂能压制《英雄之路》。” 　　他深吸一口气：“我请求马修先生，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还需要一个月，一个月时间里，我会将原本下一版本更新的内容全部加入，这次将会是和此前完全不同的《梦魇之魂》，绝不会丢了庄园面子！” 　　“我会证明，俾斯麦庄园才是巫术游戏最好的制造者，真理之眼完全没法和我们相比。” 　　马修总觉得。 　　这家伙是不想自己丢了面子，那个乔治的名字，对他似乎是一种刺激。 　　大有一种，输谁都可以，就是乔治不行的既视感。 　　“准了，去吧。” 　　“是，一定完成任务。” 　　马丁拔下晶块卡，急匆匆离开回头捣鼓魂去了。 　　“年轻人，就是有干劲。” 　　马修看向会议厅里另外两个：“不过真理之眼看来也是接受了巫术计算机的存在，哪怕再不愿意，这种东西只要一用上，就难以忍受没有。” 　　杜莉点头：“除去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 　　她看向后面的古尔。 　　古尔无奈，只能摊手：“我来说吧。是‘替身战士’的控制程序的问题，因为本身大段巫术程序代码来自于《梦魇之魂》，但程序本身还是有很多缺陷，需要不断优化改进。所以需要彼此独立出来。” 　　“也就是说，《梦魇之魂》需要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实战版，结合晶偶进行操作，另一个版本是纯粹游戏版，用以娱乐和练习操控。” 　　这位前四公阐述道：“现在人手就不不够了，杜莉工作室只有杜莉和马丁小子，我也研究黑白之龙和替身战士的机体改造和强化，也没那个功夫。杜莉是希望，能让艾克斯加入她的工作室，除去管理龙巢之外，也做这边的工作。” 　　马修看向杜莉：“艾克斯？你确定。”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而且设计和优化思维都非常有个人风格。关键是，他对巫术计算机非常狂热，而且天赋极高。”杜莉对艾克斯评价很高：“如果能让艾克斯先生加入我们，必定会大大提升研发效率。” 　　古尔接着她的话说：“只是巫术计算机开发和研究，是庄园高度机密，如果泄露……问题就会很严重。” 　　毕竟。 　　艾克斯可是资深25仔，有过多次反叛的历史。 　　马修只是略略一想：“没问题，我同意。” 　　“万一他叛逃了……我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会跑路。”古尔咧嘴。 　　“要搞巫术计算机的深度研究，只有俾斯麦庄园有这个储备和能力。” 　　马修淡淡一笑：“如果艾克斯未来真的背叛庄园，那时候按照规矩处理。不过现在，他有能力有热情，就该用起来。” 　　“俾斯麦庄园容得下有想法、愿意发挥才能的人。” 第691章 见招不拆招 　　从黑暗笼罩罗斯特大陆至今，已经是第九个月。 　　历法在特殊时段出奇统一。 　　还有三个月，黑暗时代第一年就要过去。 　　这个月马修格外忙碌，每天休息不到五个小时，起来后就匆匆看各部门给出的报告、报表、各种申请。 　　由于俾斯麦庄园对外商业项目越来越大，一些大额订单也需要马修亲自审阅，给出同意或是拒绝的批示。 　　超过300台巫术计算机正式进入大众视线，巫师们的神秘感和力量迷信被进一步破除，不少熟练的操作者更是能将巫术计算机的算力玩出种种变化，开发出很多花样。 　　各式巫术卷轴大量铺货，它们从昔日贵族们专属的昂贵消耗品，变成了现在普通人省一点饭钱，就能买得起的日常道具。 　　同时，除去反应炉之外的巫师装备价格却不断在跌落。 　　以前哪怕是最简单的“聚光术”卷轴，也要5枚金币，现在直接跌到了50银币，直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高溢价的卷轴降幅更大。 　　原因也简单。 　　比起巫师杖，更多巫师学徒、普通人更青睐巫术卷轴，无需吟唱，撕开就能瞬时引发巫术，便于携带，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尤其，如果计划离开居住的城市外出，必定会储备一些“聚光术”、“风眼术”、“治愈术”卷轴，这已经是越来越多人公认的外出三件套，不可或缺。 　　正式巫师们怎么呼吁都没法遏制住这一“快捷巫术”的势头，又不能禁止，毕竟巫术道具市场种类驳杂，的确也为巫师们带来许多便利。 　　他们自己也备一些卷轴。 　　巫术计算机的出现，将巫术卷轴的价格一下子拉低，多样化大大拓展，也让不少囊中羞涩的巫师松了一口气。 　　利益受损的是制作卷轴盈利的巫师。 　　这一批巫师开头还在疯狂抗议，甚至写了联名信，要求真理之眼制裁这种扰乱市场的行为。 　　他们一辈子都在琢磨巫术卷轴一类的消耗道具，现在被无需休息、量大管饱的巫术计算机降维打击，无法接受。 　　可真理之眼也对此无可奈何。 　　是真的无处着手。 　　原因在于，真理之眼高层很清楚，巫术计算机自流入各方组织和王室手中，就已经变成一条不可逆之路，每个人都必须尽快上路，否则就会在下一个转交被拉开距离。 　　放弃巫术计算机？那才是自寻死路。 　　哪怕与俾斯麦庄园在技术对抗，他们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地位和话语权，而不是彻底消灭俾斯麦产品，再说那也做不到。 　　巫术卷轴的利益链也很难处理，因为真理之眼不做，五大王国也会盯上这块肉。 　　并且从好的方面来看，卷轴市场因为大量新式巫术卷轴被研发，价格降低，会迎来空前的市场繁荣。 　　以前巫术卷轴是有钱人专属，格调很高，但购买力有限，单价高但总盈利并不多。 　　现在人人都用得起卷轴，巫术卷轴也从收藏和关键威慑，变成了日常消耗品。 　　就和粮食一样，变成日常品，重在一个量大，薄利多销。 　　况且真理之眼高层正焦头烂额，疲于应对俾斯麦庄园的各种出招，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分到卷轴上。 　　科尼，真理之眼总部会议室内。 　　副会长比鲁斯看着手里的报告，脸色阴郁，眉头紧锁。 　　“班克村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券商会分部替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募股，打造专属魔能话机基建基金池……筹集了1千万金币……” 　　他放下手里纸张，鹰眼扫过周围同僚：“这件事，为什么我们一点没有听到风声？真理之眼的信息源，都到哪儿去了！” 　　几名部长沉默。 　　唯有水元素部长葛瑞丝说：“以前真理之眼对外交涉协定，情报收集和分类，都是由兰尼夫人负责。” 　　“她是叛徒，你这时候还提她干什么？你居心何在？我看你是头发被烧光，脑子也烧糊涂了！”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一拍桌子：“搞清楚你的立场，葛瑞丝！看来你也该休息一阵了，我认为你的能力已经不足以担任真理之眼决策成员！一个病人实在没有理由在这里！” 　　葛瑞丝不说话。 　　她心里清楚。 　　厄休拉虽然和自己一直不对付，但她这人嫉恶如仇，对事不对人。这一番批判抨击，反而是厄休拉替自己解围，用病人身份堵住其他人的嘴，避免有更严重的后果。 　　“1千万金币，以每一个魔能话机基建基站20万计算，也能建造500个基站……” 　　风元素部长布尔维尔冷笑：“看起来，俾斯麦庄园是得到了巴斯人的支持，早就背后串通好，要一下子铺开来，商人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最麻烦的是，他们选择的地址。” 　　葛瑞丝不顾厄休拉的眼神，继续说：“俾斯麦方选的地点，以现在第一批次基金筹建地为例，都是一些村镇，人口不是他们目标的重点。” 　　“他们看中的是交通便利的平原，还有可以辐射周围城市的地理位置。” 　　她扬起手里的巫师杖，一副由水雾构成的罗斯特大陆立体俯瞰图在桌上浮现。 　　“诸位请看。” 　　北方贸易区辐射的边缘地带，出现了三个红色区域。 　　“卡尔马王国这三个地方，埃里克城以南的班克村，泰尔沃城以西的英德斯垂村，科斯托姆城以北的伐木镇。彼此依存，通过轨道铁路，能够形成产业联动。” 　　地图上又浮现出数十个红点。 　　“这些预选区，囊括卡尔马、萨克森、都灵和巴斯，都具有我描述的那些特征：交通便利，辐射范围大。” 　　“他们是要通过垄断这些关键区域，对周围城市进行迂回包围，一旦成型，这些城市将无法摆脱对魔能话机的依赖，哪怕禁止他们使用，平民依旧会到那些地方偷偷使用魔能话机。” 　　比鲁斯点点头：“你想到办法了？” 　　“有一个办法。” 　　葛瑞丝犹豫了一下：“和俾斯麦庄园和谈。” 　　“不可能！” 　　风元素部长布尔维尔尖声说：“和他们和谈，与投降有什么区别？真理之眼底蕴，根本不是俾斯麦庄园这才成立不到三年的小地方能比。要不是惠特曼将大型魔术反应炉卖给他们，他们是不可能造出巫术计算机的！” 　　“我去过俾斯麦庄园。” 　　葛瑞丝冷静地说：“在场的你们，大概都没有去过那里，对吧？” 　　“不过是依托于炼狱使徒身份，建立的割据势力罢了。”布尔维尔一脸不屑。 　　“布尔维尔部长。”葛瑞丝一脸厌恶：“你常年在巫师塔里做研究，对外界不清楚，对于你不了解的事物，还是保持一定的谨慎和敬畏为妙。” 　　“你！” 　　布尔维尔气得咬牙切齿，脸上显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我知道，你还心心念念惠特曼，你以为真理之眼没人知道吗？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惠特曼根本不理你的示爱，所以你嫁给一个贵族，然后跑过去找他，最后灰溜溜地回来，真是可怜的女人。” 　　葛瑞丝只是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那是我的私事，如果你认为决策会议就是攻击同僚私生活，那么请继续。” 　　布尔维尔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不吭声。 　　“和谈？” 　　比鲁斯看向葛瑞丝：“你基于什么理由，得出这样的结论。” 　　“基于事实。” 　　葛瑞丝叹了口气：“真理之眼脱离普通人群体太久了。现在居住在村镇的，都是普通人，生活艰难，又没法获得入城居住的权力，所以只能在家乡忍耐。” 　　“俾斯麦庄园现在着手免费给他们建造魔能话机基站，提供他们工作，重新打造那些小地方，他们必定是拥护的。” 　　“其次，维克多一向擅长修路，这次必定会配合马修，在这些地方铺开铁路，将这些小村镇以喷气轨道车连起来，那样人流量和人口也有了。还能给这些没有合适工作的人提供就业，修理，维护，司机……” 　　“这些地方只需要很短时间，就能立马发展起来，周围城市也不可避免朝那里倾斜，因为运输和信息枢纽在那里。” 　　“布局很早就已经落下，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难以阻止了。” 　　这位女部长眼神清明，思维清楚：“这不是阴谋，而是摆在台面上的规划与投入，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这么做，也不会花这么大的代价，因为贵族们不会同意，商人们不会愿意。” 　　“但俾斯麦庄园能。” 　　“因为他们是罗斯特大陆第一的庄园，他们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地方，他们的盈利、潜力、发展状况都给商人们足够的信心，相信他们的模式能够创造出更多的利润。” 　　“发展和运营，这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却不是我们真理之眼经常涉足的区域。” 　　“阿基坦的酒馆、茶室、剧院已经出现了几次暴动，平民和贵族的纠纷对抗也越来越严重……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她坦然地和比鲁斯对视：“所以正面对抗，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方，我建议，马上和谈。” 　　有的话，葛瑞丝想到了但不能说。 　　贵族是难以信任的一群人，势利、多变又容易陷入自我莫名的感觉良好。 　　就如自己的丈夫，结婚当晚半夜，竟然偷偷跑出去和流莺乱搞。 　　当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忘不了惠特曼，还会跑去北方看他，带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就是贵族。 　　“葛瑞丝，你累了，休息吧。” 　　比鲁斯淡淡地说：“回去吧。” 　　葛瑞丝站起来，手持巫师杖，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会议室，她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法回来。 　　身后，橡木门缓缓合上。 　　不知怎么回事，葛瑞丝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努力过了，结果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了。 　　可惜会长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她突然想到。 　　当初惠特曼离开时，也是如现在自己心情一样吗？ 第692章 民主的呐喊 　　贵族不可信。 　　但这一群体由于高高在上，总是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看不到下面的平民，不论公正、怜悯、仁慈都是他们对弱者的施舍和庇护。 　　随着时代发展，从昔日贵族对平民生命和自由的绝对掌控，到现在法律法规的颁布代替，贵族们的高傲与优越依旧存在。 　　法律是用来方便他们管辖普通人的，也是处理贵族内部分歧的解决方案。 　　不论自觉或是不自觉，贵族们还是活在过去的荣光里。 　　马修本不想这么快就对这一群体正式开战。 　　没想到贵族们反倒是提前动手，鼓动了真理之眼，对俾斯麦庄园进行制裁，让马修气不打一处来。 　　爷不惹你，你还反过来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干就完了。 　　得了，也别想什么和平更替了，还是按照历史规律来。 　　商人们掌握了生产资料和部分权力，与平民拥有更加紧密的关系，更清楚罗斯特大陆大多人的生存现状，同时也早就对贵族的剥削吸血不满。 　　只是罗斯特大陆情况特殊，魔灵和古神的存在，超凡级的战略力量威慑下，商人们还不敢动手。 　　在商人眼里，巫师们也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巨人，执掌着人类世界的伟力和智慧。 　　马修需要做的，只是戳破这个气泡。 　　让商人们意识到，不论贵族还是巫师，他们能发挥出的力量远没有他们气势上那么足，多年内耗和停步不前，贵族群体早已没有了危机意识。 　　毕竟，国王来来去去，贵族从未远离中枢。 　　没有压力，他们也就没有动力可言，能躺着掌控平民，谁愿意站着？ 　　这是规律使然。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以为太阳永不落幕，自己永远强壮而轻盈，但拐点的来临毫无征兆，一旦开始就是一滑到底。 　　马修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保持脑子清醒，不能和贵族群体一样妄自尊大。 　　由于俾斯麦庄园总是处于风口浪尖，地位使然，也很难真正一帆风顺。 　　他翻开手里的一份报告，上面是阿拉克涅小组对“无线话机”的最新测试进度。 　　有线魔能话机的研发和推出十分迅速，非常顺利，但要在此基础上升级为无线，却遇到了重重困难。 　　金羊毛芯片研发，魔术回路的修正与优化，植生羊的布置和放牧，信号传递中遇到的干扰如何清理，信号收集之后的转接……有线转变为无线，背后是一系列的头疼问题。 　　阿拉克涅带组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题，但前脚才搞定问题，后脚又冒出新的状况。 　　这也是为什么很早无线话机就进入测试环节，然而两个月过去，依旧在测试。 　　技术水准是螺旋前进的。 　　看起来只是从有线转变为无线，背后却是冰山之下的层出不穷的难点。 　　马修揉了揉太阳穴。 　　报告里，阿拉克涅预计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将这一次信号干扰问题解决，至于到时候能不能正式应用，不敢保证。 　　自信的少女蛛后，也变得保守谨慎起来。 　　放下报告。 　　马修喝了一口热茶：“索伊，卢卡斯那边还没有穿回来最新的消息吗？” 　　“还没有。” 　　索伊翻开自己的记事簿：“萨克森那边也遇到了一定阻力，因为阿基坦和萨克森贵族往来密切，很多甚至是同一家族的不同分支。要将魔能话机基站推广到全境，维克多王子也需要耗费很多心力……” 　　马修嗯了一声。 　　卡尔马王国这边，他亲自和奥拉夫三世谈过，魔能话机体系现在正在一步步覆盖整个王国东北区域，占据全国三分之一的领域。 　　王国境内总计4个行省，每个行省3个郡，每个郡有3到4座城市，总计150座城市。 　　整个工程包括魔能话机基站、机房建造，一座枢纽城市辐射包括本身在内的三座附近城市，包括北方贸易区在内，总计魔能话机基站铺开了16个，辐射48座城市。 　　维克多那里有足够的低语猎手，马修还专门问过，他听说需要16具，非常爽快地说有。让马修完全无法琢磨，这家伙到底私下囤了多少货？ 　　东北信息网包含首都奥拉尔、特区埃里克城、东部行省首府利佩里、北部行省首府伊那城，彼此之间彻底连成铁路线。 　　北方工程交给了格罗姆带队的“石像鬼工作室”和工程部副部长皮尔带队的“地精工程队”，预计工期在18个月。 　　对首都奥拉尔的改造难度最大，需要两个月左右。 　　都灵王国那边，基建工程也较为顺利。 　　维克多亲自对接枢机主教，让副官施密茨现场监管，黑铁堡对接了神殿，正在都灵首都圣博洛尼布线和建造机房，最迟一个月后也将竣工。 　　那时候北港城、莱曼城、杜比诺城、圣博洛尼将会连出贯穿都灵南北的信息网，在这个主干基础上往周围延伸就容易得多。 　　巴斯那边，蔷薇商会和共和国债务商会两大商会筹了一千万金币用于基建，但商人们其实依旧处于观望。 　　战局不明了之前，这些非常现实的商人绝不会下场。 　　所以最关键的萨克森地区，局势至关重要。 　　马修在等。 　　这也是人为影响因素之一。 　　如果商人们能下场，使出他们擅长的钞能力和分化瓦解，这场和真理之眼的新旧对决现在就能宣布结束。 　　可现实是，信息差导致商人们不敢走出关键性的一步。 　　人心就是最难的部分。 　　马修胡思乱想之际，旁边的话机响了。 　　索伊接起电话，低声嗯嗯了两句，然后开始记录，二十分钟后才挂断电话。 　　“马修先生，好消息。卢卡斯先生说，维克多王子那边已经说服了萨克森国王，正式在黑铁堡所在的西海岸到国境线全面铺开试行，王国拨款建造4个魔能话机基站，覆盖12座城市。” 　　“西海岸？” 　　马修眼睛一亮：“好家伙，维克多这一手漂亮啊！” 　　黑铁堡地处萨克森西面沿海的黑堡港，那里靠海，再往西海岸一路走就是接壤阿基坦的国境线，以前是一个西面重要港口。 　　要不是黑暗时代，港口作用大大削弱，人口流失严重，贸易量也大跌，维克多要拿到那块地绝不容易。 　　现在他却非常巧妙地一手，直接将海岸线的城市连起来。 　　不止如此，由于距离阿基坦很近，还能作一个技术桥头堡，潜移默化影响阿基坦人。 　　一个工具好不好用，用过的人就最清楚。 　　国与国之间会有一片中间地带，那里是约定俗成的缓冲带，双方商贩都能在那里做买卖，也因此会汇聚出一些特殊的小镇。 　　维克多目标直指缓冲带的小镇。 　　这是展示新技术力量的重要地带，足以让喜欢新鲜的阿基坦人见识到魔能话机的神奇和高效。 　　“还有一条消息。” 　　索伊继续说：“卢卡斯先生离开萨克森后，又偷偷到了阿基坦，不过没有见到科西嘉将军。但是从一个街头卖艺的小丑那里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只是说，科尼城这两个月里出现了三次暴动，分别是在剧院、酒馆和茶室里。” 　　“在剧院的暴动，最初是一个贵族用鞭子抽一个平民，骂他是卑贱的猪猡，不配抽北地雪茄，然后引发了平民和贵族的对峙，后来变成了武斗。死了两个平民，伤了一个贵族。” 　　“酒馆里发生的骚乱，源头是一名卡尔马佣兵喝醉了，和一名阿基坦贵族发声的口角，说俾斯麦庄园才是真正的文化经济中心。双方都喝了不少，演变成了决斗，贵族被佣兵所杀，佣兵一路逃亡，最后被卫兵杀死在城外，挂在墙头示众。” 　　“这件事引起了卡尔马佣兵为首的一干佣兵团体不满，集体聚集在城门下，给死去的佣兵祷告和吊唁。” 　　“然后就变成了佣兵和卫兵群体之间的冲突……不过这次卫兵不敢用火炮，反而输了，死了一个士兵，伤了一个军官，佣兵这边有两个受伤。” 　　“布鲁斯亲王下令，驱逐了科尼城里所有外籍佣兵，并且将为首的那一支卡尔马佣兵团定性为间谍，进行通缉。这支佣兵就跑到了萨克森，目前似乎已经安全了。” 　　马修摸着下巴。 　　暴动，对峙，冲突，这画面有一种浓浓既视感。 　　索伊顿了顿，接着上文讲：“最后一次茶室的暴乱，就在两天前，这次冲突双方都是贵族。” 　　“一名老贵族埋怨俾斯麦庄园的商品关税太高，正规生意被小贩走私的俾斯麦货冲击很大，反正王国要赚这个钱，倒不如放开关税保护，这样还能收上税。” 　　“另一个贵族比较年轻气盛，当即认为老贵族立场有问题，是被俾斯麦庄园等境外势力买通，是叛徒，双方引发了冲突。” 　　“信上说，虽然这次冲突没有人受伤，仅仅是两个贵族内部的分歧和争端，但影响力远大于之前贵族和平民的对立……” 　　马修心说当然了。 　　贵族也好，巫师也好，这种庞大群体最怕的就是人心散了。 　　至于贵族与平民的矛盾，事关权利，不可能解决，只能想办法安抚平民。 　　但贵族内部立场冲突，就是非常棘手的事。 　　这说明组织内已经不是纯粹一条心。 　　或者换一个角度。 　　贵族面临外界空前高压，也出现了不安和怀疑，彼此质疑，互相难以信任，这都是被俾斯麦庄园新技术、新思维冲击下的反应。 　　利好俾斯麦庄园。 　　慢着。 　　马修突然想到。 　　该不会是……科西嘉这家伙干的吧？ 　　他拥有匪夷所思的情报收集能力，对信息的敏锐远超这个时代的大多人，对信息的处理和利用也有一手。 　　这种制造内部矛盾，为俾斯麦庄园造势最适合不过。 　　马修问：“信上还有什么吗？” 　　“末尾还有一句。” 　　索伊照着自己记录说：“‘这是自由民主的呐喊，也是人民大众的需要，想必以后还会层出不穷’。” 　　马修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三次群体性事件，背后还真有科西嘉运作。 　　他是在利用情报和舆论，响应外部真理之眼和俾斯麦庄园的基建标准之战。 　　马修有些庆幸：好在科西嘉是盟友，若他是敌人，将会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麻烦。 第693章 十月革命 　　整整一个月，马修都保持着对工作的完全投入，随时关注阿基坦和巫师们的动向，各国最新情报，以随时调整应对策略。 　　十月时，卡尔马王国首都奥拉尔的魔能话机基建竣工。 　　至此，卡尔马东北话机主干网骨架构建完成，从西到东北铺开了“奥拉尔——伊那城——泰尔沃城——埃里克城——科斯托姆城——利佩里”的框架。 　　这六座城市朝周围辐射，农业、制造业、贸易、服务业资源得以通过铁路网在东北高效流转。 　　至此，卡尔马王国的发展中心从南部和首都的双区域模式，正式转变为奥拉尔-埃里克城的双核东北城市群。 　　奥拉尔的入场，带来了一个重大情报。 　　——卡尔马王国是支持俾斯麦庄园的。 　　奥拉夫三世的决定很务实，打不过就加入，首都奥拉尔也融入了北方贸易区，作为最后一座大型城市，补齐了北方缺少核心政治资源的缺口。 　　同时，奥拉尔40万人口的加入，让整个北方贸易区总人数达到了80万，整个王国1/5人口纳入了俾斯麦模式的产业链中。 　　对外，胜利天平并不会因此格外朝俾斯麦庄园倾斜。 　　但人心会。 　　奥拉夫三世力排众议，亲自给北方贸易区背书，给了更多摇摆不定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马修感受明显。 　　越来越多的商人进入北方贸易区的金融村注册商会、商队分部，大量青壮年涌入埃里克城，其中不止卡尔马人，还有都灵人、巴斯人、萨克森人，还有阿基坦的工匠和农夫。 　　两大商会建立的基建基金池原本募股是1000万，奥拉尔正式融入北方贸易区后，大量商人参股投资，直接在一周内砸到了2000万。 　　考虑到风险和稀释股权问题，两大商会正式关闭该项公募，让不少商人非常失望。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 　　马修虽然没有玩过股票，但也知道，市场情绪多变，总是对看好的行业和资产疯抢，强者恒强。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几天后，都灵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圣博洛尼的话机主干网竣工，贯穿南北的“北港城——莱曼城——杜比诺城——圣博洛尼”骨架正式展开，后续可以做出各种基站延伸。 　　都灵的国家领土和隔壁萨克森、阿基坦不同，这里东西两个方向拉得较开，南北较窄，所以作为第一期工程选择南北是最合适的。 　　萨克森黑铁堡的西海岸工程也完成了哈伦、埃姆登两座城市的改建，这两座城市毗邻阿基坦，对阿基坦人的辐射最快。 　　至此。 　　卡尔马、萨克森、都灵三国都已完成局部地区魔能话机基础建设，随时可能摒弃元素之眼，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巴斯共和国也在虎视眈眈，但早就准备好了金币，随时能用他们无处发泄的金钱力量缩短工期、快速赶上。 　　胜利天平已经在一点点朝新世界倾斜。 　　真理之眼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他们通过贵族对官僚施压，威逼利诱，宣称撤出真理之眼分部，并且不再响应这些纳入魔能话机体系区域的求助。 　　来来去去的正式巫师，不断和贵族们走动，劝说，游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然而这些手段显得如此苍白乏力，就连平民们都能感觉到，真理之眼从未这么虚弱过。 　　那些眼高于顶的巫师老爷，现在似乎害怕了，再也做不出那股骄傲，反而是一脸紧张和焦虑。 　　原来真理之眼并没有想象那么强。 　　就像是一头老迈的狮子，试图用自己不再锐利的爪牙，一遍遍警告麾下的臣民。 　　可带来的结果，只会让人越来越没有敬畏，那股随时可能倒塌的意味越来越明显。 　　…… 　　会议厅里，马修正在听格罗姆最新的报告。 　　石像鬼工作室独立作业，毕竟是头一遭，和其他部门和工程队联动，可能会遇到一些难题。 　　传声石里响起格罗姆低沉的嗓音：“……施工中有一个地方出现了梦魇之门，所以改道耗费了一些时间，不过好在和活尸工程队配合不错，不会超出工期。” 　　“工作室有一个成员提出，现在话机网络拉开，从东面海下铺线，可以直接和都灵北港城完成王国之间的跨国通话。这样贸易往来、政治合作、技术互通，都会更快。” 　　“他算过，从距离上讲是可行的。跨境海峡在25公里左右，海峡中有一个小岛，适合制作成两国公用基站，由卡尔马和都灵两国支付消耗。” 　　“这样一来，利佩里外的港口，就能直接牵出线缆直达小岛基站，再将线从海下通往靠海的莱曼城，这样两国通信就成了。” 　　马修听得直点头：“好，这个好。我觉得不错，就由你们来做，等卢卡斯从萨克森回来，由他去和赫德森主教协商。” 　　“是，先生，我们随时可以行动。”格罗姆说。 　　马修笑着对会议厅众人说：“你们看，就是要发挥各自主观能动性，俾斯麦庄园唯才是举，不论是普通人还是魔裔还是魔灵，种族和身份不是问题，只要提出的想法可行可用，就应该鼓励和支持。” 　　一干人等早就知道，庄园下一步改革的方向，就是多种族融合，倒是不意外。 　　只要是自己人，那就没问题。 　　桌上话机突然发出嗡嗡声。 　　索伊过去接起：“你好，俾斯麦庄园主宅办公室……哦？啊？” 　　“哦，哦，好的……你说……” 　　“你稍后。” 　　索伊将电话拉过来：“马修先生，卢卡斯先生，重大事件。” 　　“有多重大？” 　　马修还在兴头上，调侃了一句，接过话机，翘起二郎腿：“卢卡斯，是我。” 　　“马修先生。” 　　那边卢卡斯没有了平日的笑声：“昨日半夜，阿基坦出现大规模暴乱，超过一千名暴民抗议新政，试图冲入王宫，近卫军对他们进行屠杀镇压。暴民里有十几名年轻鹰派军官，他们早已对贵族不满，直接带着城防军冲击近卫军。” 　　“近卫军数量少，而且其中一部分保持中立，导致王宫外失守，被城防军冲入其中，国王克洛维五世和凯特王妃当时就不知所踪。” 　　“议会受到城防军冲击，有几名议员被杀，城防军也彻底反叛，高举口号要让国王退位，让布鲁斯亲王上台成为新国王。” 　　“皇家炮兵团也出动，与城防军作战，场面十分混乱，各地总督正在派兵支援科尼。但科尼城完全处于封闭状态，没法进出。” 　　“现在科尼具体情况不详。” 　　马修敏锐意识到这件事背后必有猫腻：“真理之眼呢？巫师们都没有出来保卫王宫？” 　　“宫廷巫师据说也有参战，但面对突然出现的城防军冲击，根本束手无策。” 　　卢卡斯低声说：“这些情报，也是有人通过信件的方式告知，我就马上乘石像机组回到最近的利佩里，汇报这件事。” 　　马修仔细揣摩：“也就是说，科尼分成三派，王党的皇家炮兵团、拥护布鲁斯亲王的城防军鹰派、以及立场不明的近卫军？” 　　“是的。” 　　那边说：“信上写着，还有第四派。是阿基坦的学者、思想家、学生这一群人，他们要求国王改革议会和贵族世袭制度，要求将贵族和官僚彻底拆分，并且禁止贵族随意结成党群，影响国家运转。” 　　“但这一群人数最多的，没有武力支持，反而变成了其他三派之间的棋子，死得最多的也是这一批人。” 　　马修心里一琢磨。 　　学者和爱国者们受够了贵族的贪得无厌，剥削平民，想要发起一场改革，让国王行使权力。 　　却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为，沦为了武装夺权的保护伞。 　　背后依旧是贵族内部争夺权力的游戏。 　　难怪巫师们保持中立，置若罔闻。 　　想到这里，马修对真理之眼的巫师们更加厌恶。 　　“信上最后还写着一条信息。” 　　卢卡斯吸了吸鼻子：“上面说……是城防军吊死了克洛维五世，正要焚烧尸体时被皇家炮兵团发现，这才爆发了激烈冲突。凯特王妃则是处于皇家炮兵团的保护之中。” 　　马修懂了。 　　科西嘉是在求助，担心被截获信件，所以不能明写。 　　马修让卢卡斯原地待命后放下电话。 　　“诸位，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正色道：“阿基坦的首都科尼，目前爆发了一场革命，里面有人民真正的呐喊，也有贵族们混淆视听的争权夺利……” 　　听完后，在场人一个个脸上凝重。 　　国王被处死，这在最近两百年来闻所未闻。 　　“所以我决定，俾斯麦救援队将会再次出动，此次行动旨在救治伤亡的平民，所以大多数随行者需要是医务人员。庄园相关人数不足，我会向北方贸易区请求帮助。” 　　“红十字的骨干学者也需要组织一支队伍，加入救援队。” 　　“同时，为了确保救援队的安全，黑白之龙、仁王0号将会随行，破界者小队也要一起赶赴科尼。仁王1号、仁王2号随时准备支援。” 　　“公安部去召集破界者小队成员，全部到作战室待命。” 　　“红十字协会开始动员组建救援队。” 　　“本次救援队负责人为兰尼夫人，请出行的各位遵守她的指令！” 　　“是！”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俾斯麦庄园齿轮飞速转动起来。。 　　…… 　　北方联合学校，校长办公室。 　　兰尼夫人正在翻阅一本古籍，旁边的话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嗯，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放下话机。 　　兰尼夫人穿上白大褂，对着镜子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耳发。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科尼了……这个世界变化真快。” 　　她自言自语着，对镜中女性露出一个微笑。 第694章 救援队有重火力是常识 　　黑白之龙翱翔于黑色云层之中，作为此次行动的核武器，它的出现更多用于威慑，如果参战很容易将科尼城毁掉。 　　那样一来，万物主宰灵格、半神存在的教宗奥斯塔极可能出手，马修这一行就要面临真正的制裁。 　　因此黑白之龙的随行，并非是对付那些军队和贵族，而是方便让真理之眼的人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下方。 　　“俾斯麦民航运输公司”的两名石像鬼背上，救援小队早已集结完毕。 　　一名石像鬼负责接送救援队的医务急救人员20人，由红十字学者摩西带队，这里面包含埃里克城派出的5名医师、利佩里支援的3名药剂师、伊那城组织的6名擅长治刀伤的医者。 　　另一名石像鬼背上，是救援队负责人兰尼夫人，仁王0号，以及用以保卫医护人员的破界者小队。 　　兰尼夫人看向远处那座越来越近的灯火城市，目光有些怅然。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投射到仁王0号的马修说：“但你回来了，这就是现实。” 　　“没错，现实总是让人难以判断。” 　　兰尼夫人轻声：“马修先生，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当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是因为我对科尼城熟悉吗？” 　　“这个是原因之一。” 　　马修检查着身上的装备：沉沦石镀层大盾插在背甲卡槽上，两把鼠铳用皮套固定在大腿两侧，急救背包里装了绷带、烈酒、小刀、清水、叶状地衣打磨成粉的消炎药。 　　“最关键的是，我听惠特曼说过，你在真理之眼任职时管理所有情报，除去学术研究外，还会对各种信息进行梳理、分类、解读。” 　　“所以应对这种复杂情况，你的能力最适合不过。” 　　真理之眼首席情报官就在这里，不用才叫可惜。 　　“马修先生。” 　　兰尼夫人看向他：“我再确认一下，此次救援队的任务是救治平民，寻找保护凯特王妃，就只是如此吗？我需要确定，方便指挥和布置任务。” 　　“行动时时间很重要，虽然救援队的安全我并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但科尼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政变，每一个人随时都可能死。” 　　“有的人死了，就再活不过来。” 　　她平静的双目里若有所指。 　　马修没想瞒她，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说：“除去前两个之外，还有两个额外任务，一是找到保护科西嘉将军，二是有可能的情况下找到克洛维五世的尸体。” 　　“明白。” 　　兰尼夫人略微思考：“按照此前情报，城防军和皇家炮兵团在争夺克洛维五世尸体……我很怀疑那个尸体的真实性。” 　　“怎么说？” 　　她解释：“如果城防军是暴动蛊惑中激情杀死了克洛维五世，那么只会立即将尸体隐藏起来，僭越谋杀，这件事哪怕新王登基，也难以容忍。恰好被皇家炮兵团看见，应该是故意让炮兵团看到才对……” 　　“如此一来整个局势更加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炮兵团和城防军之间，真正的克洛维五世，或者是他的尸体，就能找到机会送出去。” 　　马修猛地想到：“近卫军，克洛维五世在近卫军那里。否则近卫军一直保持中立的姿态，就完全说不通。” 　　兰尼夫人点点头：“不过凯特王妃现在应该在炮兵团，具体情况，可能她才知道。想要找到国王尸体，得先找到凯特王妃。” 　　“只要找到凯特王妃，那么皇家炮兵团的科西嘉将军，克洛维五世的尸体都能找到下落。” 　　“那么问题解决了。” 　　马修啊了一声：“什么解决了？” 　　“问题解决了。” 　　兰尼夫人重复了一遍：“我能找到凯特王妃，只要她还没死。” 　　两人聊天之际，石像鬼已经抵达了科尼城上空。 　　从上往下看。 　　灯火通明的城市里，不少地方燃着火，冒着浓烟，原本井然有序的文化名城，此时被暴乱和政变浪潮携裹，进入了另一条未知的河流。 　　兰尼夫人下令：“石像鬼，到城东的广场降落。” 　　两尊石像鬼从天上不断降速，稳稳落地。 　　周围逃难的人群和士兵都被吓得四散而逃，一时间城东广场完全空了下来。 　　石像鬼一左一右，构成了两座高不可越的伟岸大楼，拱卫着中间的救援队众人。 　　兰尼夫人扬起手里巫师杖，撕开一叠巫术卷轴，她的声音被巫术扩向科尼城的街头巷尾。 　　“我们是俾斯麦庄园救援队，我是兰尼·范德佩尔，奉命过来救治受伤的平民，请伤员赶赴城东广场，我们的医疗队就在这里。” 　　“请皇家炮兵团、城防军、近卫军的相关军官，来城东广场一聚。” 　　她温和坚定的声音流传在街道和墙垣之间。 　　很快，就有几个伤员赶了过来。 　　一个腿上被砍了一刀的老人，一对抱着发烧小孩的夫妇，一个背上有箭伤的男人，还有几个擦伤和被落石砸中的人。 　　摩西带着救援队对他们进行急救和处理伤口。 　　这群人被治好后，磨磨蹭蹭不肯走。 　　那对夫妇用艰涩的卡尔马语说：“请问，我们能留在这里吗？你们会在科尼呆多久？” 　　兰尼夫人笑着用阿基坦语说：“当然可以。我们的救援队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无辜的平民百姓，我们会留在这里，直到科尼局势稳定为止。”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们。” 　　年轻母亲顿时放下心来：“我的孩子，状况很不好，现在家里已经被烧了，无处可去，外面很冷，他身体一直不好……” 　　兰尼夫人招呼：“摩西，给孩子一条毛毯。” 　　“是。” 　　年轻夫妇慌忙低头致谢。 　　腿上绑着绑带的老人一定在端详，他这时候仿佛才敢确定一样：“您是真理之眼的副会长兰尼夫人？您曾经用治愈术给我的邻居治过脚。” 　　兰尼夫人微微点头。 　　“可……真理之眼的巫师大人们说，您是叛徒，是秘法会的头领，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错了！” 　　老人有些义愤填膺。 　　兰尼夫人再次点头：“他们没有说错，我的确是秘法会的会首。” 　　在场众人一阵愕然。 　　“不过重要的不是我是谁，而是我在做什么，不是吗？现在我是俾斯麦庄园的救援队队长，负责科尼的救援工作，所以请放心。” 　　稍作解释后，兰尼夫人开始有条不紊下达命令。 　　搭建临时帐篷，准备毛毯，羽绒服，新式取暖器，确保需要手术和休息的重病者能够保暖。 　　清理周围地面，用铁丝网拉出警戒线，避免营地被冲击。 　　固定魔能蛛丝探照灯，让这里更加明亮显眼，远处人能够一目了然，方便过来接受治疗。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里靠拢，很快就有几百人聚集。 　　里面大多是平民，也有一部分商人，伤者大多是皮外伤，也有两名断肢者，救援队能做到的是消炎和控制住伤势，想要彻底治愈眼下却是不可能了。 　　兰尼夫人见状，有些惋惜：“如果我的丈夫，范德佩尔在这里，他就有办法治疗这些伤者。” 　　“好久不见了，我的夫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人身着白大褂，手提一个老式大木箱，他头发剃得很短，眼睛明亮而有神，身材析长，哪怕戴着一副遮住口鼻的棉面罩，依旧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 　　“正说你，你就到了。” 　　兰尼夫人对他微微一笑：“你不怕被比鲁斯抓住关起来吗？” 　　“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夫人在这里，我肯定要来的啊。” 　　男人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没有你在，真理之眼好像也没什么乐趣可言了。我收拾了实验室，给他们留下了完整的各种数据和记录，也没有对不起比鲁斯的地方。” 　　兰尼夫人对丈夫说：“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马修先生，俾斯麦庄园的主人，不过为了方便行动，他经常采用化身，也就是‘替身战士’出行。” 　　“哦！替身战士！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男人上下打量着仁王0号，眼里都是兴趣。 　　“这位，是我的丈夫，范德佩尔。”兰尼夫人笑了一声：“因为他只对医学感兴趣，巫术只是工具，所以人有时候有点……请不用在意。” 　　马修想的是。 　　科西嘉说过，兰尼夫人最早是和比鲁斯男才女貌，后来被真理之眼阿诺德会长弟子范德佩尔横插一腿，于是演变成范德佩尔赢了爱情，比鲁斯赢了地位。 　　现在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这两口子，眼神和声音听起来都像是感情很好的样子。 　　“那个……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听过一个八卦。” 　　马修马上问了这件事。 　　兰尼夫人听完：“其中一部分是真的，我的确和比鲁斯有过短暂交往，不过后来发现还是合不来，就分手了。然后才和范德佩尔在一起。” 　　“不过他们决斗这事……就完全是凯特王妃的侍女胡编乱造了……范德佩尔不擅长争斗，而且谁赢我就和谁在一起，这也太可笑了。” 　　范德佩尔耸耸肩：“不过为了减少麻烦，这事我们基本没有解释。反正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谣言总不会断绝，还是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才不会浪费时间。” 　　马修有些失望：“所以这些都不是真的？” 　　“有一些是真。”范德佩尔脱口而出：“我当初的确和比鲁斯有过一场对决。” 　　兰尼夫人睁大眼：“还真有这事，我一直以为是假的？” 　　“那家伙说，女人只会碍事，你会影响我的专业成长和上限，我就和他打了一架，当然是打输了。” 　　范德佩尔满不在乎地说：“虽然我知道打不过他，战斗系巫术我也不怎么擅长，不过该打还是得打的，谁也不能当着我面侮辱我的夫人。” 　　兰尼夫人噗嗤一笑。 　　马修也笑了。 　　比鲁斯那个冰块男和范德佩尔比撩妹？ 　　那就是自寻死路。 第695章 只有什么事都不做才不会犯错 　　马修心里是爽到的。 　　当然，不是吃这对巫师夫妇狗粮吃到爽，而是有了范德佩尔这个稀有的专精医术的“巫医”。 　　范德佩尔擅长医治和修复魔灵，尤其是残肢断续和缝合内脏，还是真理之眼首屈一指的伤口鉴定师，其专业水准可靠。 　　他还是真理之眼会长阿诺德的徒弟，这一层身份在，副会长比鲁斯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买一送一，这买卖很值。 　　就在马修心情愉悦之际，一个不那么和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范德佩尔，私通叛徒兰尼·范德佩尔，你要出卖真理之眼吗？” 　　来者是一名面容枯槁的中年人，巫师袍套在身上，显得他就像是一具骷髅。 　　他冷酷刻薄的脸上，带着一种残忍和得意：“终于被我们找到马脚了，范德佩尔，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分居了这么久，我去和我夫人一起生活，有什么问题？” 　　范德佩尔嘴上丝毫不弱：“不过，一辈子都没有爱人的人，大概是没法理解的。” 　　“你！” 　　“别你了。”范德佩尔摆手：“布尔维尔，我们巫师塔是邻居，年龄也只差一岁，我比大多人都了解你。” 　　“你一直在巫师塔里搞了大半辈子研究，但成果却很少，你的那个什么‘魔金连接计划’被老师否定后，你就再也坐不住了。这才出来不断参选部长……要不是惠特曼离开，也很难有你的机会。” 　　“你眼高于顶，认为自己怀才不遇，不仅研究方面天赋异禀，而且管理巫师也非常有新的，但其实你能上位，纯粹依靠攻击其他同僚。” 　　“只有什么事都不做，才不会犯错。” 　　“所以真正在做事的人，都有可以被攻击的点。” 　　范德佩尔毫不客气地说：“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做的事就是挖掘别人的失误和失败，以此作为自己的功绩。最初绯蝗入侵，惠特曼出事，痕迹鉴定最初由我来做，报告意见却是交给你来写。” 　　“鉴定痕迹，原本就不应该有主观思维。你却找到这个机会攻击惠特曼教授，导致他被怀疑，反倒是真正有问题的刘易斯，被你无视了。” 　　“现在葛瑞丝教授也被你攻击得被迫休长假，你认为都是自己的功绩对吗？” 　　“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比鲁斯会用你这把刀，剔除他一直不对付的其他人，用到最后，你就是被踢出局的那一个。” 　　“想想吧，布尔维尔，用刀做完了所有手术，用巫师杖用尽了巫术，那这样的工具还有什么用呢？” 　　布尔维尔冷笑：“你还是那么牙尖嘴利，不过你这一套对我没用。你要不是阿诺德会长的徒弟，你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巫师罢了，连成为巫师教授也遥遥无期，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我不否认。” 　　范德佩尔点头：“我是走了捷径的，运气也不错。但当初老师选徒弟的时候，你也有机会，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被选上吗？” 　　“不过是你弄了一个小花招。”布尔维尔不屑道。 　　“专业学术研究不提，我一直研究的都是魔灵手术，将魔灵手术一部分成果应用到人体缝合手术上，你走的是魔药路线，只是方向不同，没有高下之分。” 　　“你最大的问题是，接受老师面试那天，你没有好好打理自己，你应该知道，至少应该穿身漂亮衣服，梳好头发，整理仪容，老师对相貌要求很高。” 　　他脱下口罩，露出下面高挺的鼻梁，刀削一般下颚和下巴，范德佩尔比马修想象中还要更加英俊。 　　剃了短发更显得他清爽干净，宽肩窄腰，优秀的身体比例和笔挺的身躯，目测三十岁出头，哪怕是同性也会多看两眼。 　　再看看对面。 　　布尔维尔瘦成一具骷髅，面容刻薄而可憎，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岁。 　　马修看得无语凝噎。 　　兄弟，过分了啊。 　　你这长相，先天就赢了太多……可以说应有尽有。 　　权势滔天的老师，阿诺德会长。 　　漂亮优秀的爱人，兰尼夫人。 　　名声与荣誉也不缺乏。 　　马修突然有点同情布尔维尔。 　　布尔维尔则是咬牙切齿，挥舞手里巫师杖：“范！德！佩！尔！你这该死的家伙！竟然……竟然嘲笑我的长相！” 　　“冷静一下。” 　　后面一人拦在了他前方：“布尔维尔部长，控制一下情绪，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说话的女性一头火红头发，身着皮甲，英姿飒爽。 　　“好久不见，兰尼·范德佩尔。” 　　她看向前方。 　　兰尼夫人也温声招呼：“厄休拉，好久不见，看起来你精神还是那么好，真是让人羡慕。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么比鲁斯也到了吧？”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身后，走出一道黑色的人影。 　　比鲁斯眉目深邃，眉骨突出，苍白皮肤显得他有几分孤峭，一头黑色头发十分醒目。 　　真理之眼的主要干部尽数到场。 　　他们后面，还出现了一大群手持巫师杖的巫师，彻底切断了救援队和周围的联系。 　　“干涉他国内政，这是大忌。” 　　比鲁斯冷冷说：“还是说，马修·俾斯麦不懂这一点。” 　　兰尼夫人轻声说：“并非如此，我们庄园组织的是救援队，无关贵族王室的争权夺利，只是为了救治无辜受伤的平民百姓，原本这应该是真理之眼承担的责任，但你们一直漠视普通人陷入灾难，我们才不得不出手。” 　　“这个世界的灾难从不会停止。” 　　比鲁斯淡淡说：“没有人能成为英雄，也没有什么救世主，俾斯麦庄园未免太狂妄了。”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与不做是另一回事。” 　　兰尼夫人回答得体而坚决：“我也同意你的前半句。马修先生说过，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明和皇帝，要创造幸福生活，就得靠我们自己。”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我们也许会失败，但我们不会视若无睹，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宗旨。” 　　周围伤员们都听得脸色动容。 　　“可笑。” 　　比鲁斯嗤之以鼻：“不要说你们俾斯麦庄园不知道，罗斯特大陆的主人是谁。神明的存在，让渺小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并无实际意义，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挣扎罢了。” 　　“因此，不论是反抗还是顺从，实际上都是毫无意义的。” 　　“唯有寻找到神明存在的痕迹，进入神国，成为神明意志的一部分，才能真正超脱于种种限制，进入真正的理想国。” 　　他张开双臂：“真理之眼一直在寻找的真理就是如此，绝大多数人总会死去，死亡过程中，他们能够成为其他人的助力，就已经足够。” 　　“放你娘的屁！” 　　马修终于忍不住爆粗：“如果真理之眼想的就是这样，那我是高看了你们。” 　　“这具躯体……” 　　比鲁斯眼神锐利起来：“马修，你来了。” 　　“我当然要来，我想看看，科尼这座万众瞩目的城市，是怎么被你们搞成现在这样的。” 　　马修目光扫过后面的一个个巫师：“你们还是巫师吗？我想问一下，你们到底是巫师，还是会巫术的贵族？” 　　“巫师最初出现，是从神殿独立而出的精神，是要为万千人类开辟前路的伟大愿望，这才有了巫师时代的出现。” 　　马修冷声：“为什么那时候的巫师，一个个落魄，被追杀，但所到之处，人人都在帮助他们，甚至各公国敢于为了保护他们，对抗帝国和神殿。” 　　“因为他们是希望。” 　　“最初的巫师，代表了那个时代，所有人的希望，他们传播巫术和知识，他们告诉所有人，我们不需要那些神殿和帝权的束缚，这个世界很大很奇妙，神明的力量我们也可以学习，可以使用。” 　　“人类并不是卑微的种族，而是具有无穷可能的民族，我们能够沿着巫术之路，一路抵达神明存在的遥远天穹。” 　　“现在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马修恨恨道：“你们从屠龙勇士，变成了恶龙，你们封闭所有人的希望，让大家不要反抗，不要往前走，你们掌控巫术，封闭思想。” 　　“你们帮助贵族欺压平民，你们高高在上，俯瞰自己的同类，优越感和自大支配了你们，你们忘记了自己初心和使命，你们现在的样子，让人恶心。” 　　“如果天总不亮，那就摸黑生活。”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角落。” 　　“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你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马修以为的下大棋党，结果变成了虚无跪舔神明派，简直失望透顶。 　　他毫不留情地怒道：“世人都说，真理之眼和俾斯麦庄园的南北对抗，是如今罗斯特大陆最著名的双星。我俾斯麦庄园，耻于与你们为伍！” 　　一番训斥说得一干巫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厄休拉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布尔维尔则是青筋暴起，一脸憋屈。 　　旁边上百名平民伤员，一个个听得鼓掌叫好！ 　　“嘴皮子是没用的。” 　　比鲁斯还是面无表情：“马修，你们今天敢来，就不要想着能回去了。” 　　“我知道，黑白之龙在上空盘旋，不过它现在帮不了你们。” 　　伴随着这句话，周围黑暗中出现一个个蛇形影子。 　　都是LV30以上的冥修士！数量难以估算，至少上百！ 　　马修脑子里想起古尔焦急的声音。 　　“糟糕！奈特米尔那个贱人来了，她缠住了黑白之龙！马修先生，短时间我没法支援你们。” 　　如此足以证明，比鲁斯已经加入了“冥界之蛇”阵营，才能得到这么多尘世隐修会成员的支援。 　　这些可不是神殿弄出来的杂交龙骑士，而是真正冥界之蛇的使徒。 　　兰尼夫人摸出兜里的口罩和手套，不慌不忙戴上：“救援队作战成员听令，保护医者和伤员，未经允许进入防线内的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第696章 半神再现 　　破界者小队早已进入战时状态，顶到最前方。 　　青王公手持大盾，另一手将黑金改造的狼铳架在盾牌上，背负一把黑色长刀。 　　驭风者手中巫师杖亮起青光，一股滞涩感萦绕在这一片区域，只有俾斯麦方成员身上绿光环绕，速度和灵巧反而进一步提升。它背后浮现出一道道青光风刃，随时可以倾泻出去，覆盖周围。 　　犬神伏地化作狼形态，亮出爪子，眼里红光闪烁。 　　狙击手已经压低重心，加强版III型鹰铳的枪口瞄准比鲁斯的脑袋。 　　坦克立住盾牌，肩扛II型蛇炮，随时准备轰炸。 　　第一名冥修士闯入铁丝网防线时，脑袋一瞬爆炸开来，毙命当场。 　　狙击手机械地装填子弹。 　　战斗就此打响。 　　破界者小队仅有五人，但装备极其精良，配合默契，在起源高堡那种高危区执行过数次任务，此时就像是机器一样精准点杀。 　　冥修士根本无法靠近，远处就被远程火力打爆。 　　夜魔将军和夜魔战士带来的压迫感，根本不是罗斯特大陆这些普通巫师和魔灵能想象的。 　　逐步适应地狱难度的起源高堡，回到罗斯特大陆战场，破界者小队对付这些等阶远低于LV60的群体，就是一面倒地屠杀。 　　在精锐战队模式和超强火力面前，数量已经无法形成有效优势。 　　相反，大量冥修士在防线处被爆头，轰烂身体，反而给真理之眼一方的巫师巨大震撼。 　　这些常年不出巫师塔的学者们，不管有意无意，依旧认为巫师和魔灵才是这个世界生命的顶端。 　　每一个冥修士都是梦魇级魔灵，是来自尘世隐修会的使徒。 　　整整一百一十五个使徒！ 　　硬是无法越过前方那条看不见的线。 　　它们展开的巫术对那五个不死人骑士毫无作用，这五个骑士只是用手里巫术武器和冥修士对轰，冥修士不断被击杀，他们却毫发无损。 　　看得瞠目结舌的还有一旁的平民。 　　巫师教授群体出动是极其罕见的事，更何况他们还派出了魔灵军团，结果在俾斯麦庄园五名骑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就像是送死一样…… 　　天呐，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难怪神殿都和俾斯麦庄园站在一起。 　　也不怪神殿…… 　　俾斯麦庄园太强了。 　　阵亡了过半冥修士，比鲁斯终于稳不住了。 　　“马修，这是骸骨修理者的手段！你背叛了低语者！” 　　马修瞥了他一眼：“没见识。我也没有必要给你解释这些技术细节，你一个真正叛出了聆听者，转投冥界之蛇的二五仔，怎么好意思这样说别人？” 　　“难怪四公之一的古尔加入俾斯麦庄园。” 　　比鲁斯显得有些兴奋，露出雪白牙齿：“我知道了，你是被背箱人纳入了骸骨军团！原来如此！” 　　“不过没用。” 　　他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俾斯麦庄园只有依附于真理之眼才有存活的机会，选吧，马修·俾斯麦。否则你们只有覆灭一途！” 　　马修心里古怪。 　　这家伙，该不会派人去俾斯麦庄园偷家了吧？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比鲁斯自信道：“现在，我请来的尘世隐修会主力，已经召唤出了‘大司铎’，现在抵达了俾斯麦庄园门口。你的总部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控，不要想耍花招。” 　　马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猜，这次科尼叛乱，原来是真理之眼导演的，就是为了让我过来？然后完成你们的极限换家计划？” 　　一切战术转换家，还真是应用广泛。 　　“不错。” 　　比鲁斯露出淡淡笑容：“你本体在庄园本部，我当然知道，不过LV80级的大司铎抵达，现在黑白之龙不在，你这副躯体也不在，那边已经是我囊中之物。” 　　风元素部长布尔维尔也附和说：“你们简直是自寻死路！这次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快意，视线牢牢锁定自己眼里的一生之敌范德佩尔。 　　马修摸了摸下巴：“你确定？” 　　“看来，比鲁斯先生你不太了解我这个人。” 　　马修说：“我这个人一直很谨慎，大多时候是保守主义，但我只要主动出击，一般都会有极大把握。而且还有一点，任何试图和我换家的都输了。” 　　“我自己也最喜欢换家了，当然很清楚怎么应对这一手。” 　　“虚张声势。” 　　比鲁斯冷笑。 　　他手里的巫师杖突然亮起光芒。 　　一道白光从巫师杖里融入他眼里。 　　比鲁斯笑不出来了。 　　他睁大眼，鼻翼翕合，脸上全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大司铎怎么可能……俾斯麦庄园不可能还有神眷级战力！” 　　马修扭了扭脖子：“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说，不要一天宅在真理之眼里，多出来走走，长长见识。这个世界的怪事很多，得与时俱进。” 　　比鲁斯放话威胁时，俾斯麦庄园就已经遭到了袭击。 　　也确如他所说，LV80级的不死系怪物大司铎，被一群冥修士献祭自身后召唤了出来，大司铎对俾斯麦庄园发起冲击。 　　然而，它恰好遇到了在待命的仁王1号和2号。 　　接着就变成了一场货真价实的肉搏战。 　　吉赛尔操作1号机，帕梅拉操作2号机，两具LV89的仁王机体把大司铎摁在外面冻土上锤。 　　高科技打冷兵器，沉沦石全身甲对肉体，高等阶痛殴低等级，2打1……现场很残忍。 　　她们硬生生撕开了大司铎的身体，用作研究材料回收了。 　　目睹这一幕的菲妮克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一直嚷嚷着，让克劳德再弄几具身体过来，我也要开仁王号！ 　　有谁不想开高达呢？ 　　现在俾斯麦庄园的战力储备早就今非昔比，只是不显山露水，外界不知道内部的天翻地覆。 　　知情者只有维克多和科西嘉两人，所以科西嘉才会向马修求助，因为知道他的实力，一定能摆平科尼的乱象。 　　马修活动了一下双臂：“哪怕是回合制，现在也该我了吧？你还有什么后手，尽管拿出来，如果没有的话，今天开始，真理之眼比鲁斯就要被除名了。” 　　后面巫师情不自禁想要往前护住副会长。 　　可他们光是心想，身体却因为恐惧一动不动。 　　对手太强。 　　大司铎已经是真理之眼压箱底的战力，都被俾斯麦庄园干掉了…… 　　他们上去只是送死。 　　贵族的懦弱性在这一刻展露无疑，以强击弱时他们每一个看起来都无坚不摧，可遇到强敌，就会不由自主想退缩，保存自己实力，这也是贵族圈里的共识。 　　巫师最初的骄傲血性和理想主义，早已被埋没在时间河流之中。 　　仁王0号动了。 　　眨眼之间，马修就站在了比鲁斯面前，一手抓住他的脖子：“你一直喜欢高高在上评价别人，现在呢？周围有人会帮你吗？” 　　开始叫嚣最甚的布尔维尔已经悄然无踪。 　　只有火元素部长厄休拉，还是没有退后一步。 　　这位女巫师保持了巫师之名的尊严和勇气：“马修先生，你的确很强，俾斯麦庄园的战力也远超我们想象……但你杀了比鲁斯只会激化矛盾，而且还会让贵族们空前团结，这一点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 　　“哦？厄休拉女士说得好，看来巫师里还是有些人依旧保持了立场和骨气的。” 　　马修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了比鲁斯，只是带他去俾斯麦庄园做客学习一阵子，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带领巫师们继续前进了。” 　　“马修，你不能！你不能！” 　　比鲁斯抓住马修的手臂，有些竭斯底里：“我是‘冥界之蛇’大人的使者，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是渎神！你要违逆神明吗！” 　　“不用拿神明压我。” 　　马修不爽道：“又不会杀了你，只是让你去庄园里好好改造学习，还会让你回来的。” 　　“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 　　比鲁斯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仪态和镇定，眼里都是无助和绝望：“不所不能的冥界之蛇，凝望新生与毁灭的吞尾者，无限与消失的永恒存在，请您投下伟力，惩戒这位渎神者……” 　　伴随着他呓语般的颂咏声，一阵琴声伴奏鼓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眉眼细长，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脖子上系着一副挂珠，眉心有一枚朱砂，看起来如同一名女性僧侣。这女人只着一层薄薄黑衣，宽大衣服里是丰满诱惑的酮体，走动之间姿态婀娜，皮肤雪白细腻，如同冰冷的大理石。 　　明明是迷人火辣的女性身形，却显出一种奇异的冰冷之感。 　　马修脑子头皮发麻。 　　妈的。 　　这女人……不对劲。 　　对方没有任何压迫感，就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他眼里，低语者情报出现了紊乱和乱码。 　　——你好，马修·俾斯麦，我知道你。 　　女人嘴唇完全没有动，声音却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尾音。 　　——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奥萝，是你手里那个人的庇护者。 　　马修这次是真的头疼了。 　　其他还有的打，这次来的可是非人，妥妥的半神。 　　奥萝，不就是奥萝波罗丝的简写。 　　眼前这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就是吞尾者、冥界之蛇的灵格。 　　——他对我有用。 　　奥萝声音轻巧，就像某种软糖。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马修硬起头皮说：“奥萝小姐的面子肯定要给的，不过……为了避免比鲁斯继续危害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影响罗斯特大陆原初孕育，还是把他带到俾斯麦庄园最好，请放心，一定不会危害他的性命，只是学习而已。” 　　——你这么对我说话。 　　奥萝轻笑了一声。 　　——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第697章 残酷的神眷职场 　　马修只能说：“无意冒犯，奥萝小姐，只是无论真理之眼的领头者、尘世隐修会的管理人，比鲁斯都已经不适合，他过于强调对抗和制造矛盾，已经迷失在力量追逐中。” 　　——那个我无所谓。 　　奥萝双眼慢慢化作蛇一样的竖瞳，眉心朱砂也裂开来，露出一只竖眼，三只眼睛都呈灰白。 　　每个人都感觉到，仿佛天空中有无数只眼睛在凝视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黑暗秘密都显露无余，这让人不由自主恐惧，匍匐在地。 　　马修没有。 　　他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强烈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比他想象要轻很多，比起夜魔将军要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 　　半神就这？ 　　不对。 　　马修立即想起。 　　罗斯特大陆是万物主宰的神国，这里其他古神灵格降临，都会受到极大程度的压制，让祂们根本无法发挥出自己真实实力。 　　——哟？有趣，你想和我动手？ 　　奥萝双眼魔光熠熠。 　　——我喜欢胆子大的，胆子大才好做事。 　　马修突然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种窒息，身体无法动弹，思维被冻结，全身魔术回路短路。 　　仿佛沉入了冰海之中，意识越来越模糊。 　　快啊，快啊！ 　　他咬牙努力抵抗那股磅礴诡异的力量。 　　忽然。 　　那些凝固身体的无形枷锁片片崩碎。 　　马修身前，一个少年的影子在空气中凝聚而出。 　　他大概十二三岁，白色长衫，里头套了及膝罩衫，外有红色大披肩，脖子上挂了一根银链。 　　教宗奥斯塔，万物主宰的灵格降临科尼。 　　他身后，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如影随形。 　　——嘁。 　　奥萝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里禁止你进入，离开。 　　奥斯塔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说道。 　　——我的人，我要带走。 　　奥萝丝毫不让。 　　——比鲁斯，我会带到神殿。 　　奥斯塔木木道。 　　——再不走，破你灵格。 　　——慢着。 　　面对强势的奥斯塔，奥萝也不得不服软。 　　——既然比鲁斯被你带走不能用，那我需要这家伙完成比鲁斯的任务。 　　奥萝指向马修。 　　马修一头问号。 　　这啥操作？ 　　真就不好用就换，打不过就买过来？ 　　——他是聆听者，薇丝普尔的灵格还在。 　　马修心里一凛。 　　薇丝普尔就是低语者的名字，难道骸骨之城下的，真就是低语者灵格？ 　　——马修，你愿意么？ 　　奥斯塔看过来。 　　马修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这两位半神直接拍板钦定，自己的命运就既定了，根本没得选。没想到，奥斯塔明显在照顾自己。 　　但转瞬马修就明白过来。 　　关键在于，这里是罗斯特大陆，是万物主宰的神国。 　　其他古神要在这里做任何事，都需要祂的认可，这是主人家独有的权力，祂甚至可以驱逐其他半神，封锁其进入的通道。 　　不过不知道古神间有没有人情来往……看起来万物主宰也没有这么做，还是容忍了奥萝、薇丝普尔这样的古神灵格降临。 　　马修小心地回答：“只要是不影响罗斯特大陆普通人生活，有益于本地发展，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你会愿意的。 　　奥萝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节。 　　马修脑子里立即接受到大量信息。 　　原来奥萝对谁是执行人并不在意，只是需要一个具有足够影响力和组织力的个体来执行祂的任务。 　　尘世隐修会是冥界之蛇麾下的使徒群体，可和万物主宰的“七圣徒”不同，尘世隐修会成员的使命，是从死亡和新生中找到适合的原初。 　　死亡和新生，在诸多世界里都是永恒的命题。 　　隐修会使徒大多是冥修士，他们通过赞美新生，祷告死亡来获得启示，自我成长，并且捕捉相关原初的方向。 　　概而言之，死亡和新生的现场，冥修士们搞仪式就能升级，也相当于一个寻找原初的抽奖。 　　原本罗斯特大陆上，尘世隐修会由比鲁斯来对接，现在奥萝就让马修来代替他。 　　看着比鲁斯一脸死灰，失去所有神采的模样，马修深刻体会到了职场的残酷。 　　使徒和神眷这一行也不好混呐。 　　万一上头的古神老板一个不爽，就可能让你拎包滚蛋，祂们总是不缺手下的。 　　马修忍不住问：“那个，奥萝女士，能问一下吗？我记得四公之一的奈特米尔也是您的属下……为什么还需要比鲁斯？” 　　——她不擅长管理和培养，但另有用处。恰好这方面，你很擅长。 　　奥萝随口一句。 　　——愿意吗？不愿意也没关系。 　　她笑眯眯看着马修。 　　马修身体一个激灵。 　　如果说不愿意，以后肯定会状况…… 　　形势比人强，跟谁混不是混，从好的地方想，兼个职也多一个靠山。 　　马修抬头挺胸：“为奥萝女士工作，是我的荣幸！” 　　——很好。 　　奥萝手指隔空轻轻一点。 　　俾斯麦庄园本部。 　　马修本尊觉得手背有些发热，他低头一看，手背上多了一个“∞”的红色蛇纹。 　　科尼城里。 　　比鲁斯手上的纹身则消失无踪。 　　回过神时，马修发现奥萝已经没了踪迹，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你很好。 　　奥斯塔对马修说了一句，而后消失在原地。 　　后面西浦杜克拎着瘫软的比鲁斯，也跟随不见。 　　现场一时间变得有些冷场。 　　不论真理之眼的巫师，还是周围伤员，都齐刷刷看着马修。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于离谱。 　　两位半神竟然都看好马修·俾斯麦！ 　　马修也有点郁闷。 　　计划好的打脸和宣言什么的，现在都因为奥萝和奥斯塔的出现，完全派不上用场。 　　剧本被两位半神硬生生改了，自己也不得不改变方向。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真理之眼的巫师们，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奥斯塔教宗，也就是万物主宰大人的意志，他对比鲁斯的专制蛮横、违法乱纪、荼毒巫师和平民的行为表示了否定，已经把他带回神殿反省。” 　　“奥萝小姐，也就是冥界之蛇大人的意志，也将比鲁斯开除了尘世隐修会的公职，这次科尼城的乱象，比鲁斯需要负主要责任。过去他导致的真理之眼总总不作为，打压各个社会团体，勾结贵族欺压平民，也都将至此告一段落。” 　　“作为俾斯麦庄园的，我们衷心希望，看到曾经公平、正义、有怜悯心、有责任感、有使命感的真理之眼能够再次和各方合作，一起为了罗斯特大陆的发展和壮大而做出贡献。” 　　“诸位巫师们，现在还请和我们一起，救助伤员，控制科尼城的混乱。” 　　马修也是斟酌之后做出的一个临时改变。 　　纯粹搞对立是要不得的。 　　既然比鲁斯已经倒掉，那么以前的锅当然都丢给他，也给真理之眼一个机会，甩掉过去负担，轻装上阵。 　　建立真理之眼这样的百年组织很不容易，他们有很多无形的价值和影响力，如果就此解散或被毁，实在可惜。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当即表示：“真理之眼的同僚们，比鲁斯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是需要我们站出来解决问题的时候，请大家互相配合，救治伤员，阻止军队内进一步的武斗。” 　　巫师们本就不想与俾斯麦庄园为敌，现在有了台阶，一个个都松了口气，开始忙碌起来。 　　开头还互相对峙的双方，现在演变成了一起合作，转变过程无比自然。 　　“多谢。” 　　兰尼夫人轻声说：“没有你站出来，估计他们还要观望或者分歧。” 　　“其实没人想打。” 　　厄休拉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你应该知道，会长在的时候，巫师还是禁止参与各种对抗和世俗权力的，只是会长一直消失不见，比鲁斯掌权才出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后面你、惠特曼、葛瑞丝都被他踢出局，就更加没人制衡了。” 　　“回来吧，兰尼，现在真理之眼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马修忍不住了：“喂喂，这位厄休拉部长，当着我的面挖人，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厄休拉丝毫不在乎：“马修先生，你既然可以挖走惠特曼，为什么我们不能邀请你们庄园的人呢？” 　　“厄休拉，我是不会回去的。” 　　兰尼夫人给出了非常明确的回答：“现在我在北方联合学校当实际管理者，那里有很多勤劳聪明的年轻人，有非常有热情的讲师，那里更有活力，各式各样的发明和新想法不断出现，我不会离开那里的。倒是你，不如来我们学校任教一阵？” 　　“现在庄园有支教制度，可以保留你这边部长职位，想来应该没问题。” 　　厄休拉哭笑不得：“你倒是反来挖我了。算了算了，不谈这个了。这回范德佩尔也要和你一起去吗？” 　　“看他了。” 　　“当然，我肯定要去的！” 　　范德佩尔咧嘴：“我想去红十字研究会，那里应该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兰尼夫人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去哪就行的，要按照庄园基本人才招募规定，下个月的统考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好考试吧。” 　　“放心，我考试还可以。”范德佩尔挑眉。 　　马修插入了一句：“范德佩尔先生的名气和成就，当然是以特殊人才通道直通庄园，不用考试，不过按照庄园规定，还是得有一年的临时工试用期。” 　　范德佩尔笑容满面，对他微微颔首：“那就多谢马修先生了！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兰尼夫人低声说：“虽然是我丈夫，但平心而论，范德佩尔的研究方向比较稀有，也充满激情，但他本身才能，远不如他的长相……” 　　马修脸皮抽了抽。 　　所以你还是选择了长得更帅的范德佩尔。 　　“我只是不如你而已。”范德佩尔辩解说：“老师也说过，我天赋不如你，但是专注度不比你差，而且愿意研究不容易出成果的项目。” 　　马修听得心里安定。 　　这就好。 　　坐得住，耐得住寂寞，这才是长期搞科研的必备素质。 　　马修正琢磨着，发现前方街上跑来四个人。 　　当头一个穿着靛蓝外套，个子矮小，头戴一顶八角帽，脸上有些黑灰，看起来像是一个平民。 　　他脱下帽子，露出下面炯炯有神的眼睛：“呼，总算是和你们汇合了。” 第698章 作为国王，他很抱歉 　　马修上下打量了一下：“看来你被搞得有点狼狈啊。” 　　“战场上，有时候也需要正义的暂时撤退。” 　　科西嘉将帽子在腿上磕了磕，掸掉上面的灰：“就是路上为了躲避城防军和近卫军，不得不迂回一阵子。” 　　“麻烦的情况在于。”他从兜里摸出一块毛巾，擦掉脸上刻意涂上的黑灰：“我这边出现了一个叛徒，我加入饥荒俱乐部和你们联手的事，看来早就被有关人士掌握了。” 　　“所以这回把信给你后，我很后悔，这是城防军和近卫军背后那些人做的一个陷阱，或许会有想不到的危险。” 　　“不过目前看起来，实力够强的话，阴谋好像就变成了玩笑话。” 　　马修纠正他：“也不算，除非硬实力相差过于巨大，这次的确危险。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赶赴科尼时，马修就考虑过真理之眼的种种反应。 　　最极端的就是，比鲁斯带着巫师们识破规则，直接对自己一行人动手。 　　这是他们击破俾斯麦新技术包围网的最好机会——在群体生死危机面前，任何规则协定都可以被抛之脑后，这也是老传统了。 　　马修假定的是，比鲁斯掌控了一个仁王级的隐藏力量。 　　虽然这种假象依据有点不足。 　　如果这个假定成立，绯蝗入侵时，比鲁斯完全可以将其释放出来，阿基坦这里的战局就能立即改变，也是巫师们进一步提升威望和影响力的契机。 　　犯不着他亲自带队阻击冥蝗剑角，还为此牺牲了巫师教授和正式巫师。 　　不过，要以发展性的眼光看待一个人。 　　当时没有威慑战力，现在未必没有，绯蝗入侵给每个人都展示了一件事：死亡威胁的钟声随时可能敲响，再多的力量储备都不会嫌少。 　　故而马修沿用假设，做了一系列的布置，确保救援队和留守都有仁王机体兜底。 　　他万万没想到，比鲁斯被自己击溃控制住后，居然出现了经典剧情：打了小的，又来大的。 　　只是这回来者是真的有点大，各种意义上。 　　奥萝的亲自下场，让马修最初意外之后，又确定了一件事。 　　古神不可注视、难以理解，在祂们眼里，使徒也不过是消耗品，但不代表祂们就真的完全和非神明阶级隔离。 　　至少古神投射的灵格是如此。 　　祂们依旧需要真正得力的助手，来履行祂们的意志。 　　有趣的地方在于。 　　比鲁斯战略和战力上双重惨败，引出幕后大老板，奥萝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为他出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马修开头就隐隐感觉，奥萝更多是对自己的试探和测试。 　　否则哪怕是被压制实力的半神，应付一个仁王0号机还是随随便便，哪怕忌惮奥斯塔，祂上来就能直接压制自己这一群人，直接带走比鲁斯。 　　可奥萝并未这么做。 　　在这个基础上，马修硬起头赌了一把。 　　他赌奥萝出现大概率是另有缘由，奥斯塔必定会过来干涉——毕竟罗斯特大陆是祂的神国，曾经万物主宰就是击败冥界之蛇获取了罗斯特大陆，没有对手下败将退缩的道理。 　　后面的发展证实了马修的猜想。 　　神明们对原初之外的事物，毫无兴趣。 　　神眷死了或是不能用了？ 　　那就换一个。 　　古神麾下，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群古神的高级打工人而已，这一点比鲁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是不愿意承认。 　　很多人都是这样，以为自己站在了强者一边，自己就变成了强者，以强者立场自居。殊不知，双方从头到尾就不是一个群体。 　　想要和古神灵格这一高高在上群体对话，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要足够强，拥有让祂们也难以忽视，需要借助的力量才有一点点机会。 　　打铁还需自身硬。 　　使徒也好，神眷也罢，这种称呼都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没想到奥萝小姐都来了？这也太刺激了。” 　　科西嘉咧嘴一笑，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当初，就是她用蛇帮我换了心脏，说起来我也算尘世隐修会一员，不过应该只是祂闲着也是闲着随手而为，都还不算冥修士。说起来，罗斯特大陆应该还有不少尘世隐修会成员。” 　　马修正头疼怎么处理尘世隐修会的事。 　　按照奥萝的要求，以后会陆陆续续有尘世隐修会的冥修士来他这里，需要马修做好管理和培养计划。 　　听到科西嘉的话，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琢磨着弄一个‘隐修会研究院’，你的阿雅克肖庄园，有没有兴趣接纳这一部分人？” 　　马修考虑了两点。 　　一是尘世隐修会本身就有威慑力，会是一个天然的保护伞，对处于阿基坦腹地的科西嘉无疑是一个重要支撑。对本就是奥萝阵营的科西嘉，是一个天然利好，都不用磨合。 　　二是隐修会本身和神殿犯冲，两者不宜过于接壤，避免各种意义上的冲突。庄园和神殿有烟草和圣植的合作项目，这种关系会长期存在，哪怕接纳了隐修会也只能放在其他城市附近。 　　“当然愿意。” 　　科西嘉眼睛发亮：“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想放过。” 　　他立马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这样一来……你怎么对奥萝小姐交代？” 　　“放心，祂们可没有兴趣我们做事的方式和过程，只要完成祂的任务就行。” 　　马修示意他不用担心，又叮嘱说：“我的想法是，弄一个研究院，专门用给他们这一群体进修和学习，具体流程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量。” 　　“那行，我这边随时可以接待隐修会。” 　　科西嘉满口答应。 　　“对了，还没有问你，科尼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克洛维五世真的出事了？” 　　听到马修的疑问，科西嘉无奈地指向后面：“凯特王妃一直不肯说，说要见到你才会说出实情。” 　　马修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科西嘉身后有几个男随从，其中一个戴着灰色鸭舌帽，头发都收在帽子里，但腰身很细，手臂和手指都很纤细。 　　这人此时正和兰尼夫人说着什么。 　　注意到他的目光，兰尼夫人看过来：“马修先生，请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克洛维五世陛下的妻子，凯特王妃。” 　　凯特王妃抬起头。 　　她有一双灰蓝色的双眸，睫毛很长，鼻子又挺又翘，对马修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这一笑，整个人就仿佛在发光。 　　“凯特王妃，国王陛下现在到底……” 　　马修试探性询问。 　　王妃轻声回答：“陛下已经逝世。” 　　马修皱眉：麻烦了，真的死了。 　　阿基坦这样一个传统大国，兼具经济、军事实力，文化影响力更是冠绝五国，国王突然去世，带来的连带反应难以估算。 　　“原因呢？” 　　王妃沉默了一会儿：“陛下一直有服用圣植制作成的药丸的习惯，那是一种会成瘾的药，叫做‘断痛剂’。” 　　“断痛剂？” 　　科西嘉吃了一惊：“这种秘药，不是说用来安慰弥留之际的人的吗？” 　　“据我所知。”王妃眼里光彩黯淡了许多：“断痛剂，原本是神殿用来驯化‘神殿武装’里的魔化战士，用以形成药物依赖，让他们能够遵守神殿的指令。” 　　马修立即联想到：“也就是控制黑天使和龙骑士的手段？” 　　“是的。” 　　王妃轻轻点头：“这种药物非常极端，原本首相黎塞留大人是坚决反对陛下服用，我也站在黎塞留首相这一边。” 　　马修记得，阿基坦首相黎塞留原本是神殿的影子主教，维系着阿基坦和神殿的政治关系。 　　由于真理之眼对神殿的制裁，他也辞去首相职位。 　　“陛下有严重的头疼、失眠和焦虑，每天都很痛苦，吃断痛剂才能入睡。” 　　“认识陛下时，我才知道他过得有多么煎熬……陛下年轻时一直励精图治，想要将阿基坦变成罗斯特大陆上各种意义上的最强国家，这也是他身为王储的责任。” 　　“他告诉我，随着年纪一点点增大，他越来越感觉到那些掣肘制约他的力量。” 　　“父辈留下的各路大公，阿诺德家族的西海大公，掌握王国一半骑兵的鲁托堡大公，控制阿基坦1/5贸易的奥伦港大公，坐拥十二个铜铁矿的莱茨亚大公……” 　　“这些大公，每一个都具有巨大能量，难以消除，他们彼此合作，经常用各种办法反抗和懈怠王权。” 　　马修这才想起，对于长治久安的阿基坦，削藩也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难题。 　　“真理之眼的立场，也对阿基坦的政策产生了极大影响，而且党派化越来越严重，内部串联已经严重影响了王国的法律法规。而且巫师们并不从事生产，只是拿取王国的拨款，一直都是巨大负担。” 　　“阿基坦铺张浪费盛行，陛下一再让王宫削减消耗开支，要省下一笔钱，用以救济灾民和难民。” 　　凯特王妃笑了笑，笑容里更多是苦涩：“大多人看到的是国王风光无限，被所有人尊重效忠的时刻，但这些是看不见的。” 　　“陛下唯一的帮手是黎塞留大人，但黎塞留大人年事已高。” 　　“原本布鲁斯亲王也是陛下可以信任的人，可听了陛下的想法后，亲王殿下却不认可陛下的思路，认为应该按照传统来，而不是大刀阔斧地改革。布鲁斯亲王一直认为，是我蛊惑了陛下，才让陛下定制了那样的一份改革计划。” 　　马修来了兴趣：“国王陛下准备如何改革？” 　　“陛下原计划分成三步走。” 　　凯特王妃对此显然烂熟于心，回答流畅：“第一步是寻找外援，绕开大公们垄断的资源，获得强力的政治和经济支持。” 　　马修猛地想到：“巴斯，阿基坦和巴斯对海外群岛的开拓和殖民？” 　　“没错，这就是陛下的第一步。四大王国中，巴斯拥有最强财力和充沛的资源，但缺乏影响力和政治号召力，双方互补。陛下和上一任执政官亚瑟·尼维尔达成协定，稳定国内，将主要精力用于对海外资源的搜寻。” 　　“只要能补足一部分王国亏空，第二步就能走出去——事实上已经走出了第二步。” 　　“第二步是对军队重新整编，以皇家炮兵团为核心扩大，设立常规军团，作为王国直属职业军队，按照中央命令调动和换防防区。取缔各大公、总督的募兵权，限制他们自有私人兵员数量。” 　　“到了这一阶段，就可以将大公们互相更换防区，逐步将权力收回。哪怕大公们造反也不用担心，因为有中央军和皇家炮兵团存在，加上海上巴斯的舰队，大公们想要据守一方，也会被炮兵团远程击溃。” 　　“一旦清除了这些最大毒瘤的大公，最后一步就能实行。” 　　凯特王妃顿了顿：“第三步，从法律上将贵族和官员身份彻底拆分，官员不需要是贵族，贵族也将变成一种荣誉头衔，不享受特殊免税政策。王国将以公开统一的方式从各学院招募官员……” 　　马修听得心情复杂。 　　卡尔马的奥拉夫三世，阿基坦的克洛维五世，没有一个是浑浑噩噩的，都是认识了国家弊病，想要励精图治，割除病瘤。 　　两人的难题近乎一致，王权遭到贵族群体的封锁围堵，导致掌控力逐渐削弱，国库不断被这些实权派掏空。 　　不同之处在于。 　　奥拉夫三世有俾斯麦庄园，强行撕开沉疴，重建北方，在那里，贵族可不好使。如今已经复兴在即。 　　克洛维五世却没有等到他的马修，独自支撑，对外还要装作不理世事，可到底是势单力薄，最终落得身死下场。 　　马修很在意：“国王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 　　“真理之眼的比鲁斯面见了陛下，说有消息证明，最近有人要行刺，所以他想要让城防军、近卫军配合真理之眼，演一出戏，找出那群行刺者。” 　　凯特王妃依旧不紧不慢说着：“陛下同意了，他说很久没有带着我外出踏青，想要带着我去南方散心。” 　　“陛下乔装打扮后和我离开王宫，中途陛下带我下了一趟马车，说路边有卖油面包的。” 　　她笑了笑：“马修先生，你知道油面包吗？那是穷人的一种食物，用做面包剩下的油，倒到一块铁板上，用那些剩余的各种面粉揉成一团，烤一烤，在铁板上抹油，然后就吃。” 　　“味道很简单，但我一直很喜欢。” 　　“陛下给我买来油面包时，一个少年用一把生锈小刀刺死了他，抢了面包。” 　　王妃眼里仿佛在回忆那一幕：“马车里，陛下已经不行了。他只是笑着说，没想到，阿基坦还有这么饥饿的人，作为国王，他很抱歉。” 第699章 时代的眼泪 　　吸食民脂民膏的贪婪大公，依旧活得滋润被人羡慕。 　　想要击败恶龙的隐忍国王，还没能亮剑就死于刀下。 　　不论是贵族们故意安排，还是源自命运女神的嘲弄。 　　这样的结果都让人丧气。 　　仿佛这个世界始终被黑暗笼罩，艰难孕育的光芒总是难以撕破黑幕。 　　凯特王妃脸上都是沉沉的哀伤。 　　马修此时却笑了。古尔告诉了马修，黑白之龙看得清楚，科尼正在发生的一切。 　　“没有哦。” 　　“克洛维五世陛下，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他示意凯特王妃往前看：“那条街道，你看到了吗？那些人？” 　　救援队营地前方，那是一条宽阔的道路，两旁路灯早已被破坏或者偷盗，但依旧明亮，因为也有人在街道两旁点燃了火堆。 　　火光指引那些找不到前路的人前进。 　　人们自发手持火把，正在维持秩序，这些人里不少都是俾斯麦庄园治疗过的轻伤患者。 　　他们互相帮助，互相打气，让那些惶惶不安的伤员能够过来，他们帮助老弱，扶住病残，在浓烟和火光中显得格外耀眼。 　　“还有那些。” 　　马修指向东面。 　　那边，不少平民手持斧头和盾牌，正在和城防军士兵对抗。 　　看起来，他们在守卫他们的街区免受劫掠。 　　可他们口中高喊着：“保护国王！保卫阿基坦！” 　　这些平民组织的民兵一个个互相鼓励着，群情激涌，他们不断从屋子里跑出来，聚集一起，人数越来越多。 　　城防军从没见过这场景，一个个都慌了，不得不频繁收缩防线。 　　“还有王宫外。” 　　马修拉着凯特王妃，轻轻跳上旁边的一间房屋的房顶，然后一路辗转，抵达了王宫外的塔楼上。 　　这里能够清晰看到，依旧灯火明亮的王宫外，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几乎都是平民，平时没有人会多看他们，因为这些脸孔太普通了。 　　此时，他们挥舞手里的斧头、木棍、镰刀、锤子、石头，一个个齐声呼喊，声震天穹，让近卫军一个个躲到了门里。 　　“保护国王！保卫阿基坦！” 　　“保护国王！保卫阿基坦！” 　　“国王万岁！阿基坦万岁！” 　　“我们要见国王！” 　　“我们要见国王！” 　　…… 　　马修看向下方那群情激涌的人民：“看到了吗？人民百姓心里都一清二楚，到底谁对国家好，谁在为了所有人，谁又在欺压他们，国王陛下从不孤独啊……” 　　凯特王妃眼泪从眼角不住往下流。 　　“陛下，您看到了吗……大家在呼喊您的名字……陛下……” 　　她言语哽咽，已经泣不成声。 　　马修看得叹息。 　　克洛维五世为国家复兴倾其所有，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只是碍于认知和时代限制，他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需要他保护的平民，实际上能爆发出多么巨大的力量。 　　这是时代的眼泪。 　　马修扭头望去。 　　整个科尼都陷入了人民的浪潮，国王出事变成了那一根至关重要的导火索，人们仿佛从中猛地觉醒过来，他们在科尼城各区域聚集，点燃火焰，高喊保卫国王和国家，驱逐贵族军阀。 　　他们表现出的行为已经有组织、有纪律、有思想，不再是释放愤怒和压抑，而是带着明确的积极诉求。 　　这不是暴动。 　　而是革命。 　　原本是真理之眼策划的一起陷阱，用以捕获来救援科西嘉的马修一行，顺带消除异己。 　　现在却假戏真做，真的成为了科尼人围绕保卫国王而兴起的一起大型平民运动，他们走上街，高喊口号，手持武器，火焰已经点燃。 　　马修撤离时，科尼城依旧没有恢复秩序，支援王都的军队已经赶到，试图对平民进行血腥镇压。 　　科西嘉聚集了皇家炮兵团，找到了老上司布里埃纳将军，制止了勤王军的扩大化行动。 　　这次事变的另一个主角，布鲁斯亲王则是失踪了。 　　离开时，马修原本准备将凯特王妃一起带走。 　　他已经猜到，凯特王妃就是秘法会的人，这才是为什么兰尼夫人能够那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凯特王妃才一直要求见到自己一行才会说出真相。 　　兰尼夫人也做出了明确的答复：“凯特的确是六奉议之一，不过她和克洛维五世陛下之间的感情也是真的……成为王妃，更像是一个命运的玩笑。现在想来，未必是好事。” 　　“这次我准备带她回北方联合学校，她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对历史研究很深。” 　　凯特王妃却说：“我需要留在这里，直到阿基坦重新恢复过来，这是我唯一能提陛下做的事。” 　　马修两人对她的决定表示尊重。 　　科西嘉也当即保证说：“只要我还在皇家炮兵团一天，就一定会保证王妃的安全。” 　　这时候的马修几人没想到，阿基坦的动荡这才刚刚开始。 　　国王离奇身死，启蒙了新思潮，催化了人们对监督权力的极度渴望，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演变成遍及全境的阿基坦大革命。 　　阿基坦的思想家和革命者四处奔走，呼吁学者、学生、工人、农夫、商人等更多的人一起发出呼喊和反抗，对于贵族的暴虐和特权说不。 　　大量巴斯、萨克森、都灵、卡尔马人都陆陆续续加入这起源自阿基坦的革命，科尼运动点燃整个罗斯特大陆平民对更加公平、有尊严新生活的渴望，他们寻求一个理性而清晰的宪法和法律，这也变成了未来几年五国都绕不开的一个话题。 　　贵族时代的终结日越来越近。 　　…… 　　…… 　　马修回到庄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大司铎”的尸体。 　　这可是LV80的魔物，怎么说也是值得研究的材料。 　　结果看到时他却傻眼了。 　　“肉呢，肉呢？” 　　马修眼前伫立着一具高三尺的类人全身骨骼，它颅骨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融化感，就像是烧化的蜡，面骨扁平宽大，上面只有一个眼洞。 　　类人肩胛骨宽大，双臂肱骨、尺骨、桡骨均长，自然下垂状态下掌骨几乎触到地上，手臂长而有力。 　　它没有人类有的骶骨，拥有强壮的多对肋骨，椎骨长，下身呈蛇形，尾部骨骼拖在身后。 　　这就是大司铎的骨骼标本。 　　“你说那些身体部位吗？” 　　吉赛尔打开旁边的一个由秘银打造的收藏柜，里面是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一个个玻璃匣、以及大号的玻璃罐。 　　饭盒大小的剥离匣子里装纳了一块块被均匀切割的暗褐色腐肉，都被泡在药水里。 　　玻璃罐里是各种被剥离出的器官。 　　婴儿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独眼，瞳孔已经涣散。 　　三个连在一起的心脏，里面不时还在轻微跳动，一些细长的条状物在脏器皮下游曳，就像是有一两条小蛇在里面挣扎。 　　完整的核仁状大脑，白色表面有一些树状的紫红色纹路，就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经纤维。 　　发黑的肝脏，上面有很多孔洞。 　　白色宽大的肠。 　　鲜红的表面呈纤维状的胃。 　　…… 　　看到被分门别类，拆分成一个个特定样本的大司铎，马修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吉赛尔解剖它的模样了。 　　将这个画面顶出脑袋。 　　马修转移话题：“它实战时，强度有多少？” 　　由于远程控制仁王0号机，马修本人是没有离开主宅的。外面具体战斗情况，他也不得而知。 　　“大司铎展现出的即战力大概在LV80左右，作战方式有两种，一是对‘冥界之蛇’祈祷以获得力量加成的方式，我们没给它机会做完一整套，所以暂不清楚它完整仪式的杀伤力。” 　　吉赛尔关上收藏柜，端起旁边玻璃杯，饮了一口奶茶。 　　“第二种作战方式是释放毒素，不过它的毒素是七种金属混合后以秘术引发，七种金属分别是金、银、铜、铁、锡、铅、汞。” 　　她戴上手套，打开另一个铁皮柜，抓住一个把手，将一面有沉沦石镀层的大盾提出来，放在中间的支架上。 　　“你看，这就是金属毒素形成的纹路。” 　　吉赛尔手指隔空在盾面上轻轻划了一下。 　　盾牌上染上了类似于金属粉末的东西，这些东西在盾面上不断移动，看起来就像是在沉沦石表面作高速的布朗运动。 　　马修有些好奇：“这种金属毒素如果作用到生物体，会是怎样？” 　　吉赛尔搬出一个玻璃罐。 　　里面是一只看起来像是兔子或是老鼠的动物，它体表毛发已经掉光，浑身溃烂，坑坑洞洞的皮质下白骨裸露，肌肉呈紫褐色，出现很多脓包，肌肉里不断分泌出一种淡黄色粘液。 　　它身体不时会动一下，但马修没法确定它死活。 　　这种状态只能说生不如死。 　　“大司铎的金属毒素会轻易阻断、封锁魔术回路，造成意识湍流混乱，这种毒素对魔灵的危害性更强。当时我们还算小心，不然可能需要费些时间维修仁王机体。” 　　吉赛尔做了一个总结：“大司铎是一种持续杀伤型高等阶魔物，但瞬间爆发力不足，如果有其他主战力量配合，或是偷偷潜入，它发挥出的杀伤力会强很多。” 　　马修点点头。 　　这就涉及作战的立体配置问题。 　　真理之眼对团队作战，理解还是停留在力量集中、依靠数量优势上，要么就是纯粹的单体solo战拼机体强弱。 　　团战讲究可就多了，得有开团手，如果没有开团手，那就需要不断拉扯，用持续输出来压制对方，达到让对面减员，双方势力天平倾斜的目的。 　　一个配置极端的队伍，对上一个配置均衡的团队，水平同等基础上前者容错率太低。 　　后者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能一锤定音。 第700章 《梦魇之魂：黑暗纪元》与青训营 　　十月末，阿基坦大革命越演越烈，贵族和非贵族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这股思潮对萨克森、巴斯、都灵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唯有卡尔马王国局势平稳。 　　一部分原因在于，卡尔马民风彪悍，涉及尊严荣誉就可能发生生死决斗，哪怕贵族也得掂量一下后果。 　　因此卡尔马虽然穷归穷，但贵族们基本上闷声发大财，不怎么吭声，行为也很少特别跋扈。 　　另一个主要原因在于，在北方贸易区的带领下，整个王国充满活力，农业、手工业、制造业、贸易业都欣欣向荣，人们看得到希望，经济高速增长中，很多矛盾都得到了缓冲。 　　人人有钱赚，各路贵族们也能分一杯羹，他们也在带头呼吁——北方经济好，建议全国推广学习。 　　收到最大冲击的，是以阿诺德大公为首的一干旧有资源掌控者，人口、贸易、产业都在朝北方流失，让他们绞尽脑汁都无计可施。 　　威逼利诱？ 　　怎么逼迫？ 　　俾斯麦庄园才派出人空降科尼，将真理之眼如今的首领比鲁斯都给抓走了，背后半神奥萝出现，都没能摆平这件事。 　　马修·俾斯麦，背后可是教宗奥斯塔，那是万物主宰意志的存在，罗斯特大陆最强半神！ 　　阿基坦还因此发生了大革命，国内持续动荡，真理之眼也开始收紧，明显是向俾斯麦庄园认输了。 　　他们最强外援也彻底没指望。 　　利诱？ 　　多少钱才能让俾斯麦庄园松口？ 　　现在每天都在疯狂增长的流水金币，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和持续税收，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各路贵族抠破脑袋，参谋们推演得嘴皮子都烂了。 　　结果还是，无解。 　　十一月初。 　　南部行省总督阿诺德大公、西部行省总督奥朗德领衔，一干官员贵族联名签署了一份请求书。 　　这份名为《西南行省关于扩大改革开放、构建西南贸易区的请愿》的文书上，两位总督先是对自己才能不足表达了歉意，然后请求国王奥拉夫三世能够批准，让南部、西部行省自筹修建铁路网，建立一个西南贸易区，与北方贸易区形成南北照应。 　　大体内容就是，请奥拉夫三世帮忙牵线，让北方贸易区能迁移一部分制造产业到南方，或是派出一些专业人士，指导南方的发展…… 　　奥拉夫三世和马修通过魔能话机通话时，开怀大笑。 　　“爽！马修，你真是搞经营发展的一把好手，比我这个国王称职多了，和你比起来，我才更像是一个小庄园主。” 　　“不敢当不敢当。” 　　马修赶紧打住对方玩笑：“陛下有如此魄力和决心，没有将握住权力作为第一要务，而是尽可能放权，让国家能够发展起来，这一心胸和格局让我很佩服。” 　　“咱们也别互相吹捧了。” 　　奥拉夫三世大喇喇说：“阿诺德和奥朗德给出了他们的筹码，他们主动提议，王国进行改革，废除贵族特权，采用职业官僚制度来管理王国事务。” 　　马修一愣：“他们这么爽快交出特权？” 　　“形势比人强。” 　　奥拉夫三世笑道：“马修，你因为一直忙碌，不知道北方贸易区现在对卡尔马其他地方形成的冲击有多大。现在只要是卡尔马人，就在琢磨着，怎么到北方去找一份工作。” 　　“听说埃里克城现在房屋价格，已经和奥拉尔差不多了，这代表商人和平民对埃里克城的长久看好。” 　　“那里的商铺价格也极其高昂，尤其是班克村那个金融村……” 　　“南方想要对标北方给出的薪水，就需要亏损，因为他们的运输效率很低，很多商品，如新鲜的肉、奶、蛋和蔬果都没法及时运到需要的地方，那样就会有极大损耗。这样庞大的粮食生意，必须有铁路网才能做。” 　　“由于南方工人越来越少，商人们也大多跑向北方，那边人力丰富，而且不论管理还是买卖，都更加有效快速，薄利多销的模式已经变成了北方代名词。” 　　“这种玩法，哪怕是南方都根本没法打，更不用说还要更差的西部行省了。” 　　“现在，北方贸易区已经事实引领了卡尔马经济发展的新方向……” 　　马修认真听着对方的陈述。 　　他一直被各种压力绷紧，不断寻找出路，找金币，找战力，找技术，找人才，找新材料，找方法……一路几乎没有休息。 　　不知不觉走了一段很长的路，那些原本是敌人的人，已经根本没法和自己对抗，只能打不过就加入。 　　曾经觉得难以解决的“魔术小麦推广”，现在早已变成事实，无人置喙。 　　原本局势混乱，贵族们到处通吃的卡尔马王国，已经被北方贸易区整合，大势已成。 　　他们甚至为了利益和不破产，不得不革自己的命。 　　贵族主动提议废除贵族制。 　　听起来实在魔幻。 　　马修需要再确定一下：“他们怎么可能做到让其他贵族同意，废除贵族制，对很多贵族来说就是断了财路。” 　　“当然不可能都同意。” 　　奥拉夫三世轻声说：“所以这个协定，是大贵族们私下决定的，他们本身就有资产，失去特权也不影响继续赚钱，获取官位。” 　　马修懂了。 　　这群大贵族是看到了风向，提前投诚，将小贵族们卖了，用作他们进入官僚时代的诚意。 　　马修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眼光实在毒辣，政治投机又快又狠。 　　偏偏还难以拒绝。 　　“他们要的，就是目前官衔得以保留，十年不变。” 　　马修笑：“陛下看来是不会拒绝了。” 　　“当然。”奥拉夫三世声音轻松：“有人帮忙当刀，我压力就会小很多。况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确实。” 　　说是十年不变。 　　可政治盟约是最不可靠的，如果没有政治价值，这群大贵族也随时可能被奥拉夫三世清算。 　　他们只要能够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为国家出力，那么保持地位也是一件合理的事。 　　挂了电话。 　　马修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世界变化可太快了。 　　死了国王，逃了亲王，十月革命，阿基坦人开始呼吁废除特权，内部矛盾空前激化……然后反倒是坐在旁边吃瓜的卡尔马完成了和平改制。 　　最近一直关注政局，马修觉得有点累。 　　“索伊，庄园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有的，马修先生。” 　　索伊翻开自己的记事本：“今天是杜莉工作室《梦魇之魂：黑暗纪元》的发售日，他们会在俾斯麦直营店、巴斯代理店做现场演示，供给顾客们试玩。马丁去的直营店，艾克斯去的代理店。” 　　马修一下子站起来：“走，去埃里克城。” 　　…… 　　埃里克城，俾斯麦直营店外已经人满为患，大门口被拉上了黄线。 　　提利昂大声喊到：“请凭借号码牌入内，不要插队，这是为了大家更好的游戏体验！” 　　他穿着一身定做的蓝色西服，里面是白色衬衫，整个人精气神也与混迹街头截然不同。 　　以前的流里流气消失无踪，现在的提利昂一脸认真，对顾客们也极有耐心，被调侃也一笑而过，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个矮小的店员。 　　这座直营店开业两年，一直是北方贸易区游览必去地点之一，里面总有俾斯麦庄园最新的产品，还有一点是，人人都爱玛丽莲小姐。 　　玛丽莲此时正在招呼里面的顾客。 　　在大厅靠墙处，专门腾出了一条玻璃长桌，上面安装了三部第一代巫术计算机。 　　晶块显示器前，已经坐着三个男人，他们迫不及待地活动手指，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后面的十人则是一脸羡慕地盯着前面，一个个伸长脑袋。 　　“三位请稍等。” 　　玛丽莲双手放在小腹前，笑容可掬地说：“马丁先生去上一个厕所，马上回来。” 　　男人们都是一脸理解。 　　毕竟，漂亮的玛丽莲小姐在身边，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也不会觉得无聊。 　　他们不少人还在偷看这位明星店员。 　　贴身的白衬衫，显出玛丽莲柔软的女性曲线，黑色短裙下，一双笔直的长腿脚蹬黑色高跟鞋，显得她仪态优雅。 　　玛丽莲大大方方回以笑容。 　　作为橱窗女郎，接受大家瞩目是必备素养，她在工作状态下会时刻调整自己的站姿和面部表情，以确保各个角度看起来都足够漂亮，让人心情愉悦。 　　漂亮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对被看的自己，对看自己的他人都是如此。 　　“抱歉。” 　　一个少年匆匆小跑过来。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杜莉工作室巫术计算机工程师 　　马丁 　　玛丽莲笑容微微一动，她注意到少年身后的黑发青年，以及管家助理索伊。 　　她嘴唇翕动，正要打招呼。 　　马修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继续工作，不用管自己。 　　在场人注意力都被巫术计算机吸引，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冒出来的青年。 　　马丁手指在键盘上敲打，打开文件，点击程序。 　　于是，三个荧幕都黑了下来。 　　光线慢慢恢复，一扇三角形的梦魇之门在黑暗中缓缓打开。 　　两名夜魔战士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他们身体由一只只手臂扭缠形成，手持黑刀，一言不发地朝着两旁冲去。 　　三个白影挡住了他们，远程弓箭射击，手中大剑、双刀、长柄刀往他们身上招呼。 　　然而这两个战士动作奇快，刀势刁钻迅速，斩得三个白影节节败退，其中两个直接被砍飞。 　　镜头对准了两位夜魔战士。 　　画面一点点放大。 　　它们赤红双眸里，闪烁着残忍的光。 　　刀光一闪。 　　坐在椅子上的三个试玩者都下意识往后躲。后面观看者也都吓了一跳。 　　荧幕上这时候浮现出一行由火焰灼烧出的文字。 　　《梦魇之魂：黑暗纪元》 　　“太逼真了吧这……” 　　“简直就像是发生在眼前一样，就和真的夜魔一模一样。” 　　“本来就是真的，这个夜魔我曾经跟着远处看过，是夜魔战士，非常强，任何一头都能毁掉一座城市！” 　　“太真实了，都有点没回过神。” 　　试玩者一个个发声，以此缓解自己的紧张。 　　马丁甩了一下刘海：“诸位，你们看到的景象，都是真的，这就是埃里克城南面的梦魇之门真实模样，里面遭遇的每一个夜魔，都是有原型的。而且庄园的破界者小队，也是用另一个版本的梦魇之魂，控制我们的特殊战士对抗夜魔。” 　　“传闻竟然是真的！这居然是对抗夜魔的武器！” 　　“竟然是真的？那他们不会跑出来吧？” 　　“不会。” 　　“难道他们真的装在主机里？” 　　“其实不是。” 　　另外两个还在问个不停，最右边试玩者已经点击进入游戏。 　　画面一转，进入创建任务页面，里面有三个人物形象可选：战士、巫师、射手。 　　试玩者显然不是纯新人，他点击了战士。 　　然后画面再次翻转。 　　战士出现在一片旷野上，周围一片漆黑迷雾，看不到到底有什么藏在里面。 　　走了两步，一个红血条突然出现，一头夜魔冲向他。 　　战士挥舞手里大剑，将夜魔几剑砍倒，然后一路杀入夜魔群中，被围殴致死。 　　重新来过。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沉浸到游戏中…… 　　马修观摩了一个小时，大体看出了这一版本的改动。 　　《梦魇之魂：黑暗纪元》作为梦魇之魂的第一个正式资料片，根据现实情况完善了夜魔世界观，增加了营地、篝火、收集晶偶晶块等要素，并且可以用晶块和晶偶在仁王克劳德这个NPC处换取各种力量。 　　人物的使命也变得清晰起来，进入起源高堡，击败邪神倪克斯。 　　当然，目前不可能有人做到，光是对付夜魔战士就够呛。 　　资料片会随着对起源高堡的真实认知提升而不断更新，这个游戏就有了天然的骨骼和血肉，不论是真实度还是压迫感，都是一流。 　　唯一可惜的是，原本内测时加入的联机机制，由于存在一些细节问题，并没有正式公布。 　　考虑到是第一个资料片，所有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购买者都能免费获取。 　　只需要进行预约，杜莉工作室的工程师即会上门安装。 　　由于拥有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人还是少数，更多人还是凑在直营店蹭玩。 　　不同群体在这个游戏里找到了不同的乐趣，对夜魔的认知，对世界的理解，晶偶和晶块到底是什么，仁王到底是什么存在…… 　　这款源自真实世界的延展游戏，让所有人都对起源高堡和阴影王都更加充满兴趣。 　　《梦魇之魂》面世，各方学者都给予了极高评价。 　　这是在游戏中寻找真实的魔术！黑暗中仍有篝火，绝望中燃烧希望。——《奥秘》 　　送给平凡我们的最好礼物，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战斗是我们面临绝境的答案。——《魔术》 　　马修特别放出了一条特别公告：三个月内，战士、巫师、射手三个职业任意一个达到满级30级的玩家，都可以来俾斯麦庄园试训，通过试训的会被纳入俾斯麦庄园青训营！ 　　青训营，就是培育破界者小队这样精英战士的摇篮！ 　　公告一出，各方势力都开始昼夜加班疯狂升级，争夺这至关重要的机会。 第701章 埃里克公约 　　免费对所有售出的巫术计算机安装《梦魇之魂：黑暗纪元》，是马修考虑之后的战略。 　　诚然，梦魇之魂绝对是颠覆罗斯特大陆对“游戏”认知的全新产物，其贴合现实的世界观、对夜魔和起源高堡的模拟、庞大丰富的成长树、流畅写实的操作手感都会让人流连忘返。 　　巫师乔治制作的《英雄之路》，是一款策略养成类像素游戏，《梦魇之魂》则更加让人深度沉浸，操作方式细腻多样，还是替身战士模式的主体骨架。 　　前者被炒到了1000金币一张晶块卡。 　　那么纯粹以制作工艺、复杂程度和视觉效果来说，《梦魇之魂》在这个价格基础上只能高不能低。 　　定价多少才合适呢？ 　　这变成一个困扰杜莉工作室的难题，杜莉只能寻求马修的意见。 　　马修当即给出了明确回答，免费。 　　至少这一个资料片免费安装。 　　价格太低，就会失去格调，太高又与普通人距离太远，不如直接免费给每一台产自北方贸易区的巫术计算机安上，先拓开市场再说。 　　杜莉和马丁最初非常踌躇，他们心里有些不甘心。 　　费尽力气制作出的精美游戏，居然一枚金币都赚不到，实在让人沮丧，没有成就感。 　　马修当即开导他们：“不是不盈利，只是将盈利时间延后而已。早期先以免费的形式占有市场，让更多人变成玩家，参与其中，将规模扩大后，就有太多可以变现的办法。” 　　“其实这就和魔能话机体系一样。” 　　马修笑着对这两个搞技术的年轻人说：“庄园内外都知道，我们搞魔能话机基建工程，基本上是不赚钱的。那个报价表上面已经一清二楚，稍微懂一点的人都能看出，除去那些材料费，我们的施工费都免了。” 　　“大多人会认为，这是庄园对抗真理之眼的手段，打价格战，通过低价和投钱的方式建造魔能话机基站，来和元素之眼打擂台。事关两个群体之间的对抗，这些钱出了也就出了。” 　　“但有一件事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务商会这两大商会巨头，会在完全不赚钱的前景下投入1000万低息甚至免息金币用于基建？” 　　杜莉回过神来：“说明……魔能话机肯定是赚钱的，而且未来盈利会非常可观，否则这些精明的商人不会入场。” 　　“当然。” 　　马修让索伊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示意他们坐下慢慢聊。 　　“前期我们完全不赚钱，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局部地区我们甚至要自掏腰包进行额外补贴，可一旦区域性魔能话机连成一体，信息网络构成，我们就能利用它获得一座空前巨大的金矿。” 　　他看两个青年依旧一脸懵逼，不得不再进行拆解：“这么说吧，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北方贸易区的喷气轨道车，你们都坐过，车票很便宜。我们车票不赚钱，但我们亏了吗？” 　　“答案是没有。因为车票这一部分的让利，让更多人能快速往来于整个贸易区各城市，不论是做生意还是提供劳动力，整个区域的活力远超以前任何时候。” 　　“现在喷气轨道车的成本已经分摊到了贸易区几座城市，根据出资比例增减列车次数，六座城市都非常大方地掏钱，完全没有在这一部分上吝啬。” 　　“事实上，根据埃里克城最新的报表，他们利用列车已经开始盈利。” 　　马丁放下手里茶杯：“这个我听过，说是在列车里张贴了很多商人写的商品广告和价格表，用这种方法来收取广告宣传的费用。听说不少商人都在投放广告，应该用处不小，否则他们不会掏钱。” 　　“对。” 　　马修微微一笑：“道理是一样的，基础建设先做起来，不赚钱没关系。真正的盈利项目在后续的开发、增值服务上，那才是一个每年都会下金蛋的鸡。” 　　“马修先生。” 　　杜莉抿了抿嘴唇：“我还是没想到，梦魇之魂怎么后续收费……能不能稍微提示一下？” 　　马丁也端着茶杯，一脸渴望求知地看过来。 　　都是老实孩子。 　　马修十指在桌上交叉：“杜莉，马丁，《梦魇之魂：黑暗纪元》已经完美了吗？” 　　“当然没有。” 　　“还差得远呢。” 　　“那就对了。”马修谆谆善诱：“这是第一个资料片，假以时日，第二个资料片也会面世，对不对？” 　　马丁惊叫：“第二个资料片就可以收费了！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金蛋啊……” 　　杜莉也想明白了，脸上舒缓开来，继而眉开眼笑：“大伙儿的工作都是有回报的，越往后，巫术计算机越多，玩梦魇之魂的人也越多，这简直是一个人造金矿！” 　　“在这个基础上，我还有一个青训营计划。” 　　马修将自己一直在琢磨的章程给他们讲了一遍。 　　破界者小队的成功，依旧是一个较为独立的事件，目前还没有第二支替身战士小队组建成功。 　　其中既有狩猎夜魔战士难度极高的因素，也有参与者天赋不足的制约。 　　操作外骨骼装甲是基础，参与者掌握了这一基本技术后，才能和“死亡骑士”正式联动。 　　活尸编组的死亡骑士，实质上是弱化版的替身战士，但操作手法是同样的。 　　并且由于活尸的存在，让操作者可以选择旁观学习，让活尸自己行动，还有破法者之灵的辅助，配置已经非常齐全完备。 　　可即使如此，能够操作死亡骑士正常执行任务的人还是很少，临场判断和战斗，都非常考验大局观和微操反应。 　　有的人脑子想到了，手指操作跟不上，有的人能操作，但脑子容易一根筋，就变成了硬操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短时间里，庄园已经找不出更多合适的操作者。 　　那么对外寻找人才就是最终的出路。 　　组建青训营，及早将培养机制摸索出来，就能筛选出庄园缺乏的这一部分人才。 　　梦魇之魂这第一部 资料片里，等级上限是LV30，但要到这一层面很不容易。 　　因为随着等级提升，击杀普通夜魔已经很难提供经验值，到了LV20就是分水岭，需要越级击杀LV30以上的梦魇之手，才能进一步成长。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不断等级提升，操作者也会引起夜魔战士的注意，一旦被近身，就是一刀毙命的下场。 　　越接近LV30，遭遇夜魔战士的概率越高。 　　角色死亡后不会消失，但会掉落经验值，导致等级进度倒退。 　　不过如果是纯·真玩家，完全可以在梦魇之门外到处溜达，杀杀普通夜魔，体会一下孤独高手的感觉。 　　《黑暗纪元》的推出，背后是杜莉工作室的群策群力，还有马修的战略方针指导，带来的影响和热度，远超曾风靡一时的《英雄之路》。 　　随着黑暗纪元变成了人人乐道的话题，直营店的试玩点也人满为患，大家都想要操作成为第一个登顶LV30的人。 　　不过由于升级越来越难的机制存在，后期他们不得不一起想办法，找思路，不断切换人来操作，用不同角色进行尝试。 　　在此基础上，诞生了大量云玩家。 　　他们大多只是在直营店围观，但谈起操作和攻略那是头头是道，就和酒馆那些酒鬼讲荤段子和分享刚编的故事一样，随口就能来一段。 　　大家乐在其中时，马修却匆匆抵达埃里克城政务厅二楼。 　　这里原本是塞浦路伯爵的城堡，被黑白之龙一口龙息烧毁后，被重建成了更加简洁有效的上下两层圆形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要塞。 　　二楼的会议室门口，两名士兵站得笔直，扛着鹰铳，荷枪实弹，随时提防靠近这里的可疑人士。 　　一门之隔，里面聚集了不少人。 　　马修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塞浦路伯爵本人。 　　真理之眼的代表，代理副会长，火元素部长厄休拉。 　　秘银工坊的代表，“炼金百科”米歇尔先生。 　　神殿方代表，水主教斡忒丝。 　　魔灵议会议长，四公之一西浦杜克的代言人，卡尔德诺。 　　以及俾斯麦庄园主人，马修·俾斯麦。 　　“既然马修先生也到了，那么现在商议正式开始……” 　　塞浦路伯爵口才极好，对在场每一个人都有所了解，言语清晰简明，在一些比较摩擦的部分也极力缓和矛盾，确保各方都能不受冒犯。 　　马修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 　　大方向早已确定，各方都不愿意再直接对抗下去，互相消耗。 　　阿基坦大革命已经让各国都疲于应对，国内矛盾激化，在场这些组织也都不好过。 　　俾斯麦庄园推动的新技术浪潮难以阻挡，各方都不乏眼光远见的人物，真理之眼败势已成，比鲁斯被教宗带走，为之前对抗冷战的结束提供了一个台阶。 　　各方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都想要避免组织间军备竞赛、恶行对抗进一步升级扩大。 　　商议的大主题就是保护双方的人员安全：确认敌对双方伤病员在任何情况下应该无区别地予以人道待遇的原则；禁止对伤病员的生命和人身施加任何危害或暴行，特别是禁止谋杀、酷刑或故意不给予医疗救助及照顾；医疗单位及其建筑物、器材和人员不受侵犯…… 　　此次商讨基于上述主体的一些具体事项。 　　米歇尔代表秘银工坊发言：“我们秘银工坊一向是反对战争和伤亡性对抗的，绯蝗入侵和夜魔降临已经造成了太多无辜人死亡，任何分歧和矛盾，都应该坐下来，回到谈判上，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神殿也是如此。” 　　水主教斡忒丝声音干练：“神殿的宗旨一向是救助世人，我们也呼吁大家停止争端，互相合作。” 　　卡尔德诺也做了一个礼貌性发言。 　　最后轮到厄休拉。 　　“真理之眼……之前的决策出现了一些方向性的偏差。” 　　她艰难地说：“现在，我仅代表真理之眼，对诸位表示诚挚的歉意。真理之眼一直秉承正直、公正的态度，研究巫术，寻找真理，这一点也绝不会改变。” 　　所有人看向马修。 　　马修点头说：“那，就这样。” 　　此番，各组织正式签署了“埃里克公约”，并承诺绝不主动挑起武力争端，维护医者的尊严和自由。 　　这一公约的出现，象征着五大王国各大组织内部统一认知，摒弃了旧有的对抗和分化策略，开启多方合作、共识共赢的第一步。 第702章 统考成绩公布 　　国际风云变幻，革命风潮席卷大陆的十一月，还发生了另一件小事。 　　俾斯麦庄园事业编制统一考试成绩公布，公示期结束。 　　本次参与笔试的考生，总计有779人，通过笔试线的有259人，最终面试合格，合格录用总计52人，招满了既定的编制。 　　这次统考，成绩最好的是一名二十五岁的巴斯青年，叫做豪斯曼。 　　豪斯曼出生于一个小商人家庭，家里生意基本围绕着铁器、农具、马蹄进行。 　　他在农研部面试时表现出极强的表达能力，扎实的经验和基础知识，马修将他招入农研部，定岗为研究员克雷顿的助手，克雷顿也很喜欢这个开朗勤劳的小伙子。 　　除去豪斯曼，还有两个人物让马修印象很深。 　　一个叫彼得潘的40岁中年人，他笔试考了满分，但面试时表现出一种奇特的偏执感。 　　用吉赛尔的原话说。 　　“这个男人一直试图制作返老还童药，让人永远处于年轻或者是童年状态，他认为只有那种时候，才能保持更多的专注和热情，人也会纯粹很多。” 　　“他做过很多实验，但到目前为止没有成功。他说有一种妖精，能够让人返老还童，所以他需要找到那种妖精的存在，以及妖精让人重返青春的秘密……” 　　彼得潘的怪异目标，让人很容易想到他是一个变态。 　　但实际上他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衣服干净而老土，说话时会有些紧张。 　　即使如此，他还是丢了很多面试分。 　　最终吉赛尔还是将他招入红十字研究会。 　　她的理由简单，如果彼得潘真的在做这个研究，那么尽头可能就是阿克夏，如果他只是脑子有问题，也可以用作被研究的对象。 　　最后一个是舒克。 　　舒克是北方联合学校的学生，他修的是工程学和数学，成绩名列前茅，统考里也非常拔尖，让人难以想到他以前的主业是一名神官。 　　比起前两位，舒克成绩并不是前几名，不过他在面试时是少有拿出了自己成果和研究报告的考生。 　　他应聘的是公共安全部，由部长布鲁克面试。 　　马修没在现场，只听索伊说，舒克制作了一个脸盆大小的飞行器，在公安部的靶场飞行了两圈。 　　布鲁克看完他的研究报告后，就当场拍板，通过了他的申请。 　　考虑到舒克还是在校生，因此他需要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两者冲突时以公安部工作为重。 　　此次统考招聘，给庄园补充了大量新鲜血液，他们也大多是年轻人，很多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过来考试。 　　真的成功后他们多少有些不敢相信，一再询问确认后，这才匆匆回到老家，辞掉原本的工作，拖家带口赶赴北方，开始自己的追梦之旅。 　　马修特批了一笔钱，用以补贴这些新加入者，能在埃里克城安置他们的家属。 　　不管这批人到底会对庄园既有居民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一步必须走出去。 　　接下来，马修需要更多的关注和留意，以确保庄园良好风气的保持，以及新老成员的一视同仁。 　　…… 　　…… 　　萨克森那边，维克多给出了一条好消息。 　　以黑铁堡为核心的西海岸区域，魔能话机的基础建设已经初步完工，话机连通了整个地区，配套的喷气轨道车也得以正式运行，这也得到了萨克森国王的高度表扬。 　　马修听得有点心酸。 　　自己基地在鸟不拉屎的北地冻土上，早期拓荒艰难，什么都得白手起家，一点点攒家底，苦日子也是过了很久。 　　那时候他一直羡慕，维克多生来就有海量资源，可以任何调度分配，简直人生赢家。 　　维克多偶尔也会说一两句自己的现状，他确实有很好的基础，但有的事却不能想到就做，必须考虑自己每一步对周围人的影响。 　　尤其是王储太子会怎么想，国王陛下又会怎么看待。 　　贵族们会怎么在背后利用舆论，搬弄是非…… 　　王子身份的一面是耀眼瞩目，另一面是步步危机，不能失误。 　　“最迟两个月，黑铁堡西线就能连入阿基坦第一期的边境魔能话机网络，东线也可以和卡尔马的海上基站进行对接，完成三国即时通信。” 　　维克多声音带着疲惫的愉悦：“可惜，没想到还没有等到魔能话机体系串联五国，真理之眼那边就已经投降了。” 　　这就和准备好了一排重炮，校准角度，锁定目标，随时要齐射轰炸，对方突然掏出来一把小白旗，非常自然地挥舞起来。 　　赢归赢，但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还是让人有点遗憾。 　　“上个月原本是收获季，但农田里的小麦大多数都被倪克斯权能感染，没法食用。” 　　“好在之前从你那进口了魔术麦种和魔术稻种，这一批收成堵住了之前的亏空，不然又得出现粮食危机了……” 　　谈到这个话题，马修又谨慎了起来。 　　粮食问题在任何时候都是头等大事，魔术种子目前看来具有一定的抗性，可往后呢？说不准。 　　在俾斯麦庄园，粮食种子的多样化培育从未停止过，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大量时间和尝试，不是很快就能起成效的项目。 　　“阿基坦引入的土豆，倒是避开了污染，产量极高，据说这个月是大丰收。” 　　马修顺带问道：“科尼现在怎样了？科西嘉有一阵子没和我联络了。” 　　“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 　　“怎么讲？” 　　维克多说：“阿基坦的革命还在继续，现在已经有人证物证确认了，布鲁斯亲王逃亡海外，为了躲避杀兄罪名。布鲁斯亲王的副官和传令兵都给出了同样的证词，正是他背后指使，导致了国王克洛维五世在街头被刺杀。” 　　马修总觉得有点奇怪：“他就那么确定一定会暴露？” 　　“倒不是暴露，是原本和布鲁斯一边的贵族见势不对，主动将他推了出来，他不得不逃走。兄弟相杀，父子夺位，在王室里并不罕见。” 　　“……贵圈真乱。” 　　维克多笑了一声：“还是说科西嘉吧。现在首相黎塞留再次被推出来，临时代理国王维持阿基坦的秩序，但根据我的消息，在商人们的财力下，不少具有影响力的学者和思想家已经在着手推动王国改革。阿基坦人热衷于改变。” 　　“阿基坦议会已经通过了初步方针，对外公布是迟早的事。” 　　“怎么改？” 　　“他们要废除君主制。” 　　马修脱口而出：“改共和？” 　　“对，学习一部分巴斯体制，改为阿基坦共和国，只是目前还不清楚谁会当政。” 　　维克多的消息一如既往灵通。 　　马修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总不会是科西嘉……” 　　“怎么会。”维克多说：“科西嘉是不可能当选的，他虽然也做出了一些成绩，但还是太年轻，缺少足够资历和政治资源。以我的看法，应该是一位老成持重的老贵族担任这共和国第一任执政官。” 　　不知为何，马修心里竟然有些惋惜。 　　世界线没有在这里收束，可惜。 第703章 我请诸位吃火锅 　　黑暗时代的第十二个月，尾。 　　这个月发生了一系列的政治事件。 　　首先是万众瞩目的阿基坦大革命，反贵族特权的活动脱离了地下和街道，进入一个全新阶段。 　　以商人、学者、工程师、学生为核心的改革派建立了一个正式党派“共和党”，他们有明确的纲领和诉求，奉行的政治经济政策也广为人知： 　　共和党支持对商业有利的自由市场，要求减税，限制王国政府的管制和规模，表现最明确的一点就是削减贵族的特权，减少权力对普通人生活的干预。 　　他们要求国家建立完善的救济制度，针对年老者、穷人给予特殊救助补贴或补助，对无家可归的孩童提供福利院，让他们能够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长大…… 　　与共和党一同出现，还有另一个党派“保守党”，光是名字就能让人明白，他们要做的就是奉行保守主义。 　　保守党奉行坚持阿基坦的传统和文化原则，保护和扩大对外文化影响力，与更多国家多层面合作，提倡公平贸易，保护尤其是农夫的弱小群体。 　　与共和党明显不同的地方在于，保守党是更加明确的唯精英化群体。 　　他们认为，国家代表了所有民众的意志，但管理国家、实行政策需要少数精英来完成，这些精英必须具备优秀的大局观，良好的教育和品德，经过考验的政治智慧。 　　简而言之，曾经的贵族。 　　保守党实质上就是贵族们换的一层皮，不过碍于社会压力，不得不收缩阵线，做出一些政治妥协，讨好吸纳平民中数量最庞大的农夫，以此作为对抗共和党。 　　事实上，两个党派大多人都是议员——政治倾向迎合时代和公民需求，也是政治家必备素养。 　　两党之争至此开始了多年的相爱相杀。 　　悄无声息中，阿基坦的议会正式投票通过了废除王国君主制，采用共和制的重大议题。 　　能在这么短时间通过这项完全反传统的法案，无疑已经证明，共和党如今占据了绝对上风。 　　阿基坦共和国，第一届执政官也终于有了人选。 　　48岁的布里埃纳将军，作为非两党派，以获得超过2/3的议员投票，正式当选共和国第一任元首。 　　布里埃纳将军，是一个破落小贵族家庭的私生子，兼具贵族和平民角色，恰好能够被两党都认为是自己人。 　　年少时期，布里埃纳一直在给商队跑腿赚钱维持生活，加入军队后，凭借勇猛和聪明，他很快脱颖而出变成了军官。 　　低级军官时期，布里埃安参与过海上剿灭海盗、追击走私商贩、镇压各地盗贼和不法贵族，有着丰富的实战指挥经验。 　　布里埃纳常年负责军队后勤，也曾是皇家炮兵团的团长，完成了炮兵团的重组和改编，写下了操练炮兵的训练纲领，深得国王克洛维五世的认可。 　　此后布里埃纳为了弥补知识基础上的不足，在科尼高等师范学院、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先后进修，顺利毕业后，他又去卡尔马王国皇家学院学习先进的佣兵制度，赶赴巴斯了解商人们运转商品的流程和对金币的利用。 　　完成了漫长的学习积累后，他被升任将军，调入内阁，担任国防大臣，但因为一起牵连甚广的贵族贪污军备案被罢免，回到军队担任后勤装备总参谋。 　　布里埃纳将军辗转军政两界，一直以行事稳妥、擅长用人著称，每一步都稳稳当当，让人安心。 　　宣誓就职后，布里埃纳将军请黎塞留继续担任首相一职，管辖调度内阁大臣们。 　　他显然很清楚，自己更像是一个各方认可的过渡性元首，阿基坦共和国也再经不起乱流，维持秩序，尽早恢复各行各业的运转才是首要任务。 　　这方面，多年担任首相的黎塞留是不二人选。 　　在两党竞争、王国改制的洪流中，科西嘉也做出他的选择，加入了共和党，变成了新派成员。 　　第二件大事件是卡尔马王国姗姗来迟的“平权法案”事件。 　　以四位总督为首的一干大贵族，联名签署了这一议案，并在对所有人公示。 　　奥拉夫三世通过的这一起法案中，彻底取缔了贵族的免赋税、变相世袭官爵、免于被惩处等诸多特权，将贵族爵位变成了荣誉性质的称号，而非实际权力象征。 　　比起早就轰轰烈烈运动，只差临门一脚的阿基坦共和，卡尔马王国不声不响就完成了改革中最难的一部分。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贵族会愿意上交自己的特权？还是四大总督带头请求……这就离谱。 　　最惨的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中小贵族。 　　他们面对和王权站在一起的总督，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在明年初法案正式落地前，想方设法赚最后一笔。 　　好好运营一下争取获得一官半职，已经是最好的转型结果。 　　可王国官位有限，贵族数量却多得惊人，绝大多数必须考虑到一个营生问题，于是不少小贵族都朝着商人方向转型，利用此前的一些人脉和资源。 　　好在由于他们体量小，家族内部人数少，转型阵痛期是有的，但比起大贵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纠葛，还是要轻松不少的。 　　实在不行，贵族们还有一个路子：变卖大部分家产，搬到北方贸易区去，将金币投给两大商会换取利息。 　　如今北方贸易区发展如火如荼，各路商人和学者对借贷也需求越来越高，金融理财已经变成一个事实产业，金融村两大商会的大厅每天都排满了来借钱、投钱、入股、募资的人。 　　阿基坦废除王国君主制，声势极大，但涉及收缩贵族实际特权时依旧较为艰难，一些权力定义仍旧处于模糊地带。 　　卡尔马不声不响，雷厉风行完成最核心的贵族削权，让各国都大吃一惊，继而对奥拉夫三世这位低调的国王刮目相看。 　　商人们蜂拥而入，开始筹划低价购买贵族们手里的各种资产，包括但不限于家族土地、债务契约、古董、珠宝等等，并且持续大量购置埃里克城、奥拉尔两座城市的房屋和商铺，用实际行动表达对卡尔马王国未来的看好。 　　新旧时代交替已成定局。 　　巴斯的大商人们正式出动，对旧贵族发起了关键的一记背刺：阿基坦、卡尔马两地突然出现大量实名、实证举报贵族的事件，贵族们侵吞私人财产、贪墨挪用王国资产、虐杀平民、买卖官爵甚至是密谋造反都被相关目击者爆出。 　　阿基坦共和国内阁，卡尔马王室对涉事贵族进行查证，由于证据链条充分，人证物证齐全，很快做实，大多情况属实。 　　大批贵族被捕入狱，甚至被执行绞刑，互相之间再难以联合抱团…… 　　原本就左支右拙的贵族们，在这组合拳下彻底失去了继续顽抗的勇气和决心，内部被分化瓦解。 　　过去坚不可摧、笼罩五国的贵族联盟至此彻底破裂，变成了旧日历史。 　　商人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平民们的新雇主，官僚们的好朋友，各国经济的推动者和助力者。 　　与之前编织罗网的贵族不同，商人唯利是图的本质，让他们表现出非常明确的两极，既是贪婪的金币收集者，也是新技术新产业最忠实的拥护者。 　　高效地收纳这个世界的金钱，让其成为自己的城堡，是商人们血液里的共识。 　　资本主义的快速萌芽，高风险高利润的玩法，也让一直被封锁上升通道的平民找到了宝贵机会，重商主义在各国掀起新的文化思潮。 　　外界不断变换旗帜，俾斯麦庄园却稳如泰山，迎来了几位客人拜访。 　　“今天，我请诸位吃火锅。” 　　马修对几位访客说：“火锅是庄园特色，不可不品尝。” 　　他左手边，一头栗色卷发的少女微微颔首：“早就听说俾斯麦庄园的火锅，都是用最新鲜的肉类和一些搭配的蔬菜，有独特的配料秘方，今天要好好尝尝。” 　　“娜塔莉小姐可要小心，据我所知，巴斯人口味不重，以前维克多殿下副官施密茨吃火锅，辣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马修嘴上打趣，眼睛打量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她有弗朗哥家族遗传的面瘫，来到庄园的形象是头戴圆顶硬礼帽，栗色短发微卷，手提皮包，长衣长裤，说什么话都无惊无喜，让人难以看出情绪波动。 　　娜塔莉·休·弗朗哥，19岁，巴斯人。她是如今金融村蔷薇商会分会的副会长，也是实际上负责审核、评估分会各种商业交易的把关人，业务方面的大宗交易或大额生意，都需要她签字才行。 　　其祖父巴巴罗萨·弗朗哥是蔷薇商会前任总会长，作为一把手任职超过25年，也是董事会董事，退休后被蔷薇商会特聘为特级交易物风险评估师，不论影响力还是个人专业能力都是极强。 　　作为大商人家族的直系子嗣，娜塔莉很小就展现出优秀的商人天赋。 　　她最知名的成功操作就是说服商会董事们，募集资金给秘银工坊，帮助菲妮克斯研制喷气轨道车。 　　到现在为止，每一辆秘银工坊制作的喷气轨道车，依旧会有一定比例利润给蔷薇商会，这也是最初给予大量无息资金投入的分红回报。 　　“马修先生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对于重口味的美味，向来是特别有兴趣。” 　　坐在马修右侧的是一位身着米色长裙的金发美人，她放下玻璃酒杯，舔了舔嘴唇：“就和蓝色日出一样，别样的刺激，才让人兴奋呢。” 　　马修笑笑。 　　这位也不是简单人物。 　　芭芭拉·霍特，29岁，金融村共和国债务商会分会的公债经营所所长。 　　公债经营所是债务分会的最大权力部门，主要司职放款、借贷和募资，因此芭芭拉是分会的第三号人物。 　　她低声在马修身边耳语：“马修先生，我买了一件很特别的衣服，你要来看看吗？我穿给你看。” 　　马修义正言辞地喝茶说：“今天吃火锅，不谈服装的事。” 　　他感觉到芭芭拉在用脚尖蹭着自己的小腿，上下挪移，让他都有些心痒痒的。 　　金融机构就是腐败，太腐败了！ 　　今天必须好好批判一番。 第704章 他将如闪电般归来 　　除去娜塔莉、芭芭拉之外，贝尔和穷查理也在场。 　　这四人，代表了与俾斯麦庄园深度合作的商人系成员，每一位都代表了商人群体中的一部分象征。 　　当初贵族掌权时，马修从没想过去公关，因为他清楚贵族这群人的尿性，先天就看不起其他阶层，傲慢与自以为是常年养成的习惯。 　　塞浦路伯爵算是一个小小例外，他本身遭遇曲折，长期处于逆境状态，却依旧坚持自我原则，很难找到下一个塞浦路伯爵。 　　商人们全面发力，给贵族时代闭幕压上了最后一片棺门，从而也获得了那片空出来的广袤空间。 　　与贵族相比，商人们更加敏锐和隐忍，他们胆大而心细，为了巨额利润敢于冒险，只要能让他们赚钱，那什么都可以谈。 　　从好的方面来看，商人务实勤劳，对资本的天然向往和获取欲让他们从不会停下，总会不断寻找机会。 　　当然，从不好的方面讲，他们将会进一步推进市场化对各行业的冲击，唯金钱论也会逐步深入人心，未来为了更大利润，甚至可能做出各种胆大包天的操作。 　　那是后话了。 　　现在的商人们，还是新时代进步群体的一份子，依旧保持着被贵族常年压制形成的谨慎。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让他们和知识分子、农夫、手工艺者等群体依旧是互相帮助的伙伴。 　　来之前，穷查理已经给马修释放了明确信号：马修先生，两大商会想要进一步加深合作，会马上来拜访您，他们可能会开出一系列看似优厚的条件，如果可能的话，请容许我在场，可以为您议价。 　　专业事交给专业人，一直是马修的思路。 　　他派民航运输公司的石像鬼去接穷查理，同时也请来了另一个长期伙伴贝尔·雷耶斯。 　　于是就变成了眼下这样的五人会晤局面。 　　“马修先生。” 　　娜塔莉只在椅子上坐了一小半，脸上保持着平静：“鄙会对俾斯麦庄园一直强烈看好，北方贸易区的模式推广应用已经证明，‘铁路网+魔能话机体系+集中规模化生产’就是未来最明确、最具有竞争力的地区性建设方案。” 　　“此前鄙会与债务商会合资的‘魔能话机基建基金’已经稳定在2000万金币，这个数额已经相当庞大，如果再扩大金额，风险就变得难以控制。” 　　“故而，鄙会希望能够另外新设一些基金池，用以对接俾斯麦工程……我们承诺，会按照市场上最低息发放这一类款项。通过公开募资的方式，对一些区域的魔能话机和铁路进行控股，获取长期盈利带来的收益分红。” 　　马修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芭芭拉则是给马修到了一小杯酒，笑眯眯说：“马修先生，俾斯麦庄园对外基础建设会越来越多，贵庄园资金雄厚，当然不会缺乏金币和资源。不过在外施工，大量金币在外来来去去，几个月时间就是一种流转浪费……” 　　“我们债务商会就有一个想法，庄园不如发行相关基建工程债券，由我们债务商会担保，债券本身光是在不同人手里流转，就能创造一定的利润。” 　　“完全不用担心债券到期后支付的利息问题。” 　　她补充说：“因为基建工程债券会变成一种特定商品，流转在市场上，俾斯麦庄园的影响力和名气足以让人们信任这种债券的兑付能力。五大王国对债券的管控都非常松弛，没有任何税，是一块重要的牟利洼地……” 　　简而言之。 　　债券是一种作为重要避税手段存在，各大商人都会配置相当一部分债券，用以避免高额的遗产税和交易税。 　　五国也心知肚明，却没有堵死这条通道，是有原因的。 　　债券市场存在一个巨大的缺陷：具有刚性兑付能力的优质债券太少。 　　真正的龙头是五大王国的王国债券，各国都定期发行王国债券，用以从商人处借钱，每一个国家的国债数额都非常惊人。但这笔钱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流转在各国国库，用以避税和获取一部分固定收益。 　　至于其他组织发行的优质债券，真理之眼几乎不发行，秘银工坊的债券一发就会被抢空，神殿不发行。 　　剩余的是一些小商会、商团、佣兵团等团体，哪怕发行债券，也少有人问津，就是因为投进去极大概率本金都收不回来。 　　现在俾斯麦庄园表现出对金融的兴趣，也展现出让人疯狂的吸金能力，债券商会马上过来想要拍定发行债券的相关事宜。 　　马修喝了一口酒，依旧不表态。 　　贝尔适时打圆场说：“两位漂亮的小姐，俾斯麦庄园一直以来的规划都是保持核心研发能力，加工、生产、运输、贸易这些环节都一点点转移到外界城市，以专注于新技术的核心战略。” 　　“两位给出的条件的确很优惠，但两位可是用错了力气，真正缺钱的可不是俾斯麦庄园啊。” 　　穷查理也非常默契地附和说：“贝尔先生说的是。” 　　娜塔莉和芭芭拉也微微蹙眉。 　　她们当然知道，到处都在缺钱，到哪里两大商会都会被供起来，就是俾斯麦庄园这里例外。 　　这也没办法。 　　商场上就是这样，强者恒强，所有资金和人才都会朝着最强的那一端汇聚，很少有人会愿意将钱投入下面的那一些弱势群体。 　　“埃里克城和奥拉尔，如果要开发相关基建项目，鄙会也会提供一部分低息借款。”娜塔莉还是表达了一个积极态度。 　　“北方重工、北方联合学校也是债务商会看好的团体组织，如果他们有任何需要，我们也会给出足够的资金支持。”芭芭拉依旧盯着俾斯麦直系的相关机构。 　　马修用长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在火锅里唰过，蘸了辣酱汁，慢慢咀嚼，一点点吞下肚。 　　