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变成巴掌美人 作者：三盏桃花 　　文案: 　　柔嘉公主慕娉婷冰肌玉骨，姿容绝艳，容貌倾国，可惜不是皇家血脉。 　　宫变当日，不少男人为了夺得美人，纷纷打起她的主意。 　　二皇子嫌她是个祸水，赐了慕娉婷一杯毒酒。 　　她的情敌们，都在幸灾乐祸地等着往日高高在上公主，死后草席一卷，连墓都没有。 　　却不知，慕娉婷变成幼儿巴掌大的美人，躺在新帝的龙床上，听他淡淡道:“做朕的宠物，一年后，朕赐你千金，放你走。” 　　慕娉婷为了保命，暂时答应。 　　一年期满。 　　慕娉婷早已恢复身高，变成姿容绝丽的美人，问:“陛下，我可以带我的金子出宫了吗？” 　　年轻俊美的帝王看着慕娉婷，眸色一变，俯身将她压在龙榻上，“娉婷，凤袍都已经做好了，留下来，朕可以做你的宠物！” 　　阅读提示: 　　1V1，he，双C。 　　女主变成婴幼儿巴掌大小的美人，容貌未变，年龄未变，心智未变，后期有机缘会变回来。 　　男主非ltp,两人是正常恋爱，不喜误入。 　　文案写于2021年7月24日，本人已网上截图保存 　　原名《掌中宠后》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东方玄幻 　　主角：慕娉婷 ┃ 配角：慕珏，慕冲，谢道清 ┃ 其它：预收《太子妃是牡丹精》 　　一句话简介：皇后变成了巴掌大小的美人！ 　　立意：爱自己，才会有别人更爱你！ 第一章 　　雨声滴滴哒哒砸落在屋檐上，顺着皇宫屋脊兽排列的方向流下来。 　　丹阳宫中点着两树十三连枝青铜灯，灯火映照下，床上闭目而睡的美人睡得不是很安稳，秋波眉轻轻而蹙，在梦中喃喃低语。 　　夜色已深，宫女提着宫灯进到屋里，见到柔嘉公主已经睡下，正想吹灭铜灯，身后的男人却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出声，否则本王杀了你。”男人手中的匕首架在宫女脖子上，宫女吓得手里的铜鱼宫灯差点掉落到地上。 　　她听出来人是二皇子慕冲后，立马小声求命:“殿下别杀我。” 　　京中现在乱成一团，宫内唯一能做主的就只有赵皇后，二皇子是皇后嫡次子，说不定往后还会登上新君的位置，她并不敢得罪。 　　慕冲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刀慢慢从她颈后滑落。 　　“出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男人慢慢往床上睡着的美人靠近，他高大的身影被烛灯拉长，影子投映在鹅黄色的暖帐上。 　　慕冲垂首，见床畔旁放着的药汤，她一口都未饮后，眸色沉了沉，她就这么提防他么？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才摸到慕娉婷的香腮，睡梦中云鬓如缎的美人霎时就惊醒过来。 　　慕娉婷惊得抱住身上的锦被，往后一退，“皇兄，你这么晚到我宫里来做什么?” 　　萧冲神情一伤:“娉婷，你别那么怕我！” 　　他陡然将慕娉婷拥进怀里，慕娉婷惧怕得使劲推开他，可男人终究是男人，力气比女人大，更何况慕冲常年练武，手劲比她这个弱女子自然大得多。 　　男人轻而易举就把慕娉婷拢进怀里，她越挣扎，慕冲就抱得越紧，呼吸反而还越来越重。 　　他想抱她、吻她，可想到慕娉婷那日不惜用金簪划破她的玉颈,慕冲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停说着让慕娉婷别怕他。 　　“如果你还想让我认做二哥，那二哥就赶紧离开这里！” 　　慕冲拍背的动作一顿，他低声慢慢开口，“娉婷，你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想做你二哥，只想做你的男人！” 　　慕娉婷咬牙抬眸，“慕冲，你还是不是人！就算我不是你亲妹妹，我喊了你那么多年二皇兄，一直当你是哥哥，你竟然对我起这种心思！” 　　“荣嫔揭出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是不是你和皇后在后面推的手?” 　　不怪她如此怀疑，实在是他的嫌疑太大。 　　其他皇兄知道她不是皇帝亲女，表情各个惊讶，唯独慕冲神色平静，仿佛早就知晓。 　　父皇宠她，对她的宠爱甚至把慕如薇这个嫡公主都比了下去，赵皇后母女对她不满已久。 　　慕娉婷还记得自己身世被揭，皇后迫不及待想将她废为庶人，逐出皇宫的迫切模样。 　　他们母子一个想赶她，一个想留她。 　　她当时还以为慕冲是顾念两人多年的兄妹之情，可后来慕娉婷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后，心彻底凉了。 　　慕冲没回答，他重新将她拢到怀里，“娉婷，你不是我的妹妹有什么不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你是我妹妹，又如何?” 　　“你为了躲我，就同父皇请旨，要嫁给谢道清！可你看看你选的男人，他现在有种闯到京城来救你吗？”慕冲收紧手臂，同她说宫内的最新消息，“母后为了拉拢敬远侯派兵入京要将你送给他。” 　　慕娉婷就知道自己躲不过。 　　皇后现在还留着她，就是为了慢慢磋磨她。 　　赵素邱那么恨她的母妃夺了她的宠爱，现在敬远侯提出这个要求，她怕是高兴得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洗干净送去侯府。 　　慕冲见她不说话，眸色微沉，“难道你宁愿去服侍魏宿那个老男人，都不愿意求我带你出宫?” 　　慕娉婷攥紧手心，“求你做什么?求二殿下带我出宫，做你的外室吗？” 　　“你是这么想我的?”男人神色失望，他知道慕娉婷厌恶自己，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看不起她。 　　他从袖中拿出一瓶羊脂玉葫芦瓶，从里空出一颗红色药丸，强逼她吃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慕娉婷用力推开他，想催吐出那颗红丸，慕冲却端起床边的汤药，逼她将药丸灌进去，不许她吐出来。 　　“咳咳咳……” 　　“这是假死药，不是催.情.药。二哥保证不会害你，你乖一些好不好?” 　　慕冲给她灌完药，拿出帕子给她擦拭唇上的药渍。如果不是慕娉婷这久生了病，身体虚弱至极，他早就想压着她在榻上肆意欢好了。 　　她皙白的小脸这样绝艳，合该娇养在他的殿中，而不是送给其余男人。 　　就算是他兄长也不行。 　　慕冲眼神迷恋地看着慕娉婷，轻轻扶着她的细肩重新躺在床上。 　　他温柔地给她盖着被子，口中说的话却阴狠，“等我登上帝位，就阉了敬远侯那玩意喂狗，他竟然肖想你，谁给他的狗胆子?” 　　“娉婷，你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像咒语一样，哪怕她入睡后还回响在她梦里。 　　慕娉婷昨夜被慕冲灌过药后，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她靠着引枕慢慢坐直上身，榴雨见她醒来，弯腰将床幔挂在金钩上。 　　她盯着那碗喝空的汤药，低声问:“是你放二皇子进殿的？” 　　榴雨心中慌乱，立马屈膝跪在地下，“公主饶命，奴婢实在不敢得罪二殿下，他用匕首威胁奴婢性命，奴婢不敢违抗他！” 　　阳光透过窗牖射进来，这样好的阳光，慕娉婷也不知道自己往后还能不能看到了。 　　慕冲给她吃了假死药，也不知道待会儿有没有用。义城王发动叛乱，人已经快攻打到京城来了，慕冲能不能守得住京城，还是一个未知数。 　　宫里的太监、宫女好多都已经悄悄逃走了，慕娉婷身份被揭，没了文成帝的宠爱，早已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 　　那些宫婢属她宫里逃得最多，慕冲怕她趁乱逃走，将他殿里的宫人大半拨给他，名为伺候，实则监视。 　　义城王的叛军来势汹汹，一连攻下六州，再过几日，就要攻到皇城了。 　　慕娉婷煽动榴雨，“宫里的天要变了，你要是想走，我可以给你银子，让二殿下送你出宫。” 　　榴雨楞了楞，知道自己放了二皇子进来，昔日的主子不愿再留她了。 　　可她就算出了皇城，如果遇上外面的义城王叛军，哪还活得成? 　　她还不如留在慕娉婷身边继续做大宫女，人还有活路。 　　榴雨急道:“公主，奴婢是死也不会离开您的。您要相信二殿下，他一定能守住京城的！奴婢早上听人说，六皇子已经派兵从业城赶过来了，只要有六殿下的增援，京中将士一定会随二皇子击退叛军，将义城王拿下。” 　　慕娉婷眸光微动，慕珏从业城带兵过来了? 　　她一时恨自己往日与慕珏没有交好关系，他人冰冰冷冷的，不喜欢旁人靠近，一满十四岁就被父皇远远打发到业城，至今还未封王。 　　慕珏出身不显，生母纯嫔是赵皇后旁支的远房表妹，入宫是为了给赵皇后固宠的。 　　纯嫔生下慕珏才不到两年就去世了，赵皇后有两子一女，无心收留慕珏当养子。 　　慕珏小时候一直处于没爹疼没娘爱的状态，只有一个老嬷嬷照顾长大，性子生得孤僻，满宫皇子皇女都不喜欢亲近他，说他是个小怪物。 　　慕娉婷小时候爱吵闹，见慕珏不理她，公主的火脾气一上来，还用石头砸过慕珏的脑袋，把他给砸晕了。 　　不知道慕珏心里还记不记恨这件事了? 　　投靠慕珏，求他从慕冲手里把她救出来，似乎不太行。 　　慕娉婷眸中微微一暗，难道她一点生路都没了? 　　— 　　丹阳宫外，小禄子见慕冲身边的大太监带人过来，立即抬着手里的拂尘向他请安。 　　“福公公，您怎么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么多人?” 　　“杂家有事。” 　　“公主还未起身，公公请稍等。” 　　“这次杂家可等不了，我可还要回去给二殿下复命呢！” 　　小禄子一楞，不知他是要去复何命。 　　福如海没多言，他睨了身旁两个小太监，两人一得到暗示，立刻领一群人跻身走进殿内，往寝宫的方向过来。 　　榴雨听到外头传来喧哗声，蹙眉推开殿门，见来人是福公公，表情讶然:“福公公，您怎么过来了?” 　　福如海见门一开，扯着嗓子大喊，“二皇子有令，柔嘉公主狐媚惑主，大战当前，引朝臣纷争，军心大乱。此女绝不能留，即刻赐鸠酒自尽。” 　　此话一出，满殿的宫人都惊住了。 　　二皇子怎么会突然要赐死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若是去了，他们这些宫婢又该去哪儿？是回二皇子的祥林宫，还是由内侍省重新安排去处? 　　众人惶惶不安地看向慕娉婷，这事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想不到慕冲为了稳定朝局，竟然不惜杀了柔嘉公主。 　　“公主，这瓶鸠酒，是二殿下赐你的。”福如海从袖中掏出一件玉白色瓷瓶，递到了她手中。 　　慕娉婷看着手里的毒酒，白皙美艳的面容露出嘲讽，“我惑主?我到底是惑了谁的主?” 　　“他是想让我永远背负这个罪名，一辈子翻不了身吗？” 　　福如海厉声道:“公主慎言，你若是不肯喝这酒，就由奴婢伺候您喝！” 　　“用不着！”慕娉婷夺过他手里的瓷瓶，微微低头一口将它喝下后，狠狠将瓷瓶砸到地上。 　　鸠酒的毒性很快发作，慕娉婷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榴雨惊恐地扶住她的身子，眼睁铮看着慕娉婷嘴角留下鲜血，不到十息就香消玉殒。 　　她伸出手指，擦着慕娉婷嘴角的红血，凄厉地喊了一声:“公主一一” 第二章 　　慕娉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做玉棺中。她身上穿着大红色绣金牡丹花纹大袖宫裙，手中握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不知是谁给她放的。 　　漆黑的大殿安静的可怕。 　　她推开玉盖，直起上身，发现殿内挂满白幔。 　　要是她再被关在里面，人不是会闷死，就是饿死。 　　慕冲没骗她，假死药生效了。 　　慕娉婷并不想乖乖等着慕冲将她接到府邸，做他的禁脔。 　　趁殿里没人，她为什么不逃? 　　她从玉棺里爬出来，正准备将身上的宫裙脱了，诡异的事发生了。 　　慕娉婷突然变小了。 　　她突然变成了幼儿巴掌大小的美人，宽大的宫裙她根本穿不住，全盖在了她的头顶上，捂得她闯不过气来。 　　金钗步摇叮铃当啷砸到地上，差点砸弯她的脊背。 　　慕娉婷怕殿里突然有人进来，她飞快从衣裙堆里爬出来，人跑到柱子背后挂的幔布躲起来。 　　那幔布很长，一直垂到柱脚底下，刚好够她藏身。 　　两个宫女提着灯笼进殿，见玉棺大开，柔嘉公主的尸体消失不见，吓得惊叫了一声。 　　“闹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慕娉婷躲在幔布里，听到她们刺破耳朵的尖叫声，足以知道她的消失，给人带来的惊恐有多大。 　　宫女惊恐的叫声还在继续，“啊啊啊，柔嘉公主不见了，她是不是化成厉鬼了?” 　　“天啊，我们快跑吧，万一她待会过来朝我们索命怎么办?” 　　“救命啊啊啊啊啊！” 　　粟玉见柔嘉公主的衣裳还落在地上，伸手抓住另一个宫女的手臂，“你别叫了，你看地上的衣服！” 　　胆小的宫女挪开两根手指头，偷偷瞄了一眼，哭着说:“有衣服怎么了？公主不见了！” 　　“是，公主是不见了！也许公主没死，也许公主被人给偷走了！”粟玉经过初时的恐惧，心里已经慢慢镇静下来。 　　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尸体也不会。 　　慕娉婷惊恐她的敏锐，人躲在幔布里，一动不敢动。 　　粟玉踱步走到玉棺旁，弯腰将地上的宫裙拾起来。 　　她发现柔嘉公主的外裳、中衣、内衫、兜衣、下裙和绣鞋一样不少，甚至连金钗步摇耳坠全都在，但偏偏公主凭空消失了。 　　胆小的宫女，颤声说:“这些东西全都在，公主就算没死，不会裸着身体逃出去吧？” 　　正裸着身体的慕娉婷:“……” 　　她不敢撕那堆衣服，是因为怕慕冲发现异常。 　　粟玉沉默一阵，道:“万一是有人偷走她，给她换了衣裙呢？” 　　帘生捂住她的嘴，“那我们就完了，柔嘉公主还不如化成厉鬼，向我们索命呢！” 　　人还活着的慕娉婷:“……” 　　粟玉问:“帘生，你想活命吗？” 　　胆小的帘生立即点头。 　　活，她当然想活了。 　　天知道她们有多倒霉，她们才结伴入厕回来，柔嘉公主的尸体就不见了。 　　粟玉道:“我们现在立刻就把公主的衣裙首饰全放到棺里。” 　　“然后呢？” 　　“晕倒。” 　　“?” 　　— 　　明鸾宫。 　　赵皇后摈退左右宫婢，只留下慕如薇兄妹站在她座下。 　　她喝了口茶水，用明黄色的帕子擦了擦下唇，脸色不愉地训斥慕冲。 　　“你为什么要杀慕娉婷，你不知道我要把她送给魏宿吗？” 　　“魏宿不派兵过来支持你，你以为就凭你手下的人，守得住京城吗？” 　　慕如薇听到兄长被母亲训斥，容色担忧道:“是啊！哥哥，你这次怎么这么莽撞?慕娉婷又不是皇室公主，把她送给魏大人又没什么?你杀了她，我们又要用谁去拉拢他带兵过来?” 　　慕冲眸色一沉，“除了魏冲想要慕娉婷，义城王也想要，这种祸水，再留在宫中，只会引来无尽祸事。” 　　赵素邱极为厌恶慕娉婷，她恨慧贵妃抢了她的宠爱，连带恨上慕娉婷。 　　她得知慕娉婷不是皇帝亲女，想借慧贵妃不贞为名，把她从皇陵迁出去。谁知，皇帝竟然早就知道慕娉婷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慕冲想留她，皇帝顺水推舟，保下了慕娉婷，荣宠不比往常少半分，甚至连她为慕如薇看好的驸马人选，因为慕娉婷一句话，变成了她的驸马。 　　这让赵皇后怎么不恨慕娉婷? 　　魏宿向她讨要慕娉婷的时候，赵皇后想都没多想就同意了。她不止想让慕娉婷被魏宿玷污，甚至还想把她转手给不同的男人，同妓.女无异。 　　可惜，她竟然被慕冲赐死了。 　　赵皇后轻叹了一口气，“冲儿，你之前不是还给她拨了宫女去丹阳宫照顾她起居，如今怎么舍得对慕娉婷下手了?” 　　慕冲道:“是太子哥哥生前让我照顾她的，说是父皇的意思。” 　　赵皇后冷哼一声，“这个狐媚子！你们父皇也是个老糊涂，甘愿给贱人养野孩子！”她说起先帝，脸色的哀怨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我说如薇喜欢谢家大公子，慕娉婷不是真公主，还不如把谢道清配给如薇，你们的好父皇同是同意了，可竟然想把太子妃的位置留给慕娉婷。” 　　“慕娉婷那个野种，怎么配当睿儿的太子妃?” 　　“他就是个老糊涂蛋！我都劝他不要去泰山了，他偏要去！还连累了我的睿儿和他一起死在行宫，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赵素邱脸色灰败，“若是睿儿还在就好了，我哪里用得找那么辛苦?” 　　慕冲不知先帝竟然还有那般打算，偏心偏到山沟去了，可恨的是太子竟然也瞒着他。 　　太子一死，慕如薇就只有一个哥哥了。她宽慰赵皇后说，“母后，你别伤心，太子哥哥不在了，我们还有二皇兄呢，他一定能守住京城保护我们！” 　　“他会什么?一天只知道舞枪弄棒，要是单靠他就能住，我何必去拉拢魏宿老贼，还让慕珏尽快从业城赶过来?” 　　慕如薇听母亲这般打击二哥，面色担忧地望了慕冲一眼，见他脸色不虞，心知母后的偏心肯定又击起二哥的不快了。 　　母亲也是，如今太子哥哥不在了，慕冲就是他们母女唯一的指望，偏她还一昧的打压慕冲，把母子关系弄得越来越僵。 　　慕如薇可不想得罪慕冲，她伸出细手给赵素邱捏肩，讨好说:“母后，二哥武功很厉害的，比太子哥哥还好。” 　　赵素邱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嗯，是倒是。” 　　慕冲懒得再在这里待下去，“儿臣还有要事与仁老将军商议，先行告退！” 　　“等等，魏宿心心念念的人没了，你选几个美貌的舞姬送过去给他。” 　　母子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算是结束了话题。 　　福如海侯在明鸾宫门外，一见二皇子出来，神色急切地跑到他跟前，附耳说事。 　　慕冲听到慕娉婷失踪的消息，怒火一心就发了起来，“值夜的宫女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奴婢问了，她们两个胆子小，一见柔嘉公主凭空不见了，吓得以为她是化成了厉鬼，顿时就晕了过去。现在人都痴痴傻傻的，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哼，厉鬼?” 　　慕娉婷根本没死的事，只有他和福如海知道，在其他人眼中，棺中尸体不见这确实挺吓人的，可这并不是她们失职的借口。 　　慕冲的手搭在木栏上，用力一打，木栏霎时断成两截，吓得福如海心猛然一跳。 　　“找，给我马上去找。”慕冲的声音格外阴沉，慕娉婷肯定是提前苏醒，躲在宫里不知哪个角落。 　　他沉声吩咐:“柔嘉公主的尸体被贼子所掳，现在马上派人去找，若是找不到，你总管的位置就别做了。” 　　“那两个宫女，我不管她们是真疯还是假疯，没看好柔嘉公主的身体，就是罪该万死！你明天晚上就找人，悄悄把她们处理了。” 　　福如海领命，即刻派人去搜找。 　　慕如薇才从赵皇后宫里出来，就见她二哥的大太监领着禁军大肆搜找，奇怪问:“公公，你们这是在找什么，二哥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二皇子不是丢了东西，是丢了心爱之人。要不怎么会派他火急火燎的搜找? 　　福如海道:“是柔嘉公主的尸体被贼人掳了，二殿下排奴搜查贼人。” 　　慕如薇捂唇一惊，心里偷乐，“什么大胆的贼子，竟连公主的尸体都偷，他不会是想奸.淫慕娉婷的身子吧？” 　　“公主慎言！”福如海吓一跳，这柔安公主真是什么都敢乱说，若她不是二皇子的亲妹妹，这话要是传到慕冲耳朵里，不给她点苦头吃才怪。 　　慕如薇不清楚自家二哥的心思。她觉得慕娉婷死了，用草席一卷丢去乱葬岗就好了，偏她二哥还把慕娉婷装去玉棺里，真是浪费棺材！ 　　慕娉婷又不是皇室女，她有资格用吗？ 　　她盼着贼人最好将慕娉婷的尸体给玷污了，这样一来谢道清肯定会主动找她母后，请求接触他和慕娉婷的亲事。 　　谢家大公子就是她的驸马了。 　　慕如薇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忍住心中的愉悦，“那我就不打搅公公找人了。” 　　福如海道:“夜深了，公主早些回寝殿歇息。” 第三章 　　福如海率人在宫里找了半夜，一无所获。 　　他给慕冲呈上慕娉婷先前在玉棺里穿的衣物，大红色绣金牡丹大袖宫裙被宫人折叠得整整齐齐，中衣、抹胸、亵裤另呈放在另一个檀木托盘上，就连她配带过的金钗步摇耳坠，宫人也拾放得整整齐齐。 　　慕冲连夜未睡，神色阴沉地一寸寸翻看那些衣裳，见它们竟连一丝撕痕迹也没有，眼神慢慢变得凌厉起来。 　　莫非是有人暗助慕娉婷偷偷走的? 　　她就算要走，也不可能裸着身体从宫里出去吧？ 　　想到有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慕娉婷带走，慕冲气愤地一手揪住福如海的领口，把他从地上给纠起来。 　　“你是怎么做事的?就不会多派人守着娉婷吗？” 　　“你不知道孤有多想要她？” 　　“孤好不容易找人弄来了假死药让娉婷假死，现在都被你们给毁了！” 　　福如海瑟瑟发抖，“殿、殿下，宫门已经落锁了，就算有人劫走柔嘉公主，他们也是出不去的……” 　　是了，她现在出不去！ 　　听到这话，慕冲癫狂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他眉眼冷沉地松了手，转身拿起托盘上摆放的朱红色兜衣，手指眷恋不舍地揉.弄了好几下，心里想慕娉婷现在要是躺在他床上就好了。 　　他就可以好好揉.捏她雪白的玉胸。 　　他们从前说的对，他就不该多次一举，把慕娉婷放在玉棺里。慕娉婷不是皇室女，根本用不着抬入皇陵，慕冲完全可以用一具女尸代替慕娉婷裹在草席里，扔去义庄。 　　这样一来，他就能早些将慕娉婷藏到他的府里。 　　慕冲恨自己当时就是顾及太多 ，担心赵皇后掀棺查验她的尸体。 　　可惜，当时赵皇后嫌慕娉婷晦气，只派刘嬷嬷来看了慕娉婷的遗容，本人根本就没过来。 　　他想着操办场丧事给魏宿看看，免得那老贼多疑。 　　哪知，最后竟然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不管慕娉婷讨去哪儿，她都只能是他的! 　　慕冲指使宫婢，将慕娉婷之前所穿的所有衣物都搬到了他殿里。 　　榴雨被宫人带到祥林宫见慕冲时，就见这位二皇子将慕娉婷常用的衣物都搬到了他殿里，小到柔嘉公主常用的玉梳，大到公主放在宫里观赏的红珊瑚树，甚至慕娉婷贴身的兜衣都被他攥在手心。 　　男人放下手里的小衣，漫不经心问:　“看够了吗?” 　　“殿下恕罪，奴、奴婢不是有意偷看的!” 　　榴雨心里吓了一跳，猜测到二皇子可能对柔嘉公主怀有难以言说的情愫。可他既然那么喜欢慕娉婷，为何又会狠心杀了她呢？ 　　这种宫庭秘事被她撞见，她这条命怕是难留了。 　　榴雨狠狠朝地下磕头，哭出声来，“二殿下，奴婢保证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您若是不信，可以赐奴婢哑药，或者让人拔了奴婢的舌头，只求您开恩，留奴婢一条贱命!” 　　“你都说是贱命了，本王为何要留你?”慕冲脸色阴翳，“柔嘉公主才去，你转身就投靠莹嫔当差。宫里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忠诚。” 　　“公主的玉棺，你一夜都没守过，这种贱婢，她没机会处置，那就由我处置!” 　　他从座上起身，拿出慕娉婷珍藏的一把宝石匕首扔到她面前，“你不是说要割舌头吗？现在就割给孤看!” 　　短匕被人扔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榴雨颤着身子拿起匕首，闭了好几次眼睛，都没敢伸出舌头。 　　慕冲问:“你的耳朵长着是不是没用，没有那就让人割了!” 　　他话说完，两个小太监立马按住榴雨，不带任何迟疑，用匕首割了她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啊疼啊！” 　　“殿下，我、我的耳朵……” 　　榴雨两只耳朵被割了扔在地上，像一团血泥，几个太监恶劣地踩了几脚。 　　她捂着头疼地叫了好几声，眼神又惊又恨地望着座上纯黑色织金藤纹窄绣常服的男人。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条活路，这有什么错? 　　为何二皇子要这么逼她? 　　榴雨脸颊上面的红血一滴滴流到了她脖子上，沾得她手掌上都是血，她假意拿起匕首要割舍，却是趁人不备，握着匕首往二皇子胸口扎去。 　　可惜，她还没近身。 　　慕冲拿起桌上的茶盖，用力一掷，迅速割破了她的喉咙。 　　“来人，护驾！” 　　几个护卫冲进来，见到欲图行刺二皇子的宫婢，已经被他给击到在地上。 　　榴雨脖子上都是血，明明都已经站不起来，可她还是攥紧手里的匕首，一步步朝慕冲那里爬过去。 　　地下蜿蜒了一滩滩红血。 　　“贱婢!”福如海咒骂几声。 　　祥林宫护卫上前捅了榴雨几剑，确认她死透后，把榴雨的尸体拖了出去。 　　殿中的血气十分腥重，慕冲吩咐人进来收拾。 　　福如海取了香料匣，用木勺挖了一勺降真香，加进青玉兽头香炉里，去除殿里的血腥气。 　　慕冲手里攥着慕娉婷的宫裙睡在榻上，还未睡熟，赵启明等不及太监通传就披甲进殿，急声说:“二表哥，义城王带人攻到京城了!” 　　“什么?”慕冲问: “谢玖池不是还在隆水城吗？怎么突然就打到这里来了?” 　　赵启明答:　“义城王用了障眼法，隆水城那个，怕是假的。” 　　慕冲低咒几声，掀起被子起身，“福如海，你让林海带五百人继续找柔嘉公主……的尸体 ，其他人随我征战。” 　　福如海急道:“殿下！叛军都打到京城来了，搜查柔嘉公主的事不如缓一缓?” 　　“你敢教孤做事?”慕冲狠狠扫了他一眼，“多嘴！自己掌两嘴!” 　　“是。” 　　前车之鉴在前，赵启明不敢多话。 　　但其实他心里也很不暂同慕冲将一部分人拨出去找慕娉婷。 　　“慕珏到哪儿了?” 　　“不清楚，应该快到京城了。” 　　慕冲眉间闪过翳色，义城王突现京城，不知慕珏那里有没有得到消息。 　　“命任鹏赶紧联系他。” 　　“是。” 　　— 　　被人找了半夜的慕娉婷，此刻躲在万花苑。 　　她身上裹着白布，是慕娉婷从白幔上扯下来的，算是她给自己做的裙子。 　　没人会注意垂到柱上的幔布会少了一小缎，慕娉婷现在只有幼儿巴掌大小，小小地撕下一小条白布，便足够她裹身了。 　　福如海率禁军搜找她，都是往空房宫殿搜，慕娉婷只好躲到了花房。 　　她变小后，爬到了牡丹花朵里。 　　宫里栽种的牡丹花是从洛阳臻选进宫的花王，各个都比寻常牡丹要大上许多。 　　它们花形硕大，花蕊浓密，慕娉婷小小一个，躲到里面，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她藏在花朵里，见内宫突然燃起大火，原本漆黑的夜空被火光照得红亮，宫女太监惨叫连连。 　　宫里生乱了? 　　慕娉婷从牡丹花里爬起来，白嫩的小指紧紧抓住花瓣，怕自己掉下去。 　　她变小后，听力突然变好了许多。许多细小如蚊蝇的声音都能被她听到，更不用说远处的喊杀声。 　　陡然，地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慕娉婷细细一听，发现是赵皇后和慕如薇的声音。 　　“母后，义城王怎么突然就打到宫里来了?” 　　“别管那么多，我们先从地宫出去。” 　　“可二哥，二哥他还在上面……” 　　“你二哥是男人，得守住内宫，我们先出去，到时候等他拿下义城王，我们再跟他联系……” 第四章 　　慕如薇对赵皇后抛下二哥的行为极为心寒，母亲实在是太过偏心了，太子和二哥哥同是她的嫡子，从小的待遇却极不相同。 　　太子哥哥逝去，赵皇后三天不进一粒油米。 　　义城王一攻入皇宫，赵皇后却毫不犹豫地抛下二哥。 　　她质问:“若是有一天，有朝臣向你讨要我，母亲会像对待慕娉婷一样，把我送出去吗？” 　　赵素邱停下脚步，伸手指着回路，“慕如薇，你自己蠢，就不要拉上我！你自己好好听听，外面的叛军现在在杀人！你以为你是公主，他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他们只会剥去你的华服，像个畜生一样强迫你摆成母.狗的姿势交.配。你要是像想慕娉婷一样，连死了都要被人奸.淫，你就回头去找你的二哥！” 　　“我不拦你！” 　　慕如薇脸色变得煞白，不，她不想变成第二个慕娉婷。 　　前朝公主向来善终者少，史书上最悲惨的金国公主被隋国国君俘虏后，沦为权贵玩物，她被新君犒赏给不同的臣子亵玩，最后死在了马背上，腹中的孩子还被人硬生生剥出来喂狗。 　　想到金国公主，慕如薇紧抿住下唇，默默跟上赵皇后，脚步飞快地踩在鹅暖石铺就的地下通道。 　　地宫传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慕娉婷听得满头问号，她不过是失踪了，怎么到赵素邱嘴里，就变成她不仅人死了，尸体还被人奸了。 　　看来赵皇后真是厌恶她厌恶到她人都“死了，还不忘给她泼脏水。 　　慕娉婷听了好气。 　　慕冲也是悲惨，自己在前面奋勇杀敌，赵皇后却带着他的妹妹，先一步从地宫跑了，人都没给他留下多少。 　　她顺着花枝，从牡丹花下爬出来，想去花房找可以食用的玫瑰花瓣吃。 　　万花苑载种的食用玫瑰，是云南王上贡到慕国的，香气芬芳，清而不浓，护肝养胃，可直接食用。 　　云南王的小女儿月荔郡主到京城时，曾教慕娉婷用玫瑰花做过月饼，好吃是好吃，可惜就是放不长久。 　　文成帝知道她喜爱玫瑰，便从云南引种了许多玫瑰到万花苑。 　　慕娉婷吃不完，多余的玫瑰花就被她晒干，做成香囊送给各宫妃嫔公主。 　　赵皇后母女不喜玫瑰，想让花匠连根拔掉，文成帝大恼，与皇后吵了一架，才为她保下这片花林。 　　想不到，这些往日被赵皇后看不起的玫瑰花，现下竟成了她救命的吃食。 　　慕娉婷小小一个，外面都是叛军，她根本不敢往外跑，生怕被人给踩死。 　　她只能跑到玫瑰树下撕玫瑰花瓣吃。 　　可惜她现在只有幼儿巴掌大小，根本够不着玫瑰花瓣。 　　玫瑰花枝上有刺，她根本不好爬，慕娉婷只好挑选出一根长棍，从下往上戳，把玫瑰花瓣一片片晃落下来。 　　陡然间，花房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猫，它暗绿色的眼睛亮得惊人，不怀好意地伸出利爪，想要叼走她。 　　慕娉婷本就怕黑猫，何况她变小后，猫对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她怕自己被猫叼走，一连朝它砸了好几个石头， 　　黑猫被她一吓，收起脚上利爪，咚地一声跳进枯井里。 　　此刻，义城王叛军分成几队，正举着火把大肆搜宫，王城听到井边有动静，便立马带人去搜查，慕娉婷吓得立马藏到海神花里。 　　“将军，那边好像有人。” 　　“你眼瞎啊，那是猫！” 　　“这里怎么有个空井?” 　　“会不会有人躲到井里去?” 　　“你、还有你，我让人从上面栓着绳子，你们先下去井底探探情况。” 　　“是。” 　　— 　　赵素邱想不到自己在地宫没走多久，就碰上了叛军。 　　她怔仲片刻，想不通她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 　　慕如薇惊惧地缩在赵皇后身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金国公主的惨状。 　　王城也很意外，他让两个侍卫下井探清楚情况后，便亲自带人下去。他跟随义城王举兵前是盗墓出身，手拿洛阳铲，专司盗墓杂碎之事。 　　五行八卦他也涉猎，枯井里的机括被他打开后，一个地洞竟然露了出来。 　　他顺着地洞爬下去，又绕了一截路，没想到竟然捉到两条大鱼。 　　王城草根出生，没见过皇后天颜，但知道天底下能带十二羽凤钗的人只有赵皇后。 　　赵皇后一见到他，提裙就跑。 　　王城拿出箭来，逗猫逗狗似的朝她们身后射去。 　　跑在皇后身后的女子，地位似乎也不低。她头上带着十二金银花树冠，带东珠嵌金耳坠，招摇又贵丽，整个人却如惊雀般躲来躲去，发髻都跑歪了。 　　王城得意大笑，“来人捉住她们，咱们一起送到王爷那儿邀功请赏！” 　　— 　　宫内杀戮四起，伏尸数万。 　　火焰连绵，烧毁数间精美绝伦的楼台殿宇，宫人都在逃命，没人肯去救火。 　　义城王斩下慕冲的头颅后，周围的士兵全部摇剑挥舞，“王爷威武！王爷威武！” 　　王城将赵皇后母女绑到义城王面前，叛军嚣张的气焰达到顶峰。 　　跟随义城王的反叛的将军林源，右手持朱红铁枪，跪倒在义城王面前，高声大呼:“恭迎陛下登位！” 　　“恭迎陛下登位！” 　　“恭迎陛下登位——” 　　叛军齐齐跪倒在地上。 　　“呸，乱臣贼子！”有宫人呛声。 　　“阉狗杂碎，也敢在这里乱吠！” 　　林源率先起身，扇了他一耳光，□□用力一刺，把他给杀了。 　　慕如薇咬住红唇，浑身都在发抖，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发现义城王竟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用手掐住慕如薇的下颌，哧讽一声:“嫡公主姿色平平，比起慕娉婷终究是差了太多，就算白给朕舔.胯，朕都懒得收。” 　　这逆贼竟敢如此羞辱她，慕如薇恨恨看着义城王。 　　他杀了她父皇大哥，现下竟然把二哥哥也杀了，最让慕如薇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用慕娉婷羞辱她? 　　慕如薇呸声，手控制不住发抖， “无耻狗贼，脸烧伤后比猪还丑，你当本公主愿意给你舔?” 　　义城王身形修长伟岸，左脸俊逸非凡，可惜右脸却有一块烧伤，生生将他的俊颜给毁了。 　　为了遮掩伤痕，义城王常年佩戴一块金色半脸面具，他最忌讳别人说他容貌，慕如薇说他丑，简直是在拔老虎的毛尾巴——找死。 　　谢玖迟黑眸顿时阴沉，心骂慕如薇就是个蠢货。 　　要不是他自身来位不正，还要用慕如薇威胁赵皇后交出传国玉玺，他早就把她给杀了。 　　义城王额上青筋暴起，强忍住杀了慕如薇的冲动，最终还是松开手，故作大度。 　　“朕不跟黄毛丫头计较。” 　　他推开慕如薇，一手将她踢倒在地下，转身走到赵皇后面前，抽出佩剑逼迫:“若是你肯拿出玉玺，朕可考虑仍尊你为太后，柔安公主还能留一条小命，风光出嫁。” 　　赵素邱面色如土，义城王竟当着那么多宫人面前强逼她做出决定，这不是强逼她卖国吗？ 　　慕冲没了，她自然是想保命。 　　可传国玉玺在哪儿，她根本就不知道。 　　赵素邱抓住义城王的衣角，脸色茫茫然然，“我、我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你耍我?” 　　义城王脸色瞬间阴沉，赵素邱是皇后，她怎么会不知道玉玺在哪儿? 　　她是不是当他好骗? 　　他冷笑连连，“赵皇后估计是人老了，记性不太好，一时忘了文成帝交待给你的要事。朕已拿下京城，其实有没有玉玺登基，都无所谓，反正再造一个就好。” 　　“朕是个仁君，前朝的嫔妃公主，朕都会好好收留！来人呐，将皇后押入明鸾宫，等她什么时候记性好了，再让她过来见朕。” 　　“至于柔安公主，押入重安苑。” 　　谢玖池处置完赵皇后后，命手下的将士将宫中年幼的皇子全部杀尽，美貌的妃子充入他的后宫，至于文成帝的公主们，都被他关入重安苑。 　　那些皇室公主封号未被谢玖池撤下，可封地却全没了，她们根本没有实权，只能如歌姬一般供王公贵臣赏玩。 　　柔韵公主已经失身了，昨夜一夜没回来，慕如薇惧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禁脔，托宫人给赵皇后传话，要她保下她的身子。 　　对于皇后母女二人的遭遇，慕娉婷在万花苑里听侍奉花草的宫女议论了好几天。 　　她们都在讨论，赵皇后到底知不知道传国玉玺放在何处。新帝嘴上说着不在乎玉玺，可暗地里却将后宫都翻了一个遍。 　　谢玖池专宠文成帝的妃子，谁要是说出玉玺的半分下落，他都会给人晋位。 　　最后他听妃子说，玉玺很有可能藏在二皇子的地宫中，命人掘了他的宫殿。 　　想不到，玉玺没挖出来。 　　他们反倒将慕娉婷的兜衣小裙、金钗玉环全搜了出来。 　　新帝看宫人呈上来的密箱，竟然塞满柔嘉公主的衣物，撑着下巴笑起来，“有意思！” 　　“慕冲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妹妹！” 　　“你说他这么喜欢一个人，真会狠下心来杀了慕娉婷吗？” 　　宫人谄媚答话，“柔嘉公主死后，尸体突然就不见了。二皇子在宫里大肆搜找了一番，谁知是不是他自个把公主藏起来，做给别人看看?” 　　新帝关心的倒不是这个，他忽然突发奇想，“你说文成帝那么宠爱慕娉婷，如果她没死，会不会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第五章 　　慕娉婷在花苑，听宫女闲聊说新帝从二皇子的祥林宫搜出她的肚兜、衣裙、玉梳，女子的私物，慕冲毫不忌讳地全都私藏了数箱，心里一阵恶寒。 　　慕冲是多变态，竟私藏了她那么多衣物? 　　她箱匣里的宫裙多，每过一季都会添置新衣裳。慕娉婷腰枝虽苗条，胸部却浑圆，小衣更换得勤，根本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兜衣。 　　每次都是榴雨给她配好衣裳，宫人服侍慕娉婷穿上。 　　原本她以为那些衣裳小了，宫人都会拿下去烧了，不成想那些衣物竟都流去了祥林宫? 　　慕冲肖想慕娉婷的身子不是一两日了，谁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拿她的衣裳疏解。 　　慕娉婷听说有的男子性.欲重，得不到疏解的时候，会拿女人的衣服泻火。 　　慕冲藏了她那么多衣裳，除了睹物思人，怕还有不可说的私欲。 　　连慕娉婷都怀疑慕冲藏她衣裳用心不正，更不用说那些宫人了。 　　宫中的流言向来传得飞快。 　　慕如薇被人关在重安苑，都听到宫人说慕冲私藏了慕娉婷许多衣物，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二哥能做出来的事。 　　二哥怎么会喜欢慕娉婷? 　　他若真喜欢慕娉婷，哪里忍心杀了她? 　　慕如薇很快想到自己从明鸾宫出来时，福如海奉二哥的命，大肆搜查劫尸体贼。 　　如今想来，他哪里是找贼人，怕是为了找慕娉婷! 　　慕娉婷如果没死，现下肯定是同她们一般被逆贼谢玖池关在重安苑。 　　肖想慕娉婷身子的朝臣可不是一般多，她要是沦落到这里，肯定早就被谢玖池破了身子，肚里都是不同男人的精.水。 　　慕如薇先前还对慕冲感到过愧疚，这会明了自己敬重的二哥对慕娉婷心思不善，心里只有恶心。 　　二哥哥怎么能喜欢慕娉婷呢？ 　　慕娉婷是她的情敌，夺了她的驸马不够，把她哥哥也拐走了。 　　真是实足的狐媚子! 　　新帝私下一直想找到传国玉玺，奈何赵素邱一直不说，对赵皇后已经渐渐失去耐心，道三日内，她要是说不出玉玺的下落，慕如薇就会被破身。 　　慕如薇眼看着单靠她母后是靠不住了，便想着用慕娉婷还活着的消息保住她的清白。 　　她取下鬓上的新插的鹿头角形金步摇，送给看押她的宫人，请她替自己找新帝，道有要事要禀。 　　慕如薇特意强调此时与柔嘉公主有关，新帝一听，来了兴趣，坐着龙撵到重安苑找她。 　　“说吧，你有什么要事?” 　　谢玖池斜躺在榻上，长腿随意搭在地上，懒洋洋扫了慕如薇一眼。 　　那是她平时靠睡歇息的木榻，谢玖池居然直接坐在上面，连靴也不脱，慕如薇最讨厌别人随意碰她东西了，更何况这人是谢玖池。 　　一个叛贼，抢了慕氏江山。 　　慕如薇掩住心底的恨色，道:“陛下还不知道吧？慕娉婷兴许还没死，我二哥那么喜欢她，又怎么会忍心杀了她呢？” 　　这个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慕如薇又说，只是加以佐证。 　　谢玖池修长手指微曲，看着慕如薇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心里起了玩弄的心思。 　　他反问:“慕娉婷活着又怎么样?” 　　“陛下难道就不想得到慕娉婷吗？”慕如薇提起声音，忽想起她面对的人是谢玖池 ，一心更想找的是玉玺，抛出假诱饵说:“父皇那么宠爱慕娉婷，说不到她还知道玉玺在哪儿。” 　　这话倒是正中新帝下怀。 　　可慕娉婷不是说想找就能找到的，谢玖池不喜欢别人用东西吊着他，除非先给他些甜头。 　　他让慕如薇给他斟茶，趁她递茶时，陡然将她拥到怀里。 　　“朕说了，朕不在乎玉玺在哪儿。如今也不在乎慕娉婷是死是活，你若是肯侍奉朕，朕就不把你赏给别人如何?” 　　“……”慕如薇脸色一僵，“不，不行，陛下，我要把身子留给谢公子！我都把知道的要事都告诉你了，陛下就不能放过我吗？” 　　谢玖池笑道:“男女间并非要用那种方式，你可以用别的方法伺候朕。公主，可以用你的手、你的.胸，或者——嘴!” 　　慕如薇为了保下清白，含泪解了他的龙袍，她被迫吃了两颗樱桃后，嘴里含了别的东西。 　　— 　　慕娉婷不知道新帝是发什么疯，挖了慕冲的宫殿不够，现下又来挖她的宫殿了。 　　她的东西其实早就被慕冲搬空了，那些宫人挖了一整日，挖到的不是土，就是她私藏的话本。 　　谢玖池见宫人呈上来的东西，还没有二皇子宫里多，大为恼怒。 　　他将怒火发泄到宫人身上，还有慕如薇身上。 　　慕如薇除了没破身，几乎是被当妓.女一样玩弄，满足谢明玖所有恶劣的心思。 　　新帝骂她是母狗、贱狗，慕如薇也只能像条狗一样雌.伏在他身.下，甚至还要看着他和后妃子欢好。 　　她几乎都快被谢玖池折磨得精神奔溃。 　　慕娉婷对此一概不知，她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她没衣裳穿了。 　　变小后，她第一件衣裳是从殿里扯下的白布。 　　慕娉婷穿了两天就脏了，好在她在万花苑捡到宫女遗落在地上的帕子。 　　她把帕子撕成两半，做了两件衣裳裹身。 　　花房里枝刺多，慕娉婷躲在花枝里上上下下往外爬，纱裙很快又被她给弄破了。 　　宫女帕子是最次纱布所做，实在太过脆弱，不经晒，又不经用。 　　慕娉婷入夜后，悄悄从万花苑离开，对她来说走了算是许久的路，去到静虹殿。 　　但其实这已是离万花苑最近的宫殿了，因为慕娉婷变太小，路对于她来说很长。 　　静虹殿是纯嫔的宫室，慕国还在时，哪怕妃嫔去了，因四皇子还在世，他们还会为慕珏打扫宫殿。 　　可慕娉婷没想到，义城王登基后，废旧的宫室他不再拨人打扫了，抠得要命。 　　她从墙底的空洞钻过去后，入目是灰旧的宫室，什么吃的也捞不着，更不用说用的了。 　　慕娉婷欲离去，耳边却传来一阵交谈声。 　　变小后，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她不想听，可有些话却偏偏传进慕娉婷的耳朵。 　　她已经听出殿中密语之人是四皇子慕珏和他的下属。 　　慕珏真是胆大，新帝还在宫中，他就敢带人夜入皇宫，来的还是他母妃旧日宫室。 　　是已经算清这里无人，还是因为纯嫔的缘故。 　　但……慕珏不是莽撞之人，难不成宫里又要生变了！ 　　慕娉婷心跳快了半拍，静虹殿是不能久留了，她得尽快回花房去。 　　黑猫从屋檐跳下来，幽绿色的眼睛扫视到慕娉婷后，尖利叫了一声，猛然跑快步子想要叼走她。 　　慕娉婷一惊，立刻钻出洞外。 　　殿门咯吱响了一声。 　　忽从内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他墨发挽着紫玉簪，一双凤眸冷冷望着慕娉婷刚刚消失的方向。 　　黑猫在宫里久了，也是会看人下菜，一见慕珏出来，踩着爪子飞快溜了。 　　慕珏走到宫墙边，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个洞口。 　　他细细一看，只见灰扑扑的地砖留下一串脚印，偏偏奇怪的是这道脚印小到只有人小拇指盖头般大。 　　世界上真有这么小的人吗？ 　　慕珏陷入沉思。 第六章 　　慕娉婷小小一个，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当她是个妖物抓了，都不敢往宫道跑，只敢从草地走。 　　从前这些浅草只能埋没马蹄，现在却有她的脑袋高。 　　好在草地柔软，不像玫瑰花枝有树刺，慕娉婷只要用手拨开它们，就能往前跑。只是她拨久了，手难免会酸。 　　慕娉婷气喘吁吁的来到莫央湖，这里栽种着连叶成片的夏荷。 　　夜风徐徐吹来，湖底金鲤探出头一呼一吸，粉荷含苞待放，绿蛙藏在丛里，此起彼伏呱叫。 　　湖底水深，慕娉婷从前最喜欢带宫女去湖中摘莲篷吃，可惜现在她是吃不到了。 　　慕娉婷用手擦去额头的细汗，沿着湖畔慢慢走到水亭附近，陡然见地上放了一个四方木盘，还奇怪为什么有人把这东西放在草地上。 　　盘中冰鉴镇过的莲子羹已经快见底，似是被人喝过。 　　草地落下的橘色素帕被人揉成一团，沾了白色灼.液。 　　一阵嬉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慕娉婷站在石头上，垫起脚尖一看，发现水亭里有一对野鸳鸯正在偷情。 　　男人身穿明黄龙袍，右脸戴半张金制面具，双腿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凳上敞开，有女人跪在他脚下，脸埋在他的下身，薄汗浸身，步摇微晃。 　　那女子身上穿着粉橘绣云纹大袖宫裙，鬓间插着一朵黄姚牡丹，慕娉婷初初以为那人是谢玖池的妃嫔，可见那男人被女人伺候一阵后，忽然一脚踢开她，用手扯住她的头，暴力将她撞到柱子上，戾声道:“贱人，才几天没让你伺候，就不会吸了吗！再把朕咬疼，信不信朕把你送给其他男人？” 　　“疼，陛、陛下我错了，我重新来……”女人重新爬回他身边，柔顺的想要讨好新帝。 　　新帝冷哼一声，“算了，朕也弄腻了。” 　　“不，陛下别帮我扔给别的男人！”谁知道，她要是去到那些豺狼虎豹堆里，还能不能保住清白给心上人。 　　她立即解下身上的玉腰带，将宫裙往上提，主动躺在石桌之上，“陛下可以从后面来，如薇把前面的留给谢公子，后面是您一个人的。” 　　“小骚.货，你就那么喜欢谢道清?”谢玖池拍拍她的玉腿，“朕倒确实没试过这样，算你今天聪明！” 　　他俯身，慢慢压住慕如薇的玉背。 　　慕娉婷想不到慕如薇居然变得这么放浪不堪，一边说着要为谢道清保住清白，却是除了守宫砂没去，其他肮脏的事都为新帝做了。 　　两人在水亭胡闹好一阵。 　　孙常福见柔安公主未用完的莲子羹还放置在草地上，低骂了她一声骚狐狸，使了不入流的手段把新帝从宴上勾走。 　　上阳苑的宴会还在继续，朝臣都等着给谢玖池敬酒，新帝要是再不现身，几个重臣怕是要恼了。特别是崔家、王家这种百年世家，这次雯贵妃是动用母家的关系，才请他们入宫来，陛下要是没把握住，帝位做的也不稳当。 　　他轻轻咳了一声。 　　谢玖池见到他来，便立刻从慕如薇身上起身，捏捏她的脸说:“伺候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慕如薇道:“臣女可不可以从重安苑迁出来，住到丹阳宫?” 　　“丹阳宫是慕娉婷曾经住过的宫殿吧？你要是不嫌里面晦气，想住就去住！” 　　慕娉婷:“……” 　　她还嫌慕如薇晦气好不好? 　　这对狗男女！她是造了什么孽事，慕如薇放着她的长思宫不住，要去住她的丹阳宫。 　　她要是敢住，慕娉婷就去丹阳宫吓她，看慕如薇还敢不敢住。 　　这一路走来，慕娉婷没喝到水，反而被气饱了。 　　她一脚踢倒慕如薇刚没喝完的莲子羹，偷跑去别处继续找喝的。 　　谢玖池离开水亭，人模狗样的回到上阳苑。 　　他见崔真、王垣恒几个世家家主已经离宴后，心中极为不平。那些人居然这么看不上他，他谢玖池是篡位又如何，可新朝取代旧朝，哪一个君王不是这样过来的，偏他就不受他们尊崇，这些世族也是够狂妄。 　　“王城，你到前面来！”谢玖池先点出宫变当日捉拿到赵皇后母女的叛将，提拔他为忠乐伯。 　　随后，谢玖池一个个点出给跟随他反叛的将士赐赏，故意做给前朝跟随过文成帝的臣子看。 　　试探他们这些臣子端姿态还要端多久，若还不臣服，谢玖池就打算把他们全给杀了。 　　他从座上起身，抬起荣妃给他倒的清酒，举杯与心腹臣子共饮。 　　人还没稳稳坐到龙椅上，谢玖池就吐了一口血出来，离他最近的荣妃，没来得及付他，人就暴毙而亡。 　　跟随新帝的叛将，先前还与谢玖池痛饮，这会儿一个个口吐鲜血，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 　　“药，快拿药来……” 　　孙常福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枚解毒丸，服侍谢玖池吃下。 　　上阳苑外传来异动，侍卫闯入殿中禀报，“陛下，四皇子慕珏带人往这里冲过来了，还请陛下速速离开，臣留在这里抵挡片刻！” 　　—— 　　慕娉婷走出莫央湖，远远见到上阳苑冒出火光。 　　禁宫再次乱成一片，宫人如林中惊兽，生怕自己再次如上次一般被人无辜残害，惊吓着逃离上阳苑。 　　慕如薇才召集好宫女，准备从重安苑搬入丹阳宫，听到慕珏带兵潜入皇宫，刺杀谢玖池。 　　两方人马如今正在争斗，谁胜谁败未知，慕如薇不敢枉然动作，只好同其她公主们缩居在重安苑。 　　慕珏怎么说也是她们四哥，不会杀她们。可以说，重安苑目前最为安全。 　　对比起慕如薇，如今慕娉婷的状况就不太好了。 　　她人长得太小，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给踩死，只能跑到最近的废殿躲起来，等宫乱被人平定了，再出去。 　　慕娉婷躲在屏风后面，才刚蹲坐在地上歇息，殿门陡然被人给推开了，她立刻躲去床脚底下。 　　“帘生，我们躲这里好了！” 　　粟玉拉着她走到里面，随手拍去身上的灰尘。 　　帘生苦着一张脸，“我的命怎么那么苦，两次宫变都能遇上！” 　　“你要往好处想，如果不是上次宫变，兴许二皇子早就派人把我们杀了。这次……只要四皇子赢了，我们也不用死，四皇子又不是义城王，随意掳杀宫人！” 　　“谁知道呢?”帘生弯腰吹去榻上的灰尘，拿出帕子擦了擦，“我们是奴婢，谁会在乎我们的死活?那些公主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都快被人破完了！柔嘉公主死的还真是时候，如果她不死，清白肯定早就没了！” 　　慕娉婷一怔。 　　如果她还活着，确实活得不会那么安稳。 　　如今她不过是身体变小而已，好在清白还在着。 　　粟玉拿出她小心翼翼藏在帕中的白玉糕，递给帘生一块糕点，“也许柔嘉公主没死，还活着好好的呢！反正我是不信她死了！” 　　慕娉婷愕然，这姑娘直觉也太准了，她现在不仅好好活着，还和她们躲一个屋里，惊不惊喜? 　　帘生吃不下糕点，她见一只白猫从破窗里跳进来，便将糕点喂给它。 　　“小可怜，你吃吧！” 　　慕娉婷眼巴巴望着那块糕点，想吃的不行。 　　白猫却低头嗅了嗅，高傲地侧过身子，转身跳到了床上躺着。 　　帘生一气，可糕点已经扔地上，自是不能吃了。 　　她嘟嘴骂了声蠢猫，同粟玉挨靠在榻上歇息。 　　两人在浣衣院忙了一日，又遭遇上宫变，现在早已是筋疲力尽，却因为宫外的厮杀声迟迟不敢入睡。 　　直到晟楼的钟声被人连敲了九下，代表宫乱已经结束，她们才敢从废殿出去。 　　慕娉婷从床脚爬出来，捡起地上的白玉糕，小小的咬了一口。 　　那白玉糕都快比她高了，她根本抱不动，只好坐在糕点上，一口一口捏碎了吃。 　　吃了这块糕点，她就可以两天不用出去外面找吃的了。 　　现在宫乱结束了，慕娉婷也不知道要做皇帝的人是谁? 第七章 　　慕娉婷在废殿啃了两天的白玉糕，日子过的凄凄惨惨。 　　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是上次在花苑里捡小宫女帕子做的，薄薄透透，勉强遮住私.处。慕娉婷连穿了两日，裙摆都有些脏了。 　　从前她做公主时，不论春夏秋冬，每日都会在丹阳宫沐身，现在她人变小了，布料虽用得少，但沐身却变成极为困难之事。 　　如果她想要洗澡，慕娉婷得提前一日收集好花露倒到夕颜花里。 　　要洗澡的时候，她就泡到花朵里洗。 　　花苑条件苦，慕娉婷没有收集到皂角，只好把玫瑰花瓣揉碎了往身上擦，香气特别袭人。 　　花房里虽有瘦瓜瓢，慕娉婷却不敢用来洗澡。 　　全因有些宫人太懒，浇花水用的瓜瓢和浇花肥的混一起了。 　　她可不想哪日身上有股骚臭味，这太难洗澡了。 　　慕娉婷独自躲在废殿两日，夜里回到万花苑，将之前收集好的露水灌进夕颜花擦洗身子。 　　如今没有小宫女轻柔地给她擦头发，慕娉婷只能自己把它晾干。 　　她摇了摇夕颜花，把水都倒出来后，爬到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朵里，躺睡晾晒青丝。 　　脏衣裳被她洗了挂在树枝上，她全身只裹了一层白色薄布，只到大腿根部，玲珑体态展露无余。 　　布料短薄，根本裹不住慕娉婷浑圆的玉胸，只能堪堪遮住半截高耸，两点红梅。慕娉婷自己看了都羞，只好扯了一朵牡丹花瓣盖在自个身上做被子。 　　花房光线昏暗，漆黑的夜里，没人发现她躲在这里安睡。 　　宫人给花朵浇水必须得在早上，中午不行，万花苑花多，人在烈阳下浇水，会烧坏花儿的树根。 　　万花苑栽种的名花多的数不过来，花仆宫人若是把其中一株花朵浇死了，定会受到管事太监的责罚。 　　慕娉婷待的时间久了，都已经摸清宫人什么时辰会过来浇花水。 　　每次她一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往花房靠近，慕娉婷就立马偷偷跑到锄具库房躲起来。 　　这日，天空泛着朝霞，小宫女结伴到万花苑浇花，口中叽叽喳喳，全在私下讨论四皇子慕珏登基的事。 　　慕娉婷躲在库房，听到登基之人是慕珏，心中惊讶至极。 　　义城王下台得也太快了，他这龙椅都没做热乎，就比小自己七岁之人赶下皇位，老脸怕是挂不住了。 　　不过，皇位之争，人真正在乎的哪是脸面，而是生死。 　　慕娉婷听小宫女说义城王被慕珏伏诛后，其六代以内的亲族，都被慕珏给杀了，连孩童也不放过。 　　慕珏一上位，就用铁血手段清洗朝堂，扫除叛党庸臣。他是慕氏一族的皇子，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 　　他登基为帝，那些跟随慕氏许久的忠臣自是没话反驳。 　　最重要的是，以赵皇后为首的世家贵族，极力举荐慕珏为帝。 　　慕珏平复叛乱有功，无论从何处看，他都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 　　于是，慕珏便在众人拥护之下，今早祭告宗庙，龙袍加身，登基为帝。 　　慕娉婷万万想不到，小时候沉默寡言，还被她欺负过的四皇子，居然登基为帝了。 　　“我听说今日新帝登基，傍晚会在苍云台夜宴群臣，戌时吉时一到，陛下会在台下撒福钱，你们要不要去抢?” 　　“陛下会撒多少钱啊？宫里人那么多，我们能抢得到吗？到时候别鞋都被人踩掉了，半分铜钱都捞不着。” 　　有人取笑道:“你以为陛下是你啊，那么笨！宫里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人人都抢到。陛下撒福钱只是想弄个好彩头，名额也是有限的！得是抽中福签的人才有机会去接福钱。” 　　“不过抢不到也不必伤心，我听姑姑说，陛下打算给宫里每个人发二两银子，你们高不高兴?” 　　“天，陛下好好！” 　　小宫女们听到能领银子，各个兴奋地叫起来。 　　慕娉婷听她们欢呼雀跃，不是赞新帝胸怀宽广，就是夸他仁慈，好似忘了这位新帝如何血洗朝堂。 　　慕珏与她映象中默默无闻的四皇子相差甚大。 　　他似乎……挺会收买人心的。 　　义城王发动宫变时，慕冲无人支援，最后惨死在谢玖池刀下，不知后面有没有慕珏在背后推动。 　　慕娉婷弯弯秀眉轻轻蹙起，不好做定论，但皇位之争向来不缺腥风血雨。 　　谢玖池突袭京城，攻占皇城，四皇子慕珏是来不及支援，二皇子一人率兵难抵叛军的杀戮，才致内宫沦陷——这才是往后史书会记载的历史。 　　至于背后的真像，真真假假，慕国无人会去翻看。 　　她猛然品悟过来，如今这位新帝，兴许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仁善。 　　慕娉婷觉得自己还是躲慕珏远些点好，至于那福钱她不捡了。 　　新帝要给人的福气，她可不敢接。 　　这段日子，慕娉婷一直在宫里躲躲藏藏，往后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总不可能在万花苑躲一辈子，变成只有巴掌大的老女人。 　　她必须得慢慢攒够银子，找到适当的契机出宫。 　　这副身体太小，做什么也不方便。 　　慕娉婷想，如果她出宫后，能找到修仙者帮她恢复身子那就好了。 　　—— 　　太极宫。 　　慕珏祭拜宗庙登基后，摘下十二串玉旒冕冠，除去衮服，墨发只简单挽着一支白玉簪，一袭月白色石松暗纹缂丝长袍，衬得他面容清俊，高挑昳美。 　　鹭鸶冰鉴送凉，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 　　新帝手上拿着一张宣纸，阔印一对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脚丫，递给国师看。 　　“国师，世上可有幼儿巴掌大小的小人?” 　　李淳善扫了一眼，眸中微微一惊，“陛下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慕珏道:“朕偶然见到一对脚丫特别奇怪，便让人印了下来。若世上真有这般小的人，倒是格外有趣。” 　　“《山海经》记载的小人是靖人，面有胡须，只有九寸。焦难之地，也有小人，不过有一尺高。陛下所阔印的小人，脚丫这般之小，恐非真人，许是修仙者所操控的纸人。” 　　纸人，多为人监控所用。 　　听李淳善说到纸人，慕珏的笑容一时淡了下来，“你是说皇宫里有人偷偷修仙，亦或是有人故意操控纸人欲刺探内宫?” 　　李淳善不敢妄做定论，只道:“这只是臣的猜测。” 　　“嗯，这画就收起来吧！”慕珏收起兴趣，命国师退下。 　　付春城领皇帝之命，刚送国师回来，就见赵太后带着柔安公主正面见皇帝，商议公主的婚事。 　　今时不同往日，慕珏不再是昔日不受宠的冷宫皇子，而是慕国的新帝。 　　赵太后却仍仗着自己是新帝的嫡母兼姑母身份，强压慕珏赐下圣旨，给慕如薇和谢道清赐婚。 　　慕珏记得自己倘若没记错的话，谢道清是慕娉婷的驸马吧？ 　　他瞟了一眼慕如薇，不紧不慢地开口，“七妹这是要抢六妹的驸马?” 　　赵素邱说:“这怎么算是抢?慕娉婷都死了，难不成谢道清还得为他守寡，一辈子不能成婚?再说了，如薇是嫡公主，慕娉婷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嫁入谢家?” 　　慕娉婷从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难堪。 　　她被赵太后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着，慕珏听了不是很舒服。 　　他倒不是为慕娉婷打抱不平，而是他曾经也被赵太后叫过贱人，心里不舒坦。 　　赵素邱一副高高在上，指使他赐婚的架势，这让慕珏很不喜，他道:“谢道清想娶谁，全看他自己的意思，臣子的私事，朕不想管，也不愿管。” 　　“七妹若是想嫁到谢家，可以自己问?” 　　“这怎么行，柔安都还没有出阁，是个清白……”赵素邱突然说不下去了，毕竟慕如薇曾被义城王关押到崇安苑，陪待过重臣。 　　慕如薇咬紧下唇，将宫袖拉开，露出雪白手腕，“四哥，我的守宫砂还在，我是清白的。” 　　慕珏心里冷笑。 　　这对母女还在逼他。 　　付春城是个机灵的，眼见新帝的神色越来越冷凝，他适时从殿中站出来，道:“陛下，万花苑里新移种过来一批昙花，您要不要去看一看，放置几盆花到静虹殿?” 　　赵素邱听到静虹殿，神色一僵，那是纯嫔从前的住所。 　　纯嫔是她远方侄女，为赵太后固宠而进宫。 　　慕珏虽是半个赵家人，但与赵太后的关系并不亲密。 　　柔安公主的婚事，他不重视，这也就不奇怪了。 　　赵素邱眼见新帝撇下她离宫，气得手都在抖，奈何这是太极宫，她又不能随意发作，免得被新帝的眼线报上去。 　　她带着慕如薇一回到明鸾宫，便将桌上的白玉净瓶狠狠挥倒在地上，“慕珏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是她嫡母，他一分脸面都不给我！” 　　慕如薇没人依靠，只好哄她，“母后，你别生四哥的气了，兴许他有难言之隐。” 　　赵素邱冷笑几声，他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不愿帮她们母女出头罢了。 　　她就不该捧这没良心的小崽子登皇位。 　　慕珏想都想都到赵太后母女心里正在骂他，他就是不愿帮，又如何? 　　他摈斥宫人独站在牡丹花丛下，静站了许久。 　　付春城候在花苑外，新帝站了多久，他就陪陪了多久。 　　直到宫宴的时间要到了，付春城才进到花苑提醒新帝。 　　傍晚时分，慕娉婷终于从莫央湖闲逛回来。 　　她见到牡丹花树下有块干净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朵精致的白兰花，一下就看上了。 　　慕娉婷惊喜地将它拾起来，想撕成小裙子。 第八章 　　一开始，那白兰花帕子并不好撕。 　　慕娉婷用牙齿咬得牙都快崩坏了，都没咬开。 　　她变小后，牙齿自然也跟着小了，大约只有碎米粒般大小，连松果都咬不开，硬点的东西，慕娉婷根本不敢吃，老妪的牙口估计都比她好。 　　今日她拾到的兰花帕子，似乎比小宫女的罗帕材质要好上许多，无论她怎么撕咬，都撕不成形。 　　万花苑里，宫人剪花常用的铜剪刀，她根本用不了，因为她现在变得太小，双腿劈叉都没剪环长，更不用说举起铜剪剪帕子了。 　　怕是帕子没剪断，慕娉婷反而把她的小腰折了。 　　好在库房刀具多，慕娉婷去里面翻找出一把短刀，刀架在木架上，她拿着帕子来回割，把它割成四块，做成小纱裙。 　　她绣功不好，在这般困苦的条件下，慕娉婷根本没法做出襦裙。她做的小裙子其实同短布没多大差别，只能裹住皙白锁骨以下的身体。 　　慕娉婷裁好新裙，迫不及待地便把它换上，剩下的衣裳，她偷偷藏到了松树洞里塞着。 　　松树洞里住着两只小松鼠，它们见慕娉婷过来，吓得刚含在嘴里的松果都掉了。 　　慕娉婷不是没有想过住进松树洞里，奈何母松鼠太凶，不喜异类进来同住，它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容许慕娉婷放些衣物进来，别的不能再多了。 　　她把小裙子放置在大松鼠搭好的干草堆旁，把背上背的两颗花生递过去，“这是我给你们的报酬！你们要帮我好好看裙子！” 　　小松鼠漆黑的眼睛水润得像颗黑葡萄，滴漉漉一转，它们结伴跑到慕娉婷身边，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才放松戒备。 　　两只小松鼠伸出小手，把慕娉婷给的花生满满塞到嘴里，腮子一时间被撑得鼓囊囊的，它们兄妹左嚼嚼右嚼嚼，把花生嚼开，吐出壳子，动作出奇一致。 　　慕娉婷看得心都要化了，她展开双手抱住一只小松鼠，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绒毛。 　　奇迹般的，小松鼠没有躲开。 　　应是她现在变小了，对松鼠而言没有威胁性。她若是如从前那般高，别说给小松鼠投喂花生，它们怕是一见到慕娉婷靠近，这些小家伙就全跑远了。 　　现下，她变小了，不只小松鼠愿意亲近她，就连蜂鸟也愿意主动低下头颅，不仅给慕娉婷抚摸它鲜艳的翠羽，还会叼小虾花给她。 　　慕娉婷有时候会觉得其实变小，也不全是件坏事。 　　她轻轻摸着小松鼠肚子上软软的绒毛，出神不到片刻，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从花苑外往传来。 　　“全部宫人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许放过一个角落！” 　　“都给咱家好好搜一搜，找到有赏！” 　　“是！” 　　为首之人是个身材瘦瘦高高的太监，他身着蓝色长袍，手里拎着灯笼，带人一寸寸寻找皇帝遗落在地上的帕子。 　　花苑内，羽林卫人人手里抬了一个明亮的火把，将原本漆黑如墨的万花苑照得犹如白昼。 　　慕娉婷不知道他们在搜找的东西，此刻有半截穿在她身上。 　　她看那些太监宫女人手举着一盏鎏金青铜灯细细搜找，恨不得将每朵花都掰开看看，庆幸自己跑得快，没躲在牡丹花里。 　　小松鼠见慕娉婷忽然不揉它了，用毛绒绒的尾巴扫了扫她的小腿。 　　“借我躲躲！” 　　慕娉婷抓住它的尾巴，挡在她身前。 　　等到蓝衣太监带人从万花苑撤离后，慕娉婷才从小松鼠蓬松的尾巴底下钻出来。 　　忽然，一阵吱吱吱声传来。 　　母松鼠回到松鼠洞，见到慕娉婷抓着小松鼠的尾巴，以为她是在欺负它孩子，霎时鼓起腮帮子，砸了一颗松果到慕娉婷脚下。 　　慕娉婷知道大松鼠是在赶她走的意思，留恋不舍地朝小松鼠挥挥手，爬出松鼠洞。 　　天色太黑，万花苑一盏灯笼都没有，只听到虫鸣之声，令人觉得格外落寂。 　　她走到海棠花丛下，正打算今夜换朵花睡觉，一阵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帘生，你别在追着它喂了！那只白猫不愿吃！”“这次我带的是醉虾，特别香！我不信它不吃！” 　　粟玉见帘生孤身一人随白猫跑进万花苑，只好跟着她跑进来。 　　可惜，那只白猫真像粟玉说的一样，嘴特别挑，帘生都把虾送到它脚边了，它也不吃，还差点抓伤她的手臂。 　　“啊！”帘生吓得尖叫一声，“没良心的臭猫！” 　　粟玉劝她，“好了，我们别在这久留，付公公才带人搜查过这里，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吧！” 　　帘生撇撇嘴，说:“知道啦！” 　　慕娉婷见她们两人走远，这才从花丛背后悄悄出来。她见地下放着一小碟醉虾，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只虾子。 　　她人一变小，小虾都有她上身长，对于寻常人来说的小碟，此刻对慕娉婷来说，都变成了巨碗。 　　从前她嫌虾肉去掉虾头没剩多少肉，这次她一口嚼下去，能剩好多肉没吃完。 　　慕娉婷已经许久没有吃肉了，眼下有醉虾送到她跟前，她哪里忍得住，霎时把它们全吃光了。 　　若是从前，她吃了醉虾哪会醉倒? 　　可现在她变小后，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多酒意，慕娉婷一双水眸迷迷蒙蒙，根本分不清脚下的路。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得躲起来，爬到花朵里睡才安全。 　　慕娉婷就近选了一盆月亮花，爬到花朵里闭目而睡。 　　月亮花通常是白日盛开，夜里合拢。 　　慕娉婷睡得太熟，全然不知自己慢慢被花瓣包裹住。 　　—— 　　付春林在万花苑搜找许久，都未找到皇帝的帕子，只好回到苍云台复命。 　　戌时已过，新帝登上高台，撒下福币后，刚回到席上与朝臣饮酒。 　　付春林将自己一无所获之事，附耳禀告给新帝。 　　慕珏一双黑眸清冷淡漠，低声道:“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 　　“你从万花苑搬些昙花送去静虹殿，再令选别的花放到朕的寝宫。” 　　“是。” 　　付春林再次带人来到万花苑选花，新帝喜兰，太极宫已摆满各式兰花，这次他没再挑选兰花，而是选了几盆月亮花装到辇车上，一路精心呵护送到皇帝寝宫。 　　夜宴结束，待慕珏回到寝宫已临近子时。 　　贴身伺候新帝的宫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早已在侧殿备好热水。付春城扶半醉半醒的君王入汤池沐身。 　　不过半个时辰，慕珏就从池中起身，由宫人伺候披上袍子。 　　“你们都出去吧！” 　　“是。” 　　宫人低下头，齐齐微屈膝盖，从太极宫浴池离开。 　　付春城两兄弟睡在外殿耳房，通常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随时等新帝夜里有事传召。 　　慕珏披淡白袍纱走入寝宫，身形高大俊美，气质俊雅。 　　他见雕龙红木窗下新添放了几株花，脚步一顿，忽然转去窗台下。 　　不知为何，有一朵月亮花特别鼓，慕珏蹲下身子，忍不住伸手一戳，花朵里忽传来一道嘤咛声。 　　“谁戳我?” 第九章 　　慕珏扒开紧闭的花瓣，便见到月亮花里睡着一个幼儿巴掌大的美人。 　　美人一双秋波眉秀美如画，小脸瓷白如玉，唇若粉樱，绝色天成。哪怕如今变小了，也未减损她半分美貌，反而愈发可爱怜人，想让人捧在掌心宠爱。 　　她睡得太熟，一声嘤咛过后，又翻了一个身，继续蜷在花瓣里睡觉。 　　慕珏想不到，慕娉婷竟然没死。 　　偷走他帕子的小贼，居然还是她? 　　他这六妹，从小被父皇宠爱长大，先前什么苦头没吃过。 　　慕娉婷一朝被人揭出不是皇室血脉，众人都以为柔嘉公主的好日子到头了。没想到皇帝居然保住了她公主的尊容，封底半分不减，反而还增添许多。 　　可惜，赵太后母女嫉恨慕娉婷夺走皇帝的宠爱，先帝一走，就开始欺负慕娉婷。 　　慕珏听说二兄对慕娉婷心思不纯，义城王去他宫里，连慕娉婷的兜衣都搜出来了。 　　宫人都在传，柔嘉公主兴许没死，不是她偷偷逃出禁宫，就是被二皇子私藏起来。 　　如今看来，两个传闻都是假的。 　　慕娉婷根本没死，而是变成巴掌美人躲在万花苑。 　　新帝伸出修长食指，忍不住戳了戳慕娉婷柔软白嫩的小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了?” 　　他身高体长，从小练武，一根食指就比慕娉婷长，那一戳，显些没把慕娉婷从花朵里戳下去。 　　慕娉婷睡得熟，自是无法回他。 　　她若是醒来，见自己落到新帝手里，不吓坏才怪? 　　慕珏将慕娉婷从花朵里取出来，暂放在他的龙床上，随后才绕过金丝楠木嵌红宝石插屏，径直往殿门走去，轻轻推开木门。 　　檐下风铃叮的响了一声。 　　付春城听到新帝的脚步声，立即从交椅上起身，站起来问:“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慕珏道:“你去端碗醒酒汤，再弄一个香盒过来，盒盖上钻一个小洞，不用钻太大，能关……三四只蛐蛐就好。” 　　蛐蛐? 　　付春城不记得哪个臣子进献过蛐蛐，不过方才他弟弟从万花苑搬了几盆花放到皇帝的寝宫，兴许有蛐蛐躲在花盆里，皇帝见了一时兴起，想将它养起来。 　　蛐蛐一多，容易打架，他还是选一个大点的香盒好。 　　付春城寻了一个雕漆狮子香香盒来到皇帝寝宫，慕珏坐在龙床上，黄色幔帐半放，垂到榻下。 　　“将醒酒汤搁下，你可以出去了。” 　　“是。” 　　慕珏见寝殿的门合拢，将慕娉婷捧在手掌心，来到桌旁坐下。 　　慕娉婷变得实在是太小了，玉勺都比她的小脸大。 　　他只好舀了半勺醒酒汤，用手指一点点沾了沾给她，废了许久的时间，才把一勺汤汁喂完。 　　她无意识偏开脸，不愿再喝慕珏喂的醒酒汤。 　　“你不愿喝，朕还不想喂呢！”慕珏放下她，净手后将慕娉婷关进雕漆狮子香盒，回到龙床上歇息。 　　翌日，付春林还未唤新帝起床上早朝，他就已穿好朝服，从寝殿出来。 　　宫人全低着头，手里拿着洗漱之物。 　　慕珏道:“去侧殿。” 　　“在朕回来前，谁也不许碰朕放在桌上的狮子香盒。” 　　—— 　　慕娉婷一觉醒来，惊然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了一个盒子里。 　　是谁把她关起来的? 　　不会是花房的小宫女发现她，想把她锁了献上去吧? 　　慕娉婷在黑漆漆的木盒里，无助到想哭，她根本没法推开盒盖出去，因为上面压了沉沉的一扎东西。 　　“有人吗？” 　　“是谁把我关在这里?” 　　“可不可以行行好，把我放出去透透气，我快要闷死了！” 　　…… 　　慕娉婷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她。 　　新帝不在，无人敢在他的寝宫长留，宫人都是收拾干净寝宫，人就在门外守着。 　　她人变小后，声音自然也变小了。 　　就是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也比慕娉婷大，宫人在外面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喊声，各做各的事。 　　慕珏上完早朝回来，猜测慕娉婷应该是醒了，便回到寝宫。 　　往常这个时候，新帝很少会回寝宫，几乎都是在书房处理朝政，宫人见慕珏回来，一个个都很惊讶。 　　最惊讶的是付春林，皇帝命他去尚衣局寻绣女做件小衣裳，比的大小竟只有他……小指长。 　　慕珏听到慕娉婷一直敲打盒子，以为她是闷坏了，想出来透气，便把狮子香盒打开。 　　明亮的光线陡然射进来，慕娉婷忍不住伸出小手揉揉眼，才缓缓睁开眼睛。 　　突然见到慕珏的脸，她忽然吓得跌在盒上，“怎么会是你?” 　　他反问:“是朕又如何?” 　　慕娉婷收拢思绪，其实是慕珏也没什么不好，比起落在赵素邱母女手里，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要是落到她们手里，哪里还有命活? 　　慕娉婷扬起笑脸，温声说:“四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娉婷啊，你帮我关在盒子里干什么?” 　　“自然是怕你跑了。”慕珏见她小脸一僵，顿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朕怎么会忘了你呢？你小时候不是同二哥一起欺负过朕吗？” 　　“……”慕娉婷愁恼，果然，他心底还是记恨着她呢！ 　　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慕珏还记得那么清楚。 　　她为自己辩解说，当时是她年纪小不懂事。 　　慕珏的俊脸依然淡漠，“公主当年确实小，不过再小，也没有变得现在这么小吧？” 　　他伸手摸了摸慕娉婷的脑袋，“六妹是怎能活过来的?还是二哥根本不舍得你死，给你吃了假死药?” 　　他居然猜中是慕冲给她吃了假死药！ 　　慕娉婷掩饰住心底的惊讶。新帝与她又不亲近，到现在还小肚鸡肠记得她欺负过他。 　　她就算再笨，也不会笨到把假死药的事说出去。 　　“我吃了二哥给的毒.药，一醒来人就变成这样了，陛下问的话，我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倒是会装！ 　　慕珏笑笑，没把她的话当真。 　　人家都把她肚兜藏起来了，哪里会舍得她死? 　　倘若慕冲没有被义城王杀死，怕是早把慕娉婷私藏在宫里金屋藏娇了。 　　他指了指慕娉婷身上穿的小衣，“公主偷偷躲在宫里，日子落魄到竟然偷朕的帕子做衣裳了。” 　　“?”慕娉婷低下头一看，没想到那块白兰花帕子是他的。 　　她当时只是觉得那块帕子好看，才把它捡了做小裙子。 　　如果她早知道那是皇帝的帕子，慕娉婷怎么会自找麻烦? 　　“我……不知道这是四哥的帕子！”慕娉婷小脸一红，她剪都剪了难不成要她把它脱下来还给他吗？ 第十章 　　慕珏看出她的窘迫。 　　他当然不会没脸没皮到让慕娉婷脱衣，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哪怕不亲近，也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问慕娉婷，“你饿了吗？” 　　慕娉婷警惕摇头，这人可是恶劣到把她关小黑屋一整晚上，她可不信他会突然那么好心。 　　付春林这时候刚好从尚衣局取了绣女做好的小衣，他穿过金漆点翠玉石花卉文屏，见慕珏身子挺直修长，背对他端坐在凳上。 　　竹帘半放，遮住日光。 　　他走得近了，才发现雕漆狮子香盒有个幼儿巴掌大的美人。 　　那女子他认得，她是柔嘉公主慕娉婷。 　　付春林一脸惊讶，似是不敢相信，“这……是六殿下?” 　　慕珏道:　“嗯，她还是你从万花苑送过来的。” 　　他迅速反应过来，昨日狮子香盒关的根本不是蛐蛐，而是柔嘉公主。那公主岂不是被慕珏关了一整晚，看来新帝真是……对柔嘉公主仍记恨在心呐。 　　柔嘉公主虽变小了，但美貌分毫不减，一张小脸颜如牡丹，国色天香，无怪朝臣从前为了争夺六殿下，不惜大打出手过。 　　柔嘉公主现下穿的裙子，似乎是……新帝的帕子，难怪他昨夜去万花苑找了一碗上没找到，原来是被这位公主捡走了。 　　皇帝让她准备小衣，原来是准备给柔嘉公主穿的。只不过她们似乎都会错了意，以为慕珏是想烧衣裳给纯慧太后。 　　付春林硬着头皮说:“陛下，绣女缝的衣服似乎……不太适合给公主穿。” 　　“哪里不合适?”慕珏抬头问。 　　他默然一阵，低头从木匣取出一件清明烧给先人的小衣，解释说:“徐司衣以为陛下……是要去静虹殿祭拜太后。” 　　慕珏看着小衣，道:“这件衣裳既做了……那你就找钦天监算个日子，随祭品送给母后。” 　　他说完，命付春林找一条细线过来，让慕娉婷自己量她的腰围身高。 　　慕娉婷却不想动手，她实在不想知道自己变得有多矮。 　　慕珏见她不动，道:“难不成你要一辈子穿朕的帕子?” 　　“……”她又不可能一辈子那么小！ 　　总归，她会找办法，恢复身高的。 　　慕娉婷咬住下唇，羞恼地望了一眼皇帝，他竟是说些令她难堪的话。 　　这是有多厌她? 　　慕珏脸色淡漠，“你不愿量，那朕就帮你！” 　　“别！别，别！我自己来！”慕娉婷紧紧捂住胸口，生怕他轻薄自己。 　　慕珏看了想笑，她变小后，玉胸怕是变得和花生米一样小，他又不是禽兽，她都这样了，还轻薄她。 　　慕娉婷:“……” 　　别以为她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不知在慕珏眼里，却是意外地……可爱。 　　他摸摸她的脑袋，“量好了，待会记清楚报给小宫女。” 　　纵使慕娉婷变小了，她仍旧是个小姑娘。慕珏不好再待在这里看她量身体，他去到殿外，唤了一个宫女给慕娉婷量衣。 　　太极宫都是他的人，慕珏命付春林示意宫人，不许他们将柔嘉公主变小之事说出去，更不许将她就在他殿中之事泄露出去。 　　若有人枉违帝命，下场只有死。 　　徐司衣是他的人，不会多嘴。 　　慕娉婷用慕珏给她的细线量了量，宫女用刻石记下后，禀报给付春林。 　　为这慕娉婷换衣方便，慕珏让付春林找徐司衣一次给她做上十件衣裳，等到秋季又给她重新添置新衣。 　　慕娉婷听着，皇帝似乎是想长久的将她养下去。 　　她忍不住道:“陛下，你可不可以放我走?娉婷不想再待在皇宫里了。” 　　慕珏声线清冷，淡如冷泉，“你若想离开，有足够的银子在宫外生活吗？” 　　慕娉婷陷入沉思。 　　她确实没有。 　　她不仅没有银子，甚至出宫后连谋生的去处也没有。 　　此时，人变小后的坏处显露无疑。慕娉婷如果不能恢复身高，往后做什么也不方便。 　　慕珏瞟了她一样，淡淡道，“不过，只要你做朕的宠物，一年后，朕赐你千金，放你走！” 　　宠物? 　　他这是当养阿猫阿狗呢？ 　　慕娉婷冷淡着玉脸，“陛下还当我是人吗？” 　　慕珏说:“当然是人，不过也是……朕宠爱的玩物。” 　　那宠物和玩物在他眼里有什么区别吗？ 　　不论慕娉婷如何反对，慕珏还是强压着她留了下来。 　　他坐在檀椅上，右手撑颌，扫了眼她身上穿的纱裙。 　　慕娉婷被他看得窘迫，小脚丫不自觉缩起，手攥紧袖子，凶他看什么看。 　　“倒是朕疏忽了，你还差一双绣鞋。”慕珏按住她的脚，比了一下，她的脚丫居然只有花蕊芯子小。 　　她真的变得好小。 　　慕珏记得上次阔印过她的脚掌，倒是可以拿它的尺寸做鞋。 　　“朕还好奇你变小后，平常是怎么沐身的?六妹不会过去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洗过澡吧？” 　　“……”慕娉婷无语，她才不会那么不讲究。 　　“我都是提前收集好露水，解在夕颜花里洗澡，没有皂角我就捣碎了玫瑰花瓣搓洗。”她还强调，“我每两天就会洗一次澡，很爱干净的！” 　　慕珏换了左肘搁在桌上，声音不紧不慢:“你这样洗澡怕不是很舒服！洗得也不干净，现在你既然做了朕的宠物，朕就让宫人给你好好洗洗。 ” 　　他要让宫人给她洗? 　　用木盆?还是小碗? 　　慕娉婷猜了许多东西，万万没想到会是——笔洗。 　　慕珏拿出来的是粉玉荷花笔洗，托盘是和田桃花玉所雕制的夏荷，侧面雕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苞和荷蓬，精致又小巧，比宫里的浴池好看多了。 　　宫人用勺子舀了一勺温水，用澡豆给慕娉婷擦身。 　　柔嘉公主变得太小，宫人生怕自己不小心用大了力气，把这位小公主给搓疼了，都只敢用一只手指头轻轻搓洗。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帮她洗好了。 　　慕娉婷趁殿里只有她们两个，才穿好小裙子，就捂着小腹蹙眉说:“我肚子好疼，你……帮我找个能出恭的地方。” 　　宫女看着只有巴掌小的公主，一时不知所措。 　　她纠结万分，“公主，要不然您就在帕子……” 　　“不行，我就要恭桶。”慕娉婷疼痛的表情很逼真，额上的细汗都出来了。她反问小宫女:“你难不成是怕我跑了不成，这里是太极宫，我能跑去哪儿?” 　　宫女细细一想，量着慕娉婷人变小了，也跑不到哪里去，出门去找付公公寻主意。 　　没想到，等她一回来，柔嘉公主人不见了。 　　她急急去到书房寻慕珏请罪，双膝跪在地下。 　　“陛下，奴婢有罪，方才被公主诱骗！如今柔嘉公主跑了！” 第十一章 　　慕珏着一袭淡白金丝卷叶云纹长袍，身姿端坐于梨木椅上，他右手边放着一沓刚批阅好的奏折。 　　听宫女说慕娉婷跑了，他眼中并无意外之色。 　　宫女跪了许久都听不到皇帝的答语，皙白后颈出来冷汗，她深吸一口气，磕头跪道:“公主说她腹痛难忍，要奴婢去找恭桶。奴婢想着总不能让公主随便……解决，便暂时离开侧殿，没想到等奴婢回来，柔嘉公主就不见了。” 　　慕珏一手蜷起，收起手里的折子。 　　慕娉婷随意找个借口，小宫女就被她给哄走了，这种蠢笨之人，不宜再留御前伺候。 　　新帝睨了付春城一眼，付春城就知道皇帝的意思。 　　他托起手里的浮尘，毫不留情道:“把这婢子拖出去，命内侍省重新给她安排去处。” 　　“是。” 　　