然后他喝了一口猕猴桃汁。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态度和决定。 　　“两位。” 　　马修用毛巾擦了擦嘴，慢慢悠悠开口：“俾斯麦庄园短时间里不缺钱，不过我知道有两个同样优秀的庄园恰好缺钱，打个比方来说，俾斯麦庄园已经完成最初的积累，但他们可能还处于这个过程，或者即将完成。” 　　“你们错过了俾斯麦庄园，就不要再错过这两个机会了。” 　　他笑了笑：“两位应该听过‘饥荒俱乐部’这个名称吧？” 　　娜塔莉和芭芭拉仿佛想到了什么，都是眼睛一亮。 　　这个世界没有彻底的秘密，只有知道的少与多。 　　饥荒俱乐部，据说马修等精英分子组建的一个特殊小团体，其中确定的成员有两个，一是大名鼎鼎的三大炼金术师之一的“颠覆者”菲妮克斯，还有一位是萨克森王室成员“铁王子”维克多。 　　不论菲妮克斯还是维克多，都具有极强潜力和成长价值，不过由于他们身份特殊，商人们接触起来非常吃力，而且需要步步小心。 　　维克多王子已经建立了黑铁堡，而且完成了初步积累，黑铁堡为核心的西海贸易区也逐渐崭露头角，影响力与日俱增。 　　那么就只可能是菲妮克斯。 　　颠覆者菲妮克斯要创建自己的庄园了？ 　　这个劲爆消息让两个姑娘都安耐不住内心激动，这才是优质生意啊！一定要拿下！ 　　马修将这一切尽收眼里，笑了一声：“可能要让你们先失望一下了，今天要说的，既不是维克多，也不是菲妮克斯。” 　　“维克多的情况你们知道，两大商会要给钱，他还不太敢拿……菲妮克斯嘛，目前还在捣鼓她的装置，对庄园经营什么的，目前看起来一点兴趣没有。” 　　两个姑娘顿时失望。 　　“不过，饥荒俱乐部还有一个成员，他倒是需要钱。” 　　饥荒俱乐部还有一个隐藏成员？ 　　娜塔莉和芭芭拉不着痕迹地目光接触了一下。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面对魔王级的强势谈判对象，她们下意识还是会互通有无，以避免最终成交代价溢价过高。 　　“他身份敏感，以前不方便透露，哪怕饥荒俱乐部的核心是大力发展农业和各领域技术。” 　　“他在阿基坦，年少成名。” 　　“他是克洛维五世无比信任的才俊。” 　　“在绯蝗入侵时，他曾经力挽狂澜，没有居功自傲，为人低调。” 　　“科尼暴乱时，他受到极大冲击，但依旧忍辱负重，选择自己冒险，保护了很多人。” 　　“阿基坦大革命结束之际，他将会如闪电般归来。” 　　“这个人，就是……” 　　娜塔莉和芭芭拉异口同声说：“布鲁斯亲王！” 　　马修脸上笑容有点凝固。 　　妈的，好像吹过了一点。 　　他装作没听到：“这个人，他就是，科西嘉·阿雅克肖将军。” 　　“哦！原来是科西嘉将军！” 　　两个姑娘都非常配合地惊呼，不过眼里还是有转瞬即逝的失望。 　　一个年轻将军当然值得投资，可比起流往海外的王室亲王，还是差了一截。 　　“科西嘉将军的‘阿雅克肖庄园’，目前是阿基坦境内首个完成了‘魔能话机基建’的庄园和地区，不久之后，还会有一个大项目在阿雅克肖庄园落地，敬请期待。” 　　“现在就是两位最好入场的时机，对科西嘉来说也是一个利好。” 　　娜塔莉很快就做出回应：“稍后，我会去一趟阿雅克肖庄园了解实际情况，写一份详细报告给总会，希望能和科西嘉将军达成合作。” 　　芭芭拉也笑着说：“我这里却没法随便离开了，只能写一封建议信，让阿基坦分会的同事去拜访一下，有马修先生的认可，想来达成合作不是难事。” 　　马修知道。 　　眼下两人都是看自己份上做出的积极响应。 　　娜塔莉更加务实，表明要自己去查看科西嘉那边有无投资价值，芭芭拉更多是看自己面子，给总部做一个提议。 　　从业务上来说，马修更欣赏娜塔莉，虽然这姑娘一直面瘫脸，但总能抓住关键。 　　至于芭芭拉……更像是一个公关经理，她不经意的动作总是带着几分暗示，马修本想斥责一番，怎奈她实在太大了。 　　行吧，各有方法，各有优势。 　　存在即合理。 第705章 姗姗来迟的无线话机 　　火锅吃了一半。 　　美酒喝了一瓶。 　　炉火烧得劈啪作响。 　　马修和四个商人相谈甚欢。 　　在场几个都是商人里的菁英，她们要么见多识广，要么才思敏捷，对各领域都有着一定认知，由于出发点都是源于交易价值，所以对工具与原材料的本质看得更加透彻。 　　光是纯粹不同角度的思维碰撞，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马修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对索伊使了个眼色。 　　送客。 　　管家助理小姐心领神会，当即说道：“马修先生，还有一个重要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啊这……” 　　马修一脸无奈：“那诸位，我还得去开会。庄园很小，也只有在这会议厅里召开……索伊，手势一下这里的桌子。” 　　贝尔笑呵呵地接上话：“马修老弟，正事要紧，你去忙吧，我们已经打扰了你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 　　穷查理也很上道：“确实。马修先生日理万机，我们就先告辞，等马修先生空了之后，再来叨扰了。” 　　娜塔莉和芭芭拉本不想这么快走，但有贝尔和穷查理的话，她们就不好故意拖延留下了，也只能一个个站起来，进行告别。 　　就在这时，会议厅大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吸血鬼大哥哥！” 　　一个精神少女的声音响起：“我们完成了！无线话机已经通过了所有测试！可以直接发布出去了！快来看！” 　　阿拉克涅高举魔术义肢的右拳，全身上下写着高兴，虽然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油渍，但丝毫不影响少女蛛后的兴奋雀跃。 　　马修头疼。 　　之前巴不得无线话机马上搞出来，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个时间到报喜。 　　得，两个商会的姑娘肯定不肯走了。 　　马修看向旁边。 　　娜塔莉突然唔了一声：“马修先生，我的腿出了问题，短时间里没法恢复了，只能叨扰两天了。” 　　马修脸皮抽了抽，你这理由也太硬了一点，好歹来一点有诚意的理由啊！ 　　芭芭拉则是有些坐不住，眼神变得迷蒙起来，脸上涌起红潮，身体扭来扭去：“马修先生，对不起……呼呼，我不会喝酒，一喝酒就会浑身发烫，身上出现红疹，发痒，今天状况特别严重……只能在您这里休息一下了，只要有一个火炉，一张床就可以。” 　　这位也好不到哪儿去。 　　娜塔莉冷冷看着后者：“芭芭拉小姐，请收起你那一套把戏，交际花的芭芭拉·霍特怎么可能不会喝酒。” 　　“很多时候事实本就和大家所想完全不同，不信的话尽可以让吉赛尔小姐来查证，红十字研究会的本事，足以判断我所说话的真伪。” 　　芭芭拉满不在乎，她身上肉眼可见浮现出一片片红斑，让马修一惊，这还真是酒精过敏的通常症状。 　　“倒是娜塔莉小姐，你说你腿出了问题，能给大家看一看么？到底是红肿发青，还是肌肉酸痛？” 　　到底是竞争对手，稍微一个不对，两人就开始了互下绊子。 　　“没问题。” 　　娜塔莉挽起笔直的黑色裤子，露出里面的左腿。 　　只是这左腿白得炫目，由一块块秘银和黄铜部件潜入组装而成。 　　娜塔莉的左腿竟然是魔术义肢。 　　现在她的左腿在微微战栗，发出周期性的轻微抽搐，这不是自己能控制表现出的症状。 　　“几年前的一次海上交易，我跟随船只进入一座土著岛屿，想要换取他们养的一种鸟。但他们当时却想要抓住我们用作人质，逃跑中我被砍掉了左腿，还好后续增援很快赶到，让我保住了性命。” 　　她语气平淡，没有对那场突然出现的惨烈厮杀过度描述，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马修无言以对。 　　魔术义肢故障、对酒精过敏，或许是娜塔莉和芭芭拉周全计划的一部分，但一个不好，娜塔莉可能左腿再次报废，芭芭拉也可能因为酒精过敏陷入极度危险。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以自身安全作为筹码，换取一个不容有失的机会。 　　两个姑娘这么拼，还是让马修十分动容。 　　事实上他也没准备赶她们走。 　　无线话机这东西自带高附加值属性，更像是一个基础概念核心，具有太多的开发性和延展性，也需要商人们大力推广普及，以释放其技术生态价值。 　　“阿拉克涅，东西呢。” 　　“这里！” 　　少女蛛后翻开自己腰包，从里头掏出一个半片砖头大小的黑色装置。 　　它整体以木头制作，外有黄铜包边，有着长方形的正背两面。正面有一个小小的晶块屏幕，屏幕下是12个按键（包括0-9十个数字键以及重启的R键、挂断联系的M键），背面一个小盖子。 　　阿拉克涅打开背面盖子，给马修展示说：“里面是一个小型的魔能反应堆，或者说，魔能池。” 　　魔能池同样呈四四方方型，卡在一个秘银魔术回路中，提供整个装置的能源。 　　“光是为了缩小魔能池的体积和重量，就耗费了三个月，每缩小一点就非常困难。” 　　阿拉克涅手指在无线话机上轻轻比划，口中说着：“它里头是特制的无线回路芯片，芯片研发是最难的，大半年时间的时间都消耗在上面了……你先试试看，效果和有线的一样。” 　　马修接过话机，一只手能拿住，就是体型略大，不是很趁手，重量也比有线话机要重，不过也还能承受。 　　“这一个已经接入了庄园基站体系，前面加拨001就能进入庄园话机网络，也就说，如果要打主宅的有线话机，那么就拨通001-001。” 　　马修摁下这六个键。 　　大概三秒钟后，桌上话机叮叮叮响了起来。 　　阿拉克涅过去接起来：“喂喂喂？吸血鬼大哥哥，听得到吗？” 　　“……听到。” 　　马修又拨了两个电话，分别和魔术部吉赛尔，工程部帕梅拉简单聊了两句，双方声音清晰，并无失真，而且反应几乎同步，感觉不到延迟。 　　“里面的芯片，能覆盖多远？” 　　“方圆50公里。” 　　阿拉克涅对数据指标非常敏感：“现在植生羊的数量正在稳步增多，伊阿宋已经生了十二头小羊，吉赛尔姐姐和帕梅拉姐姐将它们全部‘驯化’完成，随时可以作为无线基站，固定在需要的区域。” 　　“考虑到信号强弱和减少空窗区，我们建议，三座城市可以配置两头植生羊无线基站，就能完成城市间全覆盖了。” 　　“很好。” 　　马修点点头，当即提出了新的问题：“信号转接是怎么完成的。” 　　“无线信号是通过芯片和植生羊，以金羊毛通过阿克夏传递特定信息，但信号转换到低语猎手基站，又是如何做到标准统一的？” 　　阿拉克涅嗯了一声：“这是内部结构上的一个难题，好在亨特想出了一个机械钟表式的办法，让植生羊和低语猎手之间，通过体外的一台巫术计算机进行转换，也就是你之前说的交换机。这样避免两个机体互相扰乱，也减少它们意识湍流崩溃的危险。” 　　“还有承载能力的问题，如果使用人数不断增多，植生羊基站是否能保持稳定？上限数量如何确认？” 　　“根据杜莉那边的模拟推演，伊阿宋能同时承载持续信息传输的线路，大约是12万4千条左右。” 　　马修皱眉：“也就是说，那些小羊，只能承载1万条线路？” 　　“的确要少很多……才生下不久的植生羊，固定为无线基站后，能承受7200条左右的线路传输。” 　　阿拉克涅声音也小了起来。 　　“如果出现故障，不论是植生羊意识湍流混乱，还是纯粹个体的生理异常，如果进行售后处理？你们有多少后续应对措施？维修和保养有无需要？有没有成套的方案流程？” 　　“这个……没有，植生羊不会故障，它们非常强壮，什么都吃，只要吃饱它们就没问题。” 　　“天真。” 　　马修毫不客气地说：“作为技术专业人员，还是你们小组的负责人，你就是以假想和感觉来回答问题的吗？” 　　“对不起。” 　　少女蛛后有些沮丧，低头看着脚尖，双肩垂了下来。 　　“还有话机的外观，不要有那些没用的铜线配置，要尽可能轻，外观简洁美观，不要加入这些意义不明的鎏金花纹。” 　　“外表足够简单，就能给使用者更多的空间，他们怎么装饰都会更方便……” 　　旁听的娜塔莉和芭芭拉，则是心惊肉跳，两人不断交换眼色。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商人们是有共识的。她们可以为了抢订单互相下绊子，也可以为了集中力量攻克过于强势的客户而一起配合。 　　什么叫“只能承载1万条线路”？ 　　1座基站承受1万条线，还不恐怖吗？ 　　她们听得明白，俾斯麦庄园耗费了一整年功夫在无线话机研发上，试机成功后，马修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故障如何处理，后续服务问题。 　　大名鼎鼎的骸骨蛛后，都快被他给训哭了。 　　这让两人更是心里一紧。 　　难怪俾斯麦庄园对新技术的开发和配套，总是能远超同群，马修对专业上近乎苛刻的认真态度，就是这里成功的强大基石。 　　马修斥责完后又态度缓和了下来：“我也知道，这些当然没法一下子做得尽善尽美，不过还是要纳入考虑范围……能这么快做出来，你们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了。” 　　“阿拉克涅，你们小组做得很棒。” 　　他笑着比出一个大拇指。 　　少女蛛后这才松了口气，也恢复笑颜：“我们小组很强的！” 　　“去给吉赛尔和帕梅拉看看吧，她们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们小组，也到了让她们开心开心的时候了。” 　　“哦对哦！我先走了！” 　　她扭头就朝外跑去。 　　马修转过身，脸上微微一笑。 　　“两位对我们的无线话机有兴趣？” 　　娜塔莉立即表示：“非常有兴趣。” 　　芭芭拉则是一脸泛红地说：“我就喜欢这种刺激的东西，今天过来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慢慢谈，索伊，会议延期，上茶。” 第706章 前景与钱景 　　马修先是让娜塔莉、芭芭拉、贝尔、穷查理逐一试过无线话机的通话，实际体验是最有说服力的。 　　穷查理对这件新工具有些爱不释手：“有了它，就能够在任何场所，任何状态下和需要的地方联系……不论是在魔能车上外出的路上，还是遇到危险求援，都能提供最直接的助力。” 　　“持有这样的无线话机，个人隐私得到了极大保护，不论是利益合作的项目，还是私下的个人感情问题。” 　　贝尔感叹：“看起来只是将有线变成了无线，实际上却构建出一个随时围绕持有者的安全房子。” 　　“以前始终会担心一个问题，仆从中会有人将有些敏感话题泄露出去，现在有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人联系方式，保密性将会大幅度增强。别的不说，有条件的商人，都应该买一部。” 　　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以至于马修都有些难以判断，到底是他们纯粹商业吹捧，还是客观的产品商业价值分析。 　　现在最重要的是，旁边两个年轻姑娘的态度。 　　娜塔莉没有贸然发言，她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无线话机，眼睛牢牢盯着上面的一个个细节，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芭芭拉则是喝了一杯清水，也不知道是缓解自己酒精过敏的体征，还是镇定梳理思维。 　　她还是先于娜塔莉开口：“马修先生，无线话机针对的使用者，应该都是对情报要求极高的群体，最直接的就是官僚和商人，部分富裕的农场主、佣兵团应该也会极有兴趣。” 　　更精准及时的信息反馈，之于官僚是政治时机，之于商人是买卖布局，之于农场主是判断农作物价值，至于佣兵团是承接业务的告示板。 　　时间和金钱形成的坐标图里，越是能够精确定位时间节点，越是能够方便判断价格和价值。 　　“无线话机一旦上市，第一批大规模购买的人必定是商人。” 　　芭芭拉谈及专业，那些故意装出来的挑逗暗示霎时消失无踪，变得简练而充满自信：“持有无线话机的商人，能够和千里之外的合作对象直接对接，短时间里就拍板生意，这种私密、高效、即时性的工具对商人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很多交易是不能公开的，有无线话机，安全性就得到了极大保障。这对商人是无法拒绝的。” 　　“马修先生，共和国债务商会拥有最多的渠道商，五大王国的大量中小商会都和我们有长期合作，债券也是其中很重要的连接枢纽。如果由我们来推广无线话机，将会在最短时间里，将无线话机直接放入每一个商铺的介绍中去。” 　　“无线话机本身是一件划时代的商业工具，它的潜在用户数量庞大，对于开发用户，我们债务商会绝对是最擅长的……” 　　“根据不同需求，我们可以将无线话机包装成各种不同款式，外壳制作成镶嵌宝石的纯金，符合一些炫耀爱好者的审美，或是用象牙雕刻，这是老贵族们的最爱，或者是定制各种形态，加以定制费就行。” 　　马修听着听着，琢磨出味儿来。 　　芭芭拉专精运营，她围绕的核心是“用户”，以用户为目标做推广、渠道、营销。 　　这才是芭芭拉的擅长。 　　难怪她之前一头金发，穿得那么火辣，总是撩拨……慢着，难道她的情报里，我竟是老色胚？ 　　马修有点郁闷。 　　到底是哪里的报道出了偏差，让外界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 　　虽然说，男人好色也是本能……但好男人都能约束自己的行为好吧。 　　马修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姑娘身上。 　　“配套体系，关键是配套体系……” 　　娜塔莉低声自言自语着，她翻看着手里无线话机，脸上疑惑慢慢消失，眼睛也陡然增大：“配套体系，是配套！我懂了！” 　　她猛地转过脸，和马修四目相对：“马修先生，是这个，是配套，这才是俾斯麦庄园的魔能话机体系核心！” 　　“之前的低语猎手基站，魔能线缆布线，话机提供，工程施工费几乎全免，就是为了无线话机，这才是整个体系最重要的！前面的基建和布局，都是为了它构建的基础！” 　　“免费甚至补贴投入，建立大规模的魔能话机覆盖，是为了养成大家使用魔能话机的习惯。” 　　“无线话机的推出，才会正式开始盈利！” 　　少女呼吸沉重，脸色复杂地看着马修：“真是一环扣一环的规划，马修先生，你真是一个将目的隐藏很好的可怕商人……” 　　马修微微一笑。 　　看来娜塔莉看出了一点端倪，果然还是有敏锐的人能看出来的。 　　他喝了一口茶：“说说看。” 　　娜塔莉平复了一下呼吸，梳理思绪：“以报价表在各区域构建魔能话机体系是不赚钱的，这也是我们做过全盘调查之后的判断，哪怕俾斯麦庄园独有魔能蛛丝，但材料消耗依旧很大，加上基建工程本身会破坏一部分城市既有街道，这也需要成本。” 　　“关键在于，培养出大家对于魔能话机这种全新道具的需要。” 　　“魔能话机对元素之眼最大的优势，不是速度和价格，而是能够产生即时性的沟通交流。” 　　“除去没法看到对方的脸，使用魔能话机对话，就和两个人面对面一样，双方可以非常自然快速地交换意见，完成信息层面上的高效对接，这是只能单向传播的元素之眼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一旦魔能话机培养出的人们对更加高的需求，元素之眼就会被放弃，这是一条没法回头的路，就像是人们习惯了有火的夜晚，不可能再回到黑暗的洞穴。” 　　娜塔莉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逻辑性极强：“享受过富裕舒适的城市生活，就很难回到山里打猎为生。” 　　“到现在为止，魔能话机已经全面更替了元素之眼，真理之眼也彻底收缩，早期基建彻底布局完毕，就到了无线话机登场的时候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无线话机应该是要高价购买的，对不对？” 　　少女目光里都是求知欲。 　　“很可惜，不是。” 　　娜塔莉一愣，手指不自觉抓紧：“不是吗？那是怎样的？”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这个年龄的模样了。 　　马修笑：“无线话机依旧免费。不过需要一次性缴纳两年的服务费。每年的服务费，之前我们有一个初步定价，是200金币/年，也就是说，只需要缴纳400金币，就能免费持有一步魔能无线话机，两年内不用缴纳服务费。” 　　“服务费，原来是这样。这个价格很适中。” 　　芭芭拉眼睛亮了：“这种盈利模式好，能够持续产生收益，这才是不会死的生蛋金鸡。” 　　“怎么确保会缴纳服务费呢？” 　　娜塔莉提出疑问：“诚然，使用者对无线话机的需要是很大，但如果他们不缴纳服务费，难道俾斯麦庄园要派人将无线话机收回？这样听起来似乎不符合庄园一直以来的风格……还是技术上能够形成某种有效制约？” 　　马修看出来了，她是典型的产品派视角。 　　如果说芭芭拉是专抓运营，娜塔莉就是产品经理。 　　他当即解释说：“每一部话机都有一个号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无线话机同样，每一部都有一个号码，这些号码会和我们的魔能交换机上编号绑定……交换机，也就是我们用巫术计算机制作的转换器。” 　　魔能话机体系里，交换机和地球上的交换机有些不同，是为特定无线信号和有线基站进行的通路对接。 　　表现出来就是以巫术计算机控制，增多梦魇晶偶，以确保数据存储和处理能够符合需求。 　　“也就是说，整个无线话机技术结构就是‘无线话机-无线基站-交换机-有线基站’。” 　　娜塔莉咬着拇指手指甲：“魔能话机，魔能蛛丝，巫术计算机，全体系配套……一旦无线话机铺开，再也没有人能从这个网络中逃离。” 　　芭芭拉也意识到它会带来的巨大影响，脸色微变：“这……根本不是元素之眼可比，只要有足够时间，魔能话机会将整个罗斯特大陆全覆盖，大多人都将为此持续付费。原来这才是马修先生你的完整计划。” 　　马修摆摆手：“老实说，无线话机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能赚多少，而是尽可能让罗斯特大陆的人们更加方便。” 　　这句话换成其他人说，难免会显出一股装腔作势的调子。 　　但通过俾斯麦庄园主人嘴里说出来，却有很强说服力。 　　娜塔莉和芭芭拉都清楚，无线话机完全可以卖得更高价，200金币/年的服务费，对这项伟大技术来说已经非常廉价。无线话机研发制作成本也绝不会低，这资费相当实惠。 　　有钱，任性，对新技术充满执着的兴趣，就是马修给两人留下的深刻印象。 　　“蔷薇商会和共和国债务商会，有没有兴趣和俾斯麦庄园一起经营无线话机？” 　　娜塔莉和芭芭拉赶紧点头。 　　马修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对这项技术本身未来前景看好，但不看好它短期制造的收益。因为很多平民还是会对400金币这个价格非常犹豫。” 　　“这里就可以发挥两位本身的优势。” 　　“通过一些等价值物抵押，可以让没有这么多一次性资金的人，分期付款，分成24个月，每个月支付17金币，你们还可以收取一部分利息。” 　　“而且，如果分期付款断供，无线话机只要完好，到一年期时我们可以回收后解除合约。这样不仅减少了购买者风险，也会大大降低两大商会的收账压力。” 　　娜塔莉和芭芭拉思考了一会儿，当即表示现在马上签合同，愿意做主在北方贸易区率先试行。 　　只要效果不差，就可以推广到卡尔马全国，乃至于五大王国。 　　马修培养用户、创造需求的做法，让两位姑娘深受刺激，她们从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第707章 一手掌控 　　埃迪男爵最近很忙碌。 　　他原本就担任政务厅事务官，管理盗火者小队，现在又要负责埃里克城新成立的部门“参谋所”。 　　参谋所是塞浦路伯爵考虑到城市发展需要成立的机构，招募各路学者、具有丰富经验的工程师、退休官僚，作为埃里克城的智囊团体，以解决现在和未来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所长由塞浦路伯爵亲自担任，但他公务繁忙，不具体管事，里面人事安排、会议召开、报告文章、政策研讨等等事务都落在副所长埃迪男爵肩上。 　　经历一系列风风雨雨，这位曾有些好大喜功的年轻贵族也渐渐转变成一个有眼光的沉稳官员。 　　才从参谋所出来，听了里面各路学者的报告，埃迪男爵又得马不停蹄，赶赴东部行省，代替塞浦路伯爵去拜见东部行省的加缪总督，商量进一步扩大对都灵贸易往来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得赶到俾斯麦直营店。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魔能无线话机正式对外发售的第一日。 　　塞浦路伯爵叮嘱，让他必须过去确保秩序，如今直营店也可以算是整个北方贸易区的新商品门面，对未来大规模铺货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埃迪男爵抵达店外，看到外面已经排起长队，这时候尚未开门营业——俾斯麦直营店开门晚关门早的特性已经被人们习惯。 　　玻璃门内的景象被长长的法兰绒窗帘遮住，外面看不到里头的布置和设施，人们在排队区等待着。 　　外头还有两名士兵专门维持排队秩序，避免出现冲突和打架事件。 　　见到埃迪男爵过来，守在这里的秘书官贾尔斯赶紧过来汇报：“长官，直营店的玛丽莲小姐她们已经到了，正在店里布置。” 　　秘书官低声说：“我还看到了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务商会的人跟随一起进去。” 　　作为埃里克城核心层，埃迪男爵可以说是俾斯麦嫡系，两大商团与庄园的合作知情者甚少，但他是其中之一。 　　他不动神色：“贾尔斯，我们的工作是维持城内秩序，确保直营店正常营业，保持埃里克城一直以来安全、稳定的形象。” 　　贾尔斯赶紧站直说：“很抱歉！长官，不会有下次了！” 　　“做好本职工作，贾尔斯。” 　　埃迪男爵语气又缓和了一点：“你是一个聪明又负责的人，未来前途不止于此，不过埃里克城现在树大招风，谨言慎行是必要的。你明白吗？” 　　“明白。” 　　贾尔斯擦了把汗。 　　明明事务官年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场，仿佛自己一言一行全被他掌控。 　　那股给人压迫感的气质，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两人对话之际，在外排队等候的人群一阵喧闹。 　　原来是直营店玻璃墙里的窗帘被拉开来，玻璃墙竟然在放光。 　　埃迪男爵朝台阶上看去。 　　直营店四面都是巨大厚实的玻璃墙，一直以来都是奢华高端的象征，此时四面玻璃墙上竟然浮现出了清晰的光影画面，伴随画面出现的，还有古典提琴的悠扬曲调。 　　画面上，金发红唇的玛丽莲小姐对所有人露出迷人的笑容。 　　她戴了一副宝石耳环，穿了一件非常显腰身的黑色连衣裙，优雅而不乏青春火力。 　　玛丽莲扬起手臂。 　　镜头对准她的手，放大。 　　她手里拿着一个比平常魔能话机大一号的话机，这话机以桃花心木制作，打磨光滑，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荧幕。 　　玛丽莲细长的手指在上面按键。 　　荧幕上显出拨出的号码。 　　她将话机靠在耳边，一脸期待。 　　那边立刻接起。 　　她脸上忍不住的笑意。 　　画面切换。 　　另一边，手拿话机的是一名面容英挺的男子，他坐在魔能车驾驶座上，一手开车，一手持话机，显得温柔而得体。 　　然后画面再度一变。 　　四面玻璃墙上显出一排简单的字幕。 　　俾斯麦无线话机——相约一触即发，见证一手掌握。 　　看到这一行字，埃迪男爵不由想起玛丽莲小姐那总让人忍不住瞩目的胸部……马修先生太懂男人。 　　他和贾尔斯对视一眼，露出男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大多人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巨大玻璃墙的动态广告，一个个看得聚精会神，互相窃窃私语。 　　动态广告不断在墙面上循环，这一条无线话机的广告语也被在场人轻易牢记脑内。 　　关键词：玛丽莲小姐、丰满的胸脯、相约、一触即发、见证、一手掌握。 　　男性与生俱来对美女的喜好被这一段广告语和画面彻底唤醒。 　　随着大门打开，店员提利昂开始招呼排队的顾客们进来体验各种新品。 　　玛丽莲也保持着敬业的态度，一身得体漂亮的工作服，穿着高跟鞋，对每一个男女报以笑容。 　　她脑子里却还在回忆着几天前拍广告的那一幕幕。 　　最初听到要拍一个这么大尺度的影像，以自己为绝对女主教，玛丽莲非常高兴，她是特别外向的性子，特别喜欢人人都喜欢自己的感觉。 　　因此整个过程中，她不断调整自己的服装、动作、姿态、表情、角度，力争让自己最好的模样能够投射到晶块落地墙屏幕上。 　　光是她这里这一段，弗朗茨用杯子猫整整拍了三天，到后头杯子猫都直打哈欠。 　　玛丽莲能够不知疲倦地一遍遍调整，重拍，原因之一是爱美，原因之二却是为了和男主角能更多时间相处。 　　最初斯派德区长带着玫瑰过来时，玛丽莲理所当然以为是玫瑰和自己一起拍。 　　毕竟玫瑰可是庄园知名小美女。 　　玛丽莲是风情万种，大方灿烂，玫瑰就是楚楚可怜，清纯里带着勾人欲望。 　　谁想到，斯派德取下了他那张青铜面具，露出下面那张让人略显疲倦的面容——纯以长相而论，玛丽莲认为他应该是自己所见最好看的男人！ 　　斯派德梳理了一下头发，对她说：“马修先生让我和你配合，拍摄这个广告，我们开始吧？” 　　“好，好的……” 　　玛丽莲当时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万万没想到，一直不敢正脸见人的斯派德区长，竟然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大帅哥！ 　　整个广告拍摄，玛丽莲总是忍不住偷看他。 　　由于盘丝洞区事物繁多，这位区长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但每次面对杯子猫镜头时，他又能立即切换成健康而笑容迷人的状态。 　　纯粹以拍摄广告过程来说，弗朗茨对斯派德非常满意。 　　“棒！太棒了！” 　　“斯派德，头再稍微抬起来一点，对，对就是那样。” 　　“目光再霸气一点，对，看我这里，就是那样，定格。” 　　“完美！” 　　“就是这种范儿！” 　　“可以，可以，就是要一边用话机一边开车，显出事业有成的感觉。” 　　“帅气，好样的，斯派德！芜湖！镜头感太棒了！我是你的粉丝！” 　　要不是弗朗茨明恋雪莱夫人的事，玛丽莲甚至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看上了斯派德。 　　她也不得不承认，斯派德对于自己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非常有一套，总能轻而易举展现出帅气而吸引的一面。 　　拍完广告后，玫瑰抱着斯派德的手，笑眯眯说：“区长太棒了！请和我约会吧，晚上也可以哦。” 　　玛丽莲当然心里一阵酸，这个小妖精，可真敢说。 　　斯派德只是熟练地戴上面具：“叫上夜莺一起吧，今天还有十五份报告，我们得加紧了。” 　　“哎呀，区长，今天好累了哦。”玫瑰打哈欠。 　　“那我和夜莺一起做吧。” 　　“我不累了！” 　　玛丽莲心里一松。 　　禁欲系帅哥，更加让她心里痒痒的，移不开眼睛。 　　如果斯派德区长取下面具就好了……遮住自己的脸，实在可惜。 　　不过她转而一想，如果真的以他的真容示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投怀送抱，对他来说才是一件麻烦事。 　　“玛丽莲小姐，关于我的事，还请帮我保密。”斯派德笑着说。 　　“好的……” 　　玛丽莲集中心智：“那作为保密的条件，斯派德区长你要到埃里克城请我吃一顿好吃的。” 　　“好。” 　　他很干脆地答应了。 　　玫瑰则是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在玛丽莲耳边低声说：“小心哦，区长前女友可是四公之一奈特米尔的代言人丽贝卡，她最擅长给人毁容了，区长的脸都被她毁了两次。如果知道你和他交往的话，你的脸也难说了哦。” 　　玛丽莲心里害怕，但还是强自镇定说：“斯派德先生有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权力。” 　　“祝你好运啰。”玫瑰眨了眨眼。 　　和斯派德一起共进晚餐，玛丽莲又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光是看着那张脸，就让她觉得充满幸福感。 　　分别时，斯派德非常认真地说：“玛丽莲小姐，你很美，不过请距离我远一点……因为丽贝卡的行为难以判断，她可能会伤害对任何靠近我的女性。” 　　“我不怕。” 　　玛丽莲鼓起勇气想要抱他，却被斯派德躲开。 　　“我不能让你受伤。” 　　斯派德笑了笑，戴上面具：“就让我一个人呆着，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他潇洒离去，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玛丽莲小姐，玛丽莲小姐？” 　　“啊，你好。” 　　玛丽莲这才注意到，埃迪男爵带着秘书官贾尔斯站在自己面前。 　　“刚才的影像真是太棒了。” 　　“谢谢，都是马修先生想出来的点子。” 　　玛丽莲也切换成工作模式，笑着说：“这样宣传无线话机，可能效果会好一点。” 　　埃迪男爵看向四周。 　　柜台上的无线话机演示机已经被人们挤满，另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是《梦魇之魂：黑暗纪元》的试玩区域。 　　前者因为是头一次亮相，人数更多，一个个排队把玩着无线话机，拨打号码，脸上都是好奇和渴望。 　　蔷薇商会和共和国债务商会的工作人员在旁边解释。 　　“只需要首付20金币，无线话机就能拿回家！” 　　“五国首发，买到就是赚到，享受无线人生，走到哪儿都能联络你想联系的任何人！” 　　“免费送话机，每月缴纳服务费就能体验最高端的通话方式！” 　　“今天只有三十部话机，先到先得，数量有限！” 　　“直营店多用于展示，金融村的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务商会有更多现货，便于办理服务协定，欢迎大家前去咨询购买！” 　　听到无线话机如此便宜，当场有十几个人摸出金券，现场办理了无线话机服务。 　　三十部话机，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抢空，其他人只能排队试玩样机，询问详细购买协议。 　　更多人已经扭头赶赴金融村去抢购新机。 　　秘书官贾尔斯不由感叹：“埃里克城的有钱人太多了。” 　　“关键不在于这个，有钱人可不傻。” 　　埃迪男爵纠正说：“俾斯麦庄园的商品，先买先享受，质量和体验都是其他地方没法比的，而且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便宜，他们很清楚。” 第708章 新基建风暴已成 　　索伊给马修倒了一杯猕猴桃汁，翻开自己的记事簿。 　　“马修先生，昨天直营店30部无线话机全部卖出，预定数量超过200部。” 　　“根据今早娜塔莉和芭芭拉小姐那边提供的数据，蔷薇商会、共和国债务商会各领取的50部无线话机也都售罄，预定总数超过1400部。” 　　马修咽下嘴里的炒鸡蛋，喝了一口果汁：“应该不都是埃里克城的人吧？我记得埃里克城人口才涨到10万，一天内超过百分之一的人购买，这数字听起来就有水分。” 　　“根据两位小姐的统计，预定者里面有六成都是阿基坦、萨克森、巴斯、都灵商人，商人群体是最先瞄准无线话机的群体。” 　　“除此之外，埃里克城塞浦路伯爵订购了5部，卡尔马王室订购了20部话机。” 　　马修一愣：“你们没告诉他们吗，那边无线覆盖还在调试中。” 　　“说了。不过听下订单的宫廷后勤官员说，是奥拉夫三世陛下亲自下令，要提前储备和购买。” 　　索伊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大家对庄园有非常强的信心。” 　　马修点点头：“植生羊无线基站直接对接到固定地点，现在适应了当地环境吗？” 　　“目前并无不适应的反馈。” 　　索伊翻看自己的记录：“按照最初的3城2基站模式，北方贸易区总计6座城市，共有4头LV20幼年植生羊被送入到指定区域，它们只要有人喂养，就不怎么会动弹，保持树状。” 　　“吉赛尔小姐撰写的基站喂养手册写的很详细，珍妮弗小姐亲自带队去讲解。由于经过阉割，这些小羊都非常温顺，对夜魔的攻击欲望也很低，只要将它们用特制羊圈围起来，它们就不会离开那里。” 　　无线话机是在既有魔能话机体系上的一次升级。 　　除去终端的无线话机，处理端的交换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信息传递者，植生羊。 　　阿拉克涅小组的集中测试，发现经过特殊阉割的植生羊幼崽更符合无线基站的定位需要。 　　它们性格温和，较为懒散，只要有吃的就不怎么动弹，杂食，不挑食，唯一的缺憾是失去了吐出魔术种子的能力——这一点不影响它们的本职工作。 　　马修对植生羊持续观察发现，等阶越高的植生羊，对种子的魔改越是彻底。 　　只需要将种子和其他食物一起喂给羊群，它们就能吐出这些不怎么感兴趣的种子，将它们进行魔术处理，变成可以持续几代的重要农作物。 　　在倪克斯对各种动植物不断侵蚀的现在，魔术种子正在逐渐变成罗斯特大陆最重要的粮食来源，它们产量高，能够抵抗污染，并且成熟后不论饱腹感还是营养，都要强于普通种子。 　　“因为植生羊的安置很简单，只要运送到勘查决定的地点，对接交换机，该区域的无线信号的覆盖就能迅速完成。” 　　索伊合上记事本：“马修先生，今天还有一个产业合作会议，按照给您决定的计划是在半个小时后。事实上，合作方代表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一会儿了。” 　　马修用餐巾擦了擦嘴：“既然都到了，让他们进来吧，早到早谈，也不耽误大家时间。” 　　“是。” 　　索伊收拾了桌子，这才打开会议厅大门。 　　外面的人得知提前开始，一个个有序进入。 　　每一个代表都对马修报以微笑。 　　来的大多都是老熟人了。 　　神殿四大枢机主教其一，土主教厄尔斯。 　　真理之眼的前水元素部长，葛瑞丝·斯科特。 　　秘银工坊三大炼金术师之一，有着炼金百科之名的米歇尔。 　　卡尔马王国代表，北部行省总督雷诺兹。 　　萨克森王国代表，首相梅特涅。 　　阿基坦共和国代表，首相黎塞留。 　　巴斯共和国代表，前执政官，现共和国商贸部长亚瑟·尼维尔。 　　以及头一遭正式走上台前的绞索公馆代表，穷查理，查理·布朗尼。 　　要说这群人里，让马修在意的是最后一个。 　　穷查理最初通过话机表示，自己将作为绞索公馆代表出席，希望能和俾斯麦庄园谈生意合作，马修还是非常意外的。 　　不过俾斯麦庄园发展到今天的体量和模式，已经和各方势力形成了事实的利益共同体，兰尼夫人带着秘法会全部投诚转型，绞索公馆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谁跟不上时代，谁就将被淘汰，对于面临太多利益冲突的组织来说更是残酷。 　　穷查理解释说：“马修先生，其实我是前不久加入绞索公馆的，他们的人找到我，知道我是俾斯麦庄园在巴斯的代理商，这才邀请我加入，我同意了。” 　　“他们给出的条件是，帮我获取布朗尼家族继承权……这次也是专门让我过来作为公馆，希望能够和俾斯麦庄园达成合作协定。” 　　穷查理还是解释了一遍。 　　马修点点头。 　　这就不难理解了，这个条件对穷查理的确有强大吸引力。 　　布朗尼家族子嗣众多，想要得到共和国债务商会会长索耶斯·布朗尼的财产继承权，要面对的敌人绝不会少。 　　“没事，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就好。” 　　“请马修先生放心，一定不会影响生意，如果公馆的工作会影响庄园利益，我一定会提前告知马修先生您，确保您的利益不受损害。” 　　马修一笑置之。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不过穷查理已经表了态，算是对庄园的极大尊重。 　　要确保穷查理一条心跟着俾斯麦庄园这条船，唯有一个办法：只要庄园系创造的利益独一无二，穷查理就会是这艘大船的忠诚船员。 　　打铁还需自身硬，养兵就得给足粮饷。 　　综合实力保持强盛，就是最好的护城河。 　　…… 　　马修看众人到齐，于是也落座。 　　吉赛尔一脸起床气，对马修强行拉她过来开会很不高兴。 　　她越想越气，用高跟鞋踩了马修一脚，让马修脸色惨白，只能双手捏着大腿忍住嚎叫的冲突。 　　“你不是喜欢女人用腿蹭你吗？”吉赛尔见他这模样，笑眯眯说：“我的腿和芭芭拉的腿，你更喜欢哪一个？” 　　“当然是你的。”马修强忍痛楚，一脸坚定地说。 　　“真的吗？那我得多让你喜欢喜欢。” 　　吉赛尔嘴角扬起，又不动声色踩了他一脚。 　　马修脸成了猪肝色，但也趁机用手抓住了她的腿，高跟鞋一下子滑落在地。 　　手指握住了小腿，指尖触感光滑细腻，匀称纤细的腿部不乏力量，皮肤上又带着一种冰冷感，手感很奇妙。 　　吉赛尔被捏得脸上一慌，她习惯了穿长裙，里面腿上没有穿袜子，被马修抓住后有点呆住。 　　她立即试图从他手里挣脱，但被马修双手牢牢抓住脚踝和脚掌，手指轻轻在脚掌心挠着，让吉赛尔只能咬着唇忍耐。 　　马修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踩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哼哼。 　　坐在马修身旁的卢卡斯装作没看到，清了清嗓子：“辛苦诸位代表赶赴俾斯麦庄园，希望这次的会谈，能给所有人一个共赢的结果。” 　　作为俾斯麦庄园对外大使，他出席会议是必然。 　　除此之外，商业顾问基尔、珍妮弗、芙兰朵露以专业参谋身份出席会议。 　　“众所周知，我们俾斯麦庄园从来反对单边主义和霸权主义，一贯谋求的都是多边合作，长道伙伴合作精神，践行互利共赢理念，阐释共同发展主张，以迎接越来越变幻莫测的外部挑战。” 　　这几年到处出访，让卢卡斯的外交辞令越渐纯属。 　　他做了个一个简单总结后说：“此前的种种对抗和误解，已经被证明是损害所有人的利益，是旧时代过时的做法，是违反时代规律的行为。因此我们现在重新坐下来，为重新建立一个健康、稳定的多边合作关系而努力。” 　　“今天的‘产业合作会议’，概而言之，是一个集中式产业分包和互惠性的商议。” 　　卢卡斯看向最前方的神殿代表：“那么厄尔斯主教，从您开始。” 　　厄尔斯方脸高鼻，年过半百以至于头顶秃了大半，他穿着象征崇高地位的红色主教服，仪态依旧得体。 　　“马修先生，卢卡斯大使，各方代表们。” 　　他先是微微颔首以示礼貌：“神殿虽然很少涉足世俗，但如今黑暗和邪神之力依旧在威胁着每一个人，因此我们几位枢机主教讨论后获得了教宗冕下的同意，特来希望基于此前的基础，和俾斯麦庄园有更进一步的深度合作……” 　　厄尔斯洋洋洒洒，抑扬顿挫讲了一番。 　　大体内容是，神殿希望能承接俾斯麦庄园一部分的植生羊培育，他们有大量圣植，非常适宜于做这件事。 　　作为合作的回应，神殿会按照每一头羊最少100块标准魔金（每罐4公斤）的价格支付，初期暂时想要交易10头植生羊幼崽。 　　此外，神殿会在都灵境内大规模推广魔术麦种和魔术水稻，他们有五大王国最大面积的平原，有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大片耕地和淡水，神殿预计一旦全面铺开，他们将能提供五大王国1/2的粮食。 　　卢卡斯笑笑，看向下一个发言代表。 　　葛瑞丝依旧用兜帽遮住了还没有长出太多头发的脑袋，她发音清晰：“会长阿诺德先生已经返回中部，如今真理之眼将会延续过往一贯策略，不介入世俗权力，专注于巫术研究，以巫术寻找真理，造福人类世界。” 　　“我们衷心希望，俾斯麦庄园能将‘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在阿基坦的生产和销售也分一部分给我们。我们计划和北方重工联合开设工厂群，接受北方重工的技术监督，价格也会按照俾斯麦庄园定价执行。” 　　“我们将会以严格的标准生产制造巫术计算机，争取早日降低成本，让更多的巫术计算机满足五大王国需求。” 　　所有人都是一愣。 　　真理之眼的出席并不意外，但他们提出的要求简直离谱……俾斯麦庄园将最炙手可热的产业一部分交给他们？那不是将自己受制于人吗？ 　　马修停下手里的活儿。 　　吉赛尔赶紧收回腿，有些慌张地整理裙摆。 　　马修问：“是阿诺德会长的想法吗？” 　　“是的。” 　　葛瑞丝说：“会长托我向您问好。” 　　马修沉思片刻：“也代我向会长先生问好，具体事项由卢卡斯和你谈。” 　　葛瑞丝呼出一口气。 　　后面众人脸色骤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俾斯麦庄园对神殿要求置之不理，反而对真理之眼公然地分红行为，当场答应。 　　难道说，俾斯麦庄园要重新联合真理之眼，制衡神殿？ 第709章 产业分包 　　葛瑞丝也略有讶异。 　　哪怕来之前，会长叮嘱说，按照马修一贯行为，应该是会答应的。不过你一定要讲清楚我们的诉求，以及我们愿意付出的条件，尽可能减少意见分歧。 　　万没想到，马修还没听条件，就点头了。 　　大家都知道，马修·俾斯麦是一个说话就算的人，在信誉方面，俾斯麦庄园有口皆碑。 　　葛瑞丝赶紧继续说：“我们真理之眼，愿意和俾斯麦庄园共享‘魔金制造工艺’。”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 　　其他人都死死盯着葛瑞丝，对此不敢置信。 　　马修也有些诧异。 　　魔灵幼崽或胚胎成长到魔术回路完整，魔术反应堆基本成熟，就会被临摹后沉入一种特殊的液体里封存，用特制铁罐分开保存，避免互相之间产生交流反应。 　　被制作成罐头的魔灵，就是魔金的本质。 　　大型魔术反应炉需要补充魔能的时候，就把这些魔金铁罐取出，推入大型魔术反应堆的填装匣里，等被抽干血肉后回收罐子。 　　魔金除去是大型魔术反应炉最重要的保养品和催化剂，还是一种魔灵电池，纯以释放出的力量来说，还要超过龙蛋反应堆，只是不具有充能能力。 　　真理之眼的核心垄断技术中，魔金就是最重要的魔能存储物，也只有他们能制作魔金。 　　曾担任副会长的兰尼夫人也不知道其准确配方，她和丈夫范德佩尔就曾讨论过，筹划了一个“魔灵补完计划”，故意以秘法会方式泄露出去后看看各方反应，结果只是变成贵族们一个笑话，没人关心。 　　魔金制作工艺和具体流程掌握在历代会长手里，每一批次制作魔金，会长都会自制用以封存魔金的魔液，然后其他人只需要按部就班执行封装。 　　可以说，魔金制造工艺就是真理之眼不传之秘。 　　比起元素之眼价值更胜一筹。 　　“这……还是算了吧。” 　　马修的拒绝，又让在场个人脸色古怪。 　　葛瑞丝有些着急：“马修先生，真理之眼是诚心实意想要合作，请您一定收下这份制作工艺单。” 　　“不用了，真不用。” 　　“马修先生一定得收下。” 　　两人一个硬要送，一个不肯拿。 　　搞得其他人满脸茫然。 　　这什么情况？ 　　真理之眼货真价实割肉，俾斯麦庄园居然不接这一茬。 　　不对。 　　一定有什么没发现的内幕……还是说，这其实是一个陷阱？ 　　真理之眼想要拉俾斯麦庄园，成为核心合作伙伴，以修补之前破裂的关系？ 　　其他代表各有想法。 　　马修却是真不想要。 　　俾斯麦庄园定位有一个特征，不论种族，人也好魔灵也好，唯才是举，只要认可庄园的核心价值观、具有庄园需要的才能，都可以按照流程加入庄园。 　　魔金制造工艺这东西，虽然能和龙蛋反应堆形成互补，让能源供应变得更加多样化，但带来的负面作用太大了。 　　这玩意就像是活体电池，魔灵群体是不可能接受的，比毒气弹的性质还要更加恶劣。 　　马修不要，也不能要。 　　葛瑞丝却是真的担心。 　　会长说过，交易合作需要双方有利，要在其他人面前，确保马修收下这份礼物。 　　谁能想到马修居然不要，态度还极其坚决。 　　“马修先生，您真的得收下，这是真理之眼的诚意和决心，我们调整了大方向，也意识到了巫师群体不能独立于其他人而存，所以也需要我们对各王国、所有人民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心意我领了，这份礼太重了，就不收了。” 　　两人又是一番太极拳。 　　马修琢磨，这阿诺德会长果然段位比比鲁斯要高很多，这一手送礼简直是送了一个定时炸弹，而且还让人说不出不来，有一手的。 　　他突然感觉到，小腿上痒痒的。 　　吉赛尔在用脚尖蹭自己。 　　这是正事的时候，待会儿再玩。 　　马修使眼色时，发现吉赛尔一脸认真。 　　吉赛尔凑过来，在他耳边说：“工艺本身没问题，严格来说，深渊虫子也是魔灵，这项技术只需要稍微调整……” 　　马修脑子一亮。 　　对了，怎么忘了这回事！ 　　在具有自我认知的魔灵眼里，深渊的塔佐蠕虫、钻地毛虫根本就不是同类，而是入侵的天敌。 　　有吉赛尔在，真是太好了！ 　　马修梳理了一下思绪，看向葛瑞丝：“既然阿诺德会长坚持，那么就却之不恭了。” 　　葛瑞丝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由于俾斯麦庄园的理念和核心价值观是和平共处，所以‘魔金制造工艺’我们会进行一些处理。” 　　马修话锋一转，看向众代表：“大家都知道，俾斯麦庄园其实是长期遭受深渊生物的困扰，本身也有炼狱使徒团队在，他们也要应对接连不断的征召，非常辛苦和危险。” 　　“深渊主堡和洞穴里，源源不断的深渊虫子会钻出来，一直以来如何处理他们就是一个难题，所以我就想，‘魔金制造工艺’能作用于这些深渊虫子吗？” 　　葛瑞丝思考了一下：“深渊生物也具有魔术回路和部分意识湍流，严格意义上也是魔灵，只是没有自我，被毁灭和吞噬的本能完全控制。也是符合工艺操作的对象。” 　　马修一笑：“那就行。” 　　“我准备将那些十分危险的深渊虫子捕捉起来，制作成有益于所有人的魔术装置，我暂时将其命名为‘深渊电池’，希望可以给大家带来很多的福祉和方便。” 　　商讨会继续进行。 　　整整一天，整个会议才结束。 　　最终俾斯麦庄园和各组织达成共识，也完成了进一步的产业分包。 　　神殿获得两头阉割后的植生羊，都灵境内将会大规模种植魔术小麦、魔术水稻，并且以各国平均市场价对其他四国进行粮食支援，具体价格按照各国具体协商。 　　真理之眼作为俾斯麦庄园的合作方，承接阿基坦的巫术计算机制造、销售、售后维护等事项，并且为此设立“新巫术部”，部长由葛瑞丝担任，其中成员就有制作巫术游戏《英雄之路》的巫师乔治。 　　秘银工坊也承接了萨克森的巫术计算机业务，同时也成为俾斯麦庄园无线话机研发唯一合作伙伴。 　　萨克森、阿基坦、巴斯的官员们则是谈的魔能话机基建对重要城市网络的全覆盖，并且升级成无线基站。 　　绞索公馆得到庄园认可，提供给国工厂魔能蛛丝的原材料——他们还掌握了一名骸骨蛛后。 　　大方面决定很快，大多时间都在利益争取上。 　　忙完这一场扯皮会议后，马修赶紧出门透透气。 　　路灯下，马修和吉赛尔肩并肩，慢悠悠在农田间的小道上走着，影子被他们落在身后。 　　索伊很知趣地远远跟着，给他们私人空间。 　　马修伸了个懒腰，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它们微风下簌簌摇摆。 　　“最初的时候，只想要让大家吃饱饭，没想到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还是有那么多问题解决不了。” 　　“你已经尽力了。” 　　吉赛尔温声说：“换成任何人，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 　　“真的吗？” 　　“真的。” 　　马修笑了一下：“其实我根本做不到很多事，都是靠你们，你们在各领域上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经验丰富，长期耕耘，那么多的东西才能这么快做出来。” 　　“你能够相信专业的人，愿意持续投入大量金币和资源，足够耐心，这一点已经很难得。” 　　吉赛尔用手指轻轻将耳发捋在耳后，耳垂上的花型红宝石耳环更显得她皮肤白皙光滑。 　　“我有一点一直不懂。” 　　“你说。” 　　“你到底要什么呢？” 　　吉赛尔看着自己步步前进的左右腿，视线聚焦在高跟鞋脚尖：“你现在拥有的力量比四公还强，五大王国的国王和执政官，也没法像你一样能够聚集那么一群人，让他们听你的安排和分配。” 　　“你现在，拥有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权力，拥有根本用之不尽的金币，庄园的战力要摧毁一个王国也不难。” 　　“可你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满足，为什么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红发女巫转过脸，眼里有几分迷惑：“你想要女人吗？各种类型的漂亮女人，只要你勾勾手指，都会到你身前来，可你似乎也没有怎么纵情享乐。” 　　犹豫了一下，她低声说：“难道你那方面不行吗？” 　　“怎么可能！” 　　马修脸上的笑容消失：“我对女人感不感兴趣，你不是最清楚吗？” 　　吉赛尔哦了一声：“也对，你对女人的胸和腿还是很感兴趣的……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魔术种子的推广已经不需要费力，各国都会自发大规模种植，下一步呢，你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我很好奇。” 　　她仔细端详着马修的脸，仿佛想要从上面看出一点什么。 　　“真想知道？” 　　马修指了指自己左脸：“那就亲我一下。” 　　话才说完，他就感觉左脸被轻轻啄了一下，凉凉的。 　　马修惊了。 　　她真亲啊，早知道指着嘴的…… 　　既然吻都吻了。 　　马修认真地说：“我有一个梦想，让每一个人都能玩上《梦魇之魂》这样的游戏，这样不论我们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我们都能找到一片可以暂时逃避的地方。逃避虽然可耻，但很多时候有用。” 　　人类总会遇到很多难题，其中一部分是能解决的，比如吃不饱饭、寒冷、没有居所，但还有很多是相当一段时间里无法解决的，比如迎面而来的飓风，地震，大规模的传染病，亲人的去世，感情的破裂。 　　面对这些短期人力不及的痛苦，人们需要有一个地方能释放自己的压力和不甘，然后背负起它们继续前进。 　　吉赛尔点点头：“我懂。” 　　她笑了笑：“那就制造出一个无比奇妙的游戏，让所有人都能进入其中！我期待着那一天。” 　　马修牵起她的手，吉赛尔没有躲。 　　女巫的手软软的。 　　“到了那一天，我们就正式退休，好好享受生活。” 第710章 猝不及防的征召 　　会议结束后，各方都开始忙碌于商讨各种合作细节，不过这些事都在埃里克城进行，倒是不再影响庄园的日常。 　　好不容易有两天休息时间，马修计划出门走走，放松一下。 　　短期旅程可以去萨克森看看一直闷头发展的维克多，或是去阿基坦瞧一瞧科西嘉的庄园。 　　长期旅行则是去古德涅维帝国旧址，去寻找古帝国的宝库，以及寻找仁王克劳德发现的那个通往“蜥型界”的节点。 　　奥尔巴德号已经初步改造完毕，必要的魔术回路已经全部刻画完毕，这项大工程可是耗费了工程部大多数的精力和人手，结果也是相当喜人，其试飞的灵活性大幅度提升，表皮加装了房屋和要塞炮塔，能够通过头部的集中控室进行操作开火。 　　马修靠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脑后，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选哪个呢？ 　　平时果断的马修，一下子过于放松，也有点选择困难症。 　　他翻出画纸和炭笔，开始进行久违地作画。 　　黑暗时代的第一年可以说瞬息万变。 　　夜魔肆虐，梦魇之门开启，倪克斯阴影笼罩大地，五大王国明争暗斗，各方势力试图重新洗牌、确定一个强力的声音。 　　真理之眼依仗着找到的新靠山“冥界之蛇”灵格奥萝，对神殿进行技术制裁，神殿不得不拉俾斯麦庄园结盟对抗。 　　俾斯麦庄园不声不响，用巫术计算机破开了巫师们对巫术的垄断，消除了敬畏，以魔能话机改变了人们的认知，让元素之眼显得老迈而落后。 　　比鲁斯科尼做局，以国王和亲王为棋子，阿基坦王国为棋盘，真正目的是分散俾斯麦力量，完成对俾斯麦庄园大本营掌控的激进战略意图。 　　谁料预估出现了偏差，俾斯麦庄园积累的战力远超比鲁斯想象，导致最终功败垂成，奥萝也放弃了这个无用的属下。 　　最精彩这时候才开始。 　　比鲁斯导演的假戏，却间接导致了国王遇刺，亲王逃亡。一直被贵族压制和无视的人民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反对贵族特权的浪潮席卷全国，将早已腐朽不堪的王国政局撞击得摇摇欲坠。 　　真正的革命之火也因此点燃。 　　各国都被波及，人民也从旧日被剥削奴役的惯性中清醒过来，开始用各种方式发声，用行为投票。 　　卡尔马清算了贵族，撤除了旧制度，给了所有人希望，那就到卡尔马去！ 　　阿基坦也完成了从君主制到共和制的转变，完成了以前人们想都不敢想的巨大改革。 　　面对大势浪头，其他三国也无法置身事外，被倒逼进行调整和改革，以确保本国国民不会因此大量流失而转投他国，跨国贸易依旧具有竞争力…… 　　然后有了埃里克公约，有了各方会晤于俾斯麦庄园，建立明确的产业分包，多边合作共识和细则。 　　在这不长的一年时间里，神殿开始经营烟草，真理之眼成为了俾斯麦最核心合作伙伴之一，秘银工坊更是早在维克多穿针引线下和北方贸易区建立了牢不可破的长期合作。 　　秘法会被各方通缉追杀下，转头俾斯麦庄园，这一批经验丰富的人才融入了庄园各领域的产业。 　　绞索公馆也不得不公开露面，乘上这艘大船，避免重蹈之前真理之眼的覆辙。 　　想到种种变化，马修一边画画，一边反思。 　　是俾斯麦庄园改变了一切吗？ 　　不是的。 　　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的现状早已持续太久，阶级矛盾越来越激化。贵族群体对各阶层的蔑视和操控，上吞国家资产，下占平民利益，已经是众矢之的，一切只需要一个契机。 　　巫师们锁住了那个契机。 　　俾斯麦庄园只是解开了那个锁，将滞涩的生产力推动起来，大力提倡发展生产力，发明出前所未有的高效工具，戳破了那片遮蔽弱点的关键铠甲。 　　吃饱饭，有时间思考的平民们，就会自然而然推动那庞大的车轮往前转动。 　　面对时代巨浪，贵族们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要么被碾碎，要么改变自己跟随车轮一起前行。 　　马修放下炭笔。 　　面前是一副纯素描。 　　画纸大背景一片黑暗，人们高举手里的火把，周围还有很多星星点点的火焰聚集过来，那都是看到火光的其他人。 　　身后，火焰已经在地面被点燃。 　　下面写了这幅画的名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索伊，把它挂起来。” 　　看着新挂到墙上的画，马修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指上的炭灰。 　　想来想去，还是去古德涅维帝国旧址寻宝更感兴趣一点。 　　马修心里正琢磨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条突兀的通牒。 　　——4个小时后，“三叉戟”小队将被战场征召，本次投射目的地：炼狱主战场724号阵地。 　　——任务目标：守住阵地1个小时，保护传输门不被深渊生物破坏。 　　——投射限制：无限制，可携带一切战力参与作战。 　　马修意识到这次任务非比寻常。 　　此前都是一个月为期的作战，这次却是只需要守住1个小时就算成功。 　　炼狱主战场724号阵地。 　　难道炼狱之王评估后提高了三叉戟小队的评级，直接让他们越级进入主战场参战？ 　　马修有点郁闷。 　　假期看样子又得泡汤。 　　会议厅大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喀迈拉带着毛孩泰森匆匆进来：“马修，你也收到征召了吧？” 　　“嗯。” 　　马修有点不解：“这次怎么是主战场，我记得不是至少得伯爵级小队才行吗？” 　　“我也不知道。” 　　喀迈拉脸上也有点紧张：“一直以来，都必须是伯爵小队才能参与主战场，子爵和男爵级的过去都是炮灰……这回看来是前线非常吃紧，所以对子爵小队也直接展开征召了。” 　　马修突然想到：“会不会和我们很久没有被征召有关系？” 　　可能是上层使徒早已决定，就让三叉戟小队提到前线去作战，所以给他们时间发育和成长…… 　　“不知道。” 　　喀迈拉非常严肃：“我们得尽可能做好准备，前线炼狱使徒阵亡率远超后方。” 　　“与后方炼狱战场不同，前线战场因为强度太大，所以是‘无限制作战’。也就是说，只要参与主战场的小队，炼狱之王允许携带一些力量参与作战，不管是不是仆从，是不是炼狱之民，都可以通过炼狱之口进入其中参与作战。” 　　“也就是说，哪怕将庄园所有战力带过去，都没有任何问题。” 　　马修认真地点头：“懂了，所以这次得派出强力战士才行。” 　　“对，因为阵亡率实在太高了。”喀迈拉脸色不好看：“虽然我没有上过主战场，但听说那里生还率十不存一……” 　　马修心里发狠。 　　这回必须组建一个能打的全方位强力团过去！ 　　半个小时后。 　　本次参战成员全部集合。 　　仁王1、2号机，由庄园的吉赛尔、帕梅拉操作。 　　古尔远程操控的黑白之龙。 　　马修的剑徒，喀迈拉，泰森，门涅利克，操作弓骑士的奎恩。 　　一辆被镀了一层沉沦石保护层，蛇炮和狼铳用黑金改造后的加强版轨道骑士。 　　一辆同样有沉沦石层保护的多功能巡逻车。 　　大量弹药。 　　小队集结在庄园外。 　　马修打开炼狱之口。 　　“出发，俾斯麦战士！” 　　【本卷完】 第711章 阵地战友 　　炼狱之口的血肉通道里，缓缓走出一队全副武装的人。 　　先是身着灰色全身甲的仁王1、2号机，它们各持一把黑金狼铳，膝盖微曲，步伐小心稳健，随时注意周围有无异状。 　　紧跟着是奎恩操作的轨道骑士，履带在地面压过两道清晰的车辙痕，炮塔上的蛇炮随时准备开火。 　　再后面是一辆多功能巡逻车，驾驶室里是毛孩泰森，他熟练地操作方向舵，慢慢停车。 　　压轴的黑白之龙，它登场时炼狱之口扩大了几倍，这才让龙能从那一段钻进来。 　　它躲入小队头顶极高处，缩成一个很难看清的黑点，随时准备狩猎任何靠近的异常目标。 　　后车厢大门打开。 　　剑徒之身的马修，喀迈拉，以及门涅利克从里出来。 　　马修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 　　此前后方炼狱战场都处于类似于沙漠的地方，这主战场却是一片大平原，一眼能望到极远处的地平线，没有风，四周一片荒凉的黑褐色泥土。 　　地上没有草地，只有一种紫红色的瘤状苔藓类植物，它们根茎贴着泥土缝隙蜿蜒蛇形，就像是某种被拉长的筋肉，看起来有几分恶心。 　　马修蹲下，用手扯下一根红苔，断裂处涌出一些粘稠的像是半凝固油脂的深红色黏着物。 　　“这是‘血藤’，听说是依靠吸收主战场死去的尸骸成型的一种东西，它里面混合了深渊那边的污染力量，以及一部分炼狱使徒的四元素之力，形成了这种红色膏状物。” 　　喀迈拉也蹲在马修身边，用手指捏了捏断的那一截根茎，挤压下更多的红色粘液涌出来。 　　“尽量不要触碰这东西，它吸附能力很强，里面有一部分被污染的力量，虽然量不多，但多少会对人有一点影响。” 　　“血藤能疯狂吸收逸散空气中的大量四元素之力，但我们没法利用里头的力量，地下到处都是这东西。” 　　喀迈拉眯起眼看向空旷的平原四周，炼狱之口依旧处于开启状态，这也是炼狱方的传输门，后续增援会在一个小时候接替三叉戟小队。 　　“这里空气里是没有任何四元素波动的，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既有的魔术储备来应对接下来的作战，还好带了充足的弹药……” 　　马修却是想到的另一点：“你是说，血藤本身是存储魔术反应的载体？” 　　“是这样没错，但里面有大量被污染的……” 　　“它的污染是通过意识湍流进行的反馈对吧？” 　　“是。” 　　“也就是说，只要将它做成某种能源池，转化到完全没有意识湍流的魔术回路里，就能提供充沛的魔术反应，对吧？” 　　“这……确实。” 　　“好东西！” 　　马修心里一喜，果然，各个世界都有特产，这些材料在本地无人问津，在其他体系里却可以成为重要的原料。 　　喀迈拉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到了阵亡率极高的主战场，还搁那儿琢磨俾斯麦庄园的能源体系。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也都没听说对血藤感兴趣的人。 　　喀迈拉转念一想，炼狱使徒一直穷兵黩武，不得不为了对抗不知疲倦的深渊生物而做出极端准备，安心发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动荡世界里很难维持长时间的发展，更不用说搞什么基础建设，能源体系，新材料了。 　　这就和炼狱世界的黑金，这里的血藤一样。 　　他想起马修曾经说过的一个词。 　　体制问题。 　　马修站起来，这里太安静了，静得让人觉得不安。 　　喀迈拉也猛地拔出狼铳，对准前方：“出来！” 　　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壮硕身影。 　　他身高至少两尺，鼻子上有一枚金鼻环，牛首人身，两只尖角指向天空，脑袋上有着非常花哨的红黑两色纹身，一把长柄斧被他轻松抗在肩上。 　　来者赤裸上身肌肉虬结，如大理石一样光滑匀称，腰腹缠着一条系带，下面是短边鱼鳞裙铠，双腿赤脚站在黑土地上，仿佛是来自蛮荒的战士。 　　* 　　牛头圣武士（LV60）：炼狱伯爵，牛头人部落最强战力之一。 　　价值：产量2，营养0，饱腹0，精神5，魔术7。 　　增益：强力石肤。 　　任何伤害都会被大幅减免。 　　增益：神圣战吼。 　　使用吼声增强战力，减缓敌人行动，封锁对方力量，等阶越高，效果越好。 　　增益：嗜血冲锋 　　以秘仪大幅度增强鼓励部下，让部属短时间里获取200%的破坏力，状态结束后会陷入长时间虚弱。 　　破坏：A+ 　　速度：B 　　射程：D 　　持续：A+ 　　精密：C 　　成长：D 　　象征：无。 　　* 　　这圣武士身后，出现了整齐排列的牛头战士军团。 　　它们列成方阵，数量最少有五百之数，每一个都手持大盾和战斧，比起马修之前见到的牛头战士都要精良。 　　圣武士大喇喇过来，一脸桀骜，扫了一眼马修团队人数：“数量上有点少，不过看起来都是精锐，那个铁皮车，看起来有点意思。” 　　他伸出大手：“罗德曼。” 　　马修和他握了握：“马修。” 　　喀迈拉有点郁闷，我这队长是越来越没存在感，怎么这家伙就知道马修是实际头儿的？ 　　圣武士罗德曼扭了扭脖子，发出喀嚓声响：“我是隔壁，负责725号阵地的队长。我们队都是圣武士，五个。” 　　马修回答简练：“我们队长是喀迈拉，这位。” 　　他指了指旁边，喀迈拉顿时抬头挺胸。 　　罗德曼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回到马修身上：“远古兽裔的确不弱……不过，你才是这里说话的对吧。” 　　他目光在这群装扮古怪的战士身上扫了一圈：“他们全部都围绕着你站位，你才是真正的核心，或者说，指挥大脑。” 　　“喂，那家伙，你也该过来打招呼了，再不来就可能没机会了。” 　　罗德曼朝斜对面挥手。 　　地面的黑土朝上缓缓扭曲，凝聚成一个人形态。 　　它有着五尺高，长手长脚，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粗略的人形，看起来敦实而沉重。 　　* 　　土元素统领（LV62）：炼狱伯爵，拥有强悍的抗性与出色的力量，为炼狱巨像后裔。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9。 　　增益：魔术免疫。 　　免疫四元素攻击和大多魔术反应。 　　增益：元素塑造 　　以土元素制造土元素傀儡，用以作战或是引爆。 　　* 　　破坏：A 　　速度：D 　　射程：B 　　持续：S 　　精密：B 　　成长：B 　　象征：无。 　　* 　　土元素统领声音浑厚：“斯沃德，723号阵地队长，我们队，三个统领。” 　　罗德曼咧嘴一笑：“就是这样，大伙儿打个招呼，主战场规矩。” 　　“规矩？”马修不懂就问：“打招呼吗？” 　　“算是，你们是第一次来吧。” 　　与看起来桀骜不驯的模样不同，罗德曼表现出充分的耐心：“这鬼地方很容易死人，所以见得一面，可能就是最后一面。这样哪怕自己死了之后，有战友活着，说不定还有人记得。” 　　“同一个生死战壕，互相挨着的过来要打个招呼，这就变成了长久的规矩。” 　　突然，黯淡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色数字，60。 　　“开始了，我们得回阵地了。” 　　罗德曼扛着斧头转身而去，背对他们挥手：“祝你们好运，争取活下去。” 　　他和牛头人军团消失在空气中。 　　马修也收敛思绪，将所有注意力集中：“所有人，武器上膛，任何敌人，格杀勿论。” 　　很快。 　　地平线尽头，出现铺天盖地的虫群，虫群头顶，上百只卓柏卡布拉高速朝这里扑来。 　　虫群和飞行怪物的后面，一头庞然大物是坐镇的指挥官。 　　它高高扬起的脖子有十尺高，头部有着一个骨头凸起的王冠，气势逼人。 　　马修笑了。 　　巧了不是，暴君先生。 第712章 别开枪，是我！ 　　面对铺天盖地的虫潮和空中卓柏卡布拉，马修小队只是保持警戒的持枪姿态。 　　马修计算着距离。 　　500尺。 　　450尺。 　　400尺。 　　350尺。 　　300尺。 　　“打。” 　　马修手中十字剑一挥。 　　轰地一声炮响。 　　轨道骑士微微震颤，炮口一抬，远处的一大片虫海被炸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同时，奎恩操作炮塔上的狼铳也同步开火。 　　喀迈拉、泰森、门涅利克手里的狼铳也纷纷咆哮起来。 　　哒哒哒的子弹弹出声中，最前方的虫海直接被火力洗地，纷纷被轰杀至渣，根本没法靠近200尺内。 　　马修脑子里开始计算。 　　子弹消耗，是否跟得上现在的时间流逝。 　　虫海看起来杀之不绝，后面的塔佐蠕虫不断前赴后继，完全不畏生死，状若疯狂。 　　空中的卓柏卡布拉更像是牵制力量，它们就要狡猾很多，分成小股小股队伍，十几只一队，绕着马修他们周围盘旋，等待机会偷袭和破坏传输门。 　　被动防守带来的纯粹消耗，让马修有点头疼。 　　这么打下去，就是深渊虫子换子弹的节奏，实在有点亏。 　　哪怕携带的弹药足够这种消耗，打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利润可言。 　　不如换一个思路。 　　马修下令：“仁王1、2号机，过去，把暴君抓过来。” 　　两具仁王开始行动。 　　它们直接迎着虫海冲了过去，沿途试图阻拦它们的虫子都被撞得粉碎。 　　纯机体强度上，仁王就不是这里的低阶生物能对抗的，因此连子弹都可以省了，A上去就完事儿。 　　卓柏卡布拉们终于坐不住，俯冲下来，试图拦住这两个疯狂的怪人。 　　结果仁王根本不搭理它们。 　　但只要敢真的靠近，就会被它们拳头直接打爆，让这些卓柏卡布拉非常忌惮。 　　因此一路横推，冲到暴君面前，它们没有遇到任何实质上的阻拦——强度太低。 　　“暴君”巴吉里斯克看到这一幕，心里是非常震怒的。 　　一群废物！ 　　两个铁皮人都拦不住！ 　　它虽然不确定这两个铁皮人到底是什么，但它们显然里面没有装着肉体，因此行动根本不顾伤害，只想要冲入阵型中央，对自己这个指挥官造成冲击。 　　基本可以断定，这两个就是某种特殊傀儡。 　　对付傀儡，巴吉里斯克是有一手的。 　　它苍白眼球里，红色瞳孔光芒大盛。 　　暴君双翅展开，翅膀上鳞片型纹路一个个从中裂开，变成无数只诡异的眼睛。 　　* 　　增益：灾厄时间 　　双翼上的万千摄魂之眼同时睁开，污染剥离敌人的意识，将其意识拖入翎毛回路里储存，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 　　那一刹那，两头傀儡齐刷刷被定住，僵在当场。 　　暴君心喜。 　　果然有效，稳了。 　　它瞳孔突然猛地缩小。 　　巨大眼球上，投影出两个小小傀儡缓缓举起手里狼铳的模样。 　　怎么会！ 　　还没反应过来，暴君就被迎面洗脸的子弹洪流给冲得满脸花，浑身魔术回路都受到冲击，大量四元素之力被调用到防御上来，浑身魔术反应疯狂消耗。 　　这战斗压力堪比遇上那些恐怖深渊强者！恐怖如斯！ 　　它心里大骇。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两个这种层面的强者？ 　　暴君认得那几个家伙，正因为认得，所以才敢于直接下手。 　　此前自己就和那个炼狱使徒小队碰过，他们实力较弱，但非常狡猾，让自己吃了不少亏。 　　调入主战场后，暴君原以为永远不会再碰上这几个小喽啰了，毕竟这里可是强者才能生存下来的地方，那几个人只能在后方守家，到这里来就是纯送死。 　　它原本可以主攻周围两片阵地，但认出了这里有几个“熟人”，那肯定是要首先照顾的。 　　根据魔术反应波动，可以判断他们几个依旧处于较低水准，属于臭鱼烂虾一类。 　　暴君立马展开了进攻，要将这几个给自己带来过困扰的虫子碾死。 　　谁知道…… 　　这两具傀儡展现出的力量远超自己想象，还不受灾厄时间控制。 　　撤！ 　　暴君当机立断，准备悄然后撤。 　　战场嘛，有输有赢，这是局部迂回，逆向进攻战略，马上就有他们好看的了。 　　正当它准备遛，却发现两个傀儡已经站在了它脑袋上。 　　一个用枪口对准自己的眼睛。 　　一个用枪顶在了自己脑门薄弱处。 　　暴君必须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是硬扛着难以估算的伤害战略后撤，还是暂时性妥协。 　　一秒钟，它选择了妥协。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暴君坚决地说。 　　直到暴君被仁王1、2号机带过来，马修这才稍微送了口气。 　　还好，暴君果然一如既往，外号霸气，真人拉胯。 　　从另一个角度说，它是一个真正识时务的俊杰。 　　暴君非常谦卑地俯首在地：“三位，好久不见。” 　　马修也说：“好久不见，看起来最近暴君先生混得不错，势力精进，已经到了主战场了。” 　　他眼前浮现出暴君的数据。 　　* 　　“暴君”巴吉里斯克（LV72）：古神戈尔贡鲜血孕育的深渊异种。 　　* 　　马修记得清楚，此前暴君还是LV65，也不知道有过怎样的奇遇和试炼，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迈上了全新台阶。 　　难怪有底气对自己一行人下死手。 　　“承蒙深渊神明们青睐，这才能得到一些小小提拔，运气而已。。” 　　暴君身躯庞大，声音却控制得很小。 　　它小心翼翼地说：“大家之间看样子出现了一些误会，我们都是身在深渊，身不由己……不如就行个方便，当做从没有看到，如何？” 　　“那可不行。” 　　马修笑道：“暴君先生以前说过的话，我可印象深刻。” 　　——你以为深渊是什么，炼狱又是什么…… 　　——你们也好，我们也好，付出一切，只为卑微地活着。 　　“暴君先生说得没错，我们所处的古神阵营，让我们双方不得不被迫对立和冲突，这也是炼狱和深渊对抗多年的由来。” 　　“自从成为炼狱使徒，我就一直在想，这种无尽的杀戮毫无意义，因为不论我们怎么拼命，只要古神层面的矛盾无法缓解，战争就无法结束。” 　　“将原神们封印在深渊的古神，和难以挣脱深渊的原神，可能和解吗？目前至少看不到这种可能。” 　　“大局无法改变，所以只能从我们这样的微观层面来考虑……” 　　暴君仿佛听出了一点端倪：“你想做什么？” 　　马修不紧不慢地说：“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我一直以来都希望世界和平。” 　　“上面的大老板们虽然对抗激烈，你死我活的却是我们这些打工人，祂们不死不灭，我们的命却只有一条，我们之间的对抗，是没有必要的。” 　　“所以我想。” 　　马修看着对方巨大的红色眼睛：“暴君先生，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做做样子，怎样？” 　　暴君瞳孔猛地缩小：“你是在渎神……你疯了？” 　　马修笑了。 　　“暴君先生，我就问一个问题：神明在乎吗？” 　　暴君本想怒叱对方一顿，彰显自己对神明的敬畏。 　　但它说不出口，讨好无用。 　　神不在乎。 第713章 神不在乎，我们在乎 　　真正到接近神眷层面的存在，才能明白一件事：神明眼里只有神明。 　　能与神明对抗的，也只有神明。 　　在这条水平线之下，祂们从不真正关注。 　　哪怕以灵格形态凝聚半神之身出没，目的也是为了原初，而非是改变人世间，或是帮助世人。 　　祂们是一群俯瞰世界的超然之物，甚至无法在众多世界展现真身。 　　就像是人类不会去识别蚂蚁之间的区别，也不会在意螳螂阻拦自己的脚步，这些低阶生命形式存在本身不重要，他们的思想、言语、行为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的古神可能甚至无法理解人的思维结构。 　　否则也不会降临灵格，和本地居民凝聚为半神之身，以这具容器来解读和阐述自己的意志。 　　马修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理解。 　　教宗奥斯塔，奥萝，这两位货真价实的半神，祂们有一个共同特征：看似是人，实则更像是对某种人格的模仿。 　　奥斯塔不必说，总是一副情绪永无波动的模样，甚至都懒得伪装，祂将自己关在圣灵花园阅读人类书籍，种植各种花草。 　　祂动身制止弗洛斯与霍纳古尔之战，也仅仅是为了收获弗洛斯本体这一枝魔花。 　　奥萝亦然，生理装扮上热情似火，诱人而让人遐想万千。 　　可哪怕祂说话软妹味十足，但说出的内容却难掩冷酷和怪诞，对于人类的态度，祂还是会显出一种自然而然地冷漠，人类生死对祂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变化，属下也不例外。 　　这就是人与灵格的区别所在：古神无法理解人类，哪怕借用了人类躯体，也难以产生共情的波动。 　　人们到底是生是死，古神们都不在乎。 　　人们是建造神殿，顶礼膜拜，亦或是诅咒神明，祂们也从未关注。 　　于神明而言，人类过于渺小，以至于做的一切，从祂们的角度而言都毫无意义。 　　只是在一些场合和需要，人会变成神明们的道具之一。 　　比如罗斯特大陆的神眷伽布丽艾尔，再比如炼狱之王用以封堵深渊入侵，组建庞大的炼狱使徒军团。 　　“神不在乎，我们在乎。” 　　马修平静地说：“暴君先生，活下去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至于信仰什么神明，或者是否需要神明，那是之后考虑的事，不是吗？” 　　暴君庞大的嘴上下翕动，但没有发话。 　　它眼神阴沉，陷入沉默。 　　“我想，尤其对于我们这些有自我意识，自我认知和控制能力的智慧生命来说，必须思考一件事：到底怎么做才对我们是对的。” 　　“战争的存在，是因为矛盾已经无法解决，但我们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冲突，没必要打生打死，你说呢？” 　　暴君不表态。 　　马修也不在意，几句话就想要让它下决心，那才是不切实际的事。 　　“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马修举起手。 　　天空凝出赤红色的火焰风暴，一条条火蛇冲入四方，遮天蔽日。 　　那些盘桓的卓柏卡布拉被火蛇啃咬吞噬，一个个从天坠落，化为焦炭。 　　“现在没有旁听的了，暴君先生，做一个决定吧。” 　　“要么和我们成为自己人，一起从这个死循环里挣脱出来，要么和它们一样。” 　　马修用剑补了一刀最近的一头焦炭卓柏卡布拉。 　　暴君眼睛跳了跳。 　　有这么让人选择的吗？ 　　我还有个屁的选择啊…… 　　它当即很识时务地点头表态：“我加入。” 　　反正嘴上说说而已。 　　马修金属双手一拍：“那就好办了。” 　　“以后有什么为难你的深渊生物，把名字报过来，我们只要有机会，会去好好找他谈谈。” 　　“当然，以后炼狱战场你也……” 　　暴君当即说：“一定点到即止。” 　　远处地平线上，突然响起轰隆隆声，仿佛有众多骑兵朝着这里冲来。 　　暴君心里一喜，援军到。 　　它闭上眼，进入装死模式。 　　马修也没管它。当看着那群气势汹汹冲来的敌人时，又笑了。 　　今天运气看起来不错。 　　又是一群老熟人。 　　上百头的植生羊朝阵地发起冲锋，看起来金黄一片，十分壮观。 　　它们等阶大多处于LV40左右，前面十来头都是LV60上下，领头者是一头成熟体的植生羊，等阶LV80。 　　马修手一挥：“堵住那个头羊，拿东西。” 　　周围突然变得暗了下来。 　　一头巨大的龙形生物从天上俯冲下来，口喷龙炎，将头羊阻挡下来。 　　头羊也不甘示弱，立马变化身体，进入炮台模式开火还击。 　　仁王1、2号机冲了出去，它们举起沉沦石盾牌，顶着羊群们变化的炮台群，冲入阵中开始降维打击。 　　由于仁王克劳德的机体本身就极其优秀，哪怕在神眷中也属上乘，经过庄园改造后更是弥补了最薄弱的防御，用沉沦石甲解决了其抗击打能力不足的缺陷。 　　此外，因为庄园畜养植生羊已经有好一阵子，对植生羊的特点也有了认知。 　　这一群体没有经过阉割前，好斗好奇，面对强敌会直接抱团，以群体力量对抗敌人，但非常服从头羊命令。 　　简而言之，只需要解决头羊，羊群就不是问题。 　　轨道骑士的重炮持续轰炸施压，喀迈拉和门涅利克手里的狼铳也再次咆哮，巡逻车则被横开过来，变成了一道屏障。让植生羊的光炮扫中沉沦石镀层，就如石沉大海。 　　植生羊炮塔群战线没法继续往前推进。 　　双方火炮光炮对轰，一时间陷入僵持。 　　后方。 　　黑白之龙已经抓着浑身僵硬的头羊，昂首返航，一爪将这头羊摁在地上，确保它被核域龙炎抽干热量锁住。 　　偷窥战场的暴君脸皮狂跳。 　　那可是植生羊，在深渊高等生物里也是最难缠的群体之一……竟然被那头龙两下直接生擒，那头龙的权能武器实在可怕。 　　可总感觉这头龙怪怪的，更像是一头骨龙，有一种冰冷和腐朽的感觉，但却又不同于骨龙那种邪恶与傲慢，就像是某种真正死物一样，沉默又机械。 　　它偷瞥了一眼前方背对自己的马修。 　　他到底带了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马修倒是不觉意外。 　　仁王0号机当初和黑白之龙决战冰原，也是不知对方能力的情况下被黑白之龙冻结，近乎于秒杀。 　　哪怕等阶相仿，能力克制与否、能力特性、有无权能武器、身体强度、魔术反应爆发力都是差异极大的，被同等阶瞬杀是非常正常的事。 　　头羊和黑白之龙看似等阶差别不大，但这一系列装备和战力都差距太大。 　　哪怕来十头头羊，面对黑白之龙也只有死路一条。 　　拥有权能武器“涡虫永生”，普通四元素攻击就没用了。 　　黑白之龙布满獠牙的大嘴张开：“马修先生，要不要宰了它？” 　　马修看向远处，头羊被抓导致羊群们惴惴不安，采取了防守的圆阵型，也不再对外攻击。 　　“让它稍微恢复一点，我有话和它讲。” 　　黑白之龙照做。 　　“你能听懂我的话对吧？” 　　他看向恢复成金毛羊的头羊：“我给你两个选择。” 　　“选择一，你跟我们走，加入我们阵营，我们那里有植生羊，有你生存的空间和土壤。这些羊，留在这里，直到我们离开，想去哪儿就去哪。” 　　“选择二，你死在这里，我也只能把它们全部杀了。” 　　马修将十字剑插在地上：“选择命运吧。” 　　头羊看了一眼俯瞰自己的黑白之龙，声音骄傲：“输给你们，我无话可说，我不可能屈服于你们这么弱小的种群！” 　　“好。” 　　马修点头，对黑白之龙说：“宰了它。” 　　黑白之龙爪子朝头羊脑袋落下。 　　“且慢！” 　　暴君大喊一声。 第714章 以礼来降 　　马修在等。 　　自暴君说过“让我试试”后，它就和头羊两个在商量什么。 　　马修装作不在意，其实在仔细听它们的对话。 　　“我知道你们植生羊一族向来心高气傲，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们展现出的力量远超我们，不算弱小……输给强者，并不是耻辱。” 　　“你要培养出这么的后裔很不容易，每一只羊羔从落地到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都需要很多时间和充足的食物，都是你和各种深渊生物厮杀之后才让它们能成长到现在。” 　　“深渊派出我们是用来争夺领地，再由你们植生羊巩固阵地，其实在这片主战场上，你我阵亡都是很正常的事。现在有一个机会跳出这个不断重复的牢笼，是好事，不是坏事。” 　　“你想，既然对方能养一头拥有权能武器的龙，这种体量的龙，都已经接近半神层面，那么养活一群植生羊问题也不大。” 　　“换一个角度来想，你通过勇猛和顽强的作战，获得了强者的尊重和看好，这才会邀请你加入。” 　　“这不是侮辱，而是荣誉！” 　　“据我所知，也有一些植生羊在其他世界成长，为什么你们不可以呢？” 　　“况且，如果他们足以扛过接下来的进攻，他们就有资格称之为强者，撑不过，你也没有任何损失对不对？”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这么想的，我们面对比我们更强大的敌人，也没有失去尊严和勇气，我们已经赢了！” 　　头羊被他一番游说，说得最后终于松口：“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 　　马修也不知道头羊是要一个台阶，还是它现在冷静下来，发现了生命本身的可贵。 　　其实刚才暴君不插话，也有喀迈拉来做这件事。 　　经典投降流程。 　　马修见暴君那边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当即也表示：“我可以保证，进入我们俾斯麦庄园，你们不是奴隶，而是享受普通公民的合法权益，当然也要遵守庄园的规章制度。” 　　“合法？权益？” 　　头羊对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什么意思？什么法，什么权？” 　　暴君显然对外界认知不少，当即解释：“就是根据规矩的好处，好处就是有自己的生存区域，还有吃的之类。” 　　“有吃的？” 　　头羊眼睛一下就亮了。 　　马修打了个响指。 　　喀迈拉拿了一个小袋子过来。 　　袋子打开，里面混合了魔术小麦和魔术水稻，此外还有一些碎金属。 　　“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植生羊粮食，马修先生制定的标准，兼具口感、营养、精神、魔术供应，你可以验货。”他解释。 　　头羊将信将疑，吃了一口，然后眼睛猛地睁大：“这个世界上竟有这种美味！” 　　在深渊，食物大多是那些塔佐蠕虫和洞**虫，就它们数量最多，能填肚子，味道就不用提了。口感就和鼻涕和毛发的混合体一样。 　　深渊的生物，大多是饥肠辘辘，彼此之间狩猎，赢家才有摄食权。 　　植生羊被吃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在我们庄园，二十头植生羊都吃这个。” 　　喀迈拉说：“你们过去，待遇也同样。” 　　头羊抬起头，一脸决绝：“既然有好东西能吃饱，我，阿尔戈原意跟你们，羊群都跟你们走。” 　　这让旁边的暴君没想到，蛇脸有点尴尬。 　　一通费尽力气地讲述，才让头羊决定观望，结果人家拿出一袋粮食，这家伙就投诚了。 　　这让他拉拢头羊，共同进退的计划不得不放弃。 　　马修先是将头羊转换成炼狱之民。 　　有头羊的好处在于，只要有头羊就能约束羊群，目前局势就稳住了。 　　头羊命令下，羊群恢复成了金毛羊状态，一只只过来，围成一圈，悠闲地在地上啃着血藤——吃什么不是吃，对植生羊来说，嘴里总得咀嚼点什么才成。 　　其他生物不敢吃的，它们敢吃。 　　马修搞定羊群后，这才笑着走到暴君旁边：“不错不错，你进入角色很快。” 　　暴君只能尬笑：“应该的，应该的。” 　　“你这体型太惹眼，能不能小一点，说话方便一点。” 　　“可以，稍等。” 　　暴君身体开始一点点紧缩，长长的躯体扭曲变形，渐渐变成了一个浑身披着鳞甲的瘦长男人，肩甲后有一面黑色披风。 　　他头戴一顶骨质王冠，脸上是一副拥有巨大弯曲鸟喙的骷髅面具，看起来有几分阴森。 　　“马修先生，我愿意加入。” 　　暴君单膝跪地，颇有骑士姿态：“我愿意加入您的阵营，为您的伟大目标而贡献我的力量和生命。” 　　“不要跪。” 　　马修说：“起来。” 　　暴君不敢起身，心里琢磨多半是考验。 　　“不准跪！起来！” 　　他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站起来。 　　马修一脸认真地说：“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么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不准跪，听懂了吗？” 　　“是，是，明白。” 　　暴君从没听过这事。 　　不少深渊强者，都喜欢走到哪里，周围都跪倒一片。 　　这人有点怪。 　　“还有，你和植生羊的情况不同，我不会转换你的阵营。” 　　“我需要你继续呆在深渊，低调专心发展，我们会提供给你需要的物资和技术，希望你能尽快在深渊站稳脚跟，以后能和我们形成内外联动。” 　　暴君人蒙了：“继续呆在深渊？内外联动？” 　　“你很聪明。” 　　马修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应该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是最有利的。我需要尽可能保存自己力量，在深渊建立自己的城市和势力，小一点也无妨，安全第一。技术、资源上我会给你提供助力，你能做到吗？” 　　暴君想了想：“您是想，让我在深渊开辟领地，扩大力量？” 　　“对。” 　　其实暴君在深渊世界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不过他的领地在较为偏僻荒芜的区域，距离神明力量较远，因此还算安全。 　　“稍后，我们离开时，会给你留下一部分武器装备，如果你要的话，这两辆车都可以留给你，不过你有没有属下能开车的？操作起来倒是不难……” 　　马修给他讲解了一番。 　　暴君这才明白，马修不是开玩笑，他是真要自己在深渊建立一个后方基地，想办法和俾斯麦庄园形成联络。 　　难点在于联系方式。 　　“联络的话倒不是不行。”暴君也慢慢进入了状态，他从身上撕下一片鳞甲递过来：“用这个，就能和我联系上，不过需要一些四元素之力辅助。因为意识湍流通过阿克夏破界，也需要不少能量。” 　　“那么第一个问题解决了。”马修将鳞片收下：“第二个问题是，如何能将物资来回传输。现在我已经有头绪了。” 　　“如果你接到任务要进入炼狱战场，以你的实力，应该会停在主战场了，我们会和你进入同一片战场。能对接吗？” 　　“可以。”暴君赶紧说：“你们的阵地编号和我们那边是有对应的，我们的消息会比你们更快。” 　　“那好，以后我们通过主战场对接物资交换。” 　　暴君心里狂喜。 　　这就意味着，以后的参战自己都能保住性命。 　　马修一行每次会和自己对接，那就纯走过场。 　　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马修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看似生死斗，其实真正做的事是交易物资和情报，安全又收益颇丰。 　　暴君开始郑重思考。 　　或许，这才是真正应该考虑的未来方向。 　　盲目的忠诚只会害了自己。 第715章 思想出了问题 　　马修一边逐个转换成炼狱阵营，一边清点羊群。 　　加上头羊阿戈尔总共124头。 　　有了这支植生羊军团补充，足够完成罗斯特大陆上重要城市的无线信号覆盖。 　　LV40以上的植生羊都可以用作即战力，这就是一支完整的半机械化兵团——炮塔形态展开后，足以当成天然的防御屏障。 　　考虑到它们食量惊人，粮食消耗也会大大增加，但以粮食直接维护这种军民两用魔灵，已经是无比划算的事。 　　724号阵地风平浪静。 　　头顶空中的血色数字显示已经为0。 　　即是说，坚守一小时的任务圆满完成。 　　马修正要整队离开，突然脑子里响起一个难辨男女的声音。 　　——坚守阵地任务，达成。 　　——请“三叉戟”小队做出抉择，可以选择返回，每一名炼狱使徒获取1000军功。 　　——或是继续该任务，坚守724号阵地，每坚持一个小时，获取1000军功，无上限限制，满一小时即可再次选择。 　　这个消息让喀迈拉脸色变了变。 　　他看向马修：“要继续吗？” 　　马修思考了片刻。 　　如今自己军功为455/2000，距离成为伯爵还有一段，如果再坚持一小时，就能让等阶上提。 　　马修看向喀迈拉：“队长，我记得你说过，成为伯爵小队后就能够自主选择，除去特殊任务之外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不错。从伯爵开始，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权，伯爵等阶的小队作为炼狱军团的核心主战力量，最显著的一点就是拥有极高的信息权限，不会让这一群体轻易冒险……” 　　喀迈拉稍作解释。 　　不论男爵还是子爵，依旧是作为炮灰和高级炮灰使用，对于一些不明情况的区域，就会派出这两个群体率先去触碰。 　　如果只是正常普通强度，那么无需伯爵这一层的主战力量参战，如果遇到深渊方的高等生物，那男爵和子爵就是送死，以死来获取情报。 　　说到这里，喀迈拉低声说：“以前的老‘三叉戟’，就是在一次后方炼狱战场，遇到一名极强的高等生物，还没看清对方，我的两个战友就被杀了，我装死躲过一劫。” 　　他眼神少有的波动了一下。 　　马修拍了拍喀迈拉肩膀。 　　光是从喀迈拉舍不得“三叉戟”这个称号，就不难看出，他对旧时战友是有感情的。 　　对评价别人以“强者、兄弟、废物”三层模式的喀迈拉来说，他要真正的认可不容易。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来俾斯麦庄园，一路上喀迈拉都没怎么表达过，但自从和马修、泰森组成新三叉戟后，面对任何强敌他都没退缩过。 　　起源高堡那次面对夜魔将军险些团灭，也是靠他至关重要的“龙尾指针”看破弱点，这才完成团队协作的以弱击强。 　　马修决定：“继续执行任务。” 　　空中清零的数字恢复成60，倒计时再次开始。 　　这时候，空中盘旋的黑白之龙突然传声说：“隔壁两片区域，土元素负责的区域已经完全被深渊生物覆盖，驻守者全军覆没，牛头圣武士的区域还在强撑，不过就几个人，也快死光了。” 　　马修问喀迈拉：“能不能接济其他阵地的炼狱使徒？” 　　“可以。” 　　喀迈拉点头：“彼此协同合作，本来就是炼狱之王提倡的一种主战场作战形式，大规模进攻时都会有侯爵乃至公爵指挥。现在是守阵地，倒是没有那么多关注。” 　　马修立即安排古尔：“去把725阵地的幸存者接过来。” 　　黑白之龙掠过天际，很快就再次折返，降落地面，背上走下来几个步伐蹒跚的牛头族。 　　此时他角断了一根，左胸塌陷，上身到处都是锐器造成的伤口。他脚步迟缓，满脸鲜血，后面还有五个残兵，每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 　　“你们还没死啊，看来运气不错。” 　　马修打招呼说。 　　“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那群深渊崽子就会靠数量……。” 　　罗德曼受伤严重，几乎难以再战，但嘴上依旧不服输。 　　马修注意到，罗德曼腹部伤口密集，仿佛被某种利刃反复刺穿，他能硬挺着站住已经是奇迹。 　　同时罗德曼也在观察马修方。 　　那头恐怖巨龙接自己一行时，他已经意识到，724阵地的这群人必定是暂时无忧。 　　可真正看到眼前的情景，罗德曼还是脑子里一片乱麻。 　　这什么情况？ 　　植生羊，超过一百头的规模，这群魔物可以说是炼狱使徒最不想遇见的恐怖疯子，它们变成的炮台形态能对一大片区域进行覆盖，而且身体强度很高，极难杀死，还是成群结队。 　　罗德曼目测，在马修身旁的头羊至少是侯爵级的战力。 　　只是此时它的行为有点微妙。 　　头羊竟然在吃着马修手里的一袋什么东西，一副温顺宠物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啊头羊！头羊你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羊群也在后面悠闲地散步，啃着地上的血藤，仿佛已经是这群炼狱使徒的家养牲畜。 　　罗德曼眼神变得茫然。 　　不对。 　　不对！ 　　我一定是中了某种幻术。 　　肯定是刚才那个袭击阵地的触手怪，攻入了我的意识湍流，制造出逼真的巨大幻境。 　　这里每一个个体看似都非常真实，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逻辑缺失，和非常明确的不协调。 　　炼狱使徒，铁皮车，龙，植生羊群，杆子状武器，阵地。 　　真相只有一个。 　　这里的关键，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核心，眼前这个负剑骑士！ 　　只要破开他，就能冲破幻觉，恢复真实认知。 　　罗德曼暴起发难，手里长斧狠狠砍向马修。 　　可斧头挥起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先飞了起来，视线翻转，身体犹如破布一样，摔倒在地滚了很远。 　　仁王1号收起抬到肩膀处的右腿，发出吉赛尔的声音：“他是不是被打得脑袋出了问题？” 　　马修也有些郁闷，不会吧？救了一个傻子？ 　　喀迈拉倒是看出些端倪，他说：“应该是他觉得我们也是深渊生物，所以想要偷袭。” 　　“那怎么办？” 　　马修头疼，要证明自己就是自己，不是别的什么人，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他思想出了问题，我去把他骂醒。”喀迈拉主动请缨。 　　他过去就是啪啪几个巴掌，左右开弓，打得坐在地上的罗德曼口吐鲜血。 　　“好了。” 　　喀迈拉表示：“他已经清醒了。” 　　罗德曼看向这边，捂着脸，眼里还是挥之不去的迷惘：“你们，竟然在这里都毫发无损……这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马修回答说：“我们是‘三叉戟’小队，其他不重要。” 　　喀迈拉看了一眼马修，心里滋味莫名。 　　以前小队的队长如果是他，或许大家就能活下来吧…… 第716章 男人都爱重火力 　　还没等马修小队调整，平原地平线上又出现敌人踪影。 　　是此前未遇到的种群。 　　它们高约1.5尺，形如蜥蜴，直立行走，腹部是褐黄色的皮囊，背部绿鳞上有粗壮的骨质倒刺，尾巴卷曲，硕大脑袋左右各有一只凸起的透明灰色眼球。 　　蜥蜴怪口中呼出的淡黄色气体，仿佛某种病症患者，它们一路高速奔跑，直冲724号阵地的传输门。 　　临近了。 　　马修眼前浮现出它们的情报描述。 　　* 　　磷蜥怪（LV40）：深渊生物，疯狂的破坏者。 　　价值：产量7，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魔术掌控。 　　天生亲和四元素，能迅速制造魔术反应。 　　增益：癫狂仪式 　　献祭自我，释放出最纯粹的破坏欲。 　　* 　　破坏：A+ 　　速度：D 　　射程：C 　　持续：B 　　精密：F 　　成长：F 　　象征：无。 　　* 　　磷蜥怪的面板让马修非常警惕。 　　-9的精神属性，可以说是丧失了基本的自我认知，9的魔术值，又意味着无与伦比的魔术掌控能力。 　　这像是一群疯狂杀手，被从监狱里放了出来，等阶不算高，配合也不怎么行，但制造的专业级杀伤一点不差。 　　门涅利克在计算距离。 　　马修之前也是根据他的报数，做出判断和命令。 　　现在他却不想冒险，直接下令：“蛇炮，自由开火。狼铳，一旦进入射程全部开火，不要有任何保留。” 　　磷蜥怪的奔涌就像是一层一层的绿潮，它们口中拖着涎水，眼里无神，但整个躯体却无比亢奋，仿佛是在最原始本能催动下的狂奔。 　　口中呼出的淡黄气体融入空中，流向四面八方。 　　嘭！ 　　轨道骑士轰出了第一炮。 　　炮弹落在最前方的磷蜥怪中，引发出一声远超以往的巨响，那些淡黄色气体遇火就爆，一时间爆炸声不绝于耳，火焰转瞬吞噬了整个磷蜥怪群。 　　马修没有任何放松。 　　这群怪物到底是要做什么？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心，磷蜥怪不怕死，它们死越多，剩下的越强。” 　　暴君给出了非常清晰的提示：“它们会自爆，不要让它们靠近！” 　　马修看向前方。 　　爆炸炸伤了不少怪物，火光和烟雾交错中，一团团火球穿破迷雾还在冲锋。 　　这些火球里面是浑身浴血的磷蜥怪，它们完全不怕痛楚，火焰将它们的血液点燃，变成了疯狂的火怪，看起来格外渗人。 　　狼铳也齐声开火。 　　子弹流覆盖了前方的战场，哒哒哒的声音中，一头头磷蜥怪被射爆身体，被打倒在地，但还是有零星幸存者跑了过来。 　　这部分疯狂的冲锋者身体上布满窟窿，鲜血汩汩，但它们灰色的眼睛里充满前所未有的兴奋，这种亢奋不仅来自于它们逼近了目标，也由于自己伤口带来的刺激。 　　伤痛和濒临死亡，让它们变得无比癫狂，仿佛升华了自我。 　　饶是见识过不少怪物，历经大战的马修小队，此时也都有点神色不适。 　　马修只是冷静地发布命令：“阿戈尔，植生羊切换跑形态，狙击靠近的敌人。” 　　头羊阿尔戈一马当先，身体裂开，竖起，变成了半机械的金色炮塔。 　　后面的羊群早已遵循命令，一个个构成炮塔防线。 　　事实上，能靠近植生羊炮塔的磷蜥怪也没两只，被轰炸成碎渣后，这一群死亡冲锋的自爆奇兵彻底死亡殆尽。 　　马修保持警惕，问旁边暴君：“它们是不是有后手，比如说聚集成一个整体，或者是它们可以用死亡召唤某种怪物？” 　　“……” 　　暴君看得有点傻眼。 　　他有些艰难地说：“没有了，没有后手了……” 　　“就这样？” 　　马修还是怀疑：“你不是说，它们死越多，剩下的越强？”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们把它们杀光了……” 　　切身体会到马修阵营的恐怖武器，暴君这才意识到他们装备本身的可怕。 　　这里也没几个人，都是端着那个有几根管子的金属装置，对着前线一阵喷，嗜血疯狂的磷蜥怪就被一片片扫倒在地，身体被打得支离破碎，根本不存在能带伤应战。 　　还没靠近敌人就被迫自爆，无异于自杀。 　　在这一批从未见过的战争装备面前，磷蜥怪就像是一个个只知道送死的傻子，哪怕它们的疯狂依旧充满着压迫感。 　　“这……怎么会这样？” 　　和暴君一样怀疑人生的，还有被救过来的牛头圣武士罗德曼。 　　他坐好了玉石俱焚的拼命准备，手里长柄斧捏得死死的，伤口因为魔术回路再次高速运转而崩裂，鲜血渗出。 　　可看到的场面却是，叫嚣癫狂的磷蜥怪被轻易射爆，根本没法靠近，它们就像是一群扑火的飞蛾，壮烈又无知地冲入死亡地带。 　　罗德曼看着自己手里的斧头，突然有点落寞。 　　老伙计。 　　我们多年以来一起厮杀战场……看起来已经老了啊。 　　“罗德曼先生，这是新武器的力量。” 　　马修对圣武士还是保持了尊重，毕竟都是同生共死的同一片阵地战友。 　　“那是蛇炮，能够在2000尺外轰炸敌人，2000尺，差不多等同于我2000步距离吧。” 　　“大家手里的是狼铳，攻击范围就要差不少，在800尺左右。所以得等中近距离开火。” 　　“虽然这两种武器对付强力精锐用处不大，但应对数量众多的中低阶敌人，倒是一个不错的克制，只要弹药充沛，数量在它们面前用处不大。” 　　罗德曼听得眼睛睁大，对这种新武器更是羡慕无比。 　　难怪人家毫发无损，过来就像是散步一样就解决了深渊入侵，我们拼上全力，自己都差点被弄死了，装备差距太大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会这样啊，经验也好，战斗方式也好，明明自己都是优先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超出理解的武器啊！ 　　“不嫌弃的话，罗德曼先生，您也试试？反正接下来还有后续的深渊攻势，多一个人也多一点胜算。” 　　“那太好了！” 　　罗德曼一把丢掉斧头，接过马修手里的狼铳。 　　原本肌肉虬结的罗德曼，扛上充满机械暴力美感的狼铳，他一边听着马修的讲解，一边摩挲着狼铳的铳管和把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欢。 　　男人都爱重火力，牛头人也不例外。 　　罗德曼旁边。 　　暴君默默计算了一下。 　　刚才那一轮攻势，磷蜥怪数量大约在500—600之间，等阶不低，但根本没法进入200尺这个距离，远远就被剿灭干净。 　　整个清剿过程只花费了5分钟不到。 　　如果要越过那一层子弹洪流，必须是5倍以上的数量，3000头磷蜥怪可能能冲破前线封锁，进入到近战能威胁到前方的距离，也就是50尺内。 　　但光是从远靠近这个过程，超过九成的磷蜥怪都会沦为炮灰。 　　近距离的狼铳攻击更加密集无死角，加上还没有正式入场的植生羊炮台群、两头深不可测的恐怖骑士…… 　　数量攻势对这只小队来说，的确已经没什么用了。 　　暴君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马修先生，请也给我一把狼铳。” 　　“这次出来就带了这么几把，你用这个玩玩，原理是一样的。” 　　暴君看着手里小小的鼠铳，再看向旁边，罗德曼手里壮硕狂放的狼铳，心里一阵失落。 　　果然做什么事都得走在前面。 　　走在前面的吃甜头，后面的只有吃屎了。 　　哪怕臭鱼烂虾拿着这种武器，也能支配一方势力。 　　暴君心里发狠。 　　和他们干了！深渊世界里，老子就要硬发展，只要发育起来就有现在这种威慑力！ 第717章 权能武器：笼中锁 　　磷蜥怪数量越来越少，零星出没，也是一出现就被抗风的罗德曼冲过去用蛇炮轰爆，高声狂笑。 　　战场上一度变得有几分无聊。 　　又续航了三个小时，连带最开始的强行征召的一小时坚守，三叉戟小队已经人均赚了4000军功。 　　马修觉得不太对劲。 　　他问喀迈拉：“队长，主战场不是到处都是厮杀吗？我们阵地怎么这么安静，难道已经不准备派兵过来了吗？” 　　喀迈拉也是一脸费解：“确实，看来大家对主战场的凶险吹嘘有点浮夸……” 　　“不是，这里的确是非常凶险，阵亡率极高。” 　　还在爽的罗德曼立即回过头，对这几个才来主战场的新人科普说：“和后方战场不同，主战场的阵亡率处于50%左右，基本上每次征召或是主动出击，都有过半要死在这里。” 　　“只是你们的武器实在离谱。” 　　他看着手里的狼铳，心情是复杂的。 　　对不起了老斧头。 　　虽然我们多年兄弟，但最后我的内心让我选择了它。 　　“你们的蛇炮和狼铳，解决了绝大多数问题。” 　　罗德曼拍了拍手里铳管：“光是之前几百个磷蜥怪，我可以保证，正常伯爵级使徒都不可能扛得住，不论是自爆还是它们的意识湍流污染，都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可笑。” 　　暴君早就看这家伙不爽，当即冷仄仄说：“没见识。这五百多头磷蜥怪只不过是前菜，它们后面的才是主力。” 　　罗德曼瞥了一眼暴君手里的小鼠铳，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高大威猛的狼铳，咧嘴笑。 　　这一近乎挑衅的行为更让暴君出离愤怒。 　　“要不是你运气好，我第一轮进攻就宰了你！” 　　罗德曼老油子了，也不怕：“有一说一，单对单我打不过你，不过这里嘛，反正管事的是马修。” 　　“马修，我能加入你们小队吗？我可以解散我的小队，加入你们。怎么样？” 　　他开始自我推荐：“牛头人一族在炼狱也是非常常见的大族群，优势是数量众多，我是圣武士，在各个牛头人部落都有几分面子。” 　　“我能打能抗，任何任务都可以交给我，我不挑，以前我也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只是上一个小队队长被公爵挖走导致解散，后来只能自己来组建小队。” 　　“除去战场肉搏专精之外，我还非常擅长训练队伍，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到炼狱就能很快拉出一支牛头战士军队，保证训练有素。” 　　这两点的确打动了马修。 　　牛头人群体是一个庞大族群，人力资源有保障，罗德曼就是天生的招牌。 　　再者他会带队伍，不论是军队还是工程队，一个优秀的领军人都能发挥出团队的更多力量。 　　马修看向喀迈拉：“队长，你看？” 　　喀迈拉咳嗽了一声：“那什么，罗德曼，我们三叉戟小队一向是精英主义，加入后需要成为我们发展为主的大战略一环，你能明白吗？” 　　“明白啊。”罗德曼直点头：“就是遵守队伍规矩，我是守规矩的人。” 　　“既然如此。” 　　喀迈拉看了一眼马修，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就欢迎加入。” 　　罗德曼嘿嘿笑对暴君——现在我也是自己人，我看你怎么针对我。 　　暴君也有点郁闷。 　　罗德曼解散已经名存实亡的小队，喀迈拉将他拉入队伍。 　　“现在给你介绍一下，三叉戟小队的成员。” 　　喀迈拉说：“三叉戟小队，如今有马修，我，泰森，奎恩四个成员，加上你总计五个正式成员。” 　　“再一个是，三叉戟小队是依附于‘俾斯麦庄园’的精英作战团队，俾斯麦庄园的主人是马修，所以从管理发展层面上，他是决策者，我是小队的队长。” 　　“俾斯麦庄园在罗斯特大陆……” 　　罗德曼这才搞懂团队的复杂编制。 　　敢情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主营基地，难怪能搞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武器，都是他们自主研发的。 　　暴君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这回来的是近卫军！” 　　他眼神阴沉：“难怪自我之后三个小时这里都没有主战指挥官……原来来的是他们。”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近卫军战力如何？”马修问。 　　“他们和我这样的不同……是深渊众神直属的王牌战力。” 　　深渊近卫军是一群形态固定的特异种，为深渊众神制造出的战斗种族，每一个都具有远超同群的战力，他们的主要对手是炼狱方的公爵，也处理深渊内部的一些忤逆者。 　　他们是纯粹的兵器，出现只为铲除和杀戮。 　　这也是连深渊高等生物也忌惮的原因，近卫军就像是具有生命形态的神罚之剑，毫无沟通交流的可能性，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决出生死。 　　哪怕费尽力气了杀了他也没用。 　　下一位又会很快过来，甚至是一群。 　　深渊中，近卫军就是恐惧和不死不休的代名词。 　　马修专注看着远方黑点。 　　来者速度极快，一头冲入小队外围火力射程范围内。 　　蛇炮没有开火。 　　目标过小，难以锁定。 　　马修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来者身材高大，表皮灰白而死气沉沉，身长手长，肩胛上长出四只手臂，手指上的黑色指甲尖锐如鹰爪，手掌心朝前，四只手掌掌心各长着一只眼睛，苍白眼球里是暗红色瞳孔。 　　近卫军有着类人一样的头颅和生理结构，只是面部没有眼睛，只有两个孔洞，一张没有牙齿的口器，与其说是恐怖，倒不如说是怪诞。 　　被他手里的四只眼睛注视，马修胸腔里的血螅疯狂嚎叫，仿佛遇到了无比恐惧的敌人。 　　马修记忆深刻，他曾在炼狱战场有过一面之缘，差点让近卫军通过深渊主堡进来。 　　他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描述。 　　* 　　近卫军·拉米亚（LV80）：深渊生物，深渊众神制造的兵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罪神术式。 　　以罪神给予的特殊躯体自如转换四元素力量，精准释放。 　　增益：放逐壁笼 　　封印敌人，将其锁入罪神所制牢笼，带入深渊深处。 　　* 　　破坏：A+ 　　速度：D 　　射程：C 　　持续：A+ 　　精密：A+ 　　成长：F 　　象征：锁。 　　* 　　“拉米亚，是拉米亚。” 　　暴君快速说：“他的权能武器是‘笼中锁’，攻击能力很强，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否则会被他锁住抓入牢笼就完了！” 　　马修早已发布命令。 　　仁王1、2号一左一右拦住了拉米亚，它们手里的狼铳对着拉米亚交叉开火。 　　拉米亚四臂张开，掌心眼球飞了出来，眼球后连着一条红色血管交缠而成的血肉锁链，血管锁链一左一右，在空中构建出两道田字血门。 　　狼铳喷涌出的子弹激流撞击在两扇血门上，里面有一股黏着的力量，将子弹尽数吸纳无踪。 　　同时，另外两条血锁链缠住了仁王1、2号机的身体，锁住它们后往两扇血门里拉扯。 　　好在仁王机体够强，加上沉沦石镀层能够保护里面的魔术回路。 　　后方作战单位手里的狼铳也在对拉米亚进行射击。 　　两扇血门在空中拉伸延展，变成了一个以拉米亚为核心的血色囚笼，所有攻击力量都石沉大海，被吸入其中的诡异世界里。 　　一时间，双方陷入僵持。 　　“完蛋了，完蛋了……他们要被拉入牢笼，进入深渊就完了，会被拆开重构……笼中锁只要展开，就不会被打断！” 　　暴君是里面最紧张的。 　　如果说马修等人是敌对阵营，自己这样的反叛者下场会惨很多。 　　加上自己身份敏感，本身为古神后裔，在深渊中一直都是被特别提防的类型。 　　暴君心里都是憋屈不甘。 　　一直隐忍至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要出道即死？该死的众神，该死的世道！ 　　他妈的，为什么！ 　　暴君突然听到一声呼气。 　　旁边。 　　马修手里的十字剑变成透明如水晶，他对着远处一剑掷出！ 　　“吉赛尔，拿住。” 　　仁王1号握住镜之剑，刹那间，原本锁住它身体的锁链尽数回卷，仿佛被逆转时间。 　　它重获自由后手持神剑，瞬间转守为攻。 　　暴君狂喜。 　　果然这家伙还有后手！ 第718章 生生吃掉 　　马修在观察战场局势。 　　有日轮千阳的牵制，笼中锁对仁王1、2号的束缚效果大减。 　　但依旧没有停止，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封锁， 　　拉米亚以笼中锁构建出更加巨大的球锁空间，试图笼罩住这一大片区域，随着血管锁链不断往外延展，互相交错，飞行和环绕，罩向后面的马修等人。 　　“古尔，该你上场了。” 　　马修命令下达，一道黑影压向地面，黑白之龙还在空中就喷出了龙息。 　　苍青火焰铺满地面，融开了一部分的球锁外沿。 　　黑白之龙的进场让拉米亚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集中在应对这一更加强力的对手身上。 　　双方都有货真价实的权能武器。 　　涡虫永生VS笼中锁。 　　众多血管状锁链犹如活物，一条条缠住了黑白之龙庞大的身体，试图将其拉入血色牢笼。 　　黑白之龙头顶悬浮的金球光芒熠熠，涡虫永生的力量不断修复受损区，两者终于进入势均力敌的拉锯战。 　　旁观的马修若有所思。 　　暴君却忍不住提醒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鼓作气，用你的权能长剑说不定能击杀它！至少能伤到他！” 　　马修双手抱在胸前，摇头：“镜之剑无法进行杀伤。” 　　问题就在这里。 　　要破开权能武器，就非权能武器不可。 　　日轮千阳是一个极佳的战略级武器，能反弹对方攻击。 　　可遇到硬茬，这种能力也仅仅能暂时自保，没法转变局势，更不能变被动为主动。 　　黑白之龙也有这一问题。 　　涡虫永生就相当于一个强力的回血回魔多重BUFF，是一个缠斗好手，同样缺了个一锤定音的高强度爆发力。 　　面对具有权能武器的顶级强敌，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要等庄园研发出媲美于权能武器的装备，这个时间也不知要多久了。 　　马修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东西。 　　“吉赛尔，帕梅拉，你们锁住拉米亚，继续消耗，给我争取时间。” 　　仁王1、2号机保持距离，远处射击。 　　权能武器展现出的力量远超想象，但其本身也需要能源供给，以操控者本身的魔术反应催动，其中机制依旧模糊，但能源供给需要操控者这个杠杆。 　　除去一些特殊权能武器，持续施压依旧会持续消耗对方的能源。 　　马修重新握住十字剑。 　　日轮千阳。 　　剑礼·看剑！ 　　手中剑霎时间变得虚幻而缥缈，形体不断变化，化作一片难以直视的视觉盲区。 　　马修屏气凝神，将意识投入其中，寻找那些光怪陆离斑驳梦影中的真实。 　　十字剑不断扭曲着，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如有一面古怪镜子笼罩在上面。 　　马修能感觉到，自己精力在一点点流失。 　　脑子里就像出现了一个黑洞，各种思绪和储备的脑力都被贪婪地吸走。 　　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胸腔里的所有气，乃至于血液里的各种养分，大脑神经里的众多生物电都在被掠走…… 　　马修对此不陌生。 　　上次还是第一次拔出镜之剑的时候，权能武器的启用消耗，远超常人理解。 　　尤其是首次对接，整个人就会如死掉一次般，几乎停滞了一切生理机能，转而投入到那阿卡夏之间的神秘呼唤，寻找那藏在空间与时间缝隙里的力量投影。 　　看剑仪式还在继续。 　　马修忍耐着，不断逼近那条危险的死线。 　　暴君眼里，旁边马修则是变成了一具尸体，毫无波动，冰冷而呆滞。 　　他心里焦急，但又不得不按捺住不安的情绪。 　　已经下注，那就只有一条路走到底，没有任何回头路！ 　　罗德曼则是手持狼铳挡在了马修前面，他也能感觉到，马修此时陷入一种极度虚弱状态，随时可能彻底死亡。 　　必须护住他。 　　作为老队友，喀迈拉却是清楚，马修这是要改变战术，想要重塑那把权能武器了。 　　给他时间。 　　喀迈拉暂时接过马修的责任：“保持作战队形，拉米亚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只需要确保没有其他力量干涉，他必死无疑。” 　　…… 　　马修的头越来越沉。 　　脑子转得越来越慢。 　　他能清晰感知到，身体里众多无形的齿轮正在一点点钝化，每运转一点都极其吃力。 　　以前都是身体跟不上脑子的运转，现在却是两者都在迅速变得冰冷而僵硬。 　　就像是被放慢的弥留之际。 　　这个过程被拉长，变成了一种慢性死亡。 　　马修没有放弃。 　　血螅已经开始惊声尖叫，但这种叫声在此时马修听来，却格外悠远，就像是来自天边。 　　混沌之海中，他继续深潜，那有形之物的轮廓正在一点点清晰。 　　头脑越来越浑噩。 　　心悸的力量却越来越清楚。 　　给我出来！ 　　马修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耳边响起嗡嗡声。 　　这声音仿佛来自大海深处，又像是从天穹尽头送入这个世界。 　　海洋扭曲成了紫红色的条纹泥淖，天空变成一块罩住世界的半球状壳子，看不见的手和眼睛主导着一切的转换，白色雾霭从地上不断升腾起来，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高温，灼烧，崩坏，毁灭，灰烬。 　　马修自己也变成了这个毁灭世界的一部分，身体被拉长，分解为众多看不见的颗粒，再次被碾碎成最基本的阿克夏附着物。 　　他无处不在，什么都可以是他。 　　马修猛地睁开眼。 　　一张长吻大嘴正要对他脑袋咬下。 　　它浑身紫褐色，是凝固的血的颜色，它就像是一条蛇，但没有眼睛和牙齿，只有软体一样的躯壳，长长的嘴巴后面是一块纤细的长脖颈，紫褐色的身体链接着十字剑柄。 　　周围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马修却很放松。 　　看着那对着自己张大嘴的凶物，他脑子里却很清楚对方的来历。 　　饲之剑。 　　日轮千阳形态之一。 　　这是其最凶暴残忍的形态，开启剑术残酷暴虐的一面，吞啖一切可见之敌，饲剑以血肉，以助其虐。 　　马修看着自己这一把犹如活体妖魔一样的饲之剑，轻轻说：“去吧，那家伙就是你的第一个口粮。” 　　手指挥剑。 　　饲之剑猛地拉长身体，紫褐色软体窜出上百尺，直接刺入了斜上方笼中锁中。 　　它血盆大口展开，就像是无数花瓣张开的庞大花朵，只是每一片花瓣都无比尖锐，有力的大嘴将血管凝聚的锁链一口口咬开，大团大团吞入肚腹。 　　血管锁链也发现了这不速之客，不断聚集起来，尝试将它缠住拖入牢笼，没想饲之剑直接逮到哪儿啃哪儿，一口一口大快朵颐，甚至有几口咬掉了自己一部分的身躯。 　　这疯狂而野蛮的战斗方式一下子变成了战场焦点。 　　黑白之龙趁机挣脱锁链，保持浮空状态，不断喷出龙炎焚烧下方血色锁球。 　　大口咀嚼的饲之剑彻底啃破了拉米亚的“笼中锁”，更是张开腔体将拉米亚本体整个吞并。 　　四臂拉米亚在里面不断挣扎，一条条锁链刺破饲之剑的血肉，将它死死扼住。 　　双方仿佛陷入了一场原始狩猎的生死斗。 　　马修身体几乎站不住，他忍住晕眩感吃力地喊：“涡虫，给它续上力量，快，快！” 　　黑白之龙头顶的金球光芒大盛，一道道金光融入下方饲之剑兽身中。 　　得到大补的饲之剑身体前后扭曲，体表长出一个个小的肉身，它们都长大了嘴，将那些漏出体外的锁链一块块咬碎咀嚼…… 　　饲之剑体内的人形物慢慢不动弹了。 　　然后一点点失去了人形，在腔体里渐渐被消化。 　　拉米亚的魔术反应彻底消失。 　　饲之剑缩小躯体，收缩回弹马修手里的十字剑柄上，兽形消失。 　　十字剑依旧银亮如雪。 　　仿佛此前的狩猎摄食从未出现过。 　　周围人都脸色古怪地看着马修。 第719章 喂养魔剑 　　马修也在慢慢消化这个过程。 　　最先体会到的，是身体迅速的复苏，以及剑徒机体各种层面的增强。 　　剑徒从LV48提升到了LV50，连升两级。 　　血螅等阶提升同样到了LV30。 　　本来是血螅带动剑徒提升，现在饲之剑吞噬了拉米亚，直接以权能武器的反馈让机体增强，更加直接快捷。 　　但其实这并没有颠覆此前规律。 　　饲之剑本能驱驰会吞噬撕咬猎物，但它并不是真正的生命体，只是一种概念形态的转换和释放，就和镜之剑一样，体态展开只是内核状态转变的一种表现。 　　即是说，它没法真正意义上吃掉消化敌人，而是一种看似吞噬的毁灭。 　　然而拉米亚却是被它吃干抹净。 　　原因在于血螅。 　　血螅连入饲之剑回路，饲之剑的权能力量展开后，吞噬敌人进行分解和撕裂，钻入其中的血螅就像是寄生虫一样，开始大快朵颐。 　　不仅拉米亚本体，包括他使用的“笼中锁”投影都被血螅给吃个干净。 　　整个过程是，血螅作为“饲之剑”的肠胃将那些绞碎的力量消化，从而提升等阶，带动剑徒力量提升。 　　马修看着手里的十字剑。 　　银色长剑静默如初，笔直坚毅的剑身倒映出马修头盔的全貌。 　　镜之剑是绝对防御。 　　饲之剑就是兽性进攻。 　　或许这才是剑徒全盛时期的作战姿态。 　　马修琢磨，或许日轮千阳里还有其他的剑形态，也不知道还能拔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短时间他是不愿意再进行尝试。 　　那种脑子被吮干，慢性死亡的溺水状态简直是非人折磨，稍微不好就可能真的当场去世。 　　在他看来，找到一种可靠稳定的技术，来启动和触发权能武器，那才是可持续化的发展。 　　“没事了。” 　　马修将十字剑插回背上系带：“暴君，拉米亚这样的近卫军还会再出现吗？” 　　“……肯定会。” 　　暴君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传闻，有极强的深渊生物是干掉过近卫军的，不过从未听说能将拉米亚整个给吃掉的……这家伙比拉米亚还要更像恶魔。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现在自己已经是俾斯麦庄园方，就必须站稳立场了。 　　否则只会两头不讨好，害死自己。 　　“近卫军里有两种类型，一是拉米亚，二是斯库拉。拉米亚更多是捕获和封印，斯库拉则是纯粹的杀戮，撕碎目标物。” 　　“但纯粹以深渊生物厌恶程度来说，拉米亚更麻烦，她们喜欢折磨后虐杀。” 　　暴君冷静地叙述说：“如果执行抓捕和消灭任务的拉米亚或斯库拉失败，下一批就会出动，他们是神明制造的神罚兵器。” 　　马修抓住了这句话的另一个重点：“也就是说，只要执行任务没有失败，第二批的拉米亚和斯库拉就不会出现？” 　　“是这样。” 　　暴君犹豫了一下：“可如果想要制服拉米亚或斯库拉，将他们活体抓捕，难度比起杀死他们高太多了。没听过有成功的案例，可能也是因为深渊完全被神们注视的缘故。” 　　具有活捉近卫军实力的，基本都是半神强者，那个层面近卫军也没什么用，只能以同样半神对付。 　　可应对这种角色，也不会派出近卫军去送。 　　这就是一个悖论。 　　“试一试。” 　　马修随口道：“现在确定的是，近卫军还会再次对我们出手。不过这次我准备主动出击。” 　　他看向旁边的深渊内应：“如果我猜得不错，前方不远处应该也有深渊主堡，高等深渊生物，包括近卫军在内，都需要以那个主堡来确保进出安全，对吧？” 　　暴君点头：“深渊主堡连接各个主战场的区域，一般来说是分散式进攻，也就是说一片区域如果进攻受阻，是会通过后方派入援军，周围是不会援助的，而是尽可能往前推进。这也是深渊进攻的通常手段。” 　　马修精神一振：“奎恩、泰森、仁王2号机留守，其他人跟我来。暴君带路。” 　　一行人乘坐黑白之龙，跟随暴君指路，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入眼是一大片黑色沼泽地，泥土坑坑洼洼，上面漂浮了一层油脂般的黑泥，黑色中还有一些黄色粘液，就像是某种腐坏溃烂伤口流出的脓液。 　　两座深渊主堡，一左一右伫立在此。 　　左边主堡LV90，右边主堡LV70。 　　右主堡里大门处于开启状态，大量的深渊虫群，飞行的卓柏卡布拉不断从里面出来，它们是深渊军的前锋和主力炮灰，潮水一样不断涌向四周。 　　马修下令：“干掉右边那个。” 　　黑白之龙长大嘴，喷出龙炎。 　　从天而降的苍青之火转瞬包裹起右主堡，虫子和卓柏卡布拉都被烧成了一个个火球，纷纷四散而逃。 　　右主堡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龟裂声，很快就化为黑色废墟。 　　这下只需要盯着左边高等级主堡就行。 　　马修安排众人分列四周，以确保里面出现敌人，能够以最佳阵型合围。 　　等待。 　　大概十分钟后。 　　主堡紧闭的大门开始微微战栗，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门扉。 　　犬牙一样左右闭合交错的齿门终于缓缓张开。 　　一头浑身苍白的拉米亚从中走出来，LV82。 　　它出现的瞬间，马修手里的饲之剑已经出击。 　　赤红蛇身一下子缠住了破界前来、还有些立足未稳的拉米亚，将他锁住后，饲之剑长大血盆之嘴，一口包裹住了他的脑袋。 　　拉米亚拼命挣扎，手掌上的眼球也带着血管锁链激射而出，在空中化成万千锁链，将饲之剑的兽身死死扼住。 　　空中漂浮着一个温润金球，涡虫永生自带的超强修复力辐射饲之剑，让饲之剑完全可以疯狗一样输出。 　　双方角力变成了权能武器的二打一。 　　新到的拉米亚徒劳挣扎，还是被饲之剑吃干抹净。 　　剑徒等阶提升到了LV52。 　　马修看了看怀表。 　　这次战斗结束比第一次要更快，前后刚好4分钟。 　　马修说：“继续埋伏。” 　　半个小时后，又一头拉米亚出现，再次被暴起发难的饲之剑吃掉。 　　这次耗时2分42秒。 　　剑徒等阶到LV54。 　　连杀三头拉米亚，暴君信心空前暴涨，心里窃喜：果然这次判断是正确的！这家伙是真大腿！ 　　马修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权能武器原来是可以组合和搭配的。 　　组合之后，双方形成的联动和压制会更加强势，形成1+1＞2的威力。 　　主堡齿门缓缓打开。 　　里面走出了一个人形物。 　　她身体高挑，长发及肩，左右脸上都有三道抓痕状的黑色刺青，就像是猫须，身后猫尾轻轻摇摆。 　　暴君脸色骤变，呼吸急促：“斯库拉！高等阶斯库拉！千万小心！” 第720章 我也是有猫女的人了 　　马修眼前浮现出对方的情报。 　　* 　　近卫军·斯库拉（LV85）：深渊生物，深渊众神制造的兵器。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罪神术式。 　　以罪神给予的特殊躯体自如转换四元素力量，精准释放。 　　增益：穿刺鞭刑 　　以鞭笞磨砺肉体与精神，通过摧毁敌人既有自我，重塑其信仰与意志。 　　* 　　破坏：S 　　速度：A+ 　　射程：C 　　持续：A 　　精密：A 　　成长：F 　　象征：鞭笞。 　　* 　　斯库拉拥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目光冷淡，脖子以下身体被一层黑色薄膜包裹，显得人更加纤细析长。 　　灰色的拉米亚给人最大的印象是诡异和不适，黑色的斯库拉却让人觉得想要靠近，就像是某种丛林里的神秘生物。 　　她双目盯着马修，手指间凝聚出一根黑色的长鞭。 　　马修早已搓出了饲之剑，交给了吉赛尔控制的仁王1号。 　　仁王1号持剑而上，与斯库拉见面就打。 　　斯库拉步伐轻快灵活，饲之剑不断扭曲延展，都擦着她身体而过，被斯库拉轻巧避开。 　　她手里的长鞭却伸出众多鞭影。 　　往前鞭影不断抽打在仁王1号机上，劈啪作响，沉沦石镀层被彻底击碎，里面的甲胄也被抽出一条条凹痕和裂纹。 　　好在头顶的“涡虫永生”源源不断释放出金光，给仁王1号机持续修复，让它免去后顾之忧。 　　“那是斯库拉的权能武器‘禁鞭’。” 　　暴君有些凝重地说：“一旦被禁鞭抽中，就会遭到贯穿意识和躯体的双重折磨，强度不断增大，会让敌人意志一点点崩溃，在不断加深的苦痛中彻底失去自我，变成斯库拉的宠物。” 　　“尽可能快速解决她，不然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生理和精神强度再高，面对这种武器也吃不住，必须速战速决！” 　　马修倒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没事了。” 　　仁王1、2号机本来就是替身战士，任何操控特定巫术计算机的人都能驾驭，痛苦施加于石头上，作用为零。 　　只要机体功能正常就行。 　　换而言之，斯库拉的权能武器作用于仁王1号机，本身就是被克制。 　　暴君欲言又止。 　　他心里恨不得疯狂大骂：你们根本不懂这家伙的可怕！她是最恐怖的施刑者，那种被鞭笞到痛不欲生的感觉，是深渊里最毛骨悚然的禁忌！ 　　但紧接着，暴君就发现不对。 　　怎么那个持剑骑士完全没有反应？ 　　被禁鞭不断抽打，他却没事人一样，冷酷机械地挥舞手里犹如野兽的嗜血之剑，还在试图用手去抓住空中的鞭影。 　　尽管体表不断被禁鞭撕扯出斑驳裂痕，但这些伤口又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 　　饶是暴君也看出来了。 　　斯库拉的禁鞭，失去了让人胆寒的折磨能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界变得这么快了吗？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双手抱胸的马修。 　　这家伙到底还藏了什么招数，他仿佛有用不完的底牌一样，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符合常理。 　　马修经过半个小时的观察，基本看出了斯库拉的能力。 　　超快的速度+持续杀伤能力+极致的距离拉扯能力，这就是她作战的方式。 　　禁鞭本身是越战越强的权能武器，伤害会不断叠加上涨，只要对手没法一击致命，她就能掌控战局走向。 　　马修做出决断：“阿戈尔，带植生羊压缩她的空间。” 　　“黑白之龙，龙炎伺候。” 　　植生羊入场，炮塔搭建完毕，开始范围轰炸。 　　黑白之龙喷出龙炎，开始汽油弹般的空袭。 　　“队长，找到她的弱点了吗？” 　　喀迈拉早已打开了龙尾指针，双眼牢牢盯着不断跳跃闪烁的斯库拉，眼角流出两道血痕。 　　“找到了！弱点是后颈！” 　　“后脖颈是她魔术回路的薄弱地带，那里是唯一防护最弱的地方！” 　　马修下达命令。 　　仁王1号拖住斯库拉。 　　后方门涅利克架起了三脚架，支起加强版II型鹰铳，透过瞄准器锁定斯库拉。 　　连续两枪，擦着斯库拉脖子而过。 　　她为规避天上地下的伤害，动作也变得迟缓了很多。 　　马修皱眉。 　　这斯库拉的敏捷简直点满，在这种铺天盖地的火力覆盖中居然一时半刻都还没事。 　　万一她有逃走的意识就麻烦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能定住她，但只有一瞬间。” 　　开口的是暴君。 　　维持人形态的暴君郑重又小心地说：“那一瞬间，可以创造出击中弱点的空间，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她等阶高出我太多，我接下来会虚弱一段时间。” 　　马修也不犹豫：“好。你尽管尝试。” 　　暴君身体猛地鼓胀起来，再度化为鸟喙大蛇，浑身鳞片闪烁着诡异的虹光。 　　它膜翅张开，上面鳞片中裂出一只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斯库拉。 　　* 　　增益：灾厄时间 　　双翼上的万千摄魂之眼同时睁开，污染剥离敌人的意识，将其意识拖入翎毛回路里储存，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 　　万千光晕霎时间笼罩了这一片区域。 　　斯库拉身体猛地一滞，傻傻站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她挣脱束缚的一瞬间，脖颈后被一枚子弹击中。 　　接着是仁王1号机手里的饲之剑，一剑斩中后颈。 　　触碰的一瞬间，饲之剑躯体融化出了无数触手，将她身体牢牢锁住，魔术回路被撕破了最弱的缺口。 　　斯库拉颤抖着，双眼失神，手中禁鞭也消失无踪。 　　门涅利克冷静地装填了下一枚子弹，继续锁定那命运的后颈。 　　马修喊停。 　　低语者给出的情报表明，斯库拉已经被重创，现在不再构成威胁。 　　力量和敏捷点满，防御就要差很多，上一个走这种极端路线的是弓使。 　　马修继续下达命令：“毁掉主堡。” 　　黑白之龙喷出龙息，深渊主堡转瞬化为灰烬。 　　走到斯库拉身边，将手放在她被饲之剑的触手缠住的后颈上。 　　以血螅检查了她局部魔术回路，马修发现，斯库拉的确如暴君所言，意识湍流层面竟然非常简单，只要能捕获她就能将其改造。 　　阵营转化，开始。 　　这次转化持续了十个小时。 　　最终看到斯库拉变成炼狱之民，马修心里非常满意。 　　整个战略基本沿着自己设计在走。 　　制衡斯库拉，但又不击杀她，让其他近卫军不会再度出现。这就给了马修充沛的转换时间。 　　斯库拉意识层面薄弱，又导致哪怕以剑徒LV54的等阶，转换她的阵营也比此前一些高阶魔物要快很多。 　　马修当即宣布：“三叉戟小队，撤退。” 第721章 牛头人、蛇头人与对赌 　　三个月后，炼狱世界。 　　深山之中，一个牛头人部落里来了一名尊贵的圣武士。 　　作为牛头人一族的骄傲，圣武士是族里人人仰慕尊崇的对象。 　　更不一般的地方在于，来者还是一名高贵的炼狱使徒。 　　通常来说，炼狱伯爵的到来是为了征召牛头人战士，训练他们成为战场士兵。 　　今天却有一点不同。 　　这位圣武士站在篝火边，火焰映照出他魁梧伟岸的影子，他张开双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诸位，这次我来，是希望整个部落能够跟随我，并入我的领地‘罗德曼庄园’！” 　　“不论男女老少，我都需要。青壮年战士可以作为护卫力量，老人可以搬运东西，建造房屋，小孩可以清理、夯实土地，寻找各种作物，女人更是驯养牲畜的重要人力。” 　　“到了罗德曼庄园，大伙儿的食物和安全都会得到保障，而且我承诺，将不会对炼狱内其他势力发起主动战争，除非是触犯庄园的核心利益、影响居民的生命安全！” 　　“有兄弟的青壮年才能参与战斗，独生子或者成家没有子嗣者，不参与战斗，为了保卫庄园牺牲的战士，我会支付抚恤金，庄园会养育战士的孩子直到成年。” 　　“我的目标是壮大牛头人一族，战斗不是目的，相反，我们是要尽可能减少战斗！” 　　“发展才是硬道理！我们要做到以发展谋生存，以发展解决冲突，以发展维系和平！” 　　罗德曼脸上泛着光，双臂张开，慷慨激昂地讲述着自己的宏图伟业。 　　围绕他席地而坐的，是一群身着兽皮的牛头人，他们大多还是听不懂。 　　“圣武士大人，庄园是什么？就是类似于领地的地方吗？” 　　“圣武士大人，什么叫核心利益，类似于坚果的那种？可那个核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就是重点，重点！这都不懂，脑子太笨了！” 　　“你懂，你懂个屁！” 　　“有本事干一架！” 　　“干，不来你是我牛孙子！” 　　罗德曼不得不大吼：“安静！一个个问！再吵给我滚！” 　　两个暴躁的牛头人战士悻悻盘腿坐下，虽然互相都看不爽，但圣武士的命令还是要听的。 　　一个老牛头人举起干瘦的手臂，问道：“伯爵大人，抚恤金是啥东西？” 　　“抚恤金就是发给伤残人员或死者家属的费用，折合成食物和其他日常所需资源，这也是罗德曼庄园的规矩。” 　　“罗德曼大人真是一个仁慈的贵族。”老牛头人眼神里有几分哀伤：“以前从没听过有这种东西……死了就是死了，死亡是一种荣誉，但对死者家属来说并不是那么回事，日子还要继续。” 　　罗德曼高声道：“大伙儿们，我们要建立新的规则！让牛头人不再是纯粹为了战争而生的种族，我们也应该享受美味的食物，舒适的生活，尊严的对待，赞美的荣誉！” 　　“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力量，你们也需要我的力量和支持，你们以后会感谢现在的自己，做出了这样明智伟大的决定！” 　　“时间紧迫，所有愿意跟随我的，都上那辆车！” 　　他指向身后。 　　多功能巡逻车后，被加装了一个长长的托板，下面有四组轮子，虽然十分劣质，但经过打磨和测试的确能用。 　　牛头人中的老弱病残率先爬上去。 　　部落生活艰难，大多数部落的老牛头人，地位不高的，基本上逃不过被部落抛弃的命运。 　　年轻的牛头战士倒是要谨慎一些，依旧在询问。 　　“圣武士大人，您为什么不直接征召我们？” 　　“征召？” 　　罗德曼哈哈大笑：“强制征召当然可以将你们全部带走，不过我现在需要的不是战士，而是未来的建设者，认同庄园理念的新一代，换而言之，我要找的是牛头人一族年轻的同道，而不只是遵守命令的士兵！” 　　“我要找的是未来的将军、领主、改变格局的大人物，我要培养这样的年轻勇士！士兵？在炼狱要多少有多少！” 　　牛头战士们顿时脸上露出笑容。 　　他们一个个跳上车子后面，将长长的托板站得满满当当。 　　整个部落都被巡逻车带走，原地只留下一个正在慢慢黯淡的篝火。 　　车子一路向北，颠簸的车上，罗德曼一边给他们讲述庄园的各种使命和分工，一边给他们说各种奖励晋升机制。 　　“总而言之，只要付出了劳动，对庄园的发展出力，不论是显著功劳还是默默苦劳，都会得到应得的报酬！” 　　“我们要做的是以创造、劳作来制造出可替代的战场工具，尽可能减少成员伤亡，这也是我们应对战斗和冲突的重要宗旨。” 　　罗德曼在俾斯麦庄园学习一个月，此时那些先进经验全部被他发挥了出来。 　　车子驶出山路，沿着平原一路飞驰，远处浮现出一片低矮的城墙，尖锐的高塔伫立在后面，沉重的钟声从塔顶响起，传向四面八方。 　　巡逻车上，牛头人一个个握紧手里斧头，跃跃欲试。 　　城墙外，一排排骑着嗜血巨狼的骑兵对城墙发起疯狂冲锋，数量约莫两三百。 　　这些骑兵属于另一个常见种族，狼人。 　　狼人是一个被诅咒的群体，但作战能力强悍，比起攻守具备的牛头人，他们更擅长突袭和游击。嗜血巨狼弹跳速度都十分惊人，在炼狱没有什么像样的城墙，对它们来说哪里都是可以冲锋强袭的地方。 　　“圣武士大人！我们请求出战！” 　　“圣武士大人！由我们来击退他们！” 　　面对这一幕，罗德曼只是平静地看着，甚至从兜里翻出一个银盒，摸出一支北地雪茄，点上烟，吸了一口。 　　吞云吐雾。 　　罗德曼看着远处，手指夹着雪茄：“不着急，看着吧。” 　　牛头人们一个个脸色费解，他们看得出，那些矮墙根本没法阻挡狼骑兵。 　　庄园的矮墙上，被几个牛头人架起了两台古怪的装置。 　　它由六根管子组成，就像是一种巨大的古怪花朵。 　　这两株金属花朵飞速转动起来，上面喷出无数火光，那些管子里激射出的飞射物将一头头巨狼打得脑袋爆炸，连人带狼在地上滚作一团，狼铳扫过之处一地尸体。 　　两挺狼铳架在墙头，打得迎面冲来的狼骑兵血肉横飞，根本没法靠近三百尺内。 　　几轮扫射后，剩余的几十个残兵扭头就跑，逃入远方。 　　罗德曼吐出一口烟，张开双臂：“欢迎来到罗德曼庄园。” 　　牛头人们一个个看傻了。 　　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种作战方式……太可怕了。 　　罗德曼心里得意，如今庄园已有700来号人，各产业近战都一日千里。 　　那头蛇怪肯定进度不如自己，对赌结果毫无疑问，下次回俾斯麦庄园本部领物资，自己拿的必是大头。 　　…… 　　…… 　　晦暗的深渊世界中。 　　暴君打了个喷嚏。 　　什么情况？谁在诅咒自己？ 　　他现在习惯了人类躯体的模样，这样目标较小，而且也便于理解小个子工作的种种条件。 　　暴君看着自己庄园新开辟的一片牧场：小魔怪们在平整土地，种植魔术小麦，大片大片的麦田已经成长起来，里面蕴含的魔术力量足以养育大多数的魔灵生物，对四元素混乱的深渊实在是重要战略物资。 　　他身后。 　　两人高的盘状植物蓬勃生长，这种深渊作物有一个简朴的名字“食人花”，它们能消化各种生物体，一点点长大，是天然的防御屏障。 　　暴君还算满意。 　　下回和马修碰头，自己收集的食人花种子也能作为重要政绩，表现自己“暴君庄园”的迅速发展。 　　至于那头牛……怎么可能和自己相比？ 　　一个靠狗屎运气的家伙罢了。 　　如果这次发展对赌还能赢自己，暴君只能说他狗屎吃太多。 第722章 倪克斯的用法 　　俾斯麦庄园。 　　会议厅里，马修听着普朗克和惠特曼的最新报告。 　　研究所一直致力于基础学科研究，其中有一个重要项目就是“第五元素阿克夏”，自从古尔加入后，相关研究有了一定程度的破冰。 　　“……从数学的观点看，阿克夏是定义四元素的变量，如果没有阿克夏，四元素就无从存在，因为事实上四元素本就不是凭空存在的，就像是衣服，因为穿在人身上才被赋予意义。” 　　普朗克用炭笔在小白板上一边写板书，一边阐述：“我们经过反复计算推演得出，阿克夏这一变量拥有两大特性，一是阿克夏彼此间具有吸引排斥双性，二是阿克夏与精神意识的波动存在共振。” 　　“先说吸引排斥性，这一特征是确保通常意义‘四元素基础模型’的结构上，阿克夏为核心构成的四元素包裹单位，彼此间能保持吸引甚至是紧密吸附关系。” 　　“但如果试图破坏四元素模型，将内部阿克夏融为一体，就会受到来自阿克夏的极强斥力。” 　　“根据这一发现，我大胆推测，权能武器的结构，更像是阿克夏彼此间断裂外壳，在外力基础上构建出一个全新的阿克夏群体形象，短时间存在，时间一长必定会互相反斥而崩溃。” 　　马修用手指指背蹭了蹭鼻子：“也就是说，权能武器极可能是通过某种措施，强行塑形，释放出它们本身存在的立场？那外力要怎么做到这一点？” 　　如果能触摸到权能武器的成因原理，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外部环境和条件，权能武器神秘的面纱将会被揭开，制作这种高能武器也不再是幻想。 　　“很可惜，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 　　普朗克吸了吸鼻子，炭笔在白板上龙飞凤舞写着：只有特定的权能武器能改造阿克夏。 　　这就变成了一个难题。 　　特定的权能武器才能将阿克夏改造，制作成权能武器的雏形。 　　必须有火，才能点火。 　　马修有点蛋疼。 　　他突然又想到：“那么，以我们现有的三种权能武器，日轮千阳、涡虫永生、禁鞭，能不能直接重塑阿克夏？” 　　“这需要很多时间去尝试，现在难以回答。” 　　普朗克依旧保持着谨慎：“不过另一点是很清楚的，即阿克夏和精神意识的波动共振。” 　　“这种共振很奇妙，比如痛苦会让构成禁鞭的阿克夏更加活跃，人体伤口会激发涡虫永生，日轮千阳在面对手持剑型武器的人时格外兴奋……” 　　“根据这一过程，我们有理由推测，特定精神意识波动会触发阿克夏的某种形态，只是由于无法精准定位，没有权能或是象征触发，就没法启用那些权能武器。” 　　“下面是公式推导环节，我们假设E……” 　　马修头开始晕了。 　　仿佛回到了以前大学时期，上生物统计课的时候。 　　他赶紧看向旁边的巫师：“惠特曼教授，你来解释一下实际应用。” 　　普朗克有些意犹未尽，自己一个人在白板上写公式，低声自言自语，乐在其中。 　　惠特曼知道马修更关心一些直观的东西，当即说：“我们通俗意义上的‘权能武器’，其实是真正权能的投影，是阿克夏根据古神、原神权能本体塑造的仿制品。” 　　“既然是仿制品，那就意味着权能武器是可复制的。” 　　马修眼睛一亮：“找到办法了吗？” 　　“很遗憾，我们做了大量实验，还是那个问题所在：必须有古神或者原神这种层面的存在，给予一把钥匙，才能将特定个体连入权能投影，凝聚权能武器。” 　　马修心里略有失望，但也觉得理所当然。 　　这才是古神力量核心所在。 　　独一无二的权能武器，本就是它们力量的彰显，没有它们给予的路径，根本难以触碰。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惠特曼突然说：“既然权能武器来自于古神，不如找一个适合的对象，设法从祂那获取。” 　　马修稍微一想。 　　目前已知的古神有：万物主宰、低语者、炼狱之王、冥界之蛇、数星者。 　　这五位都不是善茬。 　　马修一直小心翼翼，就是为了避免和其中任何一位纠缠太深，被古神注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但惠特曼提出找到一个可利用的古神…… 　　马修想到：“不死梦魇倪克斯？” 　　“不错。” 　　惠特曼颔首：“倪克斯有很多优势。首先祂是原神，本身近乎于规则般的存在……庄园一直在探索起源高堡，倪克斯都无动于衷，说明祂的确不具有人格性，只要是规律就能利用。” 　　“再者倪克斯所掌控的是另一个世界的阴影王都，庄园所在罗斯特大陆，有万物主宰庇护，祂无法跨界而来，安全有保障。”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倪克斯是从深渊逃出的原神，本身是残缺而较为虚弱的，无疑是最好的目标物。” 　　“根据白薪小姐她们描述，倪克斯意志在阴影王都的露天宫殿，就在四庭柱处。” 　　马修思考了很久。 　　他看向惠特曼：“那就派破界者小队继续往上，可以求助克劳德，小心靠近宫殿和四庭柱，寻找和倪克斯沟通的办法——以前仁王能带来倪克斯，说明祂并非无法理解普通生命形态的语言。克劳德做的，我们当然也做的。” 　　“老规矩，早一点布局长线，以后在这方面我们就会走在前面。” 　　“不过要小心，不能冒进。不论原神还是古神，依旧是我们还没法理解的存在。” 　　“明白。” 　　两个学者做完汇报后告辞离去。 　　总体而言，普朗克研究所依旧步履艰难，要解开权能武器和古神的秘密，任重而道远。 　　马修捏了捏鼻梁。 　　从炼狱主战场返回已经是第三个月了。 　　炼狱任务之行赚了一大笔。 　　首先是军功方面，在那边足足呆了十二个小时，光是这一笔就是12000军功。 　　此外还有击杀近卫军拉米亚两头，每头给每一个成员1000军功，主战场没有存活的基础奖励。 　　每人都有14000军功。 　　晋升伯爵需要2000军功，再晋升成侯爵又需要10000军功。 　　马修直接进入侯爵阶2455/100000，下一步就是真正的顶级炼狱使徒，公爵等阶。 　　不过从军功来看，这一步比起之前又要难太多。 　　最大赢家是罗德曼，加入三叉戟小队不仅保住了命，还晋升为侯爵，让他欣喜若狂。 　　侯爵级的炼狱使徒，多了两项权限。 　　一是常规作战征召取消，只有特殊任务会强制侯爵级小队出战，参与的战场任务可以自主选择，自由度极高。 　　二是侯爵作为炼狱使徒中的次高阶，能够随时开启炼狱之口，带领部曲自由进出炼狱和战场，在自己驻扎的世界和炼狱之间往来。 　　第一个权限和马修预想一致，这也是他决定冒险赚军功的最重要原因。 　　第二个权限则是意外之喜，这让俾斯麦庄园能够真正和炼狱世界形成联动，那边的黑金可以源源不断进入庄园。 　　新成员罗德曼在炼狱建立自己的庄园，到处收纳牛头人，仿造俾斯麦庄园的方式来发展；暴君也在深渊里开始寻找各种作物，高筑墙，广种粮。 　　两个分基地都在如火如荼进行。 　　马修躺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管家助理索伊从外面进来说：“马修先生，青训营成员都到了公安部的作战室，已经开始试训。” 　　马修精神一振，站了起来：“去看看。” 第723章 替身战士solo赛 　　《梦魇之魂：黑暗纪元》面世，马修就在《奥秘》和《魔术》上刊出：三月内达到满级30级的玩家，都可以来俾斯麦庄园试训，有机会被纳入青训营。 　　日子就在今天。 　　马修一路赶赴公安部大楼外。 　　执勤站岗的是两头炼金傀儡，它们左右让开，大门开启。 　　马修大步迈入。 　　抵达作战室时，门口聚集了十几个年轻人，他们坐在两排椅子上，有的抱着胸，有的低头在喝水，有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一个个脸色凝重。 　　这些就是来试训的玩家。 　　马修推门而入。 　　奎恩带着破界者小队对马修问好。 　　部长布鲁克正冷冷地看着里面，三个年轻人各坐在一台巫术计算机前，他们正在《梦魇之魂》里尝试着操作。 　　见马修进来，布鲁克过来汇报说：“马修先生，截止一周前的报名申请，经过逐个核查，达到30级的玩家总共34位，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马修点点头：“现在要开始了？” 　　“是的。” 　　布鲁克指向桌子的对面：“由罗伊斯来测试他们的操作强度，目前来说，每一个人有十分钟的对线期，对线期间只要不被杀就算成功。” 　　其他不提，罗伊斯微操能力没的说，操作替身战士方面，他有着独到的天赋。 　　罗伊斯坐在桌子另一侧，一脸轻松，旁边放了一杯酒，仿佛这不是一次战力测试，而是某种小游戏。 　　他甩了甩小辫子，对马修扬起手，露出一嘴雪白牙齿：“马修先生，您来了。” 　　这回其他人都听到了。 　　一个个年轻人齐刷刷看过来。 　　马修·俾斯麦，这个传奇庄园的创始者，也是以一己之力改变罗斯特大陆现状的男人！ 　　他们注视的眼神里有好奇、尊敬、羡慕，也有一丝丝独属于年轻人的不服气。 　　只要有机会，我说不定也可以…… 　　马修只是微微一笑：“欢迎诸位来试训，希望大家都得到一个满意的成绩。” 　　年轻玩家们这才回过神，一个个站来，对马修鞠躬。 　　有的事想想可以，但对于这位终结了战争和冷战的男人，还是要保持起码的尊重。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马修示意。 　　他低声问旁边：“局域性无线网络的拓展做得如何了？” 　　“杜莉工作室那边进度很快，目前已经完成了城市级的联网。”布鲁克回答道：“植生羊数量得到了补充，也提供了特殊的无线网络基站，完成卡尔马境内全覆盖应该就在一两个月内。” 　　自从无线话机变得可行，马修就马不停蹄安排，让阿拉克涅小组、杜莉工作室合作研发无线网络，力争通过无线网络将每一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连接起来。 　　这样一来，巫术计算机作为核心连接五国，就能让更多人参与到程序化巫术世界中来，不论是制作各式工具还是交流学习，效率都会提升一大截。 　　作为无线网络的首款应用，《梦魇之魂》推出了“联盟版”，同样基于黑暗纪元的版本资料片，不过着重于对抗和竞技。 　　地图目前有两版，一是埃里克城，二是起源高堡。 　　前者难度较低，只有普通夜魔袭击，后者难度极高，夜魔战士和夜魔将军都可能随时出没，对生存造成极大压力。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走着。 　　指针走过子午线。 　　布鲁克宣布：“试训正式开始。第一个，霍勒斯。” 　　被点名的青年深吸一口气。 　　他面前的显示器变成黑色，过场画面后进入选择角色菜单。 　　霍勒斯选择了中间LV30的法师角色——参赛选手，都被庄园复刻了他们培育出的30级角色，用于试训对抗。 　　荧幕上，法师出现在埃里克城外。 　　霍勒斯操作法师使出了风眼术、迅捷术，让自己处于掩体保护下。 　　很快，法师角色就发现了敌人——罗伊斯操作的射手。 　　他开始迅速迂回，避免自己暴露在对方的有效射击范围内。 　　霍勒斯噼里啪啦摁键，不断走位，凝聚风刃术，开始主动发难。 　　不过他还没搓出几个风刃，画面突然一黑，巫师被杀。 　　霍勒斯失声：“怎么可能，根本就没有处于他的攻击范围内，肯定是出故障了！” 　　对面，罗伊斯不紧不慢地说：“没有哦，只是我通过你的施法距离找到了你的大概移动路径，射穿了墙壁，击中你脑袋而已。运气，运气。” 　　“还能这样……” 　　霍勒斯吞了吞唾沫。 　　他迅速冷静下来，再次重新登陆。 　　每个玩家都有三局机会，当务之急是保持心态，吸取教训进行作战。 　　霍勒斯再次操作巫师，这次他找到了罗伊斯大概区域后，直接开启吟唱模式，施展出了大规模杀伤性巫术。一个个陨石般的火球从天而降，落在罗伊斯所在地带。 　　同时霍勒斯马不停蹄，操控风刃术迅速逼近对手。 　　罗伊斯被火球术逼迫走位，不得不与霍勒斯直接近距离对战，结果就在风刃靠近的瞬间，他手里鹰铳也响了。 　　霍勒斯再次被爆头。 　　第三把再开。 　　这次差距最大，罗伊斯终于主动出击，霍勒斯完全失去了对方的位置判断，被远处一枪爆头。 　　失落的青年从座椅上起来，默默走到外面。 　　他想过可能打不过，却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就像是小孩面对成年人一样，对方稍微认真，自己就完全顶不住了。 　　布鲁克说：“下一个，斯莫利特。” 　　…… 　　试训持续到下午，总计34个试训者才全部被测试完毕。 　　罗伊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选择了他认为操作上、思路上有可取之处的玩家。 　　布鲁克结合观察到的种种细节，让奎恩的破界者小队匿名投票，选出了10个玩家加入青训营。 　　最终公布名单时，这群被淘汰的玩家却提出异议。 　　“马修先生，我们的确没有硬过罗伊斯先生，但不代表我们就比那10个人差！”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展示我们的能力！” 　　“我们要求和他们10个进行实战比试，如果输了我们就承认技不如人，既然是筛选操作好的，那么我们应该有这样的机会！” 　　“对，我们要求和他们直接对抗，而不是通过罗伊斯先生的间接比较！” 　　罗伊斯给逗笑了：“你们好歹赢我一次再提要求啊，没一个能当面赢我的。你们要相信，破界者小队的评价绝对公正，这也是为了以后的安全着想。” 　　马修一个眼神，罗伊斯闭嘴。 　　“你们想要更加公开、直接的比赛，对不对？” 　　马修笑着说。 　　玩家们齐声：“是的！” 　　“很好。” 　　马修点头：“既然你们提出要求，那么就做好了赢家获得一切，输家可能被人嘲笑的决心了，对吧？” 　　玩家们继续坚持：“当然！” 　　“好。” 　　马修当即宣布：“那么，三天后庄园会在埃里克城举办一个‘替身战士1v1对抗赛’，决斗实时画面对公众公开，让大家都能看到你们的操作。成王败寇，请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这一批将会作为种子选手参赛，接受其他挑战者的挑战！” 　　“也就是说，你们还可能面临其他符合条件的玩家挑战。只有8个能留下！” 　　“最终名单积分会全部排列出来，成绩对外公开。” 　　马修目光扫过这些年轻人：“同堂竞技，菜就是原罪，希望你们做好准备了。掌声和倒彩，切换起来会很容易。” 第724章 我们要拿冠军 　　三天后，北方剧院里人头攒动，座椅上坐满了年轻人，他们一个个互相讨论着，十分兴奋。 　　舞台上搭建起了格子间会场，方便他们进行现场1v1比试。 　　剧院前方舞台下固定了一个超大晶块荧幕，以将对抗赛能够更清晰直观地展现给观看的观众们。 　　外面，四面墙壁上也各固定了一面屏幕，同步播放里面的对决。 　　为了维持秩序，埃里克城政务厅也派出了士兵维持秩序，避免人群聚集引发各种事故。 　　还没到开赛的时间，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一个个自带椅子和板凳，提着的包里装着各种零嘴食物，乃至于酒类。 　　三五好友这么一坐，一边讨论着这一项新兴赛事，一边猜测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肯定是霍勒斯！他被罗伊斯先生都大为称赞，说他脑子灵活，战法多样。” 　　“乱讲，罗伊斯先生看好的是斯莫利特，他的射手很强，我听说安全部里不少人都非常看好他！” 　　“你们又懂了，一个个都没看到过他们真人。我是听剧院的人说，破界者小队之前投票最高的是一个姑娘，叫做朱迪·彼得斯。” 　　“朱迪·彼得斯？啊，那不是真理之眼的天才巫师吗？我记得去年从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毕业，是去年最炙手可热的年轻巫师，没想到过来参加青训营试训了。” 　　“这有什么，谁不想能实地操作替身战士？破界者小队那样的……已经不是过去巫师可比的了。” 　　“确实，时代变了。现在咱们这里才是最强的。” 　　“毕竟俾斯麦庄园支持着，最近埃里克城的房价也涨得厉害，我看着都有点吃不消，几个月里涨了一倍！” 　　“别说了！我才卖了一套，妈的，亏大了。” 　　“你们都他妈别说了，我还没买呢！好好看比赛，别说这些糟心事！” 　　…… 　　场馆里。 　　马修、吉赛尔、帕梅拉进入第一排座位，这两位庄园核心的臂膀分别坐在马修左右。 　　舞台上，灯光亮起。 　　一名身着黑色礼服长裙的女士款款而出。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俾斯麦庄园举办的‘替身战士对抗赛’，我是贝琳达·雪莱。” 　　她微微躬身。 　　如今雪莱夫人已经变成俾斯麦庄园举办大型活动的负责人，她在这方面表现出惊人天赋和适应力，而且很享受舞台中心的感觉。 　　这样一个颜值能力兼备的金牌主持，也是俾斯麦庄园所需要的。 　　马修也很支持雪莱夫人。 　　“作为一项全新赛事，我先宣读一下比赛基本规则。” 　　“参赛选手总计64人，包括34个种子选手，30个挑战选手，单循环对决，三战两胜，以击杀对方为胜者。” 　　“前8强将会被邀请加入俾斯麦庄园首届青训营，成为替身战士战队的候补。” 　　“为了确保参战者都处于最佳状态，每一战之间可以休息十分钟。” 　　“大家准备好了吗？” 　　雪莱夫人笑着说：“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交战双方，法师霍勒斯·凯恩，射手朱迪·彼得斯。” 　　剧院内外的观众都叫了起来。 　　一上来就是两大热门对决，意味着必定有一个要被淘汰，刺激！ 　　荧幕上，霍勒斯和朱迪已经开始互相试探。 　　每一战都是生死对决，容不得有任何失误。 　　马修则是一脸轻松：“还是在这种场馆里的比试才有气氛。” 　　帕梅拉略有担忧：“这么多观众看着，他们会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发挥失常？” 　　“那是他们的问题。” 　　马修说：“真正的替身战士参战，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被影响是非常正常的事。这也是他们需要克服的场外因素。” 　　“我倒是觉得。” 　　吉赛尔翘着长腿，摇晃着高跟鞋，悠悠道：“你是纯粹为了找点乐趣，才将试训公开扩大，放在这里。” 　　马修嘴上当然不可能承认：“这是干扰练习，也是满足他们公开公正对决的诉求。” 　　“这种筛选模式，好处倒也不少。” 　　帕梅拉眼睛一转，也轻笑了一声：“他们会面临极度紧张的作战环境，这也符合实战情况，要么赢得一切，要么丢了机会。而且让外来挑战者参赛，对他们这些种子选手，也是一个刺激。” 　　“只是这些挑战者真的能撼动种子选手吗？” 　　马修挑眉：“谁知道呢，看着吧。场上竞技，赢家才有解释权。” 　　他扭头问后面的索伊：“对了，我记得这一批次的挑战者，里面有不少有趣的人。那个叫阿克曼的孩子，就是那个鞋匠学徒？据说在直营店名气不小？” 　　管家助理小姐说：“埃尔文·约翰逊，17岁，父亲是鞋匠，他是学徒，不过一有时间他就会到直营店试玩，在街头很有名气。很多试玩者遇到打不过的夜魔，就会让他来操作，他加点走的是高爆发巫师，更像是刺客。” 　　马修点点头：“还有一个叫什么名字的，玩战士的那个，也是一个少年？” 　　“阿克曼·奥利弗，16岁，住在班克村，也就是现在的金融村，家里只有一个帮人做缝补为生的奶奶，没有其他亲人。” 　　索伊展现出她的优秀记忆力：“阿克曼长期在埃里克城打工，目标是想要考入北方联合学校，去年考试差了五分，基础知识还是不错的。阿克曼只在打工之余到直营店玩过几次，埃尔文对他非常推崇。” 　　马修好奇：“那他怎么会来成为挑战者？” 　　“北方联合学校发布了公告，进入青训营的玩家，考试有加分。” 　　马修：“……行吧。” 　　…… 　　俾斯麦直营店里。 　　一个头发有点乱的青年坐在巫术计算机前，他身体清瘦而笔直，细长的手背上有一根根清晰血管纹路。 　　青年手指慢慢按键，脑袋跟随画面动作，一上一下。 　　他盯着荧幕，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他操作一个战士，只是一剑一剑测试攻击速度，前后左右移动，计算攻击距离。 　　“阿克曼！别测试了！” 　　一个淡金头发的青年一把抓住他胳膊：“那边已经开始了，阿克曼，再不去咱们就要失去资格了！” 　　“玛丽莲小姐，谢谢您给我们这么多试玩的机会！” 　　阿克曼也鞠躬说：“谢谢玛丽莲小姐。” 　　玛丽莲笑着比出一个大拇指：“一定要拿冠军哦。埃尔文，阿克曼，我很好看你们！” 　　“放心，我和这家伙，肯定会有一个夺冠！”埃尔文一脸自信。 　　他抓住好友一路狂奔。 　　被拖着跑的阿克曼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没拿冠军，那怎么和玛丽莲小姐说……” 　　“那就拿冠军啊！到时候学校加分，青训营还有俾斯麦庄园补贴，你的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诶，对啊……” 　　阿克曼恍然。 第725章 单杀罗伊斯的新人 　　北方剧院。 　　身后观众不时发出阵阵惊呼，为各玩家的精彩操作而喝彩叫号。 　　马修看着荧幕上的对决，打了个哈欠。 　　见识过破界者小队在起源高堡的危险实战，这样的模拟对抗就显得有些乏味了。 　　34个种子选手展现出明显高出挑战者一大截的操作水平，挑战者几乎是一边倒被击杀，不论是对角色的微操还是对地形的利用，前后者都差距巨大。 　　这也在预料中。 　　种子选手大多家境殷实，不是贵族就是商人家庭，这才能频繁使用第一代巫术计算机，不断锤炼技术和游戏理解。 　　挑战者操作能力良莠不齐，偶尔有一两个能跟上种子选手操作的，就已经是惊喜。 　　这次公开solo赛也是为了以后筛选人才做准备。 　　马修深知圈子自萌是要不得，唯有不断引入新鲜血液，让更多人加入到这一项替身战士项目中来，才能得到持续的更新换代。 　　将青训营进一步娱乐化、赛事化，增大曝光率，普通大众就会潜移默化中了解替身战士，并且将其融入日常生活的讨论和认知，对未来影响深远。 　　当然，将替身战士公开赛变成一种具有影响力的大众活动需要多方合作，并且要创造切实利益，这还需要后续详细规划。 　　今天就是一次试水。 　　从目前来看，不论官员、贵族、商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对其拥有浓厚兴趣，这种兼具技巧性与实战意义的赛事，在受众方面并无问题。 　　马修扭头问帕梅拉：“好久没看到菲妮克斯的踪影，她这一段时间在干什么？” 　　“在‘奥尔巴德号’上搭建她的试验场地。” 　　帕梅拉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战斗，侧脸说：“菲妮克斯最近在和舒克一起，制作飞行器，她们想要研发出一种能够长久悬浮空中的特殊装置。再植入金羊毛芯片，这样就能从空中直接俯瞰地面，将周围变化收入眼里。” 　　马修心说好家伙。 　　无线网络还在建设和覆盖中，这两个已经要搞卫星工程了。 　　“她们拉了潘妮一起。” 　　“潘妮？” 　　马修这回有点意外：“为什么是潘妮，她不是一直在捣鼓各种血液吗？” 　　“菲妮克斯认为，信号就是无形的血液，所以请教了潘妮很多关于血液的知识，不同血液和四元素的关系……她得到了不少启发。” 　　帕梅拉压低声音：“你可能不知道，潘妮的巫术计算机水平是庄园最高的几个之一，她一直在试图用计算机和显微镜结合，分析血液成分和作用。” 　　“也是好事。” 　　马修很满意。 　　这就是新技术的力量，它正式出现后，但凡思维敏锐一点的人都难以拒绝。 　　“几个新人有点意思，这次比赛的举办是物超所值了。” 　　吉赛尔突然说。 　　她一直聚精会神看着比赛，仔细观察。 　　现在已经到了16进8环节，进青训营大名单的只有前8强，这里是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此前淘汰的玩家不乏种子选手，比如说首轮就被击败的霍勒斯，他原本是青训营热门人选，可惜输给了另一个热门人物朱迪。 　　前16强里，仅有3个成员是挑战者，剩下13人都是种子组选手。 　　最初的战斗雷厉风行，两个玩家见面就干，快速分出生死，到现在一个个都变得极其谨慎，都是尽可能地隐藏自己，尝试以最稳妥的偷袭方式解决对方。 　　帕梅拉旗帜鲜明地表示：“我看好朱迪，她的施法时机和节奏掌控是最好的，一连套的巫术施展，对手很难能从她节奏里挣脱出来。持续下去，血条就会见底。” 　　吉赛尔则是站另一个：“埃尔文不错，虽然是挑战者，他的瞬间爆发力非常优秀，作为一名法师，完全不怕近战肉搏，这是其他人不具有的能力。” 　　后面的索伊也举手：“我支持斯莫利特选手，他和马丁的路线很像，都是能打能抗的战士，对抗任何职业都不吃亏。” 　　马修一笑：“那我看好阿克曼，那个玩战士的孩子。” 　　“阿克曼？” 　　帕梅拉回忆：“他感觉有点紧张，前面两轮总计6局，他死了3次，每一次都打满了，走到这一步大概已经是极限。” 　　马修点头：“没错。不过你注意到没有？64进32，他打得非常挣扎，面对种子选手，前两局1：1，第三局和对方同时血条消失，打了加赛才赢。” 　　“32进16，阿克曼2：1赢了一个同样的挑战者，这次面对巫师，大多战士都是以突进来压缩对方施法，追求迅速击杀。他不是，他一直在给对方施法机会。” 　　“他在走位，试图用移动和卡住节奏的方式来规避巫术伤害。” 　　“这个我有印象。”帕梅拉点点头：“当初还以为他是不适应和巫师的作战，看来是他在测试对手的强度。” 　　“对。” 　　马修继续说：“最后一局，他纯粹依靠走位躲避了超过半数的非指向性巫术施法，拉近距离后很干净地解决了对手。” 　　正说着，16进8轮到了阿克曼登场。 　　他的对手是一个种子选手，操作战士。 　　进入对决后，两个战士都直接冲向对方，同为近战职业，他们对决之间就纯比拼操作和理解。 　　两名战士手中剑不断挥斩，可阿克曼血条才下跌了一点血皮，对方血条却已仅剩1/4。 　　“这怎么可能！”索伊最吃惊：“杜莉小姐她们测试过，不论怎么加点，破坏、速度、射程、持续、精密、成长这六项评估都绝不会产生这么大的机体差距……” 　　“机体本身没有差距，只是侧重点不同。” 　　帕梅拉脸色凝重，作为专精武器者，她对替身战士的机体和结构非常了解。 　　“纯操作上，阿克曼碾压了对手，他卡住了对方的步伐和攻击间隔，总能多砍出一剑，而且在对方挥剑时横移，规避了很多伤害。” 　　“他对距离的把控真是惊人。”吉赛尔也感叹：“看来之前的对决，他都是在有意识地适应比赛强度。” 　　马修笑而不语。 　　不止如此。 　　他看得清楚，阿克曼很聪明地利用了地形，他在引导对方和他走位，让对方行动总是被周围墙壁和石头卡住，从而获得主动攻击白嫖血条的机会。 　　兼具惊人的微操感知力，对环境的及时利用，这孩子天赋相当不错。 　　谈话之间，阿克曼已经获胜。 　　这一轮战斗格外激烈，持续了一个小时。 　　8强名单也终于出炉，排名不分先后： 　　* 　　朱迪·彼得斯。 　　鲍尔·杰克逊。 　　奥斯丁·格里芬。 　　麦克亚当·卡特。 　　斯莫利特·特纳。 　　彼得·林奇。 　　埃尔文·约翰逊。 　　阿克曼·奥利弗。 　　* 　　8进4环节，阿克曼恰好对上了自己的好友埃尔文。 　　这一场马修看得津津有味。 　　埃尔文表现出一个刺客型法师的风采，隐匿暗处窥视，保持耐心。 　　阿克曼不得不移动起来，避免沦为法师的活靶子。 　　就在阿克曼进入攻击范围后，埃尔文的法师爆出惊人杀伤力，火球术和风刃术精准糊脸，自己手持巫师杖硬怼战士，一瞬间就把阿克曼打成丝血。 　　阿克曼没退步，靠着丝血硬生生卡住对方脚步和移动方向，让埃尔文失去施法空间，以完美节奏反杀法师。 　　两人对决让场内观众发出整整喝彩。 　　吉赛尔也赞叹道：“这两个孩子都很不错，各有风格。” 　　“如果有队友配合的话，埃尔文就能完成瞬间击杀了。” 　　“阿克曼强在操作细腻和精准，对距离感的把控是这8个人里最好的，不论作为防御还是输出型战士都能适应，持续作战能力非常强。” 　　“这回能找出他们两个，我们的确没白来。” 　　吉赛尔眼光极高，两个新人能得到她的亲口称赞已经极其难得。 第726章 决赛事故 　　最终4强是：朱迪、斯莫利特、奥斯丁、阿克曼。 　　四人各有特色。 　　朱迪这姑娘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拥有一个优秀射手的均衡素养，冷静，耐心，精准，临危不乱。可以即插即用，实力上足够直接加入破界者小队，和首席射手凯特琳轮换。 　　斯莫利特是一名可靠的基石型战士，他能抗住压力，失误极少，每一战都让对手非常难受。缺陷在于攻击欲望不太强，过于求稳。 　　奥斯丁是一个激进的射手，擅长在极限环境下输出拉满，他是一个天生的大场面选手，越是危机时刻越是能展现出惊艳的细腻和镇定。不足之处是他容易急躁，情绪波动较大。 　　阿克曼，才华横溢的天赋型战士，操作丝滑，擅长以攻击节奏和卡攻击速度的方式拉扯对方，让敌人非常难受和痛苦。目前看来缺点是不太喜欢防御，是一个进攻爱好者。 　　马修对这四人都很满意。 　　唯一可惜的是，本次比赛4强没有法师，最惊艳的法师是埃尔文，却在8强被好友阿克曼击败。 　　雪莱夫人款款走上舞台前方。 　　她微微一笑，手持短柄巫师杖：“我们的四强选手已经出线，首先，恭喜这四位技压群雄的优秀操作者。” 　　“接下来是关于决赛的赛制。”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不同职业角色之间有着实际上的差异。因此我们的决赛是通过2v2的小规模团战，来决定最终最强组合。” 　　“毕竟，青训营是培养下一个‘破界者小队’的摇篮，不仅需要单兵作战的优秀操作，也要拥有默契的团队配合，才能对付那些难以预料的情况和强敌。” 　　“经过我们的四名选手抽签，最终对决名单已经决定。” 　　“朱迪、阿克曼为一组，对抗斯莫利特、奥斯丁两人的二组，一局定输赢。” 　　雪莱夫人笑容不变：“接下来，请欣赏最终的决战，谁才是最强战士，谁又是冠军射手，马上就将揭晓。” 　　她退步离开。 　　台下观众再次兴奋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纯粹的一对一决斗，没想到最终还能看到一场组合之间的小团战！ 　　听说破界者小队都是5人小队出战，这里就能看到一些接近实战的场面了。 　　“马修，这个赛制未必公平吧？” 　　帕梅拉提出疑问：“比如说，之前的埃尔文就展现出了非常惊人的法师操作，但他却止步8强。还有另一个法师霍勒斯，更是倒在64强。” 　　“如果这次对决，最终赢家中的一员可能发挥也不如另一位，纯粹被另一个人的缺口导致输了。” 　　“我是觉得，这样或许并不那么精准……” 　　马修摇头：“最好的团队，就是最好的战士和射手组合。哪怕操作再惊艳，输了就是输了，没有认可借口可言。真实战场是没有机会解释的，输了就是死。” 　　“不存在队伍输了我没输这一说法。” 　　“因为他们不是独狼，必须和团队一起行动，单打独斗面对高等阶魔灵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只有赢，才能证明他们是最好的。” 　　吉赛尔啧啧：“真是残酷，没想到你也喜欢这样激烈的内部竞争机制。和你一直以来，怜悯弱者的行为倒是有点不一样。” 　　马修平静地说：“他们不是平民，是纯粹的战士，是未来要承担极其危险和重要任务的核心，必须确保派出去的是真正强者，敌人不会有任何怜悯和照顾。” 　　言语之际，荧幕上，两个小组已经进入游戏里的起源高堡场景，开始了互相狩猎。 　　斯莫利特和奥斯丁选择了在螺旋阶梯后埋伏。 　　朱迪与阿克曼贴墙小心移动，靠近螺旋阶梯时，她们组仿佛发现什么一样停步。 　　拐角一过，双方就会打照面。 　　斯莫利特握紧手中剑，奥斯丁手里的鹰铳瞄准前方，就像是两个刺客。 　　一墙之隔。 　　朱迪操作的射手膝盖微曲，铳口锁定拐角。 　　阿克曼手里剑的剑刃恰好被墙边遮盖。 　　双方都一动不动，似乎都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观众们也看得紧张，剧院里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突然，一个黑影从螺旋阶梯上飞速袭来。 　　场上还有第五人！ 　　马修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有趣，夜魔将军来得可真巧。 　　这几个年轻人会怎么做呢？ 　　身着沉沦石甲的夜魔将军一登场，就一拳正中斯莫利特，这位磐石般的战士被砸飞在墙上，血皮只剩最后一点。 　　奥斯丁同时近距离开火，他展现出疯狂般的进攻欲望，连续两枪点射击中夜魔将军的颌面，但也仅仅是让夜魔将军稍微转移注意力，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夜魔将军的影子笼罩奥斯丁。 　　奥斯丁填装子弹，脚下走位，但速度完全被压制。 　　夜魔将军一拳锤下。 　　侧方杀出一个影子。 　　阿克曼一剑斩中夜魔将军腰腹，让它一拳擦着奥斯丁肩膀，让奥斯丁掉了半血，踉跄退后。 　　后方响起枪声。 　　朱迪手里鹰铳冒着烟。 　　台下观众们沸腾了起来！ 　　原本2v2的决赛，居然变成了4位选手对抗那恐怖的夜魔将军。 　　头顶LV80标志的夜魔将军，在梦魇之魂现版本里就是永远的神，对付普通玩家都是秒杀。在场四人能够迅速反应过来，默契共同对敌，拉扯开空间。 　　斯莫利特脱战后在持续回血，他是专精回复类的战士，过一会儿就能参战。 　　但主战场就变成了阿克曼一个人抗住夜魔将军。 　　双方等级差距极大，哪怕夜魔将军在游戏中被削弱了一部分，也不是这群LV30角色机体能抗住的。 　　破坏、速度、射程、持续、精密、成长这几项数据都超出四个角色一大截。 　　阿克曼第一次和夜魔将军交锋，就被拳头击中胸口，血条顿时见底。 　　他没有退，只是左右快速移动，观察对方的动作规律和攻击间隔。 　　两大射手，朱迪和奥斯丁的射击给他提供了挪移空间。 　　夜魔将军又一拳！ 　　阿克曼重心后移，上身后倾，几乎是在地上往后滑行。 　　第一次完全躲过攻击！ 　　阿克曼站稳后马上再次主动前进，避免夜魔将军将两个射手锁定。 　　两个射手身板弱，被正面击中就会被秒杀。 　　他不断卡着对方的攻击，但看得出非常吃力，对方速度和力量远超他的机体，仅仅拖延了十几秒，有几次都差点被击杀。 　　好在这时候奥斯丁站了出来，他的射手打出了刺客的气势，近距离射击夜魔将军，不断翻滚躲闪，硬是和阿克曼一起拖住了对方。 　　斯莫利特恢复到健康血量，再次参战。 　　夜魔将军长长的血条也终于在一点点被消耗，被削去了1/10。 　　局面变得好了起来。 　　突然。 　　夜魔将军浑身冒出浓浓黑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高堡甬道里凝聚出了十几个夜魔战士，他们一路冲向四个玩家。 　　怪物淹没了玩家们。 第727章 三十秒拉扯 　　直到巨大光滑的晶块屏幕上显示“全部阵亡”，观众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死了？真的死了？” 　　“就这么死了吗？怎么会，他们那么强……” 　　“不会，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 　　“他们四个已经是最强的了，怎么会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这就是起源高堡里高等级夜魔的力量吗？太可怕了。” 　　“听说这是削弱后的夜魔将军，真正的夜魔将军更强，当初破界者小队差点被团灭，哪怕是现在这么强，他们要击杀夜魔将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们潜意识里，还是认为那个贯穿人类史的浪漫想法：英雄终将击败恶魔，这个世界终将恢复和平。 　　可在眼前，人类精锐的玩家——就和替身战士一般无二，他们却在夜魔将军面前步履维艰，光是保持不被杀就拼尽全力。 　　马修看时机差不多了，站起来跳上舞台。 　　雪莱夫人会意，将巫师杖递过来。 　　马修接过巫师杖：“诸位，我是马修·俾斯麦，刚才那一幕想来大家都觉得很失望。” 　　“不过我要说的是，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现实难题。” 　　“起源高堡里危险重重，不论是夜魔战士还是夜魔将军，依旧具有极强的摧毁能力，它们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因此我们必须变强。” 　　“替身战士还会不断制造，我们操作替身战士的操作员也必须持续提升自己。” 　　“我们不能因为暂时的成果而沾沾自喜，因为夜魔将军还在那里！” 　　马修指向后方，遥指剧院之外，那梦魇之门所在。 　　“夜魔的威胁从未消失！” 　　“我们制作‘替身战士’是为了让我们的战士，也能够保持安全的环境下对抗这些强悍的敌人！” 　　“青训营也是为了培养出下一支战队，足以媲美‘破界者小队’的队伍，它将会成为所有人类的又一把锋利长矛。” 　　“这支长矛会进入起源高堡，夜魔在入侵我们，我们也要反攻！” 　　“因为我们是人类，我们就是罗斯特大陆的代表，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任何侵略都会面对我们最强硬、最众志成城的反击！” 　　台下年轻人们顿时跟着吼了起来。 　　“干他们！就是干！” 　　“反攻起源高堡！打到它们老巢去！” 　　“我们也能打，让它们看看我们的战力！” 　　马修做了个停的手势。 　　一番升华主体后，他话锋一转：“老实说，今天四位选手的表现让我很吃惊，他们展现出了优秀的操作和意识，能迅速凝聚成一条战线。希望以后大家在其他地方，也都能如今天一样，互相帮助，对抗强敌。” 　　“第一战目前来看，算是两组平手。” 　　“下面会进行加赛，请大家继续观看。谢谢！” 　　马修在掌声中走下舞台，回到座位上。 　　“这也是你计划好的？”吉赛尔眨了眨眼。 　　“怎么可能。” 　　马修扣上大衣扣子：“突发情况，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这既是一个游戏，也是真实的战斗。让大家提前意识到这一点，很有必要。” 　　即兴演讲只是一个临场发挥。 　　心有所感，说出来的话就会比较真挚。 　　这也是马修最不怕的，他本身就没有争霸情节，一直致力于搞发展带动贫困地区和困难群众，最终走向衣食无忧的时代。 　　外敌在侧，人类必须在这个问题上一致对外，这也是马修坚持的基本原则。 　　2v2决赛进入加赛。 　　这次为了避免再有意外，选择了埃里克城。 　　最终，朱迪和阿克曼的组合获得了胜利，拿到了最强射手和最强战士的称号。 　　他们四个人都上台领奖。 　　朱迪是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姑娘，她一头蓝色长发编成两条长辫，套了一件紫色短皮夹克，长腿穿着长筒皮靴，她笑起来有几分邪气，颇有几分不良少女的模样。 　　阿克曼穿着一件白色外套，比朱迪高一点，脸有些长，看起来有几分害羞和腼腆，完全想象不出那个疯狂拉扯、充满压迫感的战士会是他操刀。 　　败者组两人风格比较一致。 　　斯莫利特是一个敦实的青年，在四人中最高最壮，脸肉肉的，看起来非常和气，输了他也没有太多遗憾，笑呵呵地接受观众们的欢呼。 　　奥斯丁是个小胖子，脸还有些泛红，仿佛还没从激战中缓过神来，他笑容有几分落寞，似乎对自己输了最终战还是不满意。 　　“斯莫利特，奥斯丁，你们的技艺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恭喜朱迪、阿克曼！你们实至名归！” 　　雪莱夫人说：“下面，是这次比赛的一个特殊附加环节，罗伊斯先生给予了大家充分的赞扬，他想要和最终冠军进行1v1比试，朱迪，阿克曼，你们愿意吗？” 　　朱迪果断地回答：“不愿意。” 　　她可是和罗伊斯交过手的，那个男人的操作实在是可怕。 　　阿克曼则是犹豫了一下：“赢了……能加分吗？” 　　“加分？”雪莱夫人一脸问号：“请问是什么加分？” 　　“就是北方联合学校加分。” 　　雪莱夫人噗嗤一笑：“那我们现场可以问一问，北方联合学校的校长塞浦路伯爵，恰好伯爵也在场，不知道赢了能加分吗？” 　　台下，塞浦路伯爵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不用加分，如果能赢罗伊斯先生，足以证明具有特殊出众的才能。学校会以特招名额引入，免试入学！” 　　阿克曼眼睛亮了：“好的！我参赛！” 　　旁边朱迪用手肘撞了撞他，低声说：“操作怪，罗伊斯开始会习惯性放松，你最好一开始就进攻。” 　　“明白。多谢。” 　　“那家伙总是看不起我们，这回你争口气好吧。”朱迪嘿嘿笑。 　　“我尽量……” 　　主持人雪莱夫人宣布加赛开始。 　　阿克曼和罗伊斯分别进入各自操作台。 　　这一场比拼比之前更受瞩目。 　　毕竟罗伊斯可是货真价实的替身战士持有者，他的“处刑人”既可以与战士近战肉搏，又能拉扯距离切换成远程射手模式，不过总体而言，他本质上是一名战士。 　　战士对战士，纯粹比拼操作和理解。 　　荧幕上，两个战士相对而立。 　　阿克曼依旧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罗伊斯试图拉扯中制造伤害，却被阿克曼精准的攻击节奏压得被迫移动，互相消耗上落了下风。 　　战场上，阿克曼展现出让人窒息的进攻节奏，挥剑和脚步完美结合，砍得罗伊斯疲态尽显，再无试训时掌控节奏的轻松惬意。 　　他频繁被卡住了平A距离，被阿克曼的拉扯搞得急躁，操作更加紊乱，破绽导致血耗越来越严重。 　　三十秒后，阿克曼补上最后一剑。 　　完成单杀。 　　剧院里鸦雀无声。 　　然后所有人都噢噢噢噢大吼起来，互相击掌相庆。 　　“太强了！太强了！” 　　“最强战士阿克曼！” 　　“太恐怖了这个人！” 　　“阿克曼！阿克曼！阿克曼！” 　　马修听得笑出声。 　　他几乎可以猜到，这时候一脸郁闷的罗伊斯，大概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怀疑人生。 　　被一个才出道的新人一分钟内单杀，罗伊斯人生中的黑历史又多了一项。 　　马修琢磨着。 　　罗伊斯每一次失败，都能确定庄园发掘、培养出了一个人才，能赢他的都不错，也是一种特殊的体质。 　　所以，罗伊斯，为了庄园的未来，请下次继续。 第728章 第二支战队：征服者 　　青训营成员正式确定后，第二支战队也顺理成章获得了编制，替身战士也从克劳德处陆续出炉，被工程部改造后投入队伍。 　　战队名为“征服者”，共有八名成员。 　　替身战士正式名单和名称确定为： 　　战士，魔剑士，操作者阿克曼。 　　打野，掷矛手，操作者奥斯丁。 　　法师，妖术师，操作者埃尔文。 　　射手，疯狂小姐，操作者朱迪。 　　辅助，摔跤手，操作者斯莫利特。 　　替补成员：鲍尔·杰克逊、麦克亚当·卡特、彼得·林奇。 　　首发成员中，奥斯丁和斯莫利特都算是转的角色，这两人原本想要当射手和战士，不过输给了朱迪和阿克曼，就失去了选择权。 　　要么当这两人替补，等待轮换的机会，要么转位置。 　　他们都选择了后者。 　　首发位置有两个最重要优势。 　　一是优先训练和执行任务，作为队伍常规人员配置，拥有大量练习和替身战士磨合时间。 　　二是可以要求工程部帮忙调整替身战士，以符合首发操作者的习惯和需要。 　　奥斯丁的掷矛手，本质上也是一名射手，由于特定魔术回路的缘故，投掷行驶距离越远，越是能造成高额伤害，极限伤害极高。掷矛手只要命中对方，就会形成标记，后续既可以远程投掷，也可以近距离肉搏。 　　斯莫利特的摔跤手，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偏重于防御和团队的重装战士，改造后的强力双臂能短时间锁住敌人，贴身摔跤更是能暂时阻止对方魔术回路的运转，形成控制效果。 　　剩余三个，都是具有强力杀伤的角色。 　　魔剑士，以黑金仿制“饲之剑”的魔剑能造成持续撕裂伤，并且加重对方伤势。 　　妖术师，掌控水火元素的刺客法师，只要元素之链锁住对方，就能以高爆发水火巫术形成秒杀。 　　疯狂小姐，最稳定的输出点，鹰铳狙击枪、步枪、鼠铳不断切换，确保平稳的持续输出。 　　征服者小队组建之后，经过了一周训练，就投入到了起源高堡中实战。 　　这支队伍的指挥者是射手朱迪，她思路十分清晰，决定果断，让队伍始终保持着阵型、处在有利地势。 　　阿克曼和埃尔文两个天赋杀手得到了进一步解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操作中来。 　　内部模拟对抗训练赛也展开了一个月。 　　破界者小队和征服者小队对练，每天三场，征服者小队大场从没赢过，90场小场比试，也只赢了10次。 　　这让年轻人们感觉到了巨大压力，训练更是刻苦。 　　马修一有空就去观摩两支队伍的对抗赛。 　　过程比结果差距更大。 　　破界者小队更多时候是尝试战术，但奎恩的指挥和经验超出朱迪太多，征服者老是被牵着鼻子走，被拉扯得非常难受。 　　赢的10场，征服者小队几乎都是靠着两个操作怪纯操作，以超水平发挥逆转翻盘。 　　赛场上，老鸟教训新人大体如此。 　　征服者小队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急不得。 　　比起还在磨合训练的征服者小队，破界者小队承担了更多的实战任务。 　　他们已经突破了起源高堡，正式进入到了阴影王都的真正地面。 　　高堡上面是一大片陆地，只是没有罗斯特大陆这么丰富的生命物种，到处都是石头，看起来十分荒凉。 　　还有不少城市遗迹，它们大多破败多年，早已人去楼空，留下的残垣断壁依稀可见，曾经发生了某种大规模的战争。 　　阴影王都地面上，夜魔数量陡增，不过夜魔将军反而销声匿迹。 　　根据奎恩小心观察，发现有夜魔将军拱卫着露天宫殿，四庭柱所在的区域，那里有一名夜魔将军，麾下带着数十名夜魔战士。 　　小心起见，马修再次拜访了仁王克劳德。 　　“一般来说，夜魔将军的配置是一名守在起源高堡，主要是镇守我和谢尔德。” 　　克劳德现在几乎都呆在矿湖边上，总是沉默地看着湖中雾霭，如同在思考未来的贤者。 　　“还有两名夜魔将军，一名卫戍宫殿，还有一名在阴影王都边界四处巡逻，很少出现。” 　　“就和之前的三位大公一样。” 　　他平静地说：“说到底，夜魔将军就是倪克斯对东境大公奥凯西、北境大公纳斯克、阴影大公西浦杜克的复刻。” 　　“三公……他们当初的背叛到底内情如何？” 　　“说是背叛，更像是阵营的选择。” 　　克劳德表现得非常理智：“他们都更愿意万物主宰入主阴影王都，因为古神比原神更加能理解本世界的原住民。倪克斯的最大缺陷也在此，在大多人眼里，祂无异于一场天灾，于祂而言，阴影王都的生灵生存状况无关紧要。” 　　“祂只需要攫取需要的象征材料即可，黑暗和恐惧，这两种原料对大多生命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距离死亡和毁灭只有一步之遥。” 　　“于我而言，倪克斯却是有益的，因为祂并不能凝聚人心，也无法统治阴影王都。” 　　克劳德没有任何遮掩，因为他的动机和行为，眼前人都一清二楚。 　　“谢尔德选择了万物主宰，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万物主宰在这里的代言人，成为灵格化身……他失败了。” 　　“原神大多浑浑噩噩，遵循本能的权能力量惯性，古神更进一步，祂们一旦占有了一个世界，就会将那个世界变成自己意志笼罩下的神国，成为永久的领地。” 　　“至于如何和倪克斯沟通，没有办法，祂不具有灵格，带入人格这一思想本身就是错误的。” 　　虽然猜到很可能是这样，但听到克劳德的确切回答，马修还是有点失望。 　　正所谓兼听则明。 　　他离开起源高堡，又一路赶赴神殿，拜访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 　　这是马修第一次到神殿大本营。 　　西浦杜克也非常客气地接待了马修。 　　如今的马修·俾斯麦，既是不下于四公的大人物，也是教宗奥斯塔看中的人物，甚至和另一个半神奥萝都有牵连。 　　“西浦杜克先生，这次冒昧前来，其实是想要请教一点事……” 　　马修大体说了一下自己的诉求。 　　西浦杜克仔细听完，缓缓开口：“倪克斯的确无法沟通，原神几乎都是没有灵格的，也是因为如此，古神大人们一直对祂们采取管制措施。” 　　不同视角下，事情面貌就浑然不同。 　　在古神立场上，原神本身实力强大，但由于无法理解诸多世界本身存在的意义和需求，祂们介入大多世界更多是一种灾厄。 　　作为神明中的高阶形式，古神进化出了灵格这一特别的形态，因此能够以更低的视角感知，以维持各世界的稳定。 　　两者相比。 　　原神就像是野蛮部落，劫掠是规律本能，祂们也从无控制自己的能力和意识。 　　古神是发展出的农耕文明，意识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很少直接干涉世俗，而是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笼罩的世界，等待原初的孕育和收获。 　　末了，西浦杜克说：“教宗大人对马修先生很感兴趣，不妨去拜访一下大人。” 　　马修打了个哈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带着礼物来拜访教宗先生。” 　　面对半神风险很高。 　　大家又不是很熟，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第729章 目标：古德涅维帝国宝库！ 　　黑暗时代，第二年五月。 　　俾斯麦庄园引领的“多极化发展”国际战略，得到五国认可，各国贸易合作日益密切，也减少了彼此直接对立甚至发展成武装冲突的风险。 　　修建铁路，构筑出巨大的贸易网，让成本进一步被降低，商品和金币流动进一步加速，财富积累速度快了数倍。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五国尝到甜头后，政治局势也变得缓和了许多，国与国、组织机构之间的来往协同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不管未来如何，但目前的确是罗斯特大陆各国合作的蜜月期。 　　马修也终于启动了下一个大项目。 　　奥尔巴德号经过一年多的改装和修建，已经变成了一座攻守兼备的水空两栖堡垒。 　　长333尺的浮空堡垒上安装了12门射程5000尺的超远程巫师重炮，6组旋转式加强型蛇炮，射程2000尺，主控室、仓库、居住区都嵌入奥尔巴德号外壳之下，安全得到保障。 　　堡垒甲板上保留了大片的土壤，种植有魔术小麦和魔术水稻，仓库里储备了足够100人吃两年的粮食和清水。 　　这一趟，马修要乘坐奥尔巴德号进入野蛮之地，也是古德涅维帝国境内，寻找古帝国宝库。 　　随行者有吉赛尔、门涅利克、喀迈拉、泰森、古尔、菲妮克斯、潘妮、舒克，以及一支十二人的活尸工程小队。 　　作战单位有仁王0、1号、黑白之龙、剑徒、修罗猫。 　　庄园的日常管理安排就落在了帕梅拉和乌鸦身上，马修对这两人都很放心。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 　　奥尔巴德号悄悄升入高空，在黑暗里朝着东南方高速驶去。 　　如此沉重的庞然大物，能稳定维持30节（55.56KM/H）的速度，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虽说庄园现在已经在用深渊虫子生产“深渊电池”，可要覆盖这种体量的飞行堡垒常规飞行，依旧是一个巨大缺口。 　　让马修满意的是，奥尔巴德号只要浮空到一定高度，就能利用风王鸷鸟的胸骨长久滑翔，能耗极低，否则光是消耗的四元素之力都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主控室里。 　　菲妮克斯正在给马修和吉赛尔介绍里面的各种设施——帕梅拉没有随行，主控副舰长一职就落在她身上。 　　对于能操作这样一个从未有过的浮空堡垒，菲妮克斯非常兴奋。 　　“这里是炮台启动阀。” 　　“左边的转盘，是超远程巫师重炮的校准，不过需要炮手进行瞄准，旁边就是潜望镜，不过精度不高，毕竟距离太远。” 　　“右边方向舵是控制蛇炮的，近距离后就用它攻击敌人，2门炮一组，6组足以应对大多数袭击。” 　　“还有这里是装甲板，只要拉起阀门，外甲就会封闭炮台，下潜就不会进水……” 　　外面一阵敲门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菲妮克斯。 　　舒克从门口探出脑袋：“那个，马修先生，现在我要发射‘浮空基站’，您要过来看看吗？” 　　他一脸期待。 　　“去看看。” 　　马修出了门。 　　舒克引导他和吉赛尔、菲妮克斯来到旁边的甲板空地上。 　　这里有一个斜指空中的炮管，只是口径比普通蛇炮要大一倍，底部无法旋转。 　　“马修先生，这是发射器，现在我把浮空基站放入里面，然后通过炮击，将基站射入空中。” 　　他打开地上的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抱出一个黄铜球体，塞进炮管。 　　“请小心，声音有点大。” 　　马修会意，用手捂住耳朵。 　　舒克拉下旁边的引爆栓。 　　轰地一声。 　　炮口震动，射出一道黄色影子，那黄球飞入空中，在空中舒张开来，上面居然升起了一个气球般的气囊，稳稳悬浮空中。 　　“如果没有飓风这样的自然灾害，浮空基站在空中大概能运转两个月，里面有一个龙蛋反应堆，安装了金羊毛芯片，能够作为一个小型基站，传递信号。” 　　舒克稍作解释：“不过覆盖范围没有植生羊那么强，大概在20公里左右。” 　　马修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要在空中搭建出一条信号专线，好在奥尔巴德号上可以和庄园通过话机联络？” 　　“对的，这样的话，马修先生您也会方便一点。” 　　舒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原本我想要制作出更加灵活操控的飞行器，不过实验中出现了很多问题，精度不够的话，螺旋结构的飞行器在高空中很容易失去平衡。这种气囊的结构，倒是很持久，就是没法操控方向了。” 　　“没事，慢慢来。”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航空航天，极度依赖工业基础，咱们现在基础薄弱，一时半刻很难制造出来。不过尝试始终是好的。” 　　俾斯麦庄园虽然用魔灵生物工程曲线救国，完成了一些产业的铺开，但关键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工业基础太弱了。 　　做不出机床，就没法完成真正的工业化生产。 　　机床又需要基础学科的完善，数学、力学、机械学……画出精密的设计图，才有机会生产出手动普通机床。 　　然而基础学科的进步，却不是轻易能完成弯道超车的。 　　马修尝试过和地精合作，不过地精一族对精密设计图纸非常宝贵，根本不肯交换，只肯卖一些简易的零件成品。 　　工程部曾经拆开了一座浮空艇，里面的核心却是一种“浮空石”，而不是机械发动机，里面远不如想的那么精密。 　　马修只能放弃这一打算。 　　以基础储备而言，萨克森是最可能先画出图纸，制造出第一台手动机床的地方。 　　维克多也说过，他找了大量数学家、工程师，就是想要搞出机床来，这也是黑铁堡目前优先度最高的核心项目。 　　想到以上种种，马修又有些郁闷。 　　哪怕俾斯麦庄园战力冠绝五国，但还是搞不出来机床，破坏很容易，创造却要难太多。 　　奥尔巴德号飞行了一天半，抵达了门涅利克大体划定的区域。 　　浮空堡垒慢慢降低高度，从上往下，强光照射。 　　马修通过望远镜看到，地面大片大片的土地都是沙丘和戈壁，一些零星的绿洲混杂在里头，千年前的弗洛斯之灾留下的后遗症持续至今，四周一片荒凉，几乎没看到什么动物。 　　门涅利克抬起手里的写字板：帝国宝库就在这附近。 　　他十分笃定。 　　马修也不疑有他，当即下令：“古尔、舒克，你们留守奥尔巴德号。吉赛尔，你操作仁王1号机，和我们下去看看。” 　　黑白之龙原本是充当奥尔巴德号的护卫舰，这时候飞回来，接上马修几人，一路降落到了千米之下的地面。 　　落地后，马修就感觉到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修罗猫钻入身后一团沙子里，咬住一个矮个子男人胳膊，把他拖了出来。 　　男人慌慌张张抬起手里的棍子。 　　嘭的一声。 　　棍子上火光闪烁。 　　马修剑徒之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火枪？ 　　这里的土著竟然有火枪？ 　　马修来了兴趣。 第730章 食人族与工匠之神 　　土著上身赤裸，下面是一条皮裙，赤脚，他身材矮小，脸上和身上都涂了一种黄色颜料，黑暗时代趴在沙子里，一时半会让人无法发掘。 　　他被泰森的辫子锁住了双臂，动弹不得，一脸不服气的看着马修，口中还嘟囔着听不懂的语言。 　　门涅利克却是一愣，在写字板上写了一行字。 　　——他说的是古德涅维语，虽然有些发音变化，但基本音节一致。 　　马修更是好奇：“他刚才说什么。” 　　门涅利克又写了几笔。 　　——他说，你们居然不怕工匠之神的神之武器，你们要受到神罚。 　　马修皱眉：“古德涅维帝国有这种火枪吗？” 　　门涅利克摇头。 　　古帝国文化和艺术造诣颇高，不论是建筑、绘画、哲学、诗歌还是歌剧，都丝毫不比如今文化核心的阿基坦弱，但纯工具和知识基础上，是远远不如现在的。 　　那是一个神灵时代，人们下意识会依赖于神明，或者近乎神明的强大魔灵，不论欲望上还是主观能动性，都比如今要差很多。 　　这是纯粹文明程度的差异。 　　古德涅维帝国直到毁灭时，火器还没看到影子，工匠之神也更像是一种民间的小众信仰。 　　伏击马修的土著能看懂古德涅维文字，在门涅利克的翻译下，马修和他沟通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勇士沙下。” 　　沙下对于自己的名字颇为骄傲，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他因为特别擅长埋伏在沙子下面，能够持续一动不动保持半个月，就是为了狩猎猎物，这个名字就是工匠之神赐予自己的称呼。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过来寻找一件遗落的东西。” 　　“这里的东西都是属于工匠之神。” 　　沙下对神明非常虔诚：“你们这些外来者最好快点离开，在神明发怒之前，否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马修一听就笑了。 　　这色厉内荏的吓唬，对自己可不管用。 　　“那个不用在意，我们也有我们的神……听说你们食人族会吃人，是吗？” 　　“当然吃！” 　　沙下仿佛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光荣的传统：“人死了，就要吃掉，不能浪费。这样死掉的人，就活在了其他人的身体里，这样不断永远活下去。” 　　对食人族来说，只要死掉的尸体，只要没有毒，就要虔诚地吃掉。 　　因为这既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一种获取对方力量的办法。 　　野蛮之地非常贫瘠，只有两种常规食物，一是地下的红皮果，二是在地上狩猎各种猎物。 　　反正只要死了的动物就是食物。 　　狩猎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能在这里生存的活物，要么非常狡猾，要么非常凶猛，沙下这样的猎人大半个月打不到猎物也是正常。 　　“沙下，你手里的武器是工匠之神给你的吗？” 　　“当然！伟大的工匠之神，拥有天火和雷霆的力量，能毁掉山丘撕裂天空！” 　　他突然想到，眼前人被神之武器击中，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气势又有点低落。 　　沙下无法理解，任何外来者，只要被神之武器的闪电火焰击中，就会倒地不起，这个外来者的盔甲竟然打不穿。 　　难道说，这个人真是他们的神派来的？ 　　他越想越是觉得可能。 　　对沙下来说，这个世界上无法理解的事，就是神迹。 　　神迹才能对抗神迹。 　　外来者身上的盔甲，肯定也是神之武器。 　　沙下小心问：“你们信奉的是哪一位神灵？” 　　“万物主宰。” 　　“哦……这位神明是做什么的？” 　　对方似乎从未听过万物主宰的名讳。 　　“万物主宰……不需要做什么，祂本身存在就是一种信仰。”马修反问：“你们的工匠之神是做什么？” 　　“创造各种神奇的工具。” 　　沙下挺了挺胸，仿佛与有荣焉。 　　“这一把‘电火棍’就是工匠之神的赐予，祂是最伟大，最仁慈的神明！” 　　“能让我见一见你们的神明吗？” 　　“不可能。” 　　沙下回答坚决：“工匠之神只会对最虔诚的人派出使者，展露真容，凡人是不可能见到神明的。更何况你们这样的外来神明的信仰者。” 　　马修想了想：“先带上他，做正事。” 　　门涅利克对帝国宝库具有某种奇特的感应能力，他一路走向东面，中途不断识别着具体的方位。 　　千年之后沧海桑田，昔日帝国王都早已不见，只剩下一地黄沙，以及零星的残存墙垣，以及一些断裂的石柱。 　　门涅利克提着探照灯，站在一片小山丘上，眼睛盯着脚下。 　　马修注意到沙下脸色不对劲，自从靠近这一区域，这个食人族猎人就显得非常不安，一脸惊恐。 　　此前被抓住时，沙下也没有露出这种胆怯。 　　“你们在冒犯神明！” 　　他终于忍不住大喊：“你们必须离开这里！你们这群外来者，工匠之神的祭坛不是你们可以玷污的地方！再不离开，你们会遭到神罚！” 　　没人理他。 　　门涅利克站在一片沙砾前，在写字板上写。 　　——就是这里，我能感觉到，就在地下。 　　马修下令：“挖。” 　　活尸工程队开始挥舞铲子，不知疲倦地劳作起来。 　　为了避免伤及宝库里面的宝物，马修特意带来这一支队伍，就是想要尽可能不破坏里面的结构，减少挖掘过程可能带来的损失。 　　沙下骂骂咧咧一直吼叫。 　　但作为文明衰退的食人族，他的词汇能力有限，最狠的两个词也无非是“疯子”和“蠢蛋”。 　　整个挖掘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活尸们挖出了一个五尺深的坑，下面裸露出一片石板。 　　小心翼翼撬开厚重的石板，再往下是一段阶梯，阶梯尽头又是一片石板地。 　　门涅利克继续在写字板上写字。 　　——这里是王宫后面的祈祷室，祈祷室下是忏悔室，再往下才是宝库。 　　——没有毒气和机关，宝库本身的大门不是秘密，只是没有特定手段，是没法进入其中的。 　　确定没有挖错，马修继续指挥活尸们往下深挖，掀开石板，于是一条迂回的甬道就显露出来。 　　吉赛尔操控仁王1号机第一个下去，布置照明装置，确认安全与否。 　　仁王机体强悍，很难被伤到，是最适合探路的前锋。 　　大概十分钟后，1号机从下面爬上来。 　　“没有什么机关，甬道一路迂回斜向下，尽头有一个石球，上刻有一座宫殿，还有很多形态怪异的小人。从结构来看，雕刻的宫殿很像门涅利克曾经展示过的第一圣殿。” 　　门涅利克举起写字板。 　　——那就是宝库大门，门扉上刻有圣殿与七十二魔王。 　　吉赛尔这才说：“只是石门上被钻了个洞，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进去了。” 第731章 新物种 　　甬道尽头，是一个直径五尺的石球，完全堵住前路。 　　其表面刻有精美细致的浮雕，最醒目是中央处一座俯瞰视角的宫殿，四四方方，内外城墙分明，中央处有一座高耸的殿堂。几十名个有象征的魔王拱卫着殿堂，它们悬浮周围，形态万千。 　　所罗门王仿造古神玛门“万魔殿”所建，名为第一圣殿。 　　要不是这石球正中心有一个一尺高的圆形窟窿，很难让人想到，它其实是一扇可活动的门。 　　马修用探照灯往里照去。 　　里头空间颇大，只能照到不远处的墙壁，从这个破口看，里面更像是一个荒凉的密室，实在没怎么看到宝物。 　　门涅利克举起写字板。 　　——这是外墙，宝库在里面。 　　古德涅维帝国宝库的结构是三层，外墙和嵌入的两枚石球组成了最基础的包裹，内墙以白银、黄金和红铜三色金属铸造，融成一大片钢铁之墙，这座墙内才是各种宝物的存放处。 　　安全起见，菲妮克斯先派出了傀儡中队，小人们头上闪烁着灯光，一个个从窟窿里爬进去，非常迅速地四面八方散开，将一个个小型照明灯固定在墙体上。 　　慢慢，里面变得明亮起来。 　　一名傀儡回来汇报。 　　菲妮克斯这才看向马修：“里面安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也没有机关。” 　　门涅利克也说过，宝库里并无机关，只是开启大门需要特殊办法，万万没想到，最困难的一步居然已经被人搞定。 　　走入窟窿后，马修先是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痕迹。 　　他询问菲妮克斯：“你看这洞口，是不是太均匀了一些？” 　　菲妮克斯也仔细观察了一下，戴上手套后轻轻摸了摸边沿，抬起手，手指只有一些石灰。 　　“应该是非常锋利和强力的工具，才能切开这么厚的石球。” 　　“边缘没有任何裂纹，压力均匀，洞口规则，说明整个钻孔的过程非常稳定而迅速。”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用探照灯凑近，仔细盯着周围地区看。 　　“里面有标记，你看，这上面有一些线条，是事先在上面画出了最适合最均衡的开洞区域。” 　　菲妮克斯笃定道：“这个孔不是从外面钻的，是从里往外开出来的。” 　　“从里面开的……” 　　马修看向门涅利克：“宝库里面还有活物？” 　　门涅利克写。 　　——不确定，我也不是认识所有藏品。 　　“会不会是青铜棺？” 　　吉赛尔猜测：“门涅利克不是说过吗，宝库这里也有青铜棺。既然庄园那里-1号青铜棺里有活尸，那么这里的青铜棺有人，也很正常。” 　　“不是一回事。” 　　菲妮克斯摇头，拉了拉背包的肩带。 　　“不论是人还是其他活物，躺入青铜棺里，都会失去神志，而且变得疯狂和歇斯底里。” 　　她指了指那个充满几何美感的洞：“这是经过规划计算做出的切割，刚才ABC48已经测量过实际的尺寸，精度极高，在它们的勘探下都一点不差，极可能是用了更加高精度的测量和开凿工具。” 　　马修总觉得不会是青铜棺。 　　青铜棺的确有让人无法理解的技术，营养液和胚胎可以直接在里面孕育，就像是一个机械人造子宫。 　　功能是孕育。 　　一行人沿着傀儡中队点亮的路径，一路往里面慢慢走着。 　　左右迂回之后，他们走入一片更加宽阔的空间里。 　　预想中的三色金属高墙并不存在，只有被堆叠起来的金属胚体，每一根都是方胚，整整齐齐互相堆砌，就像是一个大型施工现场。 　　红铜、白银、黄金、铁被分别安放一片区域，它们表面光滑，纯度极高，在灯光下发出幽幽光亮。 　　唯一的问题在于，数量比马修想的要少很多，只占据了一小片区域，也不知道是不是古帝国冶炼技术不成熟的缘故。 　　除去这些最惹眼的金属方胚外，还有一个个大桶，这些桶以一种特殊木料制作，表面用木条箍住，上面画有标记。这么多年在地下深处，木桶居然都没有腐烂。 　　马修选择了最近的一个桶，上面没上锁，左右旋转，轻轻一拉就能打开盖子。 　　里头是半桶泥土。 　　菲妮克斯那边也打开了一个桶：“怎么是土壤？” 　　另一边的喀迈拉也说：“我这里也是土。” 　　潘妮说：“我这里的桶里装满了水……” 　　吉赛尔也翻开了一个桶：“我这个里面也是水。” 　　马修数了一下，这些数量仅次于四种金属的木桶，总计28个，水和土壤各占一半，都有14桶。 　　他仔细分辨了一番，发现桶里的水和土壤又有着微妙不同。 　　比如说自己面前的两个桶，左边里面的土壤灰白，右边土壤竟然是紫色的，可见里面的矿物含量差异巨大。 　　水桶里的水倒都是透明清澈的。 　　门涅利克看着这一个个桶，表情很复杂。 　　他在写字板上写。 　　——这些都是所罗门王最宝贵的东西，他带着72魔王进入其他世界获取的收藏。 　　幼年时期，门涅利克多次进入宝库，他曾问父亲，宝库里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所罗门王就指给他看这28个木桶，说，这些以特殊魔力之树的木头制作的桶，里面存放着帝国未来的希望。有朝一日，如果你遇到巨大困难，就打开它们，看看里面有什么。 　　现在门涅利克才明白。 　　水，土壤，这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它们的存在，就代表了生命的延续。 　　“不对，不止这样。” 　　马修突然走到面前的桶前，双手开始小心翼翼刨土，在下面找出了几个小陶罐。 　　他将陶罐的塞子拔出，将地面的东西倒在手上。 　　手心上是一堆石灰粉，里面黑褐色的小坚果，它们都有厚重的坚硬表皮，表面还有一层蜡质，因此看起来较为光滑。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给出的相关描述。 　　* 　　簇红薯（LV20）：极其稀有的异化作物，杰出魔术物种。 　　价值：产量6，营养3，饱腹3，精神2。 　　* 　　马修呼吸都为之一滞。 　　俾斯麦庄园发展至今，还能让他这么失态的事已经少之又少。 　　大风大浪过来，有什么没见过…… 　　但眼前的物种，真是让他没见过。 　　簇红薯！ 　　这种物种的产量已经和稗子一样，LV20的作物更是闻所未闻。 　　更重要的是，以前魔术种子描述都是“小麦（水）”这样，性状只能短时间保持，这还是耗费了庄园大量心里才做到的。 　　可簇红薯完全变成了一种新物种，明显可以长期保持稳定的特质…… 　　所罗门王说，这里面是最珍贵的宝物，名副其实。 　　只要有这种簇红薯种子，种下后就能一步步解决人们的粮食问题，这是整个人类的命脉基础。 　　“水里也有东西。” 　　吉赛尔咦了一声。 第732章 天堂之门 　　桶里装了大半桶的水，只是这液体表面有一层薄薄的膜状物，不仔细看难以发现，只有将光源靠近，才能看得清晰一些。 　　它就像是一种结构更加简单的水母，身体舒张开，边缘和桶紧紧贴在一起，如同一层保鲜膜。 　　马修眼前再度浮现出低语者的情报。 　　* 　　水灵（LV15）：水元素生物，能汲取各种环境中的水分，制造出水环境。光照会增强其活力。 　　价值：产量2，营养1，饱腹0，精神0。 　　* 　　簇红薯能解决粮食的匮乏问题。 　　水灵能保证水源，哪怕在极端恶劣环境下也能获得水。 　　这两个加起来就代表了民生最重要的基础。 　　不过马修又有点在意，既然有簇红薯和水灵，为什么所罗门王没有拿出来，直接应用在古德涅维帝国上？ 　　喀迈拉在一个土壤木桶里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银块。 　　它四四方方，上面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就像是某种没有颜色的奇特魔方。外形上倒是有几分工业文明的影子。 　　——这是“留影石”，据说是从另一个世界遗落过来的宝物，只有特定人物能打开。 　　门涅利克在写字板上解释。 　　“那你就试试，既然是留影石，那么所罗门王大概率是留给你的。” 　　马修说。 　　门涅利克点点头，小心翼翼将留影石放在掌心。 　　两者接触，留影石上的纹路突然开始散发出微光，这些微光凝聚出一个人形光晕。 　　它形态模糊，看不清真容，就像是一道白色的虚影。 　　门涅利克却很激动，仿佛他看到的，和马修等人看到的不是一个东西。 　　慢慢，门涅利克冷静下来，不断微微点头，仿佛在倾听对方的话语。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 　　光影这才彻底消失。 　　留影石也变得黯淡无光，银色变成了深灰色，坍塌成一堆碎石灰。 　　门涅利克这回没有用写字板。 　　因为信息量太大，写起来太慢，他直接通过和马修的特殊联系告知了马修。 　　马修一边消化，一边转述。 　　“所罗门王留下的遗产里，最重要之一是28个桶，桶里除去有14只水灵，还有120包被特制石灰沉睡的神奇种子。” 　　“不过这些种子，也就是簇红薯生长本身是有条件的，它们对土壤肥力破坏极强，因为生长太快，而且需要非常强力的肥料才能确保它们持续生长，否则它们毁掉土地后就会停止繁殖和生长。” 　　“簇红薯是所罗门王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的，在那个世界，遍地都是簇红薯，但整个世界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因为其他物种无法生存，都被它夺走了养分……所以这是一个需要谨慎考虑的问题。” 　　“水灵比较温和，只需要给它们一个池子或者湖泊，它们就能制造出源源不断的清水，这些清水可以直接饮用。” 　　“然后是装簇红薯的土壤，这14个桶里土壤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土壤会孕育出不同模样的簇红薯，这一点需要后续摸索。” 　　以上就是关于木桶里的宝物描述。 　　马修倒是不怎么担心。 　　庄园有培育农作物的大杀器：钻地魔虫。 　　它们制造的魔术肥料能够契合簇红薯这种强力魔术物种的需求，如果簇红薯有泛滥的趋势，它们也能从地下的根部进行截断和铲除，当然，整个过程还是需要万分小心，生态平衡一旦被破坏修复起来就会很困难。 　　除去金银、珠宝、从各部落收集的古董、艺术品等外，所罗门王留下三件最重要的宝物。 　　一是28个生命之桶，马修已经拿到。 　　二是天堂之门。 　　三是谜语圣物。 　　天堂之门就在宝库尽头，大理石祭坛上。 　　祭坛对面，铁柱环绕的中心，就是谜语圣物。 　　门涅利克按照模糊的记忆，在前面带路。 　　沿途两侧墙壁安置了很多石柜，只需要轻轻推开，就能看到里面的藏品。 　　大多数都是远古部族的一些图腾面具、陶器、木器、漆器、铁器与铜具，也有一部分样式各异的珠宝、装饰物、皮制品、或精美或古朴的剑、刀、斧、盔甲，还有少数的雕塑、石刻、乃至于房屋的石塑模型，如同一个帝国的大型历史博物馆。 　　每一个石柜上都有刻字，表明该藏品的由来和文化价值，不过古德涅维语言比现在要复杂得多，还有不少象形辅助理解。 　　门涅利克对它们看也不看，一直专注往前走。 　　马修也没问。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另外两件至宝。 　　长长的通道大概有五六百尺，走了几百步后，门涅利克停步，将手里的探照灯光投向前方。 　　前方是一座由大理石构筑的方形祭坛，祭坛上有一座青铜棺椁，外表呈人像型，保存十分完好。 　　这就是天堂之门。 　　菲妮克斯示意众人不要靠近，她先让傀儡中队进行了实地勘测。 　　“长三尺，宽一尺五，铜锡混合材质。” 　　“雕刻技术是熔化塑形。” 　　“与庄园里的-1号铜棺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人形铜棺头部眉心处的数字。 　　这次是+1。 　　卡尔马北方区域，马修从地祭里挖出的同款铜棺是-1号，与这次“天堂之门”的区别就是符号。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按照门涅利克复述，所罗门王就是诞生自“天堂之门”。 　　所罗门王记忆里，自己就是从天堂之门走出，没有任何关于此前的记忆。他生来就是青年，身体强健，力大无穷，衰老很慢，但天生博闻强识，记忆力远超常人，并且对于各种知识有着本能般的敏锐。 　　这襁褓一样的棺型物，被所罗门王小心收藏，他也研究过很多年，但依旧一无所获。 　　自从孕育了自己之后，天堂之门就再也没有反应，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神奇的力量。 　　外界对所罗门王有很多传言，其中有一则就是说，他是神之子，来自天堂之地，与事实非常接近，只是真相比起神之子更要诡异。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是空的。” 　　菲妮克斯看向马修：“要不要打开？” 　　马修看了一眼门涅利克：“我们开了。” 　　门涅利克点头。 　　傀儡中队合作，将青铜棺侧面的罗盘推开，棺门开始嘎吱作响，朝着两侧打开，露出里面深深的底部。 　　内里空空如也，干燥而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就是一尊精美的古代铜棺。 　　“往下面挖。” 　　傀儡中队开始叮叮当当撬开下面的大理石块，将人形铜棺底部连接的东西也一点点拖了出来。 　　铜棺底部连着柔软粗壮的白色导管，管子分两段，一段连着一个骨箱，另一端连着个银色筒体。 　　和-1号铜棺一般无二。 　　只是骨箱冰冷而僵硬，银色筒体里空空如也，没有-1号棺的那种粘液。 　　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启动过。 　　吉赛尔突然说：“谜语圣物在哪？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马修扭过头去。 　　祭坛对面，既没有铁柱，也没有任何圣物，只有一片布满均匀坑洞的地面。 　　菲妮克斯蹲下来，从地上找到了什么东西。 　　地上只有几个巨大的锁环，锁环上的锁链不翼而飞，地面坑洞明显是用来固定铁柱的，现在那些沉重的地面物却不翼而飞。 　　外面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 　　一直沉默不语的食人族沙下突然仰头狂笑。 第733章 诡异骨人 　　沙下被绳子捆住双手，他双眼睁大，口中乌拉乌拉地叫着，一脸狂喜。 　　门涅利克做了一个简单翻译。 　　“你们好运到头了！” 　　“战斗祭祀已经到了！” 　　“他们是最强战士，刀枪不入，永生不死，驱逐一切入侵者！” 　　“你们竟然敢靠近工匠之神的圣地，你们死后，血肉都将变成飞灰，没有人会吃！” 　　在食人族逻辑中，死掉的尸体不被吃掉，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让马修有些拿不准。 　　马修检查过沙下的火枪，那是一把火绳枪，里面有一节用特制药剂浸泡的火绳，发射时扣动扳机，机头下压，燃着的火绳进入火药盘点燃火药，将弹丸或箭射出。 　　作为专业人士，菲妮克斯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她认为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远程武器，以纯粹的火药推动射击，而不是罗斯特大陆常规的四元素引爆。 　　虽然火绳枪纯以威力来说远不如巫术火铳，不过它有着一系列的可能性，这是一个崭新的分支。 　　马修估摸着，火绳枪水准的科技，那战斗祭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战力。 　　他决定谨慎起见，将其威胁性拉高，定为仁王级的对手。 　　“所有人，保持战斗阵型！” 　　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声响。 　　两个身着皮甲的怪人冲了进来。 　　他们浑身用毛皮包裹，只露出两个眼洞，里面泛着绿光。 　　战斗祭祀各手持一把大刀，双手挥刀，斩向马修等人。 　　“千万小心！”马修提醒。 　　仁王1号机已经在吉赛尔操作下冲了出去。 　　手里沉沦石盾牌猛地撞上两把刀，直接将两把刀给磕飞，后面两个战斗祭祀也被直接撞得飞到墙体上，咔嚓咔嚓声中缓缓落下。 　　刚才还欢欣鼓舞的沙下，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从虚假的幻象中清醒过来。 　　战无不胜、永生不死的战斗祭祀。 　　不动了。 　　沙下将脑袋对着墙上撞去，撞得额头上都是血。 　　他高声呼喊。 　　“站起来啊！战斗祭祀们！” 　　“你们是最强的战士！干掉这些玷污神明的外来者！” 　　“站起来啊！你们是不死的！”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小宇宙的呼喊。 　　两名战斗祭祀浑身抖动，努力想要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 　　光是站着就足够费劲，他们就像是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使徒让自己的双腿和双臂听话，跟着自己的指挥。 　　颤颤巍巍走了两步，他们歪歪扭扭倒在地上，还在努力朝前方爬行，依靠某种惊人意志拖着残躯往前挪动，艰难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沙下看得眼泪涌出，嘶哑的嗓子发出最后的呐喊：“不要停下来啊！” 　　马修看得心里怪怪的。 　　怎么搞得自己一行人像是大反派似的。 　　他看向那两个依旧在朝自己爬行的战斗祭祀，低语者给出一个略显古怪的描述。 　　* 　　骨人（LV25）【回路异常】：异化物种。 　　价值：不详。 　　增益：不详。 　　* 　　骨人，这又是什么种族？ 　　——聆听者，感谢您的辛勤探索，您为伟大的低语者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物种，正在扫描采集数据中，请触碰该物种。 　　马修走到最近的骨人身边，将手放在骨头包裹脑袋的皮盔上。 　　脑子里开始闪过信息。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八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V阶低语探索者）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V阶研理士） 　　【目前进度5/10】 　　* 　　骨人（LV25）【回路异常】：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5（-3）。 　　增益：非活体 　　难以被彻底杀死的群体。 　　增益：半械体 　　经过改造之后的个体，拥有机械化的延展和属性。 　　* 　　两名骨人不论等阶还是描述都是一模一样。 　　马修心里大体有了一个猜测。 　　他看了眼食人族沙下。 　　沙下一脸呆滞地看着两个颤抖挣扎的战斗祭祀，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他倒也不是吹牛比。 　　一般个体遇到这两个骨人，的确是难有活路，不过面对LV89的仁王机体，一碰就碎很正常。 　　“邪神，你们一定是邪神的使者，你们不是人，不是人！” 　　“你们要毁了这里，要毁了这片土地！” 　　“世界要毁灭了，邪神引发了战争，神明之间的战争，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 　　沙下开始胡言乱语。 　　遇到无法理解的事物，又不具有相应的信息量，这种反应也是正常。 　　马修让门涅利克充当翻译。 　　“工匠之神是什么样的？” 　　“你们是邪神使者，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们只是想要去见一见这位神明，不会主动挑起任何冲突。” 　　“你们是邪神！” 　　不论马修等人怎么说，这沙下就是死心眼，咬定了他们是敌人，不肯松口。 　　马修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那么我也只能告诉你，你在忤逆神的意志，你死后我会将你的尸体焚烧为灰烬，没有任何人或活物会吃掉你的尸体，你将彻底脱离这个世界，变成永久的牢笼。” 　　这句话吓到了沙下。 　　他脸上瞬间煞白，嘴唇翕动。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能！尸体是必须给吃掉的，必须给吃掉……不能浪费……” 　　“我当然可以。” 　　马修笑着说：“因为你在渎神，工匠之神是神，我们背后的也是神。” 　　“你们的神？” 　　“对，我们叫它……计算机之神。” 　　“计算机？那是什么？”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计算机之神不在乎你的生死，它只在乎你有没有按照它的规矩来，你按照它的规矩做，那么会给你好处，不按照规矩做，它会让你永远难以前进一步。” 　　马修脑子里想到，蓝屏和宕机也是一种惩罚，不重启那可不是没法前进一步？ 　　沙下挣扎良久。 　　然后屈服了。 　　“工匠之神掌控了整个大地，大地有什么东西，祂一清二楚……” 　　食人族口口相传，他们先祖最早是居住地面，但后来似乎发生了巨大灾难，让他们不得不躲入地下，长期在地下躲避。 　　大量的人因为缺少食物和各种疾病、毒虫、野兽而死亡，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吃掉尸体也慢慢变成了一种特殊仪式和信仰。 　　艰难生活一直继续，直到工匠之神的出现。 　　祂派出了祭司，找到了地下的食人族，传授他们如何种植红皮果，这种食物让食人族们终于解决了食物紧缺的难题。 　　然后工匠之神也给予他们神之武器，让他们能够到地面上打猎，获取肉类，对抗那些外来者（即五大王国的人）。 　　天空彻底黑暗，对食人族是一个重大利好。 　　以前出来他们还需要适应外面光线，现在漆黑一片的大地上，他们狩猎各种野兽更加轻车熟路，而大多野兽在黑暗中都变得笨拙了很多。 　　也有一部分兽类更加强悍而暴躁，似乎得到了某种力量。但拥有神之武器，食人族们并不害怕，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他们变得越来越强，各个勇士也敢于单独行动。 　　沙下手持神之武器，信心满满出来打猎，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就遇到了马修一行。 　　“这就对了。” 　　马修挥挥手：“给我们的向导和朋友，沙下先生来一份吃的，不吃饱怎么干活。” 　　背着大袋子的泰森摸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炸鸡腿，递给他。 　　食人族战士小心翼翼接过，咬了一口，眼睛锃的一下亮了。 　　他大口大口啃咬，连鸡骨头都给咬碎了吞下去。 　　沙下舔着嘴唇和手指，嘴里不断嘟囔什么。 　　门涅利克做出了信雅达的翻译。 　　——真香。 第734章 机械祭司 　　没人见过工匠之神真身，神明从不出没世俗。 　　但工匠之神的祭司经常出没，他们拥有统一的装扮，以皮甲包裹全身，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些工匠之神的指示。 　　食人族按照祭司们的职能不同给他们稍微做了区分，总共有三类祭司，由一位大祭司统领。 　　战斗祭祀，传授作战技艺，并且赐予神之武器。 　　先知祭司，每次出现他们都会预言灾难，让食人族得以躲避地震、火山、坍塌等天灾。 　　采集祭司，他们到处搜罗一些特殊物品，作为祭祀神明的祭品。 　　三类祭司里，采集祭司最为特殊，他们除去收集矿石、奇怪动植物、各种古代物品之外，一直在致力于寻找一副具有人形态的棺材。 　　今天看到棺材时，沙下吓了一跳。 　　简直和采集祭司印在石壁上的画一模一样，拥有人的形态，坚固的金属外壳。 　　“战斗祭祀来这里，肯定是为了寻找这个。他们从来不杀人，哪怕被攻击，也只会采取防御。” 　　“不过有点奇怪，有一个祭坛就在这里，不远的一个地洞里……如果神明已经获得了这个东西，为什么还要寻找呢，想不明白。” 　　沙下不懂。 　　马修却清楚。 　　这个+1号棺材已经是工匠之神的囊中物，祂还需要另一副-1号棺，不过可惜，这里是不可能找到的，它在千里之外的卡尔马北方。 　　“你们过来看这个。” 　　吉赛尔招呼。 　　她控制的仁王1号机，已经灵活地将两位战斗祭祀的皮甲切开，露出里面的真身。 　　皮质包裹的躯体，完全是一副完整的人骨，只是人骨外附着一层金属外骨，以至于看起来骨人有些怪异，让马修想到经典电影《终结者》。 　　与仁王1号对抗那一下后，两具骨人体表的外骨碎裂严重，连带里面的真正骨骼也不堪重负，因此骨人此时依旧无法站起身体。 　　吉赛尔压住一头骨人，拧开它的脖子，露出里面一根根细细的铜线，这些铜线都被一种奇特树脂包裹，看起来非常精细缜密。 　　骨人原本空空的颅腔里，有一个两指粗的晶块，上面缠绕了几片薄薄金属片，外面以金属支架牢牢固定。 　　眼眶发出的绿光就是来自晶块体。 　　晶块体颜色变深，光线变强。 　　里面传出一个略显呆板的声音：“发现疑似目标物，识别中……” 　　“识别中……” 　　“识别中……” 　　不断重复的语音持续了一分钟，晶块体突然黯淡下来。 　　马修有点郁闷。 　　什么情况？宕机了？被仁王那一发盾击给打坏了程序？ 　　他看向另一个骨人。 　　“发现疑似目标物，发现目标疑似物……” 　　这一个倒好，只是不断重复这前半句，很快也戛然而止，失去了绿光。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吉赛尔控制的仁王1号机问。 　　“不好说。” 　　马修摸了摸下巴：“只能说有一个猜测，但还得找到工匠之神后，才能确定。” 　　“菲妮克斯，你把它们拆开，看看里面的结构，别的不说，光是这两个骨人的半械体构造，已经是两个现成的技术新概念成品。你研究一下。” 　　“就等你这句话。” 　　菲妮克斯招呼傀儡中队，开始拆卸两具骨人。 　　沙下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指着骨人的头骨，激动地大吼大叫。 　　门涅利克进行同步翻译。 　　——这是我们一族的人，头骨上有伤口，那是成年礼时要用刀子刻上的伤痕。 　　——他们都是我们死去的族人，原来都变成了祭司！ 　　——生死只是一个过程，我们都会变成神的使者！ 　　马修哑然。 　　很多事从不同角度看，得到的结论可以说差异巨大。 　　换成五大王国的人，看到这一幕大多会义愤填膺：先祖的骨头竟然变成了组装祭司的工具，亵渎尸骸和灵魂，简直罪不可恕。 　　可在食人族眼里，原本这个世界的残酷就是理所当然，同类的尸体都会以食物形式和自己变成一体，骨头则是变成了神的使者，祭司。 　　也是因为道德观念薄弱的缘故，所以面对这些情况，沙下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是找到了某种希望和信仰的证明。 　　确认宝库没有其他异常，马修安排活尸工程队进场，开始将一个个石柜撬出，扛上已经降落在附近的黑白之龙身上，再送上奥尔巴德号。 　　这边在忙碌，马修等人也没闲着。 　　沙下在前面带路，一路走入一片遍布石岗的区域，这里有一个宽阔的洞窟，下面有一条蜿蜒的阶梯，从上往下看不到底。 　　马修丢了一个石头下去，很久都没有回声。 　　也不知道是地洞太深，还是由于地下有某种柔软物。 　　围绕地洞，有一圈石头垒出的矮墙，通常祭品就会放在矮墙之下，祭祀们会从地下上来，将祭品带入地下。 　　马修看了看：“得看清楚一点才行。” 　　他下达命令。 　　横贯空中的奥尔巴德号开始缓缓调整、移动，巨大的鲸鱼状堡垒笼罩在祭坛上空，一点点降低高度。 　　庞然大物带来的直接压迫感让沙下哇哇大叫，跪在地上，脑袋贴地不敢动弹。 　　奥尔巴德号六十四个强光灯光线描边，将祭坛大洞内侧照得清楚了许多。 　　祭坛内是一个弧度很大的平稳长梯，这长梯在缓慢地移动，阶梯从上而下，再从背面转回前面，形成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楼梯。 　　沿着楼梯可以直达洞底，地洞呈半球状，周围光滑石壁上涂抹了一种黑色颜料，以至于强光照在上面，大多数会被其吸走，视觉上觉得极其深邃。 　　底部是一座五边形结构的、不断张开闭合的门，这扇门缓缓在地上转动。周围各式祭品都被其吸引，朝着门靠近，被吸入里面。 　　想来此前丢下的石头，就是落入门后。 　　马修问沙下：“有几座祭坛？” 　　食人族勇士说：“工匠之神有很多祭坛，但最近的是这一座。” 　　正说着，一个高大的影子从五边形门里缓缓出来，他漂浮起来，迅速落在了马修等人面前。 　　他的躯体被一种白色厚毛皮覆盖，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直立的野兽。 　　白皮祭司躯体厚实，比起之前的战斗祭祀要壮硕不少，他稳稳落地，双眼绿光直射马修等人，似乎想要照出他们真实身份。 　　马修做了个不要紧的手势。 　　“是大祭司，这是大祭司！”沙下有些惊恐地说。 　　大祭司口中发出同样呆板的声音：“发现疑似目标物，识别中……” 　　“识别中……” 　　等了一会儿。 　　大祭司眼里光线变得更加浓重：“身份未识别……” 　　“进入筛选机制……” 　　“深度识别开始……” 　　大祭司发出滋滋滋的类似于电流音。 　　它突然问：“下面进入倾向判断，请问，你是属于劳动者吗？” 　　马修一愣，下意识回答：“当然。” 　　“请问你如何定义劳动者？” 　　“如何界定生命和非生命？” 　　…… 　　一连串的问题袭来。 　　马修突然发现，周围都是无法直视的漆黑，自己孤身置身于一片光圈下。 　　在他对面，站着的不再是大祭司，而是一座形如仙人掌的奇特机械。 第735章 劳动者文明 　　机械仙人掌高约三尺，顶部有三个漂浮的球体，拉长的椭圆形躯体上有很多刺状的钉，身体呈黄褐色，体表有一道道条纹状纹路，这些纹路在缓缓移动，就仿佛是活物。 　　它立在原地，顶部三个球体上散发出莹莹绿光，就像是某意味不明的路灯，又像是一个形状奇特的自动贩卖机。 　　“请问你如何定义劳动者？” 　　“如何界定生命和非生命？” 　　…… 　　它还在喋喋不休询问。 　　外形完全符合门涅利克的描述。 　　它即是所罗门王所收集的三大至宝最后一件，谜语圣物。 　　奇怪的是，低语者的识别能力完全失效，这次甚至没有看到不详的提示，仿佛眼前之物难以被注视。 　　马修思考了片刻，决定如实回答。 　　“凡是具有劳动能力，以从事劳动获取合法收入作为生活资料来源的公民都可称为劳动者。” 　　“从生理学来看，生命是具有进食、代谢、排泄、呼吸、运动、生长、生殖和反应性等功能的系统。但也有例外，某些细菌也不呼吸……” 　　“但我更倾向于另一个，新陈代谢定义，生命系统具有界面，与外界经常交换物质但不改变其自身性质。” 　　机械仙人掌继续发问。 　　“你是劳动者吗？” 　　“是。” 　　“需要进行记忆验证，允许访问记忆数据吗？” 　　马修犹豫了一下。 　　虽然他已经将一系列的线索联系在一起。 　　-1、+1号铜棺，以人造子宫方式孕育生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诞生自+1号铜棺的所罗门王，沉睡-1号铜棺的邪恶活尸，寻找另一尊铜棺的谜语圣物…… 　　北方冰原之下数量浩瀚的活尸，人与各种魔物陷入长眠，生机渺茫。 　　南方却建立了盛况空前的古德涅维帝国，地域横跨罗斯特大陆，强极一时。 　　经过机械改造的骨人，帮助食人族的文明发展，寻找收集各种资源，将宝库内各种金属制作成金属胚胎，用以各种加工…… 　　所谓的“谜语圣物”，极大概率并非混乱邪恶阵营产物。 　　它有着非常清晰的使命，只有符合它的要求，相关信息才会展示，否则就是所罗门那样，收藏多年依旧一无所获，只能将其命名为谜语人。 　　让马修下定决心的是沙下的那句话。 　　——祭司们从来不杀人，哪怕被攻击，也只会采取防御。 　　保护生命，显然是谜语圣物的一项原则。 　　实在不行……待会儿干掉就行了。 　　“允许。” 　　话落下后，马修看到那机械仙人掌头顶三个球降低高度，它们拧成一体，开始缓缓旋转。 　　上面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照得马修一阵眩晕。 　　是意识湍流层面的影响。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意识中迅速闪过，就像是一道突兀出现的闪电，让脑子有点刺痛感。 　　“验证完毕，符合需求，后续评估开启。” 　　“下面是随机性格测试环节，请快速回答，如延迟回答即认定为失效。” 　　马修深吸一口气：“来吧。” 　　“战争还是文化。” 　　“文化。” 　　“发展还是垄断。” 　　“发展。” 　　“女性还是男性。” 　　“都可以。” 　　“浪漫幻想还是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 　　“直面冲突还是避免冲突。” 　　“直面冲突。” 　　“聪明的生存者还是崇高的理想主义者。” 　　“生存者。” 　　…… 　　一问就是两百多个问题。 　　开头马修还能稍作思考，后面就纯粹是潜意识下回答。 　　机械仙人掌沉默了好一会儿。 　　三个球体持续在马修身上扫描。 　　“最终判断：从倾向于性格评估，您被认定为劳动者阵营，开启后续权限。” 　　“劳动者文明，一级教官‘星期五’为您独家服务，辅助您的发展事业，致力于文明多样化发展和谋求更多样的生命群体纵深。” 　　劳动者文明，一级教官这两个词都让马修很在意。 　　与此同时，大量信息涌入意识湍流，让他有些头晕脑胀。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马修注意到，不论是门涅利克、喀迈拉、菲妮克斯还是被吉赛尔操控的仁王1号机，都显出不同程度的恍惚。 　　他问：“你们都参与测试了吗？” 　　吉赛尔最先回过神：“我拒绝了。” 　　菲妮克斯说：“我参与了，不过验证后说不符合需求。” 　　喀迈拉则是一脸郁闷：“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就直接被说不符合。” 　　门涅利克、泰森同样，都不符合要求。 　　只有马修通过了测试。 　　“劳动者文明到底是什么，是另一种形式的帝国吗？”吉赛尔好奇问。 　　“那个星期五是教官？教导作战还是别的什么？”菲妮克斯对技术产物更感兴趣。 　　马修说：“先收拾东西。星期五的本体，就在下面那扇门后，也就是门涅利克所说的仙人掌型圣物……至于背后的渊源，我一点一点告诉你们。” 　　菲妮克斯指挥活尸工程队一路下去，打开了五边形大门。骨人也从门里出现，主动帮助他们，将各种金属胚胎、木料、一个个玻璃罐装的各种物料搬运上来。 　　直到星期五本体一路从门中出来，马修这才松了口气。 　　它和刚才马修所见一模一样，拥有三尺高，浑身布满金属长刺，头顶悬浮三个金属球，只是这次底部多了八根机械爪，移动起来灵活又迅速。 　　“尊敬的劳动者马修先生，一级教官‘星期五’，向您报道。” 　　它站在马修面前，呆板的声音一成不变。 　　“好，你就指挥骨人把你的东西都搬上到我的堡垒。”马修指了指头顶：“奥尔巴德号上。” 　　“遵命。” 　　星期五立即忙碌起来。 　　骨人们仿佛收到指令，开始彼此精密合作，一个个搬运、堆放、分类，有序而高效。 　　这一幕看得食人族沙下彻底僵住。 　　工匠之神原来是这样……祂竟然败了！ 　　不止败了，还变成了对方的奴隶和仆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他壮起胆子问：“你们要把工匠之神吃掉吗？” 　　马修乐了：“当然不是，只是这位工匠之神……它叫星期五，本职是一名教官，它能传授你们的东西有限。它将有更大的舞台，带来更多的改变。我们不吃它，请放心。” 　　“……” 　　沙下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像是遗憾，又像是自责。 　　“不用担心。” 　　马修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沙下，你想不想去我们居住的城市看看？你可以带几个你认可的好兄弟、朋友一起，在我们那待一阵，再回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沙下虽然一直在世界观崩塌，但他表现出的坚强和极强接受能力让马修都很意外。 　　别看他非常挣扎，沙下还是保持了最重要的勇气和胆色。 　　要迅速接受新鲜事物，必须有这两个素质才行。 　　吉赛尔率先反应过来：“你瞄上了食人族？想要将他们带入俾斯麦的文化圈？” 　　马修没有否认：“他们是古德涅维帝国的遗民，已经在地下过了太久，至少在基础食物、居住、医疗、教育上，他们应该比现在过得更好。” 　　“我们接纳了古德涅维帝国的遗产，理应让这些遗民们拥有正常生活的权力。” 　　门涅利克一脸感激。 　　沙下很快就做出决定：“我愿意去，你们能教我你们的语言，还有制作食物的方法吗？” 　　“当然。” 　　马修朝他伸出手。 　　沙下小心翼翼和他握了一下。 　　“欢迎回到罗斯特大陆文明世界，我的朋友。” 第736章 无具象之树 　　星期五就像是一个最好的督工，有它在，骨人们行动有序整齐，搬运过程顺利而神速。 　　它头顶悬浮的三个球体不断扫描着一个个被运送上来的成品、半成品，绿光照射在上面，可以做到局部透视和检测。 　　星期五储备制作的各种工具、零件，一部分是马修能理解的，譬如钢锭和有色金属、合成塑料、煤炭，还有很多是马修看不懂的，形状各异的零部件，还有一些看似如矿石、像是水晶的原材料。 　　反正也不着急。 　　马修一边看着它指挥整个搬运，一边对旁边几人说：“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起。按照时间线，得从劳动者文明讲起……” 　　在遥远的星系中，飞速崛起了一个高度发达文明，其中每一个成员单位都以劳动者自称。 　　他们对劳动者的定义是：致力于大多生命的尽可能和平进化和发展，以获得更加多样化文明结构，谋求整个宏观意义生命群类未来的群体。 　　对劳动者文明而言，他们认为一切生命形式都该得到尊敬、受到保护。连有害的病原体和病媒都不该被消灭，而应该在严格的安全措施下加以保存。在劳动者文明的文化中，“尊重生命”成了一个坚定信仰，而且并不局限在人类身上。 　　与罗斯特大陆不同，劳动者文明走的是科技树是机械文明路线，他们很早就完成了极其坚实的基础学科知识储备，通过工业化和信息化的全方面推动，将这些基础延展出各种分支，各式应用产出的工具设备也让他们极大拓展了文明的影响力和认知范围。 　　但随着认知不断加深，自我理解和剖析越渐深刻，劳动者们发现了两个难以回避的问题。 　　他们的出现仿佛是凭空产生。 　　他们对发展劳动的热忱也根深蒂固。 　　最初的劳动者，生来就知晓某些知识，这很不可思议，仿佛基础积累早就完成。 　　在他们所处的母星上，有大量的各种现成机械，相当一部分无法使用，但一小部分还能正常运转。 　　大量工业废品、机械废弃物、被污染的材料、有害物质，构成了他们母星的土地。 　　劳动者们经过大量的挖掘、梳理、推演、认知，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母星是一个巨大的文明垃圾场。 　　这虽然有些让人难过，但也是难以辩驳的事实。 　　正因为有大量现成的半成品、成品工具存在，他们才能非常快速地成长崛起，将一颗本是废弃垃圾场的星球改造成劳动者文明的核心。 　　…… 　　“慢着，星球，你是说，天上那些星星？”菲妮克斯指向黑漆漆的天空：“他们，那些劳动者来自天上？” 　　“是的。” 　　马修耐心地解释：“星期五本来就是来自劳动者文明，从他们母星飞到了这里，为了某个重要的使命。这里稍后会讲。” 　　“劳动者这个名字……似乎本身就带着某种定义。” 　　吉赛尔则是抓住了另一个点：“还有你说，他们出生在一个垃圾堆积的星球上，到处都是废料废水，他们怎么可能活得下来？食物怎么解决，水源呢？” 　　马修一笑：“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重点。劳动者，和我们这样的不太一样，他们只需要直接的能源，至于水，被污染的水依旧能为他们所用。” 　　吉赛尔控制的仁王1号呆了一下，缓缓转过脸，看向正在指挥的星期五。 　　她声音有些不确定：“你是说……所谓劳动者，就是它那样的机械人？” 　　“对，准确说，是机械生命。” 　　马修稍微补充：“母星上有大量的现成材料，能让劳动者们组装出很多同类，星期五这样的教官，也属于其中之一。他们为劳动者服务，也是劳动者文明最忠实的骨干。” 　　“但他们也有一个难处，真正的劳动者数量太少，诞生很不容易。” 　　根据星期五发来的信息流。 　　劳动者数量不多，他们都是自我觉醒的自主意识，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任何有效后天手段。 　　要么是诞生之初，机械生命就拥有了自我，要么就是等待漫长时间，或许一部分机械生命会自发演化出自我……这是劳动者文明相当长时间里的一个苦恼，真正意义上的种群数量太少，少子化严重。 　　拥有自我意识，就会诞生诸多欲望——哪怕是机械生理层面。 　　欲望中既有积极的一面，譬如改造母星，批量制造机械生命，开拓外太空星球，进一步挖掘各种资源，收集能源，研发各式技术。 　　也有消极的部分。 　　怀疑，否定，恶行竞争…… 　　其中最让劳动者们痛苦的是，诸多消极欲望思维，最终都会凝聚出同样的终点，自我毁灭。 　　自我无意义，找不到种族起源，不知未来终点，缺少持续性的价值体现，让劳动者们随着时间不断延展，最终会慢慢走向自我毁灭。 　　诞生不易，死亡却是必然。 　　这给看似蓬勃壮大的劳动者文明埋下了一个重大隐患。 　　随着时间流逝，劳动者数量会不断减少，直到彻底走入毁灭尽头。 　　经过劳动者们反复商议和思考，他们决定进一步扩大探索范围，以此增大和其他文明、生物接触的可能性，来寻找健康延续下去的办法。 　　其中最具可行性的办法是，通过母星各种废弃垃圾，逆向寻找那些投放者文明所在。 　　漫长的搜索后，他们找到了几个高度疑似投放各式垃圾的文明，但可惜，这些文明都已经毁灭，大多星球破碎，也有一部分保留了星球，但上面已经彻底荒寂，再无活物。 　　劳动者调查了这些覆灭的文明，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失败的经验，从而有效避免。 　　他们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 　　这些文明被毁，背后竟然都与某一种同样的超然存在有关。 　　记载中，这种超然存在被称之为“无具象之树”，它们在漫长时间虚实交错凝聚而成，如树状模因般存在。 　　也就是罗斯特大陆所说的，古神。 　　古神们总能找到诞生文明的星球，祂们会迅速融入这颗星球的文明形态，并且潜移默化，成为各种形态的现象和概念而传播。 　　祂们以各种文明的产物为食，但又并非真正意义上毁灭，祂们只是以一种更加诡异和不可思议的方式，侵入每一个文明的信仰中枢，摘取文明群体孕育出的各式概念与思想，让每一个个体都能慢慢意识祂们的存在。 　　这些无法被观察、无可名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带给人绝望的恐惧。 　　祂们只要介入，文明本身就会失去凝聚力，逐渐被两极分化和撕裂，越来越多人要么成为古神信徒，要么走入另一个极端的反抗之路，最终走入自我毁灭。 　　劳动者们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们决心继续挖掘并破译古神的秘密，给各个在路上的文明、消逝的文明解开枷锁，能够昂然阔步，继续前行。 第737章 断层的人类史 　　“就这样就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菲妮克斯一脸怀疑：“是不是哪里漏过了，总觉得以他们严谨精密的风格，不太像。” 　　“当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这是通过了大量理论和实际验证的结果。” 　　谈及这一点，马修也不知道该说是玄学还是某种巧合。 　　劳动者文明有记录以来，至今已有约7500年，不论是最初的劳动者觉醒，还是后面大规模改造开拓太空各星球，延展文明和岗哨，古神从未找到劳动者文明。 　　他们在一个才毁灭的“邮差文明”找到了古神的踪迹。 　　邮差文明本是基于一个巨大的气态星球，大量气体中诞生了波形态的生命形式，它们无须身体，来去自如，传播迅速。 　　通过对信息折射和传递的深度构建，它们建立了相当璀璨独特的文明，可以乘坐众多媒介（不论是陨石、飞行器还是最常见的光）遨游星宇，成为其他文明信息传递的邮差。 　　可古神降临之后，邮差文明就陷入了内耗和互相怀疑，原本他们对信息的精准解读和传递，也逐渐崩坏。 　　越来越多的信息融入了他们自己的加工和臆想，甚至造成了两个文明的战争。 　　邮差文明内部也发生了极强剧烈的撕裂，古神意志降临让它们难以分辨自我和他我，意识和现实开始不断颠倒，波形态的神明开始逐渐崩溃…… 　　劳动者文明找到处于崩溃的邮差文明，古神意志还在波形态中残留，却对劳动者文明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收纳了一部分邮差文明残存个体，回到母星尝试进行沟通。 　　邮差们依旧处于不断错误和自我过度解读中，信息颠倒，逻辑混乱……古神们依旧对劳动者文明置若罔闻。 　　劳动者们发现，古神似乎对他们这一形态毫无兴趣，或者并不把他们看成猎物。 　　这个通过长期验证的结论，给整个文明注入一剂强心针。 　　独特的使命和形态，让劳动者们再次找到了目标和方向。 　　他们无法否定自我存在，也找到了另一种更加浪漫而宏伟的命运：劳动者们的觉醒与存在，就是被古神们毁灭文明的复仇和不甘意志，他们生而存在，就是集合过去文明的力量，用以对付古神的。 　　通过漫长时间的一系列尝试，劳动者们对古神的理解认知突飞猛进。 　　他们收纳了众多被古神毁灭文明的遗产，吸收后者失败的经验，不断摸索尝试，逐步找到了寻找和应对古神的办法。 　　首先，古神们的真身处于某个更高维度，各文明所目睹到的形态，都只是古神们投射出来的影子。 　　就像是纸上的人，能看到真正的人摁下的拳头，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难以理解的切面。 　　视角限制，二维人无法理解三维人。 　　同理，各文明也难以看清古神真容，但这并不代表没办法对古神进行描绘和记录。 　　其中最具有借鉴价值的，是邮差文明和仿生人文明。 　　邮差文明在末期已经发现了古神侵入的弊端，他们也做了诸多尝试。 　　作为波形态生命，他们独特的形态和结构具有远超其他文明想象的信息收纳和整合能力，邮差们一度通过古神释放出的波形态（也就是灵格）逆向定位了祂真身所在坐标。 　　但根据前去探测的邮差们记录，那里只有一片漆黑星空，只有一些古怪的光点，这些光点大小、分部都毫无规律可言，靠近的邮差都会被那光点吸入。 　　古神的“无具象之树”，也是源自这一发现，被模拟出树状结构的假象模样。 　　邮差文明揣测，古神就是通过实体一部分接触这个宇宙，才能将移动锚地（灵格）送入其中，植入各文明进行蚕食。 　　这一发现让邮差文明彻底绝望，他们甚至无法进入古神所处的空间，只能犹如地面的蚂蚁一样，仰望天空的巨大飞行器。 　　仿生人文明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们彻底放弃了自然孕育的路径，通过不断自我改造、复制，繁衍出一代又一代更加强大的个体。 　　最初的仿生人是何时出现的，已经不可考证。 　　他们是劳动者们找到所有文明中最强的。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标准。 　　所有被毁的文明中，只有仿生人文明不仅成功处理了古神入侵，还顺蔓摸瓜，通过古神真身坐标进行收集和研究，梳理出了一整套的应对措施。 　　仿生人文明体系给出的策略大体上如下： 　　1、先找到灵格，用“灵格捕获器”将其抓获，以“阿克夏方箱”将其控制收纳。 　　2、用“超限解析器”通过维度投影判断古神真身区域，进行详细侧写和推演，利用“沃克灵补机”补充阿克夏自适应能源，寻找详细路径。 　　3、最后使用“权能拓印仪”，拓印权能痕迹，还原象征原初源头，触碰和解读古神。 　　灵格捕获器、阿克夏方箱、超限解析器、沃克灵补机、权能拓印仪，这五大装置又被称之为“驭神五件套”。 　　劳动者们获得的资料显示，正是靠着这五件套，仿生人文明得以一日千里，利用古神力量为己所用，得以发展出远超其他文明的规模和掌控力。 　　“原来灵格和古神不是无法处理的！” 　　菲妮克斯兴奋之后，又迅速冷静下来：“这五件套，怕是不容易制作吧？” 　　“当然不容易。” 　　马修摇头：“短时间里不要想了……仿生人文明对‘阿克夏’的理解和使用已经纯熟到一个极高程度，不论基础学科还是工具体系，我们都差太远。” 　　“既然他们这么强，为什么还会毁灭？” 　　吉赛尔饶有兴趣地问：“最终还是被古神报复了吗？但古神并不是常规理解的人格，那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马修也感叹：“内乱。” 　　劳动者接触的诸多文明遗产中，只有仿生人文明的毁灭是因过于强势。 　　他们面对其他文明倒是并无征服欲——原因也简单，过于弱小的文明和个体，根本不足以成为仿生人们的对手或是假想敌。 　　从头到尾，仿生人们的唯一敌人和猎物就是古神。 　　可在如何应对古神的大方略上，内部群体发生了严重的分裂。 　　仿生人文明开启了漫长的内乱时代。 　　他们爆发了严重的内战，甚至以古神力量作为武器，一代一代繁衍接替者期间，他们内部失去了合作基础，冲突竞争变得恶性循环，丛林法则思维开始泛滥。 　　最终，彼此知识和产业的分裂隔离，造成他们迅速衰败。 　　本就一代代定向选择、改造的后代，也开始展现出弊端，高度同质化，缺少异意，失去了多重可能性……他们选择了长眠，想要用时间来抹平过去根深蒂固的意识形态。 　　可惜这一长眠，就再无复苏之时。 　　劳动者文明找到他们时，大多仿生人已死于漫长时间的棺椁中。残余幸存者也出现系统性生理病症，需要依靠医疗设备苟延残喘，这一强盛至极的文明也变成昔日历史。 　　菲妮克斯嗟叹：“看来过强过弱都不代表毫无破绽……按照你说的，保持物种多样性还是很有必要性的。” 　　她又问：“他们彻底灭绝了吗？” 　　“没有。” 　　马修顿了顿：“不止没有，某种程度来说，还活的不错。我们都见过。” 　　“咦？活的不错？我们见过……” 　　菲妮克斯愣住。 　　吉赛尔声音凝重：“你是说……五大王国……不，古德涅维帝国？” 　　“准确说，是整个罗斯特大陆的人类。” 　　马修轻声说：“都是仿生人文明的后裔。” 第738章 三具棺材 　　收纳了仿生人文明的遗产后，劳动者们就一直在寻找安置残存仿生人一族的地方。 　　他们在遥远的星域找到了一颗适宜生存的星球，于是派出探查，确定无碍后才进行了播种。 　　仿生人传统，他们每到一个新世界发展繁衍，都会以培养皿的方式迅速孕育下一代。 　　播种机总计九种，根据不同分类进行编号。 　　不过劳动者们只找到了三个成品，于是就将这三个全部投放到了如今的罗斯特大陆上。 　　这一批播种机有三个门类。 　　-1号，诞生疯狂的毁灭者，拥有天生的破坏欲和野性，但也因为疯狂的欲望而天赋异禀，不论生理强度还是思想都非常坚固。 　　0号，孕育平庸的大众者，既不邪恶也不崇高，均衡的大多数，但也随遇而安而趋向于保守，难以发挥自己的潜力。 　　+1号，培养完美主义的理想者，天生希望能把每件事情都做得正确无误，使自己和世界变得更完美，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身躯强壮，大脑高度发达敏锐。 　　根据仿生人记载。 　　+1、0、-1播种机分别代表了“天堂、“人间”、“地狱”。 　　三个播种机制造出不同的人类，比例为1:10000:1，天堂诞生的智者具有天生的领导力和希望的非凡才能，提倡大量繁育后代，拓展文明。 　　地狱诞生的人则是一群被打上思想钢印，认为人们活着本身就是为了毁灭世界，从而毁灭自己，毁灭会让人们回到自己最本来的模样——即是一种有效抑制群体数量的办法。 　　人间则是一群智力体力平庸的人，被天堂和地狱倾向不断拉扯。 　　仿生人认为这才是符合自然生态随机化的一种分布，如果没有矛盾和分歧，种族就难以长久维系。 　　劳动者派出一级教官星期五带队，负责整个播种计划。 　　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波折，具体行动几乎都会交给这样的“无自我意识”教官，大决策和方向由劳动者们拟定。 　　距今5000年前，星期五进行播种筹备时，才发现当地其实是有土著的，勘查环节出现了失误。 　　这是一种个头矮小的穴居人，他们大多时间都藏在地下，躲避其他大型野兽，利用自己体型和群体优势，对抗其他种群。 　　虽然原始落后，但的确是有一定智力。 　　实施播种的星期五陷入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是否要将整个计划喊停。 　　它没有否定的权限，于是试图联系母星的劳动者们。 　　然而破天荒的，劳动者们没有回答。 　　整个联络持续了两百多年，星期五调几乎切换了已知所有频道，最终只收到了一条信息。 　　“不明古神入侵，禁止返回！” 　　“不明古神入侵，禁止返回！” 　　劳动者文明终究没有能逃过古神的侵入。 　　星期五遵守命令，切断了和母星的一切联络。 　　它孤独地伫立在这片崭新又蛮荒的土地上，陷入了一段漫长而复杂的计算。 　　如何在不违反劳动者守则——即保护当地文明雏形的基础上，播种仿生人文明。 　　星期五进行了大量观察和推演，终于确定，穴居人并未达到劳动者们定义的最初阶段文明形态，他们依旧不会用工具，兽化还未褪去，智力还没真正启蒙。 　　文明入侵的逻辑不构成。 　　条件符合。 　　可以播种。 　　星期五开始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 　　在此期间，穴居人们也开始逐渐接触这个从未见过的大块头。 　　最初，他们一直担心星期五可能会攻击他们，但慢慢发现，它并无任何攻击欲望，于是穴居人们的野性上来了，他们试图将这个无害的大个子狩猎后作为食物。 　　结果当然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星期五作为一级教官，即专职培训、优化、修复各种具有军事能力机器的指导类教官，一个教官就能组建一支军队。 　　为了避免穴居人们干扰播种，星期五就地取材，以骨骼和金属制造了骨人卫队，让它们不眠不休巡逻，避免播种受到冲击。 　　穴居人们吃瘪后，对星期五变得敬畏，转而慢慢模仿。 　　他们胆子依旧很大，从骨人、播种机、飞行器上学到了不少使用工具的办法，慢慢成长了起来，渐渐有了文明雏形，成长速度极快。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第一批仿生人孕育成功，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穴居人们就面临着种族冲击。 　　星期五并不会帮助仿生人，因为它的职责只是播种，仿生人也无法命令它，生命的进程本就面临重重危险。 　　它只是收集各种材料和能源，维系播种机，一点点补充仿生人的数量。 　　这时候，从天堂出生了第一个仿生人领袖，他带领仿生人群体，彻底击溃了穴居人，后者不得不远走他乡。 　　根据星期五记录，穴居人们一路漂洋过海，到了另一片大陆，依靠从星期五处获取、模仿的初级机械技术，慢慢建立了自己特有的地精文明。 　　后续岁月里，时长还能看到地精出没，他们大多擅长机械工程学，一直想要重返大陆，但面对强势的仿生人后代，却屡屡失败。 　　在不同区域播种了一轮后，确认仿生人数量已经足够，星期五结束了这个过程。 　　接下来需要仿生人后裔自行繁衍，用以避免过去自我毁灭的老路。 　　星期五收纳播种机时，却发生了意外。 　　第一名从地狱号播种机出现的仿生人，得到了古神投射的移动锚地，自身变成了灵格“奥萝”，她奴役了天堂仿生人，掌控了地狱、人间两具播种机。 　　这位古神也在劳动者文明记录，名为“冥界之蛇”，奥萝波罗丝。 　　面对如此情况，星期五也束手无策。 　　当地并不具有完善的生产环境，短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制造出“驭神五件套”，更遑论收纳灵格了。 　　星期五根据紧急避险原则，带着仅剩的天堂播种机和一部分仿生人躲入地下深处，依靠劳动者的科技躲避奥萝的追踪。 　　也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天堂播种机诞生了又一个体，同样也被古神锁定，成为了“万物永寂”奥洛格的灵格。 　　两大灵格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文明信仰争夺战。 　　星期五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带着播种机继续躲避——战术手册第一条，遇到无法力敌的对手，立即逃跑。 　　它躲入群山笼罩的山地，也曾避入人迹罕至的冰雪之地，最终藏匿在深海之下的沟峡。 　　距今3000年前，星期五发现灵格的踪迹都已经消失。 　　这也是古神的一个规律：灵格很少直接影响当地进程，更多时候是潜移默化一点点融入文化核心，唯有面对其他古神灵格的入侵，祂们彼此间就会毫不犹豫直接开战。 　　星期五以残存原料孕育出了最后一个天堂仿生人，这也就是后来的所罗门王。 　　它将自己沉睡，唯有完成劳动者验证，才会全面启动复苏，否则只维持最简单的基础功能。 　　这就是星期五对抗不确定性的方式。 第739章 所罗门王的踪迹 　　听完马修这一段信息量极大的叙述，众人一时半刻都没有说话，都在默默消化。 　　好一会儿，菲妮克斯才脸色复杂地说：“也就是说，地精原来才是罗斯特大陆的原住民，我们其他人，包括沙下他们，都是仿生人文明的后裔？这也太……” 　　接受自己才是外来族裔，而不是本地种群，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罗斯特大陆人一直以自己作为这片大陆的主人而骄傲。 　　断层的人类历史是众多历史学家和学者们无法厘清的迷雾，那迷宫般的小径在古德涅维帝国断裂，再往前就是空白一片。 　　眼下得到了答案，却未必如大家所想。 　　“这倒是说明了另一点，为什么地精拥有远超五大王国的机械工程技术。” 　　菲妮克斯拧开银色瓶盖，喝了一大口奶茶，糖分补充让她绷紧的面部稍微放松了一点。 　　“看起来，在很多年以前，北方是冥界之蛇的地域，南方是万物主宰的大本营。” 　　吉赛尔思路清晰，比起菲妮克斯，她经历的要多得多，稍微失神之后就再次恢复状态。 　　“在寂静之墙诞生前，北方跟随者因为冥界之蛇争夺罗斯特大陆失败，散落在周边，变成了当地土著，持续多年的衰落，慢慢和南方的差距越来越大。” 　　“南方大陆块上，争夺信仰成功后，灵格再次消失，慢慢依靠数量优势和星期五留下的遗产，率先推进到了帝国制度阶段。” 　　“古德涅维帝国在所罗门王手里达到巅峰，同时万物主宰信仰深入人心，变成了普世价值观，接下来遇到了弗洛斯，彻底被毁。” 　　“弗洛斯出现时，万物主宰灵格没有插手，说明此前祂已经在寂静之墙外出事了……” 　　“我按照时间线梳理一下。” 　　“星期五隐匿后，冥界之蛇输给了万物主宰，而后南方仿生人独大，建立了各部落，彼此间融合文化和技术。” 　　“寂静之墙外出事，低语者灵格、万物主宰灵格接连遇到了不可知的灾难，后者灵格破碎，前者或许现在还在骸骨之城下，骸骨修理者的灵格背箱人也出现，人类群体开始自由发展。” 　　“接着万物主宰神眷伽布丽艾尔出事，弗洛斯毁掉了古德涅维帝国。” 　　“逃往西面的难民，和当地一些土著结合，建立了古都灵帝国。这一部分就接壤了几百年前的五国历史。” 　　马修点点头。 　　大体如此。 　　“不过有两个问题。” 　　吉赛尔提出：“星期五说，收到劳动者文明最后的回答是‘古神捕捉失败，不要回来’，即是说，劳动者们尝试捕捉古神真身，失败后遭到了古神某种层面的打击？” 　　这种威胁如此毫无余地，以至于劳动者以极其决绝的口吻告诉其他幸存者，不要回来。 　　马修招呼旁边：“星期五，过来一下。” 　　“是，尊敬的劳动者。” 　　机械仙人掌八爪灵活移动，快速过来报道。 　　近距离下观摩这形态古怪的机械生命，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叹，如此精密复杂又拥有近乎于智慧的思维能力的个体，竟然只是一种高级工具，还达不到劳动者的层面。 　　也不知道劳动者到底又是什么模样。 　　马修突然想到。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收集情报的机会，短时间里自己反正无法脱离低语者。 　　他将手放在星期五的一根刺上。 　　触碰时马修才看清，原来这一根根不是刺，尖端有一个小小的卡槽，更像是一种接线器，可以和外界通过物理方式连接。 　　一段数据乱流在眼前闪过。 　　——数据收集完毕，初步评估完成，请继续培育保留该新物种。您如能再发掘出八种低语者未曾记录的新物种，将会从（IV阶低语探索者）自动提升至下一权限（V阶研理士） 　　【目前进度6/10】 　　* 　　中枢型机械生命（LV90）：机械文明产物，具有不可思议的高精度。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自适应改造 　　优化改装自我以适应各种环境。 　　增益：数论演算 　　高性能的运算处理中枢，足以进行大量密集式计算。 　　增益：沙盘模拟 　　通过对各种场景构建，达到模拟演练的效果。 　　* 　　破坏：F 　　速度：D 　　射程：A+ 　　持续：A+ 　　精密：S 　　成长：F 　　象征：无 　　* 　　星期五的数据让马修很满意。 　　基本上功能性拉满，星期五的存在就是一个庞大的工具箱，它将能真正意义上填补庄园现在捉襟见肘的魔能工业薄弱基础。 　　对吉赛尔的问题，星期五迅速答复。 　　“劳动者文明的母星星群，已经全部被毁，通信结构里已经找不到节点，物理层面被消灭。” 　　“接受端获取的最后情报，来自近地卫星哨所，转自母星外围节点。” 　　“根据常规光传输计算，最近节点距哨所距离为348光年，接收最后消息时，母星星群在348年前已经被毁。详细情况并无反馈，只有一个符合逻辑的结果。” 　　菲妮克斯忍不住插话：“卫星哨所？难道在空中什么地方还有一个基地？” 　　“哨所距离地表约为384，400千尺，固定于轨道中。” 　　星期五依旧知无不答：“目前依旧在运转，并沉睡有12名仿生人文明的遗民，作为备用方案。” 　　菲妮克斯算了一下：“384，400千尺……这个高度，哪怕以奥尔巴德号的速度，过去要6989个小时……” 　　“也就是最少需要19年。” 　　她一脸遗憾：“耗时太久了，来回需要40年，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马修摇头：“你想的是纯粹理想状况下，往地外飞行，可不是空中飞行……奥尔巴德号根本无法挣脱引力，离不开罗斯特大陆星球的约束。想要到达卫星哨所，是不可能。” 　　听了关于引力的简要说明，菲妮克斯沉默了下来。 　　吉赛尔则是问起另一个问题：“所罗门王去了哪儿，也就是那位从天堂播种机里诞生的仿生人后裔，你知道吗？星期五。” 　　面对提问，星期五这次没有立即回答。 　　十秒钟后。 　　它头顶的三个金属球缓缓转动，发出呆板的声音：“该‘天堂类’后裔确认已离开这片大陆，进入‘蜥型界’，失去联系。” 　　门涅利克脸色一阵激动。 　　他想要说话，却因为失去舌头而口不能语，只能在写字板上迅速写字。 　　——请问，所罗门王离开前一切都好吗？ 　　“该‘天堂类’后裔一切生理指标正常，带走了72名高等魔灵，目的是为寻找到自己的起源。” 　　门涅利克松了口气，眼神柔和下来。 　　马修则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星期五，诞生自‘地狱’播种机的个体，就一定会反社会人格吗？有没有办法能纠正？” 　　“尊敬的劳动者，地狱类后裔天生具有毁灭倾向，但并非是纯粹的灾难，仿生人文明一般利用这部分群体开拓疆域，参与对新世界的开发。只需要经过良好的教育和引导，他们是天生的领导者和战略家，精通于竞争和征服。” 　　马修心里稍定。 　　果然和自己所想差不多。 　　先天的确决定基础，后天却是可以潜移默化影响倾向的。 　　奥托这个便宜儿子，虽然顽劣而且具有鲜明的好战因素，不过只需要好好教育，还是会变成一个好孩子的。 　　不知不觉，马修已经将那倒霉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精力充沛，好战好斗。 　　让奥托留在工程部，跟帕梅拉学制作武器是对的。 第740章 奥尔巴德·星期五号 　　花费了一整天时间，星期五将自己这些年储备的各种原料、零件模具、半成品都装入了奥尔巴德号上。 　　里面不乏让马修惊喜的部分，譬如说等比例机床模型，各式铜线缆，分类明确的化工原料，成品材也有，螺纹钢、钢管、工磨具钢、轴承钢、齿轮钢、树脂等等。 　　这些都是俾斯麦庄园根本做不出来的东西。 　　因为没有高精度的机床和标准流程，说到底还是基础学科根本不具备，没法构建出空中楼阁。 　　现在有了星期五这个高度机械文明的信息承载者，它的存在，就让那些过去没法触碰，补不上的缺口有了被真正填上的可能。 　　看着各种原料、半成品被黑白之龙送入空中，马修脸上是掩不住的笑。 　　这回才是赚得盆满钵满。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确实。 　　以前拼命在北方死怼科技，还是收效甚微，看似光鲜亮丽的各种产品，背后却没有相应的可复制的基础支撑，马修始终心虚。 　　现在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愉悦，就像是一个靠抄试卷考到80分的考生，终于恶补了基础知识，确认哪怕靠自己也能靠70分。 　　下限得到了进一步提升和保障。 　　根据星期五和仁王克劳德的情报，蜥型界就在古德涅维帝国疆域，开启坐标节点的方法马修也知道，但他稍作思考后就决定暂时搁置这件事。 　　当务之急是尽快补上庄园缺的底子，这样有机械文明的科技打底，又有巫术魔灵工程的路子，稳定性和上限会进一步提升。 　　至于探索蜥型界，那是后面准备好的事了。 　　不缺这点时间。 　　一行人收纳完毕，准备返回奥尔巴德号，返航到庄园。 　　这时候，食人族沙下也带着几个食人族一路跑来。 　　他们身高普遍在1尺5左右，比罗斯特大陆五国的人要矮一截，不过他们因为野外生活艰难的缘故，一个个身体精瘦却很有力，肌肉弧度非常清晰。 　　包括沙下在内，总计五人。 　　沙下介绍说：“这五个，都是我找到的好朋友，以及很勇敢的勇士。” 　　“他们分别是果子、石拳头、尖牙、水下。” 　　食人族命名非常简单直接，根据不同人的习惯和擅长，由族内最老的老人给予他们名字。 　　果子就是一个非常擅长寻找和摘果子的男性，看起来有点呆。 　　石拳头在五人里最高大强壮，双臂鼓鼓囊囊，肌肉隆起，看起来就非常可靠。 　　尖牙眼神凶狠，拥有一副尖锐的牙齿，她依靠这副牙齿咬死了不少野兽，虽然是女性，却在几人里看起来最危险。 　　水下也是姑娘，她比起尖牙要温和很多，只是好奇地左右打量这些带她们去新世界的外来者。她在食人族里非常擅长游泳，经常在彻骨冰冷的地下河道里捕捉鱼和水生动物，身体线条非常漂亮。 　　食人族的男性上身都是赤裸，下半身用皮子包裹一下就算衣服，女性则是要注意很多，用鱼皮做成类似于裹胸的上衣，固定住胸部，下面是一条皮裙。 　　清洗干净后，他们看起来皮肤比罗斯特大陆的人要白很多，但并不病态，都兼具柔韧性和光泽，皮肤极好。 　　这是因为长期不见光和运动量极大的缘故。 　　这五人各自都带着以皮质做成的行囊。 　　沙下带的东西最少，只有那把神之武器，以及一条皮裤。 　　果子行囊里鼓鼓囊囊的，都装满了红皮果——也就是簇红薯，这种食物让食人族得以摆脱饥荒。 　　尖牙带有一大包武器，包括铁斧，小刀，铜锤，骨矛，短棍等等，娇小的身体扛着巨大的包裹，却并不觉得重。 　　水下裹了张大鱼皮在身上，就像是一件大衣，她背包里装满了各种动物毛皮，狼皮，熊皮，狐皮，看起来是一个皮草爱好者。 　　菲妮克斯劝告他们：“你们把东西放在箱子里吧，这样背着太累了。” 　　几个食人族都一动不动，非常宝贝他们的行囊。 　　小心翼翼走上黑白之龙的背脊，这五名食人族一脸惊骇，一个个呼吸都不敢呼吸，生怕激怒了这头巨无霸。 　　黑白之龙抵达空中奥尔巴德号时，他们再次大吃一惊。 　　居然还有比那头龙更大的猛兽！ 　　这是什么存在……简直是一片新大陆。 　　菲妮克斯和门涅利克开始和他们交流，给他们讲述一些基本注意事项。 　　原本这件事由门涅利克来做，不过菲妮克斯对食人族的生态非常感兴趣，尤其是食人传统……因此就变成了两人合作的方式。 　　马修这边也没有闲着。 　　登陆奥尔巴德号时，星期五就提出。 　　“发现可控制的类飞行载具，是否尝试控制？” 　　马修确认它说的是奥尔巴德号后，说是。 　　星期五开始迅速自我改装。 　　骨人们迅速翻找出四支各有十根手指的机械臂，安装在它体表的众多金属尖刺上，对接固定后，机械臂刺入奥尔巴德号的皮下，接入魔术回路。 　　一根根线缆被星期五接入，一个个机械部件，金属零件，合成材料原件都被它组装变成了一根根柱子，通过钻头深深打入奥尔巴德号体内。 　　骨人们来来去去，忙碌地敲敲打打，固定线缆，包裹金属管，再在外部用树脂和橡胶进行保护，最后再将铁皮制作成保护外壳，固定在最外面。 　　看起来美观又匀称。 　　整个改造持续了三个小时。 　　星期五彻底取代了主控室，变成了奥尔巴德号的中枢控制系统，连接12门超远程巫师重炮，6组旋转式加强型蛇炮，彻底接管了这座海空两栖堡垒的机体运转。 　　马修对此乐见其成。 　　他能控制奥尔巴德号，但非常笨拙，操控这种庞然大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加上主控室的菲妮克斯操作，精度也非常差。 　　有了星期五接管，奥尔巴德号的优势就能完全体现，不论是操控性还是整体性都会大大增强。 　　“初步改造完成。” 　　“初级中控系统架构完成。” 　　“起落装置重组完毕。” 　　“动力装置接入。” 　　“仪表、通讯、领航、安全设备等调试完毕。” 　　“模拟仿真试飞通过，该飞行载具节能模式下平均速度为40节，动力模式下最高速为50节……” 　　星期五固定在主控室，三个球体分别在空气中投射出三副巨大的屏幕。 　　左边屏幕是整个奥尔巴德号的透视图，内里复杂的魔术回路变成动态流体，全体保持健康的绿色。 　　中屏是一副整个罗斯特大陆的电子地图，地图东边有一个绿点，也就是奥尔巴德号所处的区域。两侧和下面各有一排排图像，包括速度、能耗、高度、压力、风力等一系列的仪表盘，起落装置实况等等。 　　右侧屏是战斗界面，上面有每一台重炮和蛇炮的启动和角度校准控制按钮。 　　“飞行载具功能良好，可以起飞。” 　　马修命令：“奥尔巴德·星期五号，返航，目标，卡尔马北方，俾斯麦庄园。” 　　奥尔巴德庞大的身躯缓缓升空，到达一定高度后跳转方向，朝北面加速驶去。 第741章 十大庄园排名变化 　　奥尔巴德号的归来悄无声息。 　　这一来得益于黑暗时代的特殊环境，长久漆黑的天幕笼罩下，人类进一步收缩活动空间，避免踏足野外的危险区。 　　飞行堡垒虽大，但出行、迂回折返，也只是庄园里的人知道。 　　另一个原因在于，现在北方贸易区的所有人，都在关注另外两件大事，无暇他顾。 　　第一桩大事是，“第一届替身战士联赛”正式公布，将在年底12月于埃里克城进行16强总决赛。 　　马修离开前就和各国政要商议过，达成了一致意见，让罗斯特大陆上每一个人都能参与到替身战士体系中来。 　　作为诚意，庄园和各国分享了仁王克劳德制造“替身战士”的福利通道。 　　通过晶偶兑换，甚至以特定资源交易庄园的晶偶，各国就能在克劳德那获取青铜、白银、黄金级替身战士，三者价格差距也是极大。 　　青铜战士暂定20晶偶一具，强度约为LV30的机体。 　　白银战士100晶偶一具，强度在LV40左右。 　　黄金战士2000晶偶一具，强度约LV60。 　　这个定价不是漫天要价，克劳德要制造替身战士，也需要消耗时间和力量，晶偶是他补给和制作的必需品。 　　作为中间商，俾斯麦庄园这次完全不收手续费。 　　当然，也不是纯送。 　　众所周知，免费的东西一直都是有隐形价格的。 　　对外开启这个渠道，俾斯麦庄园也有自己的条件。 　　条件一：每年五国联合举办一届“替身战士联赛”，要求各国作为联赛大区筛选出最好的三支队伍参赛，加上新宝岛的一支最好的队伍，共16强进行对决。 　　其中，俾斯麦庄园参与卡尔马王国赛区的比赛竞争。 　　最终冠军队伍，每一个人都将免费获得一具青铜级替身战士。 　　与之配套的是，替身战士相关配套技术，将会对各国、各组织机构正式开放出售。购买者在购买期将会获得俾斯麦庄园持续的免费更新、各种组件会员价安装的服务。 　　欢迎各国、各组织参与整个体系研发配套的洽谈合作。 　　条件二：各国需要承诺，进一步减少对夜魔的泛滥式捕杀。将过去野外狩猎为主的方式改为进入起源高堡，狩猎夜魔战士，挖掘沉沦之海——经过矿湖的深度开采，确定梦魇晶块深处有天然晶偶的存在。 　　这是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化倪克斯，导致开启越来越多的梦魇之门，那时候夜魔战士大规模进入罗斯特大陆，就会变成真正的灭世之灾。 　　俾斯麦庄园这样的强力团体自然不怕，但大多平民百姓必定会死伤惨重，让整个人类大伤元气。 　　各国高层也明白这样的潜在危害性，哪怕里面大部分官员依旧保留了贵族式思维，但绯蝗之灾才过去一年，那种绝望和压迫感他们还记忆犹新。 　　因此各方也非常顺利达成共识，签署了承诺条约。 　　这当然不能说百分百保险，不过至少是表达了各方意愿，和平年代，这些还是作数的。 　　对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背后的政治格局影响倒是其次，他们还是更关心台前的替身战士，这可是能够对抗夜魔战士和夜魔将军的机体，理论上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操作。 　　诸多团体这次也非常接地气，照抄了一手俾斯麦庄园的办法。 　　五大王国率先做出表率，都贴出公告，公开招募具有天赋的操作者，邀请大家参与试训，择优录入青训营，作为各王国战队的候补操作选手参与日常训练，根据实际能力选择首发成员。 　　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运动席卷了罗斯特大陆。 　　不论是学者还是医生，商人还是工匠，学徒还是士兵，日常已经无可避免会谈及替身战士，“试训”、“首发”、“战队”的概念也日益深入人心。 　　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希望，每一个人都在跃跃欲试，尤其是年轻人们，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都认为自己具有成为替身战士操作者的潜力，一个个摩拳擦掌，积极投入到各地试训。 　　个体一个个盯着替身战士，作为各组织机构的管理者，则是在关注解读另一件大事。 　　《奥秘》和《魔术》各自公布了自己的评选的新一年十大庄园。 　　阿基坦大革命前，《魔术》在地位上是压着《奥秘》一头的，但贵族衰落和走向共和后，真理之眼低调务实了很多，不再执着于压制秘银工坊。会长阿诺德不仅大刀阔斧进行了组织改革，也更加注重内在各种知识基础储备，进一步厘清定位。 　　如今评选上，《奥秘》对庄园的评估，已经是一个更加综合全面的参考。 　　与之不同，《魔术》不仅对庄园实力进行定位，还增加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创造力权重——侧重点在于巫术技术、新型技术的开发与创新，以及带来的社会性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全科和专科的区别。 　　《奥秘》继续沿用了星级标准，对前十大进行了详细考察，列出了他们评选的名单。 　　1俾斯麦庄园三星 　　2真理高塔（+6）二星 　　3圣灵庄园（-1）二星 　　4共和国商业贸易庄园（+1）二星 　　5萨克森工程专科庄园（-1）二星 　　6地精改革委员会庄园二星 　　7阿基坦高等师范庄园（-4）一星 　　8黑铁堡（+2）一星 　　9四海庄园一星 　　10战斧庄园（-3）一星 　　其中涨幅最高的是真理高塔，直接从第八窜到第二，一年之间从一星提升为两星，足以体现真理之眼的巫术技术储备和底蕴。 　　《奥秘》给出了相对详细的解释： 　　——阿诺德会长力排众议，筹建新巫术部，让真理之眼焕发了新的生机。 　　——巫师乔治制作的《英雄之路》，作为唯一能与和《梦魇之魂》一同提及的巫术游戏作品，大受欢迎，后续版本仍在研发。 　　——部长葛瑞丝以巫术计算机完成了高阶“元次巫术”的推演，构建出第一个由10项巫术组成的复合型稳定巫术卷轴“炫光之门”，代表巫术的算力和精准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阶段。 　　——阿诺德会长亲自操刀，以巫术计算机模拟仿真，制作出了价格低廉的魔术义肢，可应用于普通残疾人士。 　　…… 　　只要管理者务实发展，减少内耗和冗长的内部程序，真理之眼背靠强大的人才资源、知识储备本就处于前列。 　　跌幅最大的是阿基坦高等师范学院，直降四位，跌破星级，从二星变成了一星。 　　阿基坦大革命对这一座国家级庄园造成了不小影响，后续也因为改制共和，导致管理人员发生了巨大变动，人心惶惶，各项生产也陷入停滞。 　　值得一提是黑铁堡终于慢慢上来了。 　　作为前十里唯二没有国家级资源支持的庄园（俾斯麦庄园通常不纳入比较），维克多稳扎稳打，已经变成了萨克森境内第二大庄园，与依托于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的工程专科庄园南北相望。 　　此外，战斧庄园的颓势也已经日益严重。 　　卡尔马王国虽然进步神速，不论是体制改革还是转型都远超四国，可奈何家底薄弱，差距在迅速缩小，但不代表没有。 　　并非时候战斧庄园发展慢，而是其他庄园一直都没有停下，导致它显得在下落。 　　马修翻开《魔术》的报纸。 　　“世界庄园名册（黑暗纪2年版）”，依旧将所有已知庄园划分为1、2、3、4线四类。 　　1线强庄园：俾斯麦庄园。 　　1线弱庄园包括：空缺。 　　2线强庄园有：萨克森工程专科庄园，真理高塔，黑铁堡，四海庄园。 　　2线弱庄园：圣灵庄园，地精改革委员会庄园。 　　3线强庄园：阿基坦高等师范庄园，共和国商业贸易庄园，蔷薇庄园。 　　…… 　　《魔术》的评价比起《奥秘》更加尖锐。 　　评论员指出，一些大型庄园已经放缓甚至取缔了一部分的研发工作，认为现在局势稳定，更多是扩大贸易和生产，那是大错特错。 　　技术的淘汰和对抗，背后的残酷性一点不比战争差。 　　