小宫人心里一跳，皇帝没笞打她，已算是手下留情了。她哪敢在书房大声喧闹，安安静静由小太监带出太极宫。 　　宽绰书房再次恢复安静。 　　青金石兽香炉飘出淡淡瑞烟，付春城走到紫檀案桌上，边给皇帝磨砚边道，“辛亏陛下料事如神，早在柔嘉公主沐身用的澡豆掺了药，奴婢只要带上闻龙犬就能找到她。” 　　谁能想到，艳动京城的柔嘉公主竟然变成了巴掌大的小人。 　　皇帝为了防她跑走，将她关在雕漆狮子香盒一夜。 　　付春城轻磨产自西蜀的云林墨石，顿了一下问，“陛下可要奴婢现在就带上闻龙犬去寻柔嘉公主?” 　　慕珏手指撩起白袖，宣笔沾了沾黑墨，眸中神色不明，“晚上再去，量她现在也跑不出禁宫！” 　　小宠物不听话想离家出走，那他就多给她撞撞南墙，等慕娉婷在外面吃吃苦头，就能收心留在他身边了。 　　—— 　　慕娉婷从侧殿离开后，发现慕珏竟没有派人搜寻她。 　　想当初，慕冲为了寻她，可是命福如海在宫中搜了她半夜。后来若不是义城王突袭皇城，以他对她的痴迷，肯定会翻遍整个皇宫，找不到慕娉婷绝不罢休。 　　这么一对比，慕珏似乎无所谓。 　　可能这就是宠物和爱人的区别。 　　慕冲对她是几近变态扭曲的痴迷，慕珏倒是个正常人。他养她，权当多养一只雀儿，宠物没了，他再换一个就是。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婢和玩物。 　　慕珏提出的条件确实很令人心动，可让慕娉婷一直被关在雕漆狮子香盒里，皇帝想起她时，就当逗弄蟋蟀一样放出来，以她的自尊，慕娉婷暂时是接受不了的。 　　她生怕被宫人发现，都是走一段路，又偷偷躲起来。 　　傍晚下了一阵小雨，慕娉婷躲在芭蕉叶下躲雨时，还遇到一条赤练蛇，吓得她立马钻进一间废殿躲起来。 　　细如银丝的绵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时辰，慕娉婷淋得湿漉漉的，小裙子又破又湿，她蜷缩在墙角，又冷又饿。 　　等到雨停了，慕娉婷才从废殿出来，准备去尚食局寻些吃的。 　　一只黑猫抖然从屋檐跳下来，龇牙咧嘴想要叼走慕娉婷。 　　“你别过来！”她狠狠朝黑猫砸了一个石头。 　　“呜嗷！喵！喵！”黑猫被她砸到，声音更阴沉了。 　　它亮起利爪，幽绿色的瞳孔突然放大，野性十足，想要抓伤慕娉婷。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狗叫声。 　　一只白犬风速从殿门跑进来，追着黑猫一阵乱咬，吓得黑猫爬上墙头溜了。 　　“汪汪汪！” 　　它吓跑黑猫后，又围着慕娉婷绕了好几圈，一连叫了好几声，声音又哄又亮。 　　她现在变得那么小，在狗眼里怕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吧！ 　　那只白犬低下头，大红色的舌头正要往慕娉婷身上一舔。 　　一道声音突然喝止住它。 　　“闻龙，不许乱舔！” 　　这是慕珏的声音?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慕娉婷怔楞间，慕珏大步而来，一手握住她细小的腰肢，将她抓在手心里。 　　慕娉婷用力一挣，可她现在变得那么小，怎么会抵得过男人的力气?“你放开我！！！” 　　慕珏懒得和她闹，他用袖子擦了擦她湿漉漉的乌发，把她再次关到了雕漆狮子香盒里。 　　不听话的宠物，就该让她好好长长教训。 　　慕娉婷被关在黑漆漆的木盒里，心里发酸，美眸浸了泪水，委屈地啼哭起来。 　　香盒传来美人凄凄哭声，付春城都忍不住往皇帝膝上的盒子偷偷看了好几眼。 　　慕珏被她哭得也受不住，只好把雕漆狮子香盒打开，无奈叹了一声，“这么爱哭，真不知道他们喜欢你什么?” 　　她哪里爱哭了? 　　她这次分明是被他欺负哭的！ 　　更让人生气的是，慕珏还不觉得自己过份！ 　　慕娉婷哭着指诉他，“换你突然变得这么小！动不动就被人关在黑漆漆的盒子里试试！我好好一个人，只想……出宫找到恢复我身体的法子，有错吗？” 　　慕珏拿出帕子，冷声刺破她的幻想，“你钱都没有，还想让人帮你做事！六妹是做惯金枝玉叶的贵人，不知道没钱什么事也做不了吗？” 　　慕娉婷小声说，“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我后没有，再说我还可以去找谢……” 　　“谢道清?”慕珏接上她的话，反问:“你觉得他很靠得住是吗？” 　　慕娉婷说不上来。 　　她被他慕珏的反问动摇了。 　　慕珏看小人默不作声，知道自己的话终究是对她起了作用。 　　他说:“你只要留在朕身边做宠物，有吃有喝，又能得一千金，这有什么不好?” 　　慕娉婷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好饿，饿得现在脑袋也晕乎乎的！ 　　慕珏耳尖，听到了声音，他摸了摸慕娉婷柔软的乌发，不禁忍笑，“人虽小，肚子叫得怪响！” 　　“……”慕娉婷微窘。 　　皇帝登上龙辇，付春城牵着闻龙犬跟在辇车后面。 　　慕娉婷坐在新帝的膝盖上，感觉浑身不自在。 　　一路僵坐了许久，待他们一回到太极宫，她就被慕珏放到檀木方桌上，桌上已摆满了膳菜，有一道烧花鸭，味道特别香。 　　慕娉婷站在盘边，看着比她大上十倍的烤鸭，忍不住咽咽口水。 　　人变小后的快乐又来了。 　　慕珏见她人小小一个，却贪嘴想吃烤鸭，淡漠的眸子沾染了淡淡笑意。 　　他用看小动物的眼神，温柔望着慕娉婷问:“你现在心甘情愿做朕的宠物了吗？” 　　“还是想去找你的驸马——谢道清?” 第十二章 　　慕娉婷将头低下，他倒是怪会选时间，明知道她饿得都快站不住了，命宫人摆了一桌饭菜。 　　临用饭了，他冷不丁地问选他还是选谢道清。 　　真是要人命！ 　　“现在回答不出来也无妨，朕会让你看清楚谢道清是什么货色。” 　　“你先换件衣裳，喝碗姜汤，再用饭！” 　　慕珏命付春城将徐司衣给她做的小裙子都呈到她面前，一套套绣花精致的宫裙明丽惹人眼，从柑橘色到水红色，湖绿色甚至幽蓝色的纱裙都有，连肚兜、绣鞋也都给她配上了。 　　那肚兜只有小孩指甲盖大，鞋子就更小了。 　　真不知道这样小的衣裳，她们是怎么将花绣在上面的? 　　慕娉婷女红差，是绝做不出的。 　　小宫人给她换了一个白玉三羊笔洗，有一只小羊趴卧在地上，慕娉婷洗澡都时候还可以坐在上面，另两只羊驼着竹篓，行走在地上。原是摆放墨笔的竹篓，却被她用来放花瓣。 　　宫人伺候洗干净身子后，慕娉婷挑了一件青莲色云缎宫裙，衬出玲珑身姿，细软的墨发虽然半湿，但用干布搓几下就干了。 　　因为慕娉婷变得实在太小，根本戴不了头饰，宫人只好用细绳给她编了低梳髻。 　　慕珏见到慕娉婷时，见她发上不带任何珠钗，姣美绝伦的小脸却依然明丽动人。不得不承认，她纵然变小了，容貌依旧夺目。 　　这样的美人，鬓上不带朱钗可惜了。 　　她是他养的小宠物，衣裳都给她做好了，头饰是时候也该安排人再做一些出来。 　　慕娉婷带不了步摇金钗，可以带南京绒花、宝石细砾、渤海小珍珠，那都是轻盈的饰物。 　　“陛下?” 　　见慕珏定眼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慕娉婷只好出声唤了一声。 　　“喝碗姜汤。”他放到慕娉婷面前一碗姜汤，碗都快比她高了。 　　果然是巴掌美人！ 　　慕珏忍不住一笑，用勺子舀了一勺姜汤，送到她面前，慕娉婷看着比她脸还大的玉勺，默了一阵，踮起脚小口小口的喝汤。 　　这种感觉，就像是投喂一只娇弱的云雀。 　　慕娉婷喝了十口，肚子已经很撑了，可勺子的姜汤才被她喝了一半。 　　皇帝问，“你还吃得下烧花鸭吗？” 　　慕娉婷:“我……吃个鸭腿就好。” 　　一顿饭吃下来，慕珏用饭的时间比平常慢了半个时辰。他一边用膳，一边绕有兴致地看着巴掌美人进食，胃口大开。 　　他发现慕娉婷还是蛮能吃的，人都变得那么小了，还能吃下一个鸭腿。他还以为慕娉婷像花仙一样，最多吃几粒米就饱了，没想到小东西怪能吃。 　　应该是她前阵子在花苑被饿坏了，没能吃上肉，现在一见肉眼睛就发亮。 　　慕珏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净手后就坐在檀椅上。 　　慕娉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也停下手不吃了。 　　宫人将柔嘉公主捧在手心，将她的手洗干净后，将她放到皇帝的桌前。 　　这时，付春林抬了一个琉璃四方盒，躬身呈到御前，“陛下，您要的器物已经打造好了。” 　　器物便是指他手中的琉璃四方盒。 　　琉璃又叫五色玉，慕娉婷看着那几近透明的四方盒，不知它是被工匠烧制了多少道工序，才能炼出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 　　她看得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慕珏装进了琉璃盒。 　　“你不是不喜欢黑漆漆的香盒吗？朕让人打造了琉璃盒，你就随时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了！” 　　慕娉婷指尖葱白，气得霎时攥住手心，用力敲了敲琉璃盒壁，表示不满。 　　“你做这玩意到底是为了我，还是方便陛下随时随刻偷看我在做什么?” 　　“我不是玩偶，我是人，我会想喝水，想吃东西，想出恭，难不成陛下不在的时候，我要一直被关在这个透明的盒子，睡在这里睡，出恭也要在这里？” 　　慕珏明白她的忧虑，不过他早就想好了。 　　这个琉璃四方盒，是给她睡觉用的，同时也可以关住她。 　　她想出恭，可以唤宫女。 　　倘若饿了，慕娉婷同样可以让宫人准备膳食。 　　“你是公主，想做什么，都可以唤下人。” 　　慕娉婷不同意，她不想住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慕珏见她不愿，便问:“琉璃盒都不愿住，你难不成想住金屋不成，你当你是阿娇，要朕做武帝捧你，样样按你的喜好来?” 　　阿娇的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皇帝用阿娇提醒她，难不成是想让她有自知之明，一个宠物就不该有任何要求? 　　慕娉婷咬唇，闭嘴不语。 　　慕珏看她小脸满是委屈的神色，终是无奈一叹，他将她一把抓起来，藏入袖中。 　　慕娉婷以为他又要将自己关起来，吵闹着要从他兜里钻出来。 　　“别动！我带你去书房！” 　　他带她去书房做什么? 　　他又不会看给她看奏折，慕娉婷也不想看。她一口气憋在胸上，很想咬慕珏一口，他还不如把她抓在手心呢，慕珏把她藏在袖里，都快要把她颠晕了。 　　曲折干净的回廊，整齐摆放着一盆盆君子兰，宫人见俊美沉着的新帝从不远处走来，皆提灯退到一旁行礼。 　　晚风轻轻吹拂,兰叶簌簌一动。 　　慕娉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慕珏说可以出来后，她才从他袖中钻了出来。 　　映入慕娉婷眼帘的是一盆通体翠绿的文竹，盆上搭着一间小竹楼，原是陪景用的，现在倒是可以给她暂住。 　　慕娉婷一进到竹楼，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她完全可以往这儿放一个竹席、三四个蒲团，就能当她的住所。 　　她推开竹窗，露出娇美的玉脸，扬起笑脸问:“四哥，我可以住这里吗？” 　　慕珏看着巴掌小美人，媚生生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养的小东西倒是比他幼时养的白兔儿可爱多了。 　　他瞟了她一眼，淡声说:“不行！” 　　慕娉婷问:“那我往后住哪儿?” 　　慕珏不回话，当她是空气一般，低头处理奏折，付春城站在书案一侧，见墨快没时，又弯腰给皇帝研墨。 　　一主一仆安安静静。 　　慕娉婷觉得他好无趣，自顾在竹楼走上走下，累了就躺里面歇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听到文竹盆景传来一阵梦呓。 　　付春城道:“公主好像睡着了。” 　　慕珏轻轻嗯了一声，手上的朱笔不停批阅奏折，直到把桌上的折子都处理完，他才慢慢腾出手，将慕娉婷从竹楼抓出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抓住慕娉婷的小脚就惊醒了，不是她梦浅，而是慕冲带给她的阴影太深了。 　　她叫了一声，“二兄，你别进来！” 　　慕珏静了一阵，道:“我是你四哥。” 　　慕娉婷才反应过来，慕冲已经死了，她现在是慕珏养的宠物。 　　慕珏将她捧在掌心，一路从书房回到寝宫。 　　夜已经很深了，许多宫室已经熄灭灯火，唯独太极宫还灯火明亮。 　　慕娉婷揉了揉小眼，以为他会把她关进琉璃四方盒，却不想慕珏竟抓着她，径直往床上走去。 　　她顿时吓住了，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食指，“陛下，你带我去龙床上做什么?” 第十三章 　　“夜深了，自然是睡觉。” 　　慕娉婷睁大眼睛，一瞬间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还记得她是他明义上的四哥么，她说不想住在黑漆漆的香盒，可不是为了和慕珏睡在一起。 　　太极宫有那么多的宫室，他不能随意挑一间给她吗？ 　　她抓住慕珏凉如玉的手，开口提醒:“陛下，我是你六妹！” 　　慕珏低头看着掌心美人，道:“你我没有血缘关系，算不得是你亲兄长！你也别想太多，担心朕会对你做出禽兽之举。” 　　“朕和慕冲不一样，容许你上床，不过是因为你是朕的小宠物。” 　　宠物? 　　慕娉婷抿紧嘴唇，想起自己从前养的渡水葫芦猫，体态浑圆，性格乖巧，她给它取名阿布。 　　阿布是个粘人猫，一关在笼子里，就会叫个不停。她心里一软，就让宫人将阿布放出来。 　　阿布是她的宠物，只要它不脏，慕娉婷常常会抱着它午睡。 　　慕珏都说只是把她当宠物了，她在怕什么? 　　她人都变小了，他就是想禽兽，也禽兽不起来。 　　慕娉婷想通后，由着慕珏将她放到床上。 　　但男人发现她青莲色的绣袍竟有灰污后，眉头轻轻一蹙，手拎着慕娉婷的后领，将她小小一个人拎到白玉三羊笔洗里。 　　“洗干净，再上床！” 　　慕娉婷:“……” 　　她是被他嫌弃了么？ 　　宫人很快被皇帝唤过来，伺候慕娉婷重新清洗。她坐在青羊之上，宫人很熟练地给这位巴掌美人沐身后，给慕娉婷换上一件月白色寝裙。 　　慕珏也刚去沐浴而来，他身上穿着浮银暗纹寝衣，修长又伟岸，劲瘦的窄腰，俊逸的容貌，无一不是惹女子梦中遐想的男人。 　　宫女飞快瞄一眼，就立刻低下头，放下柔嘉公主躬身处殿。 　　“你睡这里！” 　　慕珏抓住慕娉婷，将她放在了软枕上。 　　说是同睡，两人的却隔了四尺。 　　寝殿龙床宽大，睡六个人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慕娉婷才幼儿巴掌大，根本占不了他多少地。 　　殿内的十二缠枝青铜灯熄灭后，慕娉婷见慕珏随手将绣云龙纹帐放下后，人躺到了床上，也给慕娉婷盖了一层被子。 　　慕娉婷一动不敢动，更不敢闭上眼睛。 　　直到慕珏都睡着了，耳畔传来一阵浅浅的呼吸声，慕娉婷还没有睡意。 　　晚睡的后果便是隔日慕珏都起身了，她还躺在软枕上睡得香甜。 　　慕珏站在床前，见巴掌小美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像只雪团小白猫一般可爱，可以想像得到，她往常在花苑，也是这样缩在花朵里入睡。 　　少女的呼吸很轻浅，鼻梁秀挺，唇瓣嫣红，是个巴掌睡美人。 　　他吩咐宫人不用特意叫醒慕娉婷，等她自己睡醒。 　　宫人细声应是，伺候皇帝去寝宫侧殿洗漱。 　　慕娉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宽大的龙床上，人还懵了一下。 　　她变得太小，这龙床夸张来说，对她来说相当于有半里路，都可以跑步了。 　　床太大，也是一种烦恼。 　　慕娉婷被慕珏放置到最靠里侧的位置，单从床头走到床侧，她都费了些时间。 　　宫人见柔嘉公主从云龙纹帐里探出头来，露出一张雪白玉容，她心都软了一截，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捧起来，问:“您饿了吧？” 　　慕娉婷轻轻点头，由宫人伺候她洗梳洗后，放到檀木桌上。 　　桌上放了一个圆滚滚的偃月馄饨，从前一个哪够慕娉婷吃，现在这馄饨包得都快有她高了，她站在偃月馄饨面前，就像看座白色小山包。 　　宫女给她一个细小的竹筷，其实也不能说是竹筷了，对常人来说只是竹签，挑牙用的。 　　慕娉婷昨夜吃得太撑，早上吃了一个馄饨就饱了。 　　付春林见小公主终于醒了，脸上扬起笑容，“公主，陛下让我带您去书房一趟。” 　　慕娉婷不解，“去书房做什么，陪他批奏折?” 　　“公主去了便知晓了。” 　　付春林将柔嘉公主捧在掌心，带她去到皇帝的书房，但只走到剔红山风宝座屏风后面就停下了。 　　慕娉婷透过屏风，见到谢道清正在与皇帝交谈。 　　慕珏问:“柔嘉公主已去，谢卿可有其她心仪之人?” 　　谢道清声色淡淡，“陛下误会了，臣从未倾慕过柔嘉公主，现在也没有任何心仪之人。” 　　慕珏目光幽远，往屏风处看了一眼，“朕还以为你是心仪六妹，才接下父皇的赐婚。” 　　“君上有旨，臣不得不从罢了。”谢道清微微垂眸，修长指尖拨动手腕上的红绳，将心绪藏起。 　　皇帝试探的目光不放，他轻浅一笑，“六妹虽不在了，七妹倒是心仪谢卿，如果谢家还有意于皇室结亲，倒是可以再考虑柔安公主。” 　　“朕不强人所难，娶不娶公主，全看你一人。” 　　谢道清只道回府与父亲商量，现在暂时无法做出决定。 　　见他从书房拜别皇帝离开后，付春林将柔嘉公主送到了皇帝桌上。 　　慕珏看巴掌小人神色落寞，伸手戳了戳她的玉脸，“被你的心上人伤到了。” 　　慕娉婷小脸气成一团，“他当时不想娶我，那就直接与父皇说啊！我又不是非嫁去谢家不可，倾慕我的臣子多得很！” 　　慕珏嘴角的笑意淡下来，“公主的裙下之臣确实多，不止魏宿、宁咏安等人喜欢你，连二兄都拜倒在你裙下，真是厉害！” 　　她以为她听不懂他的嘲讽是不是? 　　慕娉婷气鼓鼓瞪了他一眼，不愿再与他多话。慕珏却不放过她，他将慕娉婷抓在手心，去到春宁楼。 　　两人从楼下眺望，远远能看到慕如薇在水亭“偶遇”谢道清，毫无顾忌抱住男人的后腰，倾诉情意。 　　慕娉婷觉得慕如薇真不是一般恶心，从前能在水亭脱下裙子与义城王欢好，现在又能在这里与谢道清搂搂抱抱。 　　谢道清说了句公主自重后，一把推开了慕如薇。 　　慕如薇一双杏眸，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脸色沉沉。 　　—— 　　谢道清离开禁宫，去昌宁阁买了一把牙扇，打算中秋时献给老太太做礼。 　　他和柔嘉公主的婚事是先帝赐婚不假，但其实他心中是钦慕慕娉婷的，可方才在殿中，他听出皇帝的试探之意，哪敢承认对六公主的感情。 　　义城王举兵造反，京中人人自危。新帝登基后，谢家更是如履薄冰，尚公主一事，谢道清不敢擅自做主。 　　他回到府中，正要去找父亲，却听下人报二弟醒了。 　　谢道清沉闷多日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去到野松阁，见谢子深靠坐在引枕上，脸上虚弱一笑，“大哥，你来了。” 　　他嗯了一声，面色平淡，“刚才陛下宣我进宫，说到了我与柔嘉公主的婚事，我和六殿下的婚事大概是算作废了。” 　　谢子深说:“这样挺好，柔嘉公主已死，哥哥刚好可以娶别的嫂嫂。” 　　谢道清没答话，他看弟弟身子实在虚弱，命下人好好伺候，便去书房找父亲。 　　却不知，在谢道清眼中虚弱的弟弟一等他走后，就收起脸上的笑容，眸色阴狠地盯着他。 　　“凭你，也想娶娉婷?” 　　他让下人拿笔墨纸砚到床上，画了一张慕娉婷的美人像，手眷恋地摸着她的脸，语气痴恋，“娉婷，二哥没死！” 　　“我会找到娉婷，挑断你的脚筋，看你还敢不敢逃！” 第十四章 　　从春宁楼回到太极宫，慕娉婷就同皇帝提了一个请求，请他在在朝堂上说清，柔嘉公主已去，她与谢家的婚事早就作罢了。 　　谢道清以后要娶慕如薇，还是娶旁的贵女，往后都不关她的事。 　　慕珏猜到慕娉婷可能是在屏风后听到谢道清说的那番话，心神都受伤了。 　　小姑娘以为自己的驸马满心惦念着她，哪怕自己变成巴掌美人，她出宫后谢道清也会接纳她。 　　谁知，谢道清竟然对她没有一丝情谊！ 　　慕珏问:“你是听谢道清说不喜欢你，不想要他?还是因为柔安的缘故?” 　　慕娉婷实话实说，“两个原因都有。” 　　慕如薇刚才可是在莫央湖水亭紧紧搂住谢道清的腰不放，连胸都要压在男人身上了。 　　他在业城时就曾听说慕如薇喜欢的是慕娉婷的驸马，奈何先帝一张圣旨，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现下，慕娉婷“死”了。 　　慕如薇是嫡公主，仗着自己身后有赵太后撑腰，无人敢对她说三道四，对谢道清肆无忌惮地表明爱意。 　　谢家至今没有任何表示，谢道清除了对柔安公主说请自重外，其他实际拒绝的表示，从没义正言辞的说明过，有些犹豫不决，不够男人。 　　慕珏见她要快刀斩乱马斩断与谢道清的关系，倒不介意出手帮一帮。 　　隔日，他便在朝上说柔嘉公主已逝，谢家大公子可自由婚配。 　　许多人可都在等皇帝这句话，慕娉婷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公主，谢家主动提取消婚约 那就是不敬！但这话由慕珏提出，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皇帝说的话是圣旨。 　　慕珏都说谢家大公子可以婚配了，那他们就可以放心与谢家结亲了。 　　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谢道清与慕娉婷才刚解除婚约不久，谢家不到三日竟答应了与柔安公主的婚事。 　　谢道清看来真是生来就是驸马的命，柔嘉公主去了，他又转去做她妹妹的驸马。 　　皇家的关系向来有些复杂，前朝皇帝有抢臣弟入宫为妃的，义城王还将文成帝年轻貌美的妃子全冲入后宫。谢道清换个身份，变成前未婚妻的妹婿，这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整个禁宫，如今最开心的人，就属慕如薇了。 　　其她公主都在义城王攻陷皇城时，被谢玖池赏玩给臣子，身子早就破了，都已不是清白之身。 　　京城的官员常在宴席诗会上交谈，私下早就清楚几个公主被谁给玩过，哪敢让自家公子娶她们。 　　于是，公主们的婚事成了个难题，有清高的公主被慕珏从崇安苑解救出来后，自请去道观清修，不再与外人结交。 　　有的公主自愿出宫，一辈子隐姓埋名，出海或者嫁人。 　　随慕如薇还住在皇宫的公主，如今只剩下柔慧、柔敏两位公主。 　　慕娉婷忽略不计，她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 　　她这些日子都住在太极宫，做新帝的宠物，每天吃吃喝喝，慕珏看奏折看得累了，就会过来看看她在做什么。 　　这日，付春林刚巧从民间搜罗了一个玩意，是给幼童启蒙完的——叫泥家家。 　　泥家家，顾名思义，当然是要有家了。 　　它有一个泥巴捏塑而成的二进院落，院外有水车、小桥、木亭、泥塑黄耳，更有趣的是有一块小耕地，可以种东西。 　　大人给幼童买泥家家，通常是往地上撒些好养活的菜籽，比如苋菜，让小孩一天天观察幼苗是如何从土里钻出来的。 　　慕娉婷小时候也玩过，不过她是真没想过，她变小后，这玩意会成为她的住所。 　　不过，能在这里种菜种花，一下就戳到慕娉婷的喜好上了。 　　她问:“陛下是想让我往后都住这里?” 　　付春林道:“公主误会了，这不过是陛下为您寻来的小玩意。” 　　这是小玩意? 　　慕珏命人给她搭做的泥家家，是她小时候玩的数倍大，别说她可以在里面种菜，连养鱼都不是问题。 　　泥塑小屋也不是她小时候玩的茅屋，而是二进院子。 　　他是真把她当宠物养，衣食住玩全顾上了，真是个……好主人。 　　慕娉婷也不再把他当四哥看了，他们本来就没有兄妹情，她仰头望着付春林道，“替我谢过陛下！” 　　“我很喜欢这个玩意！” 　　慕娉婷说的是真话，觉没有敷衍之意。她开始认认真真布置她的小院落，往土里撒下苋菜、樱桃红萝卜种子，还让小宫女寻来小指大小的鱼儿，养在小河塘。 　　付春林丹青不错，用宣笔将公主播种菜籽，引鱼进河塘的动作，一丝不落的画了下来，悄悄命小宫人呈去给皇帝看。 　　慕珏批了一日的奏折，眼睛有些酸涩，见付春林呈上画来，便将御笔搁到黑漆描金莲台笔架上，随手一张张翻开，问:“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付春林道:“奴婢走前，公主似乎在种花。” 　　慕珏顿时起了兴致，“朕去看看！” 　　他这一走，今夜就没再回来过书房。 　　寝宫里，慕娉婷还在布置她的泥屋，她让宫人从万花苑取了酢浆草种在屋门，酢浆草在民间又叫三叶草，只有慕娉婷的小腰高，很适合种在小屋前。 　　慕珏见巴掌小美人，蹲在地上种三叶草，草都有她半蹲下来高了，忍不住伸手替她按了按泥土，“要朕帮你吗?” 　　“不用！”慕娉婷推开他的手指。 　　他手那么长，根本不好替她栽那么小的花草。 　　在慕珏看来，其实栽三叶草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她完全可以命宫人连着土壤一起运过去铺平就好。不过，慕娉婷既然想那样栽，也就随她吧。 　　他也挺有兴致看巴掌美人栽小花小草。 　　慕娉婷自己也栽的开心，等她种好三叶草，肤如凝脂的小脸透出淡淡薄红，她拍了拍裙上的灰泥，正准备自个从小泥屋走出来，慕珏却提着她的后领，将她捞了出来。 　　“小脏猫，洗干净再上朕的龙床。” 　　慕珏人走了，宫人留下，送柔嘉公主去白玉牡丹笔洗，给小公主清洗身子。 　　慕娉婷发现皇帝的笔架很多，她几乎是一天能换一个笔架，或者说是一天换一个澡盆子洗澡。 　　做皇帝的宠物，待遇是真不一般。 　　慕娉婷换好干净的寝裙去到床上，发现慕珏已经睡着了。 　　宫人将灯火熄灭，燃上助眠的梨桖香，慕娉婷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身上酸软得厉害，不知是不是种花种累了。 　　慕娉婷从软枕上半坐起来，用力锤锤小腿。 　　陡然，她忽然变大了。 　　但糟糕的是，她身上的寝裙全碎了。 　　慕娉婷紧张地望了望身侧的男人。 第十五章 　　慕娉婷其实变得也没多大，只不过从幼儿巴掌大小，变成成人中指那么长。 　　她身上的衣裳都是定身量制，人突然变大后，寝裙就被撑碎了。 　　她紧张地看了慕珏一眼，发现他还沉睡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慕娉婷用破裳胡乱裹住上身，小心翼翼地抓着软枕，一步步往下挪。但挪到褥上不是最艰难的，最难的是她得从龙床上下去。 　　慕珏先前给她做的小裙子，全放在檀木桌下的箱盒里，她眼下全穿不了了。 　　她只能重新找块布，撕了披在身上，找个地方先偷偷躲起来睡一晚。慕娉婷就算人变小了，也是有羞耻心的，她做不到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躺在皇帝的软枕上。 　　云纹龙帐她可不敢撕，那可是御用，她若是撕坏了，皇帝怕是会恼怒，她只不过是他养的小宠物而已，不能那么嚣张。 　　慕娉婷抓着龙帐，一点点往下滑，整个人像是从一个滑峭的山坡下滑，咚地一下滑下去，因为站不稳，还砸到了她的小屁股。 　　“你在做什么?” 　　一道男声从床上响起。 　　慕娉婷听到他的声音，吓得立刻撒脚就往床底下钻，生怕他发现自己近乎裸.露的身体。 　　慕珏早在慕娉婷抓着床帐咚地滑到地下的时候就醒了，小东西晚上好好不睡觉，夜里乱跑些什么? 　　他掀开床帐，发现地下空无一物。 　　巴掌小美人偷偷藏起来了。 　　慕珏蹙眉，只听到一阵弱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陛下，你别找了，我、我躲在你床底下！” 　　小东西都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藏哪儿去了，这算什么躲? 　　慕珏无言一阵，问:“你藏到床底下做什么，那里都是灰。” 　　皇帝的龙床每天都有宫人打扫，就是床底下都有人定期用掸子清理，算不得慕珏口中的脏。 　　慕娉婷也没觉得脏，这里要是灰，她早就打喷嚏了。 　　慕珏不过是想逼她出来而已。 　　他一个皇帝，是不会为了一个宠物，跪在床底下翻找一个玩意的。 　　他说:“慕娉婷，你出来！以后要是再躲到床底下吃灰，就不要上朕的龙床了！” 　　这不由让慕娉婷想到她养猫时，她也这样训过阿布，骂它要是再往她床下趴，以后不许再和她睡。 　　她教训阿布的声音和慕珏方才说教她的话，交叠在慕娉婷的脑海里。 　　皇帝是真当她在宠物养。 　　她委屈地眨了下眼睛，抓着身上的破碎裙裳，声音碎碎，“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吃灰的，是我突然变大了，小裙子都被撑破了。我只是想下床换件衣裳，不想打扰你休息……” 　　她还挺会说话。 　　慕珏问:“你都变大了，以前的衣服肯定都穿不了了。你下床到底是想偷偷撕块布裹在身上，还是又想偷一块朕的帕子，嗯?” 　　“……”慕娉婷瞪圆眼睛，都被他猜中了。 　　“你是朕的宠物，没衣服穿了，就同朕说，用不着和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她一个美人，他竟然把她比做老鼠? 　　慕娉婷微恼，但想到自己刚准备做的事，确实与小贼无异，小脑袋愧疚地低下，“我知道错了。” 　　慕珏道:　“既然知错，那还不出来?” 　　他取出一块明黄手帕放到床底，地下的巴掌小人瞬时明白他的用意，只探出手轻轻一够，把帕子给捞走了，像只偷菜的土拨鼠。 　　皇帝的明黄手帕厚，她撕不掉，也不敢撕，慕娉婷想将它折成四叠，同浴巾一样裹在身上，奈何叠厚了，她多走几步，就特别容易散。 　　她只好把帕子又放到床底，床帐当帘子用，探出小脑袋问，“陛下可以给我剪裙子吗？不用多复杂，把它剪成你小拇指那么长，再留一根细长的带子给我，我当腰带用。” 　　皇帝的手指比常人修长，慕娉婷略估计了一下，大概小指就够了。 　　慕珏默了一阵。 　　养只宠物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他养的宠物还与旁的不同，是个巴掌小美人，需求奇奇怪怪。现在夜深了，命司衣局连夜给小公主新裁衣裳动静太大，他只能明日早上再吩咐徐司衣。 　　慕珏寻了一把银剪，比照自己的小指，裁剪了一小截帕子，又留了一根细带，放在床底下。 　　“你看看现在可合身了?” 　　垂落在床脚的幔帐，突然出一只小手，跟土拨鼠一样，把布给顺走了。 　　慕娉婷比照了一下长度，仿佛刚好够，她穿好皇帝裁的裙子，从床帐底下慢腾腾走出来。 　　慕珏盯着他养的小人，发现慕娉婷确实一夜之间长高了。 　　他将她捧在掌心，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慕珏带着慕娉婷去到柱下，让她站直身子，用小刀刻画下她现在的身高。 　　“以后，你只要每长高一截，朕都会带你来这里记刻。” 　　慕娉婷并不想，她又不是长很高，搞不懂这有什么好记刻的，他又不是养女儿。 　　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慕珏问她是不是困了。 　　巴掌小人轻轻点头。 　　皇帝重新将她放在掌心，想将小宠物放到龙床上。慕娉婷挣了挣，表示不愿意，她现在只要一上床，就想到自己小裙子一碎，□□在他床上。 　　太丢脸了！ 　　“怎么了?”慕珏问。 　　“我今晚不要和你睡，我、我想一个人独睡。” 　　慕珏放下她，巴掌小美人一脱离他的掌控，人就往月亮花里钻。 　　可惜慕娉婷变高变重了，花朵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咚地从花瓣滑落下来。 　　还是慕珏及时伸手托住她，否则她又要摔一次屁股。 　　男人修长的手掌托住她，纵使她变大了那么一点，但仍然是他掌中之物。 　　慕娉婷轻咬下唇，再次觉得自己好丢脸，让慕珏将她放下来。 　　皇帝依言照做，只见巴掌美人迈着小腿，竟往雕漆狮子香盒里钻，还自动将盒盖给关上了。 　　那可是慕娉婷从前最讨厌的盒子，现在成了她的庇所。 　　仿佛只要慕娉婷去到里面，躲在黑漆漆的香盒里，就没有人知道她所有丢脸的事。 　　她缩在盒里，准备晚上就躺在这里睡了。 　　盒盖却被人轻轻一敲。 　　慕珏问:“你睡在里面不硬吗？” 第十六章 　　当然硬！ 　　这可是木头盒子，又不是软软的被褥。 　　之前慕娉婷被他关在香木盒子里，一夜醒来，她整个脖子都是酸的，差点就落枕了。 　　慕珏现在倒是会问她睡在木盒里会不会不舒服了，对她总算有了一丝丝温柔关怀，大概是看在她是他的宠物份上。 　　慕娉婷躲在盒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男人的脚步声却突然走远了。 　　一阵过后，雕漆狮子香盒被人打开。 　　慕娉婷被人捧在掌心，重新放在了软垫上，不过不是被放在龙床，而是一张色泽雅静的美人榻上。 　　这张美人榻还铺着柔软的锦褥，结实牢靠。慕珏有时候会靠睡在这里午歇，慕娉婷是他的人，她既然不想睡龙床，那睡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他安置好巴掌小人，便回到了自己床上。 　　翌日宫女进殿收拾，发现柔嘉公主竟睡在美人榻上，猜测她是不是在皇帝跟前失了宠，被慕珏赶到了榻上。 　　慕娉婷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照样吃吃喝喝，装改泥塑小屋。 　　小宫女拿了细绳，重新给她量了身材尺寸 。司衣局不到一天，夜里就给慕娉婷做好新裙，并且把首饰也给她打造好了。 　　皇帝夜里批完奏折归来，让慕娉婷放下手里的事，换裙子给他看。 　　慕娉婷清楚自己的一切是皇帝给的，他既想看，她换给他看看又何妨? 　　司衣局给她打造了四个花鸟绘画小衣橱，可以放置裙子，慕娉婷只要一打开，就能看到许多针工华丽的齐胸褥裙。 　　慕珏见到衣橱里琳琅的小裙子，觉得慕娉婷就算变高了那么一点，但仍然好小，那些衣裳还没有他巴掌大。 　　他从里拿了一件月白绣蝴蝶兰银丝襦裙，让慕娉婷换给她看。 　　巴掌小美人很听她的话，跳到雕漆狮子香盒里换衣裳，换好后又推开盒盖，从香盒爬出来。 　　“改日，朕让宫人给你做个小屏风，你可以在后面换衣服。” 　　比起屏风，慕娉婷其实更想要小厨具，每次她和慕珏用膳，桌上的膳菜都像小山堆一样大，肚子都快要吃撑了。 　　她往后可不想胖成一个球。 　　慕娉婷便道:“陛下，你让人给我打造一个灶台，还有一些小锅小碗好不好?不是成人用那种，适合我用就好，只需要小孩指甲盖大小。” 　　慕珏问:“你要做菜?” 　　慕娉婷轻轻点头。 　　“你会做吗？” 　　慕珏微微蹙眉，不信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会做菜。她若是会做菜，也不至于他寻到她的时候，清瘦成那样，全靠花养活。 　　“不会，但我可以学。”慕娉婷已经下定决心了，她又不是做慕珏一辈子宠物，以后出宫会做饭养活自己，走到哪里也不会挨饿。 　　“再说吧！”慕珏没一口答应。 　　他让慕娉婷又换了几件衣裳给他看，最后换到一件娟纱金丝合欢花掐腰襦裙的时候才停下。 　　巴掌大的小美人穿着柑橘色的裙罗，肌肤像霜雪一样白嫩，细腰更不堪人轻轻一折，让人觉得比柳条还脆弱。 　　慕珏给小人披上披帛，命付春城将打造好的饰品都呈上来。 　　那些首饰倒不是皇帝命司宝局做的，而是命付春林去宫外的玉春楼打造的，件件都是精品。 　　玉春楼不止玉钗步摇精美，连首饰匣也是一绝，放到她眼前的首饰盒，造型各异，精致稀巧。 　　有亭形金丝嵌贝珠宝首饰盒，从外看是做小亭，可当慕娉婷打开木门，里面放满了金丝耳坠，像是堆了一做小金山。 　　还有一座紫檀宝船首饰盒，慕娉婷初以为这是慕珏买给她玩具。听他说这是首饰盒，她都不敢相信，直到她走到船板上，推开小窗、门板，见里面装满了渤海小珍珠、南京绒花、银丝璎珞，细粒宝石步摇。 　　这么多珠宝首饰全踩在她小脚下！ 　　慕娉婷有种自己脚踩金山银山，富可敌国的感觉。 　　皇帝好有钱啊！ 　　她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攒够那么多钱出宫? 　　慕娉婷从前做公主的时候，父皇常常给她赏赐，她都攒了放在小库房，由榴雨登记造册。 　　慕珏给她买的首饰盒胜在精巧，在加上她变小后站在那么多珠宝上，远比她去库房带来的冲击大上许多。 　　“这就看呆了?” 　　他伸手戳戳小人，让慕娉婷回过神来。 　　这不过小物件而已。 　　慕珏让慕娉婷挑几件首饰带上，这些他可都是按照她能带的重量打造的，虽然慕娉婷稍微长高了一点点，但现下还是能带的。 　　慕娉婷选了漆嵌螺钿首饰盒里的饰物，这首饰盒还有一面小镜子，她变小后，倒是可以照全身。 　　“这是小梳子！” 　　付春林递给她一把梳子，它放在成人手里不过鱼苗一般大，慕娉婷用了却是正好。 　　“还有小凳子！” 　　慕娉婷回头看，发现他递过来的是一个竹编小凳。 　　他怎么什么都能搜罗过来? 　　怪不得能在慕珏身前做贴身大太监，榴雨若是能像付家兄弟一般贴心又忠诚就好了。 　　慕娉婷坐在小凳上，漆嵌螺钿首饰盒梳妆成了她的梳妆台，她能够对镜理云鬓，贴花钿，插步摇。 　　慕珏坐在檀椅上，看巴掌小人梳画打扮，觉得怪有趣，撑着下颌看了许久。 　　“朕记得，你舞艺不错?” 　　“是。” 　　慕娉婷带金丝细耳坠，回望了他一眼，美人明眸皓齿，精致如画中仙。 　　“那你跳个舞，给朕看看！”慕珏兴致意来，倒想看看巴掌美人起舞是何模样。 　　从前她还是他皇妹的时候，他就听别人说柔嘉公主一舞倾城。 　　慕珏倒要看看，能有多倾城。 　　慕娉婷依言一舞，在紫檀宝船首饰盒上，跳了月下婵。 　　明明跳得纤阿动人，动人翩翩。 　　慕珏却只评价一般，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如此痴恋慕娉婷。 　　慕娉婷懒得和他计较，全当他眼瞎。 　　他今天又是让她换衣，又是让她跳舞，把慕娉婷都给弄累了。 　　晚上她由小宫女伺候，在梅花黄玉笔洗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等她回到软垫上躺下，慕娉婷揉着小脚觉得，伺候皇帝好累。 　　她当个玩宠都累，那些娘娘伺候皇帝侍寝，不是更累吗？ 　　慕娉婷盖上帕子准备睡觉，陡然发现身体不对劲。 　　她好像变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慕娉婷想哭，她好不容易长高一小点，怎么又变回去了！ 第十七章 　　慕娉婷才刚换的寝裙，这会儿对她来说要宽大许多，裙边都拖地好长了，银丝莲边袖松松垮垮，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褥裙。 　　先这样将就睡一晚倒无妨，反正她又不下地。 　　好在从前的小裙子，慕娉婷没有让宫人扔掉，她还可以继续穿。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为什么又变回去了，她以后是会越来越小，还是隔一段时间又变成中指那么长? 　　永远在这两个大小间徘徊。 　　慕娉婷一整晚都在想这些事，直到殿里的金铃铛铛响起，慕珏跻鞋下床，宫人如春水般涌进寝宫，欲伺候皇帝更衣洗漱，她才惊觉一夜竟这般过去了。 　　她顾不得殿里宫人多，只知道现在必须要让慕珏知道这件事。 　　慕娉婷从软垫下爬下来，裙摆长长拖在脚后，这可不像龙床，有暖帐供她攀爬到地下，她只好费劲地喊了一声，“付公公！” 　　“付公公，我要见陛下！” 　　付春城领着一行宫人进来，还未到皇帝跟前，就见柔嘉公主小小一个，正费力朝他挥手，就差要从美人榻上蹦下来了。 　　他惊呼，“公主，您小心些！” 　　这么小一个人，从榻上摔下来，这可怎么了得? 　　她可是陛下爱宠。 　　付春城挥了挥拂尘，让宫人抬着鎏金铜盆先去皇帝那里，他则去到美人榻上，小心翼翼地捧起柔嘉公主。 　　他凝神细细一看，觉得公主似乎变小了，寝裙拖出脚下好长。 　　慕娉婷看到他眼神中的惊讶，便问:“你也发现我变小了，是不是?” 　　付春城点头，安慰道:“公主莫急，奴婢带您去见陛下！” 　　“好。” 　　她让付春城将她放在肩上，小小一个坐在上面，像只无处可归的云雀。 　　慕珏才脱去上衣，露出峻拔身躯，琢如美玉的俊容，在见到巴掌美人坐在付春城肩上，黑眸一瞬有些暗，面色冷淡下来。 　　“下来，跑去别人肩上做什么?” 　　慕娉婷敲敲付春城，他随手将她给放下，她迈着小碎步，提裙跑到慕珏脚下问:“你没发现我又变回去了吗？” 　　慕珏一怔。 　　这才发现小东西穿的裙子都拖地了，她刚才坐在付春城肩上，纱裙都撩到了他后背上，他一时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他将慕娉婷捧置掌中比对了一下。 　　她确实又变回去了，现下只有他拇指那么长。 　　慕珏轻轻抚了抚她的乌发，原先他以为她突然变大，是她吃的东西多了，身体在“长个” 现下看却并非如此。 　　不过她变大还是变小，他都无所谓，养着就行。 　　慕娉婷见他不说话，上身还是光着的，别开脸说:“陛下，男女有别，您就不能先穿上衣服，再、再摸我吗?” 　　慕珏笑问:“你是女人?” 　　慕娉婷:“……” 　　她怎么不是女人了? 　　她就算变小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好不好? 　　慕珏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 　　慕娉婷束直腰肢，花生米粒大的玉胸也挺起，她不满地在他掌心上跺跺脚。 　　“我声音是女的，姿容也是，怎么就不是女人了?” 　　慕珏说:“你……只能算是朕的玩偶。” 　　她现在在他眼中是连性别都没有了，是吗？ 　　慕娉婷冷笑，蹲下身子，用力掐了掐他的掌心，“放我下来！” 　　那力度对慕珏来说，不过是挠人痒痒。 　　他将慕娉婷放在龙床上，穿好织金团龙长袍后，第一次没将她捧着，而是放在他的肩膀上。 　　慕娉婷想跳又不敢跳，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袍子，攀附在他的肩衣上，这不由让慕珏想到了小鹦鹉。 　　脆弱，又惹人怜爱。 　　早晨，宫人伺候皇帝用膳时便看到这一幕，柔嘉公主不在檀桌上用膳，而是坐在皇帝肩上。 　　皇帝时不时用手给她喂食，也不嫌糕屑掉在他的龙袍上。 　　慕娉婷也想通了，她跟慕珏生什么闷气，气到的只会是自己的身体。慕珏一个皇帝根本哪会低下头哄她，她不过是他的玩物。她低头嚼着有她半个身子大的荷花糕，因为抱不动，只好将糕点大半重量放在他的肩上，背靠在他修长的拨颈上，全当靠了一棵榆木疙瘩。 　　慕珏根本不知道巴掌小人内心里的诽腹，眼见上朝的时间要到了，他才将巴掌美人从他肩上放下，坐上龙辇离宫。 　　慕娉婷用完早膳，又换回了从前的衣裳，去到泥塑小屋，给菜籽浇水。 　　她种的三叶草又长高了些，如今已经有她的肩膀高了。 　　付春林怕她无趣，便问:“公主可想乘船去水里玩一玩?” 　　乘船? 　　她现在变得那么小，坐在大船上恐是和蚂蚁上船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给踩死。 　　付春林见她疑惑，便将她带到了外苑。 　　只见一盆青瓷缸中种植着朵朵碗莲，叶色青嫩碧绿，花瓣粉艳娇嫩，缸里还养了两条南屏金鲫鱼，金红脊尾，嘴巴一张一合，可爱至极。 　　缸中放着一艘小木船，慕娉婷可以坐在里面划桨，又可以坐在船半上伸手逗弄鲫鱼。 　　宫人怕公主热到，将瓷缸移到了廊下。 　　慕珏早上处理政务归来，欲到寝宫午歇，见到宫人围坐在廊下，走近才见慕娉婷沉睡在小船上。 　　缸中睡莲开得正艳，慕娉婷露出雪白脚趾，搭在水中纳凉，金鲫鱼探出头来，都快亲到她的小脚丫。 　　“陛下！” 　　宫人见到他，齐齐跪地行礼。 　　慕珏的目光依然落在缸中的巴掌美人身上，“是谁让公主睡到碗里去的?” 　　付春林硬着头皮站出来，“是奴婢。” 　　“鲫鱼若是笨头笨脑，一不小心将她顶到水下怎么办?”皇帝沉声，“拿漏勺将鱼从缸里捞出来。” 　　付春林诺了一声，找漏勺去了。 　　慕珏伸手将巴掌小人从船上捞出来，才刚放到掌心，就有宫人惊呼。 　　“陛下，您手上有血！” 　　他低头一看，发现那血是从慕娉婷衣裙上沾来的，她是……来葵水了吗？ 　　慕娉婷在宫人的惊呼中醒了过来，她懵然抬头，见皇帝手指上有血，尴尬地想到一件事。 　　她来葵水了? 　　为什么她都变小了，还会来葵水啊? 第十八章 　　好在慕娉婷变小后，来的葵水并不多，除了第一天不小心将血弄到慕珏手上，剩下两天血来的非常少，说是小血滴都不为过。 　　雨滴都比它大，这算是变小后的第二个快乐吧！ 　　慕娉婷从前来葵水时，来得很多，一天要换几次月事带，夜里最烦恼的就是葵水会侧漏在床褥上。 　　现下她变小了，倒是不用担心葵水会侧漏，随便慕娉婷在软枕上如何睡，都不会将垫子弄脏。 　　不过，许是她今日玩了凉水的缘故，慕娉婷的小腹隐隐有些坠痛，不是特别疼，就是过一阵，它就会发作一次，闹得人睡不好觉。 　　慕珏深夜回到寝宫，见巴掌小人躺在软枕上，小手紧压住小腹，走到美人榻边问，“身体不舒服?” 　　慕娉婷轻轻点头，说:“不碍事。” 　　她现在只要一看到慕珏，就会想起早上她将葵水不小心沾到他手上的尴尬事。好在他当时脾气好，没有对她发脾气，净手后还让小宫女去给她准备月事带。 　　慕娉婷羞得一整天都不敢见他，躲在她的泥塑小屋，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准备歇息睡了，他却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慕珏问:“要给你请太医吗？” 　　“放心，请的是朕的人，不会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慕娉婷当然信得过他的手段，她都在太极宫多少天了，慕珏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外人不知道她一直在皇帝的寝宫。 　　不过，目前她需要的不是太医，而是一杯紫砂糖。 　　慕娉婷白皙的手指抓着帕子，半坐起身，“不用太医，给我热杯紫砂糖就好。” 　　紫砂糖，就是红糖。 　　宫中女子来月事，都会泡杯紫砂糖缓解。慕娉婷变成巴掌小人躲在万花苑喝不到它，腹痛时只能强忍着，现在来到太极宫，就特别想喝紫砂糖缓缓。 　　慕珏侧头吩咐付春城，“给公主准备紫砂糖。” 　　“是。” 　　皇帝的命令，宫人向来安排得极快。 　　不到一盏茶功夫，慕娉婷就喝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紫砂糖，小腹舒服了不少。 　　正当她要重新回到软枕上躺下，她脚下忽然腾空起来。 　　慕娉婷看向抓住她衣领之人，纤柔白皙的玉颈很不舒服，她问:“陛下，你要干什么?” 　　慕珏道:“朕问了宫人，她们说女子来月事时，不能着凉，你还是随朕去床上睡好了。” 　　慕娉婷有意呛他，“陛下不是说我只是你的玩偶吗？现在想起我是女人了?” 　　慕珏默声没有回答，将她放到龙床软枕，兀自沉睡。 　　翌日早晨，慕娉婷醒来之时，发现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好事是——她又长高，变回去了！！！ 　　坏事是——她的寝裙又烂了，有一滴血蹭到了软枕上。 　　好在慕珏这会儿已经上朝去了，否则慕娉婷尴尬地又想钻地了。 　　她唤宫人进来，给她收拾。 　　小宫女见到柔嘉公主半散衣裳，裸露香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是……” 　　慕娉婷怕她误会，往她和皇帝不干净的关系想，解释说:“是我突然变大，又撑坏了寝裙，前些日子陛下给我做的裙子都没扔吧？” 　　宫人道:“没扔，奴婢都放在衣橱好好挂着。” 　　“那就好！”慕娉婷放心下来，让小宫女带她去清洗身子。 　　桃式笔洗冒淡淡热气，水中飘着艳丽红花，遮住巴掌美人纤苗的身体。 　　慕娉婷泡在翡翠桃式笔洗沐身时，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身体时不时变大变小，是不是和慕珏有关。 　　她与慕珏分床睡得第二天，人就突然变小了。 　　昨晚，慕娉婷不过与他同睡一夜，今早她一起来，人又突然变大了。 　　虽然变得不是十分大，但好歹又恢复成人中指长了。 　　说不定，往后她能长得越来越大。 　　慕珏平时忙于朝政，不过晚上就寝时与她接触最多。她前久因为陡然变大，寝裙崩破，在他面前差点走光，羞怯地不敢接近他，更不用说同睡，人就变小了。 　　当然，这些暂时都只是慕娉婷的猜测，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验证。 　　但说不定，只要她和慕珏亲近够，不到一年时间，她就能长高了。 　　到时候她又有银子，人又纤条貌美，什么烦恼都没了。 　　—— 　　太极宫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人随时随刻禀告给皇帝。 　　慕珏听付春林说柔嘉公主的个子又变回去了，手中握着的朱笔一顿，“她又长高了?” 　　“这倒是有意思。” 　　付春城却是在担忧，柔嘉公主若是一日比一日大怎么办? 　　难不成等她变大了，与往日一般高挑貌美，皇帝仍旧将她养在身边当宠物? 　　若她的身份仍是皇帝爱宠，这怕是不合适吧？ 　　慕珏一看付春城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说:“只是养个宠物罢了，若是她变得和寻常人一样高大，朕不会继续养她。只会看在她伺候过朕的份上，给慕娉婷一笔银子，提前送她出宫。” 　　付春林忍不住道:“柔嘉公主……其实不管变大变小，都挺美的！往后做不成宠物，可以做宠妃。” 　　付春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当陛下是那种好色之君?” 　　付春林低下头告罪，“奴失言了。” 　　慕珏没有怪罪，只问:“给慕娉婷打造的金殿弄好了吗？” 　　付春林点头，“昨日刚完工。” 　　慕珏道:“那等慕娉婷葵水过去，便让她住去里面。” 　　付春林道是。 　　慕娉婷全然不知皇帝给她造了一个金殿，她葵水一过，宫人就给覆上一条绸布，遮住她的眼睛。 　　“这是什么?”慕娉婷摸到一个毛绒绒的动物，吓了一跳。 　　付春林道:“这是兔子，公主莫怕。” 　　慕娉婷就这样由一只白兔驼到了金殿，她做在柔顺怪巧的兔背上，眼上的绸缎一被人解开，她就见到了一座微缩金殿。 　　要说从前付春林找来的泥塑小屋是个农舍，那慕珏给她打造的金殿就是一座独属于她的皇宫，里面亭台楼阁，池庭溪廊，一个不少，精美绝伦。 　　慕娉婷从白兔身上滑下来，抬头望了望慕珏，发现这人口是心非。 　　他从前还斥过她以为自己是阿娇，可现在这座金殿是怎么回事? 　　看到慕娉婷探寻的目光，慕珏淡声道:“往后你就住这儿吧！” 　　这怎么行? 　　她不和他一起睡，她还怎么长高? 　　慕娉婷握紧小手，口是心非，“不行，我认床，现在不睡龙床会失眠!” 第十九章 　　慕珏的神色难以捉摸，他扫了慕娉婷一眼，小东西站在白兔旁边，人还没有兔子高，琼鼻玉颈，姿容姣美，却娇俏得可爱。 　　前些天她为了躲他还躲去了雕漆狮子香盒睡，现下就主动提出要与他同睡? 　　这变得是不是太快了? 　　他说:“你认床?朕还真看不出来，你不是在花朵里也能睡着吗?” 　　慕娉婷内心一慌，面上却尽量不显现出来，她仰头看着皇帝，眸中夹杂着委屈，“我之前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才躲到花里睡的。雕漆狮子香盒黑得要命，根本不好睡！那天我陡然变大，衣服都撑碎了，一见到你就想到那事，才想躲着你！” 　　“后来我发现，这件事陛下根本不在意，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太在乎自己的颜面，自己给自己苦头吃，有床不睡，偏要睡硬木头。” 　　“陛下的软枕好软，继续给娉婷睡好不好?” 　　“我小小一个，又占不了多少地！” 　　她还挺会撒娇。 　　慕珏将她捧在掌心，打开一间金殿宫室给她看。 　　小小的寝宫不仅挂了纱幔，还有床褥被席、梳妆台，样样小巧精致，一看就是慕珏让人准备了许久。 　　他将慕娉婷放到地上，道:“金殿有床，你可以去里面睡。” 　　慕娉婷不为所动，抓住他的袖子往上爬，“我不去，那里空荡荡的，一个活人没有，我晚上害怕……” 　　见慕娉婷跟个小猴子一样往上爬，从他的袖子一路爬到他的小臂上趴着，慕珏忍笑，一把抓住巴掌小美人，把她捏在手心，斥了一声，“娇里娇气，越发得寸进尺！” 　　“知道朕建这座金殿，费了多少银子?” 　　慕娉婷心里叫冤，她可从来没让他给自己建，是他冷不丁让兔子驼着她过来，她才知道慕珏给自己建了一座金屋的。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皇帝的脸不能打，只能自己找了一个台阶给皇帝下。 　　“金屋很好，只是娉婷晚上想和……陛下睡，不可以吗？” 　　慕珏道:“可以。不过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许对朕有非分之想，知道吗？” 　　慕娉婷:“……” 　　非分之想? 　　慕娉婷快被他说的这句话给气笑了，他还担心她对他有非分之想?慕珏这是有多自恋，她只不过是想借他快点恢复身高而已。 　　她举起右手发誓，“我会恪守身份，晚上好好睡在软枕上，绝不多往陛下那儿多迈一步，如果我敢越线，老天就罚我变得越来越小！。” 　　慕娉婷的眼睛如小鹿般纯澈，这个誓言发得……也算认真。 　　慕珏没再逼她往金殿睡，而是带她去到了龙床上。 　　一晚上睡下来，她的个子依然没变。不过，慕娉婷也不着急，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没有变得越来越小，事情已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她除了晚上睡在龙床上，白日会尽量增加与慕珏同处的时间。 　　墨磨的事都被她给包揽了。 　　她站在黑漆描金龙衔枝纹砚台上，手上抱着墨锭用力推磨，慕珏每每低头一看，就能看到巴掌小人在砚台上转了好几圈。 　　“你不累了吗？” 　　一连三天都在这里跟他磨墨? 　　虽说付春城有时也会帮她，可她人小，抱着墨锭怕是会累着，慕珏放下手中的朱笔，替慕娉婷把脚下的鞋子脱了，才将她搁放到文竹盆景上的小竹楼。 　　他在竹楼放了小竹席，慕娉婷累的时候，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慕娉婷走到里面，见到里面竟然安置了一个竹席，一床小被，四个小蒲团，她从窗子探出头来问:“陛下，这是你什么时候备的?” 　　“记不清了。”慕珏淡声，但他其实是记得的。 　　这些小东西，是他命宫人造金殿时，多出来的。 　　慕珏也不知当时为何不是想着让宫人将它给扔掉，而是留在了小竹楼。 　　慕娉婷本想自己布置的，竹楼轻巧，放木床会塌，放个席子就够了。 　　皇帝的布置很和她心意，但要是能在里面再挂一副山水画就更好了。 　　慕娉婷本想从窗外探头跟他讨要一副画，付春林这时却走到殿内通禀，“陛下，国师有事觐见。” 　　“传！” 　　慕珏觑了巴掌小美人一眼，慕娉婷立刻机警地将竹窗给关上，默默躲进小竹楼。 　　李淳善进到书房给皇帝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请付春林替他呈给慕珏观看。 　　“陛下，您之前不是问臣，世上可有巴掌大的小人吗？臣遍寻京城，昨日在东市上见到这个小东西，兴许它就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巴掌大的小人? 　　那不就是指她吗？慕娉婷心底一阵疑惑，慕珏还找国师问过这个问题，难道之前他就发现她了? 　　李淳善这次带给慕珏看的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和她一般巴掌大小的人? 　　慕珏也疑惑，这匣中难不成会有和慕娉婷一样的小人? 　　他打开木匣，只见匣中关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小猴子，比人手指还小。 　　“这是绒猴，又叫拇指猴。陛下那日看到的小脚印，兴许是绒猴留下的。”李淳善指了指绒猴的脚，“它的脚与陛下那天阔印的脚印略为相似。” 　　“新生的绒猴比陛下手里这只还小，只有蚕豆大。陛下若是喜欢，臣可以再寻！” 　　慕娉婷透过竹窗细缝，见到了国师所说的绒猴，它正紧紧抓抱着慕珏修长的食指，比她现在还要小。 　　她仔细看了看绒猴的脚，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脚丫。国师竟说她和猴子的脚印相似，慕娉婷很想冲出竹楼，让李淳善好好看看，她们的脚丫那里相似了? 　　慕珏低头看着他手指大小的绒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低头轻轻一笑。 　　国师问:“陛下可喜欢这小绒猴?” 　　慕珏没说喜不喜欢，只道:“国师有心了，近日可有寻到玉玺的下落?” 　　李淳善低下头，神色懊恼，“尚无，臣在寻玉玺时，发现有人暗中阻挠臣，似是二皇子的人。” 　　“慕冲都已经死了，他手下的人还不安分?看来是朕太过宽仁。你联系洛卿川，把那些人都处理了。” 　　“是。” 　　两人又谈了一阵其他事。 　　慕娉婷一直躲在竹楼里，等到国师出去后，她才从里面出来。 　　见慕珏低头把玩手中的小绒猴，眸中浸染淡淡笑意，慕娉婷突然感到一阵危机感。 　　皇帝有了新的玩宠，还会留下她吗？ 第二十章 　　慕娉婷从小竹楼出来后，皇帝还在把玩手中的绒猴，看上去似乎很是喜爱。 　　文竹盆景上有个小木梯，朝臣以为那是皇帝随意搭的景，却不知那是为巴掌美人所设，只为慕娉婷从盆景下来方便。 　　付春林见柔嘉公主从竹楼出来，群青色的莲纹襦裙沾了点黑墨，应是为皇帝磨墨时不小心沾染到的，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公主，你的裙子……” 　　话未说完，慕珏抢先一步说:“你带公主去午歇，顺便把衣裳换了，这里不用她来伺候。” 　　说是伺候，其实慕娉婷小小一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他累的时候看看养养眼，找个乐趣。 　　现在皇帝手上有国师进献的绒猴，付春林不知慕珏往后会分多少心思在柔嘉公主身上。 　　慕娉婷也在担心，她走到慕珏桌前，道:“陛下我不困，再给你磨半个小时墨都不成问题。” 　　“你是公主，又不是村里的驴！” 　　慕珏一低头就能看到慕娉婷雪白娇嫩的脚丫，对比手指上挂着的绒猴，顿觉它毛手毛脚，还是慕娉婷看着舒服些。 　　他的目光又移到她裙上的墨渍，有些后悔不该让她给自己磨墨，其实慕娉婷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在小竹楼坐着，都是忍不住让人宠的。 　　美人的衣裳上不该有污渍。 　　“付春林，带公主回去换衣。” 　　“是。” 　　朝臣有时会到皇帝书房请求觐见，慕娉婷被付春林放在他腰间的香囊挂着，她个子小，只能在香囊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可爱又娇弱。 　　付春林见公主一从书房出来，柳眉轻蹙，不知在忧心什么，便掏出一颗蜜煎藕喂给慕娉婷。 　　蜜煎藕片都快有慕娉婷人大了，她举着累，干脆就将蜜饯藕放到香囊里，一边坐一边吃。 　　吭哧哧的声音小声响着，像是有只天竺鼠养在腰间，付春林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摸摸柔嘉公主的头，让她啃的慢一些，当心磕到牙。 　　“付公公。” 　　一阵男声从远处传来，慕娉婷吓得立马躲进香囊里。 　　付春林转身一看，见到谢子深从湖石小山正往他这里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副山水画，是正要进献给皇帝赏玩的。 　　谢子深是谢家二公子，自幼体弱，因擅书画，前久主动进宫参选画师，被皇帝选入侍画院。 　　依着谢家今日的地位，谢子深完全可以入朝为官，可他却入宫做了品级低微的画师。 　　“谢大人，是要去见陛下?” 　　“是，臣寻得三石先生的白鹿饮溪图，正准备献给陛下观赏。” 　　慕冲重生在了谢家二公子身上，将谢子深体弱温润的性格扮演得十分相像，他见着慕冲的贴身近侍，再没有如从前一般目中无人，而是十分恭敬又温良。 　　付春林稍惊，“三石先生的画可不容易寻，谢大人用心了！” 　　慕冲淡淡一笑，他不大费功夫找到这副画，又怎么能够伺机成为皇帝最看重的画师呢？ 　　说话间，慕冲忽闻到一阵淡淡的馨香，这种香味，绝不是付春林一个阉人用的。 　　他表面平静，心底却疑虑重重。 　　禁宫是禁止太监找对食的，付春林是皇帝的贴身近侍，更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慕冲暗中观察了付春林好几次，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香囊，里面鼓鼓囊囊，似乎是装了什么东西。 　　“付公公，您最近用的是何香料，闻着倒是挺清香的?” 　　付春林笑道:“咱家一个粗人用什么香料，刚才去库房点香，身上就沾了些香气罢了！” 　　他从香囊里将慕娉婷吃到一半没吃完的蜜饯藕掏出来给慕冲看，“这里装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物，是我给自己备的蜜饯，谢大人若想吃，我可以给你一块新的。” 　　慕冲见付春林腰间的香囊依然鼓，应是还装着一些蜜饯，以前不接触不知道，原来慕珏身边的人还喜欢吃这玩意。 　　他和熙一笑，“不用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付公公您留着吃就好，臣还要给陛下献画，先走一步。” 　　付春林道好。看着他的身影渐渐从青石小路走远后，付春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慕娉婷从香囊里探出头来，深呼了一口气，她再不出来，就快被闷死在里面了。 　　“那人谁啊？”她问。 　　付春林道:“谢家二公子，谢道清之弟。” 　　听到这人是自己前驸马的弟弟，慕娉婷对他就无甚好观感。 　　“公主，宫里来来往往的杂人多，奴在香囊里给你开条缝，您在香囊里吃东西的声音小声些。” 　　“好。” 　　—— 　　慕娉婷回到寝宫，小宫女伺候她洗了个澡，待她回到泥塑小屋，发现自己屋前的三叶草被拔了，衣橱里挂的小衣被抓得破破烂烂。 　　皇帝给她买的银嵌宝石首饰盒，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耳坠掉了一地，宫女蹲在地上，正一点点地将它们收拢到盒子里。 　　慕娉婷问:“陛下的寝宫遭贼了?” 　　小宫女愁眉苦脸说不是，“是那只小猴子，陛下让我将它带到寝宫，奴婢一不留神，没看管住它，小猴子就到处乱撕乱咬，不仅把殿下的衣裳撕坏了，还把殿下种的花草也拔了。” 　　付春林刚从膳房取了糕点回来，一见地上乱成这样，怒声质问宫人。 　　听宫女说是绒猴弄的坏事，他脸色不悦，“绒猴终究是畜生，你们不会看好它吗？” 　　“奴婢刚才用细绳栓住它的，可谁知它竟然自己会把绳子解开。”小宫女知道自己逃不过罚，急忙跪在地上请罪，“还请公公从轻发落。” 　　绒猴弄坏的终究是公主的东西，付春林没搭理不长眼色的小宫女，转而看向慕娉婷问:“公主，你欲如何处置?” 　　慕娉婷默了一阵，她现在不是皇家公主，宫女也是会看碟下菜的，也许在她们眼里，她终究算不得正经主子，不过是皇帝的玩物。 　　人家都没把她当人看，她做什么大善人。 　　慕娉婷道:“等陛下晚上回来，看他如何处置！” 　　太极宫发生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皇帝。 　　还未到傍晚，慕珏便从书房回到了寝宫，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还有巴掌大的小美人，他凝声问:“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 　　慕珏瞥了付春林一眼，他自是站出来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但这些事，其实早有人禀告一遍给慕珏了，如今他再听付春林说一遍，不过是做给其她人看看。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记得仿佛人是叫寻芳。 　　绒猴吵闹，打扰他处理政事，慕珏便让她将绒猴带去寝宫，好好看住它。 　　可她非但没看好绒猴，反而让绒猴将慕娉婷的东西弄的一团糟。 　　一个毛手毛脚的东西，在慕珏心里，自然是比不得巴掌小美人。 　　慕珏沉声:“下人若是弄坏了主子的东西，宫规是如何定的?” 　　付春林听皇帝问，立马跟着答话，“笞打二十大板。” 　　寻芳听了这话，心里委屈得不行，慕娉婷又不是皇家正儿八经的公主，不过是皇帝养在身边逗趣的玩物罢了。 　　那些东西全是绒猴撕坏的，关她什么事? 　　她磕头跪在地上，“陛下，这真不全是奴婢的错，是那只绒猴……” 　　慕珏看她的目光愈发冷漠，“你没长手，还是腿断了?连一只拇指大小的猴子都捉不住，容它将公主的所有东西弄成这样?” 　　“太极宫不留不中用的奴才，更不留心思不善之人。” 　　皇帝的话，就差没明骂寻芳是个废物，还又蠢又傻卖弄心机了。 　　慕珏自登基为帝，阳谋阴谋看得多了，寻芳的手段，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他睨了付春林一眼，道:“再加二十板，捂住她的嘴巴，拖出太极宫。” 　　“至于那只绒猴，往后不必留在朕身边，关去兽园，严加人看管。” 　　“是。” 　　四十大板对一个宫女来说算是极重的刑罚了，寻芳是从太极宫受慕珏责罚扔出去的人，外面的宫婢不会轻易接纳她，太妃们更是忌讳她招惹了皇帝，更不会收留。 　　等待寻芳的，只有煎熬。 　　慕娉婷见她被拖出去后，眸光微微一动，她以为慕珏最多将人逐出太极宫，没想到他的责罚会那么重。 　　“在想什么?” 　　“朕给你出了气，心底还不开心?”慕珏伸手按住她的小脑袋，轻轻摸了摸，巴掌小人比绒猴好看乖巧，就是不太好哄。 　　慕娉婷眼眶红红，“当然不开心，因为那只绒猴将陛下给我的东西弄毁了好多。” 　　三叶草是她一棵棵种下去的，苋菜也是，还有那些精致的衣裳罗裙，是司衣局一针一线费了多少功夫才缝制而成，全被一只不懂事的猴子给毁了。 　　慕珏现下也后悔收下国师进献的绒猴，不是所有的宠物都会如慕娉婷一般知文识字，不乱吵乱闹。 　　这么一对比，还是巴掌美人更得他心意。 　　慕珏道:“往后朕都不会再收养别的宠物了，如何?” 　　慕娉婷目光复杂，她记得慕珏的要求是让她待在他身边一年吧？ 　　他说的往后，不会指一辈子吧？她可没想过一辈子都在太极宫，当皇帝的宠物。 　　慕娉婷刚想提醒慕珏，其实他断不用说那么久远的话。 　　只见他很快让付春城拿出一箱红木匣，里面放满了圆润十足的珍珠。 　　慕娉婷被皇帝放在了珍珠堆上，莲纱裙层层叠叠，隐隐露出雪白玉腿。 　　“绒猴毁坏的东西，朕会让人帮你一一恢复，衣裳也重裁，好不好?” 　　“这些珍珠都是你的，算是朕给你的补偿。” 　　慕娉婷心惊，慕珏出手挺大气。 　　人坐在珍珠堆里的感觉好爽，比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偷偷哭好多了。 　　她终于理解那些妃子费劲心机争夺皇帝的宠爱是为什么了，不仅是为皇宠，还有那些好看的金银首饰。 　　为一个宠物，慕珏能为她做成这样，不知以后他若是遇上心爱的女子，又会如何? 　　“在想什么?” 　　慕珏望着坐在珍珠堆里的巴掌小美人，人虽小，却是绝色天成的美人，珍珠都比不过她的肌肤白皙玉滑，艳若芙蕖，腰肢芊芊，一时有明白旁人说柔嘉公主可倾城，是什么意思了。 　　慕娉婷不知慕珏在想什么，只知道皇帝往后只养她一个，那她就有更多机会，亲近慕珏长高个子了。 　　她从红木匣里跳出来，走到他袖边说，“天气好热，有没有什么解渴的东西吃?” 　　自然是有的。 　　慕珏将她带去到雁云亭，宫人切了西瓜放到石桌之上，慕娉婷人长得小，西瓜片都快有她三个人高了，像是一座座大红山。 　　雪泡豆儿水、冰雪冷圆子、冰镇酸梅汤等冰饮一碗碗的搁放在桌上，让人看得眼馋。 　　当然，比这更惹人眼的是樱桃酥山，冰块被磨成了细粉捏成险峻山峦，顶峰浇灌上甜蜜，樱桃、荔枝摆放在酥山上，像是滚落的雪球。 　　慕娉婷夏日最喜欢吃的便是酥山了，但成帝只许她隔三日用一碗，她根本吃不够，现下她变小了，酥山于她来说，就真成了一块山，人变小后的快乐又来了。 　　“你吃得完这么多吗？” 　　慕珏看着巴掌大的小人，再看看有她六倍大的酥山，怀疑慕娉婷小小一个，根本吃不完那么多。 　　慕娉婷拿着她专用的小勺，急道:“我吃得完。” 　　她小口小口地铲着吃，看在慕珏眼里，就跟小土拨鼠打地洞一样有趣，眸间露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赵太后远远见皇帝独坐在雁水亭，根本没看到慕娉婷在酥山下吃冰饮吃得正痛快。 　　“有人来了！” 　　这话吓得慕娉婷立刻钻入了慕珏的衣袖里，慕珏很想让巴掌小人躲在他袍下，奈何她钻得太快，根本没有让他制止的机会。 　　偏慕娉婷钻进他的袍子后，还一直往他最里面钻，他咬牙切齿:“慕娉婷，你别乱碰！” 　　赵素邱进到雁水亭，见桌上放着这般多膳食，引着自己的侄女赵令络到慕珏跟前道:“天气热得慌，皇帝不介意我们与你同坐吧？” 　　站在赵太后身后的女子身上穿着藕色齐胸襦裙，朱唇粉面，亭亭玉立，如一支粉荷般娇丽动人。 　　赵太后将她引到这儿，也是想将她引荐给皇帝做后妃，端看她这侄女能不能笼络住皇帝了。 　　她睨了赵令络一眼，小姑娘凝笑走到慕珏跟前行礼，“表哥！” 　　慕娉婷躲在皇帝的衣袖，听到赵太后将她的侄女带过来，一下便想到了赵令络的名字。 　　绒猴一走，倒是有人过来跟她争宠了? 第二十二章 　　慕娉婷藏在慕珏袖中，听赵令络亲切地喊慕珏表哥，心里一阵恶寒。 　　赵令络还真会攀关系，慕珏的生母不过是赵太后一脉的远支，同太后的血缘都淡薄了，算是她哪门子表哥? 　　慕珏一手支颌，着一袭白色银纹龙袍，修长身姿端如白鹤，仪表不凡，容貌俊美。不少贵女都盼着新帝能早日选秀，入宫伺候慕珏，奈何宫中迟迟没有诏书下传。 　　赵令络入宫侍奉赵太后，见年轻的新帝长得这般俊美，一颗芳心很快沦落。 　　赵太后打听到皇帝现下在雁水亭，让赵令络随她去见皇帝，她想都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她知道赵太后是想将她推给慕珏，做皇帝的女人，至于是否能为后，赵太后暂时无法保证，但妃位是总少不了的。 　　赵令络看慕珏的目光含情脉脉，叫表哥的时候声音绵软得能掐出水来。 　　慕珏神色淡淡，“赵小姐既然入宫，还是得懂宫里的规矩。若是你真不懂礼数，不识尊卑，那朕就让宫里的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赵令络听出皇帝的意思，是不喜欢听她喊他表哥了。 　　她也知道，慕珏终究不是从前不受宠的皇子了，他现在是皇帝，连姑母都忌惮他几分，不敢强压慕珏立她为后，只好多召她入宫，引她到皇帝跟前露脸，盼着她的美色能够打动皇帝。 　　赵令络尴尬一阵，朝赵太后看了一眼。 　　赵太后笑道:“大家都是赵家人，令络是我侄女，叫陛下一声表哥不为过。” 　　她的目光移到石桌上的酥山，已经被人给动过了，只剩下雪泡豆儿水碗里的冰饮最多，应是没被人用过。 　　“令络刚好口渴了，皇帝不介意赐她一碗冰饮吧？” 　　慕娉婷听到这话，在慕珏的手臂上，轻轻用手写下五个字，“我的，不许给！” 　　她人小，为了让慕珏感受到她在写什么，慕娉婷在他手臂上下爬动，用她自以为很大的力气刻画。 　　慕珏却很痒，他伸手一把按住右臂，赵太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只听皇帝道:“这些冰饮朕都用过了，不适合再赐给旁人。赵小姐若是想喝，太后就让宫人去御膳房传话。” 　　“朕还有事，先回太极宫。” 　　说着，他睨了了付春城一眼，桌上的冰饮便被宫人都给收走了，一个勺子都没多留下来。 　　慕娉婷藏在慕珏的袖中，忍不住捂唇偷笑。 　　赵令络今天有够丢脸的，她们姑侄女在雁水亭一唱一和，就是想给赵令络亲近皇帝的机会，慕珏却一个机会也不给，赵太后怕是得气得不轻。 　　慕珏走远后，将袖中的巴掌小人取出来，凝视着她的笑容问:“有这么好笑?” 　　慕娉婷道:“当然，赵令络可不简单，从前喜欢过谢道清，刻意争对过我好几次。现在见你当了皇帝，又过来接近你！” 　　“你是因为谢道清的缘故，不想将冰饮分给她喝?”慕珏心里复杂，她是现在还忘不了那人吗？ 　　慕娉婷说:“不是！那些都是你给我准备的冰饮，我自己都不够吃，为什么分给她?” 　　“……”慕珏忍笑，不过只要不是为了谢道清，他心里还算平衡。 　　养了那么久的巴掌小美人，若是心底还惦记其他男人，这就让人很难过了。 　　慕娉婷还算有良心。 　　他将慕娉婷放到自己腰间的香囊上，慕娉婷从里面钻了出来，探出小脑袋，咦了一声:“你怎么也学着付总管把我往里面放?” 　　慕珏按住她的头，往香囊一塞，“朕才不是学他。” 　　“里面有瓜子，你先躲里面，等去到太极宫，有的是冰饮给你慢慢喝。” 　　慕娉婷听了这话，一瞬安分下来。 　　她在香囊里磕瓜子，声音轻轻脆脆，像是养了一只小松鼠挂在慕珏腰间，好在慕珏是皇帝，没有人不长眼色地往前靠近，远远一见慕珏，就退到路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慕娉婷回到太极宫，放肆吃冰饮的后果便是——她病了。 　　夜里，慕娉婷先是腹痛，后来高烧不退，小小一个人昏睡在宽大的龙床上，显得她更小了。 　　章御医是皇帝的人，他被付春城急召到太极宫时，还以为是慕珏病了，没想到踏入寝宫，却见慕珏好好地坐在床榻边上，枕头上却躺了一个巴掌美人。 　　他是太医院的老人，给文帝的公主后妃都诊过脉，一眼就认出躺在龙床上的美人是柔嘉公主。 　　宫中都在传柔嘉公主这么久没有动静，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没想到她竟然成了巴掌大的小人，被新帝私藏在寝宫。 　　章行简掩饰住内心的极大波动，近身到龙榻前，为柔嘉公主诊脉。 　　慕娉婷现下变成这般小一个人，很难用手探脉，章行简只好用金丝断脉，探出柔嘉公主的脉像后，试探问:“公主今日是否用了冷食?” 　　慕珏轻轻点头，“用了一盆酥山，还有三碗冰饮。” 　　从前柔嘉公主这样吃没问题，可现在变小后，一下用那么多冰，身体自然会承受不住。 　　章行简道:“公主变小后体弱，吃不得太多冰食，陛下往后还是得哄哄公主。” 　　他以为皇帝私藏柔嘉公主，是对美人动了心思，两人的关系不再是兄妹那么简单，所以用了哄字。 　　慕珏低头看着慕娉婷，也觉得自己对小玩宠最近宠太过，容她吃了那么多冰。 　　他皱眉说:“朕知道了，你下去给公主开药。” 　　“记得不要配太苦的药，她吃不得。” 　　章御医说是，头低得很低，生怕自己见到不该看的，走出皇帝寝宫回到太医院配药。 　　不到半个时辰，药汤就端到了太极宫。 　　这次章御医没过来，付春城捧了药到龙床边，本想自己给公主喂药，没想到慕珏将药接过去放置在床头，按慕娉婷半坐在枕头上，用金勺给她喂药。 　　那金勺只有挖耳大小，是专给慕娉婷喂药用的。 　　付春城道:“章御医说公主人小，一下进不了太多药，只能每过半个时辰喂三勺，等烧退了，才停药。陛下您明日还要上朝，不如奴婢先将柔嘉公主接到耳房喂着，等公主烧退了，又将她送过来?” 　　慕珏低头看着巴掌小人，道:“不用挪了，就让她在这儿。” 　　“可是，陛下……”付春城还未说完，就见慕珏眼色微沉，知道皇帝不喜旁人抵触他的决定，躬身退出寝宫。 　　慕珏将慕娉婷移到了他枕头上，看沙漏计算给她喂药的时间。 　　好在给慕娉婷喂了四次药后，她的烧就退了。 　　他伸手探了探慕娉婷额头的温度，确定与自己无太大差别，这才盖上锦被沉沉入睡。 　　慕娉婷夜里一醒来就见到一张俊脸，整个人一懵，她怎么睡到慕珏的枕头上来了?还挨他挨得那么近? 　　她记得自己好像没有梦游的毛病吧？ 　　慕娉婷挪动了一下身体，正想从他的枕头上爬下来。 　　慕珏的身体却无意识一动，头往她这边一靠，薄唇亲到了慕娉婷。 第二十三章 　　慕娉婷呼吸一窒，整个人呆住，虽只是擦碰了一下，但慕珏的唇都已经碰到她了，这大概……已经算是亲吻了。 　　可这到底是算慕珏轻薄她，还是算她轻薄了慕珏? 　　如果不是他突然往前一靠，亦或慕娉婷没想着从他软枕上爬下去，这场意外就不会发生。 　　总的来说，这账理不清。 　　慕娉婷脑中一片乱，心中的羞愧让她连脚带爬，顺着床帐梭爬到金殿安睡，没好意思再和皇帝同床。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把慕珏给亲了，如果他知道会不会心底不高兴，不愿再养她。 　　那她还怎么恢复身高? 　　慕娉婷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将这事瞒住，错的又不止她，是他自己靠过来的。 　　男女之事，吃亏最多的还是女子，她都没和喜爱之人亲过，初吻莫名其妙就被慕珏给夺走了，该生气的人是她，她这么怂里怂气做什么? 　　她得重新爬回去，好好在龙床上躺着，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慕娉婷顺着床账重新往上爬，好不容易快爬到床沿，突然听到一阵男声:“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帐上爬来爬去做什么?” 　　“……” 　　慕娉婷吓一跳，手上一滑，没抓稳床帐，整个人往地下跌去。 　　慕珏纵然动作再快，也没办法倾刻间捉住她，慕娉婷就这样倒霉地跌倒在地上。好在床榻下垫着绒毯，慕娉婷跌下去的时候不至于砸得头晕眼花，但她的腿还是不小心折了。 　　她人变得太小，腿骨脆弱，这么一跌，不折才怪? 　　慕珏一手将慕娉婷从地上捧到床上，朝殿外大喊了一声:“传太医！” 　　“公主摔到脚了。” 　　付春城一下就惊醒了，他推推身旁睡得正熟的付春林，让付春林去内殿点灯看看情况，他则披起灰色外裳，人往外跑去。 　　守门的小太监听到动静，揉着眼睛醒来，迷糊地喊了一声，“付公公?” 　　付春城抓住他，“随我去唤太医。” 　　慕娉婷轻嘶了一声，想看看自己腿跌成什么样了，皇帝伸手按住她的小手说，“别动！等太医过来给你处理！” 　　别太医没到，她动来动去，伤更重了。 　　慕娉婷疼得很，雪白的小脸疼得更白了，她轻抽冷气，越发后悔自己爬来爬去做什么，被亲就亲了，有什么大不了。 　　这下可好，自己把自己腿弄折了！ 　　章御医提着药箱再次来到皇帝寝宫，付春城已经在路上和他说了情况，他先诊脉，而后给慕娉婷清洗伤口，打上石膏后，叮嘱宫人:“这些天，别让公主再碰到水，尽量让公主好好躺在床上歇息，等可以拆石膏了，臣会到太极宫来。” 　　慕珏盯着慕娉婷的小腿，一只小腿打了厚重的石膏，又裹了层纱布，肿涨极了。与另一只纤细的小腿，形成鲜明对比，看着好生可怜。 　　他忍不住问:“这石膏多久能拆?” 　　章御医道:“寻常人打了石膏，要一个月才能拆，但柔嘉公主人变小后，长久打石膏气血不易流通,脚骨会受损，大概十四天后，就可以拆了。” 　　慕娉婷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要在床上躺十四天，心里不太好受。 　　慕珏看着巴掌小人，也觉得她可怜。 　　他是皇帝，总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便让付春林抱了只橘猫过来陪她，那只橘猫同她一样，脚上打了石膏，纱布从它的右爪裹到了脖子上吊着，看着比她还可怜。 　　慕娉婷惊讶，“我第一次见猫打石膏，你们是从哪里寻来的?” 　　那只橘猫爪子上打的石膏，厚得都可以锤人了，可怜又让人忍不住想笑。 　　付春林道:“陛下拾到的，让章太医给它打了石膏，过来一起陪你。” 　　“……”慕娉婷无言，他倒怪想得出来。 　　不过，打了石膏的猫确实比寻常的猫乖，不会到处乱跑。 　　一猫一人在太极宫一起养伤，慕娉婷的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趣。 　　慕珏有时处理完政事，会回宫与慕娉婷一起用膳，她伤了脚不能走动，他就让人给她打造了一个木质轮椅，慕娉婷想去哪里，他就用指头轻轻一推。 　　饭菜也是他投喂，慕娉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十四天，转眼也就过去了。 　　慕娉婷脚上的石膏被章御医给拆了，但下地的时候，需要一根鸠杖走路。 　　那鸠杖，就比牙签稍粗些，慕珏每次看巴掌小人柱着鸠杖练习走路，走得磕磕绊绊，很想将她捧在掌心，不用那么费劲。 　　奈何章行简交代过不能如此。 　　待慕娉婷不再用拐杖，能顺利走路后，慕珏问:“你想出宫玩吗？” 　　慕娉婷眼睛一亮，“当然想！” 　　她已经快半年没有出宫了。 　　慕珏看巴掌小人一听到可以出宫，眼睛明亮成那样，便带慕娉婷出宫游玩。 　　这次她没藏在他袖中，更没放在他香囊里，而是紧紧抓住慕珏的衣襟，牢牢挂在慕珏身上，她时不时从里面悄悄探出头来，看到什么好吃的，都让慕珏买下来。 　　小姑娘喜欢吃的糖葫芦、烤玉米、炉果、酥黄独、熏鸽等，她全都让他买了下来，去到茶楼雅间，正准备开吃。 　　慕珏拎住她的后领，道:“小小一个，嘴那么贪，也不怕吃多了腹疼。” 　　