持续在创新和巫术开发，才能确保竞争力的长久，否则只会沦为低端生产的转移地，彻底失去上层结构制定标准的参与权。 　　黑铁堡、四海庄园是最值得关注的两大新兴庄园。 　　黑铁堡的批量生产工厂设计高效而简洁，巫术工业在这里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每一座工厂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循环带，彻底取缔了过去人力搬运和分类运送的环节。 　　这一创举意义重大。 　　四海庄园则是一直致力于船舶制造，船坞优化和改造，绯蝗入侵时的明轮船就是一大成果。 　　如今四海庄园更是建造出第一艘以“螺旋桨”取代明轮的喷气机船，船只速度提升到15节左右，并且操控船只变得容易很多，需要的船员数量大大减少。 　　这两个庄园的成果，让《魔术》给出了高度评价，认为他们是开创了独特的体系标准。 　　马修放下报纸。 　　他心里很是欣慰。 　　就和预估的一样，自己只需要带起浪潮，大家都会看到背后的机会和利益所在。 　　这就对了。 第742章 机械魔杖 　　一大早，马修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眼皮前一闪一闪。 　　耳边传来一个烦人的声音。 　　“尊敬的劳动者，请起床，到劳动的时候了。” 　　“尊敬的劳动者，请起床，到劳动的时候了。” 　　马修强撑着睁开眼。 　　被子上空悬浮着一枚金属球体，上面发射出幽幽绿光，打在自己脸上，搞出一种阴间配色效果。 　　“够了，知道了，我已经起来了！” 　　星期五这才收起光芒。 　　马修嘟囔了一句，伸了个懒腰，起身穿了拖鞋，走到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面反射出自己有些泛白犯困的脸颊，以及肩膀后面悬浮的金属球。 　　这东西是星期五的分机，能够离开主体远程作业，它共有三个分机，除去固定在奥尔巴德号上的主体，剩下三个都已经融入俾斯麦庄园。 　　除去作为智能助手的这一部1号分机——简称星期五1号，2、3号分机在吉赛尔、帕梅拉那里。 　　星期五这一强力外援加入，马修开了一次正式会议，对众人宣布了这一喜讯。 　　俾斯麦庄园看似强壮繁茂的外表之下，缺少坚实的基础，有了星期五，就像是填入了缺少的地基，让上层建筑更加稳定，也极大缓解了隐患问题。 　　各部门都喜形于色。 　　他们最清楚庄园如今的困境，囿于巫术研究和自然学科基础都需要被更新和细化，接下来的进展没法如前两年那么迅速，沉淀期特别需要耐心和脚踏实地。 　　难怪马修先生要亲自出马，星期五价值不小于一个小型王国的知识储备。 　　马修还公布了两个项目。 　　一是正式开启“古德涅维帝国博物馆”项目，由门涅利克担任负责人，各方请全力配合。 　　庄园要在红十字研究会旁边设立一个专项博物馆，将此次获得的宝库收藏全部放入其中，将这一被历史尘埃淹没的古帝国重新告知世人。 　　尊重历史，就是尊重现在，如今五国都是源于古德涅维帝国文化的衍生。 　　这是马修答应过门涅利克的事。 　　他也想要以这种方式，来潜移默化，至少让庄园，让北方贸易区的人认识到，利益不代表一切，有些东西是无价的。 　　大家物质上已经日益丰富，精神文明建设也不能少。 　　第二个项目是，以星期五为核心对庄园进行改造升级，具体方案以工程部、魔术部等七个部门商议之后另行决定。 　　今天就是商量具体方案日。 　　马修穿上衬衣，下楼走入会议厅。 　　七位部长都已经落座。 　　索伊给每一位部长发了粗略方案术，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好。 　　这一点都是因为星期五。 　　自从星期五1号分机跟在马修身后，索伊就感觉到了职场危机。 　　作为管家助理，马修的贴身秘书，她敏锐发现星期五的存在可能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马修不得不反复安抚，告诉她，星期五只是一个特殊的工具人，和你根本没有可比性，不要担心，你们职能完全没有冲突。 　　索伊实质上是马修的副官，她要做好信息筛选，将最重要的情报第一时间告知马修，要时刻关注外界各种形势，及时提醒马修。这对综合能力要求极高，索伊适应了这个强度和模式后，一直做得不错。 　　剩余的工作日程安排，反而是细枝末节——这些事谁都能做。 　　不过这还是让小姑娘很是不安，有些失魂落魄。 　　职场危机。 　　马修也无奈，只能让她一点点从工作中找回自信。 　　“诸位既然已经到了，那么会议现在开始。” 　　马修将注意力回到重要事上。 　　“吉赛尔，帕梅拉，先说你们的改造计划。这两天你们已经和星期五沟通了很多，说说你们的安排。” 　　吉赛尔放下手里的茶杯，她一头红发被烫得微卷，系了一个低马尾，一身白衬衫，看起来干练而利索，和往常不同是，肩上悬浮着星期五2号机。 　　她嘴唇翕合：“魔术部的一期改造计划已经有了。大体上，是做了两个方面的改装。” 　　“首要是将魔术部的各种设备、装置连接起来，由后台的星期五监控，以获得最精密、可靠的即时数据。这样不仅可以将安全风险大大削弱，还能让各种实验流程都得以精准量化，变得可操作，可复制。” 　　“第二步是配置‘机械魔杖’，取代传统意义上的‘巫师杖’。” 　　她从自己的便携箱里摸出一支金属棍状物。 　　轻轻一甩，机械魔杖刷地一下延展，变成一尺长的银色金属指挥棒。 　　机械魔杖表面光滑细腻，只有把手处有五个小小的凸起按钮。 　　“诸位不要小看这根‘机械魔杖’，它看起来很小，但可以储备五个巫术。这五个巫术彼此关联，组合起来可以发挥出巨大威力。” 　　吉赛尔笑了笑，站起来：“比如说。” 　　她轻轻一摁。 　　一股青光涌入四周。 　　风眼术。 　　她摁下第二个键。 　　机械魔杖又朝四周激发起一片片光影幻境，那些仿佛碎镜般的斑驳影子，互相之间组合，构建成一面光滑的风之镜面，光可鉴人。 　　风镜术。 　　吉赛尔继续。 　　四周气流朝她凝聚，形成一道道不断流转的风墙，墙壁上渐渐显现出清晰的影子来。 　　风墙布匹一样层层环绕地上巫师杖，一幅幅在这里发生的画面不断浮现，七个部门的部长陆陆续续进来，索伊分发资料，马修缓缓进入。 　　时间进一步往前推移，半夜时趴在桌上的杯子猫，用羽毛刷掸灰尘的索伊…… 　　风王律令。 　　第四个键被摁下。 　　以吉赛尔为中心，青色气流凝聚出一条条锁链，锁住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双脚，让众人如陷泥淖，动弹不得。 　　惠特曼脱口而出：“风之锁。” 　　“最后一个，请大家小心。” 　　话才落下，巫术已发动。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白，仿佛时间凝固了一秒钟，然后呼吸才慢慢恢复。 　　惠特曼瞳孔猛地缩小：“遗忘之风！梦魇级的禁忌巫术……竟然能做到瞬发，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见还有很多人不明白，他解释说：“‘遗忘之风’是源自一位梦魇级的魔灵，能通过对风元素的精准展开，影响周围的四元素模型——不，是五元素模型，让风元素保持一秒钟的强行凝固……” 　　“这一秒里，空气不再流动，人的呼吸都会暂停，所以会让人觉得时间停止了。” 　　“一秒钟时间……对于很多事已经足够了。” 　　这么逆天的能力让众人都脸色凝重。 　　他补充说：“不过通常情况下，遗忘之风有一个施法过程，而且必须是近距离才能施展，所以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但使用得当的确是非常可怕的巫术。” 　　“五个巫术。” 　　吉赛尔轻轻一晃手里的机械魔杖：“组合应用，威力大家已经见识过了。优点在于彻底不用吟唱，人也可以移动施法，并且哪怕施展了‘遗忘之风’这样的巫术，机械魔杖也能汲取空气中的五元素充能，可长久使用。” 　　“但缺陷也是有的。” 　　“每一次施术后，都有一个间隔时间，根据威力大体在6到120秒内。并且越是强力的巫术消耗越大，魔杖里积攒的魔能消耗完之后，短时间难以补充。一支魔杖能打出三套完整巫术配合，用完之后短时间就没用了。” 　　马修立马领悟。 　　CD期嘛，懂的都懂。 第743章 梦魇级机床 　　机械魔杖的优势显而易见。 　　普通人也能受持使用，一件傻瓜式操作，只需要维护好魔杖就能发挥出超过过去巫师教授的破坏力。 　　因此这种武器的管制是必然。 　　如何管理机械魔杖上，吉赛尔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每一支机械魔杖都进行编号，必须经过认证，具有相应资格者才有权以特殊渠道购买使用，每一个购买者都会和该编号进行绑定登记。 　　通常来说，机械魔杖更多应用于替身战士，这让原本比起战士、射手有些捉襟见肘的法师位置有了一个巨大增强。 　　团战时期他们也能做到一锤定音，奠定胜局了。 　　“不过机械魔杖的生产，却要由工程部来进行。别看它看起来不大，里面的结构非常复杂，不论材料还是加工，外界都根本没法完成。需要特定的设备进行制造。” 　　吉赛尔顺势将话头递给帕梅拉。 　　于是这位工程部部长也自然而然开口：“工程部方面，也做出了一个改造方案。” 　　“我们的方案很简单，先做好两个东西。” 　　“机控机床，大型魔术反应炉。” 　　她展现出一个极有经验的工程师态度：“先说大型魔术反应炉，这是制造魔能能源的核心技术和设备，一直以来都掌握在真理之眼手里。因为其配套需要魔金和一整个反应炉的测试间，不论材料还是相应设计图和数据，我们都没有。” 　　“星期五基于庄园现有的产业基础，给出了一个改良方案：以机械文明的部分概念融入到大型魔术反应炉，替代一部分功能，增加精度和监控。” 　　“诸位可能不知道，随着龙蛋反应堆的消耗加剧，这种旧款的魔能存储器已经有些跟不上日益增大的能耗量。” 　　帕梅拉一脸严肃地说：“此前马修给出的‘深渊电池’是一个很优秀的替代升级方案，盘丝洞区已经建立起一个可控的深渊虫类养殖区，随时可以大量抓取。但加工却依旧是一个难题。” 　　“新式魔术反应炉，就是要围绕制造‘深渊电池’为主的新式魔能电池，来匹配对接各种能耗装置。” 　　“最直观的一个案例就是舒克的‘浮空基站’，在8000尺左右的平稳空中能持续两个月左右，作为活动基站来弥补空中信号不足的问题。” 　　“可实际情况里，天气变化频繁，浮空基站需要消耗很多魔能，以对抗恶劣天气，甚至可能遭遇魔灵的袭击……经过巫术计算机模拟，一部浮空基站寿命大概在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到，就必须进行更换，主要是能耗太大。” 　　“浮空基站要大规模铺开，就必须有大量高能的新型电池匹配，用以维持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消耗。” 　　“能源问题，就是我们目前核心问题之一。” 　　“新式魔术反应炉一旦完工，这一制约大型装置制造运转的难题，也会得到大大缓解。”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水，也给众人以思考消化的时间。 　　顿了顿，帕梅拉继续讲道：“然后是机控机床，这也是工程部另一个重点项目，它的意义，比新式魔术反应炉更要重大。对庄园的各项产业的提升，将是前所未有的，它会重新定义标准。” 　　帕梅拉作为资深技术派，一贯说话严谨克制，这次直接上狠话，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机控机床，全名计算机控制机床，机床不必多说，在座各位大体都知道，是指制造机器的机器，亦称工作母机或工具机。” 　　“工程部一直致力于制造出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机床，但可惜，屡屡失败。” 　　她一脸坦然：“依靠手工掌控精度，通过摇杆、杠杆、轮滑等方式来操作，此前我们试过，效果都非常差。原因在于对工匠、工程师的经验和手艺要求极高，整个罗斯特大陆，或许只有秘银工坊能手工做出来。” 　　“没有机床，就制造不出高精度工具，没法将各种装置的零部件，批量化地标准生产。” 　　“星期五评估了目前工程部的人力资源和工具使用程度，建议我们利用‘低语猎手’等魔灵，来制作‘梦魇级机床’。” 　　这个新名词让在场人神色各异。 　　马修倒是知道，星期五自从读取了自己记忆后，在语言体系中就大量采用本地化翻译，原名多半并不是这个，只是一个规格的标准。 　　帕梅拉的话证明了马修的猜测。 　　星期五给出了四各机床标准的定义。 　　恶灵级机床，指制造出的机器精度和功能，等同于恶灵级魔灵。 　　梦魇级机床，能炮制对标梦魇级魔灵的复杂结构装置。 　　天灾级机床，对标的是神眷们，都是LV80以上的真正战略级力量。 　　最后一个被称之为“劳动者级机床”，这已经是劳动者文明的水准，制作出机械半神已经不是难事，但对于俾斯麦庄园来说，只是一个概念……暂时不要去想。 　　“我知道，光是听这个标准，大家可能会难以有实感。” 　　帕梅拉嘴角微扬，十指交叉：“打个比方，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制造业是‘替身战士’。三类替身战士，青铜级LV30、白银级LV40、黄金级LV50都是由仁王克劳德制造，毫不客气的说，这也是庄园，或者罗斯特大陆的一个潜在隐患。” 　　“因为我们不知道，克劳德的制造工艺是否有什么漏洞和后门，他完全可以设置一个指令，在关键时刻下达，这些替身战士都可能倒戈反叛。” 　　此话一出，公安部部长布鲁克微微点头：“的确，这也是我们部一直担心的问题。” 　　“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梦魇级机床’可以完全取代仁王克劳德，而且具有更多的可能性和精度。” 　　帕梅拉斩钉截铁道：“除去替身战士的批量化制造，几乎所有产业的工具、模具、零部件制造，都可以由机床完成。” 　　“农业上的剥壳机、榨油机、肉类切割机、收割机……” 　　“医学上需求极高的超薄刀片，高精度缝合工具，输血器械……” 　　“公安部想要的高精度追踪道具，准度更高的远程武器，空中监控设备，通讯集成……” 　　“魔术部的机械魔杖、魔术外甲、整套的魔术实验装置……” 　　“普朗克研究所的高精度仪器，巫术计算机真正的批量标准化生产，都会变成现实。” 　　“工程部更不必说。” 　　帕梅拉眼里发光：“诸位，以前我们依靠经验和魔灵一起制造工具的手工作坊时代已经结束了。” 　　“现在开始，是机控机床掌控产业标准的新世界！” 第744章 城市里的食人族 　　连续半个月，马修乐得清闲。 　　倒不是他摸鱼，而是有了星期五这个智能中枢辅助和梳理后，庄园事务变得更加清晰高效，在星期五帮助下，一天工作马修一小时就能全部处理完。 　　生活不应该只有工作。 　　庄园得有庄园的样子，优哉游哉的乡村生活，有充足的时间和自然接触，本来就是乡村风光的真谛。 　　“马修先生，这是农研部根据您的设计，研究出的成品。” 　　索伊兴致勃勃端来一个盖了盖子的碟子。 　　她揭开银盖，下面是橙红色、晶莹通透的红薯干，热腾腾、白花花的米糕。 　　马修躺在椅子上，一边玩着《英雄之路》，一边吃着零食。 　　“还行，就是这个味儿，就是糖有点多，不过卡尔马人喜欢吃糖，大家喜欢才重要，就这样吧。” 　　“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索伊已经切实体会到，星期五并不是要取代自己的位置，相反，它是要给自己减负，让自己能够专注于擅长的重要领域。 　　某种程度来说，星期五就是整个俾斯麦庄园的管家和助理。 　　只要用过星期五的人都说好。 　　“马修先生，乌鸦部长说，星期五给的账本体系非常实用，不仅一目了然，还便于对外展示公布。” 　　马修看着晶块屏幕，嚼着红薯干点头。 　　和现代社会会计师比起来，罗斯特大陆旧式记账肯定是落后很多。 　　以前马修也想过，要不要将零星记得的东西都拿出来试试。 　　后来他尝试了一阵子后还是放弃了。 　　术业有专攻，强行突破各不真正涉足的行业，对自己来说还是过于勉强。 　　有了星期五这个“机械文明压缩包”，这些都可以一点点更迭和进步。 　　马修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一款《英雄之路》。 　　真正上手后，马修才体会到其魅力。 　　诚然，在画面、动作、场面上都完全无法与《梦魇之魂》相比，但《英雄之路》的经营策略模式，让这一款游戏多了很多开发的可能性，也可以容纳更多手残党。 　　前不久，英雄之路系列第一个正式资料片《英雄之路：人类与兽人》。这次真理之眼的新巫术部颇为大方，只要安装了《英雄之路》的用户，都能免费享有升级资料片的权力。 　　此次资料片推出，主要增加了一个可选阵营“兽人”，多了“地下城”的设定。 　　兽人作为第二可选阵营，有作战专精和长途奔袭特性，是战争爱好者难以抗拒的新种族。 　　地下城则是增加了随机可能性，进入一座地下城可能遭到伏击，也可能挖出宝箱，甚至可能唤醒一头强大的古代生物，与其签订契约，让它变成自己麾下的战士。 　　本着玩家直观感受，马修认为，英雄之路的资料片玩起来的确不错，颇有破产版英雄无敌的影子。 　　《梦魇之魂》是典型大作路线，并且延展出的PVP模式让玩家们开始可以互相对决，进一步拓展了其玩法和可玩性，加之背靠替身战士实战体系，更是当之无愧的当红第一巨作。 　　《英雄之路》小而精，糟糕的美术与音效丝毫不影响其可玩性，这是另一种单机式的乐趣——主创者巫师乔治在《魔术》上正式发言说，下一版本将加入独特的多人游玩模式，敬请期待。 　　马修放下鼠标，喝了一口果汁：“食人族他们几个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吗？” 　　“沙下和水下基本适应了，其他几位还是多少有些抵触，不过最近他们缺钱……在埃里克城南面集市外围摆了一个小摊位，卖烤肉。” 　　“烤肉？他们哪来的肉？还有，他们哪来的钱交摆摊费？” 　　“水下卖了两张毛皮，换了一些金币。” 　　马修恍然。 　　差点忘了，他们也算是带资入组。 　　“至于肉。” 　　索伊犹豫了一下：“是沙下他们自己去城外捕猎，抓的兔子、蛇还有一些鸟，他们说这里的野味很好捕捉。” 　　“虽然一部分野兽被感染，但沙下他们处理得很干净，烤熟之后吃是没问题的。这一点埃迪男爵亲自做过一系列测试，然后才允许他们继续卖烤肉。” 　　…… 　　马修坐车一路赶赴埃里克城城南集市。 　　老远就听到一个有力的吆喝声。 　　“烤肉烤肉，三十银币一块肉，一百银币三块！” 　　口音蹩脚，但基本能懂。 　　沙下挥舞着手里的一个扇子，将炉火吹得很旺。 　　一个用石头堆成的长条火坑上，用两个Y字形木头做了支架，上面用棍子串了肉，他一边扇风，一边熟练地转着烤肉，一副多年烤串老板的模样。 　　沙下穿着一件厚大衣，矮小但强壮，头发也都梳理得整整齐齐束在脑后，完全看不出过去食人族的模样。 　　“他们几个中，沙下接受能力很强。”索伊低声说：“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里交易需要金币，一直在寻找赚钱的办法。” 　　马修笑了：“这是好事。融入埃里克城是很好的开头。” 　　他看到沙下旁边，站着一个姑娘，她皮肤白皙，眼睛有神，肢体端正，哪怕放在卡尔马女人中也不算丑。此时正在专注地切肉，和沙下一起，颇有夫妻档的气势。 　　食人族姑娘水下，穿了件厚皮衣，挥舞手里切肉刀，看起来倒像是卡尔马女人——同样勤劳而勇敢。 　　她比起沙下要害羞得多，一直没怎么说话，有人问她，她也只是不好意思笑笑。 　　不知道是语言不通，还是她本身性格如此。 　　周围倒是有不少食客，拿着肉串，一个个聊着天。 　　“沙下，看起来生意不错啊。不过你这计算是不是有点问题？” 　　马修和他打招呼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天忘了叫门涅利克这个翻译官一起，他最近在忙古德涅维帝国博物馆项目，可今天说话才怎么办…… 　　没想沙下居然听懂了。 　　“马修先生，您好，您好。我故意算错，这样大家都会觉得我傻，过来买一块肉。” 　　他对着马修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双手递上一串烤肉。 　　“这个肉，好吃，请尝。” 　　马修有些讶异：“已经学会本地话了？” 　　“懂一点，懂一点。” 　　沙下嘿嘿笑着，露出不怎么整齐的牙齿。 　　马修也不矫情，拿过肉串就咬了一口，顿时满嘴都是肉和脂肪的香气。 　　肉烤得恰到好处，既不焦也不过嫩，油脂被烤出了独有的香味，有嚼劲，还有一种淡淡的花草香，冲淡了肉本身的油腻味。 　　“里面放了什么香料？” 　　马修忍不住问。 　　问出之后，他又意识到这毕竟是食人族的秘方，正要想办法圆，没想沙下很爽快地说了。 　　他连比带划，示意烤肉撒上一些盐，烤之前捶打了一下，搭配另一个成员果子找来的香草，就是很美味的食物。 　　对食人族来说，肉是天赐美食，他们每个人都对肉非常了解，烤肉也是最简单和常用的烹饪方式。 　　这时候果子扛着半头幼鹿肉过来，肉已经被处理好了，血放得很干净。 　　他给马修展示了香草——这种香料叶片线形，向背面卷曲，革质，下面密被白色的星状绒毛，清甜中带松木香的气味。 　　马修眼前浮现出低语者的描述。 　　* 　　迷迭香（水）（LV5）：异化作物，略微不同。 　　价值：产量2，营养1，饱腹1，精神1。 　　* 　　迷迭香可是烤肉伴侣，有了这种香料，难怪沙下的烤肉独有风味。 　　马修提议，让沙下、水下、果子一起替庄园收集迷迭香种子，由庄园集中种植、加工、贸易，他们三人共同享受这部分纯利润的4.5%分红，持续50年。 　　沙下用蹩脚的卡尔马语连带手语询问，到底他们一年能拿到多少。 　　索伊稍微计算了一下：“如果对标寒辣蓼，平均一年，香料方面纯利润大概在5万金币左右……你们每年每个人能分750金币。” 　　“干！我们干！我们跟着庄园干！” 　　沙下马上高喊，生怕马修改变主意。 第745章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水下和果子还懵懵懂懂，沙下却一到埃里克城就到处打听。 　　虽然他依旧不懂卡尔马语言，但从门涅利克那拿到了很多日常用语的词条，都被他抄写了一遍放在行囊里。 　　沙下想了一个点子，装哑巴。 　　既然不会说本地语那就索性不说，用这些词条问人，然后让他们点头和摇头。 　　卡尔马人过去长期生活艰苦，生死看淡，反而比较开朗热情，对于这些天生残缺的同类倒是不厌其烦。 　　加之如今埃里克城作为北方贸易区首府的地位，大伙儿也都与有荣焉，不再是被人看不起的乡下人，有了大城市人的偶像包袱，介绍起来都觉得自个儿脸上有光。 　　沙下的小伎俩让他以一个弱势群体身份，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同情和帮助。 　　加上他这人头不铁，看到走不通就转头，头脑聪明，两周功夫不仅混熟了周围的摊贩，还支起了自己的烤肉小摊。 　　和他一起过来的两个食人族老乡，水下和果子也成了他的帮手，一起经营烤肉，融入城市速度之快，让马修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一副个体户老板模样的沙下，马修心里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有前途。 　　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想法，竟然可能促进食人族融入现在罗斯特大陆世界。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头。 　　马修耐心地询问了一会儿，得到了不少情报。 　　沙下现在除去烤肉，剩余时间都在到处学语言，虽然发音还是不够地道，有些蹩脚的外地口音，不过也大抵听得懂。 　　另外两位合作伙伴也发挥了各自特长。 　　水下擅长鞣制皮革和缝纫，一边在分解肉类，一边将皮子制作成手套、鞋子等手工品，既能解决三人保暖，也能对外售卖。 　　果子对各种作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嗅觉，不仅背了簇红薯过来，还从古德涅维帝国旧址找到了迷迭香，可以说是天生的作物猎手。 　　外乡食人族组成铁三角，各自优势得到了最大程度发挥。 　　不过，正所谓南橘北枳，同人不同命，另外两个食人族过得就不那么好。 　　石拳头和尖牙单独行动，并不和沙下一起，这两位选择到野外狩猎，采用传统食人族的方式生存。 　　户外夜魔出没，被感染的野兽也不少，可以说危险重重，但比起野蛮之地的荒凉凶险，那可是要舒适太多了。加之黑暗时代后，猎人们几乎都转了行，野外动物数量相对是增多了。 　　遗憾的是，野外打猎所获的肉在埃里克城不好卖。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什么肉都有人问津的时代，北方贸易区有自己的牧场提供肉蛋奶，有农场供应小麦、水稻和土豆，轨道铁路极大减少了运输成本，粮食价格也保持稳定，大家都非常注重食物的安全性。 　　没有确切源头的肉，哪怕价格低廉，也没人敢买，出问题那就是涉及人命的大事。 　　北方贸易区空前繁荣的如今，各种管控也变得严格起来，一旦因此失去入场券，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损失。 　　石拳头和尖牙费尽力气弄回来的肉，到最后无人问津，让他们有点怀疑人生——语言不通也是一个原因。 　　好在老乡沙下接收了他们的肉。 　　于是就演变成了一个食人族五人组构成的小小上下游。 　　石拳头和尖牙负责去捕猎，将肉卖给沙下，沙下现场烤肉，以自己作为试验品吃肉，确保其安全，再卖给其他食客。 　　马修有些不解：“外面那么危险，他们还愿意打猎？在埃里克城干点零工也是能养活自己的吧？” 　　沙下有些费劲地解释：“埃迪先生很欣赏石拳头和尖牙，让他们加入了埃里克城的‘盗火者小队’，在外巡逻，打猎是附带的。” 　　“你没有和他们一起加入盗火者？” 　　“没有。” 　　沙下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烤肉，比打猎有意思，赚得也多很多。” 　　马修点点头。 　　石拳头和尖牙进入盗火者小队工作，沙下三人组在城里卖烧烤，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临走时，沙下送了马修很大一块肉，用油纸包好，说这是鹿身上最好的里脊，让马修一定要尝一尝。 　　…… 　　来都来了，马修顺路去了北方联合学校。听说兰尼夫人他们做出了一个丝毫不逊色于庄园那些重大发明的成果。 　　这座由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联合建立的高等学府，如今已经渐有名气，里面的学生和讲师也都锐意进取。由于塞浦路伯爵也不吝啬资金，加上实际负责事务的副校长兰尼夫人很擅长管理，解放学者们思想包袱，因此大家积极性极高。 　　校园里灯火通明，几个学生在路边聊天，还有一名学生在一片空地上做实验。 　　马修认得他。 　　这位正是庄园成员之一，坦克手贝塔。 　　他将一辆以木头制作的模型车放在地面，正在测试什么。 　　这模型车约莫有一尺长，除去车头，后面有一个长长的底盘，上面固定有6根呈田字型的微型炮管。 　　贝塔一脸严肃地将炮管群抬起，固定成朝上约60°角，然后他将6枚圆形弹药塞入炮管。 　　模型车对准前方十尺左右的墙壁。 　　贝塔点燃引火线，火光迅速将引线吞噬成黑灰色。 　　嘭—— 　　一阵清脆的鸣响。 　　墙壁上多了五个黑痕。 　　贝塔若有所思。 　　马修这才慢慢走过去：“怎么样？这是你在研究的新项目？” 　　“只是在修改……” 　　贝塔回过神，这才发现眼前人是谁，慌慌忙忙站直身体：“啊！马修先生！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不用在意，你在调试的这个，是远程开炮的载具？” 　　马修指向地面的模型车。 　　“先生，这是我的一个不成熟想法。” 　　贝塔些腼腆地讲：“庄园已经有了超远程巫师重炮，射程在5公里左右，但它们不易移动，炮管比蛇炮更长，更加沉重。作战部署上会比较被动耗时。” 　　“因此我想，如果能够有一辆战车，能承载这样的远程火力，就能灵活布防，能够采取更加主动的进攻，而不是被动防守。” 　　“实际射击和测试中，我发现超远程巫师重炮移动、炮弹装填、后坐力、精准度在保持机动性上，难度极大，所以我就转换了一个思路，不如以纯粹的范围式火力覆盖为主，这样就不必担心偏离太远。” 　　贝塔的思路就是将“双爆弹”进行扩容和增大，做成一枚枚重心弹体，呈尖锐锥形，装填到经过调整的超远程巫师重炮上，就能完成理论上4公里左右的轰炸。 　　双爆弹变成双爆火炮，对地面目标物范围式爆破，6枚依次发射，就能将一整块区域，周围上百尺都进行火力覆盖，从而完成超远程目标打击。 　　这个思路说不上多么独创，双爆火炮本身就是工程部研发出的新成果之一，载重量更大的战车也早已做出……但贝塔将这些现有基础巧妙地组合起来，弥补了庄园机动性远程火力缺乏的问题。 　　“很好，这个主意很棒，我可以授权，财务部可以拨专项经费供给你制作成品、实战测试。”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马修先生！” 　　马修笑着说。“给它取个名字吧，这也是你应有的权力。” 　　“我……取名字？可以吗？” 　　贝塔声音都在发抖。 　　这才是留名青史的荣誉。 　　“当然。” 　　年轻的坦克手思考了一番：“我想，就叫‘北联火炮发射车’。” 　　“没问题，就这个名字。索伊，记下来。” 第746章 深渊反应堆 　　北联火炮发射车的等比例模型早已做出，贝塔进行了十五次实地测试，效果满足预期，不过还需要工程部的进一步评估和优化。 　　按照如今正常流程，第一辆样车出炉也需要至少一个月。 　　马修安排完后，就去了北方联合学校的校长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看见教学主任格兰瑟姆在里面，正和副校长兰尼夫人说着什么。 　　“……今年已经有很多人来打听，具体的公开入学考试时间，入学名额，是不是先定一下公布时间呢？” 　　“还有一个问题是，现在讲师和学生们除去授课和学业，还有很多时间用在了独立研究上，这当然是好事，不过下一批学生入学后，可能师资就会不如现在这么充裕，做不到一对一或者一对几。因为学校现在还有不少专职研究的学者，他们并没有教学任务。” 　　“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至今也只配置了两台，对学校来说，不论教学需求还是研究需要，这个数量都完全不够，至少需要五台。” 　　“另一个问题也不能忽视。这些学生们每天休息只有五六个小时，基本上不在校内图书馆就是去了庄园图书馆，深夜还偷偷违规开灯……虽说这种消耗现在是可承受范围内，不过对于长远来说他们的健康是一个隐患。” 　　格兰瑟姆不断汇报着相关问题，就像是一个喋喋不休的管家。 　　兰尼夫人则是面带微笑：“格兰瑟姆主任，有些问题我这个副校长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我能保证的是，学校缺的物资，我一定会从塞浦路校长那里要过来，校长那没有，我就去找马修先生。” 　　“巫术计算机、新讲师我都会找来。” 　　“至于新生考试日期、考试科目、招生简章，本月底公布，现在你可以联系《奥秘》和《魔术》，将之前拟好的招生简章发上去，他们排期流程一般有七天，恰好就和我们这里公布时间一致。” 　　“是，副校长。” 　　格兰瑟姆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 　　“去吧，辛苦你了，你还有自己的研究项目。” 　　“职责所在。” 　　出来时，格兰瑟姆才注意到马修在，赶紧招呼说：“马修先生，您今天也来学校了。” 　　“过来看看。” 　　稍微寒暄了两句，格兰瑟姆匆匆离去，看得出时间非常紧迫。 　　校长室里，兰尼夫人正在泡茶：“马修先生，要喝果茶还是红茶？” 　　“不用客气，我就来看看。红茶吧。” 　　虽说叫校长室，但校长塞浦路伯爵却很少呆在这，整个北方联合学校实际上由兰尼夫人在把控方向。最初她带着秘法会骨干成员进入学校，摇身一变成了副校长和讲师，还是被不少人质疑的。 　　就连塞浦路伯爵本人，以及格兰瑟姆这种传统学者，都在很多时候对马修隐晦表达了担忧。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兰尼夫人也的确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她领军下，北方联合学校内部完成了力量整合，讲师内部形成良性竞争，也以各种优厚条件激发了学生们的热情和主动性。 　　北方联合学校这座初创不久的学校，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能够产生14项囊括数学、工程学、炼金术、巫术、医学、植物学的学术成果，当然得力于埃里克城和俾斯麦庄园的大力支持，但也离不开兰尼夫人这个优秀领路人的掌舵。 　　14项成果里，就包括了贝塔试图大规模配置的“尖锥型双爆火炮”，尖锥形弹药是学校一位讲师做出的改良。 　　“我听索伊说，学校已经做出了‘深渊反应堆’？” 　　马修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趣地问：“按照工程部给出的书面评估，这个反应堆的供能大概等同于1000枚深渊电池。” 　　“我记得1枚标准深渊电池，完全释放出的能量在320万庇左右，换算成狼铳1分钟10万庇极限输出，大概能持续32分钟……当然实际情况肯定不行，狼铳早就坏了。” 　　“那么‘深渊反应堆’，理论上能达到32万万庇的能源储备和持续供能？” 　　最初听到这一报告时，马修第一个想法是，好家伙，没想到能源拓展方面，北方联合学校竟然走到了工程部和魔术部前面。 　　他倒是乐见其成。 　　体系中一家独大不是什么好事，多极发展，各有优势，促进竞争才是更健康的模式。 　　兰尼夫人说起学校的成果，脸上毫不掩饰笑容：“是的，深渊反应堆‘零一’目前已经进入实际应用，达到了校内全能耗覆盖。这样就能减少对常规魔术反应堆的依赖和大量消耗。” 　　“这离不开马修先生的支持，也是讲师们努力和幸运的成果。” 　　深渊反应堆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将深渊虫子豢养在一个特制的大型容器中，在中部开启一个深渊洞穴。 　　如此一来，深渊的塔佐蠕虫和钻地魔虫就会源源不断地跨界而来。 　　可以说，这是变相地从深渊偷能源……可耻但好用。 　　反应堆内用秘银打造，外部以“沉沦石”包裹，隔绝深渊虫子们钻破逃出来的可能性。里面装满了一种特制溶剂，溶剂里配有过去秘法会的一种魔药“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原本是投贵族所好，便于他们的一些小游戏，能够让人肢体无力，忘却一部分记忆，剂量大的话甚至可能忘记自己是谁，对大脑造成不可逆损伤。 　　大剂量应用在深渊虫子们身上，同样让它们生理迟缓，意识湍流停滞，慢慢变成供能溶剂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另辟蹊径的巨型魔能电池。 　　它优点众多，充能迅速，能耗稳定，只需要有人维护处理一些残渣就能长期运转，并且成本低廉。 　　马修来找兰尼夫人，也是谈深渊反应堆的逐步拓展，取代过去成本较高的魔能反应堆的事。 　　“马修先生，制作深渊反应堆的确不算难，但它其实也有明显的隐患。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的原因。” 　　兰尼夫人正色道：“深渊反应堆本身就是一种潜在威胁，一旦泄露，里面的虫子会逃逸出来，造成一场难以估量的灾难。因此管控特别需要谨慎，不然极可能演变成深渊世界入侵的一个前哨，这风险实在太大。”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马修沉思片刻：“我有一个想法，不如将几个深渊反应堆集中，制作成一个深渊产能站，以魔能线缆形式对埃里克城、俾斯麦庄园、乃至于周围城市供能。” 　　“至于安全问题，庄园会派出专门的团队来管理，确保外界非相关人员无法靠近，哪怕意外事故，泄露时，也能及时进行清除。” 　　兰尼夫人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当初做出这样的东西后，我才觉得后怕，毕竟是一种潜在的灾祸之源，虽然解决了能耗问题，却可能带来比绯蝗之灾更恐怖的入侵者，实在让人没法心安。” 　　“你的谨慎是对的。” 　　马修也认真说：“具体事宜，还需要你来抓一抓，这个项目是你主导成立的。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公共安全部那边会全力配合。” 　　“有公安部的专业人士，那我就放心了。” 　　兰尼夫人言语间依旧谦逊。 　　“对了，好像你也没说过，‘深渊反应堆’的概念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是怎么想到的？” 　　马修好奇道：“是因为深渊电池，还是魔能反应堆？” 　　“这个其实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拙夫的一个思路。” 　　原来是范德佩尔搞出来的。 　　马修心里感叹，这两夫妻一个搞管理，一个擅长研发，真是挖到宝。这样的人才真理之眼都留不住，传统巫师的衰落的确是时代的进程。 　　“拙夫到了学校里，任职医学讲师，研究的方向是巫术医学，因为巫医方向需要做很多实验，包括尸体解剖、缝合、巫术融合等等，都需要大量照明设备以及巫师杖。能耗极大，成本高昂。” 　　兰尼夫人解释说：“他在真理之眼时，就苦于资源匮乏，魔能稀缺的问题，现在虽然资源充裕，依旧让他非常在意。” 　　马修懂。 　　过了苦日子，就见不得铺张浪费，总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巫师也是一个消耗极大的职业，不省着点用也不行。 　　就连马修本人，现在都还有喜欢白嫖的习惯……比如说深渊反应堆，白嫖深渊的能源，简直爽到。 　　“……拙夫出发点是从医学角度，他以前会收集一些废弃的魔灵尸体，将它们制作成溶液池，封装好后，连入魔术反应堆，能用很久。” 　　“深渊电池正式对外公开后，他就基于这个基础，又利用以前秘法会的魔药‘醉生梦死’，设计了深渊反应堆这一概念性的装置。” 　　女校长脸上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我也不想打击他的热情，就由着他胡闹。完全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功效，虽然缺点也很多，但的确解决了学校至关重要的巨大魔能消耗难题。” 　　马修有点酸。 　　他迅速收起自己个人情绪：“那深渊产能站，就由你和吉赛尔主导具体设计和施工，公安部协助配合你们。” 　　“是，马修先生。” 　　马修补充说：“当然，范德佩尔先生这一创造性发明，庄园肯定是要奖励的。现在我就可以保证，这一创举，一等功谁也抢不走。” 　　一等功在俾斯麦庄园体系里，代表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上一个一等功获得者，是制作出第一代巫术计算机的杜莉·斯密。 　　饶是兰尼夫人也忍不住喜形于色：“那就多谢马修先生了！” 　　“这是范德佩尔先生应得的。” 　　马修轻声说。 　　深渊反应堆的出现，彻底解决了相当一段时间里的能源问题，对如今的罗斯特大陆产业能耗而言，几乎类同于永动机。 　　一等功实至名归。 第747章 不孕不育的龙族 　　拍定了深渊产能站相关方向，马修匆匆赶回庄园主宅。 　　一件突发事件让他短暂的假期宣告结束。 　　手背上“∞”的红色蛇纹隐隐发烫。 　　半神奥萝传给他一条信息。 　　——第一批的冥修士，大概两小时后会到你庄园大门外，你做好接收，安排好他们。 　　草草一句告知，就没有了后文。 　　既没有说来多少人，也没有说怎么安排…… 　　马修想到之前的比鲁斯，他似乎也只是将冥修士藏在真理之眼，有一个甩手掌柜的大老板，自由度倒是拉满。 　　他在会议厅等了半个多小时。 　　悬浮在旁边的星期五1号分机发出警告：“警告，警告，庄园外出现无法识别的可疑群体。” 　　它在墙上投射出一幅画面，庄园大门外，站着几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影，他们身高平均在三尺左右，全身黑袍笼罩，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脑袋，但身后拖着一条黑色长影，就如尾巴。 　　冥修士来了。 　　马修赶到大门处，手背上的蛇纹突然嗡嗡作响。 　　几位冥修士都躬下身体，头部恭恭敬敬贴在地上，口中念着调子古怪的卡尔马话。 　　“赞美伟大的吞尾者、冥界之蛇大人的伟力与智慧，吾等见于生命之初，阖于死亡凋零之时。” 　　“以隐修会之名，吾等在此觐见神明的眷顾者，马修大人。” 　　马修小心问：“你们能听懂本地语言？” 　　当头的一名冥修士跪地回答说：“是的，马修先生，我们能听懂世间生死之语，学习很快。” 　　这倒是个好事，避免了不必要的沟通障碍。 　　马修眼前也浮现出低语者给出冥修士的情报。 　　答复自己的这一位等阶最高，其他也都在LV30以上。 　　* 　　冥修士（LV60）：尘世隐修会成员之一。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4，魔术8。 　　增益：颂咏 　　能通过不断颂咏主人真名，获得冥界之蛇的赐福。 　　增益：冥祈 　　为将死之人祈祷，从死亡中领悟生与死的往复。 　　增益：祷告 　　颂咏主人真名，冥祈死亡之喑，献祭自我，唤醒沉睡的大司铎。 　　* 　　“我这不用跪，起来，诸位。” 　　马修不习惯被跪。 　　他数了一下，这一批次的冥修士总计6人，看起来安安静静，本本分分，既不张扬也不多话，倒是有几分隐世僧侣的模样了。 　　马修问面前那位：“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大人，在下叫白鸟。” 　　冥修士白鸟说话非常温顺，听着十分舒服。 　　“好，那白鸟，这一批冥修士进修班你就是班长，你对我负责，我有任何通知也会告诉你。” 　　白鸟表示明白。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让白鸟有些难以回答，因为一旦成为冥修士，过往记忆都会消失无踪，从此摒弃世俗过往，以冥修士之名行走世界。 　　虽然白鸟无法说出自己来自哪里，但他也告诉了马修，自己一行都是在上一个世界“蜥型界”集合于另一个神眷，而后被再次送入这里。 　　蜥型界冥界之蛇的神眷是一头红龙，名为格拉汉姆。格拉汉姆完全没管这几个冥修士，它延续了冥界之蛇一贯以来的放养策略，说好听点叫对他们放任自流，难听点就是让他们各凭本事，生死有命。 　　行走了一百二十年后，白鸟一行再次得到启示，得以穿过蜥型界，进入罗斯特大陆，开始了又一段旅程的修行。 　　冥修士的修行方式也如马修所知那般，他们对所有种族都一视同仁，赞美新生，祷告死亡，游走于生死之间，见证各种生命的成长与毁灭。 　　经历种种的过程里，他们对生死的理解进一步加深，自己也完成了成长和进化。 　　这就是古神之间的不同。 　　低语者核心是寻找新物种、培育低语种子，低语种子不断强壮攀升，照顾它的聆听者也就水涨船高，力量越强。 　　炼狱之王是以军功论，军功越高，内部等阶越高，也就能调动更多资源，拥有更多自由度。 　　冥界之蛇则是用见生死苦修，又是另一种独立的近乎于哲学范畴的体系。 　　有趣之处在于，古神彼此间似乎并不在意交叉，哪怕是神眷，也仅仅是贯彻意志的承载者，他们的立场根本不重要，只需做好祂们的安排，其他随意。 　　倒是各自神眷设立了自己的严格规矩，不断收紧约束下面的使徒。 　　或许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另一个版本。 　　马修突然想到，这可是一个了解蜥型界的契机，搞清楚那边的状况，之后打开节点也便于应对。 　　“蜥型界的局势如何？比如说那边世界的文明情况，工具能力，以及种族情况……” 　　白鸟当即回意：“蜥型界是伟大的冥界之蛇的属地，红龙格拉汉姆大人作为神眷，巡督整个世界。不过当地因龙族内部纷争不断，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太平，格拉汉姆大人一直在将精力用于稳定龙族上。” 　　龙族作为公认最强大的先天种族之一，生来就具有强悍无匹的躯体，操控四元素的能力。 　　还有极少的天选之龙，诞生之初就会使用权能武器，生来就能操控阿克夏的力量。 　　哪怕拥有神赐之力和权能武器的格拉汉姆，面对龙族也是头疼不已。 　　蜥型界金字塔顶端是龙族，如今共有12头纯血龙，龙们几乎都栖息在龙岛，死亡之后会回归龙岛之下的龙墓，龙族生育极其困难，最早龙族一度到100头左右，现在数量越来越少。 　　龙岛上向来是最年长的长老管理龙族事务，现在的长老是一头3000岁的老白龙，它也受其他龙尊重，但种种现实问题导致龙岛内部分歧极度严重。 　　最大问题是低生育率，哪怕有龙墓的仪式帮助龙们孕育，生下的龙蛋也百不寸一。龙蛋就是没法诞生出完整健康的小龙仔，大多数是死胚，要么就是慢慢就没了动静，蛋里胚胎彻底失去活性。 　　耗费大量资源和心血、时间，却无法孕育后代，这让适龄的龙族无比烦躁痛苦，于是就演变成龙族内部两个极端状况。 　　要么彻底放飞自我，放弃孕育后代，每天享乐自在，追寻财宝和刺激，不受约束。 　　要么另辟他路，和其他种族生育，生下大量龙裔，依靠数量取胜，看未来能不能进化出一个纯血的龙族。 　　这种龙族不孕不育大背景，影响了蜥型界的文明走向。 　　一支特殊的龙裔，依靠彼此之间的良好沟通，对工具的使用，稳定的情绪和聪明的大脑，开始建立了自己的国度，如今已经可以说是蜥型界的领导者。 　　它们个头并不大，直立行走，爪长脚长，能跑能跳，能攀爬，能下水，勇敢而富有冒险精神。 　　这支龙裔被其他龙裔称之为“恐怖直立龙”，简称恐龙。 　　纯血脉龙族高高在上，对于这些后代和后代的后代并不在意，与地面的龙裔互不影响，只是在一些财宝的争夺上，龙族们会理所当然地占为己有，以恐龙为首的龙裔也只能忍耐服软。 　　没有后代维系族群关系的需要，年轻龙族们更加肆无忌惮，独断专行，行事风格越渐激进，高兴时洒下自己的宝物，不高兴时杀戮看到的一切活物。 　　龙裔们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求助于神眷格拉汉姆。 　　红龙格拉汉姆每天疲于驱赶和抓捕这些冒失和闹事的龙族，却又不能真杀了它们，纯正龙族本就是濒临灭绝，它自己也是龙族成员之一，对此也是非常纠结痛苦。 　　马修摸了摸下巴：“恐龙一族，现在建立自己的国家了吗？” 　　“有，不过没法和你们这里相比。” 　　白鸟如实说：“它们更多还是依靠驾驭一些龙裔，使用一些简单工具，也有各种交易和语言文字学习……但与马修大人你们这里的智慧相比，那就是不值一提了。” 第748章 蜥型界访问团 　　马修回头联系了科西嘉，结果这家伙却说，修道院还在修建中，再给他一个月时间绝对能建好。 　　科西嘉解释说，因为阿基坦现在游行日益严重，议会怀疑和各庄园背后有关联，因此一直在反复严查国内各庄园。 　　身份敏感的科西嘉也无法避免。 　　阿雅克肖庄园的日常事务，也因此受到极大阻碍，全国各庄园主都苦不堪言，一些庄园主甚至想要直接迁到隔壁萨克森去。 　　总而言之，现在的阿基坦是外松内紧，对平民十分宽容，以表达共和的理念，但对内部各官员、旧贵族却非常警惕，一直在致力于消除此前科尼大革命再次出现的可能。 　　议会激进派通过了一个方案叫做“共和国纠察队”，纠察队一直在全国来回审查，搞得人心惶惶。 　　原本具体接待尘世隐修会冥修士的事，马修是想要全部交给科西嘉，可这次大背景如此，也倒是怪不得他了。 　　于是马修安排工程部划出一小片宿舍区，取名为“俾斯麦庄园招待所”，这里就是用来招待一些特殊外宾的区域，既是一种明面上的尊重，也是一种暗地里的观察和警备。 　　六名冥修士在招待所里，除去到图书馆看书，去才修好的古德涅维帝国博物馆参观，他们几乎不出门，表现得非常低调。 　　这些陌生黑袍人的出现，对庄园居民倒是并无影响，他们早已习惯各种种族、肤色的人在庄园来去。 　　俾斯麦庄园给所有人强烈的信心和安全感，让他们发自内心认为，只要在庄园，不管是什么来头都得盘着，按庄园的规矩来。 　　马修这几天一直在和白鸟反复沟通，初步侧写出蜥型界的大概情况。 　　蜥型界里，最顶层的是12位纯血龙族，每一位都在LV85左右——这是白鸟看到黑白之龙后得出的一个评价，他认为黑白之龙和纯血龙族几乎没有差距，只是由于不同天赋，战斗的方式不一样。 　　最强的是红龙格拉汉姆，比起其他龙族明显要更强一档，不过却也很难杀死其他龙。 　　白鸟在蜥型界游历的一百二十年来，只知道两百年前有一头纯血龙族被处死，原因在于这头龙听信了邪神蛊惑，试图将整个龙墓和龙岛都献祭给古神。 　　这既是触犯禁忌也是惹得众怒，最终才被处刑，行刑者正是格拉汉姆。 　　其他时候，哪怕龙族犯下罪业，也基本上是以囚禁龙岛，或者镇守龙墓百年作为惩罚。 　　可以说，龙族就是蜥型界的天龙人，它们存在就是一种高位律法。 　　龙族以下，才是各种强大龙裔，它们各有地盘，互相之间也有厮杀和斗争，恐龙一族是其中佼佼者。 　　蜥型界比罗斯特大陆要大很多，按照白鸟的说法，卡尔马王国这样的大小，也就是龙裔诸国中极其弱小的国度，光是地表面积，保守估计蜥型界是罗斯特大陆的20倍，加上海洋的话或许比例会更大。 　　幅员辽阔，地形复杂，龙裔众多，还有许多自然形成的凶地。 　　这些天险之地成因复杂，元素紊乱，其中一部分还有权能武器的投影存在，疑似上一个世界毁灭时的残留物。 　　无主的权能武器本身就是一种无差别杀戮之器，龙族也都对它们非常忌惮。 　　总体而言，蜥型界文明水平较低，冲突较多，龙族存在让长久的平稳很难实现，因此一直都是处于一种各国混战的状态。 　　确认了这些情报后，马修召开了一次核心层内部会议，让白鸟也出席在列，方便回答疑问。 　　参会者包括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古尔、贝琳达·雪莱。 　　“……情况就是如此。” 　　马修看向众人：“因此我有一个想法，先派出一支庄园的访问团，前往当地文明程度最高，最容易沟通和接受新文化的恐龙一族的国度去，白鸟会跟随访问团一起。” 　　白鸟心想，我本来是过来修行，怎么又要回去了……这位马修大人和之前的格拉汉姆大人真是完全不一样。 　　“此行的目的一是确认蜥型界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水平和大体局势，为后面两界正式来往做准备。” 　　“如今罗斯特大陆虽然蒸蒸日上，但还是有些闭门造车的意思，如果能够和蜥型界原住民达成合作和贸易往来，那么双方都必将受益。说不定在材料、作物这些长久没有进展的领域，都会有所破冰。” 　　“你们觉得这个思路是否可行？” 　　五人没有立即发话，一个个都在认真思考。 　　还是吉赛尔第一个做出了回应。 　　“我先谈观点，赞同。下面再说我的理由。” 　　“庄园发展迅速，的确是引领了五大王国的新秩序，不过对外扩张的思路是不可能消失的，五大王国的生产发展远超过去几年，但也有一个必须去考虑的问题：生产出的众多商品要卖给谁？” 　　吉赛尔敏锐指出：“黑暗时代只要没有结束，人们的消耗就必定会收紧，各国生产各种材料和工具，会慢慢取代旧的城市规划和工具。可明年，后年呢？” 　　“多余的商品谁来购买？平民并不具有那么强大的购买力，大家还没有富裕到大量购买价格不低消耗品的时候。” 　　“马修一直在说，将蛋糕做大，这件事并不容易。而且一些国家响应这个主题，但未必真的想要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太慢，太难。” 　　“芙兰朵露此前在萨克森、巴斯各调查了一个月，写出了一份报告。上面就详细阐述了这个问题，除去粮食和能源之外，很多商品正在逐渐变得过剩，但社会的变化却不足以支撑起庞大的消费能力。” 　　“这种情况商人们心知肚明，但他们依旧在大力鼓吹生产，吹嘘贷款参股、建造工厂和房屋的一夜暴富故事。因为亏损的永远不会是他们。” 　　“乌鸦部长、基尔先生也和我谈过这个问题。他们都表达了担心，认为现在城市的分化和差距会越来越大，埃里克城这样的城市持续吸走大量金币和青壮年，被带走人口和资金的城市各产业都会迅速衰败，直到那里的人无法在当地维持生活。” 　　“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某种程度上，阿基坦大革命席卷整个罗斯特大陆，也是因为平民们终于爆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需要更加公平的权力，需要更多的公平机会。” 　　红发女巫语气沉重地说：“加上有倪克斯和夜魔在侧，普通平民依旧压力巨大，他们必须能找到一个更广阔，更有希望的上升通道。” 　　“蜥型界能早日打开，就是一个重大信号，让人们能够进入一个新世界挖掘第一桶金。勤劳和勇敢，会让他们得到前期最丰厚的回报，这毋庸置疑。” 　　“这就是我的观点，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没有本金，所以这样的机会是他们最需要的。” 　　马修欣慰地点点头。 　　吉赛尔也在潜移默化地成长，她不再是那个仅专注于巫术领域的学者，现在的吉赛尔·南丁格尔有了规划世界的气度和更高视角。 　　最难得的是，她依旧保留了那份藏在内心深处的怜悯，仍然在为普通人的生活和权力而发声，这一点让马修格外高兴。 　　“我也认同现在布局。” 　　帕梅拉也说：“就如吉赛尔所说，我们的工具性商品需要更多的客源。蜥型界作为一个更加广袤的世界，不论市场还是需求，都不会小。” 　　她从另一个视角进行了阐述：“深渊反应堆的概念，几乎可以说解决了近十年的常规能源需求问题。现在我们的材料还是有巨大缺口，高端材料上，除去沉沦石、秘银之外，梦魇级机床还需要大量的铁、铜和其他金属矿石。” 　　“如今各国都在大量生产，铜铁矿价格居高不下，产量也有些捉襟见肘。” 　　“20倍于罗斯特大陆的蜥型界，金属矿石会变成我们重要的资源补充。” 　　六人小组一致同意了访问团计划。 　　带队者是经验丰富的大使卢卡斯，随行人员包括芙兰朵露、商业顾问基尔、内瑟斯和他的杰凯尔、克雷顿、奎恩的“破界者”小队。 　　这几人各有使命。 　　芙兰朵露作为马修的弟子，现在越渐沉稳，对城市和乡村有一定研究经验，擅长整合信息、分析各地社会风俗与行为，可以作为卢卡斯的优秀副手。 　　基尔则是专门去进行市场、经济方面的考察，搜索当地具有价值的商品，挖掘蜥型界龙裔们的各种需求。 　　内瑟斯和杰凯尔是天生的翻译官，他们能和很多野兽沟通，杰凯尔更是连白夜魔的表达都能听懂，此去非常适宜。 　　克雷顿是农研部的研究员，前往蜥型界自然是寻找各种物种的样本，并且实地考察那边种植各种作物的可行性。 　　奎恩的破界者小队，担任警戒和搜寻任务，保护整个访问团的安全。 　　为确保万无一失，马修破例将自己的仁王0号机给奎恩远程操作，更是派出从未出动过的近卫军·斯库拉——马修给她改一个新名字，猫女撒库拉。 　　整个队伍在第二天就悄然离开庄园，乘坐石像机组赶赴古德涅维帝国的节点，在白鸟带领下前往另一个世界。 第749章 第一次，没经验 　　古德涅维帝国博物馆正式在庄园对外开启，凭票入场，每天可进入人数有限。 　　这件事《奥秘》和《魔术》都耗费了大量篇幅进行报道，不论是秘银工坊还是真理之眼，都对古帝国的文化、历史以及技艺充满兴趣，对俾斯麦庄园重塑古帝国形态给予了高度评价和敬意。 　　很多为观摩古帝国风貌特意远道而来。 　　其中最多的是历史学家、民俗研究者、旧贵族、巫师、工程师这五个群体，不论是真正为了研究还是纯附庸风雅，古帝国博物馆的确给庄园增加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 　　以前谈及俾斯麦庄园，大多人都是以“战力强盛”、“富可敌国”、“怪物频出”这样的词汇形容。 　　说到底，没有实地去过庄园的老牌贵族、学者以及官僚们，依旧保持了一种高高在上的高傲，你很能打，但你依旧只是个暴发户，根本不懂人上人的规矩。 　　依靠这仅剩的优越感，不少人都在背后调侃俾斯麦庄园，说他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佣兵团罢了。 　　赚了钱又不会花，就是用来不断扩充军备，这不是佣兵是什么？ 　　收藏艺术？高雅文化？他们懂么？ 　　他们不懂。 　　可博物馆的开业，给予了这群负隅顽抗者最直接的一记耳光。 　　《奥秘》《魔术》两报上，详细画出了博物馆的大体模样，古帝国博物馆建造得如同一座宏伟王宫，里面收藏了上千件从未面世的珍宝，包括更早时期的部落图腾、陶器、漆器、木器、骨制品、象牙制品……这些藏品均来自于古帝国宝库，由门涅利克先生捐赠。 　　博物馆入场票定价10银币，现场进入，这个象征性的低廉价格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里面的宝物价值非凡，同时要管控进入的人数，避免踩踏和影响藏品。 　　就连最刻薄的评论者，也没法说博物馆的不好，只能酸溜溜在背后说，不过是有钱，有钱我们王国也可以…… 　　博物馆天天爆满，让公安部都在抱怨，守卫人手消耗太大，要让博物馆馆长门涅利克进一步控制人数。 　　如果说以上的都还在马修预料范围，那接下来的事，就是他从未想到的情况。 　　“博物馆开门之后，到现在是第十天，已经有四个收藏家过来表示，想要将他们的藏品也放入博物馆。他们相信庄园的力量，这里是非常安全的，他们愿意长久将藏品放置在这里。” 　　索伊脸上忍不住的笑意：“这四位收藏家希望将他们的东西放在偏厅里，供给大家欣赏。” 　　“他们就一个小小要求，在藏品边上，写上他们这几个收藏家的名字……” 　　马修挠了挠头。 　　懂了。 　　这些收藏家，除去个人热爱之外，当然也需要同好者的欣赏，但个人充其量搞一个藏品室就不错了，要建造出一个这种规模的博物馆那是天方夜谭。 　　俾斯麦庄园实力可靠，又拥有巨大的流量，整个北方贸易区四十多万人打底，博物馆参观者络绎不绝。 　　他们就瞄上了这里，把自己的藏品放进来给大家一起欣赏，也可以满足一下自己名字展露的虚荣心。 　　马修想了几秒钟，立即说：“这不行。” 　　“庄园目前没有那么多人手来处理这么繁琐的事，博物馆目前依旧是专门供给古德涅维帝国的遗产的，如果有捐赠，或者想要出售，门涅利克可以酌情购买。其他私人藏品，恕不接纳。” 　　“明白了。” 　　索伊继续汇报说：“阿基坦共和国发来正式邀请函，希望能够将部分藏品到科尼去做巡回展览，他们将会确保安全，而且为此支付一笔不菲的经费。” 　　“拒了。” 　　马修想也不想：“科尼城才出事多久……他们对外战争我倒是不怕，自己人搞自己人有一手的。” 　　阿基坦如今还在审查国内各路官僚，其中有多少猫腻和暗箱操作都不得而知，将这些珍贵文物送过去，怕不是肉包子打狗。 　　“是。” 　　索伊记下笔录。 　　马修揉了揉鼻梁：“其他人就不能多学学维克多那样，沉下心搞生产和发展吗？一个个才吃饱饭就开始不安分……还是吃得太饱。” 　　索伊强忍住笑，努力维持正经的秘书脸：“维克多王子的确是诸多庄园管理人典范，如今以黑铁堡为首建立的‘西海岸自由贸易湾区’进展神速，旁边的阿基坦城市也都在申请加入其中。” 　　所谓西海岸湾区，就是以黑铁堡所在黑堡港为中枢核心，西沿到国界线上的哈伦和埃姆登城，东跨奥力西，连接亚德大海湾，整个串联成一个沿海湾区。 　　西海岸湾区的正式成立，最大的意义是摆脱了常规意义的政治约束，这里由国王加洛林二世直辖，在政治上给维克多彻底松绑，让他成为实际上的掌舵者，能名正言顺带领该地区不被干涉地成长。 　　由于萨克森复杂的政治环境以及维克多敏感的身份，他走这关键一步足足比埃里克城迟了两年。 　　湾区做出了一个各国都从未有过的壮举：取消阿基坦、巴斯的关税和交易数量限制，三个国家在自贸湾区里都承诺取消关税，进一步增加紧密合作，达成区域一体化的经济发展。 　　自贸区概念的出炉，让贸易量陡增，维克多能掌控的金钱和资源大幅度提升。 　　可湾区的核心并不是成为一个纯粹的经济区域一体化中枢。 　　维克多一开始就摆明了立场。 　　他的大方向和马修一样，要打造出一个“以技术为主导的自由贸易区”。 　　“维克多王子也很久没有过来和先生你见面了呢。” 　　索伊有些遗憾：“和维克多王子聊天时，马修先生你总是很精神，脸上的笑容比其它时候都要多得多。” 　　马修感觉到一股莫名不安。 　　他这才注意到，吉赛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想来听了很久，看向自己的目光蕴含深意。 　　马修赶紧纠正索伊的话：“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只是谈事业的朋友。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懂吗？无中生有的事你说了一遍，等于你也有责任。” 　　“是我多嘴了。” 　　索伊也看到了吉赛尔，一脸紧张。 　　“行了。” 　　吉赛尔倒是并不在意：“你回来也这么久了，是不是有一件事忘了？” 　　马修琢磨，自己也没忘记什么啊？ 　　难道说……是该去看帕梅拉了？也不是啊，帕梅拉这个工作狂，你过去见她，她还觉得你烦…… 　　“是奥托，奥托。” 　　吉赛尔数落道：“你好歹是那孩子的父亲，都已经几个月没有去看过他了吧？虽说他身份特殊……但毕竟是孩子，帕梅拉一个人很忙碌，很多时候顾不上他。” 　　马修一拍脑袋：“还真给忘了。” 　　也不怪自己。 　　奥托那孩子太过于特殊，作为诞生自地狱号播种机的“恶魔类”，皮实又精力十足，除去工程部，还真没有能持续消耗他无尽精力的地方。 　　“你没去看他，他倒是给你准备了一份货真价实的礼物。” 　　马修眼睛一亮：“真的？” 　　吉赛尔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第一次当……没经验。” 　　马修讪笑。 　　不论如何，既然成了人家爹，还是得履行监护人的义务。 　　“算了，你反正就没变过。” 　　吉赛尔一脸无奈：“奥托制作了一个全新的战具模型，获得了星期五B级评价，这是庄园唯二获得B级评级的新设计。” 　　“B级评级的意思是，星期五认为这一设计不仅具有可行性和实用价值，建议直接进行生产甚至量产。” 　　马修惊了。 　　本意是让他找点感兴趣的事做，免得祸害庄园。 　　难道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天生武器制作师？ 第750章 俾斯麦号 　　马修匆匆赶到有一段时间没来过的工程部。 　　这里又经过了一些扩张和修葺，建筑看起来更加方方正正，敦厚稳固，外面伫立了一块石头基座上，用铜管焊接出“工程部”三个立体的金属大字，倒是很贴合这里的风格。 　　一路走入里面，沿途的工程师都纷纷对马修行礼，只是目光别有深意。 　　已知，帕梅拉小姐是一位热衷于制作武器的部长，年纪小小的奥托少爷也一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又已知，奥托少爷是马修先生的儿子，帕梅拉小姐是马修先生的红颜知己之一。 　　结论那不一目了然嘛。 　　…… 　　马修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一路往里快步疾走。 　　工程部一层是一个大厅，每一个工程师彼此间用挡板隔开，避免互相干扰，但依旧不影响互别身份。现在里面有男有女，还有地精工程师，他们互相之间有讨论也有争执，种族差异在这里已不是问题，只有真才实学才是唯一通行证。 　　马修在人群里找到了一个熟人。 　　“珍妮弗，过来一下。” 　　穿着厚厚工服的珍妮弗放下手里的一叠橡胶皮，一路小跑过来：“马修先生。” 　　“奥托呢？怎么没看到他。” 　　“奥托啊，他现在不在这里了。” 　　珍妮弗笑道：“因为优秀表现，奥托已经赢得了自己的独立工作间，在L-12屋，请跟我来，我带您和吉赛尔部长去。” 　　工程部规矩，所有工程师最初都在大厅里作业，除去完成部门工作，闲暇时间才能做自己的设想，如果有特别优秀的，也可以做成选题交给副部长皮尔，皮尔认可后才会将筛选后的选题拿给部长帕梅拉过目。 　　大厅两侧各有一排独立工作间，都是给完成了自己选题的工程师准备，他们证明了自己的独创性和动手能力，赢得独立工作间也是理所当然。 　　左侧12号房，即L-12就是奥托的工作间。 　　珍妮弗敲了敲门：“奥托，马修先生来找你了。” 　　里面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等一下。” 　　珍妮弗摊手：“马修先生，请见谅，工作时的工程师就是这样，听到打扰，恨不得自己变成聋子……我们就稍微等一下吧。” 　　马修对这倒不在意。 　　奥托能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业，这让他感到欣慰，果然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大概五分钟，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助理工程师过来打开门。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马修先生，吉赛尔部长，珍妮弗大姐头。” 　　他表现出了非常得体的态度和温和的性格。 　　里面响起奥托有些暴躁的声音：“歌德！快点过来，我们的图还没弄完！” 　　歌德低声说：“奥托，马修先生来了……” 　　“管他是谁！” 　　马修笑容渐渐消失。 　　他过去对埋头于地上图纸的小子就是一个爆炒栗子，打得奥托双手抱着头。 　　“袭击，有袭击，叫警卫！” 　　没人回应他。 　　奥托这才意识到什么，缓缓转过脸，看到马修似笑非笑的脸，赶紧挤出一个笑容：“爸……你来啦。”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当然，当然！” 　　奥托赶紧爬起来，讨好着说：“爸，我刚才是完全没注意到您……您不会和我这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对不对？” 　　他站直身体，马修这才注意到，奥托长高了不少。 　　现在奥托大概一尺四左右，比歌德要矮一点，但看起来已经是十岁的孩子模样，没有了最初的奶气。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工服，粗厚的麻布料子上沾满炭灰、墨渍和木屑，戴了一副已经变成灰色的白手套。 　　“长高了不少。” 　　马修摸了摸奥托的脑袋：“怎么样，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习惯，很喜欢。” 　　奥托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制作各种超猛的武器，太爽了！帕梅拉阿姨这方面可是太厉害了！” 　　“你不是设计了那个战争兵器吗？”吉赛尔插了一句：“给你爸看看。” 　　“哦对！” 　　奥托走到旁边柜子前，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大型模型，放在桌上后，一脸期待地看向马修。 　　“爸，这就是我设计的移动作战堡垒。” 　　马修仔细打量着这具模型。 　　堡垒约有一尺长，俯瞰视角上，整个堡垒呈品字，更像是一艘现代风格的扁平浮空飞船，左右两翼各布置12门蛇炮，甲板上固定有六具狼铳——这些装置虽然小，但结构同样逼真细致，一眼就能识别。 　　外表看起来非常简朴内敛，但细节十足，一看就知道非常用心地设计了结构和各种尺寸。 　　“最初我想的是，做一个能在海上航行的堡垒，因为有浮力支撑，哪怕体型庞大也没问题。这方面陆地上就不行了，太大难以支撑，而且能耗太高。” 　　“我喜欢大的东西！一定要大，大就是力量和美！” 　　“陆地上最大的生物，在海里和空中就只算是体型中等，就连魔灵也是这样，只有更加广袤的空间才能撑得起更加庞大的躯体！” 　　“空中难度要大很多，所以我想的第一个是海上。” 　　奥托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按照200:1比例做的模型，实际机体长240尺，能作为庄园开拓海外的重要堡垒和平台。6门蛇炮集中为一个炮群，作为范围式打击，加上超远程巫师重炮的定点轰炸，近距离有狼铳的扫射，所以本身就具有极强战斗属性。”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平，换一个工程师，多想一想也能做到。” 　　少年一脸得意：“这堡垒的关键在于，他是一个移动式作战平台，主要作战方式并不是炮轰，而是黑铁级替身战士。” 　　马修皱眉。 　　黑铁级替身战士是前不久才诞生的新产品。 　　青铜、白银、黄金级替身战士，本身都是非常精密的机体，需要技师进行操作，才能发挥出其战力。 　　农研部新人，也是第一届事业编第一名的豪斯曼在农研部提出了一个想法，往高等阶替身战士走比较困难，但目前庄园缺乏的是低阶个体，数量也很重要。比如说新物种的寻找和挖掘，以及边境巡逻，乃至于一些农研部的搬运工作。 　　这样哪怕只有很少的劳动者，也能指挥这些黑铁级替身战士完成大量工作。 　　黑铁级替身摒弃了复杂操作，集合了高级炼金傀儡的制式、替身战士的巫术计算机操作体系，变成一个人可以通过巫术计算机操作几个替身，同时完成多项工作。 　　豪斯曼的想法立马被公安部和工程部采纳，进行了初步生产，在农研部的试点目前看来效果极好，超出了预期。 　　帕梅拉在昨天的书面报告里，已经提出建议批量生产，用作补充简单重复劳动力。 　　“根据不同环境，黑铁级替身战士可以进行定向改造。” 　　奥托眼里放光，手指不住捏紧又松开：“比如说在海里，它们就可以是简单的小船形态，在空中——如果机床这些支持的话，也可以是微型的‘金鯱号’。一个人就能操作几个甚至几十个这样的黑铁级机体，完成探索、巡逻、收集、作战任务。” 　　“黑铁级战士就一个问题，因为要确保成本低廉，都是以特制的晶块作为中枢投射器，比起晶偶差距明显，所以只能在5公里范围行动，超出这个距离就会宕机和失联。” 　　“这就是我的新式武器概念，移动作战堡垒‘俾斯麦号’的基本原理。” 　　“一座俾斯麦级堡垒，就能携带上百名黑铁级单位，就像是移动蚁巢，它甚至能作为基地存在！” 　　少年还在喋喋不休述说。 　　马修脸上淡定，心里却惊涛骇浪。 　　好家伙，航母式作战……俾斯麦级堡垒。 　　自己都灯下黑了，替身战士不仅有精英小队路子，还有批量制造的可消耗个体模式。 　　马修看着整个人散发出光彩的少年，由衷说：“你很棒，继续加油，我为你骄傲。” 　　奥托第一次被马修这么夸，有点反应不过来，确定是真的夸奖而不是阴阳怪气后，他激动地用力点头。 　　马修心里五味陈杂。 　　孩子长大了。 　　他不是必然的恶魔，只是对武器和竞争有着超乎寻常执念和天赋的人类，难的是在积极环境下做好引导。 第751章 星期五评级标准 　　听起来，奥托的概念和思路上都没问题，不过能否落地涉及方方面面的技术难题。 　　马修还是准备听一下星期五的详细评估。 　　“星期五，说说这个项目到底有无可行性。” 　　星期五1号分机悬浮在马修身旁，金属球上绿光环绕，呆板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 　　“以本区域既有的技术基础、材料分布、能源储备，该方案有60.78%的可行性。” 　　“横向对比本区域存在的各种装置设施，该设计方案重复率较低，具有制造价值，应用范围包括探索外区域、区域巡逻、战略守备、勘查、采集、收纳等多重功能，具有一定应用价值。” 　　“综合评估可行性、制造价值、应用价值……该方案评级为B级，建议实施。” 　　谈及工作事务，星期五用词精简，一项不浪费时间。 　　马修有些失望：“只有百分之60啊……有没有提高可行性的措施？” 　　“尊敬的劳动者，该方案评估处于本地既有技术条件基础上，反复模拟仿真，得出的平均概率。” 　　“提升性条件暂未达成。” 　　“梦魇级机床可制造精度更高的零件与框架，进行精准组装和调试。” 　　“加载相应规模深渊反应堆，可令该大型载具保持高标准能源供应，稳定性和续航得到有力支持。” 　　“经评测模拟，梦魇级机床可提升22%可行性，深渊反应堆可提升10%可行性。” 　　“综合上述，标准状况下，经过优化该装置生产具有92%的可行性。” 　　马修松了口气。 　　这才对。 　　92%这个数字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现在不论梦魇级机床还是深渊反应堆，都是还在持续进行的大项目，保守估计还需要半个月时间——这还是两者都有制作经验和图纸的情况下，如果是从头摸索，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 　　马修现在开始微调了自己的思路。 　　一味闷头攀科技，未必是高效的方式。 　　以前是迫于形势和力量不足，只能尽量收缩，自给自足。 　　现在环境不同了，俾斯麦庄园在罗斯特大陆上已经是独一档的庄园，不论是顶端战力还是技术储备、经济资源、合作伙伴，条件已经非常成熟健康，不妨增多一些对外的探索和交流，或许会有星期五这样的意外所得。 　　稍微思考片刻，马修又看向星期五：“说一说你的评级体系的标准。” 　　球体绿光莹莹，声音从金属表皮传出。 　　“尊敬的劳动者，评级体系是劳动者文明经过上千年收集、整合、模拟之后得出的可行性判断体系，以下是简要的判断与标准。” 　　“F级，难以理解的提议和方案，没有任何展现价值的可能性。” 　　“E级，可行性极低，但依旧没有任何潜在价值。” 　　“D级，可行性较低，不排除存在潜在价值。” 　　“C级，具有一定可行性，拥有理论上的潜在价值，但难以判断，产生的价值是否多于生产耗费的资源。” 　　“B级，具有60%及以上的可行性，具有制造、应用的双重价值，建议立即着手实施。” 　　“A级，具有极强可行性，具有制造、应用、拓展、融合等多重价值，对区域化文明有强力的促进力量，越早实施，越能尽早提升发展和生产效率。” 　　六级评估体系里，D、E、F这三个级别也不是鸡肋，而是根据可行性的数字评估划分出的层级。 　　一般而言，ABC三类代表接近劳动者文明主体的方向，因此给出的评价会更加具体和直接。 　　FED三类里大多是毫无价值的方案和提议，但也有一小部分，因为与劳动者文明所储备的技术基础和认知范畴差异极大，故而评估出的概率极低。不代表方案和思路就完全不对。 　　简而言之，ABC就是劳动者能理解逻辑的优质方案，DEF里大多是垃圾，但也可能会有一部分被埋没的珍品。 　　俾斯麦庄园里的新设计和方案里，只有“深渊反应堆”和“移动作战堡垒”获得了B级评价，被星期五认证为极具价值的产物。 　　搞清楚了里面的标准，马修心里大概有数。 　　范德佩尔搞出的深渊反应堆代表了现阶段能源体系的最理想形态，损耗极低，利用高效，供能充沛。配得上任何溢美之词。 　　移动作战堡垒则是集合过去庄园的技术力量和思维，利用现有基础，开启了新式作战的模板——一个人对大量无人机体的同时操作。 　　稍微消化了一下这些情报。 　　马修回过神，看向奥托：“你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同事和伙伴了吗？” 　　“啊，好的。” 　　奥托还有些新潮未平，他这才郑重指着旁边的少年：“这位是歌德，他是一个非常天才的炼金术师、设计师，和我一起制作移动作战堡垒，没有他，这个东西就不可能做出来。” 　　少年歌德非常谦逊地说：“奥托才配得上天才这个词，我只是担任他的助手，能看到图纸上的东西一点点变成现实，真是很有成就感。” 　　马修看向被奥托高度评价的少年：“歌德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之前是哪里人？” 　　“马修先生，我是米歇尔先生的助手，米歇尔先生让我过来进修学习，我在通过了副部长皮尔先生的测试后，现在也加入了工程部，正在为期五年的学习中。” 　　“米歇尔先生的助手啊……” 　　马修恍然。 　　炼金百科米歇尔能看中的助手，难怪才华横溢，能和奥托组队。 　　“米歇尔先生还好吗？”马修笑着说：“说起来也有好久没见到米歇尔先生了，他的《炼金术入门》真是帮助很多读书无门的孩子开启了新世界。” 　　“先生还好。” 　　歌德忍不住说：“只是依旧很思念贝琳达·雪莱小姐……” 　　马修咳嗽了一声：“这个是他们的私事，我们就不要谈这个了。” 　　歌德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赶紧鞠躬：“抱歉，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用在意，我爸不在乎这些小事。”奥托大大咧咧说。 　　马修瞪了他一眼，奥托缩了缩脖子。 　　奥托突然眼睛一转：“爸，你看我做出了非常稀有的B级装置……是不是应该奖励我点什么？” 　　“给你一个二等功。” 　　本来给一等功也够格，但毕竟自己儿子，标准要严格一点。 　　“就这？” 　　奥托拉长了脸，但他迅速又堆起笑容：“那个，爸，我不要什么二等功……那个，金鯱号送我行不行？”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行。” 　　马修冷冷说：“那是罗伊斯的专属座驾，也是安全部的财产。” 　　“这也不行……那给我一辆轨道骑士不过分吧？” 　　“那是受管制的重武器，也不能随意给私人使用。” 　　奥托一脸郁闷：“这不行那不行，那你给我什么奖励啊？” 　　“第一艘‘俾斯麦级’堡垒，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奥托·俾斯麦号堡垒。” 　　“真……真的？” 　　奥托大喜。 　　“当然。这是你应得的，既然做出了这种了不起的东西，所有人都该知道你的名字。”马修笑道。 　　“多谢老爸！多谢老爸！” 　　奥托高举双手，小脸通红。 　　他立马又小声说：“那个……第二艘能不能取名叫歌德号？歌德在设计图上帮我纠正了很多问题，而且没有他，就没有最终的那个方案。” 　　“好，第二艘就叫歌德号。” 　　这回歌德有些猝不及防，回过神后赶紧连连鞠躬：“多谢马修先生！多谢马修先生！” 　　俾斯麦庄园奖励体系里，最高级别的荣誉是命名权。 　　这大多时候是马修个人专属，只有有限的几次给予他人，既是表达欣赏，也是对其本人的宣传推广。 第752章 龙骨 　　有了星期五后，数着日子等待就变成了马修工作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按照预定的竣工日程表，庄园近期大项目分别是： 　　1、古德涅维帝国博物馆。（已竣工） 　　2、庄园全面信息化改造，变成以星期五为智能管家核心的数字信息量化管理模式。（已竣工） 　　3、梦魇级机控机床制造。（进行中） 　　4、机械魔杖。（进行中） 　　5、北联火炮发射车。（进行中） 　　6、集成深渊反应堆，建造深渊产能站。（进行中） 　　7、迷迭香培育、大规模种植。（进行中） 　　8、蜥型界访问团。（进行中） 　　9、第一座俾斯麦级堡垒生产制造。（进行中） 　　九个大项目，其中七个项目在同时铺开，让庄园人手一时间变得捉襟见肘。 　　大家都在忙，反而显得马修这个大老板有点无所事事，让他有点负罪感。 　　于是马修摸出无线话机。 　　他手里这款无线话机是最新的“漫步者”，还未对外发售，是阿拉克涅工作室的最新产品——她们已经被批准升格为工作室，拥有独立的经费和办公区，不过依旧属盘丝洞区，归区长斯派德管辖。 　　漫步者话机是第一款大屏翻盖式手机，梦魇晶块制造的屏幕纤薄清晰，上面能显示对方话机号码，还能播放音乐和短视频，当然这些娱乐功能都是巫术计算机制作的。 　　除此之外，漫步者还有了第一个创举：它是第一部 安装了游戏的话机，自带《英雄之路：人类与兽人》。 　　当初阿拉克涅找到马修，申请和真理之眼新巫术部合作时，也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庄园和真理之眼之间的对决才结束不久，双方虽然恢复了往来，但彼此阵营成员间难免心有芥蒂。 　　少女蛛后说起这一个思路，马修满口答应，并且大力支持，让她非常吃惊。 　　马修当时说：“这个想法好，既然要发展无线话机，不，现在是手机业务，手机功能也需要进一步拓展和创新。游戏对于年轻人来说充满吸引力，他们也会是未来主要的消费者，现在就培养我们的用户，很有前瞻性。” 　　“你们过去好好和葛瑞丝部长谈，争取达成长期合作关系，虽然我们有巫术游戏的竞争，但也有合作的领域。” 　　《英雄之路》的小巧和图像简单，在不大的手机屏幕上正合适，《梦魇之魂》反而是完全没法移植，因为需要一个完整晶偶承载，不论成本还是大小都不符合手机特性。 　　第一批12部漫步者手机也最先到了俾斯麦庄园、真理之眼新巫术部，让内部成员先试用，确认基本无碍后再择时正式推出。 　　马修翻开盖子，拨通号码。 　　嘟嘟嘟几声后，那边传来维克多的声音：“马修，你等我两分钟。” 　　他在那头和几个人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一番沟通后恰好两分钟过去。 　　“好了。” 　　维克多松了口气：“怎么突然想到联系我？又有什么项目吗？” 　　“还是你懂我。” 　　马修咧嘴笑：“有一个长期的大项目，不过有一定的风险，想来想去，我觉得你和我一起先去试试。” 　　“你说。” 　　“在古德涅维帝国地界上，有一个区域是蜥型界的节点，那里……” 　　维克多听完马修的叙述，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思考良久，他才开口：“探索蜥型界，按照你获得的情报……那边的高端战力是12纯血龙族，战力和四公相仿，还有红龙神眷格拉汉姆，龙裔普遍武力充沛，进入后能确保它们无法过来吗？这一点很重要。” 　　马修说：“这一点可以放心，白鸟他们这6个冥修士就是从节点过来的，说明那边是可以在奥萝的认可下跨界的，这边重点是奥斯塔是否同意。” 　　“之前庄园派出的访问团已经成功进入蜥型界，说明奥萝和奥斯塔都是默认的状态。这么多年来，似乎就只有黑白之龙生前强行跨界成功过，不过元素乱流也让它过来之后就奄奄一息，死于非命……” 　　“白鸟说，跨过世界壁垒的难点在于，要有两界古神许可，神明的意志就能形成节点之桥。” 　　“古德涅维帝国的节点之桥一直都没有关闭，说明万物主宰一直都是允许和蜥型界的往来的，只是那个节点没有指引，是很难精准寻找和启用的。” 　　“稍后我会去一趟神殿，争取能正式获得奥斯塔的允许。” 　　跨界这事，偷偷摸摸也可以做，就如进入倪克斯的起源高堡一样。 　　但如果要大量原住民互相往来贸易，还是需要两边半神点头，这也是避免一些不可知的风险。 　　“只要不会给罗斯特大陆带来难以衡量的灾难，我这里没问题。” 　　维克多那边表态也很干脆：“龙族我倒不怎么担心。” 　　马修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搞出某种战略级武器，这才有了充足底气。 　　“其实我正好在卡尔马北方海域，我现在就过来一趟，去你那吃个饭。” 　　“行。” 　　维克多乘坐炼狱巨怪抵达停飞坪时，马修过去接机。 　　看到巨怪时，马修一愣。 　　* 　　炼狱巨怪（LV88）【已绑定聆听者】：继承远古巨灵血脉的天生战士，稀有属。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8，魔术9。 　　增益：魔术免疫。 　　免疫四元素攻击和大多魔术反应。 　　增益：万兽之牙 　　拥有巨兽之因的祝福，置身于大地，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群山之力。 　　增益：群山的呼唤 　　激发血脉觉醒，获得贝希摩斯之力，化身为陆地最强生命之一的远古巨灵形态。 　　* 　　破坏：S 　　速度：D 　　射程：B 　　持续：A+ 　　精密：F 　　成长：B 　　象征：万兽沙盘。 　　* 　　“好家伙，敢情你过来是炫一下巨怪来的吧？” 　　马修笑着和维克多握了下手。 　　“和其他人也许还能这么说一下，和你马修，我可没有这个自信。” 　　维克多摇头，也脸带笑容：“其实也是为了巨怪，才到这片海域，巨怪的成长需要很多特殊食物，为了将它培养起来，也是耗费了大量资源。” 　　他腰间军刀阿尔伯特忍不住出声：“就差一点了，就能培育出最顶级的古代生物远古巨灵！马修，你这里有没有‘长老龙骨’？” 　　“那种东西我可没听过。” 　　“你这里不是有黑白之龙吗？拆开看看，说不定就有。” 　　“阿尔伯特，别乱讲话！” 　　维克多有些尴尬：“长老龙骨只有长老龙族才有，我们本来就是想要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和路子……现在要去蜥型界，看来还真得去龙岛一趟，看能不能从龙墓里换取一块长老龙骨。” 　　马修耸耸肩：“这不巧了吗？看来咱们是注定要去蜥型界走一趟。”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攻入龙岛，找到龙骨！”阿尔伯特兴奋地在空中转圈，少女音充满愉悦：“把那些龙族抓起来当坐骑，我可是好多年没有见到龙了！” 　　维克多：“……” 　　马修：“……” 　　鉴于阿尔伯特的好战狂性格，马修和维克多都当没听到。 　　悬浮在马修肩上的星期五1号分机突然说：“尊敬的劳动者，梦魇级机床已经调试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维克多看向马修，吃惊道：“机床？你们搞出机床了？梦魇级机床又是怎么回事？” 第753章 机床三件套 　　机控机床作为工程部头号工程，一直都大厅后连接的新工厂里秘密进行，工厂大门紧闭，外面竖立了一个告示牌：内在施工，非请勿入。 　　马修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帕梅拉指挥的声音。 　　“你们手里拿到的手册，是星期五进行整理后的简要说明手册，里面包含基本操控流程和原理。” 　　“你们需要记住机床的基本原理，虽然这很复杂，搞清楚原理，才能在之后操作中更加得心应手。” 　　“配套的巫术程序已经配置完毕，上面除去正式操作界面，还有一个模拟仿真界面，平时可以通过这个模拟仿真来练习。” 　　“现在我先简要说一下梦魇级机控机床的概况。” 　　马修踏入工厂，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机床。 　　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梦魇级机控机床是一整个机械带，一台台高三到五尺的几何形金属装置互相连接，形成一条首尾衔接的环带，就如一尾巨大的贪吃蛇。 　　工厂宽阔的空间大半都被这一整套机床给覆盖。 　　帕梅拉也注意到马修，以及他身后的维克多，但依旧在说着。 　　“这一梦魇级机控机床分成三部分，包括金属切削机床、锻压机械、铸造机械三块，只是它们内部已经连为一体，操作时需要找到各部所在区域进行启动。” 　　“三大部分各有细化。” 　　“金属切削机床区又包括车床，钻床，镗床，磨床，齿轮加工机床，螺纹加工机床，铣床，刨插床，拉床，锯床，砂轮机类，加工中心。” 　　“锻压机械区有机械压力机，液压机，自动锻压机，机械锤，剪切机，弯曲校正机以及一些其他功能。” 　　“铸造机械区里是砂处理设备，造型制芯机，清理设备，冷热压铸机。” 　　“高阶功能后续可以继续升级，现在这22个机械我需要你们逐一熟悉，并且要开始做好维护工作。” 　　“现在暂时散会，你们可以根据手册，开始进行模拟仿真了。” 　　帕梅拉拍了拍手，工程师们这才散开，纷纷坐到不同区域的巫术计算机前，按照手里小册子，开始逐一摸索。 　　“这么复杂的机床……” 　　维克多被眼前的工业美学产物震到，一时间有些语塞。 　　这与黑铁堡里还在打磨制造的手工机床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如野人手里的木质长矛，对上全副武装的轨道骑士一样。 　　哪怕听马修讲了星期五的简要情况，他一时半刻还是有些眼神发蒙。 　　“机控机床测试完毕。” 　　帕梅拉拉开鸟嘴面具，呼出一口气，递来一根金属手杖：“制作了一个小东西，很顺利。” 　　马修看着手里的金属手杖，这就是吉赛尔曾经展示过的机械魔杖。外表光滑锃亮，就像是一根指挥棒，然而把柄靠近拇指处的五个按钮，却隐藏着不可思议的巫术之力。 　　他轻轻摁下按钮。 　　风眼术。施展。 　　风镜术。正常。 　　风王律令。成功。 　　马修又按下第四个按钮。 　　风之锁。 　　瞬间束缚住了帕梅拉的身躯，对方微微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最后一个，梦魇级巫术，遗忘之风。 　　冲击之下让帕梅拉和索伊都双眼呆滞了了一秒钟。 　　很好用。 　　“行了，不要用我做实验。”帕梅拉不满地说。 　　马修把玩着手里机械魔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机床不是需要机油润滑吗？庄园现在有没有相关的替代品？” 　　“润滑剂吗？星期五带了不少，目前够用，机床很快就能自我生产。另外还需要大量的水，好在庄园有自来水系统，直接接入就行。” 　　帕梅拉摸出兜里的小金属球2号分机，固定在自己工作服外面的腰带上：“其实现在的梦魇级机床，已经是星期五根据罗斯特大陆现状和庄园基础改良之后的版本，融入了四元素魔能，标准机床似乎是用地下原油、煤炭、热能以及电。” 　　“电很神奇，传输速度快，而且转化储存都很方便，我觉得庄园很有必要在这方面深挖。” 　　“哪怕目前不缺魔能，深渊反应堆至少几年里可以保障庄园没有后顾之忧，但电这种形式，更不易被四元素影响，更加稳定。” 　　马修心想，那可是一个全新领域，钻研起来可没有魔能那么容易上手。 　　他嘴上还是说：“行，提早做好备选方案，储备技术基础，我是支持的。你只管去做。” 　　“你同意就好。” 　　帕梅拉脸色一松：“虽然机床制造非常麻烦困难，但成功连接启动后，它的操作反而非常简单，哪怕是不怎么懂机械的人，也能按照上面的提示进行操作。” 　　“你来看。” 　　她带马修坐到旁边的一台巫术计算机前。 　　帕梅拉打开显示器，点入一个叫做“机控机床操作”的巫术程序。 　　上面出现一副简洁界面，右侧出现22个选项，对应22个机械部。鼠标任意点入一个选项，进入一个非常直观的显示图，动态展示了该机械加工过程，只需要放入特定材料，输入尺寸，机控机床就能自动开始制造零件。 　　操作可以说十分傻瓜化。 　　“可惜，星期五没法做更多的关键性设备，机床已经是它的极限。” 　　帕梅拉一脸惋惜：“如果他不是教官，而是纯工程类就好了。” 　　马修笑道：“已经很好了。” 　　他转而看向浮在肩上的小金属球：“干得不错，星期五。” 　　1号分机回答说：“多谢您的赞美，尊敬的劳动者。” 　　2号分机则是对帕梅拉说：“很抱歉，无法满足您的需要。” 　　帕梅拉摆摆手：“我随便说说，不要在意，星期五。” 　　星期五作为劳动文明的机械生命，本身是有文明内部的社会职责，即教官。 　　它是一名负责训练、模拟、保卫工作的机器人，被授予任务前来布置仿生人播种机，并且维持其群体初期数量。 　　因为职责分工，星期五真正专精的是战斗方面的培养和模拟，机床在机械文明中是非常基本的设备，也是各部都需要掌握的基础，所以它能根据自带信息制造出来。 　　更进一步的，劳动者文明其他重要装置和工具，它就并不携带其图纸和详细信息。 　　更不用说那传说中的“驭神五件套”了，马修估计，按部就班地来，有生之年大概都不可能重现。 　　可话说回来，星期五能带来工业文明初期最重要的基础核心，已经对俾斯麦庄园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增强。 　　从过去手工作坊2.0直接变成工业生产1.0。 　　整整提升了一个大版本。 　　马修已经很知足了。 第754章 沉默的阿尔伯特 　　维克多对机控机床非常有兴趣，来回观察了一遍，他坐到巫术计算机前操作了一番，感觉良好，一脸掩不住的兴奋和羡慕。 　　这位萨克森的铁王子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今天算是一次。 　　“马修，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说：“能不能让机控机床启动一下，看看制作工具是什么样子的？” 　　马修转而看向帕梅拉：“现在可以吗？” 　　“可以的。” 　　帕梅拉说：“我来操作吧。维克多王子想要看制作什么东西？” 　　“都行，都行。” 　　维克多聚精会神看着。 　　帕梅拉坐在巫术计算机前，手指熟练地敲打键盘，前后二十秒，她就收起手。 　　“好了，大概需要三十秒。” 　　话才落下，众人耳边传来滋滋滋的打磨声。 　　显示器上开始倒计时。 　　30. 　　29. 　　…… 　　3. 　　2. 　　1. 　　机械声戛然而止。 　　帕梅拉走到旁边的一个金属长板前，戴上手套，将一个非常规则的手掌大小齿轮放在木桌上。 　　“上面温度很高，请不要用手触碰。”她提醒说。 　　维克多点点头，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放大镜，从细节上仔细观摩了一番齿轮。 　　“真是不可思议，哪怕是大师级工匠也做不出这样的东西。” 　　他收起放大镜，还是一脸余兴未尽：“能做一些成品看看吗？这个机床似乎是可以做成品的，对吧？” 　　帕梅拉见马修没反对，当即点头：“也可以。” 　　马修这才说：“就制作一个机械魔杖吧，这东西反正会慢慢开始面世。” 　　于是帕梅拉开始专心操作，比起齿轮，机械魔杖这样的成品要复杂很多，涉及众多参数调整，由于本身是管制品，加上需要多种零件配对和连接，需要星期五特别授权。 　　工程师们一听要现场制作机械魔杖，一下子围拢过来，学习部长的操作。 　　马修开始给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维克多解释：“机械魔杖，就是这东西。” 　　他扬起手里的金属棒，轻轻一挥，风眼术成型。 　　又一挥，风镜术开启。 　　“这原本是魔术部的一个概念性产品，巫师杖本身不便携带，而且制作成本高昂，吟唱时间过长……种种考虑下，吉赛尔就在星期五的辅助下做出了这样的机械魔杖。” 　　“使用方便，居家旅行都很适宜，只是因为毕竟是包含魔术反应堆的道具，以后正式开卖，大多也属于管制品。” 　　听着马修熟练的叙述，维克多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有欣赏，有惊喜，有嫉妒，也有无奈。 　　维克多心里一阵感叹。 　　原本自己顺道过来，也有参观一下庄园进度的看法。 　　黑铁堡作为二梯队庄园里最强之一，依靠工厂流水线和自贸区模式，技术和经济双重增长爆炸，一时间黑铁堡风头无两，《奥秘》《魔术》的采访报道络绎不绝，被很多人都认为是俾斯麦庄园第二。 　　维克多清醒知道，这些评价完全言过其实了。 　　大多人根本不懂俾斯麦庄园的恐怖。 　　诚然，黑铁堡已经是2线庄园，距离1线俾斯麦庄园看似只有一步之遥。 　　问题在于，俾斯麦庄园处于1线顶端，是因为最高标准只有1线，黑铁堡的2线已经是目前极限，依旧有不少势均力敌的竞争者。 　　两者差距绝不是看起来那么小。 　　相反，知道俾斯麦庄园底细的维克多很明白，这里的技术储备、能源拓展、战力进化、多元均衡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一部分成果可以对外公布，于是造就了以埃里克城、奥拉尔双核构成的北方贸易区。 　　根据巴斯人的统计，黑暗时代1年，北方贸易区的贸易量已经达到过去卡尔马王国一年的总量，这个数字已经相对保守。 　　更可怕的是，北方贸易区多方领域都在同步推动，种植、畜牧、粮食储备、手工、贸易、原料加工、成品制造……这些都是看得见利润的行业。 　　还有一些领域是需要持续投资，一时半刻看不见成果，但到某一个节点就可能产生重大收益。 　　这部分是以北方联合学校为首的教育普及、奖励创造发明、健康卫生提升、艺术文化提升等等。 　　今年年底，北联第一批学生就会毕业，他们将会补充到北方贸易区的各个骨干区域，进一步壮大这一体系。光是他们在校园里在讲师指导下搞出来的东西，就已经有颇具价值的产品。 　　不少商人都在想方设法联系他们，独家垄断他们做出的有用发明。 　　可见过世面的北联学生，对此根本不屑一顾，他们更相信学校、俾斯麦庄园和埃里克城，寻找的合作对象也是这三者。 　　…… 　　和过去不同的是，俾斯麦庄园更加低调内敛，最近几个月没有任何动静，罗斯特大陆的各种事务仿佛都和他们没有了关系。 　　维克多亲眼看到了答案。 　　马修已经不再满足于罗斯特大陆一隅，他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五人想过的领域，难之又难的机床，彻底让巫师概念模糊的机械魔杖，甚至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大家都还在慢慢进入起源高堡，你已经结束了那边的工作。” 　　维克多嗟叹：“看起来差距没有任何缩小，是越来越大。” 　　“这一点你说错了。” 　　马修纠正道：“阴影王都是长期目标，但以目前罗斯特大陆的能力，探索和局部勘探已经是极限了。夜魔将军还会不断产生，死了也会再造，唯有想办法解决倪克斯本身的需求才能结束黑暗时代。” 　　“现在根本没人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庄园放缓脚步，先将主要精力用于填补本身的一些缺陷，完成部分产业整合和更新换代。” 　　维克多拿着手里的机械魔杖，眼睛牢牢盯着光滑简洁的魔杖金属外壳：“这东西推出来……看来替身战士也要进行一次升级了。” 　　“对。” 　　马修嘿嘿笑：“版本变了，现在是法师大加强。战士版本已经过去了，一代版本一代神，大家也都得加大力度培养法师了。” 　　这时候帕梅拉完成所有工序。 　　“机械魔杖制作完成，耗时15分钟。” 　　她用厚厚的抗热手套拿出一支光滑纤细的魔杖，这与维克多手里的一模一样。 　　马修点点头：“辛苦。” 　　“这个先送我一支。”维克多手拿魔杖说：“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你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行吧。” 　　马修注意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维克多腰间的军刀阿尔伯特，刀柄对着自己肩上悬浮的星期五1号分机，自从进入工厂后，话痨的阿尔伯特就一言不发。 　　“阿尔伯特怎么了？” 　　“它应该没事……” 　　维克多看向军刀：“阿尔伯特，你怎么了？” 　　古神之牙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家伙，我认识，它是那群劳动者的手下。” 　　马修心里一定。 　　果然，阿尔伯特知道劳动者文明，所以才一定锁定星期五。 　　古怪之处在于，星期五仿佛并不认识阿尔伯特这古神之牙，没有任何反馈。 　　“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克多脸色严肃起来：“难道原神贝希摩斯和劳动者有关？” 　　“……” 　　“阿尔伯特，我需要你如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原神和劳动者文明有接触吗？他们和古神又是什么关系？” 　　军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贝希摩斯大人当初能摆脱深渊，其实和劳动者文明也有关系。” 第755章 古神往事 　　由于谈论的话题过于敏感，涉及远古辛秘，因此马修和维克多到了旁边的一间空房，这才继续。 　　“你想必也想到了，贝希摩斯大人，利维坦大人原本就是一个整体，祂们互为头尾，统领海洋与大陆，本是一尊强大无比的原神。” 　　阿尔伯特说着：“不过后来被古神们算计，导致身陷深渊。” 　　“神明真身难以描述，也无法直视，祂们无法脱困之地，你们很难理解这个概念。” 　　即使如此，它还是尝试进行了一番比喻：“如果将万千世界看做是一座座装满水的池子，神明们就是一个个旅人，祂们会在其中一部分池子里留下一些痕迹，又取走一些东西。” 　　“生灵们作为池子里的一滴水，难以理解和看见神明的形态，但因为神明本身存在，池水就发生了变化。” 　　“深渊却是一个庞大无比的万界漩涡，哪怕神明置身其中，也会被世界之力反复拉扯，难以从那无尽回廊里挣脱。” 　　“越是强大的神明，在深渊里受到了束缚越强，时间一久就会陷入其中的世界痕迹中。” 　　“因此贝希摩斯和利维坦大人为了脱身，互相剥离，分割成两尊相对较弱的神明，尝试挣脱深渊漩涡。” 　　“一切本来都非常顺利，无尽回廊还未彻底塑形，世界痕迹依旧在缓慢扭曲，世界壁垒的基理依旧亲和神明……” 　　它停顿了一下，声音也低落下来。 　　“可最后一步时还是出现了意外，贝希摩斯大人和利维坦大人都被漩涡缠绕，世界痕迹迅速凝固，祂们付出极大代价，却依旧没法彻底逃脱。” 　　“这时候，自称劳动者文明的群体出现了。” 　　“他们以一些奇妙的装置，寻找到了贝希摩斯大人身体留下的痕迹，并且成功靠近深渊，触碰到了贝希摩斯大人的部分真身，他们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制造出了‘灵格’。” 　　马修和维克多都齐刷刷看着军刀。 　　维克多更是忍不住说：“原神不是没有灵格的么？” 　　“问题就在这里。” 　　阿尔伯特有些懊恼地说：“古神凝聚灵格，是因祂们互相之间不断争斗和交融，从而融入了一部分低等生灵，也就是你们……我不是针对你们，在神明面前，你们都是低等生灵。” 　　“灵格只能以神明投射出意志，以象征融合一些特定个体，才能成型，这个过程要经过筛选，并不容易。” 　　“就像是选一个最强壮的人参与持久作战，只有足够强壮，才能忍耐长期的生理消耗，虽然实际情况比这复杂很多，但基本上类似于这样。” 　　它接着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筛选灵格融合适合者，一直都是神明们才能做到的事。劳动者文明却能做出一个天然的承载物，直接能接纳贝希摩斯大人投射的力量，显现意志融合……简直匪夷所思。完全是一群怪物。” 　　马修立即追问：“那个天然承载物，是生命体还是机械体？” 　　“是人。” 　　阿尔伯特一口咬定：“是人，就和你们长得差不多，但又差很多。具体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种看起来正常，其实里面感觉已经被掏空的人。” 　　被掏空的人？ 　　看似正常，和普通人类相仿，却有内在差异。 　　马修呼吸骤然收紧：“阿尔伯特，那个灵格承载者，确定和我们生理结构基本一致，只是内里感觉有差异？” 　　“这我当然能确定，当时我还没有脱离贝希摩斯大人。” 　　阿尔伯特容不得被质疑，当即尖声说：“就和维克多还有你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女性，那个人是从一具棺材里出来的。好像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才能承载古神意志，变成灵格。” 　　马修扭头问肩膀上的星期五分机：“仿生人文明有九种播种机，里面有这样一个类别吗？能够成为灵格载体？” 　　星期五发出滋滋声。 　　片刻之后。 　　它答复道：“反复确认相关信息，仿生人文明残留记载中，九种播种机里，ξ号播种机诞生的后代个体，就是天然的搜寻、容纳古神阿克夏集合体投影的容器。仿生人文明以此寻找、解读古神。” 　　果然是仿生人！ 　　远古仿生人就是天然的灵格适配者。 　　马修脑子里豁然开朗，难怪仿生人能远超其他文明，热衷于捕捉解剖灵格——灵格就是他们的标本，用以改造自身后代形态。 　　“其他几种播种机是什么？” 　　“尊敬的劳动者，查无资料。” 　　星期五毕竟只是一名被外派的教官，并无核心机密权限，所知甚少。 　　但反过来看，也因为它无足轻重，或许才能以劳动者文明遗留者身份保存至今，没有与文明一同毁灭。 　　“你们不要打断！” 　　阿尔伯特生气了，从刀鞘里跳出来，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舞。 　　“都听我说！” 　　马修赶紧说：“抱歉，请继续。” 　　“哼！” 　　阿尔伯特这才接着前面的话头讲道：“总之，劳动者文明用他们那个人形承载物，为贝希摩斯大人制造了一个类似于灵格的东西出来。那个女人能理解人类，也明白贝希摩斯大人这一神明层面的意义和意志，于是就能够充当中介进行沟通。” 　　“劳动者文明推动了两颗星球相撞，制造出了一种立场，能短时间冲击深渊束缚，也让贝希摩斯大人和利维坦大人趁机从中逃脱，一起逃脱的还有倪克斯大人。” 　　马修心里一动。 　　敢情倪克斯和贝希摩斯祂们都是同一批越狱的狱友。 　　“逃脱深渊后，贝希摩斯大人重新展开，与劳动者文明持续在接触，利维坦大人消失无踪，倪克斯大人后来接入阴影王都。我也是在那时候，剥离了贝希摩斯大人，漂流各地，到了罗斯特大陆。” 　　马修想到：“利维坦霍纳古尔那是……” 　　“那是残留的利维坦大人的碎片，被古神骸骨修理者融入其他生命重塑的形态，其实甚至不算是灵格，因为原神自己是不制造灵格的。” 　　“你的意思是……” 　　维克多有些不确定：“原神利维坦……死了？” 　　阿尔伯特沉默了一会儿：“是的，虽然难以相信，但当时看到霍纳古尔，就只有一个原因，利维坦大人因为某种原因彻底消失了。” 　　神明不存在死这一概念，这是一直以来的定律。 　　否则古神们就不用大费周章，将原神投入深渊进行封印。 　　“贝希摩斯大人的呼唤也越来越薄弱……在很多年前，我就再也听不到大人的声音了。” 　　阿尔伯特低声说：“这种情况，说明大人也……消失了。” 　　它转而怒道：“只可能是劳动者文明！只有这一群怪物能做到！他们杀死了伟大的神明！” 　　马修比了个冷静的手势：“阿尔伯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劳动者文明也被毁了，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毫发无损破坏两位难以触碰的神明，为什么自己的文明还会被毁？” 　　当初劳动者文明被毁，母星发送给各处残留机械生命一条最后的情报。 　　——不明古神入侵，禁止返回！ 　　如果是贝希摩斯、利维坦甚至是倪克斯出手，不可能会留下这样的情报。 　　毁掉劳动者文明的，是一个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强大古神，以至于劳动者文明都难以抵抗，彻底覆灭。 第756章 使徒职场化 　　阿尔伯特心潮澎湃，怒气难抑。 　　它独自悬浮在空中，对着空气中假想敌疯狂挥刀，想要斩杀那看不到的死敌。 　　“让它自己冷静一下。” 　　维克多说：“没事的，现在阿尔伯特越来越人性化了……最初贝希摩斯剥离出它，就是希望能以另一种方式制造灵格，没想到，唉。” 　　灵格雏形好不容易孕育成功，神明却已陨落。 　　出师未捷身先死。 　　“古神依旧属于现阶段难以触碰的领域，我们还是谈谈更实际的项目吧。” 　　维克多提议说：“梦魇级机床制造难度很大，但有了庄园这一套，更低一层级的机床应该可以做到生产了吧？” 　　马修会意：“你想来一套？” 　　“嗯。” 　　维克多也不含糊，当即说：“我需要一套机床，哪怕最低阶的机床也可以，手工制作手动机床太慢了，而且精度严重不足。对于后续批量生产各种商品，如速冻泥、铁丝网、止血钳等都非常不利。” 　　“黑铁堡想要从你这订一套机床，价格你开，进入蜥型界后，我其他都不要，只是为了龙岛长老龙骨。当然，能不能拿到，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马修就欣赏维克多的爽快和大气。 　　从不讨价还价，一口价，一步到位。 　　“咱两谁跟谁啊。” 　　马修咧嘴笑：“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直接上恶灵级机床吧。不过我得问一下。星期五，恶灵级机床，用梦魇级机床生产要多久？” 　　“根据正常推算，材料完整的情况下，大概七天。” 　　星期五给出了一系列的材料清单：“……所需各种材料，折合如今北方贸易区的物价，以及特殊材料消耗，成本预算为117.54万金币。” 　　“我给200万金币，行不行？这是目前黑铁堡能动用的最大金币储备，因为各方都要花钱，账上不多。” 　　维克多眼皮都不眨一下：“不够我再想办法去筹钱，就是希望能快一点，黑铁堡太缺机床了，有了机床很多生产都能进入一个新台阶。” 　　“那就200万。” 　　马修点头：“时间上我尽快，你也别着急，机床精度很重要，宁可等一等，也比残次品和有隐患的强。” 　　“这倒是。” 　　维克多和马修又讨论了一番各种合作事宜，特别在替身战士上进行深入探讨。 　　俾斯麦庄园热衷于高端战力，有了梦魇级机控机床，白银、青铜、黄金级替身战士制造就能独立生产，而不用再依赖于克劳德，整个产业终于从手工转变为工业流程化。 　　黑铁堡和俾斯麦庄园达成协议，获得恶灵级机床后就代工制作黑铁级替身战士，以此为契机抓住中低端市场——说是中低端，也仅仅是相对俾斯麦庄园，长远来看产业规模会铺开得更大，受众会更广。 　　谈完工作，两人坐在工程部的院子里，各拿了一杯果汁。 　　“现在是工作时间，喝果汁比较好一点。” 　　马修笑着说：“工作时间不饮酒，这也是庄园的新规矩。” 　　“很好，黑铁堡那边也是。” 　　维克多微微抬杯，隔空和马修轻轻碰杯。 　　“世界变化真快。” 　　他看着远方的黑暗：“最初用低语果和你认识的那一天，感觉才才过去不久。” 　　“当时一直专注于开发低语种子，想要利用古神使徒的身份解决世俗问题，到现在才发现，古神本身才是最大的问题。” 　　维克多轻笑一声：“这方面还是你看得更清楚，一开始就非常警惕，尽力克制使用聆听者的特权，避免过多和低语者的纠缠。” 　　马修摇头：“只是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我一向比较谨慎。力量本身也是工具的一种形式，但使徒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我，一切要围绕古神意志，他们自己就是工具。” 　　“这不好。” 　　他接着说：“最初我对古神的态度更多是提防甚至是敌意……我这个人其实有点受迫害妄想症。” 　　老玩家的敏锐：前方永远有老阴比，背后阴谋总是无处不在。 　　“但慢慢，随着我对古神了解日益增多，对神眷、使徒体系认知的变多，我发现，简单粗暴的敌对不可取。” 　　马修放下玻璃杯，看着前方一盏街灯，灯下有两个工程师正在比划讨论什么，完全忘记了周围人。 　　“世界的变化是动态的、辩证的，曾经的敌人，也可能变成朋友，昔日的朋友，也可能是潜在的敌人。这一点是必须要接受的事。” 　　“古神是一种高于我们目前世界层面的现象概念，祂们完全可以变成我们可利用的生产力。” 　　“特别是，有了替身战士后，使徒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威慑和约束，变成可以互相替换，不再是独一份的垄断式力量。这就让使徒，有了进入大众眼里，进一步拓展人类社会边际的基础。” 　　“每一个阵营的使徒都有自己的使命，相应他们也能获得相应的力量，这不就是一份长期工作吗？” 　　马修笑了笑：“以前我就琢磨着，将使徒也变成一种高端职业。现在看起来已经比较成熟了，可以考虑落地。” 　　维克多脸色凝重：“使徒职业化？” 　　“不，是使徒职场化。” 　　铁王子一脸兴趣：“你要把使徒变成一个拥有流动性的职业……古神们和神眷可不会同意，要怎么做到这一点？” 　　“古神不在乎。” 　　马修笑道：“忘记这句话了吗？古神从不在乎，祂们只在意原初，这一点从未变过。投射出灵格，确立神眷，制造使徒，都不过是为了原初服务。” 　　“没有比古神更职业的老板了，祂们不干涉具体事务，只制定方案，选择下面的管理者，给出的力量绝对货真价实。” 　　“当然，偶尔祂们也会以灵格的半神形态出现，不过也只是找神眷，与使徒们这群打工人无关。” 　　“为什么不能将使徒变成一项全民都有机会参与的工作呢？” 　　马修抬起手指：“如今罗斯特大陆的神眷有，四公，骸骨修理者神眷古尔，冥界之蛇神眷奈特米尔，数星者神眷皮特曼，疑似万物主宰神眷西浦杜克，这四位基本确定是能招募使徒的。” 　　“此外经过我们测试，炼狱之王使徒可以通过炼狱枷锁直接授予，不过这一群使徒需要上炼狱战场，力量获取和风险程度成正比。” 　　“目前看来，至少有五个阵营使徒是可控、可考虑的方向。” 　　“不过要做这件事，还需要一个最重要的角色同意。” 　　维克多眼睛一亮：“半神奥斯塔……原来你要去拜访，还有这件事。” 　　“这件事目前我只给你透露。” 　　马修低声说：“你先有个数，等我从神殿回来，我们再详谈。” 　　“你什么时候去神殿？” 　　“明天。要不要一起？” 第757章 奥斯塔的态度 　　圣博洛尼，神殿总部今日来了一个重要客人。 　　以至于四大枢机主教之一的土主教厄尔斯亲自前去迎接，让平民与一干神官都非常好奇，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哪怕是真理之眼的阿诺德会长前来，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人们翘首以盼，好奇又期待地等待那位贵客进入圣城。 　　厄尔斯迎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位黑发黑瞳，清秀温和，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岁；另一位青年一头银发，穿着高级毛呢佛若克军装，腰系一把军刀，英姿勃发。 　　俾斯麦庄园的主人，马修·俾斯麦。 　　萨克森铁王子维克多·阿尔伯特·加洛林。 　　都灵人这才恍然，马修先生和维克多王子来临，难怪规格如此之高。 　　马上他们又兴奋了起来，难不成神殿和俾斯麦庄园、黑铁堡又要有新项目了？ 　　此前作为第一个全面铺开魔能话机体系的国度，都灵王国的话机体系反而走在了五国前面。因为被技术制裁过，神殿深刻意识到即时通信的重要战略地位，都灵的魔能话机极其发达，维护话机、理解其原理已经是神殿神官们必须掌握的一项知识。 　　事件的中心人物，马修这时候却心静如水。 　　面对罗斯特大陆最强战力，半神奥斯塔，他并不紧张。 　　不论是绯蝗战争时还是科尼大暴乱，奥斯塔都表现出一种机械的冷漠，没有正常人的同理同情，原因是他已非人。在奥斯塔眼里，或许人类只是一种必要的特殊种族，只要没有彻底灭绝就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不存在利益冲突，马修反倒是不怎么担心安全问题。 　　更多的是好奇。 　　“请稍等。” 　　土主教厄尔斯停步：“这里往前是圣灵花园，现在由西浦杜克先生在管辖，需要由他带你们进入里面。” 　　主教离去。 　　空中浮现出一图案黑影，凝出身着猩红长袍的男性模样。 　　暗影领主西浦杜克眼神冷淡：“跟我来。” 　　“劳烦。” 　　马修客气了一句。 　　他在前面带路，目不斜视。 　　马修和维克多也不说话。 　　转过几个弯，前方出现一扇五尺来高的陈旧木门。木门上雕刻了一个跪在地上十指交叉的祈祷少女，周围都是各种花朵，一只大手轻轻放在她头顶——这自然是万物主宰的“阻断黑暗之手”。 　　西浦杜克站在大门前，突然问：“你想要彻底掌控阴影王都？” 　　“当然不是，也做不到。” 　　马修实话实说：“阴影王都不应该变成一个纯粹的灾难地，沉沦之海下有晶块、晶偶、沉沦石以及还有没有辨识出的物质。虽然现在倪克斯占领了那里，让夜魔破坏了以往的秩序，但未必是不可逆的。” 　　“要说的话，俾斯麦庄园进入阴影王都，一是收集各种资源，二是寻找有无解决阴影王都入侵罗斯特大陆的办法。” 　　“西浦杜克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对方沉默了一下：“我已经与那里毫无关系。” 　　他面前那扇木门缓缓朝外开启。 　　“奥斯塔大人就在里面。” 　　西浦杜克从马修身边径直走过：“倪克斯是一尊残缺的原神，如果你们能引导祂到其他世界，阴影王都或许能有一点机会。” 　　马修说了声多谢，但对方已经消失不见。 　　这就是智慧生命的常见病，口嫌体正直。 　　收敛情绪，马修和维克多眼神对了一下，然后走入圣灵花园。 　　大门之内是一大片花海，地上绿草红花，蝴蝶飞舞，头顶居然还有阳光，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少年奥斯塔站在花海之中，他缓缓转过脸，眼里毫无波动。 　　为释放霍纳古尔，他失去了左眼和左手小手指，奥斯塔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残缺之美。 　　“奥斯塔先生。” 　　马修和维克多都微微行礼。 　　奥斯塔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用仅剩的右眼看着旁边的一支高大的红雏菊。 　　花里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你这个疯子，放了我！我要离开这里！” 　　马修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朵花就是弗洛斯。 　　不知道是不是半神力量的影响，他在这里完全失去低语者给予的情报提示。 　　奥斯塔抬起左手食指。 　　弗洛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能原地疯狂摇曳着，发出不甘地抗议。 　　“你们要什么。” 　　这是奥斯塔说的第一句话。 　　马修沉稳地说：“奥斯塔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想要进一步探索隔壁的蜥型界，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认可和支持。” 　　奥斯塔右眼里瞳孔缓缓转动，聚焦于马修：“我不反对。” 　　马修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不过这件事比较复杂，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给您描述。” 　　马修将准备好的言辞说了一通，尽量简练精准。 　　“使徒的事，找西浦杜克。” 　　奥斯塔依旧声音清冷，也不知道他完全没听进去，还是对此毫不在意。 　　这基本符合马修预期。 　　马修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盒子：“知道奥斯塔先生喜欢花，这是我在古德涅维帝国找到的一株标本，不成敬意。” 　　听到花，奥斯塔终于有点反应了。 　　盒子从马修手里飞起，悬浮于空中，一片片木片剥离，露出里面一株小臂长的干花。 　　这支干花有着斑马一样的黑白纹路，门涅利克说，它名为“灰烬之环”，是一种在大火之后才会生长的花，代表了重生与涅槃。 　　“灰烬之环……名字不错。” 　　奥斯塔眼神变得有了几分精神。 　　马修知道大概目标达到。 　　奥斯塔虽是半神，但依旧有那个名为奥斯塔的少年部分意识，只对花有兴趣。罗斯特大陆的各种花种，就没有神殿无法收集的，古德涅维帝国时代的花倒是一种送礼的好选项。 　　灰烬之环突然开始轻轻舒张，被某种力量注入了生命，它瘪平的花瓣变得圆润，干涸的根茎也慢慢恢复了青绿。 　　这朵奇妙的黑白之花缓缓落地，稳稳扎根于花海中，开始焕发了第二春的盛开。 　　“马修·俾斯麦。” 　　奥斯塔开口：“寂静之墙外，薇丝普尔已经陨落，仅剩最后的意志残响。” 　　马修悚然。 　　低语者薇丝普尔竟然也陨落了？ 　　到底当年在骸骨之城发生了什么事…… 　　“骸骨修理者也在被狩猎。” 　　奥斯塔平静地说：“诸神已经被盯上，这里是‘逆狩’之地，对你们却很安全。” 　　马修还是忍不住追问：“是什么东西在狩猎神明？” 　　奥斯塔没有回答：“不过古神留下的意志残响依旧足以维系漫长岁月，权能与象征依旧会按照过往运转，直到和其他权能交叉相融。” 　　“去吧，去你们想去的地方。神明的时代已经迎来了另一个契机。” 　　马修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圣灵花园门口，木质大门早已合上，仿佛自己从未踏入其中一样。 　　他拿起手里的木盒，盒子里的灰烬之环已经消失无踪。 第758章 神眷级会议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听完马修的陈述，面色阴郁的西浦杜克更显阴沉。 　　“你要召开神眷级会议？还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所有神眷认可使徒职业化的要求？” 　　马修纠正说：“是罗斯特大陆的神眷，毕竟要符合罗斯特大陆社会现实需求，使徒职业化才是提高使徒这一行的可行办法。” 　　“你看，过往使徒素质参差不齐，因为是铁饭碗，只要能入行就能一直保持使徒身份。” 　　“以万物主宰的七圣徒为例，剑徒、弓使、紫冠王都是非常有责任感和自制力的使徒，这是积极的一部分。但也有野兽画家、鲜血女巫、言灵师这样的成员，毫无责任感，我行我素……” 　　“试想一下，当年如果所有使徒能保持团队沟通合作，或许寂静之墙那次就不会导致剑徒、弓使、紫冠王的身陷囹圄。后面那几位也不会死的死，疯的疯了。” 　　“本着为各位神明、各路神眷的人才储备、培养、梯度化构成着想，也考虑到罗斯特大陆的长治久安，才有了这一想法。” 　　马修笑道：“西浦杜克先生应该能看出，这一使徒职业化改革，背后对诸位神眷也是有巨大益处的。” 　　作为阴影王都昔日的三位大公之一，曾在原神倪克斯手下，后来又转投万物主宰阵营成为神眷，西浦杜克经历过阵营改变，也知道其中利弊。 　　沉思良久，西浦杜克才回答说：“我可以替你联系四公里其他神眷，不过他们是否愿意加入你所说的体系，那无法确定。” 　　“多谢。” 　　马修表示：“必定会有神眷愿意，因为这是时代需求，也是能减少神眷长期繁杂选拔工作的重要措施。” 　　“还有，不知道能不能借用神殿宝地，就在这里举办这次神眷级会议？” 　　西浦杜克冷声：“倒是打的好主意。” 　　马修嘿嘿一笑：“这件事奥斯塔先生是默许的，在神殿开会，也是符合情理的。” 　　有奥斯塔坐镇，几个神眷在这也得规规矩矩，好好说话。 　　免得放在俾斯麦庄园，万一这四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闹起来，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让马修意外的是，西浦杜克联系之后，四公竟然非常迅速赶到了神殿。 　　看来奥斯塔的面子很管用。 　　会议在一座诵经室进行。 　　参会者包括马修和维克多，所有四公均出席。 　　古尔不必说，本身就是俾斯麦庄园成员。 　　其他两位四公马修还没见过本尊。 　　看到身着舞女裙的丽贝卡，马修微微失望：“奈特米尔女士看来是没有时间，派出丽贝卡小姐你来吗？” 　　旁边古尔嗤笑了一声：“马修，这个女人就是奈特米尔啊……她可是最喜欢装成凡人，到处装柔弱博取同情，然后再虐待各路男人取乐。” 　　“嗬，一个藏头露脸的矮子，没想到这次也敢真身出来了。” 　　奈特米尔笑眯眯说：“说不定今天过后，四公就只剩下三公了，回去的时候，你可要千万小心安全。” 　　“嘁，想吓我？” 　　古尔丝毫不慌：“有本事来啊，你怕是不知道现在黑白之龙的厉害，送你几朵龙息，不要嫌弃。” 　　“两位，今天来是谈正事的。” 　　西浦杜克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这里是神殿所在，他作为半个主人，不得不维持秩序。 　　马修犹豫了一下：“奈特米尔女士，说起来我们其实算是奥萝小姐属下的同事，不过我身份比较尴尬，所以也不太好说。这次冥界之蛇阵营，还需要你来作为发言者了。” 　　“小事，只要能减少麻烦，我是无所谓的。” 　　奈特米尔随意道：“不过如果说动不了我，哪怕奥萝小姐对你看好，我也没法认可。” 　　“明白。” 　　马修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四公身上。 　　他有着消瘦的身体和惨白脸颊，鹰一样的锐利眼睛，穿着黑色的大衣，头发一丝不苟梳拢在脑后，让人想到长年沉睡于古堡的吸血鬼。 　　贪欲领主皮特曼，数星者玛门的神眷，也是贝尔·雷耶斯的老板，也是巴斯核心竞争力“贪欲交易所”的真正管理人。 　　“皮特曼先生，辛苦远道而来。” 　　“还好。这次马修先生的提议，我倒是很感兴趣。”皮特曼露出一个商务式的笑容。 　　“既然人都到齐，那么废话不多说，现在我就开始正式陈述，关于‘使徒职业化’的必要性。” 　　马修稍作停顿，说道：“诸位都是鼎鼎大名的神眷，对使徒的需求也是必然，不论是哪一位神明的助手，都会面临一系列的事物。” 　　“最重要的当然是寻找原初，这一工作繁杂而细碎，需要漫长时间和横跨诸地的探索和持续观察，使徒们当然是做前期工作的不二人选，这也注定让使徒数量不会太少。” 　　“其次也有一部分行政性事务需要人来处理，譬如说神明灵格现身，做好接待与完成各种临时使命，以及做好对世俗人类宣讲和解释工作，让更多人能够认同和接受。” 　　“当然，这些事对神明和半神都不在意，神不在乎。” 　　马修笑了笑：“但我们在乎。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太多不可知、难以预料的事物，比如接近半神的弗洛斯，比如原神倪克斯，祂们都可能引发出一系列破坏诸位原计划的事。这时候使徒总是不嫌多的。” 　　“接下来就是核心，使徒职业化能带来什么正面意义的改变？” 　　“这部分由维克多来讲一讲，对专业化培训，他的黑铁堡做的很好，也有着丰富的培养流程和经验。” 　　四公目光随之投向维克多。 　　原本这样级别的会议，哪怕维克多也不够资格参加，毕竟在场都是神眷，他只算是低语者的使徒。 　　但他作为会议提倡者马修的合作对象，同时也是职业化细则梳理者，四公也就不那么在意。 　　“尊敬的诸位神眷，很荣幸能参与这次会议。” 　　维克多用词就比马修要更加谨慎小心，毕竟他和马修还是有着不同的，必须减少冒犯感的可能。 　　“下面是一些我个人的观点，不一定对，请诸位指正。” 　　做好谦逊的铺垫，维克多切入正题：“职业化能带来的关键质变有两个，一是专业素质的专精，二是职场的良性竞争。” 　　“以黑铁堡为例，我花费了一年时间，将两个小型工厂区做比较。工厂1区里都是沿用过去的老工匠、各路招募来的工人，工厂2区是基于明确培养流程进行定向培训出的工人。” 　　“一年时间里，以本职工作的生产来说，工厂2区产量是工厂1区的两倍。” 　　“同时，工厂2区只有一起意外事故，工厂1区却出现了12次意外或人为事故。” 　　“2区的工人们互相合作默契，成长迅速，有9名工人提升为工程师，1区只有1个。” 　　“为什么会这样呢？” 　　维克多自问自答：“原因就在于，工厂2区的工作者都经过明确专业化的培养，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工作时哪些流程是必须的，哪些步骤是不能少的。1区就要散漫得多，风气也被老人们带坏，形成了恶性循环。” 　　“同理，使徒也需要职业化培养。” 　　“不是具有天赋，就能成为使徒，这只是一个有利的前提而已。” 　　维克多按照马修提示，斩钉截铁道：“不能让使徒们认为，选中他们，他们就是天选之人，他们不会觉得幸运，反而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天生就应该获得这一切。” 　　皮特曼忍不住点头：“确实，要有竞争才行。运转流动起来，才会更快成长和创造价值，就和金币一样。” 　　“就如皮特曼先生所言。” 　　维克多附和了一声，然后以坚决的语气说：“竞争才能诞生出更多优秀的、强力的使徒，吃大锅饭式混吃等死的使徒，必将被淘汰！” 　　“神眷们需要的是有能力、有专业素养、有上进心的新式职业化使徒！任何想要捡漏子混入其中的成员，都是在造成神眷们的负担和额外压力！” 　　他的讲述赢得了四公掌声。 　　谁不愿意手下能干懂规矩？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当然要专业的。 第759章 开设使徒专业 　　“不过最关键的问题是。” 　　皮特曼双手交叉，鹰目直视马修：“如何确保培养出的人才，就是职业化使徒，职业化的定义和规范，到底是怎样的。” 　　他目光在其他四公脸上扫过：“毕竟，不同神明的要求不同。” 　　“皮特曼先生的问题问到了核心重点。” 　　马修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这方面当然是根据在座各位的要求。” 　　“我们？”皮特曼眼光闪烁：“你是让我们提出要求？” 　　“当然，毕竟在座各位才是具体管理者。” 　　马修解释：“举例来说，俾斯麦庄园内部试行的‘后备役使徒特训班’，就包括理论知识总计100分，特训实操总计100分，论文答辩总计50分。最终分数高低就是他们能力的一个可靠表现。” 　　“用这种方式，我们庄园成功选拔出了一名炼狱之王的使徒奎恩，他具有优秀的指挥和沟通能力，大局观极强。也加入了我所在的三叉戟小队。” 　　“这个我倒是听过。” 　　奈特米尔挑眉：“就是那个‘破界者’小队的队长和指挥官？似乎是个不错的苗子。” 　　马修笑：“没想到奈特米尔女士也听过，奎恩也该足以自豪了。” 　　“虽然我不喜欢管使徒，不过水平如何还是很清楚。”奈特米尔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快一点，我有点困了。” 　　“好的，我尽量不浪费大家时间。” 　　马修继续话题：“将使徒作为一项高端职业，纳入罗斯特大陆常规行业体系，使徒将会和数学家、巫师、炼金术师、工程师一样的热门专业。” 　　“原本使徒就很受推崇和尊重，一旦铺开，各个家庭都会考虑能否将自己孩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职业使徒，从小就按照使徒的方向培养习惯，学习相关技能。” 　　“这样一来，基本上是从小到大竖立的目标和理想，大家都会非常努力和珍惜机会，努力考入高等院校的‘使徒学院’。” 　　“使徒学院？” 　　皮特曼眼睛一亮：“你是要将每一个神明的使徒，都进行定向长期培养，以学徒方式进行筛选……” 　　“不错。” 　　马修点头：“使徒学院里会有万物主宰系、低语系、冥蛇系、炼狱系、数星系、骸骨修理系，这六大系分别为相应神眷培育需要的使徒，以符合特定需求。” 　　奥斯塔给出了一个重要的战略级情报：哪怕古神陨落，其留下的权能、象征都会以一种近乎于惯性的方式运转，持续很多年，对使徒和神眷影响反倒是不大。 　　说到底，古神本质上就是一些规律和概念的集合，只是质变成了一种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的奇特意志。 　　就如一个超大集团公司，老板虽然已经去世，但其庞大缜密的结构秩序依旧能辅助其安稳运转。 　　这让马修想到一句欧洲俗语。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古神存在与否，完全与使徒无关，由于祂特殊的概念形态，被其缔造的神眷也能继续存在，只是使用相关权能武器，或许会大打折扣——鲜明例子就是万物主宰神眷伽布丽艾尔。 　　权能则如神明层面的浮萍，古神们来来去去，权能永生。 　　倪克斯的黑暗权能曾被万物主宰剥离后掠夺，但现在，黑暗又再次慢慢被倪克斯收纳。 　　神权也非永恒。 　　“不同神明阵营的使徒系，会采用不同的培养课程和机制，最终得以成功毕业者，就会是较为优质的使徒候选者。” 　　“从这一群体里选拔，诸位也会更加轻松快速。” 　　“如果不满意，第一期合同时间一到，就能摒弃这一部分，从新人里继续寻找。” 　　奈特米尔皱眉：“合同时间一到……那岂不是对我们自己的约束？” 　　“不如说，合同制对于诸位神眷，反而是一个重大利好。” 　　马修滔滔不绝说：“至少在罗斯特大陆，如今稳定的社会环境下，总有年轻人不断学习、成长，有一个合同框架的存在，让他们都能约束自己的言行和工作态度。” 　　“合同制度会让使徒们严格要求自我，也让他们内部存在竞争体系，彼此更加用心和认真。” 　　“这些退役、淘汰的前使徒，还会促进社会培养体系的完善，他们会成为各院系的老师，使徒职业会越来越规范和吸引人才。” 　　“同时，使徒们还可以对外输出，比如说蜥型界就有冥界之蛇神眷的红龙格拉汉姆，他们也需要专业的使徒……” 　　皮特曼微微一笑：“合同制度也会约束我们，让我们内部也会互相比较，优秀的使徒可能被挖走、转换阵营。” 　　“不过嘛，这也是需要付出的一点点代价。” 　　他一眼看破马修背后隐藏的后手，不乏风度地说：“至少我是没问题的，数星者大人阵营，待遇向来极好，只是我选人谨慎，所以至今只有贝尔一个使徒而已。” 　　奈特米尔双手抱在胸前：“冥界之蛇大人总是不缺乏追随者的，麾下使徒是最自由的，合同嘛，走个形式。” 　　古尔作为自己人，当即表示大力支持。 　　西浦杜克眉头拧紧：“你的合同要怎么做？” 　　“合同肯定主要维护诸位神眷的利益，这一点我和大家一致。” 　　马修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具体合同年限，各位可以根据需要拟定……当然，脱离使徒身份，一切获得的力量，尤其是权能武器都会收回，禁止使用。” 　　“重在培养专业性使徒，为各位神明，为在座各位神眷更好地工作，这是毋庸置疑的核心。” 　　四公眼神稍缓。 　　马修心说，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最重要的机会，对所有人开放了，每一个只要付诸于努力学习的人，都有机会进入一个神眷集团。 　　在罗斯特大陆上，神与人的关系从未这么近过，不再需要高高在上的解读者，知识与成绩就是进入上升通道的门票。 　　马修这次打开使徒职业化的大门，神眷们要关闭这扇门可没那么容易了，要知道，神眷之间也有竞争关系。 　　麾下使徒质量和数量，很大程度就代表了神眷的能力和实力。 　　神眷们当然也可以一起约定：共同放弃职业化使徒。 　　但，彼此能够相信吗？ 　　谁不会在背后偷偷招募职业使徒，扩展自己的力量和影响力？ 　　比起什么都不做，等别人遵守规矩，当然是相信自己更好。 　　肯定是要找职业使徒，才能维持实力这样子。 　　这是博弈论一个现成的经典案例。 第760章 神眷需求 　　使徒职业化就像是一个潘多拉匣子，只需要打开，四公就无法抗拒。只要他们依旧需要使徒，那职业化使徒就是必然的，此前使徒简陋的选拔机制能持续至今，才是一件怪事。 　　四公们对此没有直接表态。 　　或者说，他们不愿意被马修牵着鼻子走。 　　马修做出标准，四公如果沿用，无形之中就矮了一头。 　　神眷都是心高气傲，难以接受这种情况。 　　马修也不在意，只是将全盘计划继续阐述。 　　“后备役使徒的培养是长期的，所以需要一套清晰的学历标准，用以表现他们基础知识、技能掌握的情况。” 　　“总体而言分成四个阶段。” 　　“专科、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 　　“专科教育，接受专项职业教育，定向培养为固定方向的使徒专科毕业生，注重技能，比如说他念的炼狱系，所学一切都是炼狱相关的知识技能，基本修业年限为2年。” 　　“本科教育，重于理论上的专业化通识教育，兼顾应用上的专业教育和实际技能教育，学制为4年。” 　　“硕士研究生，前提是本科或专科才有机会参与专项统一考试，成为硕士级研究生，硕士必须有对其专注、所研究领域的基础的独立的思考能力，需要在本校发表至少1篇论文。硕士课程为期2年。” 　　“博士研究生，简称博士生，是研究生学位中最高等级。这一层级要毕业，获得毕业证书是最不容易的，要求博士生本人为第一作者身份在《奥秘》或《魔术》至少发表或被接受发表2篇论文。博士通常是3—7年毕业，最迟8年。” 　　马修缓了口气，说：“专科针对性强，几乎都是定向，本科更加均衡，有成为各个方向使徒的可能性。” 　　“硕士、博士则是代表了后备役使徒层面上专业最高水准的研究者学历。” 　　奈特米尔听得直摇头：“太久了，耗时太久。我要召一个博士，岂不是最少要等7年？” 　　“马修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皮特曼倒是替他做了一个解释：“如果我没猜错，马修的意思是，专科和本科就能满足正常使徒职责的需求。” 　　马修心说果然还是有明白人的，奈特米尔这个只玩爱情狩猎游戏的甩手掌柜是懒得用脑子去细想。 　　这方面还是生意人更抓细节。 　　“既然要培养，我当然是要最好的啊，为什么要那些专科和本科？” 　　奈特米尔哼了一声，眼里都是不满：“在座各位，难道不想要直接拿最高水准的使徒吗？” 　　马修不得不站出来，赶紧做一个补充说明。 　　“诸位，专科和本科是基础，这部分后备役使徒里只有很少一部分会成为研究生，考入硕士，甚至成为博士。”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辛苦而且短时间没有任何回报，大量繁重的学习和论文压力会让他们无比痛苦，比起已经毕业的本科、专科生，他们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沉稳。” 　　“博士尤其如此，为了确保博士具有真正引领某一个领域使徒专业知识的能力，毕业率不会高，因为博士已经要和全世界所有的学者去竞争论文和影响力，他们必须肩负起使徒学者的责任。” 　　“没有足够的热忱和兴趣，难以支持动辄10年的长跑。” 　　马修笑道：“因此作为普通职业化使徒，专科、本科已经足够。硕士、博士这两部分高级人才，既可以作为诸位各自阵营里的高级研究人才，也可以是基层管理的候选。”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奈特米尔嗤笑：“想要让他们形成梯度，内部变成一个自下而上的体系。倒是有点意思。” 　　“这群专业性人才毕业后，保持流动性对各位阵营遴选人才，都是一个利好。” 　　马修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演讲：“试想一下，大家是愿意要什么都不懂的外行，还是一个有十年使徒经验的、但是想要转换阵营体验一下在不同神眷老板手下干活的人？” 　　“如此一来，有经验的老兵有，也有才从院校毕业的白纸候补使徒，还有依旧沉心于专业领域的研究生，这样三个方面的人才尽入囊中，岂不美哉？” 　　一番话终于彻底提起众人兴趣。 　　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维序者身份的西浦杜克也问道：“如果铺开后，多久能开始？” 　　“今天会议结束后，我和维克多就能合计出相关细则，先在北方贸易区、西海岸自贸湾区两地展开，埃里克城有‘北方联合学校’，西海岸有‘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湾区分校’，专科、本科培养绰绰有余。” 　　“此外，研究生学院，会在俾斯麦庄园、黑铁堡两地建立。” 　　“里面的指导老师会由我、维克多、古尔、吉赛尔、帕梅拉、喀迈拉、雪莱夫人、兰尼夫人等具有经验的使徒或者长期与使徒打交道的学者担任。我还邀请了一部分其他世界的神秘导师。” 　　“其他世界？” 　　奈特米尔挑眉：“说来听听，你找了什么角色，我倒要听听我认不认识。” 　　“马修，你就透露一二吧，我们也很感兴趣。”皮特曼也附和道。 　　这群四公不见兔子不撒鹰。 　　马修早有准备，也落落大方展示了一番外教名单。 　　“资深伯爵级炼狱使徒，牛头人圣武士罗德曼，历经上百次炼狱作战，擅长集团化指挥和战争，也不缺乏精英式击破的战果，在最为凶险的炼狱主战场也都活跃至今。” 　　“资深夜魔猎人队长白薪小姐，带领猎人小队猎杀众多夜魔战士，骁勇善战，经验丰富，可以说，白薪小姐小队就是我‘替身战士’概念的源头。” 　　“此外还有不方便公布的人物。” 　　暴君这事肯定不能透露，他以后说不定会是意想不到的重要外援。 　　西浦杜克低声：“原来是猎人……他们倒是符合。” 　　其他四公也都终于确定，马修不是搞着玩儿，他要来真的。 　　哪怕他们不加入，马修自己也会推动这件事，到时候由于使徒内部差距过大，他们也不得不融入这个新规则。 　　“既然如此，我同意。” 　　奈特米尔很爽快。 　　“我也同意。”皮特曼说。 　　西浦杜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接下来的时间，四公围绕各自需求，讲述了一番各自麾下使徒需要履行的职责。 　　马修收集他们的要求，加上此前炼狱使徒经验，做了一份需求提炼。 　　数星者玛门的使徒——要求必须拥有较为优秀的数学知识，并且熟悉商业规则和各种操作原理，细心且擅长沟通，皮特曼需要使徒去维持“贪欲交易所”的运转，并且四处寻找具有使徒级投资价值的人或物。 　　骸骨修理者的使徒——兼具扎实的炼金术和工程学基础和动手能力，数学计算、几何绘图、医学解剖也必须在及格线水准以上，制作模型优秀者有加分。 　　冥界之蛇的使徒——具有较高文学、历史、哲学素养，对生与死、爱与恨这样的极端感情概念有独到理解，写作能力佳，外貌形象气质佳，感情经验丰富有加分。 　　万物主宰的使徒——熟识神学、历史，严于律己，节制欲望，并对罗斯特大陆风土人情有着较为清晰的理解，长期出差，抗压能力要强。 　　炼狱之王的使徒——熟知炼狱世界和深渊历史，拥有扎实的战斗基础知识，兼具体能训练、极限作战的能力，团队合作能力较好，能适应长期高强度生理与心理压力。 　　低语者的使徒——熟度社会学、经济学、生物学，对区域性发展、生产力、技术发明拥有清晰的思路，明白不同环境下人类等生命的不同需求，并且能做出正确判断。 　　如此一来，使徒学院六大系培养后备役使徒的标准终于拍定。 第761章 恐龙使者 　　半个月后，《奥秘》和《魔术》联合发布了《关于高校新增‘使徒学院’相关事宜公告》。 　　《公告》中提出，使徒学院的开设，是秉承神眷们的标准，培养出具有职业素养的后备役使徒，以符合各神眷对使徒素质日益增长的要求。 　　