他让付春城将糖葫芦抽出来，只放了一颗到碟上，玉米剥成小粒小粒地穿在牙签上，其他吃食也是如此，只挑出一点点出来。 　　慕娉婷眼睁睁看别人都能吃玉米棒子，她却只能吃玉米粒，糖葫芦也只能吃一颗，买的东西大多落到别人腹中，气得拿着玉米粒串，靠坐在茶杯上生闷气。 　　慕珏戳了戳她的小脸，道:“这可不是朕小气，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吃得完那么多吗？” 　　“还是你想变胖?” 　　“……”慕娉婷当然不想变胖，只是那么久了，一出宫见到什么都想吃。 　　她起身到碟里捡东西吃，糖葫芦跟大雪球一样大，她一口咬下去，都只啃去小一部分。慕珏吃她剩下吃不完的吃食，慕娉婷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会吃这种东西? 　　慕珏道:“看我作什么，这些东西总不能浪费吧？” 　　“也道是。”  慕娉婷觉得口渴，想喝口温水。 　　慕珏倒了一杯花茶给她，那茶杯比她个子稍低一些，慕娉婷站直身子喝杯中的茶水，像是站在大缸面前喝水一样。 　　他低头看着巴掌小人，撑着下颌问:　“你还想去哪里玩?” 　　慕娉婷道:“去买点成人该看的东西。” 　　慕珏:“???” 　　—— 　　慕珏被巴掌小美人带到了一处书肆，他看里面不止卖着笔墨纸砚，还卖了许多书画，举子所著的文章也被人编印成册贩卖，他随手拿了一本翻开。 　　慕娉婷从他怀中探出脑袋小声说，“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想看话本好久了。 　　慕珏蹙眉问:“这不就是成人该看的?” 　　书肆老板听到他的声音，唤了声公子，“你说的那种书小店有，请随我到二楼来。” 　　慕珏一听，便跟着老板上楼，只见他命小厮搬来一箱箱书籍，书本上的名字很惹眼——巫山艳戏图。 第二十四章 　　“巫山艳戏图，一共有二十八册，每册有十二种姿势。”书肆掌柜拿起一本书，翻开给慕珏看。 　　图中的男女痴缠在榻上，女子跪坐在软枕上，因为不堪承受，手紧紧抓住榻沿，似乎想要逃离，男子却紧搂住画美人的腰肢，一脚踏在地板上，另一脚紧紧抵住榻边，牢牢堵住她的去路。 　　这册子翻得快了，就像是连续的动图，可以看到画册女子是如何被男人从榻上弄去地上的。 　　慕珏沉默不言，想不到慕娉婷一个仙姿玉貌的小姑娘，私底下居然喜欢看这种书，真是……人不可貌相。 　　慕娉婷早听到书肆掌柜说到艳戏图就觉得不对劲，后面他又说到姿势，看话本就只有躺着看、坐着看的姿势，哪里会有那么复杂? 　　除非他们说的避火图。 　　她面色羞红，意识到掌柜的可能是和慕珏在推销避火图，急忙转了个身子，在他的中衣上比划: 　　误会！我要的是话本！ 　　慕娉婷怕他认不出，焦急地在他身上又写了三遍，就差要从慕珏衣服里跳出来，对着他的耳朵说了。 　　慕珏按住胸膛，让怀里藏的小人乖一些，同时也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他侧过身子，不欲再看那些避火图，“掌柜，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书肆掌柜露出了然的表情，“公子看不上这个，我这还有《义城王夜幸十公主》，每个公主都有入画，比巫山艳戏图内容更为丰富，京中许多公子都到小店重金求购。” 　　“每个公主都有入画?” 慕珏心底一沉，面上却不显，他还装作极有兴趣的模样，问:“你倒说说，都有哪些公主?” 　　“柔慧公主、柔敏公主、柔安公主……”他一连点出数十位公主，不是被义城王幸过，就是被他赏玩给麾下叛将。 　　画师为了博名头，把公主们都画到书中，但画中交缠的男女，样貌并非是义城王和十位公主。 　　毕竟他们一介平民，哪有机会见到上位者，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融合义城王的艳事，肆意大胆作画。 　　慕珏问:“柔嘉公主不在里面?” 　　慕娉婷听慕珏说起自己，立刻凝声细听。 　　只听书肆掌柜道:“义城王攻入京城之时，柔嘉公主都被二皇子赐毒酒弄死了，哪里来的艳事?” 　　“不过，公子若想要柔嘉公主的美人图，小人这里有一副山鬼图。” 　　“山鬼?” 　　慕珏蹙眉，不知道山鬼和慕娉婷有什么关系。 　　书肆掌柜见他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便取来了山鬼图，欲将这副新画高价卖给慕珏。 　　“公子请看！” 　　他将画展开，画中男子一身龙袍，正襟危坐在檀椅上批阅文书，身后却有一名容貌姣丽的白衣女子，手执玉勾连云纹灯瓢到他身后，朱唇轻轻贴到他耳根，正行诱惑之事。 　　很明显，山鬼指的就是慕娉婷。 　　“这是上册，下册是这副。” 　　下册的男子不再端坐在檀椅上，而是将山鬼压在宽大的书桌上，美人云鬓散落，头上所别的牡丹早已晃落在金砖上。 　　皇家的公主，竟被画师如此意淫，简直有辱斯文！ 　　更让慕珏生气的事，他们竟将自己和慕娉婷画一处。 　　掌柜得意问:“公子可满意?” 　　慕珏冷笑了一声。 　　—— 　　浮云书肆很快被京兆尹封了，那些画过皇室艳画的画师们，一个个都被抓入了大牢。 　　京中画手人人自危，都不敢出门卖画，生怕自己被牵连。 　　慕如薇早在浮云书肆出事前，就抓到了一个画师。 　　那画师与谢玖池有六分相像，作画时便以自己的容貌描摹，那些艳画是他先画的，后来跟风的画师多了，他就不再做义城王的艳画，而转画了金国公主。 　　慕如薇将他绑到宫外的私宅，本想命太监将他的手给斩断，但见他和谢玖池长得这般像后，霎时就改了主意。 　　她用手挑住男人的下颌，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叫赵伦。”他身子微颤，手抖了好几下，才抓住慕如薇的衣袖求情，“公主可否别、别斩断草民的手，草民还要靠这双手作画，养活母亲！” 　　慕如薇每看他一眼，就想起义城王是如何让她趴在地上，像母狗一样供他亵玩。 　　如今看到有人长得这么像义城王，慕如薇心底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她用匕首割了他的一撮黑发，赵伦吓得大叫一声，以为她是要杀了他。 　　慕如薇吼道:“怕什么，本公主今日不杀你，你给我脱光衣服，好好跪在地上！” 　　赵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呆楞了一下。 　　慕如薇随手将匕首摔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她径直往前走了几十步，坐在了石凳上，招小狗似地朝赵伦招手。 　　“你现在一步步跪到本宫面前，把本宫下面舔高兴了，本宫就不砍你的手。” 　　“楞着干什么，想让本宫阉了你？” 　　赵伦面色一白，为了活命，终是屈辱地一步步跪爬到慕如薇面前。 　　—— 　　京中画过皇室艳画的画师，都被京兆尹编制成画册，送到皇帝的案前，这些人往后三代都禁止科考，出狱后还要流放到崖州三年。 　　慕珏将名册都看了一遍，见赵伦还未抓到狱中，问:“此人呢？” 　　京兆尹道:“赵伦四日前就失踪了，臣派人去他家中寻问得知，他母亲至今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慕珏轻嗯一声，挥手让他退下。 　　慕娉婷从小竹楼走下来，很想问问慕珏，那天那副山鬼到底画得是什么，他看后竟然一手将它给撕碎了，紧接着京兆尹就将整个店都封了。 　　他发了那么一大通火，她当然不敢再提买话本的事。 　　一路上他都没再让她藏到他怀中，反而让她端端正正坐着。 　　这些天慕珏也没再让慕娉婷跟他同床，慕娉婷想，她是不是失宠了？ 　　宫里的娘娘讨好皇帝的手段，好像历来就是做些吃食送给皇帝。 　　刚好，慕娉婷泥塑小屋的苋菜长好了，她可以把它拔了，给慕珏做几道菜，好好哄哄他。 　　“付春林，你过来抱我离开。” 　　慕珏听着这话，不太舒服，但还是静下心来，继续批改奏折。 　　慕娉婷让付春林带他离开书房后，回到自己的泥塑小屋拔苋菜，她不喜欢一堆宫人围着她，便将宫人都挥退了。 　　她弯下腰，独自背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背篓装苋菜。 　　慕娉婷好不容易拔完一撮苋菜，正准备站起来，只听嘶一声，她的衣裳裂开了。 　　她懵了一下，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长高了? 　　慕娉婷抓紧破碎的衣裙，急忙跑进泥塑小屋里，想等着宫人进来添茶的时候，给她一张帕子裹裹。 　　过了一会儿，殿门咯吱一声打开。 　　有人走进了寝殿里，慕娉婷朝外喊，“可以给我一张帕子吗？” 　　慕珏脚步一顿。 第二十五章 　　“再帮我把帕子剪成三段，留一条特别细的绳子给我。” 　　慕珏寻了把金剪，裁剪袖中的手帕，裁好后又往泥塑小屋靠近。 　　他轻轻扣了扣小木门，将帕子叠放在门边，屋中的小人，用门挡着身体，探出一双小手将帕子给拖走了。 　　慕娉婷又长大了一点，不过也就两节小指大小，她站在泥塑小屋里，脑袋都快撑到屋顶了，像“小巨人”误闯他人房屋一样，方才她都是躬着腰，才能从小门进来的。 　　她抖开裁剪的帕子一看，上面竟有腾龙暗纹，这是皇帝的帕子！ 　　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不是还在书房好好批阅奏折么，方才听她要离开，一句话也不说，当慕娉婷是空气一般，现下又跑到这里做什么? 　　慕娉婷用帕子裹好身子，走出泥塑小屋问:“陛下，你怎么过来了?” 　　慕珏道:“想过来看看你。” 　　慕娉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算是主动找她……和好如初? 　　这些天他从浮云书肆回来后，人就变扭了许多，不让她睡在软枕上，与她的话更是少了许多，像是刻意在冷着她。 　　这并非慕娉婷的错觉，两人相处久了，一个人在冷你，还是想接近你，心底都清楚得很。 　　慕娉婷便说:“我见苋菜熟了，想给陛下炒一个菜尝尝。” 　　“嗯。” 　　她将屋边种的苋菜全都拔了，每装满一篓苋菜，慕娉婷就把菜倒到竹篮里，小小的泥塑小屋门前很快摆满了六个篮子，堆得和草垛一样高。 　　慕珏托着下颌想，若是有小人集市，慕娉婷都可以拿这些菜去集市大卖一笔了。 　　慕娉婷跑到庖厨，察看付春林为他准备的小厨具，里面小锅小铲子都有，可惜就是没有洗菜的地方。 　　毕竟这座小屋只是用泥巴随便搭来给她玩的，付春林不可能让人在皇帝的寝宫凿个水井给她。 　　慕娉婷摘的苋菜太多，泥塑小屋又积不得水，她就仰头问皇帝，“你能带我去别处浇水洗菜吗？” 　　这些事原本宫人做就好，可每当慕娉婷睁着水眸如小鹿般看着自己，慕珏就觉得其实自己来做也无妨。 　　慕珏道:“我来。” 　　慕娉婷眨了眨眼睛，她没听错吧？ 　　皇帝要帮她洗菜??? 　　慕娉婷采摘的苋菜对她来说很多，但对慕珏来说，只不过只有一巴掌。 　　这么点菜，他轻而易举就能冲喜，完全不用自己养的小人麻烦。 　　他让慕娉婷乖乖待在屋里，自己用水清洗了一遍苋菜，抓着手心的苋菜问慕娉婷:“要我帮你切菜吗？” 　　慕娉婷说:“不用。” 　　那么“多”苋菜，巴掌小美人一次是炒不完的，慕珏便分出一部分放到她的小篮子，递到她手里。 　　因苋菜沾了些水，一时有些“重”，慕娉婷接手的时候，下身很明显的抖了一下，差点就跌倒了。 　　慕珏伸手扶稳小人，问:“真不用我帮忙?” 　　慕娉婷摇了摇脑袋，端着一小盆苋菜，跑去庖厨准备烧火做菜。 　　庖厨是露天小茅屋，慕珏低头一看，便看到灶台上竟然放满了小拇指盖大小的盐、米、油、糖罐，小巧至极。 　　木台上放着一块蒜，对常人来说的小蒜，对慕娉婷来说，却比她头还大。 　　慕娉婷用小刀将蒜切成小片小片的，将三个蒜片切碎后，她抱着小油罐，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了些油，像只偷蜜罐的小熊。 　　慕珏忍不住提醒，“你还没烧火！” 　　“……”慕娉婷微窘，她忘了。 　　她从庖厨角落搜出几根木柴放进灶中，拿出付春林为她准备的火折子点火。 　　慕娉婷小小一个，拿着火折子，像是扛了一个土火炮，她用尽力气使劲一吹，见火一燃立刻就将它捅到灶火里。 　　灶火里的木柴才燃起片刻，只听砰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响，锅被炸得往屋顶飞去，慕娉婷吓得大叫一声。 　　灶台边放着油罐倾刻一倒，小茅屋燃起滚滚浓烟，慕珏不顾火焰还在燃烧，立刻伸手将慕娉婷从茅屋里捞出来。“吓死我了！”慕娉婷趴在慕珏的掌心，长睫扇动，流下好多泪珠。 　　慕珏倒了一壶水灭火，看着茅草小庖厨被火烧得黑漆漆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让慕娉婷鼓弄这些。 　　她哪里是烧菜，是想把屋子炸了吧！ 　　慕娉婷还在哭，眼泪汪汪，香腮沾了黑污，让人看了心都彻底软了，只想好好哄着她，让她别哭了。 　　慕珏伸出手，轻轻给她擦去脸上的污渍，“好了，别哭了。” 　　慕娉婷还在哭，“我的屋子没了！” 　　慕珏道:“不是还有金殿吗？” 　　慕娉婷说:“我都长高了，那里还住得下吗？” 　　慕珏沉默一阵，“今晚你随朕一起睡！” 　　慕娉婷的哭声，一时间止住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慕珏见巴掌小人呆住，心里又是一软。 　　前阵子，是他太过敏感了，慕娉婷再长高，也不过是他养的小宠物，她不是画中的山鬼，从没对他行过诱惑之事，也没有任何不端的举动。 　　她就一个巴掌大的人，平时呆呆楞楞，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 　　慕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唤宫人过来带慕娉婷下去清洗身子，衣裳也给她重新裁剪。她是他养的人，总不能一直简陋地穿着帕子到处溜达。 　　付春林见桌上还有一些苋菜，硬着头皮问，“陛下，那这些菜……” 　　慕珏道:“拿去御膳房让御厨做，以后……莫让公主再用火折子了。” 　　付春林:“……是。” 　　—— 　　慕娉婷随皇帝用膳时，见到桌上多出一碟金银蛋苋菜，想到自己不仅没有做出菜，反倒把小庖厨给烧了，人窘迫地低下头来。 　　慕珏看到巴掌小人情绪低落，手指微微一顿，拣了一块苋菜到慕娉婷的碗里，“这道菜虽不是你炒出来的，但它是你种出来的，你的心意，朕领了。” 　　“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小屋可以再建，人没事就好。” 　　慕娉婷听到这番安慰，心里一时好受了不少。 　　到了夜里，慕娉婷发现皇帝龙床上的幔帐被拆了，墙上多钉出一个小屋，它像小鸟屋一样，只开了一个小洞，没有隔门挡着，但与鸟屋不同的是，里面没有用稻草垫着，而是放了柔软的羽垫，屋门口则放置一个长长的绳梯，一直延伸到床褥上。 　　慕娉婷不解地看了皇帝一眼。 　　慕珏道:“以后你就在那儿睡。” 　　慕娉婷:“……” 　　她这是以后都睡皇帝头顶上了??? 第二十六章 　　住的房子都给她盖好了，慕娉婷一个“宠物”怎么能对皇帝说拒绝的话，当然只能往里面搬进去。 　　那绳梯就是一个摆设，慕娉婷倒是不用爬上去，而是由慕珏亲手送上去的。 　　小屋里的羽垫很软，慕娉婷一靠下去，舒服得就不想让人爬起来。 　　但慕娉婷睡到半夜，忽然想要小解时，便发现这屋子的不方便之处。 　　屋里没有放小恭桶，就算有，慕娉婷就睡在皇帝上头，她也不好意思…… 　　慕娉婷捂住小腹，从屋里探出头来，发现外面漆黑一片，她根本没法下脚，也没胆子从绳梯下面爬下去，这也太高了，和罗帐完全不不一样，有一脚踩空的风险。 　　她只好小声地唤醒慕珏，“陛下！” 　　“陛下！” 　　“四哥！” 　　…… 　　慕珏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缓缓地睁开眼睛，见墙屋上的巴掌美人蹲着身子，朝他不停招手。 　　“陛下，你醒了？” 　　“嗯。” 　　他轻应了一声，从床上半坐起来，以为慕娉婷是做了恶梦，亦或是睡不习惯，放轻了声音问她怎么了。 　　慕娉婷耳根忍不住一红，“我、我想出恭。” 　　慕珏蹙眉，“你为何要出宫，朕养你不好吗？” 　　慕娉婷意识到慕珏这是误会了，误以为她是想忘恩负义地离开他，羞着脸解释:“不是，我说的出恭，是——我想、想小解。” 　　慕珏难得怔住了。 　　是他反应过激了！ 　　一听自己养了许久的巴掌美人说要出恭，便以为她是想出宫离开自己，他突然意识到慕娉婷对于他来说，不是一般的宠物。 　　可能是她会说话，又是难得一见的巴掌美人，太过顺他的心意。 　　黑暗中。 　　慕珏微掀薄被，伸出骨节分明的修指，道:“跳下来，朕接住你。” 　　—— 　　翌日一早，慕珏便让宫人将墙上的木屋拆下来，放置到榻上。 　　慕娉婷深切体会到了，帝王多变的性格。 　　莫明令人有种复宠的感觉。 　　慕珏今日休沐，不上朝。 　　他躺在黄花梨木榻上，手里拿本游记，慕娉婷不喜欢看那些游记，便自己找乐子，她乘了竹筏，在青瓷花缸里钓鱼。 　　自从皇帝上次训了付春林，他便没再往缸里投放南屏鲫鱼，而是选了小鱼小虾养在缸中。 　　慕娉婷见了，心里其实早就起了钓鱼的心思，今日得慕珏允许后，她才乘着竹筏钓鱼。 　　慕珏手里拿着书，但其实还是看慕娉婷居多，书都没翻开四页，眉间露出淡淡温柔之色，与朝上冷厉的君王格外不同。 　　“喵！” 　　一只大橘猫在屋檐上叫了好几声，靠睡在慕珏梨花榻下的小橘猫猛然醒了过来，朝它高声嘶唤几声。 　　慕娉婷看到，两只橘猫的毛色格外相似，额头中间留有一点白，猜测到可能是小橘猫的父母寻过来了。 　　“陛下，你这里来了只大猫，可能是来寻亲的。” 　　慕珏的目光移到榻下的小猫，它脚下的石膏还没有拆，纱布裹得臃臃肿肿，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慕珏道:“付春林，把那只大猫捉过来。” 　　两只猫在皇帝的强力撮合下，终于见面。 　　付春林细细查看了一下，发现那只大猫是只母猫，它并未有带走小橘猫的打算，只是绕着小猫转了几圈，就想从屋檐上逃走。 　　付春林又逮了它一次，将母猫放到小猫跟前，它自顾舔自己的爪子，不再看那只打了石膏的小橘猫。 　　慕娉婷道:“这只母猫好像不太想将小猫领回去了。” 　　慕珏道:“它身上打了石膏，味道与从前不同了，当然会被弃养。” 　　慕娉婷啊了一声，看着小橘猫，觉得它分外可怜，犹豫了一瞬，道:“陛下，要不我们养它吧？我们把这只小猫从母猫那里聘过来！” 　　她想聘猫? 　　慕珏看着竹筏上的巴掌小人，娇怜惹人的样子，她自己都是他养的，现下她还想一只猫? 　　那只小猫不过是暂时陪伴慕娉婷养伤的，慕珏本想等猫儿的石膏拆了，就将它送回去，可听慕娉婷说她想聘猫，他终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他淡声道:“你想养便养吧！” 　　慕珏记得聘猫得挑选吉日，便收起手中的游记，命付春城寻来《玉匣记》，见今日正是纳猫吉日，便让宫人去准备张白纸，写了一张纳猫契。 　　纳猫契除了要写给西王母的敬词，还需要人画上所聘之猫的容貌，慕珏望了小橘猫一样，将它打着石膏的模样，画入纳猫契上，添写上纳猫的日期。 　　慕娉婷见慕珏画的猫图实在可爱，忍不住道:“陛下，这张纳猫契可以给我吗？” 　　“毕竟它是我收养的，给母猫的聘礼我可以提供。” 　　慕娉婷说的聘礼，自是指她刚从缸里钓出来的小鱼。 　　可那点小鱼，给母猫做聘礼也太过小气了。 　　慕珏道:“纳猫契可以给你，聘礼我让宫人准备。” 　　慕娉婷道:“也行。” 　　这只猫陪了她好些天，她都是叫它小橘，没有给它取个正式的名字，趁着今日纳猫，她就让慕珏给猫挑几个名字。 　　“陛下，你说往后它是叫玉狸好，还是金缕好?” 　　慕珏道:“金缕好听些。” 　　慕娉婷听了，也觉得金缕更为好听，小橘猫是只母猫，缕偏女名，更适合它。 　　慕珏让付春城抬了满满一袋小鱼干给母猫做聘礼，母猫得了聘礼，兴奋地绕着慕珏的腿好几圈后，叼着鱼袋子跑远了。 　　慕娉婷微怔，“它这是把猫送给我们了?” 　　慕珏道:“嗯。” 　　慕娉婷感慨:“溜得好快。” 　　“聘猫还没有结束，没有主人养的野猫，进门前还得拜狗。”慕珏刚好养了闻龙犬，可以让它拜一拜。 　　慕珏先将巴掌小美人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坐着，而后又将打了石膏的小橘猫抱在怀里，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小脑袋。 　　付春城牵着闻龙犬到皇帝面前，闻龙被皇帝训得极为乖巧，见到慕珏一过来，身后的尾巴摇个不停。 　　“陛下，你放我下来。” 　　慕珏将肩上的巴掌小人放到地上，闻龙犬见到慕娉婷小小一个，伸出舌头想好奇地舔一舔。 　　他立即伸手挡住闻龙犬，斥道:“闻龙，不许乱舔。” 　　这时，慕珏手挽上系着的红绳却被闻龙给舔掉了，慕娉婷见皇帝手上的东西掉了，便想弯腰将它给拾起来。 　　慕珏突然大声喊，“你别碰！” 　　慕娉婷疑惑侧头，手里已经抓住静池大师送给皇帝的姻缘红绳。 第二十七章 　　慕珏坐在檀椅上，低头看看手腕上的红绳，沉默了许久。 　　这红绳是静池大师送给他的姻缘线，静池嘱咐他这跟红钱切不可随意剪碎，只有等它自己掉落的时候，慕珏才能重新系上。那条红绳，他已带了五年。 　　没想到，这跟红绳今日竟然被闻龙犬给舔掉了。 　　付春城问:“红绳已掉，陛下可要派人去寻静池?” 　　“暂且不用。”慕珏垂眸片刻，静池云游不定，找到他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姻缘一事，慕珏向来随心。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得他心意的女子出现，慕珏也知道，是自己要求太高的缘故。 　　首先貌要美，二要才德兼备，三要令他心动，四是对他不能掺杂利用之心，背后的母族不能是个奸逆。 　　现下，慕珏做了皇帝。 　　有太多朝臣想将自己族中的女子塞入后宫，惹他厌烦。 　　慕珏是个掌控欲极强之人，不喜用选秀来绑住自己与臣子的关系，只想挑可他心意的女子入宫。 　　世上貌美才绝的女子不是没有，但慕珏对她们，心中一丝涟漪都荡不起来，又何谈后面的要求。 　　静池说红绳一掉，他姻缘就会来。 　　慕珏倒要看看，他这话能不能成真。 　　—— 　　慕娉婷莫明觉得付春城近日对她的态度和善了不少，她同付春林相处得要近些，便问他哥哥近日的转变是缘何。 　　付春林确认周围无人，才敢低下头对柔嘉公主道:“可能是因为陛下为你挡闻龙犬的时，手上的姻缘红绳终于掉了。我哥哥在高兴——陛下的命定之人终于要出现了。” 　　命定之人? 　　慕娉婷心笑，什么红绳能有这么神，还能预示姻缘，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慕珏一个皇帝，还迷信这个? 　　这是她心底的想法，她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端看他们哥俩激动成这样，就知道他们盼着皇帝身边有女人伺候有多久了。 　　她估问:“陛下的年纪有……二十四了?” 　　付春林轻点头。 　　慕珏早到了该立后纳妃的年纪，身边却一个司寝也没有，入主皇宫多日，也未召幸过女人。朝臣急，太后急，都快怀疑慕珏是不是不喜欢女人，或是有难言之隐。 　　付春林这些近身伺候的，心底却是最清楚皇帝身体绝无任何问题，只不过是慕珏一着找不到合他心意的女人罢了。 　　先帝在世时，不是没有过给慕珏赐婚的念头，不过被这人一口回绝，还被罚跪了三日。慕珏触了帝怒，中秋都没能在宫里过，就被赶去了业城，往后只能在元旦时进京，入宫朝贺。 　　慕娉婷神思飘远。 　　付春林提醒她，“公主不是说今日要做月饼给陛下吗？” 　　“嗯嗯，我们先去万花苑采花。” 　　慕娉婷让他凑近些，跳入了他腰间的织绣囊袋。 　　自从她长高后，付春林便换了一个大绣袋装她，宫人见他带多了，也就不奇怪了。外人只会调笑，付春林也太爱吃蜜食了，难怪脸长得那么圆润。 　　两人去到万花苑时，慕如薇正与谢子深谈话。 　　“公主，臣觉得你身后的小太监甚为眼熟，可否让他抬起头来，臣好好看看。” 　　慕如薇蹙起眉头，神色隐隐不悦，但看在谢子深是谢道清亲弟的份上，还是让赵伦抬起头来。 　　慕冲重生在谢子深身上，有了以往没有的温润。他紧紧盯着赵伦的五官，越看越惊讶，这小太监长得也太像义城王了。 　　既然他能重生，意味着义城王是不是也可以? 　　他往前走近几步，赵伦吓得缩在慕如薇身后，“大、大人，奴婢不认得您！” 　　这般懦弱。 　　倒不像谢玖池的脾气。 　　如果他真是义城王，那也只能说他太能装了。 　　慕冲听说义城王攻占皇城后，将公主们都掳到重安苑看押，赏赐给叛臣玩弄。 　　慕如薇是嫡公主，义城王要用她要挟太后交出玉玺，倒是没有破她身子，只让她陪酒。 　　慕冲是被义城王斩杀的，他看自己昔日的妹妹，身边竟养了一个与义城王如此相像之人，心绪难免复杂。 　　他说:“此人面相不吉，公主长久留下恐会有祸患。” 　　慕如薇笑道:“大人不是画师么，什么时候还会看面相了?” 　　慕冲见付春林带着宫人走过来，便用手指着赵伦问:“公公您看，此人像不像义城王?” 　　付春林瞟了一眼，内心跟着惊异，“确实像，不过容貌……只有六分相似，气质倒是一分不似，一看就是个软骨头。” 　　慕如薇拍手笑，“公公好眼力！” 　　赵伦确实是个软骨头，还是一个假太监。 　　她养他在身侧，不过是想羞辱义城王。 　　慕如薇仗着公主的权势，每次都是让赵伦跪着舔她，她给他下药，却不给他疏解，只丢给他角夫人，让他跟个荡.夫一样自渎，看着他跟一条狗一样爬在她脚下。 　　她完全将赵伦想象成义城王，将谢玖池从前施加在她身上的手段，全用在赵伦手上。不过，她不会和他交.欢，因为赵伦这张脸，实在是让慕如薇恶心。 　　慕娉婷躲在绣袋里，听慕如薇养了一个跟义城王相似的小太监，很想探出头来看一眼，奈何周遭人太多了。 　　“公主，请恕臣方才多言了。” 　　慕冲弯腰道歉，不再执意劝阻慕如薇。 　　各人有各命，该劝的他已经劝了，留不留是慕如薇的事。 　　他现在是谢子深，已不再是慕冲，当下他只想尽快找到慕娉婷，但却不知慕娉婷就近在他眼前。 　　他拱手告退。 　　慕如薇觉得今日实在晦气，来万花苑看看花，一个画师都敢对她指手画脚，若他不是谢道清的亲弟弟，她早就一掌扇过去了。 　　她甩袖带着宫人离去，付春林见柔安公主终于走了，低头将绣袋打开，给巴掌小人喘口气。 　　“公主，您没事吧？” 　　慕娉婷从袋子里探出头来，深吸几口气，缓过神来问:“慕如薇养的小太监，真有那么像义城王?” 　　付春林答:“有六分相像！” 　　谢玖池强辱过慕如薇，慕娉婷可是看过他是如何将慕如薇压在水亭，一边母狗、□□的叫着，一边又从后面…… 　　慕如薇若有所思，慕如薇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应该是存着报复的心思。 第二十八章 　　慕娉婷人小，摘不了玫瑰花，便让宫人替她摘花，太极宫人多，宫人手脚利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摘好了三篮花。 　　她只打算给自己做一笼小的，剩下的都是给慕珏做大月饼。 　　眼见宫人还要再拣花，慕娉婷忙唤住付春林，说够了够了。 　　付春林挥了挥拂尘，道:“可以了，你们都停下。” 　　慕娉婷变大后，花朵已经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再不能躲在花瓣里。她现下是坐在盆沿边上，手里举着一个小小的芭蕉叶，姑且当做油伞纳凉。 　　虽然明日便是中秋，但正午的太阳依旧够烈。慕娉婷不愿再躲进付春林腰间的绣袋，便让他将自己藏在花篮里。 　　篮中的玫瑰枝刺已剪，都只剩下花瓣。 　　付春林到太极宫时，见慕珏恰巧回到寝宫，便带领宫人低头行礼。 　　“陛下！” 　　“你们摘这么多的花做什么?”慕珏见宫女手上挽着花篮，随手拨了拨篮中的花瓣。 　　不想，他竟然摸到一个柔软之物，慕珏好奇地一掐，篮中冒出一个小人，轻嘶了一声:“疼！” 　　好巧不巧，他掐到的是慕娉婷的白玉团，巴掌小人踢了他一脚，委屈巴巴地看了慕珏一眼，眼神略带幽怨，这人真是……摸到就算了，还掐什么掐。 　　“……”慕珏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摸的是什么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道:“朕不知道你在里面。” 　　慕娉婷自己也跟着尴尬，红着小脸都想再次钻到花瓣里了。 　　付春林也看到了，他刚才是想制止皇帝的，奈何慕珏的手伸的真是太快了。 　　他别开眼睛，命宫女提着花篮进到里面，慕娉婷自己是随她们进到了里间，她从花篮里爬出来，强迫自己忘记方才的事，命宫女拿来石臼，自己将花瓣洒到里面，用臼具捣玫瑰花。 　　慕娉婷巴掌大的小人，用的石臼当然也是极小的。 　　金缕追着白兔跑到内殿，兔子曾经驼过慕娉婷去金殿，以为她会护着自己，便飞跑到她身后躲着。 　　付春林生怕金缕将花篮弄翻，拎着它的脖子，将橘猫关到金笼中。 　　慕珏进到内殿时，见巴掌小人正在捣花，素白的纱裙紧紧裹住美人纤细的腰肢，她每弯一次腰，姣好的曲线越发明显，婷婷袅袅，婀娜多姿。 　　慕娉婷嫌金钗重，云鬓戴的是白绒花，皙白的玉脸，又娇又俏，像只玉兔精正落入凡尘捣药。 　　她小小一个，一直捣花，不累吗？ 　　慕珏忍不住走到她跟前问，“要朕帮你捣吗？” 　　免费来的苦力，她为何不用? 　　为了报复他刚才乱摸自己，慕娉婷当然是撒手不干了，她将臼具递过去。那小东西连慕珏一根手指长度都比不上，他怎么用? 　　要说付春林为何会是副总管呢？皇帝都没多说什么，他就将备好的大石臼，放到了四方木桌上。 　　慕珏力气大，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三篮玫瑰花都捣好了。 　　他以为慕娉婷采花，是为了做胭脂，不想竟是拿来做月饼。 　　慕娉婷命宫人将皇帝捣好的玫瑰酿，同糯米粉混在一起，取了水油皮面团进来，开始包鲜花饼。 　　她手小，包的是指甲盖大小的月饼。 　　宫人手大，包的是常人吃的月饼。 　　因为大小不同，蒸月饼的时长不同。慕娉婷将自己包的小月饼，放到巴掌大的小蒸笼里，与其他月饼区分开来。 　　慕珏低头看着巴掌小美人要抬蒸盖，伸手将它拎起，看着她一点点将小月饼运到笼里，不禁低声笑了笑。 　　慕娉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再笑这些月饼，他一个都别想吃。 　　慕珏道:“明日就中秋了，朕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慕娉婷双眸水亮，“真的?” 　　慕珏道:“朕说的话，哪会有假?”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巴掌小人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月饼，他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慕娉婷看在银子的份上，就不再跟他计较了。慕珏都主动低头了，聪明人都该知道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明日就是中秋，和气些好。 　　—— 　　翌日，慕娉婷一觉醒来，发现早膳不止有她给自己蒸的小月饼，还有两只大蒸螃，一个螃蟹的蟹壳就有她四个大。 　　这么大的螃蟹，应该是从中庄进贡而来。 　　付春林用蟹八件给慕娉婷，一点点剔出蟹肉放到她碗中。 　　“陛下辰时初出宫，带领朝臣去泰安楼祭拜月神了。公主想吃什么，就同奴婢说，他从宫外带过来。” 　　慕娉婷知道皇帝祭拜月神，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她也不想麻烦慕珏，便说:“不用，宫里什么吃的都有。” 　　付春林又召来宫人，递了本话本到她跟前，“陛下怕你无趣，遣了奴婢寻来的，说上次您没买到，这次补回来。” 　　他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补偿慕娉婷，那天不小心摸到她。 　　她都刻意不再想了，慕珏还在做这些，真是…… 　　慕娉婷抚了抚额头，不再想慕珏，低头吃蟹。 　　皇帝不在太极宫，宫人神色都轻松了许多，慕娉婷放她们回去屋里歇息，等慕珏回宫，再近身伺候。 　　她自顾躺在木榻上，一边吃月饼，一边翻看话本，看得困了连书本盖住自己了也不知。 　　慕珏下午祭拜完月神回宫，额上都隐隐有一层细汗，他脱去身上的龙纹衮服，命付春城放去梨花架上放着，走到木榻上正欲坐下。 　　付春林惊呼一声，“陛下，你别坐！” 　　“??”慕珏蹙起眉头，他为何不能坐。 　　“公、公主在书底下！”付春林疾步走到皇帝跟前，翻开书给他看，表示自己绝没有说谎。 　　只见榻上确实睡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若不是付春林急时提醒，慕珏还真有可能把慕娉婷给坐坏了。 　　慕珏面色复杂地看了巴掌小美人一眼，她还是太小了。 　　此时，宫人敲了敲殿门提醒皇帝，“陛下，宫宴快要开始了，赵太后已到月之洲，问您可要到了?” 　　慕珏提声说:“朕稍后到，让太后再等等。” 　　他终是不放心将慕娉婷一人留在太极宫，只好将熟睡的慕娉婷放到自己的绣袋里，坐上龙辇去到月之洲。 第二十九章 　　慕娉婷是被颠醒的，她懵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绣袋里，她伸出小手，将袋口扒开一看，发现自己被挂在皇帝的腰带上。 　　慕珏低头一看，见腰上别的绣袋探出一个小脑袋，他轻轻戳了戳慕娉婷的头，让她乖乖躲里面。 　　慕娉婷小声抗议:“我想回去。” 　　慕珏道:“月之洲快到了，你不想去看歌舞吗？” 　　月之洲? 　　今年的中秋宴竟然换去了月之洲，这可是费了三任帝王心血才建好的宫苑，从前先帝还在世时，慕娉婷看过月之洲的建图，饰贝阙珍珠的阁楼绕成圆月，意寓团圆，湖心建朵朵莲台廊亭连成弯月，意月有阴晴圆缺。 　　寰宇楼廊，雕梁画栋，无一不美。 　　慕娉婷变小后，倒从未去过。听慕珏一提起月之洲已建好，且还有歌舞杂耍，她倒是是很想看看月之洲到底建得如何? 　　她重新躲到绣袋里，压低声音说:“到了叫我！” 　　慕珏低声笑笑，巴掌小人转变得也太快了。 　　他伸出手，很想摸一摸慕娉婷，但见到手挽上系着的红线，他又将手缩回到袖中，端坐在龙辇上，恢复帝王赫赫威仪。 　　龙辇一停，慕娉婷从绣袋里钻出来一看，月之洲比她想象中的要美得太多太多。 　　湖心亭灯火辉煌，水中点了一盏盏荷花灯，山石廊楼，十步一景，美如神霄绛阙。 　　朝臣见到慕珏，各自归席，弯腰向他叩拜。 　　慕娉婷趁着皇帝下辇，众人的视线被格挡，悄悄又躲回到绣袋中。 　　赵素邱见皇帝此刻才至，心中多疑慕珏是否是故意而为，但却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发难，只叹声道:“皇帝可算来了，朝臣们可都等急了！” 　　在场的臣子哪敢说这种话，一个个低着头没接话。 　　慕珏淡淡一笑，不愿和太后计较，抬手让朝臣起身后，坐在最上首的食案上。 　　赵太后略居其下，因皇帝尚未纳妃，女眷筵席中是以慕如薇为首，往下才是命妇及京中贵女。 　　教坊司的舞女们先步入水廊献舞，慕娉婷想探出头来观舞，慕珏发觉她的小动作后，悄悄将她抓在手心，放到他膝盖上。 　　皇帝的食案比旁人要高得多，坐的看台也高，众人只注意看亭上的舞姬，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就藏坐在慕珏的袍上。 　　慕娉婷怕从他的膝盖上掉下去，便往下滑了滑。 　　那个位置再往下滑，那可就是男人的关键之处。 　　慕娉婷全然不知，她磨来磨去，只顾着找个好位置偷偷看歌舞。 　　慕珏眉心一跳，忍不住按住她，道:“好好坐，别再乱动了。” 　　食案上的月饼香气实在诱人，慕娉婷忍不住小声说:“陛下，可以给我拿块月饼吗?” 　　小东西要求怪多。 　　他伸手从食案上拿了一个冰皮月饼，挡袖装吃，随后却悄悄塞给袍上的巴掌小人。 　　慕娉婷一看，她坐在皇帝的袍上不仅能观歌舞，又能吃月饼，要求越提越多。 　　赵太后看慕珏连她命教坊司精心准备的歌舞都没细看，不是与朝臣饮酒，就是低头用膳，心里终究是耐不住了。 　　她出声提醒，“皇帝，现在上场献舞的是令络。” 　　慕珏听到这话，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笑容，赵太后这是多想盼着赵家人再次入宫为后，宴上还不忘向他极力推荐赵令络。 　　慕如薇见赵令络要献舞，也没有捧场的意思，她看十四个献舞的姑娘翩翩起舞，赵令络扮成嫦娥的模样，居于莲台中心，轻声哧了一声。 　　慕娉婷倒没有她那么酸。 　　凭心而论，赵令络的舞姿并不差，还是挺灵动纤美的，至少宴上好多臣子连饮酒的动作都停下，放下金樽细细欣赏赵令络的舞蹈。 　　一场舞毕，好多男人还不舍地望着赵令络纤细的腰肢，盼着她多绕几圈。 　　赵太后和熙笑道:“哀家身子弱，不宜饮太多酒，现下就由令络代哀家给皇帝敬三杯酒好了。” 　　“是。” 　　赵令络整理好披帛上前，宫人给她倒了三杯酒，她举起酒杯遥遥给慕珏敬酒，一气呵成全部饮完。 　　眼见宫女步上玉阶朝慕珏走来，要弯腰给皇帝添酒，慕娉婷立即抓住他的玉佩挂绳往左侧下方一滑，躲到他的袍底下。 　　不过，也还好慕娉婷躲得快，那宫女竟然在添酒时，脚下不小心一滑，将杯中酒泼洒到慕珏身上。 　　赵太后脸上一怒，“不中用的东西，令络，你上前给陛下敬！” 　　“是。”赵令络执起玉壶，动作不紧不慢，上前给慕珏添酒。 　　慕珏饮下三杯酒，赏赐给赵令络一柄玉如意，算是今日献舞的嘉赏，赵太后脸色和缓了许多，认为皇帝还算给她面子。 　　她柔声让赵令络去唤舞衣，今日就随她暂住在明慈宫，惹得宴上的贵女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认为赵令络有太后捧着就是不一样，下一步入宫为妃怕是少不了的。 　　慕娉婷可顾不上看赵令络，她见慕珏袖子都湿了，忍不住小声问:“你要去更衣?” 　　“嗯。”慕珏轻轻应了她一声，他让慕娉婷抓住他的袍子爬上来后，将她装入绣袋里，暂离宴席更衣。 　　月洲台自是设有给贵人更衣的宫室。 　　付春城从小太监口中问到皇帝在月祥阁，从太极宫取了一套靛青窄袖龙袍，就急急往阁中赶来。 　　但比他走在更前面的人是赵令络。 　　她领着宫女走到月祥阁，轻轻推开屋门，才走到屏风后面，就见到慕珏在里头，装作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陛下，我、我不知道……你在里间，我、我只是想找间屋子换舞衣……” 　　慕珏早听到有人突然推开屋门，眉间隐隐藏着怒火，他迅速将刚褪去一半的中袍又重新披上，冷眼望着赵令络说:“出去！” 　　赵令络微微一楞，皇帝待她的态度也太冷厉了，与方才赐她玉如意的男人，分明是两个态度。 　　太后在与不在，差别竟这般大。 　　她心里发酸，想刚才自己在月洲台一舞，居然都没有令皇帝动心，现下他对她的观感似乎是……更差了。 　　她低头一看，见皇帝的绣袋放在屏风地下，以为他是不小心遗落在地，便想弯腰将它给拾起。 　　“陛下，您的绣袋掉了，臣女替您捡起来。” 　　千万别捡啊！ 　　慕娉婷一时紧张极了，后悔自己就不该继续藏在绣袋里。 　　慕珏也是，说什么为了防止她偷看，就将她远远放到地上，真是快害死她了！ 　　如果赵令络发现她突然变得那么小，还躲在他的绣袋里，该怎么办？ 第三十章 　　赵令络柔婉一笑，缓缓弯下腰肢，手都还未碰到绣袋，一支腾龙金簪如箭一般猛地朝她射来。 　　“啊，陛下！” 　　美人花容失色，赵令络尖叫地往后退了一步，金簪锋利，又是皇帝用力而掷，她眼睁睁见它擦着自己手背而过，白皙的肌肤很快被划出一道红痕。 　　鲜血滴滴哒哒从她手上流下来。 　　赵令络轻嘶一声，泪眼朦胧地望着慕珏，心里委屈又害怕，她瑟瑟站在屏风旁，一动不敢动。 　　“出去！”慕珏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冰人。 　　赵令络瑟道:“表哥，我、我只是想给你捡个东西……” 　　慕珏脸色更沉了，“朕说了，让你滚出去！” 　　皇帝的声音提得很大，付春城才到门外，都听到他训斥小姑娘的声音。 　　他只见赵太后疼爱的小侄女，抹着眼泪迅速从祥月阁跑出去了，手上流的鲜血红的吓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 　　付春城进到里间，还未动手，就见皇帝已弯腰将地上的绣袋捡起来。 　　慕娉婷从袋子里探出头来，见地上落了一支带血的腾龙金簪，想到赵令络被慕珏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问:“你不怕她找太后告状?” 　　慕珏淡声说:“她尽管去！” 　　去了也是无用。 　　月之洲的阁楼这般多，赵令络换个舞衣，都能进到他更衣的宫室，她说是误入，他半分也不相信。 　　想想也能知道，这必定是赵太后的安排。 　　赵素邱最重利益，她只会埋怨这侄女无用，连讨好慕珏都学不会，白白浪费了她多少功夫，才探出他的去处。 　　慕娉婷与赵令络自小就认识，赵令络的性子她熟得很，她猜得也不错。赵令络连伤口都未包扎，就急急奔到明慈宫找太后哭诉皇帝的所作所为。 　　赵太后面上安慰了一番，但心里终究还是觉得赵令络手段太过稚嫩，连一个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 　　小姑娘实在不会懂得把握机会，她手被皇帝弄伤了，不会让他找太医么？哭哭啼啼跑到她宫里诉哭有什么用? 　　女人的眼泪该为皇帝流才是。 　　赵素邱疲惫地进到内殿歇息，慕如薇别了别耳发，她离开门前，侧头对赵令络道:“四哥不喜欢你，你还偏往上凑什么?” 　　说话间，完全忽略自己也做过这种事。 　　她笑赵令络为了讨好皇帝，又是献舞，又是装傻偶遇，最后一分好处没捞到，反而还将手给伤到了。 　　女子手上的伤口可不好去。 　　偏偏慕珏用金簪刺的伤痕又深，她手上的伤疤怕是得留一辈子了。 　　以后不仅赵令络看了难受，以后的夫君看了也膈应。 　　两人好歹是表姐妹，赵令络见自己伤了手，慕如薇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反而还在挖苦她，忍不住呛回去。 　　“谢道清不喜欢你，你还不是总在他身边打转?慕娉婷一死，你就迫不及待抢了她的驸马，你还要脸吗？” 　　“我当然要脸！”慕如薇看着她的手，低头讽笑，“本宫自始至终只喜欢他一个，不像你，从前喜欢谢哥哥，如今一见四哥当了皇帝，又到宫里讨好他来了！” 　　赵令络听她说出从前的往事，人是又气又羞。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扒着不放做什么?” 　　“我喜欢陛下，想入宫做他的女人，碍着你什么事了！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姑母，为了赵家再出一个皇后?” 　　“你讨厌慕娉婷也就罢了，你和我都是赵家人，我都已经不喜欢谢道清了，你还总对我阴阳怪气做什么?” 　　大概是看不得她这幅做作的样子。慕如薇没将这话说出来，而是抽出鬓上的步摇，用尖尖抵住她的下巴，“难怪四哥不喜欢你，你看你这脑子！” 　　“你记住，我是慕国的公主，不姓赵！” 　　赵令络用力攥住她的手，生怕她发疯弄伤自己，急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松手！我还要去服侍太后！” 　　慕如薇盯着她皙白如玉的脸颊，慢声说:“你还没当上四哥的妃子，所以在我面前，还是得分清楚尊卑。” 　　宫女扶着柔安公主坐上金辇，赵令络见她走远后，重新回到明慈宫内殿，用帕子抹了抹眼上的泪珠。 　　她收整好情绪，人穿过黄花梨侍女扑碟屏风，命宫女去寻太医给她包扎好伤口后，才步入太后的寝宫告状。 　　“姑母，你还不知道吧？” 　　“公主她寻了一个与义城王长得十分相似的小太监养在宅子里。” 　　赵素邱一听，哪里还坐得住，慕如薇养什么不好，偏偏要养一个和义城王相似的男人，尽给她添闷！ 　　她猛地咳嗽了一声，怒骂道:“这个孽障！她是想气死哀家不成?” 　　“陈嬷嬷，你去问问她，还想不想和谢道清好好成亲了?” 　　—— 　　明慈宫乱成一团。 　　慕娉婷与慕珏在祥月阁一别后，就躲在付春林的绣袋里，让他带自己回太极宫。 　　宫人现下不是集中去了月之洲，就是得主子允诺，能回到屋里歇息，甬道上的人极少。 　　付春林手里抬着灯笼，转道时竟不小心与慕冲撞上。 　　“谢公子?” 　　他借灯火看清楚男子的容貌，见来人是谢子深，道了声抱歉，说自己走得太急。 　　慕冲重生用的这副身子终究太差，付春林一个胖子猛然撞上来，差点将他给撞倒在地上。 　　他借付春林的手，站稳住身子后，等付春林走远了，才恍惚觉得他绣袋里装的东西好像不是蜜饯，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绣袋撞到它的时候竟然没有响声。 　　这就特别奇怪！ 　　可他又不好追过去问。 　　慕娉婷回到太极宫，忐忑地从绣袋里钻出来，问:“你说谢公子不会发现什么吧？” 　　付春林笃定不会，他塞了个月饼到慕娉婷手里， “公主放宽心，不会！” 　　谢家二公子若是觉得奇怪，早就当场说了。 　　不会等他们走远了，还会赶到太极宫问个究竟。 　　慕娉婷在月之洲吃了太多东西，现下根本吃不下这块月饼，她将月饼推滚到付春林手边说，“你吃吧！我吃不下，只想去床上躺着！” 　　“谢公主！” 　　付春林接过巴掌小人滚过来的月饼，将她放到皇帝的龙床上。 　　他是皇帝的人，不好总是守着她，慕娉婷让他将床帐上的金钩放下 ，便让付春林回月之洲去伺候慕珏。 　　今日是中秋宴，给慕珏敬酒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付家两兄弟还是一次伺候他，比较妥帖。 　　一时间，太极宫只剩下侍卫和少许宫女看守在宫门外，安静极了。 　　慕娉婷睡在软枕上睡了将近一个时辰，人睡得昏昏沉沉，她揉着眼睛看了一眼沙漏。 　　这一看不得了。 　　慕娉婷发现在自己居然恢复了原本的身高，可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是裸的。 　　偏偏在此刻，慕珏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处隐隐传来。 　　“娉婷睡了么？” 第三十一章 　　付春林听皇帝问起慕娉婷, 说她应是睡下了。柔嘉公主在他走前，可是都命他将床帐放下了。 　　皇帝一去月之洲，过了一个小时多才回来，柔嘉公主向来熬不住夜, 哪里等得? 　　慕珏见寝殿夜灯暗淡, 若是去殿内更衣洗漱, 难免会弄醒慕娉婷, 便带宫人去到浴池。 　　“付春林，你去殿内取衣, 记得声音小一些。” 　　“是。” 　　殿门吱呀一声, 轻轻被人推开。 　　慕娉婷的心高高吊起。 　　来人走到雕龙髹金屏风后面，将错金银虎噬鹿铜架上挂着的亵衣取走, 又轻手轻脚走出寝宫, 合拢上殿门。 　　她听着那人的脚步声, 似乎是付春林。 　　他体型偏胖, 脚步声比别人格外好认。 　　她刚偷听到慕珏似乎是去了浴池, 那她还是有机会先找一件衣服穿上的。 　　慕娉婷还是要脸的, 现在这副光.溜溜的模样，绝不能被慕珏给看到, 阉人也不行。 　　太监哪怕去了势, 但慕娉婷认为他们仍然是男人, 只不过是下.身残缺而已。 　　要不然为什么有的太监都断了根, 还想去找对食, 还偷偷藏玉.势，甚至还想办法补根。 　　慕娉婷还没有出嫁，自然要护住贞节。 　　太极宫没有她能穿得上的襦裙，她只好去翻找慕珏的衣橱, 她抓起床上破碎的小裙，将它偷偷藏放到青玉浮雕龙纹扁瓶中，用手捂着身子，小跑到皇帝的衣橱前。 　　慕珏身体修长，个子比她高太多，单中裤就比她从前穿的长半尺，慕娉婷根本穿不了，她只好重新搜找出一件月白宽袖长袍，她略略比对了一下，虽然穿在她身上，会有些拖地，但总比穿皇帝的裤子好。 　　她抖了抖衣袍，正准备穿到身上，慕娉婷发现自己又变小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竟然一下变大，一下变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慕珏当初到底给她吃的是什么药，他说这是假死药，可慕娉婷吃到腹中，人虽然没死，但却变小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自己只要与慕珏相处得亲近，她就能越来越高。慕娉婷好不容易今日恢复了原来的身高，可……居然半盏茶时间不到，她又变回去了。 　　这算什么事? 　　慕娉婷一脸失望，她从慕珏的宽袖长袍里钻出来，将它整齐叠滚成一坨后，费力将袍子举起，扔进去衣橱里，她才转而去到她的衣筐，搜出一件衫裙穿上。 　　付春林走前，见到她穿的是件翠绿烟罗裙，慕娉婷为防他发现异常，又取了件干净的棉帕。 　　那棉帕对旁人来说不过巴掌大，但对慕娉婷来说，刚好能够她沐身用。 　　慕珏从浴池回来，掀开床帐一看，床褥上哪有巴掌小美人，只要金缕蜷缩在慕娉婷的软枕上，喵地朝他叫了一声。 　　“喵！” 　　“下去！” 　　慕珏神色冷淡，毫不留情地将橘猫赶下床。 　　说起来，慕娉婷和金缕猫同是皇帝的玩宠，待遇却一个天一个地，皇帝许慕娉婷上他的龙床，金缕猫却连慕娉婷棠的软枕都躺不得。 　　金缕失落地从床上跳下来，绕着慕珏的小脚走了一圈，很想用它的尾巴碰碰他，慕珏却朝外喊了一声。 　　“付春林，将这只黏猫丢出去。” 　　“是。”付春林弯腰揉了揉猫头，怜爱地将它抱到怀里，带金缕猫去到耳房喂小鱼干添饭。 　　付春城知道皇帝今夜喝了太多酒，若不解酒，明日肯定晚起误事，早让宫人煮好了醒酒汤备在后厨。 　　他端着醒酒汤，小心翼翼将它送到了慕珏跟前，道:“陛下，喝杯汤药解酒吧！” 　　慕珏问:“是公主让人备的吗?” 　　付春城说不是。 　　慕珏捏了捏眉心，是他喝多了，慕娉婷怎么会这么贴心。 　　“小没良心的东西，亏朕在月之洲喂了她这么多东西。” 　　“柔嘉公主还是很用心的，她不是为陛下捏了小月饼么？” 　　付春林极力在为慕娉婷说话，在他看来柔嘉公主作为玩宠，已经够尽职尽责了。 　　皇帝是否是对宠物要求太多了。 　　备醒酒汤，不是他们这些宫人，亦或是慕珏的后妃该做之事吗？ 　　看来皇帝是真喝醉了。 　　付家两兄弟见皇帝将醒酒汤喝了一半后便放下不再喝，互相对视一眼，准备扶他去龙床上躺着歇息。 　　慕珏却一手推开他们，命他们将慕娉婷给她做的月饼拿出来。 　　慕娉婷以为他早就将那些东西吃了，可没想到慕珏竟然将它们留到了晚上。 　　她从侧殿走出来，轻盈的茜红雪纱遮住她曼妙的身子，一双含水眸怔怔远望着慕珏，他怎么还不睡? 　　“公主?” 　　付春林唤了她一声，准备上前将她放到桌上。 　　慕珏却先他一步，从檀椅上起身，将慕娉婷从地上捧起，放到他的膝盖上。 　　“陛下，你还不睡?” 　　慕娉婷十分怕自己突然在皇帝面前变大，到时候衣裳全碎了，她在满殿宫人面前裸.身，紧张地攥紧小手说，“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慕珏轻点头，塞了一个小月饼给她说:“这个好吃！” 　　当然好吃！ 　　那可是她亲手做的，她看慕珏一直盯着自己，哪怕再撑，也只好小口小口将它吃掉，吃完后拍拍手掌心，示意皇帝她已经吃完了。 　　慕珏伸出修指，替她擦去唇上的碎屑，说:“真好看！” 　　慕娉婷睁大水眸，觉得他肯定是喝多了。 　　众人见皇帝揉了揉公主的乌发后，温笑着将碗中未喝光的醒酒汤一次饮光，抓着慕娉婷去到了龙床上。 　　慕娉婷自觉爬去她的软枕上，慕珏却伸手拉住她的脚丫，道:“那里猫躺过，你别睡了！” 　　“那我去墙上的屋子睡！” 　　她白嫩可爱的小脚丫蹬上绳梯，人还没往上爬，整个身子就落入皇帝的掌中，慕娉婷听到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可以睡在朕的枕头边上！” 　　慕娉婷被他一移，放到了他枕头上。 　　慕珏侧靠下来，她离得近了，都可以看到他纤长的乌睫，还有独属于慕珏身上的龙涎香。 　　“陛下，你可以将我放到下面些吗?我不用靠软枕也是可以睡的。” 　　慕娉婷是真怕自己突然变大了，到时候吓到他。 　　而慕珏考虑的是巴掌美人这么小，他一不小心压坏了她该怎么办？ 　　他记得上次慕娉婷就是睡在木榻上，身上只盖了一本话本，他差点坐坏了她。 　　慕珏将她拢到手心，重新将她放到他的胸膛上，摸了摸她的乌发说:“睡吧！” 　　“……”慕娉婷更不敢睡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若是她突然变大，岂不是赤.裸.裸地将皇帝压在身下。 　　那场面，只要慕娉婷一想想，人就苦恼。 　　她躺在慕珏身上，假装闭上眼睛睡觉，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实际上脑子扯成一团乱麻。 　　慕珏喝了醒酒汤后，很快沉沉睡下。 　　慕娉婷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想悄悄从他身上爬下去，可人才才刚站起来，准备从他的肋骨滑下去，她的小腿就被人给捉住了。 　　“跑什么?”慕珏半睁开黑眸，声线朦朦问她。 　　慕娉婷一滞，道:“我、我想去小解。” 　　自从两人上次因为出恭闹出误会，慕娉婷要起夜，都会简洁清楚的说明。 　　慕珏松开了手。 　　慕娉婷顺着梯绳，爬到床底下，找到小恭桶假装小解后，又重新爬回龙床。 　　“过来！” 　　皇帝朝她招手。 　　慕娉婷认命地爬到他的胸膛上躺下睡平。 　　慕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终于满意地闭上眼睛，一夜好梦到天亮。 　　对比起皇帝，慕娉婷简直是担惊受怕一整晚，她熬到天快亮了，眼皮实在撑不住，才躺在慕珏的身上睡着。 　　慕珏睁开眼睛，见自己胸前睡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抚着额头回想一阵，才记起自己昨日醉后，是如何强押着慕娉婷睡到他身上来的，神色复杂难言。 　　他轻轻捧起慕娉婷，将她放到他的枕头上，小声唤付春城唤宫人进宫伺候。 　　“陛下。” 　　慕珏伸手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让他们声音轻些。 　　付春城点头，捧着龙袍上前。 　　慕娉婷感觉自己睡的地方好像变软了，奇怪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床上只睡了她一个人? 　　慕珏呢？ 　　她掀开明黄床帐，见到慕珏刚脱去里衣，露出大半身体，那宽肩窄腰，还有峻伟的身材实在极冲人眼球，偏他样貌又生得这般俊美，得天偏爱。 　　慕娉婷脸色一红，迅速将床帐合起。 　　慕珏又不是眼瞎，当然看到了巴掌小人的动作。 　　小东西不仅将他给看了，她还想装作什么也看不见，重新躲回龙床，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付春城和一众宫人当然也见到柔嘉公主把皇帝给看了。 　　他记得上次偷看慕珏身子的人，是被拖下去打了四十大板吧？ 　　不知这次，慕珏会如何处置? 　　他们见慕珏披上外裳，一步步朝龙床走近，心里不由替柔嘉公主捏了把汗。 　　慕娉婷听到他的脚步声，一头扎进了皇帝的薄被中，鼓成一小团。 　　她软软的声音，嗡嗡从黄色锦被中传来，“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熬不动夜了，我明天再码，还有6000字。 　　—— 　　慕娉婷:以为自己会被看光，想不到是我把他看了！（∩△∩） 　　慕珏:那么开心?要不要我现在全部让你一次看个够? 第三十二章 　　慕珏伸手将被子给掀开, 慕娉婷小小一个，怎么能抵得过男人的力气? 　　只见巴掌大的小人披散着乌发躺在他的龙床上，皙白的小脸实在明艳惊人，单看她一眼, 就说不出来斥责的话。 　　慕珏喉咙一动, 注意到巴掌小美人眼下有沉重的乌青, 一看就是昨晚上没睡好, 要罚慕娉婷的话卡在喉中，转而问: 　　“昨夜没睡好?” 　　慕娉婷注意到皇帝看她的眼神, 知道没什么好瞒的, 便轻轻点头。 　　慕珏问:“为何不好好睡?” 　　慕娉婷:“……” 　　当然是怕自己大晚上突然裸光在他面前，丢光所有脸面。 　　偏偏慕珏昨晚喝醉酒后, 哪里都不让她去, 必须睡在他身上。 　　慕珏问完话后, 见巴掌小人一句话也不说, 以为是自己强行让慕娉婷睡到他身上, 吓到了她。 　　他坐在床沿边, 伸出修长手指摸了摸慕娉婷的小脑袋，道:“既然你昨晚上没睡好, 那今日就好好补觉, 朕不打扰你！” 　　说完, 他从龙床上起身, 走前还替巴掌小人合拢床帐, 不让明亮的光线投进来。 　　这床帐还是入秋后，慕珏命人重新挂上的，全因慕娉婷被蚊子咬到过。她人长得小，被蚊子一叮咬, 红鼓地跟小米粒似的，格外可怜。 　　他给慕娉婷涂了御医开的药，十多日才将红肿消掉。 　　自此后，太极宫每晚一入夜，宫人都会用燔艾熏殿。 　　慕娉婷半坐在床褥上，听到他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付春城从宫女手持的托盘里取过一白玉腰带，弯腰给皇帝扣上。 　　宫人给慕珏整理好仪容后，他便带随侍都离开了寝宫。 　　慕娉婷躺倒在龙床上，根本睡不着。 　　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突然恢复过大小的事告诉慕珏，可是她……若真说了，慕珏会信她么？ 　　更重要的是，慕珏还会将她继续留在身边吗？ 　　慕娉婷心里清楚得很，她这四哥留她在身边，是真拿当她宠物养，对她绝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毕竟谁会对一个巴掌大的小人生出爱意? 　　要真有，那怕是变.态。 　　慕娉婷昨日一会大，一会小，她还搞不清楚怎样才能维持住她原来的身高不变，贸然离开皇帝，不是最佳的选择。 　　至于她突然恢复过身高之事，她还是再看看情况，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慕珏袒露。 　　不过，她终究有些担心，慕珏知道这件事后，会不要她。 　　慕娉婷愁苦着小脸，抵不住睡意后，才沉沉入睡。 　　直到晌午，巴掌大的小人还昏睡在床上没有醒来。 　　慕珏去书房批阅完奏折，再次回到寝宫，发现慕娉婷还没有醒后，抬手掀开明黄床帐，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 　　“陛下，你别不要我……” 　　“四哥！” 　　“求你！” 　　也不知道慕娉婷究竟梦到了什么，秋波眉紧紧蹙着，小手紧紧抓住被褥，一副不愿被人丢下的可怜模样。 　　慕珏伸出手，轻轻摇醒了她。 　　慕娉婷睁开双眸，见到他坐在床上，黑眸淡淡看着她，道:“放心，朕不会不要你。” 　　“因为你是第一次如此合朕心意的……玩宠。” 　　慕娉婷好像感觉到他要说的是女人，但临时又转成了玩宠。 　　毕竟她这么小，在慕珏眼里，应该是算不得女人。 　　她低垂着水眸，轻轻地嗯了一声。玩宠就玩宠，这样她还更安全些。 　　他还继续再说。 　　“朕不会无故丢弃自己的玩宠，你放心就是。” 　　“嗯。” 　　“一年期满，朕会放你走。” 　　“嗯。” 　　“慕如薇过些日子就要大婚，你要同朕一起去?” 　　“嗯，嗯???” 　　慕娉婷才刚敷衍的嗯完，才反应过来慕珏说的是让她陪他一起去看慕如薇的婚宴。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试探问: 　　“陛下可以再说一遍吗？” 　　慕珏道:“朕说不会把你丢掉。” 　　慕娉婷说:“不是这句。陛下，你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让我陪你一起去看慕如薇和谢道清大婚?” 　　“嗯。”慕珏盯着巴掌小人问，“难不成你心底还喜欢着谢道清不成?” 　　“我疯了么，去喜欢他?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谢道清……” 　　她当年想嫁给他，不过是听说他品貌端正，是京中贵女都想嫁的高门公子，这才起了心思。 　　后来，她在皇帝的书房，听到谢道清说从未喜欢过她，不过是因为先帝的赐婚，他才接下圣旨，慕娉婷对他的观感破的稀碎。 　　再后来，谢道清又要娶慕如薇，好似皇家只要换个公主给她，他都能接收。 　　她与慕如薇在他眼里，没什么不同。 　　慕娉婷对他的好印象，自此一落千丈，差得不能再差。甚至连他刚进宫的弟弟谢子深，她也跟着讨厌。 　　慕珏问:“你说你从未喜欢过谢道清?” 　　听到巴掌小人说这话，他心里莫名很舒服是怎么回事? 　　他道:“你既然不喜欢谢道清，那更适合陪朕一起去观礼了?” 　　“嗯?”慕娉婷摸不懂皇帝的想法，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她不喜欢谢道清，可她讨厌他啊！ 　　她也不喜欢慕如薇。 　　可皇帝都说要带她去了，慕娉婷有什么办法，只能自己调整心态，全当去蹭顿吃的，反正又不是她挂礼。 　　皇帝会全权负责所有事。 　　慕娉婷只要好好的藏在他身上就好，话说回来，慕如薇都盼着嫁给谢道清许久了，也不知道她真嫁过去后，往会会过得如何? 　　谢道清其人，并非外界所传的那么完美。 　　不过，他此后都与她无关了，慕娉婷不愿再费神多想。 　　她被慕珏弄醒后，随他一道用了午膳，整个人随时担心自己会在他面前突然变大，吃饭的时候一直想东想西，想自己的对策。 　　慕珏见眼前的小人，心思完全不在饭桌上，疑心她又在想谢道清，眉间微微敛起，伸出手将她抓到掌中，喂了她一块百合酥。 　　“唔。” 　　慕娉婷张嘴咬住，呆呆看他。 　　慕珏淡声说:“朕来喂你吃。” 　　慕娉婷蹬了蹬小腿，说:“陛下你放下我，我自己会吃！” 　　“放下你也可以。”他抬眼盯着她，心中藏着不满，“那你就好好吃饭，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乱七八糟的人? 　　可她想的人一直是他啊！ 　　慕娉婷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认真用膳。 　　—— 　　转眼十日过去，慕娉婷没有再变大。 　　慕如薇同谢道清的大婚倒是如期而至，慕娉婷被藏在皇帝的绣袋中，偷偷看到慕如薇跪倒在地上，拜别皇帝太后。 　　说起来，她现在挂在慕珏身上，慕如薇跪皇帝，其实连带着也向她跪了，若是慕如薇知道这事，怕是鼻子都会被气歪了。 　　慕如薇一向看不起慕娉婷，知道她非父皇亲女，还叫过她杂种。 　　这会儿，她给慕娉婷磕头，倒是挺让人出气的。 　　“跪！” 　　“再跪！” 　　“公主请起身！” 　　太监喊完话后，慕如薇由宫女扶着起身，坐上云凤翟车出嫁到谢府。时下，不论贵族还是平民，新郎官都是傍晚时迎娶妻子入门，白日要祭拜列祖，谢道清将慕如薇接到府中拜堂，天色正昏黄。 　　两人拜完天地，慕如薇就被送入了新房。 　　慕珏是看在谢璋是三朝元老的份上，才出宫到谢府观礼。因着皇帝在的缘故，谢道清在新房只匆匆与慕如薇喝了合卺酒，就出屋会客。 　　趁柔安公主大婚，想敬皇帝酒的臣子实在太多。 　　慕娉婷躲在慕珏的绣袋里都没吃多东西，反而被他晃得头都晕了。 　　她让慕珏假意去更衣，换到付春林的绣袋里，想先一步回到太极宫歇息。哪知道付春林也是被人灌了太多酒，连她掉在了地下也不知。 　　“付公公！” 　　慕娉婷唤了他一声，他根本没有听到，只顾往前走。 　　偏付春林将绣袋的绳子扎得又紧，慕娉婷用尽力气，才从袋子里钻出来。 　　幸亏现下夜深了，众人都在吃宴，没人看到她，慕娉婷还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付春林纵然喝得再醉，也会发现绣袋不见了，回过头来找她。 　　可惜，慕娉婷还没有高兴太久，她又变大了。 　　这次和先前一样，是恢复了她往日的身高。 　　若是此刻不在谢府，慕娉婷变高了，她应该会很高兴。 　　奈何这个地方是谢道清的府邸。 　　慕如薇今日又嫁到这里来，整个谢府有那么多文武众臣，还有她曾经的“情敌”。 　　若是他们发现柔嘉公主没死，反而还赤.裸在前驸马府邸，慕娉婷想想就窒息。 　　没过多久，两阵脚步声往不远处传来。 　　慕娉婷发现这里竟然连容人躲身的假山和房屋也没有，只好抓住地上的碎裙子，跳入湖中。 　　慕冲听到不远处有咚地一声水声传来，本不在意，可当他看到湖中女子长得分外像慕娉婷后，脑中嗡嗡鸣响，理智几乎全无。 　　他猛地朝湖边跑去，一头扎进水里。 　　“二公子！”小厮都惊住了。 　　方才他们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便加紧了脚步，没想到二公子远远看了那女子一眼，竟不顾孱弱的身子跳到水底。 　　那姑娘不是会游泳吗？ 　　公子还跳下去作甚? 　　小厮急得赶紧叫人，道二公子落水了。 　　慕娉婷也急，她身后好像跟着游了一个人，跟疯了一样叫她的名字。 　　“娉婷！” 　　“娉婷！”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弄个可乐鸡翅吃，休息一下再码，第三更大概在晚上。 　　—— 　　慕娉婷:变态来了，快救救我，救救我！ 　　○○（＞＜）○○ 第三十三章 　　慕娉婷听那人的声音, 还有小厮朝外奔走，道二公子落水了，猜到他的身份是谢子深，但却不知他芯子里的人其实是慕冲。 　　她奇怪为何谢子深要追着她不放。 　　谢家二公子自幼体弱, 每日都离不开药, 甚少出府, 慕娉婷与他的接触极为少, 更从未听过他喊她娉婷。 　　他这样追着她不放，弄得跟疯子似的。 　　她后怕地回望了他一眼, 发现那人似乎快游不动了, 他艰难地在水中游动着手臂，似乎快沉下去了。 　　“娉婷, 救我……” 　　慕冲重生的这副身子实在太差, 他追不上她, 只好假装自己快要落水。 　　慕娉婷犹豫了一瞬, 她现下裸着身子, 要是游过去救他, 怕是就被他看光了。 　　“救救我……” 　　他将头沉入水底，为了营造自己游不动的模样, 咕噜噜地给自己灌水, 撕心裂肺地咳嗽, 咳得命都快没了的模样。 　　谢二公子不会真没命了吧？ 　　正犹豫间, 谢府的小厮带人奔过来, 指着慕冲道，“快下去救公子，二公子快不行了！” 　　几个状汉噗咚咚地全跳到水底，欲将慕冲从水底捞出来。 　　慕冲哪里想要他们救, 他想要的人只有慕娉婷。 　　可他装都装了，又不能将他们全部喝走，无奈地被人拖上岸。 　　慕娉婷见谢子深被人救上岸，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游去别处。 　　“二公子！” 　　小厮上前，将慕冲胸口的积水挤出来后，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慕冲却一把退开他，见湖面上没有慕娉婷的踪影后，眼神狠厉地扇了他一巴掌。 　　“公子。”小厮都被打懵了。 　　其他人也不解地看着二公子，大家明明救了他，二公子怎么还打人呢？ 　　慕冲一句解释也没有，猛地又扎进湖中找慕娉婷。 　　小厮捂着脸，疼地一连啧了好几声，不忘吩咐人，快把二公子从湖里捞起来。 　　—— 　　慕娉婷游着游着，发现自己又变小了，这次变得几乎和第一次一般小。 　　湖水太深，她若是再往前游，只会被流水冲走，慕娉婷只好望湖畔游过去。 　　她见浮桥下有荷叶后，先抓住荷叶，而后顺着荷篷往上爬，躲在了浮桥下的荷花里，人冷得瑟瑟发抖。 　　慕娉婷在此刻无比后悔，不应该随皇帝到谢府来，她在太极宫好好呆着不好么? 　　不管她变大还是变小，只要她还在太极宫，慕娉婷都能在寝宫找到衣服穿！怎会如现在这样，只能凄凄惨惨地躲在桥下。 　　慕娉婷蜷缩着身子，正思索着现下该如何离开谢府，陡然听到慕珏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找不到公主，你们都贬去西营。” 　　慕娉婷听到是皇帝过来，她激动地喊:“陛下，我在这里！” 　　“我在桥底下！” 　　慕珏听到慕娉婷的声音，往浮桥方向一看，只见桥边栽植一片粉荷。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桥上道: 　　“娉婷，你可以出来了，这里没有外人。 　　可她现在是裸的，怎么出去? 　　慕娉婷咬着下唇，为难地羞红了耳根。 　　“陛下，我的裙子碎了，躲在花朵里不好出来。你可否下来接我，或着让付春林公公来接我也行。” 　　裙子碎了? 　　到底是碎成什么样，竟让巴掌小美人躲去花朵里。 　　慕珏眸色一沉，不悦地扫了付春林一眼，若不是他不细心，慕娉婷怎么会走丢? 　　他哪里会再让这般粗心的人去接慕娉婷。 　　慕珏撩起下袍，连鞋都未脱，就步入水中去接巴掌美人。 　　“陛下！” 　　众人惊呼一声，见皇帝竟然涉水走到湖中，心叹柔嘉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真是不一般。 　　所幸，浮桥上的水并不是很深，只到慕珏的膝盖处，若不然慕娉婷也不会躲到这里来。 　　“娉婷，你在桥左边还是右边?” 　　“左面。” 　　慕娉婷听到皇帝的声音，她迅速摘了两瓣荷花，遮住自己白皙的身子。 　　慕珏弯下腰时，就见慕娉婷此刻正躲在一朵荷花中，她朝他挥了挥小手，庆幸此刻找到自己的人是他。 　　若是其他人，慕娉婷很难想象，此刻她会遭遇什么。 　　“抓稳了！” 　　慕珏将荷花茎折断，将慕娉婷从浮桥底下取了出来。 　　她真的变小了好多，一朵花都可以包住她。从前他还没有寻到慕娉婷的时候，想必她应该就是这样，整日担惊受怕地躲在花瓣里。 　　小姑娘此刻用手紧紧抓住两片花瓣，挡住了白嫩的玉.胸，以及柔嫩.幽.处，她脸色绯红如霞，像一只荷妖，绮丽又妖娆。偏偏她自己却不自知，还咬着下唇，又挪动了一下荷花瓣。 　　慕珏别开眼，没往她身上瞄，道:“朕不看你，你自己跳到朕的绣囊里，可以吗？” 　　慕娉婷轻轻点头。 　　她见皇帝摘下绣囊，他闭上眼睛示意她跳下来后，将她装入囊中。 　　手中的荷花，他未丢，而是将它带到岸上。 　　慕娉婷从来没有觉得待在皇帝的身边，心神竟这样安定过。她紧绷的情绪随着慕珏带她登上马车后，渐渐消失。 　　谢璋带满府的人恭送皇帝离开，小厮急急跑到他跟前禀告，“老爷，不好了！二公子方才落入湖中，溺水昏过去了。” 　　“他好好的跑去湖边做什么?”谢璋看皇帝还在，便敛起脸上的怒火，让人先去寻大夫，将谢子深给救回来。 　　谢道清拱手同皇帝请罪，“臣有罪，没有看好弟弟，令陛下见笑了。” 　　慕珏坐在马车里，合上车帘道:“既然谢卿家中有事，朕就不叨扰你们，先回宫了。” 　　“臣等恭送陛下！” 　　谢府人齐声拜别皇帝，见轿辇走远后，才往二公子的院落走去。 　　车夫驾马前行。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沉默了半个时辰，慕娉婷都没有主动和皇帝说话。 　　慕珏的目光慢慢移落到他腰间的绣囊上，按理说，慕娉婷变小后，她应该是穿不上之前的裙子，而不是整条纱裙都碎了吧？ 　　巴掌小人肯定还瞒了他一些事。 　　“你将付春林将你丢失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清清楚楚说给朕一遍。” 　　“不许欺瞒，否则朕治你欺君之罪。” 　　“……” 　　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慕娉婷是真不想将自己的糗事说出来。 　　她刚才可是裸着身子跳入水中。 　　谢子深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追着她游了一路，幸亏她游得比较远，他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身体。 　　“不想说?” 　　慕娉婷苦着小脸，答:“付公公不小心将我落下后，我就从绣袋里钻出来。谁知道，我忽然在那个时候变大了，一下就把裙子撑碎了。” 　　慕珏问:“像上次一样?” 　　慕娉婷说不是，“比上次还要大，是我……恢复了原来的身高。” 　　“那后来你怎么又变得那么小了?” 　　竟连一朵荷花都能藏得下。 　　她这一下变大一下又变小的，他单听着都觉得慕娉婷的经历真是从大起到大落，整个人怕也被吓得不轻，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慕珏继续问:“谢子深落水一事，和你有关?” 　　慕娉婷惊讶得微微张嘴，他这心思也太敏锐了吧？她都还没说什么，慕珏就全联想到了。 　　他若不是做皇帝，完全可以去慕国大理寺断案了。 　　“我当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好跳入了湖中。谢二公子他看到我落水后，也跟着下来了。” 　　慕珏半眯起眼，声音冷清，“他看到你身子了?” 　　慕娉婷怎么知道他到底看没看到，但他们隔了好长距离，他头一直浮在上面，应该……没看到多少吧？ 　　她就同皇帝说，“没有多少，他身子骨弱得很，根本追不上我，后来就被谢府的下人拖上去了。” 　　慕珏道:“没有多少是多少?” 　　慕娉婷回答不上来。 　　她挠头，思索到底该如今回答给慕珏听，没想到自己这时候却突然变大了。 　　皇帝的绣囊彻底碎了。 　　少女陡然全身赤.裸在男人面前，巍.巍丰.盈没有遮蔽之物，嫩白得晃人眼，慕娉婷纤细的玉腿又长又白，娆丽夺人心魄。 　　慕珏失神片刻，两点红.梅全被他看清了，他尴尬地别开眼，一生中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 　　慕娉婷尖叫了一声，车夫听到里面的声音，拉住了僵绳问:“陛下，里面发生了何事？要小人……” 　　“不许进来！” 　　“你继续驾车！” 　　慕珏声音又冷又厉，他用力闭上眼睛，可脑海里赤.裸的美人却越发清晰。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让慕娉婷先披在身上。 　　慕娉婷知道自己已被皇帝全部看光了，可她仍是用手遮住自己，蜷缩在马车角落。 　　她见皇帝闭着眼睛解下披风，没有再看她 ，咬唇接下了他递来的披风。 　　“陛下，你可以给我在宫外买件衣裳吗？” 　　慕娉婷身上虽然裹着他的披风，但底下却是空荡荡的，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慕珏掀开车帘，道:“已经到宫门了，要折回去恐是来不及了，你还是随朕直接回太极宫，朕会安排宫人，给你准备衣裳。” 　　“嗯，好。”慕娉婷低下头，羞得都不敢看他。 　　朝臣入皇宫，必须得下马车，但慕珏是皇帝，自然就没有这个限制。他乘坐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到太极宫，宫人放下提早备好的车凳。 　　慕娉婷裹着披风，人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好，可以遮住大部分.身子，可只要一站起来，底下的风光肯定会露出来。 　　她摆弄了好几次披风，发现自己都很难下马车。 　　慕珏看出她的窘迫，便将裹着披风的慕娉婷从车上抱了下来。 　　“啊，陛下！” 　　慕娉婷惊呼一声。 　　众人只见慕珏从车蹬上下来后，竟然将一个女子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守在太极宫门外的暗探，只能见到皇帝抱了一个女人进宫，但那女子的脸因被慕珏挡住，他们却看不到。 　　两人见他们进殿后，这才悄悄从太极宫离开，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禀报给赵太后。 　　慕如薇出嫁后，赵令络一直陪伴在赵太后身边，她听皇帝竟然带了一个女人回宫，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这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赵太后蹙起眉头，“哀家倒要去太极宫一趟，看看皇帝到了什么女人进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旧时、望舒仙女不长胖、:)、an、?、易水寒凝、想想，为我浇灌营养液，比心！ 　　今天9000字更完了，所有小可爱们明天见。 　　—— 　　慕娉婷:不开心，我被你看光了。⊙︿⊙ 　　慕珏:你还不是看过我? 　　慕娉婷:这不一样，我又没把你全部看完。 　　慕珏解腰带，脱衣中。 　　“来，这次给你全部看！绝不让你吃亏！” 第三十四章 　　慕娉婷被皇帝抱进寝宫后, 被他放到了龙床上。 　　他给她盖上锦被，慕娉婷没衣服穿，只好继续裹着他的披风，少女柔嫩的耳根微红, 泄露她紧张又尴尬的心事。 　　慕珏道:“朕这里没有女子的裙衫, 你先暂且穿上朕的袍子, 等宫女去取来新衣裳, 你再穿上好吗？” 　　慕娉婷红着脸轻轻点头。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方才在马车上居然就这样全.裸.了在慕珏面前，全身上下都被他给看光了, 她……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慕珏, 真是羞得人想要钻地。 　　付春城取了皇帝的衣袍过来，好巧不巧, 就是慕娉婷当日搜找出来, 却没机会穿上的月白宽袖长袍。 　　“……” 　　看慕娉婷的表情一脸复杂, 慕珏以为她心底其实是不大愿意穿他的袍子, 出声解释说: 　　“这件衣袍是新的, 朕从未穿过, 你可以先穿它去浴池清洗身子，等宫女回来, 你就可以穿上你的衣裳。” 　　慕娉婷在谢府湖中游了那么久, 浑身上下肯定都脏了, 慕珏能把他的披风借给她, 而不嫌她脏, 慕娉婷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哪会嫌弃他的袍子。 　　她局促不安地从床上坐起来，“对不起，陛下, 我、我把你的龙床弄脏了。” 　　慕珏伸手按住她，道:“无妨，你先换衣，去浴池清洗身子。” 　　他从寝殿离开，留下她一人在龙床上换衣。 　　男人的衣袍对慕娉婷来说，终究还是太长了，她穿好衣裳，从龙床上走下来，长袍都拖在地上好长一截。 　　慕娉婷生怕她又将男人的衣服给弄脏，只好用手拎起下袍，小心翼翼地走出寝殿。 　　慕珏见少女推开寝殿的隔门出来时，脚下一顿，人不禁怔了怔。 　　她披散着湿漉漉的乌发，月白宽袖长袍被慕娉婷穿的仙气飘飘，袅袅娉娉，像是从天上下凡到泉池沐身的仙子，将欲提裙远去。 　　慕娉婷确实也只看了慕珏一眼，就由宫女引去浴池。 　　慕珏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付春林跪到了皇帝面前，磕头道:“陛下，奴婢有罪，没有细心看好柔嘉公主，差点让陛下丢失了……公主。请陛下责罚！” 　　“你确实有罪！”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凝着冷意，“但看在你伺候朕这么多年的份上，自己下去内侍省领三十棍，罚俸半年！” 　　“是。” 　　付春林声音低哑，知道皇帝这次没有贬他，已经算是开恩了。 　　他跪在地下，重重地给慕珏磕了三个头后，才慢慢从地上起身，去内侍省接受处罚。 　　太极宫外。 　　赵太后带着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宫门附近，她见宫女拎了一桶桶热水进殿，心想皇帝大晚上另那么多人添水，怕是早已将那女子幸了。 　　“姑母！” 　　赵令络家中兄妹多，男女之事早已知晓，她见有宫人抬了女子的衣裳首饰进到太极宫，人是又气又急。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表哥他把人都上了，甚至连衣裳都令宫女给狐媚子送来了，那刚才弄的得是有多激烈！” 　　赵素邱一个寡居女人，听侄女口中话说得这么露骨直白，眉头紧紧蹙起，她沉声道:“令络，你的教养哪里去了，这是你一个贵女能说的话么？” 　　“姑母。”她委屈地撇嘴，她说的又没错。 　　那人就是狐狸精，把皇帝表哥给勾走了，也不知这狐媚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先一步抢走了慕珏。 　　赵令络气自己都还没有入宫，皇帝竟然就从宫外带来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赵太后又何尝不气，她精心从赵家挑选的侄女，皇帝看不上，竟从宫外带了一个女人回宫胡闹，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付春林走出太极宫，见赵太后竟带了一行人到来，道:“奴婢给太后请安。” 　　赵素邱睨了他一眼，沉声问:“听说皇帝带了一个女人入宫?” 　　付春林闻言，断定太后肯定是在皇帝宫外安排了线人，见到皇帝抱了慕娉婷入宫，但那些人没看清楚公主的容貌，赵太后就以为皇帝抱了宫外来历不明的女子入宫。 　　他正斟酌着该如何回话，慕珏带着付春城刚好出来了。 　　“太后深夜带那么多人到朕宫外做什么?” 　　赵令络一见皇帝出来，眼睛就一直盯着他身上看，她见慕珏的衣袍上有点点水渍，衣襟也湿了些，脑海里想的都是他在浴池召幸女人的画面，心里是失落又难受。 　　太后见到他衣领濡湿，心底也在不快。 　　“陛下，宫中貌美的女子有千百，你又何必去幸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且还……将她给带进宫里来?” 　　太后知道他带了女人进宫? 　　看来她往他宫外附近安插了不少线人，慕珏眉眼沉沉，他目光冷厉地扫了赵太后一眼，她以为他在宫里不出来，是在召幸慕娉婷? 　　赵家一直在朝堂上施压，想令慕珏立后纳妃，赵令络是赵家的指望，他们一家都盼着她早日成为皇帝的女人。 　　偏偏慕珏一直不立。 　　这会儿，赵太后探到他抱了一个女人入宫，就匆匆赶来太极宫，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这让慕珏非常不悦。 　　他刻意瞥了赵令络一眼，说:“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赵太后听后，淡讽道:“不管她是清白女子，还是风尘女子，难道身份能比得上令络贵重?” 　　慕珏道:“只要是朕看得上的女子，不管是平民，还是罪女，朕都会给她身份。至于朕看不上的女子，身份再贵重，对朕来说也是——一文不值。” 　　赵令络又不傻，她听出皇帝暗值一文不值的女人是她，气得脸似火烧，手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 　　宫人一个个低垂着头，察觉到皇帝和赵太后间对立的架势越来越明显。 　　“朕不喜欢别人插手朕的私事。”慕珏深深看了她们姑侄一眼，眸含警告之意。 　　赵太后手深得太长，明显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冷脸拂袖进宫，付春城弯腰行礼后，作出请太后离开的手势。 　　“夜深了，太极宫不留外人，太后还是带着赵小姐尽快回宫歇息好！” 　　—— 　　慕娉婷缩在浴池里，正用棉帕一点点清洗她的身子。 　　她泡在谢府湖水中的时间太长，必须得将身体全部清洗干净才行。 　　她变小的时间实在太长，之前都是在皇帝的笔洗里沐身，这下慕娉婷换到宽大的浴池洗澡，一时间还挺不习惯。 　　宫女要上前给她擦身，慕娉婷都拒绝了。她脑海里都是自己裸.身坐在慕珏身上的画面，只想一个人好好在浴池静静在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往后会一直这样高，还是又会像上次一样变小? 　　慕珏还会继续收留她么？ 　　正出神间，浴池的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宫人问:“公主，奴婢们可以进来送衣吗？” 　　慕娉婷听到门外之人是女声，提起声音说:“进来！” 　　只见那人带了一裙宫女进来，她们手上除了抱了衣物，还有人端了一小碗姜汤。 　　慕娉婷看着姜汤，问:“这是付公公让人准备的?” 　　宫人失笑，道:“这是陛下让人熬制的。” 　　慕娉婷沉默。 　　她磨磨蹭蹭地由小宫女伺候着穿好襦裙后，才将那碗姜汤喝完，由她们将她引到皇帝面前。 　　慕珏这时已经换了一件白袍，坐在檀木椅上，手中捏着一只青釉瓷杯喝茶。 　　慕娉婷完全不敢看她。 　　“付春城说他刚取来的那件月白宽袖长袍原本是好好挂在衣橱上的，他刚取的时候却是一团的叠放在里面，是不是你动过?” 　　皇帝的衣裳都是由付春城清点后，叠放在橱中，慕娉婷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件小事，他都能记得这般清楚。 　　真不愧是皇帝的心腹。 　　慕娉婷低垂着头说是。 　　“为什么翻朕的衣橱，你偷偷变大过?” 　　“……” 　　慕娉婷惊住，他……这也能猜得着? 　　见少女睁着水润润的双眸，惊讶的表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慕珏忍不住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这么大的事，敢瞒着朕！” 　　“你若是早些说，朕哪会带你去谢府?” 　　慕娉婷好委屈，“我想说来着，可后来我又变小了，我以为那就是个意外！我偷偷观察了好几天，我都再没有变大，就想着……是不是我不说也没事。” 　　“万一我说了你不信，或者陛下把我丢弃了怎么办?” 　　他霎时反应过来，慕娉婷那日梦呓，原来是在怕这个。 　　怪不得。 　　慕珏收手，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给慕娉婷倒了一杯清茶，“总之，你以后不许再瞒着朕这些事。” 　　慕娉婷低低地应了一声，接过皇帝递来的茶杯时，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饿了?” 　　她随皇帝出宫观慕如薇和谢道清大婚，只在中午用过午膳，下午以后就什么东西都没吃，且慕娉婷大晚上又在冰冷的湖水里游了许久，现下饿得更是厉害了。 　　慕珏看了付春城一眼。 　　他看懂皇帝的意思，立马就去安排人传膳，菜膳很快就被传到了太极宫。 　　慕娉婷看着圆桌上放着木樨汤、鹑兔、召白藕、炒蟹等吃食，心里明明很想吃，可却局促地不敢动筷。 　　慕珏想到小姑娘可能还放不下方才的事。 　　他宽慰道:“别想太多，饿了就先用膳。” 　　慕娉婷犹豫一瞬，终是饿得太难受，只好握住玉箸，小口小口的进食。 　　慕珏想着，是不是他坐在这里，慕娉婷不好意思放开吃，便从檀椅上起身，去了别处。 　　付春城跟着皇帝离开。 　　圆木桌上，一时只剩下慕娉婷一人在那里用膳。 　　她进膳进得很慢，等慕娉婷自个吃饱饭后，已经快亥时了。 　　她走出侧殿，见慕珏正背对着她，负手站在木廊下，忍不住问:“陛下，我今夜睡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忧愁！变大后 我晚上该睡哪里，谁来收留我一下?⊙︿⊙ 　　慕珏踊跃报名中。 　　慕冲踊跃报名中。 　　谢道清踊跃报名中。 　　谢子深踊跃报名中 　　…… 　　（慕珏:朕举报有人用小号报名！建议踢出资格！） 第三十五章 　　慕珏转身凝望着慕娉婷, 俊容在暖色的笼灯映照下，消淡了周身的孤冷，显得几分柔和温润。 　　他没有回答慕娉婷的问题，只道:“方才赵太后来过, 你在殿里可听到门外的动静？” 　　慕娉婷摇了摇头。 　　夜都这般深了, 赵素邱突然来皇帝的内宫做什么?她又不是慕珏的生母, 不过是血缘关系远薄的姨母, 与他的关系又不亲近。 　　不管是生母还是嫡母，只要在皇宫, 天家母子都得注意避嫌。哪有大晚上, 夜闯皇帝内宫的道理，那也太不给人体面, 所以慕珏方才才那般恼怒赵太后。 　　慕娉婷是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端看慕珏的神色, 就知道其中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顺着皇帝的话问:“赵太后到太极宫来, 是有什么急事吗？” 　　慕珏望着少女如玉的脸庞道, “太后以为我幸了你。” 　　“什么?”慕娉婷吓得微微张唇, “她、她知道我还活着了?” 　　慕珏道:“这倒没有。只是他的线人见到朕抱了你入宫，以为你是朕从宫外带来的女人。” 　　“……” 　　慕娉婷一阵无言, 也怪自己当时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皇帝的披风。这在外人看来, 的确像是慕珏迫不及待在马车里就幸了她, 连衣裳都给撕干净了。 　　后来, 慕珏又让宫人添了那么多热水进殿, 确实挺让人容易遐想的，也难怪赵太后会想歪。 　　不过，就算慕珏真幸了女人，太后火急火燎地带人赶到太极宫训斥皇帝, 这也怕是在多管闲事吧？ 　　赵素邱天生善妒，从前容不下她的母妃，更不喜欢别的妃子跟她争宠。她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野心又大，今日这事也确实是那女人能做出来的事！ 　　毕竟赵令络都还没成为慕珏的后妃，她怎甘心让宫外的女人捷足先登? 　　慕娉婷便问:“陛下后来将太后给……说走了？” 　　慕珏轻嗯了一声，“她估计还会派探子过来，朕想要将她的暗桩给拔了。所以——你今夜还是暂宿在太极宫为好。” 　　原来慕珏与她绕了那么一通话，是想让她配合他的意思。 　　这种小事，她当然能够答应。 　　这些天，慕珏为了养她，又是给她裁衣，又是给她投喂，且还在谢府救了她，慕娉婷当然得好好报答他一番。 　　她说:“我可以留在太极宫，只要陛下给我一个住处就好。” 　　皇帝的内宫最多的就是住处。 　　慕珏的寝宫东西南北四侧就各有一个配殿，耳房、厢房更多。 　　慕珏当然不会安排慕娉婷去耳房住，她现下长高了，他不能再当她是一个宠物看待，不能突兀地引慕娉婷睡到他的龙床上。 　　他便道:“四个侧殿随你挑选，娉婷看中哪个，就住哪个。” 　　慕娉婷轻轻点头，算是同意皇帝的决定。 　　—— 　　谢府。 　　慕冲被大夫救回一条命后，整个人高烧不退，嘴中还在呢喃着慕娉婷的名字。 　　“娉婷，娉婷，你别走……” 　　“娉婷！” 　　谢璋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儿，他倒是从来不知谢子深的内心竟然藏着柔嘉公主。 　　宋老夫人柱着青鸾木杖，重重地砸了一下地板，“柔嘉公主这个祸水，真是死了也不安分，到现在还祸害着我的孙儿。” 　　野松阁内气氛沉沉，所有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谢道清身上还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面色清俊，气质依然斯文淡雅。他听到自己的二弟嘴中一直呼喊着慕娉婷的名字，心中的惊异不压于他祖父。 　　谢子深究竟是何时喜欢上慕娉婷的，他竟然藏得这般深? 　　谢道清不由想到那日，谢子深听说他要娶慕如薇，他说: 　　“那样也好，哥哥刚好可以换个嫂嫂。” 　　当日听，谢道清倒是不觉得奇怪。 　　可如今看自己的弟弟惦念慕娉婷成这个样子，他怕是巴不得自己早些退亲，转娶柔安公主为妻。 　　一瞬间，谢道清望着昏睡在榻上的亲弟弟，莫名起了恼意，他藏在红袖中的拳头都握紧了。 　　谢璋根本没发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只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清，今日是你和柔安公主大婚，你别怠慢了人家，现下赶紧回清霜院与公主洞房。你二弟这里，我们会换着人守，你放心就是。” 　　他现下哪里有洞房的心思? 　　可柔安公主是赵太后的掌上明珠，他都将她迎娶入谢府，不可能新房都不踏入一步，拂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脸面。 　　谢道清迅速冷静下来，朝长辈告别，道:“子深这里就辛苦祖父们照料，我先回清霜院。” 　　小厮拎着灯笼，引大公子从野松阁回到院中。 　　随慕如薇出宫的洪嬷嬷见驸马回屋，立刻让喜气洋洋地回屋禀报柔安公主后，领着所有宫女出屋，只留两个新人在屋里。 　　慕如薇心中跳的很快，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她心心念念的谢家大公子。 　　她红着脸抱住男人的窄腰，将头靠在谢道清的身上，小声问:“我们要洞房的了吗？” 　　谢道清脑中回想的却是慕娉婷那张清艳的小脸，他重重闭上眼睛，按住慕如薇四处乱抓的玉手，说:“公主，我们的洞房可以延期吗？” 　　慕如薇呆了一瞬，问:“为何?” 　　谢道清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种事哪用男人准备? 　　慕如薇心疑他心里还放不下慕娉婷，委屈地抱住他的驸马，柔着声音说:“不用你准备，如薇好好伺候你就好了，行不行?” 　　谢道清无奈道:“公主，你先别逼我好不好?” 　　“我不逼驸马！” 　　“你只是没试过，所以不知道交.和的妙处！” 　　慕如薇才不管谢道清同不同意，她直接将他推到门上，掀开他的下袍，她跪在地下，熟练地先将男人弄得有反应后，柔媚着杏眼抚了抚他的小腿。 　　又从小腿抚到谢道清的大腿上停住后，慕如薇这才缓缓脱去了自己的红裙。 　　“驸马！” 　　她将自己全部展露给他看。 　　谢道清呼吸渐渐沉重，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慕如薇，可她却不放过他，竟直接将自己…… 　　—— 　　清霜院春色深深。 　　慕娉婷却是在深夜里发了高烧。 　　小宫女听到柔嘉公主夜半咳嗽，就将此事禀告给了总管太监。 　　付春城这次也算看清楚了柔嘉公主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知道这事拖不得，立马披衣去到皇帝的寝宫汇报。 　　“她病了?” 　　慕珏听后，不是很意外。 　　毕竟任谁在秋日夜里，游了那么久的谢府湖水不会着凉。 　　他很快掀起明黄床帐，去到慕娉婷如今所睡的西侧殿。 　　宫人见到皇帝来了，皆小声行礼，主动给慕珏让出一条道来。 　　殿中烛火微亮，慕娉婷灿如春华的丽容，没有因为生病逊减半分，而是如病中西施，令人怜惜不已，只盼着美人能早些好转。 　　付春城见皇帝一直凝视着慕娉婷的病容，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要奴婢现在就为公主去传御医吗？” 　　慕珏的目光突然向他那处投过来。 　　他听皇帝道:“你先在就出去为丽妃传御医?” 　　丽妃? 　　付春城惊疑地望了皇帝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他听到慕珏冰冷的声音再次提起:“还不快去为丽妃传御医?” 　　他才确信自己真的没听错，柔嘉公主一夜之间成为陛下的妃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突然的小可爱不用紧张，我只能透露事情没那么简单。 　　—— 　　慕珏:惊不惊喜?(⌒o⌒) 　　慕娉婷:这是惊吓好吗？ 　　慕珏:感不感动? 　　慕娉婷:不敢动，不敢动，你快把裤子穿好。 第三十六章 　　慕娉婷翌日醒来时, 发现自己的口特别渴，她揉了揉眼睛，轻声呢喃了一句好渴，便有宫人去檀木桌上倒了杯温水后, 扶着慕娉婷半靠在床头上, 将水喂给她。 　　“娘娘还要喝吗？” 　　娘娘? 　　慕娉婷听到宫女唤她的称呼, 陡然清醒了不少, 她紧盯着宫女的眼睛，不可置信问:“你叫我什么?” 　　宫女低垂着头说:“昨夜陛下已册封您为丽妃, 金册、金印都已制好。” 　　皇帝怎么突然就册封她为丽妃了? 　　朝臣在朝堂上催慕珏立后纳妃多久了, 他都没有松口，现下竟然直接将她册立为妃? 　　要说慕珏突然见她长高后喜欢上她, 这是不可能之事。 　　她先前一直是巴掌大的小人, 他养着她, 完全当她是一个玩宠看待。慕珏更不是贪色之人, 单看她颜色好, 就收了她。 　　慕娉婷轻蹙秋波眉, 这一切也只能等慕珏来西侧殿寻她，她才能听到解释了。 　　“你给我再倒一杯水来。” 　　慕娉婷轻声吩咐宫女, 觉得嘴里苦得厉害, 昨日夜里她入睡后, 发了高烧。慕娉婷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谁一直扶着她灌药, 还不停给她换额头上的湿帕。 　　后来等她烧退了, 慕娉婷夜半睁开眼睛，却发现殿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又空旷。 　　章御医到太极宫侧殿见慕娉婷时，她正好用完午膳。昨夜他给慕娉婷开的汤药有助眠的药材, 她睡到巳时起，便直接命宫女去传午膳。 　　他提着药箱给慕娉婷行礼后，望着木榻上云鬓花颜的女子，问:“娘娘还觉得头晕吗?” 　　慕娉婷轻轻摇头。 　　一觉醒来后，她已经舒服多了，刚又用了午膳，没觉得自己身体哪里不适。 　　为以防丽妃落下病根，章御医还是照旧替她在诊一次脉，西侧殿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子皙白的手挽上。 　　正是这时，门外太监通传慕珏回宫。 　　只见皇帝一步步走到西侧殿，坐在离慕娉婷最近的檀椅上问御医，“丽妃身子如何?” 　　章御医道:“丽妃娘娘昨夜喝了药，现下身体已经好转，不过，娘娘身子柔弱，又不小心落了水，臣还是再回太医院，斟酌开些固本去湿的良药，给娘娘好好补身。” 　　慕珏道:“你下去好好琢磨方子，只要将丽妃的身子调养好，朕重重有赏。” 　　章御医低下头称是，不敢抬头多望面前的帝妃二人，提着药箱告退。 　　丽妃变小以后，一直养在皇帝的寝宫里，他还叹息过这般貌美的女子，竟只能做皇帝的掌中玩物。 　　没想到，慕娉婷后来竟然能有这样的造化。 　　昨夜，付春城去寻他为丽妃诊脉。他还奇怪宫里何时多出这样一位娘娘，直到他踏入太极宫见到了慕娉婷，才知道丽妃竟是她。 　　不过，丽妃娘娘的身份终究是太过特殊。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却不知慕娉婷一直被皇帝娇养在寝宫数月，皇帝更是严禁他将慕娉婷的身份泄露出去。 　　现下，宫里人只知慕珏册封了一个宫外带来的女子为妃，却不知那女子是谁。 　　满宫人都对丽妃好奇得很，好奇她是一夜之间如何成为皇帝的宠妃。 　　那人长得该是有多貌美，才能俘获慕珏的心，竟肯将她带至内宫? 　　慕娉婷猜测皇帝纳妃的举动，必然已是在后宫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她将宫人都摒退后，不解地望向慕珏，问“陛下，你为何要将我册为丽妃?” 　　再次见到慕珏，慕娉婷对他的尴尬，已经没有昨日那么强烈，说话也顺畅许多。 　　慕珏凝视着她问:“娉婷可以帮帮朕吗？” 　　慕娉婷微微一怔，“帮你?” 　　他说:“帮朕拔了太后的暗桩，扳倒赵太后。” 　　“可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身后没有任何势力，能怎么帮陛下?” 　　慕娉婷自然也是想绊倒赵太后给自己报仇的，奈何她一直孤单力薄，人又变得那么小，连匕首都举不起来。 　　她的身世被人揭穿后，慕如薇母女不止羞辱她，还刻意克扣她的用度，更在父皇遇难后，还想将她送给魏宿做妾。 　　慕娉婷不仅恨赵太后母女，还很恶心慕冲。 　　慕珏道:“你只要做朕的丽妃，就能帮到朕。” 　　“嗯?”慕娉婷还是猜不透。 　　他还继续道:“朕保证不会碰你，你只需做朕名义上的丽妃就好，吃穿用度一律比照贵妃的用仪。” 　　“一年期到，朕会如约放你走，赐金翻倍！” 　　“这三日你可以称病，先不用去见赵太后。” 　　慕娉婷惊愕，皇帝下那么大手笔，就是让她假扮他的宠妃? 　　她只需在宫里接着吃吃喝喝，就有两千金拿，这种好事居然能落在她头上? 　　慕珏既然已经与她说开了，也不欲在瞒着她。 　　他出声提醒:“只不过，赵太后知道你就是丽妃，可能会再次抨击你的身份。你若是不愿，朕可以重新找人，另做丽妃。” 　　慕娉婷道:“我愿意。” 　　既然皇帝要她联手对付赵太后，她为何不同意呢? 　　她离开皇宫前，不止可以报仇，还有金子拿。 　　慕娉婷笑道:“只要陛下不食言就好。” 　　慕珏道:“朕可再提醒你一遍，赵太后在朝中抨击你我的话，到时可能会说得很难听。” 　　毕竟他曾经是她的四兄，先前的身份太过禁忌。 　　慕娉婷也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了。 　　她倒不介意那些流言，只要赵素邱能倒就好。 　　“陛下既然册封了我为丽妃，那宫殿可有为我选好?” 　　丹阳宫是不再适合她去住了。 　　慕娉婷只要一住里面，就会想到慕冲曾经潜入丹阳宫欲侵犯她 ，那里难堪的回忆太多，谢玖池占领皇宫后，也不知发什么疯，将丹阳宫挖的一团糟，根本无法住人。 　　慕珏倒也大气，“除了帝后的宫殿，所有宫室，任你挑选。” 　　慕娉婷想了想，道:“我选仪秋宫，那离陛下的寝宫近。” 　　刚好符合她宠妃的身份。 　　慕珏的俊脸没有任何不满，他召手让付春城派人下去准备后，便再次回到书房处理政事。 　　一套套家具、玉器、花盆很快搬入了仪秋宫，司衣局、司珍局也差人将妃嫔用的珠宝首饰，以及香粉宫裙都送到丽妃宫中。 　　实在是有太多人想看被皇帝带入宫中的丽妃是何模样，奈何除了皇帝的人，其她人连见一面都难。 　　仪秋宫所有宫人都是皇帝的人，慕娉婷挑选首饰时，是躺在色泽雅静的美人榻下，看中哪个就抬手，看不上就挥手。 　　刘司珍隔着紫檀剔红山风屏风根本看不见慕娉婷，若不是她见那些珠钗被丽妃一支支挑选后剩出来，她都快怀疑里面是不是根本没有人。 　　她随徐司衣离开仪秋宫后，忍不住问:“你说屏风背后真有丽妃娘娘吗？” 　　徐司衣反问:“有人还敢冒充娘娘不成?” 　　刘司珍实在太过好奇，珠钗谁都可以带，但衣裳可不一样，“你是给娘娘量过身子吗？那些衣裳她竟然看看样式，大多就留下了。” 　　徐司衣眯眼笑道:“是陛下将娘娘的尺寸差人告诉我，我又从司衣局库房挑选出来的。”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宫闱私事，还是少探为妙，省得惹上麻烦。” 　　刘司珍吓得捂住嘴，忽想到今日赵太后的宫门外留了两只眼珠子，好多宫人吓得都不敢往那里走了。 　　她紧抿嘴唇，随徐司衣回到六尚局。 　　—— 　　慕娉婷只将最喜欢的珠钗放到妆匣里，其余都放到小库房中。说起来，慕珏上次送给她的首饰盒正好都排上了用场。 　　她最喜欢的就是紫檀宝船首饰盒，慕娉婷将它放置在梳妆台上，将原先放着的南京绒花、渤海小珍珠都倒出来，装上她新得的首饰。 　　芽雪在付春城从太极宫打包送来的东西中，发现了四个花鸟绘画小衣橱，里面放满了小指大小的精致褥裙，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娘娘，这些小裙子真好看！” 　　慕娉婷也觉得，她吩咐芽雪:“这些衣裳先别丢，随付公公送来的泥塑小屋，还有陛下给我建的金屋都锁到库房里。等我想看的时候，还可以翻看。” 　　“对了，付春林是不是受伤了，你帮我去取瓶金创药，安排宫人送过去给他。” 　　“是。” 　　慕珏吩咐章御医给她做了假档，让她先在仪秋宫“养病”，慕娉婷只好托别人给他送药。 　　芽雪也不愧是御前宫女，不到半日，她就带领宫人将仪秋宫收整得干干净净。慕娉婷翻看她撰好的入库单子，分外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做得不错。” 　　“娘娘饿了吧？” 　　慕娉婷轻轻点头。 　　芽雪拍了拍手，让宫女将托盘送进来，“付公公刚才派人过来递话，道陛下还要处理政事，让您先在仪秋宫用膳。” 　　宫人将一道道精致的膳食从玄鸟托盘取下，端放到红木香桌上，慕娉婷觑一眼，全是自己喜爱的吃食。 　　她净手后，才坐到红木圆凳上准备动筷，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小了。 　　芽雪惊呼一声:“娘娘！” 　　她想扒开凳上的宫裙，将里面的小人给取出来，却见巴掌小人裹着布料，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快将我的小裙子取来！” 　　慕娉婷指的是花鸟绘画小衣橱里的衣物，芽雪迅速反应过来后，取来一套襦裙过来服侍她穿上。 　　“娘娘，现下该怎么办?” 　　她是丽妃，终究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仪秋宫不出去。 　　慕娉婷微微无奈，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慕珏。 　　她让芽雪将她装到食盒里，带她去书房找皇帝。 　　付春城正守在门外，她见芽雪拎了一个酸枝食盒出来，问:“娘娘让你送过来的?” 　　芽雪见赵丞相刚好出来，没敢说慕娉婷就躲在里面，道:“这是娘娘特意给陛下做的膳食，让陛下独自一人吃。” 　　付春城道:“知道了，你回仪秋宫好好伺候娘娘。” 　　他拎着酸枝食盒进到书房，合拢殿门后道:“陛下，丽妃娘娘送了吃食过来！” 　　他将食盒放到皇帝桌前打开，却见慕娉婷竟然变小后躲在里面，不由惊讶问:“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慕娉婷吃着白玉盘里的桃水晶桂花糕，用小手擦去碎屑，道:“过来寻陛下！” 　　慕珏将酸枝食盒里的巴掌小人拎出来，不禁忍笑，“你怎么又变得那么小了?” 　　“还有——你到底是想送什么给朕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n、咕咕、怪幽暗为我浇的营养液，比心！ 　　今天晚上12点上夹子，明天更新可能是在晚上，小可爱们，明天见！ 　　女主变大成为妃子后的好处是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睡了，睡肯定是个动词。（狗头） 　　—— 　　慕娉婷:我送吃的来了。 　　慕珏看着她，眸色深深:确实是朕要吃的东西来了。 第三十七章 　　慕娉婷猜测她再次变小的原因, 应该是没有和慕珏亲近。他封她为丽妃后，她就搬去了仪秋宫，两人吃住不在一起, 她自然而然就变小了。 　　她无法判断若将这件事告诉慕珏，他会不会心里不舒坦。 　　帝王的心思太难猜。 　　慕娉婷只好道:“我也不知道，我方才在宫里才敢握上筷子, 人就突然变小了。” 　　“我到现在一口膳食都没用, 肚子饿得实在厉害, 就忍不住偷……不是，我就拿了一块要送给陛下的桂花糕，小小的……尝了几口, 陛下不会介意吧？” 　　巴掌小人皙白的小脸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慕珏瞧了一眼，倒是舍不得斥责了, 她小小一个, 吃的确实也不多。 　　一碟桃花水晶桂花糕，只动了一小块, 其余完好无损地放在盒中，她弯下细腰, 从白玉盘上举起有她半人高的桂花糕, 递给他: 　　“陛下你吃！” 　　小东西跟举重一样，将桂花糕高高举在头顶。慕珏生怕她一不小心, 就将桂花糕砸到自己身上，连忙伸手接住巴掌小人给她的吃食。 　　慕珏一尝就尝出这是御膳房做的糕点，他一向不喜欢太甜腻的吃食，可这既然是巴掌美人给他的，慕珏便赏脸吃了一块。 　　慕娉婷见他吃的很快, 还以为他极喜欢，又举了一块给他。 　　“太甜了，你吃吧！” 　　这次他接过桂花糕没有再吃，而是将慕娉婷放置在他掌心，将糕点给她，催促道:“你快吃！” 　　慕娉婷将桂花糕竖放在他掌心，她站在男人的宽掌上，小口小口吃着桂花糕。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皇帝养的毛丝鼠，被他放到掌心投喂。 　　她吃得撑了，皇帝还会伸出指头给她顺气。 　　“陛下，我口太干，吃不下了。” 　　慕珏听闻，命付春城拿了一个淡粉芙蓉石双耳瓶，装好温水后，才递到巴掌小人的手上。 　　慕娉婷低头看皇帝递给她的芙蓉石双耳瓶竟只有他拇指盖那么大，但于她却是十分很合适，刚好能够她握在手里。她打开瓶扣，仰头小口喝水解渴。 　　这芙蓉石双耳瓶是皇帝前些日子命玉匠为慕娉婷打造的，原以为她用不上，没想到慕娉婷竟然又变小了，倒是刚好可以让她平日喝水用。 　　桌上的瓷杯对于巴掌小人来说太高，慕娉婷每次都要垫着脚喝水，脸也容易弄湿，他就让人打造了小瓶子给慕娉婷喝水用。 　　“除了这只玉瓶，朕先前还为你准备了很多。你看看你喜欢哪个，就带去仪秋宫。” 　　慕珏让人将小玉瓶都呈上来。 　　只见黄花梨木匣中放着的小瓶子有青釉三孔葫芦瓶、缠枝莲纹花扁瓶、藤黄梨形瓶等，各式精致小巧的瓶子。 　　慕娉婷一看，仰头巴巴问:“我可以全都要吗？” 　　慕珏轻笑，小东西怪贪心。 　　“行，反正这些物件朕又用不上，只能你这样的小人用。” 　　慕娉婷最喜欢的当然是他先拿出来的那个芙蓉石双耳瓶，她一脸喜爱地摸了摸耳瓶，皙白小脸露出两个甜甜梨窝，向慕珏发出邀请: 　　“陛下，你还没用膳吧！” 　　“随我去仪秋宫用膳如何?” 　　芽雪让宫人传了好多膳食到仪秋宫，慕娉婷现下变小了，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还不如叫上慕珏一起吃。 　　慕珏点了点头，处理好奏折，随她去到仪秋宫。 　　宫人将热好的饭菜重新放到桌上，只见圆木桌上放满三脆羹、炒虾仁、莲花鸭签、酸笋鸡蕈、蜜煎红樱桃等佳肴，就连甜饮也备着，慕珏看一眼便知，慕娉婷定是准备迁宫后好好吃上一顿，奈何她突然变小了。 　　他看着慕娉婷小小一个，忍不住笑，“点那么多菜，最后你能吃进肚里的才有多少?” 　　慕娉婷正吃着蜜煎红樱桃，丹唇沾上蜜渍也不自知，“我若是吃不完，不是还有陛下吗？再不济，还有芽雪、付公公他们……” 　　慕珏从袖中寻出一只帕子，给巴掌小人擦渍，“你病才刚好，别吃太辛辣的饭菜。” 　　慕娉婷轻嗯了一声。 　　看着倒是十分听话。 　　慕珏握着玉筷，尽量替她分担这桌饭菜，最后倒是没浪费多少。 　　夜已经够深，慕娉婷想着自己去书房将皇帝请来仪秋宫的目的，命宫人将饭菜撤走后，道:“陛下今夜就留下来好不好?” 　　慕珏颔首。 　　巴掌小人笑吟吟望着他，“要下棋吗？” 　　两人用完饭，亥时都未到，离就寝的时候还早，还不如下下棋打发时间。 　　慕珏也没反对，命人去太极宫端棋盘过来。 　　慕娉婷道:“陛下，我这儿有棋盘，你不用麻烦。 ” 　　她让芽雪将棋盘端过来，等皇帝见到慕娉婷命人端来的棋盘，才不过男人两个巴掌大，棋子更是只有石榴粒大，袖珍至极。 　　慕珏:“……” 　　慕娉婷看皇帝的表情，对她是一阵无言，只好退了一步，观察着慕珏的表情问:“要不……还是用陛下的棋盘?” 　　慕珏问:“谁给你弄的这玩意?” 　　慕娉婷小心翼翼答:“是付春林公公，让人从宫外给我带过来的。” 　　皇帝轻呵一声 “改日朕给你寻个更好的。” 　　比付春林给她的更好。 　　“嗯?”慕娉婷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她还以为皇帝不开心，原来只是男人的胜负欲。 　　其实这个棋盘她只是看着好玩，倒没有慕珏送给她的芙蓉玉石双耳瓶得她心意，又好看又实用。 　　不过，皇帝都发话了。慕娉婷当然不会傻傻地拒绝，她受着就是。 　　天子赐，她岂敢不收? 　　芽雪见势，将桌上的小棋盘收走。 　　付春城倒是动作极快地将皇帝珍藏在太极宫的墨玉棋盘拿过来，慕珏先让巴掌小人出棋，他后出。 　　慕娉婷的棋艺不差，只是对上皇帝，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越想赢慕珏，在棋盘上被他欺负得越狠。 　　她人长得小，又不能像他一样做在檀椅上下棋，只能用两只手搬棋子，跟举石头一样拎放在桌上。 　　芽雪不是没有想过帮慕娉婷放棋，可别人帮自己下，和自己下终究是不一样。 　　慕娉婷三盘棋下来，全是自己动手，最后下得腰酸腿软，气喘吁吁地躺在棋盘上。 　　慕珏撑着下颌，笑道:“行了，今天就下到这里，咱们改日又下。” 　　竟然还有改日? 　　慕娉婷听得腿都软了。 　　她见慕珏从檀椅上起身，以为他这是要回太极宫，忙拉着他的衣袖，唤道:“陛下！” 　　他回头望慕娉婷，听到巴掌小人说:“夜色深了，陛下今晚不如留在仪秋宫?” 　　慕珏轻应一声，侧头吩咐付春城:“你去太极宫，将朕明日要穿的朝服取过来。” 　　付春城回道:“方才奴婢去取棋盘时，想着天色晚了，陛下兴许会留宿仪秋宫，倒是顺便取了。”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眼，默声去到浴池清洗身子，等他回到内殿，巴掌小人已经熟睡在软枕上。 　　她身上穿着一件淡白寝裙侧睡，因为不停乱动，连纱裙掀到腿根都不知，露出纤细的小腿。 　　慕珏伸手，替她将寝裙整理好，盖住她的下.身。 　　宫人吹熄灯火后，他不忘给慕娉婷盖好薄被，才沉沉入睡。 　　进入深秋后，天气乍然返冷。 　　慕娉婷不禁觉得很冷，不自知往热的地方靠近。 　　慕珏感觉到自己胸前有什么软软的东西靠过来，他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慕娉婷变回原来是身高后，闭眼沉沉抱住他。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慕娉婷柔嫩丰.涌的雪山，女人修长白皙的玉腿还搭在了慕珏的小腿上。 　　如此冲击男人的画面就这样映入慕珏眼眸，他闭了好几次眼睛，才将慕娉婷的小脑袋从他的胸膛上移开，而后又拨开她的腿。 　　慕珏披衣下床，将所有被子都盖在了她身上，急步走出了寝宫。 　　付春城照旧守在耳房，他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立即推开隔门，见来人是皇帝，面色惊异:“陛下?” 　　慕珏道:“让芽雪给丽妃更衣，叮嘱她——是她主动发现丽妃变大，也是她亲自给丽妃更的衣。” 　　付春城道:“是。” 　　—— 　　翌日，慕娉婷醒来，发现自己不仅变大了，连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换了，召来芽雪询问。 　　芽雪谨记付春城留下的话，照皇帝所说的回给慕娉婷。 　　慕娉婷低头望着身上的袖子，只觉真真假假难分，她又不可能跑去太极宫质问慕珏，昨夜是不是他见到她的身子了? 　　这也太尴尬了。 　　最好的办法，确实是看破不说破。 　　兴许慕珏就是顾忌她面皮薄，才那样吩咐芽雪说予她听。 　　慕娉婷想通后，也不再纠结。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不再提这件事，但慕珏却是不再来仪秋宫，这可把慕娉婷急坏了。 　　慕珏整日忙于朝政，她住仪秋宫后，与他亲近的机会本就少了许多。 　　他不来见她，慕娉婷担心自己又变小了怎么办? 　　于是，慕娉婷只好遣芽雪去仪秋宫请皇帝来来。她们好不容易足足连请三次，慕珏终于才到她宫中。 　　慕娉婷躺在美人榻上，“望眼欲穿”地等皇帝。 　　一见慕珏过来，人就朝他跑过去。 　　却不想，人又在他面前变小了。 　　慕娉婷:“……” 　　慕珏低头看着她被埋在衣袍里，神色复杂道:“你最好说清楚，你突然一会儿变小，一会儿又变大又是怎么回事?” 　　小东西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她不停命芽雪催他到仪秋宫，这太反常了。 　　慕娉婷闷声问:“陛下，我们好歹也算盟友，是吧？” 　　慕珏道:“是。” 　　慕娉婷又道:“那陛下可不可以每天晚上都和我睡?” 　　“……”慕珏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更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更的晚了一点，小可爱们等急了吧？作为补偿，待会还有一更。 　　今天娉婷和慕珏在棋盘上下棋累得气喘吁吁，以后也会在棋盘上累得气喘吁吁。（狗头） 你们懂的！ 　　—— 　　慕珏:四舍五入，我就当你发出床位邀请了。 　　慕娉婷:…… 　　上公交车的小朋友不要挤，一个个慢慢刷卡。 第三十八章 　　慕娉婷将唇咬得很紧, 果然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皇帝，她自从恢复过原身的大小，对他的依赖性越来越强, 一天不和他睡，就维持不住大小。 　　倘若她以后离开慕珏，难不成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小人? 　　“娉婷, 朕的耐心也是有限度！” 　　慕珏是皇帝, 对她已经超出许多常人的耐心, 且破例封她为妃。 　　他凝声催促慕娉婷，随后听到巴掌小人的声音从衣袍底下瓮瓮传来。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又变小的原因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 只要我和陛下亲近够了, 我就能维持住个子。” 　　“自从我恢复过一次原来的身高，我发现……如果只要离开了你, 我就会变小。”慕娉婷说到这里, 脸色已经羞红了，“我……实在是迫不得已, 才要芽雪去寻你。后日就是赵太后的生辰宴，我若再找不到机会和你亲近, 就没法子和你出去见人！” 　　慕珏有些意外:“你说和朕亲近的办法——就是和朕睡?” 　　慕娉婷也知道这个要求, 提得有些逾越身份，可她实在没有办法。 　　她现下是宫妃, 不可能随时随地同慕珏在一起，他白日要处理政务，也就晚上的时候，她能见慕珏的机会多些。 　　幸亏慕珏没有旁的妃嫔，若不然这还是件头疼事。 　　慕娉婷为了暂时维持住自己的身高, 除了和他晚上一起睡，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办法。 　　慕娉婷补充，“陛下别误会，我就只是想单纯的和你盖被子一起睡。” 　　慕珏听后，眸色深深地望了望地上的衣袍，她倒是对他真放心。 　　他唤芽雪去花鸟绘画小衣橱，取来慕娉婷现下能穿的衣裳，服侍巴掌小人穿上。 　　只能说慕娉婷的脸长得是真好，纵然人变小，他也说不出斥责的话。 　　宫中的皇子皇女，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慕娉婷也不例外。她瞒着他这件事，无非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也不想把慕娉婷逼得太急，这件事，两人已经说清楚就好。 　　为验证巴掌小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夜里就寝时，慕珏命人在床头放了一套襦裙。 　　若是慕娉婷半夜醒来，她就能及时换上。 　　晚上入睡时，慕娉婷没躺在软枕上，而是同他一起睡在被窝里。 　　只不过，慕珏与她一人一床，左右分睡。 　　慕娉婷长得实在太小，被子底下完全平平，与慕珏睡出来的被子形状完全不同。 　　她担心慕珏不信她，一直紧张地攥着锦被，想着到时不用慕珏推，她自己最好能发现她变大，自个把衣裳给换好。 　　奈何慕娉婷竟一时忘了，章御医给她开的药有助眠的效用。 　　慕娉婷才平躺在床上不久，很快就闭上美眸沉沉入睡。 　　夜半慕珏醒来，倒是的确发现慕娉婷跟他一起睡后，个子变高了。 　　他轻轻推了推被子里的人，“慕娉婷醒醒，你变回来了！” 　　慕娉婷没理他，她嫌锦被热，两只皙白藕臂从被里挪出来，人侧躺而睡。慕珏自然而然看到慕娉婷皙白的后背，他挪开视线，提声唤她的名字。 　　“慕娉婷！” 　　奈何她仍然不醒，反而翻身面对慕珏，露出白嫩的锁骨，两络青丝贴着她的脸颊，又媚又昳丽。 　　慕珏凝视着她的睡颜，知道自己是叫不醒她，只好唤芽雪进来给慕娉婷更衣。 　　连着夜半醒来两次，皇帝的睡眠自然没有往常好，有时他只要闭上眼睛，都会梦到慕娉婷。 　　晚上没睡好，慕珏也就只能补午觉。 　　付春林养好伤，重新回到御前伺候，见慕珏竟在午睡，神色感慨:“难得啊！” 　　付春城用拂尘敲他，“以后仔细些伺候丽妃娘娘！” 　　“是是是！” 　　以前他就说慕娉婷做不成宠物可以做宠姬，如今不是都应验了? 　　他抱手守在门外，叹自己当初在谢府粗心，差点不小心弄丢慕娉婷，若不然也不会受一遭罚。 　　付春城为重拾圣宠，站了会儿便自告去清点仓库，将皇帝欲给太后备的寿礼取出来。 　　—— 　　慕娉婷身为丽妃，自然也是要为太后准备寿礼，不过这些都不用她操心。 　　芽雪已经将适合送给太后的寿礼单子写好，只用慕娉婷过目一遍，由她确认无误后，明日派宫人将寿礼送去明慈宫就行。 　　皇帝已经放出话来，太后寿辰当日会携丽妃贺寿，宫人对于这位丽妃娘娘分外好奇，就连赵令络也不例外。 　　赵太后的寿宴是在西海池举办，一入深秋，西海池栽种的名品菊花凤凰振羽就会争相绽放，明丽夺人眼。 　　秋日最后最美的丽景都集中在了西海池，夹岸菊花清美芬芳，凫雁白鹤长游湖中，桥亭水廊，古朴雅致，正配众人赏玩。 　　赵令络为了给太后跳贺寿的歌舞，身上只穿着一件薄丽的镂金菊纹叠璇裙，明明都冷得都瑟瑟发抖，却不肯披上长衫，一直坐在太后身旁，不肯离去。 　　慕如薇出嫁后，没同公主们坐，而是随谢道清坐在太后右下首，她远远望到皇帝的龙辇上坐着两个人，忍不住侧头对驸马说:“四哥倒是格外偏宠这丽妃，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竟将皇兄迷成这样?” 　　谢道清漠不关心地攥着手中的酒杯，“不过宫外女子，兴许陛下宠一阵，也就淡下了。” 　　“这可别！”慕如薇瞥了赵令络一眼，“我可不想她当四哥的妃子，到时候欺负到我头顶上！” 　　她刚说完，却见慕珏从龙辇上缓缓牵下来的女子竟是慕娉婷。 　　慕如薇楞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但楞住的不止是她。 　　谢道清甚至将手里的酒杯打翻了，他喃喃喊了一声:“柔嘉公主?” 　　慕冲激动地从席上站起来，赵令络是被吓到了。 　　她不可置信地掐住宫女的手臂，“我是见鬼了吗？慕娉婷不是死了吗？她、她怎么会被……陛下牵着?” 　　宫女疼地嘶叫一声。 　　赵太后面色沉沉，难怪皇帝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丽妃过来见她，原来是因他册封的人是慕娉婷。 　　她重重放下中的福纹八棱金杯，心底蹿出猛烈的怒火，沉声道:“皇帝，你可真敢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日常: 　　慕娉婷:我只是想单纯的和你睡。 　　慕珏:我也只是想单纯的和你睡。 　　大体相同一句话，不同的意思。（＾ｖ＾） 第三十九章 　　寿宴一片寂然, 格外压抑。 　　慕娉婷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几乎全都盯在她身上，一个个静默不言，恨不得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皇帝牵着慕娉婷的手, 淡然坐在席位上，慢慢对上赵太后的眼睛问，“朕倒是不知, 册封娉婷为妃, 有什么不合之处?” 　　“难道你忘了, 她是个祸水！谢玖池攻占皇城，难道没存私心，想把这女人据为己有?这样一个狐媚女子, 怎能留在陛下身边?” 　　“皇帝你想纳妃, 何不找家世清白的贵女?”她眸含深意地看着赵令络，意思皇帝选这样的最好。 　　慕珏内心讽笑, 他拍拍慕娉婷的右手, 示意她站出来说话。 　　男人贪色，想要抢女人, 其他人就把狐媚子的帽子乱扣慕娉婷身上，这对她何其不公。 　　谢玖池是冲帝位而来, 女人对他来说不过锦上添花。赵太后席上说的那番话, 好似义城王是想抢慕娉婷才发动叛乱，引慕国发生动乱。 　　慕娉婷听后, 心里也不舒坦。 　　她道:“男子对女子有私欲，难道不该怪男人，为何要骂臣妾狐媚?” 　　“太后娘娘的儿子为了强占臣妾，对外说娉婷惑主，私下却逼我吃下假死药, 想将我囚禁起来。” 　　“若不是娉婷后来遇上陛下，还不知现在是何遭遇?”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又移去赵太后身上。 　　他们早就觉得柔嘉公主死得蹊跷，哪有人的尸体会凭空从宫中消失，这要说是二皇子设局让柔嘉公主假死，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许多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赵素邱，太后养出这样一个皇子，还骂人狐媚子，该是自己反思才是。 　　毕竟外人无论从何处看，柔嘉公主都是受害者。 　　慕娉婷见几个太妃怜惜地望着她，目光盈盈，“幸亏娉婷命好，得陛下收留，而不是落入道貌岸然的人手中。” 　　这道貌岸然的人自然是指慕冲。 　　底下众人全部心领神回，赵素邱头一次被人暗讽得老脸都丢尽了，她搁在宫袖里的左手攥得死紧，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整场寿宴过得尴尬至极。 　　皇帝有政务处理，只在西海池小坐片刻便离开。 　　慕娉婷见赵令络辛辛苦苦准备一场献舞，皇帝连看都没看，走前也是偷笑了会儿。 　　她以更衣的名头从宴上离席，往西回仪秋宫的路上却遇上了谢子深。慕娉婷可是记得自己跳入谢府湖中，谢二公子跟发疯一样，一直在湖里追着她游。 　　慕娉婷吓一跳，挪脚步往左走，他却紧追着她不放，又跟着移了一步。 　　“谢大人！你想干什么?” 　　芽雪伸手拦在慕冲面前，警惕地盯着他。 　　慕冲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如雪，他那日明明在谢府都看到她了，可后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等他再次从榻上醒来，只知道慕珏新册封一个美人为妃，却不知道那人就是慕娉婷。 　　要是他现在重生的身子再好一些，是不是那日就能在湖中捉到慕娉婷了? 　　慕冲面色凄然，想伸手碰碰她，谢道清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 　　“二弟！” 　　这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他现下是慕如薇的驸马，不是应该好好陪她么？ 　　谢家兄弟一个两个怎么都到甬道小径来了！ 　　慕娉婷皱着眉，不想与自己的前驸马有太多牵扯，免得慕如薇到时候又胡乱吃醋。 　　她看向谢道清说:“驸马来得正好，你的弟弟好似喝醉了，你还是快扶他去水亭醒醒酒。” 　　“是。” 　　慕冲很想说自己没醉，可他名义上的大哥却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强押着他去到西海池最近的越水亭。 　　若是他再从前，谢道清怎么能押住他，全怪慕冲现下的身子骨太弱。 　　两兄弟一进越水亭，目光互相冷冷注视对方，谁也看不惯谁。“子深，你暗中跟着丽妃娘娘到这里做什么?” 　　“大哥又跟着我到这里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已经娶了柔安公主！” 　　谢道清目光微凛，神色不悦，“我自己有分寸！倒是你——偷偷在屋里画了丽妃那么多画像，你是不是暗中倾慕她许久了?” 　　“是又如何?” 　　慕冲毫不掩饰对慕娉婷的心爱，黑眸中隐藏着对她势在必得的野心。 　　皇帝还不知道他重生，他还有机会。 　　谢道清的眉头却深深揪起，“子深，你别毁了谢家，慕娉婷她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慕冲嗤笑一声，“谢道清，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装得人想吐！” 　　“你敢说你心里从来没有惦念过慕娉婷?” 　　谢道清沉默不言。 　　他承认自己心里还恋念着她，若不然也不会在西海池见到丽妃，骤然打翻酒樽。 　　而慕如薇此刻正带宫人面色沉沉往此处来，她方才见慕娉婷人一走，谢道清就坐不住了，认定他是想偷偷会见慕娉婷。 　　却不想她跟到这里，竟见谢家俩兄弟对峙在越水亭，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驸马，你们到这儿做什么?” 　　谢道清道:“臣带弟弟到水亭醒酒。” 　　慕冲听后冷笑，他大步走出越水亭，慕如薇看他健稳的步伐，哪里像是喝醉酒的模样? 　　她脸上的笑意一凝。 　　—— 　　寿宴甫一结束，赵太后就召太医到她宫中看诊。 　　冯廖断出太后的眩晕症又犯了，从药包取出用银针，刺百会、脑空等穴位，替她减轻痛症。 　　赵令络侯在太后榻前，看她姑母终于缓过来后，冯廖将银针慢慢从她脑上取下来，才松下一口气。 　　她忙去圆桌上倒了一杯清茶，扶赵太后靠坐在软枕上，挽起红袖喂她喝茶。 　　“姑母，陛下敢立慕娉婷为妃，这不是打二表哥脸，还有打我们……赵家脸么？” 　　赵素邱喝了茶，用手拧眉心，“你二表哥就是个混账玩意，只顾着自己的私心，竟然让她假死，让哀家丢尽脸面！” 　　“慕娉婷不就是狐媚子么，勾了冲儿还不够，又勾引陛下！” 　　“那姑母，你还真忍得了慕娉婷一直在这宫里?表哥一出手就给她妃位，下一步怕是会奉上后位！”赵令络只要一想起慕娉婷今日是同慕珏坐在一起，心里就嫉妒得不行。 　　她深知赵太后对慕娉婷母女极为厌恶，怎会让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登顶上后位，赵令络一词一句都踩在太后的怒点上，惹得她对慕娉婷越发厌烦。 　　她幽幽望着殿中的双凤错金博山炉，阴声说:“丽妃不是说她不是狐媚子吗？那我们就让皇帝好好看看，他离宫后慕娉婷的浪荡样，看他还要不要她！” 　　“朝堂上，你也跟你父亲通口气，让他底下的人好好弹劾慕娉婷的出身，一个来历不明的狐媚子，怎么有资格做后妃?” 　　“庶子就是庶子。正经选秀的女人不要，偏偏要这种祸水，若是太子还在，哀家哪里会受这种气?” 　　赵令络听太后这是要动手了，伸手给她捏肩，笑声说:“姑母放心好了，我今日出宫，会把您的话传给父亲。” 　　太后最喜欢别人顺服于她，抿起嘴唇淡淡笑 。 　　宫中有一个规矩，皇帝每逢重阳需出宫到万宝寺，吃斋听经一日，为国祈福。 　　慕娉婷想着慕珏将要离开宫中，晚上就寝时，小脸苦闷地躺在床上，她在担心慕珏若是赶不回来，她突然又变小该怎么办? 　　“在想什么?” 　　慕珏握着竹简，人躺靠在床上，听慕娉婷一连叹了好几声气，忍不住出声询问。 　　慕娉婷道:“陛下一走，我就睡不到你了。” 　　慕珏:“……” 　　他知道慕娉婷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但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太容易惹人遐想。慕珏长睫微动，叹声说:“朕会尽量赶回来，你放心就是。” 　　“陛下，你就不能带我一起出宫么，你去万宝寺祈福，我去钟宁寺看狮子会，我们两个一个不耽误一个，你回宫的时候，把我捎上就行！” 　　慕珏不答话，意思是绝不可能。 　　宫外鱼龙混杂，慕娉婷一不注意，就会有生命之危。 　　慕娉婷已然是丽妃，赵太后若是发现她偷偷出宫，肯定又会闹出事来。 　　慕珏放下手中的竹简，静静看了她一阵，道:“等过些日子就是秋狩，朕会带娉婷好好游玩，如何?” 　　知道皇帝不会再松口，慕娉婷再求也是无用，只好盖上被子睡觉。 　　翌日，付春城敲了敲殿门，提醒皇帝该出宫去万宝寺祈福。 　　慕娉婷听到门外的动静，睁开眼睛一看，见慕珏已经掀开帐子准备下床。她打了一个哈欠，伸出玉手拉住慕珏的寝袍，说:“陛下，你先别走！” 　　慕珏侧头疑惑看她。 　　便见床上的美人睡醒以后，她披散着乌发，揉了揉潋滟的水眸，缓缓朝他伸出藕臂:“陛下，你给我多蹭.蹭，我多多亲近你，你不在宫里，我能维持身高的时间就会长些。” 　　蹭蹭? 　　她要怎么一个蹭法? 　　慕珏出神间，慕娉婷已经搂抱住他的后腰，她还在那儿数着时间:“一、二、三……” 　　慕珏浑身僵着不敢动，脑中空白一瞬。 　　她抱就算了，偏偏还动来动去，巍巍雪山难免会碰到他，惹得男人心浮气躁，几次动手想将慕娉婷推开，却又放下手，将手搁在腿上。 　　一直数到一百，慕娉婷才松了手。 　　女子柔淡的馨香从身后散去，慕珏转身回望她，发现慕娉婷已经重新笼了锦被躺靠在床上。 　　见慕珏一直盯着她，慕娉婷试探问:“陛下……是想让我给你更衣? 　　“不用。” 　　慕珏掀开床帐出去，不愿令慕娉婷发现他下.面的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萧虞君给我投的手榴弹，感谢pixie、长微、北林、初尘、希望太太能爆更为我投的营养液，比心！ 　　—— 　　慕娉婷:为了长高高，拼命蹭.蹭！ 　　慕珏:我想要的不是这种。 第四十章 　　皇帝走后, 柔敏公主的婢女侍雀到仪秋宫给慕娉婷送了一份请贴，邀她傍晚去韶华宫用晚膳。 　　如今宫里未出嫁的公主就只剩下柔敏公主、柔慧公主，其他公主不是出家, 就是出海或者嫁人。 　　柔敏公主慕夕颜明日将要出嫁，她邀请京中的几个贵女，及公主们到韶华宫赴宴小聚, 慕娉婷看在从前她与柔敏相处得尚可的份上, 便没拒绝。 　　她以为赵令络昨日回赵府, 今夜该是不会入宫，谁知竟在韶华宫又碰到她。 　　众人原本围坐在慕夕颜身边，但见慕娉婷一入内, 便都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赵令络见慕娉婷高高挽着惊鹄鬓, 斜插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朱雀步摇垂至耳珠，明艳又动人, 心里看得嫉恨。慕国宫中只有达妃位以上的妃嫔才能带长到耳垂的首饰, 否则就是逾越身份。 　　公主倒是没有这个限制，慕娉婷从前喜欢带玉钗, 现下换了与往常不同的装扮，众人也意识到她的身份的转变。 　　慕夕颜柔柔一笑, 道:“娘娘来了！” 　　她吩咐侍雀给慕娉婷添茶, 邀她坐到她身旁，墨婉婉小声地问了句这是哪个姐姐, 而后忐忑不安地将手缩到袖中。 　　柔慧的胆子是最小的，她从重安苑出来后，人痴傻了些，已经忘了慕娉婷。 　　“迢迢，这是你六姐, 现在她是陛下的妃子，你该叫她娘娘了。” 　　慕夕颜给她介绍慕娉婷，慕迢月心智倒退，根本听不懂，她抬起头懵懂问:“既然她是我六姐，为什么可以嫁给四哥哥？” 　　“如果她能嫁，是不是我也能嫁?” 　　慕夕颜一把捂住她的嘴，低斥了一声，“不许胡说，六姐和我们不一样。她虽姓慕，但不是父皇亲女，是可以嫁给四哥的。你要嫁四哥，那就是乱.伦，懂么？” 　　说完，她脸色一讪，抬起头同慕娉婷致歉，“娘娘，迢迢她心智有问题，你别太介意！” 　　慕娉婷看柔慧变成这副模样，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问:“可有请御医给迢迢看过，以后还会恢复吗？” 　　慕夕颜道:“佑言帮迢迢看过了，说只能看天意，不过他会尽力帮九妹医治。” 　　这也是她肯嫁给宋佑言的原因。 　　她打算出嫁后，就将柔慧公主接到宋府，好亲自照料自己的亲妹妹。宫中恶仆胆大欺主，慕夕颜担心自己走后，会有人欺负痴傻的慕迢月。 　　慕娉婷取下手中的东珠嵌白玉手镯，亲手将它待到慕迢月皙白的手挽上，“改日我与陛下说说迢迢的情况，请他遣章御医给迢迢看病。” 　　“谢娘娘！”柔敏公主搂着妹妹，感激地望着慕娉婷。 　　宫中公主只有慕如薇嫁入高门，勋贵子弟都不敢娶她们这些没落入重安苑的公主。 　　慕夕颜的未婚夫不过是民间大夫，论医术自然是比不上御前太医，能有章行简给她的迢迢看病，迢迢恢复心智的成算会大些。 　　她对慕娉婷是满心感激，但慕娉婷看柔敏公主对自己越客气，心里却有丝难受。 　　“迢迢也是我妹妹，我们姐妹之间，不用这般客气。” 　　赵令络笑声说:“是啊！有丽妃看照迢迢，以后迢迢肯定是能恢复过来的。” 　　慕如薇道:“明日是柔敏出嫁，又不是柔慧出嫁，你们一个二个只聊她做什么?” 　　她虽被押入重安苑被义城王欺辱过，但守宫砂却是留着的，新婚第一天她将元帕交上去给谢府人看验，谢道清才算真正认可她是他的妻子。 　　慕夕颜的守宫砂早没了，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慕如薇得意她比慕夕颜嫁得好，可当她看到慕娉婷，心底的愉悦顿时没了。 　　谢家再好，终究比不上皇帝。 　　慕娉婷可以永远踩在她的头顶上。 　　她悄悄扯了扯赵令络的袖子，不愿再在韶华宫待下去。 　　“本宫先走了，你爱留就留着。” 　　其她人见慕如薇着急走，也没拦着，大家都知道她嫁入谢府，一颗芳心彻底黏在谢道清身上，连进宫看赵太后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现下陪在赵太后身边最多的人是她侄女赵令络，慕夕颜是见赵令络在明慈宫，不好不发拜贴请她，免得太后那方会多想。 　　好在今日由柔敏公主举办的小宴，气氛还算融洽，大家一同用完晚膳，喝了小酒后，慕夕颜还贴心地吩咐宫女送人。 　　赵令络一回到明慈宫，就到赵太后跟前禀报:“慕娉婷警惕得很，菜膳都要那个叫芽雪的侍女验了才吃，我本想让小宫女将药藏在指甲里，悄悄撒到慕娉婷的杯子里，可都没机会实施。幸亏我多备了一手，趁她们换位置，悄悄将药撒到慕娉婷坐的凳上，可惜分量太少。” 　　“那宴是慕夕颜举办的，皇帝要查，也只会先怀疑柔敏公主。” 　　赵太后听完侄女说的话，眼中慢慢流出笑意，“皇帝今夜不在，他的丽妃要解.毒，也只能给他戴帽子了。” 　　“现下药性还不发作，等慕娉婷耐不住寂寞去找侍卫或者太医。哀家立刻将她捆了，明日让皇帝好好看看这就是他千娇百宠的丽妃。” 　　赵令络想到皇帝看到慕娉婷衣衫不整，欲发落她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抿出笑容。 　　—— 　　慕娉婷是回到仪秋宫，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她摸了摸脸颊，发现格外烫，可比这更难受的是慕娉婷的小腹处。她确信刚才大家饮的都是同一壶酒，慕娉婷若是中招，肯定是有人单独对她动了手脚。 　　赵令络今天安安分分，一句酸话都没说，明显有异常。 　　她唤了一声芽雪，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各外低媚。 　　“章御医在宫中值守吗？你快替我去请他来！” 　　“还有——让付公公带人封住韶华宫，不许任何宫人出去！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赵令络出宫！” 　　慕娉婷强行定住自己的心神，让人倒了一盆冷水，用帕子沾湿了贴在她额头上。 　　芽雪看到她的异样，紧皱着眉头问:“娘娘，你被人暗算?” 　　慕娉婷轻轻点头，“我防来防去还是中了一种不入流的药，你快去请章御医！我、我还能再忍忍……” 　　可渐渐的，慕娉婷发现自己身上越来越热。那盆水根本不管用，她只好拖去身上的衣裳，命人往浴池加冷水，整个人背靠在池壁上，意识越来越迷离。 　　芽雪去到太医院才发现，今夜章御医不当值，她又急急去太极宫找了付春林。好在皇帝宫里备了各种药，其实一种和清丹，能够消解媚.毒，不过药效有些慢，慕娉婷必须得在水中熬一晚才能恢复神智。 　　芽雪喂慕娉婷吃下和清丹后，见慕娉婷仍是气喘吁吁地躺在浴池里，着急地找到付春林问:“公公，娘娘这里发生的事，你用飞鸽传给陛下了吗？” 　　付春林道:“早传了，不过万宝寺离皇城远，必须得两个时辰后才能到。”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皇帝深夜出现到仪秋宫。 　　“陛下！” 　　“丽妃呢？” 　　芽雪说:“娘娘在浴池。” 　　慕珏有丝意外，“这么晚了，她还在沐身?” 　　付春林迅速反应过来，信鸽定是没传到万宝寺，皇帝就提前半夜赶到宫中。 　　若是陛下早些来，丽妃不就不用吃和清丹了。 　　他唉声叹了一口气，“陛下，丽妃娘娘情况不太好，您还是去浴池看看吧！” 　　慕珏听到这话，赶去浴池一看，却见池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反问:“丽妃人呢？” 　　宫中人上下翻找一遍，才见到慕娉婷变成幼儿巴掌大的小人裹在浴池地上的湿布里，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人果真是一日离不开他！ 　　慕珏只要一不同她亲近地睡在一处，她又会变回去。 　　幸亏他今日半夜提前赶过来了。 　　他见小东西脸色绯红，想替她将湿布打开 ，根本没料到慕娉婷竟是裸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又是社死的一天。” 　　我那天晕了，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慕珏:“可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慕娉婷:“闭嘴！”⊙︿⊙ 第四十一章 　　慕珏怔了一瞬, 立刻把她卷起来。 　　可怜慕娉婷小小一个，咕噜一转，又被卷到湿布中。 　　他伸出修长指尖, 后悔地摸摸慕娉婷的小脑袋，提声唤付芽雪进来，让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巴掌小人, 自个从花鸟绘画小衣橱里挑了一件柔软贴身的云缎寝裙。 　　宫女站在皇帝身后, 一见慕珏挑好衣裳, 便伸手将它接过，配合芽雪给丽妃更衣。慕娉婷沾了水，乌发都是湿漉漉地披在后肩, 这要一直湿下去, 明日头疼该怎么办？ 　　慕珏从芽雪手里又把慕娉婷给接过来，他将巴掌小人放在胭脂红彩杯中, 用帕子不停给慕娉婷擦拭头发。 　　巴掌小人脸色微红, 整个人昏躺在杯中，那胭脂红彩杯仿佛成了她的小床, 两只小手趴靠在杯沿，小人望前倾着睡, 丹唇小小张着, 似乎在呓语什么。 　　他低下头，凑得近了, 才听清慕娉婷说的是她好热。 　　慕珏不忍看她这么忍受，给她解了两颗小扣子，慕娉婷舒服地哼了一声，可人紧紧是安分了那么一会儿，她又开始哼叫起来, 不停说热。 　　慕珏只好往胭脂红彩杯里灌入些凉水，让慕娉婷泡到里面，她现下变得太小，若是带她去到浴池。稍不注意，巴掌小人就会淹到里面去。 　　“付春城，你去冰库去几个冰块来，不用太多。” 　　“是。” 　　慕珏将慕娉婷柔软的乌发擦干后，修长指尖捏住她的头发，把它们裹成单髻，用小竹簪给慕娉婷固定好发髻。 　　小竹簪是芽雪从皇帝给丽妃打造的鎏金青铜珠宝首饰盒里挑出来的，她见皇帝细致地给慕娉婷擦发，便知道他应该会用得上，便提前给皇帝备好。 　　果然，见皇帝用她取来的小竹簪给丽妃娘娘的乌发擦上，芽雪松了一口气。 　　付春城的动作也快，他知道皇帝让他去取冰块无非是想给丽妃娘娘降热，这会子已入深秋，用不着抬冰鉴去仪秋宫，他叫上两个小太监一起去到冰库，用到取下十个拇指盖大小的冰块，放到玄鸟托盘上，急促回到仪秋宫，将冰块给奉上去。 　　皇帝怕慕娉婷着凉，也只敢取一小块冰放到胭脂红彩杯中，慕娉婷感觉到有什么冰凉之物放到自己周围，好像一下就凉了。 　　她闭着眼睛不自觉抱上冰块，整个上身压着冰躺在彩杯上。 　　“别抱太久。” 　　慕珏给她抱了一阵冰，就伸手想将冰块从彩杯中捞走，慕娉婷好不容易将下媚.热，哪里会让他将东西拿走，一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说是咬 ，但准确来说，是慕娉婷含住了他的手指，毕竟她变的那么小，明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娇软的唇一直含着他的手指，慕珏很想弹巴掌小人的额头，可一看她丽如芙蓉的小脸，手又伸了回去，无奈地叹了一声:“松口。” 　　慕娉婷不松口，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将那只手指从她口中拿出来。 　　偏这小东西还会顺杠子往上爬，慕娉婷趁机马上用两只小手抱住他修长的手指不放，想够他掌心里攥着的冰块，慕珏就这样从胭脂红彩杯中钓出一个小人。 　　慕珏觉得一直让她躺在杯子里降温也不是办法，等慕娉婷第二天恢复神智，脖子后面不痛才怪，他让付春林重新去端来一个水禽青铜盆来，那青铜盆上不止雕了荷叶，还有鸿雁、白枕鹤，慕娉婷刚好可以躺在青铜荷叶上躺着睡。 　　他将冰块倒放在离荷叶远的青铜鸿雁边上，用腰扇给巴掌小人扇风，将冰块的凉气不停扇到她身上。 　　付春城站在皇帝身后，很想上前拿腰扇上手给丽妃娘娘扇，可看皇帝一副亲力亲为的样子，就知道慕珏这是要自己照顾慕娉婷了。 　　“芽雪记得娘娘的小库房似乎有手摇扇，奴婢现在就去取过来。” 　　付氏兄弟喊了她一声，唤住一溜烟跑出去屋门的芽雪。“你等等，我们随你一起去取。” 　　三人走出寝宫，往丽妃的小库房而去。 　　寝殿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渐渐的，慕娉婷身上的潮热慢慢降下，她平躺在青铜荷叶上睡着，似乎觉得有些硬，睡着不是很舒服，很想转个身子侧睡。 　　她转了好几下，都不太满意，觉得哪哪都硬，滚着滚着就差点滚到青铜盆底下，慕珏及时伸出手指接住巴掌小人。 　　对比起铜盆，人的手指自然是软的。 　　慕娉婷自觉挪到了他手掌心里，可男人身上都是热血，掌心不比躺在青铜荷叶上冰凉，她靠躺了一下，呢喃了一句热，慕珏又将她放到了水盆里。 　　哪知，这人才刚刚放下去。 　　慕娉婷骤然就变高了，慕珏担心青铜盆上雕刻的水禽会扎到她，连忙伸手抱住慕娉婷，铜盆哐当一声砸到地下。 　　芽雪听到屋里的动静，脚步一顿，“盆是不是砸到地上了?” 　　“我们回去看看是不是娘娘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三人才刚走不远，这又折了回去。 　　付春城担忧地敲殿门，扯着嗓子喊:“陛下，发生何事了?” 　　“可要奴婢们进殿?” 　　慕珏抱着慕娉婷朝殿外喊了一声，“不许进来！” 　　她全身上下都是裸.的，他怎么会让付春城这些太监进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慕娉婷的身子了，可当他再次见到，慕珏的呼吸仍是不受控制一重，心跳也剧烈。 　　美人如玉，酥山如雪。 　　慕娉婷的腰肢如杨柳般细，慕珏单抱着她都觉得她好轻，他脚踩在地上，脚步第一次如此紊乱，他抱着慕娉婷去到红木床上，伸手扯下酸枝木架上挂着的浅红外袍，将它披到慕娉婷身上，还不忘给她系上扣子后，才将她抱去浴池。 　　付春城见殿门一打开，皇帝抱着丽妃娘娘出来，惊道:“娘娘又变回去了?” 　　付春林道:“真奇怪?” 　　陛下一来，慕娉婷就恢复了身高。 　　芽雪关注的却不是这个，她见皇帝抱着慕娉婷一步步王浴池而去，惊道:“娘娘的衣服，这个是陛下给换的，他、他方才都没让我进去伺候娘娘?” 　　“……” 　　“……” 　　—— 　　赵令络见自己不能出宫，人急得去到赵太后跟前，问:“姑母，我怎么突然出不去了?会不会是慕娉婷下的令?” 　　“我刚才打听到韶华宫不知被谁给封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赵素邱背靠在榻上，听到这些话，对慕娉婷的不喜上升到极点。 　　“若真是慕娉婷拦的，我看她是喝酒喝昏头了，连哀家的人也不放，谁敢她的胆子?” 　　“哀家现在就去仪秋宫，找慕娉婷问罪！” 　　赵令络正想要的就是太后为她出头，而赵太后想的却是慕娉婷如今中了药，神智已然不清醒。她拿捏住慕娉婷的把柄，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叫上何嬷嬷，带着一行宫人声势浩大地去到仪秋宫。 　　芽雪听太监细声通禀太后正往丽妃宫中赶来，便让付春林两兄弟迅速躲起来，故意装作慌乱的模样，挡在宫门口面前。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我家娘娘如今身子不舒服，正在泡药浴，中途不能被打断。” 　　赵太后看芽雪紧张成这副模样，一时便更想看看慕娉婷到底是真在泡药浴，还是在殿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她让宫人将芽雪给推开，瞟了何嬷嬷一眼，让她带人强行闯入仪秋宫。 　　内殿灯火幽暗，独独丽妃浴池的殿门灯火却是大亮。 　　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 　　她盼着最好是慕娉婷找的野.男人出来，或者太医也行，却不想见到的人竟然是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长微、你小祖宗啊、浅念，为我浇灌的营养液。 　　—— 　　慕娉婷:我给自己找了野男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慕珏:放心，来的是你男人！ 第四十二章 　　慕珏记性好, 赵太后身边用的宫奴，他还是记得几个。这个何嬷嬷是赵素邱常用的老人，最值得她信任。 　　另一个洪嬷嬷则被太后派到慕如薇身边伺候, 随柔安公主到谢家处理庶务。 　　慕珏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何嬷嬷后颈上的冷汗却是冒了出来。 　　她想不通皇帝为何会在丽妃宫中, 他不应是万宝寺祈福吗？ 　　“老奴参见陛下！” 　　皇帝理都没理她, 招手让宫人将她给绑起来。 　　赵素邱听到何嬷嬷的呜喊声, 心觉不对劲，便带宫人冲入仪秋宫内苑，见到何嬷嬷被人绑在长凳上, 气得声音一抖。 　　她发现两个执行杖刑的人腰上挂的是仪秋宫的腰牌, 对慕娉婷的怒火一下涌上心头，可当她视线上移, 发现廊下冷眼看宫人执行杖刑的人是皇帝, 训斥之话迅速卡到喉中。 　　“皇帝你是何时回宫的?” 　　前去万宝寺祈福的皇帝历来会在寺中睡上一日，再回到宫中。 　　慕珏竟不顾身子疲乏, 连夜赶回宫中。 　　那方才在仪秋宫给慕娉婷解.毒的人不就是皇帝? 　　赵太后看皇帝看她的目光不善，道:“陛下别误会, 哀家到丽妃宫中, 只是想质问她……是否下了禁令，不许令络出宫?” 　　芽雪疾步到皇帝跟前, 小声将丽妃先前怀疑赵令络下药之声，简短地耳语几句。 　　慕珏听后，面色愈来愈沉。 　　若真是赵令络做的，这时候她着急出宫，也就不奇怪。赵太后嘴上说是来询问慕娉婷擅用权力扣留她的侄女, 其实是想看慕娉婷中的药到底有多深吧？ 　　倘若慕娉婷做出出墙之事，她正好借机发难。 　　哪怕慕娉婷招的只是太医看诊，太后也会将淫.乱宫帷的罪名扣在慕娉婷身上。 　　慕珏想到此，又岂回轻易放过她们姑侄。 　　他道:“赵令络是朕扣下，丽妃无故中药，她嫌弃最大！” 　　“付春城，你先带人将赵小姐押入宗正寺看押。待朕明日问完话，赵小姐若是无罪，自可出宫。” 　　两人对峙而立。 　　赵素邱心里清楚得很，她侄女落到皇帝手里，哪会那么容易从宗正寺出来。 　　宗正寺是宫中审问人的宫室，犯重错的宫婢都得去那受罚。 　　她蹙着眉说:“令络是贵女，怎适合去宗正寺?陛下若想召她问话，让她从哀家宫里出去，也是一样的。” 　　慕珏听后，直视着她的眼睛，声含冷气，道:“太后说这般话，倒是有包庇赵令络的嫌疑。若您执意想赵令络留在明慈宫也不是不可，那就从今日起，太后也不得再出明慈宫半步。” 　　赵素邱脸色一变，“你想囚禁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面对太后的质问，慕珏语气淡淡，仿佛这是件小事。 　　他懒得再和赵太后多话，转身进到殿中看照慕娉婷。 　　明慈宫宫人先前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却灰头土脸地被皇帝的人押回宫中。 　　赵令络见太后回来，还想问她慕娉婷的事，见付春城竟也跟着过来，心觉不妙，她都没开口说话，人就被太监给捆住了。 　　听闻自己是要被关入宗正寺，赵令络急得向太后求救，可她的姑母竟然眼睁睁看着付春城将她带走。 　　赵令络心底一凉，惊惧自己做的事是不是皇帝知道了? 　　她玉指微缩，两只手都被麻绳绑住，走前可怜兮兮地喊好几声姑母。 　　付春城嫌她吵闹，令人捂住了她的嘴。 　　慕娉婷出了这样的大事，韶华宫上下自然也少不了盘问。 　　慕珏去到柔敏公主宫中时，慕夕颜已经摸探出行迹可疑的宫女，将她的小指斩了呈到皇帝面前。 　　“四哥，韶华宫被封后，我严审宫人，觉得这个叫雾华的小宫女最可疑，斩了她指头询问一番，倒是令她将赵令络交待她的肮脏事全吐露出来。” 　　慕珏看着她，心想她动作倒是快。 　　他心思重，不会全信慕夕颜的话。 　　那个雾华是真正下药害慕娉婷的宫人，还是慕夕颜推出来认罪的棋子，必须得是他的人审问后，慕珏才会相信。 　　他看着地上的断指，道:“这个雾华，朕先带走。” 　　“以后若无事——少来见娉婷。” 　　慕夕颜心里一惊，皇帝这是因赵令络的事，迁怒到她头上了? 　　不过，也怪她大意。明知赵令络和慕娉婷不和，却顾及到赵太后，仍将她请来韶华宫。 　　倘若她今日未邀赵令络，慕娉婷兴许就不会出事。 　　其实这背后不止是赴宴之事，背后还隐藏站队问题。 　　慕夕颜咬着下唇，低声道:“是，臣妹知错了。” 　　—— 　　慕珏再回到仪秋宫，探到慕娉婷的身子不再那么炽烫后，又给她喂下一颗和清丹，扶着她去到床上躺下。 　　也不知是受到慕娉婷的影响，他在梦中竟然梦到慕娉婷。 　　在梦中，慕娉婷不再是巴掌小人，而是恢复现下的身高，拎着葵花瓣状食盒深夜进到他的书房。 　　他端坐在檀椅上批阅奏折，慕娉婷打开食盒想喂他一颗冰鉴冰过的荔枝，他偏开头没吃，她就直接坐在他的大腿上，同他撒娇:“陛下吃一颗，好不好?” 　　慕珏道:“别闹。” 　　她却勾住他的脖子，倾身稳住慕珏的薄唇，也不知她是不是先前偷偷吃了荔枝，唇间有淡淡的荔香。 　　他盯着慕娉婷樱红的唇瓣，静静看了好一阵。 　　她趁机缩去食盒里捞出一颗荔枝，“这些都是娉婷亲手剥的，陛下尝一尝好不好?” 　　她这次在喂他，慕珏就没拒绝。 　　她眉眼弯笑地看着慕珏，又过来笑着亲他。梦中的他竟然伸手剥去慕娉婷的衣裳，将她搂坐在他腿上，最后竟不顾这是书房，就要了慕娉婷的身子。 　　慕珏从梦中醒来，看着身侧睡得一脸恬静的慕娉婷，莫名想到他们一同去书肆里见到的那副山鬼图。 　　他一定是受那副画的影响，还有这些天接二连三看到慕娉婷的身子。 　　从前慕娉婷还是巴掌小人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 　　为何今日却做了? 　　他俯身盯着她的睡颜，慕娉婷的姿容无疑是极美，若不然也不会招那么多男人喜爱。 　　慕珏最后将做梦的原因，归结于慕娉婷颜色太好，他近来气血太过上涌。 　　他掀被从床上起身，去到圆木红桌上倒杯凉菊茶饮下时，见到桌上放着他送给慕娉婷的芙蓉石双耳玉瓶。小玉瓶耳部上挂了条红绳，长度刚好能够她佩戴。 　　慕娉婷她竟……有那么喜欢他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赵很快就下线了，宫斗很少，他们都是助攻，以甜为主。 　　—— 　　慕珏:难不成她喜欢我? 　　慕娉婷:……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脑补。 第四十三章 　　翌日, 慕娉婷醒来，头依然沉得厉害。 　　昨夜她在浴池突然变小后，人就昏迷过去, 根本不知道皇帝半夜就赶到仪秋宫，不仅用冰块给她降温，甚至还给她换过衣裳。 　　她怔怔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素白色绣暗莲寝裙, 见双手恢复常人的大小, 双腿纤长地裹在锦被里, 以为慕珏是今早上赶过来，陪她坐了一阵，才使她恢复身高。 　　“娘娘您醒了？” 　　芽雪刚煮好一壶热水, 见帐帘里的美人睡醒后背靠在床头上, 她便将雁首白玉提梁壶暂放到圆木桌上，去到丽妃床畔, 将帐子挂到金花钩上。 　　慕娉婷问：“陛下是何时回来的？” 　　芽雪答：“昨天半夜陛下就从万宝寺赶回来了。柔敏公主宫里的小宫女雾华已经招了, 是赵令络让她将药藏在指甲里要给您下药，不过当时您太警惕, 没接她递的茶，赵令络就自己动手, 趁人换座椅的时候, 将药偷偷撒在您凳上。” 　　听到是赵令络动的手，她也不觉得奇怪。 　　慕娉婷当时就觉得她嫌疑最大, 因为赵令络当日一句酸话不说，安安分分地坐在席上，还对她格外恭敬。 　　这可不像是她往日的做派。 　　依着她赵令络的性子，恐不会轻易承认那药是她下的。 　　慕娉婷说：“她肯定抵死不认，把这件事推到那个叫雾华的宫女身上。” 　　“娘娘倒是猜对了, 不过不管赵小姐承不承认，能护她的太后已经护不住她了。” 　　见丽妃纯美的眸子疑惑地看着自己，芽雪便将朝上发生的事一一说出来。 　　“二皇子从前的乳母站出来指认赵太后混淆皇室血脉，道二殿下并非皇室血脉，她第二胎怀的其实是个死婴，太后为了护住自己的地位，提前让大夫给自己引产，从宫外抱来一个男婴充数。这事一在朝上爆出来，现在在宫里传遍了。” 　　慕娉婷惊了。 　　慕冲竟然不是太后的儿子？ 　　其实她从前也奇怪过为何赵太后对太子百般疼爱，但对慕冲经常斥骂，骂他是个武夫，只会练武排兵，不像太子哥哥懂得为文成帝处理朝事。 　　她一直以为赵太后的偏心是因为慕睿是太子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慕冲都不是她亲儿子，她怎么会疼呢？ 　　义城王攻入皇城后，赵太后只带着慕如薇跑，这也就说得通了。 　　后来，赵太后在先帝一众皇子中推慕珏登上皇位，可能一半原因是看着叛乱是慕珏平复的，他本就最有资格登上皇位，另一半原因恐是慕珏身上流着赵家的血。 　　慕娉婷问：“陛下要如何处置太后？她万一说那是污蔑……” 　　芽雪道：“有那么多人指认太后，她想说污蔑都很难清洗。陛下早朝时将赵府的人全部发落，男女老少流放到崖州，太后那脉世代不得科考。” 　　“唯独赵小姐被充做官妓，还有赵太后被废黜封号，终生幽禁明慈宫。” 　　慕国讲究忠孝，从未有皇帝杀过太后，最多就是幽禁。 　　慕珏若杀赵氏，难免会有文人诋毁他不孝。 　　赵素邱那脉的族人永无科举的机会，总体来说是完全废了，她被幽禁在明仁宫的日日夜夜只会是煎熬。 　　没有人能忍受日日夜夜的幽禁，不是死，就是疯。 　　赵太后可以死，但至少明面上不能死在慕珏的手里。 　　太后从前命人弹劾慕娉婷不是先帝亲女，后又说她狐媚不堪被慕珏封为丽妃，现下脸就被人打都多疼。 　　从前站在赵太后那方，参奏慕娉婷的朝臣，现下日子怕不好过。 　　慕珏正好也可以处理一批朝臣，换上新人。 　　往后再没有讨厌的人针对自己，慕娉婷的心情霎时开心起来。 　　她穿鞋下床，用了一碗决明汤面后，拎着一盒双色玫瑰糯米糍去到皇帝书房。 　　门外的付春林一见慕娉婷过来，走到她跟前行礼：“娘娘，您带东西过来看陛下？” 　　慕珏在室内已经听到外边的声音，摆手让臣子退下。 　　他们认得慕娉婷，出门后拱手一拜，行礼后走远了。 　　“里面没人了吧？”慕娉婷问。 　　付春林回想片刻，方才皇帝召去书房的几个臣子似乎都已经出来了。 　　他望着慕娉婷手里的食盒说：“没外人了，娘娘可以放心进去！” 　　慕娉婷拎着食盒去到皇帝的书房，皇帝抬头见她竟拎着食盒过来，手上握着的批笔一顿。 　　想到那日他做的梦，梦里慕娉婷就是借送吃食过来邀宠的，她又是喂荔枝，又是主动亲他，现下她过来，该不会也是来邀宠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盯着她白净明丽的小脸，她唇上抹了口脂，鬓上插了支银鎏镶芙蓉玉石荷花簪，一看就是精心打扮就过来他的书房。 　　慕娉婷举起手上的食盒，笑道：“给陛下送糕点！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尝着这份玫瑰糯米糍格外好吃，就想着送给你尝尝。” 　　慕珏睥慕娉婷一眼，淡声说：“你放桌上就好。” 　　“嗯，好。” 　　慕娉婷走到他身旁，只依言放心食盒就走了。 　　她没有任何亲昵慕珏的动作，更没有任何邀宠的话。若是不看他桌上摆着一份食盒，旁人都不敢相信慕娉婷竟然放放东西，人就走了。 　　梦中与现实差距实在太大。 　　慕珏低头望着桌上的食盒，一时沉默不语许久。 　　—— 　　慕娉婷发现自从她那日去皇帝书房送过糯米糍后，他居然一连三日没有到仪秋宫看她。 　　她没机会与皇帝亲近，人自然而然就变小了。 　　宫中就只她一个妃子，慕娉婷平日倒不用向谁请安，一个人小小的在仪秋宫待着也舒服。 　　可当她听到云南王的小女儿月荔郡主随兄上京，她哪里还坐得住？ 　　她只有变大，才能去见月荔。 　　慕娉婷不再继续窝在她的寝宫，而是主动让芽雪将她带去皇帝的太极宫。 　　“你将我放到门外就好，我自己去找陛下。” 　　“好。” 　　芽雪放下巴掌美人，人才走了六尺远，就见一只大蟹朝慕娉婷奔过来。 　　慕娉婷自是吓得尖叫一声，芽雪连忙追着她出去，那蟹大得很，个头有两个男.□□.头大，钳子又大又长，慕娉婷吓到爬到月季花树枝上。 　　皇帝养的闻龙犬听到这边的动静，汪声朝这里跑过来咬那只大蟹，却不想竟一头撞在树枝上，将慕娉婷从树枝上撞下来，掉到螃蟹身上。 　　慕娉婷都快哭了。 　　螃蟹一直往前跑，估计是想把她给甩下来。 　　她怕它伸出钳子夹她，一直缩着脚想跳下去。 　　慕珏的脚步比芽雪块，他及时伸手，将慕娉婷从螃蟹身上拎起来。巴掌小人一落到他掌中，就委屈地哭起来。 　　“这蟹是从哪冒出来的，陛下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慕珏道：“下臣给朕的，朕想着先将它们养在缸里里明日再吃，没想到有只蟹自己爬出来了。” 　　慕娉婷瞪着眼睛看他，“你吃蟹居然不叫我？” 　　“还有一一你这些天为什么不到仪秋宫见我，你不知道我不和你睡，我……” 　　他迅速伸手捂住她的小嘴。 　　慕珏这些天不去见慕娉婷自然是有原因的，他近来总是重复做那个梦，所以便想减少去见仪秋宫见慕娉婷的次数。 　　这些蟹他也不打算独食，而是让人做好后，送去仪秋宫。 　　看慕娉婷小小一个，却站在他掌心气鼓鼓地瞪着他，慕珏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气了，朕今晚就让人杀了这只蟹，给你吃好不好？” 　　慕娉婷道：“只这个不行，你晚上还要和我继续……” 　　睡字没出口，她又被皇帝捂住了嘴。 　　这个字对他来说有那么敏感吗？ 　　如今竟说也说不得了！ 　　慕娉婷不想被人捂着嘴，她轻轻咬了他手指一口，慕珏应激似地迅速松开手指，将她放入袖中。 　　那只欺负慕娉婷的大蟹夜里被宫人做成蒸蟹放到她面前，比她个头还高，慕娉婷一连几天没有见慕珏，要想恢复身高，不是那么快的事。 　　不过，她现下倒是挺快乐自己变小后，能吃那么大的螃蟹。 　　慕珏见巴掌小人小小一个，吃那么大的蟹钳，忍不住露出笑意。 　　“少吃些，免得待会肚子撑。” 　　“不会，反正只要陛下在我身边，我总会就变大了，我现下吃多少，等我变大后肚子装得下。” 　　提到变大，慕珏是真怕慕娉婷同他吃着吃着，人变大后又裸了。 　　他命人抬了一扇屏风，格挡在他和慕娉婷面前。 　　两人分开而食。 　　慕娉婷并没有在用膳时变大，而是在晚上就寝时变大了。好在那时候慕娉婷盖着锦被，白皙的身子没露出来。 　　