经过马修先生、维克多王子与四公的反复商议，最终决定，使徒学院将在“北方联合学校”、“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纽伦丁商学院”、“圣博洛尼神学院”四所学校正式设立。四校又称之为“后备役使徒联盟”，受到四公神眷的授权认证。 　　除此之外，其他院校哪怕开设使徒学院，也是不被四公认可的，几乎不可能成为使徒。 　　四大高校将根据自己实际情况，在使徒学院里开设相应系科。 　　目前四校已公布各自院校专科、本科招生的范围包括： 　　北方联合学校，开设炼狱系、低语系、骸骨修理系、冥蛇系，也是开设最多最全的学院。 　　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开设低语系、骸骨修理系，不论本部还是湾区分校均有招生。 　　纽伦丁商学院，开设数星系。 　　圣博诺尼神学院，开设万物主宰系。 　　其中，具有开设研究生院资质的只有前两校。 　　北方联合学校的研究生院在俾斯麦庄园本部，资源丰富，名扬四海，导师横跨几大神明阵营。 　　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的研究生院在湾区分院，经济发达，交通便利，由资深低语者使徒的铁王子维克多亲自管理。 　　这一劲爆新闻一经公布，就引起了民众们的疯狂。 　　使徒可是传说中神明的仆从，成为使徒一直都是仅存在于美梦里的想法，充其量在一些骑士小说里过过瘾，真要以这作为目标……那只会惹人耻笑。 　　现在两大最具权威的报刊却告知所有人，每一个人都将有成为使徒的机会，只需要考入相应使徒学院，学习、掌握相应知识技能，写出论文顺利毕业，就可能被神眷挑选成为使徒。 　　太疯狂了！ 　　这个世界短时间里改变了太多！ 　　先是贵族当权时代的落幕，后脚又是替身战士体系的出现，现在还推出了使徒学院！ 　　罗斯特大陆真是太棒了！ 　　这是一个何等伟大的时代！ 　　……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少学者和政客从这一条颇占篇幅的公告里解读了更多的内容。 　　首先，使徒学院项目的发起人无疑是马修·俾斯麦与维克多王子，这两位早已名声斐然的当红人物，愿意为更多平民站出来，足以代表北方贸易区、西海岸自贸湾区的确是有远超其他区域的前瞻和理想。 　　其次是四校。 　　以往罗斯特大陆，最著名的学府是科尼高等师范学院，这次却并没有选入四校联盟，可见阿基坦的衰落已经是定局。 　　接下来是学院里的系目，这也代表了综合力量储备的高下。 　　俾斯麦庄园一枝独秀，敢开四系，足以证明其实力的确是远超同群。 　　然后是较为复杂的培养体系本身。 　　专科、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各自都有不同的清晰定位。 　　高学历的优势毋庸置疑，但难度也极其可怕，要和全罗斯特大陆知名学者抢夺《奥秘》和《魔术》的学术版面，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各系对人才的要求也进行了非常清晰的描述。 　　同时，四校考虑到实际情况，也允许一些在校学生转系进入使徒学院，只是转系后需要从头学起。 　　不少优秀学生非常坚决地投入使徒学院，引起了很多讲师的不满，他们辛苦培养的人才居然放弃了原本的路，令他们十分头疼。 　　从此以后，使徒学院就变成了每一年报名数量最多的学院，四大院校也变成了罗斯特大陆上超出其他学府一头的顶流名校。 　　这些小插曲背后，是全民追逐使徒之路的狂热风潮。 　　只是热度虽高，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坚定地站在自己原本的选择上——这就是替身战士对决的热衷者。 　　要对付狂热粉，也只有狂热粉。 　　第一届替身战士联赛也在如火如荼进行。 　　年轻人们对此沉迷，更胜于成为使徒的漫长学习。 　　学习？学个屁！ 　　替身战士的快节奏、高刺激、精彩性都无比直观，看过比赛的人都说爽。又赚又有人气，还能成为代替人类出战的英雄，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职业。 　　说不定我也是一个天才玩家，只需要多加训练，就能进入青训营，成为正式战队成员，走上人生巅峰……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这些马修现在都没有时间去管，庄园九大项目都在陆陆续续完工，光是去现场视察和看实战效果，就占据了他绝大多数时间。 　　机械魔杖正在有条不紊地定制，确保每一名替身战士的法师都能用上最新版本的魔杖，魔杖的技能组也需要反复测试计算，以确保符合操作者的需求，功能最大化。 　　北联火炮发射车也正式出炉，作为庄园机动战力里射程最远的兵器，它的射程可以达到4公里，覆盖区域极大，配套的尖锥双爆弹式火炮也在陆续生产。 　　深渊产能站在吉赛尔和兰尼夫人通力合作下正式面世，耗时总计两个月，工程精度要求极高，好在机控机床的出现，将深渊电池魔能泄露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这一标志性工程的竣工，代表俾斯麦庄园已经有了可替代的强大能源供应，极大减少了对金属、魔能蛛丝的消耗和依赖。 　　如今俾斯麦庄园最强壮的两条新腿，分别是深渊产能站、梦魇级机控机床。 　　强力新能源和工具母机给庄园带来了质变，也推动埃里克城进一步扩大规模，如今埃里克城接入产能站，再也不用抠抠搜搜用魔能，布满城市街道的蛛丝灯泡一天24小时散发出白光，真正符合这里不夜城的外号。 　　迷迭香在农研部新人豪斯曼的悉心培养下，大规模推广种植，目前已经开始逐步推向市场，这种与肉类极其搭配的香料开始进入千家百户。 　　就在庄园日益强盛、发展更上一层的时候，马修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蜥型界访问团结束了为期两个半月的友好访问，并且带回了一名恐龙访客。 　　“初次见面，很荣幸能来到阁下的世界，在下叫做阿贡。” 　　访客从一头鸵鸟身上跳下，非常谦逊礼貌。 　　它有坚韧的腭部、四肢和尾巴，全身充满强劲的肌肉与结实的骨骼，个子小小的，头顶只到马修肩膀，脑袋很大，牙齿尖锐。 　　“因为在下天生能迅速理解各族语言，受酋长命令，作为恐龙合酋长国外交官，前来拜访。” 第762章 龙？就这？ 　　恐龙外交官阿贡表现得彬彬有礼，不论措辞还是姿态都很低，让马修有点出乎意料。 　　蜥型界基本都是分散的部落文明，除去丛林法则之外也衍生出了一些公认的文化和规范，但比起罗斯特大陆经过千年时间完善的人类社会，还是过于落后。 　　阿贡清晰的发音，流畅熟练的文字运用能力，都表现出他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出访工作，显得轻车熟路。 　　“你好，阿贡，我是马修·俾斯麦。” 　　马修伸出右手。 　　阿贡抬起右爪，它的爪子都经过精心修剪，被剪成圆形，看起来毫无威胁。 　　“马修先生，能够得到您的接见，实在不胜荣幸。” 　　马修笑了：“不用太客气，如果你听了我们的访问团讲过我的事，那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不怎么讲究的人，更喜欢直来直去。请坐。” 　　阿贡有些拘谨地踮起腿，努力坐在了椅子上，但由于屁股上的尾巴，它只能坐很小的一块地方。 　　“一路上已经听过马修先生的种种传说，要不是见识过卢卡斯先生一行展现出的神奇知识和不可思议的力量，哪怕是我，可能也会觉得是一场过于浮夸的吹嘘。” 　　恐龙外交官所说也不完全是吹捧。 　　最初阿贡被酋长加急命令，让它从一个正在商谈的部落赶回来，阿贡是有点恼怒和可惜的，眼看着已经要谈成合作，关键时刻一向聪明果断的酋长大人怎么就脑子有点发热呢？ 　　阿贡出访的部落叫做“白鱼部落”，他们这一支龙裔生活在水边，是天生的捕鱼者和养鱼者。 　　白鱼部落原本数量不多，可依靠对水源动向的掌握，以及天赋中对鱼群利用，让它们数量越来越多，已经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中型部落。 　　虽然比不上恐龙酋长国、飞龙王国、猎戮一族这样名响一方的龙裔团体，但未来可期，光是能保持食物充裕这一点，就让阿贡很早就觉得，它们必定会成为一方说得上名号的势力。 　　酋长大人下令，阿贡不得不立即返回。 　　更可笑的是，传令兵转达的话简直让人费解。 　　——有一支访问团到达酋长国，有红龙格拉汉姆大人曾经的追随者，请务必接到传信后以最快速度返回。 　　阿贡叹了口气。 　　红龙格拉汉姆的确是蜥型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龙族的地位注定它们不会管龙裔的事，不论怎么讨好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再说了，格兰汉姆大人光是处理龙岛的龙族事务，就已经根本抽不开身了。 　　回到酋长国后，阿贡发现来访者非常奇特。 　　他们有着与龙裔截然不同的生理构造，大多矮小而消瘦，没有尖牙利爪，看起来十分平和，但又有着某种引而不发的自信。 　　本着外交官的谨慎与礼仪，阿贡和访问团的团长卢卡斯进行了正式会晤。 　　从最初的好奇到吃惊，再到费解，再到头晕眼花……阿贡觉得自己和卢卡斯，一定哪一个有问题！ 　　这群人太奇怪了！ 　　他们自称是跨界而来，从另一个名为罗斯特大陆的世界进入蜥型界，那里属于另一位神明“万物主宰”，和这里崇高的“冥界之蛇”属于同一类的古神，似乎以前还发生过神战…… 　　酋长国的战士听过阿贡的翻译后勃然大怒，一个个想要去和他们“切磋”，然而都被他们派出的一个身着甲胄的小个子一拳放倒。 　　只有一拳，不论谁来都是一拳。 　　当时恰逢一头龙族从空中掠过。 　　那是绿龙杰德，浑身鳞片如同翡翠，双翼舒展犹如两片晶莹剔透的优雅水晶，它所到之处，各种龙裔都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生怕激怒了至高的存在。 　　酋长国包括酋长都不得不跪在地上。 　　卢卡斯一行却指着空中，一个个说着什么。 　　听懂他们所说的阿贡则是目瞪口呆。 　　——绿龙啊，可真少见，有没有机会抓回去？让古尔先生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制作出另一头龙形兵器。 　　——不行，不能惹事，马修先生说过，不能主动动手。要和平。 　　——确实。不过如果它主动打我们，那我们动手就很正常了对吧？ 　　——有一说一，夜魔战士和夜魔将军都腻了，龙族打起来应该会很带感吧…… 　　——嘘，谨言慎行。 　　更让阿贡头晕的是，绿龙杰德注意到了地上不跪的外乡人，生性高傲的龙族无法无法接受，俯冲下来，想要捏死这几只胆大包天的虫子。 　　俯冲下来的绿龙杰德，大口张开，口中喷出蕴含剧毒的龙息，浑身鳞片散发出恐怖的毒雾。 　　它靠近地面的一瞬间，那身着甲胄的小个子高高跳起，一拳正中杰德龙头眉心，把绿龙打得歪歪扭扭栽倒，撞倒大批树木，当场昏迷在地。 　　——就这？不是说12龙族强无敌吗？怎么仁王0号机一拳就倒地？ 　　——不是吧？奎恩队长你也太猛了……别把它给打死了，不过打死也正好，带回去给古尔先生改造。 　　——不太对劲，这头绿龙该不会是未成年吧？这么虚，也太弱了。 　　看到这一幕，不论阿贡还是酋长，乃至一干瑟瑟发抖的恐龙战士，都鸦雀无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卢卡斯咳嗽了一声：“那个，阿贡，这头绿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生病了还是状态不太好？” 　　“……” 　　阿贡有些艰难地说：“……这是绿龙杰德大人，十二龙族里也不算弱，蕴含恐怖的毒素，一口龙息就能毁掉一个部落。” 　　“原来如此。” 　　卢卡斯提了提裤腰带，圆滚滚的肚子抖了一抖：“看来它是擅长用毒素进攻的类型，难怪肉搏很弱，我们这边的仁王0号机恰好是近战好手，侥幸侥幸。” 　　龙族到底是龙族，绿龙杰德很快就醒了过来，它拼命反击干掉这群逆龙者。 　　蜥型界的龙岛龙族，哪受过这委屈！ 　　结果又被那仁王0号砰砰两拳给锤趴下了。 　　醒了后绿龙杰德继续疯狂挣扎，回头又被锤翻在地……这个过程不断重复。 　　阿贡人已经懵了。 　　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让卢卡斯他们放过龙族，人家会听吗？ 　　劝告绿龙认怂求饶，那可是龙族，真正最高位的种族，怎么可能……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更恐怖的龙物。 　　红龙格拉汉姆出现，龙族内部拥有某种心灵感应，作为龙族中最强的存在，格拉汉姆就是蜥型界的守护神。 　　“大胆！”格拉汉姆看到伤痕累累的绿龙，龙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冒犯龙族，该死！” 　　“那是格拉汉姆大人，最强龙族，也是伟大冥界之蛇的神眷……” 　　阿贡话才说出一半，访问团又有一个人冲了出来。 　　她挥舞一根奇特的鞭子，竟然隔空抽得格拉汉姆踉踉跄跄，痛得不断颤抖。 　　回过神后，格拉汉姆愤怒地喷吐龙息，背后浮现出一副漆黑双翼，那是格拉汉姆战无不胜的权能武器“死亡之翼”，龙息也变成了纯黑色的死亡之火。 　　可那女战士手里鞭子却有一种诡异力量，直接抽碎死亡之火，丝毫不怵。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 　　阿贡和酋长对视一眼，都读出对方所想。 　　我的龙神！来的到底是一群什么怪物啊！ 第763章 肉、盐、药与蓝晶矿 　　回忆起这一幕幕震摄人心的画面，阿贡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访问团随便一个成员都能击溃一头巨龙。 　　手持鞭子的女人竟然和最强的红龙格兰汉姆有来有回，完全不落下风。 　　他们展现出远超蜥型界的恐怖力量，让向来强势的龙族也为之忌惮，不敢采取过激行为。 　　最终的情况是，格拉汉姆久攻不下，不得不和卢卡斯握手言和。 　　绿龙杰德也被格拉汉姆带走，送回龙岛好好反省，避免再有这样的不和谐情况发生…… 　　“打起来了？” 　　马修听得皱眉，目光看向一旁的卢卡斯：“为什么会这样？” 　　卢卡斯赶紧解释说：“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们无法理解龙族语言，双方根本没有任何沟通，绿龙杰德就对我方采取了激进的攻击……访问团本着紧急避险原则，不得不保护自己。” 　　虽说不同地域种族文字语言不通，但骂人和干架的表达那是都看得懂的。 　　“这样啊，那也合理。” 　　马修点头：“龙族那边怎么说？” 　　“格拉汉姆先生听到马修先生您的事，就立即改变了态度，表示会好好告诫龙岛，让龙族们不要干扰我们的正事。” 　　卢卡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论私人关系如何，马修始终是这里的主人，是自己顶头大老板。公事私事不可混为一谈。 　　“这是格拉汉姆先生让我转交的信笺。” 　　他从随身小包里翻出一枚锈红色的鳞片，放在了会议厅石桌上。 　　“马修先生，请小心可能有诈。”索伊提醒说。 　　马修也说：“星期五，给我分析一下这东西。” 　　悬浮的金属小球投射出绿光，笼罩在鳞片上。 　　“采样分析中……” 　　“真皮性骨板构成，前端插入鳞囊内，后端游离，呈覆瓦状排列……疑似骨鳞。” 　　“微观结构解析生成……” 　　“优秀的四元素亲和力，可存储接入阿克夏……” 　　“核对样本与数据排查中……” 　　“该物为稀有属龙鳞，具有能量传递、短暂存储、信息承载等功效。” 　　“已破解内部信息，请问是否需要展示。” 　　马修说：“展示。” 　　星期五1号分机绿光直射红色鳞片，折射在墙壁上。 　　一副画面缓缓浮现。 　　一个巨大的红色龙头若隐若现。 　　“马修·俾斯麦，奥萝大人说过你，蜥型界是我管辖的地界，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只要你不干涉龙族，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也管不着。” 　　格拉汉姆的声音经过翻译，听起来有几分木讷。 　　马修听得直皱眉：“似乎他对我们有点误会……看来得找时间，派几个人好好去和它谈谈。” 　　阿贡则是听得浑身鳞片都绷紧。 　　这是……要教训一顿格拉汉姆大人的意思？ 　　换成另外的人，它只会觉得吹牛口气大。 　　然而眼前这位派出的访问团，阿贡是用自己的双眼见证过，简直就是一群人形龙族。 　　那个鞭子女士就能挡住格拉汉姆，绿龙杰德被另一个瘦弱的骑士压制地喘不过气，如果想要动手，怕是整个龙岛成员都得倾巢而出，或许才有机会。 　　可是。 　　这仅仅是人家的一支访问团……却已经让蜥型界的龙如芒刺在背，正规军一出，必定会横扫蜥型界！ 　　难怪生性高傲的格拉汉姆大人都不得不服软。 　　说出“不干涉龙族，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也管不着”这种看似强硬，实则已经默许的话。 　　马修心里更多是不爽。 　　我的访问团，你红龙格拉汉姆不仅不照顾，反而还给我添堵，这叫什么合作精神？这还是顶上都是奥萝这个老板的情况。 　　看来使徒不仅需要职业化，神眷以后也需要进行改革。 　　难怪蜥型界基础这么好，物产丰富——否则养不活这么多龙裔，发展却慢如蜗牛，各方争战不休，纯文明发展上被罗斯特大陆吊打。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蜥型界发展过好，反倒对罗斯特大陆之后的进入是一个阻碍。 　　双方合作，除非处于微妙的势均力敌，通常会存在一个主导方。 　　马修看向卢卡斯几人：“访问报告书呢？” 　　卢卡斯后面的芙兰朵露递上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马修一页页慢慢阅读。 　　芙兰朵露笔记做得很细致，在重点区域都专门做了标记，一眼就能看到。 　　蜥型界的大地、海洋和天空都存在竞争，四大族裔是里面的佼佼者。 　　四者分别是“恐怖直立龙（即恐龙）”、“飞行狩猎龙（简称飞龙）”、“猎戮一族（简称戮龙）”、“水龙部族（简称水龙）”。 　　恐龙建立“恐龙酋长国”，占有大量优渥土地；飞龙成立“飞龙王国”，雄踞群山，拥抱天空；水龙散布海中，各有领地，水里就是它们的地盘；戮龙则是一群龙裔的游牧民族，以狩猎其他龙裔、掠夺作为生存之道。 　　此外还有很多小部落，不过影响力和凝聚力都不如这四者，数量也要少很多，只是因为蜥型界地域广博，彼此之间截然很少。 　　加之各种天险丛生，龙裔生存状况其实堪忧，百年前的很多部族都已经消失。 　　以恐龙酋长国为例，它们拥有陆地上最多的龙裔数，约莫在30万左右，不过里面大多数都是阿贡这样的非战斗成员，既不高大，也不壮硕。面对强壮凶悍的敌人戮龙，恐龙们一直处于下风，不得不放弃大片土地，躲避到天险之地。 　　恐龙们以种植小浆果和一种圆条果为食，但失去了最适宜种植的平原，躲在丘陵和山地的它们，食物缺乏越来越严重。 　　报告书里指出，根据壁画、石刻以及恐龙老者描述，几百年前的恐龙身材高大，但食物缺乏让它们后代越来越矮小。 　　芙兰朵露判断，恐龙一族食物越来越匮乏，并且肉类长期不足，导致整个种族矮小化，只有矮小者才能更好生存下来，便于藏匿，而且耗费食物更少。 　　除去缺少肉类为主的食物外，恐龙还缺少药物和盐，体质较差。 　　越强的龙裔越是像龙族，就有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生育率低。 　　因此剩余至今的龙裔，都比祖上要弱不少，不论是肉体强度还是四元素利用，换取了族群的长久延续。 　　过去龙裔人均会用四元素巫术，现在大多数都不会，只有极少数能觉醒血脉，掌控这种神秘的强大力量。 　　但恐龙一族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和优势，它们内部团结，沟通能力很强，脑子聪明。它们很早就开发出了各种工具，用以种植和抵抗戮龙入侵，里面最有价值的是一种“蓝晶矿”。 　　蓝晶矿其实就是古代强大龙裔的化石，蓝晶制造出的长枪、盾牌、弓箭都是恐龙酋长国应对入侵的战略级武器。 　　芙兰朵露借了蓝晶武器做过一系列实验，结论是，这种材质本身能吸附阿克夏，能完美支撑和释放四元素之力。 　　虽然远远无法与权能武器相比，但蓝晶是天生的高等魔术材料，如果庄园以后要仿制权能武器，这是目前最接近的材料。 　　…… 　　马修放下手里报告，对阿贡露出一个笑容：“阿贡先生，俾斯麦庄园对贵方发展和平的价值观非常认同，不知道酋长国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技术、文化、贸易层面上的互相合作。” 　　“合、合作？” 　　阿贡大吃一惊。 　　在它想来，这次只要能勉强维系酋长国的自治已经是最好结果…… 　　阿贡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好像酋长国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都人均龙族了，我们这些不成器的龙裔后代，完全不是对方眼里的对手。 　　“那个……不知道，马修先生想要怎么合作？” 第764章 蜥型界生产建设兵团 　　“索伊，给客人倒茶。这杯茶都凉了。” 　　“抱歉，是我疏忽。” 　　索伊给阿贡换上了一杯茶，并且贴心地换了一个大茶杯，让恐龙比较宽大的嘴能够方便饮用。 　　马修这才说道：“我这人向来直接，也不喜欢打小算盘，合适咱们就一起合作，不合适也不必强求。总而言之，进入蜥型界是我们庄园贸易的大战略。” 　　阿贡心里明白。 　　俾斯麦庄园入主蜥型界已经是必然，他们掌控了安全通过世界壁垒的通道和节点，又有强大的武力和后勤物资。一旦进入蜥型界，就如同巨人踏足于小矮人的国度，没人能阻止他们的脚步。 　　他们可以没有恐龙一族，但酋长国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会再有。 　　但秉承外交官的职责，阿贡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严：“只要是有益于双方的合作，酋长一定会同意的。” 　　“当然，双赢一直是我追求的基本原则。” 　　马修笑了一声：“首先呢，我想，我们双方可以初步在食物、药品、盐、基础工具、原材料这些方面达成合作。” 　　“您的意思是，我们用原材料来换取食物、药品这些吗？也就是蓝晶矿？” 　　阿贡很清楚，酋长国最有价值的交易物就是蓝晶，这也是国家最大的依仗。 　　“可是，马修先生，蓝晶矿很少，而且寻找和挖掘都非常困难……我们能用于交易的数量很有限。” 　　“没关系。” 　　马修毫不在意：“我也不瞒你，蓝晶矿对于我们来说的确很有研究价值，具体交易价值如何界定还需要进一步评估。” 　　“当然，这是最基本的以物易物交易。” 　　“只要拟定一个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交易模式，定下价格，后续贸易就能持续进行。” 　　“不过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方式，过于麻烦。” 　　阿贡心里一紧，爪子紧紧抠着自己腿上鳞甲。 　　交易麻烦……最简单的当然是直接拿过去。 　　他一咬牙：“马修先生，我们恐龙一族是热爱和平的龙裔，但面对任何威胁和暴力，也绝不会屈服。” 　　“嗯，当然，包子脾气不可取，那不就是纯粹被压榨的电池了？” 　　马修笑了一声，心里很清楚对方的想法：“我更喜欢的方式是，恐龙酋长国和我俾斯麦庄园一起，签订产业技术入股共享协议。” 　　“产业技术入股共享……协议？这是……” 　　阿贡有点无法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以成熟的大规模培育种植粮食的技术、种子作为技术入股，和恐龙酋长国一起分享蓝晶矿这种原料。” 　　大规模培育种植粮食、种子，这两个词让阿贡呼吸都要停止。 　　“这……马修先生，请问能透露一下是什么粮食吗？” 　　“两种很方便种植的粮食，产量都相当不错。” 　　马修看向索伊：“去，拿一下簇红薯和土豆的样本和制作成食物的成品。” 　　索伊匆匆离去。 　　马修这时候说道：“为了方便我们双方合作，减少猜疑，增强凝聚力、形成利益共同体，我有一个方案。” 　　“由俾斯麦庄园这边牵头，和我们庄园核心合作伙伴黑铁堡，再加上恐龙酋长国一起成立一个‘蜥型界生产建设兵团’，工作成员由双方成员一起组成。” 　　“生产建设……兵团？到底这一团体是用于战争，还是种植农作物？”阿贡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大大的疑惑。 　　“既要屯垦，也要戍边。” 　　马修简练地给予了这一团体定位：“具体来说，平时负责农垦、畜牧、勘探、采矿等生产发展事项，但面临蜥型界复杂的外界挑战，也有战斗成员能保护兵团的合法财产。” 　　阿贡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俾斯麦庄园会派遣战士进入建设兵团，来守卫农垦和矿场？” 　　“不。” 　　马修摇了摇食指：“本身与蜥型界的合作，其实庄园也是获得了两位半神的许可，不能再介入你们内部的纷争，不干涉他国、其他世界内政，这是俾斯麦庄园一贯原则。” 　　阿贡一阵失望。 　　“但是呢，我们会提供给你们适合的工具和技术，并且也会辅助培训卫戍的士兵，毕竟，兵团农场可能遇到其他龙裔和野兽的袭击。” 　　马修话锋一转：“不过主要卫戍工作需要你们自己来做，明白吗？我们更多是给予技术指导，工具和设备的提供，要按照每个世界的基本法来……” 　　阿贡立即点头：“明白。” 　　对方说得委婉，但它已经心领神会——俾斯麦庄园是幕后靠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震慑不少潜在觊觎者了。 　　别的不说，龙族不会再来找麻烦，至少在建设兵团的区域。 　　这就少了一个不确定的天灾。 　　“马修先生，样品到了。” 　　索伊一手端了一个盘子回来。 　　左手盘上是才从土壤里挖出来的簇红薯和土豆，右手盘上是蒸熟的红薯和土豆。 　　阿贡试着尝了几口，眼睛一亮：“味道很好！比浆果还要好！而且很顶饱！” 　　它有些希冀地问：“种子种植下去，一年产量是多少？” 　　索伊对这些数据如数家珍：“土豆的话，一年保守亩产量在3000斤左右，簇红薯产量在4000斤左右，都能一年种植两季，所以年产量分别是3000公斤和4000公斤。” 　　蜥型界度量衡还没统一，恐龙酋长国有一套自己的统计方式。 　　阿贡要了一张纸，用炭笔在纸上计算了一番，眼睛陡然睁大。 　　“一亩地一年竟然能养活20个龙裔！天啊！” 　　它声音在难以抑制地发抖。 　　按照俾斯麦庄园的单位算法，如今酋长国内一年每亩浆果总产量虽然也有2000斤左右，但这东西完全不顶饱，大多数都是水。 　　真正的重点口粮圆条果，一亩地一年正常产粮800斤左右，和簇红薯更是差了整整10倍！ 　　考虑到圆条果很受天气影响，暴雨或者暴晒都容易减产，簇红薯和土豆完全埋在地下，不需要太多打理，收成稳定，简直是神赐之粮！ 　　“我方愿意，非常愿意和贵方一起，成立‘蜥型界生产建设兵团’！” 　　阿贡当即拍胸口保证，酋长一定也会同意这个百利无一害的合作协定。 　　他知道条款里肯定有不利之处……但这种神之粮食不要？傻逼！ 　　别的事情在粮食面前，都是小事。 　　先吃饱再说其他。 　　具体条款，当然是由卢卡斯和阿贡进一步协定，阿贡也需要回去对酋长汇报，因此双方一路再度赶赴古德涅维帝国，路上开始进行初步框架搭建。 　　马修这边则是在考虑建设兵团的人选。 　　他看向面前的金发少女：“我打算让你去蜥型界建设兵团，担任庄园方的负责人。你怎么想？” 　　芙兰朵露坚定地说：“老师让我去，我就去。一定不会给庄园丢脸。” 　　“其他人我不太放心，你去既可以锻炼独当一面的能力，也能更加全面掌握蜥型界的具体情况，为庄园下一步开发蜥型界打好基础。” 　　马修笑道：“你的报告写得非常好，给我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判断依据。” 　　芙兰朵露恭敬地说：“都是老师教得好。” 　　马修大手一挥：“去吧，你想想你要什么人，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高配。” 　　转过身时，芙兰朵露古波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小小得意。 　　老师终于承认自己了，第一步，成功。 第765章 要想富先修路 　　马修用手机联系上维克多，两人就如何配比组建建设兵团一事进行了细致的探讨。 　　两人统一了思路，进一步清晰了庄园方在建设兵团里的立场。 　　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在蜥型界生产建设兵团里，兼生产指导和建设顾问，第一目标是让建设兵团能够稳定开垦并且挖掘出蓝晶矿，第二目标是带得动当地粮食种植产业发展，让恐龙酋长国能够早日脱贫致富，免除如今营养不良日益矮小的不利局面。 　　考虑到当地可能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情况，毕竟是另一个风俗文化完全不同的文明世界，维克多提议，一定要建设一个稳固的建设兵团大本营，首先给予当地龙裔以充足的信心和对未来的展望。 　　艰苦生活对大多数生命而言都是一种周期性的经历，本身也能接受，但看不到希望才是最绝望的痛苦。 　　如今恐龙酋长国正面临粮食骤降，外界戮龙压迫带来的一系列恐慌，打打不过，吃吃不饱，龙心惶惶，内忧外患。 　　“我想，还是尽快送去第一批援助的粮食为佳。” 　　维克多说：“既可以换取第一批的蓝晶矿石，也能让酋长国明白我们合作的诚意。” 　　“那就北方贸易区先出这一批粮食。”马修说。 　　“还是由我们湾区出吧，你们出盐，反正卡尔马不缺盐。”维克多闷闷道：“也不瞒你，最近湾区粮食储备是太多了，魔术水稻、魔术小麦、土豆在湾区的收成比你之前给的数据多了三成，粮食储存太久，最终也会坏掉。倒不如现在拿出去投入到蜥型界。” 　　马修一笑：“可以啊老维，不声不响搞出一个大粮仓。大多人都盯着湾区的经济和工业发展，反倒是忽略了你对农业上的巨大投入。” 　　水土、气候、湿度的先天差距，导致卡尔马这里粮食产量比起萨克森温暖平原总要差一截。 　　“倒也不是，整体而言，还是有很多区域缺乏粮食。” 　　维克多那边语气还是比较严肃的。 　　“经过黑铁堡相关调研人员四处实地调查，哪怕是萨克森境内，也有不少平民一天只能吃一顿，地区性差距很大。” 　　“现在我越来越能体会当初你的心情，粮食问题的确是发展的第一大基础，不仅是技术层面的种植产量，还有一个更加困难棘手的分配问题。” 　　“说来都有点让我不敢相信……有些人宁可一天只吃一顿，也不愿意离开贫瘠的家乡。” 　　这位铁王子感叹：“还是有很多人，尤其是老人，不愿意改变的。离开他们几十年的生活环境，他们就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什么都要重头开始，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马修对此倒是也有一些体会。 　　说起来，埃里克城之前对周围村镇的引导也有这个问题。 　　贫困问题会是长期存在的一大难题，必须做好舆论和宣传，并且进一步制定出相对健全的安置、扶贫方案，这在现代社会国家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如今的罗斯特大陆了。 　　“好在有轨道铁路网。” 　　维克多笑道：“你那句话说得真好，‘要想富先修路’，尽量将周围的村镇都纳入轨道网体系，解决了绝大多数难题。” 　　西海岸自贸易湾区的两大框架，一是确保大量刚需商品能够自产直销，二是健全辐射周围主要交通枢纽城市的铁路网。 　　这两点也相辅相成，优良的运输基建让湾区贸易能力不断加速、减少成本，大量商品集中生产和供应，避免购买者和中间商进一步耗费成本到处收购，从而能够将很多成品价格进一步降低。 　　优秀的运输能力带来了大量就业机会，也带动了不少本来死气沉沉、几乎被放弃的村镇。 　　粮食成本降低，售价也能够继续下调，同样金币的购买力就变相上升了。 　　“抱歉，似乎我说太远了。” 　　维克多失笑：“实在是种种变化，都在短时间完成，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马修能理解。 　　从手工作坊的生产环境，进入集中式工业化生产时代，这种日新月异的跨度当然会让人兴奋和如陷梦幻。 　　马修努力了几年，就是为了带动实现如今的局面。 　　“萨克森煤矿众多，矿区搭建和维护，半成品当地加工，就由黑铁堡来负责。勘探、统计、发展技术指导，主要由学术能力更强的俾斯麦庄园来，我们这边配合你们，你觉得如何？” 　　维克多给出了足够诚意。 　　他很清楚黑铁堡的能耐，迄今为止，虽然黑铁堡在罗斯特大陆已经渐渐成为不容忽视的强力庄园，可综合实力与俾斯麦庄园依旧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过由于维克多早就做好了定位，黑铁堡专注于中低端大量硬通货商品的加工生产，包括铁、铜、煤、炭为主的原料粗加工，以及农具、铁轨、机械零件、炼金部件、巫术计算机外壳、巫术子弹等深加工产品，这些是不可或缺的。 　　俾斯麦庄园做高端标准和产业。 　　黑铁堡承接低端大批量的产品。 　　这是黑铁堡能成为俾斯麦庄园最亲密合作同盟的核心原因之一，双方能够上下游直接对接。 　　“好。” 　　马修满口答应：“我这边派出的负责人是芙兰朵露，你那边呢？” 　　“杰洛特。” 　　这个名字马修有印象，在起源高堡三方会师那一次，黑铁堡的带队者就是这位杰洛特。 　　“杰洛特本来是黑铁堡的护卫团团长，不过我发现他很擅长做出判断和指挥，这纯粹浪费在战斗上可惜了。所以我让他去都灵的四海庄园学习了一圈，现在是黑铁堡的发展战略部部长，煤炭工厂和钢铁冶炼也属于他管辖。” 　　马修有点意外：“这个职位……听起来已经像是黑铁堡具体管理人了，施密茨呢？” 　　“施密茨得替我到处走动。” 　　说起这维克多语气冷淡：“虽然黑铁堡发展不错，湾区也展现出不俗前景，还是有不少人在后面扯后腿。佐敦那边，只能由施密茨帮我去走动，避免那些人背后小动作。” 　　马修秒懂。 　　这就是维克多身份的敏感处。 　　萨克森国王加洛林二世才不到五十，依旧年富力强，王储“光太子”爱德华·加洛林二十多岁，风评颇佳。 　　正常情况下，只要维克多当一个尽情享乐的王子，那是什么事都没有，偏偏他一直想要做出事业，提高萨克森王国的综合国力。 　　那么随着黑铁堡影响力日益增大，维克多难免会受到国王、太子一定程度的猜忌，背后别有用心人再一怂恿谗言，那就说不好了。 　　精于社交、长袖善舞的施密茨在首都佐敦，确保维克多和国王、太子的联络能够直线抵达，风险就会减少很多。 　　“我们这边的成员，还是由你们那边总负责吧，杰洛特会配合芙兰朵露。”维克多给出了直接的表态。 　　马修心里稍定。 　　出师在外，就怕命令不统一，没有一个确切的总指挥。引起的无尽内耗和扯皮，那才是一个麻烦事。 　　“我们这边会派出‘征服者’小队常驻，还有神眷级的战力坐镇。” 　　马修也表示：“红龙那边打过招呼了，安全方面有保障。” 　　“这方面我不担心。”维克多笑：“你为了战略资源还是舍得投资的，底牌总是很多。” 第766章 以牙还牙，百倍偿还 　　会议厅里，马修一干人正在吃火锅。 　　热气袅袅，香味四溢，趴在窗台上的杯子猫都馋哭了。 　　长夜漫漫，黑暗时代又没什么事做，通常娱乐活动不是玩巫术计算机就是聚餐。 　　叮叮叮。 　　话机响起。 　　索伊过去接起电话，一会儿之后匆匆回来，脸色很不好：“马修先生，出事了。” 　　“最新消息，建设兵团那边遭到3头龙族袭击。” 　　“它们毁掉了两个矿洞，造成17个人生死不明，2个矿工重伤，芙兰朵露小姐、杰洛特先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芙兰朵露小姐更是陷入昏迷。” 　　马修脸上笑容荡然无存。 　　“索伊你等一下。”他放下筷子：“叫布鲁克、乌鸦、斯派德、雪莱夫人、兰尼夫人过来开会。” 　　“是！” 　　火锅当即被撤掉。 　　吉赛尔和帕梅拉也都意识到这次可能要出大事，都没怎么说话，各自思考着。 　　马修心里憋着一股子火。 　　建设兵团出去半个月，矿区才刚刚搭建起来，这群龙族就来定点打击，摆明了就是报复来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马修一看，是维克多。 　　“马修，建设兵团那边才动工不久，被龙族攻击了……” 　　马修心里憋着一股子火。 　　之前自己才答应得好好的，说安全有保障，回头就被龙族给攻击了大本营，简直是啪啪打脸。 　　“这事我会亲自过去处理。” 　　马修咬牙道：“不管是龙族还是什么东西，既然敢攻击我，那就得给我做好被定点打击的准备。” 　　“我也一起。” 　　维克多说：“现在我就带炼狱巨怪过来和你汇合。” 　　“好。到了说。” 　　马修挂断电话。 　　会议厅里，几个重要核心管理层已经到齐。 　　马修看向索伊：“继续说，说仔细。” 　　索伊这才调整呼吸，开口说：“建设兵团遭到3头龙族突然袭击，两个矿洞被毁，施工期间的高炉和运输轨道也遭到破坏，建设兵团有17个人生死不明，2个人重伤，芙兰朵露小姐、杰洛特先生都受了伤，芙兰朵露小姐昏迷。” 　　众人脸色骤变。 　　这还是俾斯麦庄园在绯蝗入侵崛起后，第一次有外部势力敢于这样肆无忌惮地进行战争式攻击。 　　索伊尽量简练精准叙述整个过程。 　　“就在半个小时前，矿区出现了两头龙族。其中一头是曾经被访问团教训过的绿龙杰德，另一头是更强的黑龙提尔。它们以有一头冒犯它们的龙裔逃入建设兵团驻地，要进入矿区搜寻为由，和撒库拉小姐打了起来。” 　　“撒库拉小姐有权能武器‘禁鞭’，虽然对方是两头皮糙肉厚的纯正龙族，但也打得不相上下。” 　　“但这时候又有一头龙族从另一边偷袭，根据酋长国外交官阿贡先生观察，那是龙族的银龙席尔瓦，杰德、提尔、席尔瓦都是龙族里较为活跃的成员，它们经常以狩猎龙裔、和各种魔物交配取乐，也没人能约束它们。” 　　“征服者小队试图阻止席尔瓦，却被它扭曲金属的力量束缚，导致矿区被毁了大半，多人受伤。” 　　“肇事的三头龙最后都逃之夭夭。” 　　每一句话都让在座人脸上难看一分。 　　马修望向斜对面的布鲁克：“庄园现在可用战略级战力有多少？” 　　公安部部长布鲁克沉吟片刻，熟练地报告说：“北联火炮发射车12台，火炮弹药3200发左右。” 　　“黄金级替身战士5具全部调试完毕，平均等阶在LV65左右，沿用破界者小队数据，做了全面机体更新，交接已完成。” 　　“轨道骑士2.0全面更迭完成，做了水陆两栖优化，依靠魔术回路能在海面自由行动，总计20台，随时可以出动。” 　　“舒克在星期五指导下复刻金鯱号，对替身战士的第一阶段飞行改造也已经完成，黑铁级空中战士库存有25具，携带1挺便携式狼铳和2枚尖锥火炮双爆弹，杀伤力和机动性都得到了保持。” 　　“如果需要的话……俾斯麦级堡垒也可以出动。” 　　马修眼睛一亮：“这个已经完工了？” 　　“三期测试都已通过。”布鲁克点头说：“理论上已经符合星期五给定的投入实战应用标准，平均战力评级在LV90。” 　　平均战力评级LV90？ 　　马修这次是真的意外，万万没想到，俾斯麦级堡垒居然一跃而成现最强作战兵器。 　　不过考虑到梦魇级机床的基础提供，以及星期五这个专精于战斗的教官专业辅导与优化，能有这个水准倒是可以理解。 　　“本次作战，会在空中进行，所以陆战部队暂时不动。” 　　马修问星期五1号分机：“破界者小队5具黄金级替身战士的飞行加装，能现在完成吗？” 　　“有舒克技师的操作，总计预估需要40分钟。” 　　“好，那就安排舒克现在就去做。你去跟着舒克。” 　　“收到命令。” 　　吉赛尔提出：“1号分机还是跟着你吧，我的2号分机先给舒克使用。” 　　“也行。” 　　马修点头。 　　2号分机金属球飞出会议厅，一路直奔目标人物舒克。 　　“现在我以俾斯麦庄园最高领导人身份，告诉各位。” 　　马修严肃地说：“俾斯麦庄园面对前所未有的外部势力挑衅、入侵，我们的劳动者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我们的发展和生产遭到破坏，我们的和平共处原则遭到践踏。我们需要给予最坚决的回击，以保障我们每一个成员的利益！” 　　“现在我宣布，俾斯麦庄园进入战时戒备，接下来将对龙族进行针对性打击，以维护我们每一个一线成员的尊严和安全！” 　　“俾斯麦庄园战力集合，本次出征蜥型界，目标不是为了侵略，是为了打击不法势力中反社会、反文明份子。我们此次出动要将这三头恶龙逮捕归案，让它们接受社会改造，成为有益于社会的龙族，而不是现在为非作歹，秉承旧式贵族的恶畜。” 　　“以牙还牙，百倍偿还！” 　　“本次行动联合黑铁堡，代号‘驯龙’。” 　　“驯龙行动参战者如下。” 　　“奥尔巴德号、黑白之龙、俾斯麦级堡垒、仁王1、2号，破界者小队，以及前线撒库拉、征服者小队，维克多的炼狱巨怪。” 　　“12台北联火炮发射车随行，弹药给我带满！” 　　“我作为作战总指挥亲自带队，布鲁克为副指挥。” 　　“除此之外，喀迈拉、泰森、门涅利克、修罗1号，修罗猫，阿尔戈、伊阿宋带队的植生羊战队，一起出动！” 　　马修双手一撑，站起来：“目标龙岛！1个小时后全军出发！” 第767章 封锁龙岛 　　蜥型界不同于罗斯特大陆，没有被倪克斯入侵，这里光照充足，这里阳光过于充裕，夜晚很短。 　　也是由于这独特的生存环境，龙裔和魔灵们都很少休息，大多时间都在狩猎或者被狩猎，哪怕地广龙稀，这里依旧是一个勃勃生机的世界。 　　此时，蜥型界一片丘陵地带却是一地废墟。 　　头戴木质安全帽的工人们正在杰洛特指挥下搬运砖块，补救被毁的高炉，维修被扭断烧坏的铁轨，尘土漫天。 　　伤员已经全部被转移，回到罗斯特大陆专业医生处治疗和休养。 　　17个被困矿坑的工人，在钻地魔虫和征服者小队的一起出手下成功脱困，虽然矿工们遭到了皮肉伤，但性命都无忧。 　　征服者小队一边巡逻，一边内部在做深刻的自我检讨。 　　“是我的问题。本来应该负责周围视野的，我一直在注意新配发的鹰铳III改……导致视野内入侵都没有立即发现，被银龙冲入防线。” 　　打野小胖子奥斯丁声音懊恼，脸涨得通红。 　　他想来自我要求甚高，且极度自信，这次竟然被龙族钻了自己的空子，令奥斯丁难以接受。 　　“这应该是我的失职。” 　　辅助斯莫利特声音低沉地说：“作为辅助，原本就要做好团队的情报和注意敌情，这次完全没有意识到……被那头龙给耍了。” 　　“不怪你，都是那混账银龙太恶心！” 　　法师埃尔文骂道：“谁能想到，那家伙竟然能够扭曲形态融入铁锭，偷偷钻进来。哪听说过这种龙族啊？为了偷袭脸都不要了。” 　　阿克曼挥舞手里黑剑，一下下继续练习自己的肌肉记忆。 　　他低声说：“说到底，我还是不够强。不然就不会一下都锁不住那家伙。” 　　“别这么讲。”好友埃尔文摊手：“怎么说也是十二龙族之一，至少LV80，和夜魔将军基本持平，咱们机体本身属于青铜级，也就LV30出头，哪怕装备很好也还是没法弥补本身的差距。” 　　“大家都不用自责，都给我精神起来。” 　　队长兼射手朱迪终于开口，她看起来一副长腿少女模样，却很有主见和大局观，也是因为她才能维系住这支才华横溢的年轻队伍。 　　“我们已经倾其所有了，勉强挡住了那家伙三分钟，已经算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剩下的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事，纠结于能力范围外的后果，那不是自寻烦恼嘛。” 　　她咧嘴一笑：“都给我好好练起来，下次争取能打一头龙下来。” 　　“好！” 　　众人齐声回应。 　　话虽如此，朱迪内心还是非常在意。 　　奎恩带破界者进来时，就是风光无限，不仅制服绿龙杰德，还震慑了神眷红龙格拉汉姆，没想到落自己手里就是营地失手，让生性好强的朱迪极受刺激。 　　在作战室里，征服者小队几个人正有些郁闷地喝果汁。 　　朱迪的手机响起。 　　她翻开翻盖手机——这可是如今限量款，第一批出货很少，征服者小队也就她拿到。 　　“啊，是我。” 　　“我们没事，没有受伤。” 　　“嗯，嗯，好的，明白了，可是这边营地……哦哦，懂了。我们这就准备好。” 　　合上手机，朱迪看到几个队友都凑过来。 　　她装作平静地说：“庄园要去龙岛抓捕肇事龙族，马修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进行了慰问，他会亲自带队去龙岛，让我们和他一起。” 　　“真的？” 　　“太棒了！” 　　“够劲！” 　　“不愧是马修先生！说干就干！” 　　“这是要和龙族干上了！好耶！” 　　几个年轻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龙族这摆明找茬，俾斯麦庄园的人可从不惯着！ 　　朱迪深吸一口气：“征服者小队，全员准备，现在立即进行修复和检查，随时准备配合主力！” 　　“是！” 　　半个小时候。 　　蜥型界，建设兵团的矿坑头顶，悬浮着三座山峦一样的庞然大物。 　　朱迪控制“疯狂小姐”抬起头，她认识其中两个。 　　体型最为宽大的、鲸鱼形态浮岛一样的，是庄园战略级兵器“奥尔巴德号”，那张开双翼，盘旋在奥尔巴德号旁边的金属色龙形飞行器，就是经过改造之后的黑白之龙。 　　她不认识的是第三座大山。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艘漂浮在空中的巨船，没有船帆和明轮，有宽大的甲板和扁平躯体，瘦削而富有几何美感，它平静地悬浮于高空，就凝固了周围空气，稳定性强得让人难以置信。 　　金鯱号将征服者小队带上奥尔巴德号时，朱迪得以近距离观看这艘不认识的新式大船。 　　它长约莫200尺，比奥尔巴德号小，但比黑白之龙要大很多，就像是一块被塑形机压扁的奇特金属浮板，品字形结构，能看出头尾，身侧有两块宽大的副甲板。只是光是看，实在难以判断其作用，它外表过于内敛而简单，让人很难想到如何作战。 　　罗伊斯见她好奇，当即说：“那是‘俾斯麦级堡垒’，是庄园里新制造的综合性堡垒，今天是首次亮相，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全貌。” 　　朱迪回过神：“这就是奥托小少爷做的那个模型的成品？” 　　“对，就是那个。唯二的B级评价设计。”罗伊斯笑道：“今天我得好好看看，到底实战如何。” 　　金鯱号降落在奥尔巴德号的停飞坪上。 　　征服者小队的五具机体被罗伊斯带入主控室。 　　马修操控的剑徒已经在里面等候。 　　“辛苦你们了。” 　　马修对他们说：“现在我需要你们告诉我，那银龙的具体特征、战斗方式。只有你们和它交过手。” 　　“是。”朱迪整理了一下思绪：“银龙席尔瓦身体可以扭曲变形，同化为金属形态，它能够通过附着金属表面迅速移动……阿克曼发现后和它交手，席尔瓦以人类形态击退席尔瓦，对矿区进行了破坏，然后逃走了。” 　　“从我们和它短暂作战来说，它的战力和绿龙杰德相仿，不过杰德擅长的是毒素，席尔瓦的能力是金属亲和和变形，肉搏应该不弱。” 　　“还有一点，席尔瓦似乎无法击破我们的沉沦石装备，所以它只是和阿克曼一交手，就显得很紧张。几乎放弃了和我们继续作战的想法，直接破坏矿区……” 　　马修听得点头。 　　攻击矿区的三头龙族各有特征，恐龙阿贡也给了不少情报。 　　绿龙杰德，老作案了，毒系，对替身战士几乎完全失效。 　　黑龙提尔，应该是三头龙里最强的，身体强度也最高，肌肉龙，肉身能硬抗权能武器，在十二龙族里能排前五，它敢于直接对上手持禁鞭的撒库拉。 　　银龙席尔瓦，变形系，金属系，擅长潜伏和破坏，一击即走，比较狡猾。 　　三龙袭击建设兵团营地后迅速分头撤退，一看就是有计划有目的的纯粹破坏。 　　俾斯麦庄园已经很久没遇到这种正面挑衅了。 　　上一个敢这么干的，是真理之眼的比鲁斯。 　　现在他人在神殿黑牢里，天天念经面壁，据说人已经神志不清。 　　三个从未见过的巨无霸从天空碾过，让地面和空中的龙裔都心惊胆战，远远躲避。 　　这是什么情况？ 　　这群外来者是要干什么？ 　　一些胆大的，远远跟在后面，想要看看这一群外乡怪物到底要做什么。 　　结果它们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 　　这三头巨无霸一路直冲大海，在那座庞大无匹又让人闻之色变的五爪型岛屿上空停住。 　　这群外来者将龙岛上空封锁，禁止龙岛的龙起飞…… 　　它们心里既兴奋又恐惧。 　　蜥型界，要变天了！ 第768章 这是航空管制 　　俾斯麦舰队停在龙岛上空。 　　经改造的奥尔巴德号拥有非常优秀的远程观察能力，星期五采用了一种气态镜技术进行校准聚焦，精准反射出远处目标物的种种细节。 　　星期五传输回来的画面显示，距离空中舰队一千尺左右的岛屿呈手掌状，每一根手指延展出一片嶙峋脉络。 　　龙岛以一种介于骨质和玛瑙的石质作为骨干，这种石质彼此能紧密吸附，就像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磁铁，让马修不由想到了起源高堡，两者间仿佛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共同点。 　　除去这种石质外，龙岛上有大量的珊瑚丛、砗磲群落、大型琥珀、琉璃石山，没有什么植被，但是充满珠光宝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众多高矮不一的石质巢穴遍布五指岛屿，这些巢穴呈椭圆或半椭圆形，有的上面有覆盖物，有的没有。 　　大多巢穴都是空置的，堆放了不少金块和银器，用作临时仓库。 　　两头龙族腾空而起，想要驱逐这一群来意不善的外来者。 　　“大胆的冒犯者！我，蓝龙布鲁，命令你们即刻离开龙岛范围！” 　　蓝龙布鲁鼻端上有尖角，两颚有成簇的尖刺，鳞片是深邃的海蓝色，它双翼张开，五十尺的身体在空中威风凛凛。 　　“废话什么，宰了这群虫子！不是大就是强！” 　　另一头龙更加暴躁。 　　它浑身雪白，就像是一条拥有双翼的大蛇，白龙表情凶猛简单，眼神傲慢而桀骜，在它周围温度极低，空气仿佛都要被凝固。白龙比蓝龙要更长，约六十尺的体长。 　　马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条龙。 　　他对着星期五1号分机说：“龙岛有三头龙绿龙杰德、黑龙提尔、银龙席尔瓦，涉嫌蓄意谋杀，请你们交出这三头龙，否则我们会自己进行抓捕。” 　　马修的声音通过星期五扩音、传动到了整个龙岛，周围回荡着他的这一番话。 　　白龙听得睁大眼，它一脸不可置信，居然有人敢在龙岛这么说话。 　　回过神来，它长大龙口，冰冷龙息喷涌而出，笼罩到空中那当头的巨无霸。 　　可龙息还在空中就被一团青色龙炎灼烧一空。 　　黑白之龙震动双翅，冷冷俯瞰着白龙。 　　白龙有些惊惧不定，继而勃然大怒：“龙族……竟然会有被奴役的龙族！你真是丢了龙族的脸！我要宰了你，用你的血洗刷你给龙族荣誉的污痕！” 　　它正要冲向对方，被旁边蓝龙侧身拦住。 　　“慢着，温特，冷静一点。” 　　蓝龙布鲁身体挡在同族身前，眼睛牢牢盯着前方的黑白之龙：“冷静下来，看清楚，那家伙不是龙族，只是空有龙族身体的死傀。” 　　“而且它也不是纯血龙族……只是一个高等级的龙裔，不知道经过什么手段，进化到很接近我们的程度而已。” 　　白龙温特上头的血液降温，这时候也感觉到了，那黑白之色交错的身体上，根本没有龙族那熟悉的气息。 　　它的确不是真正龙族。 　　那驳杂的肤色，鳞片上并不见完美的纹路，都足以说明其依旧是肮脏血脉。 　　即使力量层面上很接近纯血龙，但依旧是劣等族群。 　　“原来是一个杂种。” 　　白龙温特轻蔑地哼了一声：“但哪怕是一个杂种，居然也敢忤逆我的意志，今天必杀你。” 　　蓝龙布鲁低声说：“它们来历不同寻常，我们先稳住它们，我已经联络了格拉汉姆大哥，它马上就会带着其他族人从龙墓之下回来。” 　　“不行！我忍不了！” 　　白龙温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暴虐冲动，一下子从蓝龙布鲁身边冲了出去，直指黑白之龙。 　　蓝龙布鲁也无可奈何，不过它也不是很担心，纯粹战力上，白龙在龙岛上是排上游的，上次内部切磋时位列第五。否则这次龙墓祭典，也不会让自己和白龙一起驻守了。 　　通常情况下，龙族厮杀双方会先行对撞，既是一个互相角力试探，也是一种龙族传统。 　　可对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白龙温特双翅拉开，高速冲锋，浑身激荡起寒冰之力，就在距离对方还有三百尺的距离时，它突然感觉到不太对。 　　这种感觉说不好，就是纯粹龙族第六感的一个反馈。 　　在他面前，那肮脏的龙傀双肩上突然支起六根管子，胸口塌陷，一排排尖锥状的东西朝外伸出。 　　白龙温特高喊：“我是无敌的白龙温特！感受狂风之力吧！” 　　龙鳞上，疯狂力量扭曲了周围的四元素。 　　漫天寒气笼罩了整个战场。 　　黑白之龙却仿佛不为所动。 　　轰地一声巨响。 　　肩胛上十二重型蛇炮一齐开炮，正中扑面而来的白龙温特腹部。 　　与此同时，它胸口的三十六枚尖锥型双爆火炮全部喷射而出，划出三十六道尾痕吗，全部命中目标物白龙，在空中形成一连串的雷鸣咆哮。 　　漫天烟尘里，一道影子从空中坠落，笔直跌入海中。 　　蓝龙布鲁当场僵住。 　　白龙温特，一个照面被重伤，失去战力。不管是因为轻敌还是被骤然突袭打蒙，总之是败了。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它看着毫无感情波动的黑白之龙。 　　这头龙傀没有任何松懈，对着白龙坠落处又是一阵迅猛暴烈的轰炸，炸得大海不断翻涌，海水被染红，大片鱼群翻涌上来，一头水中魔灵的尸体缓缓上浮。 　　“且慢！且慢！” 　　蓝龙布鲁再也忍不住了，当即赶快呼喊：“请住手，住手！” 　　龙族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各种语言的掌控者，龙语外人几乎不可能掌握，可它们只要愿意，却能让对方轻松听懂。 　　马修见差不多了，当即说：“我们的目标并不是龙族，而是抓捕这三位嫌疑龙，请将它们交给我们，我们就会离开。” 　　蓝龙布鲁脸色难看。 　　他还是第一次被逼到这个程度。 　　作为龙族里最聪明的成员，布鲁很清楚，这一次外来者上门逼迫，肯定被很多龙裔和魔灵都看在眼里。 　　如果无法维护龙族既有的强势和战力，以后龙族的威严和权力可能会遭到不断地挑战。 　　可对手展现出的战力实在惊人，他很确定，自己挡不住它们。 　　“请问几位客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三位龙族是做了什么事？” 　　蓝龙布鲁开始拖字诀。 　　马修也不在意。 　　“我是俾斯麦庄园的马修·俾斯麦。” 　　“这三头龙进入我们庄园和恐龙酋长国共同出资合办的蜥型界生产建设兵团，毁掉两个矿洞，造成17个人轻伤，2个矿工重伤，两位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其中一名尚在昏迷。” 　　“请交出这三头龙，我有理由怀疑，背后有不法分子指使，极可能是邪神的蛊惑。” 　　“龙族一直以来，生育率极低，这完全有悖于本界主宰‘冥界之蛇’构建生死往复、欣赏永恒与刹那，无限与消失的统一之精神。” 　　“为了洗清龙族全族可能和邪神有染的可能性，请你们配合，我现以‘奥萝’女士赐予我的权力，对这里进行彻查。在此期间，我们对龙岛进行航空管制，请配合一下。” 　　蓝龙彻底傻了。 　　这意思是……整个龙族都要为那三个家伙背锅？ 第769章 给我一个面子 　　龙岛存在的漫长历史里，也曾面临各种强大物种的挑战甚至是威胁，不过从未有过被兵临岛上的场景。 　　作为生物链顶端的生命形态，龙族一向是狩猎者、征服者和统治者姿态出现，哪怕遇到极度强悍的对手，也是遭到对方围攻。 　　以多打少，一打四一打十，对龙族来说是家常便饭。 　　这次来者数量却只有三位。 　　它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看起来丝毫不介意和龙岛十二纯血龙族交手。 　　蓝龙布鲁从未见过这种生理形态的怪物： 　　一头可以飞翔在空中的魔鲸，它的块头比龙岛历史上最大的龙还要长，也显而易见是这一次的领头羊，自称名为马修·俾斯麦。 　　一只以邪法炼制高级龙裔而成的龙傀，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浑身被安装了奇怪的管口状恐怖武器，正面击溃白龙温特，实力毋庸置疑。 　　最后是一座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大块头，它比魔鲸小一些，比龙傀大很多，有些像是一座浮空岛，又像是某种畸形的元素生物，它沉默地跟随在魔鲸身旁，就像是一个内敛的打手小弟。 　　“龙岛的确有你所说的三位龙族，但只是造成一些龙裔和凡人死亡——似乎都没有人死，不过是非常正常的事。几位咄咄逼人，用这个借口未免太强行了一点。” 　　蓝龙布鲁觉得很疑惑：“如果真的只是在意这些损失，我个人愿意代替它们进行赔偿。” 　　“不论是黄金白银，玉石玛瑙，阁下尽可以说一个数字。” 　　马修听得很不爽：“我俾斯麦庄园不缺金币，也不差那些财宝，对俾斯麦庄园来说，我们的每一个劳动者都是无价之宝！” 　　“赔偿的事往后稍稍，把这三头肇事龙交出来，国有国法，园有园规，它们需要接受劳动人民的审判。” 　　“它们必须为它们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就是俾斯麦庄园的规矩！” 　　奥尔巴德号上，一干出动的庄园众都是心里感叹，能加入庄园真是太好了。 　　龙可是传说中的生物，其神秘和强悍更凌驾于使徒，现在马修先生竟然冲冠一怒为矿工，首次将庄园的核心战略力量大规模出动，用实际行为维护所有人的利益和生命安全。 　　这一从未有过的行为让人安全感拉满，尊重拉满。 　　尤其是在甲板上等待出动的“征服者”小队成员，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才加入庄园不久，大多时间都在作战室里磨练操作，进入起源高堡参与各种勘查与作战任务。 　　他们还是头一次和庄园主人马修靠得这么近。 　　“马修先生真是猛啊……回头就冲龙族老巢来了。”法师埃尔文大乐：“这暴躁脾气，万万没想到啊。” 　　“我听罗伊斯先生说过，以前马修先生可是很猛的。”打野奥斯丁低声说：“早期活尸入侵时，就靠马修先生挡住了寂静之墙外的活尸，后来绯蝗入侵时也是直接刚正面……不过咱们庄园一向是宣扬和平，可看起来也没怎么和平啊。” 　　“杰出的武器装备和战士，就是和平的先决条件。” 　　小队队长朱迪说：“我倒是有些好奇，奥斯丁，你和罗伊斯先生关系好，他就真不考虑加入战队了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 　　小胖子打野摇头：“不过罗伊斯先生虽然名气很大，但战士生涯并不顺利，早期听说输给了奎恩队长，后头又被阿克曼三十秒单杀……” 　　所有人都看向阿克曼。 　　阿克曼：“……” 　　奥斯丁嘿嘿笑：“罗伊斯先生自称‘没有退役，只是没人要’。” 　　斯莫利特突然说：“大伙儿，似乎要开打了。你们看，前面他们要出动了。” 　　他们，自然指的是庄园第一战队“破界者”小队。 　　破界者小队五名成员的替身战士在前方通道里，已经一个个走入发射仓，完成了弹射和作战准备。 　　伴随着发射仓呼啸的破空声，破界者全体成员弹射起步，冲入云中。 　　紧接着，征服者小队所有成员也得到了布鲁克的命令。 　　“征服者小队，现在我以副总指挥命令你们辅助破界者小队作战，你们的任务是警戒海面，避免海中龙裔干扰破界者小队。” 　　“是！” 　　…… 　　马修的话让蓝龙布鲁无法理解。 　　这家伙完全不讲道理，就是纯粹找借口攻打龙岛。 　　普通的龙裔就和杂草一样，杀了再多也会长出来。 　　毕竟龙族如今已经放飞自我，交配对于那些魔物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恩赐，获得龙族强大的血脉和力量，就能生育出强大的龙裔后代，可以说，龙族就是每一种雌性都追逐的配偶。 　　不过当然，龙族不可能真正和外族通婚，仅仅是发泄欲望，散布种子罢了。 　　交配过程中，雌性魔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也是龙族磅礴力量的证明。 　　越是卑贱的魔物，生育力越是顽强。 　　杀多少都不会影响它们再度长出来，就和随处可见的杂草，总会升起的太阳一样。 　　蓝龙布鲁并不在意。 　　重点是拖住这一群实力恐怖的怪物，只要等到红龙格拉汉姆大哥带着其他龙族回来，这三头怪兽就不是威胁。 　　因此它忍辱负重，尽量降低姿态，用言语拖延对方行动。 　　“如果你不满意，我也可以送你龙裔，各种类型的随你挑选，空中的、水里的、陆地的都可以，我送你170个龙裔弥补你的损失，不，1700个，怎么样？” 　　布鲁倒也不是完全敷衍，如果可以依靠一些低贱龙裔解决这个大麻烦，它觉得可以接受。 　　作为十二龙族里的首席智囊和参谋，蓝龙布鲁很早就发现，纯粹依靠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龙岛内部的争端，每十年一次的龙族内部切磋就是为了解决纠纷。 　　矛盾只是暂时被规则压制延后，但并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因为不断的对抗和积累，导致仇恨成见日益增长。 　　龙族内部也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红龙格拉汉姆、蓝龙布鲁两个中立派，它们讲究建立规则，用规则来约束彼此，给出一个处理矛盾分歧的公允办法。 　　一派是激进派，包括黑龙提尔、银龙席尔瓦、绿龙杰德以及晶龙克里斯托，它们四兄弟年轻力强，厌恶被约束，热衷于寻找刺激，其中黑龙提尔、晶龙克里斯托都是龙族内部战力前六成员。 　　最后一派是守成派，数量也最多，它们常年不离龙岛。为首的是金龙歌利亚，作为龙岛如今年纪最大的龙族，歌利亚德高望重，实力更是不下于格拉汉姆，桀骜的白龙温特厌恶格拉汉姆的神眷身份，却对歌利亚非常敬重。 　　严格意义上来讲，如今龙岛的长老就是歌利亚，也是龙岛真正的主事人。 　　红龙格拉汉姆却是身份特殊，立场暧昧，一直颇受争议。 　　正在思考对方态度，蓝龙布鲁突然发现，一群小人从魔鲸身上飞出，钻入海里，将奄奄一息的白龙温特从海中抓了出来。 　　蓝龙顿时急了：“请不要伤害它！” 　　海上突然风起云涌，巨大漩涡成型，里面喷出一道道赤红熔流，流火冲向空中每一个目标物。 　　蓝龙心里一喜，格拉汉姆大哥来了！ 　　这些流火在空中被黑白之龙喷出的龙息直接打散。 　　漩涡里飞出一道伟岸的赤红身影。 　　“给我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格拉汉姆声音稳重沉敛。 　　马修冷冷说：“别装了，真不熟。” 　　红龙格拉汉姆以及身后一干龙族，都僵在空中。 第770章 敌人未能击破我军护甲 　　红龙格拉汉姆万万没想到，马修·俾斯麦居然完全不买自己面子，当着众多龙族前甩脸子。 　　这让它出离愤怒。 　　该死！这混蛋竟敢这么践踏自己的好意！ 　　到底是龙族，骄傲的内心不允许遭到任何蔑视，除非是龙族、半神、神明，其他东西都不被格拉汉姆放在眼里。 　　它当即张开双翼，熔岩球一样的双眼闪烁着愤怒火焰，全身散发出硫磺气味，宽大厚重的暗红色鳞片缓缓翕合，鳞甲间散发出一缕缕白烟，以红龙为中心，四周温度骤然拉高。 　　空气被高温扭曲着，以至于红龙身体也开始不断扭动，看起来犹如云中幻影。 　　它下面的水面被高温灼烧得沸腾冒泡，大量鱼类泛着白肚漂浮上来，更多的鱼群四散而逃，躲避恐怖的龙威。 　　格拉汉姆愤口中冒出黑烟，背后浮现出一副漆黑双翼，那是红龙战无不胜的权能武器“死亡之翼”，由纯黑的死亡之火组成，焰火缭绕，让它看起来犹如地狱恶魔。 　　“你在找死，马修。” 　　红龙发表了自己的杀戮宣言。 　　马修这里毫不在意。 　　吓唬谁啊？ 　　就一个神眷，掌握了一个权能武器，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半神我都和他谈笑风生。 　　真是天真。 　　看来蜥型界过得太安逸了，让这些龙族土皇帝们对傲慢习以为常，认为它们可以继续延续上千年的超然地位和权力。 　　马修就喜欢收拾这种角色，必须给它们体验一下，什么叫新时代的铁拳。 　　他也没有立即轻举妄动。 　　眼前红龙的数据可不容小觑。 　　* 　　格拉汉姆（LV90）：尘世隐修会成员长老，龙族红龙属，特殊生命形态。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6，魔术10。 　　增益：坚壁之躯 　　极难被毁掉的躯壳和鳞甲，组成了它最强大的防御层。 　　增益：死亡龙炎 　　瞬间抽离和释放死亡龙炎，以龙炎触碰区域空间，改变元素形态和分布。 　　增益：天灾体 　　拥有傲视同群的魔术与精神防御能力，存在本身对低阶生命就是一种灾难。 　　破坏：S 　　速度：C 　　射程：D 　　持续：A+ 　　精密：D 　　成长：F 　　象征：尘世中庭。 　　* 　　LV90的等级，龙族的本体，以及冥界之蛇“尘世中庭”所化的权能武器“死亡之翼”，三者合一让它危险系数大增。 　　马修当即下令：“撒库拉，它是你的。” 　　猫女形态的近卫军撒库拉领命，转瞬消失在作战室，下一秒浮现在格拉汉姆庞大的龙躯面前。 　　格拉汉姆一声咆哮，口中龙炎喷涌而出！ 　　撒库拉的速度敏捷优势顿时展现出来，一道道黑炎化作漫天锁链，就是碰不到她的衣角，她在空中轻巧闪避游曳，手指飞舞，禁鞭黑色的影子不断闪烁，反倒是不断抽打在格拉汉姆的龙鳞上，打得噼啪作响。 　　格拉汉姆也和撒库拉是老对手了，也知道眼前劲敌速度太快，一时半刻抓不住她，于是双方陷入比拼耐力的鏖战。 　　马修对此倒是不担心。 　　撒库拉和红龙同为破坏S的顶级战士，优势在于A+的速度，持续也是A，如果打个几天几夜可能撑不住，但目前至少能和格拉汉姆打得势均力敌。 　　不止如此。 　　撒库拉的“罪神术式”和“穿刺鞭刑”融合而成的禁鞭，就是精准与控制的代名词，随着禁鞭不断抽打，生理和精神痛楚都会不断加剧。 　　或许这样做对红龙并不致命，但也足够让它喝一壶的了。 　　“警告，警告，发现龙族可疑举动，奥尔巴德号自动进入作战模式，俾斯麦号堡垒已进入一级作战状态。是否允许自由射击？” 　　星期五给出了响应。 　　马修眼前的显示屏上，发现海下出现了四个光点，每一个都魔术反应剧烈，评级极高，显而易见是龙族。它们从水下进攻，目标赫然是马修这方的旗舰奥尔巴德号。 　　“允许出击，自由开火。” 　　他一声令下，眼前屏幕上顿时出现一个个小方格。 　　每一个小方格上的锁定标志都被打开，下面是一门门炮管和狼铳。 　　天空中，俾斯麦号缓缓降低高度，宽大的甲板上出现一个个支起的发射架，上面是一辆辆被置入其中的北联火炮发射车。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调整校准机械声。 　　一百枚火炮指向天空。 　　嗖！嗖！嗖！ 　　火炮从发射机中高速飞出，在空中划过弧线，直接扎入海里，两秒钟后，海面掀起一片片巨大浪花，轰隆爆炸声这才从水中传出。 　　于此同时，俾斯麦号上的25具黑铁级替身战士已经全部出动，它们从甲板上飞出，俯冲海面，狼铳压制海上试图跃出水面的敌人，投掷尖锥火炮对目标物进行精准轰炸。 　　紧跟着俾斯麦号两个副甲板缓缓转动，下面打开一个个圆柱状发射机，超远程巫师重炮对海面进行了一轮炮轰洗礼，炸得水里浪头翻滚，到处都是水雾。 　　三轮攻势一环接着一环，窒息的范围式立体打击下，龙族一下子由攻变守。 　　星期五汇报：“敌军四个目标物损坏三具，还有一个损伤极小。” 　　马修不慌不忙地说：“让破界者小队解决其他三头” 　　“命令已同步，破界者小队已进入作战点。” 　　海面上，一条浑身漆黑的龙族冲破轰炸和火线，跃入空中。 　　黑龙提尔皮糙肉厚，硬是扛着强力的冲击冲向敌人，想要对对方首脑进行斩首。 　　它已经能感觉到，其他三头龙族，绿龙杰德、银龙席尔瓦、晶龙克里斯托都受了伤，最严重的绿龙，脖子被炸出了一个洞。 　　现在已经不是它们几兄弟和外来者的冲突，而是龙族的尊严，龙岛的荣誉和勇气问题！ 　　是否能击退入侵者，是维系龙族权威和荣耀的关键！ 　　黑龙提尔只觉得有一种疯狂的悲壮萦绕着自己。 　　敌人首脑就在眼前！ 　　距离名垂青史的机会只有一步之遥。 　　重振龙族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做到这件事的不是长老金龙歌利亚，不是红龙神眷格拉汉姆，是自己，是伟大的黑龙提尔！ 　　它只觉得自己浑身龙血沸腾，浑身充满了力量，伤口一点也不疼，反而刺激得自己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100尺！ 　　50尺！ 　　那庞大又虚弱的魔鲸近在咫尺，龙傀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支援。 　　马上就是自己的表演时间！ 　　黑龙提尔双翼包裹住身体，浑身绷紧，全身力量化作一道黑光凝聚在双角，狠狠撞上那魔鲸浮肿的身体！ 　　撞上的一刹那，它听到头顶传来咯嘣一声，长角粉碎。 　　黑龙脑里一片空白，每一根骨头仿佛都被强力反震撕裂，它脱力之下笔直朝海里坠去，扑通一声，压了一团水花。 　　主控室里。 　　甲板轻微震颤了一下后，星期五做出汇报：“敌人未能击破我军护甲，魔能反击成功。” 第771章 你是个神眷，我也是个神眷 　　黑龙的水下偷袭战术很拙劣，不过由于红龙大战撒库拉的缘故，海水被蒸发出大量热气，周围海域一片氤氲，反而成了黑龙极佳的掩护。 　　前提是，如果纯粹以眼睛观察。 　　奈何奥尔巴德号经过星期五这个一级教官的全面改造，气态镜技术是通过魔术反应波动进行识别，是巫术版本的雷达。 　　在这样的侦查识别装备面前，龙族的冷兵器时代思维就显得有几分可笑。 　　撞击时反而让自己被外甲魔能反击，黑龙提尔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要知道，奥尔巴德号前身的霍纳古尔，可是货真价实的LV99半神。 　　只是在罗斯特大陆上，其他半神都会被万物主宰压制，因此无法施展出全部力量，加上被改造撕裂了身体，才和弗洛斯打得有来有回。 　　马修看向坠入海里的黑龙。 　　你就几十尺的体型，撞300尺的奥尔巴德号，你还真以为这是虚胖啊…… 　　黑龙虽然来了一次玉碎进攻，导致自己坠机大海，马修心里依旧保持警惕。 　　龙族身体强度的确相当优秀。 　　马修一直在观察它们，低语者也给出了相应评级和描述。 　　以目前出场的这几位来说，红龙格拉汉姆LV90，白龙温特LV89，黑龙提尔LV88，蓝龙布鲁LV87，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天灾体”，这与罗斯特大陆上天灾级魔灵的描述不谋而合。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天灾级就等同于神眷力量层级，即是四公那个层面。 　　不过天灾级内部也有三六九等，譬如说已出现的龙族来说，最强的就是红龙格拉汉姆，它拥有权能武器“死亡之翼”，这种力量源自冥界之蛇的“尘世中庭”。 　　一旦被其捕捉触碰，后果实在难料。 　　没有权能武器的天灾级，实力差距就在伯仲之间。 　　星期五此时发来前方战报。 　　“破界者小队已经完成海面狙击。” 　　“水下的三位龙族身份确认，分别是晶龙克里斯托、绿龙杰德、银龙席尔瓦。绿龙杰德重伤后已经被擒获，银龙逃走，晶龙还在顽抗。是否需要俾斯麦号继续进行集中轰炸压制？” 　　“不用。” 　　马修下令：“进入防御模式。” 　　局面已在掌控中，7头龙族已经被压制，剩余的5头龙族想来也该出现了。 　　就在此时，一声撕裂天地的吼声响彻海面，天空乌云密集，四元素之力疯狂涌动。 　　红龙格拉汉姆浑身鳞片都浮现出一条条黑色蛇纹，坚硬的眉心骨处裂开了一只血瞳，周围海域被黑烟笼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室内中庭中，这里以天为顶，以海为地，周围一条条环状蛇影，构成无数虚幻走马灯般的片影。 　　蓝龙布鲁大喊：“格拉汉姆大哥！冷静，千万冷静！龙岛也被包裹进去了！尘世中庭会将这里全部碾碎！” 　　红龙置若罔闻。 　　它已经彻底放弃了理智，毁灭破坏变成其唯一冲动和目标。 　　这也是龙族最强姿态。 　　黑白之龙头顶，权能武器“涡虫永生”的金球也亮起，将俾斯麦方阵营全部笼罩进来，确保大家不会被立即伤害。 　　反倒是蓝龙布鲁遭到波及，被黑影缠身，发出痛苦的嚎叫，在空中身体扭曲着，鳞片表面电光灼灼，但就是无法阻止黑影的入侵。 　　马修当即发话：“蓝龙，来我们这里，它疯了。” 　　蓝龙布鲁开头还有些挣扎，龙族的骄傲让它无法对敌人屈服。 　　它看了一眼下面的龙岛，岛上已经被鬼影环绕，龙巢裂开了几个，珊瑚树坍塌，玛瑙和琥珀龟裂本岁，经年累月建造出的龙族祖地一点点在变成鬼蜮。 　　“马修，能不能保住龙岛！”布鲁忍住痛苦咬牙问。 　　“可以。” 　　马修从来没想过要毁掉龙岛。 　　黑白之龙听令，“涡虫永生”一下子将庞大的龙岛和蓝龙布鲁都笼罩进去，不过这样消耗也陡然增大，让黑白之龙必须专心操控权能武器，无暇他顾。 　　蓝龙犹豫了一下：“谢谢，谢谢你们……” 　　它心里滋味莫名。 　　从未想过，居然会对一群外来入侵者感谢……要破坏龙岛的居然是失去理智的红龙格拉汉姆大哥。 　　马修趁机和它套词：“蓝龙，红龙这是疯了吗？既然它失去理智，变成了一个巨大威胁和灾难，那么我们这边也就可以全力出手了吧？” 　　“这……” 　　蓝龙艰难地说：“请不要伤害格拉汉姆大哥，我知道你们实力强横，现在格拉汉姆大哥只是完全打开了死亡之翼，需要献祭死亡……” 　　“懂了，交给我。” 　　马修心说，开大嘛，别以为就你会。 　　“仁王1号机，准备出击，目标，红龙格拉汉姆。” 　　马修拔出十字剑，日轮千阳·看剑。 　　活体一样血色饲之剑现。 　　仁王1号机持饲之剑，高速飞向格拉汉姆。 　　撒库拉也悬浮于空中，单手指天，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片形态诡异的刺青。 　　禁鞭·鞭笞。 　　红龙构建的仿造尘世中庭里，无数黑色鞭影出现，它们穿破了鬼影，集中抽打在魔化的红龙格拉汉姆脑袋上，打得后者不停咆哮。 　　前所未有的精神痛楚开始折磨这不可一世的龙族。 　　这一空档间，仁王1号机已经靠近，手中饲之剑一闪。 　　血色魔剑一下子刺入红龙胸膛，大快朵颐吮吸血肉。 　　尘世中庭虚影开始不断震荡，变得黯淡而模糊。 　　深入骨髓的痛楚与精神意识危机感双重刺激下，红龙眼里终于恢复了清明，浑身黑色蛇纹也渐渐消退。 　　它一抓将刺入体内的饲之剑拔出，恶狠狠看向面前仁王1号机。 　　“好狠的手段！竟然想吃了我！该死的邪神武器！” 　　马修懒得和它哔哔：“你应该感谢你的好兄弟蓝龙，没有它，我已经将你看做灾难除掉了。” 　　红龙目光扫向蓝龙。 　　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激，反而是憎恨和愤怒。 　　蓝龙布鲁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中计了。 　　格拉汉姆大哥误以为自己出卖了它，帮助外人一起对它出手。 　　“格拉汉姆大哥，刚才实在是……”蓝龙突然觉得解释似乎也没什么用。 　　红龙差点毁了龙岛也是事实。 　　一直以来蓝龙都以为格拉汉姆是一个可靠、沉稳、遵守规矩的大哥，是自己的榜样和所有龙族的楷模。 　　但刚才它却觉得无比陌生而害怕，格拉汉姆仿佛也根本不管龙岛死活，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愤怒和不甘，就要将周围一切化为灰烬。 　　以前它表现出的得体和稳重，都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这种程度的压力和挑战，马修方给它空前的威胁感，引出了红龙的真实一面。 　　蓝龙突然想起白龙温特说过的一句话。 　　——最强龙族？吹勾八！不过是仗着冥界之蛇大人的威势，靠山才是关键。 　　蓝龙心里只有深深的失望。 　　海面上，突然出现又一片巨大漩涡。 　　一头浑身金光的百尺巨龙从漩涡里飞了出来，跟随他身后的，是其他几头龙族。 　　“看来出了状况。” 　　金龙扫过狼狈的红龙，以及处于敌方阵营的蓝龙，脑子里顿时闪过各种设想。 　　“远来是客，几位客人，在下是金龙歌利亚，也是龙岛如今长老，不知道几位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事？希望大家能好好谈谈，避免误会和更多的损失。龙岛一直都不干涉世俗，如果有龙族犯下错误，龙岛一定严惩，绝不包庇。” 　　马修对这个态度还算满意。 　　这才是谈话的姿态。 第772章 一边冲突，一边合作。 　　马修先扫了一眼金龙歌利亚的情报描述。 　　* 　　歌利亚（LV92）：龙岛长老，龙族金龙属，特殊生命形态。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坚壁之躯 　　极难被毁掉的躯壳和鳞甲，组成了它最强大的防御层。 　　增益：神圣龙炎 　　龙炎附带的神圣之力具有特殊的权能杀伤，对付邪恶疯狂物种附带即死性，无法被诅咒、言灵等异化元素之力侵袭。 　　增益：天灾体 　　拥有傲视同群的魔术与精神防御能力，存在本身对低阶生命就是一种灾难。 　　破坏：S 　　速度：B 　　射程：D 　　持续：A+ 　　精密：B 　　成长：F 　　象征：无。 　　* 　　纯粹以面板而论，金龙歌利亚比红龙格拉汉姆更加均衡，虽然达不到逆天的10点魔术满阈值，精神上却是无懈可击。 　　神圣龙炎攻防一体，让其更加难以被偷袭和中阴招。 　　马修来之前就和吉赛尔、兰尼夫人商量过，敲定了一个基本策略：打压一部分龙族，拉拢一部分龙族。 　　开头马修还担心龙族内部数量稀少，过于铁板一块，无法分化。 　　可连续几战，他就看了出来，龙族内部其实矛盾重重，这次自己一带来高压，它们内部的互相猜疑和思维差异就显现出来。 　　蓝龙布鲁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它表现出所有龙族里少有的冷静和睿智，一直在试图拖延自己一行，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同时也是保护龙岛。 　　现在看来，长老金龙也不是不能谈。 　　马修当即也给予了对方尊重：“原来是金龙歌利亚长老，久闻大名，这次来也是想要好好谈谈……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初来乍到的，我也不太懂，龙岛现在到底谁是话事人？” 　　“到底是长老你说了算，还是红龙格拉汉姆说了算？” 　　“这一点我不懂，得请教一下。” 　　话一出，龙岛上空气氛变得有几分诡异。 　　这是一个相当禁忌的话题。 　　龙岛历来都是长老负责全族事务，这是族规，延续多年，从未变过，也是得到了历代龙族认可的。长老需要兼具智慧与气度，基本都是由上一代长老钦定下一代长老，也未必是最强的龙族担任。 　　从这个逻辑来说，歌利亚算是龙族话事人。 　　可龙岛又存在于蜥型界，依旧属于古神冥界之蛇的统治区域，哪怕是高傲的龙族也必须对古神低头臣服，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作为蜥型界神眷的红龙格拉汉姆，即是蜥型界实际上的监督者，又应该是凌驾于龙岛之上的存在。 　　按照这个框架而论，格拉汉姆又该是龙岛更高层的管辖者。 　　“蜥型界我说了算！” 　　格拉汉姆也恢复了几分清明，立即意识到马修分化龙族的意图，马上给予强势回答：“马修·俾斯麦，你的跨界行为，我会立即告知奥萝小姐，你就准备好接受神明的惩罚吧！” 　　马修笑了：“你是一个神眷，我也是一个神眷，充其量算是平级。如果不是看在奥萝小姐的面子，今天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锋利的挑衅激怒了格拉汉姆。 　　“马修·俾斯麦！你想要挑起蜥型界和罗斯特大陆的战争吗！” 　　红龙怒不可抑：“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妄图挑起不同神明管辖世界的战争，勾起神明之间的神战！” 　　“神战？你懂什么是神战吗？你是太看得神眷这个身份，还是太看不起神明的力量？” 　　马修毫不生气，甚至打了个哈欠：“往后稍稍，现在我已经确定了，你的能力和综合素质太差，已经不适合作为龙族候选的代表和我谈合作。你可以闭嘴了，再废话我只能让撒库拉帮你冷静一下了。” 　　“你！” 　　红龙一脸怒色，却被苗条的猫女撒库拉挡住了去路。 　　看到对方手里那一根细细的黑色禁鞭，格拉汉姆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股难以描述的痛楚，留下的记忆过于深刻，让它肌肉都有些发颤。 　　双方进入对峙。 　　马修这里对金龙抛出橄榄枝：“歌利亚长老，不妨过来一叙。” 　　“好的。” 　　金龙表现出其魄力和气度，飞到了奥尔巴德号旁边。 　　近距离下，金龙终于感觉到这庞大魔鲸的不同寻常，瞳孔陡然缩小，喃喃道：“这是……半神级的身体……” 　　马修开门见山：“长老，这次情况是这样的。原本我们俾斯麦庄园、黑铁堡和恐龙酋长国一起合建‘蜥型界建设兵团’，专注于农垦和挖掘矿区，不过就在几个小时前，三头龙岛的龙族袭击了矿区。” 　　…… 　　…… 　　一番描述原委，马修也在关注金龙的态度。 　　它认真倾听，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泽，仿佛在仔细思考和推敲前后，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显得十分审慎。 　　马修也不着急。 　　整个行动都是按照此前的计划在进行。 　　先是强势出击，直接赶赴龙岛进行战略威慑，展现实力，这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对龙族这种傲慢的土皇帝而言，如果不能秀出足够肌肉，它们根本不会听你说了什么。 　　所以马修直接给出高端战力A上去，先将几头龙族给揍了一顿，连神眷格拉汉姆都没有放过。 　　不过与其说故意当众殴打格拉汉姆，倒不如说红龙展现出的实际战力，远不如它的面板更有威慑力。 　　也不知道是因为常年不动手，光是“给我一个面子”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导致，还是它名气过剩，导致根本没有挑战者……总之红龙格拉汉姆展现出的战斗素质和经验，都有点拉胯。 　　马修想起当年弗洛斯大战霍纳古尔，那才是他所见的战力天花板，红龙的实战能力比起四公来说都要不如，有点让人失望。 　　总而言之，驯龙计划要旨就是先打，再谈。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想要不凭借斗争获得公道正义，那是不可能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金龙长老终于缓缓开口：“这件事如果确切……是龙岛有错在先。” 　　它扭过头，朝龙岛发出威严的吼声：“黑龙提尔，绿龙杰德，银龙席尔瓦，都给我过来。” 　　三头色泽不一的龙族这才灰溜溜从水下、龙岛上飞了过来。 　　面对长老，它们还是不敢造次。 　　只是三兄弟这时候都有点狼狈，黑龙双角都断裂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绿龙脖子上缺了一大块皮肉，浑身都是子弹留下的伤口结痂，有些惨不忍睹。 　　银龙席尔瓦稍微好一点，鳞甲也破碎了不少，有点郁郁寡欢。 　　“破坏建设兵团驻地这事，是否属实？”金龙问。 　　“就是我们干的。” 　　黑龙提尔还是桀骜，根本懒得撒谎：“这群外来者，居然敢打伤绿龙，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搞清楚，蜥型界是龙族的天下！有什么问题！长老，我们做得不对吗！” 　　简单粗暴的回答让金龙脸上鳞片抽搐。 　　它这下连迂回维护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 　　金龙一狠心：“那么这三个不成器的龙族，翻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现在我令他们为阁下工作百年，马修先生觉得这个惩罚如何？” 　　形势比人强，对方实在太强，红龙格拉汉姆都被彻底压制，龙岛这次危机重大，必须做出取舍。 　　“不行！” 　　倒是三头龙族齐声抗议。 　　“闭嘴！” 　　金龙一怒，黑龙三龙顿时战战兢兢，它们很少看到谦和的长老发怒，此时长老浑身神圣龙炎萦绕，显然是动了真火。 　　马修对金龙的上道又满意了几分：“既然长老诚意，那么我也可以对长老保证，只要它们接受惩罚，好好在俾斯麦庄园改造……我会按照庄园劳动者的待遇一视同仁。” 　　“还请马修先生手下留情。”金龙低声说。 　　“好说好说，放心放心，去过我们那儿的都说好。”马修给予回应：“保证还你三头懂事上进的青年龙。” 第773章 奥萝的态度 　　“歌利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格拉汉姆出离愤怒，却又无法越过撒库拉的鞭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你是在玷污龙岛历代先贤的荣耀和尊严！龙岛从未有将龙族派给其他种族当奴隶的先例！” 　　“歌利亚你在谄媚讨好这个外来者！就是为了对付我吗？你是不是疯了？” 　　“你所作出的决策，根本不配担当龙岛长老！” 　　红龙咆哮着，在龙岛上空怒叱这位本该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长老。 　　其他龙族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低调内敛的长老，一边是风头无二锐不可当的红龙……它更是冥界之蛇在蜥型界的代言人。 　　金龙平静地说：“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龙岛，保证每一位龙族的基本利益，这也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或许是我的无能，但我问心无愧。” 　　“他日我魂归祖地，历代长老面前，我愿意接受它们一切的惩罚。” 　　“但是。” 　　它话锋一转，缓缓转过头，锐利的金色眼眸盯着无能狂怒的红龙：“你现在要明白，我，歌利亚，依旧是龙岛的长老，龙岛一切事务我都有最终解释权。不论你在蜥型界具有如何的地位和力量，在龙岛，依旧需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除非你从现在起，不再是龙岛成员，那你也不必按照我们的方式和规矩来行事。” 　　红龙毫不相让：“你代表不了龙岛！你根本没有维护龙岛！我不认可你的长老地位！现在你只是一个被外来者吓破胆的爬虫，根本不配为龙族！” 　　龙岛两位话事人第一次正面对抗，火药味十足。 　　马修咳嗽了一声：“虽然是你们内部事务，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对俾斯麦庄园来说，我们认可金龙长老歌利亚先生的合法地位，也愿意和龙岛友好协商之前的问题。” 　　“作为同样是奥萝小姐的雇员，我对你很失望，格拉汉姆。” 　　马修不忘添油加火：“本以为蜥型界的神眷，应该是能维系这一个和平世界的繁荣强盛，为奥罗小姐寻找原初。没想到只会争权夺利，欺软怕硬……唉，看来神眷的职业化竞争也得早日提上日程。” 　　红龙对他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 　　金龙这时候也沉默下来。 　　矛盾在这一刻完全被点燃引发，龙族内部话语权争夺，龙岛与外界态度的撕裂，让局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而凝重。 　　“我有一个主意。” 　　马修侃侃而谈：“绿龙它们三个我先带走，金龙长老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商议后续事宜，我一直认为，龙族这么强大的种族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大程度上是内耗严重，加上闭关自守。” 　　“当然，龙族看不起龙裔是你们传统文化，我们不干涉……不过如果能和俾斯麦庄园进行友好交流，相信你们很快就会走出这个困境，让龙族重新变得伟大！” 　　“可笑！” 　　红龙意识到武力解决不了对方，也开始了口头攻击：“龙族的问题，不是你们这群外来者能理解的，马修·俾斯麦，不要仗着自己力量强横就大放厥词！你根本不懂龙族！” 　　马修接过索伊递来的一杯果汁，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说：“歌利亚先生，据我所知，龙族内部核心问题在于生育率极低，老龄化严重，对吧？” 　　“因为老龄化严重，生育率低，新生龙族很难存活，导致年轻龙族们已经趋向于放弃生育，纵情于各种刺激活动，龙岛上的龙数量也日益减少……没有子嗣就没有软肋，也难以深刻理解群体和家庭的观念，导致越来越难以约束。” 　　“所以衍生出一系列的问题，抗拒生育，内部分裂，对外行事暴躁，精力旺盛，热衷于破坏、肉欲……规矩和责任感自然会非常淡薄。” 　　“核心问题还是生育率，这个难题如果能有一个办法，那么龙岛一直以来焦虑的内因就会得到缓解。” 　　“我的说法，不知道对不对？” 　　金龙略为诧异，但也立即给出了回应：“的确是这样，马修先生对龙族看得很清楚。” 　　“所以你有办法提高龙族生育率？” 　　红龙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不再顾忌昔日好大哥的良好形象，冷笑说：“如果你真能做到，我愿意供你驱驰百年！” 　　“能不能做到，我不敢保证。” 　　马修依旧不急不慢：“不过庄园倒是有一个想法，不一定对，但可以试一试，万一呢？对吧。” 　　金龙只当他是随口敷衍，也不深究：“如果有办法当然最好。” 　　“时间不早，那我就带着绿龙它们走了。” 　　马修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建设兵团需要这股气和凝聚力，恐龙酋长国也需要看到庄园的实力，而且这三头龙还需要好好教育。 　　至于龙岛的权力争夺，金龙和红龙也有一场好戏。 　　“想走？迟了。” 　　红龙狞笑：“我已经禀告了奥萝小姐，她马上就会到，让你等她。” 　　马修说：“那好，奥萝小姐是要等的。” 　　他丝毫不慌。 　　自从科尼城那一次，马修就对半神奥萝有了一个认知：祂可不讲任何情面，只看能力。 　　——不用等了。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钻入马修耳里。 　　空中浮现出一个窈窕细长的女人身影。 　　她眉眼细长，脖子上系着一副挂珠，眉心一枚朱砂，女僧轻薄的黑衣之下是丰满婀娜的胴体，充满欲望，然而她面目却冷淡得犹如千年坚冰，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矛盾情感——既渴望着她火热的躯体，又被她戒欲的表情所憋住。 　　冥界之蛇的灵格，蜥型界真正的掌控者，半神奥萝，降临龙岛。 　　奥萝赤脚漂浮于空中，黑色僧衣被风吹得轻轻往后拉扯，更加勾勒出其纤细腰身与上下曲线。 　　——马修，看来你在这里也不老实。 　　马修如实说：“奥萝小姐，这次实非我方过错，只是被迫反击。具体情况以奥萝小姐的神力，肯定看得一清二楚。” 　　奥萝瞥了一眼，目光穿破主控室，直抵马修眼瞳。 　　——这里原本归于格拉汉姆，它做得也不算太差……你倒好，过来就对它动手。 　　马修解释：“只是被迫自卫，没有针对的意思。” 　　——过去不究，既然你说有办法解决龙族问题，那么我等待你的答案。 　　奥萝脸上微微一笑。 　　——如果你能真的处理好，那么有礼物送你。 　　——当然，如果你只是嘴上糊弄……那么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马修揉了揉眉心：“我只能尽量试一试，不确定能不能行……” 　　——我只看结果。 　　奥萝声音依旧平和，但不容置疑。 　　既是敲打红龙，也是震慑马修。 　　马修倒是不在意。 　　奥萝嘛，讨厌废物，对于无用的神眷都是管他死活，下一个反正会更好。 　　他只用比红龙格拉汉姆更强就行。 　　红龙满脸阴沉，心里焦虑起来。 第774章 龙族之祸 　　驯龙计划一阶段战略目标全部完成，既做到了震慑龙岛，也完成对神眷红龙的侧写。 　　马修之前就怀疑，红龙应该是知道绿龙一行对建设兵团的动作，它只是装傻和放任，这也是红龙对龙族一如既往的包庇策略。 　　不过任凭三头龙偷袭建设兵团，这显然不仅仅是护短，而是用龙族来试探马修的实力。 　　马修最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要合作，过来谈，要打，我也奉陪。 　　好歹也是蜥型界独一份的神眷，居然玩这种下作的把戏，让马修很不爽。 　　装局外人是吧？ 　　那我就直接压到龙岛来，我上了，你呢？ 　　红龙被迫下场，这就踏入了马修的节奏领域。 　　有一个篮球界专业名词叫做受迫性失误，讲的就是在高强度压力下就会犯下平时不会犯的失误，哪怕高水准的运动员，面对强敌时也会发挥失常。 　　马修做的就是对它进行极致压迫，不给红龙任何缓解和反应空间，一来就挑衅和开打，让它不得不放弃自己最擅长的威逼利诱，接下少有的激烈肉搏战。 　　结果也是符合马修预期的。 　　龙族对红龙的确是有意见和矛盾的，它却不自知或者不在乎，长老金龙和红龙存在一个争夺权力的直接对抗，双方对龙族的规划策略也大相径庭，最终引发了正面的冲突对抗。 　　现代战争史有一个鲜明的特点：一定要将战斗放在对方地界上，这样不论胜败最大损失者都是对方。 　　这就是马修的目的。 　　内部矛盾挑动成功。 　　龙族也亲身体会到俾斯麦庄园这一强大势力，同时获得庄园的明确信号：俾斯麦庄园既可以是敌人，也可以是合作者。 　　除此之外。 　　这一强势出击还有两个最直接的收获。 　　首先是驯龙舰队班师返航，带着三头龙，让恐龙酋长国的众多恐龙彻底沸腾了。它们从未想过，有人能够挑战龙族在蜥型界的超然地位，还能让龙族为他们工作！ 　　哪怕外交官阿贡一再声明，俾斯麦庄园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哪怕面对龙族可能也不会吃多大亏…… 　　但经年累月，龙族威势和无敌已经深入骨髓，让龙裔们面对它们都是一种恐惧的条件反射。 　　这次龙族不可战胜的完美外壳被彻底击碎，带给龙裔们的冲击不啻于彗星撞地球。 　　原来强如纯血龙族也会输。 　　哪怕神眷红龙也可能败。 　　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恐龙等龙裔群体里，它们从前不敢想的事，现在敢想了……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未必不能取代龙族，成为蜥型界真正的主人！ 　　其中以恐龙酋长国最为甚，酋长亲自带队，迎接了成功返航的俾斯麦舰队，虽然马修只是和它握了一下手，客气两句就离开了。 　　但这一行为给了酋长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大量恐龙工人被调动到了建设兵团，一时间农垦和矿区工作都风风火火。 　　第二个收获，自然就是三头龙岛的青壮年龙族。 　　黑龙提尔、绿龙杰德、银龙席尔瓦，这三头龙年纪最大的是黑龙，九百岁，最年轻的是银龙，六百岁，银龙也是龙岛上最年轻的成员。 　　从它之后至今，六百多年都没有新的龙族诞生。 　　约束龙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好在金龙长老给了马修一件宝物——长老盾鳞。 　　持有长老盾鳞，三头龙族都将受到约束管辖，只需要手捏盾鳞，念诵龙语，它们就会浑身力量瘫软，陷入痛苦和无力，连地上的爬虫都可以随意欺负龙族。这对高傲的龙族来说是最无法忍受的事。 　　盾鳞只能持续一百年，百年后它就会自己碎裂失效。 　　经历了被暴揍，三头龙也都很老实，跟在奥尔巴德号后面飞行，也不作怪。 　　它们暴躁易怒，下手没轻重，但不傻，面对硬怼红龙格拉汉姆，被半神亲临警告的马修……还是规规矩矩比较安全。 　　值得一提是，金龙特地派出蓝龙布鲁随行到庄园访问一年，表面是约束管教三头龙族，实际也有打探俾斯麦庄园情报的意思，马修倒是乐见其成。 　　十二龙族之中，蓝龙表现出清晰的逻辑能力和思维，易于沟通。 　　它也几乎知无不答。 　　“龙岛最早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大概三万六千年前，那时候蜥型界的十几头龙族集合起来，在海上建立了这座岛屿，以聚集龙族，避免龙族内部混乱。” 　　蓝龙陈述道：“其实最初时候，龙族也都是从各个世界来到蜥型界，那时候世界壁垒还没有现在这么坚固，数量一直依靠外来补充。” 　　“外界龙族源头又是哪里？”马修好奇：“不论怎么说，龙族本身应该有源头吧？” 　　“这个有两个路径。” 　　蓝龙耐心解释：“纯血龙族只有两种诞生方式，一种是常规的纯血龙族生育下一代，但极其困难，第二种是龙裔不断进化自身血脉，以不断逼近纯血龙族的程度。” 　　它看向身旁同样在飞行的黑白之龙：“这一位……就已经非常接近纯血龙族，只差最后一步，不过这一步也是最难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在以阿克夏洗涤血脉提纯时将自己陷入极度虚弱乃至死亡。” 　　“当然，它的强大远超大多数龙族。” 　　马修记得古尔说起的黑白之龙的尸体，它的确是不明原因落在一座岛屿上，被魔物涡虫寄生，导致双方同归于尽。 　　想来就是最后一步时，黑白之龙极度虚弱才被涡虫抓住机会侵入身体。 　　“按照纯粹计算来说，龙族的新鲜血液，看来龙裔进化血脉才是更多可能的方向吧？” 　　蓝龙点头：“不错，只是随着龙族内部联姻严重，生育出的下一代不论是繁衍纯血子嗣还是诞生的龙裔，都受到一些影响，一代代到现在就变成了如今的状况。龙裔难以进化，龙族生育子嗣极其困难，哪怕生育也一代代变弱。” 　　“现在世界壁垒几乎都被关闭，更是无法形成流通，蜥型界的龙族就变得死水一潭。” 　　马修懂了。 　　近亲通婚，本身就大概率会带来遗传病，而且智障儿和先天缺陷、夭折概率大增。 　　一代代都是近亲通婚，龙族想要兴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另一群龙族，双方交叉通婚，或许能缓解繁衍困难的问题。 　　但并没有这样一群龙。 　　返回庄园后，马修这才摸出手机。 　　“你那边收获如何？” 　　维克多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收获……海下龙岛难以靠近，那里有一股强大力量庇护，是权能武器一级的，周围还有大量水中龙裔护卫，巨怪没法潜入其中。” 　　马修和维克多事先就商量好双线作战。 　　上面马修打主力，维克多趁机寻找进入龙墓获取长老龙骨的机会，成功后作为奇兵随时准备应对龙族后手。 　　可惜维克多这条暗线还是没能成。 　　“那就只有想办法交易了。” 　　马修挠了挠头：“当务之急是解决它们的不孕不育问题。” 　　“我这里也不是毫无收获。” 　　维克多补充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龙墓里有不少活的龙，或者说没有死去的……大概有上百头，它们处于一种奇特的不死不活的状况，幸好你没有直接和龙岛开战，否则这群龙如果惊醒，就麻烦了。” 　　马修心里一凛，果然龙岛不简单。 第775章 漂亮的大姐姐 　　红十字研究会的会议厅里。 　　马修少有地出席了这一次的会议，主座也终于有了人。 　　副会长兰尼夫人主持会议，做出相关研究项目的全盘陈述。 　　“……情况就是如此。” 　　兰尼夫人看向研究会一干骨干学者：“现在我们必须集中全部力量，投入到这一项目中来。解决龙族不孕不育的问题，也是庄园给予我们的死命令。” 　　“不过很早之前，红十字就已经在进行相关研究，摩西，青铜棺播种机是你一直在进行摸索和试验，到现在为止，有什么进展？” 　　被点名的摩西赶紧翻开自己的厚笔记本：“副会长，我请教过星期五，它对播种机的条件和操作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描述。” 　　“播种机是仿生人文明的自有技术，最早是用其他动物用作实验，包括老鼠、兔、鸡、羊等实验体，收集雌雄两者的繁衍体液，也就是精子和卵子，进行体外结合。” 　　“用以孕育胚胎前体的容器，即是之前的银筒，学名叫做‘胚胎培养皿’。” 　　“此外还需要配置相应的营养液，供给培养皿后期进入播种机继续生长，骨箱，也就是‘营养舱’。” 　　“营养液已经根据星期五的配比制作出来，主要合成所需原材料包括肉、蛋、奶和一些特殊四元素化合物，虽然纯度和有效度较低，但数量上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我对‘天堂’、‘地狱’两个型号的播种机进行为期3个月的研究和测试，总计做过39次样本实验，基本特征一致，符合星期五给出的模拟结果。” 　　“39个胚胎样本里，有鼠10只，羊7只，鸡5只，兔4只，猴13只，其中有4个胚胎死亡或因故无法成型，成功率为89.74%。” 　　“这是针对于普通动物的活体实验。” 　　摩西迅速翻页。 　　“第二阶段，我选择了一部分魔灵进行了尝试，其中最重要的实验，就是植生羊‘多利’。” 　　他语速极快地说：“植生羊情况特殊，本身就是雌雄同体，提取过程稍显复杂，不过最终将样本收入培养皿，放入天堂播种机，生长良好。只用了十天，一只LV20级妖灵级植生羊羔就孕育成功，经过体检，它一切正常。” 　　“只是由于孕育时间过短，导致它比起同样才诞生的羊羔要瘦弱一些，经过后期营养补充，多利已经和其他植生羊共同生活。” 　　“更具有意义的是，多利一进入羊群就表现出与生俱来的领导力和亲和力，很多植生羊都愿意和它一起玩耍，成熟体也都很照顾它。” 　　摩西舔了舔嘴唇：“换而言之……经过‘天堂’播种机孕育的植生羊，比起常规手段诞生的幼崽要更加具有竞争力，这也是因为仿生人文明不可思议的技术增益。” 　　“只有多利一个案例吗？” 　　吉赛尔发问：“还有没有其他成功的魔灵播种？” 　　“有的，有的。” 　　摩西继续翻页，手指在纸页上搜索：“这个项目是我和范德佩尔先生一起做的，除去我这里的多利，范德佩尔还用播种机对‘鸦人’和‘龙骑士’进行了体外胚胎培养，已经有两只鸦人和一位龙骑士通过这种方式诞生，它们都很健康。” 　　“这个项目，我们计划看能不能和神殿合作，一来神殿拥有最充沛的圣植药物，二来也可以减少过去‘迷雾侍女’这样的悲剧。” 　　尖嘴猴腮的摩西，此时却带着一种理想主义的光芒，自信而富有同情心。 　　马修心里暗自点头。 　　“很好，既然是由你们做的，那就你和范德佩尔先生一起去谈合作。事到如今，还沿用古代粗陋残忍的办法才是愚昧和不可思议的事。” 　　他稍作点评，说：“既然已经初步成功，那么不用再拖，一项技术的成熟需要很多时间，先上马再说。” 　　兰尼夫人有些不确定：“你是说……” 　　“直接提取那三头龙，不，包括蓝龙布鲁，它们四个的精子和卵子，在它们同意的前提下直接进行胚胎前体的培育。” 　　马修大手一挥：“先做了再说。” 　　…… 　　…… 　　蓝龙布鲁听了马修的话，硕大的龙眼里都是怀疑和不可信。 　　体外繁殖？ 　　通过一个小小的箱子……就能培养出小龙仔？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不过考虑到眼前人地位身份非常，蓝龙布鲁还是努力去理解这一项闻所未闻的技术。 　　“马修先生，龙族的繁衍困难，其实有几个步骤，均有实际意义上的具体困难。” 　　它解释说：“首先是，一头龙族本身在繁衍之前，都是没有性别的。只有遇到欣赏和喜欢的个体，才会根据对方情况定性性别……” 　　马修一脸懵，还有这回事？ 　　龙族还挺会玩的。 　　他提出疑问：“但……如果两头没有生育的龙互相喜欢，它们性别都没有确定，那怎么辨认雌雄？” 　　“这个……根据双方的兴趣来。” 　　蓝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但更多的时候，是会互相以对决来决定雌雄。胜者才是雌性，败者就是雄性，因为生育权掌握在雌性手里，龙岛雌性地位比较高。” 　　“像是金龙歌利亚长老就是雌性……” 　　马修好奇：“那红龙格拉汉姆是雄性吧？” 　　“是的，格拉汉姆大哥是雄性。” 　　“那你呢？” 　　“我还没有确定性别。” 　　“慢着。” 　　马修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某个不易发现的盲点：“金龙歌利亚是雌性，红龙格拉汉姆是雄性……它们都有过生育的经历？” 　　“是的，格拉汉姆大哥是为了歌利亚长老变成雄性的，舍弃了本来雌性的更高地位……” 　　蓝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 　　马修一脸严肃：“家事国事，都是大事。搞快点，讲清楚，是不是格拉汉姆追求歌利亚长老失败了？” 　　“……” 　　蓝龙无奈，只能慢慢讲出原委。 　　确如马修脑补的那般，红龙一直喜欢比自己年长很多的金龙，不过金龙对它却并无兴趣，更多时候只是纯粹礼貌。 　　所有龙族都想不通，红龙可以说是除去金龙之外最强者，而且强壮可靠，还是半神奥萝女士指定的神眷。 　　不过这种互相看不对眼，在龙族里并不少见。 　　龙族生育率低，有一个问题就是互相看得上的很少，本来数量就少，能成的就更少了。 　　从金龙看不上红龙这一点，就可见一斑。 　　因爱生恨，红龙格拉汉姆单恋金龙歌利亚不得，继而愤恨在心，反复纠缠，这次才会彻底引爆。 　　不，准确说，应该是金龙歌莉娅。 　　马修倒是理解红龙。 　　谁不爱强大漂亮的大姐姐呢？ 第776章 首位试管婴儿幼龙 　　马修这下就懂了。 　　金龙和红龙之间，本就存在复杂的感情纠葛——准确点说是单方面追求未果后的恼羞成怒。 　　加上原本双方身份之间的重叠交错，导致矛盾变得更加复杂激化。 　　按照蓝龙所说，金龙和红龙之间也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克制和忍耐，事关龙岛问题，它们也都有进行协商。但只有这次，两者仿佛突然一下子反目成仇。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红龙大哥看奥尔巴德号的时候，眼神怪怪的，那才是你的真身对吧？马修先生。” 　　马修只能含糊一声。 　　“果然是这样。” 　　蓝龙眼睛一亮，抓住了关键：“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红龙大哥为什么会对金龙长老表现出出离愤怒，又为什么对马修先生你进行非常坚决武断地攻击！” 　　“它认为，金龙长老一来就对您示弱，近距离交谈，这是龙族表示示好和示弱的方式……龙岛上，金龙长老虽然也不怎么暴躁，但一向冷淡克制，难以接近，非常高不可攀。” 　　“依我看，红龙大哥肯定是认为金龙长老对您表现出爱慕……” 　　马修一阵凌乱，这什么和什么啊？ 　　“你这个说法，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没有。” 　　蓝龙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长老盾鳞。这是长在脖子上的私密鳞片，也是一件信物，如果您对它触碰，金龙长老就能感觉到，就和触摸它一样……不是鳞片，而是它鳞甲下柔软的身体。” 　　“这是非常珍贵的信物，以前也有长老作为定情使用。” 　　马修摸出兜里的盾鳞。 　　这是一枚漂亮精致的椭圆形金属片，光可鉴人，更像是一枚小号的护胸镜。 　　马修摸了摸，心里古怪，难道金龙真的能够感觉到这种触摸？ 　　他不知道。 　　与此同时，龙岛上，金龙长老身体突然微微绷紧，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长老，您怎么了？”白龙温特担心道。 　　“没事，没……你继续。” 　　“哦好。” 　　金龙歌莉娅有点头疼，希望马修不要用那枚盾鳞做奇怪的事，自己身体很敏感，所以需要和其他龙族或魔灵保持距离。 　　它突然身体再次绷紧，长长的身躯忍不住扭动着，互相摩擦。 　　“我有点不舒服……稍后，稍后再谈……” 　　说完后，金龙一下子扎入海下，用冰冷的海水缓解身体的灼热和怪异。 　　白龙温特龙眼里都是困惑。 　　…… 　　俾斯麦庄园里。 　　马修把玩了一阵盾鳞，没有什么反馈，于是就收了起来。 　　蓝龙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说着：“马修先生您是真心想要帮助龙族解决生育率低下的问题，我代表龙岛龙族，非常感谢您的援助。” 　　马修咧嘴一笑。 　　这蓝龙果然聪明，不动声色就将龙岛和庄园的矛盾虚化，反而变成了双方合作互助关系。 　　聪明好，马修喜欢和聪明人谈合作。 　　“布鲁，你应该知道，龙族现在陷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马修认真说：“内忧重重，少子化带来种族活力不足，青年龙族和成熟龙族思想、行为割裂，纵欲暴虐让它们会逐渐忘记规则、随意践踏之前的优良传统……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破裂的。” 　　“这次冲突，只是过去种种内部矛盾的一次体现而已。” 　　“不能尽快给出解决方案，龙族内部甚至可能出现战争，龙岛那时候也将名存实亡，蜥型界的龙也将再也找不到归宿感，回不到故乡，彻底沉沦为高级野兽。” 　　“我希望你作为第一个尝试者，来参与我们这次‘试管婴儿幼龙’计划。” 　　马修顿了顿说：“当然，我不保证能完全成功，但至少尝试不是坏事，也不会让你有多年怀胎的负担和压力。这是一次纯粹技术性质的新尝试，只需要提取你体内的一些因子……” 　　“我……愿意。” 　　蓝龙表现出了一个智者的决断和大局观：“但我现在性别未定，就能繁育后代吗？真的能做到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边希望不用将性别锁死，这样既不会影响你追求以后合适的伴侣，也能让你拥有安全生育健康后代的权力。” 　　马修笑道：“尽量不破坏你们个人自由，但又给你们带来新的选择。这就是我的想法。” 　　“那样的话当然最好。” 　　蓝龙布鲁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不过如果不行，必须以传统方式决定，我也愿意确定性别。” 　　“这一点得试过之后才知道。” 　　…… 　　一周后。 　　范德佩尔和摩西开始进行“试管婴儿幼龙”计划的第一次尝试。 　　经过七天的摸索和星期五的体检和扫描，他们对龙族的生理结构有了一个全面详细的了解。 　　龙族身体里的**官是内敛收缩的，处于被一种奇特生理膜包裹的模样，器官形态与生理上的种种激素、意识湍流有着紧密联系。 　　意识精神决定了生理形态的确定，一旦**官显现，它们性别也就确定，后续生理改变就会定型。 　　好消息在于，范德佩尔和摩西在蓝龙体内找到了一种“龙因子”的单位，经过扫描发现，它和受精卵具有百分之99以上的相似度，完全可以用作胚胎前体培育。 　　所有项目参与者均佩戴口罩手套、身着特制的防菌服，站在了红十字研究会后的露天实验广场内。 　　兰尼夫人宣布：“蓝龙布鲁的第一次试管幼龙培育项目，现在开始。” 　　范德佩尔小心翼翼取出冷藏的龙因子，将其注入银筒“培养皿”里。 　　另一端，摩西正在用星期五2号分机（这也是吉赛尔临时借给他们使用的）观察培养皿里的状况。 　　他牢牢盯着晶块屏幕，丝毫不敢放松。 　　星期五在进行即时报告：“温度正常，处于正常着床范畴。” 　　“湿度处于安全数值内。” 　　“稳定震颤为0，无偏差，一切正常。” 　　“着床接入。” 　　“录入契合中。” 　　“1%……12%……47%……99%。” 　　“胚胎稳定无排斥反应，着床成功。” 　　范德佩尔和摩西相视一笑，这次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剩下就是惯例地等待和观察。 　　正常情况下10天之后，就能见分晓。 　　可到了10天后，播种机里居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消耗却每天倍增，星期五也无法判断，只是不断提示营养不足。 　　范德佩尔当机立断，加大注入营养液的浓度，避免缺乏足够养分，但依旧有些补充不足。 　　摩西反复查看各项数据报告，发现了一个问题。 　　龙族生理上成长太快，基因太强，加上“天堂”播种机的增幅，更加让里面的胚胎疯狂吸收一切能量补给自身。 　　这么继续下去，制作营养液速度根本跟不上播种机。 　　吉赛尔和兰尼夫人商量之后，做了一个大胆决定：接入深渊产能站，用经过转化的强大魔能直接对接！ 第777章 稀有属：雷龙 　　蓝龙布鲁小心翼翼守在露天实验广场边。 　　它收拢身体，俯下头颅，湛蓝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在那里，如同铜棺的天堂播种机里，孕育着自己不知生死的孩子。 　　答应马修参与实验，蓝龙本着是一种减少摩擦，释放好意的态度，对结果很大程度不抱希望。 　　毕竟黑龙它们要在俾斯麦庄园服役百年，龙岛和俾斯麦庄园的关系不能太僵。 　　再者龙族难以孕育后代，本就是龙岛或者说蜥型界共识，再进一步说，越是处于顶端的高等魔灵，生育能力本就越弱，因为强大的血脉和记忆要传承难度极大。 　　除去典型例子的龙族之外，还有一个同样的案例就是远古巨灵，这是一支丝毫不弱于龙族的种族，顶端甚至可以接近半神。 　　但它们在漫长岁月里数量越来越少，就是因为难以延续纯正血脉和记忆之力，后代慢慢退化成了炼狱巨怪和炼狱巨像两类，可以说，远古巨灵是一个消亡的种族。 　　明明没抱期望。 　　可听到马修说，胚胎一切正常，已经到了播种机分娩的临界点，它心里还是无比激动。 　　隔着那金属机械，蓝龙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小小生命正在缓缓扭动。 　　这个小生命和自己有着某种直接的血脉联系，一举一动都能被自己感知和理解。 　　它想要出来。 　　看着马修等人迟迟不开播种机，蓝龙有点抓心挠肝。 　　“马修先生，不能让它直接出来吗？” 　　马修一边看着忙碌的范德佩尔和摩西，一边嘴上解释道：“别着急，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一定要确定里面的幼体基本阶段发育完整，龙族的无性繁殖还是头一次尝试，小心驶得万年船。” 　　蓝龙道理都懂，可还是不想等。 　　它只能将爪子深深刺入土壤里，不断调整呼吸，以减少自己的浮躁和紧张。 　　即使如此，它体表鳞片上还是浮现出一道道闪电弧光，让周围路过的人都远远避开，不敢招惹。 　　孩子是否四肢健全？ 　　脑子有没有问题？ 　　血脉纯正吗？ 　　它会不会是畸形？ 　　还是出来后见光就死…… 　　脑子里各种问题不断浮现。 　　蓝龙布鲁更加焦虑了。 　　它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有一个后代，但实际上，龙岛上的龙族并没有它认为适合当自己伴侣的目标，因此它内心一直认为，大概率自己也会和金龙长老歌莉娅一样，长期洁身自好，宁缺毋滥。 　　就和大多数未定性龙族的命运一样。 　　可现在这么一操作，极可能诞生一个龙仔……蓝龙有点不知所措。 　　平时的冷静理性，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各种疑问和担忧不断闪过，让它觉得头疼。 　　“现在将进行最后一次重复消毒，播种机即将打开。” 　　红十字医学学者再次检查了一遍。 　　范德佩尔看着巫术计算机的晶块屏幕说：“倒计时开始。” 　　“3.” 　　“2.” 　　“1.” 　　随着最后一声，天堂播种机的棺门缓缓朝外打开。 　　所有人都直勾勾看向里面，毕竟这可能是历史上第一只提取无性别龙族、以试管婴儿技术培育的龙族幼崽。 　　蓝龙更是死死盯住播种机。 　　一只小猫大小的龙形生物，活动着自己的蛇形躯体，体表还有些水渍和粘液，它有着龙族鲜明的特征，一副看似脆弱实则强悍还能再生的薄膜翅膀，浑身细密蓝色鳞片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辉。 　　它扭了扭脖子，一下子振翅飞入空中，直接飞到了蓝龙布鲁的面前。 　　小龙仔大大的眼睛盯着蓝龙，眼里都是好奇和亲昵。 　　它张了张嘴，口里稀少的乳牙还不够尖锐。 　　“请问，您就是我的血亲吗？” 　　蓝龙震惊了。 　　这孩子……生来就会龙语。 　　龙岛上的龙仔，都需要进入龙墓祭祀，获得先祖庇护和启灵，再经过父母教导才能觉醒龙语。 　　眼前的龙仔竟然生来就会！ 　　龙语的掌握度就能代表血脉之力的纯净程度。 　　蓝龙努力压抑内心，用龙语说：“是的，我的孩子，你拥有我的血脉，现在告诉我，你获得的龙炎到底是什么类型的？” 　　“龙炎……” 　　小龙仔想了想：“叫做雷寂龙炎。” 　　它张开小嘴，对着空中。 　　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带动漆黑天空引出数百道雷霆，顿时雷吟阵阵，电光烁烁，在空中形成一颗具有众多枝杈的雷霆之树。 　　地上工作的俾斯麦居民不由都抬起头，看着这奇怪的天空，感叹黑暗时代的天气真古怪。 　　“雷寂龙炎……是雷龙！” 　　蓝龙心里大喜。 　　自己蓝龙一脉，其中一个强力分支就是雷龙，但后代要诞生出雷龙条件极度苛刻，是一个非常稀少的事件。 　　雷龙不仅攻击强悍，而且速度冠绝龙族，来去如电。 　　万万没想到自己孩子竟然是雷龙！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小雷龙礼貌地问。 　　“叫我……母亲吧。” 　　蓝龙下意识还是将自己看做雌性，毕竟雌性在龙岛历来地位更高。 　　“您好，母亲，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孩子，您看起来真漂亮。” 　　小雷龙在蓝龙周围飞来飞去。 　　这孩子多会说话……比龙岛大多数龙都要更擅长交际。 　　蓝龙此前的焦虑消失一空。 　　有这种懂事又天赋异禀的孩子，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想想，你需要一个名字。” 　　蓝龙布鲁想了想，看向地面正在讨论的马修几人：“马修先生，没有您的援手和帮助，它就无法诞生，请你给这孩子取一个名字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成为这孩子的教父。” 　　马修摸了摸下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变成了龙族的教父。 　　人的命运真是不可预测，果然，既要考虑到个人的奋斗，也有时代的进程啊…… 　　他看着空中轻盈的小雷龙：“不如你就叫弗拉希吧。” 　　“弗拉希！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您。教父大人。” 　　小雷龙高兴地绕着马修飞舞，最后停在他肩头，用脑袋蹭着他的脸颊。 　　蓝龙布鲁一脸欣慰，今天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弗拉希这孩子有了马修这个教父，不论在蜥型界还是罗斯特大陆，都有了靠山，不怕惹出事。虽然看起来它一点不像会惹事的模样，但有一个强力大人物保护，怎么说都是重大利好。 　　马修手指轻轻摸了摸小龙仔的脖子，看向蓝龙：“弗拉希看起来很健康，但本着流程，还需要进行后续至少两周时间的观察和体检，以确保它没有任何后遗症。” 　　“明白，明白的。按照您的流程来。” 　　蓝龙这时候已经对马修完全信服。 　　他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难怪面对半神奥萝小姐都那么有底气。 　　俾斯麦庄园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空中，三个庞大的龙影缓缓落地。 　　“哟，这不是布鲁嘛，怎么现在这么弱气了，你那个装在盒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是一个什么小怪物呢？” 　　黑龙提尔远远就戏谑道。 　　结果目光扫到小雷龙时，它笑容僵住。 　　作为龙族，对同类的识别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不会是雷、雷龙吧……” 　　“活的雷龙？不可能，应该是比较奇怪的蓝龙！” 　　绿龙杰德和银龙席尔瓦则是失声喊了出来。 　　龙族里最强大的分支之一，冠绝龙族的速度和瞬间穿透力，就是雷龙的定义！ 第778章 天堂之龙 　　弗拉希飞了起来，在三头龙族面前行礼：“三位长辈好。” 　　蓝龙忍住笑意，不乏骄傲地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孩子，雷龙弗拉希。” 　　它着重在雷龙这个词上停顿了一下。 　　黑龙脸部扭曲，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血脉之力和种族记忆告诉它，眼前这头小龙仔的确就是龙族里也极其稀有的顶尖分支，雷龙。可蜥型界多年龙族难以生育的现状，又让它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它指向播种机，有些艰难地说：“你……真的是从那个小盒子里出来的？” 　　小雷龙老实地点点头：“难道其他龙不是这么出生的吗？” 　　“当然不是。”银龙席尔瓦忍不住说：“正常的幼龙都是从龙蛋里孵化，龙蛋又是母龙生下，根本没有你这种先例！” 　　“原来是这样啊……” 　　小雷龙恍然：“看来我的诞生，是一个小小的奇迹，真是幸运。” 　　三龙都傻了。 　　正常情况下，龙族都是暴脾气，听到自己是如怪物般的诞生，应该会开始暴走才对。 　　结果这小龙仔一点不气，反而乐观而开心，仿佛这些负面情绪根本影响不到它。 　　“不对，你不是龙族，龙族不会像是你这个样子！” 　　黑龙大吼：“你更像是其他种族，伪装成龙的模样！我需要你证明自己的血脉之力，否则我绝不承认你是龙族成员之一！” 　　“证明血脉？” 　　小雷龙看向蓝龙：“母亲，我要怎么做？” 　　“虽说与生俱来龙语已经足以证明，你不仅血脉纯正，而且潜力无穷……” 　　蓝龙布鲁这时候丝毫不慌，带着几句自嘲说：“既然它们几个想看看，你给它们再看看你的雷寂龙炎。” 　　“好的，母亲。我需要飞高一点，避免损害这里。” 　　小雷龙身上一闪，消失在原地。 　　“好快！”黑龙瞳孔一缩，这速度和自己几乎伯仲之间，几乎难以捕捉轨迹。 　　幼年雷龙就有这种速度和爆发力吗……难怪是龙族最恐怖的分支之一。 　　小雷龙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空中浮现出一条条雷霆白练，这些闪电疯狂闪烁游曳，转瞬在周围环绕了几十圈，在空中构成一圈圈巨大银色电弧，极其壮观。 　　这惊人的速度让马修也是脸色肃重。 　　刚才他已经获得了弗拉希的情报。 　　* 　　弗拉希（LV40）：龙族雷龙属，特殊生命形态，异化物种。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9。 　　增益：坚壁之躯 　　极难被毁掉的躯壳和鳞甲，组成了它最强大的防御层。 　　增益：雷寂龙炎 　　附着雷霆之力的龙炎，无与伦比的穿透性和爆发力，速度冠绝同群。 　　增益：天灾体 　　拥有傲视同群的魔术与精神防御能力，存在本身对低阶生命就是一种灾难。 　　破坏：S 　　速度：S 　　射程：B 　　持续：A 　　精密：A 　　成长：B 　　象征：无。 　　* 　　双S双A，这面板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最强，还有B的成长，足以说明雷龙弗拉希确实前途无量。 　　雷光未灭，小雷龙已经回到了蓝龙身边。 　　黑龙、绿龙、银龙都沉默了下来。 　　刚才的雷寂龙炎，足以证明小雷龙身份，不仅确实是雷龙属，而且天赋异禀，生来就有着熟练的雷霆掌控力。 　　面对这样的族内小家伙，它们已经无法再用任何借口反对。 　　“真是一个小怪物……”黑龙提尔嘟囔了一声。 　　“过来。” 　　它挥动爪子。 　　小雷龙看向母亲。 　　“去吧。”蓝龙笑。 　　它这才小心飞到黑龙面前：“您好。” 　　“不要这么小心翼翼，龙族就要霸气，就要充满气势！你是雷龙，在龙族里也是赫赫有名的顶端存在！你的尊严和荣誉，就是整个龙族的意志！” 　　黑龙一脸肃然，而后爪子上剥离下一块鳞片，这黑鳞飞到小雷龙身边，上面涌现出一股黑气，融入小雷龙体内。 　　绿龙、银龙也都在重复黑龙的动作，绿光银光环绕小雷龙。 　　“这是龙族对新生儿的祝福，鳞片里有它们多年的力量和记忆，这些都是最宝贵的财产，只有对新生儿会赐福。” 　　蓝龙一脸欣慰：“它们已经承认了弗拉希。” 　　马修点点头：“原来如此。” 　　三头巨龙给予弗拉希赐福后，弗拉希一下子提升到了LV50，身体也变得像是信天翁咕咕哒般大小，体长一尺八九，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瘦弱了。 　　“谢谢三位前辈。”小雷龙感激地说。 　　“只是龙岛规矩而已。” 　　黑龙提尔不爽道：“如果你违反龙岛规矩，哪怕你是雷龙，我也会处置你。你要记清楚。” 　　“是，前辈。” 　　蓝龙开始给孩子介绍：“这位是雷龙提尔，那两位是绿龙杰德，应龙席尔瓦。它们都是龙岛龙族成员，别看它们这么凶巴巴的，其实很年轻。” 　　“不要给幼崽说有的没的。”黑龙不满道：“蓝龙，你也需要成熟一点，都是有幼崽的龙了。” 　　马修看得哑然。 　　果然，有了孩子之后，人就会自然成熟的吗？ 　　哪怕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些青年龙仿佛都体会到了责任，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看来，不得不承认，俾斯麦庄园真的有能力解决龙岛的生育困难问题。”黑龙提尔看向马修，有些不服气，又有些憋闷：“既然如此，我们会好好替你做事，只要你帮助龙岛。” 　　“我黑龙提尔说一不二！说到做到，刀山火海，你一句话，我没有一个不字！” 　　马修看笑了。 　　这家伙虽然鲁莽暴躁，但也仗义讲信用，身上也不是没有任何亮点。 　　“我也一样。”银龙席尔瓦附和说。 　　绿龙杰德则是垂着头：“之前的事，是我犯下罪业……任凭你处置，但希望你能尽心尽力解决龙岛的问题。我也会全力替你办事。” 　　马修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满意。 　　龙岛龙族虽然内部分歧，但一旦有了解决龙岛少子化问题的方案，它们又变得积极而能约束自我欲望。 　　希望就是有这种力量。 　　“你们放心，之前谈好的，龙岛的事我必定全力以赴。” 　　马修也给它们先做了心理建设：“不过新技术的应用，未必会一帆风顺，请你们有心理准备。这一次能让弗拉希顺利诞生，下一次未必能够这么完美复制。” 　　这句话在一个月后得到了证明。 　　黑龙和绿龙的幼崽倒是都诞生了，但却只是普通龙族，依旧是黑龙和绿龙，但这已经让它们足够满意。 　　倒是以银龙“龙因子”培育出的幼崽奎克，走了另一个极端路子。 　　奎克没有任何金属亲和，但生来就拥有穿梭空间壁垒之力，这种奇妙偶然可遇不可求，它能寻找到世界壁垒的一些节点，安全穿过元素乱流。 　　它是天生的万界旅行家。 第779章 无界树 　　有了孩子之后，这些青年龙族都终于变成了大人模样，哪怕不愿意，也必须摆出大人模样。 　　倒是这群小龙仔有益于传统意义的龙崽子，它们经过天堂播种机哺育诞生，被仿生人文明技术的洗礼定向筛选，拥有很多优秀品质。 　　龙仔们学习热情很高，社交能力强，很快就融入了俾斯麦庄园的社群文化，倒是比上一代龙族更要自然而讨人喜欢。 　　小雷龙弗拉希谦逊聪明，小银龙奎克热情细致，小黑龙布莱克重承诺可靠，小绿龙鬼点子多。 　　它们申请到了北方联合学校学习，马修同意了。 　　于是这四头小龙仔每天一起上下学，变成了俾斯麦庄园另一道风景。 　　倒是它们的家长，有点郁闷。 　　实在是……没什么可教授孩子的东西。 　　龙族更多是依靠先天天赋，领悟血脉之力，获取传承记忆，这四小龙天生懂龙语，知道主动学习，让它们显得就有点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不像是称职父母。 　　在蓝龙提议下，四大龙也开始了进一步学习罗斯特大陆的种种知识和风俗文化。 　　俾斯麦庄园里，负责管黑龙三位的实际上是古尔，它对龙族最了解，也掌控黑白之龙，对付这些手下败将有一手的。 　　有蓝龙主动帮忙，他也乐得清闲，将更多时间投入到对黑白之龙的改造更新上。 　　随着龙族与俾斯麦庄园的互相了解日益加深，蓝龙等龙族终于明白为什么俾斯麦庄园有这么强的力量。 　　罗斯特大陆经历的神战，蜥型界闻所未闻，这里拥有四位神眷，更是连续遭遇绯蝗入侵、邪神倪克斯捕获权能，他们以自己的力量对抗黑暗时代，完全没有被邪神的力量压垮。 　　相比起来，蜥型界生活过于安逸，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些磨难。 　　就如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对上一群做做样子的老爷兵，结果可想而知。 　　蓝龙收集了这里的情报，返回蜥型界龙岛，如实汇报。 　　过了半个月后，蜥型界客人来访。 　　访问者包括恐龙酋长国的酋长“阿龙”，外交官阿贡，以及十几个恐龙学者。 　　马修在会议厅接待了它们。 　　恐龙一族内部生理差异也很大，有的高大壮硕，一看起来就是强壮战士，也有如阿贡一样矮小的，它们在俾斯麦庄园都非常拘谨，对这巨无霸一样的势力有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酋长阿龙用有些生涩的卡尔马语说：“小王冒昧拜访，马修先生能够接待，实在无比感激。” 　　“客气客气，大家都是合作者。” 　　马修摆摆手：“我这人喜欢直接的，酋长这次亲自来是？” 　　“小王是来真切表达感激之情的。” 　　阿龙脸上露出笑容：“簇红薯、土豆长势喜人，目前已经收获了两季，产量比之前说得还要高，真是不可思议的神物！” 　　龙岛冲突之后，建设兵团再次进入正轨，这次没有人敢再来造次，就连此前频繁骚扰的猎戮一族，都暂缓了行动，谨慎地观察着。 　　建设兵团后台的大人物对龙岛出手，正面击溃了蜥型界最强的红龙格拉汉姆，更是让龙族不得不派出三头龙为对方工作以赔罪……传播开来后的各种版本极其离谱，谣言种种，但大体不变，就是比龙族更强的群体介入。 　　恐龙酋长国趁机疯狂发展，铺开耕地，支起矿区，好好发育了一波。 　　随着簇红薯和土豆的成熟，大量粮食补充了酋长国的粮仓，也让恐龙一族无比振奋，只需要不断种下这些粮食，食物问题就不再是难题！ 　　作为酋长，阿龙深知恐龙一族之所以能够有现在安稳环境，完全是依靠于建设兵团背后的俾斯麦庄园。 　　所以它接着这次运送蓝晶矿的机会，亲自带队一起过来表达感谢。 　　态度很重要。 　　“马修先生，这次来，我们还想要学习一下养育牲畜的技术……肉在蜥型界不少，但基本上都需要通过狩猎获取，具有不小风险。” 　　“如果能像是庄园这样，安全地喂养出提供肉的牲畜，那么蜥型界龙裔间的血腥冲突，就能得到极大缓解。” 　　酋长阿龙语气诚恳：“当然，这样的技术肯定是无价之宝，我们愿意以恐龙一族同样的无价之宝换取。” 　　它看向外交官阿贡。 　　阿贡解开背上的包袱，将里面一枚流光溢彩的晶体取了出来。 　　它是一个形态上兼具生命与非生命的银色金属树状体，有三尺多高，让人想到某种银色大珊瑚，上面生成了众多的细小枝杈。 　　马修仔细观察，发现晶体树是由四面体和正方体两种立体几何单位组成。 　　最底部是一个大正方体，上面是一个四面体，四面体两个相邻的面上是两个大小不一的正方体，然后不断重复四面体和正方体的重复过程，形成了一簇类珊瑚的树状结构。 　　带着某种数学般的美感。 　　“这是恐龙一族的至宝，我们保管了上千年，叫它‘无界树’。” 　　酋长阿龙一脸严肃地介绍：“最初找到的时候，它在地下深处，一群龙骸之中，它们都是为了争夺无界树而死。” 　　“它本质上是一件权能武器，只是作用比较特殊，不是用于直接厮杀战斗的，而是可以跨过山海，直接进入蜥型界每一个龙裔，甚至是每一个龙族的梦境……” 　　马修端详了一番这无界树。 　　星期五1号分机散发出绿光，扫描着这件权能武器。 　　只是这次声音在马修脑子里响起。 　　“扫描识别中……” 　　“比对甄别中……” 　　“契合度99.977%，该物质为‘自适应性阿克夏聚合体’，通常只会存在于半神体内或是半神陨落后的遗物，是制作灵格捕获器、阿克夏方箱、超限解析器、沃克灵补机、权能拓印仪五件套的核心材料。” 　　“该自适应聚合体结构完整、回路清晰，可以用于加工和直接使用。” 　　…… 　　一条条情报在脑子里闪过。 　　马修看向阿龙：“酋长，这的确不算是一件武器，不过也是一件有趣的道具。我愿意用帮助建立酋长国的畜牧产业作为交换，换取这一件无界树。” 　　“好的，好的。” 　　酋长阿龙暗暗松了口气。 　　无界树虽然来历不凡，但本身用处不大，而且还容易引起龙族注意，倒不如换成可以帮助整个恐龙一族迅速成长的畜牧业。 　　这一笔稳赚不亏。 　　马修一口答应，不仅仅在于这是制造驭神五件套的核心材料，再说这对俾斯麦庄园也过于遥远。 　　关键在于星期五给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提示。 　　“可通过该介质发射强信号，接入轨道上的卫星哨所，远程开启哨所操作系统，下达指令。” 第780章 不孕不育找红十字 　　确定基本利益交换的大方向后，具体细节上就由大使卢卡斯和阿龙酋长进行商议。 　　马修打发走恐龙一族，又迎来了返回的蓝龙布鲁。 　　它体型庞大，无法进入主宅，就在外面院子里蹲着，耐心等待马修的接见。 　　“布鲁，金龙长老怎么说？” 　　马修从蓝龙表情判断，它应该心情不错。 　　“马修先生，金龙长老很高兴，它不日就会从龙岛过来，到时候还请派人接一下……因为跨界壁垒节点我们龙族找不到。” 　　“没问题。” 　　蓝龙俯下头，轻轻摆动尾巴，继续讲道：“金龙长老让我带它给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和感谢，这次可以说解决了龙岛千年大计的难题，龙岛会将俾斯麦庄园看做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和朋友。任何对俾斯麦庄园的敌意者或是进攻，都将视同对蜥型界龙族的宣战。” 　　好嘛，多了一个盟友。 　　虽说不见得遇到麻烦时真能出手，但锦上添花也是好事。 　　马修静静听着，这还有下文。 　　“长老知道，培育龙崽子会消耗大量资源和魔能，所以庄园相关一切消耗，龙岛都会双倍补偿。” 　　见马修始终淡定如初，蓝龙布鲁不得不说起重点。 　　“还有一件事……其实是很多年前，上一代长老就考虑过的，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太合适……现在龙岛形势变化，已经必须提上日程。” 　　它深吸一口气：“红龙格拉汉姆已经彻底和龙岛划清界限，不再属于龙岛龙族，因此它和我们也再无亲族关系，只是作为奥萝小姐的神眷而行事。” 　　“因此，此后不论红龙做过什么事，都与龙岛无关，不论生死。” 　　马修一笑：“看来是和金龙长老没谈妥了。它的条件是什么？让我猜猜……总不会是想要成为新的长老，并且让金龙长老成为它的配偶？” 　　“……” 　　蓝龙沉默了一会：“和您所说几乎一致。” 　　“它倒是真能漫天开价。” 　　马修心里不屑，对自己人趁火打劫，红龙的确算不得什么有志向的角色。既然它已经剥离了龙族，那自己动起手来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是时候让这头龙体会一下职场竞争的残酷。 　　“所以呢？”马修看向蓝龙。 　　“基于以上的情况，长老希望能够和俾斯麦庄园达成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 　　蓝龙小心翼翼筹措用词，面对比红龙格拉汉姆更强的马修，龙族内部反复商议后统一了口径和态度。 　　“合作可以慢慢谈。” 　　马修轻飘飘一句话带过：“目前我最关心的，还是‘试管婴儿幼龙’本身的临床表现和进一步优化。” 　　“这是一项近乎神迹的伟大技术！” 　　对解决龙族不孕不育问题的播种机，蓝龙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只要能够对每一头龙进行辅助，龙岛就能一点点恢复往日兴旺，群族内部的大分歧也能迎刃而解。” 　　“没那么简单。” 　　马修摇头：“这项技术其实有着巨大缺陷，至少目前阶段是。” 　　“缺陷？不是已经能孕育龙崽吗？而且每一头龙崽都非常健康，具有天赋。” 　　蓝龙不解。 　　“是孕育机制问题。”马修不得不解释：“我们目前采用的技术方案，更像是一种筛选后的克隆，将你们体内的遗传因子进行胚胎化培养，然后提供营养和生长环境，一点点变成幼体。” 　　“可这样诞生的后代，依旧只是你们这一代的基本延续，缺少互相之间遗传因子的交互，存在理论上的隐患……” 　　“自然诞生的下一代，因为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秀因子，所以会具有更多不可预知性，以及更丰富的多样化，病患的风险也会低很多。” 　　不管对法能不能懂，马修还是将克隆和真·试管婴儿的基本原理讲了一遍。 　　哪怕是龙岛智者的蓝龙，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这么一段全新知识。 　　“……原来是这样。” 　　它眼睛里若有所思：“也就是说，长远来看，为确保后代多样性和适应性，还是以不同母体和父体遗传因子融合，培养下一代龙崽，这样会更加强壮和低风险。” 　　“就是这个道理。” 　　马修点头：“所以这几天红十字经过研讨会商议，建议你们如果要继续进行‘试管婴儿幼龙’培育，最好可以用因子融合的新方案。也就是通过不同龙族遗传因子交互的方式，来孕育下一代。” 　　“这个……我会告诉长老，让大家多了一个选择也是好的。” 　　蓝龙回应道。 　　“不过，马修先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它踌躇了片刻，有些艰难地说：“龙岛上一些龙，之前鲁莽冲撞了俾斯麦庄园，还请马修先生能够原谅……它们基本都想要过来……学习。” 　　“学习？” 　　马修玩味着这个词：“学习？看来红龙还有什么手段，让你们很难受吧？” 　　“……” 　　沉默了一会儿，蓝龙这才说：“红龙以神眷身份，正式封锁了龙岛，以减少对大陆龙裔为由，划定了一个范围，禁止龙族离开龙岛附近。” 　　马修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是恼羞成怒，要清算龙岛了？ 　　立场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中间派，就如红龙格拉汉姆，早期它不管龙裔和龙族的事，看似中立，但考虑龙族对龙裔的碾压性力量优势，其实它的屁股在龙族。 　　现在龙族偏向于俾斯麦庄园，长老歌莉娅更是当面打了它脸，红龙就直接下场，将龙族限定在龙岛周围，建造了一所龙的监牢。 　　“你们就任凭它这么乱来？”马修皱眉。 　　“红龙用权能武器‘死亡之翼’固定在了龙岛周围，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权能壁障，我这次都没法靠近，只能远远和长老对话……” 　　马修突然觉得不对劲。 　　红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一些，看似疯狂的举动后，一定有着某种自己暂时不得而知的逻辑。 　　难道说…… 　　马修看向蓝龙：“龙岛……想要离开蜥型界？搬离到俾斯麦庄园这边？” 　　“您……怎么知道的？” 　　蓝龙大惊，它一直没有透露口风，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破。 　　“不是这样，红龙才不会被逼得狗急跳墙。” 　　马修叹了口气。 　　他知道长老歌莉娅抓住了机会，试图通过马修和俾斯麦庄园的外力摆脱红龙的暗中控制，寻找龙族更多的可能性。 　　可这一点是红龙格拉汉姆无法接受的。 　　因为所有龙族都可以离开，就它不行，因为它是蜥型界冥界之蛇的神眷，也是那里至高无上的管理者。 　　一旦龙族们都离开，那里就只剩下它孤零零一个，漫长生命里只有让人疯狂的孤独，没有任何能理解自己的同类，对任何生命来说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龙岛其实有办法突破红龙的封锁，只是……需要马修先生您同意，允许我们迁入罗斯特大陆。” 　　蓝龙有些惴惴不安地说：“我知道，我们一贯以来的形象并不怎么好，但我们一定会改变自己，遵循这边的文化习俗和世俗规则。” 　　“这个……其实罗斯特大陆做主的是一位半神，教宗奥斯塔才是罗斯特大陆真正的管理者，在他之下还有四位不同阵营的神眷。” 　　马修解释说：“这里还有邪神倪克斯的进攻，你在这边已经感觉到了吧，黑暗中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到处肆虐。” 　　“半神坐镇……四位神眷……” 　　蓝龙脸色有些难看，它虽然知道罗斯特大陆绝不简单，却没想到背后势力这么错综复杂。 　　“不过嘛。” 　　马修咳嗽了一声：“如果你们是要加入俾斯麦庄园，那我们也有我们的特殊人才引进通道的……” 　　蓝龙眼睛一亮：“对，对，我刚才说错了，我们龙岛愿意加入俾斯麦庄园，在马修先生麾下做事！” 　　