慕珏十分君子地主动从床上下去，等慕娉婷重新换好衣裳，他才又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慕娉婷身上原本就有淡淡的馨香，但随着她变大后，香味浓了些，慕珏明明隔着她一些距离，他还是能够嗅到。 　　他心绪有些乱，翻过身背对慕娉婷。 　　却听到小姑娘柔声询问他，“陛下，我听说月荔郡主随她的兄长已经到番馆住下了，是吗？” 　　他记得月荔郡主是云南王的小女儿，这次陪她上京的兄长月拓曾经倾慕过慕娉婷。 　　慕珏重新翻过身子，正对她问：“你很关心他们兄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枝、敏奇、旧时、彼岸之爱、乐多多、伽蓝之蓝、浅念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 　　慕娉婷:终于能长高去见我的小伙伴了。 　　慕珏:原来我只是工具人，还不是暖床的那种。 　　⊙︿⊙ 第四十四章 　　慕娉婷与月荔郡主许久不见, 如今旧人再来京城，她自然高兴。 　　慕珏听后，脸上虽没任何表情, 但慕娉婷隐约察觉到皇帝似乎……不大开心。 　　她揪着身上的锦被，直视他的黑眸道:“陛下还记得中秋那日，我给你做的玫瑰月饼吗?那个是月荔教我做的, 她见我喜欢玫瑰, 一回到云南, 就遣人送了十几盆玫瑰。” 　　“父皇当时最疼我，命匠人将玫瑰移栽到万花苑，后来花匠宫人又拿玫瑰花种, 种出一片玫瑰林。” 　　她变成巴掌小人, 还吃过玫瑰花瓣，月荔送给她的玫瑰是可食用的, 慕娉婷吃下后, 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花丛里自然也会有毛毛虫、蜜蜂之类的小虫，慕娉婷初初到万花苑, 也被吓到过，后来她在那里生活得久了, 也琢磨出一份生存之道, 知道哪些花能吃，那些花蜜特别容易招虫。 　　慕珏见身侧的少女思绪飘远, 以为她是想到月荔兄妹，出声问:“那时是郡主教你做的月饼，还是他们两兄妹一起?” 　　“当然是月荔教我的！” 　　月拓一个汉子哪里会做月饼? 　　当日是月荔郡主教的她，月拓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人做。 　　等月饼一出笼, 月拓就过来蹭吃。 　　慕珏垂着眼眸，看慕娉婷似乎是有些困了，便没再问她和月荔兄妹间的事。 　　他翻过身，继续背对慕娉婷而睡，但闭上眼睛后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倒是身旁的小姑娘睡得那叫一个快。 　　半刻钟都不到，她就沉入梦乡。 　　—— 　　恢复身体大小的慕娉婷，不用继续窝在仪秋宫，可以在宫中四处自动。她让芽雪给番馆给月荔郡主送邀贴，请他们两人到宫中踢蹴鞠。 　　慕国上下极喜欢蹴鞠，有条件的贵族会建鞠场，没有条件的百姓则喜欢踢“白打”。 　　白打很简单，任意选块平地，有人有皮蹴鞠，就能一起踢。 　　慕国皇室当然是选择有风流眼的板网门草场做场地。 　　宫里最大的鞠场，当然要数留云台，场地宽阔，还有高高的帐台搭建着，供人观赏贵人们踢蹴鞠。 　　而留云台蹴鞠场地竹林后，还建了数百间鞠室，供人更衣、出恭。 　　踢蹴鞠人少可踢不起来，慕娉婷除了邀请月荔兄妹，还将京中世家的公子、小姐都邀请过来，只要想踢蹴鞠，都可以摇签上场。 　　不过大伙得排着队来，慕娉婷只打算踢胜一场比赛就下场，余下就给其他人轮着踢。 　　为显公平，抽签抽到红签的是一队，抽到灰签的就是另一队。 　　慕娉婷身居高位，自然是率先抽签，她从签筒里抽出红签后，就在自己胳膊上绑上一只红缎子，表示自己是红队。 　　云南那边不兴蹴鞠，月荔郡主对于蹴鞠不是十分娴熟，只想凑个热闹，同慕娉婷抽到一对就好。 　　奈何她运气差得很，抽到的是灰签。 　　她见月拓抽到的是红签，羡慕地叫了一声:“哥哥，我可不可以换换，我想和娘娘一组。” 　　月拓紧紧收起手中的签纸，道:“阿荔，这么多人都已经看到你抽中了红签，你让我和你换，其他人该怎么想?” 　　她听后纠结万分，“那我还要上场吗？我提蹴鞠的技术那么差，同队的人会不会嫌我是个累赘?” 　　慕娉婷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你怕什么？你们队有霍将军，他厉害得很，带三个你都不是问题?” 　　月荔的眼睛倏地亮起来，“真的?” 　　霍移将手背在身后，他喊抽到灰签的人都去他那处，让贴身亲卫给人分灰布缎，要求上场踢蹴鞠地都要将缎子系到手臂上。 　　两队一组共有六人，五人上场比试蹴鞠，另一人先坐在留云台帐中等待替补。 　　只见站在最中间的蓝衣太监敲响金锣后，留云台蹴鞠也就开始了。 　　慕珏远远见慕娉婷穿着一身轻便的粉色罗裙奔走在蹴鞠场上，她的腰肢软得如柳一般，跑起步来，莲裙都快翻飞起来，身轻如燕，帐场里的好多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她每将鞠球踢进风流眼，宫人都在拍手呐喊。 　　霍移上场后，可没看在慕娉婷是娘娘的份上，脚下留情。 　　月荔郡主初入灰队，明显跟不上众人的节奏，传错好几次球，霍移见小郡主每踢偏一次，那脸都会黑上一次。 　　后来他喊人别再将球传给月荔郡主后，霍移带领的灰队，踢进风流眼的次数明显上升。 　　慕珏眯着眼睛，远看慕娉婷配合人给月拓传了一次鞠球，月拓却没踢中后，便带着宫人往鞠场草地走去。 　　鞠帐上的人见皇帝一来，皆低身行礼。 　　慕珏摆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坐在最高处的帐台上。 　　慕娉婷见她们那队有人崴到脚，让太监敲锣暂停，正想走到帐边让人替补，却见皇帝竟然来了。 　　她怔了一下，问:“陛下，你不是在书房处理朝政吗？” 　　慕珏道:“听说你在留云台办了场蹴鞠，便想过来瞧瞧。” 　　他见一个捆着红色布缎的男人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下场地，道:“那人是受伤了吧？不介意朕加入你的蹴鞠队，赢霍移一场?” 　　慕娉婷想说已经有替补的人选了。 　　可见那人将手上的缎子主动递给皇帝后，慕娉婷的嘴巴就合上了，皇帝既然想踢，那就来好了。 　　他会武，蹴鞠的技艺哪怕再差，应该也能帮她传个球。 　　她抱着试试的心态，便让慕珏加入她的蹴鞠队。 　　没想到，他蹴鞠的技艺分外厉害，不是花里呼哨那种，而是实打实的。 　　慕珏能十分精准的能将皮蹴鞠踢到风流眼里，还不忘将下个球抢给她，让慕娉婷也有射中风流眼的机会。 　　月拓发现自从慕国皇帝上场后，他传给慕娉婷鞠球的机会少了很多，红队几乎都是慕娉婷和皇帝踢进去的。 　　霍移也算看出来，皇帝这是要帮丽妃，他心中的斗志被击起来，脚下的狠劲一大，一不小心将球踢到小郡主身上。 　　月荔被球砸中，疼地跌倒在地上，比赛自然只能暂停。 　　慕娉婷关切地跑到她身边问:“月荔你没事吧？” 　　她抚着小腿说，轻嘶一口气说:“我、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先传太医，扶小郡主去鞠室上药。”慕娉婷召帐中的宫人抬她的轿子将月荔抬去鞠室。 　　人是霍移伤的，他当然要负责陪同。 　　灰队少了两个人，一个只能替补上，另一个只能抽签。可惜没了霍移领队后，输的是一塌糊涂。 　　慕娉婷见月荔受伤，草草结束一场比赛，便去到月荔休息的鞠室。 　　她看太医已经给月荔上过药，伤得并不是很严重，只陪小郡主小坐片刻，便去到宫人给她备的鞠室更衣。 　　谁知，她才脱下罗裙，发现自己突然又变小了。 　　难道是因为她在蹴鞠场上消耗了太多体力? 　　慕娉婷埋在衣裙堆里，正想唤芽雪将她偷偷带走。 　　门外却传来一阵男声。 　　“娘娘，您在里面吗？” 　　“您的耳坠刚落在阿荔的房间，阿荔让我带过来还给您！” 　　慕珏刚走到回廊，便见月拓手里正拿着慕娉婷的耳坠，站在一间鞠室前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约人踢蹴鞠。 　　慕珏:我好像可以撒个狗粮。 　　悠着点，你的情敌还在！ 第四十五章 　　“小王爷。” 　　月拓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见慕珏带着随侍正朝自己走来。 　　男人身形修长，姿容俊美，着一身月白色宽袖长衫, 腰扣十二腾龙挎玉带，墨发只用竹节玉簪半束，无论在慕国, 还是在云南, 都是极惹人注目的长相。 　　皇帝一双黑眸落在月拓的手上一瞬, 而后伸手拿走了那对耳坠，道:“娉婷刚走，已经不在这间鞠室了, 这只耳坠先由朕保管好了。” 　　“等晚上朕去丽妃宫中, 会亲手将这耳坠给她。” 　　“小王爷尽可放心！” 　　慕珏特意强调晚上二字，一个男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夜里到女人屋里去, 月拓随意一想都知道。 　　男人最懂男人。 　　月拓意识到, 皇帝明显是在向他暗示，现在慕娉婷是他的人。 　　他便道:“臣多谢陛下！月荔是腿脚不方便才托臣过来归还耳坠。若是臣妹的脚没受伤, 依那小丫头的性子，肯定自己会跑到娘娘宫里还耳坠。” 　　慕珏道:“娉婷同月荔郡主关系亲密, 朕也知道。” 　　“丽妃的脚曾经也受伤过, 当时还是朕请章御医给她看的病。”皇帝扫了付春城一眼，道:“你带小王爷去太医局找章行简, 让他给小郡主再看看脚，以后别落下什么病根。” 　　付春城伸出手说请小王爷先走，引着月拓去太医局，算是把人给强行请走了。 　　慕娉婷躲在鞠室里，听到两阵脚步声走远, 知道月拓已经被引走了，外面都是皇帝的人。 　　她埋在衣裳堆里，拖着它走到门边，唤慕珏进来救她。 　　“陛下，我还在里面。” 　　“你可以先进来一会儿吗？只要你一个就行！” 　　慕娉婷只要他一个人。 　　这句话在慕珏耳边回荡许久，他推开屋门进去，迅速将雕竹木门拢起。 　　只见青色罗裙底下，藏着一个小人，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变小了，明明昨天晚上是和你一起睡的！” 　　“会不会刚才我和他们踢蹴鞠，废了太多力气，人就突然变小了。” 　　这只是慕娉婷的猜测。 　　毕竟她和慕珏昨夜是一起睡的，吃的膳菜与往常无异，要说今日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就是她和人踢蹴鞠，废了许多力气。 　　慕娉婷现在脚都是酸软的，人累得很，足尖更是疼得厉害。 　　慕珏盯着她看了一眼，发现巴掌小人神色确实有些虚弱，仿佛被人强行使唤劳作，劳累了一下午。 　　不用巴掌小人提醒这次他主动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来，先让慕娉婷裹在身上，而后将她装在怀中，将慕娉婷带出鞠室。 　　芽雪入厕后，等她再次回到慕娉婷的鞠室，发现陛下竟从娘娘的屋里出来了。 　　她怔了一下问:“娘娘呢？” 　　慕娉婷从皇帝的衣襟里伸出一只小手，招手同她说:“芽雪，我在这儿呢！” 　　付春林急声询问:“芽雪，你刚才去哪去了?”若不是陛下及时赶来，月拓小王爷发现丽妃娘娘突然变得那般小该如何? 　　月芽红着脸，小声解释自己刚才腹疼去净室了。 　　付春林叹了一声，“以后别再出这样的纰漏，娘娘的秘密不得让外人知晓。” 　　她愧疚地低着头说是，生怕皇帝将她调离仪秋宫，没想到皇帝只让她以后多注意，吩咐她进鞠室将丽妃的衣裳拾起来，往后别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抬起衣裳，跟上皇帝，同帝妃二人回到仪秋宫。 　　慕娉婷回到她的寝宫后，自然是立刻换上她的小裙子。 　　留云台的蹴鞠是她举办的，慕娉婷不可能甩甩手就走。傍晚的宫宴她还要出席，一来是宴请从云南而来的月荔兄妹，二来当然是请方才进宫蹴鞠的贵人用膳。 　　“娉婷不介意朕在你这里更衣沐身吧？”皇帝转过头，看巴掌小人洗漱干净后，换了一件石榴裙。 　　慕珏在蹴鞠场上也踢了一场，身上都是汗。原本他是打算在鞠室更衣，可现在他都来到慕娉婷的寝宫，何不在这里换? 　　慕娉婷道:“不介意。” 　　她住的仪秋宫都是皇帝的，慕珏想在这里更衣自然行。 　　她将浴池让出来，只见皇帝迅速让人抬洗漱之物去到浴池，等他再从仪秋宫汤池出来，身上只穿一件薄透的南星暗纹白色里衣，上身精实的胸膛半露出来，一串水珠沿着慕珏浸湿在锁骨的墨发，慢慢流到男人隐处。 　　慕娉婷迅速别开目光，皇帝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样，慢慢从梨花木架上取了一件霁蓝外裳披在身上。 　　他问:“傍晚的宫宴是何时开宴?” 　　芽雪道:“戌时。” 　　慕珏看着巴掌小人道:“那你现在还有两个时辰与朕单独相处，你要变快些的话，就必须得挨朕挨近些。” 　　变大的法子当然是和他亲近。 　　挨得最近，那自然只有去床上。 　　慕娉婷说:“那我们……一起去床上躺着，但这会不会耽误陛下处理朝事?” 　　慕珏道:“今日事少，奏折都处理差不多了，否则朕岂有时间去留云台看你踢蹴鞠?” 　　那倒是。 　　他平日一个大忙人，午膳都少有时间到仪秋宫陪她一起用，她也就晚上能见慕珏的时间多些。 　　听他说朝上的事少，慕娉婷松下心里的包袱，由慕珏捧着她去到床上躺下。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在仪秋宫午歇，付春林便同芽雪一起站在殿外侯着。 　　慕娉婷本就有午歇的习惯，她在蹴鞠场上踢累了，人一沾床不久后就沉沉入睡。 　　她原以为自己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变大，奈何仍然是小小一个躺在软枕上。 　　她气恼地翻了好几下身子，慕珏下午跟本没睡着，他听到巴掌小人唉声叹了一口气，轻声问:“怎么了？” 　　慕娉婷以为是自己将皇帝吵醒了，惊道:“我吵醒你了?” 　　慕珏道:“不是，是朕自己睡不着。” 　　“你方才突然叹气做什么?” 　　慕娉婷苦着小脸说:“我们都躺一起那么久了，我怎么还没有变回来?” 　　慕珏纯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说:“也许你刚才费了太多力气，我们单这样亲近是不够的。” 　　“那要怎么做才好?”她问。 　　“你先前不是蹭过朕吗？这次也来蹭.蹭，兴许就能恢复地快些！” 　　皇帝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慕娉婷看着慕珏也是一副为她分忧的用心模样，她让皇帝给他自己盖一层被子后，才从软枕上爬到他被上。 　　“陛下你也给我盖一层。” 　　慕珏依言取了一套薄被盖在她身上。 　　慕娉婷钻到属于她的被子，从上开始往下爬，爬到慕珏腰腹的时候，他哑着声音说:“慕娉婷，你别往下爬了，你给我回来！” 　　巴掌小人说:“我还没蹭完。” 　　慕珏:“……” 　　慕娉婷再蹭下去，他就要起火了。 　　他无奈地直起上半身，想将小人从被子里捞出来。 　　慕娉婷的声音从被中瓮声传来，“陛下，你别夹着腿，我不好爬出来了。” 　　他不夹着怎么行? 　　他都想背对着她了。 　　慕珏重新平躺在床上，等巴掌小人从背中钻出来后，重新调整姿势。 　　他换成背对着慕娉婷躺在床上，随意她怎么踩，怎么碰！ 　　不过被子再薄，慕娉婷一直捂在里面也是热得很，她从里面钻出来，气喘嘘嘘地平躺在慕珏的被上。 　　慕娉婷想着，若是她傍晚真变不回来，那就称病好了，反正皇帝代她去也是一样的，那些世家见皇帝来，应该会更高兴。 　　没想到，她心态一放平，人倒是变回来了。 　　她平躺在慕珏的背上，惊喜地叫了一声:“我变回来了！” 　　那巍巍雪山压着慕珏的后背，哪怕隔着一层薄被，他都感受到女子的躯体是多么的柔软。 　　慕珏被压得小声闷哼一声，他说:“慕娉婷，你该从朕身上起来了。” 　　“谢陛下！” 　　女子柔笑着从他身上起来，而后将自己的被子全部一掀盖到慕珏身上，她遮住了他的头部，慕珏陷入一片黑暗，只听到她穿靴下床，人去到漆画仕女木制屏风更衣。 　　她像是吸人精魄的雨妖，只在午后雨中出去，借着避雨的名头，进入他的二层小竹楼后，却勾勾人又消失在雨夜，留他在床上无法起身。 　　女子换衣的声音很小，但慕珏习武，耳力自然好，他听到慕娉婷从木架上取了衣裳，想着她应是从兜衣穿起，而后才套上下裙。 　　等慕娉婷换好衣裳，从漆画仕女木制屏风背后出来时，见皇帝正半靠在床柱旁，身下还盖着两床薄被。 　　虽然现在是深秋，但慕珏将两床被子盖在腿上，他不热吗？ 　　慕娉婷怔怔地看着他说:“陛下，你还不从床上起来?” 　　慕珏倒是想起来，可他的下面反应有点大。 　　他若是站起来，不吓到慕娉婷才怪? 　　他将一层被子从腿上掀开到她平时靠睡的外侧，而后整个人只盖一床被子，侧对着她说:“朕有些累了，刚才一直没睡着，现在补一会儿觉，反正离赴宴的时候还早。” 　　早吗？ 　　慕娉婷看了眼梅花香纂钟，推推时间，好像离开宴只有两刻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3057907、长微为我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们！ 　　香纂钟是唐朝就有。 　　—— 　　慕娉婷:对不起，刚压到你了。 　　慕珏:没事，你到床上躺下，给朕压压你就行！ 第四十六章 　　慕娉婷又看了一眼梅花香纂钟, 不得不提醒皇帝现下离开宴的时间只剩下两刻钟了。 　　从仪秋宫去麟德殿的路不远，若是他们赶快些，还能及时赶到。 　　慕珏撑着手从床上坐起, 召付春林进殿给他更衣。慕娉婷则唤芽雪进来给她梳妆，稍稍打扮一番后，随他坐龙辇到麟德殿赴宴。 　　月荔郡主念着今晚有宴, 崴到脚后便没回番馆, 而是在鞠室休息一阵后, 就坐轿辇来到麟德殿。 　　赵素邱被废后，一直被幽禁在明慈宫，永世不得出宫, 所以坐在殿内最上首的人便是皇帝和慕娉婷。 　　这还是慕娉婷恢复原身大小后, 第一次随人到麟德殿赴宴。 　　她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小声同慕珏说:“好多人啊！” 　　慕珏道:“待会你少喝些酒, 若是喝不动, 就把酒杯给朕。” 　　一般有番邦使节来到慕国，宫中都会将人邀请到麟德殿参宴。 　　因慕娉婷白日在留云台举办过一场蹴鞠, 麟德殿中除了云南王一双小儿女及慕国重臣家眷，还有前阵子从东瀛而来的使者, 人格外要多。 　　慕珏先举杯给众人敬酒, 慕娉婷随后又敬。 　　十二个一袭素白色翼纱裙的舞姬轻挪莲步，到殿内起舞, 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盏铜鎏金莲宫灯，舞姿轻盈又灵动，围着最中间弹奏箜篌的冰蓝色长裙女子翩翩起舞。 　　慕娉婷记着慕珏交待给她的话，见殿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姬身上，偷偷把她跟前的酒杯换到皇帝面前。 　　慕珏杯中的酒是空的, 慕娉婷将杯子换过来后，脸色自若地吃着桌上摆放的红石榴，还给他拨了一块石榴，放在他桌前。 　　底下眼尖的朝臣自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过看皇帝竟然面不改色地喝下丽妃杯中的清酒，自然是选择装作什么也不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丽妃不胜酒力，便没再给她敬酒，慕娉婷的酒杯便没从皇帝那里换过来过。 　　慕如薇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没有多话。 　　月荔郡主原本是准备在麟德殿献舞，可她崴到脚后，只能改吹芒笛，月拓则弹月琴配合自己的妹妹。 　　一场酒宴吃下来，慕娉婷没醉，皇帝倒是喝多了。 　　散宴后，她同付春城左右扶着皇帝登上龙辇，他们回的自然是仪秋宫，慕娉婷都没有多说，抬辇的小太监已按付春城的吩咐，往丽妃宫中而去。 　　慕娉婷坐在辇上，发现皇帝似乎醉得很深，竟然在龙辇上就睡着了。 　　她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小声说:“陛下，我们已经到了，你醒醒！” 　　慕珏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眸，看了看周围，门上确实是仪秋宫的门匾，撑着额头问:“朕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该去太极宫么?” 　　“陛下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是先宿在我宫中好了，刚我让芽雪提前到仪秋宫，已经让她煮好了醒酒汤给你。” 　　他心想，小东西倒是长进了。 　　上次中秋慕娉婷都没想起给自己煮醒酒汤，这会儿倒会让宫人提前准备了，虽则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为慕娉婷挡酒的缘故。 　　他说:“娉婷喂我?” 　　慕娉婷看皇帝明显是醉得不清的样子，没再和一个醉鬼计较太多，她喂和付春城喂其实没什么两样。 　　她扶着皇帝从龙辇上下来，仪秋宫灯火通亮，她低头注意脚下的路，很快便同付春城将他扶到寝宫。 　　“娘娘，醒酒汤来了。” 　　芽雪端来两碗醒酒，一碗是给皇帝，另一碗自然是她的，托盘上还有一罐青釉执壶，里面装满醒酒汤。 　　慕娉婷先喝了一碗解酒，而后将另一碗要给他喝时，慕珏从床上起身的动作有些大，一时将那碗醒酒汤给弄洒了。 　　芽雪用帕子给慕娉婷擦身，吩咐宫女将地上的碎瓷捡起。 　　“你再去重新那个瓷碗过来。” 　　慕珏说哪用那么麻烦，直接拿起她的空碗，慕娉婷是真怕他又将瓷碗给碰碎了，连忙捧过那碗醒酒汤给他解酒。 　　“再来一碗，头太沉了。” 　　慕娉婷依然又给他倒了一碗，男人微微低着头，薄唇贴在青釉碗沿喝解酒汤，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慕娉婷望着他，觉得皇帝长得怪好看的。 　　忽略打碎瓷碗不计，他现在好乖。 　　她放轻声音说，“陛下，我让付春林先扶你去仪秋宫浴池沐身，可好?” 　　慕珏闭上纤长的睫毛，轻轻点头。 　　—— 　　转眼，慕娉婷的生辰就到了。 　　从前她都是在丹阳宫办场小宴，请皇子公主们到她宫室一聚，如今她成了慕珏的后妃，宫中又只有她一个妃子，给她送礼的人要比往常多得多，生辰宴设在沉香苑。 　　番邦使臣借着这个机会，当然会给她送许多礼。 　　慕娉婷映象最深的是月荔兄妹送给她的是珍禽，一只小象同六只孔雀。小象被驯兽师调.教过，不止能用象鼻做画，还能用它写出一个寿字。 　　好多人看了惊奇不已，但慕娉婷知道小象受的苦楚定然很多，她怜惜地让人将它牵下去兽园，吩咐宫人好好照料，没再让它做画。 　　倒是有只白孔雀下了四个小孔雀，它们小小地缩在父母身后，跟只鸡崽一样。月荔说白孔雀下的小崽子很有可能是蓝孔雀，会随它父亲。 　　慕娉婷绕有兴致地盯着孔雀们看，竟见一只尾羽斑斓的绿孔雀，不停绕着一只雌孔雀开屏。 　　月荔笑道:“它这是朝雌孔雀示爱，想要交.配。” 　　一群夫人听到月荔郡主大呲呲地说出交.配二字，心叹郡主这性子也太不拘了，言语有些粗鄙。 　　慕娉婷倒不在意，她十分喜爱地摸了摸小白孔雀的羽毛，一时终于明白慕珏从前为什么想将她收做宠物了，这么可爱又美丽的小东西谁不喜欢? 　　宴后，她让人将孔雀都养到仪秋宫，金缕猫见宫里多出几只宠物，稀奇地爬到假山上看那些孔雀们低头在小池里喝水。 　　慕珏到仪秋宫时，见慕娉婷在庭中，正一眼不眨地看着水池边的孔雀在梳洗羽毛，问:“有这么喜欢他们兄妹送你的宠物?” 　　慕娉婷道:“孔雀那么好看，我当然喜欢。” 　　慕珏神色淡淡:“等它掉毛的时候，就不好看了。这孔雀有什么稀奇的，你随朕去太极宫，朕给你看更好看的玩意。” 　　“哪会有什么比孔雀更好看的玩意?” 　　她攥着手指，一脸疑惑地随皇帝去到太极宫，只见他后院树上挂着三只黑白相间的食铁兽，它们一个紧挨一个往树上爬，像一成串雪圆子。 　　更可爱的是有一只小食铁兽窝在小泉池里洗澡，嘴里还啃着一根竹笋，慕娉婷看得心都要化了。 　　她提着裙子跑到小泉池，蹲下身子看它吃竹笋。 　　慕珏走到她身旁，道:“这是朕送你的生辰礼，喜欢吗？” 　　“喜欢！”慕娉婷好想抱抱那只小食铁兽。 　　他问:“有多喜欢?是不是比那几只孔雀可爱得多?” 　　慕娉婷一连点了好几次头，他见她实在喜欢，便让人将那种小食铁兽从泉池里抱出来，慕娉婷接过宫人递来的棉帕，扶着小食铁兽给它擦身子。 　　一连四日，慕娉婷都待在太极宫，没有回去。 　　有次她见小食铁兽待在它母亲怀里趴着晒太阳，她就刻意没再跟慕珏晚上一起睡觉，减少与他见面的次数，人缩小后躺在小汤圆食铁兽的肚皮上睡觉。 　　慕珏将食铁兽从成都府弄过来，可不是为了让慕娉婷整日和这些小兽睡觉，看她大有一直变小同它们厮玩的架势，慕珏便命人将它们送去兽园。 　　慕娉婷晚上见食铁兽们不见了，让芽雪带着她去找皇帝问:“我的白熊呢？” 　　他见慕娉婷小小一个，站在他面前质问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摸慕娉婷，问:“你还记得你明日约了月荔郡主进宫玩步打球吗？” 　　“你难道要用这个样子去见她?” 　　“……” 　　慕娉婷她还真忘了。 　　她确实不能让月荔知道她变小的秘密，质问他的气势一弱，换成低下头感激慕珏提醒她。 　　他睨了她一眼，道:“要想变大，就赶紧上朕的床！” 　　“你这么多天和白熊厮混在一起，要想变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慕娉婷板着手指头一数，她好像确实没和慕珏睡已经四天了。她要是再不变回去，明日就得在月荔面前露馅了。 　　她被皇帝抓在手掌心，去到了龙床上。 　　床上放了两层明黄锦被，慕娉婷睡在外侧，皇帝睡到里侧。她看了眼五轮沙漏，发现时间还早，窗外的天不过刚刚黑而已。 　　慕娉婷攥着被子问:“我们这会儿睡觉，会不会太早了?” 　　慕珏问:“睡早些，才能保证你明日早些变大。” 　　慕娉婷又转头问他，“你的奏折批完了?” 　　慕珏:“明天休沐。” 　　慕娉婷:“那么早睡，你……睡得着吗?” 　　慕珏闭山眼睛，反问:“别再问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是想早些变大见小郡主吗？还不赶紧爬过来蹭我?” 　　“哦，好。” 　　她从软枕上爬到他的被上躺下，慕珏迅速伸手将慕娉婷的被子又盖到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我的头发，以后还是都在白天更新吧！ 　　感谢池因因给我投的地雷，感谢段段、ZOE给我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们哟！ 　　熊猫——古代叫法食铁兽、白熊、猫熊。 　　—— 　　慕珏:间接亲吻get 　　主动上床get 第四十七章 　　翌日, 慕娉婷恢复原身大小，邀月荔郡主去琦和苑玩步打球。 　　月荔将养了半月，脚上的伤早好了, 如今人又生龙活虎地进宫陪慕娉婷嬉乐。 　　比起踢蹴鞠，她们玩步打球自是要安全许多。 　　秋日深深，琦和苑中的桂花树一排排挺挺直立在苑中, 金桂一丛丛、一簇簇从木廊开到水亭, 轻风一拂, 清香就吹淡秋日的瑟意。 　　月拓陪他小妹到琦和苑时，见桂花树下有一对男女。 　　男子身材高挑，而浅红宫装的慕娉婷只到他的宽肩。 　　皇帝先将他身上的明黄色披风披到慕娉婷身上, 随后听到月荔兄妹的脚步声走近, 才缓缓转过身来。 　　小郡主为了玩步打球，身上只穿鹅黄色的窄袖罗襦, 头梳回心髻, 耳后的头发全部编起来。 　　她脚上带着银铃链，所以月荔走到慕娉婷跟前, 一直发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挽着慕娉婷说:“我还不知道步打球怎么打呢?娘娘你要用心教我，如果好玩的话, 我把这个玩法带去王府。” 　　“这个不难, 只要你用月杖将球击到洞里就行！” 　　慕娉婷让宫女拿了一根月杖，在小郡主面前示范了一遍, 只见地下的小球被慕娉婷轻轻一打，就咕噜噜地滚到一个窝洞里。 　　窝洞上面插着黄色小旗，只要人将球打进洞里，地上就会换上属于击中者的彩旗，人也能更近几十步, 从这里重新打球，只要人率先打到琦和苑上棚，就算是赢了。 　　当然，窝洞里不可能同时塞满许多小球，所以草地里设置的黄旗窝洞很多，大家从同一条白线开始打，各自选择打球的路径，只要能打到终点就行。 　　往常皇帝通常是会坐在上棚，谁要是先将小球打好皇帝的御棚，就会得到赏赐。 　　月拓看慕珏一直陪在慕娉婷身边，知道他这是要跟他们一起玩步打球，脸上的笑意一凝，有皇帝在，月拓总觉得自己又要输了。 　　而月荔见霍移竟然由御前宦官引到琦和苑，且离他们越来越近后，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她走到慕娉婷身边，轻轻扯着她的宫袖说:“娘娘，他怎么也过来了?” 　　慕娉婷道:“不是我请来的，是陛下请的。” 　　“霍移前阵子才将义城王叛将占领的城池全部收复回来，圣眷正浓呢！你就当交个朋友，好好跟他处处，他人不错，就是不太会说话。” 　　可不是不会说话吗？ 　　那天她被霍移给伤到后，他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只说她不适合踢蹴鞠，以后就不要上鞠场上给人拖后腿了。 　　这次步打球，她可不想再和霍移一组了。 　　月荔道:“娘娘，这次我要和你一组。” 　　慕娉婷想起小郡主自从在留云台和霍移组队踢了一场蹴鞠后，两人间就开始不对付，只好轻轻点头。 　　于是，等谢太妃的侄女谢思思来到琦和苑后，这次步打球就男女各分成一队，三人一朋。 　　月拓根本不会步打球，初初上手的时候，都没法将球打进洞里，全靠慕珏、霍移二人在，才堪堪追上慕娉婷。 　　可后来月拓发现，两个男人似乎有意在放水。 　　慕娉婷带着月荔郡主，自然赢下了比试。 　　出宫后，他发现她的妹妹完全不自知，还沉浸在被慕娉婷带赢后的喜悦中。 　　甚至两人回到番馆，她还用赢得的双面雕透麒麟玉环在月拓面前炫耀。 　　他忍不住道:“你没感觉到陛下和霍将军是在有意让着你们吗?” 　　她还真感觉不出来。 　　月荔道:“我不信，不是哥哥技术差，他们根本带不动你吗？” 　　月拓皱眉，说:“你不信我的话，就去找霍移问问。” 　　小郡主不服输，还真带人气势汹汹去到霍移府上。 　　可她得到的答案还真是跟他哥哥猜的一样，他们是故意放水。 　　那这样的话，她赢了霍移又有什么意思? 　　月荔把方才赢得的双面雕透麒麟玉环扔到霍移手上，“放水得的东西，我不要！” 　　霍移道:“你以为我想给你放水?那是陛下吩咐的。” 　　皇帝为的自然是讨慕娉婷的欢心。 　　月荔哼一声，“你们京城人玩的玩意，我是不会，可等到过几日秋狩，我的猎物肯定会猎的比你多！” 　　“到时候我赢了你，你就把麒麟玉环给我，若是我输了，我有的东西，任意一件随霍将军挑选。” 　　霍移看小姑娘的胜负欲还挺强，他握着手重的玉环很想提醒她自己的箭术可不差。可想到她是云南王的小女儿，与养在深闺的女子不同，便同意了这个赌约。 　　他道:“赌就赌，郡主到时候可别哭哭啼啼找丽妃娘娘，说我欺负你！” 　　“谁哭哭啼啼?”她才不是那种女人，月荔狠狠地瞪一眼霍移，提着缰绳回到番馆。 　　月拓见妹妹下马归来，腰间挂的麒麟玉环不见了，问:“你的玉环呢？” 　　月荔冷哼:“给狗了！” 　　“……” 　　—— 　　到秋狩围猎那日，从慕国皇室到朝臣家眷都穿上了骑装。慕娉婷先前是极其盼望秋狩快来的，可自从宫里养了几只食铁兽，她只想尽快结束秋狩回宫。 　　若慕娉婷还是公主，不去秋狩也行，可她现在是皇妃，身份不同，女眷这里需要她领人进皇家猎场才行。 　　朝臣那自是慕珏率先领人进去。 　　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见慕娉婷骑着一匹大宛白马来到主帐，她身上的胭红骑装裁剪得体，珠璎玉带束纤肢，马肚上挂着红色箭筒，装满羽箭。 　　慕珏策马到她身边，道:“崇昌山野兽多，你们女眷想狩猎就去小宁山，切不可悄悄混到崇昌山来。” 　　他不放心慕娉婷一人狩猎，便将付春林及六名侍卫拨到她身边伺候，让他们时刻跟紧丽妃。 　　月荔郡主骑着西南马，拍胸口保证，笑着说:“陛下放心好了，我也会跟着丽妃娘娘。绝不让她在林中发生危险，我射的猎物也全献给娘娘，做不到我就亲自向陛下请罪！” 　　月拓听妹妹要去陪慕娉婷，心中仍是放心不下，他道:“陛下，臣也可随行妹妹去往小宁山。” 　　“小王爷可能第一次到慕国京城参加围猎不清楚，一般臣下都是要随陛下去崇昌山狩猎，女眷则随皇后或者后妃去小宁山。”霍移骑着马绕到月拓身后提醒他。 　　“那我岂不是猎不到大黑熊了?”小郡主苦恼，那她还怎么赢讨人厌的霍移，这种大型猎物可以抵十只环颈雉了。 　　慕娉婷知道她一心想赢霍移，便道:“你若想去崇昌山也可行。 ” 　　她侧头看了看慕珏，那人迅速点头就允诺了，霍移握着手里的缰绳，轻哧一声说:“小郡主记好我们的赌约，崇昌山的猎物可比小宁山要难猎得多！” 　　“比就比，当本郡主怕你！” 　　月荔郡主见皇帝带人进崇昌山后，紧跟上他们那队的步伐，离开前还不舍地朝慕娉婷招招手。 　　慕娉婷的射技是真不行，她带人进小宁山后，发现连慕如薇狩的猎物都比她多后，骑着大宛马去到深林狩猎。 　　护卫为了不影响慕娉婷狩猎，都远远隔了她些距离。 　　直到她猎到一只白山鸡，回头一看，发现护卫竟然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慕娉婷迅速放下手中的山鸡，想要跨到马上去，却发现自己身子竟然一软，浑身提不起劲，手上的木制弓箭一落，人也很快晕倒在灰地上。 　　林中，有青衣男子慢慢从丛后出现，他伸手摸了摸慕娉婷白皙柔美的脸庞，而后将她横抱起来，带慕娉婷骑马从林中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谁来救救我！⊙︿⊙ 　　慕珏上线中。 　　慕冲上线中。 　　月拓上线中。 　　月荔上线中。 　　谢道清上线中。 　　（慕珏:朕举报有人是卧底。） 第四十八章 　　慕娉婷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 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青色竹叶暗纹外裳。 　　这一看就是男人的衣裳，还熏了一阵淡淡的甘松香, 这味道……慕冲从前最喜欢熏的便是甘松香，每次他强搂着自己的时候，甘松香铺天盖地绕在她鼻间, 令她厌恶至极。 　　慕娉婷已经不像方才那样使不出力气, 她猜应该是能人给她喂了解药, 或者迷药的效力过了。 　　她蹙眉将身上的青色外裳丢在地上，有一瞬间，甚至想将这衣裳扔到火堆里烧掉。 　　她猜自己被迷晕后, 便被人掳到了山洞中。那人似乎是怕她冷, 在山洞里架了一堆火，火堆靠得她极近。 　　他站在洞外的树林下, 正与人交谈。 　　“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 玉玺的下落只有我知道，他想要玉玺, 就必须听我的。” 　　“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才让人进到小宁山。如果因为他的疏漏, 让慕珏怀疑到我身上, 我不介意拉着他一起死。” 　　两人还在絮絮交谈。 　　男人的喉咙像被火星烫过，慕娉婷根本分便不出来他是谁。 　　他将她劫走, 到底是想用她威胁慕珏? 　　还只是单纯地想要劫走她? 　　慕娉婷思虑间，人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变小了。 　　自从上次慕娉婷在留云台踢蹴鞠，一入鞠室突然变小，往后她就在袖兜里装上小裙子，以备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趁着那人还在同别人说话, 慕娉婷迅速从衣兜里找到小襦裙换上后，从洞中悄悄跑出去。 　　人长得小，有时候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在这样一个黑夜，旁人就很难发现慕娉婷。 　　她腿短，知道自己跑不远，寻到一个能避身的小松柏树后，人就迅速爬到树上 ，用树叶遮住自己。 　　那棵小松柏树并不高，只到常人腰高，但胜在树叶浓密，在黑夜里根本看不清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小人。 　　慕冲回到山洞，脸色顿然一沉，他发现洞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火堆底下只有慕娉婷的骑装还在。 　　同上次慕娉婷莫名在宫中失踪一样，她的外裳、兜衣、靴子、钗环，所有衣裳首饰具在，唯独慕娉婷人不见了踪影? 　　她就算要逃，也没必要裸着从山洞跑出去。 　　慕娉婷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存在。 　　他冷脸攥住慕娉婷的衣裳许久，才不舍地又将它给放在地下。 　　原本慕冲是打算故意放出慕娉婷在山洞的踪迹，引慕珏过来，设下埋伏杀了他。 　　现在他有慕娉婷的衣裳，那就更好引皇帝过来了。 　　他恨慕珏不止抢了他的娉婷，还在朝上揭出他的身世。 　　白废慕冲为了重新争夺皇位，让人找了一个与自己曾经面容相似的男子精心培养。 　　他都不是皇子了，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棋子自然只有废掉。 　　慕冲重新以玉玺的下落，钓出他人与自己联手，欲除去皇帝。 　　他已经想开了，皇位他可以不要，但慕娉婷必须得是他的人。 　　他面色冷厉地将洞中的火堆扑灭，纵使不知道慕娉婷逃去何处，但他仍举着一支火把，沉脸往山下走去。 　　“娉婷！” 　　“娉婷……” 　　嘶哑又难听的声音在黑幽幽的山林中回响，像林中恶鬼一直纠缠她。 　　慕娉婷躲在松柏树，瑟瑟发抖地躲在树叶里，听到他的脚步声临近到她藏的小松柏树，慕娉婷紧张地用手攥着树枝，生怕他发现自己。 　　“你别怕我，好吗？” 　　“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举着火把，一眼不落地扫视着下山的小路，一声一声唤着慕娉婷的名字，林中的老鸹、夜枭也不停叫唤，森冷又恐异。 　　慕娉婷听得心在发慌，好在他只在松柏树停了一瞬，人又举着火把向下走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后，慕娉婷深呼了一口气，紧张地心绪终于轻缓片刻。 　　夜色深深，慕娉婷没有火把，根本不好走下山。 　　如今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慕娉婷继续躲在这里。 　　等到天明，她慢慢下山也好，躲去松鼠洞里好，都会比深夜瞎跑乱逛要安全得多。 　　—— 　　丽妃失踪的消息，传到主帐后，慕珏迅速带着一队人马去山中搜寻。 　　月荔郡主哪会坐得住，她担心慕娉婷被贼子所害，人都没犹豫片刻，迅速丢下手里的猎物，握紧缰绳就要跳到马上，去小宁山搜寻慕娉婷的下落。 　　月拓驾马追上她，唤道:“月荔，你别冲动！陛下已经带人去狩场找丽妃娘娘了，你安心待在帐中，别到时候又遇上危险。” 　　狩场上大半护卫被分成两拨，一拨去崇昌山搜寻慕娉婷，令一拨则随皇帝进去小宁山。 　　主帐下只剩少许护卫留守，若不是朝臣家眷还有自家府丁守着，都不敢继续留在狩场。 　　慕如薇见谢道清竟然也要牵马从帐中离开，脸色恼怒地伸手拦在他面前，质问:“驸马你要去哪里?” 　　谢道清道:“狩场是我负责安排众人进出，丽妃娘娘遇难，我怎能放任不管?” 　　“现在已经有那么多人去找慕娉婷了，用得着多你一个去找她?”慕如薇提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妒火燃烧，“还是你心里还惦记着慕娉婷，一听她遇难，就慌不择神地想要去小宁山寻她?” 　　“你别忘了你如今是谁的驸马?” 　　“你该好好守护在本宫，而不是去林中找皇帝的女人。” 　　两人的吵闹，吸引不少人偷偷往谢家的帐子看。 　　谢道清与皇家两位公主的关系实在复杂，前未婚妻是皇帝宠爱的丽妃，自已又变成他的妹婿。 　　想不到，他娶了柔安公主，一听到前未婚妻遇难，竟想冲入小宁山营救。 　　他们一直以为谢道清是个冷清人，与慕娉婷从前的婚约不过是因为先帝的旨意，而不得不从。 　　如今看来，谢道清却还是有情的。 　　丽妃一落难，谢道清的心思不就暴露了? 　　也难怪柔安公主这般生气！ 　　他们见慕如薇为拦住驸马，伸出双手挡住他的去路。谢道清根本不念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用马鞭狠狠一甩，策马离开时，还将慕如薇狠狠撞倒在地上。 　　洪嬷嬷见公主被驸马撞倒在地，连忙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公主，您没事吧?” 　　慕如薇疼地嘶叫一声，她掀开杏粉骑裙一看，膝盖上有血渗出来，洪嬷嬷吓得立刻唤人扶公主回到帐中擦药。 　　“嬷嬷，林中那么危险，你快让谢家的侍卫去找回谢哥哥……”她攥住洪嬷嬷的袖子，疼地人都站不稳了，还不忘命人去寻谢道清，生怕他落难。 　　洪嬷嬷哎声一叹，出去寻侍卫时，不小心撞到人肩膀上。 　　那人扶稳她后，急事问:“大公子可在帐中?” 　　洪嬷嬷蹙眉:“驸马不在，我等都想去寻他下落呢！” 　　“这可如何是好?府中传来消息，二公子约友人在青河苑作画时，隔壁有人不慎打翻油烛，一屋子人遇上火难，人都烧没了。” 　　“老爷让我们到狩场来，就是唤公主和驸马快回府！” 　　洪嬷嬷惊异不已，想着驸马不在，先禀公主为好，看慕如薇如何决断。 　　—— 　　付春城牵着闻龙犬，正深夜带人搜山。 　　为尽快搜寻到慕娉婷的下落，侍卫分成三人一组寻人。 　　慕珏带人在崇昌山、小宁山都寻不到她的踪迹，又带侍卫来到狩场外的湘壶山，一入这片山林，就有成批的刺客前来刺杀。 　　目的似乎不止是要阻止他寻到慕娉婷那么简单。 　　来人招招刺向他的命门，明显是想让慕珏葬身此地。 　　慕珏冷笑着用长剑斩断刺客的手足，第一拨刺客杀完了，他又继续杀第二拨。为首的刺客见皇帝武功不凡，握紧手里的鹿角钩，大喝一声，召人一起朝皇帝刺过去。 　　护卫执剑保护慕珏，他们发现这些刺客的武艺又阴又狠，明显不是善类，似是异教邪派出身。 　　慕珏的后背哪怕被人刺了一刀，还用手中长剑将刺客的喉咙割破。 　　这批刺客全部都倒在地上身亡后，魏演见又有一批刺客赶过来。 　　他道:“陛下，这些刺客臣会解决，您可继续上山搜找丽妃娘娘！” 　　慕珏挺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天空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色，慕珏找了慕娉婷一夜，也杀了一夜的刺客，浅凫色外裳沾染点点血迹，后背更是染了一滩红血。 　　见没有刺客再追过来，慕珏半靠在树下，正想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来，就见巴掌大的小人从小石头上爬上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她没看错吧？ 　　慕娉婷怔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她真遇上了皇帝。 　　她见慕珏衣袍上都是血，惊道:“陛下，你受伤了！” 　　慕珏迅速将药藏到袖中，虚弱地朝她淡淡轻笑，“娉婷，朕终于找到你了。” 　　慕珏这是找她找了一夜?还遇上了刺客暗杀? 　　会不会那人特意将她劫走，就是想引出慕珏杀了她? 　　慕娉婷自责地小跑到他身边，爬到他腿上问:“陛下，你、你身上都是血，有药吗？我给你擦擦！” 　　慕珏正要说话，见林后有魏演出现，知道他已带侍卫将刺客全部解决，又重新赶回他身边。 　　他悄悄向魏演比了一个退下的手势，苍白着脸说:“有，但是朕现在没力气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万年主角党、被自己帅醒、惜惜呐mio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 　　—— 　　慕娉婷:好内疚！⊙︿⊙ 　　慕珏:那就亲一个。 第四十九章 　　他没力气擦, 她可以帮她擦啊！ 　　慕娉婷从他的腿上，往他的胸膛上爬上去，两只皙白的手轻轻一扒, 就将慕珏的衣襟弄开了。 　　男人也是有锁骨的，长成慕珏这样的，应该是美人骨, 男人结实匀称的肌肤映入慕娉婷的眼帘。他衣袖上都是血, 她也没有害羞的心思, 只一心想找到伤药，给慕珏上药。 　　“不在那里。” 　　药在他衣袖里，见巴掌小人挂在他领上。慕珏轻笑着伸手将她藏入怀中, 生怕她又走丢了一样。 　　慕娉婷从衣领探出头, 问:“你不擦药吗？” 　　慕珏道:“这不是适合擦药的地方，刺客还在追杀朕。我们得先找到一处人家, 换药……更衣。” 　　说到更衣, 他注意到慕娉婷现在穿的根本不是昨日的骑装，而是从前他让徐司衣给她做的小裙子。 　　猜到慕娉婷很有可能是昨夜不在他身边时, 因没有机会与他同处，人就突然变小后自个换上的襦裙, 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 　　他问:“昨夜你突然失踪, 是遇到了何人?” 　　慕娉婷本就不打算瞒着他，她将自己是在狩猎时被人迷晕, 醒来后在山洞中贼人不止想掳她，甚至贼人还知道玉玺下落的事，全都告诉了皇帝。 　　慕国的玉玺在先帝遇难后莫名遗失，不少人都在搜寻玉玺的下落，连慕珏也不例外。 　　“只是可惜那人的嗓子刻意用烟火熏过, 我没听到她的声音，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此人非常熟悉皇室。” 　　“而与他交谈的人，性格也格外警惕，不外露他主子的身份。” 　　慕珏听她的衣袍是被落在了山洞，想来那人定会以慕娉婷的衣物作饵，引他去洞中，再次设下埋伏。 　　那人算计来算计去，却没料到慕娉婷变小后会遇到他。 　　他摸摸怀中的小人说:“娉婷，朕身受重伤，你的衣物朕只能带你出去后，再命魏演取来，你不介意吧？” 　　慕娉婷怎么会介意? 　　皇帝都伤成这样了，她怎么可能只为一件衣裳就让他去洞中涉险? 　　如慕珏所说，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寻到一处人家换药换衣裳。 　　只是慕娉婷饿了一天多，小小一个人，又走了许久的路才遇上慕珏，人早就饿晕了。 　　听到怀里的小人肚子咕咕叫，慕珏不禁忍笑，慕娉婷却是红着脸，都不好意思再待在他衣袍里了。 　　“你在这儿坐着，我在去找些吃的！” 　　慕珏将他在林中刚摘了红酸栗，递给巴掌小人，看她蹲坐在地上，还没有黄莺大，愈加怜爱地摸摸她的头才舍得走。 　　慕娉婷乖乖地坐在石头上，见不远处的松树下长着松树菌，便小跑到树下，用力拔树菌。 　　她人长得小，要拔一棵比自己长得还高的松树菌，着实废了不少力气，甚至还差点跌倒在地上。 　　最后好不容易将树菌拔.出来，慕娉婷都是灰头土脸的。 　　她想着慕珏都为自己去找吃的了，她当然不可能自私地只拔自己吃的，她便移到另一处，又开始费力拔松树菌。 　　一连拔了十多棵松树菌后，慕娉婷又撕下自己的布裙，将一颗颗菌子串成一列，拖着它们去到自己方才坐的地方。 　　魏演将他们找到的柿子递给皇帝，不是他们不想猎野兔，而是想着皇帝不好处理，所以还是挑山里寻来的果子献给皇帝。 　　方才他见到慕娉婷小小一个，爬到皇帝身上，魏演人都惊了，不敢置信世上竟会有如此小的人。 　　慕珏拿到柿子，特意暗示魏演一行人绝可将丽妃变小一事说出去后，人才来到慕娉婷身边。 　　他抱着柿子，站定在松树下，见巴掌小人拖着一排山菌出现到她面前，心都要化了。 　　慕珏半蹲下身子，柔声问:“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别动吗？” 　　慕娉婷道:“我没走多远，只是见这种松树菌可以吃，就想着摘给你一起吃。” 　　“你……确定这能吃?”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些被慕娉婷串成一小排灰溜溜的树菌，京城人很少吃这玩意。 　　“可以吃，可以吃的。”慕娉婷激动地重复好几次，她指着自己刚摘来的树菌说:“月荔曾经带我摘过，我也吃过，可好吃了。” 　　她话才说完，脚底下的土堆有什么东西一动，慕娉婷以为是蛇，吓得惊叫了一声，怔了一下才发现那是穿山甲。 　　穿山甲听到她的惊吼声，也是吓了一跳，才探出一个头，它又钻到地底下不见了。 　　慕珏不敢再让慕娉婷一个人待在地下，而是重新将她放入衣襟里面，他将柿子撇成两半，一半让她缩在他衣里吃，另一半则自己吃。 　　地下的松树菌和多余的柿子被他放到佩囊里，鼓鼓地撑出来许多。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慕娉婷便变回来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慕珏面前裸.身了。 　　见皇帝淡定地将他的外裳脱披给她穿，慕娉婷羞红着脸穿好他的外裳，却见他背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急道:“陛下，要不我还是先给您上药吧？” 　　“朕身上都是污血，药上了也是白上。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用水清洗了，再用朕带的药涂抹。” 　　别说他身上，就连给慕娉婷穿的外裳，其实都沾了血，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让慕娉婷先穿着，等找到住所，再让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男人修长的外袍遮住慕娉婷白皙窈窕的身子，她怕踩坏皇帝的袍子，下山时都是提着下袍走路。 　　慕珏走在她身后，看着慕娉婷穿着他的衣裳，低头走路时露出的纤白玉颈，脚下突然一滑。 　　“陛下！” 　　慕娉婷惊呼一声，见慕珏将要倒在地上时，及时伸手扶住他。 　　她伸手拍拍慕珏的脸，一连唤了好几声陛下，男人都没有醒过来，想到皇帝应是受了重伤，人又一夜未眠，这才晕了过去。 　　慕娉婷搀扶着皇帝，一步步往山下走去，许是她运气好，一走出松林，便有一个老媪在山腰住着。 　　老媪常年与自己的儿子住在皇家狩场以外的湘壶山，她儿子白日外出狩猎，晚上才回到家中。 　　老媪见慕珏受了重伤，慕娉婷一个小姑娘扶着自己的丈夫在山间走了那么久不容易，善心一起，便收留了他们。 　　她给两人拿了清洗干净的衣袍，先让慕娉婷清洗身子后，又重新烧了热水，让她给自己的男人擦洗身子。 　　老媪的猎户儿子常年打猎，所以家中常备药酒、纱布，便不足为奇。 　　“谢谢婆婆。” 　　慕娉婷感激地接过老媪给她的药，两人合力将慕珏扶到浴桶后，老媪便离开了房间，走时体贴地拢上竹门。 　　她先弯腰解了慕珏的衣袍，才将老媪煮好的热水倒进桶里，男人伤在后背略靠肩处，慕娉婷只将水倒到他的腰腹就停下了。 　　清澈的浴桶温水底下，人自是什么都看得见。 　　慕娉婷抓着棉帕，看到水里大大的一团东西，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别开眼睛尽量不往慕珏下身瞄，专注地给他擦洗身子。 　　他的伤口处，慕娉婷不敢用浴桶里的水清洗，而是打了了一盆干净的热水擦洗上面的血渍。 　　好不容易给皇帝的上身清洗干净后，慕娉婷捏着棉帕犹豫了，单洗上面，而不洗下.面不好吧！ 　　这种特殊情况，不给慕珏清洗干净又不行。 　　慕娉婷闭上眼睛，全当自己是在清洗擀面杖，迅速给慕珏擦了一下，小手又往下移，给他清洗大腿。 　　因为慕娉婷太过紧张，眼睛又是闭着的，全然不知靠在浴桶里的慕珏，修长的手指攥紧了一下，复又微微地放松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 　　慕珏:（＾＿＾） 第五十章 　　慕珏体重, 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力气将他从浴桶弄出来。 　　慕娉婷只好先用药酒给他清洗伤口，期许着药酒能将人刺醒, 而她才涂抹了一阵，浴桶中的男人果然轻蹙剑眉，一副幽幽转醒的迹象。 　　“陛下！” 　　她一连连唤了好几声, 凑着慕珏耳朵叫, 女子清香的气息吹到他耳边, 弄得他心浮气动。 　　知道慕娉婷是想将自己唤醒，慕珏缓缓睁开眼睛，他迷蒙地看了眼四周的陈设, 问:“这是哪儿?” 　　“这是好心收留我们的猎户家。” 　　慕娉婷眼见皇帝要站起来, 惊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道:“陛下, 你先别起来, 你、你还没……” 　　他往下一看，道声失礼了。 　　慕娉婷耳根一红, 他才清醒没反应过来自己在浴桶里一丝不.挂很正常。 　　倒是她……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又变小的, 好几次裸在他面前。 　　如今算是扯平了, 谁也别嫌弃谁！ 　　慕娉婷小声让慕珏背对她坐在浴桶里，给他上好药后, 又给他裹上几层纱布，将老媪给他准备的衣裳，放到凳上，人就一溜烟跑出了屋内。 　　老媪此时正在庖厨里熬粥，她听到二楼的木门咯吱一声被人用力关起, 木家小娘子竟提裙跑到庖厨来，忍不住出声问:“小娘子，你给你郎君洗好澡了?” 　　慕娉婷微窘，“他已经醒过来了。” 　　“那你还不赶紧回屋伺候你家郎君，他身上伤的可不轻，枕边没个伺候的贴心人怎行?我在这里煮粥，一会儿熬好就给你们送过去……” 　　她心急地不停催慕娉婷回屋，慕娉婷这下哪好意思回去? 　　慕珏还在屋里换衣裳呢，虽然她已经给他擦过一次身子，可让慕娉婷楞楞站在屋里，看男人裸.身换衣，她却做不出来。 　　她呵呵干笑两声，说:“我口有些渴了，想喝碗水，婆婆，你庖厨里有水吗？” 　　庖厨里当然有水，可这水是从山涧里跳出来洗菜用的，没有屋子里烧过的热水干净。 　　老媪看他们夫妻是精贵人，没敢让慕娉婷胡乱喝山水，只道他们屋里有热水，慕娉婷想喝就回他们屋里喝，水干净又清甜。 　　慕娉婷才下楼，被人又推又攮地回到屋中，与男人尴尬对视。 　　“我刚想出去喝口水来着，不知道我们屋里就有。” 　　听到她说我们屋里，男人嘴角轻抿。 　　慕珏用修长玉指系好靛色衣带后，人从竹桌上取了一个陶壶，倒下一杯温水给慕娉婷说:“娘子既渴了，就快喝吧！” 　　慕珏人长得好，哪怕穿一身粗布麻衣，都难掩他俊美的容貌，手中捧的土陶杯，楞是被他衬得像是惜藏多年的文宝一样，价格都看着不俗起来。 　　慕娉婷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接过他亲手递来的陶杯，小声道谢。 　　老媪看着这对男俊女美的一对俏人，嘴角抿起笑容道:“小夫妻都一个床上睡过多少遍的人，哪还用道什么谢?” 　　“木娘子，你在屋里好好陪你的夫君，老身回庖厨看看粥可熬好了！” 　　她腿脚利落地走出屋门，走前还不忘调侃他们小夫妻，慕娉婷讪讪地一口将杯中水喝尽，将它重新放回竹桌上。 　　慕娉婷道:“陛下放心，我没有对外人泄露我们的身份，我对婆婆说我的慕字是木头的木，你的姓氏我胡乱编了林字。” 　　“他们家白天只有婆婆在，她的猎户儿子到晚上天黑才会回家。” 　　慕珏没不说话，因为先前在湘壶山受过伤，脸色依然苍白。 　　他伸出手想给自己倒茶，剑眉间却突然轻轻一蹙，似是扯到后背的伤口。慕娉婷慌得立刻说了一声别动，换她亲手给男人倒了一杯温水。 　　这是老媪家中的客房，只备一壶水、一陶杯、一床被，供人暂住。 　　慕娉婷倒给皇帝喝的水，正是她先前用的杯子。 　　两人如今被困在山林，她也不讲究这些，只问:“陛下，我们今日就要回宫，还是……再缓缓两天?” 　　慕珏道:“今日就回，不能再拖了！” 　　他的目光落在慕娉婷明丽干净的脸庞上 ，若再在湘壶山一日，那人恐是会再次掳走慕娉婷，他不能冒这个险。 　　而慕娉婷以为皇帝着急回宫，是觉得他会再次遭遇刺客的暗杀，连累老媪一家两口人。她便轻轻点点头，赞同皇帝的决定。 　　米粥的香气从庖厨慢慢飘到他们楼上来。 　　老媪热情地端来两碗热粥和她亲手做的四块面餈送到客屋，让他们赶紧趁热吃。 　　“谢谢婆婆！”慕娉婷笑声接过。 　　慕珏从旧裳取出一袋碎银交到老媪手上，道:“谢谢婆婆对我们夫妻俩的照顾，这些钱请您务必收下。” 　　“使不得，使不得！”老媪将碎银子又推回去，“我不过是给你们随意做了些吃的，哪用得着这么多银子?” 　　“你们还是给自己多留些盘缠，雇牛车回家好！” 　　慕珏轻声道好，收回那些碎银，走后却是将他的碎银、金子全部悄悄藏到被中。 　　两人吃好粥，慕娉婷主动到庖厨随老媪洗碗。老媪看她手那么白嫩，一看就是平日在家中精心被林夫君娇养的大户夫人，这些粗事怕很少做。 　　“木娘子，你先放下！” 　　“缸里的水没了，你先替我去竹管接过来些。” 　　小娘子有帮她这份心是好的，老媪淡笑着用粗布擦洗陶碗后，只让慕娉婷帮她用清水多漂几道后，便将碗筷放到竹柜中。 　　老媪闲不住，独自坐在她屋内编竹篮贴补家用。 　　慕珏悄悄寻到机会，去到林中联系护卫。 　　魏演一行人可是暗中跟在皇帝身后许久，他得到皇帝的暗示可以出现后，这才带人来到老媪家中。 　　他们只喊慕珏为公子，老媪也只以为他是落难山林的世家公子，没敢往他的身份是皇帝想。 　　她放下手中还没编完的竹篮，便送他们一行人到门外。 　　老媪还以为他们小夫妻会多在她家多住一阵，没想到人那么快就走了。 　　她看慕珏家中的府丁那么多，断定他家世必然不俗。 　　她驻足在竹门外许久，见慕娉婷同她挥手，手也从棉袖中慢慢伸出来。 　　“婆婆，我们走了！” 　　“好去莫回头，万事小心！” 　　魏演扶着皇帝上马后，慕娉婷紧跟着也跨到马背上。 　　慕珏伤到后背，道他稍一用力就会扯到伤口，慕娉婷无奈之下，只好骑马稍上他。 　　这匹马来得不容易，还是魏演主动让出来的。 　　魏将军马没了，都只能和别的护卫挤挤，慕娉婷哪好意思让别人再多让一匹马给她? 　　她倒是很想让慕珏跟魏演同乘一骑，可老媪一路将他们送到门口，她对外还扮演着木娘子的身份，怎好将重伤的丈夫抛下给别人不管? 　　所以慕珏让她稍上他时，她没拒绝。 　　魏演走在前面开路，慕娉婷牵着缰绳御马，纤细的玉腿紧紧夹着马肚，“陛下，你扶稳了，别掉下去。” 　　他身上受着伤，慕娉婷不敢驾得太快，免得颠到慕珏，扯动到他后背的伤口。 　　女子清幽的蜜香从她身后传来，借着秋风，一缕缕飘到他鼻间，慕珏忍不住攥紧手心。 　　他盯着慕娉婷白嫩的玉耳垂，想到月拓上次拾到的耳坠子，还在他手上，道:“你的银镀金蝶耳坠还在朕手上，等你回宫后，来太极宫找朕拿！” 　　“我的耳坠子怎么会再陛下手中?” 　　慕娉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握着缰绳侧头看慕珏，听到男人淡声说是她上次在留云台踢蹴鞠，不小心落到月荔郡主的鞠室，月拓受妹妹之托送回来，又辗转落到了他手上。 　　听慕珏这么一说，慕娉婷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她握着缰绳讪讪回头，一不留神驾马踩到一处凹坑，黑马嘶叫一声，动作剧烈地将陷入土坑中的一只马蹄拔.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帝妃二人身上，只见皇帝被马一颠后，整个人往慕娉婷身上一挤，修长身躯被迫紧紧贴住女子娇软的身子，契合得紧紧的。 　　慕娉婷脸都羞红了，她小声说:“陛下，你顶.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枝为我投的地雷，感谢老七、你小祖宗啊、false为我灌的营养液，爱你们哟！ 　　—— 　　慕珏: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大家信吗？（●—●） 　　（其他人:不管信不信，反正大家现在都是小脸一黄。） 第五十一章 　　慕珏动作一僵, 这可真不是他故意，而是慕娉婷方才分神和他说话，没控制好黑马行走的方向, 才发生这场意外。 　　他担心自己会吓到慕娉婷，人往后挪了八寸，别说不敢挨她, 就是连手都不敢搭在少女肩膀上了。 　　慕娉婷紧绷着身子, 刚才那骇人的东西顶过来时, 她都被吓到了，怎么会那么…… 　　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一行人申时初才会到狩场。 　　有朝臣眼尖发现丽妃与皇帝身上穿的衣裳竟是粗布棉衣, 若只是慕娉婷一人穿这样的布裙归来, 底下肯定会流言四起，但皇帝一同与她般出现, 效果就不一样了。 　　慕珏当然不会对外说, 是有人刻意将慕娉婷掳走，只道他们是先后遇上了刺客, 那人以丽妃为诱饵，他去救丽妃时受了伤, 丽妃不顾危难, 将他扶到猎户家中涂药，这才将他救下来。 　　他受伤的事瞒不过御医, 还不如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丽妃失踪一夜，失贞的消息没传来，反倒是救了圣驾，底下的人都在诧异。不过皇帝都这样说了，这件事自然只能以丽妃救驾结束。 　　“都让让, 快传御医给郡主看看！” 　　马蹄噔噔的响声，伴着霍移焦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霍移骑着一匹红枣马，带月荔郡主回到大帐前，小郡主的小腿似乎被利器所伤，鲜红的血迹浸透杏色骑裙，一路滴了好多血。 　　枣马一停，他迅速就将月荔郡主从马背下上抱下来来，带少女火急火燎地去找御医。 　　月拓紧跟他们骑马而来，他下马时声音都还喘着粗气，一连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抱走后，发现慕娉婷竟和皇帝归来了。 　　他脚步一顿，“娘娘，您回来了?” 　　慕娉婷轻点头，回头望霍移抱少女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月荔这是怎么受伤的?” 　　他道:“月荔性子急，一听到您失踪的消息，人就往山里冲，天一黑就不小心掉到猎人设的陷阱里，小腿就被补兽夹夹到……” 　　后面发生的事，不用月拓补充，其他人都看得明白，无非是霍移去林中奉命搜寻慕娉婷下落时，救下他妹妹。 　　秋狩随行的御医很多，为的就是像今日有亲贵在围场发生这样意外的时候，有人能够随时出来救治。 　　章行简是皇帝的人，必须要留下来给皇帝看诊，剩下的御医则随意给月荔郡主挑选。 　　不过，慕珏是皇帝，当然是自请去他御帐的人多。 　　慕珏将多余的人拨去给月荔看诊，只将章行简留在帐中。 　　慕娉婷给皇帝包扎的纱布太过粗糙，见御医给慕珏重新上药，又格外细致地给他裹了一层纱布后，她都没脸再站在慕珏帐中，只稍在他床边站了会儿，就走出御帐。 　　趁少女一离开御帐，慕珏招手让章御医到床前，细声嘱咐他一件事做。 　　“娘娘！” 　　付春城疾步走到皇帝帐中，见慕娉婷竟站在帐外，先给她行礼后，人才大步走进御帐。 　　章御医见他有事要奏，先行退到帐外。 　　他看慕娉婷要往月荔郡主的帐中走去，出声及时唤住她:“丽妃娘娘！” 　　慕娉婷问:“章御医有何事要和本宫说?” 　　章行简道:“方才臣为陛下看诊，发现他后背的伤口是被粹了慢性毒.药的长剑所划，那毒……臣从未见过，不是轻易能解的。还请丽妃娘娘多劝劝陛下，让他先行回宫养伤为紧，狩猎是万万不可再狩，以防毒.药浸入五脏。” 　　“陛下中毒?” 　　想到方才章行简用银针取过皇帝的血，连她之前给皇帝用的药都没有用，而是新换了一种药涂抹，确实有……这个可能。 　　慕娉婷蹙眉问:“这毒很难解吗，连您都没见过?” 　　章行简叹声:“臣只能每日给陛下用药压制住，臣尽量在一年内，用尽毕生所学，给陛下配出解药。” 　　“一年时间?”慕娉婷楞住了，这时间也太久了。 　　说起来，慕珏还是为寻她才受伤的，她总不能还没等到他的毒解好，人就没心没肺地出宫。 　　这不是人该做的事！ 　　章御医还继续道:“若臣不能如约解陛下所中之毒，臣会亲自摘下这顶官帽，长跪太极宫一日后辞官。” 　　这誓发的都堵上自己的前程了，容不得慕娉婷不信。 　　她说:“本宫信你，皇帝也会信你。” 　　章行简:“臣愧不敢当！” 　　见付春城从慕珏帐中出来，章行简复又进到皇帝帐中，为他继续包扎伤口。 　　皇帝伤到的是后背略靠肩膀向下的位置，后来伤口又撕裂些蔓到腋窝，章行简用纱布绕了好几圈，将胳膊和后背都包了起来。 　　这样一来，慕珏的右臂便不方便行动了。 　　慕珏失笑问:“章行简，你是不想让朕再狩猎，才故意将朕包成这样的是不是?” 　　他低头说:“陛下误会臣了，臣不过是顺着伤口包扎而已。臣请陛下这些天好好安养身体，您身子金贵，四海万民都盼着您龙体康健呢！” 　　说完，章行简就提着药箱告退，人走前还看了慕娉婷一眼，暗示她多劝劝慕珏，好好休养龙体。 　　慕娉婷走到他床边，看他拢住白衣遮住身子，清丽的眸子移到他的后背，道:“陛下，那些人既在湘壶山行刺您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不如我们还是回宫去吧?” 　　慕珏沉叹一口气，“刚才付春城来报，暗卫查出行刺朕的人是海宁王重金聘请的江湖死士，还有慕冲从前的部下。” 　　“海宁王不安分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有二兄……”慕娉婷想到他的身份，又立即改口说，“怎么还会有慕冲的人，他都已经死了，难不成是那些人是见他们的前任主子死了，又重新投靠海宁王么？” 　　“暗卫还在查。”慕珏有直觉，这件事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付春林见闻龙犬去到一处山洞，从里面叼出你的骑裙，人才进到洞中，就遇上刺客，想必他们原本是想埋伏在洞中行刺朕，却阴差阳错刺成了他。” 　　慕娉婷想到付春林不会武功，人又肥硕，担忧问:“付公公没出事吧？” 　　慕珏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只担心他?” 　　“我自然也是担心你的！”慕娉婷急声，“刚才章御医私下都跟我说了，他说你中了他从未见过的毒，最长得需一年时间才能解开！我会留到你毒解的那天再走！” 　　“只是，陛下你不能再在狩场待下去了，我们即刻回宫好不好?” 　　“可你不是准备明年六月就出宫吗？”慕珏半闭着眼睛靠在胡床上，语气十分虚弱，“章行简能解就解，解不了就罢了。” 　　“陛下，我怎么可能放下你不管，就这样离宫呢?” 　　慕娉婷急地都直接坐在他床上了，她主动握住慕珏的长指，替他做决定，“我们现在就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章御医:这种毒我是真没法解。 　　慕娉婷:什么毒??? 　　章御医:情毒，诓人毒，不择手段毒，谎话连篇毒。 　　慕娉婷摊手:我也没法解。 　　章御医:自信一点，你能解情毒。 　　慕娉婷:…… 　　—— 　　这个文男女主这个月肯定能doi，别慌！ 　　预收《太子妃是牡丹精》微修最后一段，喜欢的小可爱可收藏。 　　文案: 　　闻窈是朵牡丹花妖，历雷劫时奄奄一息，躲去了不受宠的太子屋里，躲过了一劫。 　　太子怔怔看着她，闻窈发现只要在他身边修炼，自己修炼就能很快。 　　于是，她开始给太子治病。 　　想着等他为帝后，吸他的龙气成仙。 　　好不容易，等他称帝。 　　闻窈问:“我可以吸你的龙气吗？” 　　新帝:你那种吸法不对。 　　闻窈懵了，问要怎么做。 　　新帝让她亲他。 　　闻窈很快功力倍增。 　　她又问，“还有比这更快的吸龙气方法吗？” 　　“有，像这样。”新帝拉着她的白嫩的细手，拉她一起同坐。 　　第二天，闻窈的确功力大增，但薄唇却红润至极，人艳若桃李。 　　她慌乱地跑出新帝宫室，又化成一朵妖丽的牡丹花，不肯化出人形。 　　2021.8.20新文文案已网上截图保存。9.2微修，也已保存。 第五十二章 　　秋狩交由安南王继续举行, 皇帝则带慕娉婷先行回到宫休养龙体，千牛卫被分成两列，黑压压跟随在车驾一旁。 　　等一行人回到宫中, 已到丑时。 　　慕娉婷睡得太熟，呼吸轻软平稳，慕珏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过了一阵后, 才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娉婷, 醒醒！我们到仪秋宫了。” 　　慕娉婷缓缓睁开漂亮的水眸，迷蒙地用手揉揉眼睛，还记得要照顾皇帝这个病患, 将手搭在他肩上, “陛下，我扶您！” 　　若是他没伤到后肩, 慕珏真是想将她打横抱起来, 送到床上去。 　　慕珏由着女子用细软的小手搭着他，轻移小步, 将他从马车上扶到仪秋宫内殿。 　　宫女手里提着铜鎏金六方宫灯给帝妃二人引路，寝间的床叠放整齐, 宫人没料到慕娉婷会提前回宫, 被子没用香薰球薰过，只是用皂角清洗过, 有清淡的皂香。 　　见芽雪手里拿金银香薰球要给锦被薰香，慕娉婷伸手制止她，“行了，不用薰了！被子干净就好，我同陛下一路从狩场赶过来太困倦, 想直接歇下了。” 　　“是。” 　　宫人听出两人是要直接就寝的意思，将殿中的青帐一层层放下，只留离檀床旁一对青鸾铜鸟灯还亮着。慕娉婷先扶慕珏到床上躺下，吹灭烛火后，人才爬到柔软的床榻上躺下。 　　赶了半日的路，她真的是太累了，倒进榻上靠了一阵，人轻轻攥着锦被，又再次沉入梦乡。 　　慕娉婷睡得实在是太沉，根本不知道她入睡后，身旁的男子竟伸出手来，抚她皙白艳美的脸颊许久后才松开。 　　—— 　　翌日，慕娉婷从床榻上醒来，还是觉得有些睡眠不足，估计是她昨日丑时随皇帝入宫后醒过，扰乱乱她往日的睡眠时辰，身体没适应，人就极度困倦。 　　想到自己都多日没见她养在宫中的小宠，再困也得先去看看它们。 　　慕娉婷伸手打了一个哈欠，困倦地从床榻下来，披上外袍问:“陛下去哪了?” 　　芽雪道:“陛下怕打扰到娘娘，早上一醒来便回太极宫处理政事。” 　　这人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哪怕拖着病躯，都要去太极宫处理朝事，慕珏说是听她的话回到宫中休养身子，可却一晚上都没好好休息够，人清早就跑太极宫去了。 　　慕娉婷自己都嫌昨晚没休息够，皇帝昨日为了寻她，人在山中搜寻一夜，恐更没休息好。 　　她坐在妆台前，让芽雪给她梳好倾髻，简单地带上几支点翠穿珠步摇，人就往太极宫而去，都顾不上亲手喂她的孔雀吃食了。 　　太极宫的守门太监竖直站在宫门口。 　　他们见慕娉婷乘着金辇过来，急忙分出一人，跑到内殿通禀付总管。 　　付春城从殿内出来，远远见慕娉婷挽着点翠穿珠步摇，楚腰芊芊，她由宫人扶着走下辇凳后，付春城走到她身边道:“陛下正在书房与朝臣商议处置海宁王的事，商议好便归仪秋宫，娘娘尽可放心！” 　　他既是再处理海宁王谋逆的事，她就不适合再进去了。 　　慕娉婷去到后苑，看宫人给养在太极宫的几只食铁兽喂食。 　　往常她看着这些胖乎乎、圆滚滚食铁兽，慕娉婷只一心想变小后，躺在它们的肚子上晒太阳，现下却心神不宁地一直往他所在的宫室回望。 　　朝事一向繁杂，慕珏处理完海宁王谋刺的事，有朝臣又禀报了他几件要事，他知慕娉婷还在后殿等他，迅速与他们商议好大致对策，细处让他们去施行后，便离殿去寻慕娉婷。 　　他以为会看到女子抱着小食铁兽，一脸不愿撒手的怜爱表情，没想到慕娉婷竟好好地坐在石凳上，远远望宫人给它们喂食。 　　皇帝的脚步声她很熟。 　　一听到慕珏沉稳的脚步声走近，慕娉婷便回过头望着他，问:“陛下可用过早膳了?” 　　“没有。”慕珏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想等你一起吃。” 　　慕娉婷袖中的手指微微一缩，她起得一向比他晚，慕珏与其想等她一起用早膳，还不如换个时辰陪她用午膳。 　　往常他都是按着自己的时间来，该起床该用膳的时间全没误过。 　　如今倒是变了。 　　想着他方才被朝事绊住，到现在都没用膳，慕娉婷没胡乱说让他再等到午膳时间，而是命宫人快去传膳，与他一道在太极宫用了膳。 　　许是有她盯着，余下的时间他倒没有再召宫人到太极宫，就连夜里就寝的时间，慕珏都比往前提早了一个时辰。 　　临近冬日，天色深得快。 　　檀桌上放着一碗刚煮好汤药，慕珏道太烫，便先晾在了桌上，人坐在池壁上泡药浴。 　　章行简道这药浴是为暂时压住皇帝体内的毒素，但其实不过是健体的良药，于皇帝恢复内伤也确实有益。 　　慕娉婷手中执书，人侧躺在床上靠着，见慕珏泡完药浴回来，问:“我记得章御医说泡三刻钟便好，陛下今夜泡药的时间似乎超了不少。” 　　他道:“人太困，靠池壁睡了会儿，朕醒来后，才知泡过了头。”但其实慕珏根本没睡着，而是在将手睡到水里…… 　　慕娉婷根本不知道这事，她指了指桌上晾着的药汁，道:“陛下，别忘了喝药。” 　　慕珏叹口气，“一天连着吃了好几次药，朕嘴里都是苦味。” 　　他嘴上这样说着，蹙眉将白釉莲碗中的药汤一次喝干，才吹灭灯火走到床榻上躺下。 　　锦被上薰了振灵香，慕珏一上床，床榻上隐隐飘到她鼻尖的变成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慕娉婷从床枕头底下，搜出一个小小的绣囊，从里面掏出一颗杏饯塞到他唇中。 　　杏饯香甜的味道绕在男人鼻尖，慕珏含杏饯入喉时，舌尖还轻轻扫过她皙白的手指。 　　可扫的时间太短暂，像是无意间碰到。慕娉婷迅速将手缩回去，似乎在恼自己为什么要看他可怜就喂他。 　　“要是苦，你就自己吃！” 　　慕娉婷背过身子，随意将它扔过去给他。 　　男人却轻嘶一声。 　　“怎么，我不小心砸到你了?”慕娉婷伏起上身，看他到底有没有被她砸到。 　　慕珏看着她紧张自己的模样，笑道:“娉婷没有砸中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慕娉婷气得哼了一声，裹着被子不愿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尔尔、段段、乐多多、浅念为我投的营养液，比心。 　　为什么你们都以为doi很远，看男女主各自的感情变化，其实已经不远了。 　　我只能暗示到这里。 (＾▽＾) 　　—— 　　慕珏:她关心我，肯给我糖吃。 　　其他人:好可怜，自己抠糖吃。 　　慕珏:你们有糖吃吗？ 　　慕冲:没有。 　　谢道清:没有。 　　月荔:我有。 　　慕珏:同性靠近娉婷有天生优势，请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第五十三章 　　转眼立冬便到了, 慕珏要带文武百官去西和郊祭拜冬神。 　　这也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气之一，慕国皇帝到这一日必须得穿玄衣，登上高台祭拜神明, 祈求百姓来年能收嘉谷。 　　除此外，慕国皇帝还得给百官赐冬衣，臣子屈膝雅拜后, 叩谢皇帝圣恩, 当然也会有臣子趁机进献诗文, 赞颂每个在位皇帝今年的功绩，以此让皇帝记住自己的名字。哪怕诗文作的不出彩，只要人写了, 都会得到皇帝的嘉赏。 　　赏赐每年都还不一样, 去年文成帝还在位时，赏给每个作诗臣子的是一套笔墨, 慕珏登上皇位后, 赏赐的比较实在——是赏银子。 　　慕娉婷是宫中高位妃嫔，上月便命司衣局给各宫人裁袄衣, 立冬一到，好多宫人都主动换上新衣迎冬。 　　月荔郡主性格跳脱, 一向闲不住。她腿伤才刚好不久, 听闻慕娉婷要在仪秋宫包娇耳，人就奔到她宫里来, 道要同她学娇耳。 　　小郡主若是要想学娇耳，又不止她这里可学。慕娉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月荔今日哪哪都奇怪，她问:“你学娇耳是想包给谁吃啊?” 　　“包给哥哥吃啊！”月荔用力揉手中的团面，“我们那儿立冬从不吃娇耳, 天冷了就烤肉吃，鱼肉、驴肉、鹿肉，什么的随意烤，再喝几碗热酒。” 　　“我也是来到慕国，才知道你们有那么多节气，立冬还得吃娇耳！” 　　她絮絮说了许多话，慕娉婷站在她身旁揉面问:“你这个哥哥指的是霍移?” 　　除了亲哥哥，不是还有情哥哥吗？不止滇川，就连慕国女子，有人也是喊情郎哥哥的，慕娉婷听人说，自从霍移从狩场将月荔背出来后，小姑娘就不止一次两次跑到他府中去见他了。 　　奈何霍移经常冷着一张脸，小郡主越示好，他就越躲得厉害。 　　也只有皇帝下令让他陪小郡主游京时，他才会主动到番馆门外接她。 　　其他时候，月荔私下来找他，霍移不是对她称处理军事繁忙，就是人直接不再府邸，让小郡主扑一场空。 　　月荔以为霍移是不是只喜欢慕国女子，穿衣打扮都往京中贵女靠拢，立冬一到就巴巴地到宫里来，跟慕娉婷学包饺耳。 　　“娘娘，你知道霍将军喜欢什么馅的饺耳吗？” 　　“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知道陛下喜欢什么味的娇耳吗？” 　　慕娉婷还真知道，昨晚两人入寝时，慕珏知道她今日要包饺耳，早就将他想吃的馅料告诉她了。 　　她轻轻点头，道:“知道，但他是皇帝，他的喜好我不能对外人轻易说。” 　　月荔低垂着头，她还以为霍移从前进宫给公主皇子们做过伴读，慕娉婷会知道呢，原来是她想多了。 　　不过，她只要包好看一些，霍移应该会赏脸吃几口吧！ 　　慕娉婷看她小脸愁成一团，忍不住宽慰她:“其实霍将军也是一样的，他在外行军打仗，哪能轻易泄露自己的喜好，厨娘给我们备的馅料，寓意都极好，只要你包了，准不会出错。” 　　月荔望着那些菜馅问:“还有寓意?” 　　慕国的文化她几乎不懂，就连饮食也不同，难怪与霍移相处时，她总不能融进去。 　　慕娉婷耐心解释:“我们包韭菜馅的娇耳，意思是久财，包白菜馅的娇耳，是寓意百财……” 　　“怎么都是财?” 　　“流传下来的就是这样。” 　　两人揉好面团后，放进双鲤铜盆中，厨娘用素白色棉布盖住，饧发好后又才递给两人。 　　慕娉婷用擀面杖擀娇耳皮，莫名想到那天她给慕珏清洗身子，她就是当洗擀面杖…… 　　手上的动作一僵，感觉这个与那物其实还是不同的。 　　“娘娘，你看我擀的皮！” 　　慕娉婷回神一看，见她擀的娇耳皮太厚，煮出来定然不好吃，全神定下心思教她擀面包娇耳。 　　很快，一排排金元宝似的娇耳都被包好，放在案板上，娇耳则是厨娘下的锅。 　　两人一通忙活下来，都快到申时了，月荔郡主尝了她同慕娉婷做的娇耳，味道还算不错。 　　她抬了一笼还没下锅的娇耳，准备带回去煮给月拓吃，剩下的一笼她亲自煮好后，放到珊瑚釉碗中，纠结了一瞬问: 　　“娘娘，你可不可以拨几个宫人给我，代他们将我煮的娇耳送给霍将军?道这是宫里赏下来的。” 　　慕娉婷瞥了眼月荔薄红的小脸，知道她是怕自己拎着这碗娇耳去霍府，人可能不会吃，就想尽办法来托她。 　　她轻声道好。 　　月荔得了慕娉婷的许诺，终于放下心事，笑脸回到番馆。 　　—— 　　慕珏祭拜冬神回宫后，倒是正好吃上一碗冒着热气的娇耳。 　　他回来时，可是见仪秋宫一行宫人拎着食盒出宫了，慕珏手里握着汤匙，状私不经意问:“你还给谁赐食了?” 　　慕娉婷道:“我给霍大人府上送去了一碗娇耳。” 　　“他也有?”慕珏掩饰着面上的表情，心里不太乐意，他还以为自己是独一份。 　　他没再用那碗娇耳，而是喝宫人奉给他的补冬汤。 　　慕娉婷解释说:“不是我用自己的名义赐的，而是以你的名义，那碗娇耳是月荔郡主给霍将军包的，她怕霍将军不吃她包的娇耳，就托我以宫中的名义赏赐给他。” 　　“陛下，你不会怪罪我吧？” 　　原来那算不得是慕娉婷赐的。 　　慕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碗中的娇耳，觉得他还是可以全部把它用完，他一口喝干补冬汤，问:“除了娇耳，这汤也是你做的?” 　　“自然。陛下现在体弱，我往补冬汤里特意加了山苍子根、桃仁、山茱萸，这些良药混着羊肉汤一起煮出来的。” 　　听到里面多是些补肾健胃的良药，慕珏嘴角边的笑容慢慢变僵，她以为他的身体虚到了这个地步? 　　他别有深意地望着她，道:“朕身子不虚。” 　　慕娉婷:“可你不是中毒了吗？每天喝那么多苦药，还是多喝些药膳好好再补补。” 　　见他的汤碗空了，慕娉婷又舀了一大碗补冬汤给他，且还不停催促:“陛下，你快喝啊！这都是我亲手给你熬的！”当然也有厨娘在一旁看着她，提醒慕娉婷什么时候该放何物。 　　慕珏有口难言:“……” 　　想着这是慕娉婷做的，他还是又将她亲手给他舀的一碗补冬汤喝了。 　　夜里。 　　慕娉婷拥着新被躺在床上，听到宫人在外面说下雪了，她立刻穿鞋下床，从梨花木架上拿了件氅衣披在身上，人就推开寝殿的门，往外边跑。 　　天空确实飘着细雪，簌簌落到屋上一排排垂脊兽。可惜，无人给它们拂去脑袋上绒绒白雪。 　　慕珏见少女披着他的黑色氅衣站在院外看雪，伸手替她拂去乌发上雪絮，道:“雪要下大了，你别站在外面着凉，你若是喜欢那些小兽，等明日朕让人雕给你看。” 　　说完，他牵着慕娉婷的手，将她牵回寝宫。她在屋外站得久了，身上都是一股寒气，慕珏从浴池回来不久，比她暖和得多。 　　地炉才刚刚烧起来，还没将寝宫烤暖。慕娉婷脱下氅衣，就跳到锦被里取暖，床脚底下放着锡夫人，倒是已将被角烤暖。 　　但暖到人的只是脚，慕娉婷的手还缩在被窝里，盼着它暖得快些。 　　慕珏见她怕冷，将自己被中的汤媪放到她被中。 　　慕娉婷探出头问，“陛下，你不冷吗？” 　　“我身子热得快。”有她睡在他身边，慕珏心火热得更快，夜里几次起身喝水降火，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他吹熄灯火，躺到床外侧睡，慕娉婷见他将汤媪都让给她了，拨出自己一半锦被到他身上盖着。 　　她睡眠好，被窝只要一被汤媪全部烤暖，人攥着被子就能很快睡着。 　　慕珏倒是入睡得越来越晚了，他见身旁的少女熟睡后，将她的手搭到自己的腰上。 　　刚给她的汤媪被他一脚踢到他被中，慕娉婷不自觉往最温暖的地方靠，小脸贴在了慕珏胸膛上，甚至还将脚搭在男人腿上。 　　慕珏垂下眼，调整自己的姿势，怕她贴的自己太近，会碰到下身缓缓高起的地方，便转了个身子侧背她而睡。 　　熟睡的少女以为自己暖手的火炉要跑，兀自胡乱伸手乱抓。 　　慕珏按住他的手，将她的小手用大掌给裹住，道:“朕不走。” 　　若是外人走进来，还以为是丽妃娘娘主动抱住皇帝取暖，却不知锦被下是他牢牢固住慕娉婷的手。 　　翌日，慕娉婷醒来，床侧之人早就不在了。 　　她半靠在软枕上，见皇帝的锦被半掉到地上，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不小心踢下去的，床上的锡媪倒是全在她被窝里，到现在都还有些余热。 　　“芽雪！” 　　慕娉婷轻唤了她一声，殿门很快被人推开，只见芽雪带一群宫女抬了洗漱之物进殿，笑着同她说:“娘娘，宫外有只冰龙，您快起身去看看！” 　　冰龙? 　　昨夜下了场大雪，想必是有人刻意堆在地上，引她去看的。 　　她迅速披上狐裘出殿，只见雪地上堆了一条雪龙，龙头上站着一个小雪人，憨态可掬，娇小玲珑。 　　慕娉婷笑问:“这是谁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璐璐king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 　　娇耳——饺子。 　　—— 　　慕珏:只要是老婆给做的吃的，都要吃掉。 　　其他人:包括补肾药吗？ 　　慕珏:闭嘴！ 第五十四章 　　月荔答:“是陛下。” 　　慕娉婷走到雪地上, 蹲下身子细细看那六尺长的冰龙，它的尾巴长长拖在地下，龙角是由慕珏用雪捏的, 形似鹿角，龙爪他倒没捏。 　　长龙似是漂浮在水中，正带头顶上的小人渡江而行。 　　那雪人一看就是个姑娘家, 因为慕珏给她捏了一个双螺髻, 髻上插了一朵紫三角梅, 卡在额顶。众人一眼望过去，都会被这个小雪人所吸引。 　　慕娉婷想起业城的雪比京城下得多，慕珏又在那里生活那般久, 会用雪堆这些玩意不稀奇。 　　可他未免也堆得太好了！ 　　他不仅会用雪雕龙, 堆的小雪人跟宫外卖的泥塑娃娃一样好看。 　　慕娉婷随手抓起地上的雪想堆一个雪人，可她根本捏不出人的五官, 只能用手揉出两团大小不同的雪球表示男人躯干, 又在雪人头顶上搭一个更小的雪球，表示他的发髻。 　　她看了好几眼, 出声问:“芽雪，我是不是堆得有点丑?” 　　“……” 　　芽雪正不知该怎么答话, 便见皇帝来了。 　　见皇帝用手示意自己退下, 芽雪默声屈膝行礼，悄悄退到他们身后, 远远跟付春城站在一处。 　　“芽雪，本宫问你话呢！” 　　慕娉婷回头一看，却见芽雪早就溜到远处躲着了，站在她身后隐隐忍笑的人是慕珏。 　　她看慕珏一步步向他走近后，同她一起蹲在地上。 　　慕珏霎时如女娲降世一般, 伸出修长的手指修整慕娉婷刚堆的雪人，不一会儿便将它改造成精致的小人。 　　他把捏好的小人放到龙头上，与之前捏的少女并排而坐，算是给她添个伴，一扫之前的孤寂。 　　慕娉婷问:“他们是兄妹?” 　　慕珏一怔，“为何这么想，他们就不能是一对恋人?” 　　慕娉婷轻哦了一声，怪她想的不够深远，她拍拍狐裘上的雪，从地上缓缓起身，回到寝宫梳洗。 　　慕珏望着慕娉婷缓步离开的背影，轻无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 　　他与她一道用了早膳，可午后一过，慕娉婷就没再见皇帝的影子了，她奇怪地召已养好伤的付春林到仪秋宫问: 　　“今日陛下不是休沐吗？中午怎不到仪秋宫与本宫一起用膳，近日朝上的事很多?” 　　付春林答:“陛下是休沐不错，不过他不在太极宫，而是出宫去了。” 　　“出宫?” 　　这还是慕珏第一次出宫没和自己说，慕娉婷心底微微失落。她安慰自己，慕珏很有可能是出宫办正事，不好带上自己，所以他昨夜就寝时才没和自己说。 　　慕娉婷拢在衣袖中的手微滞后，才招手让付春林退下。 　　皇帝不在，她就自个在仪秋宫喂孔雀吃食打发时间。 　　先前付春林给从宫外带来的泥塑小屋，长出好多杂草来，慕娉婷闲着无事，将那些草都拔了。 　　她重新用小铲子翻耕泥土后，没再往里面播种，毕竟冬天下着大雪，根本不好养活作物。 　　慕娉婷还发现金屋放在仓库中沾了许多灰尘，她见自己曾经玩过的小屋这般灰，根本看不下去，迅速拿小棉布亲自擦洗。 　　一晃晃到傍晚，她还以为慕珏会回仪秋宫用膳，结果他还是没来。 　　“芽雪，你去仪秋宫看看，陛下回宫没?” 　　“是。” 　　一入夜，太极宫的灯火明亮如昼，付春林一见芽雪来了，就知她是丽妃娘娘派来的。 　　他缓缓走到她跟前说皇帝今夜打算独宿，让娘娘自个在仪秋宫安寝，这是慕珏的原话，也是口述的圣旨。 　　慕娉婷从芽雪口中知道这事后，想不通他为何突然下这道莫名其妙的圣旨。 　　他不来仪秋宫便不来，还命她不许到太极宫找他，让她自己睡！ 　　这不是逼着她变小么？ 　　慕娉婷问:“芽雪，你说陛下是不是就喜欢我变成巴掌大的小人，供他取乐啊?”芽雪道:“奴婢不知道，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帝王的心思确实难猜。 　　她深表赞同地微微颔首，慕珏不肯来，就不来吧！慕娉婷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能同样过得自在。 　　她召宫人将膳菜都端进来，原以为慕珏会到仪秋宫与她一起用膳，所以传的饭菜格外多。 　　慕娉婷一个人吃不下，多余没动的饭菜便都赏赐给宫人。 　　但到了晚间，慕娉婷一个人睡在宽敞的床榻上，总觉得少了什么，哪怕有锡媪暖被窝，她总觉得没有昨夜暖和。 　　翌日她醒来，人当然是不出意外变小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人还没有锡媪大，她整个人呈一个大字靠在锡媪上，觉得变小后这样躺着，怪舒服的。 　　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躺太久，否则人会被锡媪烤糊。 　　芽雪见巳时都到了，丽妃寝屋一直没有动静，推开寝殿的门，小声唤:“娘娘！” 　　“我在这儿呢！” 　　慕娉婷声音小得很，芽雪走到里面才听见。她拨开青色床帐，见慕娉婷又变成了巴掌大的小人躺倒在床上。 　　她身上的衣裳是自个从花鸟绘画小衣橱里取出来的，头上的乌发只简单用一根竹簪裹成单螺髻，显得小脸清艳又昳丽。 　　美人做何种姿势都是美的，芽雪见慕娉婷趴睡在床上，伸手从比她高的绣囊里，掏出一颗颗杏饯吃，忍不住伸手替她倒出来，一颗颗喂给她。 　　“娘娘，付公公刚才过来传话，道陛下还忙，今日就不与您一道用膳了。” 　　慕娉婷握着手中的杏饯，垂首道:“不来便不来吧？” 　　她翻过身，继续侧躺着靠在宽敞的床榻上吃杏饯，仿佛要将绣囊里的杏饯全吃光，一口都不打算给人留下。 　　等到用午膳时，芽雪发现她家娘娘的胃口好像变小了，也不知是是先前在床上吃杏饯吃多了，动筷的次数极少。 　　饭后，她便待在床上看书，也就金缕猫来时，慕娉婷才会将视线从书本上移下来，躺在猫身上，摸它的橘尾巴。 　　但金缕猫嫌地上冷，它容慕娉婷摸了会儿，便站直身子要跳到床榻上。芽雪及时伸手按住它，“别乱跳，那是陛下和娘娘的床，你要睡，就睡猫窝去。” 　　说起窝，慕娉婷又想起了慕珏给她盖的金殿，她抱着一块荷花酥，要芽雪将她带去金屋。 　　等她一落地，便将荷花酥放置到小石桌上，小手一片片掰它的荷瓣吃。 　　那荷花酥刚好有金殿的小石桌大，芽雪见她又吃起糕点，还以为慕娉婷是午膳吃的少，下午饿得快。 　　“娘娘，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再去取些荷花酥来。” 　　芽雪疾步跑出寝宫，刚从小庖厨端了些糕点出来，就见付春林竟带着一行人到仪秋宫来了。 　　他们在丽妃寝宫门外放下一个个小兽冰雕，虎、山鹿、狐狸、麒麟等小动物应有尽有。 　　它们一路长长摆放到一条冰龙面前，那冰龙可不一般，它的龙身被挖空，里壁是光滑的一条道，可供人从龙头滑到龙尾。 　　不过，常人是无法玩，只能供巴掌小人梭滑。 　　芽雪问:“付公公，这些玩意是?” 　　“这些都是陛下命人给娘娘准备的，昨日陛下出宫盯人弄了半天，这会子才由冰匠做好，派人加紧送到仪秋宫来的。”他催促还呆愣在原地的芽雪，“快将你家娘娘从寝宫请出来，好好观赏！” 　　“是。” 　　芽雪捧着托盘进到寝宫，“娘娘，门外有好东西看，您随奴婢出去看看如何?” 　　慕娉婷坐在石凳上，声音恹恹，“本宫不想走，懒得动。” 　　“奴婢抱您！” 　　芽雪记住付春林的吩咐，伸手将巴掌小人从金屋里抱出来，她一推开寝殿的门后，便将慕娉婷放置在地上。 　　慕娉婷一眼望去，就看到从寝宫门外到石阶下站着一排排冰雕小人，各种珍奇瑞兽都有，最好看的是一个冰雕龙。 　　芽雪见到她的目光所望处，带着慕娉婷走下石阶后，便将她放到地上，由着她沿着冰雕小兽走到雕龙旁。 　　“这是可以滑下去玩吗？” 　　慕娉婷看到龙身里光滑的滑道从龙颈一直蔓延到龙尾，抬头问一旁的宫人。 　　付春林道:“是，陛下听说您喜欢冰雪，就出宫让匠人加紧做了这些冰雕，给娘娘赏着玩。” 　　原来这些都是慕珏让人准备的。 　　慕娉婷微微一怔，原来这些天慕珏是忙着做这个去了，她还以为他是不愿见她，厌了她…… 　　芽雪将她给放到龙首上，慕娉婷扶着冰壁一松手后，人就顺着滑道往下滑，又刺激又有乐趣。 　　宫人看慕娉婷玩的那般开心，都想同她变得那样小，挨个从龙冰雕上滑下去玩玩。 　　不过，这玩意好玩是好玩，不过滑多了，她难免手脚会冰冷，慕娉婷玩了两次，便撑不住那冷意，缩着身子，从龙尾上跳下来。 　　徐司衣给她备的小衣裙，连冬日的袄裙和小斗篷都有。慕娉婷拢紧身上的红色篷衣，迈着小短腿跑到芽雪裙边，想让她将自己带回去寝宫里暖暖身子。 　　没想到，慕珏竟大步走到她身边来，蹲下身子将她给拢到手心里问:“冷了?” 　　慕娉婷轻轻点头，缩着脖子说:“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段段、30127465给我投的地雷，感谢30127465给我投的营养液，爱你们啊！ 　　—— 　　慕珏:苦肉计用了，这步用的是假装疏远，退后又进，猜猜下一步朕用什么? 　　（＾ｖ＾） 第五十五章 　　慕珏听后, 将巴掌小人放到了他裘衣里。 　　他靠腰里布有一个隐袋，大小刚好能装下她，慕娉婷站在里面, 外人根本看不到她。她隐在狐裘里，触手就能碰到绸布，还有皇帝的腰线。 　　“娉婷！” 　　皇帝唤了她一声, 停下脚下的步伐, “不要乱动, 等把你身子热暖和了，朕会把你放出来。” 　　天气寒凉，宫道上的积雪被宫人扫到两侧, 慕珏没再坐龙辇, 而是跨步进到座轿中。 　　轿里放着两个铜制错金银小抬炉，炉盖钻有数个小孔, 可防火星飞溅。 　　慕珏一进轿后, 就将錾花手炉放在自己膝上，随后才就将裘囊里的小人取出来, 放置在自己的手背上坐着。 　　慕娉婷低头一看，心想这人是怕自己直接坐在手炉上会烫到双股, 才用手给她垫着么？ 　　这般盯着他的手看, 她发现皇帝的手比他的还好看，难道是因为他的手指比她长? 　　慕娉婷睁着一双美眸, 莫名想到她的杂书上看到的，说是男人的手指越长，代表硕.物就越…… 　　想到那天在马背上，慕珏不小心顶到她，还有那日在老媪家中, 慕娉婷用棉帕给他擦身时，她所看到的，还有她洗到的东西。 　　一时间，慕娉婷坐在男人的手背上，越发不自在起来。 　　她突从他手背上站起来，仰望着他的黑眸说，“陛下，要不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想用抬炉暖手。” 　　皇帝听后，倒是依言将她放下。 　　慕娉婷蹲坐在轿底，伸出手烤火，小抬炉比她还要大数被，远远看着，倒似她蹲在一个大铜龟身边。 　　她长得太小了，人稍不注意，一脚都能将慕娉婷给踩到。 　　抬炉里烧的火比手炉烈，凑得近了都能听到噼啪噼啪的火星声，慕珏把飞出的火星溅到慕娉婷身上，伤到她柔嫩的小手，只容她烤了一阵，就将她放置在自己的裘衣上。 　　他将裘衣下袍都掀上来，铺在座上，慕娉婷陷身在柔软的裘袍中，暖和得都让人不想从上面起身。 　　直到到了太极宫，她才被人从狐裘里取下来。 　　慕珏知道她大概不喜躲在黑幽幽的衣袋中，便将她捧在手掌心，路过后苑时，慕娉婷发现太极宫的食铁兽已经不见了，毕竟皇城下了场雪，它们若继续待在室外，难免会冻着，京城的气候与成都府不同，冬日到后还是将它们送去兽园暖房静养较好。 　　“这是朕让匠人给你做的冰雕小屋，还有冰雕马车。” 　　慕珏将她放到马车上，车厢一面是空的，没有挂车帘，冰雕马神清骨峻，剔透晶莹。 　　慕娉婷批着红色篷衣，钻到上面坐了会儿，又踩着冰凳下来，来到冰雕小屋门前。说是门，不过为方便她出入，冰匠建的极其简约，只类似石拱门。 　　门前摆放着一对冰灯，被装饰成地灯，慕娉婷进到冰雕小屋内院，见到里面有一个冰雕八角单檐亭，亭柱用数根冰条搭建，亭盖是用冰块雕出琉璃瓦屋顶合上，古香古色，剔透玲珑。 　　看着美是美，不过慕娉婷有些害怕冰亭的柱子会承受不住重量突然坍塌，她只待了一瞬后，就从单檐亭里跑出来。 　　“不喜欢?” 　　慕珏看她跑出冰拱门，伸出修长的手指接住她。 　　慕娉婷跳到他掌心说:“喜欢，不过我害怕它砸到我。” 　　慕珏将他捧在手中，笑道:“不会，除非天冷雪要融化了，它才会塌。不过冰雕亭寒气重，确实不能再那里久等，等你长高了，观赏冰亭也就足够了。” 　　他要让自己长高? 　　那不就是暗示要和自己待一整日? 　　慕娉婷说不清楚心底什么感觉，但中午同皇帝用膳时，明显比昨日用得多了好多。估计是有人陪自己用饭，慕娉婷的胃口霎时就好多了。 　　慕珏用白玉莲瓣碗用饭，慕娉婷用的是指甲盖大小的小碗，她吃完一碗，就将碗一叠叠垛上去，一直垛了四个碗后，见慕珏轻笑看着她，倒把慕娉婷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收起小筷不吃了，只接过芽雪给她的桃胶奶，小口小口轻缀。 　　“撤了吧！” 　　慕珏见她不再用膳，便让宫人将饭菜都撤了，她吃得太撑，饭后就在床榻上躺着，闭上眼睛午歇。 　　天空又飘起了一阵细雪，外面天寒地冻，慕娉婷也不好再出门，还不如在太极宫好好躺着。 　　慕珏将朝臣写的奏折都搬到床上来，在小案上批阅，听到软枕传来一阵轻稳的呼吸声，移开视线一看，只见慕娉婷已经睡着了。 　　她蜷缩在软枕上，像一只幼猫，他将冬被盖在她身上，但又怕压着她难受，只好将手炉放在她枕边，用薄被盖住她的下身后，才提起桌上的朱笔，批阅奏折。 　　宽敞的寝宫，只能听到慕珏翻阅奏折的声音，宫女皆守在门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珏握着批笔，陡然见到一只修长的玉腿，出现在小案桌脚。 　　慕珏顺着她腿线一看，看到女子白得晃眼的小脚丫，除却小腿，其他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她睡得不老实，脚也不会露出来。 　　他握住慕娉婷的脚丫，将她给塞到被中，唤芽雪给她更衣。等到慕娉婷醒时，已见不到他的身影，明明她睡前还记得皇帝还在床榻上批奏疏的。 　　他是个老实人，估计身上的衣裳也是叫芽雪换的。慕娉婷召芽雪过来一问，果然如此，想到皇帝对自己这般好，她总该好好回报一番。 　　睡饱后，她就去到御膳房，同厨娘用心学了鸡笋粥，一熬好便端去书房给他喝。 　　慕娉婷到时，慕珏刚看完一封密报，他阅览后，伸手将它放到熏炉中烧毁，余光瞥见慕娉婷拎着食盒进来，用手心捂着薄唇轻声咳嗽起来。 　　“陛下，您着凉了?” 　　付春林取来一件氅衣披在皇帝身上，听他道:“没事，不过是被熏炉里的纸灰呛得难受，突然咳起来。” 　　慕娉婷闻言，轻蹙娥眉，“说不定是陛下连日出宫为我找冰匠，被外面的风寒冷着了。”她从食盒里取出鸡笋粥，放到他桌前，道:“你先用碗热粥，待会让章御医到太极宫给你诊诊。” 　　“倒用不着那么麻烦。”慕珏手执玉勺，轻缀一口，问:“这是谁做的?” 　　慕娉婷说:“我！如果不好喝，就别勉强自己。”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用勺子搅了好几次鸡笋粥，慢慢一勺不落地将它给喝完了。 　　她见慕珏吃的那么慢，还以为自己做的粥是不是特别难喝，慕珏不好明说，就搅了好几次，才强迫自己喝掉，给她些薄面。 　　慕娉婷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 　　慕珏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不难喝，还挺好喝的，朕明日还想喝娉婷做的粥呢！” 　　“真的?” 　　看他表情认真，不似欺人的模样，慕娉婷的信心又重拾起来，毕竟有什么比皇帝夸自己，能让人振奋呢！ 　　只可惜，慕娉婷第二天还未到日昳，都来不及给皇帝熬粥，早上同人在渠和湖玩冰嬉时，不小心摔到了腿，膝盖都给擦伤了，只能在床上静养。 　　章御医给她上过药后，慕娉婷就靠睡在床榻上。 　　皇帝听到她摔伤的消息，一下早朝就来到她的寝宫，人坐在她床边，轻手掀开慕娉婷的袄裙一看，只见她白嫩的膝盖包了一层厚厚纱布，脸色一下就沉了。 　　他命付春城去渠和湖好好察看，慕娉婷这次跌倒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人为，付春城单看皇帝脸上的翳色，就知他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人。 　　—— 　　宫中的丽妃深受皇帝圣宠，她在渠和湖摔伤的消息，不过一天，就传到了朝臣耳中。 　　各家夫人在府君的暗示下，遣人将药材想尽办法送进仪秋宫。 　　而慕如薇听到管家说，谢道清竟让她也给慕娉婷送药到宫里去后，冷笑了声:“给丽妃送药的人，多了去了，少我一个算什么?” 　　“谢道清想给慕娉婷送药，就让他以自己的名义送，让我给慕娉婷送，他是想故意恶心我么？” 　　谢府管家蹙起眉，“公主，我听说柔敏、柔慧两位公主都给仪秋宫送了药，您若不送，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其实驸马也是为了您的声誉考虑。” 　　听到声誉二字，慕如薇就更觉的谢道清恶心了，从前她听人说他道貌岸然，她还不信，直到她嫁入谢府，才彻底清楚他的为人。 　　他娶了她，可心底还惦念慕娉婷。 　　慕娉婷成了宫妃，成了他得不到的人，他又悄悄养了一个人在清水巷，对她说那是他在崇昌山捡到的孤女，因为无家可归，他就暂时收做义妹，养在清水巷。 　　慕如薇沉脸说，“总之，他要给仪秋宫送礼，以自己的名义好，以他爹娘的名义好，都不要用我的名义！” 　　“滚！” 　　管家被她用长鞭一甩，人就给吓走了。 　　慕如薇望着屋檐下挂着的白灯笼，还有宽敞的寝屋，连一个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 　　谢府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沉闷。 　　她披上狐裘，让仆人去马厩将自己的白马牵出来，扬鞭一甩，就御马离开谢府。 　　洪嬷嬷急道:“公主你去哪儿?” 　　“你们都别管我！” 　　她头也不回，一路驾马离开谢家府邸后，去到一处静僻的巷落，一连排有数十户人家住着。 　　慕如薇握着马鞭下马后，去到一处最矮最破小的院落，猛地推开屋门，见赵伦正拿着扫帚在地上扫雪后，背靠在木门上问: 　　“赵伦，我看你拿了我的银子，现在过得还不错嘛！” 　　“草民一直惦谢着公主的恩德！” 　　他垂着眼，不知这位跋扈的公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明她和谢道清成婚后，就与他断了关系。 　　他问:“不知公主到此，是为何事?” 　　慕如薇说:“当然是想你，就过来看看！” 　　“还记得该怎么伺候我吧?” 　　赵伦脸色苍白，那些耻辱在他脑中又回放了一遍，他听见自己用卑贱的声音说记得。 　　而后，他手中的扫帚被她强行扔在地上，慕如薇闯入了他的内屋，同从前一样命他将裤子脱了。 　　他一步步走到低矮的胡床前，正要低下头伺候她时，慕如薇用脚踩住他的头说，“我要你进来！” 　　赵伦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公主，你不是一向嫌我低贱?” 　　慕如薇笑道:“这次可以了。” 　　“用力点，伺候好有赏！” 　　—— 　　慕娉婷再次醒来时，见床畔放着一碗热粥，她伸手一摸，发现这粥还有温热，便靠着引枕，握着汤勺喝起来。 　　慕珏泡完药浴回来，见她刚巧已将那碗粥喝完，问了一句:“好喝吗？” 　　“好喝！”慕娉婷将勺子放到空碗里，放到凳上问:“还有吗？” 　　“自然有。” 　　他喊宫人进来，给慕娉婷再添碗粥，进来捧碗的人刚好是芽雪，她将玉碗放到托盘里笑道:“看来陛下煮的粥格外好喝，娘娘这都要喝第二碗了?” 　　慕娉婷抬眼看他，惊异道:“这是陛下煮的?” 　　慕珏轻点头，“朕小时候生母早逝，又不受父皇宠爱，与其等宫人给自己送膳，等到饭菜都凉了，还不如自己在静虹殿煮粥喝。” 　　“你先前给朕熬过粥喝，现在你伤了腿，就换朕给你熬熬。喜欢的话，朕明日又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0127465、木九日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亲一口！ 　　—— 　　慕娉婷:他好可怜，人又老实！ 　　慕珏:（＾ｖ＾） 　　等过上夫妻生活。 　　慕娉婷:老实这个标签，是我对他最大的误解。 　　慕珏: (＾▽＾) 第五十六章 　　慕娉婷听到他说起幼年孤苦无依的经历, 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先皇娇宠得无法无天的样子，微微一窘。 　　她那时候不懂事，好像只有四岁吧, 远远见慕珏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亭子里，她给他糕点，慕珏没伸手拿, 后来几次偶遇, 他都没有接他给的吃食, 小公主脾气一上来，就用点心砸到他身上，抹着眼泪哭着跑远了。 　　加上慕冲总是在她耳边说他的坏话, 慕珏在小娉婷心里就是个神出鬼没的小怪物, 有次她外出撞见他用棒子敲一个宦官的脑袋，先入为主地以为慕珏是在杀人, 用石头砸他脑袋, 说要告诉父皇他杀了人。 　　慕珏捂住她的嘴，道:“谁说我杀人了?” 　　“是他半夜摸到我殿里来要杀我, 还抢我母妃的首饰，我不过给他一个教训！揍他几顿而已！” 　　慕娉婷那时候才四岁, 哭着说:“你骗人, 他都被你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慕珏无奈地抱着她，让她去探那人的鼻息, “看！小太监还有呼吸，不过是被我敲晕过去而已！” 　　“所以你打他……是为了报仇?”小娉婷的哭声顿时止住了，但还是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可我又没惹你，为什么我给你吃的, 你都不要?” 　　“还有——我偷看到你把他打了，下一个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打?” 　　“……” 　　慕珏苦笑不得地望着慕娉婷。 　　他打她做什么，他忽然想到宫中莫名其妙的流言，道静虹殿的失踪的宫人其实是和他有关。他在皇子中，最不受文成帝人待见，也养成他孤僻的性子。 　　九岁的慕珏伸出手想摸摸小娉婷，可见到她害怕地躲闪后，闷声说:“不是我不想吃，是我怕糕点有毒。” 　　这种事，他经历得太多了。 　　所以旁人给他吃食，慕珏首先考虑的是不是她要毒害自己，哪怕她无意，这块糕点会不会被第三个人下毒，经由慕娉婷的手又递给他。 　　未长大前，他也是个怕死的孩子。 　　慕珏想了想，他与慕娉婷也不熟，若是被慕冲见到，只会以为他在欺负她。 　　他推开慕娉婷说，假装吓她，“你快走！再不走，我就真的连你一起敲晕，扛去冷宫里。” 　　小娉婷突然笑了一声，问:“你再骗我，是不是?” 　　慕珏道:“骗你做什么?” 　　“你就是骗我！因为你是我四哥啊！你不会敲我，也不敢打我！”她轻哼了一声，心底想的是如果慕珏真敢对她动手，她就到父皇面前告状。 　　小公主自认文成帝很宠她，一定会为她做主。 　　可她还来不及同慕珏再多说话，丹阳宫的大宫女已经发现她逃跑出来，带人提着宫灯走过来。 　　慕珏拖着小太监隐去假山躲着，慕娉婷知道他是不想让人发现，便由着宫人将她给牵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欺辱过慕珏的小太监，被他一顿揍打后，鼻青脸肿好几日不敢出门。后来又因为偷拿赵皇后的手镯，被杖打八十后，逐出皇宫死了。 　　无人知道，这是慕珏动的手。 　　慕娉婷也没有同别人多嘴，那晚上看到的事。 　　时过境迁，他现在已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慕娉婷望着芽雪托盘上的空碗，还真不敢劳烦皇帝日日为她熬粥。 　　“陛下操劳国事，本就已经够累了，娉婷怎么好意思再累着你?” 　　“你就当朕在……行善积德。” 　　“……” 　　慕娉婷一时还真答不上话来，她看慕珏还挺执拗，自己不是没有劝过，可这根本就是劝不住嘛！ 　　她只好默默将芽雪捧来的第二碗粥又喝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喝粥，慕娉婷又软着声音，夸了一句粥真好喝。 　　“那再来一碗?” 　　“不、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 　　慕娉婷一连在仪秋宫躺了将近三十日，她发现自己好像长胖了，月荔到仪秋宫里来看她倒并未觉得。 　　她道:“应该是娘娘的错觉，你久待在床上，便认为自己极易长胖。” 　　“娘娘现下腿伤好了，不如跟我出宫玩一玩?” 　　慕娉婷一眼看穿她的来意，笑问:“恐怕你想约的人不止我一个人吧？” 　　月荔瞪大眼，“你们慕国的人都那么聪明吗？我还没说完，你们怎么都能猜到我想说什么?” 　　她唉声叹了一口气，“归园有冰雕，我想约霍移一起去看，可娘娘你也知道那个人一直躲着我，如果我去约他，他肯定不会来。所以我想请娘娘……” 　　“你想让我同陛下说，让他去约霍移?” 　　“娘娘真聪明！”月荔笑着挽住慕娉婷的手说，“你就再帮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如果霍移依旧对我无意，我就再也不缠着他，立刻和哥哥回云南去！” 　　她说的是心底话。 　　云南王实力虽比不上慕国，可她做郡主的自尊心还是有的，她为霍移多留在京城数月，已是月荔低头的极限。 　　倘若霍移再不接受她的心意，她自会回云南找爱她的郎君过一辈子。 　　慕娉婷看她对霍移用情这般深，她若不帮她月荔，小郡主哪怕回到王府，仍会有遗憾。 　　她点头答应下来，慕珏那里倒是格外好说话。 　　因他也本有心凑合他们二人在一起，云南王的女儿与藩王联姻，只会加深彼此的势力，还不若将月荔郡主留在京城。 　　霍移未娶亲，月荔郡主又未定婚，若两人能结亲，这不挺好的一对吗？ 　　慕娉婷是想着若她与月荔一同出现在归园，霍移知道后，兴许不会与皇帝去归园。 　　翌日，她与慕珏分开出宫后，都未敢同月荔会见，只带人来到蝶风居的雅间，等着慕珏从归园回来后，两人又一同用完午膳回宫。 　　蝶风居的雅室有二十四间，每间以蝶为名，如慕娉婷包下的这间屋室名为碧凤蝶间，内分为两室，除去用饭的膳厅，以屏风挡的另一处，安置了一个睡榻。 　　墙上的挂画与别的酒楼不同，别家挂山水画，而蝶风居挂的是蝶美人仕女图。美人们行卧站坐的姿势都有，但后背都画有一对蝶翅，妖冶又昳丽，难怪能吸引京中不少人到这里来。 　　慕娉婷站在睡榻边，望着墙上的蝶美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想起自己在狩场上就是被人用迷药要药晕，她立即用帕子捂住鼻子，想从绣囊里取出一颗药丸吞进去。 　　可没想到，身后一个男人陡然从暗室出现，迅速折住她的双手，用棉帕强力捂住慕娉婷的口鼻，确认她被药迷倒在自己怀中后，抱着她从暗室离开。 　　芽雪领慕娉婷的吩咐，刚去买了糖油果子回来，见六个侍卫守在门外一动不动，连她问话也不回。 　　她只伸手一碰，他们就轻易软倒在地上，几个黑色蛊虫从他们鼻中爬出来，路过走道的食客吓得尖叫了好一声。 　　芽雪推开门一看，碧凤蝶雅间哪里还有慕娉婷的身影，手中的糖油果子倏然掉落在地上，她立刻往归园跑去。 　　—— 　　慕娉婷醒来时，她发现掳走她的人，脸上带着铜制面具正坐在床沿边，伸手不停抚摸她的脸。 　　慕娉婷很想一巴掌将男人的手给打开，可她惊讶发现自己居然连手都没办法抬起来，这人显然是给自己下了比上次还重的迷药。 　　“醒了?” 　　他的声音干枯又难听，声线实在太过明显，这让她一瞬想到在小宁山将她掳走的那个贼人。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总要一次两次，居心叵测地将我掳走?” 　　男人脸上带着青铜狐面具，遮住他全部面容。 　　他伸出手指，默声眷恋地摸着她的玉脸，他恨自己上次就不该心软，一掳到慕娉婷就给她喂下解药，所以这次给她下了比上次重双倍的迷药，还有软骨散。不过，这些还不够。 　　他想得到慕娉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慕冲从袖中又掏出一瓶药，一次倒出五颗，一粒粒强行塞到慕娉婷口中。 　　她吃不下，他就灌温水给慕娉婷，逼她将药全部咽进去。 　　“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慕冲嘶哑着难听的声音说:“是好东西，邂春风。”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药名。 　　慕娉婷很快就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软，最羞耻的是她小腹的异处，见男人伸手要解自己的衣带，她嫌恶地喊了一声，“你滚开！别碰我！” 　　“可你不让我碰，怎么解药呢？” 　　他的手搭在她脸上，慕娉婷觉得好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再加上男人的声音这么难听，更让人恐异起来。 　　就在他的手要摸她的腰身时，慕娉婷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小了，她被埋在衣堆里，没让贼人看光她的身子。 　　男人见她突然变小，惊异道:“娉婷，你怎么了？” 　　慕娉婷缩在裙里，颤颤发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慕冲听到她的哭声，急了。 　　他知道自己戴着青狐面具掳她，绝对是吓到她了。 　　他说:“娉婷，你别怕我，我是你二哥啊！你告诉二哥，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好不好?” 　　“是不是慕珏那个狗皇帝对你做了什么?” 　　他不停咒骂慕珏，骂他卑鄙无耻地登上帝位，骂他无耻地抢走慕娉婷。 　　慕娉婷听得一楞。 　　可慕冲不是死了么，为什么会说他是慕冲。 　　慕娉婷刻意套他话，“我不信，二哥他已经死了。” 　　慕冲说:“我没死，二哥一醒来，人就附身到谢子深身上，若是二哥知道你一直待在狗皇帝身边，早就将你给带出来了。” 　　谢子深就是慕冲? 　　想到她那日在谢府湖中，谢道清跟疯了一样一直追着她跑，这和慕冲的性子倒是极为相符。 　　她能莫名其妙变小，慕冲也许真重生在谢子深身上了。 　　慕娉婷是吃了慕冲给的假死药才变成这样的，也不知他还知不知道给他假死药之人的下落。 　　她假装哭问:“我是吃了二哥给的假死药才变成这样的，你若真是我二哥，那你可知道让我变回来的方法?” 　　慕冲一怔，慕娉婷是因为吃了他给的假死药才变成这样? 　　他愤恨地拍了自己一掌。 　　慕娉婷听到他对自己动手，吓了一跳。紧接着，她听到男人悔恨地声音说:“早知我就不该让你吃那药！” 　　“不过娉婷，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找到那个人，你现在乖乖出来，给二哥疼一疼好不好?” 　　她忍不住在心里呸一口。 　　慕娉婷强忍住身上的燥火说，“可我都变成那么小了，二哥你就不能先给我吃解药吗？” 　　慕冲认为这不是问题，他抚摸慕娉婷的衣裙说，“二哥可以用手指帮你啊！” 　　慕娉婷:这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为什么这个变态总纠缠我?(ㄒoㄒ) 　　慕珏:火速赶来救援中。 　　—— 　　女主小时候是真小，不懂事。别对她太苛刻，男主经历得多，比她早熟。 第五十七章 　　男人宽大的手掌伸向榻上的袄裙, 一寸寸地往下按压，如猫捉老鼠一般，慕娉婷跑去哪里, 他的手就伸向哪里。 　　最后他猛地攥住她，慕娉婷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踢他, 还用牙齿咬他, 她咬得格外用力, 慕冲就当是被蜜蜂盯了，任由她咬了一阵，伸手轻摸她的头顶。 　　“为什么你就这么怕二哥呢？”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我比慕珏差在哪里, 你愿意跟老四却不愿意跟我?”慕冲盯着手中被衣裙遮住的一团小人, 都不敢用力捏她。 　　“娉婷，你变小应该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吧？身子怕早就被他给看光了, 那再给二哥看看又如何, 你就当给我看的是你的小指头。” 　　慕娉婷的回答是用力一咬。 　　若是别人敢这么对他，慕冲早就一巴掌将她扇到在地上, 可想到现在手里的小人是他倾心已久之人，他怎么舍地那样对她? 　　他由慕娉婷又咬了一阵后, 看着掌心上的两个小牙印, 很想再逗逗她。 　　可他筹谋了这般久，若他再不要她, 慕娉婷又跑了该怎么办？ 　　慕冲的耐心渐渐消失，他用力扒开她的衣裙，扯着布料一层层下滑，慕娉婷眼睁睁看着捂在头顶上的袄裙，逐渐被男人扯下去, 心里的恐惧上升到极点。 　　难不成她今日真的会被慕冲用手侵犯吗？ 　　就再慕娉婷快要被人从袄裙剥出来时，窗门突然射出一支利箭。 　　慕冲躲闪时，还不忘将袄裙藏到怀中，若不是现在没衣裳穿，慕娉婷真的是想趁乱逃走。 　　而男人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他一只手用力攥住慕娉婷，迅速侧身闪过再次飞来的羽箭。 　　纵然他附身的这副身子不会武艺，但慕冲本人还记得防身的武艺，还可以勉力躲闪，可这间屋子显然是不能再待下去。 　　慕冲将床板掀开，想从暗道跳下去，可他才撩起衣袖，房门突然猛地被人踢开。 　　一支毒箭狠狠朝他的后背射过去后，紧接着又有一支箭射在慕冲的手臂上。 　　他疼地抱手卧倒在地上，慕娉婷被他倏然摔落在地上，如果不是有袄裙垫着她，她早就跌晕了。 　　“娉婷！” 　　慕冲伸出手，要去捉她。 　　慕珏手握弓箭，迅速又射了一支箭在他的手背上。 　　慕冲惨烈地啊叫一声，连中三箭后，箭上的毒药迅速在他身上发作，钻心般地疼痛渐渐袭来。 　　可慕冲却犹不知痛一般，挪着下躯不停往地上蠕爬，想要再次将慕娉婷攥在他手心。 　　慕珏脸色一沉，再次举弓。 　　慕冲每爬近慕娉婷一掌，他就多射他一箭。直至他整个人再没有任何力气爬动，浑身插着毒箭躺倒在地下，还死不闭目地望着慕娉婷的袄裙。 　　“娉婷！” 　　听到皇帝的声音，慕娉婷紧绷许久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近后，躲在袄裙底下说，“陛下，你可不可以就这样抱着我的裙子出去?” 　　慕珏早在连夜追寻慕娉婷下落时，就猜测到她极有可能会变小，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裙子，塞入她的袄裙底下。 　　慕娉婷见他突然伸手递进来，她现下能穿的衣裙，鼻子忍不住一酸。她低声道谢后，迅速套上小裙子穿上后，从袄裙里慢慢爬出来。 　　她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地坐在慕冲的手掌心，抓住他的掌肉说，“二哥他给我下了邂春风，陛下……付公公手里还有和清丹吗？” 　　和清丹是做什么的，再没有人比慕珏更清楚。 　　想到那人将慕娉婷掳走后，竟然对她下了那种药。慕珏脸色陡然一沉，他视线望向那人问，“娉婷，你刚喊他二哥?” 　　慕娉婷:“二哥没……死，他附身在了谢子深身上。” 　　慕珏一怔，不信慕冲还会活过来。 　　他让人掀开贼人的面具，只见此人正是不久前“死于大火”的谢家二公子。 　　说起来，谢子深从湖中被人救醒后，性格确实大变，他原本如闲云野鹤一般，在府中不是养病就是做画，后来竟入宫做了画师。 　　既然慕娉婷都能变小，慕冲能够附身在谢子深身上，也确实大有可能。慕珏恐慕冲会再次附身在他人身上，立刻让人将他的尸体拖出去，用火焚烧得干干净净。 　　和清丹有人指甲盖大，慕娉婷此刻很难吞咽下去，慕珏只好将它碾碎了，混进水囊里，喂给她喝。 　　可不知是慕冲给慕娉婷喂的邂春风太烈，还是和清丹无法解除药性，她一连喝下好多口药后，仍是无济于事，体内的燥火越来越旺。 　　慕珏迅速骑马，带着她去到一处客栈，他取了一块积雪揉成小浮圆子，让慕娉婷抱着降温，可她早已神智不清地，一直抱着他的手指亲吻。 　　“娉婷，我再喂你一颗和清丹，好不好?” 　　“章御医已经再往这里赶过来了，你姑且再忍忍。” 　　他取了一个瓷碗，让慕娉婷泡在碗中，碗里灌着混了和清丹的冷水，她的小脸依旧潮热，一见他的手指在碗中，就飘游过来抱住他。 　　她的乌发湿漉漉地散在后肩，青色袄裙沾水，半浮在白碗中。 　　他伸手摸着慕娉婷的小脸，轻声安慰她在等一等，慕娉婷摇了摇脑袋，示意他真的等不下去了。 　　慕珏沉叹一口气，想再去揉一个冰雪浮圆子给她降温，慕娉婷却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身子，玉体横陈，软软躺倒在圆木大桌上。 　　见他要走。 　　慕娉婷迅速用手搂住了他的后腰，低哑着声音说:“陛下，你别走，我真的……等不到章御医过来了。” 　　“就算章御医到了，他……恐怕也不能迅速将药解了。” 　　“所以——陛下，你能不能做娉婷的解药?” 　　她恐他不同意一般，柔荑牢牢抱住慕珏的劲腰，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女子柔软的香气浮在慕珏鼻间，彻底乱了他的心神。 　　他用尽强大的意志没转身，而是先用力扣住慕娉婷的手指，低声问:“你知道你再做什么吗？” 　　慕娉婷的回答是，贴他贴得更近了。 　　她的手搭上了他的带銙上，慕珏的意志力在这一刻被她用心箭彻底射碎，他打横抱起慕娉婷将她平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她闭上眼睛，听到佩玉带銙落到地上的声音，随后男人捏住她精巧的下巴，热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慕娉婷身上。 　　她本就没有衣物蔽身，慕珏的每一个亲吻，哪怕她闭上眼睛，都能敏感地感受到他亲的是何处。 　　“娉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慕娉婷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他细致地拔开她额上的碎发，没料想到他突然闯进去。 　　她蹙眉抓住他的衣袖，丹唇忍不住微微一张，慕珏迅速低下头吻住了她。 　　…… 　　若说她是勾人心魄的女妖，那慕珏就是道士手中的长剑，直往她最软弱的地方刺去。慕娉婷都被他一剑又一剑刺落在床上，都无法起身了，他还不肯放过她。 　　最后见她被剑刺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这才收起剑鞘。 　　第一次比剑，不过半盏茶就结束。 　　慕娉婷被他弄得浑身都是细汗，她伸出手指攥住床沿，轻喘着声音说:“可以给我喝口水吗？” 　　“我快……渴得……不行了。” 　　慕珏善心一起，带她去到凳上坐下，倒了杯温水给她。 　　慕娉婷眼眸含着泪光，那是刚刚被他欺负出来的，她颤着手才放下手中的瓷杯，就又被他一剑钉到了桌子上。 　　每一次出剑又重又狠，慕娉婷因为受不了，哭弯腰肢。 　　一直过去半个时辰，女妖还以为道士会放过她，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道士画下的圈套，画地为牢，再也无法逃离他的长剑。 　　等慕娉婷隔日中午醒来，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她为什么又变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疲劳驾车一早上累了，今天只更一章。（狗头） 　　联系上章作话，你们自己去公交站台。 第五十八章 　　慕娉婷看向身旁还沉睡着的慕珏, 男人面容皙白俊美，黑长的乌发半垂在他的劲腰，另一半被他压在青色床褥上, 整个人如一波春水温和。 　　可昨夜慕珏伏在她身上的时候，却只顾扣着她的腰，如涨潮一般, 不停给她猛灌。 　　慕娉婷成了湖中的一条鲤鱼, 随潮水起高, 又随潮水下落。潮水过后，它眉眼空洞地被浪潮拍倒在低岸上，彻底无法翻身。 　　鱼儿没了水, 干渴地要命时, 潮水低涌到她尾边，的确是给她解了渴。可慕娉婷却再次被潮水卷走, 又进入下一个高.潮。 　　潮起潮落, 只能听到拍打的声音。 　　还有阵阵水声。 　　慕娉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小，明明昨日她与慕珏都睡到了一起了, 做尽亲密的事情，可她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最难受的是她下面, 疼地让慕娉婷轻皱起秋波眉, 整个人如小虾一般蜷缩在被褥里，她悄悄瞧了一眼, 红肿得慕娉婷都羞红脸了。 　　可能是她乍然变小，下面还没恢复的缘故。 　　慕珏醒来时，没见到慕娉婷，他着急地迅速掀开冬被一看，却见小人背对着他, 侧缩在最里面。 　　“娉婷，你怎么又变小了?” 　　“我、我也不知道。” 　　慕娉婷小声回他，忍不住缩进双腿，她刚才发生有什么流出来，应该是慕珏留在里面的东西。 　　慕珏伸出手指，才将她捧起来，也发现了。 　　他没半分羞色，而是十分正经地同慕娉婷说:“可能是你突然变小了，兜不住。” 　　兜不住? 　　这形容！ 　　慕娉婷耳根一红，不愿再待在他的掌心，想从上面跳下来，可腿根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倒在他掌中。 　　慕珏迅速反应过来。 　　他轻轻揉她的小脑袋，让慕娉婷乖乖待在床上，准备披衣出门找大夫给她开药。 　　才推开门，芽雪就奉上一个小药罐，只有女子胭脂盒大小，她低声道:“刚付公公让奴婢出去买的。” 　　慕珏轻嗯一声，吩咐芽雪去取件慕娉婷的小衣裳过来。 　　男人的袍子合拢得紧紧的，但芽雪还是看到皇帝脖侧的抓痕。她迅速移开视线，按照皇帝的吩咐办事。 　　慕娉婷倒是没想到慕珏那么快就回来了，他掀开一截冬被，打开罐口要给她上药，慕娉婷看着他修长白皙的食指沾着一抹青色药膏，她立刻曲腿抱紧自己说，“我来，我来！陛下你先出去好不好?”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慕娉婷变得那么小。 　　慕珏只好将床帐拢起，去到圆凳上坐下。 　　他伸手提起白釉福字梁壶，倒了两杯冷水，缓缓咽入喉中。 　　只听许久后，帐中的巴掌小人，才细声细气地说她好了。 　　昨夜他们闹得太晚，他从凳上横抱起慕娉婷，便搂着她沉沉入睡。 　　这会儿天光大亮后，付春城体贴地让人抬了浴桶进到他们屋中，他见皇帝一人独坐在圆凳上，不知在想什么，静默地带小二出去。 　　“娉婷，水送来了，要我帮你洗吗？” 　　慕娉婷迅速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她让慕珏将她从被里捞出来，将她小小一个人放到铜盆中。 　　慕珏用瓢取了半勺水，小心翼翼地只敢将水灌到她胸前就停住了，她跟他要了一块棉布，因为对于她来说太大，慕娉婷只好用一角擦洗，其余棉布泡进水中，倒是可以给她遮住身子。 　　两人分开沐身，慕娉婷长得小，洗得比他还快，见慕珏还没有洗好，就她静静地泡在铜盆中。 　　慕珏听到她那里的水声停下后，迅速擦洗干净身子，蹲到慕娉婷的铜盆水，又给她浇了一道干净的热水后，捧着她去到床上。 　　床上摆着巴掌小人能穿的干净袄裙，还有男人的长袍。 　　“你带了我很多裙子出来?” 　　慕珏道:“六七件，当时我不确定你会被人绑离京城多远，所以多备了些。” 　　毕竟慕娉婷变小后，成衣店买不到她能穿的袄裙。冬季寒凉，他总不可能让慕娉婷用帕子裹身，不冻病才怪。 　　再说，他也舍不得。 　　慕娉婷走前都不敢看那狼藉的床榻，一路过圆木大桌，昨夜的回忆就涌入脑中，她主动爬入慕珏裘衣里的隐袋藏起来，不愿再看那些一桌一椅。 　　两人坐上马车回宫，车中放置这抬炉，不过比不得宫里的精巧，这些都是付春城临时置办的，丽妃娘娘昨夜伺候皇帝操劳，当然得在马车里好好休息。 　　慕娉婷靠睡在皇帝的裘衣上，确实挺舒服的，慕珏怕她饿着，伸手喂她刚出笼不久的芸豆卷，小块小块地喂她。慕娉婷若是渴了，他又拿出水囊喂给她。 　　他还用手指给她揉肚子，揉小腿，慕娉婷在这样温柔的揉法中，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去找谁学过推拿的手艺。 　　慕珏的手指很温热，他小心翼翼避开那圈她刚刚上过药的地方，问:“后背也要揉吗？” 　　“要。” 　　慕娉婷昨夜被他压得可不轻，现在当然要让慕珏好好揉揉，她舒服地平躺在裘衣上，一会儿便轻轻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人已是躺在仪秋宫柔软宽大的檀木床上。 　　一连好几日，她都没有去太极宫找慕珏，但奇怪的是，慕娉婷自个在寝宫里休整两日后，她就又变回来了。 　　难道与慕珏交合以后，她往后不用同他同亲近，人也能一直保持身高? 　　慕娉婷正高兴间，柔敏公主带着她妹妹来到仪秋宫给她请安。 　　慕夕颜此番是为感谢慕娉婷先前让皇帝请章御医给迢迢治病，她的神智慢慢恢复过来，已经能记起十二岁之前的事了。 　　往后等她彻底恢复记忆，迢迢就会又回到宫里来。 　　三姐妹说了会儿话，慕夕颜放下谢礼就走了，她知道皇帝对上次发生在韶华宫的事，对她有所不满，所以慕夕颜都不敢在仪秋宫久留，生怕会在这儿遇到皇帝。 　　慕娉婷看着慕夕颜的驸马一直守在树下，一见慕夕颜过去，就主动挽着她的手，随她们姐妹俩出宫。 　　嫁人还是要嫁全心喜欢自己的人好，像慕如薇那样，才嫁到谢家不满半年，整个人都沉寂得如一滩死水。 　　“我听说慕如薇最近想与谢道清和离了?”慕娉婷问。 　　“好像是，但谢驸马那边似乎不同意。” 　　因为慕冲附身在谢子深身上，不止做出强掳宫妃的事，还与海宁王谋逆的事有牵扯，谢家几乎是遭受了灭顶的打击。 　　若谢道清不再是皇室驸马，谢家早就连根都断了。 　　为了不与慕如薇和离，谢道清主动将养在清水巷的孤女遣走，另嫁他人。他放足往日高傲的姿态，想请慕如薇回到谢府，可慕如薇却不愿见他，只在自己的私宅里，连日闭门不出。 　　旁人都以为慕如薇是被谢道清伤透了心，谢家一落难，他才又想起她的好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慕如薇早就将谢道清给放下了，她常与赵伦日夜厮混在一处，通宵达旦地在私宅看歌舞作乐。 　　慕娉婷收回思绪，从梅树下摘了一枝梅花，道:“我如今倒是庆幸当年没嫁给他！” 　　“芽雪，你说是不是?” 　　她没听到芽雪的回话，正想转身一看，就见慕珏不知何时竟站在她身后，静静凝望她。 　　他身形高峻，目光扫到她手中刚摘取到的红梅，伸出修长的手指摘下一枝梅花给慕娉婷，道:“朕也这般认为！” 　　慕娉婷接过他摘下的红梅，低声道谢。 　　这还是两人事后，第一次在宫中见面。 　　她只要一看到慕珏，就会想起那夜他扣着自己的腰不停行事，慕娉婷捧着红梅，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睛，不敢再与他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璿、尔尔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昨天我中午就发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屏蔽，后来又用了其他办法。 　　大家应该看了吧？其实差别不大，唉，以后还是意识流吧。 　　这章我发包包给大家补偿！ 第五十九章 　　慕珏见她都不敢抬头看自己, 又摘了枝梅花递给她。 　　自从两人回宫后，那夜的记忆总会他在梦中不断重复，可惜与此相反的是, 慕娉婷都未再来找过他。 　　他以为慕娉婷会再次变成巴掌小人，没想到她竟然恢复了身高。 　　直到今日都未变小，难怪不到太极宫找他了。 　　慕珏便问:“是不是你用不着朕, 便不来寻朕了?” 　　慕娉婷接过他递来的红梅, 讪讪解释道:“不是, 我……是因为想试试看这次不与陛下见面，能维持这样的身高有多久。并没有用完陛下，就扔的意思！” 　　邂春风的药效一过, 她就清醒了, 见他伏在自己身上还不知疲惫地给她解毒，慕娉婷哑着声音说了好几次够了, 够了！ 　　可他好似全然听不到, 而是抱着慕娉婷坐在凳上，又来了一次。 　　慕珏望着她皙白的小脸, 眸色微暗，“那天朕让御医给你开的药, 你重新擦了吗？” 　　“那还肿吗？” 　　慕娉婷小声说:“擦了, 也不肿了。”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说完, 她连红梅都没摘完，只拎着两支红梅就迅速消失在梅林。 　　若不是旁人看雪地上还多了一个人的脚印，还都以为这里只有慕珏一个人站过。 　　芽雪朝皇帝所在的方向行礼后，连忙追上她家娘娘的步伐。 　　等她跑出梅林，慕娉婷才渐渐放缓脚下的速度。 　　因她跑得实在太快, 手中两支梅花掉了许多花瓣，只稀稀疏疏地留着一两朵花苞在枝头。 　　这是皇帝给她摘的，慕娉婷不好随意扔弃，只好将它们带去仪秋宫，插到瓷瓶里。 　　月荔见慕娉婷出去那么久，最后却摘回来连花朵都所剩无几的梅花枝，惊讶道:“这就是你摘回来的梅花?” 　　慕娉婷轻轻摇头，说:“不是我摘的，是陛下摘的，不过是我跑太快，花都被弄落了。” 　　“你在躲陛下?”月荔不解，“你躲着他干什么?他做了什么对你不好的事?”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慕娉婷承认自己不与慕珏见面，一方面是想试试还能维持现下的身高有多久。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与慕珏发生那样的关系，事后慕娉婷一清醒，人难免会感到几分羞涩。 　　月荔不知道这些事，只以为帝妃两人之间是发生了小矛盾，她不适合插入其中。 　　她在仪秋宫吃完梅花汤饼，同慕娉婷说完一番告别的话，便打算明日同月拓启程回云南。慕娉婷稍惊，虽则月荔早与她说过若是霍移再不接受她，她就要回云南王府，另外相看他人。 　　可得知她明日就要走，慕娉婷心里仍是舍不得，她问:“你要走的事，告诉霍移了吗？” 　　月荔垂眼道:“告诉和不告诉，有差别吗？” 　　“反正霍移又不喜欢我，我走前不想再丢人了！” 　　人走得干净利落，便不会再被霍移伤最后一次心。往后月荔想起这段情.事，也不至于心里太难过。 　　慕娉婷让芽雪送走月荔后，让宫人给慕珏送去一碗梅花汤饼。 　　她变成巴掌小人时，被慕珏投喂了不少吃食，总不好月荔都能吃到她宫里的梅花汤饼，而他却吃不到。 　　梅花汤饼送去太极宫后，倒是没听宫人说皇帝要来。 　　也许是因皇帝听到她说要试试这次不和他亲近后，会维持这样的身高有多久，他便没再来见她。 　　—— 　　入夜。 　　慕娉婷脱下寝裙，踏入浴池清洗身子，宫人怕冷到主子，入冬以后的池水烧得比往日烫上许多。 　　她用棉帕沾了水，细细擦拭上肩，慕珏留在她肌肤上的吻痕如今已经变淡了，但若要人细细一看，仍然还能看得出部分痕迹。 　　慕娉婷低下头用力一擦，听到一阵脚步声走来，还以为是芽雪捧白芷膏进来，却不知来人是慕珏。来人解开月白色宽袖长袍，缓步迈入池水中。慕娉婷听到水声，回过头一看，见到是他后，紧张地手心都贴在身后的池壁上。 　　“陛下?” 　　慕珏静静看着她，热水漫过他的腰身，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男女之事，慕珏一旦开头，不是那么轻易结束。慕娉婷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几乎一瞬间明了，慕珏想对自己做什么。 　　他搂住慕娉婷的细腰，细碎的吻从她的脖子开始，慕娉婷的手心被他攥在手中，棉帕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她身上什么都没穿，慕珏这样贴着她亲吻，她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下的起伏，慕娉婷往后退了一步，反让慕珏将她压在池壁上。 　　她的腰肢再一次被慕珏固住，细碎的吻变得越来越激烈，就在慕娉婷以为会再次发生那夜的事时，她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变小了。 　　慕娉婷懵了。 　　落入水中的一刻，热水呛入鼻眼，她极力想要抓住一样东西。 　　后来慕娉婷抓是抓到了，可顺手抓到的东西，有些不对劲。 　　慕娉婷脸色一红。 　　男人也怔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慕娉婷会在这个时候变小，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慕珏将手伸到水中，将慕娉婷捞了出来。 　　他又不是禽兽，慕娉婷都变得那么小了，还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 　　慕珏上到池岸，找了快干净的帕子包裹住她，而后披上外裳去到她的寝殿。 　　冬被早就被锡媪热暖，慕娉婷被皇帝放置在上面，脚心很快一暖。 　　适合她穿的小寝裙被慕珏翻找出来，她躲到被中换好衣裳才从里面钻出来，慕珏也换好了寝衣。 　　他用棉帕给慕娉婷擦干头发后，躺到了她身边。 　　“睡吧！” 　　慕珏摸摸她的额头，芽雪见两位主子已经上榻后，带人吹灭了殿内的烛火。 　　一片黑暗中，慕娉婷躺在软枕上，盖着薄被问:“陛下，你……还好吧?” 　　刚才慕珏蓄势待发，只差发箭了，结果慕娉婷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小了，想必他现在还忍得难受。 　　慕珏道:“……快睡！” 　　显然是不愿再同她讨论这个，慕娉婷攥着被子，忍不住觑眼一看，发现他已经背对她转身了。 　　慕娉婷现在变成这样，确实没办法帮他，也只能听慕珏的话，闭眼睡觉了。 　　翌日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身高，小裙子彻底碎在被下，而她是被慕珏搂在怀中。 　　他发现她醒后，一道道轻吻落在慕娉婷的颈侧。 　　“可以吗？” 　　慕珏声音温柔地征询她的意见，手搭在她的细肩上，他知道那夜可能是太过了，所以慕娉婷有些躲着他，所以这次慕珏连亲吻都是轻轻的。 　　慕娉婷想到他熬了一夜，便微微轻点头。 　　男人得到她的许诺，扳过慕娉婷的双肩，他都不敢再压她，而是跪坐在床上。 　　…… 　　如慕娉婷料想的一样，这次过后，她哪怕不再同慕珏靠近，都能维持住好几天身高。 　　她记得上次是维持了五天，这次过后是维持了七天。 　　慕娉婷再次变小后，来到太极宫，将这件事告诉他时，慕珏正在喝药。 　　哪怕他让章御医在医档上做了手脚，可他还是日日饮药，几乎一次不落。 　　看着皇帝喝药，慕娉婷莫名有种采阴补阳的感觉。 　　“你这样望着朕做什么?”他放下蓝釉碗，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慕娉婷问:“陛下，你我完事后，你的身子虚吗？” 　　慕珏手一顿，手指从碗壁移开，问:“你怎么会这样问，上次在仪秋宫说快不行的人，不是你吗?” 　　慕娉婷:“……” 　　他怎么能把她在床上说的话说出来。 　　慕珏轻笑声，不再逗她，正色道:“放心，不影响。” 　　付春林却在这个时候进来，道国师有事求见，慕娉婷只好躲到皇帝殿中的画缸里，那里摆放的画卷很多，很难让人察觉到里面藏着她。 　　国师进殿后，照常向慕珏行礼，而后奉上了一个密匣。 　　“臣记得，之前陛下问臣，世上可有幼儿巴掌大的小人。微臣不才，当时还以为那只有可能是纸人，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般的奇人。” 　　“现下小人就装在这匣中，请陛下一看。” 　　李淳善扣动密匣的暗锁，只见那匣子一被打开，就有两个小人站在里面，他们一见到慕珏，就屈膝跪倒在匣底，磕头道:“草民叩见陛下。” 　　慕珏望着匣中的一对小人，问:“你们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变小的?” 　　一个小人答:“前不久我早上醒来，发现我们夫妻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往后，再也没长高过。” 　　“我们村有几家人也是如此，他们想找到变高的法子，找修仙者求助丹药，可他们吃下药，只变大过一天，人就忽然死了。” 　　李淳善浅声补充，“臣着人去查，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 　　“如这样的小人，慕国就只剩下他们夫妇了，很是稀缺。” 　　“现在没有任何药，能让他们恢复身高。” 　　慕珏想试试若将他们留下，日日去看望他们，是否能让这对夫妻恢复身高。 　　不过不是留在太极宫，而是兽园处的一座空殿。 　　他沉思道:“你暂且先将他们留下。” 　　国师以为皇帝是要收下他们当玩宠，却没料想到不过三日，那对小人很快就被退回去李府。 　　他以为是慕珏觉得他们无趣，以及不放心这样的小人一直待在皇宫，却不知慕珏退人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并不能让他们恢复身高。 　　可为什么他能让慕娉婷恢复身高呢？ 　　慕珏的视线落到慕娉婷的脸上，如今又没有药能让人安全变大，他在想这样的话是不是她一辈子就只能待在他身边了? 　　“国师的话，那天你还记得吧？” 　　慕娉婷轻点头，愁眉说:“为什么没有药丸子能让我一直不变啊?” 　　慕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娉婷，朕就是你的解药。” 　　“你不是说和我交和后，维持身高的时间慢慢在延长吗？那你多和我做几次，兴许就能永远不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心心宝儿、35593451为我投的地雷，感谢浅念、一点也不烦1789、木九日、明日月月月月，为我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们！ (＾▽＾) 　　—— 　　慕娉婷:修士的药不敢吃。⊙︿⊙ 　　慕珏:没事，我们多做几次就好了。 第六十章 　　慕娉婷和他做过两次, 确实将她维持身高的时间越延越长，不过有一个小小的副作用是第二天她醒来后会变小，原因大概是在床上累着了。 　　但变小的这个时间段, 其实已经越来越短了，可能是同慕珏交和带给她的效益太大了。 　　若不是慕珏说事后对他的身体绝没有影响，慕娉婷都在担心会不会掏空他的身子。 　　可他们这样做多了, 慕娉婷又担心自己若是怀孕了该怎么办？ 　　她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 　　慕珏道:“避子汤喝多伤身, 麝香贴也不行。纵然章御医开的药再温和, 总会对女子身体有伤害。娉婷若不想怀孕，朕有别的法子。” 　　慕娉婷听后，好奇问:“什么法子?” 　　慕珏道:“肠衣。” 　　这东西做得精细, 卖得贵的还会用各种香薰熏制, 而后放在香盒里贩卖。 　　皇室重子嗣，太医局开的最多的事助孕药, 慕娉婷从没有听过肠衣, 听慕珏一说，倒勾起了她的好奇。 　　“它长什么样?” 　　慕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至于这个到时候, 是哪一个晚上，慕娉婷就不清楚了, 也许是今晚、明晚。 　　又或者是慕娉婷下次又变小后, 与他同睡一张床，她长高后又被他搂在怀里亲吻的时候。 　　她坐在檀椅上, 望着慕珏俊逸的侧脸，忍不住问:“陛下，你认为……如今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慕珏一步步走到慕娉婷跟前，将手搭在她的细肩上，问:“你认为呢？” 　　男人温热的手掌心搭在她身上, 慕娉婷的心有些慌乱，要说她再是他的宠物，那肯定不是，毕竟她都长到成人高了。 　　宠妃倒是比较贴切。 　　她微微启唇，正要将那宠妃两个字说出来，慕珏伸出修长手指，忽然抵在她唇间。 　　慕娉婷怔怔望他，听到他说，“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你唯一的解药。” 　　“你总不想这样小小的，一辈子过下去吧?如今离你走还有半年时间，你何不试试与朕多做几次，看看能维持住多久。” 　　“半年不行，就又一年，也许之后，你不用朕，就能维持住你现在的身高，永远不变呢？” 　　听到这话，慕娉婷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那日，她听到国师进献到宫中的小人，男人说他们变小后，就再没有变回去过，哪怕有人吃过修士的丹药，变大不到几天就死了。 　　慕娉婷已经比旁人幸运得多，她不仅变大过，而且只要与慕珏亲近，人就会变高。 　　她与慕珏同躺一张床长高的效率太低，比不上男女发生情.事。 　　她低声说，“那就试试陛下所说的法子。” 　　见慕珏接下来还有政务处理，慕娉婷便没再打扰他，而是回到仪秋宫午歇。 　　看着女子的身影离开书房，慕珏从书案抽屉抽出一张昨夜刚写好的圣旨。那是册封慕娉婷为后的旨意，不过还未加盖上玉玺。 　　先帝落难驾崩，遗落在外的玉玺今日终于被慕珏的人给找到了，早朝上众臣都确认过，这是慕国从前一直流传上百年的玉玺无疑。 　　玉玺重归慕珏手中，更加证实他是命定的天子，而慕珏登基后新做的玉玺已被封入库房，往后改用这只传承百年的玉玺。 　　慕珏握着玉玺，将它重重盖在封后诏书上。 　　除他外，无人知传国玉玺回到慕国皇宫后，所盖的第一封圣旨便是这张封后诏书。 　　—— 　　转眼，冬至便到了。 　　慕娉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变小了。 　　她伸出手指头一算，发现这次比上次维持的时间又长上了许多，大抵有半个月了吧。 　　半醒半梦中，慕娉婷感觉有人给自己换了小寝裙，可芽雪的声音并未在寝殿里出现过，难不成给她更衣的人是慕珏? 　　慕娉婷招芽雪进屋一问，果然如此。 　　芽雪端了巴掌小人洗漱用的小铜脸盆、面巾、杨枝外，还有一碗娇耳汤，今日是冬至，照例也是要吃娇耳。 　　碗中的娇耳包的极小，跟小浮圆子差不多大，一个个漂在汤中，根本不够常人吃饱。 　　慕娉婷笑问，“芽雪，这是谁做的?” 　　芽雪道:“是陛下。” 　　“他说上次吃了娘娘的娇耳汤，这次得给你补回来。” 　　慕娉婷想象他包小娇耳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可想到他小时候没有母妃照顾，只能靠自己在静虹殿努力生存，她又笑不出来了。 　　寻常皇帝哪会下厨? 　　慕珏会，只不过说明他小时候吃的苦太多。 　　也许从前她在丹阳宫同父皇一起吃母妃做的娇耳时，慕珏只能孤身动手给自己做。 　　慕娉婷出声问:“陛下可有说，今日冬至祭天何时归?” 　　芽雪说:“有，道申时往后些归，陛下让娘娘不必等他用晚膳，等他一回宫，会到仪秋宫找您。” 　　慕珏冬至日有朝会，随后他还要带人去南郊祭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忙碌。 　　他竟还能一早起身，为她做小娇耳汤，慕娉婷心情复杂地望着小碗，没舍得将它们浪费，连汤都喝了。 　　早膳吃太撑的后果是，慕娉婷连午膳都没吃，只是未时用了两块糕点就好了。 　　等慕珏回到仪秋宫，发现她还没用膳，忽看向芽雪问:“怎么回事?” 　　慕娉婷道:“不干她的事，是我早上吃的太撑，还有……我想等陛下一起用膳。” 　　她召手让人摆膳。 　　酒字与九谐音，檀桌放下九碟九碗，意谓消寒，不过考虑到慕娉婷变小了，还有皇帝可能用过膳的缘故，碗碟中放的饭菜其实极小。 　　用来驱寒的热酒，也放到了檀桌上。 　　慕娉婷举着专给她用的小金杯，走到皇帝的杯旁，主动跟他撞杯。 　　巴掌小人举的金杯小得很，慕珏低头失笑，“你喝这么点?” 　　“我喝完这个，还要再喝八杯的！”慕娉婷一次饮尽，又连着让芽雪给她倒酒。 　　“谢陛下给我煮娇耳汤喝！” 　　慕珏见她不停喝酒，生怕慕娉婷喝多了明日难受，将她的小金杯抢过来，一次全喝了。 　　他还拣菜给她吃，全程都在照顾巴掌小人。 　　酒后饭饱，慕娉婷才想起她的九九消寒图没画，连忙让慕珏带她去书房。 　　若她现在还高着，肯定会用笔作画。可现在变小了，慕娉婷只能吹画作梅，她让慕珏滴墨到画上，她蹲在宣纸上，小口小口吹墨，想将吹出梅枝来。 　　慕珏看她吹得太忙，笑着低头替她吹。 　　有人帮她吹墨，慕娉婷自然得闲，她站在一旁，给慕珏让出位置。 　　灯映下，慕珏一张俊容极为出尘，慕娉婷看着他认真为自己吹画，鬼使神差地轻轻亲了他一口。 　　慕珏顿时怔住了。 　　慕娉婷耳根一红，“看我做什么，我只是想亲亲谢谢你。” 　　他定定看着她说:“我帮了喝了那么多杯酒，你就只亲一次作谢? 　　“今日冬至，九是吉数，你必须多亲几次。” 　　慕娉婷只好又补亲了几次。 　　消寒图上的梅枝由他吹好后，慕珏用宣笔画上一瓣梅花。 　　等画上的梅花开满，春阳便暖。 　　“你想将画放哪?”慕珏问。 　　“放书房吧，我忘记画的时候，陛下可以帮我换。” 　　他轻点头，本来慕珏想说，可以将九九消寒图挂在床头，这样慕娉婷一醒来就好记得添梅。 　　可是慕珏后来想到床上挂画，容易被他们颠掉下来，便又没说。 　　他带慕娉婷回到寝殿后，先去浴池沐身，等他掀开冬被，发现巴掌小人喝酒后，入睡得格外早。 　　慕珏一直睁着眼睛，等到被中的巴掌小人变大以后，他便开始亲她。 　　慕娉婷被亲醒以后，轻呜了一声，见她睁开眼睛，慕珏神色自若，反而继续往下亲吻，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问可知。慕珏走下床，穿好肠衣后，又掀帐入床。 　　黑暗中，慕娉婷根本看不清肠衣，只是在慕珏贴着自己亲吻的时候，感受到它的不同。 　　有些光滑，兜住那物轮廓。 　　不过，它结实吗? 　　慕娉婷主动勾住他的脖子，慕珏以为她是在回应他，一时亲得更重了。他的吻落在慕娉婷的红唇上，慕吻得娉婷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一吻结束，慕娉婷喘了一口气说:“陛下，你先停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慕珏的吻移到她的颈上。 　　“陛下，你不是说九是吉数吗？我怕它不结实，要不你就来九下，后面就别动了，好不好?” 　　慕珏的吻一顿，小东西怪会乱学。 　　将他说的话，用在他身上。 　　慕珏伸出手指，将她的额发往上拨，轻声笑道:“娉婷，倒是挺聪明的！” 　　慕娉婷也这样觉得。 　　她露出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道:“陛下，我准备数数了。” 　　她还想数数?这把慕珏给气笑了，当即俯身压住慕娉婷。 　　今晚她可别想着有力气数数了！ 　　他的手用力握住慕娉婷皙白的足踝，出声提醒，“娉婷，冬至已经过了。” 　　“所以，九不作数！” 　　“今夜朕会和娉婷好好试试，它结不结实。” 　　慕娉婷怎么觉得他说好好试试这几个字，是咬牙说出来的? 　　她缩身往后一退，却很快被慕珏压在床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今天只更一章，晚上去超市买东西。 　　—— 　　慕珏:收到了亲亲。（＾ｖ＾） 第六十一章 　　慕娉婷再度醒来, 辰时都快过了，也许是昨夜闹得太晚，慕珏仍然还同她躺睡在床上, 看到他还没有出来，慕娉婷轻咬红唇，自己退了出来。 　　她靠在床头上, 黄色锦被盖到胸前, 只露出一片皙白锁骨, 身侧的男人似乎是听到慕娉婷起身的动静，也跟着醒过来。 　　他伸出手指，摸着慕娉婷柔软的青丝, 神态格外温柔。 　　只要慕珏不再动她, 随他摸多久都行。 　　一般劳累过后，她都会变小, 慕娉婷正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变小, 人突然就咚地一声掉落到床上，被埋在被子里。 　　慕珏上一刻还在摸着她的青丝, 下一刻掌心一空。 　　他掀开冬被一看，只见慕娉婷软倒在床上, 墨发全披散在巴掌美人白皙的脊背上, 黑与白的比对下，越显慕娉婷的肌肤到底是有多么雪白。 　　他撩开她的发丝, 而后又用手指将她翻过来，慕娉婷就如一条小鱼，被他翻来覆去地查看，她身上的吻痕，自然是一览无余。 　　慕娉婷脸色发热, 并紧双腿说，“别看了。” 　　“我给你擦身上药。”他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裳后，就带慕娉婷去到浴池。 　　他将慕娉婷放在一个水上漂玉莲花碗上，先用水给她清洗干净后，又给她上好药膏后，让她好好待在碗中。 　　这种漂玉碗特别轻，曲水流觞宴最喜欢用的就是这种玉碗，慕娉婷脚下的莲花碗特别轻小，远远看着就像踩在一朵粉莲上，不过这莲会随水漂动。 　　慕娉婷坐在漂玉莲花碗上，都能看清慕珏在浴池是如何沐身的，他先是用湿帕擦肩，而后又缓缓向下。 　　一滴水珠从慕珏优美的下颌滴落到他的紧实的胸膛，慕娉婷发现其实男色也是惑人的，她慌乱地避开眼睛，趴在莲花碗上，用手不停拨水，想从浴池划走，可这样终归是太慢了，两支细手也特别酸。 　　慕娉婷站直身子，只听噗通一声，她就从莲花碗上跳入水中。 　　慕珏见巴掌小人如一条小白鱼在池中翻泳，轻笑了一声，移脚往她那处走去。 　　几步路就赶上了她。 　　他抓住慕娉婷的小脚踝，正想将巴掌小人整个碰在她掌心里，慕娉婷却在这个时候变大了。 　　她的脚踝依然被他攥着，不过她却是头沉在水中，呛了好几口气。 　　这次慕娉婷变高得也太快了些。 　　慕珏连忙将她从水中捞出来，慕娉婷被水一呛，猛烈地一直再咳。 　　他轻轻拍她的后背，见慕娉婷呼吸平顺不再咳嗽后，才将他的手从她身上移开。 　　他出声说:“昨日过后，你身子由小变大的时间，是不是变得越来越短了?” 　　慕娉婷伏在他肩上，轻轻点头，湿润的青丝沾了水，发上的水珠将他的手背打湿。 　　这次两刻钟过去，她就恢复了身高。 　　可以说，他给她带来的效用不是一般厉害。 　　慕珏道:“要我现在再做一次你的解药吗?也许下次你做任何劳累的事，都不会再变小了?” 　　这个想法不是没有可能。 　　他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似乎是贴心地同慕娉婷探讨怎样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没有掺杂任何私心一般。 　　慕娉婷轻摇头说:“还是别了，等下次吧！” 　　“那好，等你又用得着朕的时候，再唤我！” 　　这用是怎么个用法，两人都清楚。 　　他现下是真成了她离不开的药。 　　慕娉婷一阵面热，将手从他的宽肩上松开。 　　她还以为慕珏会就此将她给放下，没想到他竟抱着他一步步走出浴池，连慕娉婷身上的衣裙，都是他给她穿的，名曰两人多亲近，好让她维持身高的时间久些。 　　今日是冬至后第二天，官吏能休沐七日，慕珏虽不用上朝，但仍有奏折要批，他同慕娉婷用过早膳，便回太极宫。 　　慕如薇同谢道清的事，近日在京中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之前是慕如薇一直闹着要和离，谢家执意不松口，夫妻间关系闹得跟仇人似的。 　　可如今才过去半月，慕如薇又不再闹和离的事，而是主动搬去谢府，道要和驸马好好过日子。 　　两人和好的原因，是慕如薇怀孕了。 　　几个公主中，慕如薇竟是先怀孕的第一个人。 　　听说柔敏、柔慧两个公主已往谢府送去贺礼后，慕娉婷出于礼节，也派宫人去到谢道清府上。 　　慕珏晚间回到仪秋宫，喝完药坐在榻上问:“你给谢道清送礼了?” 　　“别人都送了，我不好不送。”慕娉婷特意强调，“我也不是给谢道清送礼，而是给他们夫妻送。” 　　宫中的高位妃嫔就她一个，太妃们也送了，慕娉婷就算与慕如薇再不和，面上的礼节还是要维持。 　　她现在代表的不止自己，还有慕珏。 　　慕珏听后轻点头，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他绕到慕娉婷身后，见她给九九消寒图添上一朵花瓣后，又抽出白纸来练字。 　　纸上满满当当写地都是福字。 　　他轻笑问:“你现在就开始练福字，准备元旦赐给其她命妇了?” 　　慕娉婷颔首，“我字写得一般，为了不给陛下出丑，只好从现在开始练了。” 　　宫中有刻福字的镂空木板，后妃可以用毛笔补写，可那样好是好看，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慕娉婷写出来的。 　　毕竟每年元旦都能收到一样的福字，宫中各款式的福字，命妇们收多了，她们也就认出来了。 　　慕娉婷每年的福字可都是自己亲手写的，哪怕现在做了慕珏的后妃，她仍不愿廓字。 　　慕珏见她挽着袖练字，露出一截皙白的手臂，忍不住握住慕娉婷的手，带她练福字，他说: 　　“这一点要落笔轻些，才更好看！” 　　他握着她的手，矫正慕娉婷下笔的姿势，还有勾划的力道。一个个福字很快跃然纸上，笔势雄奇，比宫中的廓字要好看许多。 　　慕娉婷学得认真，睁着潋滟的水眸，眼睛都不眨一下，见她不用自己带，都能照他教的笔法写出福字后，慕珏也不松手，而是依然裹着她的小手，继续教她练写其他字。 　　一晃时间都过去三刻钟了，慕娉婷还在痴迷练字，慕珏将手松开，人到檀椅上坐下。 　　手上包裹的宽掌突然消失，她不习惯地转头一看，只见皇帝坐在了她的坐椅上，慕娉婷张唇问:“陛下，你怎么不继续教我了?” 　　慕珏道:“朕手酸了。” 　　她见书桌上摆放着一盘柑橘，想着他教了自己这般久的字，就搁下手中的狼豪笔，剥了一颗橘子喂到他唇边。 　　他并没有吃。 　　慕娉婷问:“陛下是不喜欢吃橘子吗？” 　　“那我吃了。” 　　她将剥出来的橘子一瓣瓣咽进去，最后又重新剥一颗的时候，慕珏倒是将她手心里的橘子抢走了。 　　慕娉婷瞪他一眼，她给他吃的时候慕珏不吃，这会倒是来抢他的了。 　　“娉婷，过来喂朕！” 　　他左臂搁在檀椅上，微抬下颌，以皇帝的身份命令慕娉婷。 　　她只好将手中的橘子喂过去，这个场景与慕珏从前做的梦实在是太像了，不过慕娉婷不是用手喂，而是用唇在喂他。 　　想到梦中与现实的落差，慕珏突然攥着慕娉婷的手，拉她坐在他腿上。 　　她手心的橘子被他掰出来，喂到了她口中，慕娉婷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他就俯身亲了下去，身上的玉色衣带也很快被剥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浅念、LONGER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不懂有什么好锁，我就写了女主被水呛到，男主给她拍背都锁???对话也锁??? 　　—— 　　慕珏:四舍五入，就等于娉婷用嘴喂我了。 　　慕娉婷:…… 第六十二章 　　自那夜过后, 慕娉婷第二天醒来并没有因劳累过度而变小，整个人反而神清气爽，倒是看慕珏每天都在喝药, 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会不会她真采阴补阳了，慕珏却不自知? 　　或者他的身体不是被她一次采空，而是日积月累欢好之后, 才会有问题出现? 　　“怎么这般看着我?” 　　慕珏放下药碗, 不解地看向她。 　　慕娉婷道:“陛下, 你的身子经受得住一直做……我的解药吗？”本来她说到做字就想停下的，可总觉得不太合适，又补充了几个字。 　　慕珏道:“要朕现在证明给你看吗？” 　　男人带有侵略性的目光看过来, 慕娉婷几乎一瞬明了他说的证明是何意。 　　她连忙说:“不、不用了！” 　　他瞥了她一眼, 慕娉婷莫名从其中看出他有些可惜的感觉，但见他放下药碗, 很快就回太极宫, 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意会错了。 　　皇帝的心思可真是太难琢磨了。 　　—— 　　冬至过后，京中又下了四场大雪。 　　好在除夕那日, 天气有些阴寒外，并未下雪。 　　慕珏几乎一整天时间都在祭祖, 而慕娉婷也在忙碌着。 　　若是宫中有皇后, 慕娉婷肯定要去明鸾宫行礼辞岁，可如今宫中高位妃嫔唯她一个, 便只有公士及其宗亲女眷到仪秋宫来拜见她。 　　辞岁礼过后，慕娉婷没再让这些女眷陪着她，而是引她们去到瑶光殿休憩，她同皇帝到太清殿上香回来后，除夕宴才正式开始。 　　慕娉婷在除夕最喜欢的便是在观星楼看烟火, 从前她是公士，只能坐在金安殿遥遥观赏，如今成为慕珏的后妃，倒是能同他站在最高处，看漫天银花。 　　众人都在看烟花，慕如薇注意到身侧之人却是在看观星楼上的人，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还惦记着她呢？” 　　“可惜，人家是皇妃，说不定又要做皇后了，不是你这个没落之人能配得上的。” 　　慕如薇难得高抬慕娉婷的身份，却是为讽刺他。 　　谢道清面上神情无甚变化，他手执银筷，拣了一条白鳝到她碗中，道:“管好你的嘴，还有你肚子里的孽种，少无理取闹。” 　　“你把它拿走！” 　　闻到白鳝的味道，慕如薇用帕子捂住嘴，一副要吐却很难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 　　他就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慕如薇嫌厌地看了他一眼，气得拂袖离开宴席，都没愿等他一同回谢府。 　　剩下还未走的宗亲看柔安公士夫妻仿佛在闹矛盾，慕如薇都被气走了，他的驸马还不追上去哄，低声窃窃私语。 　　烟火结束，外眷离宫。 　　慕娉婷陪皇帝去到太极宫守岁，方才他在宴上喝的酒并不多，因众人都知道慕珏在崇昌山遭遇刺杀后，一直在喝药抑毒，没人敢给他灌太多酒。 　　倒是慕娉婷被太妃们灌的有点多，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见慕珏倒了一杯屠苏酒，轻摇头说:“我喝不动了，陛下你替我喝吧！” 　　“屠苏祛秽防疫，不喝不行。” 　　他伸出手指，用指腹沾屠苏酒涂到她丹唇上，或轻或重地捺了好几下，说:“不用全部喝，你舔一下就行！” 　　慕娉婷醉眼朦胧，听话地舔了舔。 　　她还觉得皇帝好好说话，都有逼着她喝下满满一杯酒。 　　她伸手抱住慕珏的脖子说， “我好喜欢你！” 　　慕珏心跳一停，他搂着慕娉婷的纤腰，箍得紧紧的，问:“喜欢我哪里?” 　　慕娉婷老实道:“喜欢你不逼我喝酒。” 　　听到这个答案，他给气笑了。 　　他还以为慕娉婷这个小木桩子开窍了，结果就只是因为这个?慕珏揪住慕娉婷的小脸轻轻揉了一下，“你就只喜欢这个?” 　　“别的呢?” 　　慕娉婷说:“还有你的脸。” 　　“……” 　　慕珏低低笑了声，他知道慕娉婷有时候会怔怔的望着自己发神，他一看过去，她又迅速撇脸往别处望。 　　躲闪的眼神很明显。 　　要说她没有几分喜欢他，慕珏是不信的，他轻轻揉揉她的乌发，见慕娉婷困倦地闭上眼睛后，将她抱到龙床上躺下。 　　慕国守岁的习俗是，家中必须有一人守岁到天明。 　　慕珏没舍得喊醒她，而是轻轻搂着慕娉婷，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守岁到天明。 　　等天空泛明后，慕珏才闭上眼睛睡了一个时辰，便从床上起身准备元旦大朝会。 　　慕娉婷醒来后，床侧一畔空空，她昨天喝了太多酒，根本记不得与慕珏回到太极宫后说了什么。 　　只知道昨夜守岁是皇帝一个人守。 　　慕娉婷懊恼地用手揉了好几下软枕，突然发现枕头底下似乎压了东西。 　　她挪开枕头一看，发现压的是一串彩绳铜钱，还有四个猫爪小金片。 　　铜钱就是图个吉利做压岁钱，偏他还给她塞了张纸条，让慕娉婷收压岁钱，压崇长高高。 　　长高的法子不就是和他多做吗？ 　　慕娉婷面色一热，将纸团揉成一团，丢到床脚。 　　那小金片做的倒是小巧可爱，只有小猫爪般大。慕娉婷将它们放在掌心，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几下，好想将它们做成金链子。 　　芽雪进到殿中，轻笑:“娘娘醒了?” 　　慕娉婷轻点头，下旨赏仪秋宫宫人一月俸银。 　　她常出入太极宫，皇帝身边的宫人自然也不会忘，特别是付氏两兄弟。慕娉婷让芽雪按看各人的品级俸银赏钱，谁也不会不服气谁。 　　皇帝不在寝宫，便由付春林领着宫人到慕娉婷跟前拜谢。 　　