“对于人才，我们俾斯麦庄园一向是打开大门欢迎的。” 　　马修一脸满意：“那个……你说话算数？” 　　“算！这是歌莉娅长老征求过所有龙之后的决定！” 　　“那本着引进人才，我就去蜥型界走一趟。” 第781章 先富带动后富 　　俾斯麦庄园头顶，黑白之龙率先腾飞空中，庞大的旗舰奥尔巴德号缓缓转向，俾斯麦号战舰也跟随其身后，三具庞大飞行装置冲破黑暗云层，朝着东南方快速驶去。 　　主控室内，几人正商议。 　　“你这么兴师动众地过去，会不会引起麻烦？别忘了，那里是冥界之蛇的神国……你啊……”吉赛尔一脸无奈。 　　“就是要带够装备，红龙才会好好说话。”帕梅拉将张长的头发系在脑后，束了一个高马尾，“半神已经和普通生命不一样，不会有什么冒犯感这样的情绪，祂们更像是人形态的权能立场。” 　　“我担心的不是奥萝，而是红龙可能背后捣鬼，上次龙岛就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要不是庄园技术储备充沛，就已经踩了坑。”吉赛尔捏着鼻梁：“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 　　马修倒是一点不慌：“放心。这次奥萝不出现，那反倒是对我们不利了。” 　　吉赛尔抬起头：“难道你……” 　　“我已经提前告知了奥萝，我会前往龙岛交涉，请祂也到场，便于我和红龙交接工作。” 　　马修随口说。 　　在你打小报告之前，我已经打了小报告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儿就怕比较。 　　如果没有同行之间的竞争，那么大家在各自地盘上随便玩儿，不论是圈地自萌还是大搞发展，看起来都差别不大。 　　可一旦互相之间必须对上，双方实力和能力的差距就会一目了然，再也无法用舆论构建虚像。 　　各行都是如此，全靠同行衬托。 　　此前和比鲁斯之争，就让马修领悟了一个道理：半神不护短，至少奥萝是这样。 　　对祂们而言，神眷是谁，做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能做好，保持高效，响应及时。 　　比鲁斯不仅不能利用神眷的身份和资源，替冥界之蛇打开罗斯特大陆市场，反而还需要紧急求援，让半神奥萝亲自下场，还遭到了半神奥斯塔的警告和驱逐…… 　　哪怕没有人格化情绪影响，纯粹理性判断，比鲁斯的能力甚至不在平均线上，不符合预期。 　　同为神眷，四公虽然各有行事风格，但从未有比鲁斯这么严重的大局观失误。四公面对弗洛斯制造的绯蝗之灾，默契谨慎地收缩阵线，倪克斯入侵，他们同样保守地维持己身。 　　或者说，不论罗斯特大陆局势是山崩海啸，还是清风明月，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基本原则：尽量不干涉其中，恪守本职。 　　蜥型界形势明朗，一家独大，让唯一的神眷红龙行事百无禁忌，很少遭遇挫折和等同力量的博弈。 　　只要奥萝的评价标准依旧未变，祂依旧会站自己这边。 　　马修不担心龙岛交涉的问题，大不了直接把龙岛强行挖过来，抱歉，现在的俾斯麦庄园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大事。 　　“沙下，你们这次真有把握？” 　　马修看向一旁穿着貂皮大衣，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头戴礼帽的男子。 　　他十根手指，戴着金、银、铜、宝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打扮颇具暴发户气质，除去身高比普通人矮一点，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食人族那粗犷的模样。 　　“马修先生，请您放心，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带来更多食人族，他们绝对会爱上北方贸易区的生活。一定贯彻马修先生对我们的期望，先富带动后富！” 　　沙下嘿嘿笑着，一口卡尔马话口音极重，但已经较为流利。 　　不得不说，在肉眼可见的利益驱动下，人能燃起对任何困难知识的学习热情。 　　短短半年时间里，沙下、水下、果子三位合伙创业人，已经搞出了埃里克城人尽皆知的“古德涅维式烤肉店”，除去埃里克城的总店，利佩里和伊那城也开了两家分店，生意相当火爆。 　　原因就在于食人族对肉的多年研究，让他们腌渍和烘烤上都有自己的独到经验，加上对迷迭香、寒辣蓼等一干香料的深度开发，沙下琢磨出了一条独特的烤肉之道。 　　卡尔马原本就地域寒冷，本地人需要吃肉来维持热量和力量，对肉很敏感，食人族烤肉看似粗犷的风格却又保留了细腻的肉味口感，得到了大量消费者的一致好评，一下子就火了起来。 　　不久前，沙下就拜访了马修，表示希望能回部落一趟，带更多的族人过来创业和生活。 　　马修一琢磨，索性不如两头并进。 　　一头开发野蛮之地，在那里建立小一点的地面聚居城市，让食人族们慢慢恢复城市生活的习惯，另一头是接纳更多的食人族务工人员，只要勤劳能干，北方贸易区总是欢迎的。 　　因此马修这次顺路直接带沙下他们三个过来。 　　石拳头和尖牙，本职工作是埃里克城“盗火者小队”，每天需要巡逻狩猎，倒是没法请假过来，因此也委托沙下他们帮忙带口信给亲朋好友。 　　这一次衣锦还乡，沙下特意打扮，虽说审美有些简单粗暴，但比起刚来时，的确是撑头和有自信了很多。 　　“马修先生，非常感谢您之前请我们过来，否则我们大概现在还在地下生活……根本不知道地面生活有多么奇妙便利。” 　　食人族姑娘水下声音软软的，有些发音对她来说还是过于拗口，她说得很慢，但语气真挚，眼神诚恳。 　　与沙下夸张的穿着不同，水下头发烫得微卷，批了一件简单的狐皮大衣，里面是俾斯麦庄园如今流行的硬挺衬衫，下面是一条俾斯麦长裤，脚上一双牛皮长靴，看起来已经和北方贸易区的时髦姑娘没什么不同。 　　马修也很欣慰：“当时只是一个想法，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适应，而且干出了一番事业。只能说，大环境固然重要，也需要个人的努力奋斗。未来还会更好。” 　　“谢谢，谢谢马修先生。” 　　最后一个食人族是果子，他嘴笨，不太会说话，所以就说最重要的话。 　　“你很不错啊，果子。”马修拍了拍这位矮壮汉子的肩膀：“找到了迷迭香，又开发出了果汁烤肉的秘方，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加油啊，多研究一些烤肉出来，我很喜欢。” 　　“好，好的，马修先生。” 　　得到马修亲口肯定，果子笑呵呵的，他穿得最朴素，套了一件羽绒服，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憨。 　　兵分两头后，三名食人族和一辆俾斯麦魔能车被金鯱号送到了地面。 　　沙下停下车，他和果子对视了一眼，鼓起腮帮，发出一阵欧拉欧拉欧拉的声音。 　　很快，周围就出现了一些矮小的食人族，他们手拿木矛和石斧，打量着这两个发出信号的古怪外乡人。 　　“是我啊，我是沙下。” 　　沙下脱下帽子，露出里面那张有些胖了的脸。 　　食人族们一时间没认出来。 　　“真的是我们。”水下也说：“我们回来了。” 　　确认是离开的同乡，食人族们顿时手舞足蹈。 　　继而他们开始好奇于这三个返乡同族的装束。 　　“时间有限，先带我们去见族长，我们有一件重要事要和族长商量。”沙下打开车后备箱，一边发给族人准备好的炸鸡腿和炸土豆，一边说着。 第782章 无法抵抗的风暴 　　正所谓钱壮人胆，沙下三人面对昔日同族，就有一种难言的感触：大伙儿实在活得太苦……为了地下那一点簇红薯互相争夺，为了一些兽皮和清水打生打死，更是因为一些肉而受伤甚至死亡。 　　为水源，为果腹，为肉，为工具，获取一切去争夺，随时面临生离死别，这都是食人族早已习惯的事情。 　　但在埃里克城之行，沙下几人却明白了，这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在野蛮之地人命太廉价而低贱了，不应该是这样。 　　几个食人族同乡，看到沙下几人的着装和包裹，一个个好奇不已。 　　“你们是不是打猎到了大块头？肯定是很大很大的野兽，不然哪有这么好的皮子！真白真漂亮！”有人摸着他们的皮衣，眼里都是羡慕。 　　“这些肉哪来的？真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外面是脆的，里面很嫩，而且还有很多盐分，好吃，太好吃了！”有人将鸡腿连同骨头一起嚼碎，吞进肚子。 　　“水下，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怎么回事？你用水洗过吗？太奢侈了！” 　　“你的手，脖子，脸，好白，好干净！” 　　“那里有很多水对吗？有多少，难道说有一个小河？” 　　“果子，你说这个叫土豆的……那里到处都是？不会吧，怎么可能！那该是一个神明的花园吗？” 　　听着族人们整整惊叹，沙下三人心里却没有丝毫骄傲和得意，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悲哀和难过。 　　一定要将他们带出去，让他们能放眼看世界，去看北方贸易区的繁荣和多彩，去接触埃里克城的兴旺和活力，去触碰俾斯麦庄园难以言喻的伟岸农场和各式神迹……他们一定要从艰难的生死悬崖上走出来。 　　走入斜向下的洞窟，通过弯弯绕绕的地下通道，三人抵达了族长的首领大洞。 　　幼年时期，沙下经常偷偷在外往里看，洞口有一整张褐色鹿皮，上面有梅花一样的白色纹路，边沿有一些碎金片，看起来华贵而不可直视。 　　族长一直都在里面，他永远一脸坚毅，指挥着整个部族300多人，是神明之下最强大的人。 　　可到了今天，首领大洞看起来好小，和“古德涅维式烤肉店”存肉仓库差不多大，里面曾经让沙下羡慕的木质桌椅，也和普通埃里克城人家没有任何区别。 　　族长目光依旧镇定深沉，但沙下总觉得是一种强自硬撑。 　　“沙下，你们回来了，那就回到你们的地洞里。” 　　族长双手背在身后：“来找我，有什么事？” 　　“族长。” 　　沙下收敛心情，开口说：“这次来，我是希望能带一些族人去我们之前去的地方，也就是西大陆的北方贸易区。那里不缺食物，只要能认真工作，一天三餐都可以保证，水源也不缺，肉，盐，草药，皮子，铁器，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墙上。 　　墙上挂着两具铁器，一件是一把铁大刀，一件是一副铜盔甲，这也是族长的宝贝，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听到沙下的话，门口的食人族男女都张大了嘴。 　　“一天吃三顿？这怎么可能……” 　　“不缺水吗？难怪水下那么干净。” 　　“盐，有盐！” 　　“铁器也能有吗？那不是大人物才有的东西啊……我们也能有吗？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奇地方……” 　　族长皱眉。 　　他清晰感觉到，族人因为沙下的回来，心思发生了一种敏感的变化。 　　作为这个部落的首领，他必须保持自己的权威和统治力。 　　“沙下，既然那地方那么好，为什么你还会回来？” 　　族长目光锐利地看着面前人：“那里生活得那么好，你应该是根本想不到这里才对，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让更多的族人过去和你分那些食物和肉吗？你以为大家蠢吗？” 　　一番诘问，也让后面族人七嘴八舌。 　　“对啊，我们过去，食物就少了，他们就吃不饱了。” 　　“奇怪，那为啥沙下要让我们去啊？” 　　“肉吃都吃不够呢，让我们过去，他们不就是吃不够了吗？还有水和盐，怎么可能要多少有多少嘛。” 　　“他们难道是……叛徒？想要把我们引出去，然后带外人占领部落？” 　　族长见舆情发酵得差不多了，这才继续说：“沙下，你们已经被外乡人收买，过来想要将我们带入陷阱，然后卖掉整个部落吧？这才是你们能获取食物和水的条件。” 　　“不要以为你们那点小聪明能瞒过我。” 　　“外面的陆地，我走过的地方比你见过的还多，到处都是荒漠，根本不存在你所说的地方。不缺食物和水？那是梦里的地方。” 　　“你们几个出卖了部落，看来尖牙和石拳头是被杀了对吧？他们两个性格刚烈，不肯服从，所以被敌人杀死了。剩下你们几个毫无尊严和荣誉感的叛徒，替敌人卖命。” 　　“哼，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不知为何，被族长一同反驳，沙下没有任何愤怒。 　　他心里更多是一种悲哀。 　　这就是眼界上的差距，哪怕族长也只能看到周围有限的荒漠，形容都如此匮乏，只是活在小小的地下世界里，看不到更加广袤的天空和海洋。 　　“族长，看看这个，你们就明白了。” 　　沙下摸出兜里的机械魔杖，摁下一个键，顿时一幅幅画面浮现在墙壁上。上面都是埃里克城每一条街道的情况，灯火通明的不夜城里，各个商铺鳞次栉比，密集的游人络绎不绝，男男女女都脸带笑容，享受着罗斯特大陆发展最快区域的生活节奏。 　　里面还有沙下几人的模样，他们正在吆喝着卖烤肉…… 　　一干食人族看得目瞪口呆。 　　“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好漂亮，好气派……和那地方比起来，我们这里太……” 　　“每一个人竟然都有皮衣，太富裕了吧！” 　　“不止呢，你没看到吗？好多人边走边吃肉，那里绝对有很多很多肉！” 　　“人太多了，肯定是我们的十倍，十几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不觉得挤吗？” 　　沙下平静地说：“这是我录制的埃里克城的生活，很短的一些片段，你们应该看得明白，上面每一个人都是真人，我们几个也在里头。” 　　“此外，我再解释一下，尖牙和石拳头在‘盗火者小队’工作，工作很忙，所以请不到假。” 　　“现在我可以联系他们，让你们来通话。” 　　他摸出魔能手机，翻开盖子，拨通号码，打开外放键。 　　嘟嘟声后，那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沙下？你到部落了吗？” 　　沙下说：“我到了，只是大家不相信，族长认为我们是叛徒……石拳头，还是你来说说吧。” 　　“好的，好的。”石拳头那边说：“大家好，我是石拳头，现在我正在外头巡逻，在开车……这里真的什么都很好，有吃有喝，而且病了有药，不用被丢出去等死。反正你们想到的，这里都有，而且有巫师，有替身战士……嘿，到了你们就懂了，很刺激。” 　　“还有最重要的是，这里大伙儿都可以自己努力，成为首领。像是我们小队，队长因为被调走了，内部要提拔一个队长，完全是看能力，最近大伙儿都很卖力，都想当队长，哈哈哈，不过我看我还是差了一点。” 　　“诶，遇到夜魔了，我得专心操作蛇炮了。让尖牙和你们讲……” 　　那边停顿了几秒。 　　“喂喂喂，我是尖牙。”女性的声音响起：“来就对了，信我。还有，沙下他们现在是有钱人，你们可以先跟着他。” 　　有几个食人族忍不住大声问各种问题。 　　“尖牙，你还好吗？” 　　“我很好，现在在巡逻，你问重点。” 　　“那里真的有水有盐吗？” 　　“有，这两个都基本不值钱，卡尔马不缺这两个。” 　　“沙下，你和石拳头交配了吗？” 　　“下一个。” 　　“沙下他们在做什么？” 　　“开烤肉店……总之混得很好。” 　　“和族长比呢？” 　　“大概相当于……一百个族长的财富吧。” 　　洞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食人族们看向沙下和族长。 　　在沙下身上的白色狐皮和大金链子面前，族长身上那层皮衣就显得干瘪而皱褶……难怪沙下毫不在意，他现在的财宝相当于一百个族长！ 　　“我要去，我要去！” 　　“我去，我也去！” 　　食人族人人踊跃报名，想要奔向衣食无忧。 　　族长脸色铁青。 　　沙下说：“愿意走的，都可以和我走。” 　　他扭头又说：“不过族长，其实这里也可以发展的……” 　　族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在地面建立一座城市，属于我们的，俾斯麦庄园会给予基建支持，参照最新的城市规划，这里也会变成另一个交通枢纽……” 　　族长听完他的描述，良久无言。 　　他没得选。 　　面对这种风暴海啸一般的力量，要么乘着它走，要么被它摧毁。 　　“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族长艰难地说。 　　“不，不是配合我。”沙下咧嘴：“马修先生说了，由您来当这个城市的市长，他是支持您的……请放心，这里依旧保持食人族内部自治，不过我们的城市纳入北方贸易区体系，按照贸易区基本法来。这个政策叫做‘一区两制’。” 　　族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第783章 俾斯麦属龙岛 　　食人族内部如火如荼讨论建立城市和到贸易区打工时，另一边，马修的舰队已经越过世界壁垒，进入蜥型界，兵锋压到龙岛边上。 　　半空中凝固着一大片黑色雾霭，有别于正常云气，它们就像是一种极其纤细的纤维，均匀广袤地分散在整个空中，罩住了龙岛上空区域。 　　这就是红龙格拉汉姆的权能武器，死亡之翼的展开。 　　停在奥尔巴德号上的蓝龙布鲁，硕大脑袋贴在主控室外，低声说：“马修先生，那一片黑色覆盖下，其实龙岛已经是只进不出的状态，如果试图强行往外闯，就会遭到焚烧之刑，死亡之翼的力量会腐蚀渗入体内，龙也难以抵挡这种钻心痛苦。” 　　马修下令：“古尔，撒库拉，破开它。” 　　一声令下，黑白之龙和猫女撒库拉都飞入黑暗之雾前方。 　　黑暗中金光乍现，伴随着一道道黑色闪电，撕裂了整个死亡之雾，形成一阵阵剧烈的四元素震荡，狂风骤起，海浪高卷。 　　“禁鞭”和“涡虫永生”，两件权能武器共同冲击下，死亡之翼摇摇欲坠，看起来撑不住多久。 　　一个惊怒的声音响起：“马修·俾斯麦！又是你！我忍你很久了！你竟然还敢过来！” 　　红龙格拉汉姆从黑雾中显现出长长的躯体，黄色的眸子里都是深深的厌恶和痛恨。 　　马修伸了个懒腰：“我有什么不敢的？作为奥萝女士的代言人之一，我当然是要贯彻冥界之蛇的永恒与刹那的价值观。要不是你太废柴，又怎么需要我过来？” 　　“你！” 　　红龙张口就是一股龙炎喷射出来，在空中就被黑白之龙的龙炎抵消。 　　“差不多得了。” 　　马修打了个哈欠：“上次没被揍够吗？还是说，你想要刻意激怒我，被我揍一顿之后在奥萝女士面前装可怜？” 　　红龙心里一紧。 　　它还真是有这个想法，这也在你算计之中吗？马修！ 　　格拉汉姆也是憋屈，真能打得过它恨不得马上锤爆马修狗头，可打不过啊……形势比人强，它能做的就是利用蜥型界一切有利环境，来对付马修这个跨界的同行。 　　上次奥萝女士无疑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单方面要求马修给出解决龙岛的办法，否则就将对他实施制裁惩处。 　　格拉汉姆虽然从未敢冒犯头顶这位半神，但也知道，一旦奥萝发怒，那么自己小命不保，同理，马修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此它一直在等看好戏。 　　趁着马修无暇他顾之时，当然是要给他加一把火，控制住龙岛，让马修进度难以提升，而且从根本上束缚住龙族。 　　这才是格拉汉姆对龙岛突然发难的核心原因。 　　“我劝你省省。” 　　马修郑重说道：“现在，我正式以罗斯特大陆奥萝女士代言人的身份要求你，无条件解除对龙岛的封锁，否则俾斯麦庄园将会采取一切必要行为，以维护龙岛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红龙仰天大笑。 　　“我没听错吧？马修·俾斯麦？你一个跨界入侵者，竟然在我这个蜥型界神眷面前，想要直接干涉我们蜥型界内部的秩序？你真是何等狂妄僭越，何等不将奥萝女士、不将冥界之蛇大人看在眼里！” 　　“在你心里，怕是将自己看成了神明了吧！” 　　“不要将你那一套带到蜥型界来！不要以为你力量强横，就能为所欲为！” 　　红龙一脸正气，浑身鳞片闪烁着红光：“作为蜥型界的神眷，我是绝不会放任你在这里破坏蜥型界正常的生态，阻挠奥萝小姐获取原初的！如果必须流血，就从我开始！” 　　马修听得心情莫名。 　　这家伙转变还真快，看来的确不是真正的草包。 　　前面强势姿态被自己正面干爆，导致声望一落千里，红龙立即转变了战略，开始迂回和自己对抗……它将道义和规则变成了自己的立场，以捍卫者自居，给马修打上了僭越狂妄的标签，目的当然是作秀给奥萝看。 　　不得不说，神眷的确基本能力都不差，如果给红龙更多时间发育和转型，它或许会有一些机会。 　　可惜的是，马修最不喜欢就是给人机会。 　　既然决定动手，那肯定是一点余地都不能给的。 　　“抱歉，你说的那些都不存在。” 　　马修平静地说：“经过我和龙族代表的协商，龙岛全体成员投票通过，愿意将龙岛龙族纳入俾斯麦庄园，未来时间里将会以俾斯麦庄园成员的身份出没。而这里，也已经变成了‘俾斯麦属龙岛’。” 　　一语既出，红龙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可能，不可能……” 　　它喃喃道：“龙族怎么可能归顺其他种族！这不可能！一定是你的阴谋诡计，背后胁迫！” 　　蓝龙布鲁从奥尔巴德号上飞起，和红龙对峙：“龙岛龙族已经决定了，我们愿意加入俾斯麦庄园，这是事实。” 　　“你们疯了！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歌莉娅，歌莉娅疯了！” 　　红龙有些语无伦次，疯狂咆哮：“你们竟然出卖了龙族多年经营的圣地，你们忘记了荣耀和尊严，竟然甘心成为这样一个外人的仆从！你们竟然跟着他，也不愿意跟着我！歌莉娅，我知道，肯定是歌莉娅！” 　　看着它破防的模样，马修心里古波不惊，只是通过扩音机械魔杖说：“这里容我说一句，龙岛纳入俾斯麦体系，不代表龙族低人一等，只是加入俾斯麦庄园的大家庭。” 　　“你脑子里的主人仆从二元关系早就是老古董了……多看看书，哦忘了，你这里没有什么书。” 　　“蜥型界之所以会落后罗斯特大陆这么多，你这个神眷脑子思想陈旧，也是一个根本原因。” 　　马修冷冷说：“从立场来说，作为冥界之蛇的神眷，构建与破坏、生与死的往复循环是本职工作。” 　　“可你解决不了龙族生育问题，导致龙岛日益凋敝。” 　　“你对龙裔的诉求置若罔闻，让龙岛的问题进一步发酵，延展成龙族对整个蜥型界的发泄，进一步遏制了蜥型界文明的发展，生与死的周期变得非常畸形。” 　　“不论作为龙族还是神眷，你都没能履行自己的职能，放任自我欲望，为了一己私欲，胁迫长老歌莉娅，无视龙裔疾苦……如果在罗斯特大陆，你这样的角色，只会变成四公的玩具。” 　　红龙气得浑身发抖，一口细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马修·俾斯麦，都是你！都是你，你是一切灾祸的源头！” 　　“无所不能的冥界之蛇大人，执掌世界的奥萝女士，请你们看看，这个狂妄的佞人，正在试图毁了冥界之蛇的安宁和秩序！我无能，无法将他击败，请求你们将他清除！还给蜥型界平静！” 　　空中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女声。 　　“我都知道。” 　　“马修，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么？” 　　红龙想到龙岛子嗣稀少的艰巨任务，眼里露出残忍的嘲讽。 　　马修·俾斯麦，得罪半神，你必死！ 第784章 我为蜥型界立过功 　　奥萝依旧身着那身黑衣，包裹住的女性婀娜躯体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但她面目清冷，脖子上挂着一副念珠，眉眼无动于衷，看不出一丝一毫感情波动，就像是一个等人高的精致玩偶。 　　祂目光直视马修，等待回复。 　　“是的，奥萝女士，龙岛的不孕不育问题，已经得到了初步解决。” 　　马修从容道：“经过几个月不断的实验和观察，蓝龙布鲁、黑龙提尔、绿龙杰德、银龙席尔瓦都已经通过俾斯麦庄园的红十字研究会，培育出了下一代的龙崽。” 　　“四个小龙仔都性格稳定，沟通能力优秀，具有良好的社交合作能力，相信未来它们会成为龙岛龙族的中坚力量。” 　　“不可能！” 　　红龙失神：“不可能，龙族生育率低下是因为本身就是最强种族，越是强力的种族，越是难以繁育后代，这是世界之理，无法抗拒！否则就会对整个世界造成巨大破坏。你绝不可能改变这股世界之力！” 　　马修瞥了它一眼，倒也不吝解释：“你说得前半句，也算是经验所谈，归纳的内容也有一定借鉴意义。” 　　“不过，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挑战这些枷锁，释放更多的潜力和可能性，而不是因为自然约束，就自我放弃。” 　　“龙族生育率低是一个问题，但依旧是有工具可以辅助的。” 　　马修拍拍手。 　　四只小龙仔从主控室里飞了出去，翅膀扇动，齐声对奥萝说：“奥萝女士您好！” 　　“你们好……看来是成功了。” 　　奥萝依旧无惊无喜：“既然你做到了，那么按照此前我的允诺，现在有礼物送给你。” 　　她手指轻轻一点，一枚黑色念珠从脖子上脱离，飞到了马修面前。 　　马修轻轻接住。 　　触碰到的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万千信息。 　　这是源自于冥界之蛇权能“梵我一如”而成的权能投影，名为“梵诵珠”。 　　梵诵珠有异于其他同类，本身是一件特殊功能性权能武器，最大功效在于，它能将制定人与物包裹起来，送入其权能坐标通往的梵诵神国。不论是冥修士亦或是强敌，都能以梵诵珠进行捕获和关押。 　　冥界之蛇意识构成的虚想，即梵诵神国，任何事物在里面都将被冥界之蛇直接支配，几乎可以说是一件对军宝具。 　　但它也有自己的缺陷，首先是需要消耗大量权能，没有特定补给，等它自我充能的话每使用一次都需要间隔很长时间，少则一个月，多则数年。 　　面对的收容物越强，消耗越大，面对半神级的对象，除非储备有同等半神级的全部力量，才可能将其收入。 　　从潜力和适用范围而言，梵诵珠在权能武器里也是极其强悍的，可在能耗角度来看，它又显得过于鸡肋。 　　必须耗死一个半神的力量，才能收纳一个半神……如果有那力量，根本用不上这东西。 　　马修心念一转。 　　有了。 　　俾斯麦庄园的基建中，能源体系也是最重要部分之一。 　　深渊反应堆组成的深渊产能站，如果进一步扩大功率和组数，从深渊汲取出一个半神的全部力量并非不可能。 　　这东西拿在其他人手里展现不出威力，在自己手里正好。 　　奥萝作为半神，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秘密可言，所以祂必定清楚自己的种种基建和储备，才将这一件权能武器给自己使用，恰好能让自己发挥出更强的杠杆力量。 　　“奥萝小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马修搞懂对方态度后，更是趁机开口：“经过和龙岛长老歌莉娅协商，我俾斯麦庄园已经接收了龙岛龙族，因此这里已经属于俾斯麦属龙岛。” 　　“这也是为了更加方便振兴龙族，生态多样化和基础知识来讲，蜥型界都过于落后，龙族在这里不仅会带给龙裔巨大压力，让它们难以成长，还会浪费自己的天赋。” 　　“罗斯特大陆上，龙族们能得到更好的成长空间，而且经过那边洗礼后，龙族们也能更好反哺蜥型界，变成蜥型界的规则维序者。” 　　“当然，罗斯特大陆属于万物主宰的地界，和蜥型界属不同阵营，龙族本身依旧是蜥型界，基本盘依旧是龙岛，龙岛也没法迁移。成俾斯麦属龙岛后，龙岛的龙族也仅仅是到俾斯麦庄园学习先进科学知识和文化，便于更好带动蜥型界的文明进步。” 　　奥萝看着他：“这个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你想要什么？” 　　马修直言：“我希望能在龙岛开一个节点，能够方便龙岛和俾斯麦庄园直飞，这样避免俾斯麦庄园干扰其他龙裔的原生态。” 　　“你明明已经完全影响了龙裔的生存状况！”红龙吼道：“你搞出的那个什么建设兵团！已经让恐龙酋长国正在高速成长！对其他龙裔完全不公平！奥萝女士，他完全是胡说八道！” 　　马修无视它，继续陈述：“这一方案是基于我们俾斯麦庄园科学、可持续化地保护龙族，便于龙族更加健康、积极成长而做出的方案，也获得了歌莉娅长老的认可。” 　　“对于蜥型界而言，龙族目前的状况很尴尬，所以它们需要更加远大的目标，譬如说应对原神倪克斯的‘阴影王都’，为蜥型界争取更多的利益，为冥界之蛇对抗邪神阵营。” 　　“这样的龙族才会发奋自强，而不是将目光投射到了龙裔弱者上。这才是一个积极的，正反馈的循环。” 　　奥萝眨了眨眼：“你能带来什么？” 　　“人口，不论是龙裔人口，还是龙族人口。” 　　马修自信道：“对于一个世界的文明而言，人口基数是不可或缺的，高速发展和成长都需要建立在足够基数上。” 　　他的观点简单而直切要点。 　　冥界之蛇看中的是一个神国的兴起和灭亡，整个周期会不断往复。 　　但以目前蜥型界落后的生产力，龙族生育难带来的社会问题，导致现阶段龙裔格局会持续相当长时间，既没有出现新阶段文明萌芽的迹象，也难以形成饱满而充分的成长和衰落过程。 　　唯有解放生产力，让龙裔人口先起来，龙族数量也起来，引导龙族进入更加广袤的世界和目标，蜥型界才能进入一个良性通道。 　　客观来说，这些都只是很基本的策略，马修估计，换成五大王国任何一个执政官员都能说出来。 　　奈何红龙在政治和经济方面实在拉胯，缺乏基本素养，没有一个完整思路和大局观，没有压力导致它习惯了坐在过去吃红利…… 　　“我们能刺激蜥型界龙裔，让它们数量不断增多，发展迅速，彼此冲突也会迅速从战争转变为其他形态，如文化和经济层面的对抗，这样并不代表更迭兴衰会变慢，反而会加速。” 　　马修作为一个经营策略游戏老玩家，对这些大方向还是懂得。 　　“经济打击，文化入侵，信仰吞并，会比战争来得更加立竿见影，潜移默化完成一个周期的兴衰往复。” 　　“在这些多样化对抗中，会诞生出更加具有包容性的新文明，一代代文明质量会越来越高，而不像现在这样，迟钝缓慢，饮毛茹血，长期停滞的状态毫无价值。” 　　他顿了顿：“这就是我能带来的东西。” 　　“不能相信他。”红龙焦急地高呼：“这家伙野心极大！他不仅想要垄断罗斯特大陆那个世界，还想要染指这里，他不是想要当神眷，他是想要携裹神！他罪大恶极！” 　　奥萝这才缓缓扭过头：“你太弱了，毫无用处。” 　　红龙格拉汉姆僵在当场。 　　“奥萝女士，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为蜥型界立过功，我为冥界之蛇大人流过血……我一直兢兢业业……” 　　奥萝手指一点。 　　红龙浑身一阵抽搐，躯体缩小了一圈，原本萦绕后背的死亡之翼也消失无踪。 　　“不，不！奥萝女士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最忠诚的神眷！” 第785章 你问我支不支持，我当然是支持的 　　失去权能武器的红龙失魂落魄，竭斯底里，近乎疯癫。它喃喃自语，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就像是一头脑子被打坏的野兽，不时吼上一声，左顾右盼，脸上都是恐惧。 　　奥萝仿佛只是做过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再次看向马修：“这里，可以由你来担任神眷。” 　　马修赶紧摆手：“这我做不好，真的……我你是知道的，光是俾斯麦庄园的发展生产就费劲脑子了，没有精力能力来维系蜥型界这么庞大世界的运转。” 　　“不愿意么？” 　　奥萝脸上微微波动：“拒绝成为神眷的，你还是第一个。” 　　马修心说，这口饭还真不好吃。 　　尤其是开荒这事，虽然别有乐趣和成就感，但他已经在冰原镇做过一次了，不想再从头搞起。 　　再说了，比起蜥型界这个龙裔为本的社会，还是罗斯特大陆的人类社会，更让马修有归属感和认同感。 　　罗斯特大陆上，半神奥斯塔几乎不管事，性格比起奥萝要更加稳定，而且那里秩序和规则稳定，用不着再去破坏和建立，这里就不同了，除去龙裔之外还有一些残缺权能武器留下的险地。 　　“虽然我个人没法担任，不过如果奥萝女士你想要指定一位神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哦？”奥萝神色不为所动：“说。” 　　“它是龙族成员之一，性格稳定，沟通良好，而且抗压能力很强，在关键时刻依旧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马修滔滔不绝地说着：“它聪明、沉稳、有原则，面对机遇敢于冒险，发现同群的反社会性情，而已敢于直接划清界限。” 　　“你说的，是蓝龙布鲁。”奥萝明白。 　　马修点头：“从我个人角度来看，蓝龙布鲁比红龙格拉汉姆更有资格，成为蜥型界的隐形守护者。神眷本身不需要干涉世俗，更多是默默观察、记录、维护，培养使徒寻找原初，耐心和沉着是很重要的神眷素养。” 　　“你问我支不支持，我当然是支持的……不过神眷的选举当然要按照奥萝女士你的基本原则来。” 　　“也行，就它吧。” 　　奥萝点头。 　　蓝龙布鲁听得目瞪口呆。 　　这么简单……自己就被钦定成了新一代神眷了？ 　　那可是神眷啊！蜥型界半神之下第一人！ 　　马修推荐的自己，让它已经觉得极其离谱，毕竟自己和他认识交往时间就几个月，马修竟然毫不犹豫地敢大胆推荐自己，这魄力和决断都十分惊人。 　　更恐怖的是，半神奥萝女士竟然同意了马修的推荐，对他的意见非常看重。 　　这就很可怕了。 　　说明马修已经有了左右半神选择的重要地位。 　　两相比较，红龙格拉汉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举足轻重的力量。 　　奥萝抬起手，黑色念珠飞入蓝龙躯体。 　　霎时间，蓝龙布鲁感觉到一股浩瀚伟大的力量冲涌全身，背后展开一副黑色火翅，变得威风凛凛。 　　它已是蜥型界“冥界之蛇”的新神眷，红龙的接替者。 　　“你做得不错。” 　　奥萝对马修点点头：“梵诵珠给你，现在你算名副其实，是冥界之蛇在罗斯特大陆的第二个神眷。还有，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还有一个问题。” 　　马修抓住机会：“奥萝女士，我想问一问半神的事。” 　　“问。” 　　奥萝表现出了简单直接的态度。 　　“据我观察，我发现半神承载了古神灵格后，很大程度上就像是一个人形，或者生命形态的古神意志容器，但拜访奥斯塔教宗时，我又发现不完全是这样，祂依旧有一部分人类特征保留……” 　　奥斯塔最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喜爱花，不魔花论弗洛斯还是其他花，他都表现出浓厚兴趣，对于人类反而毫无波动。 　　马修就一直琢磨，或许半神保留了极少部分的承载体人格，只是由于灵格力量过于碾压，导致这一部分长期是处于极度压抑状态。 　　现在他很想知道答案。 　　“半神也好，灵格也好，都不过是一种临时产物。” 　　奥萝不为所动，仿佛在述说一件与自身毫无关系的事：“你是聆听者，对这些信息收集远强于其他个体，很多你所知的，我就不浪费时间重复。” 　　这声音只有马修能听到。 　　他心里一凛。 　　果然，大多人的一举一动在半神眼里几乎毫无秘密。 　　“你想知道的，无非是半神内在的结构。” 　　奥萝嘴角一笑，却像是玩偶一样诡异：“半神如你所揣测，是古神意志介入原生世界个体的融合产物，半灵半神，以触碰理解该世界生存状况。” 　　“半神并非永恒，原生个体过于脆弱，古神意志过于庞大，哪怕是较为优秀的龙族也同样，通常持续百年就会崩溃，继而选择下一具躯体。” 　　马修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正如我，迄今为止已经度过了170年，算是比较罕见的长命半神，但躯体和意识也即将崩溃。” 　　“半神来来去去，古神意志不灭。” 　　奥萝用平淡的口吻说着：“基于原生个体的记忆也好，性格也好，都是无用的东西，因此几乎都被古神意志束缚和压制，以减少对时间的浪费。” 　　“对于半神而言，‘灵’的时间只有很少一点，用一点少一点，时间比例大概只有不到1%。” 　　马修骇然。 　　奥萝的话搞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半神本质上是一个高级工具人，是古神用来观察体验的盒子，祂会基于本能控制盒子使用自己思想。 　　不论是之前的奥斯塔，还是现在的奥萝，都是以极其珍贵的生命再和自己交谈。 　　马修不再犹豫：“也就是说，只要躯体够强，你和奥斯塔就能继续连任半神，对不对？” 　　“理论是这样。” 　　奥萝脸上露出一抹忧伤，这时候她看起来有些像是真正的人类。 　　“可惜，身体损耗是不可逆的。” 　　“可逆，是可逆的！” 　　马修眼睛发光：“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只要你能接受更换另一副躯体！我想我是有办法的！” 　　“马修，你知道吗？我是龙族。”奥萝目光沉静：“龙族尚且这样，没有其他能超过龙族的稳定躯体存在。” 　　“请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给你们争取到时间和主动权！我会给你制作一具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身体，让你不再受限于损耗。” 　　马修终于抓住了关键。 　　半神体内的双重人格，其中一小部分是站在生命这一边的。 　　只要能够维持甚至拯救它，半神理论上就存在从古神意志为主体变成生命意识为主体的可能！ 　　“祝你好运。” 　　奥萝脸上又恢复了冰冷，消失在原地。 　　马修眼神不断闪烁，他找到了一个异于仿生人文明的方向——这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第786章 给我变！ 　　“现在有一个迫在眉睫的困难。” 　　马修手捏工程部最新研制的墨水笔，一脸严肃地说：“形象管理和认同感，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尤其诸位，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会作为公众人物出没……一定要注意形象和影响，这也代表了龙族给人的印象。” 　　龙岛的议会广场上，他站在高高的台柱上，周围是十二头围绕的龙族。 　　“你的意思是……龙族的形象，会带给人恐惧和隔离感。” 　　金龙歌莉娅到底是多年长老，立即明白了马修的意思：“那以你来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马修咳嗽了一声：“那个，就我所知，半神奥萝女士，在没有被古神意志降临之前，也是龙族成员之一……” 　　“奥萝女士是龙族？”众龙族一阵惊喜。 　　不过它们立马又意识到，半神已经不再是普通生灵，与龙族内部早已毫无联系。 　　神眷红龙尚且要刻意区分身份，更不用说贯彻神明意志的半神了。 　　“重点是，奥萝女士是龙族。” 　　马修强调：“但是，祂却能保持……人的身体。我的意思，你们懂吧？” 　　歌莉娅眼睛微微一动：“你是说……让我们变成人类的模样？” 　　“如果这样的话，你们不仅目标变小，也更加能够融入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为所有人谋福祉，这也符合俾斯麦庄园的核心价值观嘛。” 　　马修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那个，你们也能变吗？” 　　“可以是可以……” 　　歌莉娅犹豫了一下：“如果变成人形态，真的能够让普通人不害怕，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他龙族虽然脸色各异，但基本上没有异议。 　　要融入俾斯麦庄园，当然是以最适合的方式为好，马修解决了事关龙岛存亡的大危机，变成人形来去也不是什么事儿。 　　“那就好，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点。” 　　马修顿了顿：“那个，为了更加具有亲和力，让大家都能喜欢和拥护……我建议，你们都变成女性模样。当然，我知道龙族有相当一部分根本没有确定性别，所以只是需要外形上这样而已。” 　　“这是经过长期研究得出的结论，漂亮姑娘，婴儿，宠物，是受众最大的几个标签，不论男女老少都喜欢。” 　　“我反对！” 　　黑龙提尔突然发声：“可不可以变成龙头女？我一直想要变一个看看，这样来说的话，应该也很受欢迎吧？” 　　“不行！” 　　马修和歌莉娅齐声驳斥。 　　“……” 　　歌莉娅收敛情绪：“诸位，请这是俾斯麦庄园工作的一部分，就和马修先生所说，形象管理也是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的部分。龙岛龙族，从今天开始，除去私下时间，都必须以人类女性形象出现。” 　　“诸位要牢记，我们一举一动都是代表龙岛龙族，不可失礼，也不能失态。” 　　众龙族只能说是。 　　“既然如此，就从我开始吧。” 　　歌莉娅浑身金光闪烁，庞大的龙躯开始迅速缩小，光芒散去，变成了一位身着淡黄长裙的高挑女性。她有一头大波浪金发，眼睛是琥珀色，腰身纤细，裸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胸部大小恰到好处，优雅而知性。 　　其他龙族纷纷随之变形。 　　黑龙提尔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马尾少女，童颜平胸，一脸不高兴。 　　银龙席尔瓦则是一头银色短发的乖乖少女，一脸好奇地看着周围同族。 　　绿龙杰德是一个绿头发的活力少女，皮肤呈小麦色，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狡猾。 　　白龙温特是一个满头小辫子的社会小太妹，穿着一件短夹克，双手插在衣兜里，一副你瞅啥的姿态。 　　倒是蓝龙布鲁的形象，让马修惊了。 　　蓝龙是一个斜跨单肩包的黑长直妹子，身着蓝白水手服，短裙下露出一双长腿，脚下小皮鞋，双眼清澈。 　　蜥型界怎么可能有JK这种东西？ 　　马修屏住呼吸，想不通。 　　蓝龙传声说：“上次在窗外看到您在画画，画上的姑娘就是这样穿的，应该您很喜欢吧，我也觉得很好看。” 　　马修记起来了。 　　最近他一直在找灵感，但数次画画都差了点情绪，所以马修索性开始放飞自我，画着画着就画起了漂亮的女高中生……他还偷偷让吉赛尔穿着一身试试，被吉赛尔骂了一顿，让马修灰溜溜的。 　　没想到蓝龙这么温暖人心，让自己的画变成了现实！ 　　龙族真是太棒了！ 　　马修热泪盈眶。 　　“喂，你一直盯着布鲁看，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黑龙提尔嗤笑说：“我懂了，你让我们变成女人，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喜好而已，被我猜中了吧！真色！老说我们龙族色，你比我们色多了。” 　　马修装作没听到。 　　“不准胡说。”歌莉娅斥了黑龙一句：“这是工作。” 　　“工作什么？” 　　黑龙哼了一声：“我们必须这模样，去做什么工作？和邪神作战，还是对付魔灵？这身适合作战？你们信吗？” 　　哪怕已经认可俾斯麦庄园，黑龙刺头和简单粗暴的风格还是没变。 　　“话怎么那么多？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再废话我揍你。”白龙温特捏着拳头，冷冷看着黑龙。 　　黑龙不敢说话了。 　　一直以来，白龙就压了黑龙一头，拳头更狠，脾气更暴，因此有的龙族开玩笑说，黑龙又人称小白龙…… 　　“这里容我解释一下。” 　　马修认真地说：“诸位大概都误会了，龙岛纳入俾斯麦庄园体系后，并不需要龙族参与作战，战斗方面由公共安全部负责，现在也有‘替身战士’完全担任。一般不需要再亲自上前线，只需要让替身战士代替作战即可，人员伤亡也能减到最小。” 　　“马修先生说的这一点的确，我也是亲眼所见。”蓝龙点头说。 　　她将替身战士的概念前后讲了一遍，让一干龙族姑娘非常吃惊。 　　“居然有这样的战士！好神奇！”银龙兴奋。 　　“有意思，我也能开替身战士吗？”绿龙摩拳擦掌。 　　“我想玩，给我也整一个！”黑龙也来了兴趣。 　　“黑白之龙也是替身战士啊原来……难怪那么强。”白龙若有所思。 　　“……总之就是这样，常规意义的战斗不需要各位参与。” 　　马修正色说：“我对龙岛有一个特殊的规划，就是让诸位以‘偶像’身份出道。” 　　“偶像？” 　　“出道？” 　　龙族们对这些词汇极度陌生，就连蓝龙都有些懵。 　　“简单来说，就是让你们当明星！”马修将笔插在口袋里：“首先，你们会进行巡回演出，通过跳舞唱歌来获取大家的认可和喜欢，之前庄园包装的‘蜘蛛乐队’已经名满五国，我们是有成功经验的。” 　　“后续，我会从你们之中择优选为第一批的舞台明星，通过俾斯麦庄园最新的‘电影电视技术’，开始拍摄最早的电影和电视。” 　　“你们将在不同剧本里演绎不同角色。” 　　“英雄，王子，巫师，恶魔，鬼怪，杀手，乞丐，歌手，舞者……” 　　“你们的表演将会展现给整个罗斯特大陆所有人！你们将会成为家喻户晓的超级女明星！” 第787章 第一女团：龙族少女组 　　三个月后。 　　科尼剧院舞台后的化妆室里，龙女们正在整理服饰，调整情绪。 　　每一个成员都在忙碌，大家没有任何闲聊功夫，这一场演出后，还将马不停蹄赶赴巴斯，时间很紧，需要集中注意力。 　　黑龙看向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身着白色短袖衬衫，系着红色大蝴蝶结，穿着红白格子小裙子的双马尾少女。 　　他妈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黑龙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墙体微微颤抖。 　　“你这混蛋，又发什么疯，欠揍吗？”正在画眼线的白龙对她怒目而视。 　　“对不起……” 　　黑龙只能道歉。 　　她用力地闭上眼。 　　明明在龙岛上逍遥自在，明明身为最顶端的龙族，明明蜥型界执掌生杀大权……现在却要成为偶像，为了人气和曝光率而拼命练习那些自己完全不懂的舞蹈动作。 　　这就是成年龙族的烦恼吗？ 　　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已经远在天边，那些无所事事的下午，躺在沙滩晒太阳，喷射龙炎看着山林大火，都已经不可能重来。 　　现在需要考虑能不能跟上其他组员的动作，要卡住音乐节奏，表情要足够可爱和充满希望，要让大家尖叫起立，座无虚席。 　　这既是要成为偶像的基础，也是养育龙崽子的必要工作。 　　黑龙偷偷从柜子里取出瓶子，正要吹一瓶酒，被旁边的银龙一把叫住。 　　“黑龙姐，不要！”短发的少女银龙抓住她的手腕：“这样歌莉娅姐姐要生气的！不能工作时喝酒啊……这是偶像禁忌。” 　　“只能喝这个。” 　　少女银龙递给她一个小银壶。 　　作为偶像少女，只能喝果汁。 　　“不想喝这个，甜死了。”黑龙郁闷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黑龙姐，不要用手摸脸呀，会弄花妆容的。”银龙小声提醒。 　　外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大家准备好了吗？上台了。” 　　大门被推开，一身黄群的金龙歌莉娅轻轻拍了拍手。 　　龙族少女齐齐往外走去。 　　舞台上，灯光下。 　　主持人雪莱夫人手持短柄机械魔杖，露出职业性微笑：“让大家久等了哦，下面请欢迎我们的‘龙族少女组’，为大家带来‘早安小姐’表演。” 　　她后退离场。 　　一群少女从左右入场，站定。 　　她们总计五人，都身着统一的白色短袖衬衣，系了红蝴蝶结，下面是红白格子小短裙，下面是白色短袜和小皮鞋，看起来青春甜美，充满活力。 　　这名为“龙族少女”的组合，共有五名团员，分别艺名为蓝龙、白龙、黑龙、银龙、绿龙，以及领队姐姐金龙。 　　五名成员各有特色，黑长直，不良少女，腹黑女，银短发，小麦肤色，大姐姐……要素齐全，第一次正面意义满足各种男性女性的癖好和审美。 　　女团一出场，下面观众情不自禁噢噢叫了起来，纷纷举起手里的木质拍掌器，发出齐刷刷的响亮掌声。 　　吉他声响起，接着是笛声和鼓点。 　　灯光下，龙族少女跳起齐舞，元气满满，看得下面观众振臂狂呼。 　　“黑龙我是你的粉丝！你太棒了！你才是王牌！” 　　“蓝龙才是最好的！她光是站在那里，就是永远的中心，颜值担当，身材也是最棒的！” 　　“银龙太可爱了，我要死了！” 　　“绿龙在对我眨眼呢，她真的对我放电呢！天哪，待会儿我一定要送她礼物！” 　　“我还是喜欢白龙那副吊吊的模样，我就好这一口。” 　　“金龙姐姐呢，我要看金龙姐姐！快让我看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金龙姐姐！让姐姐出场！” 　　下面观众男性居多，包含了各种阶层、不同年龄的人群。 　　有花大价钱坐在前排的贵族和商人，也有工匠、学徒、农夫、士兵、艺术家，他们在这里摒除了外面的矛盾和鄙视链，互相同好聚集一堂，站各自喜欢的龙女，一边奋力呐喊加油，一边感受着少女带来的纯粹感动。 　　跳完一个小时的舞后，舞台落幕。 　　黑龙有些疲倦地回到后台，现在还不能休息，得稍作调整，做一个基本的淋浴，然后再到外面和粉丝们见面。 　　毕竟，不少粉丝都是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能近距离和心心念念的龙族少女见面，甚至握个手——当然，这些都是需要付费的增值项目。 　　不管台下多么不爽，台上时黑龙总是笑容满面，不论比V字手，还是比心都是自然而亲切的。 　　花洒喷射的细细水流在身上晕开，将少女纤细柔软的身躯包裹在朦胧热气之中。 　　黑龙仰起头，让水从脸上划过，感受着微微刺痛，她会觉得放松很多。 　　旁边的淋浴位传来蓝龙的声音：“很累么？我看最近你心情一直不太好。和布莱克有关吗？” 　　黑龙用手指抹了把脸：“它还好，它是一个好孩子，不怎么费心，一直在认真学习，也很体谅我……我只是……有些迷茫。” 　　“嗯？说来听听。” 　　“蓝龙姐，成为偶像之后感觉太忙了，一直忙忙碌碌表演，跳舞，学习礼仪和姿态，控制体重，做好美容和健身，拍摄手机广告，巡回演出，和‘蜘蛛乐队’合练……” 　　她眨了眨眼，长长睫毛上沾着雾水：“老实说，舞台上我很喜欢，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们让他们获得欢乐和笑容，他们总是非常兴奋。” 　　“但我们并不是舞台上的模样啊，我是说，我们是龙族，是真正的龙族……可大多人怕都忘了这一点。” 　　黑龙叹了口气：“好多寄给我们的信，里面都是各种示爱，有男有女，还有很多魔灵，有时候我都觉得害怕。” 　　“太受欢迎了，让你觉得不适应和恐慌？”蓝龙问。 　　“或许吧。”黑龙少女关掉花洒，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我是觉得……其实我们不是台上的少女，而是龙族伪装成的模样，这样不就是欺骗吗？而且除去白龙姐之外，我们都有孩子，说起来更像是妈妈？” 　　蓝龙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 　　她张开双臂，从后面轻轻抱住身体赤裸的黑龙，轻声说：“这不是欺骗。在舞台上的时候，我们都是投入其中的，如果不能感染自己，是没法感染观众的，忘了吗？” 　　“不能情绪饱满，发自内心给人带来愉悦，大家可都是看得出的哦。不是所有龙族都能当偶像，到最后也只有这几个被选入龙族少女而已。” 　　“马修先生不是说过吗？偶像就是要承载大家的喜欢和美好幻想，给所有人继续前进的力量的。” 　　“你做得很好，你已经是龙族少女里人气最高的成员啦，下半年的剧本《龙族假日》，你作为女二号，和玛丽莲小姐演对手戏，这都是所有人对你的认可。” 　　黑龙苦笑一声，转过脸：“蓝龙姐，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现在感觉，可能要在这一领域里工作很久，我怕做不好。” 　　“你可以的！” 　　蓝龙轻轻在她脸上一啄，让黑龙脸微微泛红。 　　为了缓解心中慌乱，黑龙找了个话题：“对了，蓝龙姐你都是神眷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们一起去表演呢？” 　　“嗯……这个嘛，大概是兴趣使然，我喜欢看到大家开心的样子。” 　　蓝龙温柔一笑。 　　外面传来金龙歌莉娅的声音：“里面两位，还要腻歪多久呢？可不要贴得太近，擦枪走火哟。握手会已经要开始了，穿好衣服，记得不要走光哦。” 　　里面两位龙族少女都是脸上一红，慌忙分开。 第788章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龙族少女在短短两个月里席卷五大王国，其精准定位和包装直击男性弱点，让他们难以拒绝这种少女团带来的青春回忆，一时间变成了五大王国最炙手可热的团队。 　　始作俑者，女团建立者马修，这时候正坐在埃里克城剧院里，等待着“第一届替身战士联赛”冠亚决赛的开始。 　　作为五大王国和新宝岛一起联合举办的正式赛事，第一届总决赛在埃里克城，可以说是符合各方预期的。 　　一方面，北方贸易区具有强大资源和实力，足够应对这种从未有过的全大陆规模的活动，另一方面，也是让大家看看，这个赛事到底有没有潜力和可持续化的可能性。 　　事实上，比赛还在8进4阶段时，就已经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根据巴斯蔷薇商会统计，该场比赛门票总计7000张全部售罄，超过30万人同时观看了8进4赛事（其中大部分观众是转播和剧场外的投屏），这一数据已经让巴斯人摩拳擦掌，对替身战士联赛的商业价值充满信心。 　　要知道这还是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初步普及开的开端，随着时间推进，巫术计算机价格必定越来越低廉，更多人能买得起，比赛的转播和录播都将极具价值。 　　以此为契机，带来的周边各种商品，也将会掀起一阵热潮。 　　不说别的，光是替身战士的玩偶，就已经卖掉了超过10万只，这个数量简直让商人们欣喜若狂。 　　可以说，如今的罗斯特大陆，没有小孩不知道“替身战士联赛”，这一赛事也正式变成了关注度最高、影响面最广、投入资源最大的官方性赛事，伴随《梦魇之魂》游戏的同步大火，如今替身战士已是大陆第一IP。 　　俾斯麦庄园相关项目的负责人是大使卢卡斯，他在内部会议上公布数据后，让庄园管理层都无比振奋。 　　马修倒是波澜不惊。 　　这不理所当然嘛……罗斯特大陆上娱乐业匮乏，缺乏这种集中性垄断流量的娱乐活动，加上联赛本身就老少咸宜，又和罗斯特大陆黑暗时代局势紧密相关，兼具娱乐、政治、经济属性，想不关注都难。 　　当然，关键还是同行衬托。 　　联赛完全没有对标物。 　　罗斯特大陆上，普通人熟悉又最广泛的运动是两个，一是打牌，二是打猎。 　　打牌本身赌博属性重，加上观看效果很差，其中真正乐趣仅限于参与者能感觉到，比赛也仅限于局部地方，很难有影响。 　　打猎则是门槛很高，养马这一条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一匹猎马需要马厩和马草料，还需要定期护理和医治，以便让它能够在森林之中保持体力和速度。不论购买马匹还是后期维护，都是一大笔实打实的经费，属于贵族和大商人专利。 　　除去这两个外，还有一些地方性的活动，如卡尔马的摔跤、科尼的话剧、萨克森的模型、都灵的朗诵比赛、巴斯的贪欲交易所……但碍于文化和基础要求，其他地方很难参与其中。 　　替身战士联赛打破了种种藩篱，第一个实现了兴趣和价值共同，兼具娱乐性、话题性和实用性，开了先河。 　　第一个吃螃蟹的，当然获利也是最丰厚。 　　…… 　　剧院舞台上，主持人介绍双方选手后，冠亚军争夺战正式开始。 　　第一届冠亚军将在两个战队“矮人王”和“新使徒”之间产生。 　　矮人王战队是新宝岛地精组建，新使徒则是都灵王国的战队，可以说，交战双方让人跌破眼镜。最初大家看好的是卡尔马、萨克森和阿基坦三国代表，结果这三国在八进四内战，然后就剩下两根独苗，四进二被现在这两支战队分别淘汰。 　　两个黑马冲击冠亚军，让人惊讶又兴奋。 　　马修也对他们有不少兴趣，他翻看了这两支战队的比赛记录，发现两者各有特色。 　　“矮人王”战队极其暴躁，五人一开始就会集中抱团，直接干架。这支队伍配置是双战士、两法师、一打野纯暴力阵容，完全不存在保牌体系，骤雨狂风般的冲阵攻击，就是要在被敌人击溃前干碎敌人。 　　“新使徒”是另一个极端，一坦克战士、两辅助法师、两射手阵容，具有优秀的恢复和拉扯能力，依靠一手拉扯持久战，硬生生干掉了所有对手。 　　最强的矛，对上最强的盾。 　　马修侧身，问坐在旁边的维克多：“你觉得他们两个队，哪个会是冠军？” 　　“不好说，不过我个人更喜欢矮人王。” 　　即使坐在椅子上看比赛，维克多也依旧背脊笔直，这也是从小到大的礼仪习惯。 　　“那我就选新使徒。” 　　马修随口道：“虽然打得难看，但能赢就够了……还有，长老龙骨派上用场了吗？” 　　收编了龙岛后，马修就提出，能不能取一根长老龙骨。歌莉娅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取出了自己身体里的一根长老龙骨给他……当时把马修吓了一跳。 　　原以为她会去龙墓里取一根，没想歌莉娅依旧是非常恪守传统，不肯破坏祖地。 　　至于龙墓里那些沉睡的不死龙，歌莉娅也给出了解释。 　　因为龙族本身有一个传统，每有一条新龙仔诞生，就有一头老龙彻底回归龙墓，可现在生育率极低，导致龙族先辈死不瞑目，处于不死不活的状况。看似还活着，其实都是活死龙的状态，既无法离开龙墓，也无法言语，只能算是龙墓的守护者。 　　新生龙崽子的诞生，才能让不瞑目的旧日龙族能够安然长眠，否则就会变成不死不活的龙形怪物，定期需要进行祭祀，避免它们在龙墓骚动。 　　马修第一次逼至龙岛，龙族众就正在歌莉娅带领下去龙墓祭祀。 　　“巨怪基本上完成了蜕变。” 　　说起这事，维克多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笑容：“远古巨灵果然是突破了LV90，已经逼近半神层面。不过由于本身特性，肯定和半神无法媲美的。” 　　谈及半神，马修又想起了奥萝和奥斯塔。 　　半神看似威风无限，背后悲哀却少有人知。 　　凭空获得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也是马修一直警惕的点，所以他始终都对古神之力保持警戒，尽量不去直接融合动用。 　　如今获得了奥萝给予的“梵诵珠”，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准备动用，直接丢给工程部用作权能武器研究。 　　维克多说：“你还是接着之前的讲，你说两手都要抓，一手是发展，包括技术创新和基础知识延展，这方面我懂。梦魇级机床之上，还有天灾级机床，那基本上算是神眷之上，接近半神层面的精密加工母机。” 　　“但另一手，你说要狠抓娱乐业，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把娱乐看这么重？” 　　马修语重心长说：“有一位长者说过，有些高地，我们不去占领，就有人会占领。为了罗斯特大陆的娱乐业能够蓬勃发展，也是让大家能够缓解高速发展带来的压力和竞争，娱乐业是绝不容忽视的。” 　　“蜘蛛乐队是一个偶然，但龙族少女组合，则是俾斯麦和阿雅克肖庄园大文娱体系的一部分。” 第789章 庄园的另一种路线 　　罗斯特大陆上，魔能工业化正在逐步铺开。 　　俾斯麦庄园拥有迄今为止独一份的梦魇级机床体系，在此基础上制造出的恶灵级机床，目前已经通过各种形式贸易和合作形式，布局了五大王国较为发达地区。 　　走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各大庄园。 　　黑铁堡依旧凭借良好的工业储备基础，以及最早获得恶灵级机床的优势，在西海岸湾区开启了工业1.0，大批量制造速冻泥、铁丝网、铁锭、钢筋等工业必需品，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展现出工业化新兴地区的强大生产加工能力。 　　饥荒俱乐部另一个成员，阿雅克肖庄园则是异于俾斯麦庄园和黑铁堡。 　　通过修建“尘世隐修会修道院”，科西嘉另辟蹊径，专注于宗教文化领域，不仅变成了阿基坦著名景点，还通过创办新报《阿雅克肖报》成为罗斯特大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通俗文化的载体。 　　《阿雅克肖报》分成两版，一版是《阿雅克肖周刊》，通过刊登皇室、官员、商人、学者、工人、农夫等各种群体的名人轶事和新闻，提供给大家较为轻松的阅读体验。 　　另一版是《阿雅克肖文汇》，刊登的是各种民间故事，欢迎各路剧作家投稿，而且是第一个开辟了连载长篇小说的媒体。 　　《文汇》的销量丝毫不比《周刊》差，其最大流量来自于台柱的长篇《神鹰英雄传》第一卷 “英雄诞生”。 　　神秘作者文抄金所撰写的英雄传里，英雄果金和皇荣的故事惊天动地，一起对抗“绯蝗帝国”和“夜魔帝国”，血战外敌，荡气回肠。 　　当然，这个文抄金就是马修——笔名马甲已经说得清楚，文抄自金庸。 　　为了增加代入感，马修做了一些本地化调整，让罗斯特大陆人能身临其境，不过原本金老的剧本非常优秀，哪怕微调依旧无损于阅读体验。收获大量疯狂粉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科西嘉总是不停打电话。 　　“马修，今天天气不错，写稿了吗？” 　　“马修，给你寄过去的橙子和香蕉收到了吧？我的稿子呢？” 　　“马修，马上就要印刊了，稿子呢，稿子呢！” 　　“大家熟归熟，但现在我是你责编，你他妈的快给我交稿！你的粉丝天天堵在我编辑部，我都没法出去了！” 　　“马修·俾斯麦！我忍你很久了！不要仗着粉丝多就拖稿！” 　　“今天我马上就会到你庄园，不交稿我不走！” 　　…… 　　马修左耳进右耳出。 　　写稿子这事，只有做起来才知道有多难，每天庄园还有很多事务需要自己去审阅判断，下班还得写稿……《文汇》每周一期，刊登《神鹰英雄传》14000字，一般是6到7章，马修前后做大纲回忆剧情，再加润色也需要很多时间。 　　好在有吉赛尔，她对这个故事很有兴趣，现在她已经变成了实际上的“文抄金”，在马修的结构和口述上进行重写和润色。 　　让马修想不到的是，科西嘉还真的追到俾斯麦庄园来了。 　　这位曾经的共和国将军、副执政官，现在主动下野后专注于文化艺术领域。 　　科西嘉真正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不过求学时连番被艺术学校拒之门外，让他不得不转而成为了炮兵军官。 　　现在重操旧业，科西嘉倒是非常快乐。 　　“马修，你不知道，你那些粉丝多可怕……”科西嘉苦着一张脸：“你知道吗？前两天回科尼，我家大门被一把匕首定钉上，上面一张纸就是让我马上刊登文抄金的故事，否则将会让我好看。” 　　“这还是在阿基坦，我现在都不敢离开庄园。” 　　他有些郁闷：“没热能想到，《神鹰英雄传》上瘾性太大，让读者拿起来就根本没法放下去。” 　　“平时寄来的信件里，大多是催稿的，你才拖稿一个月就已经有人寄刀片和死老鼠给我……” 　　科西嘉看起来有些憔悴，嘴唇发白，眼眶深陷：“里面还有不少议员，都让我继续发文，老上司、现执政官布里埃纳将军也告诉我，让我不要卡你的稿子，必须让艺术家能发挥自我，人民大众喜欢的，就要发，就要支持。不然就会考虑整顿《文汇》。” 　　马修：“……” 　　吉赛尔：“……” 　　直到马修将这个月稿子交了，并再三保证这个月一定不拖稿，科西嘉才露出笑容。 　　“这就对了嘛，你现在可是超级受欢迎的大作家。”科西嘉一边逐页清点稿纸，一边嘴上说着：“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啊马修，我从小也是看剧和听故事长大的，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文汇》一出来，男男女女都过来哄抢，外面排了长队。” 　　确认收到的稿子内容完整，的确进入下一个高潮，科西嘉小心翼翼将其收入自己的不锈钢手提箱里，好好保存。 　　马修心想也是。 　　毕竟罗斯特大陆娱乐方式实在单一，加上戏剧类过去都是老三样的王子复仇、国王选美、美女奇遇，写法也都是炫技式和诗歌化，屁股也向着贵族和上层的。现在有了更有代入感、更有戏剧冲突、更跌宕起伏的剧情结构，大家的需求得到满足，疯狂拥护很正常。 　　但他更感兴趣的是，科西嘉这半年来的转型。 　　“你真的决定，走文化方向？”马修好奇。 　　“为什么不行呢？” 　　科西嘉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客观来说，新技术开发、工业制造、贸易金融，这三大项不论哪一个阿雅克肖庄园都不占优势。或者说，阿基坦的基本盘也不是这三个。” 　　“俾斯麦庄园的技术开拓，黑铁堡的工业制造，共和国商业贸易庄园、四海庄园、地精改革委员会专精经贸，都已经站稳龙头，后来者只能跟随其步伐。” 　　“但目前罗斯特大陆上，尚且没有一家庄园将文化事业当成主要经营项目，这是一片没有被开发的蓝海。” 　　他笑着说：“我个人一直对艺术很有兴趣，再加上阿基坦人本就是对文化类产物最热衷，不论是服饰、概念、绘画、舞台剧、剧本都是愿意花钱，愿意去看的。” 　　“为什么不做这个方向呢？” 　　“我认为是有前途的，而且文化对于五大王国来说，具有先天的良好兼容，没有任何一个王国能拒绝一个好剧本。因为故事无国界。” 　　“说得好。”马修忍不住鼓掌：“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你的规划非常好，而且的确前途无限。” 　　“前景是有的，但是目前还是才开头，慢慢来吧。” 　　科西嘉头脑很清醒：“不过多亏了你带来的‘尘世隐修会’，光是这独一份的哲学式使徒团体，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和学习。越来越多人了解到，冥修士才是更加内敛的宗教团体，只关注于诞生和死亡这两个命题，也减少了更多恐惧。” 　　“说起来冥修士还真是一群特别的人，他们对世俗毫无欲望，只是会在婴儿出生时出现给予祝福，在人死亡时替他们祈祷，没有比这一群体更让人放心的了。” 　　他将手放在胸口：“有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我也成为冥修士，不是什么坏事儿。” 　　“别。”马修认真说：“冥修士是受到神眷和半神约束的，他们失去了一部分自我，你不会想要成为这一群体的。” 　　“开个玩笑。” 　　科西嘉摆摆手：“你都帮我解决了性命之忧，我可不想和他们一样绝情戒欲。” 　　“说正事吧。” 　　马修收敛情绪：“既然你有专注于文化领域的全盘计划，那么我也就可以和你谈谈了，我有一个初步设想，通过故事、绘画、电影电视形成的三位一体文娱体系，还可以延展成为巫术游戏……” 第790章 百花齐放 　　听完马修的叙述，维克多久久不言。 　　这位银发王子脸色复杂：“要不是和你合作不少，我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人在政治、经济、宗教、文化上都有深度认知理解的人……” 　　“如果你们的策略布局完成，那么五大王国都将沦为整个大文娱体系的版图，没人能够从中离开，只要没有更加先进、更具有沉浸和情绪影响力的代替品，就必须沿用这一体系规则。” 　　维克多感叹：“先是从《文汇》上的连载故事做起，故事有足够多的受众，然后让画家绘制成连环画的故事形态，再通过真人拍摄剧集，进一步再开发出游戏……关注度就能长久持续。” 　　“整个一条龙的产业里，每一环都将产生大量收益，上下游全部吃下，产生的利益是非常可怕的。” 　　“更加恐怖的是，这体系成本远比其他行业低，试错成本也低。” 　　维克多苦笑：“说得我都想要加入了。” 　　“你是做工业制造的，肯定离不开你啊。”马修耸耸肩：“你想啊，拍摄剧集需要很多道具、场景、服装、特殊商品，肯定找你买或者租赁。现在工业化已经铺开，已经不存在过去一家吃独食的情况的，大家都得合作，才能实现共赢。” 　　“确实。” 　　对方也点头：“现在各国都难以互相割裂，关税制裁也变得困难，因为五大王国的利益相关越来越严重，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个月前，萨克森和阿基坦也有一些摩擦，因为湾区贸易的问题出现冲突。最后却是巴斯和都灵来说合，以前这是无法想象的，他们不再后面推波助澜就不错了……湾区经济也有他们的利益在，反而需要维持稳定的秩序。” 　　“这就是发展的力量啊，谁都没法置身事外。” 　　舞台上，“矮人王”和“新使徒”两支战队打得如火如荼，观众中不时发出整整惊呼。 　　空中包厢里，马修和维克多还在聊正事。 　　“马修，你说新成立的‘南北联合传媒’，出版部在阿雅克肖庄园，影视部在俾斯麦庄园，还有一个工业事业部呢？” 　　马修笑：“你说应该设在哪儿呢？” 　　维克多心领神会：“那就由我们湾区来承接吧。” 　　“本就是给你留的位置。” 　　马修翘起二郎腿：“其他人信不过不说，能力和效率也很难跟得上我们的步伐。倒不是我抱团，只是目前的确没看到其他有竞争力的，很多庄园都是专注于能赚钱和获取权力的领域，反而忽略了一些更持久更潜移默化的部分。” 　　“倒也不全是。” 　　维克多摇头：“据我所知，出去科西嘉之外，也有一些敏锐的经营者悄悄转变了方向。” 　　“哦？” 　　马修来了兴趣：“这方面消息，我是比你落后了。” 　　“也不算吧，只是恰好几天前获取的情报。” 　　维克多说：“就我所知，四海庄园和雷耶斯庄园正式完全合并，名字也将改为‘驿海庄园’。驿海庄园分成两个部，原四海庄园继续专精于海船制造开发，蔻西茉从你这买到了恶灵级机床，制造船只更加快速精准。” 　　“另一个分部，也就是雷耶斯庄园，已经转型为专门的医疗庄园，那里被改造成集手术、疗养、康复于一体的综合性医疗群落。” 　　马修眼睛一亮：“行啊，蔻西茉这一手真漂亮。” 　　维克多也点头：“人总是会免不了生病，蔻西茉的敏锐和胆色都非比寻常，驿海庄园也将变成红十字的有力竞争者。” 　　“有竞争是好的，这对消费者和病人来说最好。” 　　马修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一家独大不是什么好事。 　　蜥型界龙岛龙族就是过于安逸，没有任何压力和竞争，最后落入差点自然灭绝的窘境。 　　“还有一个，是真理高塔。” 　　维克多正色道：“真理之眼的阿诺德会长，已经将真理高塔充足改革，更名为‘真理学院’正式转型为一个综合性的教学、研究型机构，确定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教学。” 　　“真理学院专注于高等师范教育，为五大王国各领域输送讲师和教育者，他们要培养老师。” 　　“学院内部设立了很多系，包括巫术、数学、炼金术、工程学、制造学、植物学、天文学、地理学等等，除此之外，他们还设立了附属学校。” 　　“真理学院附属中学，附属小学，完成了从小到大的全套式教育……这一步走得非常狠，直接垄断了科尼最优秀的学生资源。” 　　维克多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大家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线，未来竞争会进一步白热化，确立各领域领头者后，后来者就几乎难以出头了。” 　　马修心说厉害。 　　的确不能小看罗斯特大陆这些顶级运营者。 　　最初被俾斯麦庄园的先进文化和生产力一通毒打，缓过劲儿来之后，他们就开始迅速学习，并且掌握了其中精髓。 　　搞差异化，搞制定标准，尤其是那些刚性需求的领域。 　　教育，医疗，都已经有人踏足站稳。 　　既然新三座大山其二已经有人拿住，那还有一个最立竿见影赚钱的领域，不可能没人涉足。 　　“房产？你是说房屋和土地购买建造吧？” 　　维克多一脸古怪：“当然有，你们的埃里克城不是这方面最早布局的吗？” 　　“埃里克城在搞房地产？” 　　马修还真不记得这回事。 　　“塞浦路伯爵不是用埃里克城名义在北方重工下成立了一个子公司吗，叫做‘埃里克城控股有限公司’，这埃里克城控股很早就在科尼、佐敦、圣博洛尼、奥拉尔、纽伦丁大量买入核心地带房产和地块……” 　　维克多看马修真不知道这事，当即详细讲了一番。 　　在这一年时间里，埃里克城控股借了“蔷薇商会”和“巴斯共和国王国债务商会”大量金币，用于买入核心商区房屋。 　　最早塞浦路伯爵盯上的是巴斯首都纽伦丁。 　　因为虫油围困，以及黑暗时代消费紧缩，食物价格上涨，房屋和土地价格反而大幅度降低，塞浦路伯爵趁机连续买入了价值300万金币的房产。 　　随着新除油技术的产生，黑油被大量打捞后深埋，贸易渐渐恢复，同时俾斯麦庄园的俾斯麦民航运输公司覆盖，让纽伦丁的各行业迅速复苏。 　　塞浦路伯爵趁机脱手了一半房产，卖出价格恰好是300万金币，空手套了300万金币价值的地产。 　　然后他马不停蹄，找到了下一个价值洼地——科尼。 　　科尼城房价不低，但因为大革命和改制共和，以及轰轰烈烈大清查，导致市场情绪走低，商人们趋向于离场套现。 　　塞浦路伯爵买入了价值180万的土地，现在已经涨到了接近300万金币，又狠狠赚了一笔，不过他没买，准备在科尼建房，以房屋出售，换取更多利润。 　　此外，其他城市也都被塞浦路伯爵陆续出手，依靠北方贸易区的良好信誉和两大商会的信誉贷款，塞浦路伯爵用高杠杆到处拿地，现在依靠地产利润赚取的金币早就远超埃里克城的税收。 　　可以说，塞浦路伯爵的大多操作都已经被认为是教科书级的低买高卖，让商人们都为之惊叹。 　　政治上良好的大局观，良好抗压能力，以及优秀的决策和行动力，构成了这一连串的经典交易。 　　当然也不是没有亏损过，只是大局上，埃里克城控股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近两年内连续操作地产产生的总收益，保守估计赚取了超过1200万金币，考虑到本金并不高，这个数字非常惊人了。 　　马修听得一愣一愣的。 　　万万没想到，地产大亨竟在我身边。 　　难怪这几个月似乎没怎么听到塞浦路伯爵哭穷借钱了……以前可是每月必定有的常规项目。 第791章 毕设PK：黑羊套VS蜂巢机 　　第一届替身战士联赛总决赛，矮人王和新使徒两支黑马战队鏖战五局，最终新使徒依靠顽强的防守反击，让二追三以3:2绝地翻盘，看得一干观众大呼过瘾。 　　马修和维克多因为一直在谈正事，倒是没怎么关注对决。 　　对他们来说，这种层面的对抗也过于小儿科，出席是为了后面作为颁奖嘉宾出现，给予冠军奖励和肯定。 　　上台时，马修看到几个都灵青年都兴奋地手足无措，其中还有一个法师姑娘，他对他们给予了肯定和祝福，希望他们以后能够作为罗斯特大陆，参与到对抗夜魔的战斗中，为人类守卫更多的空间和荣誉。 　　按照规则，新使徒战队每一个成员都将获得一具根据自己要求定制的青铜级替身战士，后面就是制作团队的事了。 　　马修和维克多分头行动。 　　维克多需要去塞浦路伯爵谈一些地产生意上的合作，马修则是直奔北方联合学校的大讲堂。 　　今天时间很凑巧，既是联赛总决赛，又是北联第一届学生毕业仪式。 　　马修抵达学校时前面的流程都已经走完，副校长兰尼夫人开始宣布，每一个成员展示自己的毕业设计。 　　由于人数不多，这一届是独一份的，让每一个毕业生都得以展现自己的设计和思路。 　　礼堂台下坐着的是各组织成员，包括各大庄园，真理之眼、秘银工坊、各大院校、各部门官员，以及不少商会的相关负责人，他们当然不仅是过来捧场的，更多是搜索人才，为各自团体招募想要新人。 　　北方联合学校虽然是新兴院校，但师资力量强横，学生们拥有其他地方都没有的自由和独立空间，也涌现出不少让人惊叹的设计。 　　其中最著名的是就是贝塔的“北联火炮发射车”，只是贝塔是俾斯麦庄园的人，要挖人几乎是地狱难度，大家都不要想了，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人身上。 　　马修悄悄坐到吉赛尔身边，低声问：“有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毕设？” 　　“有一个，你应该很有兴趣。” 　　吉赛尔看着台上，轻轻靠向他说：“一个叫法洛皮奥的医学毕业生，设计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东西，马上就会出现了。看着吧。” 　　马修心里痒痒的，但也忍住没有追问。 　　礼堂讲台上，一身蓝色大衣，妆容正式的兰尼夫人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接下来，是加布利尔·法洛皮奥的毕业设计，黑羊套。” 　　上台的毕业生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他头戴一顶软贝雷帽，脸色苍白，眼睛下有两团黑痕，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模样。 　　他走到固定台前的巫术计算前，舔了舔嘴唇，这才对着机械魔杖说：“大家好，我是加布利尔·法洛皮奥，我来自阿基坦的一个小村庄黑羊村，我的家乡盛产黑羊，这种羊外界传闻很不好，都说代表了恶魔。” 　　“但是这是非常好的羊，它的肉不论煮汤还是烤肉，都非常美味，羊皮光滑漂亮，只是因为颜色……所以得漂白之后才能卖。” 　　法洛皮奥有些紧张，他不停动来动去，仿佛在给自己打气：“那个，所以我的毕业设计，也是用我家乡的名字，希望大家不要对黑羊抱有偏见……对不起，我似乎无关的说的太多……” 　　下面听众们倒是毫不在意，大家都是见过各种市面，比这离谱的情况多得多。 　　只要拿出的毕设够好，这都不是事儿。 　　法洛皮奥深吸一口气，操作鼠标和键盘，于是背后巨大的晶块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画面。 　　画面上，是一根洗干净的羊肠。 　　“这就是我做的黑羊套。” 　　法洛皮奥有些拘谨地说：“它的作用很大，可以预防多种疾病，而且有益于女性健康，对男性来说，也是一种完美的解决方案。” 　　马修已经知道他所说的东西，心里微微吃惊，没想到北方联合学校里还有这种鬼才。 　　吉赛尔咦了一声：“原来是这东西啊，以前不是有过的么，就是用来避孕的鱼肠和羊肠，洗干净之后可以再用的。” 　　“难道黑羊的羊肠，有不一样的地方？”她一脸好奇。 　　马修心说你怎么那么懂。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明白，很奇怪？” 　　吉赛尔一眼看出：“我是一个医生，生殖疾病可是一个大类，不知道这种避孕工具，才是奇怪吧。” 　　台上，法洛皮奥接着说：“……是的，这就是用来避免怀孕的道具，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它在过去也曾经被使用过，但大多人不愿意用。因为鱼肠和羊肠，使用一两次后，就会很影响男女之间的激情……梅毒在几年前肆虐科尼和佐敦，就是因为避孕手段的缺乏。” 　　“不用避讳的说，大量纵欲、跨区域交欢、娼妓规模增大，都是梅毒传播的有利条件，我们能做的，是尽量规避风险，减少对健康的影响，进行正常的男女欢爱。” 　　这位阿基坦青年一脸认真地说：“黑羊套是用橡胶制造，一次性产品，每一个都能将价格压低到10银币左右，就一块黑面包的价格，大家都能消费得起。” 　　“而且黑羊套能批量制造，只要有橡胶原料和制作工艺流程手册，都能够迅速制造出来。” 　　“最重要的是，黑羊套的体验很好。” 　　法洛皮奥鼓起勇气说：“这个不止我，还有一些同学和朋友都尝试过，他们给出了非常中肯的建议，才让薄薄的黑羊套变得成熟。” 　　“大家请看。” 　　他将鼠标指向荧幕黑羊套的末端：“这里有一圈橡胶带，能系住避免体液漏出，这样男女双方就不会存在直接的下半身体液渗入。而且结束后，残留的液体也会束缚在套子里。” 　　“因为足够薄和具有弹性，所以实际上使用时和不带套，差别很小，这一点我自己可以保证！” 　　马修惊了。 　　之前还以为他是睡眠不足，原来是真的纵欲过度……导致一副肾亏的模样。不过这也是为了科学献身了。 　　黑羊套引起了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毕竟这是一个具有争议的领域，能否接受戴套习惯，依旧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和挑战。 　　“你觉得这个怎样？”吉赛尔问。 　　“我觉得可以，他愿意的话，北方重工可以买下专利，或者分红也可以。”马修毫不犹豫地说。 　　安全套利润不高，但重在刚需，每天都会消耗，就和蔬菜粮食一样。 　　法洛皮奥退场。 　　兰尼夫人再度走上台前：“之后我们将评选出最佳毕业作品，下面是最后一件毕设——舒克·达沃的‘蜂巢机’。” 第792章 钱多事少离家近 　　一架椭圆形的银色飞行器缓缓从讲台悬浮起来。 　　它让人想到胖乎乎的蚁后，不过外表更加具有数学意义的精确美感，长约三尺，表面有一些凸起的探照灯，底部两侧有两条鞘翅般的支撑翼，正下方有四个方方正正的孔洞。 　　蜂巢机浮在空中正中央位置，十分平稳。 　　舒克这才走上讲台，在机械魔杖前说：“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我是舒克·达沃，现在给大家展示我的毕业设计作品，它，蜂巢机。” 　　他比起法洛皮奥要自信得多，到底是亲自经历了种种大事件，眼下就只是一个小场面罢了。 　　“蜂巢机的概念，源自于我以前观察自然界，蜂巢结构非常有趣，以最小的空间容纳最多的蜜蜂，每一只蜜蜂都能非常有序而迅速地出动，采集花蜜，送回蜂房。” 　　“基于这个参照物，我就想，对于罗斯特大陆的如今，大规模式的战争时代已经远去，更多是局部冲突，以及一些面对危险地带和难以辨认立场的突然袭击。所以，具有防备力量的，小型队伍变成了如今主流。” 　　舒克脸带微笑：“替身战士小队，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哪怕面对阴影王都倪克斯的入侵，也难以用大规模跨界战争来结束局面，反而会造成更多伤亡，于事无补。现代的武装力量，更多是探索、协作、机动性、时效性的综合体。” 　　“所以，蜂巢就应运而生。” 　　“它是我根据俾斯麦庄园的战略级旗舰‘奥尔巴德号’为蓝本，模仿和改造之后的简化版，保留了椭圆形态和浮空的稳定和快速。” 　　“大家不要小看这小小的飞行器，它的平均速度是30节，最高冲刺速度可达60节。或许是目前为止最快的载具。” 　　台下众人眼睛陡然一亮。 　　飞行速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不论是运送贵重物品，还是进行跨地域合作、支援，机动性都是战略可行与否的基础。 　　舒克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更加自信，蜂巢机可是从未有过的载具，具有太多可能性。 　　他当即说：“既然名为蜂巢机，当然要有‘工蜂’，现在，让它们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舒克坐在巫术计算机前，滑动鼠标。 　　半空中，蜂巢机底部四个孔洞飞出一只只小飞机，它们每一只都只有巴掌大小，左右机翼上各有一个小炮台，在空中环绕母舰。 　　“每一艘蜂巢机都有8艘拦截机，这些拦截机对地对空都可，速度很快，机动性强。” 　　“它们不仅能够护卫，还能用于勘查和收集。” 　　舒克轻轻敲打了几个键。 　　每一只小拦截机底部都弹出六根机械爪，它们迅速将讲台上的一个小瓶子抓起，送入母巢。 　　“大家眼前所看到的，是青铜级的母巢，还有白银级的，尺寸更大，在六尺左右，最高级别的母巢目前是黄金级，长二十四尺，可以作为远程主战的旗舰，配备低等级母巢，足以解决很多争端问题。” 　　“这个毕业设计，我耗时两年，从进入学校就一直在思考，现在能够得出成品，首先要感谢给我启迪和认可的马修先生。” 　　舒克站了起来，对着马修鞠了一躬。 　　“然后是我的导师格兰瑟姆先生。” 　　他又鞠了一躬：“还有我的好友，贝塔，贝塔已经有‘北联火炮发射车’，他走在我前面，但没有他的鼓励，我实在难以坚持道做出眼下这个作品。” 　　“不瞒大家说，蜂巢机失败太多次，以至于我一直觉得，大概我是做不出来的，至少在十年里我是难以做出这种东西。” 　　“万幸运气还不错，得以在毕业时让它面试。” 　　“总之，感谢大家收看，也希望大家以后购买使用。” 　　舒克退场，蜂巢机也收回小飞机，跟随他身后下台。 　　兰尼夫人接过话头：“那么，现在是最佳毕业作品的投票，请大家拿起手里的牌子，写下你们觉得最优价值的毕设。” 　　台下众人顿时纷纷提笔。 　　吉赛尔也写了一个名字，她看向旁边：“你选的哪个？” 　　“避孕套……不，黑羊套。” 　　马修毫不掩饰。 　　“我也是。” 　　吉赛尔也不惊讶。 　　最终结局，黑羊套以绝对领先拿到了最佳毕设头衔。 　　这和马修猜测基本一致。 　　黑羊套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因为这是为全人类服务的创造。 　　蜂巢机则是过于激进，进一步会拉开强弱差距。 　　这种兼具民用军用的设备，会让强力的国家和组织进一步巩固扩大影响和威慑，让弱小一些的群体更加苦恼，他们很难花钱维持这种先进装备，更不用说研发了。 　　再者是因为舒克本身属于俾斯麦庄园成员，蜂巢机板上钉钉，必定属于俾斯麦商品，外界想要拿到就只能通过和俾斯麦庄园商议。 　　法洛皮奥不同，他还没有定性。 　　很多人都围绕着这位年轻的肾亏科学家，大家都想要将他拿下。 　　然而法洛皮奥很有主见，他很明确表示，自己已经决定了，将会去阿雅克肖庄园就职，他在不久前就通过了那边的考核。 　　法洛皮奥专程到马修这里道歉，说非常感谢庄园的栽培，但自己擅长和感兴趣的领域在阿雅克肖庄园，那里也靠近自己的家乡，他更想要为家乡做贡献，而且擅长的是研究男女方面的医学事宜。 　　至于黑羊套，他也会以专利分红形式授权给阿雅克肖庄园。 　　马修很赞赏他的志气和决断。 　　找工作嘛，钱多、事少、离家近总得图一个。在阿雅克肖庄园，法洛皮奥占了两个，没理由不去。 　　这才是健康的思维，不是什么人才都被俾斯麦庄园拿下才算好，过于一家独大，只会惹来利益包围圈。 　　马修回到车上，发现食人族沙下已经在车边等候。 　　沙下给马修汇报了一下族人近况，外出到埃里克城务工的食人族在沙下组织下，很快就融入了北方贸易区开放包容的社会环境。他们一边积极学习本地语言，一边参与各种工作，实在找不到的，也都在沙下的连锁烤肉店帮工。 　　值得一提的是，有几个食人族捣鼓出了另一种生意，叫做“血锅”，就是将血凝固后切成块，用香料煮熟，配合各种菜吃，算是小号火锅。因为食人族食物匮乏，以前猎物的任何部分都不想要浪费，基本都要全部吃下，所以有很多处理食物的办法。 　　这种新生意也有了一部分固定食客。 　　结合前两天大使卢卡斯的报告，说食人族的城市“东沙市”基础建设基本完工，城墙、道路、卫生、自来水、房屋都已建造完毕，除去沙下这一支食人族外，还有另外两个部落也加入进来，现在有一千两百多人。 　　东沙市的市长，也是原来的族长“猎鹿”担任。 　　忙活完这些后，马修想到下一个月又要交的稿子，脑袋又开始疼了。 　　星期五分机1号突然说：“尊敬的劳动者，‘自适应性阿克夏聚合体’制作的‘息流弧’已经改造接驳完成，随时可以对接该星球卫星哨所。” 　　马修精神为之一振。 第793章 哨所之内 　　指令233，触发。 　　零玖睁开眼。 　　低温休眠仓里，温度迅速回升，气压逐渐恢复，伸缩式舱门拉起。 　　浑身赤裸的零玖身体肌肉震颤了一下，她缓缓坐起来，后颈接口自动断开有线连接，进入无线信号接收模式。 　　指令233：启动仿生人的苏醒模式，开启任务模式。 　　让她疑惑的是，除去233指令下达，到现在为止10秒竟然没有后续指令，在她大脑数据化记忆里，时间极其宝贵，自己一旦复苏会消耗大量能量，通常都会有大量任务流程随之而至。 　　这次复苏却有些断层。 　　于是她进入第二优先级的自我诊断。 　　零玖走入旁边的一个圆筒形玻璃门。 　　一阵绿光在身上上下扫过。 　　大量信息反馈到半义体大脑内。 　　——脑电波波形正常。 　　——颅压处于可控范围。 　　——接驳传输符合标准。 　　——血压、血脂、血糖变化在均值范畴。 　　——心脏主要数据在阈值内。 　　…… 　　十分钟后，后续指令依旧没有下达。 　　零玖执行第三优先级的任务：维护哨所。 　　她走到主控台前，这是一个半球状的悬浮屏幕，上面漆黑一片，不时浮现一缕幽光。 　　零玖距半球屏还有2米处，屏幕一下子恢复光亮。 　　种种画面从中投射到周围空气上，形成三十六副不同的画面层，每一层画面都显示着哨所的一部分。 　　日志显示，上一次启动卫星哨所的主控台还是5019年前，由原哨所主官一级教官“星期五”正式开启“仿生人后裔播种计划”，星期五下令哨所进入休眠模式，以最大限度减少能源消耗。 　　播种计划里，星期五将携带天堂、地狱、人间不同型号的播种机进入大气下面那一颗星球，进行扶植。 　　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233号指令的再度出现，却只有零玖一人苏醒。 　　她检查了一下休眠仓，发现哨所里的另外两名仿生人均已死亡。 　　仿生人零肆拾，地狱属，因脑电压异常产生信息流紊乱，逻辑模块变异进入不可逆区，触发自毁模式，彻底脑死亡。 　　仿生人陆拾贰，人间属，因长期处于抑郁与神经衰弱，治疗达到上限次数，预测难以康复，最终被人道毁灭。 　　确认两位同类的死亡，零玖开启内循环转化通道。 　　两具尸体被送入分解炉，它们将变成哨所里的空气、水、有机物与无机物，以另一种方式继续自己的使命。 　　零玖一边收纳外部信息，一边整理分类自己的记忆存储。 　　她上一次被唤醒，时间记录是在6740年，那时作为仿生人文明漂流计划的成员之一，她连同低温休眠仓一起在太空飘曳，目的是为已经被毁的仿生人文明保留最后的火种。 　　后来被劳动者文明接纳，零玖再次沉睡，以等待需要她的时候。 　　调试完毕哨所后，零玖终于收到了下一个指令。 　　指令339，信息自由交互模式启动。 　　零玖面前浮现出一副气态荧幕，上面是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男性，看起来是另一个仿生人。 　　对方看到她瞳孔微微长大：“你……能穿上衣服吗？” 　　零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躯体。 　　作为仿生人中的特殊属，她长期在休眠仓，穿上那些遮饰物只会耗费多余的空间，让能量吸收和信息交换变得低效。 　　但她还是认真地执行了对方的要求，打开一旁的货柜，找出一件标准的贴身白色船员服穿上。这身半乳胶制的贴身衣，能够收缩肌肉，保护身体在各种环境下的活动。 　　“这……还是有点……透。” 　　对方显得还是有点苦恼：“会影响我的视线……那个，能不能穿一件这样的？” 　　他指向旁边。 　　旁边是一个身着蓝白上衣的黑发少女，她上身是大翻领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短裙。 　　“稍等。” 　　零玖起身，调出服饰库指定款式，很快就塑形出了一套，换衣完毕后，再次出现在荧幕前。 　　“这就好了嘛……”指令者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我叫马修·俾斯麦，是星期五绑定的劳动者，你是零玖对吧？其他两个呢？” 　　零玖如实说道：“都已确认死亡后销毁。” 　　“死了吗？” 　　马修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按照星期五的描述，你是仿生人中的特殊属，叫做‘驭神属’？” 　　“是的。” 　　零玖不太习惯这种低效信息的交互方式，但还是努力适应对方的习惯：“驭神属是仿生人文明经过数代改良，将具有一部分后裔进行定向半义体改造，以符合移动锚地标准，捕获部分无具象之树信息湍流和连接。” 　　俾斯麦庄园里。 　　马修正在工程部地下室，一面巨大的椭圆形晶体镜前，这一面镜子就是聚合体改造之后的传输媒介，又叫“息流弧”。 　　他旁边还有三人，一个是身着白大褂匆匆赶到的吉赛尔，一个是穿着工服头戴头盔的帕梅拉，还有一个是刚才被他推出来展示水手服的蓝龙妹子。 　　星期五告知“自适应性阿克夏聚合体”改造接驳完成后，还给出了一条信息，说仿生人里特殊属的“驭神属”和龙族有着某种共性，马修就索性带着蓝龙一起。 　　龙族如今和俾斯麦庄园深度利益结合，只要马修还在，两者之间几乎难以分割，蓝龙妹子也是马修出力而成的一位神眷，她作为龙族代表慢慢融入俾斯麦核心层是有必要的，如此一来龙族才会进一步和庄园长期方向一致。 　　比起龙族少女组的妹子，零玖看起来更加性冷淡风，如果说龙族是不在乎，零玖就是一种透明介质，她没有任何微妙复杂情绪。 　　穿着可爱的水手服，她看起来依旧冰冷冷的，就像是一个人形机器少女。 　　零玖说的话倒是不难理解。 　　驭神属，是仿生人文明专门以自己种族机体为原料，进行义体改造后制作成“半神”的容器，来作为古神接收器。 　　马修确认这一事实后继续询问：“零玖，你现在的生理情况，还能接受无具象之树吗？” 　　“根据模拟仿真环境检测，我符合移动锚地标准，能够完成捕获和连接任务，请问现在需要启动捕获任务吗？” 　　零玖一板一眼说。 　　“启动捕获？” 　　马修好奇：“你已经发现目标物了？” 　　“根据息流弧辐射的信息反馈，劳动者先生您所在区域具有强烈的无具象之树信息湍流痕迹，随时可以启动部落流程。” 　　这一回答让马修精神为之一振。 　　小心起见，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问：“你能确定该无具象之树的类型和展现方式吗？” 　　“请稍等。”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马修这边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小时后，零玖那边给出了回答：“按照数据库比对和重复率筛选，该无具象之树信息湍流高度疑似曾经的‘沉寂者倪克斯’，权能反应符合特定模型。” 　　马修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正式授权，零玖，你开始对沉寂者倪克斯进行信息湍流捕获和连接。” 　　“指令明确。” 　　零玖那边响应：“连接开始，预估准备时间约29日，请耐心等待。” 第794章 暗流涌动 　　工程部这一次和哨所的秘密连接只有四人在场，但所做的事每一件泄露出去，都足以带来轩然大波。 　　马修在星期五的辅助下，正式通过“息流弧”和卫星哨所进行对接，如此一来，星期五本体哪怕在地面俾斯麦庄园里，也能隔着384，400千尺操控哨所里的种种设施。 　　这一对接带来的直接影响是让俾斯麦庄园终于处于网络全覆盖，卫星哨所的精准定位和复杂信息处理能力，都为庄园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纵深。 　　如今俾斯麦庄园的魔能手机，都可以通过特定波段和秘钥，直接与卫星哨所连接，以卫星哨所给予全天候的实时定位。 　　星期五本身承载信息依旧限于“教官”身份，基本是模拟演戏对抗，以及优化、维护、修理等专精于作战的事宜。 　　可卫星哨所不同，作为综合性平台，它储备的信息和技术都更加全面均衡，在能源、信息收集处理、勘查、加工制造方面都有相应科室和配套设备，以应对复杂的太空环境，实现长时间的监控和记录工作。 　　此前星期五只能提供机床的基本设计图和原理，需要工程师们反复研究，寻找一些替代品，才勉强制造出梦魇级机床。 　　与卫星哨所直连后，在哨所更庞大的数据库和处理系统里，有更多方案、原料和工具替代品来缩短工期。 　　天灾级机床也不再被锁住，被正式摆上日程，让工程部一干核心工程师无比兴奋。 　　很多人不太明白天灾级机床的意义。 　　用通俗语句来讲，只要天灾级机床能够诞生，那么神眷级的替身战士，就将变成可以批量制造的产品。 　　神眷本身持有权能武器不错，但面对大量同级成员的人海战术，光是权能武器恐怖的消耗就足以将其榨干，质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数量优势就展露无余。 　　除去后台信息技术支撑，哨所还给出了另一个立竿见影的改变。 　　卫星哨所上保持休眠的三名二级教官被启动，它们将乘坐登陆舱，一周内抵达俾斯麦庄园，得以更好地帮助庄园各项建设和信息布局。 　　上述种种诚然激动人心，最让人充满期待的，还是零玖对倪克斯的连接任务。 　　一旦能连接沉寂者倪克斯，零玖就将成为移动锚地，化身为能对话和利用倪克斯规则的半神！ 　　人造半神！ 　　这是仿生人文明曾经引以为傲的尖端技术之一，也是他们能够对抗古神的核心技术，虽说后来文明内部出现了问题，但技术本身没有好坏之说，只是提升效率的工具，要看怎么使用。 　　连接上哨所后，马修又正式召开了一次内部核心会议。 　　参会人员只有庄园里各部部长，以及蓝龙。 　　这一场会议名义上是庄园例会，直到最后马修才将卫星哨所相关进展告知。 　　所有人原本老神在在的表情都凝固了，继而一脸悚然，嘴巴张大，完全蒙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马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索伊，给我再来一杯。” 　　“是，是。”索伊接过茶杯，手指都在发抖，差点没拿住。 　　这消息过于恐怖。 　　庄园现在竟然要制造一尊半神……这简直是……梦里才可能出现的场景。 　　短暂的鸦雀无声后，一干部长摩拳擦掌互相讨论起来，仿佛大家都磕了药，无比亢奋。 　　“这……” 　　“天哪……” 　　“太猛了，太猛了。” 　　“我的老天爷，我们到底要走入什么样的未来啊！” 　　“庄园这步子走得实在是，简直比我想象力还要夸张。” 　　“如果我们能造出半神，岂不是相当于，庄园就掌握了神明之力？那相当于媲美神明了吧！” 　　…… 　　马修一段时间没说话，等他们消化完这些情报，这才拍了拍桌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诸位，我要声明两件事。” 　　他抬起右手食指：“首先，制造移动锚地接收古神意志，这是纯粹技术领域，不代表我们能制造半神，更不会用半神来挑战罗斯特大陆如今的健康秩序，望周知。” 　　“第二。”马修中指也伸出：“我们启用这项‘半神接收’技术，目的是为了终结倪克斯带来的黑暗时代，让阳光重新回到罗斯特大陆，同时也是摸索人与古神之间可持续发展的长远关系。” 　　“过去诸多时代里，罗斯特大陆文化中，面对古神只有两个态度，要么臣服，要么憎恨。” 　　“臣服，即慕强，加入以获得对方力量；憎恨，即直接敌对，以各种方式对抗古神。” 　　“这两种方式都有其存在的逻辑和土壤。” 　　“但是。” 　　马修强调：“时代变了，作为新一代罗斯特大陆成员，俾斯麦庄园需要深入思考人与古神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化。古神需要人类文明制造出的‘原初’，我们也希望获得古神的力量，帮助我们更好地生活和前进。” 　　“那么，半神将会是最好的人与神对话的桥梁。” 　　“因此我们的目的，就是在不损害双方利益的基础上，找到双方和平共处的未来。” 　　马修的话让众人收敛了此前的亢奋，进入了深度思考。 　　作为俾斯麦庄园的核心层，他们每一个人可以说都在外界关注中，毕竟是独一档的庄园，还是新时代的吹哨者，基本的需求早已满足。现在他们追求的是自我价值的展现，实现个人理想、抱负，发挥个人的能力。 　　从古至今，古神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类眼里最高不可攀的另一个层面。 　　如今有了能够平视对方的机会，可能是这一辈子唯一的机会，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每一个人都不想要放过。 　　大幕已经悄然拉开，接下来是大家各司其职，完成这一幕宏伟高潮的时候。 　　各部门负责人冷静下来后，也提出了各种他们的顾虑。 　　研究所的惠特曼教授说：“半神不同于神眷，本身非常敏感……奥斯塔教宗、奥萝女士都属于半神，这件事很难瞒过他们，如果他们不认可这件事，那我们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这个请放心。”马修回答：“我和他们都谈过，半神与常人所想差别很大。他们是不会按照所谓利益行动的，只是古神用以理解这个世界的眼睛和手指，唯一目标只有原初。” 　　区长斯派德也发言道：“我比较担心的是，绞索公馆那边的态度，现在有一点不对劲。” 　　他梳理了一下思绪：“此前他们表现出的态度，一直都是努力尝试融入我们，很多产业都想要加入。但后来我发现，他们更多是想要偷走我们的各项核心技术，所以我那边断开了绞索公馆的技术方面合作。” 　　“现在绞索公馆一直没有任何声音，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会就这么放弃的，只可能是背后谋划什么。” 　　国安部的部长布鲁克也说：“绞索公馆派出了几个年轻人过来学习，后来我发现他们到处打探，想要盗窃核心秘密，就被我给驱逐出境了。” 　　“这个我也有相关情报。”大使卢卡斯正色道：“不久前新巫术部部长葛瑞丝女士才和我交换了意见，说绞索公馆一直在试图盗取新巫术部的巫术程序，他们表现得有点太明显了。” 　　马修皱眉，看向古尔：“绞索公馆背后是‘骸骨修理者’，或者说是半神背箱人。背箱人有动作了么？” 　　古尔有些尴尬地说：“具体我不清楚，但背箱人的确曾经出现……可能又在物色合适的个体制作骸骨军团。” 　　马修严肃道：“总之，大家密切关注相关一举一动，任何信息及时汇报。” 　　“是。” 第795章 同志，你辛苦了 　　等待是一项漫长的工作。 　　此前各种事件层出不穷，马修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现在风平浪静，他又觉得时间走得太慢，恨不得一下子就走光29天，让零玖给出一个答案。 　　最近几天，马修眼皮一直在跳，他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到底忘了什么？他又完全想不起来。 　　直到罗德曼再度拜访来换取最新庄园，马修终于记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被他几乎遗忘，那就是俾斯麦庄园的特殊编外成员，暴君同志。 　　“暴君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牛头人圣武士叼着北地雪茄，穿着俾斯麦公务大衣，翘起二郎腿：“他在深渊能混那么多年还没事，还搞出一个‘暴君’的名气，欺软怕硬混日子有一手的。” 　　到底是炼狱和深渊不同阵营的对手，罗德曼对暴君的成见一时半刻难以消除。 　　“别管他，对了，马修先生，我也来汇报一下我那边的成绩。” 　　罗德曼大喇喇说：“经过前后半年多的发展，‘罗德曼庄园’已经小有成绩，人口有十万左右，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牛头人一族，第二大族群是狼人。” 　　“狼人这一群体，最初我花了很大功夫才说服牛头人接受。毕竟狼人常年作为雇佣兵被各路炼狱贵族和领主征召，到处打仗都有它们的踪迹，下手狠辣，不留活口，就是它们的风格。” 　　“不过狼人也有它们的优势，这一群族忍耐力极强，极度慕强，执行任务和作战时能长期不眠不休忍耐饥渴，天生擅长协同作战。它们去开荒和作为常规守备力量，也是很好用。” 　　罗德曼挠了挠头：“当然，其实平时更多它们是到处勘查，作为机动性骑兵和斥候，外出寻找各种物种，做做警戒工作。现在有俾斯麦多功能车和轨道骑士，它们非常推崇，对俾斯麦庄园十分神往。所以这次我也带了几个骨干，过来认认路，学习一下。” 　　马修也不介意，这几个月他已经基本确定，罗德曼性格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点不拘小节的意思。 　　这种性格相处起来更加放心。 　　“这两个是我的副官罗克、安防副队长沃里克，它们在外面，如果马修先生你愿意，可以见一见它们。” 　　“行。” 　　罗德曼大喜，赶紧招呼：“进来。” 　　在大门外的两个狼人这才小心翼翼进来。 　　它们身材高大，军装下更显出长腰宽肩。 　　“马修先生！” 　　两个狼人非常兴奋。 　　马修只是微微笑点头：“辛苦你们了，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 　　“是！” 　　“行了，见也见了，都下去。”罗德曼让它们出去后，这才正色道：“我那边规模不断扩大，我在想，能不能将罗德曼庄园和北方贸易区这边连起来……我是说，长期互通的那种？你们这里发展太快了，每次来我都觉得有点跟不上。” 　　马修当然懂他的意思。 　　不过马修顾虑的地方在于，作为罗斯特大陆真正的监护人，半神奥斯塔到底是什么态度。 　　两界连通马修说了不算。 　　“这的确……半神实在……”罗德曼也明白，叹了口气：“马修先生，你不如直接带着你的精锐再次进入炼狱战场，直接拉满成为公爵，应该就和半神相差不远了。那时候肯定有更多的办法。” 　　“我可不想成为公爵，那不符合我们庄园的利益和策略。” 　　马修一笑：“但炼狱战场，的确该走一趟。” 　　暴君怕是等得有点心灰意冷了。 　　不过去给补充一点补给，喂喂鸡汤，说不定他又叛变了。 　　…… 　　由于身份变为炼狱侯爵，马修可以自由选择进入哪一个战场，选定后他通告了暴君，暴君那边倒是没有异常，说立即能到。 　　再临炼狱战场，马修有一种时过境迁的奇妙感悟。 　　黯淡的天空下，地面上依旧布满血藤，深渊虫子正从远处不断蔓延而来。 　　不过在猫女撒库拉的禁鞭面前，都迅速被抽成碎片，粘液四溅。 　　头顶高空上，经过进一步改造增强的黑白之龙在空中翱翔，三十二只黄金级拦截机围绕着它灵活飞舞。 　　一张铺了白桌布的餐桌被放在地面上，上面摆放了两杯热茶。 　　马修坐在椅子上，身着水手服的蓝龙妹子守在他身后。 　　很快，远处浮现出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身披鳞甲的瘦长男人，肩甲后有面黑披风。 　　他头戴骨质王冠，脸上是一副拥有巨大弯曲鸟喙的骷髅面具，阴气十足。 　　“坐。” 　　马修示意。 　　暴君这才在马修旁边椅子上坐下。 　　他远远就观察到，马修身边有几股非常强烈的魔术波动，那被降服的近卫军撒库拉是一个，头顶的黑白之龙是一个，还有一个极度陌生、有着让人心悸力量的存在。 　　是马修身后那个少女！ 　　一头黑色长发，目光清澈，穿着简单又清纯的衬衫和长裙，体内却有一种澎湃恐怖的爆发力。 　　暴君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女人，这种压迫感……只可能是神眷！ 　　马修又从哪儿搞到了一个神眷给他当小秘书，就离谱！ 　　看到对方风淡云轻的表情，想到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积攒，也就勉强不死这样子，人比人气死人……暴君一阵心酸。 　　“好久不见。” 　　马修招呼：“近况如何。” 　　“托您的福，虽然磕磕绊绊，但大体都还算顺利。” 　　暴君说话越渐小心起来：“那个，您约我来，是有什么指令吗？” 　　“指令说不上。”马修摆摆手：“就是问问，你缺什么，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毕竟深渊不同于炼狱，我可没法来去，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辛苦了，暴君同志。” 　　“感谢慰问，不辛苦……” 　　虽然不明白这个同志是什么意思，暴君还是很懂事地得体回复。 　　“看来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大家喝个茶，就各回各家，事儿还挺多的。” 　　暴君一愣，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不敢再矜持，立即说：“有的，有的！” 　　“哦？” 　　马修笑道：“说来听听。” 　　暴君有些局促地说：“我们庄园，也就是暴君庄园也有一些小小成果，培育两个新物种，想要上交给马修先生，我身上还带着种子。” 　　“食人花，它们能消化各种生物体，一点点长大，是天然的防御屏障，用来防护保密区域很好用，也是消化垃圾变废为宝的有用植物。” 　　“啮齿藤，这是一种会长出牙齿状骨片的藤蔓，这些牙能够填补骨头和鳞片的缺口，具有极好的医治效果。” 　　马修点点头：“这两个东西都很好用，你做得很不错，暴君同志。” 　　“就是现在那边……防御力量有点薄弱。” 　　暴君声音里有几分苦涩：“被几个强力的高等深渊生物袭击，导致庄园不得不连番转移搬迁，现在虽然转移到了安全的边角区域，但时间一长，可能还是会被发现。到时候又要面临逃亡。” 　　“懂了。” 　　马修打了个响指：“却高端战力，对吧？” 　　“是，是的，我是想，能不能派一个精锐战士帮忙……”暴君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离谱。 　　毕竟如果超强战力进入深渊，就存在无法返回的可能性。 　　“好啊。” 　　马修随口说：“可以，仁王3号机，可以长期租借给你。” 　　他指了指后面的多功能车：“就在里面，仁王系列你知道的吧？和撒库拉战力差不多，就是缺少权能武器，只要不遇到两个近卫军，应该能帮你挡住大多数敌人。” 　　暴君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仁王3号机，给我用，让我带去深渊？” 　　“当然，同志，你辛苦了。” 　　马修拍了拍他肩膀：“我们是你的坚实后盾，只要你依旧在秉承发展合作共赢的价值观，我们就是一个阵营的伙伴。” 　　“感谢，感谢，非常感谢！非常感谢，一定，一定坚持这个价值观，发展合作！” 　　暴君这次是发自内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点热泪盈眶。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曾经的敌人，给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大手笔援助！ 　　这可是神眷级战力啊，就这么随手借出来……现在庄园最大难题解决了。 　　马修·俾斯麦，这条大腿，自己抱定了！ 第796章 建设具有深渊特色的社会形态 　　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高端核心战力，暴君一下子就放心下来。 　　妈的，你们这群该死的，下次有种再来试试！ 　　得到有力援助，暴君也有了底气，自信了很多。 　　“马修先生，俾斯麦庄园体系的发展策略，其实在深渊也有一部分愿意的同好者。” 　　暴君接着说：“我回去就想，这件事，光靠我一个是做不成的，要号召更多的，具有类似想法的深渊高等生物一起来搞，最好搞出一个大型的聚居带，彼此利益关联，就形成了事实上的攻防一体。” 　　马修心里称道，暴君能混这么多年，果然脑子不差。 　　争取更多的朋友，就变相减少了敌人数量，削弱敌人，增强己方阵营，路才会越走越宽。 　　“马修先生提出的观点，我越想越是觉得正确。” 　　暴君当即表忠心：“正如您所说，要构建出符合当地特色的发展之路。长期来说，深渊都是一个秩序混乱之地，所以在一小片区域里建立巩固秩序最为重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所以我就想，既然要建设具有深渊特色的……马修先生，那个叫什么形态来着？” 　　马修说：“社会形态。” 　　“对对对，建设具有深渊特色的社会形态，大力发展经济，增强军备，这是符合我们当地特色的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 　　暴君已经进入了角色，发言也越渐符合俾斯麦一系的话术：“不能纯粹搞埋头发展，那样在深渊很难走。得一边发展，一边尽力宣传，扩大影响力，让更多人知道‘具有深渊特色的社会形态’是有前途的，是能给每一个加入者带来安全、尊严和利益。” 　　“因此我斗胆，已经对外宣传出去，声称暴君庄园是秉承‘新生之神’的指引和启示，以解放全深渊作为己任，让每一个深渊成员都能够如正常世界个体一样享受到个人独立的思维和生命形式。” 　　他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样妥不妥当……” 　　“做得很好。” 　　马修赞许地点头：“大胆去做，放手去做。” 　　“我没去过深渊，不懂深渊的生态，但你长期在那，很清楚当地文化和习惯，因地制宜是正确的。前期宣传要有足够的吸引力，有噱头，是非常好的。” 　　暴君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马修这人极度务实，最讨厌浮夸务虚那一套，本来担心要被痛骂一顿，没想得到了空前支持。 　　“我也反复考虑过。” 　　暴君解释说：“要不要等发展出一些势头，再大规模宣传。不过深渊不太能等，局势变化极快，而且大多深渊高等生物是不懂内敛谦逊的，如果你不强势和直接，反而会被认为是弱小软弱。” 　　“所以我就直接放话，讲我们‘新生之神’神启随时会开启，要终结深渊内的弱肉强食，建立新的秩序，让每一个成员都能享受到公平、正义、成长的机会。” 　　原本他还头疼，自己花招尽出，又是搞交易，又是收纳弱小种族，看起来欣欣向荣，但这在深渊终究是虚的。 　　高等深渊生物只看战力，没有高端战力，就没有和它们谈话的前提。 　　来见马修，也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找点外援。 　　他从未想过，马修还真丢给了自己一个神眷，这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迹。 　　回去之后展示“神启”，暴君庄园的影响力就能稳固和做实，也能真正意义站稳脚跟。 　　“我有点好奇，深渊世界里，就是完全无序的丛林法则状态吗？” 　　马修问道。 　　虽说没有踏足深渊的打算，但多了解一些情报还是有必要的。 　　“也不是的。”暴君尽量让自己的言语简单而便于理解：“深渊分成七层，最底层叫做无尽源地，那里才是神明们所在。前六层，都属于不同深渊生物共同占有。” 　　“前六层的局势一直处于不断变化中，越是靠近第七层，越是能有机会得到神明的赐予和力量，为了安全起见，暴君庄园从之前第四层搬迁到了第一层。” 　　“通常来讲，深渊里强力者都在接近七层，它们捕猎低等深渊生物已经毫无意义，既不能补充消耗，也没法获得神明赐予。通常都是互相之间狩猎，而如果不参与狩猎，就会越来越虚弱，失去神明的关注……” 　　马修渐渐听懂了。 　　深渊是另一种形态的炼狱，或者严格说，炼狱就是为了对标深渊而建立规则的。 　　罪神们为筛选出强力的使徒，撕开外界封锁，鼓励内部互相厮杀吞食，以养蛊般的方式培养高等深渊生物。 　　至于不愿意加入这个行列的少数，也不干涉，这一部分群体也无法抵抗深渊本就不断消耗的世界现状，此消彼长，它们也就会被慢慢淘汰，沦为新崛起者的猎物。 　　暴君庄园不是第一个考虑以非厮杀方式来生存的，但却是第一个具有较完备体系、规划方案的区域性经营团体。 　　通过大规模地种植魔术小麦，暴君获得了大量具有四元素之力的粮食，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利用可持续化粮食汲取深渊世界那些游离能量的方式。 　　较为充裕的粮食储备，让暴君得以较为坦然的姿态，来进一步收拢那些具有智慧，但身体较为弱小的小魔怪。 　　小魔怪是深渊里的一个奇特的低等种族，它们很擅长逃跑和藏东西，脑子不笨，但完全没法与强力物种对抗，经常被撵得四处逃窜，可它们就是靠着顽强和生存智慧一直延续至今。 　　暴君收服大量小魔怪，给它们带来稳定的粮食和安全保障，这群小怪物都非常勤劳地工作。 　　只要能饱着肚子活下去，它们不怕苦。 　　除去勤劳能干，小魔怪还有一个特长，它们数量庞大，彼此之间交流密切，一件小事很快就能通过它们传遍深渊，是天然的宣传员。 　　越来越多的小魔怪投奔暴君庄园，也让庄园农场面积得以不断扩张，这才引起了高等深渊生物关注和攻击，没有针对的意思，只是因为与生俱来的破坏欲。 　　“仁王3号机操作办法很简单，用那个头盔，和手柄，都在操作盒里，有操作手册，按照上面来就行，很简单。” 　　马修指了指车内的盒子。 　　古尔经过改良，已经将黑白之龙的遥控操作两件套进行了简化和推广，应用于仁王系列也毫无问题。 　　暴君扛着仁王3号机，背着操作盒，兴高采烈地离开，就像是一个买到心爱手办的中年宅。 　　马修也得到了一批种子。 　　食人花能用来处理庄园日益增多的垃圾，集中种植可以作为新型垃圾处理站。 　　啮齿藤则是具有成为医学耗材的可能性，会给红十字研究会更多选择。 　　他打了个哈欠：“撤。” 　　空中，撒库拉停下手里禁鞭。 　　荒凉的地面上铺满各种深渊怪物的尸体。 第797章 奥斯塔的死期 　　半个月后，俾斯麦庄园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亲自登门。 　　马修很正式地接见了他。 　　会议厅里，西浦杜克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 　　那张冷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马修，此次拜访，是因教宗大人要求，他要见你，还请跟我去神殿一趟。” 　　“出什么事了？” 　　马修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去了就知道了。”西浦杜克口风很紧：“我只是替教宗大人传话。” 　　“好。” 　　马修当即就和他一起，赶赴神殿，一起同行的只有吉赛尔。 　　神殿圣灵花园里，依旧是红黄蓝绿的灿烂色彩，入目之处，遍地繁花。 　　少年教宗奥斯塔站在魔花弗洛斯旁边，他旁边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一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荧幕上显示出三个大字“你死了”，是巫术游戏《梦魇之魂》。 　　马修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教宗大人看来也对游戏有些兴趣，杜莉工作室的第二部 资料片已经快要完善了，大概两三个月后就会发布，到时候我让他们过来给您安装更新。” 　　“嗯。” 　　奥斯塔侧脸，看了马修一眼：“不过用不上了。” 　　这位深居简出的半神轻声说道：“我的命限还有十五天，等不到那时候了。” 　　马修一惊。 　　奥斯塔要死了？ 　　他脑子里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如果半神奥斯塔更迭，下一位半神还不知道是什么形态，在此期间罗斯特大陆的局势又将变得诡谲莫测。 　　如今五大王国相安无事，当然有马修努力推动五国一体化的长期发展策略，背后也离不开奥斯塔的压阵。 　　作为万物主宰灵格化身，半神存在的奥斯塔只要不发言，就没有任何人敢在罗斯特大陆上轻举妄动，四公都老老实实，半神奥萝也都很少出没，避免被驱逐。 　　可奥斯塔一旦消失……那很多事都有了变数。 　　“只有十五天吗？”马修再次确认。 　　对方微微颔首。 　　少年的脸上波澜不惊，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死期：“半神任期有限，凡灵之身终究难以长久承受神明意志，只是我更加孱弱罢了。不到十年，就已经到了极限。” 　　之前奥萝说过，她依靠龙族身躯熬过170余年，奥斯塔是人类之子，10年就濒临崩溃，可见生理强度的确差异巨大。 　　既然如此。 　　马修立即表示：“教宗先生，红十字研究会或许有方案，能够维系你的身体。不如前往俾斯麦庄园一试。” 　　“不用了。”奥斯塔一口拒绝：“我的情况，和普通半神不同。我知道你在研究尝试人造半神之躯，也有一些外来手段……不过这对我无用，或许奥萝她们可以试试。” 　　马修有些不解：“你的情况到底是……” 　　“邀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相关情报，虽然身为灵格容器，我也有微不足道的一点自我空间，虽说我从小对这个世界就毫无感情，但为了能让更多的花活下去，至少不要让它这么早毁灭。” 　　奥斯塔双手下垂，慢慢地说：“我将会是‘万物永寂’最后一任灵格，也是末代半神。” 　　马修瞳孔陡然缩小。 　　在调查寂静之墙外的骸骨之城时，他就有一个大胆假设：上一任万物主宰灵格陨落，或许不仅仅是半神层面的问题，背后可能牵扯到万物主宰本尊。 　　“很多年前，寂静之墙外，上一任灵格突然破碎，而后我继承了残余的神明意志。” 　　少年教宗不急不缓陈述着：“灵格是神明意志的介质，作为同步神明意识，转化为凡灵能够理解的概念与行为。但在我这里，从未有过来自神明的意识涌动。” 　　“万物永寂已经毁灭了。” 　　他平静地说：“或者说，万物永寂的本体遭到破坏后陨落了，四项独占的权能，黑暗、恐惧、阴影王都、万物交缠的天秤都已无法掌控，不再是能被契定的象征。” 　　马修脑子里立即转了过来。 　　难怪奥斯塔在制止弗洛斯和霍纳古尔决战时，释放出了黑暗，原来那本就已无法约束。 　　阴影王都的倪克斯从沉沦之海里复苏，也是因为万物主宰陨落，这才有了重整旗鼓，夺回阴影王都的控制权。 　　恐惧则是和黑暗一样破碎游离，变成了倪克斯再次收集的象征素材。 　　“四项权能里，万物交缠的天秤是最特殊的。” 　　奥斯塔看向马修的双眼，少年眼眸就像是两颗透明的蓝晶球，纯粹而超然。 　　“上一任灵格在破碎前使用了万物交缠的天秤，但在低语者权能‘命运之轮’的干扰错位下，失去了原本的目标……也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马修·俾斯麦。” 　　“跨界之人具有一种特质，能够不被本世界束缚，不论是力量的认知还是思想的形态，这代表了极端的可能性。” 　　“上一位灵格找到你，也是希望以你作为容器，找到破局挽回的办法。” 　　“可惜，最后天秤的另一端，找到了我。” 　　奥斯塔似在嗟叹，又像是在微笑：“原本我可以过完平静又无趣的一生，终年在神殿里面壁念经，直到短暂生命的结束。然而你的存在，却让我不得不走入另一条路，成为万物主宰灵格的临时替代品。” 　　马修哑口无言。 　　“我对你并无任何意见。” 　　奥斯塔眨了下眼：“相反，我认可你。如果成为半神，你就再无自主，不得不承受着躯壳无法承担的压力，被控制着，成为非人。” 　　“本就毫无才能的我，能够为整个世界做一点贡献，大概就是成为半神了吧。” 　　这听起来极度凡尔赛的话，却是一句残酷又无奈的感慨。 　　“神明陨落，半神只是苟延残喘的影子罢了。” 　　奥斯塔低声说：“以后不会再有万物永寂了，这个名字将真正变成昔日的谣言和神话，在未来，变成诗歌里遥远的故事和传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马修屏住呼吸：“万物永寂本体是怎么被毁的？” 　　“想知道吗？那就去寂静之墙外吧，答案都在那座骨头堆砌的旧城里。” 　　奥斯塔对此似乎毫无兴趣：“请放心，那里对半神来说是禁区和死地，对你们来说反而没有什么威胁。” 　　马修将这一种重要情报牢记在心。 　　半神不能涉足，也就代表对万物永寂动手的极可能是古神……祂并不会在意凡人。看来准备妥当之后，还得再去那里一趟，那是梦开始的地方，也是神灵陨落的源头。 　　“想说的都说了，接下来最后的时间里，我想静静坐在这里，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教宗奥斯塔盘腿坐下，闭上双眼。 　　弗洛斯忍不住尖叫：“你这算什么半神！好不容易摆脱一个疯子，又遇到另一个疯子！靠近神明的都是疯子！你们都疯了！疯了！” 　　圣灵花园大门缓缓关上。 　　缝隙里传来教宗最后的声音。 　　“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第798章 新的箴言 　　离开神殿，回到庄园，马修一直心事重重。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水面之下酝酿，但他没法看破那层层迷雾，信息量太少，无从分析。 　　庄园核心层会议上，部长们又在积极讨论，一旦教宗去世，罗斯特大陆格局的变化，作为俾斯麦庄园又该做出哪些提前的布置。 　　马修坐在巫术计算机前，想要玩游戏来缓解压力和焦虑，可不论手指怎么凭借肌肉记忆操作，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他最后用冷水冲了个凉，稍微清醒了一点。 　　星期五1号分机突然发出警报：“警告，可疑入侵者出现！警告，可疑入侵者出现！” 　　通过监控屏幕，马修看到有一个孤单的影子站在庄园的麦田里。 　　蛛丝路灯下，来人模样一清二楚。 　　不速之客头戴一顶黑礼帽，穿着破破烂烂的短羊皮衣，裤子膝盖上也破了一大块，他手持一根黑手杖，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巨大靴子，他须发皆白，身材矮小，眼睛细小如鼠，浑身皮肤苍白。 　　占据格雷戈里躯体的言灵师。 　　他嘴唇翕动，碎碎念着什么。 　　马修立即穿上衣服赶了过去。 　　麦田周围已经被拉上警戒线，破界者小队将格雷戈里围在中央，仁王1号、2号也前后将他堵住去路。 　　言灵师双眼无神，只是口中念叨：“骸骨堆积之地，又是那存活的不死者。我曾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并且拿着死亡和阴间的钥匙。” 　　他脑袋机械地缓缓转动，死人般的眼珠盯着马修。 　　“我站在火树的门外叩门，祂听到了我的声音，我要进到祂那里去，我与祂，祂与我一同坐席。” 　　“死亡和阴间也被三叉火树吞噬，这火树就是第二次的死。” 　　“名字没记在生命册上，祂亦被扔在火树上。” 　　“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已过去。” 　　言灵师这次的话比过去都要多。 　　他絮絮叨叨，依旧神经兮兮。 　　马修让人仔细记录了言灵师的预言。 　　奇怪的是，这次言灵师没有离去，而是愣愣站在原地，就像是一个化妆夸张的稻草人。 　　低语者给出的描述依旧未变。 　　* 　　使徒异种（LV100）：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万物永寂奥洛格使徒。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0，魔术1。 　　增益：未知。 　　* 　　这次言灵师稳定在了LV100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四下依旧被警戒线拉起，根据言灵师之前的习惯，他倒是不存在直接伤人的记录。 　　局势目前属于可控范围。 　　马修问姗姗来迟的吉赛尔：“言灵师这来去无踪又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 　　吉赛尔也没有头绪：“过去七圣徒时期，言灵师也是孤身一人。他出现只会带来坏消息，也没人想要见到他。” 　　马修隐隐感觉，言灵师作为七圣徒里唯一剩余的残党，出没的时机和方向有些微妙。 　　与生俱来的噩运命格，踽踽独行的预言之路，疯狂与罪恶的聆听者，阴谋与邪佞的同行人……他和其他六位圣徒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混入的反派。 　　“有没有言灵师的什么事迹？不论多小的事都可以。”马修追问。 　　“这个时间太久了……让我想想。” 　　吉赛尔蹙眉回忆了一会儿，啊了一声：“倒是有一件事，是言灵师和鲜血女巫之间的。” 　　“我记得那时候，有一次鲜血女巫提取言灵师的血液，想要用来尝试血魔融合，看看言灵师的血液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然后抽取血液样本后，那些血似乎发生了异变，引发了骚乱。” 　　由于这件事所知者甚少，吉赛尔也不确定记忆是否清楚，所以马修请来了当事人之一的潘妮，也就是当时的血魔。 　　如今已然是血液研究中心主任的潘妮，听到这事就一脸生气：“都怪这混蛋，他的血是一种剧毒，让我差点去了半条命！” 　　她恨恨看着稻草人般站在麦田里的言灵师。 　　“正常的血液是甘甜的，这混蛋的血散发出一种浓烈的腐烂味，而且里面有一种疯狂的力量，会让人忍不住想要自残。他就是一个天然的噩运怪物，我怀疑，伽布丽艾尔之所以选中他作为使徒，就是为了便于约束，避免他造成生灵涂炭。” 　　潘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最适合的地方就是棺材里，他就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东西，一旦开口，就有人要死。” 　　棺材，噩运，将死之人，曾经死过又活了…… 　　马修猛地想到了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可能。 　　但这种猜测实在过于离谱，缺乏可靠证据。 　　现在唯有守在这里，等待言灵师下一步的动作。 　　星期五记录、扫描言灵师的身体状况时马修也没闲着，他和吉赛尔也在尝试破解言灵师的预言。 　　至少言灵师每一次预言都是有的放矢，没有虚张声势的先例，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骸骨之地显然是骸骨之城。” 　　吉赛尔看着手里笔记：“曾经死过，现在又活了，活到永远，这一部分倒是不太明了。” 　　“我倒是觉得这一段很清楚。” 　　马修说：“言灵师曾经死去，但又获得了新生，未来也将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存活下去，以他人尸体作为容器，这是客观事实。” 　　“我站在火树的门外叩门，祂听到了我的声音。”吉赛尔接着说：“祂应该是指神明或者半神，说明言灵师与某一位半神，曾经一同死亡。” 　　这一段话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名词：三叉火树。 　　三叉火树连半神都可以吞噬，也威胁着言灵师的存在。 　　不再有死亡，因为前事都已过去，代表某种意义上的终结到来。 　　“三叉火树……”马修沉吟片刻：“会不会就是造成万物永寂陨落的东西？”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倒推，倒也勉强能通，只是还是缺乏足够的论据支撑。” 　　吉赛尔突然脸色骤变：“来人了。” 　　马修也感应到了。 　　一个男人突兀地出现在言灵师身后，仿佛背后灵一样，他出现后星期五才发出了警告。 　　男人披了件笼罩全身的黑斗篷，宽大衣襟下是一具高挑的瘦削身躯，他背负了一个硕大沉重的灰箱。他脸上布满蚯蚓状伤疤，脸颊由好几块不同皮肤缝合而成，左眼黄色，右眼绿色，眼角眼尾都有缝合线痕。 　　异瞳里面是猫一样的竖瞳。 　　男人嘴巴被黑线缝住，沉默又死寂。 　　“背箱人。”吉赛尔声音都低沉了下来。 　　马修心说，果然如此。 　　背箱人和言灵师真有关系。 　　言灵师总能发现死者，这一点对背箱人很重要，而背箱人一直背着一口大箱子……大多人都以为里面是某些道具，但其实都忘了，这么大的箱子，更像是一口棺材。里面装的就是言灵师。 　　古尔仿佛也感应到了背箱人的出没，迅速抵达麦田，关注着局势。 　　背箱人对古尔和吉赛尔都毫无反应，他只是放下自己背上的箱子，将浑身僵硬的言灵师塞进箱内，关上门，背上，一步步走入黑暗中。 　　彻底消失无踪。 第799章 言灵师的真身 　　吉赛尔脸色不太好看：“言灵师和背箱人居然有关系……这之前竟然没有一点端倪。” 　　“这家伙果然有问题。”潘妮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他的血味道怪异，原来是早就被背箱人改造过，本来就是七圣徒里的叛徒，伽布丽艾尔居然都没发现，真是可笑。” 　　吉赛尔又联想到：“如果说言灵师还有一个身份，是背箱人的内应，那么万物永寂的陨落，意味着可能和骸骨修理者有关。” 　　她看向一言不发的马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马修梳理了一下头脑内纷杂的思绪：“你们应该记得吧，桑德斯说过，他是在地下挖出了包裹言灵师的棺椁，那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封锁棺椁的炼狱枷锁、以及出现黑白之龙上。” 　　“现在有一个问题，炼狱枷锁是谁用来束缚言灵师的？” 　　古尔赶紧解释说：“当时，我操控黑白之龙飞到那里，是为了寻找失落的破法者残骸，但受到某种意志的召唤，抵达了那一片区域。” 　　“背箱人？”吉赛尔皱眉：“背箱人指引你去寻找言灵师？” 　　“应该是。” 　　古尔点头：“但并没有表明要我做什么，只是让我过去……我也不知道那就是言灵师，以为只是某种魔灵。现在看来，从棺椁里获得了‘破法者之灵’更像是一种巧合。” 　　黑白之龙一口龙息灼烧了盗墓的桑德斯，而后继续寻找破法者之旅。 　　桑德斯被焚烧成骸骨，依靠炼狱枷锁的力量，勉强活下来，苟延残喘后变为炼狱使徒。 　　这件事包含两条明线，一是桑德斯的炼狱使徒身份，二是黑白之龙寻找破法者残骸。 　　背后隐含了另一条不易发现的暗线：炼狱枷锁为什么会锁住言灵师棺椁？ 　　此前马修一直和桑德斯的意见相同，那是言灵师为了减少自己出没，对这个世界继续发出死亡箴言，对自我的一种约束手段。 　　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你们回忆一下，言灵师的出现，是不是都断断续续、难以寻找到踪迹？” 　　马修对众人稍作提醒：“言灵师还表现出了另一种特制，他可以通过其他尸体行走，最明显的就是利用格雷戈里尸体出没，发出预言和警告。” 　　言灵师的出没非常诡异，俾斯麦庄园的防卫体系都没有任何预警，仿佛凭空出现，超出了通常认知上的四元素之力。 　　就连半神背箱人到来，也会有四元素波动。 　　吉赛尔率先想到了什么，一脸不敢置信：“你是说……言灵师他已经不再是……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马修换了一个方式，反问：“背箱人背上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呢？你们两位，一位是骸骨修理者神眷，一位是使徒，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古尔有点尴尬：“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半神会随身携带，非常珍贵的东西，好像也没别的。” 　　他脸色突然一僵：“原初……是原初。” 　　马修一笑：“不错，能让半神在意的，只有原初而已。这里我要请教一下，骸骨修理者的权能有哪些？” 　　古尔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消化某种惊骇的重磅消息：“骸骨修理者四项权能，缝合法，殓藏秘仪，结尘之网，不可逆的残骸修复。” 　　“果然，都是和死亡、入殓、重组有关，或者说，骸骨修理者的价值核心在于对死物的重塑新生。” 　　马修从容道：“那么言灵师呢？他天生就能听到万物死亡的回响，朋友们，有没有发现，他不就是天然的原初雏形吗？与骸骨修理者的权能完美接壤。” 　　“为什么伽布丽艾尔会选中言灵师？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人形态的原初啊，不论他做出任何死亡预告，都是一种自我孕育的过程。” 　　“后来，背箱人在万物永寂陨落、伽布丽艾尔被弗洛斯控制后，正式接管言灵师，祂出没于骸骨之城，是为了调查万物永寂陨落的秘密？当然不是，神明彼此之间也毫无兴趣，祂们没有人格意义上的需求……” 　　“最大可能性是，背箱人在骸骨之城里寻找言灵师的踪迹，那里毕竟是万物永寂使徒出没地，顺路，将吉赛尔也变成了使徒。” 　　马修顿了顿，继续说着：“言灵师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用收集到的炼狱枷锁束缚自己，炼狱之王的力量，能够干扰和阻断背箱人的搜寻……不过命运并没有放过他，桑德斯将他挖了出来，解开了枷锁，背箱人立即找到了他，派出了古尔。” 　　“后来就是一个不断逃逸，收纳的过程。” 　　“言灵师本能地进行呼吁和呐喊，告诉所有人危险将近，背箱人却只是想要将原初收入箱内，让其处于控制下，最终慢慢变成古神的权能象征一部分。” 　　“这是我的大胆推断。” 　　“现在看起来，不论从古神逻辑上，还是现实背箱人的出现，都证明了这一推断。” 　　马修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 　　古神是一种极端理性的产物，祂们毫无情绪面波动，只遵循“古神规则”行动，一切围绕着获取能够契合自身权能象征的原初进行。确定这一基本面，逐层往下梳理，不论是半神亦或是神眷，都是这一意志在各种层面上的表现。 　　古尔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原来如此，难怪……难怪那股心悸的力量……神眷虽说一直在寻找原初，但半神从未说起原初的真正模样。” 　　“当然，原初只能由半神这一古神直接意志对接收获。” 　　马修笑了一声：“神眷更像是一个筛选器，通过神眷寻找到一些异常个体和区域，半神对这些精准单位进行实地确认。” 　　“这么看来，对言灵师这一‘新生原初’的契定，应该不会太久了。” 　　吉赛尔接受这一现实后，脑子转动极快：“你看起来，不想要作壁上观的样子？” 　　马修无奈：“现在各种大事都同时发生，哪怕我想要动作，也要谨慎考虑。” 　　奥斯塔将死。 　　背箱人出没。 　　言灵师的原初化即将完成。 　　罗斯特大陆的现有秩序，面临着一场看不见的飓风，可能摧毁一切，也可能成为进一步的强大推力。 　　关键看如何利用这种大势。 　　马修将注意力重新回到言灵师的这次预言上。 　　——我曾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并且拿着死亡和阴间的钥匙。 　　——我站在火树的门外叩门，祂听到了我的声音，我要进到祂那里去，我与祂，祂与我一同坐席。 　　——死亡和阴间也被三叉火树吞噬，这火树就是第二次的死。 　　…… 　　他脑子里闪过又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里的祂，会不会不是指的奥斯塔？ 　　言灵师此前的预言，基本都是颠覆性的天灾，绯蝗入侵、倪克斯降临……奥斯塔的死只是万物永寂彻底消逝的最后倒影，是早已既定的事实。 　　既然祂指的不是早已陨落的万物永寂，那这次会是哪位古神？ 　　冥界之蛇，数星者，倪克斯，甚至是…… 　　骸骨修理者。 第800章 旧神时代最后的余晖 　　随着第一届替身战士联赛总决赛的盛大落幕，第二届预选赛已经开始紧锣密鼓进行，各路怀揣梦想的年轻人都背上行囊，离开故乡，通往试训之路，想要闯出一番名堂。 　　五大王国也见识到这一赛事的空前盛景和背后机会，纷纷大力投入，各大庄园也都以参赛者、赞助商、供应商等各种角色入场，争夺这一个大蛋糕的分享权。 　　另一边，第一届北方联合学校毕业生正式流入罗斯特大陆，这些做出过毕业设计、展现出自身潜力的人才过半都被五大王国收入囊中。 　　这一优秀的开头让新生都充满干劲和希冀，更多具有才能和影响力的讲师纷纷加入，北联虽然非常年轻，但在《奥秘》和《魔术》评价里已跻身罗斯特大陆一流学府。 　　黑暗时代依旧不曾过去，但罗斯特大陆的人们已经找到了适应的办法。 　　魔术小麦、水稻、土豆、簇红薯，这些充裕的粮食和主食品种消灭了大范围的饥荒，让更多的人能从饱腹需求中解脱出来，进一步展现出自己的奇思妙想和才能，推动各个层面社会领域的发展。 　　经济方面，五大王国通过一系列的试探，包括北方贸易区、西海岸湾区等特殊政治地域的试点，正式开始了大规模贸易合作，五国一体化已是不可逆的趋势。各国都不惜代价对铁路网进行大量铺设，运输成本进一步降低，贸易效率极大提升，金币流转变得更加迅速。 　　昔日经济体系核心的巴斯人和地精也找到了新的定位。 　　巴斯人开始专注于处理金币，以蔷薇商会和共和国债务总商会正式更名为“蔷薇金行”和“巴斯投资集团”。 　　蔷薇金行承担了巴斯央行的职能，并且以它为通道，对其他四大王国和新宝岛开放“贪欲交易所”股票交易二级市场，进一步加大金融的杠杆力量，吸纳金币速度比过去更快。 　　巴斯投资集团则是将大量金币用于投资，寻找类似于铁路、医疗、教育、巫术程序研发等被长期看好的高利润行业，获取超额回报。 　　安全策略方面，较为成熟的“盗火者”体系融入五大王国，大量宣传科普到位，应对夜魔事件也变得更加成熟而高效，平民从最初的恐惧中慢慢恢复过来，生活秩序得到重塑。 　　巫术科学领域，随着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大规模普及，各大院校都配置了专业的巫术计算机、会操作懂原理的讲师，巫术计算机也正式从精英群体手里拓展，变成各个阶层都得以触碰使用的优质工具。 　　医学上，红十字研究会开辟了巫术三高手术、疫苗疗法、应对夜魔感染的特效药，驿海庄园迎头赶上，正式确立了疗养机制和医养一体中心的体系，专精于医疗的庄园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追逐。 　　教育行业同样正在翻天覆地地改革。 　　真理学院体系的出现，让附小、附中、高校三位一体的高端教育正式出台，有钱人立即嗅到其中的巨大价值，毫不吝啬地送子嗣到其中读书，完成这一整套的优秀教育。 　　普通人的教育上，同样的小学、中学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俾斯麦庄园的统考制度受到一致认可后被大规模应用，依靠分数录取变成了普通院校的一项基本原则。 　　新兴的娱乐业也在蓬勃发展，蜘蛛乐队、龙族少女组巡演还在继续，他们已经变成炙手可热的明星团队，尤其后者，影响力已经到科尼年轻一代人均粉丝的状态。第一部 以机械魔杖为拍摄工具，拍摄的电影《龙族假日》不日即将上映。 　　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着。 　　然而很多人却不知道，俾斯麦庄园里，却面临着巨大压力。 　　俾斯麦庄园成员都能感受到这种压力，那是一种如履薄冰的气氛，每一个部门的部长都在加班加点忙碌手里的项目，副部长则是来回奔波，到各施工现场验收和检查，确保不会拖延进度。 　　主宅里同样如此。 　　往常大家总会发现，马修先生出来跑步或散步的模样，现在有近两周没有见到他本人了。 　　很多人都在私下揣测，但都没有任何消息，知情者都讳莫如深。 　　…… 　　这时候，马修正在阿基坦的阿雅克肖庄园里。 　　饥荒俱乐部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中。 　　“……原来如此。”科西嘉咬着北地雪茄：“绞索公馆的动作频繁，背后是因为背箱人在对言灵师进行捕获，这样看来，骸骨修理者想要接管万物主宰的位置，掌控罗斯特大陆？” 　　“可能性很大。” 　　马修点点头，喝了一口红茶：“言灵师已经证明，罗斯特大陆上的确能孕育原初，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成为背箱人的动力。” 　　“可惜，奥斯塔时日无多了。”菲妮克斯把玩着手里一枚坚果，也有些感叹：“作为这里最强顶层，他至少没瞎操作，这已经很好了。” 　　维克多捋了捋垂下的银色额发，眉宇间有几分忧虑：“奥斯塔在的时候，至少没有给罗斯特大陆带来其他负面效应，如果背箱人入主，按照逻辑来说，绞索公馆将会取代如今神殿的地位……以那群蜘蛛的风格，可不会想神殿这么偏安一隅。” 　　作为与秘法会齐名的隐秘结社，绞索公馆行事更加难以捉摸，他们很有耐心，但也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奥拉尔的亨利庄园惨案，背后就是绞索公馆幻蛛的手笔，他们不仅下手狠辣，而且甩锅和引发矛盾更是专业。 　　这样的组织取代神殿地位，再有背箱人支持，后果实在难以乐观。 　　科西嘉吐出一口烟，看向马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次会议，你就是想要统一内部意见的吧？” 　　“不错。” 　　马修直截了当地说：“我首先要确保，饥荒俱乐部内部立场一致。” 　　他目光扫过其他三人：“我的观点是，绝不能让背箱人掌握罗斯特大陆。骸骨修理者本身的权能象征，决定了背箱人不会如奥斯塔一样保持稳定沉默，搜寻原初的同时，祂会寻找和重组各种死者，骸骨军团一旦大量出没，秩序就难以确保。” 　　“可要怎么做？”菲妮克斯问：“我们能阻止半神吗？那可不是神眷……哪怕俾斯麦庄园全力出击，也很难有胜算。”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 　　马修笑道：“为什么要靠武力解决问题呢？这是半神之间的内部问题，和我们这些原住民无关啊。” 　　维克多眼睛一亮：“奥萝？你说服祂了？” 　　“哪有那么容易？” 　　马修如实道：“奥萝只是说，会考虑一下。半神之间的对立和冲突，已经到可能引发‘神战’的地步，奥萝虽然对言灵师很感兴趣……不过祂出手的机会很小。” 　　“那是……”科西嘉一脸疑惑：“低语者的半神吗？” 　　“不。” 　　马修神秘一笑：“大家好像忽略了一个现成的……并无什么危害的神明，祂对罗斯特大陆可是一直很有兴趣。” 　　菲妮克斯惊呼：“倪克斯！” 第801章 驱虎吞狼？ 　　马修的答案让俱乐部三人都大吃一惊。 　　昔日原神沉寂者，如今阴影王都的掌控者，不死梦魇倪克斯，作为黑暗时代的源头，一直都被认为是邪神，夺取了罗斯特大陆的光明，播撒恐惧和黑暗。 　　从行为来看，不论怎么说，背箱人比起倪克斯可要好太多。 　　饥荒俱乐部都非常人，短暂沉默地思考之后，立即反应了过来。 　　说到底，原神和古神并无本质差异，只是后者是前者的进化版，开发出了灵格半神这一融合形态，目的也是为了更加精准高效地捕获原初。 　　倪克斯的权能是黑暗和恐惧，曾经被万物永寂夺取后沉睡在沉沦之海里，如今黑暗笼罩，也是祂重获权能，搜罗黑暗和恐惧的一个过程。 　　视角够高，就能减少不必要的情绪面影响。 　　“你要把倪克斯直接引入罗斯特大陆？”菲妮克斯一脸不信：“这怎么做到？祂可是没有灵格的，只有本体，而且据我所知，四庭柱那里的倪克斯，也仅仅是祂躯体一部分的展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会停止替身战士进一步行动，不是吗？” 　　“倪克斯毕竟是原神，处理半神肯定很容易……但是祂没办法和人类沟通，怎么让祂明白这件事呢？” 　　科西嘉抓了抓头：“这看起来根本没法做到。” 　　维克多的看法和前两人不同：“……不对，你看中的，应该是倪克斯恰好没有半神这一特征吧？” 　　“还是老维懂我。” 　　马修咧嘴一笑：“有时候，关键不在于有什么，而在于没有什么。” 　　“谜语人滚啊。” 　　菲妮克斯骂了一句：“好好说话！” 　　马修：“……” 　　科西嘉打了个圆场：“别急，马修肯定心里有数。” 　　马修咳嗽了一下：“这件事，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发生了三件事。 　　奥托一周岁，马修亲手给他做了个蛋糕，让孩子高兴坏了，骑着修罗猫撒丫子狂奔。 　　阿拉克涅正式制作出第一部 全面屏魔能手机“小蜘蛛1.0”，彻底将人们从按键里解放出来，手指操作变得更加轻松，大屏幕也让操作变得花样更多。 　　最后一件事却是庄园最高机密。 　　零玖的信息湍流捕获和连接正式完成。 　　29天的等待十分难熬，马修得知这一消息后，却没有欣喜若狂，而是将信将疑。 　　毕竟人造半神这事，在罗斯特大陆上从未听过，哪怕有仿生人文明的成功先例，还是让人有点担心。 　　息流弧接入深渊产能站后，能够对俾斯麦庄园进行全覆盖，让星期五随时同步零玖那边的信息。 　　“对接流程完毕，确认最终串码与密钥。” 　　“仿生接口包裹完成，内核接驳建立。” 　　“逻辑代码重塑，算法框架演化，演绎法结构确立。” 　　“沉寂者倪克斯，移动锚地绑定已完成，绑定者，驭神属零玖。” 　　…… 　　马修小心翼翼地问：“零玖，现在你已经是倪克斯的……融合体了吗？” 　　“逻辑正确。” 　　零玖那边响应迅速：“您可以尽情命令我，做到移动锚地与基地信息深度融合，以更加方便快捷地分析该无具象之树。” 　　马修询问过星期五，半神绑定后，该承载体的仿生人自我就会暂时沉睡，古神意志会被半义体内的逻辑模块遏制，半神的连接不可逆，除非承载的半神义体基本功能彻底损毁，才会失去该古神的连接。 　　简单来说，现在的零玖，就已经是一个半神工具人。 　　仿生人文明以前都是这样来研究不同的古神的，他们目标远大，是尝试找到古神本体，然后进一步对其开发和控制。 　　马修目前是不敢想的。只要能用，就已经足够了。 　　“零玖，现在能否关闭梦魇之门，也就是阴影王都通往罗斯特大陆的通道？” 　　“抱歉，无法删改过去。” 　　马修也不气馁：“那能限制梦魇之门吗？比如说，对其进行节点加密，没有密钥无法进入？” 　　“可以做到。” 　　马修顿时精神一振。如此一来，夜魔大规模入侵的局面就能彻底解决。 　　零玖补充：“经过模拟仿真，该方案一旦实行，会导致沉寂者倪克斯开辟新的通道，用以满足其收纳权能与象征的本能。” 　　这回答让马修又开始头疼。 　　果然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还是堵不如疏。 　　他脑内迅速计算。 　　倪克斯本能是想要获取黑暗和恐惧以及原初，只要能满足祂某一个本能，大概能能遏制祂对罗斯特大陆的影响。 　　说起来，言灵师也是一个很契合倪克斯的原初，不过这是下一步考虑的问题，当务之急是…… 　　马修描述了一番自己的假设。 　　“请稍等，该方案模拟仿真中。” 　　大概两分钟后，零玖以冰冷的语气回答说：“该方案具有逻辑上的可行性，成功率超过50%，建议使用。” 　　“哨所的能耗是否能维持？”马修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无须担心。”零玖答复：“移动锚地本就具有特殊连接通道，无具象之树将会提供锚地消耗，只要日能耗在17.59E阈值内，覆盖该星球日消耗约为0.0075E，条件满足。” 　　马修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就现在开始，正式覆盖。” 　　“指令接受，覆盖该星球的数据信息网络正式展开。” 　　“电离放大器，已同步。” 　　“数据层铺设完成。” 　　“基本架构确立。” 　　…… 　　“按照指令标准的‘罗斯特大陆互联网’已完成星球表面全覆盖。” 　　“接入标准已同步到庄园巫术终端。” 　　“数据层隔离开启。” 　　“导入纹理与逻辑。” 　　“注入同步基理与更多真实素材。” 　　“世界观打印还原中……” 　　“更多的细节与规则引擎……” 　　“同步感知接收……” 　　“《梦魇之魂：沙盒重置版》已编译完成，同步到庄园终端，无具象之树已接入通道，整合结束。” 　　这一天，马修的大胆尝试终于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战利品。 　　…… 　　听了马修前后的细致讲述，俱乐部里一片死寂。 　　科西嘉的雪茄从嘴边掉落。 　　菲妮克斯手里的坚果也滑落在地，骨碌碌直转。 　　就连维克多，脸上的笑容也僵住。 　　“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菲妮克斯指着马修鼻子。 　　“这次，我不得不同意菲妮克斯小姐。”科西嘉嘴唇哆哆嗦嗦说。 　　“你……真是……”维克多憋了半天：“牛逼。” 　　马修微微一笑：“我说过，游戏潜力巨大，现在就是它展示力量的时候。” 第802章 拯救世界的玩家 　　真理之眼总部。 　　负责《魔术》的总编站在会议室里，有些不安地捏着手指。 　　在他前面，会长阿诺德正在看最新一期的内部样刊。 　　年逾90的阿诺德原本对大多事都古波不惊，但此时他表情古怪，仿佛看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东西，陷入一种既矛盾又费解的状态。 　　新巫术部部长葛瑞丝忍不住说：“虽然俾斯麦庄园做出什么事都正常……但这次他们要发布的东西也太离谱了，根本没有受到时间的检验，用巫术游戏来对抗倪克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暴脾气的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也哼了一声：“这家伙现在是过于自负了，也不知道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种公告刊登出来，简直是荒唐。” 　　土元素部长，97岁的矮小老人福斯特一边打哈欠一边附和：“有一说一，确实。” 　　会长阿诺德放下手里样刊，看向总编：“马修是亲笔写的信，告诉你一字不改？” 　　“的确是这样。” 　　总编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马修先生说，就按照这个内容发，一切后果，他都对此负责。” 　　阿诺特揉了揉眉心。 　　面前是最新一期《魔术》样刊，当头一个大标题《想要结束黑暗时代吗？那就加入‘梦魇之魂：全系重置版’吧！是勇士，就来砍祂！》。 　　浮夸的标题下，却是非常严肃的一篇公告。 　　马修表示，最新推出的《梦魇之魂：沙盒重置版》采用了特殊技术，第一次接入了沉寂者倪克斯意志，里面的夜魔战士、夜魔将军乃至于倪克斯本尊，都是其意志的展现。 　　俾斯麦庄园通过一系列的摸索，找到了一条全新的路径，将所有玩家联网，一起对抗连入游戏的倪克斯。 　　他指出，沉寂者倪克斯追求的权能是“黑暗”和“恐惧”，《沙盒重置版》将真实再现罗斯特大陆逼真的风貌，以及阴影王都与起源高堡里每一个细节，可以说，《重置版》就是另一个容纳倪克斯的独立空间。 　　只需要大家不断挑战倪克斯，就能让倪克斯沉浸其中，将重置版认为是真实的世界，在里面获取原初和权能。 　　文末，他大力提倡，所有人都应该加入这一场崭新的对抗中来，在《重置版》世界里以我们罗斯特大陆的方式对抗邪神，捍卫我们的家园。 　　只要我们坚持和前进，太阳照常升起！ 　　前面半截还算真实，后面就有点离谱。 　　阿诺德犹豫了一下：“发，就按照马修说的发。” 　　总编和几个部长都不算意外。 　　他们怀疑归怀疑，但反正是马修自己扛，文末写一个申明就行。 　　只是这次为《梦魇之魂》的宣传，马修也过于夸大了，简直是败坏透支自己过去的声誉…… 　　无独有偶，秘银工坊里，米歇尔也面临炼金术师们的质疑。 　　《奥秘》上刊登这样一条尚未被验证的消息，实在过于冒险，哪怕是马修背书，也让人非常担忧。 　　最终米歇尔还是力排众议宣布刊发。 　　阿基坦，阿雅克肖庄园的《周刊》倒是第一个刊发了马修的申明，在科尼率先引起轩然大波。 　　随着《奥秘》、《魔术》纷纷宣发，这一看似荒谬的消息，也逐渐从好笑到好奇，再到想要试试。 　　重置版是免费安装，只要拥有第一代巫术计算机，都可以申请安装，相关巫术程序也迅速进入五大王国。 　　上手之后，玩家们才发现，《重置版》和过去的两个版本完全不同，需要佩戴头盔，沉浸其中，真实得可怕，就仿佛真的置身于另一个罗斯特大陆一般。 　　不仅如此，所有玩家都可以在里面互相招呼，对话，甚至斗殴，面对夜魔的作战变得残酷而疯狂，濒临死亡的痛楚和恐惧让每一个人都玩得浑身哆嗦。 　　但同样，真实体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体验，让人害怕却又难以抗拒。 　　《重置版》迅速占据了巫术游戏的第一地位，内部环境的丰富和逼真，让人根本欲罢不能。 　　相关机构却发现，自从大量玩家进入《重置版》，梦魇之门附近涌现出的夜魔数量大幅度降低……他们从最初的看笑话，渐渐笑不出来。 　　难道这个游戏还真的能让倪克斯沉浸？ 　　古神的游戏？ 　　这也太疯狂了…… 　　玩家们用自己的恐惧和坚韧一点点拖住倪克斯时，马修这边的另一件计划也在同步进行。 　　覆盖罗斯特大陆的网络下，重点目标人物一览无余。 　　星期五终于发出紧急响应：“发现目标‘言灵师’，出没在卡尔马南部64.517°N 34.767°E。” 　　马修立即带队出发，迅速抵达目的地。 　　言灵师此时正站在一片悬崖上，口中念念有词：“我曾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并且拿着死亡和阴间的钥匙……” 　　马修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你不想要成为背箱人的收纳物，我很清楚。现在有一个机会，加入我们俾斯麦庄园。” 　　“我们同样有半神，祂将会帮助你以另一种方式和维度出现，而且背箱人再也没法将你抓走。” 　　言灵师缓缓扭过头，苍白的眸子盯着他：“我站在火树的门外叩门，祂听到了我的声音，我要进到祂那里去，我与祂，祂与我一同坐席。” 　　“如果你愿意，我能让你立即成为祂的神眷，背箱人也没法对你怎样。” 　　言灵师依旧在絮絮叨叨。 　　马修却已经让人抬起他，快速送回庄园。 　　既然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言灵师被用炼狱枷锁捆住，放入了天堂播种机里。 　　几乎马修这里刚一操作完毕，背箱人就接踵而至。 　　他背着箱子在庄园里走来走去，仿佛在寻找什么，孔洞的眼眶左右寻找，但就是找不到那出现的目标物。 　　让马修无语的是，背箱人竟然不走了，他在庄园里不停踱步，停停走走，就像是一个走丢了孩子的落魄父亲。 　　算了，反正半神基本也不会搞事。 　　让他找。 　　这次操作确凿了马修的猜测：不同古神，象征之间不可识别和渗透。 　　同时再次又印证了经典理论：只有古神能对抗古神。 　　此前言灵师将自己锁在棺椁，背箱人就找不到，要不是桑德斯这个X因素，大概言灵师现在还好好躺在地底下。 　　很多事都是这样，一旦知道其方法，就会发现，诶，就这？ 　　但没有完整可行解决思路之前，那是千难万难，毫无机会。 　　正面以武力对抗半神是最愚蠢的策略，哪怕用尽办法解决一位半神，下一位又会出现。 　　半神来来去去，古神才是亘古长存。 　　当然，现在也不是了，万物永寂都会陨落，骸骨修理者也同样存在危机。 　　马修基本满意。 　　哪怕是古神，也要竞争，不要垄断，竞争才能适应新环境，免于被淘汰。 　　以前原神内部竞争演化出更高级的古神，古神也可以进一步良性进化出新神，事物总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嘛。 第803章 抱拳了老铁 　　奥斯塔时日无多，神殿秘而不宣。 　　兹事甚大，宣告教宗兼半神的即将陨落将会对神殿威信造成巨大打击，四大枢机主教当然不会给自己添堵。 　　不过这一事实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得以确实。 　　雪莱夫人匆匆来到主宅，一脸严肃地说：“马修先生，奥斯塔教宗应该是出事了，画家变得非常烦躁。” 　　她在墙上唤出野兽画家。 　　* 　　使徒异种（LV54）：携古神权能、象征、灵格，为古神意志延伸，收纳具象之容器。 　　* 　　原本最末尾会显示的“万物主宰使徒”几个字，已然消失无踪。 　　今天即是第十六日，万物永寂留在人间的最后象征，灵格意志残存的倒影，旧时代最后一面旗帜，教宗奥斯塔也变成了过去时。 　　马修心里滋味莫名。 　　作为罗斯特大陆万千人类成员之一，他当然巴不得半神死，这些高高在上的诡异存在，光是停留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是无法抵抗的天灾。 　　即使半神们并无生灵的多变情绪和自主，因为未知而无法抗衡，祂们带给人最大的标志依旧是恐惧和高不可攀。 　　可作为俾斯麦庄园的主人，马修是得到了奥斯塔的帮助的。 　　奥斯塔消耗了自己人格面最后那一点点可怜自我，告知了马修实情，包括万物永寂的陨落，半神存在的基理，乃至于马修一直心心念念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冷漠又自闭的少年奥斯塔，最后时刻释放出了善意，原因虽然是因为马修送的花，但论迹不论心，马修对此非常感激。 　　外界眼里掌控世界、作为真正神灵代言人的半神，其实不过是一个幸运的可怜虫。 　　幸运，因为他拥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融合灵格，化身半神；可怜，因为力量的代价是失去自我，沦为他者容器。 　　马修带着吉赛尔和撒库拉火速赶往神殿。 　　土主教厄尔斯在外接待了马修。 　　两人见面，一阵沉默。 　　厄尔斯只是客气地说：“教宗已在圣灵花园再次静修，不能打扰，还请马修先生见谅。” 　　马修点点头：“我明白了。” 　　双方尽在不言中。 　　“我想单独拜访一下西浦杜克先生。” 　　厄尔斯没有拒绝，他引导马修走入一间偏殿，这里四下各有一根青铜灯柱，铜签上固定了厚实细腻的白烛，火光幽幽，照得四下一片晕黄。 　　自从蛛丝灯泡风靡大陆，神殿也到处布置了照明灯泡，这里却还保留了过去的风貌，简陋而古朴，屋内家徒四壁。 　　依稀能看见，石墙上有一副副黑色壁画，茫茫雾海上矗立着一座古怪的岛屿，它底窄上阔，像蘑菇，顶部延展出一大片陆地，上面有很多小人，中央有四根硕大支柱，那里有一个漂浮空中的巨大影子。 　　那人影绘制得非常清晰，是一个身着黑色修女服的高挑女人，系着腰带，胸脯挺拔，她一头黑发，双眼被红布缠住，手里抱了一个缠着蛇的陶壶。 　　陶壶里冒出很多细小水流般的东西，散布到四面八方。 　　陆地上，小人们被一种黑影追逐，那些黑影就像是蚂蚁，巢穴在雾海之下，它们从水下沿着支柱爬上陆地面，密密麻麻地入侵这里，让小人们四处逃窜。 　　于是马修懂了。 　　这画的是阴影王都，那黑色修女就是沉寂者倪克斯。 　　她手里的陶壶就是权能象征的形态，那些小水流一样的东西是权能“恐惧”，不是从壶中冒出来，而是她在将恐惧收入壶内。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背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 　　一身猩红长袍的西浦杜克仿佛从黑暗夹缝里走了出来。 　　马修回过头：“看来西浦杜克先生，对阴影王都依旧念念不忘。” 　　“与你无关。” 　　西浦杜克冷冷说。 　　“有关。” 　　马修毫不在意：“俾斯麦庄园即将对阴影王都进行‘王都大开发’，重建一个属于阴影生物们的世界，恢复正常秩序，不客气地说，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更加具有包容性、成长性、可持续性的新王都。” 　　“你？” 　　西浦杜克忍不住冷笑：“你太高看了自己。” 　　“我承认，在罗斯特大陆上，俾斯麦庄园如今的力量已远超过去时代任何一个政权，但面对倪克斯，这点力量依旧是杯水车薪，这是本源上的差距。先天高下差异，无法弥补。” 　　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马修·俾斯麦，不要以为你有几个神眷打手，有钱有势，就能染指神明层面的事。” 　　马修笑容僵住。 　　妈的，这事好像哪里不对。 　　在西浦杜克眼里，怎么自己才是反派似的？ 　　合着自己才是人类公敌？ 　　马修半是疑惑，半是郁闷，压住吐槽的欲望，耐心解释说：“西浦杜克先生，可能你对我有些误会，俾斯麦庄园从建立以来，就以造福罗斯特大陆为核心价值观。” 　　“说得是好听。” 　　对方皮笑肉不笑：“如今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哪个不仰你鼻息？是，你的确没有吞并王国领土，也没有罢免国王，但你做的事情更加渗入根源，俾斯麦庄园的意志，就变成了这片世界最正确的方向。” 　　“就连五大王国都被迫和你站在一起，这样遍布大陆的幕后掌控力，比起皇帝来说要强太多了。四公也对你无可奈何，还不得不按照你的规矩，陷入从未有过的招聘使徒恶性竞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蜥型界，肆意妄为，甚至罢黜了那边的神眷红龙……让它被龙族关到龙墓里守墓。” 　　“马修·俾斯麦！你的霸道和狂妄，已经危害着其他世界的固有秩序和文化！你才是那个最不应该存在的灾厄之源！” 　　面对西浦杜克的怒叱，马修心里反而是更多的困惑。 　　奥斯塔的陨落对他刺激太大？ 　　还是…… 　　马修说：“西浦杜克先生，看来你是想要离开罗斯特大陆？” 　　“不错。”西浦杜克也不掩饰：“奥斯塔大人之后，这里已经没有值得留恋追随的事物。与其在你淫威之下，我宁可离开！” 　　果然。 　　难怪他毫不遮蔽对自己的厌恶和不满，原来是要离场了。 　　马修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四公竟然被自己逼得要走，自己做什么了？ 　　“西浦杜克先生既然对罗斯特大陆兴趣不大，我倒知道有一个好去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王都大开发’，重回家乡阴影王都，完成那边的伟大复兴？” 　　“马修·俾斯麦，不要来消遣我。”西浦杜克怒道：“除非你能处理掉倪克斯，那我过去没问题，你能做到吗？” 　　马修笑了：“巧了不是，倪克斯的问题还真已解决了。” 　　“你放屁！吹吧你！” 　　纵是四公也忍不住爆粗。 　　马修倒也不生气，手指轻轻在墙上一划，墙面仿佛被撕开了一道伤口，裂开露出夹层里的深邃黑暗。这裂口转瞬就变成了一扇方方正正的门，通往看不见的不可知处。 　　一股股强烈的四元素波动从黑暗之门后传来。 　　西浦杜克脸上一僵，看向黑门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梦魇之门……你掌握了门的钥匙？谢尔德被你控制了？” 　　“他已经死了，要从沉沦之海复活还需要很多年……这不重要。” 　　马修打了个响指。 　　梦魇之门里，一个浑身肌肉的黑色人影走了出来，接着是第二个。 　　两名夜魔战士静静伫立在门口，仿佛两个门卫。 　　西浦杜克身体微微绷紧，他当然不惧区区夜魔战士，忌惮的是后面的那东西。 　　黑暗幽深之处，跨出一只被石甲完全包裹的腿，接着是壮硕的上身，宽阔的肩膀，以及覆面盔罩住的头颅。 　　浑身甲胄的梦魇将军，和西浦杜克相对而立。 　　属于倪克斯独有的强烈力量压迫感，从这一尊梦魇将军身上源源不断释放出来，那身标志性的沉沦石甲，更是无器可破，不可越过的力量标志。 　　饶是四公，面对梦魇将军依旧必须全神贯注。 　　“小梦，来，打个招呼。”马修说。 　　梦魇将军对西浦杜克抱拳，发出啪的一声。 　　西浦杜克表情僵硬。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第804章 组织上已经决定了 　　梦魇将军抱拳作揖，让房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马修见西浦杜克脸色古怪，于是又说：“小梦，整个活儿，来个波比跳。” 　　于是梦魇将军开始双手在空中合十，上下跳跃，动作充满爆发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穿着盔甲的猛男。 　　西浦杜克眼神更怪了。 　　马修抓了抓脑袋：“小梦，来一曲龙族少女的招牌《没人》。” 　　他打开手里的小蜘蛛1代，外放《没人》。 　　伴随着轻快俏皮的音乐响起。 　　梦魇将军壮硕的身体轻轻响应，屁股开始左右扭动，双手放在腰上，然后缓缓往上。 　　“我想要没有人啊没有人啊，除了你~ 　　我想要没有人啊没有人啊，除了你~ 　　……” 　　音乐声中，梦魇将军抬起左腿，双手食指指向西浦杜克，舞姿风骚有力。 　　“停！停！” 　　西浦杜克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用手遮住前面跳舞的梦魇将军。 　　这也太辣眼睛了！ 　　人家龙族少女几个少女跳起来，青春无限，元气满满……换成梦魇将军，就是一个肌肉猛男在少女舞，哪怕见过大风大浪的西浦杜克也有点晕。 　　“我信了，我信了！” 　　马修这才做了手势：“小梦，打住。” 　　梦魇将军恢复双手抱胸的真男人站姿，仿佛此前的女团舞从未跳过，毫无任何包袱。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西浦杜克不得不艰难地相信，马修以某种阴谋诡异，真的掌控了一部分阴影王都的力量，从倪克斯手里偷走了权能之力。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长话短说……” 　　马修将准备好的腹稿说了一遍。 　　“你再说一遍。”西浦杜克要求。 　　马修又说了一次。 　　西浦杜克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你是说，你用一种从未在罗斯特大陆出现过的全新技术，制造了一具半神，容纳倪克斯的部分意志，并且做到了和倪克斯某种程度的沟通？” 　　马修表示：“差不多是这样。” 　　“然后你用《梦魇之魂》，接入了倪克斯的意志，让祂将那里看成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从而缓解落罗斯特大陆的黑暗恐惧？” 　　马修点头：“不错。” 　　“现在你还要进一步将倪克斯彻底引导剥离出阴影王都，让祂成为俾斯麦庄园基础的一部分，目前基本上完成了……” 　　“确实。” 　　“我只能说……你疯了。” 　　西浦杜克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黑发黑瞳青年：“你太狂妄了，马修，神明不是你能理解的存在……你的亵渎和妄动，会带来不可知的灾难。任何试图对抗神明的渎神者，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劝你立即收手，好自为之。” 　　如果说前半句还是一种否定，后半句则是很认真地劝解。 　　马修此人到底是一个胆大包天的阴谋家或是一个疯子，这还不确定，但他的确做到了史无前例的壮举：建立使徒职业化制度，给神眷定规矩，甚至影响了半神的决策和立场。 　　纯粹以才能来说，他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之人。 　　西浦杜克对他很矛盾，既厌恶又羡慕，既看好又希望他死。 　　“西浦杜克先生。” 　　马修这时候反而笑了：“如果对古神和原神，不尝试了解和接触，就永远无法知道祂们到底是什么形态，是什么驱驰祂们的行动，祂们是怎么诞生，又是如何陨落。无知者活得会比较开心，但大家都是无知者，那么未来就永远是随波逐流，难以改变。” 　　“西浦杜克先生你是能理解我的，因为当初你也在阴影王都做出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放弃了那里，站在了万物永寂的阵营，反对倪克斯和旧王。这需要极大勇气。” 　　“当时你被认为是叛徒，但你的判断很正确，既然当时你敢于坚持，如今更加有利的局势下，又怎会畏缩不前呢？” 　　“现在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马修直截了当地说：“远古时代的原神，慢慢进化出了古神这一形式，前者被淘汰，你站在了新时代。现在，新神正在孕育，为什么不继续往前看呢？” 　　“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我，没关系，但我们想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不是吗？” 　　“在世界毁灭之前，找到那条可能带来希望的路。万物永寂没有做到，信别人总是不如信自己。” 　　马修伸出手：“老实说，组织内部已经决定了，由你来当‘王都大开发’的总负责人，完成阴影王都的伟大复兴，正本清源，你义不容辞。” 　　“当然，一切胜利果实都将由你们享受，那将是一个完整的新世界，充满了无数可能性。” 　　“最关键的是，不需要再屈居于古神之威，你能真正做自己。” 　　西浦杜克本想嘲笑对方一番。 　　但手却不由自主和对方握了一下。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只是完成我的承诺而已，既然你真的能控制倪克斯，哪怕局部影响和约束，阴影王都的重建复兴，就变成一件可以实现的事。” 　　这位前阴影王都的阴影大公，后来的暗影领主，对于自己的阵营从不在意。 　　不论是昔日的大公，后来的神眷，都是他做出的理性判断。 　　他依旧厌恶马修，可马修给出的条件，是他如今最好的去处。 　　被迫逃离家乡，辗转多年，终于能够获得力量和勇气，重归故里，完成多年前做不到的事。 　　西浦杜克无法抗拒这个诱惑。 　　“‘王都大开发’这一项目，重点在于重建重点城市，串联起阴影王都的陆地，让阴影生物们能够安居乐业，并且建立健全的防御机制，以抵御沉沦之海力量的影响。” 　　马修解释说：“先解决安全和生存问题，再考虑政治制度、经济、文化等诸多下一步的问题，俾斯麦庄园的态度很明确，不干涉内政，不论阴影王都是王国、联合国、城邦还是共和国，都将会是我们优先考虑的合作伙伴。详细方案，庄园里卢卡斯会和你好好商议。” 　　西浦杜克也非常人，做出决断立即摆正了立场：“既然加入了这次计划，那维护俾斯麦庄园的利益，就是我的态度。” 　　作为敌人或路人，面对俾斯麦庄园体系会有无处不在的沉重压迫感，可一旦成为自己人，那这些都变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利好和优势。 　　西浦杜克笑着和马修谈笑风生，前后变化无比自然。 　　“对了，此次来我还要见一个人。” 　　马修看向他：“这个人可能只有你知道在哪。” 　　“只要人还在都灵，我都能给你找来。”西浦杜克很上道地说。 　　“比鲁斯。” 第805章 比鲁斯异状 　　神殿之上，是广袤自由的天空，神殿之下，是幽暗冰冷的黑牢。 　　被裁判所审判的罪无可恕者，都将在黑牢里服刑和忏悔，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业。 　　黑牢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蚁巢，一个个孔洞通往不同的区域，看不见其他人，只有沉重棉厚的黑，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无声棉填满了这一片空间。 　　马修是第一次踏足这里，蜿蜒迂回的走廊，耳边能听到的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没有风，没有流动。 　　西浦杜克身份特殊，既是曾经的万物永寂使徒，也是阴影王都昔日的阴影大公，在阴影中来去自如。 　　他走到一间石室面前，停步。 　　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的烛火缓缓亮起。 　　石室狭小，只有一架石床，一张低矮的石桌，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趴在石桌上，手指下还压着一本《教典》。 　　他维持着生前不甘又愤慨的模样，嘴唇微张，仿佛想要说什么。 　　肌肉的纠缠和纹理永远停在了这个时刻。 　　前任冥界之蛇神眷、真理之眼副会长比鲁斯，早已死去多时。 　　只是由于黑牢环境特殊，哪怕卒于石室，肉身短时间也不会腐烂，每隔一月，就会有神官过来查看。 　　死亡在这里是一件平常的事，了解性命能让人断开无休无止的痛苦，让人放下怨恨和欲望。 　　很多信仰和意志不坚定者，也会采用各种方式了断自我，以逃脱黑牢的恐惧。 　　吉赛尔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仔细检查了一番尸体，做出了一个简单判断。 　　“死亡时间在一周内，皮肤、血液没有异常药物反应，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五官和骨骼没有遭受外力的迹象，内脏基本正常，死亡原因是三高引起的猝死。” 　　马修听得心里有几分感慨。 　　如果比鲁斯没有自信膨胀，突然对俾斯麦庄园和神殿同时宣战，那他身体不适时完全可以到庄园就诊，红十字研究会的三高手术已经非常纯熟，至少不会让他这么快死亡。 　　自信膨胀的原因，看起来就是找到了新的靠山，半神奥萝。 　　最初马修就是这么认为。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再次仔细琢磨了比鲁斯的事，发现了前后矛盾的地方。 　　绯蝗入侵时，比鲁斯非常果断地处理惠特曼，让他退休养老，并且将查证的压力转嫁给了俾斯麦庄园。这一手很漂亮，既展现了决断避免进一步互相猜疑，也隔离了不稳定因素——当时并不知道是教授刘易斯的问题。 　　五大冥蝗正式大举进攻，比鲁斯带队阻击冥蝗剑角，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也确保科尼城没有沦陷。 　　比鲁斯写信给马修，说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同类，更让马修觉得，这人很聪明。 　　后来葛瑞丝提出激进的改革，想要仿效俾斯麦庄园，也被他踢出局。 　　马修倒不意外。 　　其他人可以改革，但比鲁斯不行，他代表了旧时代势力的秩序和规则，先天立场不可动摇。一旦进行改革，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比鲁斯本人。 　　可后面科尼大革命，比鲁斯做局让自己入瓮……就有点奇怪了。 　　比鲁斯固然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他的行事方式，未免过于粗陋而简单了，和之前那些精巧一石二鸟的设计和误导风格截然相反，更像是一个被逼入绝路的昏招。 　　时间线前后变化让人实在介意。 　　以绯蝗入侵为界，之前的比鲁斯，思维缜密而谨慎，放弃葛瑞丝后的比鲁斯，简单粗暴，恨不得一举将神殿和俾斯麦庄园毁掉。 　　这一点实在可疑。 　　马修不是没有怀疑，只是迫于外界压力，根本抽不出这个时间。 　　此番奥斯塔陨落，本就要来游说西浦杜克，恰好可以借此机会来调查比鲁斯的事。 　　谁料他已去世。 　　西浦杜克知道马修对这个人的兴趣，当即说：“教宗大人抓住他后，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将他丢到了黑牢。” 　　“比鲁斯进入黑牢之后就一言不发，每天都一动不动，要不是他依旧在呼吸，很容易以为他是死了。” 　　马修皱眉：“比鲁斯还有什么举动吗？比如说……说一些莫名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 　　“没说话。” 　　西浦杜克哦了一声：“倒是听枢机主教厄尔斯说过，比鲁斯有时候会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睡是醒。他有时候会在墙壁上，用指甲刮出一道道白痕，但他很快就会将这些白痕除掉，都觉得他可能也疯了。” 　　马修心里一凛。 　　吉赛尔这边小心抬起比鲁斯尸体的手，手指尖都是布满伤口，结着紫褐色的血痂，指甲盖几乎都断裂了，看着都让人觉得幻痛。 　　“手指带来的痛楚，常人难以忍受。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必须做的事，才能忍着痛在墙上划痕。”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手指下的《教典》：“除了一些正常的注释，没有异常。” 　　马修抬起头，石屋里墙壁上，果然布满一道道暗褐色血痕。 　　这些血痕同样被血液涂抹过，看起来有些色泽不一，也看不出到底代表什么含义，是符号还是图形，已经不可判断。 　　马修有点头疼：“如果雪莱夫人在就好了，野兽画家应该能还原和剥离这些图层……早知道让她跟着一起过来。” 　　“这个不难。” 　　西浦杜克说：“想要看到他之前写的东西吗？我可以用穿过这些阴影，将它们剥离分割开来。” 　　马修大喜：“那好，快试试。” 　　西浦杜克身体一下子渗入墙壁，石墙上的模糊血痕开始分离成一块一块，上面是一团团五根笔触的血渍涂抹。 　　下面的字迹逐渐清晰。 　　只有一个数字，这数字不断重复，布满整个房间的墙壁和地板。 　　1173。 　　吉赛尔有点看不懂。 　　马修说：“先解剖比鲁斯的大脑。” 　　吉赛尔摸出便携箱，开始小心翼翼剖开比鲁斯的颅骨，剥离出里面的大脑。灯光下能清晰看到，一层半透明薄膜状寄生物紧紧依附在他大脑组织上。 　　“这是脑蝗融合大脑之后的模样。”吉赛尔吃惊道：“比鲁斯原来是被脑蝗控制了，难怪后面变得那么激进和反常。但是他不是在研究脑蝗吗？怎么还会被控制？” 　　马修则是大体明白了。 　　“吉赛尔，你忘了吗？惠特曼当初是怎么出事的？” 　　吉赛尔脱口而出：“是都灵接应罗伊斯教授……然后被脑蝗感染。” 　　“为什么会去接应罗伊斯教授呢？” 　　“是会长阿诺德的密令……背后难道是阿诺德吗？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 　　马修轻笑了一声：“惠特曼、比鲁斯，这两个在真理之眼里，一个对于新巫术和四元素原理理解最为透彻，一个大局观极其优秀，决策非常聪明。有这两个微观、宏观层面的专长者在，有的事就不方便做了。兰尼夫人身份敏感，但也是同样。” 　　“惠特曼离开决策层，勉强可以接受。” 　　“显然是比鲁斯发现了什么，故意驱逐惠特曼，他还在继续调查背后端倪……却没想到，自己还是中招了。” 　　“这到底是……”吉赛尔有些凌乱：“为什么，又是怎么回事？” 　　“时间会给出答案。” 　　马修非常镇定：“现在只需要等。看吧，下一步马上就会开始了。” 第806章 干一票大的 　　马修原计划吉赛尔收纳了比鲁斯尸体，方便带回去进一步解剖实验，有星期五在，能更加精准体系地判断他生前的生理状况。 　　至于神殿方，西浦杜克给土主教打了个招呼，也不是问题。 　　不过稍作思考后，马修还是放弃了，让比鲁斯尸体保持之前的模样，悄然离开，避免惊动暗中的敌人。 　　有西浦杜克在，他们这次秘密查看，可以确保周围没有任何眼线注视。 　　马修正要离开，西浦杜克突然说：“你不去见一见教宗吗？” 　　“？” 　　马修一头问号：“他不是死了吗？” 　　“啊？有这回事吗？” 　　西浦杜克也一脸不解：“教宗大人虽然身体不好，但说到死，也没那么快。” 　　“……” 　　马修凌乱了。 　　这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不是奥斯塔自己说的，只有最后十五日，今天是十六日了，按照流程，他该死才对。 　　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他忽悠了自己，玩了一手冷幽默，还是用某种办法在续命？ 　　听了马修的疑惑，西浦杜克皮笑肉不笑：“马修先生……看来对于这件事，你和教宗之间存在着偏差。” 　　“教宗的意思是，作为灵格的半神，现在的确已经崩碎，不过作为人身的教宗奥斯塔，依旧健在。不过由于承载神明意志，身体受损极其严重，大概也只有一两年的寿命了。” 　　“当然，在教宗眼里，现在他已经形同死人，所以将自己关在圣灵花园里，不管俗世。” 　　马修脸皮抽了抽。 　　这倒霉孩子！会不会说话！ 　　难怪这孩子自闭，话都说不清楚，净给我整谜语人。 　　神官被西浦杜克喝退，圣灵花园的大门也被他推开。 　　马修大步跨入其中。 　　圣灵花园里，奥斯塔侧躺在一株巨大的黄色菊花花瓣上，他双目闭合，表情从未有过的放松，仿佛陷入了一场美梦。 　　魔花弗洛斯竟然在保护着他。 　　马修眼前浮现出相关描述。 　　* 　　弗洛斯（LV95）：异化物种，起源不详。 　　价值：产量0，营养0，饱腹0，精神9，魔术8。 　　增益：极度抗性 　　具有强大的毒素和魔术抵抗能力，能适应极寒和炎热环境，豁免大多数伤害。 　　增益：极限自愈 　　短时间完成自我修复。 　　增益：万物枯萎 　　抽离汲取生命，导致汲取物快速衰老死亡。 　　* 　　破坏：S 　　速度：B 　　射程：A 　　持续：A 　　精密：A+ 　　成长：C 　　象征：黑暗 　　* 　　“小子，你还过来干什么？” 　　弗洛斯用尖锐的声音说：“他已经不是半神了，也活不了多久，让他好好休息。” 　　马修不由笑了：“有趣，大名鼎鼎的魔花，竟然从一个杀戮千万神灵的杀手，变成了一个守卫者。” 　　“关你什么事。” 　　弗洛斯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他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你不恨他吗？” 　　马修问道：“毕竟，如果当初奥斯塔没有出现，或许你已经完成了复仇，干掉了霍纳古尔。” 　　“完成复仇？开什么玩笑？” 　　弗洛斯反唇相讥：“我的敌人从来不是霍纳古尔，而是骸骨修理者，只不过霍纳古尔那个疯子阻碍了我的计划……你这样的古神走狗，根本不懂。” 　　马修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弗洛斯对面。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 　　以前是地位不对等，弗洛斯眼里根本没有马修这样的小角色。 　　后来又是没有机会，来这里更多是拜访半神教宗。 　　“再细化一点，你的目标应该是背箱人，然后再考虑骸骨修理者吧？” 　　马修翘起二郎腿：“说起来，背箱人现在就在俾斯麦庄园里转悠，有没有兴趣干一票？” 　　这次换弗洛斯失语。 　　“……你真是一个疯子，你要和我合作？” 　　“有什么不敢？” 　　马修笑道：“罗斯特大陆不需要不懂规矩的半神，半神可以有，但也要按照罗斯特大陆的需求和基本原则……符合大众价值观的半神，大家拥护祂，就如教宗奥斯塔，违反普世价值观，甚至制造出灾难和混乱的，人们群众就会反抗。” 　　“这就是将神权锁在笼子里。” 　　“有一个过来人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懂不懂人民的含金量啊？” 　　弗洛斯：“……” 　　“麻利点，给个准信儿，有没有胆魄做一票。” 　　“我还有什么不敢！” 　　弗洛斯冷冷说：“只要你能锁住祂，我就能控制住这一具躯体，纵然是半神，也依旧需要躯体和意识湍流。几千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和尝试，不要以为我是在浪费时间。” 　　马修毫无花俏的信息轰炸，终于让对方表态。 　　“成交。” 　　马修笑了一声：“还有一个小问题，不知能否解答一二。” 　　奥斯塔半神已陨，这个世界能锁住弗洛斯的人理论上只有半神，马修虽然也有一定自信，但他更多是好奇，奥斯塔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竟然让弗洛斯变得温和下来。 　　简直是奇迹。 　　如果半神都这样，那人和半神之间必定能长久和谐。 　　“我答应过这家伙。”弗洛斯也没有回避：“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伤及任何普通人。” 　　它花瓣动了动，仿佛表达着某种不满：“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疯狂的杀人魔？看见的每一个活物都要吃？” 　　马修心说，你急了，你急了。 　　“你心里承认了！你心里一定是在这么想！” 　　弗洛斯激动地花枝乱颤：“都是乱扯！我又不是神经病和疯子，你会杀死你见到的每一只蚂蚁吗？” 　　马修无言以对，有一说一，弗洛斯倒有资格这么讲。 　　“我真正狩猎的目标是古神走狗，这些走狗除了迫害其他生灵，别的都不做！” 　　马修忍不住咳嗽一声：“注意一点，不要范围攻击。” 　　“大多数是这样！” 　　弗洛斯振声：“让他们活着，只会让其他生灵加速奴役和死亡！我原本诞生的世界里有很多同类，但骸骨修理者这混蛋的半神，引入了一种外来恐怖的虫子导致星球干瘪，强迫我们同类相残，将我们最终接壤成了一个畸形体……” 　　“没错，那个畸形体就是我！” 　　它愤怒地控诉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对骸骨修理者复仇！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要为整个族群讨回公道！” 　　马修万万没想到，弗洛斯背后还有这回事。 　　此前听到的版本都是神眷一方给出的，包括伽布丽艾尔和四公，在他们描述中，弗洛斯是毫无疑问的魔花，是不该存在的魔性和欲望。 　　可在弗洛斯陈述里，它却是背负整个种族血海深仇，朝着古神报仇冲锋的死士。 　　这就是立场不同，反映出的事物不同面。 　　马修当然不会仅仅相信弗洛斯的一面之词。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弗洛斯的确深深憎恨骸骨修理者，它也是严格意义上第一个吹起屠神冲锋号的魔灵。 　　一人一花聊天之际，花瓣上，自闭少年缓缓睁开眼。 　　看到马修，奥斯塔打了个哈欠。 第807章 教宗已死 　　“你骗了我。” 　　“没有。”少年一口否决。 　　“那也不重要了。”马修说：“现在，跟我去俾斯麦庄园。你身体孱弱的问题，红十字研究会有办法。” 　　“没办法。” 　　奥斯塔固执地说：“灵格载体，崩溃是必然，这是命数。” 　　他撩起袖子，露出下面的胳膊。 　　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一条条暴起的血管，肌肉干瘪萎缩得厉害，仿佛有寄生虫将这一具躯体蛀空。 　　马修这时候才注意到，名为教宗的少年，眼睛大得吓人，眼眶深陷，皮肤青灰，脸部五官已经有些扭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闯入人世间的小小幽灵。 　　“命运如此。” 　　奥斯塔说。 　　“我不信命。”马修打断：“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如果没有想尽一切办法，那只能算是放弃。” 　　“你也不信命。” 　　马修看着花上的少年，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你真是随波逐流，那就不会让弗洛斯答应你，到你死之前，它不会伤害任何普通人。” 　　“这说明，你内心深处，依旧有身为人的自觉，你不希望有人受到伤害。” 　　“但你又憎恨自己的际遇，对无力又痛苦的人世经历赶到失望。” 　　这就是一种纠结而矛盾的心路历程。 　　奥斯塔本身就是自闭人格，除去花，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兴趣，但偏偏被钦定为灵格，还是作为马修的替代品，各种意义让他难受。 　　他看似无所不能，却又虚弱无比，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发出反抗。 　　马修懂这种感觉，他也曾陷入那种境地。 　　以前学校里那些独自一人的同学，既不好看也不善社交，学习也不好，不会逗人开心，也不讨老师喜欢，老是沦为学校一些事件的受害者，很容易从失望演变为不信任，甚至是反社会、反群体心理。 　　那时候，马修有游戏陪着他。 　　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他有游戏可以抒发自己的苦闷，释放自己的压力和不满，然后继续坚持每一天。 　　慢慢他才走出了那个艰难的闭环。 　　“我明白，我都明白。” 　　马修有些感同身受：“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如果命运不可逆，那么世界上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古神也不过是命运之下的棋子，祂们尚且想要以权能撬动，改变境遇。” 　　“罗斯特大陆能够从这么多次的灾难中复苏，都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在面对噩运的时候坚持反抗，努力想要保护自己的一切，勇气是人类面对灾难时最宝贵的品质。”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相信我，我能帮你。” 　　马修伸出手。 　　奥斯塔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问：“俾斯麦庄园，有《沙盒重置版》吗？” 　　马修愣了一秒，立即反应过来：“当然，我们那里巫术计算机已经是人均标配，管够。” 　　“好，我去你那。” 　　…… 　　红十字研究会的内部会议上，一干学者针对奥斯塔的生理状况进行了激烈讨论。 　　根据星期五的扫描，奥斯塔的肌肉萎缩已经极其严重，行动吃力，内脏在持续恶化，呼吸困难，看似十几岁的少年，躯体却像是百岁之时即将入棺的老人。 　　“常规方案应该没有任何办法，患者生理性损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 　　“除非我们能够制造出人造的心脏、肺、肾脏……才可能让患者活下去，否则最多只能熬过一个月。” 　　“供血不足，患者随时可能猝死，血液外循环机还在研发中，我们没法解决血压和辅助心脏的问题。” 　　…… 　　马修听完每一个人的观点，这才说：“懂了，常规治疗基本无用。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更换躯体。对不对？” 　　副会长雪莱夫人点头：“只有这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其实风险也有，因为患者意识湍流也非常虚弱……可以说，患者至今能保持清醒和清晰的思维和沟通，已经是一项奇迹。” 　　古神意志对灵格载体的超负荷是全方位的，这一点奥斯塔没有任何夸大。 　　经过体检，马修也发现，上一代半神灵格也不是随随便便找的替代品，奥斯塔本身坚韧而独立，意志极其坚强，本身就是极好的苗子，否则也不会成为这一代的万物永寂半神。 　　“患者意识和生理上都极度脆弱，无法经受过于剧烈持久的手术。”雪莱夫人严肃地说：“因此，想要将他移植到其他机体里，风险很大。” 　　“零玖小姐的评估中，以梦魇之门接入患者脆弱的意识湍流，并且进行转换，考虑到患者的承受能力，需耗时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以庄园目前的医疗装置，无法维系。” 　　这倒是一个麻烦。 　　马修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有一个临时稳定身体的办法，能够完成患者躯壳的替换。” 　　手术当天。 　　红十字手术室里，奥斯塔被推入里面。 　　马修、帕梅拉、西浦杜克都在外面静静等待。 　　这不仅是拯救教宗的一次重要手术，也是罗斯特大陆历史上第一起，以半神零玖的全新力量，挽救濒死之人意识，通过特殊办法延续存在的一次探路。 　　“血螅在维持宿主方面是非常优秀的，吉赛尔也说过，至少这一段时间里，奥斯塔的生理状况是无碍的。” 　　帕梅拉表现出属于工程师的理性：“难点还是在于，零玖那边的成功率预估只有64%，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下一次至少要一两天后，奥斯塔身体状况会出现不可逆下降。” 　　“我还是觉得难度太大了。” 　　西浦杜克忧心愁愁：“弗洛斯都说过，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认为除了背箱人之外其他半神也做不到，让一个即将崩溃的躯体和灵魂重新延续下去。” 　　马修只是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红十字大楼下，以多功能巡逻车改造的救护车来来去去。 　　这里已经变成了北方贸易区最顶级的救命之地，如果红十字也无法挽回一个人的性命，也就相当于死路一条。 　　原本马修可以用各种手段限流甚至阻断通道，避免外界求药治病的患者，减少红十字的压力和风险。 　　但他还是力排众议，支持雪莱夫人的提议，对外逐步分批次地开放公共就医名额，让每一个罗斯特大陆居民，都享有在这里与死神搏斗的机会。 　　开放名额就是分享资源，俾斯麦庄园能成长至今，离不开北方贸易区几十万人的共同努力，其中绝大多数是勤劳工作的普通人，他们当然有权力享受自己的奋斗成果。 　　如果俾斯麦庄园关闭这些资源，放弃广大支持自己的劳动人民，那只不过是另一个形式的真理之眼罢了，毫无意义，也改变不了世界。 　　马修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开门声。 　　他扭头望去。 　　一身白大褂的吉赛尔从手术室出来，她有些疲惫地脱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 　　在她身后，缓缓走出步伐有些不稳的剑徒。 　　马修对他微微一笑：“欢迎来到庄园的新生活，奥斯塔。” 　　对方纠正说：“奥斯塔已死，我叫奥兹。” 第808章 愿望盒 　　科尼高等师范学院里，学生们都身着黑白长袍，今日是本届毕业生的结业典礼，大家都穿上代表了自己科系的服装。 　　黑色代表见习巫师，白色代表包括炼金术师在内的大众学者。 　　一幢幢古老的尖塔建筑之间，街灯之下，年轻人们漫步其中，彼此诉说缅怀，今日之后他们将各奔东西，走向自己将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年轻的他们对未来充满希冀和热情，生活还没有对他们正式伸出魔手，这是他们另一个起点。 　　芙兰朵露在教导主任凯尔森女士的陪同下，结束了礼堂观礼，同样行走在学院大道上。 　　“芙兰朵露小姐，不知你对这一期毕业生有何看法？” 　　凯尔森年纪五十出头，皱纹在脸上显露出自然的痕迹，她依旧举止优雅，穿着一条古典式的紫色束腰长裙，外面披着象征巫师身份的黑袍。不通过往的是，她手里的巫师杖已经被施法更快、精准触发的机械魔杖取代。 　　眼前身着驼色呢子大衣的少女不到二十，却是俾斯麦庄园主人马修的唯一弟子，这一身份让她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今年毕业潮，高等学院竞争进一步白热化，不提风光无限的北方联合学校，隔壁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的工程师几乎被各大组织抢购一空，就业率极高，就在科尼城，还有真理学院的冲击。 　　真理之眼彻底放弃了科尼高等师范，自己挂牌和建立学院体系，立即对高等师范造成了强烈冲击，讲师离职和被挖走颇多，入学新生人数不足往年的一半，这让校内领导层忧心愁愁。 　　芙兰朵露的突然访问，让凯尔森想了很多，如果要止住颓势，俾斯麦庄园这一巨无霸入场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名校底蕴。” 　　少女声音温和而得体：“就如马修先生所说，哪怕这两年出现了各种不可抗力因素，高等师范的毕业生和讲师还是非常优秀，让人敬佩。” 　　“本次拜访，庄园想要招募一部分贵校学生，参与到庄园最新的项目中来。” 　　“是吗？不知是哪个项目？” 　　凯尔森话才说出口，又装作失言：“抱歉，这方面是庄园机密，不该胡乱打听。”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芙兰朵轻声说：“是庄园最新启动的大项目‘王都大开发’，目标是要对阴影王都进行全面挖掘和开发。” 　　“这个项目涉及领域极多，第一期包括农作物筛选和种植、矿场资源勘查与开发、棉花和荨麻种植粗加工、工厂规划和建造、城市规划设计和相关基础建设…… 　　“基本上都是民生项目，旨在为阴影王都的原住民，也就是阴影生物们建造能保障安全的生存聚居点，各领域的人才都非常缺。” 　　凯尔森一愣：“‘王都大开发’……可阴影王都不是有邪神倪克斯在吗？大规模开发，必然会极度危险，面临邪神直接的威胁，还有那些夜魔战士和夜魔将军，这怎么可能？” 　　“具体不便透露。” 　　芙兰朵露点到为止：“不过能够公布的是，王都大开发项目的总设计师是马修先生本人，具体负责人是西浦杜克先生。” 　　凯尔森呼吸为之一滞。 　　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也加入俾斯麦庄园了！ 　　这可是一条足以引起各国地震的重磅消息！ 　　迄今为止，四公其二已经被马修收入囊中，剩下的两位，贪欲领主皮特曼，梦魇领主奈特米尔，也基本不管事。 　　四公几乎代表了马修的声音。 　　“我当然相信马修先生的计划和远见，只是……”凯尔森笑容里不乏无奈：“毕业的年轻人们，未必会想得那么远。大多数本校毕业生，还是更喜欢大城市里有地位、受尊重的职业。” 　　芙兰朵露心里鄙夷。 　　都什么时代了，还抱着过去旧贵族式的享乐思想，难怪隔壁萨克森工程师大学校红红火火，原本压它一头的高等师范却日益衰落。 　　学生价值观依旧没有朝气和理想，和学校所处的大环境不无关系。 　　反正招人也是宁缺毋滥，自从有了蜂巢机和替身战士，艰苦环境下的具体劳作都交给了替身战士，需要的是头脑清晰、能互相协作的操作员，人数本身倒不是问题。 　　凯尔森继续游说：“有几个鄙校的优秀毕业生，不仅家世显赫，本身也极有才能，他们也仰慕马修先生想要加入俾斯麦庄园，如果北方贸易区的核心位置有空缺……” 　　芙兰朵露已经懒得理她。 　　老三样的推荐，让她觉得恶心。 　　平民子弟几乎就没听这里的老师推荐过，这里裙带关系之重，在芙兰朵露访问过的其他高校里都是从未见过的。 　　“那个，其实这次来，是替惠特曼先生过来，取回他的信箱。” 　　说着，芙兰朵露从手提箱里翻出惠特曼的亲笔信，递给对方。 　　高等师范传统，毕业时每一个优秀的毕业生都会得到一个信箱，将自己对未来的期许写上去，上锁后收纳在地库里，若干年后，本人可以重新开启，以留作青春的纪念。 　　凯尔森读了一遍惠特曼的介绍信，走了个样子，就说：“原来如此，看来惠特曼先生是太忙无暇过来，才让芙兰朵露小姐顺路，对吧？” 　　“是的，惠特曼先生正在研究星体的运转，以及权能的结构模型，实在抽不出时间。” 　　芙兰朵露也是说的真事儿。 　　她跟着凯尔森一路走入一幢有三尖叉般屋顶的建筑，凯尔森从库管老人那取了钥匙，让芙兰朵露在外稍后，很快她就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箱出来。 　　“这就是惠特曼先生的‘愿望盒’。” 　　凯尔森一脸缅怀：“当年，我和惠特曼先生是同届毕业的，他是非常优秀的巫师和学者，不论在哪都能做出一番成就。” 　　“那个……” 　　芙兰朵露接过箱子，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凯尔森主任，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凯尔森鼓起勇气，低声说：“听说，北方联合学校正在招募新的讲师，不知道缺不缺巫术历史这方面的……我一直在这个领域研究，对五大王国的巫术渊源也算有些成果。” 　　“缺。” 　　芙兰朵露心说原来是这事：“不过凯尔森主任，讲师招聘是北联独立进行，需要按照流程来。” 　　“我明白。”凯尔森一脸惊喜，点头说：“在巫术历史方面，我在阿基坦都是最好的研究者，专业方面不用担心，如果才能不足，我失败也就认了。” 　　这回换成芙兰朵露有些不解：“恕我直言，凯尔森主任你在高等师范工作多年，不论名望、口碑、资源经营都很不容易，换到埃里克城，可能又得重新开始。而且那边竞争激烈，生活上不可能有这么这么慢节奏，这么安逸的。” 　　“的确，我专门去埃里克城考察过，也拜访过那里的一些讲师。” 　　凯尔森眼神透出一股和之前不同的坚定，目光清亮：“在那里，巫术是由四元素和阿克夏构成的，四元素论不对就是不对，正确就是正确，错误就是错误，要经得起实践。” 　　“不瞒你说……那才是我作为学者追求的环境，传授最新的正确知识，而不是反复纠缠于各种人情交往，授课时哪怕是学术性的也要考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我想要一个新的开始，不再想要为了生活，不断扭曲一些东西。” 　　芙兰朵露肃然：“您改变的勇气让人敬佩，那里对您来说肯定是一个好地方，祝你好运。” 　　“谢谢，谢谢。”对方第一次露出坦然的笑容。 　　芙兰朵露悄然离开，返回庄园。 　　和她一起的，是惠特曼的愿望盒。 　　木盒浅褐色外壳上，被人用黑色颜料写有一个数字：1173。 第809章 青年志气 　　愿望盒静静躺在会议厅的暖石桌上，俾斯麦庄园的几人围绕而坐。 　　本次临时会议出席人包括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蓝龙、芙兰朵露。 　　外界知道的是，芙兰朵露在各大高校访问了一圈，正在替庄园物色人才，今天是确定名单的时候，但这些都是为了掩护取回这一个盒子。 　　马修看向惠特曼，打破沉默：“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比鲁斯会在你的盒子里留下线索？我记得你和比鲁斯一直存在理念上的分歧。” 　　“是的。” 　　惠特曼依旧沉稳如昔，缓缓发声：“比鲁斯在巫术上非常激进，对于开发新巫术、新道具、新方法有一种迫切的狂热。说急功近利有些过分，但他的确一直急于打破现状，找到巫师叩开下一扇大门的钥匙。” 　　相比起来，惠特曼算是大基本功先生，在真理之眼里一直提倡夯实基础理论，稳扎稳打，投入更多精力到没有那么容易出成果的领域，和比鲁斯的短平快立场截然相反。 　　立场理念之差，导致比鲁斯和惠特曼经常会产生分歧，而比鲁斯身为副会长又先天具有权力优势，导致惠特曼话语权日益减少，愈加沉默。 　　因此最后惠特曼因绯蝗一事被踢出局，巫师教授们固然惊讶，但并不太意外。 　　不愿意妥协的惠特曼，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是外界所知的事。” 　　“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和比鲁斯，其实在巫术理论的探索上，具有一致的价值观。” 　　惠特曼看着面前的愿望盒，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还在高等师范学院的求学之日。 　　“比鲁斯有一个最远大的理想，是能够以巫术的力量，彻底改变整个大陆的生态，让巫术变成每一个人唾手可得的工具，就像是木棍和石头一样。” 　　芙兰朵露听得咋舌：“那种情况，以庄园现在的力量也达不到……” 　　“是的，需要对巫术的理解和掌控达到一个极致程度，才可能有机会实现。” 　　惠特曼下巴微微下垂：“用马修先生的话说，他是一个狂热的巫术控，希望将巫术本身制作成一种神迹，从而替代那些难以预估，无法揣摩和理解的古神。” 　　马修听得来了兴趣：“他是一个‘逆神者’？” 　　“可以这么说。” 　　惠特曼呼出一口气：“正因为目标极其远大，所以他迫切想要在有生之年做出成绩，打下基础，也许他做不到，但后来者可以在他的手笔上更进一步……绯蝗入侵让他非常焦虑，因为各种突发状况不断，不确定性极多。” 　　“真理之眼的副会长比鲁斯，是坚定站在贵族那一边，因为只有贵族才能提供给他想要的资源和权力，才能更好掌控关系复杂的人际网络。” 　　“巫师比鲁斯，始终和我有保持讨论，我们讨论不多，但几乎都是通过特定书信的方式，探讨专业上的问题。” 　　“如果他想要留下点什么，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选择我的愿望盒，那就可以理解了。” 　　马修礼貌性问了一句：“那么现在，我能开盒了吗？” 　　“请。” 　　得到主人的允许，马修用钥匙打开锁扣，咔哒一声，翻起盖子。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上是一张对折后的纸张。 　　马修拿起那张纸。 　　泛黄的纸上用隽秀的黑字写着：世界本不应该只分为巫术和非巫术，一切知识都应该得到客观的尊重和同等的重视，希望二十年后的我，能够继续坚持这一点。 　　马修心里感叹，谁年轻时还没有一个远大的理想呢？ 　　比鲁斯有，惠特曼有，自己也是有的。 　　人人都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但很少有人能够多年坚持下来，因为那太难了。 　　将青年宣言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马修取出下面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将这上面的东西保存下去，传给需要的人。知识不分对错。 　　字迹狂野潦草，与刚才工整的笔迹完全不同。 　　这是比鲁斯的记录。 　　继续翻页。 　　第二页写着：关于霍克的魔灵器官移植实验。 　　下面记录了整个实验的前提、材料和过程，有一个叫霍克的巴斯年轻人跟随商队跑腿，与人决斗后双眼被刺瞎，流浪街头被比鲁斯带了回来，给他做复明手术。 　　手术的办法是将魔灵月狐的眼睛替换给霍克，尝试让他获得魔灵的神奇力量，以恢复光明。 　　这个实验在猴子身上做过，效果也还不错，除去猴子会出现一些抓挠眼睛的发痒，其他并无异状。 　　霍克经过换眼手术后，发生了极其古怪的排斥反应，他变得歇斯底里，眼睛流血，充满进攻性，而且会对月亮发出持续不断的嘶嚎，最终他因血液中毒死在了观察期。 　　后面有很多类似的禁忌实验，包括人与魔灵的器官互相移植，特定雌性魔灵为人类孕育婴儿的实验，甚至是直接将人脑换到魔灵身躯上的疯狂设计。 　　这些实验每一个都记录详细，数据详实，发出来必定会惹出轩然大波。 　　比鲁斯试图从根源上提升人类的强度，通过魔灵来改良人类躯体，但效果极差，器官和肢体移植带来的是大面积身体坏死，人为魔灵和人配种，诞生魔裔的概率更是低得要命，好不容易诞生后又很难活下来、具有基本的思维和意识，很容易被兽性驱驰。 　　有趣之处在于，上面提及了一个助手，范德佩尔。 　　范德佩尔被叫来之后，很爽快地承认：“这些禁忌实验我都有参与，比鲁斯在实验上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探索巫师，老师很欣赏他的大胆和锐气。” 　　“当初老师考核过我和他，最后发现，我过于学术理想化，不适合进入管理层。比鲁斯却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他是一个天才巫师，也是一个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 　　外界传闻和事实总是有些误差的。 　　马修继续往下阅读，半小时后，他合上日记。 　　“索伊，关门，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里。” 　　索伊领命。 　　马修这才看向会议厅内的众人：“诸位，现在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被这里之外的人知道，请你们牢记。” 　　几人都一脸肃然，知道事情非比寻常。 　　“我确定了一件事。” 　　马修将日记本递给惠特曼，示意他阅读：“比鲁斯的真正身份，是一个聆听者。他一直在寻找低语者半神、神眷销声匿迹的原因，同为古神阵营，只有低语者一系在罗斯特大陆只有使徒，没有神眷和半神。” 　　“经过多年摸索和信息整合，他终于发现，这些谜团的源头汇总在同一个人身上。” 　　“真理之眼的会长，阿诺德。” 第810章 长老会 　　奥尔德·阿诺德，为著名阿诺德家族旁系众多私生子之一，早年流浪街头，后来依靠工匠手艺攒了钱，拜了一名巫师隐士为师，三十七岁才成为正式巫师，得以加入真理之眼。 　　成为正式巫师后，阿诺德一直日复一日坚持学习和研究，依靠莫大的毅力和韧性，一点点崭露头角，以无与伦比的扎实魔术基础、模型构建、魔力反应掌控成名。 　　本人外表木讷，不苟言笑，先后以高龄晋升巫师教授、元素部长、副会长，最终在六十九岁高龄时成为了会长。 　　自阿诺德成为会长带领真理之眼，迄今已有二十四年，年事已高后他也将很多事逐渐交给了副会长比鲁斯，本人长期不见踪影，所有核心层的巫师都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比鲁斯将会是下一任会长。 　　可偏偏意外就发生了。 　　与马修的冲突，让败者的比鲁斯失去了一切，被囚禁于神殿，也彻底失去起复的可能。 　　老会长阿诺德再次回到真理之眼，掌控局势，调整方向，也是不得已为之。 　　以上是巫师们大都知晓的内容。 　　比鲁斯的日记上，却记载了阿诺德不为人知的隐秘。 　　首先，阿诺德并非阿诺德家族成员。 　　比鲁斯查证过，奥尔德·阿诺德的父母一直隐居在海外小岛上，生死不知，比鲁斯亲自去寻找过那个小岛，发现那里是一个非常荒凉的岛屿，而且有严重的毒气，人类根本没法生存。 　　后续利用各种眼线挖掘，比鲁斯拼凑出了当时的真相：阿诺德的父母因为私下偷情，说是被驱逐到小岛，实则是被处死，由于事件久远，知情人都已死去多年。 　　可在家族旁支的内部记录上，还是留下了简单的描述，这足以证明，阿诺德家族身份是假。 　　诚然，罗斯特大陆上冒用各种大家族、贵族身份已经是常见技巧，但阿诺德完全没有利用到任何家族资源，仅仅用了这个名字。 　　以阿诺德的聪明，完全不必这样，甚至可以用那些淹没在历史河流中的大贵族之名，更加难以查证。 　　他仿佛由于某种原因，刻意选择了阿诺德之名。 　　比鲁斯从阿诺德的言行举止判断，他实际年龄远比看起来还要大，可能是活过几百年的人，保留了一些古都灵帝国的习惯，这些习惯一时半刻难以彻底改变。但他又没法识别阿诺德，对方仿佛又是真的人类，这很矛盾。 　　“阿诺德家族源头来自于古都灵帝国。” 　　惠特曼这时候展现出他的博学强识和广泛涉猎，稍微整理一番思绪，就开始讲述：“古都灵帝国强盛时期，神殿威望极高，王权受到遏制，当时皇帝热衷于收集各种神明传闻，使徒轶事，以此解闷。” 　　马修能理解，皇帝压力大，当然需要娱乐，而八卦就是娱乐里最唾手可得没有风险的项目。 　　“都灵皇帝招募了很多宫廷学者，其中有一名文采斐然，见多识广，经常讲出一些闻所未闻的怪奇事件，相关神明、使徒、魔灵等等，这位宫廷学者被皇帝青睐，获得了公爵位。这就是初代阿诺德公爵的故事。” 　　惠特曼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阿诺德家族直系后裔，大多能言善辩，继承先祖优点。阿诺德会长却和这些人不太一样，他是一个很沉默内敛的巫师，为什么要用阿诺德家族之名，这我也想不通。” 　　“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马修稍作提醒。 　　惠特曼继续迅速阅读，脸上表情越渐凝重。 　　“真理之眼的脑蝗情报居然是这样……” 　　他喃喃道：“比鲁斯只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脑蝗的样本和实验方案都是阿诺德会长提供……当初会长让我去秘密接应刘易斯，刘易斯也和我说过，他在都灵搜集一些特殊样本，原来这些背后，都是会长的手笔。” 　　比鲁斯日记上详细记录了日期和事件。 　　刘易斯身份特殊，除去阿诺德会长和比鲁斯之外，他是比较高的知情者，背后一直在和神殿进行私下魔灵幼崽交易。 　　有趣之处在于，神殿才是那个购买方，出售方却是真理之眼。 　　传统迷雾侍女的手法培育速度太慢，神殿更多是直接购买魔灵幼崽来改造成“黑天使”和“龙骑士”。 　　阿诺德手里掌控了一个魔棺，能批量孵化出大量健康魔灵幼崽，这也是真理之眼制造魔金的最大依仗，其中机密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以阿诺德为首，有一个隐秘的小团体，叫做长老会。 　　长老会有三个长老，分别是真理之眼会长阿诺德（93岁）、秘银工坊“精密之手”诺威尔（92岁）、真理之眼土元素部长福斯特·克莱夫（97岁），三位长老维系着这一地下结社。 　　为了方便行动，掩饰身份，长老会在外还有一个马甲，叫做绞索公馆。 　　公馆管家，绞蛛，即阿诺德本人。 　　公馆五大执事，分别是： 　　狼蛛·诺威尔，秘银工坊三大炼金术师之一。 　　鬼面蛛·福斯特·克莱夫，真理之眼土元素部长。 　　食鸟蛛·索耶斯·布朗尼，巴斯共和国王国债务商会会长。 　　幻蛛·斡忒丝，神殿水主教。 　　蟹蛛·布鲁斯·克洛维，阿基坦亲王。 　　下面还有不少普通蜘蛛成员，包括加缪和斯派德都属于这个组织。 　　笔记上对魔棺进行了非常清晰的叙述和素描，马修一眼看出，这就是那遗失的播种机“人间”，编号0。 　　比鲁斯逐渐混入了长老会，他的激进风格也获得了阿诺德的认可，一直在负责真理之眼这边的各种实验。 　　他发现阿诺德、诺威尔、福斯特三人，几乎是构成了一个铁三角，彼此之间是完全支持状态，这种情况非常微妙而让人存疑，毕竟人与人之间实在难以毫无芥蒂地彻底信任，必定有着某种强大的纽带维系着这三个老人。 　　彻查了诺威尔和福斯特的人生经历，比鲁斯发现他们两有一个诡异的共同点：年轻时都是履历不详，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和阿诺德一模一样。 　　操作魔棺的是诺威尔，他偶尔也会谈及魔棺的强大与神奇，仿佛对这间奇物无比熟悉。 　　比鲁斯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说，阿诺德、诺威尔、福斯特都是从魔棺里诞生的魔人？ 　　这个念头疯狂而反逻辑，但比鲁斯越是细究，越是意识到，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他不敢找人讨论，只能默默记录下来。 　　绯蝗之灾初现端倪，惠特曼事故，阿诺德让比鲁斯踢出惠特曼，他敏锐感觉到风雨欲来，采用了一个迂回的办法，将惠特曼变相送到俾斯麦庄园避难。 　　以此之后，留下了最后一个日记留言。 　　——今日阿诺德约我见面，他说要告诉我弑神之器“三叉火树”的详情，这武器在寂静之墙外曾杀死半神，波及神明……我感觉非常不妙，希望只是多虑。 第811章 不是我们爆炸就是你们爆炸！ 　　日记后续时间线发生的事，马修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阿诺德抛出的诱饵近乎阳谋，弑神之器三叉火树，没有人能抗拒其中的诱惑，比鲁斯只能硬起头皮赴约，然后就被阿诺德以脑蝗控制，变成了身不由己的傀儡。 　　被脑蝗寄生后，思维和判断会逐渐被夺取，只有很少一部分的自我能出现，一旦脑蝗发现端倪就会抹去宿主对外求助的信息，因此当初惠特曼才通过实验记录报告对马修透露自己的异状。 　　比起惠特曼，比鲁斯的境况严峻得多，他不仅大脑被脑蝗附着，周围还有阿诺德、福斯特的虎视眈眈，任何一步走错都可能惹来杀机。 　　他渐渐没有了自我，沦为阿诺德的另一个马甲，决策行为也越来越激进疯狂。 　　最后顺理成章地败给了马修，比鲁斯承担了真理之眼的所有罪恶，阿诺德这才不紧不慢出场，重整旗鼓，洗白组织。 　　这一计划有着非常缜密稳妥的考量：如果能扼杀不稳定因素的俾斯麦庄园，那么真理之眼就少了一个巨大外部隐患——就和清除真理之眼内部过于聪明自我的高层一样；倘若做不到，那么比鲁斯去死，背锅后结束，还可以试探出马修的底牌。 　　幕后的长老会，从容地充当着看客，观赏自己在科尼一手导演的舞台剧。 　　结果俾斯麦庄园展现出让人惊诧的应变和战力，甚至引来半神奥萝、教宗奥斯塔下场，比鲁斯败北。 　　真理之眼于是可以堂而皇之重组和整顿，不仅扫除了内部那些可疑人物，还让阿诺德能够以一个平和谦逊的姿态重新进入新时代的秩序，简直完美。 　　比鲁斯日记上记录着他所见所闻，作为聆听者阵营成员之一，他对信息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因此早早布置后手，却没想到还是没能挣脱阿诺德的控制，身死于黑牢之下。 　　会议厅里，众人都消化着这一份日记上的惊人内幕。 　　好一会儿，吉赛尔才开口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阿诺德手里的就是‘人间’播种机，他对寂静之墙外的事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并且知道‘三叉火树’的部分信息。” 　　“要不要直接去把阿诺德抓来？”蓝龙问道。 　　“不要着急。” 　　马修摆摆手：“现在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 　　芙兰朵露顿时领会：“老师是说，阿诺德的长老会也在等我们动手，可能他们已经猜到，比鲁斯能以某种方式将信息传递出来。” 　　“如果他们是等庄园再次出手，那么之前绞索公馆四处活动，应该就是一个刻意的试探。” 　　惠特曼皱眉：“到底他们有什么依仗，认为一定能够赢庄园，或者对庄园保持巨大威慑……” 　　“恕我直言，以真理之眼目前储备，从纯粹作战层面来讲，想要从远处攻击庄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帕梅拉自信道：“庄园现在空中有卫星哨所实时定位和观测，对五大王国的军队、演习都一清二楚，配置的超远程巫师重炮组足以覆盖周围5公里定点打击，空中蜂巢机编队也能阻击各种飞行魔灵和道具，更不用说核心战力的仁王系列、黑白之龙等。” 　　马修用拇指揉着眉心。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盲区。 　　一定能赢俾斯麦庄园的办法，保持对庄园的巨大威慑，胜券在握的阿诺德，作壁上观的长老会，藏在世界暗线里的老人们…… 　　马修猛地站起来：“背箱人，是背箱人！祂现在在哪？” 　　吉赛尔有点懵：“在麦田里走来走去，现在珀丽和杯子猫每天都盯着祂，可是和背箱人有什么关系……” 　　“来不及了，快，叫上奥斯塔……不，奥兹，还有弗洛斯！” 　　马修匆匆出门，跑向农场。 　　农场金色的麦田中，背箱人身着黑斗篷，背着灰箱，在里面漫无目地晃荡，祂依旧在寻找言灵师的踪迹。 　　马修眼睛死死盯着言灵师，闭上眼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 　　不能着急，要冷静，越是重大关口越是要冷静。 　　他对跟在背箱人身后的小姑娘挥挥手，珀丽蹦蹦跳跳过来，杯子猫依旧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监视着前方的古怪半神。 　　“马修先生。”珀丽对他鞠了一躬。 　　“珀丽，背箱人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修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温和。 　　“他就在麦田里走来走去，踩坏了不少麦子，让农夫们都很生气，不过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他是半神嘛，打又不能打，骂了也没用。” 　　珀丽嘀咕说：“反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异常举动……他本身就很怪。” 　　小姑娘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有的有的，他之前步伐很慢，经常呆呆站在一个地方，就像是石头一样，一站就能站一天，但昨天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就像是变得很着急一样。” 　　马修点点头：“还有吗？” 　　“还有这个。” 　　珀丽打开自己斜跨的麻制小布包，从里面摸出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了两只硬壳虫。 　　这两只虫子一大一小，大的有两根手指宽，小的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大的那只腿很短，触须似的密密麻麻长在甲壳下，头部有一个鸟喙，小的那只身体扭来扭去，背上长着一只湿润的黑眼睛，眼睛在滴溜溜转，看着有几分诡异。 　　“这两只虫子是背箱人拼凑出来的，大的那个是螃蟹壳、蜈蚣和麻雀，小的那个是用蟾蜍眼睛和甲虫、蚯蚓做出来的。” 　　珀丽一点不怕，摇晃了一下昆虫瓶：“祂最近一直在制作这些怪虫，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无聊。” 　　马修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辛苦了，这里交给我了，去其他地方吧。” 　　珀丽前脚离开，已经和剑徒融为一体的奥兹抵达，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秘银罐，罐口没有奉上，里面特制土壤里有一朵黄色雏菊。 　　“你说，背箱人出事了？”奥兹问。 　　“是的，具体待会儿再解释。” 　　马修看向雏菊：“弗洛斯，现在需要展现出你的力量，寄生或者控制背箱人，能做到吗？” 　　“只要你能提供助力，压制祂体内灵格的权能冲击，我就可以融入躯体，依靠我们一族的天赋，就能制衡控制祂。”弗洛斯很自信。 　　双方交谈之际，帕梅拉带队已经组装好了“息流弧”，镜面校准后照向背箱人。 　　星期五1号分机里发出零玖的声音：“准备已完成，随时可以进行权能立场投射，目标移动锚地‘骸骨修理者’，成功率约为51.3%。” 　　“开始。”马修立即下令。 　　息流弧强光乍现，四周空气突然凝固起来，化作一面面气态镜将这一道光不断反射干涉，构成一座光之牢笼锁住了背箱人，让祂一时间无法走出这一区域。 　　“就是现在！” 　　马修大喊。 　　弗洛斯一下子从奥兹背后窜出，化作一条黄色长蛇刺入其中，缠上背箱人身体。 　　吉赛尔还是有点跟不上思路：“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就动手，是不是过于着急了一点？” 　　“现在已经不能再拖。” 　　马修盯着前方被锁住的半神：“背箱人已经变成了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核弹，三叉火树下一个对象就是祂。” 　　“阿诺德要一劳永逸，用背箱人的灵格破碎毁掉俾斯麦庄园，这才是他预谋已久的绝杀。” 第812章 争分夺秒 　　唯有古神能对抗古神，同样，要遏制半神也只能是半神。 　　哪怕用仿生人留下的手段人造了一个半神零玖，马修依旧对半神的具体特征和能力边际所知不详，因此哪怕引入弗洛斯来处理背箱人，他也没有贸然动手。 　　风险不可控，后续产生的各种影响实在难以估量。 　　可比鲁斯留下的日记却昭示着一件事实：阿诺德一早就盯上了俾斯麦庄园，背箱人一旦被“三叉火树”引爆，整个庄园在灵格破碎引起的能量轰炸中，可能会变成另一个生机寂灭的冰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必须在背箱人爆炸之前控制住！ 　　好在有零玖和星期五的辅助，她们给出了一系列的模拟评估，仿生人文明和劳动者文明的经验提供了巨大帮助。 　　虽然没有驭神五件套，但半神之间是可以彼此牵制，达到扰乱和僵持目的。 　　仿生人文明称之为“锚地引航”，即就像是等候引航员执行引航任务的锚地，半神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僵直和失去响应状态，再以后续手段进行捕获和收容。 　　劳动者文明有另一个专业词汇“定位干涉”，代表不同无具象之树的移动锚地在高维层面上互相干涉，造成移动锚地短暂独立静止状态，无法接收到无具象之树本体的同步。 　　道理是同样的，短时间里能封锁半神，让其处于宕机状。 　　此时的干涉已经产生。 　　息流弧构成的万千镜像，投影出倪克斯的权能，和骸骨修理者互相干涉，一股不断扭曲的力量环绕着背箱人，光线被拉扯，看不清祂的容貌，祂的躯体也像是软体动物一样上下蠕动，伸缩延展，不停变换。 　　倏然，以背箱人为核心一大片空间仿佛形成了透明凝固状，里面情景顿时清晰起来。 　　弗洛斯化作一种难以形容的软体生物，它撕开背箱人的颅骨，一下子钻入其中。 　　接着背箱人身体簌簌发抖，浑身颤栗。 　　黑色斗篷下的身体不断凸起一个个巨大肿块，这些凸起不断起伏和消失，体表之下发生着某种剧烈的极端变化。 　　背箱人脑袋突然朝着两边裂开，里面飘出浓密的黑烟，祂的躯体也疯狂抖动，仿佛即将引爆的炸弹。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 　　背箱人又一点点恢复了原状，又变回了那个披着斗篷的古怪半神。 　　“只能这样了。” 　　里面传来弗洛斯无比疲倦的声音。 　　马修确认没问题后命令零玖解除了封锁。 　　执行定位干涉对能量消耗极高，要不是庄园有深渊产能站，根本不支持这样的超级项目，即使如此，产能站也必须全额供应，暂时断开其他供应，以确保这里超大功率的供应持续稳定。 　　被弗洛斯改造之后的背箱人，面目和模样没有任何变化，祂还是在麦田里漫步，寻找着失去踪迹的言灵师。 　　“怎么说？” 　　马修看向钻回奥兹背后秘银罐的弗洛斯：“搞定了？” 　　“勉强吧。” 　　弗洛斯囫囵说着，声音有些心虚。 　　马修一听觉得不太妙：“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你总得给个准信儿吧……这不是有偶像包袱的时候。” 　　“怎么不行，别看不起我！” 　　弗洛斯也急了，声音都高了几分：“我研究多年的方案，对背箱人绝对有效！你看好了！” 　　“过来。” 　　它喊了一声。 　　背箱人仿佛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过头，一步一步朝着马修这里走来。 　　走到奥兹面前，祂用黑洞洞的眼窟窿望向奥兹背上的弗洛斯，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失去踪迹。 　　“只要我愿意，祂得一直跟着我走。” 　　弗洛斯声音里都是骄傲：“要指挥祂也不难，虽然没法让祂直接进攻某一个人，但由于背箱人的特质，可以重组对方，不论是尸体还是活体，都能做到。” 　　马修肃然：“厉害了！不愧是弗洛斯！” 　　“那当然，我不开玩笑，说能搞定祂就能搞定祂。”弗洛斯也出了一口恶气，当即兴奋：“这么多年的隐忍，就是为了今天！半神也不过如此！” 　　奥兹却插了一句：“你这不算是控制吧？以我看，更像是一种引导……哦，我明白了，你是改造了祂的躯体，用你的一部分力量给祂制造了新的本能和欲望。” 　　到底是前任半神，奥兹经验和眼力都在，一句话就道破。 　　这让弗洛斯有点难堪。 　　它支支吾吾说：“半神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说到底无法更改古神意志，就只能在躯体上略作打算……我这种办法绝对是最有效的，从来没有人能控制过半神，我这已经是最接近的手段了！” 　　“只要效果不错就行，具体是怎么做的？” 　　马修倒不是完美主义者，让一个神眷层面的魔灵下克上，直接掌控一名半神，听起来就是反常识和逻辑的事，能够争夺一部分控制权就已经达到预期。 　　弗洛斯解释说：“关键是意识湍流，灵格的寄存处依旧是意识湍流，我剥离了自己一部分的意识湍流融入进去，尝试了六十七次，总算是成功了，现在能够感知到祂行动的方向和目标……除此之外，植入了两个最重要的意识，一是跟随母体，二是摄食欲。” 　　智慧生命的两个本能，模仿学习，摄食延续。 　　这两个欲望也是深入骨髓，哪怕是背箱人这样的不死人躯体，意识湍流里依旧是最为强力的两个信号。 　　弗洛斯以此作为切入点，融入自己意识湍流，进行了一些小小修改，就足以做到影响背箱人的行动。只是在背箱人身上，摄食欲就根据骸骨修理者的意志，自然而然变成了不可逆的重组。 　　这就像植入了一段隐秘代码，随时可以远程启用，以影响名为半神的机体行动。 　　因为并不干涉灵格，所以这一部分修改并没有被古神意志处理。 　　对半神的意识湍流手术不是毫无代价的。 　　马修看得清楚，弗洛斯从原本LV95的顶级魔灵，一下子跌落到了LV85，损失惨重。 　　弗洛斯倒是一点不心疼，激动得花瓣摇摆：“这么多年了，终于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报仇第一步成功了！” 　　“整个族群的大仇，我会百倍偿还！我会带着大家的愤怒和勇气继续……” 　　“骸骨修理者，给我等着！” 　　这被骸骨修理者捣鼓得全族融合，仅剩自己一个的魔花，此时一消多年怨恨，语无伦次，状若疯狂。 　　没一会儿，弗洛斯突然沉默了下来。 　　马修有点奇怪：“怎么了？” 　　“……” 　　弗洛斯有些艰难地说：“这家伙意识湍流里，骸骨修理者已经陨落了，祂是仅剩的半神之一，依旧在执行寻找原初的任务，只是因为机体特殊延续至今……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马修瞳孔猛地一缩。 　　骸骨修理者陨落？和万物永寂一样？ 　　多年前的冰原上，原来两位古神都已消逝多年。 　　那三叉火树的攻击目标不是背箱人！ 　　马修心脏狂跳。 　　不对不对，此前的推断出现了偏差。 　　阿诺德他们的目标是……奥萝。 第813章 谁是猎物 　　阿基坦的森林高堡。 　　四公之一的奈特米尔，身着舞女裙，坐在一根树枝上，头顶悬挂着一轮月亮，月光将周围黑暗褪去，映得她面容娇丽，浑身沐浴在光晕之下。 　　“奈特米尔大人真是好雅兴。” 　　树下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以权能武器制造一个月亮赏月，怕是没有比这更浪漫诗意的事了。” 　　“来了？” 　　奈特米尔瞥了一眼下面三个身着黑兜帽的人：“你们真的确定，想要成为冥界之蛇阵营的一员？” 　　自从使徒职业化后，四公筛选使徒变得更加规范和指标化，从专业学院招人更加靠谱和高效。 　　但除去使徒，更高层面的神眷就很难以常规方式寻找。 　　古神之中，冥界之蛇的灵格奥萝又是最不吝啬于力量给予的，对奥萝而言，只要符合要求的个体都可以考虑归化为神眷，如果太差再清除即可。 　　特别是罗斯特大陆各行各业细化，神眷也面临着内部竞争，此前蜥型界的神眷红龙，和马修一比简直是无能又废物。 　　过去一个世界只有一个神眷的潜规则已经被打破，半神之下的神眷也存在比较和竞争，对此最乐见其成的就是奥萝。 　　奥萝做了一个小小区分，让马修去培养冥修士这些使徒，让奈特米尔物色适合的神眷。 　　毕竟冥界之蛇掌控了诸多世界，到处都需要具有能力的神眷。 　　这三个老人，奈特米尔都打过交道。 　　如今他们已经非常低调，很少出现于公众视野，但奈特米尔很清楚，这三个老家伙，每一个都不简单。 　　他们本就是三个怪物。 　　“阿诺德，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一旦成为神眷，必须服从于神明意志。”奈特米尔冷冷说：“否则下场绝不是死那么简单。” 　　“冥界之蛇大人的‘尘世中庭’，我是作为旁观者看过的。” 　　当头的一个人翻开兜帽，露出下面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容：“沉沦于一瞬间的生死之间，难以挣脱的矛盾循环，直到世界的终结，这是一种超出人类痛苦极限的经历，哪怕崩溃也会强行复生后继续重复。我可不想经历这种恐怖的惩罚。” 　　“明白就好。” 　　奈特米尔不喜欢阿诺德三人身上的味道。 　　他们有一股让人厌恶的恶臭，这三个本就该死去的人，却一直苟延残喘至今，呼出的空气都有腐烂味。 　　“既然如此，那我就请奥萝女士，你们准备好。” 　　阿诺德躬身，姿态放得很低：“劳烦。” 　　他身后两个人也放下了兜帽，都是老人。 　　一个是真理之眼土元素部长福斯特，往日昏昏沉沉的福斯特，此时目光锐利，毫无倦意。 　　另一个是秘银工坊“精密之手”诺威尔，他身着一件傀儡黑甲，头部并无双目，面部只有上下两个圆形照明装置，浑身都被改造成金属结构。他也是曾经在弗洛斯和霍纳古尔交战时，尝试火中取栗的狼蛛。 　　奈特米尔跳下树枝，站定闭眼，仿佛在低声祈祷什么。 　　很快，月亮上缓缓凝聚出一个女性的躯体。 　　她眉眼纤细，雪白脖颈上系了一副挂珠，眉心点有一枚朱砂，身着一层薄薄黑衣，婀娜沟壑的女性曲线若隐若现。 　　冥界之蛇灵格，奥萝降临。 　　奥萝看着地上的三人，嘴唇不动，声音从身体里传出：“这就是你说的，想要为冥界之蛇工作的，有资格者？” 　　这时候奈特米尔毫无此前倨傲，恭恭敬敬说：“是的，他们三人在能力上符合要求。只是之前他们曾倒向过背箱人……” 　　奥萝也不在意：“为什么想要加入冥界之蛇阵营？” 　　阿诺德低头说：“因为冥界之蛇大人力量最让我等憧憬和希冀。” 　　“哦？” 　　老人缓缓抬起头：“在下斗胆请奥萝女士，帮忙鉴别一件东西，这件宝物是真理之眼延续几百年的至宝……但缘由一直难辨。我们曾经怀疑，这是一件和原初有关的宝物。” 　　“拿来看看。” 　　奥萝轻声道。 　　阿诺德张开手掌。 　　掌心上是一个小小的坚果般的东西，只是它浑身火红，散发出灼灼火光。 　　红色坚果落在了奥萝手心。 　　她仔细端详着那小小的果子：“这东西看起来很有趣，不过我还真的没看出它到底是什么？” 　　阿诺德一脸谦卑：“请您用神力鉴定一番。” 　　奥萝身上，权能之力涌现。 　　三个老人眼睛一亮。 　　然而坚果毫无反应。 　　这让三人都瞳孔缩小，彼此余光对视，都难以执行。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奥萝捏着手里的坚果：“为什么这间弑神之器‘三叉火树’，竟然对我毫无反应？” 　　阿诺德不动声色：“奥萝女士，我不明白……这东西是真理之眼的巫师找到的，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叫心理素质好、经得起考验？这就是了，真是一个现成模板。” 　　三人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马修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身后，左边是蓝龙小姐布鲁，右边是猫女撒库拉。 　　“马修先生。”阿诺德依旧没有惊慌，很礼貌地打招呼。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马修也不着急：“不过容我提醒一句，长老会，或者说绞索公馆的两位执事可都是全告诉我了。三叉火树，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神物，竟然对半神和神明都有致死属性，让我意外的是，阿诺德先生你持有这种东西，居然能一直忍得住，真是佩服。” 　　阿诺德微微一笑：“马修先生谬赞了，想来是比鲁斯留下的情报。只是让我很意外，原以为我们应该是同一阵营，站在人类这边，拔除古神和半神才是我们的使命……没想到马修先生你到底还是迷失在了力量漩涡中，实在可惜。” 　　马修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他刚才的确是在诈。 　　食鸟蛛·索耶斯·布朗尼，巴斯共和国王国债务商会会长。这位只要价格合适，连亲儿子也能出卖，但他的确不知三叉火树，穷查理费尽力气也就证明了这一点。 　　幻蛛·斡忒丝，神殿水主教。这位也是亨利庄园惨案的真正黑手，她毁掉了亨利庄园，又以圣殿监督者身份出现进行扫除痕迹，一切就变得无迹可寻。她也已被其他三名枢机主教控制，正在审问，可惜斡忒丝嘴很严，依旧坚持自己是无辜的，是有人针对神殿的阴谋。 　　“原本我以为，你来处理凡人的事情，我来解决神明的问题，我们会配合得很默契。” 　　阿诺德声音里都是遗憾：“看来终究还是看错了人，可惜。” 　　他咧嘴一笑，身体突然干瘪下来，变成了一层干涸的皮肤残蜕。 　　剩下的两个老人，福斯特面色沉静，身体周围土元素疯狂涌动，地面上蔓延出一层层土浪，威势比起神眷丝毫不差。 　　诺威尔则是张开机械手指，掌心高能红光乍现，直射马修。 第814章 昔日之名 　　战斗结束得迅速而毫无悬念。 　　福斯特被撒库拉禁鞭击溃，痛苦地蜷缩抽搐。 　　诺威尔遭到蓝龙的死亡之翼灼烧，仅剩半截残躯。 　　这两位实力都在接近神眷层面，颇为不俗，可没有权能武器，实战上就是天差地别。 　　奈特米尔松了口气：“幸好听了你的，不然真的请来奥萝女士，可能会引发一场彻底的灾难。” 　　月亮上的奥萝，这时候慢慢落地。 　　“还真像。”奈特米尔仔细观摩着奥萝的面部和躯体：“几乎是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另一个奥萝女士一样。” 　　“当然了。”马修咧嘴：“这可是奥萝女士的另一个备用躯体。” 　　之前马修就承诺过，要给奥萝制作一个一模一样的耐久躯壳，龙族身体不堪重负时可以替代。 　　躯体采用的是仁王级机体，外形上进行了非常精细的修整，这里就不得不提雪莱夫人神乎其神的“野兽画家”，整容美妆简直是第一等的神器，几乎以假乱真。 　　加上本身奥萝就是冷冷的模样，或者说半神都是比较面瘫，没什么感情波动，这样一来更加难以分辨真伪。 　　这一具“奥萝”，其实是吉赛尔远程操作，配合演出了一场戏。 　　三叉火树从未在人类乡野传闻里出现，马修大胆猜测，这东西具有特定性，也就是说它只对半神和神明具有致死性，与普通人、魔灵乃至神眷都不会产生反应。 　　果不其然，火树在“奥萝”手里毫无动静，也让阿诺德狩猎奥萝的计划彻底破产。 　　后续阿诺德给出的反应让马修非常警惕。 　　他对狩猎失败早有预计，并不是本体过来，随行的两个人，诺威尔和福斯特却是货真价实，这无疑是为让奈特米尔放下戒心。 　　换句话说，阿诺德是不可或缺的，诺威尔和福斯特是可以替换的。 　　抓捕长老会的两个核心成员回庄园，分别由斯派德和惠特曼对他们进行审问。 　　马修则是利用手背的神纹联系了奥萝。 　　听完马修的陈述，奥萝很久都没有回音。 　　“三叉火树……” 　　她沉吟着：“寂静之墙外的神陨……是因为那种东西么？我需要搜寻一下相关的过往。” 　　那边陷入沉默。 　　马修知道，奥萝是要同步冥界之蛇，询问本体以求得相关答案。 　　半神作为古神的融合体，更像是一种不可逆的人形投射终端，仅仅是意志编译之后的体现，但半神却无法影响到古神本体，这是本质上的差异。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马修都打算去《梦魇之魂》下一个副本，奥萝再次发声。 　　“那东西是一种特殊力量演化出的固有形态，三叉火树是其中一个名字，它在不同世界有不同的名称，朗基奴斯枪、逆神者、噬神兽、沉沦之火、灰烬之因……” 　　“它源自于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那种东西不可直视，无法触碰，光是被它注视就会让一切生灵发疯而崩溃，它源自混沌深处的时空缝隙，游荡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以群星为线索，狩猎神明，众多世界不过它眼前的尘埃……它有一个来历的悠久名字，叫‘创生之触’。” 　　奥萝语气从未有过如此沉重。 　　“创生之触以捕获原神和古神本体填充和扩张自我，它介于灾难和类神之间，疑似早期原神本体互相接触缠绕，混乱之后的特定产物……” 　　“它会播洒出一些种子，作为寻找神明本体的坐标，这些坐标，就是你拿到的东西。” 　　“只要靠近灵格一定距离，它就会燃烧起来，化作三叉树状的火状，引来创生之触窥视。它能通过灵格，锁定本体所在区域，对神明进行猎杀。” 　　马修看向桌上玻璃瓶，坚果一样的红色种子看似平平无奇，却是一枚信号弹。 　　原来导致半神爆炸的不是三叉火树，而是火树引来的创生之触，它借此顺蔓摸瓜，能找到无具象之树的本体坐标，完成对猎物的追捕。 　　寂静之墙外，万物永寂、骸骨修理者都因三叉火树遭到创生之触的追踪，而后被吞噬陨落。 　　马修基本可以确定，另一位古神，低语者极可能也因此遭到猎杀。 　　他有点头疼。 　　食物链更上位者出现，信息量更少，比起古神们还要更为复杂，简直让人难有头绪。 　　“安全起见，我不能出没在罗斯特大陆了。”奥萝说：“想找我的话，去蜥型界吧。” 　　那边断开了连接。 　　马修看着面前纸上写的一个个关键词，拧起眉头。 　　现在关键是要尽快抓住阿诺德，避免进一步的场面失控。 　　卫星哨所对整个星球表面进行了最大功率的覆盖和比对，力争能够在短时间里甄别出阿诺德的踪迹。 　　从好的方面看，有创生之触的觊觎，半神们在罗斯特大陆必定会更加谨慎，尽可能减少出没。 　　马修正发愁，索伊带来了好消息。 　　“诺威尔和福斯特，对他们的情况都供认不讳，并没有任何隐瞒。”女管家助理扶了扶眼镜：“您最好亲自去看看，两位审讯官都说，得到的笔录价值极高。” 　　马修先去面见了诺威尔。 　　这位有“精密之手”称号的炼金术师可以说德高望重，他现在身体却过半被改造成了魔术义肢，整个人就像是一具人形傀儡。 　　与蓝龙交战让他损失了左臂和双腿，因此他需要皮带的帮助才能固定在椅子上保持平衡。 　　面对非人模样的炼金术师，马修翻看手里的笔录，缓缓说：“你诞生自那个魔棺，也就是人间播种机，被阿诺德孕育出来，就一直作为他的手下服役，是这样吗？” 　　“是的。” 　　诺威尔声音平稳。 　　“三叉火树是从哪儿来的？” 　　“阿诺德一直持有，他说，他用三叉火树杀死了万物永寂和骸骨修理者，并且让低语者也即将陨落。” 　　马修皱眉：“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我所知道的，只是阿诺德活了很多年，从古德涅维帝国时期就存在，他也是后来古都灵帝国的第一位阿诺德公爵。” 　　马修心说果然，阿诺德沿用这个名字，还是因为纪念过去，他就是阿诺德家族的源头。 　　“他蜕皮的手段是什么？” 　　诺威尔没有丝毫犹豫：“是分身，他擅长控制召唤物、制作机械和医术，我所掌握的技术都是由他传授。他用魔灵杂交人体实验制作了很多分身，没人知道他真身在哪，不同分身存活时间不同，今天那一具只能存活三天，他只是提前毁掉了躯体。” 　　“只要上一具分身死掉，下一具分身就会复苏，但在哪里出现，他不会告诉其他人。” 　　马修领悟，这条情报至关重要。 　　“你为什么这么配合？” 　　“因为我们已经对阿诺德没有价值了。”诺威尔理性到冷酷：“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只能在这里体现我们的价值。” 　　“很好。” 　　接下来马修又去面见了福斯特。 　　福斯特那边补充了两条情报。 　　一是阿诺德本身具有一种特殊的领导魅力，总是让人很难拒绝，他追求没有神明存在的世界，以人类自己的力量制造出能够为人所控的神明，这种狂想被他阐述得激动人心而充满理想主义光辉。 　　二是阿诺德极度厌恶所罗门王，一谈及和所罗门王有关的事，他就会极尽嘲讽，说他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愚蠢又天真的傻瓜。 　　此外，福斯特还有一个身份，他就是第一位名声斐然的巫师“塞万提斯”，曾以“土爆术”正面击溃神殿惩戒骑士团，揭开了巫师时代的序幕。 　　也是因此，阿诺德才招揽了福斯特，他展现出的渊博知识和对神明力量的理解，让福斯特无法抗拒。 　　诺威尔是阿诺德制造出的属下，福斯特却不同，他是因为才能被阿诺德看中。 　　“说来也许你无法相信。”老福斯特耷拉着眼皮，自嘲般说：“我一直想要脱离真理之眼，过一个人的平静生活，但只要靠近阿诺德，就会被他那股莫名的情绪和魅力煽动，让我难以自制。” 　　“理解。” 　　马修心说。 　　确定了。 　　阿诺德必定是从地狱播种机里诞生的，最早仿生人后裔之一。他天生具有蛊惑力，无法被低语者数据识别，而且极度厌恶敌对阵营的所罗门王。 　　马修突然想到。 　　事关所罗门王，得找门涅利克问问。 第815章 列拉金的证词 　　所罗门王的一生之敌？ 　　这个问题让门涅利克沉思良久，他这才提笔在纸上写：“在我记忆里，他并没有什么死敌，更多时间是投入到应对帝国的各种潜在危机，干旱，水灾，病疫，不同部族的敌意。” 　　马修继续引导说：“那在此之前呢？比如说，你出生之前的时候？” 　　门涅利克目光一凝。 　　他迅速写道：“第一圣殿。” 　　所罗门王降服七十二魔王，仿造数星者玛门“万魔殿”造第一圣殿，册封七十二王，换而言之，这七十二魔王即是所罗门生平大敌。 　　门涅利克幼年时期，所罗门王对七十二魔王很少提及，哪怕儿子询问，他也仅仅是浅谈则止。 　　不过七十二王中，位列第一位的巴尔是他唯一谈到时会非常慎重的角色。 　　巴尔，七十二魔王之首，又称之为“诡计之王”、“堕落支配者”，被所罗门王称之为那个男人，他给予了巴尔极高评价，认为他是自己另一个极端立场的反面，两人就如镜像。 　　相比而言，列拉金也不过是位列七十二王第十四位，位序就代表了七十二王的强弱。 　　所罗门王与巴尔之战，堪称是决定历史未来走向的史诗之战，最终所罗门王依靠强大的实力压制慑服了巴尔，让这位强大的敌人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门涅利克对巴尔的了解也不多。 　　他记忆中，所罗门王谈过几次巴尔，除去认可巴尔的实力与才智，他非常严肃地说，巴尔拥有与生俱来的毁灭倾向，本身就是灾难在人类群体的一种集中表现。 　　第一圣殿之建立的原因就是巴尔。 　　为长久封印镇压巴尔，所罗门王才仿效神明，聚集众多魔王以制衡巴尔，将他牢牢锁在第一圣殿。 　　“我所知有限，但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得到更多情报。” 　　门涅利克写下四个字：“召唤魔王。” 　　他继承了所罗门王的血脉，本身就拥有特殊能力“封王列传”，这也是弗洛斯当初会看中他的原因。 　　封王列传理论上能召唤出七十二魔王，但门涅利克却只能唤出列拉金的影子，他在庄园也尝试过很多次，可除去列拉金，其他魔王完全失去响应。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门涅利克几乎不怎么使用这一血脉天赋，避免产生不可知的后果。 　　随着庄园不断强盛，神眷级战力也不再是少数，门涅利克也不用参与到前线直接作战，长期都在北方联合学校教书，管理古德涅维帝国博物馆，并且从事相关历史风俗研究工作。 　　为避免列拉金失控，马修一行选择了庄园后方的群山之中进行测试。 　　雪山皑皑，冷风呼啸。 　　身着呢子大衣的门涅利克闭上眼，嘴唇翕动，四元素之力从身上蔓延出来，和冥冥之中某种力量互相纠缠，他头顶黑空上，渐渐浮现出第一圣殿的虚影。 　　圣殿之上，显出一个手持长弓的绿色人影。 　　列拉金再现。 　　马修下令：“抓住它。” 　　蓝龙与撒库拉消失在原地，转瞬一前一后锁住了列拉金。 　　与此同时，列拉金手中矩破之矢也一箭射出，直至蓝龙。 　　蓝龙的死亡之翼早已张开，形成一幅黑火牢笼，即使如此，诡异的矩破之矢还是擦破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伤口。 　　但也仅仅如此。 　　撒库拉的禁鞭已将列拉金锁住。 　　息流弧照射定位下，零玖接入列拉金意识湍流，绿色人影很快消散。 　　片刻后，零玖的声音从星期五1号分机里传来：“马修先生，列拉金本体逃脱了第一圣殿内，但已经掌控了他的意识湍流，情报已同步……” 　　列拉金是硕果仅存的七十二魔王，其他都已不在，第一圣殿名存实亡。 　　零玖读取的列拉金意识湍流，按照时间线梳理了重要信息。 　　第一圣殿建立之后，所罗门王尝试越过世界壁垒，寻找古神的踪迹，以及自己来历的源头。 　　他在帝国西部找到了一个疑似节点，经过多年筹备后付诸于行动，可跨界之时却恰恰遇到了一头强大水系飞龙从那边跨界而来。双方这次意外的撞击，造成了史无前例的元素乱流，所罗门王身受重创后被迫躲入第一圣殿休养，那一头龙也伤痕累累，难以活命。 　　“诡计之王”巴尔趁机吞噬了所罗门王，窃夺了第一圣殿。 　　其他魔王趁机逃出。 　　唯有列拉金，依靠矩破之矢带着第一圣殿躲到元素乱流的无尽虚空，虽然一直流浪至今，越渐虚弱，但可以说是所罗门王唯一正统。 　　列拉金意识深处，有着对巴尔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巴尔是所罗门王的反面，两者就如镜中人，巴尔诡谲疯狂，所罗门王平和稳定，巴尔热衷于破坏和蛊惑，所罗门王以创造与凝聚为己任，双方这种泾渭分明的对立态度让列拉金感到一种莫名恐惧。 　　不论是极度之恶的巴尔，还是圣人在世的所罗门王，都极其不正常。 　　奈何列拉金打不过，只能在所罗门王第一圣殿里任职。 　　作为很早就被所罗门王收服的魔王，列拉金还知道不少隐秘。 　　其中就有关于三叉火树的事迹。 　　这创生之触的种子，最早是巴尔找到持有——当时巴尔还是北方世界的君王，那时候他被称之为“堕落统治者”，掌控了一支不死军团，里面不仅有不死人，还有各种不死魔物。 　　整个寒冷的北方，乃至极北之地的辽阔岛屿，都是巴尔的领地。 　　他用一口魔棺制造不死军，野心勃勃要吞并温暖广袤的南方平原，然后就有了与所罗门王的终极一战，最终落败沦为了阶下囚。 　　三叉火树、魔棺都是所罗门王的战利品。 　　相传三叉火树是一种弑神之器，能狙杀半神乃至伤及古神，巴尔不断诱惑所罗门王说，只需要用这弑神之器，就能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其他古神都会被它的力量所威慑，人类才得以延续。 　　巴尔说，他已经用三叉火树干掉了骸骨修理者的半神，那位半神灵格破碎，变成了这个世界力量的一部分。 　　神明的存在，就是以各个世界为食的庞大怪物，看似是收获原初，实则是鲸吞全世界的阿克夏，孕育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熟原初，背后需要大量阿克夏转化支撑，整个世界就是培育果实的土壤，要消耗世界之力，才能结出原初之果。 　　半神和神眷再怎么美化，都无法否定这一核心事实。 　　巴尔甘愿成为所罗门王的副手和属下，但他要求所罗门王必须毁掉古神们在这个世界的基础，这符合双方利益。 　　所罗门王想要建立人类基理和秩序，神明俯瞰会制约人类解放自我的步伐。 　　巴尔想要抹除神的意志，没有什么比毁坏一种高位力量形态更让巴尔愉悦的了。 　　双方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 　　寂静之墙外，所罗门王和巴尔联手，以三叉火树毁灭了万物永寂的半神。波澜壮阔的火焰之树升腾在大地上，引来了不可知的恐怖噬神者，对古神进行了追猎。 　　意外之喜的是，另一位派出半神的古神低语者，也被三叉火树锁定。 　　罗斯特大陆上，神明时代即将终结。 　　接下来就有了跨越蜥型界的意外事故。 第816章 寻找阿诺德 　　两个跨界者，挣脱蜥型界的水系飞龙，弑神之后功成身退的所罗门王，彼此撞击的小概率事件衍生出后续的黑白之龙，以及所罗门王离奇失踪的传说。 　　跨界引发的重大交通事故，让两个斗志昂扬、星辰大海的强者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一出悲剧。 　　马修不得不感叹，这交通意外，看来在罗斯特大陆、蜥型界也是高死亡率的民生难题。 　　道路万千条，安全第一条。 　　大伙儿都得记住了。 　　最后捡了桃子的却是巴尔和古尔，一个直接接过了所罗门王的全部遗产，一个改造了龙尸，诞生了一个四公。 　　门涅利克有些接受不了，他愣愣看着自己面前的纸板，手指蜷缩。 　　被称为万王之王的所罗门王，没有死在弑神之战，却栽在跨界事故……这完全不符合英雄史观。 　　尤其作为所罗门王唯一继承人，天生对父亲就有滤镜，认为他无所不能，几乎没有缺陷，就更难以承受列拉金给出的事实。 　　更离谱的是。 　　如今的阿诺德，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所罗门王和巴尔的合体，既保留了巴尔的毁灭欲，又继承了一部分所罗门王的理想与秩序。 　　到底应该怎么看待这位大敌，又变成了一件难事。 　　马修看出他的纠结，拍了拍他肩膀：“首先我要声明一点，现在的阿诺德不是所罗门王，他只是以巴尔为本体，吞并了所罗门王之后的产物。不论他伪装得如何正义守序，他本身存在就是罪恶的源头……阿诺德极度危险。” 　　“当然，如果有办法让他改邪归正，确定他摒除了那些极端毁灭欲，也未必不能归化。” 　　这番话当然是安慰的。 　　门涅利克摇头，在纸上写：“不可能的，破坏总是比建立更加直接和迅速，创造是非常艰辛而漫长的过程，毁灭却只要一瞬间。” 　　“阿诺德是敌人，这毋庸置疑。” 　　他坚定了信念和立场，马修也就放心了。 　　看似阿诺德只是要毁掉半神和古神，造福于人类文明，但这只是表象，本质上他是以为了满足自己日益高涨的破坏欲。 　　毁灭古神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就像是将一件宏伟瑰丽而力量滂沱的艺术品摔个粉碎，这种极端的破碎冲击，带来的反馈更加剧烈。 　　阿诺德是无法停止的。 　　他就像是一个重度毒瘾患者，只会不断提高自己阈值，疯狂寻找更能让他亢奋的目标进行破坏，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都会被他统统摧毁。 　　至于毁灭会带来什么，不重要，他也不关心。 　　不论是对所罗门王的游说，还是对马修看似义正言辞地斥责，都仅仅他为了实现自己目的的包装。 　　所罗门王选择与他暂时联手，因为他没有任何替代方案，但马修完全不会考虑和阿诺德合作。 　　首先，古神这一现象始终会存在，没有了万物永寂，有骸骨修理者，有冥界之蛇，有数星者，有炼狱之王，还有深渊里那些挣扎的原神……背后还有创生之触。 　　古神这一概念性力量，早期在人类眼里融入了主观思想，以善恶定位评价，后来又被上层权势借以统治大多数人，神的概念一再被潜移默化篡改。 　　现实意义上的神，类同于更高形式的风暴、洪水、地震、火山，它一方面是让人束手无策的天灾，也可以成为人类崛起的强力推动剂。 　　力量是中性的，就看如何使用。 　　马修虽然对半神、古神依旧一知半解，但他已经数次小心尝试过，做出了证明：神明的力量也是力量。 　　充分利用神明的力量，这才迅速带动了罗斯特大陆各产业的飞速发展。 　　以低语者数据为核心技术，先进农场和各种魔术种子，将大规模粮食危机扼杀于萌芽之中。 　　通过深渊产能站，解决了黑暗时代魔能消耗日益增剧的难题。 　　到现在，更进一步地人造半神零玖，正在全面建立起数字化信息网络，用以转移和引导倪克斯，解决罗斯特大陆的黑暗困境。 　　除此之外，各路神眷、使徒都发挥出了其力量，刺激了各领域的快速进步。 　　按照正常的文明进程，现在依旧处于手工业转型阶段，不可能在三年之内就建立起体系化的铁路贸易网、有线无线通信，甚至是超凡者使徒的职业化，这些都得利于对古神力量的多样化运用。 　　马修和所罗门王不同之处在于，他一开始就计划长远，想要走出一条符合罗斯特大陆、符合俾斯麦庄园价值观的魔能科学体系。 　　不要一味依赖古神、神眷、使徒，要尽可能发展自主研发，将工业化生产，和可持续化提升作为核心竞争力。 　　沿着使徒路径必然会更加立竿见影，但这条路是被框死的，规则标准是由神眷和半神制定，陷入其中就只能成为跟随者，而无法反抗这一体系。 　　想到过去种种，马修心里感叹，坚持自主研发和夯实基础果然是值得的。 　　零玖突然发来信息：“马修先生，搜寻阿诺德的最新方案已经构建完毕，请过目。” 　　马修扫了一眼晶块屏幕。 　　方案有二。 　　方案一，将目标定位于寻找第一圣殿，由于阿诺德依旧与第一圣殿意识湍流绑定，找到第一圣殿，就能根据两者之间的关联定位阿诺德。该方案优点是只要满足条件，就能找到阿诺德，缺点是前置条件较为困难。 　　方案二，对真理之眼进行搜查，追溯阿诺德过去一切人际关系和去过的场所。该方案优点是易于切入，缺点是工作量很大，而且极可能得不到想要的有用情报。 　　马修思考了一会儿，更倾向于方案一。 　　真理之眼本身存已经是人类创造力的一个凝聚点，来之不易，而且以阿诺德的狡猾和漫长岁月经验，不可能留下什么马脚。 　　方案一乍听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那是通常情况下。 　　罗斯特大陆上，最高效强力的力量不用，岂不是太蠢了？ 　　别忘了。 　　这个世界还有一位低调的神明势力，数星者玛门。 　　祂权能象征展开的贪欲交易所，是一个什么东西都能交易的市场。 　　只要支付得起足够的代价……再昂贵的东西，都是有机会的。 　　俾斯麦庄园现在倒是有足够的筹码，可以小氪一手。 第817章 万魔殿：代价。 　　皮特曼微微躬身，姿态礼数无懈可击。 　　“欢迎马修先生的拜访，有失远迎。” 　　四公之中，他最为低调，常年都在巴斯的一座洞窟里隐居，除去打理贪欲交易所，几乎不曾外出，对外事宜都交给手下贝尔·雷耶斯处理。 　　古神之间差异极大，半神以及麾下神眷也各有风格。 　　背箱人完全不管，奥萝喜欢丛林法则，奥斯塔漠视人间只爱花……罗斯特大陆上，不论是早期的古德涅维帝国，还是如今五国贸易一体化年代，数星者玛门的半神从未现身过。 　　皮特曼，贪欲交易所，就是数星者的代名词。 　　马修打量着眼前人。 　　贪欲领主皮特曼有着枯瘦的身躯和苍白面颊，鹰钩鼻，目光如针，穿着商人式的黑大衣，头发往后梳拢，露出毫无皱纹的额头。他笑起来时微露雪白整齐的牙齿，笑容职业而虚伪，让马修想到非洲的鬣狗。 　　皮特曼的眼睛深邃而充满欲望，仿佛人类某种最原始狂野的本能在他体内流淌。 　　“这次冒昧来访，其实是有事相求……” 　　马修没有客套，将阿诺德、所罗门王、三叉火树的事如实告知。 　　皮特曼眼睛里闪过一丝狂喜：“马修先生，不知那‘三叉火树’，您有没有兴趣出手呢？这样危险又稀有的物品，价值连城，绝对可以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 　　马修一阵无语。 　　这难道就是数星者一系的特征：赔率到位，古神干碎？ 　　“抱歉，目前我暂时没有出手的想法。” 　　“可惜。” 　　皮特曼有些依依不舍：“如果您考虑卖出的话，请第一时间联络我，放入贪欲交易所，一定能卖个好价格。” 　　他收敛了一下情绪：“至于阿诺德的事……玛门大人其实不存在风险问题，创生之触是无法找到玛门大人所在的。” 　　数星者玛门，在古神里也算是最奇特的成员之一。 　　祂无须半神，以另一种特殊方式展现自我意志。 　　玛门是群星之间的价值意志，让人无法直视，无法判断，无法触摸和理解，只能用线图、数字来描述其过去的变化，直视者不由自主被集体潜意识控制，做出非理性的行为。总有人声称他们见过万魔殿，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最后事实证明他们都不过是疯了。 　　贪欲交易所，就是万魔殿的外在形态体现。 　　万物的价格都在里面不断波动，每一个具有进入门槛的生灵，都可以参与其中，买入、卖出、盈利、亏损，输家为了翻盘贩卖己身的很常见。 　　玛门在很多世界都放置了贪欲交易所，供给具有自我意志的生灵来玩这个没有终点的刺激游戏。 　　在贪欲交易所里，所有人可以对信仰和喜欢的古神或者魔灵预期投资，换回巨额丰富的回报。玛门甚至能充当人类和古神之间的纽带，甚至是传音筒，提供助力，只要筹码到位。 　　数星者玛门，就是交易游戏的最终象征。 　　马修心里直嘀咕。 　　好家伙，玛门还真是股市之神……纯以风险角度看，祂绝对是古神中的T1序列，是最难以根除的那一类。 　　只要文明之火存在的地方，交换无法避免，交易进行到一定程度，玛门的贪欲交易所就会出现，所有人都难以逃脱古神建造的大赌场……这尼玛才是终极祸害啊…… 　　内心腹诽警惕，马修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可是，数星者大人如果不投射灵格，如何招募神眷，寻找原初？” 　　“万物皆有价格。” 　　皮特曼嘴角牵了一下，露出一个锐利的微笑：“不论是神眷，半神，甚至是原初……在冥冥之中早已被标上价格，只是身处其中的我们，无法看到那个价码牌。但如果能进入贪欲交所，通过本体的万魔殿，就能连同万千世界，找到天秤上的价格和代价。” 　　“当然，这样伟大的事业哪怕玛门大人也是维系得非常辛苦，所以赚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手续费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马修小心问：“手续费多少？” 　　“5%到45%之间。”皮特曼依旧带着职业化笑容，背脊笔挺：“越是珍贵稀有的交易物，手续费越是昂贵，中间环节成本相应会非常高。” 　　马修脸皮抽了抽。 　　什么叫一本万利，这才是赚钱的终极玩法。 　　不管你亏不亏，反正我稳赚不赔。 　　他心里也稍微一定。 　　从好的方面来看，贪欲交易所或许真能找到阿诺德所在，哪怕价格高昂，只要能承担得起，不涉及底线，再贵也得给。 　　“马修先生，请跟我来。” 　　皮特曼引导下，马修终于看到了那传说中的贪欲交易所。 　　它是一座宏伟的巨塔，直插云端，就像是某种指引未来的灯塔，哪怕在黑暗时代，浑身泛着神圣无暇的白光，给人安宁和希望。 　　白色巨塔矗立在地面上，下设四扇拱门，每一扇门都有人在进进出出，看打扮基本上都是商人，他们大多提着箱子，一脸希冀，出来的人大多面如死灰，也有一两个无比亢奋，走路带风，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显然在里面赢到了远超想象的利益。 　　皮特曼走到其中一扇门前，说：“正常流程里，要获得入场券，至少需要五十万金币投入贪欲交易所，不过马修先生身份尊崇，因此我按特殊优质客户对待，无须前置流程。不过交易本身不能是杀戮生命，干涉各世界正常秩序演化……这也是神明公认的规则。” 　　这位交易员一般的神眷笑了一下：“马修先生在神眷中也属于最高层次的一类，因此按照权限，我可以给马修先生优惠，第一笔交易的交易基准利率下调4个百分点。” 　　蚊子腿也是肉，马修说了声多谢。 　　进入高塔，他发现周围场景陡然一变，自己置身于一个庞大无比的大厅，到处漂浮着一种巨大的泡泡，一些泡泡没有人，在离地一点的地方上下沉浮，一些泡泡被人跨入，表面则是浮现出五彩虹光，里面情况就无法看见。 　　“这是交易泡，踏足其中，就能和万魔殿连接。”皮特曼非常贴心地提醒：“确定了交易筹码，最好及时交易，因为价格是每一秒都在变化的，时间拖延越久，越是难以判断。当然，也可以等待价格回跌，不过到底哪个地方是底部，无人可知。” 　　马修走入其中一个交易泡。 　　周围场景一下子被隔断。 　　马修说：“我需要知道第一圣殿的具体位置。” 　　他脑子里顿时收到一条消息。 　　——对标价：同于一位神眷个体的价格。 　　这条信息内有很明确的阐述，LV80级以及以上个体均为“具有同等价值物”。即是说，一具仁王机体就能兑换到这条情报。 　　马修突发奇想。 　　不如看看一步到位的价格如何？ 　　他又说：“我需要抓住真理之眼会长阿诺德的真身，要活的，即诡计之王巴尔，能交易吗？” 　　下一秒，标价弹出。 　　——已有交易者接单，价格为三位神眷，请挂单者在一个小时内将报酬送抵交易所。 　　马修立即同意：“好。” 　　这个价，氪了！ 第818章 怀疑人生的阿诺德 　　巴斯群岛千里之外，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死水带，这里有一座小岛。 　　岛屿上都是黄沙和怪石，人迹罕至。 　　此时，一位老人背靠玄武岩，一脸疲倦地喘着气。 　　疯了，全都疯了。 　　阿诺德吐出一口血。 　　这群混蛋！当初自己忙于吞噬所罗门王，一时间没法将他们全部收服，他们这才有了逃脱机会，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敢对自己出手！ 　　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勇气……这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马修·俾斯麦？ 　　不可能。 　　当年所罗门王源自“天堂”，自带领袖意志和圣人魅力，才能慑服七十二魔王，模仿万魔殿建立第一圣殿，以整个世界的资源维系这一群顶级魔灵。 　　可所罗门已经不可能复生，它们怎么可能还屈服于人？ 　　阿诺德很清楚。 　　最早时代的两个“人王”，地狱的自己，天堂的所罗门，都是经过漫长时间，才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能力。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完成人类群体的塑形，不论是走向兴盛的极值，还是陷入疯狂的倒计时。 　　七十二魔王竟然一个个出现，对自己这个解放他们的恩人悍下死手。 　　关键在于，由于融合了所罗门王，这群魔王总能找到自己。 　　过去阿诺德巴不得他们自寻死路，让自己能捕获更多素材，可现在却不是时候。 　　马修·俾斯麦虎视眈眈，这一战比起当年对抗所罗门还要危险得多。 　　阿诺德突然就地一滚。 　　他身体原本的位置，地面上出现了一大片缺口，连带黄沙、玄武岩都仿佛瞬间蒸发。 　　来者手执一杆旗枪，上身缠绕着一条蛇，他跨在一头无鼻巨象般的海兽身上，杀气腾腾。 　　“艾利欧格！” 　　阿诺德冷冷看着这来自大海的骑士：“枪尖敢指着我，看来旧日的伤口已经让你忘了痛楚。” 　　“好久不见，巴尔。” 　　另一个影子从沙子里缓缓凝聚而出，仿佛他是从沙下跨步走出。 　　这一位长着女人的脸和男性的仪态，头戴镶有宝石的华美王冠，骑了一匹单峰白骆驼，如同来自异域之地的古国王子。 　　“拜蒙。” 　　阿诺德对这女相男人心里警惕。 　　艾利欧格位列七十二魔王第十五位，这拜蒙却是第九位，来历特殊，纯战力可以排到前五。更让他愤怒的是，拜蒙还是自己最得力的三个副手之一，以巴尔为核心他们共同被称之为“至上四君主”。 　　“还有谁，都出来。” 　　阿诺德目光在空气中搜寻。 　　他耳边响起一阵古怪的笑声。 　　“科科科，科科科。” 　　阿诺德身后玄武岩上，坐着一个头戴绿帽，身披灰色斗篷的人，他摇晃着双腿，手中架起一把弩，箭头锁定阿诺德的脑袋。 　　这让人厌恶的笑声，毫无疑问是那家伙。 　　排名第八的巴巴托斯。 　　“抱歉哦，巴尔。”巴巴托斯用他那轻佻的语气说着：“本来我很感谢你，解决了所罗门这个大麻烦，但是呢，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宝物，你不介意再帮我们一把，对吧？” 　　“真是一群好队友啊……” 　　阿诺德冷笑：“当初就该把你们都宰了。” 　　“别那么冷酷嘛。” 　　巴巴托斯科科笑着：“我们可是很想你呢，老大……你可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袖，离开第一圣殿多年，大家都很怀念你当年的威风，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呢。” 　　“试试你就知道了。” 　　阿诺德浑身四元素之力狂涌，双目电光烁烁，张开手掌，雷光乍现。 　　…… 　　地下三十尺，一座宽大的墓室里。 　　石棺微微震动，棺门轻轻划开。 　　阿诺德从里面吃力地坐起来。 　　他以手扶额，缓缓平复纷乱焦躁的心绪。 　　刚刚又死了一次。 　　这是失去的第六具分身。 　　七十二魔王彼此互相了解，阿诺德同时对上全力的拜蒙、巴巴托斯、艾利欧格，本身就很是吃力，没想暗处还有顶级魔灵出手偷袭。 　　阿诺德当机立断自爆，避免被活捉的可能。 　　最近他一直东奔西逃，哪儿都有潜伏的刺客，让阿诺德根本无暇多想，疲于应对。 　　罗斯特大陆仿佛被编织了一张看不见的天罗地网，他感觉自己不论在哪，都有疯狂的追杀者冲过来。 　　妈的，到底是怎么了！ 　　最焦虑的是，他完全不知内情。 　　一片迷雾背后必定有着超出自己理解的力量在布局。 　　半神出手？ 　　不，半神哪怕陨落，也不会为了自保而浪费时间，祂们只会贯彻古神意志。古神并无恐惧这种情绪，或者说，祂们对此没有反应。 　　想不通，想不明白。 　　阿诺德突然头皮一紧，一股莫大危机涌入心头，他全力防御，金光乍现，阿诺德脖子上多了一条金光熠熠的绳索，这绳套锁住了他喉咙，另一端在暗处某个人手里。 　　他死死扼住绳索，避免它完全收紧。 　　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华利弗。” 　　排名第六的魔王，华利弗，掌握着近乎艺术的盗窃力量。 　　狮身人华利弗手里拿着金色鬃毛编织的绳，笑眯眯对这位昔日老大说：“时代变了，头儿，以前你很照顾我，这次也会照顾我的，对吧？给其他兄弟不如给我，我不会折磨你的，我你是知道的，只喜欢偷而已。不喜欢虐待。” 　　“好啊，好啊。” 　　阿诺德狞笑，额头青筋暴起，脸部通红：“你这该死的老鼠！竟敢在我背后下手！” 　　“头儿，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话虽如此，华利弗手里的绳子拉得更紧。 　　阿诺德感觉到体内开始变得灼热，血管里仿佛有无数虫子在钻来钻去，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和蜷缩。 　　这种力量是……斯伯纳克的蛆虫术！ 　　“巴尔，安静一些，就这样屈服吧。” 　　一名骑苍白色军马的男人从石墙中走出，斯伯纳克，排名四十三，以蛆虫之术杀人，最擅长瓦解躯体。 　　阿诺德手中雷电闪烁，将身体里的蛆虫绞杀。 　　躯体微微抖动。 　　他低头一看。 　　三根尖锐的长牙洞穿了自己的胸膛和腹部，鲜血汩汩，这三根长牙精准刺中了他的心脏、肺、肝脏，一股毁灭性的力量麻痹了体内脏器。 　　“虐杀就是艺术。” 　　三根长牙后面是一根长杆，长杆也是骨质。 　　手持长牙三叉戟的是一位背生双翅的狗头人，他血红色的眼睛没有一点疯狂，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创作的作品一样。 　　排名二十五，“虐杀者之王”格剌西亚拉波斯，顶级魔灵中的嗜血艺术家。 　　“就你们几个，就想要对付我？” 　　阿诺德面无表情，他脸上、脖颈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纹身，这些纹身就像是某种蚯蚓，互相连接，构成一副遍布全身的图腾。 　　“你们，准备感受君主之王的怒火了么？” 　　…… 　　阿诺德压住胸口伤口，踉踉跄跄走到一个山洞口。 　　要不是动用了本体，刚才说不定就真被那群混蛋阴了一手，暗中还藏了陌生的神眷级战力，自己到底又惹到了什么敌人？追兵简直无休无止，源源不断…… 　　阿诺德对着山壁狠狠捶了一拳。 第819章 氪金的魅力 　　马修这边等了几天，还是没见到消息，不免有点失望。 　　说好的价格到位，古神干碎呢？ 　　他已经将仁王3、4、5号机送到了贪欲交易所，用作购买价。这一笔交易只要开始，就有手续费，三具仁王包含了35%的手续费，简单来说，三具仁王，其中一具就是交易手续费。 　　这还是皮特曼给出5个点优惠的结果，否则更高。 　　阿诺德和以前的敌人不同，他本身就是地狱诞生的第一代，最远古的恶凝聚多年，已成气候，不论力量、谋略、经验都极其丰富。 　　到了这一阶段，只要让他拖延下去，就可能发现马修的手段，阿诺德说不准就有对策。 　　马修又去了一趟巴斯的贪欲交易所。 　　“到底行不行啊？你们真的有在进行交易吗？还是说纯粹为了这一笔手续费，就不管我们这些出资人的利益了？” 　　听到马修的质疑，管理人皮特曼用手帕擦了擦额汗：“马修先生，请消消气，请您放心，交易所一向是童叟无欺。” 　　“您出的是挂单交易，只要挂出，经过交易所背后万魔殿评估，就会给出符合的价格。现在已经不少交易者相应，根据我们后台查证，这些接单者实力强劲，声誉良好，也就是我们的高净值优质客户，请您耐心等待。” 　　“等个屁！” 　　马修一拍桌子：“我们消费者，花钱就是要买服务的！给我拖拖拉拉，到底有没有在执行！这不是经典诈骗吗！” 　　“皮特曼先生，我不是针对你。” 　　马修比了个手势，制止皮特曼的辩解：“我知道你为难，交易所乃至背后万魔殿的运转和你无关。只是这个效率，让我很失望。” 　　见马修渐渐恢复平静，皮特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马修先生，您挂单应该是没有设置时间对吧？一般来说默认是七天之内完成，否则接单就算作废。” 　　“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导致很多交易者接单，但迟迟没法完成交易……” 　　马修听出些许言外之意：“你是说，还有别的办法？” 　　“有的。” 　　皮特曼双手轻轻搓了搓：“最直观的办法，就是提高价格……追加交易筹码，就能够缩短周期，而且会有更多交易者参与进来。” 　　马修摸了摸下巴。 　　他也详细了解过，贪欲交易所虽然亏多盈少，就是一座玛门开的跨界大赌场。但一直以来贪欲交易所都是明码标价，没有拖欠不履行的先例，信誉倒是极好，否则商人们也不会趋之若鹜，赌上身家。 　　既然如此。 　　马修看向皮特曼：“半神，交易所收吗？” 　　皮特曼怀疑是自己听错：“马修先生，你说什么半？” 　　“半神。” 　　“什么神。” 　　“半神……你没听错。” 　　马修笑了一声：“如果我将半神作为筹码，交易所能否在一天之内给我换取交易物呢？” 　　“肯定可以，肯定可以！” 　　皮特曼呼吸急促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罗斯特大陆这一世界里，他就是贪欲交易所的交易员，交易额度越高，获得的分成和奖励越是可观，马修此前给出的筹码已经足够惊人，现在更是要提出半神作为交易物——这可是罗斯特大陆上从未有过的事！ 　　一旦促成交易，皮特曼深信自己必定评级上升，或许可能被提拔到其他更大世界去！ 　　他开始不遗余力引导：“只要马修先生你能将半神送入贪欲交易所，让其进入交易区，就会被看做是交易品！如果是半神作为筹码，诸多世界的交易者都会蜂拥而至！阿诺德绝对会一天之内送到你面前！” 　　“那我先尝试一下。毕竟半神交易，我没有经验，看起来你也没有经历。” 　　皮特曼舔了舔嘴唇：“是的，这种……层面的交易，我从未见过。” 　　“稍等。” 　　赶回庄园后，马修叫出了奥兹和弗洛斯，讲述了整个过程。 　　卖掉半神背箱人，弗洛斯倒是没有意见，它只是觉得，用一尊半神换取控制阿诺德，这交易实在不怎么划算。 　　马修觉得很值。 　　背箱人不同于奥斯塔和奥萝，本身没有什么意志，是纯粹依靠灵格本能的行尸走肉，无法沟通，力量强横，不知何时就会陨落或爆炸。在庄园里本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将这一炸弹卖给贪欲交易所，简直双赢。 　　只是要引导背箱人离开庄园并不容易，祂本能还是想要收纳言灵师，两种本能拉扯下，古神灵格占据了上风。 　　马修想了个简单的办法，将装在播种机里的言灵师一起带上，果然，背箱人就不再抗拒，乖乖跟着一起。 　　一路小心翼翼运送，马修最终带着播种机把背箱人送入了贪欲交易所。 　　他再次钻入交易泡里。 　　“价格调整，半神背箱人，购买活着的阿诺德，一天之内送到我面前，解除他的四元素之力。” 　　马修财大气粗地说：“给我挂单，先到先得。” 　　——已有高净值交易者接单，请尊贵的交易者稍作等待。 　　得到这样的信息反馈，马修心里松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处理掉了背箱人。 　　半神之间，亦有差别，背箱人是里头最麻烦的一类。 　　…… 　　大海上，阿诺德脚踏一头海兽，朝着巴斯的港口飞速赶去。 　　他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贪欲交易所！ 　　马修·俾斯麦就是用这种办法，悬赏让七十二魔王对自己进攻，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让那群魔物敢于对自己这个昔日的头领下手。 　　只要能够进入那里，依靠自己几千年来的丰厚积蓄，一定能够找到重新回归平静生活的办法，只要养精蓄锐，未来必定能够复起，那时候再向马修·俾斯麦复仇！ 　　港口的灯塔已经映入眼帘，灯光洒在海面上，形成一条光芒大道。 　　就在此时，阿诺德发现不对劲。 　　不论他怎么驱驰海兽前进，可和港口的距离没有一点缩短，四周的空间仿佛被冻结了一样。 　　四个幽幽的影子将他围住。 　　一位肩膀上停了一只乌鸦的老者，看起来弱不禁风，他却是圣殿第二位，阿加雷斯。 　　一个脸部是倒三角形的畸形男子，他手里捧着一个颅骨，双眼失明丝毫不影响他观察世间万物，圣殿第三位，瓦沙克。 　　一个嘴角濡血，全身并散出恶臭毒物，圣殿第二十九位，昔日“至上四君主”之一，亚斯塔禄。 　　一个长着公羊头，脖子上挂着一个人头、一个牛头，蛇尾，手中拿着一根长枪，圣殿三十二位，同为“至上四君主”，阿斯蒙蒂斯。 　　阿诺德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阿加雷斯和瓦沙克，是除去自己之外最强魔王，两人联手会非常难缠。 　　“不要挣扎了。”阿加雷斯用老迈的声音说：“那样只会徒增痛苦。” 　　“阿加雷斯，看来你已经忘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模样，我送你的伤口好了吗？” 　　阿诺德气势上一点不输。 　　“无关私人恩怨，这是一场……狩猎。”老对手平和地说：“罗斯特大陆，没有你安身之处。” 　　“就凭你们？” 　　阿诺德大笑。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辅助罢了。”阿加雷斯轻声道。 　　空气里撕开了三条缝隙，三道难辨模样的血红人影漂浮在海面上，阿加雷斯几人顿时恭恭敬敬。 　　“公爵大人。” 　　三个血人面朝阿诺德：“炼狱之王麾下，公爵，血瞳。” 　　“星月。” 　　“无妄。” 　　阿诺德浑身汗毛倒竖。 　　炼狱之王的公爵！ 　　这可是真正身经百战，从使徒死人堆里爬出来，远超普通神眷的铁血战士……他们在其他方面也许有缺陷，但在作战厮杀上，是近乎完美的宗师。 　　公爵至今仅有五位，这就来了三个！ 　　一股深深无力感涌入五脏六腑。 　　“炼狱之王的半神，是炼狱之王的半神！” 　　阿诺德攥紧拳头，不甘地大吼！ 　　“你无需知道。” 　　血瞳公爵说了一声：“捕获你，与你无关。” 　　他手指尖一滴血液落入水中。 　　整片水域沦为血海，万千血手从海中探出，将阿诺德化身的雷球层层缠绕，前赴后继，彻底淹没。 第820章 贵的东西只有一个缺点 　　贪欲交易所一直设在巴斯，早已为商人群体所熟悉，他们虽然知道里面各种交易物都价格不菲，但还是愿意进去交易购买。 　　原因就在于交易所的老板是古神，作为规则和非人格化产物，可以说是最公平的一个交易平台。里面各种项目繁多，利用这一杠杆一夜暴富的也不是少数，商人逐利，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只是针对不同客户***易所开放不同范围的交易门类。 　　像是马修这样的挂牌定制，只会对神眷客户开放，而且交易价格昂贵，交易费也比例高，很少有人使用。 　　“……也就是说，普通商人进去能做的，主要参与里面的股票买卖？”马修问。 　　“的确如此。” 　　皮特曼点头：“不过要到贪欲交易所完成上市，以前只有古德涅维帝国做到，那时候是所罗门王做的申请，以原始股为杠杆换取的大量资源，才带来了古德涅维帝国的迅速腾飞和兴盛。” 　　马修心说原来如此，嘴上继续问道：“在贪欲交易所上市，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呢？” 　　“条件比较繁琐。大体上，以组织形态发展到一定规模，成员数量是一个很重要的考核，此外是发展模式是否具有可持续性，能否有较长时间的投资价值，都是考量的条件之一。” 　　