元旦大朝会过后，慕珏按照旧例，会在花观院办百戏宴，慕国最上乘的幻术师这日会被请到宫中表演幻术。 　　慕娉婷小时候倒是极喜欢看，后来知道幻术不过是障眼法后，兴致顿时烟消云散，不再去观百戏宴。 　　但想到慕珏昨晚睡得极短，现在还打着精神赴宴后，她就坐上金辇去到花观院。 　　花观院来得最多的都是宗亲家的小孩，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幻术师，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声。 　　慕珏见到她来，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慕娉婷压低声音说，“来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不该晚上改错字，不知道上章有什么好锁的，哇的哭一声，标娉婷被水呛到，慕珏给她拍背那一段锁起。 　　我满头问号。 　　今天就更到这里，晚安！ 　　—— 　　慕娉婷:喜欢你的脸。 　　慕珏:脸是我的，四舍五入等于喜欢我这个人。 第六十三章 　　幻术师表演的节目有排单, 方才他们已经表演过枯木开花、撒豆成云和玉罐取兔，下一个准备表演的是缸遁。 　　慕娉婷到时，一个女幻术师将白兔一只只地从罐中捞出来, 席下的小孩一直闹着要小兔子，内侍们便将兔儿抱过去。 　　她退场后主动钻进大缸里，让宦官将大缸击碎, 众人只见地上一片碎瓷, 却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才恍惚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下一个幻术缸遁。 　　慕娉婷小声问，“这个女的是幻术师，还是修仙者?我觉得幻术应该无法让人凭空消失吧？她是不是早就做了障目手脚, 我觉得那个缸不是普通的瓷缸。” 　　慕珏悄声回, “缸是放在木廊下，下面肯定设了机关, 让她先遁入地下。” 　　要不如何叫缸遁呢？ 　　慕娉婷觉得他皇帝的猜测颇为合理, 附和轻轻点头，余下的幻术表演一个接踵而来, 从前她觉得看破后无趣的幻术，如今有慕珏陪着她看, 时不时还跟她一起讨论, 慕娉婷的兴致又重新拾回来。 　　眼见临近最后一个幻术，慕娉婷听到进入观花苑的人是慕国最年少有为的幻术师, 她兴奋地攥着慕珏的手说:“我十岁的时候，最喜欢看明公子表演幻术。后来他去东瀛云游，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宫里的幻术一年比一年无趣，搞得我都没兴味。”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明公子要来, 如果我早知道，肯定早早和你到观花苑来。” 　　“如果这次不是我突然想见你，我都要错过看明公子表演幻术了！ ” 　　慕娉婷一连不停说了好多，兴奋无需言表。 　　慕珏低声问:“你这么早就喜欢明易舟?” 　　慕娉婷:“不是喜欢明公子，是喜欢看他表演幻术。” 　　这话一落，慕珏收起对明易舟的戒心，坦然坐在高台上，同她一起看他表演幻术。 　　慕娉婷忙着看幻术，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还一直搭在慕珏的手背上，看到激动处，她还会抓紧慕珏的手。 　　“你看，火焰里有龙，它还飞在琼台高楼上。” 　　慕珏淡说:“看见了，不过是幻术，又不是真龙。” 　　慕娉婷:“要有真龙就好了，最好还能变成巴掌小。” 　　明易舟听到她的话，将火龙缩小后，控制它飞到她面前。 　　慕娉婷眼见小火龙猛朝她这里飞过来，不自觉紧张地靠在慕珏怀里，男人趁机紧搂住她的腰肢，低声哄:“那是幻术。” 　　小火龙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散在慕珏面前，留下万寿无疆四个字。 　　“听说陛下的寿辰将至，明易舟在次先提前恭贺陛下万寿无疆，创圣世太平！” 　　“明公子幻术高超，世所罕见。” 　　慕珏的手依然搭在慕娉婷的腰上，他抬起另一只手，让明易舟起身，赐下丰厚的赏赐。 　　众幻术师中，明易舟是得皇帝赏赐最多的人，宗亲们见他幻术如此高超，又得皇帝如此赏识。 　　百戏宴一结束，许多人争先给明易舟发邀贴，据说千金难请。 　　眼看皇帝的生辰要到了，慕娉婷夜里入寝时便问:“陛下，降诞日当天要我请明公子进宫给你表演幻术吗？” 　　明易舟若进宫，她的目光恐一整日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慕珏便道:“朕不喜过太奢侈的生辰，降诞宴不必太过铺张。”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请明易舟的意思。 　　慕娉婷尊重他的决定，但她现在拿不准的是该送慕珏什么生辰礼。 　　他是皇帝，根本不缺金银玉石，底下的朝臣、公主、番邦使臣也会想尽办法搜罗各种东西送给他，慕娉婷思来想去，还不如直接问他。 　　这样一来，她还能送出合慕珏心意的礼物。 　　慕娉婷收起踌躇，问他:“陛下，你想要什么生辰礼，只要是我有的，我都可以给陛下。” 　　慕珏借床畔的灯辉，细看着她的小脸说，“朕要你……” 　　“?” 　　慕娉婷露出疑惑，接着又听他后面补充——要她陪他出宫看花灯。 　　皇帝的生辰还挺特别，与上元节是同一日，慕国宫中的花灯虽然精巧又讲究，但远没有京城涌星街灯市新颖独特，往常她在上元宫宴过后，也会偷溜到宫外看花灯。 　　这次倒是不用她偷溜了。 　　慕娉婷也认为这个安排好得很，她说:“那当天陛下的吃喝，我一应全包了。” 　　慕珏道:“还有睡。” 　　慕娉婷点头，“好说，客栈的钱也是我付。” 　　她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睡，还有让慕娉婷侍寝的意思。 　　天已经很晚了，她同皇帝讨论好生辰的事后，便躺在软褥上沉沉睡去。 　　慕珏见她的手伸到帐外而不自知，将慕娉婷的手放到被中后，又将她搂到怀里，才复闭上黑眸。 　　近来，朝中的事倒是不多。元月休沐的日子极多，君臣一年来都只有在这段时间，才能够归乡好好休整，亦或结拜亲友恩师。 　　而宫人们一年四季中每逢节日，都分外忙碌，特别是皇帝的降诞宴将至，他们更不敢出一分差错，唯恐受到处罚。 　　慕娉婷将江司膳写好的食单给皇帝看，他并未有任何不喜之物后，便让尚食局下去准备。 　　其余各司、各局也都依次呈给慕娉婷阅览，确认无误后，才交待宫人逐渐下去操办。 　　慕娉婷说劳累也不劳累，但要说清闲也算不得。 　　等临到上元夜，慕娉婷有种终于能歇口气得感觉。因想着宴后要随慕珏出宫，慕娉婷以身体不适，都未饮太多酒。 　　朝臣要敬慕珏喝万寿酒，他不好躲酒，礼制上也不能不喝，宫宴上喝了好多酒，慕娉婷以醒酒的名义带他回太极宫，才将慕珏带出重围。 　　两人回到寝宫，时间倒也不晚，亥时才刚到。 　　上元不宵禁，他们这会儿出宫正适合。 　　她喂完一碗醒酒汤给他后，问:“陛下，你还想出宫吗？” 　　慕珏用手支着下颌，轻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宫。” 　　—— 　　慕娉婷同慕珏换好衣裙出宫后，马车到晋桉桥便停下，前面的路巷窄，人又挤，还不如一起走路去看花灯。 　　皇帝好似还醉着，一直靠睡在她身上。慕娉婷轻轻推推他，告诉他灯市就在不远处后，牵着他的手走下马车。 　　他的脸生得太招人，且难保会有人认出慕珏。 　　慕娉婷便亲手给他带上金狐面具，她自己则带上与慕珏相似的银狐面具，两人一同走在路上，众人都会默认他们是夫妻，走在身后的付春城、芽雪等人是他们府上的仆人。 　　忌于慕娉婷上次被慕冲从雅阁掠走之事，这次两人出行，暗中守护在他们身后的人极多。 　　慕娉婷怕灯市人太多，将他们两人给撞走，一直牵着他的手。慕国民风开放，上元节男女同游，本就不是罕事。 　　明月当空，悬棚灯明绚如星，走马灯五彩缤纷，灯烧月下月如银①。 　　沿街观灯的不止有世家贵族，还有各处游伎，连回鹘、百济、薛延陀一带的人都来游灯，观赏火树银花。 　　慕娉婷牵着他手，带他一路看游龙灯、舞狮子、吃元宵，还带他放了天灯。那灯上可以系许愿条，慕娉婷见他醉了，本想帮慕珏写，但慕珏却用手挡住不让她看。 　　“给我看看也不行?” 　　慕珏道:“看了就不灵。” 　　“有这个说法?”慕娉婷记得不是不说出来就好了，看他用手挡的很紧，只当是业城一带的旧俗。 　　两人各自写好许愿条，便将它折起，用绳子绑在灯带上，点燃烛火放灯。 　　慕娉婷与他同时放手，看着两个天灯同时升空，追上夜空之上的千盏明灯，心中莫名一软。 　　慕珏握着她的手，说:“头晕，你牵我回去。” 　　“嗯，好。” 　　客栈是先前定好的。 　　慕娉婷不方便出宫，便让芽雪出宫替她定的，随行宫人将水打好，便随付春城都出去，屋内就剩下他两人。 　　慕娉婷见他脚步仍有些虚浮，扶着他坐到床上后，手才解下他的玉色外裳 ，人就被慕珏给压到床上。 　　屋内灯火通亮，一盏铜灯未灭。 　　慕娉婷细喘如丝，哼叫声被慕珏的薄唇堵住。 　　第二天她醒来，发现自己没有过度劳累变小，反而是变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 　　慕娉婷眼看自己越长越高，比床都快长出四尺，甚至还有继续长大的苗头，捂着头说:“能不能变长了?” 　　“再长下去我怎么见人?” 　　她坐在床榻上，衬得床格外小。 　　慕娉婷将脚伸到地上，只听到吱碎的声音，床被她坐塌了。 　　慕珏在净室，听到屋内的动静，披着外袍赶来时，便见慕娉婷变大许多，头都快贴到屋顶上了。 　　“娉婷?” 　　慕娉婷撤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可她现在变得太大，雪.峰越发汹涌，根本什么都遮不住。 　　正在她不知所措间，她又变回了原来正常的身高，仿佛刚才从未变大过。 　　慕珏脑中还是慕娉婷变大的模样，他默了一阵，道:“该不会是朕昨晚帮你补过头了吧?” 　　补过头? 　　他说补过头！！！ 　　慕娉婷耳根全红了。 　　她裹着被子，看着地上塌了的竹木床榻，问:“这该怎么办?” 　　慕珏笑道:“赔钱！” 　　一张床榻的钱，他们确实赔得起。 　　可等他们结房的时候，女掌柜看慕珏二人的表情甚是复杂，她的目光往慕珏腰上瞥了好几次。 　　慕娉婷一坐到马车里，就羞愤说:“她肯定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灯烧月下月如银。”——引用明.唐寅。 　　感谢沧姐yyds、被自己帅醒、木九日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 　　抱歉，小可爱们，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一直肚子疼，更晚了。 　　—— 　　慕娉婷:上元夜游，床不结实，三星评价。 　　女掌柜:???你们都把我床干塌了。 　　慕娉婷:(T＿T)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打算换个地方生活。 第六十四章 　　慕珏道:“以后我们再不去那家客栈便是！”他用手轻轻揉她的乌发, 将慕娉婷的脑袋按在他的胸膛上，低头轻声安抚，“我们脸上都带着狐面具, 她又认不出。” 　　慕娉婷的细手摸上脸上的银狐面具，庆幸自己昨夜没有丢，要不然是真没脸见人了。 　　难不成真像慕珏早上说的那般, 是他给她补过头了? 　　那这样的话, 以后这情.事是不是要少行? 　　慕娉婷从他的怀里抬起头, 用商量的语气说:“陛下，那你这段时间就先停一停，好不好?” 　　慕珏正要点头, 却不想她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小了。 　　慕娉婷整个人缩小在袄衣里, 银狐面具噔地一声掉落到地上，她觉得今日一下变大, 一下变小, 也太折腾人了。 　　付春城听到动静，便问:“陛下, 是发生何事了?” 　　慕珏道:“让芽雪将丽妃的小裙取来。” 　　“是。” 　　付春城猜到慕娉婷有可能是又变小了，动作迅速地去找芽雪。 　　帝妃二人出宫, 一应物什他们全备齐全, 就连花鸟绘画小衣橱也带了，为的就是以防这样的意外发生。 　　慕娉婷换上小袄裙, 坐在慕珏的膝上叹口气，说:“陛下，我又变小了，可能我们还不能停，我……还需要你给我补补。” 　　慕珏也希望不要停, 他道:“可以，不过等你的身高变正常了再说。” 　　好在还有两天休沐的时间，他可以一直陪着慕娉婷，有他陪在她身边，慕娉婷总能又变回去。 　　慕娉婷也是这样认为。 　　回到皇宫后，她没有回仪秋宫，而是与慕珏一起去太极宫，两人似乎又回到她初初被慕珏捉到，私养在他宫里的时候，她吃住都与他一起。 　　大臣找他议事，慕娉婷就偷偷躲到他的绣囊或者衣袖中。 　　她以为只要与慕珏同住在一起，至多两天就能恢复身高，可没想到三天过去，慕娉婷仍是小小一个，时常躺在他掌心里。 　　慕娉婷在担忧，她会不会一辈子再也变回去了，同国师进献给皇帝的那两个小人一般，一辈子只能那样小。 　　听到巴掌小人的叹息声，慕珏伸手摸摸她的脸，“别多想，再耐心等等！说不定先前是你长得太高了，将朕给你补的气耗光了，你才突然变得那么小。” 　　“你再与朕多住一段日子，说不定就又变正常了。” 　　男人安慰她的话，霎时打通慕娉婷郁结许久的心。 　　现在又没有任何丹药，能让她变大。 　　慕娉婷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待在他身边。 　　她长久这般小，不能出去见人，慕珏便对外称丽妃身体不适，一直卧病在床，太妃们见仪秋宫大门时常禁闭，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无人所知，慕娉婷身子好得很，就是变得太小了，没法见人。 　　好在三月三一到，慕娉婷待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久了，人总算变了回来。 　　可惜，慕娉婷才变正常一瞬，她又像当初在客栈一般，个子不停猛蹿，头都快顶到屋顶才停下，若不是太极宫的殿宇足够高大，恐怕都塞不下她。 　　龙床的材质虽然比客栈的竹床要好得多，但慕娉婷是真不敢再坐在床上了。 　　慕珏看着陡然变大的慕娉婷，想的应该是给她裁剪衣服了，还有龙床也该换个再大点的。 　　他让人找来软尺后，让慕娉婷亲自测量她的腰围，秘密让徐司衣做好衣裙后，送到太极宫来。 　　慕娉婷觉得变大后，特别苦恼，她连寝殿的门都出不去，除非她把皇帝的门给拆了…… 　　她烦恼道:“我一点也不想长得那么高，我只想做个正常人。” 　　话一落，令人惊讶地是，慕娉婷很快缩小了一点。 　　她怔怔望着自己缩小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会变小了。 　　慕珏道:“娉婷，你再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 　　“好。” 　　慕娉婷试着又重复了一遍，她发现自己每说一次，人就会矮上一尺，整个人特别惊奇。 　　直至她恢复正常身高后，慕娉婷才捂住自己的嘴巴，没再说下去。 　　慕珏道:“娉婷，你有没有想过，上次你忽然变得特别高，兴许不是补过头的原因，而是你有了特殊能力。” 　　“那些小人变小以后，再也不能变回去。唯独你，亲近朕以后，不止能恢复身高，而且还能变得特别高！” 　　慕娉婷低喃一声，“可……可为什么独独我会这样，难道我不是人?” 　　慕珏思索，“应该是，你会生病，会痛，会饿，你有正常人拥有的五感，不过……为什么会与我们不同，朕暂且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你很特殊。” 　　“与我们不同。” 　　慕娉婷觉得既然自己拥有特殊能力，是不是能试着去修仙。 　　但是至今慕国没有人能够飞升，那些修士修炼道法，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提高寿命，多数不到五年会病逝。 　　这也是许多人神往修仙，却又不敢修仙的原因。 　　现在一年之期未到，慕娉婷也不确定自己离开慕珏，会不会再变小，便说:“陛下，要不我再试试，如果这次不同你亲近，会不会再变小了。” 　　慕珏道:“也行。” 　　她再次回到仪秋宫，皇帝将她病好的消息往外一散，又有人不断到宫里看望她。 　　众人看慕娉婷气色红润，朱唇滟红，只当她的病是又治好了，有人替她欣喜，也有人暗暗愁怨，她怎么还没死。 　　慕娉婷知道好多人其实是存着试探的心思来看她，更将她看做极有力登上后位之人。 　　可她对后位根本不在意，如今全心想的都是自己的身子为何会忽大忽小。 　　她试着不与慕珏亲近，可没办法，慕娉婷一不见他，又变小了，只有待在他身边，她才能又长高。要想维持住身高不变，就必须与他交合。 　　好在一个规则是不变的，只要与他交合的次数越多，慕娉婷能维持住身高的时间越长。 　　往后几个月，慕娉婷除了来葵水，身子不太方便，其余时间与慕珏欢好的次数是越来越多。甚至，她还主动过几次。 　　等到六月，她发现自己不与慕珏欢好，也不会再突然变小，甚至还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高，人算是能彻底恢复正常了。 　　慕娉婷想变高，人还能变得特别高，不过事后会变小，得找慕珏补回来。 　　倘若她想变小，倒是不用找慕珏。 　　不过，她本就不喜欢长得特别高，只喜欢小小地缩在食铁兽身上躺着，或者是趴在金缕猫身上，揉它的软耳朵。 　　而芽雪一直陪在慕娉婷身边，发现她家娘娘近期似乎格外喜欢变得小小的，同她养的宠物待在一起。 　　近日慕娉婷给她们的赏银特别多，还让芽雪去库房将她喜欢的东西全挑出来，装到箱子里。 　　她拎着食盒，随慕娉婷去太极宫时，路上忍不住问:“娘娘，你这些天让我们收拾那么多东西，是要同陛下去行宫避暑吗?” 　　慕娉婷一怔，“避暑，谁传的?” 　　“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都准备要走了，又怎么会同慕珏去行宫? 　　芽雪心里奇怪，可却没再多问。 　　付春城守在门外，一见芽雪随丽妃出现，便低头行礼，道:“陛下在寝殿，只让娘娘一个人进去！” 　　慕娉婷问:“他在午歇?” 　　付春城道:“陛下在等娘娘。” 　　“食盒先给我，陛下待会会用。” 　　芽雪将手中的食盒主动递给付春城，她见寝殿的宫人全被付春林带出来，一个个低着头，急匆匆走了。 　　她是慕娉婷的大宫女，不好先走，便随付春城兄弟俩一起去到前苑，没留在皇帝寝宫外。 　　慕娉婷正想和皇帝商量离宫的事情，她进到寝宫，陪慕珏说了一阵话后，便问:“陛下，我可以带我的金子出宫了吗？” 　　“之前你说只要我做你的宠物，一年期满，会赐千金放我走！我听章御医说，你的解药他已经快研制好了，我……” 　　慕珏眉间一敛，他知道慕娉婷近来偷偷打听修仙的事，还有私下找章行简询问他的病情，便知道她想走了。 　　他说:“娉婷，修仙不是轻易之事，稍有不慎，命都会没有！多数人，都是才修一年两年，人就突然暴毙了！” 　　慕娉婷:“我也不是一心决意想修仙，我只是想出宫了。” 　　“一年以来，我不止做了你的宠物，还做过你的宠妃，如今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 　　慕珏听到她说要出宫，眸色一变，他俯身将她压在龙榻上，轻道:“娉婷，凤袍都已经做好了，你留下来，朕可以做你的宠物！” 　　两人原本是一起平躺在榻上说话的，慕珏一压着她，慕娉婷感觉到一阵压迫感，她用手抵着慕珏的胸膛问，“陛下，你不是说好一年期满，会放娉婷离开吗？” 　　“留在朕身边有什么不好，你离开朕，万一又变小了怎么办?” 　　“你不是能变得很高吗？你变高后，我做你的宠物，之前我对你做的事，你可以通通对我做一遍。” 　　慕娉婷一怔，想到自己被他关去过黑漆漆的香木盒子里，像宠物一样地养过自己，给她换过衣裳，给她喂过食物。 　　慕珏低声问:“你要现在变大试试，玩玩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浅念、木九日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皇帝主动做宠物给她玩。 　　慕娉婷:我这是翻身了? 　　慕珏:嗯。 　　（内心，在等娉婷变得特别大，之后又变小后，陪在他身边才能恢复身高，两人do i。） 第六十五章 　　慕珏甚至将徐司衣为她做好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慕娉婷用眼神示意皇帝出去，她若是再他面前变大，岂不是什么都被他看光了, 特别是雪峰上的丽景，能放大数倍。 　　“我替你拢上帐帘。” 　　他从榻上下去，走前不止将床帐拢紧, 还将殿内的薄黄色轻纱全都扯下来。 　　慕珏靠在柱子上, 听到她念让自己长高的话语, 而后是换衣裳的声音。这夏裳是照着她上次变高后的身高做的，慕娉婷不想磕着头，比照之前略矮一寸, 可对常人来她还是太高了。 　　塌上的小被褥对她来说, 就像是张帕子，青花龙纹梅瓶对慕娉婷来说只有巴掌大, 慕珏在她眼里就是小小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当初皇帝看她的感觉, “小巧”又精致。 　　慕娉婷拨开轻纱，将慕珏从柱子上抓到手心里, 她席地而坐，忍不住用手指摸摸慕珏俊美的侧脸, 手一碰上, 就觉得他好软，怪不得她只有巴掌大的时候, 慕珏不是喜欢摸她的头，就是喜欢戳她的脸。 　　她用手将他摸了一个遍，觉得这比摸小食铁兽好玩多了。 　　“你可以给我换衣裳。”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橱，慕娉婷将他放到龙床上坐着，人去到衣间, 手上攥了好几件衣裳，她将它们全部放在他面前，让慕珏挑选好后，一层层将他的衣裳剥开，又一层层亲手给他披上。 　　那种掌控人的感觉，特别让慕娉婷感到兴奋。 　　她甚至拿木梳，给慕珏轻轻梳头发，镜子里的慕珏，人是正常的。但在慕娉婷眼里，就像是再看一个俊美小人任由自己把弄。 　　慕珏善琴，他主动让慕娉婷提她取琴来，坐在了她的大腿上，问:“想听什么?” 　　慕娉婷:“《绿绮情》，你会弹吗？” 　　慕珏修长的手指覆在琴弦上，拨出《绿绮情》第一段音调，娓娓动听，清韵悠扬。这还是她第一次听皇帝弹琴，想不到他连这种偏门的曲子都会弹，弹得还比宫中女琴师要好听。 　　她的目光落到慕珏修长的指尖上，他的手是真的漂亮，特别配上琴弦，越发骨节修长，似玉箸一般。 　　那双手会用剑、会弹琴，慕娉婷难以自控地想到从前这双手在她身下的时候，他就像捻琴弦一样捻弄她。 　　她面色一热，说:“别弹了，我想午歇。” 　　慕珏收手，抱着古琴站起来，“那我陪你。” 　　慕娉婷控制自己缩回去原本的正常身高后，躺回到床榻上。慕珏还没上床，他先放琴去了。 　　许是她刚才变高的时间太长，耗的元气太多，根本无法轻松自如控制自己，一下缩小到巴掌小的长度。 　　慕珏掀开床帘，见她又变得那么小后，眉间状作惊讶，“怎么又变小了?” 　　慕娉婷道:“变得太高耗身。” 　　慕珏道:“我给你取小衣过来。” 　　除却仪秋宫，太极宫也是常备着她的衣裳，如今是大小款式的都有。慕珏从小衣橱取来一件淡紫宫裙，裙边绣白樱，他将裙子放到软枕边，等慕娉婷换好衣裳，才又掀开床帘，躺到她身边。 　　两人的境况又颠倒过来，变成她小他大。 　　她被他拢到他枕头上，一起靠睡。 　　不过，慕珏是侧睡，他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吹到慕娉婷，所以是背对她而睡，慕娉婷挨得太近，都能嗅到慕珏发上的芬香，香得让人入迷。 　　她伸出手指，捻了一拢墨丝细闻，想问慕珏用的是什么香荚，但又止住了。 　　两人连发上的香味都一致，太易惹人遐想。 　　慕娉婷松手，闭上眼睛入睡。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慕珏已经不再床上，估计是又去书房找朝臣议事了。檀木桌上放了一个空碗，那是她刚才从仪秋宫给慕珏带的鹿梨浆，他全喝光了才走。 　　她靠坐在床头，觉得浑身上下没力气，应该是刚才变得太高，耗力所致。如果不找慕珏补回来，她可能无法维持住现在正常的身高太久。 　　芽雪悄声进到殿中，她以为慕娉婷还睡着，见她醒来后，便直接将香薷饮端到她面前，问:“这是刚用冰鉴镇过的，娘娘现下药喝吗？” 　　慕娉婷口确实渴，她轻轻颔首，接过香薷饮喝下后，又重新靠睡到床上。 　　殿外的宫人被付春林领走后，才守在门外不久，他们一见芽雪捧了两个空碗出来，便知丽妃醒了。 　　可屋里一直没动静，各个都在猜测慕娉婷是不是午间伺候过陛下，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休养。 　　根本不知实际情况是慕珏在伺候慕娉婷，还由他把弄自己。 　　宫里人都在传陛下迟迟不立后，是有意让丽妃为后，如今众人看丽妃受宠成这副模样，连带看芽雪都热络起来，一个个争着要去洗她托盘上的空碗。 　　芽雪比了一个嘘手的动作，小声说:“丽妃娘娘还在歇息你们都安静些！” 　　众人才噤声。 　　慕娉婷醒后，没着急回仪秋宫，她在等慕珏，可直到用晚膳的时间都过了，她还没见他回来后，召付春林问:“陛下今日很忙?” 　　付春林道:“陛下出宫私服视察晋林水坝去了，让娘娘先用膳！” 　　慕娉婷微怔，她听说近来夏雨暴涨，慕珏拨了一笔款，让工部修加河堤。京城以外多水的州府，慕珏也一应拨了款，还暗派人督察。 　　他既让她先用膳，慕娉婷便没再等他。 　　她独自一人用膳后，取了一本游记靠躺在浅草纹贵妃榻上翻看，直到亥时，才见慕珏风尘仆仆从宫外回来。 　　他袍下沾了不少泥点，蓝纹登云靴上也是，应该是视察河堤沾的。 　　慕娉婷见宫人伺候他换上楠木屐，人往浴池而去，等她再出来时，慕珏已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躺在龙床上。 　　“将灯都熄了。” 　　慕娉婷放下游记，人从贵妃榻上下来，去到了他床上。 　　外侧一向是留给她的，慕娉婷将床帐放下，掀开薄被躺到慕珏身侧后，微伏起上身，亲吻他的薄唇。 　　她在学他从前亲他的方式，从唇移到耳侧，慕珏强忍住悸动，等慕娉婷主动将她的里衣拨了，手指搭在她的纤腰上，又等她再次回亲到他唇上时，他才俯身压住慕娉婷，用膝盖抵开她的双腿。 　　慕娉婷的脸埋在软枕上，觉得他力气好大。 　　付春林见芽雪手里拎着提梁壶，用手拦住她，“别进去了。” 　　芽雪屏神，听到殿里的动静，带着身后的宫女都转身走了。 　　第二天，慕娉婷一醒来，身子除了略酸胀外，整个人都很精神，她听说兽园新进了十只白狐，陪慕珏用完午膳，便让他陪自己去看狐狸。 　　天气太热，她只穿一件轻薄的霁红立领襦裙，慕娉婷选立领，自然是为遮住脖上的痕迹，她昨晚见他太用力，报复性地在慕珏脖上弄了一个。 　　慕珏好似浑不在意，早上还在书房召见臣子，现在还跟她到兽园来。 　　导致慕娉婷现在看他，目光都会刻意避过他的脖子。她见那几只狐狸的皮毛实在雪白篷软，忍不住让宫人选了只小白狐狸抱在怀中，揉.弄它篷篷的白尾。 　　小狐狸两只爪子搭在她胸前，凑着狐耳要她抚摸时，一只大狐却忽然朝慕娉婷冲过来，想用尖锐的爪子往她身上抓。 　　宫人发出惊呼声，慕娉婷怀中的小白狐更是吓得从她身上跳下去。慕珏反应迅速地抽出匕首刺过去，那只大白狐被他一刀击毙，可他手臂上却有一道刺目的抓痕。 　　慕娉婷看到慕珏手上流血，那血不是鲜红的血色，而是略带黑后，想到它的狐爪极有可能是被人上过毒药，急忙命人去请章御医过来。 　　若不是慕珏替她击杀这只狐狸，中毒的人就是她。 　　“陛下！” 　　慕娉婷眼见慕珏闭上眼睛，慌乱地扶着他。 　　宫人也立刻上前，陪丽妃扶着皇帝去到最近的莱芜阁。 　　慕夕颜今日让自己的驸马到兽园挑选一只花鹿到府中，两人才到兽园，就见慕娉婷正慌乱地急召御医，便道:“娘娘，我的驸马粗通医术，若不然先让他给陛下，将毒血弄出来。” 　　皇帝手上的抓痕肿得都鼓起来，多好看的一只手臂如今伤成这样，任人看了都难受。 　　慕娉婷道:“那就劳烦宋驸马了。” 　　付春城急道:“若不然还是等章御医过来?” 　　“等不及了，先让宋驸马给陛下看看！” 　　慕娉婷催促宋佑言，眼见他的手搭在皇帝脉上，付家两兄弟脸色同时紧绷。 　　宋佑言是医者，随身都会带些药物，他先伸出手给皇帝看诊，确认这毒并不致命后，先喂了一颗药丸到慕珏口中。 　　想到慕珏身上中了慢性毒.药，如今又被狐狸抓到，慕娉婷着急说:“宋驸马，陛下体内两种毒，会不会撞在一起?” 　　“两种毒?”宋佑言蹙眉，他伸手又覆在慕珏脉上诊了一次，确定自己没诊错后，道:“陛下身上只有一种毒啊？” 　　慕夕颜心一跳，知道这其中定不简单，她赶紧用眼神示意宋佑言别再说了。 　　“娘娘，驸马的医术比不上章御医高明，兴许是他探不出来罢了。” 　　“是吗？” 　　慕娉婷垂眸看着慕珏的手臂，可宋佑言在京中的名声又不差，若不然慕夕颜也不会为了给迢迢治病，而答应宋佑言的求亲。 　　章御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赶到莱芜阁，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宋驸马主动给他让出道来，章行简擦擦额头上的汗，就听丽妃在问: 　　“章御医，陛下之前真的中了毒吗？” 　　章行简看那么多人盯着他，头皮发麻，“这……娘娘应该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墨白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 　　—— 　　慕珏:暴露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 第六十六章 　　慕娉婷看着慕珏苍白的俊脸, 不管他先前有没有骗过她，可慕珏现在是确确实实为自己受伤中毒，眼下医治他的身子才是正事。 　　宋佑言虽说慕珏中的不是致命的毒.药, 但章行简既来了，还是再让他给皇帝看看，更为稳妥。 　　慕娉婷便道:“章御医, 你过来给陛下看看！” 　　她从床沿起身, 站到慕夕颜夫妇身边。 　　章行简都不敢抬头看她, 听宋驸马说已经给皇帝喂了一枚保心丹，他又用银针将毒血逼出，焦急地写下一张药方, 让随行药侍去煮药, 自己则留下来，用白纱给慕珏包扎伤口。 　　宋佑言是大夫, 对章行简这样的名医, 一向存敬畏之心。他方才全神贯注地看章行简给皇帝施针的手法，观出他所用的针法与寻常医士用不同, 应该是章家世传的私技。 　　他作为外姓，没法拜师, 只温声道:“不知章御医可否再写给我一份, 你方才给陛下开的药方，宋某想学习一二。” 　　宋佑言想比对自己想的药方与章御医开的药方有何处不同, 若有遗漏，再同他请教。 　　听到宋佑言说话，慕夕颜本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用力掐他的手背，叫他别多事。 　　刚才她就觉得皇帝之前中.毒的事不对劲了, 宋佑言这个医痴还去问章行简药方? 　　也不怕皇帝醒来找他麻烦！ 　　先前慕娉婷在韶华宫出事，慕珏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在心上。 　　她背后没有得力的母族，宋家也不过普通人家，朝中没有人当官，若他碰到陛下的逆鳞，慕夕颜都没法救他。 　　章行简低下头，“驸马若不然再问问丽妃娘娘，可否将臣开给陛下的药方，给您阅览?”毕竟这关乎圣上，不是他一个御医能作主。 　　柔敏公主微微朝她摇摇头，慕娉婷知道她这五姐是不想让他的驸马再卷入这件事，思索道:“陛下的脉案、药方是秘事，不能外泄。” 　　驸马终究是外姓，宋佑言听到慕娉婷的话，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想到刚刚慕夕颜掐他的手，应该就是在暗示他这事。 　　怪他失言多嘴，他低下头忙朝慕娉婷认错，“是臣莽撞，还能娘娘恕罪！” 　　慕夕颜挽住他的手，“章太医刚给陛下施完针，想必此刻需要静养，我们便不打搅娘娘给陛下侍疾了……” 　　两人相携告退，柔敏公主随意挑了只花鹿，便带上她的驸马立刻坐轿辇回宋府，都不敢再兽园久留。 　　章行简在莱芜阁简直是坐立难安。 　　药童还未将药煮好前，他需得一直在床前守着，观察慕珏的脉相。哪怕等慕珏饮下汤药，他也得再在阁中观察一个时辰，确认皇帝龙体康泰，才能安然离去。 　　莱芜阁静谧的气氛，莫名带了一丝压抑。 　　皇帝的脉案轻易作不得假，除非那是慕珏的受意，章行简一个御医敢那样做，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慕娉婷已经猜到答案，再逼问章御医没有任何意义，她还不如等慕珏醒后，直接与他对质。 　　她状作无意瞟了章行简一眼，发现这老家伙紧张地又在擦额头上的汗。 　　这是在心虚无疑。 　　皇帝一出事，兽园就已经封锁，除柔敏公主夫妻，再不许人随意进出。兽园徐总管忐忑进屋来报，道负责训狐的驯兽师已经被杖毙了。 　　慕娉婷听后，挥手让他退下。 　　药侍在这时端药进殿，道:  “娘娘，陛下的药熬好了。” 　　宫人抬手让他止步，他们先试毒后，慕娉才让药侍将药端过来，将慕珏从床上半扶起来后，让他靠在青色暗纹引枕上，亲手用玉勺给慕珏小心喂药。 　　他薄唇闭得紧，慕娉婷喂了好几次，才将药灌进去一大半。 　　莱芜阁宫人一个个低着头，都不敢发出声音，等丽妃给皇帝喂完药，他们又奉上帕子，端着铜盆，伺候丽妃净手。 　　一个时辰过后，章行简隔硬着头皮，给慕珏诊脉，确认他用药后并没有任何不适方应，才道:“娘娘尽可放心，陛下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这些天只要按时用药就好。” 　　慕娉婷挑眉，“不用本宫再等你一年，才能研制出解药了?” 　　“……”章行简理亏，都不敢出声。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慕娉婷挥手让宫人都退下。 　　—— 　　慕珏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宫室，慕娉婷正靠睡在床沿，纤长的睫毛合拢在一起，侧脸因为靠着右手睡，软嘟在手臂上。 　　他想伸出右手摸慕娉婷，却发现手上裹了纱布，只好从薄被中伸出左手 轻轻抚到她脸上。 　　慕娉婷睡得并不是很沉，她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脸上，她很快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慕珏轻手拨开她的额发，慕娉婷偏头避开他的触摸，坐在床沿问，“你之前根本就没中毒是不是?” 　　“你不仅让章行简在医档上动了手脚，还每天都在我面前假装喝药！” 　　“慕珏，你这样骗我，就是故意不想让我离宫是吗?” 　　他待她太好，让慕娉婷都快忘了，慕珏登上帝位，靠的不止是部将，还有深沉的心机。 　　他是一个有谋略的皇帝，要不然也不可能杀了义城王，又在半年时间内绊倒赵太后。 　　她看慕珏每天喝那么多药，心里还在心疼他。 　　想着等他的毒解了再走，可这一切，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慕珏演的一场戏。 　　他真的演地好逼真，章御医一日三次送来的药，他碗碗都喝。 　　药浴泡的时间也久，谨遵医嘱的模样，不止骗了她，还骗了朝臣。 　　几个有异动的臣子，还被慕珏给处理了。 　　慕珏静默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娉婷，朕做这一切，不过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朕承认朕是居心不良，你骂朕居心叵测也好，骂朕心机似海也罢，朕都随你！” 　　“朕骗你是事实，爱你也是事实！” 　　慕娉婷听到他说爱字，猛地从床榻上起身。 　　慕珏见她要走，连忙从她身后搂住她，“娉婷，你就留下来好不好?” 　　“我们的身子这么契合，你离开我，若是哪天又变小该怎么办?” 　　“我承认我之前骗你，是做错事，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解药，任你予给予求！” 　　他搂得她好用力，纱布上浸了血也不管，只一昧地抱她。 　　慕娉婷低头见到他的血，急道:“陛下，你先松手！松手！” 　　慕珏却以为她是在知道他欺骗她后，抗拒他的靠近，手上的力气越发大。 　　殿门传来一声叩击声，宫人问:“娘娘，付公公说轿辇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就扶陛下回宫?” 　　慕娉婷听到外面的声音，压低声音同慕珏说，“陛下，我们先回宫重新包扎你的伤口，好不好?” 　　听到他说的是我们，而非我字。 　　慕珏才没再紧搂着他，改做握住她的手，慕娉婷想抽回手都抽不出。 　　她朝外喊，“你们进来！” 　　两宫人进到殿中先行礼，见到丽妃的手紧紧被皇帝握着，她们上前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慕娉婷看出他们都为难，道:“陛下，我先带你回太极宫。” 　　慕珏倒是十分听话地从床榻下来，宫人蹲下身子，伺候他穿好靴子，他一直握着慕娉婷的手不愿松开。 　　她又用力甩不开，也不好在宫人面前给慕珏甩脸色，只好由他握着。 　　两人从莱芜阁离开，付春城两兄弟还有芽雪，都候在轿辇旁，抬辇太监的是兽园的人。 　　他是皇帝，慕娉婷先让他进轿，可慕珏根本没有动，他用左手紧牵着她的手，说:“一起?” 　　慕娉婷冷脸摇头，离她最近的宫人猛然从蓝袖中掏出一把刀，欲朝她的心口刺去，两人都没意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慕珏猛地将慕娉婷推进轿中，臂上又被人划了一刀。 　　一天之内遭遇两次刺杀，慕娉婷人都麻了。 　　那人显然是冲着她而去，划伤龙体是大罪，他本也没想着活着离开兽园，眼见涌来杀他的人越来越多，吞口中的毒囊立刻自尽。 　　负责抬轿的其他宫人，脸色仓惶地跪倒在地上，连解释都是苍白无力，兽园总管更觉自己前途渺茫。 　　“陛下！” 　　付春城见慕珏又受伤，愁得脸都皱了，伸手想扶住他，慕珏却拂开他的手，人往轿辇而去。 　　慕娉婷见他手上的血一滴滴往下面滴，心涩感随他的血也越涌越多，她一次两次遇上危险，都是慕珏首先冲到她面前。 　　她想到他刚才对她说的话，他说她骗她是事实，爱她也是事实。 　　这些的确都是事实。 　　慕娉婷微微开口，涩声说:“陛下，你……” 　　他搂住慕娉婷，将下颌压在她肩上，道:“娉婷，朕真的错了。” 　　皇帝现在好像一只大猫，惹恼了她，就主动将头抵在慕娉婷怀里认错一样，他的声音还特别低，慕娉婷低头看到他手上的血，脑中的怒火顿时消减大半，只想着带他赶紧处理伤口。 　　她掀开轿帘冷声吩咐，“将兽园所有人从头到脚全都查一遍，底细不干净的，全都逐出去！” 　　“重新安排一批人抬轿，再出问题，杖责五十！” 　　“章行简若还在太医局值守，就再唤过来！不在就另换其他御医！” 　　慕珏一言不发，只靠在她身上。 　　照他看，不止兽园的人要查，整个慕国皇宫都该查。刺杀皇亲的事常见，但一日刺杀两次着实少见。 　　那人想杀慕娉婷的心思十分迫切！ 　　今晚等他回到太极宫，会着人立刻安排查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没事，被伤一次是意外，一次是顺势。 第六十七章 　　章御医今日简直一天都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 他才准备离宫，又被人请到太极宫，他看着皇帝看他沉沉的视线, 头是低得越发低了。 　　慕娉婷将他送到太极宫，人就走了。寝宫里都是他的人，慕珏也就直接问:“丽妃是如何知道朕先前中毒的事是假?” 　　“陛下明鉴！”章御医忙跪倒在地下, “非是臣将此事泄露, 而是当时陛下受伤昏迷, 丽妃娘娘心忧陛下圣体，眼见柔敏公主的驸马恰好来到兽园，便让宋驸马先给陛下治伤！” 　　“宋驸马在京中的医术不俗, 一诊就探了出来。” 　　付春城拉着弟弟也跪到皇帝面前, 道:“当时臣早劝过丽妃娘娘等章御医到了，再给陛下祛毒。可娘娘当时太过担忧陛下, 她生怕自己慢一步, 陛下中的毒就深一分，连命驸马给陛下治伤。” 　　“宋驸马是个老实人, 娘娘在问两种毒混在一起是否会加损龙体时，驸马不知内情, 一丝不瞒地答了！丽妃娘娘本非愚钝之人, 一下就猜出陛下……您先前根本就没有中毒，这才暴露了。” 　　两人深知这事对帝妃二人的关系影响甚大, 怪只能怪那天发生的事太突然，纸也本来就瞒不住火。 　　丽妃强令宋驸马给皇帝看诊，他们试着拦了，但没拦住，也算是尽力了。 　　如今他们只能往慕娉婷牵心龙体的事上加重说, 盼着皇帝对他们能从轻处罚。 　　慕珏坐在榻上，在付春城脸上沉默打量，听他说自己昏过去后，慕娉婷是如何担忧他，又看了看右手臂上包扎的纱布。 　　付春林说:“刚刚娘娘见陛下替她挡刺杀，可是又急了一次，陛下您不知道，您先前昏迷时，娘娘有多紧张您啊！” 　　慕珏眼睫低垂，道:“行了！你们都从地上起来，别跪了！” 　　章行简楞了一下，其实他心里有一个猜测，皇帝第一次守伤可以说是意外，可第二次极有可能是顺势而为。 　　因他给皇帝再次包扎伤口，发现伤到的并不是要害处，倒像是……故意受的，皇帝这样做，是为如何，他心里清楚。 　　看到付春城兄弟俩都站起来后，章行简才敢从地上起身。 　　难得皇帝竟然不知罪，看来是他们用慕娉婷说动了皇帝，弄得付春林都想立刻跟芽雪换换，去仪秋宫伺候丽妃。 　　慕珏道:“付春城，你安排内侍省的暗人，不止查查兽园，还有每个宫可疑的宫人都要暗查，有问题就直接拉去宗正寺，该用什么手段，让他们召供，你心里清楚。” 　　付春城缓声领命。 　　至于章御医，则又重新上前给皇帝继续包扎。 　　—— 　　不过三天时间，宫中好多人都被抓去宗正寺，之后再也没人听说出来过。 　　赵令络同宁国公府又牵扯入谋刺的事，宁家三族皆连入狱问斩，宁太妃被贬为庶人，就连远远流放到崖州的太后一脉血亲，也都没了活路。甚至连赵家旁支也受到流刑。 　　赵太后听闻消息，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好多太妃听说皇帝打算要将他们遣到洛北行宫，想去找慕娉婷说情，看能否再改变皇帝的主意，可她们连仪秋宫门都进不了。最后只等来皇帝的旨意，被强令送往行宫。 　　太妃们一走，整个明安苑都空荡下来。 　　慕娉婷听这事是赵令络惹起来的，等太妃们都迁走后，她才去太极宫问皇帝，“赵令络是如何同宁太妃搭上线的?” 　　慕珏由章御医给他换药，坐在檀木椅上说:“她当官妓时，搭上了宁家三公子，撺掇宁三说动太妃对兽园对你动手，好让宁家的姑娘有机会入宫为后。” 　　赵令络都沦落为妓，还如此不安分，慕娉婷听后气道:“宁三是草包吗？就算他妹妹入宫，就能保一定坐上后位了，京城又不止他家一个国公府。”宁绪本就爱慕赵令络，听说她沦为官妓，是花重金包下她的身子，只让她伺候他一个，别的客人都不敢动。 　　谋刺的事败落后，宁国公府一倒，无人能再护她。赵令络当日就被好多人排着玩弄，慕珏下令人赐死她时，赵令络连下裙都不完整，死得极其不体面。 　　这些肮脏事慕珏没同慕娉婷说，只道:“早知当初朕就该一杯酒赐死她，还让她做什么官妓，惹出一堆祸事来！” 　　“谁能想到她会舍下脸面，搭上宁绪呢？” 　　赵令络从前可看不上他，宁绪名字好听，可人却不如名，他太过贪嘴，所以宁绪长得是肥头大耳，跟猪似的。 　　他妹妹宁薇却与他不同，人还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兴许是两人不是一个生母所出的缘故。 　　宁太妃一心想推宁薇入宫，奈何根本没有机会，只想着若是慕娉婷没了，皇帝会选新人进宫，那宁家便有机会了。 　　宫中女人多了也不好，一个个若同宁太妃一样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慕娉婷难保不会再在宫中出事！ 　　这也是慕珏不愿再留太妃在明安苑的原因，有子嗣的太妃绝不适合去皇子、公主的封地。若这些人有异动，慕珏手上没有太妃为质，便没有拿捏他们的弱点，于是都将她们送去洛北行宫。 　　行宫有他的人守着，慕珏也能放心。 　　他抬眼看慕娉婷说:“总之，都是朕的错！朕该对赵家再狠一些！” 　　皇帝自己就是赵家人，不过同赵太后一脉关系远薄。这次赵令络牵动宁家谋赐，慕珏连赵家旁枝都罚了，已经够狠厉了。 　　慕娉婷道:“陛下别再想这些，你先好好喝药调理身子。” 　　谋刺的事就同盗窃一般，缕禁不止。 　　没有人能提前预料到每一场刺杀，既然他们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异心、有野心、有怨心的人，都会对他们再次动手！ 　　宫女端药进来，慕珏伤到右臂，包了好几层纱布，便只好用左手喝药。 　　慕娉婷忍不住问:“怎么不让宫人喂你！” 　　慕珏放下玉勺，只用黑眸静静直视她，虽没说任何话，但慕娉婷却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沉叹一口气，软心说:“只这一次。” 　　慕娉婷从圆木凳上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玉勺要给慕珏喂药时，头微微一晕，没站稳身子。 　　玉勺里的汤药顿时洒到地上，连慕珏前襟都沾到了些，他顾不上擦衣，而是立刻站起来扶住慕娉婷，急声问:“娉婷，你怎么了？” 　　慕娉婷抓着他的衣袖说，“许是昨夜我没睡好，到现在还觉得头晕乎乎的。” 　　从前她同自己睡一起，都没有出现这种问题，慕珏扶她重新坐在凳上，道:“要不还是召御医看看?” 　　慕娉婷不想那么麻烦，而且近期她不愿见章行简，只要慕娉婷一见到他，就会想到他同皇帝一起骗自己的事。 　　慕珏也知道她此刻恐怕不愿见章行简，自己默声重新拿起玉勺喝药。 　　慕娉婷却不知为何，听他一勺勺搅动药汁，还有药味不停朝自己飘过来时，胸口泛起一朕恶心，捂住嘴巴想吐又吐不出来。 　　芽雪见她如此反应，心里忽然有个猜测。 　　“娘娘，您该不会是有了……” 　　“不可能！”慕娉婷每次和慕珏欢好，他都是带了肠衣，怎么还会怀孕呢？ 　　慕珏放下玉勺，走到她跟前，轻拍她后背，哄道:“先别急，我们现在就召其他御医看看，马上就知道了好不好?” 　　“可我怎么会怀孕呢?” 　　慕娉婷坐立不安。 　　她想不通明明自己每次都和慕珏都做了避孕措施，如何她还会有现在种种疑似怀孕的症状? 　　如果她真有了，又该如何? 　　慕娉婷本来就无法自如控制自己大小，如果她怀孕后，会不会对她的体质有影响? 　　若她生出的小皇子、小公主，同她一样，也会变成巴掌小人怎么办？ 　　不是每个人都能同她一样遇上慕珏，与慕珏亲近后就能恢复身高。 　　若是她的孩子不行该如何? 　　慕娉婷咬紧下唇，担忧地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珏看出她的焦躁，将她拢到怀里，道:“别慌，有朕在呢！先让太医给你看看，你先别想那么多！” 　　慕娉婷将头靠在他身上，紧紧搂住男人的劲腰。 　　太医局的太医几乎都被请到太极宫来，章行简躲到最后面，等前面的人一个个给丽妃诊完脉，他才低下头给慕娉婷看诊，得出的结论同其他人一样。 　　丽妃有孕了。 　　皇帝沉声问:“朕都用了肠衣，为何还会让丽妃有孕?” 　　章行简不敢答。 　　有御医站出来道，“其实避子汤、肠衣一类的避孕药物，并不能使丽妃娘娘绝对避孕，只是减少几率。” 　　“民间也有这样的事，不过极低。” 　　也就是说这样极低的事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慕娉婷攥着皇帝的衣袖，紧张问:“几个月了?” 　　御医道:“不长，一月有余。” 　　“你们先下去！”慕珏命他们全都退下。 　　御医看丽妃神色紧张，皇帝也没说这胎留还是不留，忐忑地离开寝殿。 　　付春城是最了解皇帝的，哪怕这孩子是意外，但这是他同慕娉婷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肯定都想要留下。 　　他唤章行简站住，悄声道:“你去开份安胎药备着。” 　　章御医压低声音，“我可不敢做主。” 　　付春城用拂尘拍他的肩膀，“你听我的，准没错！” 　　“丽妃娘娘怪罪，你替我顶?” 　　“倒时候丽妃娘娘若用不到，你在偷偷倒掉便是。” 　　“你倒是精明，使我做事！” 　　付春城说不动他，让付春林强拎他回太医局。 　　慕娉婷此刻被慕珏搂在怀里，他双手搂着她，都不敢圈太紧。 　　他只轻轻吻了一下慕娉婷的脸颊，乞求说:“娉婷，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浅念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 　　慕珏:狂喜。 （ｖ＾＿＾）ｖ 第六十八章 　　“你小时候体弱, 后来父皇好不容易才将你的身子调养好。若是你强行落胎，恐会又将调好的身子弄损！”慕珏轻搂着她，说:“朕也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和娉婷血脉相连的孩子！” 　　“留下来，好不好?” 　　“万一你有了和朕血脉相连的孩子，就再也不会变小了呢？” 　　她单与慕珏亲近, 都能够长高, 若是保住他们腹中的孩子, 说不准，有血脉的牵制，她就真的再也不会变小了呢？ 　　慕娉婷的轻轻手抚在她肚子上, 她没有利用它的心思, 只是这孩子身上也有她的血，做为母亲, 慕娉婷当然也舍不得将它给打掉, 她担心的是若这孩子生下来，会同她一样变小怎么办? 　　慕国皇室的血脉, 会不会因为他们受到影响? 　　朝臣恐不能接受他们的储君或者皇子、公主是个巴掌小人，它们单活下来, 就会受到各种非议。 　　“娉婷！”慕珏按住她的双肩, 开口说:“不要乱想，你看你现在是正常的, 这个孩子有朕一半血脉，生下来肯定也会正常。” 　　“你又不是天生如此，不过是吃了慕冲给的假死药，意外才会变成这样！民间那些有天疾的孩子，是父母一方有, 他们生下来才会这样！” 　　“你和我都没有任何天疾，我们的麟儿生下来定然康健。” 　　哪怕他们体弱，太医局有的是名医，慕珏是皇帝，寻找能人异世给皇子公主治病，更是轻而易举之事。 　　慕珏握住慕娉婷的手，同她一起覆在小腹上，“你忍心皇儿都没机会出世见见它的生身父母吗？” 　　慕娉婷被他说动，心中酸涩地反握住他的手掌:“留下它，我们留下它！” 　　“只是，我还是担心它生下来会……” 　　“别多想！” 　　慕珏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的额头，他带着怜惜的吻，转而吻到她的嘴角，慕娉婷轻唔了一声，随他唇舌交缠，直吻得她气喘吁吁后，慕珏才将她横抱起来，放到贵妃榻上躺下。 　　他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孩子，静静地看着她的肚子许久，还用手时不时抚摸慕娉婷的肚子，宫人将安胎药送进来时，慕珏都是亲手一勺勺喂她。 　　当日皇帝大赦天下的诏书就被人颁出来，紧接着是丽妃有孕的消息，还有册封丽妃为后的圣旨。 　　立后圣旨是慕珏早就写好的，徐司衣也早就将凤袍做好，可慕国皇室规矩繁琐，礼部最慢也得半个月才能准备好封后大典。 　　大典虽未办，但慕珏却是将皇后的凤印先给了慕娉婷，让她执掌后宫。可这宫中太妃和妃嫔们都没有，慕娉婷能管的最多的无非是尚宫局，其下各局皆有女官，慕娉婷的宫务并不多。 　　再加上她又怀了身孕，慕珏怕她辛劳，还指来四个老嬷嬷为她打理宫事，慕娉婷只用每天听嬷嬷给她汇报宫事，静心养胎便可。 　　宫中妃嫔都没多少，可慕国皇宫还有那么多宫人。 　　夜里慕珏到仪秋宫看她时，慕娉婷便道:“陛下，我想将宫女出宫的年龄提前到二十岁，宦官若想出宫也可提前至三十岁。” 　　一般进到慕国皇宫的宫女，只有到二十五岁才可出宫。 　　宦官则更苦，直到不惑之年才可出宫，等他们出宫人都老了，没有家人愿意收留。若他们早些出宫，兴许还能用自己攒下的银子，做别的活计。 　　慕珏见小案上放着一沓名册，上面写了宫人的名字、年龄、籍贯，及主要行的差事，沉思道:“可以，不过宦官出宫后，不许到衙门各司做事，也不许到朝臣底下做事。不管他们行商或耕地，只要靠自己的手艺做事就行！” 　　能得皇帝这样的许诺，慕娉婷已经很意外了。 　　若只她一人，这件事很难办，但若有慕珏的支持，这旨意就能极好地推行下去。 　　慕娉婷搂住他的手臂说，笑说:“谢陛下！” 　　慕珏道:“就当是我们俩一起为孩子祈福了！” 　　她穿着嫣粉色薄纱荷裙，黛眉似画，纤纤腰身还未显怀，婀娜妙曼的身材让慕珏看得意动，忍不住低头亲她。 　　慕娉婷抓着他的衣袖，学着他的方式，慢慢回应他。 　　“你学得倒是越来越快了！” 　　慕珏轻笑了声，从她唇间退开，手掌抚着她的小腹，若不是顾及着慕娉婷怀着身孕，早在她回应自己的时候，慕珏就会将慕娉婷压在榻上了。 　　章行简特意交代他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他一直记着的，就算满三个月，慕珏也不打算为这自己的私欲，就让慕娉婷伺候自己。 　　不过最多十个月的事，慕珏认为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护住慕娉婷平平安安诞下孩子。 　　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慕娉婷生的，他都会喜欢。 　　他让宫人将床上的小案撤了，便搂着慕娉婷入睡。 　　隔日，皇后欲提前遣散宫人的事在皇宫传开，有意向出宫的宫女、宦官找各宫管事登记，最后管事太监又将名册呈到仪秋宫。 　　足足费时三天后，芽雪统计出意向出宫的宫人足足有五百多人，慕娉婷便让她同付春林一起安排宫人出宫的事。 　　只要是要出宫的宫人，每人都会分得十两银子做体己钱。 　　后来其他人听说这次有十两银子拿，都在后悔自己没有找管事太监报名。 　　往常宫人离宫，最多能拿五两银子就顶天了，这次许是慕皇后怀孕的原因，给宫人的赏钱格外多。 　　可惜，这种机会再没有第二次。 　　慕娉婷站在紫徽楼，看宫女们背着包袱排队出宫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粟玉和帘生。 　　两人守过她的玉棺，她偷躲起来不见后，她们还差点受到慕冲的责难。 　　后来慕娉婷变成小人，躲在废殿饿的发晕时，她还吃过她们的糕点。 　　芽雪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那里是有娘娘从前认识的人吗?” 　　慕娉婷道:“算是有恩于我。” 　　她从腕上取下两个金镯，托芽雪下去送给她们姐妹俩人。 　　皇宫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慕娉婷还难得见到如她们这般，从进宫到离宫一直是好姐妹的人。 　　这对金镯各雕一朵兰花，倒是挺适合给她们。 　　“哪个是帘生，还有粟玉?” 　　芽雪拿着金镯，在一行排队出宫的宫人面前询问，见有宦官给她指人，还有一个蓝衣双髻姑娘拉着青衫女子到她跟前，有礼有节地朝她行礼后。 　　她将镯子递出去，道:“拿好了，这是娘娘赏你们的！” 　　帘生转头去看粟玉，她不知道这镯子该不该收。 　　她们俩从未到慕皇后跟前伺候过，谈不上主仆情深。这么贵重的金镯，怎么就单赏她们两人? 　　粟玉温声道:“芽雪姐姐，不知娘娘赏我们镯子，是有何意?您可否点津我们一二?” 　　芽雪道:“娘娘说你们曾有恩于她，其它的我便不知了。” 　　“有恩?” 　　两人同时想到守玉棺的事。 　　现在宫人至今都不知晓慕娉婷是如何一夜消失在棺中不见，后来又是如何遇见陛下，又从宫外接到皇宫来。 　　既然是赏，她们自然只能接。 　　粟玉带帘生接过手镯，托芽雪向皇后道谢。 　　日光照耀下，金镯上雕刻的兰花栩栩如生，帘生同她一起带上镯子，两手挨在一起，比对观赏。 　　等她们再抬头时，才发现慕娉婷已带宫人从紫徽楼离开。 　　赐镯的事，在宫门口引起不小的动静。 　　甚至都传到了慕珏耳朵里。 　　他到仪秋宫时慕娉婷正在喝安胎药，见她皙白的手腕上果然空荡荡，慕珏便将自己腕上的红绳解下来，系到她手上。 　　“这不是你之前不许我碰的红绳吗？” 　　慕珏低头给她系红绳，“静池说这是姻缘红绳，朕从前还不相信，现在看你连孩子都怀了，真是容不得朕不信了。” 　　慕娉婷忍不住笑出来，“难怪之前你见我碰到这跟绳子，紧张成那样?” 　　她随手晃了晃红绳，问:“如今你又将它系给我是什么意思?” 　　“怕你跑了，所以用红绳将你系紧。” 　　慕珏真的是系得很紧，生怕它会从她腕上掉下来一样，又系了一个结。 　　静池大师云游归来，昨日被他请进宫，才交待慕珏红绳落后，需尽快系在那女子身上。 　　如今事隔一年多，慕珏才将红绳系到慕娉婷手上，他生怕自己系晚，姻缘受到影响，昨日让静池给它开光作法后，今日就赶忙系到慕娉婷手上。 　　作法的事，慕珏瞒得紧，宫里少有人知。 　　慕娉婷笑道:“这么晚才系，有用吗？” 　　慕珏陡然将她用力搂到怀中，说:“不许走！你答应过朕，不再离开的！” 　　他的力气好大。 　　是真怕她跑了一样！ 　　慕娉婷用手轻轻推他，可又推不开，无奈道:“陛下，我开玩笑的！我哪儿也不去，只在宫里陪你！” 　　他微微松开些力道，但仍然搂住慕娉婷的腰肢不放，心里仍是在想静池同他说的话，不安道:“等到乞巧节，我们一起去宫外的织女庙拜拜！” 　　慕娉婷稍惊，“织女庙可都是女子常去祭拜，陛下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江为止为我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们！ 　　审核真是越来越迷惑了，我真是迷醉了，男主亲亲女主也不行????到底标准是什么? 　　—— 　　慕珏:偷偷作法，守住老婆。 第六十九章 　　慕珏轻轻点头, 所以乞巧节一到，他夜里就随慕娉婷到织女庙来求拜。时下，拜织女都是未出阁的少女以及少妇参拜, 慕珏出现到庙中，格外引人注目。 　　为了掩饰面容，他又带上金狐面具, 不过纵使如此, 慕珏周身清贵的气度却掩饰不了, 他身形修长俊伟，穿的又是精雅的缂丝长袍，一看便知出身非凡。 　　来拜织女的少女, 谁不想求得这样一个贵婿。可见男人紧紧牵着一个戴银狐面具的蓝衣冰纱女子, 那女子小腹都微微隆起了，便知他已经娶妻了。 　　她们猜出慕娉婷是他的妻, 也是因听到他们身后的女婢喊她夫人。 　　只见慕珏闲步拉着慕娉婷的手, 等前面的人拜完织女后，他们如寻常夫妻一般, 跪在织女面前祈愿。 　　皇帝同自己一起跪拜神像的感觉，莫明很打动慕娉婷的心。她合起手掌许好愿后, 还偷偷看了男人一眼, 她发现慕珏带着面具，似乎更为招人。 　　怪不得他一入织女庙, 偷看他的少女就格外多。 　　不过，方才在街上偷瞄慕娉婷的男人不少也就是了。 　　两人都在在嫌偷看对方的人太多，而都不自知。 　　慕珏轻握住她的手，将慕娉婷从蒲团上扶起来，道:“你不是想吃巧果吗?付春林在外面替我们排着队呢！ ” 　　织女庙外的小贩卖着乞巧果子, 人排了好长的一队。慕珏恐那里人太多，会冲撞到她，便安排付春林去买乞巧果，他则带慕娉婷进庙求拜。 　　这时间安排得倒也恰好。 　　两人从织女庙出来，付春林刚好买到不久，因他买的乞巧果太多，小贩多赠了他一个果食织女，小贩捏的巧果花样倒精巧，不过人吃起来太甜了。 　　慕娉婷将它吃完，喉中甜腻得很，拉慕珏去到冰饮摊上，又喝两杯酸梅汤，口中才舒服开来。 　　付春林眉开眼笑，“夫人嗜酸，腹中怀的定是个健壮的小公子。”若不是顾及街上人多，他原想说皇子的。 　　孩子是男是女，慕珏倒不是很在乎，只要慕娉婷能平安生产就好。 　　他撇开这个话题说:“我倒是还想去观音庙给你拜拜，求个平安！” 　　慕娉婷看着皇帝似乎是真认真在考虑这个，忍不住笑道:“你今夜到底是陪我过乞巧，还来拉我同你求神拜佛的?” 　　慕珏跟着她笑笑，手轻抚她的小腹，“当然是陪你还有孩子过节。” 　　“你该走累了吧？要不我们放完荷花水灯便回去。” 　　观音庙由他去拜就好，她现在肚里怀着一个，马车坐多了也是累。 　　慕娉婷近来时常孕吐，膳都没用进去多少。这些日子本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还是带慕娉婷尽快回宫为好。 　　他牵上她的细手，带慕娉婷去守月江放河灯。京中的人多是在熙水河一带放灯已成传统，因为人太多，常有挤踩的事发生。守月江没熙水河景色丽致，但胜在清静。 　　两人去到守月江畔，只见少许人在放灯，慕娉婷拎着裙角，正要蹲下身子放灯时，慕珏按住她的手说:“我来！” 　　他拿走她手里的荷花灯，蹲坐在地上，将两盏水灯划水推走。 　　慕珏将将要站直好身子时，右脸被人轻轻一吻。 　　慕娉婷亲得特别快，只一瞬就迅速站直身子，怕被别人发现。 　　“敢亲不敢认?” 　　他用手轻轻挠她的掌心，慕娉婷见其他人往他们这边偷瞄，离开甩开他的手，先一步跑回到马车里。 　　慕珏笑了笑，迅速跟上她，也坐到了马车里。 　　一进到里面坐下，慕珏就将慕娉婷拉到他腿上坐着，与她亲吻缠绵，似乎是想要将刚才的场子找回来。 　　慕娉婷只觉得这一刻马车行走的轱辘滚动声都听不见了，只沉浸在与慕珏的亲吻中，最后他薄喘着，将慕娉婷的衣襟给拢紧，仍觉尽不了兴。 　　“你是不很难受?”慕娉婷看他都不敢再让自己坐她腿上，闭上眼睛平复呼吸，手搭在他的膝上说，“陛下，要不，我……换个方式帮你?” 　　慕珏睁开眼睛，轻轻盖住她的手，“不用，你好好养身子就好。”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再往她的樱唇瞄，往马车里堆放的小孩物件看去，他发现最多的是磨喝乐，它们都被捏成精致的小童模样，男男女女都有。 　　其余便是拨浪鼓、陶响球、小挂狐等小孩玩的玩具 。 　　慕珏小时候玩具少，多数物什都没玩过。 　　他用手拿陶响球晃晃，听到里面有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脑中不自主想到孩子出生以后，慕娉婷拿它们哄孩子的场景，脸色渐渐温柔。 　　等回到宫中，又将他吩咐徐司衣给孩子做的小衣裳都拿出来，因为慕珏不确定慕娉婷到时候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所以两种种类的衣服都裁制了出来。 　　慕娉婷望着两大箱小衣说，“会不会准备地太早了。” 　　慕珏道:“不早，这不过是小孩一月大能穿的衣服，其他月份的，徐司衣还未开始做。” 　　“……”慕娉婷很想制止住他，这已经够多了。 　　但见慕珏初为人父，孩子都未出世，他就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慕娉婷又不忍心制止。 　　这个乞巧节过得分外温馨，两人夜里入睡前都是在讨论孩子出生的事，慕珏连给孩子要请那个臣子做太傅，都早想好了。 　　慕娉婷听他絮絮说着，眼皮一落，先沉入梦乡。 　　听到她细软的呼吸声传来，没再回他的话，慕珏才发现她睡着了。 　　他在她脸颊轻轻亲了一下，睡前摸摸慕娉婷的肚子，才搂着她入睡。 　　礼部紧赶在八月初的时候，完成了封后大典。 　　慕娉婷因怀着身孕，减免了稍许繁琐的礼数，众人也知道皇帝宠慕后，没有多嘴说什么。 　　赵太后先前住的寝宫，慕娉婷嫌晦气并不喜欢，在加上她怀了生孕，不想再搬来搬去，便照旧住在仪秋宫。 　　不过封后那日，她按例得在太极宫过夜。 　　慕珏本就欠了她一场大婚，封后那日，寝宫几乎挂满了红绸，十二连枝青铜灯上燃的都是龙凤喜烛。 　　慕娉婷穿着大红凤袍，头带九凤金冠穿过内殿，待乌发上的红盖头被他挑开后，她看到一树树连枝灯都点着红烛，比灯市还要琦美，而慕珏一身红袍金冠，正英英俊立在她面前。 　　她望着床榻上的喜被问:“陛下，你着人布置这些是?” 　　慕珏牵着她的手坐到榻上，道:“后悔没跟你喝过合卺酒，今天我们补上好不好?” 　　她封丽妃那日，一道圣旨册下就完事了。 　　后妃进宫，按照慕国皇室惯例，没有与皇帝大婚的礼制，而妃晋为后，通常也没有。 　　只有帝后大婚，慕国皇帝才会与新后喝合卺酒。 　　看皇帝愧疚着看着自己，慕娉婷道:“我不在意这些。” 　　她向来看着的只有实的东西，虚的礼仪不重要。 　　慕珏只要能给她应有的爱重就好，看着殿中燃的龙凤喜烛，还有被上的红枣，可以看出来慕珏是真用心在给她补办一场大婚。 　　他去红布喜桌上，拿了两杯合卺酒过来。 　　慕珏顾及着慕娉婷怀着身孕，只用酒轻点在她红唇上，轻轻吻了吻，算是他们一起喝过合卺酒。 　　余下的合卺酒当然是被慕珏全喝入腹中，他身上的酒气并不重，可仍是去太极宫浴池重新清洗后，才搂着她躺在龙床上。 　　她头上的凤冠已经摘下，穿着红色寝裙被他轻轻抱着，说起今日在宴上看到慕如薇的肚子，长得特别大，兴许马上就要生了。 　　慕珏道:“谢道清前日刚向朕请旨，申请外放。” 　　慕如薇奇怪，“他怎么不等慕如薇生下孩子再走?” 　　“谢道清要外放，两人恐又要大吵一架。” 　　“坊间有流言，道……柔敏公主怀的孩子不是驸马的，不过谢家都认了，处理了好几个嘴碎的下人，后来这流言也就渐渐淡了。”慕珏轻搂着她，淡声道:“不管慕如薇真正怀的是谁的孩子，谢道清自己都认了，以后他也只能是谢家的嫡长子。” 　　这些臣子的家事，慕珏身为皇帝，手再长，也不能伸到人家里去。 　　免得被人溅一身泥，难洗得很。 　　慕如薇的驸马又是谢道清，慕珏就更没心思关了。 　　他的手轻搭在慕娉婷的腰上，柔声说:“快睡吧！别再想那些无关的人。” 　　慕如薇也确实如慕娉婷猜测的一般，知道谢道清要外放，与他大闹一场后，心中闷气无法疏解，又去私宅找赵伦抚慰。 　　赵伦抚慰她的法子，无非就是床上那点事。 　　她被他伺候得舒服了，舒爽地攥住蓝袖。 　　谢玖池本体回归冥界后，再次来到小镜世，隐身看到自己的另一个分.身竟卑微地在伺候慕如薇。 　　“公主，你还要吗？”赵伦用帕子擦擦手，顾及她在孕中，他其实不敢太过。 　　慕如薇让赵伦轻轻抚摸她的孕肚，然后又让他继续俯在她裙下。 　　谢玖池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耻辱。 　　他愤怒得从暗处现身，一掌击杀了赵伦。 　　看到谢玖池死而复生陡然出现在她屋中，与他面容相似的赵伦更是一掌被他击杀在床上，慕如薇吓得惊叫了一声。 　　“你……” 　　慕如薇不可置信，吓得往后一缩，恐惧道:“义、义城王?” 　　谢玖池一脸阴霾地猛然攥住她的脖子，说:“小镜世的慕仙子，人荡得很嘛！连本君的分.身也敢玩弄！” 　　慕如薇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喉咙都快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敢不停讨饶:“我不该……叫你王爷，陛、陛下，我……错了！” 　　谢玖池盯着她的肚子，见她连孽种都怀上了，眼神狠厉地一掌扭死她。 　　身后的侍从见床上的两人都死了，也现身出现道:“慕如薇一死，小镜世快是要塌了，王上还是尽快回冥界好。” 　　三人很快消失在屋中。 　　慕娉婷靠躺在他身旁，睁眼奇怪地发现周遭的景物像镜子一片片分碎在她眼前，慕珏的身子也变得慢慢透明。 　　红烛霹雳啪啦摔落在地上。 　　她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要抱住慕珏，可他却如云烟一般散去。 　　“陛下！” 　　“慕珏——” 　　慕娉婷低头看自己，发现她的手指竟也开始变得慢慢透明，很快就要同慕珏一起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站*青柠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Ｏ＾） 　　—— 　　本文he，不虐啊。 　　别被最后吓到，他们只是要回归本体去了，这只是小镜世，后面开启新一轮打脸。 　　我的大纲设定就是这样，前面是小镜世人间卷，后面是仙界卷，如果不写后面，谢玖池切片的事、慕冲多次重生的事、女主变小为什么只能靠男主才能变大的事，都无法解释清楚。 　　我认为不会有无缘无故重生，也不会无缘无故穿书，凡事都有因果。所以还是决定按照我原来的大纲写下去，不删减剧情。 第七十章 　　溪水淙淙顺着山谷流淌, 从高坡溅落到峻石的水珠，如玉珠般四散在河中，又顺着水流流向远方。 　　慕娉婷缓缓睁开眼睛, 回想起小镜世中发生的一切，她都还没有恍惚过来, 仿佛她仍是被帝王宠在心尖的掌中美人。 　　但慕珏是小镜世的人, 兴许小镜世一塌，他也就死了。 　　她眼神好，远远看到慕如薇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这才想起她此番入小镜世，是这两人将自己带进去的。 　　慕娉婷从地上站起来，问:“慕如薇，小镜世不是你的属地吗，怎么会突然坍塌?” 　　“是冥君突然闯入小镜世, 杀了我一魄！” 　　仙魄缺少，小镜世无充足仙力运转，自然也就坍塌了。 　　慕如薇白皙的脖子没有一丝伤痕, 可她回忆起小镜世最后一幕, 是自己在床上被谢玖池给杀死, 皙白的脖子仿佛现在都能感受到疼痛。 　　她扶谢道清从地上起来, 眼睛盯着慕娉婷, 警惕问:“我同道清都带你入小镜世了，你能不能找到龙骨是你的事, 但你和他的婚约什么时候取消?” 　　慕娉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俩，他们从小镜世到仙界，慕如薇都追着谢道清不放。 　　不过与小镜世不同的是，他为了与青桓龙君的女儿在一起, 主动与慕娉婷提出退婚。 　　慕娉婷当时允诺她可以与谢道清退婚，不过作为条件，慕如薇必须带她入小镜世。 　　小镜世是慕如薇的属地，那一片的凡尘都归她看管。 　　如今她不想着尽快恢复小镜世，却只想着与谢道清的尽快成婚。 　　想到她在小镜世极有可能怀过别个男人的孩子，也不知谢道清醒来后，还会不会如往常一般再爱慕如薇了? 　　不过，有仙侣去凡尘历劫时反目成仇，回归上仙界后又和好如初做夫妻，或者就此和离的都有。 　　慕娉婷看向她，不紧不慢道:“龙骨我还没找到，不过我会如约履行我们的承诺，你让谢道清醒后到望舒仙府找我，我会同他解除婚约。” 　　慕如薇说:“你最好说话算话！” 　　慕娉婷懒得再理这对男女，驾云回到望舒仙府。 　　可惜她入小镜世没有找到龙骨，一路驾云回到府中，慕娉婷又变成了巴掌美人，她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小手，气得跺脚。 　　她时不时变成这么小，全是被谢玖池给祸害的。 　　慕娉婷当年去小望世看察自己的属地，发现冥君带妖物鬼鬼祟祟入境后，与他打了起来。 　　谢玖池化成原型用触手蛰了慕娉婷后，慕娉婷就变成这副模样，小镜世是龙族属地，龙气最为浓郁，可以助她疗养。 　　可她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小镜世，慕娉婷只有找到龙神留下来的龙骨，才能祛除冥君的妖毒。 　　望舒仙府的仙侍眼尖地发现慕娉婷小小一个，站在仙府大门，惊异地飞过来问，“神女，你没有入小镜世找到龙骨吗？” 　　慕娉婷时不时变成巴掌小人，仙侍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陶婉小心翼翼地将慕娉婷捧在掌心，生怕别人不小心踩到她家神女。 　　“小镜世都塌了，还找什么龙骨?”慕娉婷神色恹恹地躺在陶婉掌中，“要不我还是不做望舒神女，去青桓龙君的属地另找差事做。” 　　这样有龙气吸，她也有事做。 　　陶婉激动起来，“可青桓仙地是龙君的属地，您要是到那里当差，如薇龙女不得天天到您那里挑事！” 　　“照我说，神女您大可找一个龙族成亲，这样不仅有夫君，您还可以吸他的龙气疗伤。” 　　慕娉婷眼睫轻颤，垂眸叹气，“可是龙族太稀少了，我上哪里去找?” 　　除却青桓龙君一家，仙界哪里还有纯种龙? 　　青桓龙君有一女一子，慕如薇是他的龙女，她哥哥已经有未婚妻，慕娉婷可作不出如慕如薇一般抢人未婚夫的事。 　　陶婉道:“找不到龙族成亲，那神女你可以同青桓仙地的仙君成亲啊！” 　　慕娉婷打算同谢道清退婚后，想着自己若是找不到龙骨，就找个青恒仙地的仙君成亲，可她从小镜世出来后，还忘不了慕珏，现下根本没心思成亲。 　　她闭上水眸，道:“成亲的事另说！这久，你们谁都别再提了！” 　　等慕娉婷恢复仙力，她想着再去那处看看，能不能将慕珏的魂魄收拢起来，助他去小望世重生。 　　陶婉看她神色疲倦，将慕娉婷一路带到寝宫后，试着输给她一些仙力，可她的手才搭上慕娉婷手腕，就发现不对劲。 　　望舒神女怀孕了? 　　她曾经修过药经，颇善医术。若不然慕娉婷也不会将她一个小花仙调到望舒仙府来，陶婉不信邪地又探了一遍，发现慕娉婷确确实实怀孕了。 　　见她的表情实在奇怪，慕娉婷忍不住问:“怎么了?” 　　陶婉结巴说:“神女，你、你怀孕了！” 　　慕娉婷闻言，不可置信地将手搭在她的小腹上，“我怎么会怀孕?” 　　可想到她在小镜世一靠近慕珏就会变大，以及与他交合后，就能维持许久的身高不变，如今想想不单单是她入小镜世，身子能补收龙气的原因。 　　难不成慕珏就是她一直要找的龙骨！ 　　可龙骨会让人怀孕吗？ 　　慕珏的身份恐不简单。 　　她惊从床上起身，慕娉婷让陶婉立刻带她去小镜世碎地，看能不能再从那里找到答案。 　　可一主一仆才出门，就有仙侍来报，谢道清到望舒仙府了。 　　慕娉婷道:“差人告诉谢仙君，退亲的事改日再说，我现在有要事！” 　　她也管不找这样回话，会不会又让谢道清觉得她又在拖延婚事。 　　她现在只想去小镜世碎地再找找慕珏的下落。 　　仙侍脸色古怪，“神女，谢仙君不是来退婚的，他是来提亲的！” 　　慕娉婷黛眉微蹙，谢道清脑子有疾吗？ 　　他从前闹死闹活要与慕如薇成亲了，现在他从小镜世一出来，又改变主意了！ 　　他是接受不了慕如薇在小镜世背叛过他吗？ 　　慕娉婷说:“把他的聘礼都扔走，还有我们曾经的订婚书都退给他！” 　　见仙侍还站着不走，慕娉婷奇怪问:“你怎么还不走?” 　　“神女不知，今日除了谢仙君向您提亲，还有慕冲神君也来了。两位仙君都带着聘礼站在望舒仙府，小人真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慕娉婷:“……” 　　作者有话要说：　　慕娉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仙人很高兴，但为什么我还会变成巴掌小人?(ㄒoㄒ) 　　慕珏:因为做不够。 第七十一章 　　慕娉婷真是想大骂谢道清滚的心情都有了, 脸皮都不要，如今他不愿再要慕如薇后，又舔脸来同她提亲? 　　谢道清当她是一个物件, 他想要时便娶，不想要便随意毁弃婚约。 　　谁给他的脸? 　　还有慕冲, 他在小镜世时重生到谢二身上后, 还想用手染指她。 　　慕娉婷气了一肚子火，说:“不管他们是谁，都将他们从望舒仙府赶出去，带上他们的聘礼滚！” 　　她想到那两个碍眼的东西就神烦，让陶婉将她藏于袖中，另从后门去往小镜世碎地。 　　望舒仙府门外的两个男人，听到仙侍说她们神女并不想见他，并让他们带上聘礼都滚后, 面色都有些难看。 　　谢道清勉力强笑，“神女可在府中，本君与她的婚约尚未做废, 如今她要退婚, 是不是该当面与本君细谈, 若她有任何不满, 我往后改就是了。” 　　仙侍面色愤愤:“之前是仙君执意要与我家神女退婚, 如今神女都说要和你退婚了，你又赖在望舒府不走, 不嫌丢人吗？” 　　说完，他就让人关上大门，望舒仙府四周连结界都布起了。 　　慕冲抬眼望放在阶下的贵重聘礼，让他们都先收拾起来, 等来日又再抬到望舒府。 　　谢道清抬起眼，看着这条黑蛟，道:“你在小镜世是怎么对她的，你以为娉婷会接受你?” 　　“那你以为慕娉婷就会接受你吗？”慕冲出声讽刺，语气藏着笃定，“至少我是世上唯一一条黑蛟，马上就要化龙了。你说如果我同她说，会将龙骨剔出一段给她，她会不会答应嫁给我?” 　　“小镜世又不是真世，慕娉婷会分得清，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慕冲带上随侍，眉眼挑衅地看了谢道清一眼后，带侍从离开望舒仙府。 　　朵朵白云氤绕在仙府玉宇，仙气袅袅。宫阙藏于云林中，只听到仙鹤偶尔传来的啼叫声。 　　从前他一步也不远踏足的仙殿，如今竟成谢道清想去都进不去的高垒。 　　他转身失落地从望舒仙府离开后回到下仙洲，竟见慕如薇站在他屋前，面色冷凝地质问:“你去慕娉婷府上提亲了?” 　　谢道清的视线投向她平坦的小腹，“如薇，你知道，我现在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曾经对我的背叛！” 　　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当即就明白他说的背叛是什么。慕如薇在小镜世里怀过赵伦的孩子，她甚至都不敢同别人说，赵伦就是谢玖池的另一个化身。 　　一个龙女怀过冥君的孩子，单这一条就足够是她一辈子的污点。 　　可她当初入小镜世，还不是为了谢道清能够与慕娉婷尽快退婚，若不是为了他，她也不会在小镜世被人那样羞辱。 　　慕如薇咬着下唇，说:“你嫌弃我不干净了是不是?可我们入小镜世用的又不是本体，不过是仙魄，你嫌我给赵伦怀过孩子，可慕娉婷还不是给慕珏怀过。” 　　“她比我又干净到哪里去?” 　　听她说起慕珏，谢道清厉声说:“闭嘴！他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小镜世一塌，他也就没了！你口中的赵伦真的只是一个凡人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冥君！” 　　“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如薇心口压得黑沉，这件事除了她，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才是！ 　　除非是谢玖池他…… 　　她正怀疑间，谢道清神情疲倦地丢了两个识海石给她，那是冥君从他识海里提取出来，送给他同慕如薇订婚的贺礼。 　　只见识海石现出的画面是慕如薇在水亭，用口侍奉谢玖池的画面，他喊她狗，慕如薇就说自己是母狗，卑微地如尘泥一般，前后被他玩弄一个遍。 　　等他是赵伦时，慕如薇更是不顾已嫁给谢道清为妻，与他缠绵悱恻、同榻而眠。 　　当然，谢玖池没将赵伦卑微侍奉她的画面调出来，他专挑的是慕如薇如荡.妇一般让他抚慰自己的景象。 　　甚至她怀身孕了，两人还在厮混的画面都有。 　　慕如薇尖叫一声，将识海石猛地杂碎到地上。 　　“谁给你的东西?” 　　“谁给你的！” 　　她疯癫地叫唤，没有龙女半分体面。 　　这种疯癫毫不讲理的泼妇模样，他早在小镜世已经领会够了。 　　等他们回到上仙洲，慕如薇又不断逼迫他和慕娉婷断绝关系，弄得他疲惫不堪。 　　谢道清静静看着她，道:“你说呢？” 　　慕如薇心里其实也有了猜测，她脸色苍白如雪，不负龙女高傲的姿态，哭泣说:“道清，小镜世里的人不是我啊！那只是我的一缕仙魄，不受我控制。如果是我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和谢玖池缠混在一起！” 　　“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她的手紧紧拽住谢道清的手不放，男人却仍是冷情地将手从慕如薇手中抽出来，道:“可是，本君嫌你脏了！” 　　嫌她脏? 　　他嫌她脏！ 　　慕如薇一瞬之间，心如死灰地看着他。 　　她仿佛又回到谢府，被谢道清冷漠相待的日子，就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兴许这就是抢人未婚夫的下场，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谢道清迅速消失在仙府，不知他又要去何处，一颗心彻底冷硬下来。 　　他敢对龙女变心，那往后就别想好过！ 　　—— 　　慕娉婷带上搜魂瓶去到小镜世碎地，让陶婉替她搜查慕珏的魂魄，可却一丝一魄都搜不出来。 　　她们连月荔、月拓甚至霍移的魂魄都零零散散地收齐到了，偏偏就他的搜不出来。 　　也不知是她们来得太晚，还是慕珏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陶婉见慕娉婷失魂落魄地看着搜魂瓶，安慰道:“不然我们明日再来寻?兴许我们慢慢搜，总有一日会搜寻到神女想的那个人！” 　　慕娉婷发现陶婉脸色苍白，知道她为帮自己搜魂，也耗费好多仙力，今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便轻轻点头。 　　主仆俩精心护着搜魂瓶，回到望舒仙府。 　　仙侍见慕娉婷回来，眉目都是惊喜。他们知道慕娉婷一直想要龙骨，便献宝似的将一条小白龙捧到她跟前。 　　“神女，你看！” 　　“这是我们从门外拾来的龙，纯种的！刚好可以给你补身子！” 　　慕娉婷定眼一看，发现那龙浑身雪白，漂亮得如莹雪一般，连龙角也是白的。独独它的眼睛是碧绿色，仿佛比金绿宝石还要水润晶亮，忍不住让人想抚摸它的眼睛。 　　它身型并不是很长，不过是小蛇一般大。 　　可龙有多么稀少他们都知道，更不用说这种纯种小白龙。 　　也不知道是公是母? 　　慕娉婷掐诀将它翻过来一看，心叹这龙果然绝非俗物，以后养大了不得了。 　　她摸着这龙的龙角，越看越稀罕，问:“你们从哪里寻来的?” 　　仙侍说:“是它自己跑来望舒仙府的仙池里不走，我们把它打捞上来的。” 　　慕娉婷道:“那就先养着好了。” 　　“是。” 　　她不知道龙吃什么，但是他好像挺好养活，无论慕娉婷喂他什么，他都会张嘴吃下。 　　他最爱靠睡在慕娉婷的床上，缩成一小团躺在被窝里，稀奇的是，慕娉婷有了他陪在身边，连孕吐都没了。 　　不过唯一的缺点是，太缠她了。 　　慕娉婷带陶婉去小镜世搜魂，那头龙也缠着她，一直将她坨在龙背上飞行。 　　