皮特曼解释说：“作为交易员，我们可以提交申请，但最后能否通过审核，还要看万魔殿。” 　　“实不相瞒，我一直非常看好俾斯麦庄园，不知道马修先生您有没有兴趣，我可以写申请，以我的经验和判断，俾斯麦庄园在贪欲交易所上市应该毫无问题。” 　　“庄园是非常优质的组织，具有优秀的长期盈利能力，与自主研发的核心技术和产业，并且带动了整个罗斯特大陆的良性发展，银行业和金融业都因此而蓬勃壮大，简直令人惊叹。” 　　皮特曼开始游说：“一旦完成申请，只需要出20%的股份到贪欲交易所市场，俾斯麦庄园就能上市。也就是说，庄园能保留最多百分之80的股份，经营权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当然如果售出股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除去能够换取一大笔启动资源，上市还能给俾斯麦庄园带来巨大影响力，让诸多世界都了解到庄园这一组织的存在，不论是吸纳人才，还是拓展产业，都是极为有利的。” 　　“不止如此，上市组织在交易所里贷款、发放债券都有专门的绿色通道，便捷高效，护城河也大大拓宽。可以说，一旦上市各方股东都会为了利益，避免俾斯麦庄园经营的滑坡甚至破产，各世界都将有潜在合作伙伴……” 　　“这个问题先说到这里。” 　　马修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上市这件事，对于年轻的俾斯麦庄园来说是一把双刃剑。 　　哪怕要上市也要等到庄园进一步成熟，各领域的骨干都确立了核心价值观，彻底走入正轨之后了。 　　“好的好的……我只是觉得，俾斯麦庄园如果不上市，实在太可惜了。” 　　皮特曼一脸遗憾，突然他目光一怔：“马修先生，您的交易被万魔殿确定完成了，请您去交易所收货。” 　　马修腾地一下站起来。 　　两人一路风风火火抵达交易所的交易区。 　　这里高空中漂浮着大量大小不一的泡泡，这些表面反光的泡泡里装着每一个交易者的交易物，其他人无法观摩。交易者可以将泡泡用一些容器如木箱、罐子带走，避免引人耳目。 　　一个泡泡缓缓降落到了马修身边。 　　透过表面，马修能清晰看到里面有一个中年人。 　　他大概四十岁左右，身体柔韧而精瘦，只是此时处于某种沉睡的状态，身体呈松弛状。 　　星期五扫描对方全身。 　　耳边传来零玖的声音：“生理指标契合度99.922%，该人形生命物为仿生人后裔，根据生理结构数据对比，为‘地狱属’播种机孕育的生命体。意识湍流无法介入，投射失效。” 　　皮特曼咳嗽了一声：“马修先生，这里只能进行交易物验收……意识湍流和四元素规则在这里和外界不同。” 　　马修皱眉：“那带回去之后，如果不符合我挂单的要求怎么办？” 　　“请放心，交易所有一整套的理赔流程，只要七日之内，交易物完好如初就能退货，但交易费不退。” 　　马修心里骂了一声奸商。 　　不过他也是有备而来。 　　“你们过来，认一认人。” 　　诺威尔和福斯特这才从后面上前，两人一看泡泡里的中年人，立即确认。 　　“这是阿诺德的本体。” 　　“以我所知，这就是他本人。” 　　马修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和皮特曼道别后，带着战利品乘坐黑白之龙飞回了庄园。 　　还在空中时，零玖不再被万魔殿屏蔽，开始对阿诺德的意识湍流进行连接和读取。 　　…… 　　俾斯麦庄园主宅会议厅里。 　　马修比了个请：“喝茶。” 　　桌子对面，阿诺德木木地捧着杯子，象征性地呡了一口。 　　“我输了。” 　　阿诺德低声说：“万万没想到，我费尽力气赢了所罗门，却就这么栽在你手里。” 　　他抬起头，脸上都是疑惑：“你到底是怎么让炼狱公爵出手的，五大公爵，哪怕不算半神，也和半神差距极小……三个都过来抓我，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罗斯特大陆上，还有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吗？” 　　“当然有。” 　　马修喝了一口果汁：“只要还有欲望，就有需求。我给出的筹码是，一个半神。” 　　阿诺德睁大眼，嘴唇微张，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要嘲弄一番对方，却觉得那毫无意义，只能保持着最后沉默的尊严。 　　“不信？” 　　马修笑道：“不然你以为，靠什么东西，能让五公爵之三出手，又能让七十二魔王不怕你昔日威势，过半对你追杀？” 　　“原本呢，我想着，出价三个神眷就差不多了，结果他们太拖沓，我就直接拉满，出一个半神吧。” 　　难怪前后追兵陡然不同，阿诺德明白之后反驳：“你不可能掌控半神！灵格只会同步神明意志，哪怕载体有一部分意识也极其稀少……”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滞：“你……将奥斯塔作为交易物？怎么会……祂应该在十天前就灵格消散了才对。” 　　“不是，教宗奥斯塔可是庄园的朋友，怎么会用作交易呢？” 　　马修放下玻璃杯，用毛巾擦了擦嘴唇，递给旁边的索伊：“不过嘛，也有一部分半神比较麻烦，既无法提升罗斯特大陆的生产力，反而本身是一个麻烦和隐患，这样的半神……留着也没什么用。” 　　“背箱人……” 　　阿诺德手指捏紧：“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控制背箱人，骸骨修理者陨落，祂在彻底崩溃之前应该不可能再被控制……哪怕三叉火树都没法让祂毁灭，祂这时候已经断开了意志，只有残留的命令……” 　　“方法是有的，就是比较复杂，今天不是谈这些技术的时候。” 　　“在交易上，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不过这不是它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马修拍了拍手，索伊推了一个餐车过来，上面有一瓶酒，两个杯子，两盘牛排，一份放在马修这里，一份放在阿诺德面前。 　　“这是北方贸易区自己牧场养的牛，香嫩多汁，红酒也是用北方葡萄酿制，不可不品尝。” 　　他将牛排上的迷迭香拨到一边，开始用刀叉切肉。 　　“我读取了你的意识湍流，这样快一点，减少不必要的隐瞒和询问。”马修吞咽了一块牛肉，就着一口红酒：“你要自己过一遍吗？有没有什么细节要补充的？” 　　阿诺德面前放了一个厚厚本子，上面印有密密麻麻的字。 　　标题是《巴尔的前半生：我和一生之敌所罗门的回忆录》。 　　他拳头顿时捏紧。 第821章 巴尔的前半生 　　巴尔是第一代“地狱”，他经历了古早时期与穴居人（地精）的第一次世界战争，彼时天堂正率领族人作战，巴尔则决定北上。 　　寒冷又物种匮乏的北方，既没有穴居人，也没有仿生人后裔，第一代“天堂”忙于建立秩序和捍卫文明，根本无暇他顾——那时候，他还不叫所罗门，以另一个古老的名字行走。 　　巴尔带着自己的跟随者一路向北，经历了种种艰难，猛兽袭击、魔灵威胁、极端恶劣的天气和地理条件，带去的人十不存一。 　　虽然损失惨重，但巴尔保留了他至关重要的两个东西。 　　地狱、人间两具魔棺。 　　地狱本就是他自己持有，人间则是趁第一代天堂对抗穴居人时偷走，至于天堂魔棺……他不知道对方藏在什么地方。 　　死去的跟随者被巴尔放入地狱魔棺，改造成了不死军团，它们不会疼痛和恐惧，悍不畏死，与各种魔灵与猛兽作战，逐渐确立了巴尔在北方的统治地位。 　　巴尔不再约束自己的破坏欲和征服欲，他的不死军团跨入最北边的雪峰与冰川，越过南方的峡谷还海岬，巡卫东部的海岸线，穿破西部的丘陵与群山，他被称之为“北境与东方之王”、“诡计之王”、“堕落统治者”。 　　为了便于统治四方，巴尔提拔了自己最忠实、最强力的三个属下，拜蒙、亚斯塔禄、阿斯莫德，让他们戍卫四方，因此他又联合这三者被称呼“至上四君主”。 　　以卡尔马为核心，整个北方连同大海，都是巴尔的后花园，南部的现萨克森西海岸一带也是不死军团的巡逻地。 　　与此同时，南部和东方更大块面积的古德涅维帝国，城市如雨后春笋般被建立，人口引来了爆发性增长，帝国威严的雏形在第一代天堂手里显现。 　　面对强劲的对手，巴尔没有贸然行动。 　　他深知对方的可怕，那是站在另一条线上的自己，而且天堂比自己诞生早，掌握初期资源更多，不少魔灵都被他掌控慑服。 　　征服东方，目前还太过于危险。 　　巴尔沉下心，不断磨练不死军团，扩大人数规模，增加魔灵种类，同时派出间谍，实时观察天堂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巴尔的重心被迫转移。 　　不死军团在极北之地突然发现了一片新陆地，那里原本应该是一片海域，现在却被冻成了万里冰陆，而且冰层凝结还在不断朝着周围扩张，速度惊人。 　　此外，一堵古怪的高墙凭空出现，恍如一道天堑横在了冰原边界上。 　　高高在上的半神出没，更是让巴尔意识到，必定出现了大事。 　　半神和魔灵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祂们冷酷而果决，漠视规则与伦理关联，某种程度上和巴尔类似，但更加极端，世界上一切存在之物在祂们眼里都与沙砾无异，都是垃圾。 　　巴尔损失了大量不死军，终于抵达了冰原那最核心的地方。 　　那里有一大片地区燃烧着熊熊大火，在寒冷的冰原上肆虐地扭曲摇摆着。 　　这种火很奇怪，一簇一簇的，就像是具有某种奇特的生命，它们呈三叉状，有点像是小树苗，互相融合，又让让想到海底大片大片的红珊瑚。 　　一位身上长满触手的半神站在火焰中。 　　巴尔见过祂，六百多年前曾出现在东部的旷野，观看一个在地上倒立走路的孩子。 　　与魔灵不同，半神身上没有任何四元素波动，就仿佛是不存在一般，但如果试图观察和记忆，头脑里总是无比模糊，只会有一个模糊轮廓的印象。 　　此时，这位半神身上却在片片剥离，祂的皮肤就像是树皮一样在干瘪龟裂，这些裂片在火焰之中渐渐变成灰烬，祂身体充气了一样膨胀起来，扩大到原本身体的五倍后终于爆炸开来。 　　无数光影碎片从半神体内飞溅出来，化作整片天幕下的万千极光，巴尔抓住了其中一缕。 　　他脑子里顿时获得了神启。 　　破碎的这一位半神，是古神低语者的灵格。 　　三叉火树，这东西背后是创生之触！ 　　那是神明头顶的神！是以猎食神明为生的恐怖怪物！ 　　半神灵格破碎，是为了阻断创生之触对神明本体位置的逆向搜寻，近乎于断尾求生。 　　获得了关于神明的情报，巴尔信心暴涨，神也不过如此！ 　　干掉半神原来可以这么容易！ 　　计划改变。 　　巴尔暂时搁置了讨伐古德涅维帝国一事，将所有精力都用于研究这三叉火树。 　　火焰升腾，它没有带来高温，不曾融化冰层，就像是一场梦幻般的泡影，持续地散发出艳丽的光彩。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种种想法在脑子闪过，巴尔发现眼前站了个怪人。 　　怪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斗篷，背上一个灰扑扑的箱子，有点像是拾荒者，又像是某种教派的苦修士。他宽大衣襟下是一具被拼凑出来的身体，僵硬的面部如同死尸，沉默地凝望着火树周围。 　　接着他伸出手，将空中那些尚未消散的光影摘下看，拼凑，一点点还原出一副似是而非的躯壳。 　　那躯壳犹如薄雾，随时可能消散，依稀能看出低语者半神昔日模样，同样是浑身触须，像人形章鱼。 　　巴尔当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在地上找到了火焰的源头，那是一种红色硬壳果，巴尔命令不死军团拾起坚果，朝背箱人投掷。 　　三叉火树对不死军团毫无作用，但一碰到背箱人就火势骤大，熊熊燃烧，被火龙吞噬的背箱人身体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就像是被灼烧的干柴。 　　与低语者半神不同，背箱人被缝合的躯体不断脱落，人皮之下是各种被黏合的骨骼、黄色与绿色的脏器，紫红色的肠和纤细如网状的血管，它在三叉火树中一点点融化，各种零件也逐一化为飞灰。 　　又一半神，灵格破碎。 　　巴尔看着手里的红色种子，内心狂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自己的意志！ 　　他信心满满突袭了所罗门，却遭到了对方反杀，一生之敌得到了万物永寂半神的助力，让他无法反抗。 　　迎头一棒的巴尔被锁入第一圣殿，不得不再考虑非暴力办法来脱离处境。 　　…… 　　“然后，你就说服了所罗门王，一起在寂静之墙外埋伏了万物永寂的半神？” 　　马修放下刀叉，打了个嗝。 　　“是的……不过那家伙本来也厌恶神明，只是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巴尔脸上露出一抹嘲弄：“他和我一类的，只是我们通过不同的手段来对付这些神。” 　　马修心说这倒不错。 　　仿生人文明曾无比强盛，以神明作为研究素材。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马修看着面前人，笑着说：“要么服从俾斯麦庄园安排，以发展合作的方式推动社会进步。要么，我会为了避免罗斯特大陆文明被毁，将你销毁。” 　　巴尔吃了一口牛排，彬彬有礼地说：“你知道吗？肉食动物，永远充满攻击性，哪怕被圈养，也随时可能反噬主人。” 　　“我知道。” 　　马修点头：“但我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肉，以及释放攻击野性的目标。哪怕是一张废纸，也有它的用途。” 　　“那么祝愿，您永远健康长寿。”巴尔举起杯子：“我的主人。” 第822章 特派员同志 　　如何处理巴尔，俾斯麦庄园高层一直存在分歧。 　　以吉赛尔为首、惠特曼、芙兰朵露等人建议将巴尔作为被研究对象，以特殊手段管制。简而言之就是将巴尔定位成实验素材，从学术上来看，巴尔是第一代地狱，肉体和意识湍流都具有极高研究价值。 　　另一派以帕梅拉、布鲁克为首，包括斯派德、兰尼夫人、雪莱夫人在内，都强烈建议处死巴尔。她们认为巴尔具有先天的破坏倾向，加之狡猾隐忍，是一个随时可能引发的灾难源，人道毁灭是最稳妥的应对策略。 　　素材派和厨师派吵得不可开交，后面变成了吉赛尔和帕梅拉的又一次正面冲突。 　　马修也被搞得头疼，这两位一直都是职场竞争关系，外部压力大时她们能够摒弃前嫌，可到了具体方案时经常会有争端，这次大吵是这两年积累到一定程度的释放。 　　这时候，向来开会不怎么发言的喀迈拉提出一个想法。 　　“巴尔价值很高，这毋庸置疑，他本身是破坏欲和征服欲的一种极端体现，而且具有特殊的感染力，如果在秩序建立的世界里，会造成源源不断的灾难……不过如果放在一些特殊场所，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喀迈拉嘿嘿笑着：“诸位，我有一个大胆设想，现在深渊是庄园难以踏足的区域，那里也是深渊产能站的源头。也是庄园最难以触碰的区域……” 　　马修眼睛一亮。 　　他立即对接上了喀迈拉的思路：“派他去深渊，和暴君汇合。” 　　“就是这样。” 　　喀迈拉摸着脖子：“深渊有数位原神，秩序混乱，那里是一个不断冲突和变迁的特殊世界，但这种局面就是不破不立，越是颠覆性，越是可能带来一个新局面。” 　　“以我看，巴尔如果作为庄园的‘特派员’和暴君汇合，以暴君多年耕耘深渊的本地信息和如今储备，加上巴尔蛊惑、诡计、颠覆性的手腕，他们两应该会很谈得来，目标也会一致。” 　　马修脑子里已经想得更远。 　　巴尔和暴君的恶人联合，应对深渊不断变化的挑战将会更加自如。 　　暴君有野心，巴尔有欲望，深渊足够大，容得下他们的疯狂计划和各种尝试。 　　更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由于深渊的特殊性，与罗斯特大陆先天割裂，反而不容易出现直接的利益冲突。长远来看，庄园也必将会踏足深渊，巴尔生存能力强，拥有丰富的造反和阴人经验，是最合适的特派员。 　　巴尔被派到深渊，还有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处，他能制衡暴君，避免后者可能的小动作。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确保巴尔听话，哪怕只是大方向上的。” 　　喀迈拉挠了挠头：“这一点我实在没想到解决办法。通常可以将他归化为炼狱之民，这样就能掌控，可据我所知踏足深渊之后，炼狱之口是无法开启的，那里是被炼狱之王封锁的地带。那样就毫无意义了。” 　　他有些纠结：“其他阵营，奥罗小姐从不踏足深渊，数星者只会招募交易员……古神们都不会触碰深渊，完全由炼狱之王处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阵营绑定巴尔，难以对他限制。” 　　“有办法！” 　　吉赛尔和帕梅拉齐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还是吉赛尔继续说道：“诚然如你所说，古神们是不会踏足深渊，因此麾下神眷也好，使徒也罢，都不会进入那里。强行踏足深渊，相应权能武器也无法投影。但还有一个特殊阵营，是能做到的。” 　　喀迈拉有些吃惊：“倪克斯？祂可是从深渊逃出来的……还能让祂回去吗？” 　　“不用担心。” 　　吉赛尔手指一点，星期五2号分机漂上半空：“现在倪克斯已经可以看做是一种全新的神明形式，祂的力量和意志通过零玖的方式进行展现。下面请一边听我陈述，一边看影像。” 　　星期五在会议桌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球体，球体表面有密密麻麻的小绿点，每一个点都互相连接，最终汇总到了求体外的一个方块上。 　　这个方块，就是零玖所在的卫星哨所。 　　绿点是能够接收到零玖信息的各种终端，即巫术计算机、魔能手机以及有线与无线基站。 　　零玖既保留了传统半神的意志投射和同步，又充分利用了劳动者文明的信息工业技术，结合出了一套半神信息化覆盖之路。 　　概而言之，零玖是建立了一个动态的数字信息网络，任何在网络里与祂链接者，都会归结为信徒，只是不同登陆者按照权限，分成了游客、注册用户、版主、管理员四类。 　　游客对标信徒，只能访问有限的公开信息，获得最基本的响应和回复。 　　注册用户对标普通使徒，拥有敏感信息的获取权限，并且能够在网络里发言，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版主则类同神眷，他们数量极少，拥有删改信息的高级权力，并且能够开辟出一些特殊的亚板块空间，用以规划、区分、隐藏各种类别与属性的信息。 　　零玖和马修是唯二的两个管理员，持有最终极的关闭和重启权限。 　　事实上，这一网络已经逐步进入罗斯特大陆。 　　只是考虑到一些不可知风险，目前是内测期，仅对注册用户开放，游客是无法访问的。 　　注册用户，即按照零玖的规则上传自己个人信息，并且同意零玖的读取和接收，承诺所获取的信息和知识将用于全人类的发展，零玖享有永久性监督权，有权按照规则警告、禁言甚至销号。 　　现如今，零玖的“罗斯特大陆互联网”已经进入了俾斯麦庄园、黑铁堡、科西嘉庄园、北方联合学校、秘银工坊等核心合作伙伴，零玖也被称之为“网络女神”。 　　经过不断引导和数据架构，倪克斯的意志投射也彻底融入了这一互联网中，在这一不断扩张的数据世界里，按照原神本能搜寻原初。 　　黑暗时代的结束，已经不远。 　　“……基于零玖这一女神的存在，我们网络世界可以进入任何其他世界，只需要有终端，倪克斯的意志投影就能作为通道。” 　　吉赛尔语速极快：“首先让巴尔成为炼狱之民，这样有一个基本约束手段，然后让他成为注册用户，经过改造的修罗1号就是最适合的接收终端，巴尔可以带一些巫术计算机和魔能手机，作为备用方案。” 　　“哪怕有什么问题，他也能通过网络及时反馈，我们这里就能给出及时补给。” 　　原本是喀迈拉一突发奇想，在吉赛尔的补充下渐渐细节丰满，具有了极强可行性。 　　马修将巴尔转换为炼狱之民，征召之后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由你当俾斯麦庄园的特派员，参与深渊后方的发展、宣传工作中去，给它们带去网络，要深入群众，打破旧藩篱，将更多深渊群众从原神们的控制下解救出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巴尔怀疑是自己听错：“你真放心我单独出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马修一脸正气。 　　一旦习惯了网络女神的便利和助力，那就是网瘾重度患者……就像进入现代社会后，强行让你自废双臂、刀耕火种，没人能接受。 　　时代浪潮汹汹而来，谁也阻止不了。 第823章 女神照耀深渊 　　炼狱主战场，入目之处遍地疮痍，残肢尸骸碎片随处可见，这里是炼狱与深渊最激烈的交战区，每时每刻双方都有战斗成员被投入进来，经年累月的绞肉战中，能活下来的都是精锐。 　　每一块阵地都在进行生死之战，四元素之力响彻群山，咆哮与哀嚎也遍布平原。 　　偏偏有这么一小块区域，仿佛隔绝了周围一切嘈杂，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周围有专门的狼骑兵巡逻，保持警戒，任何深渊生物一旦靠近警戒区，就会被狼人们以狼铳轰杀至渣。 　　卫兵拱卫的中间，有一张大圆桌，三人围绕圆桌而坐。 　　“今天，我请大家吃火锅。” 　　马修系上餐巾：“深渊食材种类不多，很难还原火锅的本来味道，火锅是庄园的特色，不可不品尝。” 　　巴尔一向胆大包天，连神都敢视作猎物，也没什么不敢吃的，当即抓起长筷，有些笨拙地烫羊肉片。 　　暴君延续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马修先生，今天是……” 　　“给你介绍一下。” 　　马修用毛巾擦了擦嘴：“旁边这位，就是俾斯麦庄园的特派员，他将会辅助你，一起开展深渊统战工作。” 　　暴君早已偷偷观察，这特派员看起来平平无奇，四十岁左右的人类，没有任何四元素波动，难道只是纯粹动脑子的……看来，他真的是来辅助自己的。 　　“因为一些特殊情况，特派员现在失去了力量，就和普通人一样。” 　　马修不紧不慢地解释：“特派员经过种种风浪，真实身份是七十二魔王之首的巴尔，曾经所罗门王的死敌，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之处在于，他拥有丰富的迂回、斗争经验，擅长发动群众，具有管理大型组织的多年经历，是一个不错的创业型人才。” 　　有一说一。 　　开荒创业这件事，交给巴尔还真是物尽其用，荒凉的北地曾在他手下威势逼人，与古德涅维帝国隔海相望。 　　所罗门王更擅长经营发展，细化规则，建立体系，两者擅长方向不同。 　　“请多指教。” 　　巴尔文质彬彬地说。 　　“客气，客气。”暴君也谦虚道：“深渊环境艰苦，物资匮乏，巴尔先生过去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已经有了暴君庄园，但一切基本上是从头开始。” 　　“白手起家，也代表了无限可能性。”巴尔毫不在意。 　　两人稍微交谈了几句，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马修这才继续说：“本次巴尔辅助你，一方面是庄园考虑到深渊形式极端复杂恶劣，你需要一个擅长规划和管理的副手，另一方面是，庄园构建出的‘罗斯特大陆互联网’已经初步完成，可以投射到深渊。” 　　“星期五，展示。” 　　星期五1号分机开始对暴君展现了半神网络的神奇之处，让后者一脸惊骇。 　　“投射到深渊的半神之力……” 　　“创造出的一片异世界……” 　　“连接罗斯特大陆的动态信息……” 　　“游客，注册会员，版主，管理员……” 　　每一条信息都超出了暴君过往经验和认知，让他不得不反复询问细节，以确定其中基本原理和有效性。 　　经过一个小时的仔细请教，他知道得越多，越是心里恐惧。 　　俾斯麦庄园是制造了一个人工半神，现在正要将半神逐步进化，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网络女神”。 　　开辟出一个新世界，建立属于女神的神国，各个世界都能进入其中，成为游客就是她的信徒，愿意成为注册用户，就已是她的使徒，为她的力量添砖添瓦……这比起昔日的使徒、神眷都要快速得多，而且悄无声息就能囊聚各世界的精锐。 　　作为蛰伏多年的野心家，暴君很清楚，越早获得女神之力和权限后来人越难以追赶。 　　深渊不再是被封闭的孤岛，有了罗斯特互联网，各种深渊高等生物都能通往各界，与不同群体沟通交流。 　　要变天了。 　　“这一批设备，都是庄园精挑细选的。” 　　马修指了指身后。 　　后面是两辆多功能巡逻车，车内装了五台第一代巫术计算机，十二部最新的小蜘蛛魔能话机，以及两座无线基站，若干备用和更换的材料。 　　“还有经过改造的修罗1号，作为人形巫术计算机，可以随时跟在你们身边，与我们联络。” 　　“另外，仁王7号机也调给你们使用。” 　　暴君忍住内心的激动，赶紧说：“谢谢，谢谢马修先生，我一定鞠躬尽瘁，为庄园死而后已。” 　　“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 　　马修笑着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保持联络，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努力。” 　　“一定一定。” 　　暴君附和说。 　　倒是巴尔，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再确定一下，第一阶段，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将女神的力量尽可能传入深渊，以打下群体基础，对不对？” 　　马修点头：“对，具体方案，你们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 　　三个月后。 　　看着变换翻天覆地的暴君庄园——不，现在应该叫做“恶魔谷”，暴君一脸惆怅。 　　不到一百天里，庄园规模扩大了十倍，蛇人、小魔怪、植生羊变成了庄园成员的中坚力量，它们在各自的工作区勤劳干活，以获取美味的食物和充裕的力量补给。 　　恶魔谷是深渊高等生物之间的暗号，也是巴尔想出来的主意。 　　这也是如今暴君庄园的核心竞争力。 　　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靠近后以低沉的声音说：“恶魔谷，一小时。” 　　暴君比出一根手指：“价格不变，100个小魔怪，或者10头蛇人，或是类同的等价物。先交钱。” 　　那人挥了挥手。 　　后面出现十个被绳子系住脖子和双手的蛇人奴隶，它们眼神凶狠而冷漠，浑身散发出难驯的野性。 　　“请。” 　　暴君做了个手势：“祝您愉快。” 　　对方从他身旁经过，跨入后面的宏伟石宫——这就是恶魔谷。 　　等顾客进入后，蛇人统领过来拎着这一队奴隶离开，这里有一整套流程，刚来都是抗拒的，慢慢才会体会到其中的好处。按照巴尔的提议，各种族自治，减少了族群之内的职场霸凌和群体对抗事件。 　　暴君回头看去。 　　恶魔谷是一座高大建筑，外部被雕刻成长角恶魔状的头颅模样，看起来充满邪性和压迫感，上面还冒着黑色和黄色的浓烟。 　　这也是巴尔的规划。 　　深渊之地，各种深渊生物就吃强狠这一套，过于内敛低调只会被看不起。 　　巴尔让小魔怪们到处宣传。 　　“恶魔谷，恶魔谷，弑神之地恶魔谷。” 　　“万恶之源的恶魔谷开启了，最先进入的，会得到恶魔之王的青睐，获得比拟神明的力量！” 　　“万王之王，罪恶之主，比深渊更深邃，比堕落更冷酷，比原罪更沉重，伟大的恶魔之王正从恶魔谷里复苏！” 　　…… 　　当然，如此夸大其词的留言，在深渊高等生物那里只是一笑置之，但印象已经留下了。 　　没多久果然有忍不住的，前来恶魔鬼，试探性进入后，就体会到了网络女神带来的各种疯狂信息。 　　恶魔谷里的确有恐怖的存在……网络上各种人才都有，发出一个帖子询问如何解决自己的四元素滞涩，很快就得到了网络女神响应，并且还有很多注册用户给予帮助和留言。 　　有询问如何变强的，女神根据不同情况也给出了详细的建议和意见，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机遇。 　　很快恶魔谷就在深渊高层小圈子里传开，大伙儿嘴上不在乎，都偷偷去恶魔谷上网。 　　由于位置有限，还得提前预约，不过好在价格不菲，倒是不怕低等生物来占位置。 　　里面的老哥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吗，还有女神一对一指导，深渊高等生物们超喜欢里面，深渊注册会员已经高达179名，还在持续增长。 　　暴君心中郁闷。 　　我以为他来是辅佐我的看……现在怎么我变成了恶魔谷的网管，庄园反而被巴尔那家伙做主了。 　　他有点想不通。 第824章 南北双星 　　同样三个月后，两部由《南北联合传媒》制作发行的魔影，《龙族假日》《热情似火》正式分别在埃里克城剧院、科尼大剧院上映。 　　马修和吉赛尔参与了《龙族假日》的首映式。 　　这部片主演原本定为玛丽莲和斯派德，此外还有女二号黑龙，故事讲的是一位王国公主与一个共和国记者之间在龙岛一天之内发生的浪漫故事。 　　原本记者是采访龙族黑龙，结果遇到了出访的王国公主，将吃了安眠药睡着的公主误会带走的一连串故事。 　　结果斯派德因为盘丝洞区事务过于繁重，不得不中途推掉，这让玛丽莲很失望，她本就是想要和斯派德演对手戏来的，于是也放弃了女主角一职，转投另一个剧本《热情似火》。 　　《热情似火》是由阿雅克肖庄园出版部筹办，讲的是两个躲避黑帮追杀的乐手男扮女装，与乐团魅力女郎发生一连串啼笑皆非的故事。 　　两个年轻的英俊演员，长得很让玛丽莲喜欢，她就奋不顾身投入其中了。 　　不得已，俾斯麦影视部负责人雪莱夫人亲自游说，终于让蜘蛛乐队的奥黛丽抽出时间，来参演《龙族假日》的女一号。 　　好巧不巧，斯派德这时候也完成了基本工作，匆匆过来道歉，继续拍摄。 　　这一系列的发展让马修啼笑皆非。 　　还真是那个世界线收束，《XX假日》还只能奥黛丽来演是吧？ 　　公映这一天，马修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巨大晶块荧幕上的《龙族假日》。 　　四下黑暗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地球，回到那座自己蜗居的城市里，置身于一座电影院内，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乡世界。 　　马修渐渐将注意力回到魔影本身。 　　奥黛丽的表演非常自然清新，她文艺优雅的气质和公主形象完美契合，经过化妆后更是魅力四射，与本就英挺俊美的斯派德爆发出浓浓的情愫，让剧院里男女都一阵赞叹。 　　影片上映后，除去《文汇》推崇，另外两个报纸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奥秘》说：“《龙族假日》里对手戏火花四射，是对谦谦君子和窈窕淑女之间童话爱情的最完美诠释，令人动容，值得每一个人为此发起一场旅行。” 　　《魔术》评论：“龙岛一日虽短暂，可是轻松惬意的时光让他们体会爱情甜美。虽然最终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和职责没有走到一起，但龙岛成为他们永久爱情的象征，就像龙族一样，爱情永不消失。如果你对爱情有所希冀，那么就去看《龙族假日》吧。” 　　不止如此，奥黛丽的发型与衣着还获得了广大女性的青睐和模仿，掀起了新一轮的时尚潮流。 　　另一边，科尼《热情似火》的上映也获得了大成功。 　　笑料不断的剧本，以及玛丽莲娇俏性感的表演，更是获得了大量票房，《龙族假日》上映一个月票房约为15万金币，《热情似火》却超过了27万金币。 　　然而《热情似火》的评价却只是平平，《奥秘》和《魔术》都将其评价为有趣的喜剧，但仅此而已。 　　不止如此。 　　两者在票房和文化影响上的割裂，更显得泾渭分明。 　　《龙族假日》票房一直输，但艺术影响力逐渐遍布五国，各国女性都知晓这个名字，各大商店衣橱里都有奥黛丽的同款长裙和无袖衬衫，奥黛丽短卷发也成为人人喜爱的款式。 　　《热情似火》赢了票房，可讨论度并不高，基本上围绕着玛丽莲的好身材和艳丽进行，是更加直接的美色和喜剧刺激。酒鬼们经常说，要是玛丽莲那种女人陪我，我愿意为她戒酒。 　　魔影第一代一姐之争至此开启。 　　北有奥黛丽，南有玛丽莲，两人一个文艺含蓄，一个直接大胆，定位人群也有着明显交叉。 　　这倒不是巧合。 　　马修此前就和科西嘉商量过，要做差异化。 　　《龙族假日》内核上是文艺爱情，《热情似火》只是老少咸宜的喜剧，这样互相之间避免类型重叠，也为以后魔影各种类型片开路。 　　后续因为拍片的事，马修没少头疼。 　　《龙族假日》上映后，奥黛丽被走到哪都有的疯狂粉丝们吓到不敢出门，蜘蛛乐队的表演更是变得麻烦起来，她一度想要躲到俾斯麦庄园隐居，好在雪莱夫人不断给她做按摩，才让奥黛丽慢慢习惯了这种被人关注的生活方式。 　　后续排片中，奥黛丽也变成了最受瞩目的女演员，她婉拒了很多片约，开始系统化学习戏剧，毕竟是半路出家，不能一直靠运气。 　　这还是小事。 　　为了这部片，四公之一的奈特米尔上门。 　　她笑眯眯说：“马修，那个女人居然和斯派德演情人，我对她很有兴趣，给你打个招呼。” 　　马修：“……” 　　疯狂的前女友真是不讲道理的。 　　不论好说歹说，奈特米尔就是认死理了一样，就是不松口。 　　马修心里大骂神经病。 　　一个四公不要脸，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没办法了，只能请出斯派德。 　　斯派德单独和奈特米尔谈了一夜，第二天，奈特米尔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之前她还对马修说：“《龙族假日》很好看！一定要让奥黛丽那姑娘出更多的片，我看好她，下次首印记得给我票。” 　　马修去问斯派德：“搞定了？” 　　“请放心，她不会再乱来了。” 　　斯派德一脸忧郁。 　　马修试探性问：“你们……复合了？” 　　“不。复合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复合。” 　　斯派德坚定地说：“只是我们约定了做夜晚情人，除非双方都不再有兴趣……” 　　马修懂。 　　夜晚情人，就是P友的另一种说法，源自科尼。 　　这种关系十分扭曲，逼得斯派德难以有正常的恋爱关系，与其说奈特米尔是喜欢斯派德，倒不如说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简直孽缘。 　　玛丽莲那边，事业得意，情场失意，据相关人士透露，她看上的两个搭档男主，原来是一对情侣，男男情侣在阿基坦并不少见。 　　继追斯派德无果后，玛丽莲感情上再次遭到重创，于是疯狂拍片，想要用工作麻痹痛苦。 　　昔日的两个好友，奥黛丽和玛丽莲，一起加入俾斯麦庄园，一起成为南北传媒的女星门面，她们私交依旧很好，但在立场鲜明的粉丝口中，她们就变成了荧幕上的一生之敌。 　　两部魔影大火，却没人知道，第一代龙族少女组面临解散。 　　这也是马修一早就计划好的步骤。 第825章 跨界新开端 　　“我知道，最初我在龙岛公布的安排，你们是有意见的。” 　　马修看着会议厅里五名少女形态的龙族，有些略带歉意地说：“听说背后还有人说，这是纯粹为了满足我个人的癖好，成立一个这样取悦大众的女团，对向来骄傲的龙族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让步。” 　　“我的目的一点没变，搞出‘龙族少女’就是为了让龙岛以最快速度和罗斯特大陆接触，消除人们心中对龙族的恐惧，减少种族隔离。” 　　宣传就是这样的东西。 　　说过一百遍的东西会让人熟悉，继而变成标签化。 　　过去，龙族在五国的代名词是“恐惧”、“强大”、“残忍”，现在民众谈及龙族，更多是龙族少女，龙女这样的下意识反射。 　　文化引导就是一种软宣传，将一些倾向和价值观潜移默化融入每一个观看者的脑子里，他们很难理解发现。 　　以龙族少女的巡回表演来说，她们每次都是以本名出现，而且一再声明，她们全部都是真的龙族，却引来大家的欢呼和笑声——粉丝们当然不会相信，但却以一种少女形象软化了大多人对龙这一概念的固有态度。 　　“……我设想过很多方案，这一条是最具有可行性的。” 　　马修认真地说：“形象宣传有一个3b原则，即漂亮女性、小孩、动物，少女这一形象既包含了漂亮女性，又因为年幼和小孩接壤，相对而言最容易被接受。” 　　“第一代龙族少女组成立至今，刚好9个月，按照最初我的计划，到现在应该毕业了。” 　　他笑了一声：“你们可是龙岛的代言人，这九个月辛苦你们练习唱跳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可以恢复真身，不论是回龙岛参与当地建设，还是留在庄园从事你们感兴趣的项目，都按照个人自由。” 　　龙族少女们面面相觑。 　　长老歌莉娅和蓝龙都一再给她们解释过，不过她们心底始终是不怎么相信的，贵族总有些古怪癖好，尤其是对少女。 　　没想马修搞出这些东西，还真是为了宣传龙岛和俾斯麦庄园一体化。 　　歌莉娅这时候也说道：“第二代的龙族少女海选已经完毕，都是普通的年轻少女，随时可以补上。” 　　“毕竟是第一代退役，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可以举办一个退役表演。”马修建议：“毕竟五国粉丝一直都在支持你们，也算稍微回馈一下吧。” 　　黑龙心情复杂。 　　最初被拉入龙族少女，穿上小裙子跳舞比心什么的，她只觉得想吐，后来就变成了一种职业化营业。台上甜心少女，台下酗酒恶龙，她感觉自己出卖了自己的初心。 　　可随着后来一次次演出，看着台下男女狂热呼喊自己的名字，给自己鼓掌和举灯，不由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不同于击溃强敌，敌人的呜咽，不同于掠夺宝物，带来的满足，这种感觉更加持久强烈。 　　握手会时，有几个贵族甚至卖掉了田产和房屋，就是为了远道而来和自己握手，告诉自己，他们永远支持自己！自己是最棒的！ 　　他们主动将最珍贵的宝物送给自己！ 　　这比起抢要更愉悦和有快感。 　　黑龙痛苦地发现，自己爱上了台上的表演，完蛋了，被马修那家伙给控制了！ 　　她一边咒骂马修不要脸，一边享受这种特殊的征服方式。 　　现在龙族少女真要解散了，黑龙只觉得怅然若失。 　　“早就不想干了！哈哈哈哈！谁想穿那个鬼裙子谁去！不是为了工作谁想要在上面唱唱跳跳！” 　　白龙温特仰头大笑。 　　马修问她：“你要回龙岛吗？” 　　“不回去，回去干嘛。” 　　白龙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我要去公安部，我要操作替身战士，真正的龙族，就要在战场上展现力量！” 　　“行。” 　　马修点头，看向其他几位：“你们呢？” 　　剩下几个里头，蓝龙最不用担心，她本就是神眷，将会和庄园配合，将罗斯特大陆互联网布在龙岛上，把那边做成一个罗斯特人和龙裔都可以自由往来的枢纽中心。 　　绿龙杰德犹豫了一下：“那个……我想要留南北联合传媒的影视部写剧本。” 　　其他几个龙族却不怎么意外。 　　绿龙一直很机灵，鬼点子多，她如今想要进入幕后，将她脑子里那些奇思妙想写出来，再放到荧幕上，好像也正常。 　　“行，不过写剧本很辛苦，淘汰率很高，写一个能上映的本子很不容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影视部只看专业水准。”马修提醒。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绿龙微微仰起头：“几百年来，我一直构思了几千个故事，都刻在龙岛上，每一个都很棒！” 　　“那祝你好运，希望早日看到你的作品。”马修笑。 　　银龙席尔瓦挠挠头：“那个……其实我还挺喜欢台前唱歌的，不过我想要试试以男性身份重新出道。” 　　马修说：“没问题，不过这方面要问歌莉娅，包装策划都是她一手操办。” 　　歌莉娅微笑：“那具体我们下来再聊，目前的确有挖掘一些歌手的想法。” 　　“真的吗？太好了！”银龙高兴了起来。 　　马修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黑龙身上。 　　这位对女团意见最大。 　　“我……” 　　黑龙提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还想再跳一年！” 　　会议厅里一片死寂。 　　马修眼神古怪。 　　没想到还真有一个想当偶像的龙族。 　　“你愿意的话，我是很高兴的。”马修如实说：“客观来讲，龙族少女组里你的人气一直最高，很多人喜欢。希望你做得开心，不过也不用勉强自己，你已经为龙岛牺牲了很多了。” 　　黑龙低声说：“最后一年，一年后我就会退团，全身心投入魔影拍摄。” 　　歌莉娅则是摸了摸她的胳膊：“辛苦你了。” 　　第二代龙族少女组将会以黑龙为ace组建，同样总数5人，不过这次引入了练习生机制，根据观众喜爱程度决定最终成员。 　　即是说，第二代只有黑龙是绝对C位，其他新成员都需要经过市场的检验。 　　安排完龙族女团后，马修看向蓝龙：“龙裔那边情况如何？” 　　蓝龙非常熟稔地说：“各龙裔的摩擦都大幅度减少，各部都在积极探索蜥型界，有合作，也有摩擦，总体趋势还不错。” 　　“那就好。” 　　马修稍微放心：“要欢迎一部分抱着学习态度的龙裔到龙岛，到俾斯麦庄园来，要让他们深造，学习这里的文化和技术，回去更好地促进蜥型界发展。” 　　“现在庄园出台了两个特殊奖学金，一个是鼓励发明创造，一视同仁；另一个就是专门对炼狱、蜥型界、阴影王都的求学者，前几名给予高额奖学金。” 　　蓝龙有些担心：“这样区别对待，会不会不太好？” 　　“任何政策都有利弊。” 　　马修解释说：“同是学生，但基础有好坏，落后地区应该得到一定程度的扶植。再有是，这一政策有利于跨界发展合作，龙裔、炼狱之民、阴影生物可以补充罗斯特大陆的劳动力，罗斯特大陆的商品能够在其他世界大量出口，促进文化快速融合……关键在于，主导权、话语权、解释权都在俾斯麦庄园，所以这些方面让利是扩大影响力的一种方式。” 　　这背后是一个很现实的政治利益衡量。 　　能通过考试到俾斯麦庄园和北联求学的龙裔，在龙裔群体里基本是精英，这样的群体接受俾斯麦先进文化和理念，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回去后潜移默化传播，很多东西推广起来就会轻松多了。 第826章 我本来是拒绝的 　　两个月后，马修正式邀请奥萝到庄园。 　　这位冥界之蛇半神依旧一成未变，倒是祂的女性容貌，令马修一直很疑惑。 　　龙族一向骄傲，为什么奥萝会以女人模样出现？ 　　“这很煎蛋，在不同个体眼里，我拥有不同的形态。”奥萝毫不在意地说：“于龙族眼里，我是龙形，在你眼中，我是特定女性外貌，这是冥界之蛇意志的一种特殊映射，能够根据个体特征进行微调自我，投影到你们的意识认知中。” 　　换而言之，真实的奥萝并非是眼前御姐，只是一种冥界之蛇为了更加容易理解对方的拟态。 　　这倒是和马修此前计划的“龙族少女”计划有着某种共性。 　　说到底，人也好，龙也好，终究是自本位，只能理解和自己相似的物种形态。 　　“奥萝女士，这次主要是想要履行之前我的一个大胆承诺。” 　　马修郑重地说：“可以替代你原本躯体的机体，庄园已经研发成功，通过了临床六轮体测，确定可以应用。纯粹机体强度上，比黑白之龙强，超过四公层面的普通神眷，应该会比你现在的身体具有更好的耐磨损能力。” 　　奥萝只是哦了一声。 　　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背箱人的意识湍流波动消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情况比较复杂……” 　　马修说起这事变得很小心。 　　怎么说奥萝也是半神之一，自己前不久才贩卖了一位半神，很可能会让对方不舒服。 　　没想奥萝听了之后，眨了眨眼，脸上第一次露出畅快的笑容：“你可真能干。” 　　这话马修实在听不出是阴阳怪气，还是真的夸奖。 　　马修只能当是夸奖，继续说道：“形势逼人，不得不这么做。骸骨修理者早已陨落，背箱人情况特殊，没有自我，意识湍流只有古神意志残留的命令，毫无理由地改造弥留之际的各种生命，这非常危险。” 　　“俾斯麦庄园现在没法安全处理隔离半神，将它交给贪欲交易所是目前最适合的策略。” 　　“背箱人……我不在意祂的结果。” 　　奥萝纠正马修：“我关注的是，你不仅将一位半神当做商品卖掉，还从祂那夺走了原初，这闻所未闻。” 　　马修脑袋开始痛了。 　　半神的麻烦就在这，祂们认知边界远超普通人理解，想要在信息层面瞒过是一件太难的任务。 　　“……那个，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马修赶紧转移话题：“古神的诞生，最初是不是就是一个天然的原初呢？” 　　“为什么会这么说？”奥萝反问。 　　“因为我经过观察发现，古神更像是一种……融合体，通过寻找原初，将其拼接融入本体。” 　　马修整理着头脑里的思绪。 　　相关的各种猜测，早在第一次见到半神奥斯塔时，就不可抑止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原初符合古神本身的多重特征，无人格属性，象征某一子类概念的集合，并且依靠意识湍流的纽带作用……放大完善之后，不就是原神吗？ 　　按照这种说法，原初就是古神或原神的幼体雏形，神捕获融合原初，就是完成同类吞噬进化之路。 　　逻辑上似乎并无问题。 　　马修询问过奥兹，他无法回答，因为万物永寂早已陨落，他只剩余残留意志投影，没办法同步到古神本体的信息。 　　现在只有奥萝具有这个能力。 　　马修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你的猜测基本无错。”奥萝给出了肯定：“所谓原初，就是原神与古神的基理形态，通过契定符合特定条件的原初，以达到最高的同伦层面，完成自我完善，这就是捕获原初的基本内在逻辑。” 　　“古神之中，有达到同伦的吗？” 　　“不知道。” 　　奥萝摇头：“可以确定的是，同伦必然是超出大多古神现今层面的。由于并无与同伦古神有交互，冥界之蛇这里没有相关情报。” 　　在这个基础上，马修继续做出大胆推论：“那‘创生之触’会不会就是同伦？” 　　奥萝一愣。 　　“我是说，你看啊，古神捕获原初，原初是原神的起点，原神之中孕育古神……更高层面的同伦，以契定层面的古神为食，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马修轻声说：“这不是纯粹的猜测，我的论据就是两个覆灭的文明，仿生人文明、劳动者文明。” 　　仿生人文明盛极一时，他们发明“驭神五件套”，建立改造自我的完善体系，将群体内部划分成多重属性，驭神属用以充当承载古神意思投射的器皿，零玖这样的个体，在以前有很多。 　　以半神和古神为研究样本的仿生人，毁于内部分裂和战争，他们已经达到了普通文明的巅峰，古神和原神都是他们可以利用的资源。 　　继承仿生人文明遗产的劳动者文明，按理说会沿着前辈的路线，继续深入挖掘古神的价值，可他们却毁于一个不明古神。 　　——不明古神入侵，禁止返回！ 　　群星之间，响彻着劳动者文明的警告。 　　那所谓的不明古神，必定有着远超普通古神的力量和形态，以至于让劳动者文明无法抵抗，瞬间崩溃。 　　劳动者文明能研究和捕获契定层面的半神和古神，却被不明古神毁掉了文明……足以证明，入侵者和契定完全不是一个等阶。 　　再结合寂静之墙外，三叉火树点燃了半神，让古神本体遭到毁灭。 　　最大可能性是，创生之触和那不明古神是同一类，甚至就是同一个。 　　“……” 　　奥萝沉默了片刻：“冥界之蛇也不清楚创生之触的详情，近距离触碰它的，都已经不再存在。” 　　现在问题在于，创生之触就如黑洞，靠近就会被它发现和吞噬，太远又无法确定它的具体形态。信息无法回传。 　　马修心里微微失望。 　　看来，走得最远的还是仿生人文明。 　　或许得去找到零玖，看能不能从仿生人那里获得一些提示。 　　马修清理了一下思绪，发现自己好像和奥萝扯太远。 　　今天可不是要讨论创生之触这个终极生物的。 　　“躯体？不用了。”奥萝冷淡地说：“我是旧时代的龙，没法在新时代起飞了，就让我静静过往最后的这些日子吧。这也是半神的宿命。”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 　　马修力劝，奥萝也就同意了。 　　“你所说的躯体，和我概念里的躯体不同，没有那种能替代我本身的东西……” 　　奥萝语气非常坚决。 　　工厂的卷帘门缓缓拉起，里面庞然大物显露出其机械之躯。 　　那是一头长百尺的金属之龙，红白相间的外甲覆盖全省，匀称坚固的躯体带着沉重的压迫感，龙头上有四根金色的尖锐长角，龙眼闭合，双翅折叠收拢在背上，每一处骨骼和甲胄既有工业设计之美，又符合龙族躯体天生的力量线条。 　　“天灾级机体，代号‘毁灭之龙’，评级LV99，如今俾斯麦庄园的天花板级战力。” 　　马修笑着介绍：“没有动用权能武器的条件下，十头黑白之龙都不是它的对手。” 　　奥萝眼睛直勾勾看着毁灭之龙，手指轻轻捏紧，呼吸都屏住，仿佛是看到心仪对象的年轻姑娘。 　　马修心说，计划通。 第827章 天灾级机体 　　“你怎么知道……我本体和这差不多的？” 　　奥萝一脸不敢置信。 　　“当然不是巧合。”马修心里得意，口头说着：“我找歌莉娅长老，翻阅了龙岛成立以来所有龙族的名录，龙岛上留下了它们每一个的影像和生平记录。” 　　这就不得不提一嘴，龙岛户籍制度的确有用。 　　每一头龙族出生后就会被记录形态、族群、父母关系，死后会在龙墓里铭刻墓志铭，以及留下一段生前影像。 　　奥萝对自己龙族名字闭口不谈，但金龙长老歌莉娅她却能感觉出，奥萝本体应该是一头特殊的银龙，银龙大多是天生的金属大师，成年后身体矫健，气势威武。 　　经过重重筛选，马修和歌莉娅找到了其中一个卖相最好、生平战绩也最强的银龙作为模特，在此基础上设计了“毁灭之龙”的图纸。 　　颜值够高必须是新躯体的第一卖点，这和奥萝是否是龙岛龙族无关。 　　马修拍板后，庄园里新出炉的“天灾级机床”就开始全力运转，在零玖远程操控和信息支撑下，前后耗费四个月，完成了“毁灭之龙”。 　　天灾级机体的精密程度远超梦魇级机体，制作难度也水涨船高，加上又是第一次制作，纵使有零玖和星期五辅助，帕梅拉团队进展依旧不快，后续测试又耗费了很多时间，反反复复，到现在才算是正式出炉。 　　“可以直接远程操作。” 　　马修递给奥萝一个手柄：“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奥萝手指一碰到操控手柄，立即对接了毁灭之龙。 　　剧烈的四元素波动中，这头天灾级金属龙双目发出红光，背上双翅缓缓张开，犹如一根根银色金属长矛，翼角处有圆形红色推动器，能够辅助双翼更加平稳浮空。 　　翼缘覆羽下有一层金属齿轮，这些齿轮不停转动，让双翅形状不断改变，能够更好利用四元素进行加速和翱翔。 　　毁灭之龙巨嘴微张，口中密集尖锐的牙齿清晰可见，口中红光闪烁。 　　“毁灭炮击，是毁灭之龙的主武器，从口中喷射龙炎。”马修讲解说：“根据评测，一发炮击爆发出的杀伤约在2百万庇，相当于1千门II型蛇炮同时击中一个目标。” 　　“毁灭之龙具有优秀的快速修复能力，能够迅速汲取空气中的四元素，可以通过吞噬金属和特殊材料来增强自己，不论闪电战还是持久战都能应对。” 　　奥萝脸上表情变换。 　　从喜爱到欣赏，又变成惋惜和遗憾。 　　“不得不承认，你的创造才能实在超出我想象……”奥萝感叹：“可惜，它对我还是没用，更换躯体，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马修以为是她担忧：“请放心……我是有成功经验的。” 　　“成功经验？” 　　奥兹的事，庄园核心层也是知道的，马修索性就告诉了奥萝。 　　“奥斯塔……变成了剑徒？”她一脸怀疑。 　　“是用剑徒的躯体取代了原本的身体。”马修纠正。 　　“怎么可能？” 　　奥萝不解：“你知道半神载体的损耗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生理层面的压迫和超负荷是一方面，更困难的是意识湍流上的高压，古神意志投影会对载体造成巨大负担，时间越久，对意识湍流的压力和撕裂越是严重，到后来都会彻底崩溃。” 　　“这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马修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不知道的问题，原来是这。 　　“不，解决得了。” 　　他对这位不甚了解技术的半神讲解道：“毁灭之龙整个项目中就是为了满足承载古神意志的需求，又同时保留本身的意识自由，否则仅仅是替换一具躯体，用不着天灾级。但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就必须天灾级机体才能做到。” 　　天灾级机体，本身精密程度和强度都远超梦魇级，不仅仅是新材料选择和特殊结构回路，还包含大量特定新部件的研发和组合联动。 　　蜥型界的蓝晶，炼狱的黑金，罗斯特大陆的铜、铁、钢，深渊的食人花、啮齿藤，这些材料经过特定改造和融合，构成了毁灭之龙的基本材料和结构。 　　细化上，飞行平衡、防护缓震、毁灭炮击、元素利用、加速转向等模块是更加麻烦耗时的部分。 　　意识湍流层面，采用了一种特殊芯片“意识处理器”，用以内部划分信息通道和投射。 　　简单来说，处理器将“古神意志”和“本体意识”进行了拆分，就如双核运行，古神意志依旧支配躯体的主要行为，本体意识后台运行。 　　由于接入了“罗斯特大陆互联网”，本体意识直接和零玖对接，如此一来保持了自我独立、以及对外即时交互能力。 　　即是说，通过毁灭之龙，奥萝不仅能延续半神之身，还能在网络上高强度冲浪……虽然一天里本体意识能完全掌控的时间依旧有限，但不需要再陷入自闭的死循环。 　　这一切都得多亏了仿生人文明，不是继承了他们遗产、有零玖这个驭神属专业指导和规划，以俾斯麦庄园储备，是做不出这么完善的方案的。 　　“……真的可以？” 　　奥萝将信将疑。 　　“这个，反正到了要崩溃之前，总归是一个办法。”马修说：“加上此前已经有成功手术的经验，零玖评估，成功率在75%左右。” 　　“说的也是，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哈？” 　　这次换马修懵逼了。 　　你这前后态度变化也太快了一点。 　　“不是心血来潮。”奥萝轻轻呼了一口气：“我的极限，就在一年以内，越是逼近死线，我的状况会越差。现在做一个尝试的话，成功率还能高一点。” 　　“现在我已经开始生不如死了，每天脑子里都在响起各种声音，那是意识湍流已经要崩溃的前兆，不断出现幻听、幻视，大量似是而非的记忆开始扭曲……记忆紊乱，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了。” 　　“我活得太久了。” 　　她平静地说：“与其这样死于疯狂，倒不如做一个尝试。如果能活下来，说明运气不错，如果还是撑不住，只能说明旧时代还没离去。” 　　这一天，对半神奥萝的躯体更换手术正式开始。 　　感同身受的奥兹请出了弗洛斯帮忙，魔花弗洛斯或许是罗斯特大陆最好的麻醉师。 　　零玖全程监控和远程技术支撑。 　　红十字的雪莱夫人、摩西，血液中心的潘妮，北联的兰尼夫人、范德塞尔，纷纷赶赴红十字大楼，一同商议手术详细方案。 　　三个小时后。 　　吉赛尔拉起口罩，套上橡胶手套，再次带队和古神争夺病人性命。 第828章 古神病疫 　　按照红十字的手术讨论，这次躯壳更换手术复杂程度远超此前奥斯塔，耗时估计在十二个小时。 　　奥斯塔那次，首先是万物永寂陨落，意识湍流中只残余部分意志，而无需考虑同步本体之后的各种排斥反应，再者是奥斯塔更换的躯壳较为基础，剑徒仅仅是普通的梦魇级机体。 　　这次奥萝不仅是尚存的古神半神，替换躯体还是天灾级机体，难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马修在手术室外等候，潘妮最先出来。 　　室内弗洛斯正在零玖的制衡下进行意识湍流的麻醉，整个流程会在确保不影响奥萝本身的基础上进行，一旦出现异状就必须停下来，避免不可控的后果。 　　“你看过我的那个最新报告吗？” 　　“什么报告？”马修这时候完全没听进去。 　　“就是那份‘三叉火树的观察实验报告’。” 　　三叉火树检测报告出来了？ 　　马修精神一振，但记忆中的确没有拿到那份资料，估摸还没有看到。 　　近来“王都大开发”和“龙岛枢纽中心”两个跨界的超级工程运转，各种报告如雪片般反馈，马修根本来不及一份份看完，只能将加急部分进行批示。庄园本部这边，因为框架较为成熟，马修倒是关注得比较少了。 　　“说起来比较抽象，反正等着也是等，你和我去血液研究中心就明白了。” 　　工程部进行了数次扩建，潘妮的血液研究中心也彻底有了自己的办公区，在二楼。 　　门口一面木牌写着“血液研究中心（取报告请报预约号，人手不足请见谅）”。 　　办公室里有三个房间，不算大，墙上固定了一个个金属柜，里面很冷，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 　　看到马修和潘妮回来，他们赶紧放下手里活儿：“马修先生，主任！” 　　“忙你们的。” 　　潘妮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带着马修走入最里面的房间。 　　桌上放置了一台硕大的显微镜，后面连着魔能线缆，一段连入墙体，一段接入后面的一个盒子。 　　“这是300倍显微镜。” 　　潘妮从旁边上锁的盒子里取出一枚试管，用镊子将里面一块玻璃片取出，固定在显微镜镜头下。 　　“你看看，这样最清楚。” 　　马修将眼睛凑到目镜，视野里出现了一枚赭红色的石头。石头表面布满了均匀的条状纹路，这些纹路上有着大小一致的颗粒物，就像是一个个小螺丝钉，钉头呈半透明，就像是某种水泡。 　　赭红石表面有一些奇怪的细小活物——如果它们是生命的话，这些小东西仿佛是漂浮在石头表面，沉沉浮浮，然后一点点降落，凝固，然后又出现新的这东西。 　　马修转过脸，他意识到：“这是三叉火树？你将它切了一部分下来？怎么做到的？” 　　“它本身就是可以切割的。” 　　潘妮指了指一旁的工具盒：“里面最小号的切割刀，就能切下一小块。切割时很顺利，就像是切黄油一样。” 　　马修皱眉。 　　他记得巴尔说过，三叉火树是无法被毁掉的，巴尔曾经尝试过将其碾碎，以获得其中力量的真相，结果不论他火烧、重压、冰冻、四元素撕裂，都没法让它产生任何形变，更不用说破坏了。 　　巴尔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他没说错，这东西的确无法毁坏。”潘妮神神秘秘说：“如果你想要破坏它，那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你只是将它分离之后继续培育，它就会让你把它切开。” 　　马修瞳孔猛地缩小：“它能感觉到每个人的意识？” 　　“事实就是这样。” 　　潘妮摊手：“除去这一块，后续我在脑子里说‘我只是切开看看’，就没用。必须是培育它，它才会允许你切开。”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后续如果你没有了这种想法，两者又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恢复一体，互相融合。任何力量都无法阻隔，就像是跨过空间和时间一样。” 　　“我见过很多古怪邪门的东西，但这三叉火树是最难以理解的，它能判断和同步注视着它的人的想法，这就像是活物，但它又不具有活物的明显特征，我唯一能够联想到类似的东西，就是珊瑚，由大量虫子的尸体凝聚而成的形态。” 　　马修心脏狂跳。 　　能感觉到被注视、被思考，还能进行判断对方的行为逻辑……这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马修认知里较为接近的例子是双缝干涉和波粒二象性。 　　在电子通过双缝之前，不进行任何观测；等到电子通过了双缝之后，再立即打开观测设备进行观测；也就是说，电子通过双缝后再进行观测。 　　实验结果表明，即使是电子已经通过了双缝，电子依然会根据观测者的行为，来决定自己的状态；也就是说，有观测者时，电子体现粒子性，而没有观测者时，电子体现波动性。 　　三叉火树难道就是这一事实在某种不可知生命形态上的体现？ 　　马修及时拉住思想的缰绳：“这些你都整理成详细报告了吧？给魔术部、工程部、普朗克研究所各一份。” 　　“明白。” 　　潘妮又说：“因为反复试验，证明了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些事实。所以我现在决定好好培养三叉火树的切片，看能不能将它再次培育出一个完整个体。” 　　根据显微镜观察和零玖的数据信息跟踪，三叉火树在不断地汲取空中的游离四元素，速度不快，但这一过程从未停止。 　　它表面那些漂流的浮尘性质不明，但具有极强的阿卡夏亲和性，有充分理由华裔，三叉火树实际上是通过不断诗选阿克夏，来完成某种收集。 　　“按照零玖的检测，若干单位的阿克夏通过三叉火树之后，会有一个顺序上的重塑，作用于阿克夏是确定的，但不确定的是，它是要采集阿克夏中的信息，还是别的什么。没有数据库支持，零玖也无法得出结论。” 　　潘妮一脸兴趣：“在我看来，三叉火树不就是那个创生之触的特殊血液吗？它将血液送入各地，这些血液不断交互各种信息，自我复制，然后通过阿克夏回溯到它本体，它就能找到古神的存在。” 　　“都说古神是它的食物，我倒是觉得不对，古神更像是创生之触体内的虫子，这些虫子不断啃食它的躯体，阿克夏本就是创生之触体内的血液，一个个世界就是它复杂庞大的器官体系，我们是正常存在的，古神才是不应该存在的‘病疫’。” 　　“处理体内这些古神害虫，就是创生之触应该做的事，至于我们，你会毁掉自己的血和肉吗？” 　　马修只觉得豁然开朗。 　　这想法天马行空，但有具有逻辑上的可行性。 　　等奥萝手术一结束，得立即筹划去寂静之墙外确认古神痕迹。 第829章 最后的黑夜 　　手术持续了二十三个小时十六分钟，创造了红十字乃至罗斯特大陆的最长记录。 　　出来时吉赛尔都有些站不稳，她手臂都在轻微发抖，脸色从未有过的疲倦和困乏，只是说了一声“手术成功”就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就那么睡着了。 　　马修在她身边坐下。 　　红发女巫长发在脑后盘出一个发髻，嘴唇泛白，随着呼吸，胸口轻轻地起伏，她脑袋像小鸟一样啄了一下，然后惊醒，接着又被困意拉扯继续垂头。 　　她太累了。 　　马修轻轻将她靠在自己身边，让吉赛尔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睡吧，不管未来如何，现在先睡一觉。 　　女巫仿佛找到了某种依靠，更加安静下来，发出细细的呼吸声。 　　马修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周围人轻一点，别打扰了她难得地休憩。 　　一会儿，巫医范德塞尔也从手术室出来，他假装一脸心领神会，从兜里摸出一个日记本。 　　他唰唰写字。 　　——手术成功，奥萝的意识湍流成功和处理器对接，已经同步到毁灭之龙。 　　——排斥反应处于正常范畴内，除去初期需要适应一下新躯体，奥萝一切特征都很稳定。 　　——那我先走了，今天是我和妻子结婚周年庆。 　　——你们也不要浪费这个好运的夜晚。 　　范德塞尔摆摆手，离开。 　　下一个从手术室出来的是雪莱夫人，准确说，是贝琳达·雪莱，她已经恢复了单身女士身份。只是马修习惯了这个更加为人所知的名字，嘴上喊贝琳达，脑子里还是加了夫人后缀，这就惯性的力量。 　　贝琳达·雪莱身上的白大褂布满血渍，她将这身外套脱下来丢进垃圾桶，里面的白衬衫和贴身黑长裤，衬得她飒爽而利落。 　　她从旁边科室取了两杯水，递给马修一杯，也在马修身边坐下。 　　贝琳达仔细观察了一下马修。 　　空中浮现出一行粉色字「这么看，你和吉赛尔倒是很配，不论长相还是性格上」。 　　马修只能微笑。 　　野兽画家的能力应用真是广泛。 　　「辛苦她了，除去中途一点喘息，全程几乎都是她一个人进行元次巫术手术，我都担心她中途撑不住，给龙族做这种手术真是煎熬，抗性太强」 　　奥萝本体庞大无匹，难以进入手术室，因此手术之前，她强行固定了自己的躯体形态，进一步缩小为人类形态。 　　这一变形带来的后果是身体密度和强度增大，手术上的麻醉、切割、缝合、巫术施展都更加复杂。 　　好在有魔花弗洛斯在，最难的麻醉和控制部分得到了有力支撑，即使如此后续流程也超出了手术研究会时所想的最难状况。 　　作为主刀，吉赛尔只是说，做。 　　她从头战斗到尾，精神全程高度集中以统筹全局，还得不断进行巫术操作，这种高强度能够坚持一天一夜没有一点失误，也大大激励了其他人，所有人都默契配合，才完成了这一起难度登顶的手术。 　　「我们做手术累得要命，奥萝倒是好，全程进入网络捣鼓，获得零玖的‘版主’版权后现在已经在管理‘冥界之蛇’板块」 　　贝琳达一口喝光。 　　马修闻到一股浓烈酒气。 　　对方举了举杯，杯中已空空如也。 　　「医院禁止饮酒，不过……凡事总有特例，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对吧？」 　　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旁边。 　　「吉赛尔或许不是一个大好人，但是个好女人，就和我一样」 　　马修脸皮抽了抽，最后半句就让这句话毫无可信度。 　　「工作结束，现在是生活时间」 　　贝琳达摸出化妆盒，在镜子前开始熟练补妆，涂上口红，补粉，卷睫毛，画上下眼线。 　　她抿了抿嘴唇，解开衬衫前两颗扣子，披散头发，顿时变回了那个魅力无限的女人。 　　「你觉得这个妆容，年轻男人会喜欢吗？还是更加迷离或是清纯一点的？」 　　贝琳达看向马修。 　　马修只能比出一个拇指，表示现在就很棒。 　　楼道尽头，提着包、穿着白色皮衣的弗朗茨已经迫不及待。 　　马修心里为他默哀，看这架势，今天贝琳达要约的男人肯定不是弗朗茨……不过弗朗茨这人很难说，说不定贝琳达和其他人幽会，他会更兴奋…… 　　继贝琳达后，出来的是最后一个。 　　学者摩西。 　　他看起来脚步蹒跚，但精神极好，仿佛喝了酒一样，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酡红。 　　摩西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恨不得将自己肚子里的话全部倒出来：“马修先生，这次手术……” 　　马修将手指放在嘴前。 　　摩西这才住口，可一脸难受。 　　他多想找一个人，告诉他，现在自己是多么兴奋和快乐！ 　　就在刚才，他，摩西，全程见证了历史！这是过去存在于学者幻想中的场景，也必定是医学历史上最伟大的丰碑，所有人都会铭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他们对半神进行了解剖手术！ 　　从来高高在上的神，也有一天乖乖躺在手术台上，让他们这些凡人动刀，求助于人的力量。 　　比起这种情绪上的高下逆转，手术本身的开创性、复杂性、临场应变更加值得载入史册，让摩西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高歌一曲，想要跳舞，想要在冰河里游泳，想要飞上天空！ 　　这是属于学者的快乐！ 　　但几个同僚，主刀吉赛尔太累了，他不忍叨扰，潘妮搞定她的血液解析采集就离开了，范德塞尔急着去结婚周年夜，贝琳达也要去见情人——或者说玩约会游戏。 　　不完美的残缺感，孤独地狂欢，大概就是一个学者必须接受的事实。 　　摩西落寞地离开。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又只剩下马修和熟睡的吉赛尔。 　　马修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吉赛尔的头靠在肩上，仿佛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让他脑子里那些芜杂纷乱的念头，各种烦恼都消失一空。 　　只有安静的舒心，肩膀上微微重量让他感觉到生活的实感。 　　马修做了很多堪称大事的事件，他扩大俾斯麦庄园，联动埃里克城，建立北方贸易区，直接改变了几十万人的生活方式，间接影响了五大王国，消除了北方宏观意义上的饥荒问题。 　　他缔造了如今大陆流行的庄园体质，推动建立了魔能工业体系标准，结束了旧贵族的话语权统治，倡导推进了统考筛选人才的方式，让底层大众也有了固定的上升通道。 　　他改造倪克斯，让王都大开发得以照进现实，将夜魔之灾变成了一场全名机遇。 　　他打通蜥型界，连入龙岛，引进龙族，初步建立了和龙裔的交流往来机制。 　　他帮助半神摆脱桎梏，以零玖为核心建立互联网，进一步集中全人类的聪明才智。 　　…… 　　做过了那么多事，马修却总感觉自己力有未逮，犹如海上行船，一件接着一件麻烦，让自己难以喘息，必须不停思考和提前布局。 　　但这时候，吉赛尔靠在肩膀，纤细发丝贴在自己的脖子右侧，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身体，以及那细细的呼吸，他突然能够抓住那股简单的实感和快乐。 　　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努力的种种，都有了充盈的价值。 　　窗外出现一抹毫无预兆的亮光。 　　萦绕罗斯特大陆三年的黑暗，在这一刻迎来曙光。 　　吉赛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天亮了？” 　　“嗯，天亮了。” 　　马修说。 第830章 太阳照常升起 　　天亮了。 　　在过去平平无奇的日常，这一天却让罗斯特大陆上每一个人都抬起头，仰望天空那穿破黑暗，冉冉升起的太阳。 　　代表无数希望和开始的红日，重临人间。 　　人们举杯相庆，高声欢呼，互相拥抱，赞美太阳，这一行为在每群人中都在同时发生。 　　过去三年时间里，每一个人都生活在黑暗和魔能灯泡下，黑暗是倪克斯无穷无尽神力的体现，魔能灯泡是人类发出的抗议和斗争，这一场争夺黑白的战争沉甸甸压在每一个人心头，空闲时想起，就心里发慌和发堵。 　　高高在上的神，不在乎人的生死，更不会在意黑暗和光明是否交替更迭。 　　很多东西拥有时不以为意，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过去，大家总认为明天还会如期到来，黑暗之后总有光明，这次现实却给了他们狠狠一击。一千多天的黑暗等待后，很多人心里都觉得，太阳不会再来了，倪克斯的黑暗将会包裹大地，直到世界的终结。 　　无忧无虑畅游在蓝天白云下，踏青远游，在平原草地上奔跑，跳入海中与鱼群同游，已经变成危险的奢望。 　　过往几千年里，罗斯特人总是在玩一场内部竞争的游戏，圈子自萌，现在他们已经被迫长大，发现人是何等渺小。 　　太阳持续到了傍晚，就和每一座时钟忠实记录的规律一样，这才慢慢落山，残留一地晚霞。 　　第二天，太阳依旧准时升起。 　　所有人才敢相信，太阳不会再被藏起来，阻断白昼的黑幕已经渐渐退散，他们试探着，走到城市之外。 　　整个世界不再是只有一点光亮，天上的云层，飞鸟，地上的草地和泥土，树木上的藤蔓与枝叶，石头上的苔藓，水流中的鱼，河涧之间的大小石头，都以一种更加清晰细腻的方式现身。 　　没有了恐惧的迷雾，人们感觉到一种另类的劫后余生。 　　最具权威的《奥秘》、《魔术》联合发文，公布了学者们对倪克斯的调查和观察，做成了厚实的专题栏目，共同发行五国。 　　两报调查团查看了五国和新宝岛的情况，确认大多数梦魇之门都消失无踪，这些依旧代表极端威胁的天险不在，进一步保证了人们户外活动的安全。 　　目前仅有俾斯麦庄园保持了梦魇之门，这一点却是俾斯麦庄园以特殊手段维持，用以进行“王都大开发”的通道，考虑到阴影王都依旧存在一定风险，只允许符合要求和资质的施工员、交易商、特定学者进出。 　　调查团里的巫师也确认，夜魔的魔术波动已经消失，倪克斯权能之力也完全收缩后失去踪迹。 　　经过一系列详细实地考察和取证，调查团确认了倪克斯已经初步离开罗斯特大陆的现状，就这一重大事件，他们采访了俾斯麦庄园的马修·俾斯麦先生。 　　全访问整理在了报纸上，两报甚至为此增加了版面。 　　备注：以下“调”为调查团，“马”为马修先生。 　　调：马修先生，请问倪克斯真的离开了吗？ 　　马：是的，这毫无疑问。 　　调：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如您之前所说，是通过大家一起玩《梦魇之魂：沙盒重置版》来赶走了倪克斯？ 　　马：当然，这一点我很早就说过了。我们所制造的《梦魇之魂》不仅仅是一个特殊庞大的巫术游戏，还是一个全新的主场和空间，能够发挥出我们所有人的聪明才智，古神被拖入我们擅长的领域，所以倪克斯已经被诱导到了《梦魇之魂》里。 　　调：您是说，倪克斯现在转而将目标放在了《梦魇之魂》？ 　　马：是的。其中原理上一次公告我已经说过……倪克斯要收集原初，《梦魇之魂》高度契合祂的需求，因为在这个游戏空间里，危险总是无处不在。 　　调：真是不可思议的创举。不过倪克斯就不会回来吗？祂不会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虚假的世界吗？ 　　马：古神并非人类，这一点请诸位记住。不要以人类本身感受来尝试带入古神，祂们的本能是追逐原初，以完善自身，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调：原来如此，马修先生，听说，倪克斯的离开和即将公测的‘罗斯特大陆互联网’还有一些关系，能否透露一二？ 　　马：这不是什么秘密。原计划中，互联网就在最近彻底公开，每一个罗斯特大陆持有巫术计算机、最新魔能手机的人，都能以此登入互联网。至于互联网和倪克斯，的确有着一些关系。互联网的管理者，也就是最高层级的管理员，是网络女神，祂对倪克斯进行了一定影响，暂时说到这，需要知道内情，请大家去网络上体验和询问吧。女神总是会回答的。 　　调：听专业人士说，互联网的概念，是彻底消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时间，那进入其中会有什么最直观的体验？ 　　马：信息。在互联网中，信息自由流通，不论是各种领域的知识、个人观点、即时聊天互动，都是彻底免费，只要能够掌握使用方法，它就会给你带来巨大助力。知识就能兑现成财富，这一点现在大家都懂。 　　调：聊天互动这一点，就是类似于魔能话机那样吗？ 　　马：比无线话机更进一步，能够将打出的字、符号、甚至图形、影像互相传播。不仅能交流知识和日常工作，也能让更多不相识的同好互相认识。 　　调：此前参与旁听会，马修先生您一直强调互联网的跨界属性，是否可以理解为，除去罗斯特大陆外，蜥型界、阴影王都也被规划布置了互联网相关基础设施？ 　　马：不错。准确来说，是罗斯特大陆、炼狱、深渊、蜥型界、阴影王都五个世界的新联系枢纽。 　　调：不可思议，马修先生，您这位总设计师真是改变了罗斯特大陆。 　　马：不要归功于我一个人，这是罗斯特大陆所有人的努力。 　　调：您太谦虚了，毫无疑问，从古德涅维帝国时期至今，过往伟人们没有一个能与您相媲美，所罗门王维系了一个强盛的帝国，但您却开创了罗斯特大陆通往诸多世界，建立各世界联盟的壮举！ 　　马：最伟大的人？你说我？不，人民最伟大。下面我说的话，必须要一字不改写出来（强调了三次）。 　　马：有一位真正伟人说过，每一个人都该去读书，我们是太阳，年轻人有希望，他走后，我们就是他。我们应该为了所有人去战斗，去抗争，去努力改变，去消除绝大多数人的痛苦，不论我们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多么死灰复燃。同志们，开始学习吧，更伟大的前程和未来由你们创造，人民万岁！ 第831章 没有神，对人很重要 　　这次报道中，马修近乎狂妄地宣布了人类对抗神明第一阶段的胜利，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激烈反应。 　　对于老贵族而言，他们已经无法撼动马修，只能在背后阴恻恻说“妄自尊大”、“他已经将自己看成是神了”、“这个疯子比神明可怕得多”、“他会让这个世界充满恐怖”，但仅限于私下，明面上他们低眉顺眼。 　　俾斯麦庄园铁拳的滋味，贵族们已经领教过，那是真的要吊死人的。 　　各国官僚群体对这份报道态度不一。 　　激进派认为马修再次引领了罗斯特大陆的风向，代表未来人类必将对神明的神国发起挑战，昔日神明高高在上，人类只能沦为卑微仆从的时代，将会彻底终结。现在是进一步扩大大家野心，对各世界进行探索合作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才是这一时代掌握权力的精英！ 　　保守派则是表现出深深担忧，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委婉表达了罗斯特大陆五大王国更需要稳定政治、减少失业者、扩大财政收付，对外过于激进可能会带来不可知的危险。 　　除去这宏观意义上的两个派系，更多官僚的是投机派，他们敏锐发现了新的上位机会。 　　于是他们到处游说，贩卖立场和各种政策，寻找商人、老贵族、学者、实权派买单，让他们能借着东风更进一步。 　　相比而言，学者群体就要克制理性得多。 　　巫师们吃够了魔能工业化初期落后的亏，这次非常迅速地进入互联网，抢占先机，便于更清晰理解马修的大战略方向。作为学者群体里金字塔顶端，巫师们见识和理解都超出大多学者，他们从马修的访问里读出了很多画外音，对于探索新世界充满兴趣。 　　炼金术师是学者群体里的实干派，他们一直积极参与俾斯麦庄园体系的各种工程，对于魔能工业和魔能信息产业都有了一个清晰认知，比起巫师还要走在前面。只是“王都大开发”和“龙岛枢纽”对有经验的学者需求极大，他们变成了最为忙碌的人。 　　植物学家经过黑暗时代的洗礼，进一步被各组织和国家重视。与蜥型界的众龙裔首批跨界贸易中，粮食输出占据了绝对主导，植物学家社会地位和薪资待遇随之上涨，更是收到不少龙裔群体的优厚招募，也让这一群体激情空前高涨。 　　工程师们依旧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是研发、优化、制造等一系列魔能工业的重要骨干，各领域工具更新换代，背后是他们群体智慧和大量实验的付出。 　　人才需求扩大，倒逼各国对教育投入持续扩大，以补充需求的新鲜血液，教师增多，反哺社会更多接受过教育的年轻人。 　　社会资源日益丰富，让人们对自身健康进一步重视，医生数量也与日俱多，各国卫生情况都得到了改善。 　　…… 　　太阳重新升起，不仅解除了人们步伐的束缚，也瓦解了恐惧和怀疑，社会发展陡然提速，人们普遍对未来充满了乐观情绪。 　　与后知后觉的普罗大众不同，距离核心信息更近的精英阶层则是没时间庆祝，他们绷紧了弦，投入到新浪潮里。 　　俾斯麦庄园发起过两次革命，两次带来了不同层面的影响。 　　第一次是庄园体制化革命，即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的区域性体制先行，第一次公开地挑战了过去的贵族文化，以才能和事实说话，做得好的就坚持，做的不好的就改正。 　　这在历史学者口中又叫“庄园革命”，庄园革命建立了完整的纲领，庄园利益共同享有制度让每一个成员都有强烈归属感，发动了每一个人的积极性，按照劳动成果分配又促进了内部良性竞争的持续。 　　一系列连贯又有效的政策引导下，俾斯麦庄园在短短时间里流星般崛起，还一手打造了一个示范地——“不夜城”埃里克城。 　　这也是后来享誉四海的北方贸易区的雏形。 　　跟上这趟顺风车的都得到了巨额回报，如黑铁堡、秘银工坊、卡尔马王国，其中尤其是萨克森铁王子维克多，他和还在微末阶段的马修建立同盟，当时看起来简直是跌破眼眶。后来事实证明，维克多当时做出了最优秀的一次选择。 　　第二次革命发起于技术层面，也叫“魔能工业革命”，主要标志是巫术计算机、魔能话机、魔能电池、魔能车的发明和大规模应用。 　　囊括信息、巫术、能源、交通、贸易等重要领域的新工具兴起，带来了罗斯特大陆的新格局，旧日的世界形态被破坏，谁持有了新技术和相关产业，谁就变成了新的领头羊。 　　综合国力最为强盛的阿基坦在魔能工业革命上的疏忽和闭关，导致被最弱的卡尔马迎头赶上，也为后来阿基坦大革命埋下伏笔。 　　阿基坦短时间内迅速衰退，本质上是因为其属于贵族时代最核心的政治区域，魔能工业革命需要打破旧藩篱，那就是革自己的命，贵族们不可能这么做。 　　因此他们只有一条路，继续和俾斯麦庄园争夺话语权。 　　真理之眼就作为角逐者走上台前。 　　结果所有人也知道了，逆流而行只会粉身碎骨。 　　顺势而为的，才能在未来占据一席之地。 　　互联网既然已成定居，那就尽早学习利用，以变成自己的助力，这也是大多数精英阶层的想法。 　　…… 　　轰轰烈烈的学习互联网活动正在五国各地展开。 　　然而始作俑者却在疯狂抓头发。 　　“二级警告，二级警告，3名注册会员散布违规信息。” 　　星期五1号机发出红色闪光。 　　“三级警告，三级警告，1名游客违规潜入网络，该游客为特殊生命体，已进行隔离，是否驱逐？” 　　叮叮叮的提示听得马修眼皮狂跳。 　　“按照既定规则处理。” 　　马修下令：“每一个违规行为都记录整理，交给零玖保存在案，用以下次核对。长期违规者，进行禁言和拒绝访问……” 　　互联网方兴未艾，很多规则不完善，补丁一个个出，零玖也无法沿用过去劳动者文明体系，只能因地制宜，不断修正和改良。 　　哪里有机会，哪里就有钻空子的，各种尝试非法访问、诈骗、虚假信息者已经不断涌现，可见只要利益足够，人类就是一个学习能力超强的种族。 　　马修只能从好的方面想。 　　现在引入了四个板块的版主，做好了信息分流工作。 　　冥界之蛇的奥萝、数星者的皮特曼、炼狱之王的喀迈拉、沉寂者（倪克斯）的西浦杜克，这四位分别在各自子版块复杂管理工作。 　　顾名思义，不同板块属于不同神明的私有领地，这里是讨论交流相关古神/原神的私有地，游客无法进入，只有本就属于该板块神明麾下的使徒或神眷可以在里面发言，这是一个跨过世界隔离的独立子空间，大受各路使徒神眷欢迎。 　　吉赛尔曾问他：“你这样做，是为了集合细化不同古神的势力？但能得到什么呢？” 　　“那只是表面。”马修解释说：“首先让所有神的追随者明白，我们的网络女神零玖并不是传统的一神制，允许多神信仰，我们这里是一个包容的体系。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找到那位古神的半神，将祂归化、送入网络，这样一来灵格不会重塑，古神具体行为就长期处于观察中。” 　　“我们依旧难以直接观测触碰这些名为神的特殊存在，但将它们的触手和媒介关进被监测的笼子里，是我们能做到的。” 　　马修无须掩饰自己企图：“长远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神，对人类很重要。” 第832章 活的寂静之墙 　　很多新鲜事物流行时，其实距离它出现已经过去了很久。 　　新事物总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同样，布局和筹划也要一个接着一个来，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 　　当马修多次强调的“人民万岁”引起了又一轮思潮和文化革新之时，他本人已经带队北上，抵达了那一面熟悉又陌生的高墙。 　　经过地精工程队测量，寂静之墙恰好高500尺，不多一分，不少一厘，墙垛平整精密，墙上每一片砖都尺寸完全相同，无法拆卸，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个整体。 　　零玖居高临下的扫描观测下，这一堵矗立千年的墙壁不断被解析比对，那一层迷雾面纱也渐渐散去。 　　它在地表画出一个标准规则的圆，将圆心点的骸骨之城包围起来，避免周围其他生物踏足这一危险领域。 　　很多年前，人们一直以为，寂静之墙是灿烂古代文明留下的伟大遗产，若干年前，人们发现寂静之墙是一道防卫线，将生死禁区划分开来，而现在，它变成了一个最醒目的告示牌，本身已经隐含了冰原上发生的种种。 　　“大概从未有人想到，寂静之墙竟然是一件权能武器。” 　　帕梅拉哈出一口白气，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笔直雄伟的高墙，心里既有惊叹，又有遗憾和自豪。 　　惊叹于权能武器形态的多变与复杂，遗憾于难以观察到它完整时的全貌，自豪于人类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窥探到世界的真相。 　　“可惜它现在已经残缺了，还能维持这个模样，都是因为本身来自于权能‘孕育增殖’的力量残留。” 　　吉赛尔眼神清澈，休息几天后，她就从超负荷手术中恢复过来，到底是紫冠王，骸骨军团的自我修复能力一向冠绝同群。 　　“以固有认知来说，石头是死物，只有能生长、迭代、繁育的东西才算是活物，所以没有将这一堵墙看成其他东西，也是正常吧。” 　　她轻声说着：“要不是有零玖的长期观测和比对分析，我们也很难得出这么直接的结论。一堵活着的墙壁，这种无稽之谈，连孩子都很难相信。” 　　马修也抬起头，目光缅怀。 　　他对这里最熟悉不过，一切的起点都在冰原上，从一个猝死的大学生到冰原镇药师学徒，人生的转向就在一瞬之间。 　　不论俾斯麦庄园和北方贸易区如何日新月异，他脑子里永远记得这一片寒风呼啸的冻土。 　　冰原之上，万物静籁，仿佛一切生命都在此终结和长眠，又像是孕育着不可言说的新生。 　　或许，这两者原本就是一体。 　　“马修，你怎么想到，关键在寂静之墙上的？”帕梅拉有些好奇：“正常来讲，不应该是注意力都集中在骸骨之城这个核心区吗？” 　　“因为过于完美。” 　　马修抬起手指：“你也是工程师，你看，这一堵墙几乎没有任何缝隙，边缘平整光滑，精度高得离谱，占地面积更是接近半个北方贸易区，这种东西制作出来需要多高的成本？” 　　“它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骸骨之城形势复杂，危险难测，寂静之墙是更好的天然研究对象。” 　　“最早的时候，我认为可能是神眷力量的展现。” 　　可后来接触了各路神眷，马修才意识到，神眷也不过如此，没有这种凭空造物一样的伟力。 　　再后来是半神。 　　半神更加不会了。 　　因这一群体就是工具人，祂们只会忠实履行古神植入祂们意识中的最终命令：寻找和收纳原初。 　　除此之外，其他都是垃圾。 　　那么是古神手笔？ 　　按照仿生人文明和劳动者文明多年研究反馈，古神本体虽然难以触碰，但祂们呈现出一种庞大的树状光态结构，已经超出了常规意义生命的范畴。祂们存在的最终目的是进一步扩张、完善自我存在，原初就是祂们进化的核心。 　　搞出一堵墙？ 　　这太鸡肋了。 　　“排除了诸多错误答案，剩下的，哪怕再荒谬和难以相信，都是最接近事实的原型。” 　　马修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寂静之墙的墙体，它表面凝结了一层冰皮，触感十分光滑。 　　“它是低语者残留的‘孕育增殖’权能展现，整个冰原都被它包裹覆盖，它在这里恢复了自然形态，就和万物永寂陨落后剥离的‘黑暗’、‘恐惧’一样。” 　　在零玖持续观测和各种远程实验下，寂静之墙展现出一种惊人的生命属性。 　　以权能武器将其表面破坏，它会迅速自我修复，或者说，生长。 　　这就是为什么寂静之墙永远缜密无缺的秘密。 　　根据钻地魔虫深入地下挖掘，寂静之墙底部一直延伸到冰层之下七百多尺，地下墙体呈现出一个弧度较缓的半球状，它们在地下渐渐朝中央汇拢、弓起，最终聚集在一个点上，浮出地面，这个点就是骸骨之城。 　　零玖还原出地下立体图像，马修乍一看感觉是一个陨石坑，又仔细一想才发现是反了。 　　这不是坑，而是根系。 　　密密麻麻的根系从骸骨之城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延展，裸露出来的部分变成了寂静之墙的模样，墙体之内，都是孕育增殖的权能辐射范围。 　　各种低语种子、低语藤蔓、低语猎手在这里不断扭曲出没，和昔日不死军团互相厮杀，也就变得合情合理。 　　这里就是低语者——严格来说，低语者半神灵格破碎后留下的巨大培养皿，以不断增殖孕育的个体，这一权能本身就是不断自我增殖、扩张的本能体现，失去低语者约束后，它得以展现出本质的模样。 　　至于墙体形态，则是另一项权能“光与影的戏法”的展现。 　　低语者四大权能：孕育增殖，枯眼无声，命运之轮，光与影的戏法。 　　孕育增殖不再提，枯眼无声是维克多哨兵的终极形态，命运之轮扭曲了万物永寂的“万物交缠的天秤”，让马修得以脱离载体命运，光与影的戏法则是对形态的重构和虚化。 　　肉眼之中，寂静之墙是石墙形态，这也是所有人最能接受的巨大之物。 　　可如果以权能武器破开“光与影的戏法”，就能扫描还原出它真实的模样——这是由无数壮硕瓣状触须交缠凝结而成的巨大观景，它们构成了一株横跨几十公里的植物，本质是“孕育增殖”展现之后形成的一种介于生命非生命间的母体。 　　“第一个陨落的是低语者半神。” 　　吉赛尔一脸愉悦，手指轻轻在墙体上抚摸：“有一点你错了，寂静之墙大概率是半神灵格破碎后残留的躯体……我现在对骸骨之城还能挖出什么更感兴趣了。” 第833章 地血 　　冰原上，太阳重临让这里变回苍白炫目，冰块上反射的强烈白光，让人下意识会眯起眼。 　　零零散散的活尸在游荡，它们曾是不死军团成员，但在寂静之墙内被权能影响，已经失控，沦为这里的哨兵。 　　马修一行坐在黑白之龙背脊上，从空中呼啸而过，强大威压下，活尸生物都四散而逃。 　　巨龙稳稳落地，将周围白雾吹散，几十尺外的骸骨之城清晰可见。 　　裂谷背后，时隐时现的氤氲光影里，一座高峰直插云端。 　　临近之后就能看清楚，这山是一座奇异的城市，里外布满了高耸尖锐的建筑物，穹顶如针刺般指向天空，仿佛一柄柄尖头武器。它们在空中彼此交错，不断拉伸，边沿尖薄锋利，层层叠叠，犹如某种古代异兽的鳞片。 　　这里最矮的尖顶也有五十尺高，它们体内却空空如也，就像是某种本体剥离之后遗留的残蜕，或是被蚕食一空留下的骨骸。 　　低一点的位置，尖头建筑上充满着各种尖刺、球状、螺旋状、藤蔓型的分支，它们毫无规律可言，却又无处不在。 　　最让人注意的还是墙体上的浮雕，有发丝清晰的人颅骨，舒展张开的手臂骨，从墙上裸露的肩膀，布满血管的胸脯，支出的大腿骨，完整的手指，各式尖锐、错落的牙齿，甲壳，昆虫，节肢类残骸…… 　　它们都被一种细长线条连起，这些线条是雕刻上去的刻痕，蛛网般密密麻麻，看起来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再次站在这座诡异城市里，马修此时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和不安，能更加理性地看待这些场景的本质。 　　马修下令：“零玖，扫描，解析。” 　　零玖那边反馈：“马修先生，扫描已开始，解析同步中……预计需要2小时17分钟，请耐心等待。” 　　马修正到处观察，四面八方涌出活尸，朝着他们这一群闯入者冲来。 　　黑白之龙背上的八架蜂巢机立即飞出，六十四架小心拦截机在空中飞舞，精准点射每一头活尸，几秒钟内就打爆了所有活尸，留下一地残骸。 　　地下缝隙里又钻出一条条藤蔓，它们互相凝结，朝着马修这里靠近。 　　马修一笑：“想和我走吗？待会儿再说。” 　　高等阶的低语者面前，低语藤蔓顿时变得规规矩矩。 　　“马修，这家伙知道一些什么。” 　　吉赛尔拎着手里的杯子猫。 　　马修扭过头：“你知道这里？” 　　杯子猫原本呆在庄园养鸡场，但吉赛尔为了解闷，硬是抓着它过来当玩具，结果到了这里之后，杯子猫突然变得很奇怪，左右张望，嗅来嗅去，很反常。 　　结果吉赛尔一问，它就说了一句让人吃惊的话。 　　“你说，你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马修再次确认。 　　“马修大人，是的，熟悉的味道。” 　　面对马修，杯子猫老老实实：“很多年以前，我就在这一带水下，或者更北方一点，应该是几千年前，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作为魔灵中的非暴力派，杯子猫在北方大海深处生活，那里没有阳光和危险，只有宁静安全的黑暗。 　　它一睡就是几百年，醒来投射到鱼身上，看看海中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然后继续睡觉，日子原本就是这样优哉游哉。 　　可一次稍微远游之后，它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回头在海里怎么也找不到了，这才不得不以一只猫的身份艰难讨生活，辗转成了马修的小弟跟班。 　　“我本体是一种比较稀有的类型，是一种活的岩石，怎么说呢，以前活着，后来死了，然后又以魔灵形态活了，就是我。” 　　马修立即想到：“化石？类似于蜥型界的蓝晶？” 　　“差不多，不过我要高级得多。” 　　杯子猫小小自吹了一句，接着讲：“北方海域最深的海沟大概在一万尺左右，海沟之下还有海山，我就在海山下面，大概还有六千尺左右的地方。” 　　它舔了舔爪子：“那里就只有我一个活着的魔灵，再也找不到其他活物，不过再往下，有一种奇怪的东西，那东西也是我的邻居。我叫它‘地血’。” 　　地血来自地下更深邃之处，它生长在那些死亡之地的下面，到处都是，融入了众多沉寂万年的海山之中，它们就像是一片一片的血管网，包裹住地下更深、更灼热的地核。 　　“地血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我能辨认出来。” 　　杯子猫吸了吸鼻子，猫须翕动：“那是一种大海之下的腐烂味，还有一股灼烧后的血腥味，你们闻不到吗？” 　　“就在前面。” 　　它抬起爪子，指向正前方的直道。 　　“而且地血是活的，它是流动的，平时它和我一样，基本上保持沉睡。但它一旦被什么东西引动，就会朝上冲涌，沿着石头，穿破海峡，一瞬间就蔓延出来……” 　　杯子猫一脸后怕：“有点像是地上的喷泉和火山，总之那东西很邪门。” 　　马修稍作打算，决定让杯子猫带路寻找地血。 　　根据零玖的评估，骸骨之城里的危险评级是“天灾级”，距离更高的“灭世级”、最高程度的“文明级”都还有差距。 　　天灾级，即有最高接近半神的力量存在，正常情况下是神眷层面的力量。 　　灭世级，就是半神出没。 　　文明级，代表了一种最高级别的危险，造成仿生人文明、劳动者文明覆灭就是这一层面的灾难。 　　杯子猫在前面小心翼翼走动。 　　一路穿过各种嶙峋建筑、骸骨浮雕、怪诞壁画后，它将马修等人带到了一片广场。 　　这广场周围竖起了一根根骨头般的石柱，让马修想到深渊主堡的骸骨，但眼前之物更加庞大，约莫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空旷而寂寥。 　　广场地板上同样有着密密麻麻的浮雕，清一色的都是人脸，男女老少的脸从地板上凸起，他们保持着活灵活现的姿态，喜怒哀乐、惊恐、绝望、悔恨、失望、疯狂……各种情绪都清晰凝固在了脸颊上，看着有点渗人。 　　中央处，有一个直径五尺左右的大洞，边沿规则而平整，仿佛有一台巨型打桩机制造了这样一个深洞，一直直达地下不可知的深处。 　　“地血就在这洞里。” 　　杯子猫站在洞口边，一脸严肃。 　　星期五1号分机投射出的强光，将大洞洞口附近照亮，于是可以看到，一条条凸起血管遍布洞口内壁，它们呈现出一种暗褐色，就像是凝固的血迹。 　　难道说…… 　　马修命令下，蜂巢机行动。 　　众多小型拦截机对这一根根粗壮血管进行扫描和采样。 　　“无法取样，硬度超出机体上限，剥离失败。” 　　然而它们收集的细节图却投影在空气上。 　　那是一根根血管互相连接，从地洞深处一直蔓延攀上，在洞口位置彻底消失。 　　马修摸出兜里的一个小玻璃瓶，拔出塞子：“杯子猫，这个，是不是就是地血的一部分？” 　　杯子猫看着玻璃瓶里的红色种子，吸了吸鼻子，笃定说：“就是它，就是它！” 第834章 半神尸骸 　　杯子猫虽然是俾斯麦庄园元老，但由于它喜欢摸鱼，以及偷懒把自己都差点搞没了的前科，马修也实在不放心把重要事交给它。 　　一般来说，杯子猫就打打杂。包括不仅包括陪伴庄园的孩子们，和外来魔灵谈心缓解它们的压力和不安（最明显的就是信天翁咕咕哒、一干龙族），它就是庄园的守望者。 　　杯子猫远离了庄园正事中心的，对三叉火树这种最高机密不知所然，也就知道一个名字。 　　讲道理，谁也不会想过，这贪吃偷懒的家伙竟然知道三叉火树的一些秘密，以前两者还是邻居…… 　　“就是它！绝对是它！” 　　杯子猫无比肯定：“虽然模样上有些差别，变成了固态的种子模样，但它还是老味道，就是这味儿，我不会忘记。就是地血！” 　　马修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你是说，我手里的三叉火树，就是地血组成部分，也就是这个地洞下的那些血管状东西。” 　　“是这样的。” 　　杯子猫扭头看了一眼广场中央那诡异的大洞：“不过这个洞，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地血是往上渗，都是沿着石头内部往上走，浸染上去的，不会捣鼓出洞什么的。这个还是头一回看到。” 　　后面吉赛尔在呼喊马修名字。 　　“我找到三叉火树的成因了。” 　　红发女巫指着星期五在空气中投出的屏幕：“你看，地血本身没有固定形态，只是被某种本能或者欲望牵引，朝着不同方向延展靠拢，和水往低处流一样。” 　　“三叉火树描述的是这东西作用于半神的模样，准确来说是捕获古神本体时的外在形态。” 　　“但它本质上是一枚种子。” 　　她从马修手里接过小瓶，将三叉火树倒在手心，微微抬起手掌：“以你的聪明，竟然没有发现有一个东西和它极度相似，这一点才是更让我意外的。” 　　马修看了两秒钟，猛地反应过来：“低语种子！” 　　卧槽。 　　这就是经典灯下黑？ 　　找来找去想找的目击证人，原来是庄园的杯子猫。 　　翻来覆去地研究三叉火树，内核却是自己早就拥有的东西。 　　因为低语者体系自带的数据系统面对三叉火树毫无反应，让马修下意识认为，这三叉火树必定是一种从未出现的新物种，低语者数据库里查无此物。 　　这就是习惯利用某种工具后的惯性。 　　可用肉眼观察，就不难发现，三叉火树的种子大小和低语种子相仿，外形类似，除去外部那一层醒目又充满迷惑性的血色，其他一模一样。 　　载体，是载体啊。 　　半神是古神意志的载体，残留的低语种子成为了三叉火树的载体，但本质上不是种子，而是潜入海下地底深处的地血。 　　地血沿着石头浸染，从海中朝上蔓延，都不过是借用了这些介质承载边界。 　　潘妮用显微镜观察，发现三叉火树表面粗粝，布满针刺般的结构，这是低语种子微观上的特征，围绕外壳的细小浮游物，是低语者残留孕育增殖的体现，能够自我复制增殖…… 　　马修脑子里各种念头闪过。 　　此时，星期五1号分机里发出零玖的声音：“扫描解析完毕。” 　　“该地区具有复杂矛盾的四元素流向，阿克夏浓度超出正常区域98428倍，具有明显的无具象之树移动锚地（半神）特征。” 　　“根据数据对比和计算，该地确认有‘万物永寂’、‘低语者’、‘骸骨修理者’三位无具象之树的痕迹。” 　　“残留‘低语者’移动锚地为稀有属物种‘地幔聍梓’，该物种能生活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除非彻底高温破坏内部基础组成、与外界剥离，否则哪怕意识体死亡躯体也会继续缓慢生长和修复。” 　　“残留‘骸骨修理者’移动锚地无法判断，残骸碎片化严重，剥离出的骸骨残片融入地幔聍梓。” 　　“残留‘万物永寂’移动锚地为稀有属物种远古巨灵变异‘远古石灵’，已失去一切活性。” 　　…… 　　零玖将骸骨之城侧写之后重构，还原了它成型的过程。 　　三位半神接连陨落于此。 　　低语者半神最早出事，灵格破碎后本身躯体展现出来，纵使死亡地幔聍梓也依旧没有消失，在崩裂权能“光与影的戏法”下展现出的奇观就是寂静之墙。 　　上一代背箱人被三叉火树锁定后浑身剥离肢解，变成一片片碎骨，背箱人本就是以各种物种的残片拼凑而成，裂开后恢复原状，箱子里收集的各种疑似原初也变成一地遗骨。只是背箱人构成特殊，下一代背箱人又再次觉醒，赶赴骸骨之城继承古神意志继续使命。 　　万物永寂的半神是一具远古石灵，祂灵格破碎后展露出的真实躯壳，就是现在这座骸骨之城本体。只是和背箱人残骨、低语者的种子融合交缠，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看似城市，但内部又到处透出不协调和自相矛盾的奇诡之地。 　　骸骨之城，即是三位半神灵格破碎后形成的坟冢。 　　活尸也好，低语藤蔓也罢，还是沉沦其中的神眷、使徒，万里冰封奇景，都不过是半神力量作用下的外在表现。 　　…… 　　马修听完零玖的报告，再次扭头看向杯子猫。 　　吉赛尔和帕梅拉也盯着这只猫。 　　杯子猫趴在地上，小心翼翼说：“我怎么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只猫而已啊！” 　　马修瞪了他一眼：“给我再想想。” 　　“想不到，真没了，一滴也没了。” 　　“用力想！” 　　杯子猫只能用爪子挠头，拼命低头凝思，仿佛便秘。 　　过了好一会儿它突然喵了一声，尾巴竖立起来：“还有一个，还真有一个！” 　　“说。” 　　“地血是不会说话的。” 　　“……” 　　“真的。”杯子猫看马修脸色不善，赶紧解释说：“当时我试图和它交流，原因是它看起来很可怕，打好关系，免得它对我下手嘛……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结果它毫无反应，不论怎么说，都没用，死气沉沉的。” 　　“于是我小心翼翼下潜，本体下潜，这对我来说不难，往下走很容易。结果我发现，它在我旁边的部分，还是最外围的枝杈，真正的本体在下面，在地核，包裹着超高温度的地核！它是从地核里长出来的……很恐怖。” 　　吉赛尔皱眉：“不对，不对，这东西地下长不出来。” 　　“创生之触的种子，只可能是来自于外部。”帕梅拉手背托着下巴：“创生之触要搜索古神……所以布下三叉火树，寻找古神的踪迹……罗斯特大陆地下深处，远离地面，避免被发现……” 　　她屏住呼吸：“是狩猎，狩猎！它在狩猎！” 　　“罗斯特大陆这颗星球，是创生之触布置的狩猎场，是它制造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狩猎入瓮的古神！” 第835章 俾斯麦之剑 　　前后耗费了两个月，俾斯麦庄园派出了各部门核心，对寂静之墙和骸骨之城进行了细致的采样和勘测，种种细节都支撑了零玖给出的结论。 　　三位半神载体的尸体互相反应，造就了冰原上现在的奇特地理环境。 　　接下来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采集、收纳冰原上三位半神尸骸。 　　“地幔聍梓”和“远古石灵”，在诸多世界里都是极其稀有的物种，前者仿佛无机物生命，后者是远古巨灵的变种，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应用价值。 　　此外，上一代背箱人破碎后流落出的种种骨骸，也为历史学家、考古学家追溯罗斯特大陆过去生命史，重塑远古时期的生态提供了重要证据。 　　有零玖和星期五进行技术支撑，加上有专业的地下挖掘专家钻地魔虫，整个项目进行得有条不紊，进展迅速。 　　在此期间，俾斯麦庄园又有了一个从无到有的重大突破。 　　会议厅里，庄园核心层整齐出席，不论是出使蜥型界的大使卢卡斯，还是忙于北联高校联盟筹办的兰尼夫人，在萨克森进行医学学术访问的贝琳达·雪莱，忙于龙岛事宜的蓝龙……所有人都迅速赶回来，以参加这个重要会议。 　　马修扫视了一眼桌子两旁，这张暖石桌以前觉得太大太长，现在又觉得有点小了。 　　“诸位，让你们所有人必须出席，原因很简单，我要正式宣布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在工程部牵头、各部门通力协作下，一直艰难摸索、不断调整和修改的首个独立天灾级战略项目，权能武器第一个复刻样本制作成功，可以投入使用。下面，由帕梅拉具体讲解。” 　　这话一出，所有人喜上眉梢。 　　“这件事需要保密！” 　　“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样一来，我们就相当于能制造出真正意义上的神眷级个体或者工具！” 　　“能不能展示一下？不是不相信，就是立即想看看……” 　　“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年就做到了吗？我还以为这项目至少要以十年计，诸位真是太强了！” 　　…… 　　自从第二次庄园革命，也就是“魔能工业革命”开始后，五大王国、乃至各路组织机构都在积极开发巫术计算机、魔能话机、基站、深渊电池的各种应用，并且对才开始公测的互联网趋之若鹜。 　　可他们却不知道，这些都是俾斯麦庄园很早就做出来的东西，只是后续应用需要很长的优化和研发周期。 　　外界人们还在兴奋于互联网的诞生，这里又暗地搞出了一个堪比巫术计算机的超级项目。 　　权能武器复刻。 　　众所周知，权能是古神专属的力量，只有古神能将强大又难以捉摸的阿克夏组合排序，变成奇妙无穷的神物，也就是俗称的权能武器。 　　它是四元素领域王冠上最大的宝石，也是如今所有巫师们不断追求，想要靠近的终极目标。 　　俾斯麦庄园虽然还没能从微观上完全解剖阿克夏的结构和原理，但应用上已经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模仿，是制造工具的动力和前置。 　　第一件权能武器复刻成功过，代表权能武器不再是古神、半神、神眷专属，普通人理论上也有操作权能武器的可能，神灵最具威慑的力量被偷偷复制了路径，变成了人类工具库里的一项珍藏。 　　帕梅拉作为整个项目的负责人，从容讲道：“第一件样本复刻的‘饲之剑’，工程部内部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俾斯麦之剑’，目前是0.1版本。” 　　“俾斯麦之剑目前复刻了‘饲之剑’的‘镜之剑’，它是一件非常有用的防御性道具，遇到紧急情况时，俾斯麦之剑会给持有人保护自己提供助力，争取救援时间。” 　　她从学生珍妮弗那接过一个小方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根银色金属短棍。 　　这短棍仅有一掌长，外表光滑细腻，重量看起来也不沉，女性和小孩都能轻易操作。 　　“这就是‘俾斯麦之剑’。” 　　帕梅拉扬起手里的短棍，手指轻轻一捏，棍前霎时出现一条白色光柱，她挥舞短柄，光剑随之飞舞。 　　面对这从未有过的兵器，会议桌众人都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那虚幻又夺目的光剑。 　　马修懂这种感觉。 　　当初他第一次看到样品时，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激光剑吓了一跳。 　　难不成庄园要搞一出绝地武士？ 　　替身战士好像也差不多。 　　“朝我进攻。” 　　帕梅拉一声令下，珍妮弗举起手里的机械魔杖，四元素之力朝着帕梅拉身上涌去。 　　然而狂暴的巫术之力在俾斯麦之剑面前，仿佛失去了目标，继而倒转回去，从窗户和门缝钻了出去，带起的强烈气流吹得窗帘呼呼作响。 　　“‘俾斯麦之剑0.1’拥有镜之剑约86%的效率，只要能源充裕，就能进行防御反弹。” 　　“随着不断优化和更新，以后的版本效率会不断增高，消耗也会减少，其他能力也可以逐步一点点添加。” 　　“抱歉，我打断一下。” 　　公安部部长布鲁克认真地说：“权能武器需要以阿克夏作为驱动，俾斯麦之剑依旧是依靠四元素作为动力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当然不是，也是阿克夏。只有阿克夏能推动权能投影。” 　　帕梅拉点点头，收起光剑，将它递给旁边的惠特曼，让每个人轮流实际操作。 　　“权能武器复刻，目前依旧依赖阿克夏提供特殊能源和权能象征投射，因此复刻的核心难点之一，就是如何收纳阿克夏。” 　　她手指在星期五3号分机上点了点，一副动态立体画面出现在会议桌上空。 　　动态图影里，俾斯麦之剑被放大进行了透视，剑柄内有复杂的魔术回路，支撑围绕中部一个像是发射器的装置，四种颜色的四元素不断高速运转撞击到发射器上，一种纤细的白色光从发射器前段两层薄片间分离凝聚，集成收束，变成了外面的光剑。 　　“白色光，就是阿克夏。” 　　“我们暂时没法直接收纳和精准筛选，所以采用了一种较为笨拙的办法，以超高频率的四元素冲击，通过特定筛选器映射出连续排列的阿克夏，从而复刻出镜之剑本身的序列形态，这就是全过程。” 　　“因此四元素消耗也是巨大的，如果只携带阿克夏之剑本体，连续展开只能使用不到5分钟，就会彻底失效。” 　　“不过我们也想到了一个应对措施。” 　　帕梅拉将一台背负式金属桶绑在背上，魔能线缆连入剑柄末端的卡槽，她手轻轻一抖，光剑再次显现。 　　“这就是充能器，出行到危险区域时带上这个，里面压缩存储了大量四元素能源，一次能用一个小时，已经足够应对大多数情况。” 　　众人都是击节叫好。 　　“这个好！” 　　“有这个配套，时限就能大大拉长，可以救命！” 　　“不止，有充能器就能将俾斯麦之剑应用于正式作战，替身战士们是可以配置的。” 　　“确实，如此一来就和全盛时期的神眷相差无几……” 　　马修却看得有点别扭。 　　这玩意儿，总让他想到园丁，园丁不就是背着这样的农药桶到处撒药吗？这么大一号充电宝，携带也是够辛苦的。 　　不过现目前能用就行。 　　美观和体积，是次要问题。 第836章 立于神明尸体之上 　　俾斯麦之剑的公布，让会议场内气氛变得热烈激动，大家都在低声讨论，对未来充满设想。 　　人在不断接近神独有的领域，很多过去不敢想的事一步步变成现实，每一个人都在重新审视，考虑下一步的走向。 　　“下面宣布第二件事。” 　　马修表情严肃了起来：“按照流程和基本规范，这一件事，必须由俾斯麦庄园会议表决通过。” 　　“这是一次以罗斯特大陆所有人为目标的提案，我，马修·俾斯麦是提议者。” 　　他沉稳又坚定地说：“诸位都已经知道，我们在寂静之墙外发现了三位半神载体残留的尸骸，以及终极生物‘创生之触’留下的捕神器‘地血’，这一发现背后串联了罗斯特大陆起点的源头，也重新定义了这个世界面貌的原型。” 　　“每一个生活在这片陆地、海洋里的人类，属于罗斯特人类文明一份子的成员，都有权利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有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才能更好思考未来到哪里去的终极命题。” 　　“我正式提议，将寂静之墙外对半神的发现，创生之触与古神之间关系利害的事实，全部免费公开给所有人！” 　　“俾斯麦庄园起于微末，在卡尔马王国北方之地一点点摸索和前进，庄园模式能够从无到有，到现在被大多人认可并且效仿，是因为人们群众喜闻乐见，对美好生活拥有与生俱来的向往。” 　　“我们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人民群众需要什么，喜闻乐见的是什么，消除大规模的饥荒、生命安全受到保护、获取知识和表达的权利、享受人类文明的各种成果、得到尊重和实现自我价值……这些都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现在，我提议，将寂静之墙外历史层面、基本认知的成果，公开、公正地如实告知每一个人。” 　　马修宣布：“现在投票表决。” 　　索伊拿出一张张匿名图签发给每一个人。 　　这也是马修早就做出了的框架，涉及到非威胁庄园安危的重大事项，以投票方式表决，在场每一个决策层都有资格进行提议。 　　投票签是定制的，上面有三个栏：同意、不同意、弃权。 　　不记名投票，只要通过2/3的人，决策就正式通过。 　　这次投票，不少人都非常犹豫。 　　他们眉头紧锁，手中笔在纸上来来回回，难以决断。 　　马修能理解这种纠结。 　　现在，俾斯麦庄园是既得利益者，以庄园在寂静之墙外掌握的隐秘信息，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以后不论利用在任何领域都会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致命砝码。 　　一步快，步步快，掌握了世界的真相，就拥有了对世界解释权。 　　这曾经是旧贵族们权杖上最闪耀的宝石，现在被俾斯麦庄园剥离糟粕，握在手中。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俾斯麦庄园持有罗斯特大陆人类史的秘密，那么未来大陆的走向，都在庄园长鞭之下。 　　垄断知识，就是切断了“神”与人之间的联系，掌控造神的技术，虚构世界的成因和人群的使命，这一直是上层阶级的惯用伎俩，百试不爽。 　　公布真相，就是反对自己这一群既得利益者。 　　现在俾斯麦庄园已经不是昔日的小作坊，每一个核心层背后都有利益链和支持者，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会议厅里的人大多都很年轻，但他们已经是权力的代表。 　　马修只是静静等待。 　　在座包括自己、吉赛尔、帕梅拉、惠特曼、布鲁克、卢卡斯、普朗克、乌鸦、斯派德、蓝龙、古尔、贝琳达·雪莱、兰尼夫人、奎恩、芙兰朵露、西浦杜克，总计16人，需要11票才算通过。 　　除去吉赛尔和帕梅拉、乌鸦必定和自己一样选择，其他人都很难讲。 　　但马修必须亲自推动去做这件事。 　　如果俾斯麦庄园也独享秘密，垄断知识和过去，那就是旧日帝国、神殿神权的还魂尸而已……要趁庄园还年轻，将开放、共享、合作的意识彻底融入这一群体，这样才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促进罗斯特大陆进一步高速发展。 　　索伊开始唱票。 　　“反对，1票。” 　　“同意，1票。” 　　“反对，1票。” 　　“弃权，1票。” 　　…… 　　“同意票共有12票，反对票2票，弃权票2票。”索伊一脸松了口气：“‘公开寂静之墙外考古发现’提议有2/3成员投票通过，通过俾斯麦会议。” 　　马修点点头：“那么现在讨论细则，关于哪部分信息可以公布，哪些信息要保留。” 　　…… 　　三天后。 　　真理之眼总部。 　　葛瑞丝·斯科特眼皮跳得厉害，她从两天前就睡不好，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口边。 　　窗外阳光明媚，照在皮肤上带着温热。 　　黑暗时代都被终结，再大的事，也不会比这件更大了。 　　她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论怎么说，太阳照常升起，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现在作为真理之眼的新会长，葛瑞丝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真理之眼的后续改革阻力重重，既得利益群体不断拖后腿，让她苦不堪言。 　　阿诺德会长……我一个新巫术部的部长，研究巫术计算机和魔能工业技术的，怎么就成为了真理之眼的总会长呢……这钦定真是来得太突然。 　　不过葛瑞丝也不是怕事的人，她转换了身份后，就大刀阔斧，首先要改革真理之眼的组织体制。 　　旧有的部长会议制度，既失去了锐意进取，也不代表大多数巫师的利益，现在已经被巫师协商会取代，由上百位巫师教授共同表决重大事件。只是平时事务，依旧沿用部长制来管理。 　　“会长，大事，大事！” 　　火元素部长厄休拉一把推开门，手持一份纸质报告风风火火进来。 　　“马修·俾斯麦以‘俾斯麦会议’的名义发给了我们一份资料，希望我们能够发布。” 　　“他要发什么？又搞出新东西了？” 　　葛瑞丝笑着接过那一叠纸，看着看着笑容消失。 　　“他要将这些对所有人公布……好大的魄力和志气……马修·俾斯麦……” 　　葛瑞丝捏紧手里的纸张，喃喃道：“不过这样一来，新秩序和方向就会被进一步确立，真是了不起，这家伙真是让人佩服。” 　　…… 　　秘银工坊。 　　出版处的炼金术师们一个个脸色狂喜。 　　“真是不可思议！罗斯特大陆竟然是这么来的，背后是创生之触捕猎古神的战场……难怪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也太刺激了，咱们活在这样一个地方，竟然能发展到现在，真是太了不得。” 　　“哈哈哈，人类万岁！古神怕创生之触，咱们可不怕！” 　　“诸位，看来我们的未来还真是星辰大海呀！我已经开始兴奋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米歇尔忍不住提醒：“不要闲聊了，先把这一版印出来！下午，我要五大王国每一座主要城市，都有我们的《奥秘》头条！” 　　“是，米歇尔先生！” 　　大伙儿开始投入到工作上。 　　米歇尔看得心里也是一阵感叹。 　　马修·俾斯麦……难怪贝琳达会一直留在庄园，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啊。 　　…… 　　随着《奥秘》和《魔术》公开了俾斯麦会议的公告，寂静之墙外三具半神尸骸与人类历史的复杂纠缠正式进入普罗大众眼里。 　　五大王国学者们都为此而沸腾，平民们也因为认识到古神这一群体的真相而不再对未知恐惧，前所未有地充满信心和动力。 　　这是神陨之所，这也是最好的人类崛起之地。 第837章 人人都是俾斯麦 　　马修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厅，他面前摆放着一个画架，调色盘和颜料罐放在一旁。 　　这是他难得的个人私密时间。 　　画画的习惯从上一个世界保留到现在，最初是一种排解寂寞、让自己不要忘记来处的方法。但画带来的远不止如此，墙上的一幅幅画记录了马修这几年的一点一滴，也忠实再现了他从小心翼翼的蛰伏期到高速发展期、成熟期、成为罗斯特大陆引领者的心路历程。 　　最初马修只想要好好生活，但他很快就发现，卡尔马北方缺衣少食，面临活尸入侵，魔灵和夜魔出没，普通人的生死上层很少关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其实就代表了经营策略的核心。 　　这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不忘初心。 　　能力越小，越是需要保护好自己，努力积攒资本和资源，磨练技艺等待时机，一旦那个转折点来临，就能够迅速顺势而起。 　　马修不是没想过推翻王国封建制度，建立一个近代国家。 　　他仔细推敲琢磨，发现困难重重。 　　毁掉一个东西或许只需要积攒暴力，但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可不是说说而已。 　　民众需求在哪？人们文化认知能否接受？怎样争取最广大的支持者？一个完整的近代国家体系，包含的各领域，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科教、文卫……每一项都是大工程，有无全盘筹划，有没有优秀的执行者，权力层是否能够认同这些价值观？ 　　如何防范贵族群体死灰复燃？ 　　如何提防虎视眈眈的商人资本家？ 　　如何争取官僚阶层，如何让知识分子为从未有过的国家体制出力出策？ 　　太多太多，马修都毫无经验。 　　他是一个经营策略类游戏老玩家，但经营几百万人的国度，远比那游戏里的放置和决策难得多，人是不断变化的，人心也是最难以预测的事。 　　马修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做到这些。 　　强行上马，哪怕耗尽力气，大概上限也就是王莽建立新朝那样的短命时代……于事无补。 　　随着俾斯麦庄园逐渐完善，和埃里克城建立了核心合作关系，马修脑子里那模糊的概念就清晰了起来。 　　既然无法彻底破而后立，那就打造出一个适宜的大环境，让后来者能够有意愿、有志于此。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马修终于体会到了这一句话。 　　人类文明的前进是迂回和螺旋式的，每一次加速前行都建立在大量积累的基础上，天降伟人可以说是小概率的抽卡，但持续推动发力的还是最广泛勤劳的劳动人民。 　　俾斯麦庄园要做的，就是让更多处于饥饿的人能吃饱饭，给贫困者创造就业机会，让病人能有地方就医，解放更多人的思想，让更多人获得受教育的权力。 　　只要不断耕耘于这些领域，那么人们的生活整体就会越来越好。 　　启蒙开化后的人民，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和思考，无须马修·俾斯麦的带领，他们也会一代代推动整个世界进步下去。 　　…… 　　马修先是画了一片海。 　　沉沦之海。 　　阴影王都之中，西浦杜克正带着大开发团队干得热火朝天，这位平时冷漠寡言的四公，投身于建设家乡时迸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马修亲眼所见，这家伙简直一刻不休息，不断看着各种报告，然后到施工现场进行监督，指出各种问题，严格要求。他还和阴影生物不断洽谈，到处游说，让曾经逃难的原住民返回这里，参与到家乡重建中来。 　　对四公这一层面来说，金银财宝已经毫无吸引力，他们追逐的是实现自我价值，创造出更加持久而被人铭记的里程碑——让阴影王都重新变得伟大，无疑让人心潮澎湃。 　　…… 　　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草图，马修又在旁边另画了一个分镜。 　　是一座城市的街景。 　　街上都是卖肉串、贩卖香料、酒、宝石、皮具的摊贩，各种肤色身高的人在这里出没，里面还有逐如龙族、冥修士、牛头人战士、狼人这样的异界客户。 　　东沙市，建立在古德涅维帝国境内，是食人族自己的城市，也是俾斯麦庄园体系北方贸易区的一份子。 　　食人族们从地下回到了地面，很快适应了当代的文化生活。 　　虽然因弗洛斯之灾导致周围都是沙漠，但通过植生羊的放牧，它们吐出的种子在地上生根发芽，一年时间里已经在东沙市外人造出了一片绿洲，被命名为“东沙公园”。 　　有一条河流穿过东沙公园，西延都灵内湖，南至海湾。 　　这是俾斯麦工程部做的一项南水北调工程，通过地精工程队和活尸工程队通力合作，加上钻地魔虫团队的奋力引渠，硬生生人造出了一条河。 　　现如今，东沙市也变成了一个极具特色的贸易旅游城市，各式异域风情的珠宝皮革受到商人们青睐。 　　…… 　　马修炭笔下移，又画出了一片平原，这里有一片牛头人的聚居地，他们建立了城墙和农场，墙头架起蛇炮和狼铳，用以抵御可能入侵的其他敌人。 　　罗德曼庄园。 　　作为跑主宅最频繁的驻外人员，圣武士罗德曼可从来不管那些，没事就溜达过来，看看这看看那，一瞄到好东西就死乞白赖地找马修要。 　　“炼狱太苦了，那真不是人呆的地儿，作为俾斯麦庄园的驻外分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已经渐渐变成他口头禅。 　　老实人罗德曼现在也脸皮厚起来，用他的话说，摇人才是硬道理，不然赤手空拳搁那挨打吗？我又不傻。 　　…… 　　接着是暴君庄园。 　　庄园建立在一片荒芜石岗上，土地广袤但贫瘠，四周杳无人烟，也没有什么资源，只能一点点移植回来，自己种田和搞建设。 　　里面最醒目的是一座宏伟的石质宫殿，宫殿上刻有“恶魔谷”三个字。 　　宫门边上，暴君揣着手，正在对深渊高等生物收费。 　　毕竟，这里可是深渊唯一能够接入互联网的地儿，独一份。 　　…… 　　下一个画的是龙岛。 　　布满大小龙巢的岛屿上，已经被规划建造出一条条石道，多功能观光车从中缓缓驶过。各地游客能亲眼观摩到龙族曾经生活的真实风貌，这里在蜥型界过去可是禁区，现在变成了景区。 　　龙族们大多都不在岛上常住，这里的生活设施比起俾斯麦庄园这边要差太多，一旦习惯了后者的便利，就很难回到过去的原生态生活。 　　如今龙岛更多功能在于文化传承和交通枢纽，这里有直通北方贸易区的列车，可以穿过世界壁垒。 　　蜥型界建设兵团开垦了大片良田，让龙裔们渐渐从饥饿中解放出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思考更高层面的需求。 　　两界之间的贸易往来也变成了常态化。 　　…… 　　马修最后画了一个坐在学校课堂上的半大孩子，他正在听讲，桌上放着书和练习册，旁边还刻了一个“早”字。 　　画完后，马修有些惆怅地看着这个学生。 　　仿佛现在只要一闭眼，自己就能回到昔日座椅上。 　　那是尚有无数可能的时候。 　　同桌好友正在打瞌睡，前面的女同学坐得端端正正，光阳投到光洁的桌面上，窗外麻雀在叽叽喳喳叫着，老师苦口婆心说你们要努力认真，不要将来后悔……所有学生都听，但没放在心上。 　　马修保留了最后课堂这一部分。 　　庄园最长最大的一幅画被挂在了墙上。 　　画名：《人人都是俾斯麦》。 第838章 新的征程（大结局） 　　《人人都是俾斯麦》创作的同一天，东沙市郊外，荒漠之中出现一支装扮古怪的队伍。 　　他们总共十二人，骑着一种枣红色的短颈鳞甲兽，兽背上拖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看起来像是跋涉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群人穿着脏兮兮的外套，背着一种三叉戟，头戴宽边帽，方脸阔鼻，肤色呈现出与本地人截然不同的褐红色。 　　看到前方城市，这群人都兴奋了起来。 　　“果然，这个世界的土著也建立了城市！” 　　“这么简陋的城市，建筑水准和我们差距巨大……外面路面都有很多不平，非常原始，没有代步的魔兽，也没有器械，看起来相当落后。” 　　“老天保佑！咱们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具有生命力的世界！天无绝人之路！” 　　他们互相交谈着，久违的露出笑容。 　　这里将会变成他们新的家园——驾驭低等土著，他们可是行家。 　　前方，一个采集燧石的矮小食人族见到这一伙人，好奇地背着背篓走过来，连比带划问：“你们是哪里人？” 　　外乡人自然是听不懂的，他们大概能猜到，也用各种方式询问了一通。 　　双方都是对牛弹琴。 　　食人族一拍脑袋，从兜里摸出最新款的小蜘蛛魔能话机，说：“麻烦女神，帮忙翻译一下这群外乡人的话。” 　　那边传来零玖的声音：“数据比对中……” 　　“语系比对校验中……” 　　“配对完成，该语系与德尼罗语系发音节奏近似……” 　　食人族通过话机转译：“你们是哪儿的人？来做生意还是打工？” 　　当自己的语言从小盒子里冒出来，外乡人震惊了。 　　难道这里有我们那个世界的人？还是说，这是一种神奇的土著道具？可以切换各种语言，这种宝物在世界还没有崩坏前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众人眼神顿时贪婪起来。 　　自古宝物都是有德者居之，这低等土著拿着简直是暴殄天物。 　　“交出你手里的宝物。” 　　领头人拔出背后三叉戟，对准食人族：“否则，天诛。” 　　他手中三叉戟一挥，一道闪光亮起，在戟尖凝聚，引而不发。 　　食人族拔出腰间鼠铳，熟练地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 　　领头异乡人应声倒地，三叉戟也落在身旁，他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眼睛睁大。 　　食人族又是两枪，率先将前面几个试图拔出武器的人尽数放倒。 　　“原来是强盗，真是少见，现在还有这么抢东西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乡下土匪……” 　　食人族嘟囔了一句，鼠铳指着领头人的脑袋：“现在，你们被捕了，高举双手。我是东沙市巡防团第一队队长，不要有任何动作，否则我会视作是攻击，无限制开火。” 　　他宣布之后，又用手机调频：“第一队，城东有强盗出没，暂时被我控制，过来接管现场。” 　　异乡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高举双手。 　　没人想再碰那恐怖的武器。 　　…… 　　饥荒俱乐部第二次战略会议在海滩上召开。 　　“马修，《神鹰英雄传》第二卷 你什么时候能交稿？”科西嘉一边喝着果酒，一边不忘工作。 　　“今天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马修顾左右而言谈：“今天是要谈更重要的事，不谈稿子问题。” 　　“你都拖了快一年了，老兄。” 　　科西嘉不依不饶：“你总得给个准信儿啊，之前就说下一个月第二卷 连载，现在都第十二个月了！” 　　“就说联系不上。” 　　马修含糊说：“或者说，文抄金继承家业去了，不写稿了。” 　　“开什么玩笑！”科西嘉气得胡须抖动：“那我们出版部该怎么办！直接烂尾，你这是想让我死啊！” 　　“消消气，消消气。” 　　维克多出来打圆场，递给两人一人一杯鲜椰子汁：“好好谈嘛，不要着急。” 　　“你不知道这混蛋多离谱！”科西嘉咬牙切齿，指着马修鼻子：“天天给我拖稿！理由千奇百怪，什么痔疮，打牌输了，拉肚子，天气不好，巫术计算机报错，要照顾孩子，吉赛尔要占用工作台化妆，杯子猫删掉了稿子……” 　　马修只能装作没听到。 　　作为自己的责编，科西嘉可以说尽职尽责，不过……写稿子这种事，得心情愉悦才行嘛！ 　　“喂喂，你们是不是扯远了。” 　　穿着长裙的菲妮克斯压了压遮阳帽：“今天不是商量那群外来者的事吗？” 　　“对，还是说正事。” 　　马修赶紧转移话题。 　　几天前，一队古怪的异乡人闯入东沙市，试图打劫一位东沙市军人，然后被全部制服，现在老老实实呆在牢里。 　　根据他们口供，他们来自一个正陷入毁灭的世界，他们世界出现了一种黑色巨人。巨人各个强壮无比，最矮也有十尺左右，他们到处冲击城市，猎食人类，高等级巨人王拥有各式各样的能力，更高层面是一尊巨人之神，人类完全无法对抗。 　　幸存者们只能四处逃窜躲避，最终不得不铤而走险，穿过意识世界壁垒寻找生路。 　　这一支是其中的幸运儿，还真给他们撞到了那超小概率，发掘到了节点。 　　“……按照这群幸存者的口供，巨人实力在恶灵级，巨人王至少是梦魇级，甚至可能是天灾级，巨人之神基本上可以看做是半神。”菲妮克斯用叉子插了一块西瓜：“这样一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介入的价值，还是未知数。” 　　“至少他们源头是可确定的。” 　　维克多说：“按照零玖给出的基因比对，这群人也是仿生人后裔，要么是另一支被劳动者文明以播种机放养，要么是仿生人留下的遗产。不管怎么说，调查他们的历史，肯定会有一些发现，对于进一步补齐仿生人文明的技术知识很有必要。” 　　马修也恢复了正色：“不错。还有一点是，那里似乎从未有古神这一层面的存在出没，巨人这一系还是头一回。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储备，应对半神是有一整套方案的，也是近距离观察三叉火树和创生之触捕猎古神的机会。”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逆向进入巨人世界。” 　　“五大王国后续肯定是会跟进的，因为开发其他世界的巨大利益，他们已经从蜥型界、炼狱、阴影王都尝到了甜头，绝不会放过这种契机。” 　　科西嘉挠了挠头：“不过这次，我怕是只能帮大家搞搞后勤和文化输出了。” 　　“文化战线也是非常重要的战场，舆论阵地我们不占领，就会被别人占领。”马修笑道：“这方面你做得非常出色，不用谦虚。” 　　“所以说，新的征程又要开始了？” 　　菲妮克斯伸了个懒腰：“唉，认识了你这家伙之后，就忙得完全停不下来。” 　　“虽然忙，但有忙的价值。”维克多笑着说：“我们可是在改变人类史，并且调查和还原古神的真容，比这有趣和更有挑战的事可不多。” 　　马修举起酒杯：“那么诸位，祝我们新的项目，马到成功。” 　　四个酒杯轻轻相碰。 　　年轻人们相视一笑。 　　前路漫漫，但他们并不孤独。 　　哪怕他们穷极一生也没找到那个终极答案，后来者也会沿着他们的路径和进度，继续往前走，就像过去的仿生人文明和劳动者们一样，薪火相传，直到那无法窥视的宇宙尽头。 　　【全文完】 　　该填的坑基本填了，结局也符合马修整个冒险的主旋律“永远在路上”。前路漫漫，一个个目标、挑战、难题总会不断出现，但只要不忘初心，有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前进，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新书大纲构思已经差不多了，顺利的话下周就发，我先好好理一理开头……希望到时候大家继续支持！祝大家周末快乐，看书开心~ 　　五大王国详细设定补充 　　五大王国： 　　——国王就是困在王座上的奴隶，只能献祭自己的一切。 　　卡尔马王国——500万人口，首都奥拉尔，最北边的王国，拥有很多铁矿、药材、很少的一片种植平原，大多冻土。常年受困于粮食不足，道路桥梁建设困难，地广人稀。 　　位于地图最北边诺斯岛的王国，民风彪悍，人口少而悍勇，曾是被中部国家贵族压迫的各国人民被迫迁徙到北部，和当地土著一起建国，大多人是渔民（捕杀鲸鱼）和战士。优势是战斗力强悍，善战团结，劣势是物资匮乏，人口较少，寒冷的气候和生态让王国发展步履缓慢。 　　昼夜温差极大。 　　卡尔马人对外来人热情，但其实每个人都十分独立，很重视个人隐私和空间，绝不追问和废话。民谚——卡尔马人有一句谚语：每个战士都有必须面对的敌人，他得找到自己的斧头。 　　他们欣赏和愿意帮助勇敢和有理想的人，因为卡尔马人就是依靠一种顽强的理想和勇猛的斧头生活在寒冷的巨大岛屿上的。 　　国王为奥拉夫三世，作风强硬，但苦恼于食物、橡胶和金银等硬通货的缺乏，铜铁矿丰富，药材也种类繁多，但不包括秘银等魔力矿物。依靠一国之君的豪迈气魄与魅力面对古神神属依旧毫无怯懦，被称之为匹夫之勇，驱逐和对抗杀死将军的使徒，他们从没有被神庇佑和征服过，他们的刀剑和身躯就是所有的意志所在。 　　卡尔马人，开疆辟土，卡尔马王国就是我们的庇护所！ 　　这就是卡尔马人的精气神——我们作战，我们燃起火，我们打猎，我们保卫家园和王国所有人，至死方休。 　　卡尔马人的为采邑制度：每一百人组成一个百人中队，百人队长，3个百人队为一个大队，大队有480人，队长称之为大队指挥官，10个大队组成一个军团，人数为4800人，军团长则是首领，麾下有十个指挥官。 　　四大行省每一个行省均有三个军团，三个军团长均被行省总督管辖（20000常驻军），另有首都奥拉尔的两万精锐王城近卫军，为国王亲自率领。整个卡尔马王国有15万直属国王的职业军人，属于各位领主的采邑兵约莫有10万，佣兵和游荡的猎人、退役士兵数量最少有10万，依靠战争产业生存的人超过了200万人。 　　国徽为赤红雄狮，手持双斧，象征守护者国王奥拉夫和北境天堑般的寂静之墙（墙外沉睡着极地活尸）。 　　作为五国中抵达北方的屏障，加之所处之地并不适用生存，四大国对其战略上都是合作，偶尔矛盾对抗也无吞并和灭国的思路。 　　萨克森王国——2800万人口，首都佐敦，靠近诺斯岛的路权大国，煤炭、盐、水资源、铁矿和树木丰富。拥有最多的炼金工房，最积极的研发环境，王国收纳人才，从五国学徒里招募王国炼金术师，为国家所用。 　　首相梅特涅，是“神圣盟约”的核心人物，他反对一切民族主义、自由主义和革命运动，在其极力倡议“大国均势”为核心的稳定国际局势。 　　崇尚炼金术和魔术，人均教育水准很高，制造的不论是武器还是工具、大型器械都十分精良，畅销各国。为诸国中最热衷于研究知识，钻研数学的国家，国力强盛，农业和手工业都十分发达，纺织业和商业十分火热，钟表业也十分先进，正在向工业化转型。这也导致炼金术盛行，甚至与巫师产生了争夺话语权的冲突，不过由于与阿基坦王国正在常年对抗，因此国内矛盾暂时并不影响。 　　优势是国力强盛，科学成果极多，以炼金术师和数学家为首的实用性学者众多，民众知识素养高，理性思维，实事求是，最强陆军，弱点是从分裂出来后建国时间才250年，声望上不如三老牌国家。 　　国王为加洛林二世，四十岁，本身就是一个炼金术师，策略上奉行发展国力，保护国民安全和利益，但一旦与阿基坦相关冲突，绝不轻易让步。 　　国徽为张开双翼的黑鹰，鹰头上戴了一顶镶嵌琥珀的王冠（王冠象征着智慧，琥珀寓意为“求知意志的精髓”）。 　　阿基坦王国——2400万人口，首都科尼，拥有众多铁矿，银矿，金矿，牧场森林，大片适宜种植的沃土。 　　宰相阿尔芒·黎塞留，被称为最优秀的外交家，神殿第五位影子主教。通过神殿加强阿基坦和都灵的联合同盟，两国构建起神圣同盟。与巴斯舰队一起开辟了大量海外殖民地和航路，大片西海的海域被划入阿基坦疆域，雇佣卡尔马雇佣兵，用钱保持和卡尔马关系，挤兑第二大王国萨克森，拥有五大王国最好的国际关系。 　　曾经最强国，原本萨克森王国也属于其领地公国，后亲王加洛林宣布独立，打赢了独立战争，导致阿基坦王国威望大减，并且国力受损严重。双方进行了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兄弟战争”，最终收了一笔钱，在其他两国劝告下不得不放弃。 　　思想家之国，因为国内革命是传统艺能，所以百姓们都见怪不怪。正因思想更新很快，所以该国民众十分乐观，对于国王是几世，死了的大臣是谁都毫不意外，内斗专精。 　　君主议会制，两院制，国民议会和参议院制定法律，监督国王等等，拥有所有国家里最有弹性的统治机构，但也因为如此，所以流程繁冗，行政效率低下。但同时也让国内民众相对宽松。 　　也是这个最大原因初成了加洛林带着萨克森公国独立。 　　优点是盛产思想家（不论是大师还是反人类分子），农业最强的大国（吃得饱才有精力闹事），魔术起源地，真理之眼的总部驻地。贵族风范，文化影响力强盛，拥有最多藏书、最多博物馆和最多学院，贸易能力强，历史悠久，声望极强。 　　弱点是兄弟战争后，战斗力孱弱的事实被各国洞悉，被萨克森王国带走了最精锐的士兵，剩下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部队，毫无战斗力，不遵命令，生性散漫。被称之为逢战必败——当初之所以能和阿基坦打一百五十年，其实是一个双方国王才知道的最高机密，双方都要用战争来缓解压力，死伤很少，更像是政治默契。 　　不过依旧在政治外交上拥有几乎最强话语权，因为巫师是核心战略资源， 　　——导致民间多了一句谚语“打仗拯救不了阿基坦”。 　　国王克洛维五世，三十一岁，是一个时装爱好者，设计衣服是一把好手，还是一个诗人，一个音乐家，一个戏剧作家，就是不擅长当一个好国王。是一个善良、耳根软的好人。膝下有很多孩子。 　　其中一个弗朗茨·克洛维被送往卡尔马王国保护起来，但乱搞男女关系，让国王奥拉夫三世很头疼。 　　国徽为巨大王冠下的两把交叉的剑，两把剑分别是加洛林一族和克洛维一族，这两个古老家族建立了最早的阿基坦王国。不过擅长权术的克洛维家族牢牢把持王位，每次都只能让加洛林一族担任外派亲王。 　　哪怕加洛林一族独立，国徽也没有改变。 　　都灵王国——2100万人口，首都圣博洛尼，靠南部海域，气候温暖，出产黏土、大理石、葡萄酒、牲畜、水、硫磺、水银等等。 　　西部地域历史可查中的最古老国家，早在两千年前就存在这片土地上，原本萨克森王国、阿基坦都属于都灵帝国版图。不过都灵的奴隶战争和远征巴斯失败导致其内部公国争夺领土和人口，最后众多公国直接独立，让都灵帝国名存实亡。 　　都灵王国拥有最完整的神殿和教堂，神学衰弱，巫师兴起才是导致帝国毁灭，失去控制公国精神维系的内因。 　　若有人打喷嚏或者不舒服，都灵王国的人就会用古都灵语说，德路撒，意为，身体健康。 　　对人礼貌，是都灵王国的民风，谈话热情。 　　优点是文化沉淀，历史记录最为详细，神学研究最透彻深入，讲究人文和精神信仰，拥有最好的葡萄酒，最好的畜牧业。 　　缺点是综合实力较弱，人口不多，军事力量薄弱，过于重视神灵崇拜和追求精神信仰，哪怕战争期间，神圣节日时甚至会投降以求能够拥有干净的场所进行祈祷，用美酒和牛羊来供奉，让其他国家觉得愚昧老迈，毫无威胁。 　　国王奥斯塔，一位十三岁的年轻国王，试图从星空中寻找答案。他深居简出，据说是神殿里诞生的神之子。 　　国徽是星辰之树，一棵树上长出星星，被认为是生命之树的形态。 　　巴斯共和国——2000万人口，首都纽伦丁，西部岛国，动物丰富，畜牧业已经超过了都灵，出口肉类和燕麦，五国最大最先进的金融中心。有煤，铁，但较少。 　　新兴国家，与卡尔马一样是一个移民国家。 　　但他们立国之本是商业贸易——类似于荷兰的商业，哪怕船员饿死病死，也不会动顾客的货物！！这是巴斯共和国信誉一向良好的关键。 　　早在都灵帝国时期就有一部分平米与奴隶逃亡到巴斯群岛，那里暗礁众多，难以靠近。后来逐渐发展航海贸易，变得越来越强盛。 　　巴斯王国拥有最好的海军和海船，商人体系最完备，可以说是商人治国，通过贿赂都灵帝国贵族，得到了总督和执政官授权，一直延续至今。 　　重商主义，金钱对巴斯联邦来说就是最重要的利益诉求，所以他们为了追逐利益做出了很多努力。扩大海上贸易之路，挑拨萨克森和阿基坦战争以贩卖粮食和武器，购买雇佣萨克森王国的学者和炼金术师以建造更好的船只和船厂。雇佣卡尔马王国的战士作为雇佣兵，贿赂收买都灵王国的神官和贵族，以获得更多的贵重祭器的供应权，甚至价格合适，他们也加入战争。 　　但巴斯联邦却有很清晰的政治大方向，那就是决不允许一家独大的路权大国再度出现，所以一直在分裂和煽动其他四国的冲突和意识形态战争。 　　优势是商人共和国，拥有最强财力，最好的海军，最多的探险家，最完善先进的金融制度（已经有“保险商会”和“王国债务商会”的雏形），情报能力极强，渗透到其他四国。探险家们绘制地图，探索更多的岛屿和陆地，获取财富和成就感，他们是巴斯共和国精神的象征。 　　弱点是岛国本身各种资源产量不足，需要依赖其他国家的原材料和加工，王国贸易需求巨大，如果被经济封锁就会造成国家动荡，甚至内部分化。 　　继尼维尔任共和国女执政官蔻西茉，32岁，精明强干，大局观强并且威信出众，引领商人们一手金币一手刀剑，拓展航路，勾勒海图，开拓巴斯联邦最辉煌的时代。 　　同时，蔻西茉也在强力呼吁和干涉让共和国大量金币投入到炼金术和魔术开发，试图要抢在萨克森王国之前，拿到下一个“元金时代”的首张入场券。 　　巴斯联邦国徽为白底蓝纹的波浪旗，象征着国家崇尚和信仰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