好几次陶婉一看到小白龙水润润的绿眸，都不忍心以后扒他的龙骨。看神女对他喜欢成这样，恐也下不了手。 　　她们一连好几日去小镜世碎地，都没有搜到慕珏的魂魄。 　　倒是仙侍们守在望舒仙府，时不时会捡到小东西。 　　早上他们捡到一条小黑蛇，鳞片漆黑，体型细长。慕娉婷有了小白龙，哪里还会养这条乌漆墨黑的蛇，嫌它丑，便让仙侍给扔了。 　　小黑蛇被扔出仙府后，慢慢由小便大，先化成一条巨蛟，再化成人形，而这人正是慕冲。 　　他藏在云中，看谢道清学他的法子，化成一条受伤的白狐，柔弱地躺倒在望舒仙府门前，嘴角扯出冷笑。 　　谢道清这个伪君子，怕慕娉婷认出他的身份，竟将毛发从紫色染成白色，连气息都掩了。 　　奸诈！不要脸！ 　　仙侍门见府外躺了一只受伤的小白狐，确认他气息干净，不是妖邪之物后，将他捧到慕娉婷面前。 　　“神女，门外有只白狐。” 　　慕娉婷同陶婉刚从小镜世回来，见仙侍又拾到仙兽，抚着小白龙说:“近来怎么回事，总有小东西跑到我这里来?” 　　仙侍答:“可能是望舒仙府的仙气格外纯净，爱吸引小兽来！” 　　整个仙界，仙鹤最爱来的便是他们这儿。 　　何况这些小东西呢？ 　　慕娉婷自从和谢道清撇清关系后，最讨厌的便是狐狸这个物种，无论眼前的小白狐毛发有多篷软，长得又有多讨人喜欢，她都提不起喜欢。 　　她淡淡瞟了白狐一眼，道:“狐狸骚味重，我不喜欢。” 　　谢道清化身的白狐爪子一僵，不知道慕娉婷会如此讨厌狐狸，早知道他就化成别的动物了。 　　两只狐耳瞬间失落地塌下来，谢道清甚至连白色的狐尾都不敢摇动了，如不安地小兽缩着脚。 　　“不过，我养龙不容易，倒是可以把这只狐狸卖掉，换些仙币用。” 　　“……” 　　听慕娉婷说要把自己卖了，谢道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慕娉婷做望舒神女，哪里会缺钱用！ 　　她分明就是讨厌狐狸到极致，连养都不想养，转手就将他给卖了。 　　谢道清嘶厉地叫了几声，用锋利的爪子抓伤仙侍后，慌不择路地跑出望舒仙府。 　　慕娉婷看他跑得那么快，道:“幸亏没养这狐狸，野得很！” 　　她低头摸摸小白龙，看着他的龙爪认真说:“要我找仙侍给你修修指甲吗？” 　　作者有话要说：　　慕冲化成小黑蛇。——娉婷:丑拒！ 　　谢道清化成狐狸。——娉婷:好骚，不想养！ 　　男主化成小白龙——娉婷:好漂亮，好想rua，留下来！ 第七十二章 　　小白龙听到她的话, 将小爪子缩了起来，一旁的仙侍说龙爪好像轻易剪不得，否则会影响飞行能力, 他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没有养龙的经验。 　　慕娉婷托腮盯着面前这条龙, 总觉得他能听得懂他们说话。 　　她问:“如果你想让我们给你剪龙爪, 就将爪子抬起来，如果不想剪，就自己往后退一步。” 　　话一落，白龙缩脚往后退。 　　仙侍门看得啧啧称奇，“这条小龙好聪明，怕是已经开灵智了，也许神女再养几年，他就能化成人形了！” 　　他们现在都不敢在龙面前说要吃他的话, 也不知慕娉婷欲打算如何处理? 　　白龙眨眨水润的碧眼，一直盯着她看，漂亮得让慕娉婷失神好几次。她怔了一会儿, 发现他的尾巴有些脏, 应该是在小镜世碎地弄脏的。 　　慕娉婷问:“要给你洗澡吗？” 　　龙轻轻点头, 而后竟然主动将她给驼到龙背上, 带巴掌美人飞往浴池。 　　陶婉都没反应过来, 就见那头龙将神女带走了，她疾追过去, 生怕小白龙将慕娉婷带到大浴池，现在慕娉婷变小了，不再适合她沐身。 　　没想到等她到浴池，却发现他们是在小浴池中。 　　那头龙长长一条趴在池中, 慕娉婷用布给他擦洗身子，她从龙尾处细细往上擦，擦到一处突起时，手上的动作一顿。 　　小白龙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还用碧眼不解地望她。 　　慕娉婷看到他有爪有脚，其实完全可以自己来，她一个神女怎么连洗龙的活都干了? 　　记得他是听得懂仙话的龙，她将手中的小布巾塞到他爪上，“你是头公龙，要不还是你自己来?” 　　白龙爪子一顿，但还是听话地埋到水中擦身。 　　慕娉婷等他洗好后，掐诀重新引了干净的热水，踏入小浴池清洗身子。 　　白龙从水中微冒出头来，从池岸往下看，只见一对白色龙角由远到近，游到了慕娉婷背后。 　　她微讶，“你在做什么?” 　　那头龙不会说话，小龙爪不松不紧抓着布巾，给她清洗身子。 　　慕娉婷从来没有被龙服侍过，这种感觉还挺新奇，不过顾及他是条公龙，她只让他给自己擦洗后背，便让那头龙出去了。 　　等到夜里就寝，他又照旧躺到了她被窝里，望舒仙府夜里偏冷，有了这头龙暖被窝，她将被子都换成了薄被。 　　搜魂瓶放置在她的床头，月荔兄妹、霍移、芽雪等人的魂魄她都渐渐收齐了，唯独慕珏的魂魄，无论她如何搜也搜不到。 　　慕娉婷沉沉叹息一声，入睡后她在梦里呢喃的都是他的名字。 　　“陛下！” 　　“慕珏……” 　　白龙听到她的呓语，缓缓睁开碧绿色的眼睛。 　　他眸色深深望着床榻上的小人，将龙爪搭在她的手掌上，只见床榻上的巴掌小人竟很快恢复了身高，玉体横陈在榻上。 　　随后，他用尽最后力气，叼起被子盖住她的身子后，整条龙虚弱地躺倒在慕娉婷身上。 　　翌日，慕娉婷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胸口有点沉，她掀开被子一看，却见那头龙沉闭眼睛睡在他身上。 　　她身上可是什么都没穿！ 　　慕娉婷只以为自己在小镜世忽大忽小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立即披起外裳，从榻上下来，发现那头龙根本不是没睡醒，而是元气虚弱得不行。 　　“陶婉，你过来！” 　　陶婉听到慕娉婷的传音，很快现身到她殿中，惊喜道:“神女，你恢复大小了！” 　　慕娉婷抱起白龙，焦急道:“你快帮我看看，他怎么了？” 　　“咦，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陶婉将手探过去一诊，奇怪这龙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虚了，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陶婉道:“给这头龙喂些补元气的药，再渡他些仙气就好了。” 　　慕娉婷仙气用得太多，容易变小，所以渡仙气的事，还是陶婉来。她手覆在小白龙头角上，传了少许仙气给她，又急匆匆去药房抓药。 　　一大碗汤药灌下去，这龙果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陶婉松口气，总算将这头龙给弄醒了。 　　慕娉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将白龙给抱起来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一下虚弱成这样，如果这里不是望舒仙府，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妖邪给欺负了。” 　　白龙没说话，只虚弱地将头埋到她怀里。 　　陶婉道:“可能他是头娇弱体虚的龙，以后我会多煮些药给他补补。” 　　听到娇弱体虚四个字，龙将头埋在慕娉婷胸前更深了。 　　一番药补下来后，龙不仅不虚了，仿佛还长大了。 　　慕娉婷也不知道该给龙吃什么，只知道龙精贵，应该给他吃最好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她都会给龙弄来。 　　一个月过后，她发现自己消耗的仙币比起以往多的多。慕娉婷细细翻看仙侍递给她的账本，都不敢相信她为了养龙花了那么多钱。 　　她转头看趴躺在坪地上的白龙，转头问陶婉:“我到底是养了一个吞金兽，还是一条龙?” 　　“养龙太费钱了，我觉得我快养不起了。” 　　陶婉悄悄传音，“神女，龙骨。” 　　这是提醒她养这条龙大有用处，以后可以跟他要一段龙骨。 　　慕娉婷传音回她，“可是我好像现在都不会再变小了，用不着龙骨。这条龙太烧钱了，我到底还养不养?” 　　陶扇犹豫不决。 　　慕娉婷道:“要不我们……” 　　只见那条龙噗通一声跳进水中，不停喝水，午膳喂他东西也不吃，只一昧地跑到池里喝水。 　　“不可挑食！” 　　慕娉婷掰开他的嘴巴，强行给他喂了一大勺仙米，那龙乖乖地咽进去后，又跑到池里喝水。 　　她蹲在池边问，“你是渴了，还是不想吃饭?” 　　白龙飞去殿中，叼出她早上看的账本，递到她手中，而后又沉入池中，眨着碧眸水盈盈看她。 　　慕娉婷几乎瞬间明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你很好养，单喝水就能饱?” 　　他用力点点头。 　　慕娉婷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我不会嫌养龙烧钱，不养你的！” 　　白龙听到这句话，眼睛更加明亮。 　　此后更加缠人地跟着慕娉婷，睡觉时还总爱将头靠在她大腿上。她喝安胎药时，这龙知道嗜酸，他还会摘酸果子，用水洗干净后，放到她桌上。 　　有时候慕娉婷睡得沉，不小心将被子踢到地上，都是那头白龙给她盖上去的。 　　眼看着那条龙越长越大，慕娉婷的肚子也渐渐鼓起来后，她便没让他睡在她榻上，而是让白龙去侧殿睡。 　　白龙抓着被子离开后，慕娉婷没再管那条早睡龙，独自去到浴池沐身。 　　宽大的浴池，就她一个独享。 　　慕娉婷靠在池壁上，波涛玉.峰微露，闭目养神间，根本没发现浴池水底忽然多了一条龙。 　　他轻晃龙尾，从水底缓缓朝她那里游去，仙殿浴池水面看不出一点波痕。 　　慕娉婷忽然感受到一块布巾搭在她腿上，她伸手一捞，摸到了一对龙角。 　　“出来！” 　　那头龙从水钻出头来，与她对视。看着他那对龙角，慕娉婷哪里忍心赶他，只轻手揉了揉。 　　这龙又没有任何坏心思，只不过是想给她洗澡而已。 　　那就由他去吧！ 　　慕娉婷闭上眼睛说，“擦完背，你就出去！” 　　白龙抓着布巾，还真是给她擦完背就完事了，不过他反将布巾又递到了她手上，还将龙尾从水中亮出来给他看。 　　慕娉婷问:“你什么意思？想让我给你擦洗?” 　　他点点头，将龙尾往她手边送过去，全身上下都让她给擦干净后，事后还让她给他剪龙爪。 　　慕娉婷洗完龙，夜色已深，赶龙去侧殿睡后，她头一沾床，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好多仙侍都奇怪望舒仙府为何一夜间下了场大雪，需知上仙洲一年四季如春，从不下雪。 　　更加奇怪的是，神女寝殿院外雕了一条大雪龙，也不知是谁弄的? 　　“神女，你快去院外看看！” 　　陶婉猛拍殿门，一下就将被慕娉婷给惊醒了。 　　慕娉婷揉揉惺忪的睡眼，披衣推开殿门，见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如柳絮般飘到她乌发上，雪花穿庭间，簌簌又落到地上。 　　雪地上的冰龙，龙头站着一个双髻小姑娘，与小镜世中，慕珏雕给他的龙别无二致。 　　慕娉婷眼角一酸，颤声问:“这里谁来过?” 　　仙侍一个个摇头都说不知道。 　　他们一大早醒来，就见这里堆了一条雪龙，因是神女院里的，谁也不敢贸然将它毁去。 　　陶婉看着那条龙，沉思说:“我怎么觉得这条雪龙越看越像你养的那条小白龙?” 　　慕娉婷看着龙头上站着的小人，这不就是她那些天变小后，一直被他驼着的样子吗？ 　　慕娉婷立刻转身往偏殿跑去，可是殿中根本不见龙影。 　　“慕珏！” 　　“你出来！”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仙侍们见到他们神女往各个殿室奔跑，一直叫着慕珏这两字，不知这又是哪个仙君? 　　独陶婉明白她要找的是谁。 　　慕娉婷在望舒仙府全搜找一遍后，掐诀来到浴池，见有一个男人背对她在池中，她一眼不错地看着他问: 　　“慕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点也不烦1789、棠糖不吃糖、初尘、咋改不了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 　　慕娉婷:今天享受了一条龙服务，不错！ 　　慕珏:嗯?不算吧，还少了那什么不是吗？要补补吗？我这里还有售后服务。 第七十三章 　　男人身上不着衣物, 只乌发上束着一支绿檀木龙角簪，慕娉婷的手搭在隔扇门上，脚步一顿, 见到他后背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又在犹豫他到底是不是他。 　　“慕珏?” 　　她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他如玉的俊容与慕娉婷梦中人一致, 她一瞬掐诀到浴池中，用手摸摸他的脸，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娉婷眼睛一酸，泪珠浸湿眼眶，从他的眉、他的眼，一直摸到他的下颔。原来慕珏没有死，他一直化成白龙陪在她身边。 　　可他的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痕? 　　在小镜世时，慕娉婷记得慕珏根本没有那么多伤, 这是真正的他从前受的伤吗？ 　　她伸出手指一点点摸他胸前的疤痕，痕迹渐渐消失，慕珏握住她的手, 不让她继续耗费仙力为她淡痕。 　　他在她掌心上写字, 别弄了。 　　慕娉婷看着他问:“你现在是不能说话, 还是不会说话?” 　　慕珏写:只有魄, 无法说话。 　　慕娉婷心中酸涩, “你知道龙魂在哪儿吗，我为你寻来！” 　　慕珏写下冥君两个字。 　　小镜世与上仙洲不同, 上仙洲仙神少了一魂一魄，都会受到影响，这也是鬼妖无法常留仙界的原因。 　　谢玖池行踪不定，有时在冥界, 有时在凡妖两界，根本不好寻。 　　慕娉婷怀着身孕，贸然去找冥君，耗神又耗心力，还极有可能再次受到他的毒害。慕珏在她手掌心写字，让她先别去找冥君，龙魂的事他自有办法。 　　慕娉婷知道他有办法，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虽不知慕珏要用何种办法，找回他的龙魂，但看他一笔一划地在她掌心写字，慕娉婷心间一软，柔声说:“我信你。” 　　她从他手中取过净布，替慕珏擦拭肩膀，手上的动作又轻又柔，胸膛上的水珠被慕娉婷手里握的净布吸干，发现他臂上也有为她受的伤痕，慕娉婷的眼眶又忍不住湿润起来。 　　慕珏伸出手指，想说一句别哭了，却又说不出来。 　　他只好将慕娉婷拉到自己怀中，擦干净她的泪珠后，低下头亲她，怜爱又小心翼翼。 　　慕娉婷闭上眼眸，纤长的睫毛沾了泪珠，湿润润的，感受到唇间的濡湿，她主动搂住慕珏的腰，慢慢回应他。 　　浴池白雾氤氲，慕娉婷同他吻了一阵，就先败下阵来，从他唇间撤离，靠在池壁上喘息。 　　这里太热，她待不住。 　　慕娉婷掐诀，拉着他的手转瞬去到她寝宫。她未嫁人，自是没有男人的衣袍，所以摘下一片绿叶，幻成一件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慕珏被她按坐在镜台前，慕娉婷用她的木梳给他细细梳发挽好玉冠，才拉他去榻上坐下，让慕珏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我没想到孩子还会在我的肚子里。” 　　慕珏在她手心上写，“因为我是龙族。” 　　“你往后也不用再担心会变小了。” 　　慕娉婷想到那日他还是小白龙时，忽然虚弱地躺倒在她床上，她焦急问:“你是不是把龙骨给我了?” 　　慕珏轻轻摇头，写道:“不是，只是渡了一部分龙气给你，我与其他的龙不同，不用龙骨。” 　　慕娉婷好奇问，“那你是谁?” 　　慕珏写龙神。 　　“可我听说龙神不是死了吗？”慕娉婷才说完，就看到男人静默地看着他，不用他写也知道，他哪里死了。 　　她连孩子都给他怀了。 　　慕珏低头，抓住她手写的是——被青桓杀了，但在小镜世又慢慢养魄活过来，可谢玖池把我的龙魂取走了。 　　他口中的青恒，慕娉婷猜测应该是青恒仙地的第一个龙君，此后龙君的神位都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 　　可以青恒仙地存留的时间来算，他又是龙神，他的龙身不应该那么小才是。 　　还有，慕珏不会说话，难道还不会写字吗？ 　　慕娉婷撇开他的手，委屈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慕珏，还变成那么小的龙来到我府上? 　　慕珏停顿片刻，想拉住她的手写字解释，可偏偏慕娉婷又不将手给她，他只好寻了支笔，在白纸上写，“没骗你，是我刚刚聚魄不久，神力太弱，只能化那么小。” 　　“不是故意装可怜！” 　　后来也是她又灌药，又让陶婉给他渡仙气，慕珏才慢慢恢复过来，他真不是故意骗她。 　　慕娉婷:“那你现在的名字呢?” 　　他低头写，“从前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龙神，我是去小镜世重活一世，才有名字。如果你喜欢慕珏那个名字，可以继续这样叫我，如果不喜欢，神女也可以给我重新取个名字。” 　　“无论你给我取什么名字，我都喜欢。” 　　慕娉婷握住他的手，“别写了，你也别叫我神女。你叫我娉婷，我以后叫你慕珏。” 　　慕珏抓住她的手写，“你喜欢这个名字?” 　　慕娉婷轻点头。 　　他又写，“那你喜欢我吗？” 　　这条龙真是…… 　　慕娉婷:“不喜欢你，会让你亲我吗？” 　　慕珏在她掌心写，“可你亲我的次数好少，几乎都是我在亲你。” 　　她只觉得掌心都热了，耳根也热了。这头龙说话总是在打直球，果然是活了几万年的龙，脸皮厚得很。 　　“谁说亲的少，就代表不喜欢?” 　　慕娉婷将手从那条龙手里抽出来，不让他再写了，“你给我雕的雪龙好像少了一个东西，你跟我出来，继续补上！” 　　院外的仙侍拿着扫帚扫雪，一看到她们神女从屋里牵出一个男人，手上的动作齐齐一停。 　　陶婉差点滑倒在雪地上，睁大眼睛问:“神女，这是?” 　　慕娉婷毫不避讳道:“我的未婚夫，也是他们拾到的那头龙。” 　　仙侍一个个不敢相信他们捡到的龙，竟然如此不凡，一月就化成人形不说，还成了她们的神女的未婚夫。 　　有仙侍将视线投到慕娉婷的肚子上，猜想他是不是接盘龙。 　　慕娉婷环视了众侍从一眼，道:“孩子也是他的，择日会举办婚礼。” 　　陶婉稀奇地跑到她面前，“所以神女你是怀了稀有龙种！他怎么一直不说话啊，是哑巴龙吗？” 　　慕珏反握着慕娉婷的手，听她为他解释:“不是哑巴龙，以后会开口说话。” 　　至于以后是何时，也没有仙侍不长眼色多问。 　　慕娉婷让他们各做各事，也不用再扫雪了。 　　她拉着慕珏的手走到雪龙边蹲下，让他又揉了一个雪人放到龙头上，看着并排而坐的一对小人，她笑道:“真好看！” 　　慕珏见她喜欢，伸出修长的手指操动冰雪，只见地上眨眼出现了一排排冰雕小兽，冰雕马车，冰雕四角亭，甚至有他原身巨大的冰雕滑龙也有。 　　他回忆着在小镜世时让匠人给她的冰雕，全都给她做出来，只为讨她喜欢。 　　慕娉婷怔怔看着他为她造的雪景，鼻尖一酸，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他满眼不舍地望着慕娉婷，捧着她的手轻写，“我要沉睡养魄，不知何时会醒，这些冰雕会代我陪着你。” 　　慕娉婷抓住他的手，急声道:“你不是才化成人形吗，怎么又要沉睡了?” 　　他的手指格外冰凉，身形也越来越透明，慕珏轻轻摸着慕娉婷的额头说，“不会太久，你等我！” 　　望舒仙府的风雪越来越微弱，直到风一停，地上只有一条紧闭着眼睛的白龙。 　　慕娉婷蹲在地上，怔怔看着他，没想到他化成人形的时间会那么短暂。 　　她还有好多话没和慕珏说，还没有让他多摸摸腹中的孩子，他怎么又变成龙了。 　　一瞬后，慕娉婷自愿化身成巴掌小人，坐在他的龙头上，抚摸着他的龙角，看着他给她做的满院冰雕，眼眶湿润说:“我会等你！” 　　“但你一定要醒过来，不许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浅念、一点也不烦1789、瑞瑞为我灌溉的营养液。 　　—— 　　慕珏委屈:别人说我是接盘龙！ 　　慕娉婷:已经官宣了，你不是！我们的婚礼会大操大办，你是正室龙！ 第七十四章 　　“神女！” 　　陶婉眼睁睁看着慕娉婷化成巴掌大的小人, 坐在白龙头上，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一对仙侣。现在一个变成龙，一个变成那么小的人。 　　仙侍也都楞在原地, 神女不是说要择日举办婚礼吗？如今新郎变成一条睡龙, 这婚礼还要继续吗？ 　　大家都在楞怔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雪地上的白龙越变越小，最后竟只有初到望舒仙府时那么大, 如果他头上还有龙角 ，他们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条小白蛇呢！ 　　慕娉婷从龙头上滑下来, 见他变得那么小，想到慕珏在浴池同她说过的话，道他是因为神力微弱，初到她府上才这般小。 　　现在大抵是他又要养魄, 又耗费神力造了雪景，才再次变小的。 　　慕娉婷的眼眸凝着泪珠，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 早知道她就不拉他出来了。 　　陶婉走到她跟前，宽慰道:“神女，我看他不是一般的龙, 兴许过一阵子又会醒过来了。” 　　“他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慕娉婷擦去眼上的泪水，挥袖恢复身高后, 小心翼翼地将雪地上的小龙抱到怀中, 步入寝宫中，将慕珏放到她的床上。 　　往后她每天早晨一醒来，除却看自己的肚子是否长大，还会掀开被子看慕珏有没有再长高一点。 　　他们大婚的嫁衣是慕娉婷一针一线绣的, 并没有找织女绣，上下两仙洲的仙侣成亲，都爱找织女绣嫁衣。慕娉婷听陶婉说，织女府嫁衣的排单都排到两百年后了，她等不得，还不如自己绣。 　　被褥、红烛、绣鞋一类，她倒是可以直接安排仙侍去采买，不用着急。 　　陶婉端来安胎药时，见慕娉婷穿件梧枝绿襦裙，靠在引枕上，指尖捏针线，正在绣红盖头上的囍字。 　　如今仙界最热议的事，便是慕娉婷的婚事。 　　上下两仙洲的仙人几乎都知道望舒神女已经退亲的事，他们还以为谢道清一与她退婚后，就会立刻与慕如薇立刻成亲，没想到他们从小镜世回来，不止没有成亲，关系还闹僵了。 　　更惊人的是，谢道清同慕冲神君竟在同一日到望舒仙府求亲，结果慕娉婷一个没答应，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嘴是别人的，纵使是仙，也有到处乱嚼舌根的，有仙道谢道清变心，是慕娉婷从中作祟，青恒龙女可怜得很，不仅属地没了，连男人也没了。 　　那些流言慕娉婷懒得对外解释，这种情况一般她越解释，别的仙人就越不信，反而还以为她是在急着辩解。 　　反正，她和谢道清的婚事已经退了，只要她不再和谢道清搅和在一起，时间自会证明她的清白。 　　她稍稍想想也知，兴许那些流言就是慕如薇差人放出去的，慕娉婷才不想着她的道。她放下手中的针线，从陶扇手中接过安胎药，一碗喝尽后，问:“近来在我府外偷偷打转的仙人还多吗？” 　　陶扇道:“前天有三个，到今天一个也没了。” 　　慕娉婷搁下碗，淡声道:“等仙洲又发生大事，他们就不会总盯着我退婚那点事了。” 　　说到大事，近来还真有一场大事，这事还与慕娉婷认识的仙人有关。陶婉开口说:“确实有，也难怪今天在我们府打转的的人那么少，兴许都到青恒龙君府上凑热闹去了。” 　　一听这事和青恒龙君有关，慕娉婷生起兴趣问，问:“是龙君的，还是慕如薇的?” 　　陶婉说:“都不是，是和慕冲神君有关，昨日他渡天劫，从蛟化龙。” 　　“龙君要给他安排婚事，他还拒了。” 　　天地间的龙极为稀少，从前除了青恒龙君一家三口，仙洲都没有其他龙，现在慕冲一化龙，青恒仙地的实力更加雄厚了。 　　青恒龙君长子的未婚妻，是青鸟一族，以后哪怕成亲生子，他们生下的也只是半龙。青恒龙君为了延续龙族血脉，打算让他的义子慕冲同慕如薇成亲，可慕冲直接说不愿，当场打了龙君的脸面。 　　慕如薇似乎也不满龙君的安排，今日失踪不见了。 　　陶婉讲起起青恒仙地的事，说的是眉飞色舞，“现在大家又都在说如薇龙女是不是八字不吉，所以婚事才处处不顺。” 　　“她是自己作的。”再说抢人未婚夫，总会遭报应。 　　慕如薇在小镜世又不是没和谢道清成亲过，哪怕他们在上仙洲再次成亲，兴许又会再闹一场和离。 　　慕娉婷拾起针线，正准备继续绣红盖头，却听到天空传来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明明天刚才好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了。 　　上仙洲四季如春，很少打雷下冰雹雨雪，除非同那天一样，慕珏化身人形，召雪出现在她殿中。 　　慕娉婷脸色一变，迅速放下手中的盖头，推开内殿的隔门，跑到床上一看，见他还是紧紧闭着双眼，白色的睫毛合拢得紧紧的，龙爪一动都没动过。 　　她失落地坐在床沿，摸摸慕珏头上的龙角，问:“你怎么还没醒?” 　　陶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神女！外面有龙！” 　　大风吹得寝殿的窗门哐当响，慕娉婷给慕珏盖好被子，挥袖合紧门窗，去到外院一看，果然看到空中有一条黑龙在云中翻腾。 　　望舒仙府的上空布满乌云，黑龙顾及着她布的结界，没有强行闯府，一直在天上徘徊。 　　慕娉婷飞到上空，步入云端后，那条黑龙眨眼化成人形，挺身昂扬地一步步朝她走来。 　　是慕冲！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想起陶婉说他由蛟化龙，初时她还真想不到那条黑龙就是他。 　　慕如薇消失不见，慕冲做为她的义兄，不是该去寻她吗？ 　　慕冲看到她见到他的面容，脚步竟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欲走，伸手拦住她说:“娉婷，你别走，我有一物要给你！” 　　慕娉婷:“不用！我与神君又没任何关系！” 　　她穿的襦裙极为宽松，慕冲初初都没注意到她小腹隆起来，可见慕娉婷一直护着自己的肚子，目光才投到她的手上。 　　慕冲不可置信问:“你怀孕了?谁的！” 　　慕娉婷:“这与你有关吗？” 　　慕冲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他当年是跟踪慕如薇的行踪，才意外进入小镜世，后来慕珏射死他后，他先一步比他们在上仙洲醒来。 　　后来她同慕珏成亲，又给她怀孩子的事他从慕如薇口中都知道了。 　　在上仙洲的日日夜夜，慕冲见不到慕娉婷时，他只能从自己的识海，透过往日的记忆回忆她。 　　甚至他还将那些回忆做成识海石，每天翻开慕娉婷的面容，屋中更是挂满她的画像。 　　他本不擅画，可慕冲于小镜世附身在谢子深身上，也就学得他几分真传。 　　慕冲从没有为一个女子这样痴迷过，他见到慕如薇从小镜世回来，还以为她马上就要和谢道清成亲，而慕娉婷也将没有任何婚约束缚。 　　没想到等慕冲去到望舒仙府，竟然见到谢道清也站在门口，欲同他抢亲。 　　好在慕娉婷并没有接受谢道清，但也没有接受他。 　　他日夜刻苦修炼，就是为了早日化龙，将龙骨剔出来给慕娉婷，让她重新接受自己的求婚。 　　可他没想到，慕娉婷都回到仙界，身上还有那人的孽种。 　　这到底是慕娉婷体质特殊，还是天道的漏洞? 　　他目光阴翳地盯着她的肚子，问:“是那个凡人的?” 　　“你管不着。”慕娉婷自不会将慕珏是龙神的事说出去，单看青恒仙地第一个龙君和他的旧事就知道，他们绝不希望慕珏再次复生。 　　仙与人结合生的孩子，是无法存活在上仙洲，这也是仙凡不许相恋的原因。 　　慕冲淡淡瞥了她的小腹一眼，强逼自己放下心中的嫉恨道:“慕珏一个凡人，小镜世一碎，他也就活不了了。你要保下他的孩子，送往小舒世，我不介意。” 　　“如果你肯嫁我，我还愿意助他成仙，再归上仙洲。” 　　慕珏都还没死，他就上赶着做接盘龙。 　　慕娉婷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道:“慕冲，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还记恨我在小镜世对你做的那些事，可那并不是真正的我。我现在愿意为从前冒犯神女的事赎罪！”慕冲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硬生生剖出一节龙骨，脸色苍白地将它奉过去，“这是我的……龙骨，有了它，你就……再也不会变小了。” 　　“我是双头蛟，所以在小镜世能……重生两次，你也不用担心我……剔骨后，影响飞行。这是我另一个龙身……上的骨头，不挨事的！” 　　慕娉婷惊愕，没想到慕冲会剔龙骨，蛟化龙可不容易，他少了一块骨头，怎么会不碍事，以后修行恐会比一般的龙要慢些。 　　她往后退一步，道:“我已经不会再变小了，这块龙骨你自己拿好，回青恒仙地找药仙重新接回去！”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慕冲神君别再自作多情，为我做这些事。” 　　“况且，我已经在小镜世与人成过亲了，不打算重婚。” 　　“神君也别知法犯法，做重婚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瑞瑞、段段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第七十五章 　　慕娉婷转身飞下云海, 回到望舒仙府。 　　不过片刻，慕冲迅速化成一条黑龙追过去，可他才触及到仙府结界, 就有数道冰箭如密雨般向他射过去。 　　慕冲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急忙唤出护身罩护身，两声龙吟声过后，他召出闪电破碎那些冰箭。 　　天空乌云滚滚, 电闪雷鸣间，一道巨大的冰剑从虚空中化出，带着磅礴的神力, 一剑将双头黑龙的一颗龙头斩下，咕咚从天上落下。 　　龙身上浑身都是宝，可现在却没人敢不知死活地去下面捡龙头。 　　慕冲疼地在云端嘶吼一声，凄惨的龙吟声连十里开外的仙人都听到了, 一个个转瞬从洞府现身到此处。 　　见天地间唯一的双头龙，被冰剑劈得只剩一个头后，有仙吸了一口冷气, “望舒神女何时这般厉害了?” 　　“慕娉婷修的是木系法术，哪里会召得出那么多冰雪，伤慕冲神君者不是她！” 　　“可这些冰箭不都是从她仙府上空出来的吗？” 　　“这我就不知了。” 　　…… 　　躲在望舒仙府云层开外的仙人, 见慕冲神君重新化作人形，伸手捂着脖子, 痛得弯腰跪地在地上, 鲜艳的红血顺着慕冲的脖颈流下来，将上衣都染红了。 　　空中一阵白光闪过，慕冲还以为是慕娉婷回来了，结果却是她的侍女陶婉出面, 将他掉落的龙头用白云拖过去给他，道: 　　“我们神女说慕冲神君若不想一辈子做个残疾龙，那就迅速带上这颗龙头找药仙，兴许还能将头缝上。” 　　慕冲乌发浸血，脸色苍白，道:“她就这么不待见我，布置那么凶恶的结界拦我?” 　　“这结界不是我们布置的！”陶婉开口解释，“别怪我们不提醒你，再晚半个时辰，你的头可就接不上了。我们神女已有未婚夫，还请慕冲神君莫要再纠缠我们神女！” 　　慕娉婷有未婚夫? 　　躲在云间的仙人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二个瞪大眼睛，慕冲是反应最激烈的一个，他抱着龙头想追上陶婉问个明白，可密集的冰箭又再次朝他射来，似乎尤为争对他。 　　慕冲脚步僵住，没再敢望舒仙府靠近，而是转身消失在云间。 　　黑龙远去后，乌云迅速淡去，仙府天空又恢复成湛蓝色。 　　慕娉婷回到寝宫，见慕珏仍是化作一条小白龙，闭眼躺在她的床榻上，白睫合得紧密，她伸手摸着他的龙角问，“那些结界是你为我加固的吗？” 　　躺在床上的白龙并没有回声。 　　她握起他的一只龙爪覆在小腹上，自言自语道:“我们的孩子好像又长大了些，慕珏你摸摸看！” 　　“你不会等我把孩子都生了，你都不醒吧？” 　　“你说的不久醒来，到底是多久?” 　　慕娉婷掐了掐他的脸，心想要是能把慕珏掐醒就好了，她也就不用这般毫无期限的等下去。 　　怔神间，床头摆放的通灵玉镜一连震动好几下。 　　慕娉婷将玉镜取来，一点后见镜中人是谢道清，正准备断开通灵，他就开口急声说:“娉婷，你先别断，我有急事要与你说！” 　　“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谢道清道:“我此番不是纠缠你，是真有急事要说！” 　　慕娉婷敛眉，没断通灵。 　　他急声问:“你近日见过慕如薇吗？” 　　慕娉婷冷脸，道:“我刚才就不该费时间听你说这些！” 　　谢道清脸色一慌，“不是，娉婷，我不是担心她才过来问你，而是我见慕如薇好像已经……” 　　堕仙两字没说完，他手中的通灵玉镜已经断了与慕娉婷的联系。 　　他并紧双指注入灵力，想再次启动通灵玉镜，可慕娉婷却再也没有将玉镜点开。 　　谢道清只好用通灵玉镜联系陶婉，提醒他们小心慕如薇，可他陡然发现无论他注入多少灵力，都无法启动玉镜，心神莫名一慌。 　　这太不正常了。 　　一只细手突然落在他的肩头，谢道清身子一僵，浑身无法动弹，连开口都做不到。 　　“道清，你想告诉慕娉婷我好像怎么了？” 　　慕如薇眉间印着黑色花钿，修长的指尖凝着煞气，一缕缕缠绕在谢道清的脖子上，俨然已经成了堕仙。 　　她夺过他手中的玉镜，一掌捏碎。 　　一只桃花水母从她袖中爬出来，它伸出触手蛰了他一下，谢道清霎时变成一个巴掌小人躺倒在床上，无法动弹。 　　这只水母是慕如薇在小镜世碎地拾到的妖兽，一见到她，就爬到她手上赖着不走，从来没有蛰过她。 　　她见它一蛰动物，它们就会变小后，便新奇地将它养起来。 　　慕如薇绕有兴致地用手捏捏谢道清的脸，低声问:“你们是不是都喜欢慕娉婷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谢道清在小镜世遇上慕娉婷后，对自己变了心，慕如薇的面色一变，狠厉地将谢道清的衣服扒了，用手又戳又捏，将他弄得奄奄一息，下身都流出血后，随手丢到地上。 　　水母盘爬到她脚下，伸出触手将谢道清卷起来，一口吞入腹中，它仿佛还不饱似，又将谢道清养在缸中的鲤鱼吃了。 　　慕如薇用手摸摸它的头，温声问:“还饿吗？要我再找一个仙子喂你吗？” 　　桃花水母从水缸里爬出来，它伸出触手往她手背爬过去，慕如薇以为它是吃累了，便让它爬到自己袖中。 　　根本没想到它居然也会对自己下手。 　　“你个小畜生！” 　　“有没有良心，竟然连我也蛰?” 　　慕如薇用力将水母从她臂上扯下来，扔到地上。 　　她是龙，桃花水母的毒虽不会让她变小，却蛰得她浑身使不上劲。 　　紧接着，慕如薇心慌地发现自己竟然连最简单的仙诀都使不出，她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怪物? 　　她面色惊恐地见到那只桃花水母越变越大，占据了半个洞屋，它一步步朝自己爬来，八条触手湿哒哒地爬在地上，甚至还伸出一条触手还往她的裙角钻去。 　　慕如薇竭力爬起上身，可它却用两只触手缠上她的腿，将它往深洞拖去。 　　原本安静的洞府传来一道到凄厉的惨叫声，等到夜间丑时才停下。 　　…… 　　慕如薇头脑发晕，腿间更是伤痕累累。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是在谢道清洞府的浴池中。她睁眼发现那只大水母不见了，她不可置信地钻入水中，却发现水底多了数十只小水母。 　　“醒了？” 　　这个声音，是谢玖池的? 　　慕如薇从水中探出头来，见到他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而他的袍下有一只触手钻到了水底。 　　她惊愕，“你就是我养的那只妖兽！这些小水母是……” 　　谢玖池道:“这些小东西都是龙女你为我生的啊！” 　　慕如薇看着水中的小水母，还有冥君袍下的大触手，她恶心的捂住嘴巴，吐了出来。 　　谢玖池蹲下身，笑道:“原来龙女这么不经吓啊！这些小水母不是你生的，都是我的分.身而已！” 　　他伸出手指往水里一搅，那些小水母都消失不见了。 　　他在小镜世为赵伦时，见到慕如薇怀了她的孩子，都直接给掐死了，现在又怎么会令她怀孕呢？ 　　桃花水母可以有性繁衍和无性繁衍，谢玖池更偏向于造出万千分.身，而不是男女交欢孕育后代。 　　他掐住慕如薇的下颌，道:“谢道清的属地，你应该打得开吧？龙女最好乖乖带我去你老情人的小清世，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就吃了你。” 　　慕如薇想到在小镜世时，谢玖池毫不留情地一手捏死自己的仙魄，吓得额间都渗出冷汗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门，我今天先更到这里。 　　慕冲没成婚，解释一下重婚罪是对向犯，不单指两个结婚的人又和别人成婚，还指有老婆的人又娶别人，还有有丈夫的人又嫁别人，两个人都犯重婚。 第七十六章 　　慕娉婷迷迷蒙蒙醒来时, 是在深夜。她合衣躺在床上，才绣好的红盖头被她捏在手心里。 　　她察觉到有一阵外力要将手中红盖头给抽走，慕娉婷猛然攥紧布角, 没想到一睁开眼睛, 映入眼眸的人会是他。 　　这到底是她又在做梦，还是慕珏真的醒了？ 　　慕娉婷撑着被子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用手摸摸他的脸, 眼前的慕珏一动不动，由着她摸，“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珏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 但还是回道:“是真的。” 　　她梦里梦过这场景不止一次了，梦里的慕珏也是这样回她，慕娉婷让他将龙角变出来，他还会低下头, 由慕娉婷随意摸他头上的龙角。 　　她纤细的手指从男人的下颌一路摸到他的锁骨，手用力一扒，将慕珏的衣襟给扒开了。 　　她寻着记忆在对慕珏身上的伤疤, 慕娉婷触碰到他温热的身子，觉得这次做的梦还挺真。 　　慕娉婷不信邪地用力捏了好几次，见慕珏眉头都不皱一下, 也不喊疼，觉得这肯定又是个梦。 　　既然是梦, 她是不是可以肆意欺负他? 　　谁让慕珏睡那么久不醒！他还诓她说自己很快会醒来, 结果慕娉婷孕肚都又鼓了，还不见他醒来！ 　　她手往下移，慕珏腰间的束带被她轻易解开，慕娉婷又捏了他好几下, 甚至还玩起他的龙尾，直到他吐息急促地按住她的手让慕娉婷别再乱碰后，她才松开细指。 　　“你可以化成小白龙，继续在我梦里睡觉了。” 　　慕娉婷随意合拢男人身上的绣银纹白龙长袍，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梦中人将她的红盖头还回来，可男人却不松手，他轻叹口气，将慕娉婷按在胸膛，“我真不是假的?” 　　“我不信！” 　　他望见慕娉婷连他的喜袍都给绣好了，就同她的红艳似火嫁衣一起排挂在床畔的檀木架上，心底翻腾的情感更加难以自抑。 　　听到慕娉婷说不信他是真的，慕珏将她抱到大腿上坐着，大手固着慕娉婷的下颌，绵密的亲吻如细雨般落在她身上，连衣襟不知不觉被他慕珏解开了都不知。 　　直到他的手摸到她的亵裙，慕娉婷奇怪为何这梦不受自己控制，反而往春梦靠近时。 　　她迅速用手按住男人的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旷太久，都开始做这种梦了?” 　　“……” 　　慕珏深吸口气，放松搂在她腰间的手指，道:“娉婷，给我看看孩子。” 　　他在她梦里，还想看孩子? 　　慕娉婷红着脸撩起肚兜下摆，雪.峰被兜绳勒成浑.圆，男人低头看到她的小腹肌肤仍然白如脂玉，肚皮比他上次看到时又隆起好多。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上面，感受到两丝淡淡的龙族之力，道:“你肚里可能怀有两个孩子。” 　　“真的?”慕娉婷也用手摸了一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许久，不敢相信她居然怀了两个龙崽。 　　她从前看过其他仙子怀孕，单一胎的孕肚就要比慕娉婷的大上许多，她这怀了两个，怎么会比旁人还小。 　　这不是荒唐梦是什么？ 　　慕娉婷合拢散开的上衣系带，只当是慕珏在给自己托梦，只对他浅浅笑笑，嘱咐他快点醒过来后，盖上被子入眠。 　　直至第二天清晨，慕娉婷想换个姿势平睡，可觉得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扣着，才发现自己是被慕珏从后面抱着。 　　两人挨睡得太近，慕娉婷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感受到他身躯的起伏，她微微动了动，慕珏低哑的声音从她颈后传来，问:“睡醒了？” 　　慕娉婷听到他的声音，迅速转过身子，水眸直直盯着他的清致俊容。 　　她又怔住了，望舒仙府都天光大亮了，她不该还在做梦啊？ 　　难道慕珏是真回来了? 　　她才伸出手指要摸他，指尖就被慕珏给攥住了。他说:“娉婷，你没做梦，我是真回来了。” 　　慕娉婷还在恍惚中，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昨天梦见你托梦给我，说我怀了两个孩子，我在梦里嘱托你赶紧醒过来，没想到今早你真醒过来了，我是不是得备份大礼给梦神……” 　　慕珏低声:“不是托梦，昨晚我就醒了。” 　　“啊？” 　　想到自己昨夜以为慕珏是假的，她大力扒了他的衣服，到处乱捏，没有一处不放过。 　　慕娉婷羞得将脸埋入枕中，都没脸再起来了。 　　慕珏只觉她这个反应可爱至极，将她拢到自己怀中，道:“这次过后，我再也不会沉睡不醒了。” 　　他沉睡期间，慕娉婷连喜服都准备好了，这些本该是他来准备的事，却被慕娉婷给做了，他抚着她的乌发，眸中浸含愧色，“婚礼余下的事，都交由我来操办，还有我们的孩子，等我找到龙魂，也由我来孵好不好?” 　　孵蛋? 　　她肚子里怀的龙崽是蛋，所以她的孕肚才比别的仙子要小吗？ 　　慕娉婷没将头埋在枕头上，而是惊从床上半坐起来，盯着她的小腹不可置信问:“我怀的是蛋，那我得怀多久才能生?” 　　慕珏将手掌覆在她的肚皮上，判断道:“快了，应该就在这一阵。” 　　她腹中孩子是在小镜世怀的，慕娉婷仙凡两界都待过，根本搞不清自己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算几个月。 　　单看她的肚子根本是看不出是要生产的模样，若不是慕珏昨夜醒来，慕娉婷怕是都会糊里糊涂就生下两颗蛋来，还不知道该怎样养。 　　她轻轻抚着肚子，庆幸慕珏是在这个时候醒来，时机刚好不晚不早。 　　陶婉听到神女寝殿有交谈的声音传来，轻叩殿门提醒:“神女，今日是中秋，您按例得去银河为月驾车。” 　　慕珏按着她的手，道:“这次我陪你一起去！” 　　为月架车是件耗仙力的事，慕娉婷怀着身孕，本就不宜耗用太多仙力，且慕珏还担心有别的龙过来撬墙角，当然选择是寸步不离，跟着她。 　　往常慕娉婷都是自个坐着月架车，绕三千凡世走上一遭。 　　别人在阖家团圆，她带月架车穿过漆黑的一个个夜空时，慕娉婷就在想，要是她也有仙侣陪她过中秋就好了。 　　神，其实也会感到孤独。 　　可惜，谢道清年年陪的仙子是慕如薇，不是她。 　　好在她今年终于有仙侣陪了。 　　慕娉婷坐在月车上，望着为她驭车的白龙，朝他轻轻喊，“慕珏！” 　　白龙转过头，见到月下神女从车中飞到他龙颈上坐着，于满天星河下，俯身亲了亲他的龙角，道:“你真好，好想这样一辈子永远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哇！ 第七十七章 　　慕娉婷想若她不是神女, 而是小镜世中的一个凡人，兴许一世过后，她与慕珏的缘分便散了。 　　若她是神, 慕珏是凡人的话, 这样也不好，他在小镜世轮回百世，容貌、性格、身份都会变, 或许几世后连性别都变了，慕娉婷纵使再去到凡尘找到他，慕珏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人。 　　如现在这般, 就很好很好。 　　这一刻有慕珏陪在她身边，填补了她多年无人陪伴的孤寂，好像……这么多流年过去，其实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就为了让慕娉婷等到她最好的良人。 　　慕娉婷抚了抚他的龙角，没再坐回月架车里，而是一直坐在他的身上。 　　以前她觉得拉一整晚月亮是枯燥又乏味的事, 现在有慕珏陪在身边，慕娉婷觉得坐一整晚都嫌短，哪怕日日坐月驾车拉月亮, 她也乐意。 　　直到天色将明，慕娉婷才拉着月亮回到月池。 　　月池是在银河极西之地, 慕珏恢复人身站在池畔, 看慕娉婷控制月亮引入湖心，更换一颗新月让它重新从东边升起。 　　有半人高的白兔在池畔将捣具收起后，将它们亲手做好的月饼送给慕娉婷，慕娉婷揉揉它们的兔耳表示感谢后, 一群白兔排成一队，整齐有序地乘着小舟走了。 　　那小舟格外别致，船头放着一盏弯月灯，幽静雅致的月湖在银河下，白兔乘坐的小木舟一闪一闪的，像是繁星落入湖中一样。 　　第二天准备升空的下凸月，半隐在湖中，微微照亮湖心，汇同银河星闪烁光芒。 　　慕娉婷踏着湖水，一步步朝慕珏走过去，递了块月饼给他，“你也尝尝，月池小兔精们给我做的月饼。” 　　慕珏伸手接过，尝了一口，“好甜！” 　　慕娉婷笑道:“月池的兔子知道我喜欢吃甜的，所以都是往甜里做，你要是觉得月饼太甜吃不下，就别吃了。我拿去给陶婉，还有其他仙侍吃。他们可爱吃了！” 　　他按住她的手，道:“甜，但我喜欢吃。” 　　只要是她喜欢的，慕珏都会喜欢。 　　慕娉婷听他说喜欢，又拿了块月饼给他。 　　兔子的繁殖能力太强，原本她养在月池给她做月饼的兔精只有十对，现在都快有百来只了。仙界的月饼，几乎都被慕娉婷承揽了，一整年的收入，属这几日最多。 　　为了拉月饼，她还买了好几艘仙船。 　　慕娉婷累了一整晚，不再想驾云回去，拉住慕珏的手，说:“我带你坐我的月亮船回去吧！” 　　慕珏看向池畔的仙船，道:“那个太费仙力，不然我带你坐龙船好了。” 　　“龙船，仙界有吗?” 　　慕娉婷疑惑间，就见慕珏又化成一条巨龙。 　　这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龙船。 　　慕珏载着她游过月池，又穿过银河，回到望舒仙府。 　　陶婉还以为慕娉婷会乘着仙船回来，一直翘首等在湖边，直到看到云间有一条飞龙腾飞，不过须臾，白龙化作人形，带慕娉婷落在地上。 　　慕珏扶着她的手，关切问:“熬了一整夜，你身子有何不适吗？” 　　慕娉婷:“挺好，都不像以前一样会晕船。”毕竟她今日坐的可是名副其实的龙船。 　　不过，慕珏就不太好了。 　　他刚化为人形不久，就变成了小白龙落到地上。 　　慕珏并不意外地甩甩龙角，反而将自己缩小得只有巴掌小，飞到了慕娉婷的掌心上。 　　“你不解释一下?”慕娉婷摸了摸他的白色小龙角，问:“你不会又要沉睡不醒吧？” 　　慕珏摇头:“不会，我现在缺少龙魂，一耗费过多神力，就会变成这样，但只要我变小几日养养身子，就会恢复过来。” 　　慕娉婷听懂了，她问:“那是不是你变得越小，越容易休养身子。” 　　“算是。” 　　但慕珏没有说的是他闭眼沉睡能恢复得更快，可上次他沉睡后，就多了几个撬墙角的，他能再安心沉睡才怪。 　　他还不如变小些，守在慕娉婷身边。 　　慕珏趴在她的掌心里，问:“在小镜世时，你不是说‘如果有真龙就好了，最好还能变成巴掌小’，现在我变成这样小，你不喜欢吗？” 　　慕娉婷回想片刻，“你说的，是之前明易舟给我表演幻术，控制一个小火龙到我面前的时候?如果你不说这事，我都快忘记他了。” 　　“我只用搜魂瓶搜了月荔他们的魂魄，明易舟的魂魄还没搜，不过小镜世碎得太久，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搜到他的魂魄。” 　　慕珏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掌心，“我问你喜不喜欢我变得那么小，你却在想别的男人！” 　　慕娉婷忍不住轻笑起来，这条龙都变得那么小了，怎么醋意那么大。 　　明易舟一个外人，她不过是经他提醒才想起来的，根本占不了多重的分量。 　　可这龙还小心眼地用尾巴扫她，慕娉婷笑得揪住他的尾巴，吊住他道:“喜欢是喜欢，不过你也变得太小了，跟个白泥鳅一样！” 　　这话一落，她手中的白龙好胜心极强地稍稍变大了一截，挂在了她身上，慕珏用龙角拱拱她的手臂说，“这样如何?” 　　慕娉婷低头摸摸她的龙角，道:“有些重，我不好走路！” 　　慕珏又摇身一变，化成一支白玉龙簪，插到她的云鬓上，慕娉婷忍不住抬手一摸，将他从发间取下来。 　　“这只白龙玉簪也太华美了吧！”她从龙角一路摸到龙尾，触手如摸羊脂玉一般，可只有慕珏感受到慕娉婷就是在摸他的身体。 　　她顺着龙尾，又摸到了簪棍上。 　　慕珏的声音从簪中传来，声音格外低哑，“你别往下乱摸了。” 　　慕娉婷问:“为什么?” 　　慕珏:“你摸到了我的……小龙。” 　　小龙? 　　他哪里来的小龙? 　　慕娉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龙是那个，手烫得立刻从上面移开，整个人都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白玉龙簪插在发间。 　　她捏着他的龙角，忍不住开口说:“要不然你再变成别的?” 　　之后一道亮光一闪，慕珏又化成一只龙纹银手镯戴在她的腕间，从外形看，他与一般的银镯并不分别，没有了显著的龙尾、龙头，她只能看到龙纹。 　　她随意晃了晃手镯，问:“你觉得晕吗？” 　　慕珏:“没有，你就当我是一只普通镯子就好。” 　　他管这叫普通镯子? 　　这银镯一看就贵气十足！ 　　慕娉婷:“那我还会摸到你的那个?” 　　慕珏:“……不会。” 　　慕娉婷这才放下心来，她想他的时候，就会看看腕上的龙纹银手镯，无论是睡觉还是看账本，她都会带着他。 　　只有在她沐身的时候，慕娉婷才会将银手镯给摘下。比起慕珏还是龙身时，她现在给他洗澡要方便得多，她只用把银手镯放到水中，刷洗几遍就好。 　　可今日，慕珏却嫌毛刷刷着不舒服，觉得她这样清洗得太过粗糙，又恢复成小龙模样，让慕娉婷给他好好清洗干净，才乐意重新化成手镯，让她带在腕上。 　　慕娉婷十分喜欢慕珏化身的手镯，为了将他重新带在手上，用净布给他收拾干净后，带他去到榻上。 　　陶婉早将她的被褥铺好了，慕娉婷才躺到床上不久，就觉得自己小腹疼得厉害，微躬着身子趴到床外侧，皱眉说:“慕珏，我可能是要生了。” 　　慕珏急得迅速恢复成龙身，飞到外殿让陶婉快唤仙人稳婆进来。 　　可等稳婆进来后，慕娉婷已经躺在床上，气喘吁吁说，“不用稳婆，我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 　　仙人稳婆东望望，西望望，根本没发现孩子，急道:“老身没见呐！” 　　慕娉婷将被褥掀开，两个巴掌大的蛋现入众人眼中。 　　稳婆接生过无数生灵，盯着那个蛋看了许久问:“这是……龙蛋?” 　　慕娉婷轻轻点头，慕珏不惜耗费刚恢复些许的神力，重新化作人形，将她抱到浴室，给她擦洗干净身子，等再回到寝室，稳婆正蹲在地下用澡盆擦洗龙蛋。 　　两颗龙蛋被洗得干干净净后，被包在半包好的蓝色锦布上。 　　“你还记得这两颗蛋，是谁生下来吗？” 　　“……”慕娉婷看着两颗一模一样的蛋，呆呆地摇摇头。 　　慕珏抱着她说，“没事，娉婷生下的这两颗龙蛋以后谁先破壳，谁就是哥哥或者姐姐。” 　　慕娉婷奇怪，“你探不出他们的性别吗？” 　　慕珏说:“探不出，只有等他们破壳才知道。” 　　“还有一件事是——我先前耗费太多神力给你布置结界，我现在怕又要变回去了！” 　　慕娉婷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迅速变成一条小白龙趴在她的掌心，连龙蛋都比他高。 　　那谁来孵蛋呢? 　　慕娉婷看着两颗龙蛋，还有掌心的小龙，揪揪他的龙角问，“我们的蛋怎么办?” 　　慕珏道:“我龙魂残缺，暂时无法将蛋孵出来，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将这两颗龙蛋冰起来，等我从谢玖池那里夺回龙魂，才能将蛋孵出来。” 　　冰蛋? 　　龙孵蛋还有那么多讲究? 　　她原想说如果他不行的话，慕娉婷就找个鸵鸟精给他们孵蛋呢！ 　　她担心问:“如果我们先将龙蛋冰起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慕珏摇头说:“不会，我本就是冰龙，他们的属性随我。我们先成婚，再孵蛋也来得及。” 　　慕娉婷同他在上仙洲还没办过婚礼，他想着等两人办完婚礼，再孵蛋更好，否则难免会有仙人在他们背后嚼舌根。 　　且他龙魂残缺，暂时无法孵蛋。慕珏是真无法放心，将龙蛋交给其他人孵。 　　谢玖池又一直是仙界的心腹大患，慕珏必得先除去他，夺回龙魂后，才能更好地守护他所爱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段段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 　　提前说一下，本文估计还有一两章，正文就快要完结了。（＾ｖ＾） 　　暂时想写的番外有平行世界龙养巴掌美人，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评论留言，我结合剧情，看能不能写。当然最后的番外是什么，看我手感。 第七十八章 　　有他在身边, 望舒仙府其实根本不用再布置多余的结界。 　　慕娉婷好不容易说服慕珏将他布的结界撤掉后，慕珏的神力又回来了。望舒仙府四季如春，没有冰室冰蛋, 慕珏就用本源之力造冰, 创出一个冰鉴放蛋。 　　这冰鉴与普通凡人夏日用的冰鉴不同，凡人需要往里面源源不断的换冰，才能够冰镇物什。 　　慕珏创出来的冰鉴, 不止如极寒之地冰冷，且常年寒冷。 　　他不是没有想过造一间冰屋放蛋，可望舒仙府的仙侍受不了太重的寒气, 慕珏只好作罢，造了个冰鉴放蛋。 　　慕娉婷想看蛋的时候，打开冰鉴就能看。 　　龙蛋冰好后，就该给她补身子了, 虽则慕娉婷生孩子时，比旁的仙子要轻松，可只要是女人生完孩子, 那都得好好补身。 　　陶婉在神女生产时，同仙人稳婆没帮什么忙，所以便将心思又放到了给慕娉婷大力补身子上。 　　她让仙侍采买大堆补品回来, 连药膳都给她煮好了，慕珏却在这个时候说, 女子生完龙蛋不是这样补身子的。 　　慕娉婷握着玉勺喝汤的手一顿, 问:“那我该怎么补身?” 　　慕珏敛下长睫，道:“这事关龙族机密，我只能与你说。” 　　陶婉一呆，这还是机密? 　　不过世上的龙族确实挺稀少的, 关于龙的事，她们确实比不上慕珏更清楚。 　　她挥手，将神女屋中的仙侍全都带走了。 　　他既说她不用再喝药膳补身，慕娉婷便放下手中的玉勺，将汤碗搁到一旁，抬头望着慕珏说:“她们都已经出去了，这个机密你可以说了。” 　　慕珏凝视着她的眼睛，“补身子的方法，就是我们双修。” 　　慕娉婷双眸睁大，没想到龙族给产后女子补身的方法会是这样，“这会不会是你们龙和龙之间的补法，我的本体又不是龙，应该……不用这样的法子吧？” 　　“生龙耗费的精血，非一般的补药根本补不了。”慕珏走到她身旁坐下，肃颜道:“你身子现在亏得有多厉害，不用陶婉给你把脉，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我是龙神，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私欲，在这件事上骗你。” 　　慕娉婷藏在袖间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她伸出手指握住他的手，说:“我没有说你骗我，只是我根本没料到你们龙族补身的法子会是这个。” 　　难怪方才他要支开仙侍，才肯对她说这个。 　　若是慕珏在众仙侍面前说出要与她双修的话，不知他品性的仙子，恐怕会以为他是条色.龙。 　　慕娉婷小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双修?” 　　他低眸说:“看你。” 　　“那……要不就现在吧?我想尽快恢复身子，把月荔几人的魂魄投到我的属地，让他们重新转世做人。” 　　“不过，你现在龙魂残缺，我们一起双修，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慕娉婷好怕他们双修时，慕珏突然变成龙身，那到时候他们要继续做下去，还是等他恢复人身，下次又继续双修? 　　这个场景，想想就另她头疼。 　　听到她在担心这个，慕珏低声道:“不会！双修本就是有宜彼此修行的事，怎么会有损我龙身。你我双修，不止可以给你补身，还可以另我固魄。” 　　“你怎么不早说！”慕娉婷迅速勾住他的脖子，吻住慕珏的薄唇，微恼道:“你是不是傻?” 　　“我是月，又不是凡人，没三个月孕期过后才可以碰的限制。” 　　她微带惩罚地咬了咬他的嘴唇，慕珏闭上眼睛由着她咬一阵泄气后，扣着她纤细的腰肢让慕娉婷坐在他腿上。 　　这让她想到小镜世在客栈与他的第一次，她可不想再坐在这里。 　　慕娉婷用手推开他的胸膛，慕珏的呼吸喷在她脖间，问:“怎么了？” 　　“我们去床上，我在你腿上坐着不舒服。” 　　慕珏靠着她的香肩，深吸一口气，平稳好呼吸，依言将她抱去床榻上。 　　轻薄的纱帐一落，他手未碰上她的衣襟，慕娉婷的衣衫就被他除个干净，她抬眼看到他与自己也并不分别后，觉得还是做凡人好。 　　起码她不会一不留神，衣衫就被龙神掐诀除净，连个缓冲心情的时间都没有。 　　他在小镜世时，就让慕娉婷有些受不住，现在恢复神身，才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成了一朵夕颜花，一场暴雨下来，花朵都被雨水灌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可雨还在一直下，淅沥沥地从粉色花瓣里流下来。 　　最后雨停了，夕颜花朵被饱涨地塞满雨水，他又用手指将水控出来。 　　慕娉婷双目失神地靠在软枕上，只觉他不愧是龙，这次竟然比他们在凡间时还要久。 　　如果不是她说今天到此为止，她总觉得慕珏还能继续下去。 　　不过，他说的法子还真有用，慕娉婷现在都能感受到充盈的灵力在她体内流转了。 　　慕珏用帕子擦去她额上的细汗，从后搂抱住她的腰肢，手一用力，就将慕娉婷从床上横抱起来，“我抱你去清洗。” 　　—— 　　陶婉不知道神女的未婚夫给她喂了何种灵丹妙药，才不到一夜时间，她的身体就全都补好了。 　　可惜，那是龙族的秘法，陶婉就算再想向慕珏讨问法子，她也只能按捺住好奇心，不能多问。 　　她原身是雪莲，不惧寒冷，慕娉婷将看管冰蛋的事暂交给她后，慕珏幻成银镯，主动随她一起去往小镜世碎地，用搜魂瓶搜明易舟、付氏兄弟等人的魂魄。 　　他们认识的故人其实都差不多，只要他们的魂魄还有一缕，慕娉婷都会将他们搜入瓶中，给他们再次转世的机会。 　　慕冲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他一听她去往小镜世，也拿了一个搜魂瓶现身到她跟前，道:“娉婷，原来你也在搜集他们的魂魄！” 　　“谢二公子的魂魄我前日已经收齐了，今日我正打算将他投放到凡尘重生。” 　　慕娉婷给了仙人稳婆封口费，她生龙蛋的事，外界都不知晓。 　　慕冲握着搜魂瓶，见她的小腹平坦如初，掩住眉目地惊喜，宽慰说:“你别伤心，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 　　慕娉婷瞥他一眼，看着这头爱脑补的大黑龙并不打算解释，道:“你的龙头真的接好了吗？要不再找药仙好好看看！” 　　慕冲神色一僵，“好多了，要不我怎么会出来。” 　　那天他要是再晚去半刻钟，第二颗龙头就再也接不上了。 　　现在他虽补好了龙头，可再不能如往日一般左右转动，因为慕冲只要稍一用力，又得再找药仙重新接头，脆弱得很。 　　他开口问:“娉婷，你知道谢道清也失踪了吗？” 　　慕娉婷道:“他的事，我现在从不打听。” 　　慕冲少了一个情敌，心里乐得很，听她这样说，他就更乐了。全然不知他最大的情敌，此刻就带在慕娉婷的腕上，一直听他们在交谈。 　　“我此番过来，绝不是过来纠缠你的。本君只是想作为一个关心你的朋友告诉你，你若想让他们重新转世，千万不要将他们投去谢道清的属地，还有小玉世、小枝世这几个凡世。” 　　慕娉婷本不想和他多话，听慕冲这样说后，便问:“为什么?” 　　慕冲道:“这几个仙君的属地，好多凡人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巴掌小人。你若将他们投去那些地方转世，就是害了他们。” 　　“就连我管的凡尘小冲世，现在都有些许人变成了小人。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小冲世看看。” 　　这也太诡异了。 　　小镜世出现过小人也就罢了，怎么别的凡世也有小人? 　　慕娉婷蹙眉，担心自己的小望世也会变成那般，“他们是误食了什么吗？就像我之前在小镜世，你给我吃了假死药后变成那样，还是……他们被冥君蛰过?” 　　慕冲道:“不清楚。” 　　慕珏此时传音给她，“娉婷，你随他去看看。” 　　慕娉婷悄悄传音:“可我总觉得他动机不纯。” 　　慕珏:“无事，有我。” 　　有龙神保证，慕娉婷的心安定下来。 　　不管慕冲是要耍什么计谋，有慕珏在她身边，他能削慕冲一次脑袋，就能再削他第二次。 　　她觑了慕冲一眼，假装同意他的提议，随他去往小冲世。 　　这龙果然同她想的一样不老实，皮是黑的，心也是黑的。慕娉婷一踏入小冲世，慕冲就想强取她的魂魄，将他和她的魂魄投入凡世做一对夫妻。 　　她侧身躲开慕冲的手，冷冷看他:“你果然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小冲世确实有人变成了巴掌小人，不过我会让他们恢复过来的。”慕冲声音都带着乞求，“娉婷，我们再入一次凡世好不好，这次我好好做你二哥，绝不像从前那样对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慕娉婷蹙眉，“你再说什么疯话?” 　　“凭什么慕珏可以，我就不行?” 　　慕冲见她不愿，收起示弱的模样，脸色阴翳地飞身过来，翻手强行欲取她魂魄。 　　可他都未近慕娉婷的身子，就被一道银光狠狠击落到地上。 　　慕冲猛然咳嗽一声，牙口都是血。 　　他眼睁睁看到银光越来越亮，最后竟由龙化成人形。 　　“慕珏?” 　　慕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脑袋瓮然一乱，“你、你不是凡人?” 　　慕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开口的语气极冷，“上次砍你一个脑袋，对你的惩罚显然是太轻了。” 　　慕冲被气得不轻，他都把他的头砍了，这还叫太轻? 　　慕珏是不知道什么叫轻重吗？ 　　总之，他若再不将仇报回来，那在慕娉婷面前，那可就里子面子都没了。 　　慕冲嫉恨地看了慕珏一眼，化身成本体黑龙，嘶声朝他冲过去。 　　天空的黑云霎时团聚在一起，漆黑得慕娉婷看不到一丝光芒，她只见得到一黑一白两条龙在空中缠斗。 　　龙鸣声太响，震得她一直捂耳。 　　慕冲终究不过是新晋飞升的黑龙，连慕珏设的结界都破不了，他连半刻钟都坚持不了，就被慕珏打下凡尘。 　　空中滚滚黑云散去，慕娉婷见白龙往她这处飞来后问:“我见那头黑龙好像掉下去了。” 　　慕珏淡声:“他以后都不再是龙了。” 　　慕娉婷:“他不是龙，会是什么?” 　　慕珏:“我扒了他的龙筋，抽了他的龙骨，他以后连蛟也做不了，只会是一个没有灵智的黑蛇。” 　　慕娉婷深吸一口气，龙神出手，果然厉害。 　　“他不是想重新投入凡世吗，那本君自然得好好满足他。” 　　原本他想将慕冲变成癞.□□的，可后来他想到对于一只修行千年的蛟来说，有什么比永世不能修仙更要折磨，于是他就让慕冲成了一条普通的小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段段、42469114为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第七十九章 　　凡人没有神允许, 是看不到龙的。 　　小冲世的凡人抬头仰望天空只看到层层叠叠的黑云，轰隆隆的雷声吓得好多人心神一震，胆小的已经急急撑油伞回屋, 不敢在树下多待。 　　就再众人以为暴雨会倾盆而下时, 阴云却陡然烟消云散，明亮的太阳又从云间跃出，恢复风和日丽的好景。 　　“我们隐身下去看看。” 　　慕娉婷一跃而下, 来到宋国的国都，发现这里确实如慕冲所说，好多人变成巴掌小人被关在笼子里, 成为富人的玩物。 　　从前的贱民是妓.女、奴婢一流，现在变小后的平民因为个子太小，不能劳作，成为新一批贱民, 同鸡、鸭一般关在笼子里，供人买卖玩乐。 　　她又转到小玉世，这是谢道清所管的凡尘, 他失踪不见后，此处没有神君管理，小玉世的情况比小冲世还要糟糕, 几乎所有凡人都变成了巴掌小人，就连天子也无法幸免。 　　天子以为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带领同变成小人的群臣去皇家寺庙祭拜。 　　他们一个个只有巴掌小, 站在高大的佛像面前，有如再拜一座巨大的金山，矮小得如蝼蚁一般。 　　小人们不是没有想过造一座小佛像，可天子担心上天会更加不满, 给他们降下更严重的灾祸，所以只好不断加塑佛像金身。 　　从前一只手就能握紧的细香，如今却需十个小人一起合力，才能将三根香插.入坛中。 　　天子让人将果食糕点奉到案上后，跪倒在比他还要高大的供案下。 　　“求诸天神佛显灵，予我们一线生机，让朕及臣民早日恢复身高，人人都能劳作耕田，安居乐业生活。” 　　“求求神佛，显灵吧！” 　　慕娉婷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荒草杂生的城都，百姓变小后，从前所种的田地大多都荒废了，连牛羊都比他们高，整天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牲畜踩死，连生活都无法维持。 　　再这样继续下去，天下将大乱。 　　巴掌小的和尚全都身穿袈裟，敲着木鱼祈福，祈求神佛降世，恩怜众人。 　　咚咚木鱼声中，豆大的雨滴从空中落下，众人怔怔望着大雨，以为是天佛听到他们的祈求，激动地呼喊:“一定是诸天神佛听到我们的祈福了！” 　　“我们有救了！” 　　慕娉婷与慕珏对视一眼，他们都并没有出手啊！ 　　下一刻，天子见到被雨滴到的人，竟然越变越小后，大喊:“这雨不对劲，大家都别被雨水滴到！” 　　“速速回来！” 　　霎时，一片片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原本就变得够小了，被雨一淋后，变得竟比蚂蚁还要小。 　　天子面色苍白地跪倒在佛像面前，“求求佛祖，快救救朕、救救朕的子民！” 　　“求求佛祖！” 　　有人说，“是不是我们求错佛了？” 　　“不求佛，那求谁?” 　　“要不我们把所有佛像神明都求一遍，应该总有神会听到我们！” 　　慕娉婷抬头一看，发现云层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桃花水母还有一条青龙，她抓住慕珏的手，急道:“你看天上，那是冥君和慕如薇！” 　　那些凡人看不见，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呼风唤雨是龙女本能，她掺杂谢玖池身上的毒降雨，这些凡人不变得越来越小才怪。 　　他们让那么多人变小，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慕娉婷同慕珏隐身飞到上空，见慕如薇恢复人形，站在谢玖池跟前道:“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好了，冥君可否放我离开了?” 　　谢玖池依然保持桃花水母的原型，盘踞在上空，八只淡粉色的触手揉捏着一团黑云，将它们做成美人榻的形状，而后虚虚漂靠在空中。 　　见他不回话，慕如薇又再问了一遍，忐忑不安道:“冥君，我可以走了吗？” 　　谢玖池不紧不慢说:“可以走。” 　　“不过，得把命留下！” 　　最后一句话，谢玖池将声音压得极低。 　　根本没人听得到。 　　慕如薇才飞离他不到一丈远，就被两只触手抓到一团黑云里，他用粉色的触手将毒蛰进去，令她无法挣扎后，谢玖池如蟒蛇进食一般，贪婪地将龙女吞入腹中。 　　最后他吃饱后，还分化成两个桃花水母，漂浮在空中，打了一个饱嗝。 　　一道黑色的烟云，飘到他面前，“恭喜王上吃下龙女，以后您也能行云布雨！” 　　谢玖池不在意大笑，“这算什么，以后等本君吃了更多的人，冥力大增，就是吞了银河都不再话下。到时候，仙界哪还有神能与我匹敌?” 　　他丢出一个瓷瓶给黑云，道:“你照从前的法子去小望世，就说这些药是假死药或者长生药，随意乱编个名字哄骗那些凡人吃下，等他们变小后，又再来找本君。” 　　黑云笑声说是，飞入云霄。 　　慕娉婷这下才知，原来她在小镜世时，还阴差阳错吃过他的蛰毒丹，她中了他两次毒，若不是她遇上慕珏，岂不是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巴掌小人? 　　只见谢玖池志得意满地看着自己的越变越大的身躯，他吐出一口水后，天上又再次降下瓢泼大雨。 　　谢玖池的蛰毒本就阴毒，他吃下慕如薇后，毒性越发强悍，这次布下的雨水，不仅会使人变得越来越小，就连下界的树木、草物、动物全都变小了。 　　他从黑云一跃而下，化出数十个水母飞到寺庙上空，同时张开嘴巴，将如细砂一般的小人，全都吸入腹部。 　　慕娉婷惊怒，“我终于知道谢玖池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变小了！他们越小，他就吃得越多！” 　　底下的凡人陡然看到空中出现这般大的粉色水母没有水竟也能飘在天空，尖叫着大跑在雨中。 　　可这雨水有蛰毒，他们越淋只会越小。 　　最后大风一吹，他们无助地被风卷到水母腹中，哭泣声、尖叫声回荡在街上。 　　慕珏愤怒了，他化做龙身，猛地嘶吼一声，幻出冰雪冻住他的触枝。 　　天地雨雪都受他所控，他一现身，谢玖池就发现自己无法使用慕如薇的力量降雨了。 　　慕娉婷见毒.雨一停，立即飞身到地下，用金罩罩住慌乱无措的人群。 　　“嘶，龙?” 　　谢玖池记得天地间只剩下青龙一族，何时又多出一条白龙了? 　　他猛然吸一口气，闻到这头龙的气息格外熟悉，像同自己去小镜世吃到的龙魂一样。 　　不过，纵使这条白龙的龙气能威压过他，可他身上似乎只有龙魄，谢玖池道:“你是……龙神?” 　　慕珏没有与他多话，翻手冻住他的触手，掐诀令它们爆碎。 　　一时间，天际轰咚咚落下的都是水母的碎肢，混着冰雪飘落到地上，一连砸倒好几座屋楼。 　　谢玖池放出冥气，重新分化出数万只水母飘荡在上空。 　　龙神又如何，他有那么多分.身他如何杀得完。 　　“哈哈哈哈！”谢玖池得意大笑，“有本事你就将我的上万只触手都冻住啊！你都没有龙魂了，斗得过我吗？” 　　慕娉婷见不得他嚣张得意的样子，放出月魄灼伤他的触肢。 　　小水母根本经受不住月魄的灼烧，霹雳帕啦地从空中落下来，地上都是漆黑糊香的触手。 　　“小贱人！” 　　谢玖池充满愤怒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最长的触手要绞杀她。 　　慕珏幻出一只巨大的冰剑，猛然向他斩去，一剑斩下他粗如石柱的触肢。 　　空中的小水母见冥君受伤，发出桀桀的尖叫声，同时如海波一般涌向他，阴冷得渗人。 　　慕珏头顶上空全是成片的粉色水母，数万条触手张牙舞爪地在挥舞，他恢复人身，一挥衣袖，那些水母就被冻成冰干，纷纷落在地上，堆得比佛像还要高。 　　谢玖池见到龙神的人形，目光一怔。 　　原来慕珏就是龙神！ 　　他讥笑道:“你就会这点手段？” 　　“不过，龙神陛下费尽万年在小镜世聚成的龙魂就那样被我吃掉，也难怪只能用这点手段对付我了。” 　　慕珏听到他的讽刺，面色如常，“本神的手段，当然不止这个。”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用力一抓，谢玖池的本体陡然如抽干清水的湖泊，整个身体迅速干裂。 　　“我还要谢谢冥君，为本神滋养了如此久的龙魂。”慕珏将龙魂从他体内全部抽出后，神力自然大增。 　　几乎是虚指一捏，桃花水母的触手就凭空碎了。 　　其余小水母到处乱窜，因为它们也吸收过慕珏的龙魂，所以水母们一被抽魂，都如干枯的花瓣变瘪了，没有一个能逃脱，一个个掉落到地上。 　　慕娉婷见成群水母，如草垛般堆在地下。 　　困在金罩中的小人，问:“这东西能吃吗？” 　　谢玖池目眦尽裂，“慕珏，你还我分.身还有儿子来！” 　　早听闻桃花水母能够自我繁衍，这还是慕珏第一次见。 　　慕珏淡淡扫了剩余的小水母一眼，虚指一用力，捏得更碎了。 　　“你……”谢玖池气得吐出血来。 　　他为了对抗慕珏，用新进食的力量分化出上万水母，全被神力大涨的龙神给捏爆了，这让他如何不气? 　　龙神魂魄归位，实力比他强劲数十倍，他现在根本不是龙神的对手。 　　打不过就跑，是妖冥怪物的本能。 　　谢玖池受敛住自己的冥气，化成透明色，想要逃跑。 　　“他逃去那里了！“慕娉婷用月光镜一照，照出他的本体后，霎时就被慕珏冰雪给冻住了。 　　半空中一个巨大的桃花水母被冰住无法动弹，咚地要往地下砸落。 　　慕珏虚手一抓，谢玖池霎时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 　　“他会不会再复生了?”慕娉婷担忧问。 　　这不是她多想，而是谢玖池的桃花水母能无限分化，慕娉婷担心他只要有一丝生机，又会卷土重来。 　　慕珏肯定说:“不会，我刚捏他的时候，用了两头龙的龙毒，从此谢玖池再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慕娉婷撤下金罩，望着脚下的小人，“那他们从今往后，都只能这么小的生活下去吗？” 　　“也不会！” 　　他一挥云袖，天空下起了绵绵下雨。 　　这些雨滴降落到地上，地上的小人慢慢身高，小米粒大的花朵也逐渐变大，姹紫嫣红地成片绽放。 　　农户家中豢养的牛马，由手指大小也慢慢恢复正常。 　　人世间繁花似锦，又恢复往日的生机。 　　“走了，我们再去其他有小人的凡世布雨。”慕珏变成龙身，载着慕娉婷飞入云中。 　　天子见白龙一飞冲天，带众人跪拜在地上送行，直至神影消失不见，才缓缓从地上起身。 　　此后，这片凡世供奉的神像，都是一个坐在龙身上的少女。 　　其余凡世虽不见神龙现身，但一夜春雨过后，巴掌小人都恢复了身高。 　　凡界众人都奇怪不已，而上仙洲的仙人也奇怪，青恒龙君和他的长子一夜之间境界大跌，全都化为没有灵智的青蛇。 　　这背后，自然是慕珏动的手。 　　青恒的第一个龙君当年杀了他，他不过是报往日的宿仇。 　　慕娉婷抚着她膝盖上的小白龙，明明神力那么强悍的龙神，却偏喜欢变成小小一条龙在她身上，真是太装相了。 　　“你什么时候去孵蛋？”她轻轻戳他的龙角。 　　白龙缓缓睁开眼睛，缓缓开口提要求:“你什么时候同我大婚，我就去孵！” 　　“我让陶婉帮我选了几个吉日，你过来看看！”慕娉婷去镜台前，取出三张红纸，铺在桌上。 　　慕珏化出人形，搂着她的腰，选了一个最近的日子。 　　“这么着急?” 　　慕娉婷惊讶，她喜帖都没写好，这来得及吗？ 　　慕珏低头亲了她一口，道:“再不办，你又要生蛋了。” 　　“我又怀了，那么快?” 　　他真不愧是龙神。 　　各种能力比旁的龙厉害！ 　　慕珏见她懵懵然抚着自己的肚子，低笑着又亲她一口，满心怜爱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n,以允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正文到这里完结了，明天酝酿番外。 第80章 番外1:平行世界——龙和巴掌美人 　　慕娉婷是一个巴掌小美人, 独自住在深山松鼠洞。 　　林中晚上夜猎的野兽多，天黑后慕娉婷从不敢外出，她从来都是白天去觅食, 夜里躲在松鼠洞里。 　　原本她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 每天不是采蘑菇，就是找浆果，可后来有一天, 慕娉婷遇到一条龙后，日子就变了。 　　那头龙是她捡蘑菇的时候遇到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龙, 身体庞大到比林中最大的绿森蚺要大到数倍。 　　可他的颜色却好看得很，他的龙鳞比昙花还要雪白绚丽，白色的龙角发出淡淡的银光，一闪一闪的, 像倒映在夜湖中央的粼粼月光，朦胧又脆美。 　　慕娉婷当场就看呆了，手中的蘑菇都差点惊掉到地上。 　　可惜这样美的一条白龙, 前爪却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慕娉婷独自生活在林中许久，什么草药能止血, 她都能找得出来。 　　她丢下蘑菇，飞奔去林中找止血草。 　　有时候个子太小, 也不好。那只龙的爪子比她大上数倍, 她要找许多止血草，才能给龙止血。 　　一通跑了六次下来，她才备齐止血草。而这还不是更麻烦的，龙比她重得多, 她根本搬不动他，慕娉婷只能用水不断给龙清洗干净伤口后，才能给他敷上止血草。 　　她去林中摘了一个芭蕉叶，卷起叶片接住溪水，足足给他倒了二十次水，慕娉婷才将白龙爪上的污水冲干净。 　　之前她摘桑果都没那么努力过，现在为了给一条漂亮的龙敷药，倒是拼尽了所有力气，气都喘不匀。 　　白龙紧闭着眼睛。 　　直到慕娉婷将药碾碎，趴在龙爪上给他敷上厚厚一层草药，他醒了。 　　龙似乎不习惯这种呛鼻的味道，一闻到止血草的味道，就猛烈地打了一个喷嚏。 　　慕娉婷不过巴掌小，一下就被龙的喷嚏吹飞到六尺远。 　　“……” 　　白龙看看自己爪上绿唧唧的药，一爪将它扒了。他寻着方才尖叫的声音走过去，发现被他吹飞在地上的是个巴掌小人。 　　这个人族与他从前见得不一般，她长得特别小，还没有他的龙爪大。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小的人? 　　龙睁大碧眸，眨眨白色的睫毛，发现慕娉婷白皙纤细的小腿被树枝刮出一道深深血痕，血滴答滴答的落到落叶，溅出一朵血花。 　　她疼得嘶了一声。 　　白龙低下头，张开大口。 　　慕娉婷以为这条龙是想吃了自己，惊惧着往后退，“你、你别吃我！” 　　“你刚才没看到，我、我用止血草给你敷过药吗？” 　　龙伸出爪子，轻而易举地按住她的身子，慕娉婷哪里挣扎得过她，不出半会儿，就如小雀一般，被他笼在手心。 　　慕娉婷吓得眼睛都哭出了泪花。 　　这头龙不懂她为什么在哭，伸出舌头舔.舔她纤细的玉腿，动作又轻又柔。 　　他不停在舔，并没有吃掉她。 　　慕娉婷一怔，发现她腿上的血竟然止住了，而她的伤口居然奇迹般的愈合，一丝伤痕也看不见了。 　　“你……刚才舔我，是想给我治伤吗？” 　　龙没有说话，只低头一直在舔.她的小腿，明明她小腿都没有血了，也不知道这头龙还再继续舔.干什么? 　　慕娉婷心里一跳，大白龙不会把她全部舔一遍，又吃掉吗？ 　　“你、你不会吃我吧？” 　　白龙困惑抬头，他可并没有吃人的恶习。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想吃她，龙将巴掌小人放到地上，低下头默声给自己舔伤口。 　　同方才一样，白龙舔过得伤口，血全部止住，不见一丝伤痕。 　　这是什么品种的龙，居然那么厉害。 　　不过就算再厉害，慕娉婷也不敢在这等猛兽面前多待，他现在不吃，万一以后饿了呢？ 　　慕娉婷小脸都是紧张之色，“谢谢龙大哥给我治伤，不过天色马上要黑了，我不敢再外面多待，我要回松鼠洞了。” 　　龙不悦。 　　他可不是什么动物都救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人，怎么会允许她离开? 　　白龙对上巴掌小人水润的美眸，一口将她叼在嘴里，带回洞中。 　　龙族爱藏宝，最喜欢闪闪发亮的珠宝。 　　甫一被巨龙叼入洞中，慕娉婷就被成山的金银珠宝、珊瑚琥珀、玛瑙钻石、瓷器翡翠惊住了，这哪是什么山洞，分明是富人的藏宝洞！ 　　对比起她的松鼠洞，她那里穷得连铜钱都没有。 　　巴掌美人心酸。 　　龙见小人失落的小脸，用龙爪抓出一沓金块放在她面前。 　　慕娉婷惊喜:“这是给我的?” 　　她不贪心，深知自己抬不动那么多金子，所以只捡起一个金块，往洞外跑去。 　　龙生气，重新将巴掌小人捉回洞中。 　　见巴掌小人皱眉，他又挑了一块红宝石给她。 　　慕娉婷以为他在后悔，所以重新抱着宝石走了，可那龙又用尾巴，将她卷入洞中。 　　“???” 　　完全不懂这头龙的想法，他到底给不给她这些宝物? 　　如果大白龙不想给，那就别塞给她啊。 　　龙将她卷入尾中，就这样闭上眼睛睡了。 　　慕娉婷初时不懂，后来那头白龙一见她跑远，就往她那里推好多金银，卷着她不许她走后，她才知道，这头白龙的意思是，龙可以给她很多宝物，唯独有一个要求，就是陪他。 　　他见她渴，会带她去喝水。 　　甚至林中的桑葚、樱桃、柑橘，龙都会摘来给她吃。 　　龙每次寻来珍贵的惜物，都会第一个献给慕娉婷。 　　龙不懂他都对巴掌小人那么好了，为什么她还是想跑。 　　巴掌小人哭泣说，她想要找回从前的快乐，龙给不了她。 　　白龙不解，有那么多宝物，还不够快乐吗？ 　　直到他们在林中见到一对人族，慕娉婷见到他们的第一眼，眼里就露出羡慕，他以为她是也想变得那么高，便拔下自己的一片龙鳞，碾碎了混水喂给她。 　　慕娉婷蹭地一下就长高了。 　　但慕娉婷的身子没有衣物遮盖，全部走光了。 　　她露出白皙的玉体，这是龙第一次见女人的身体。 　　他好奇地睁大碧眸，伸出龙爪按住她，翻来覆去到处看，觉得慕娉婷身上的气味好香，腿又细又长，哪哪都可他心意。 　　龙湿热的呼吸喷在慕娉婷身上，巨大的心脏第一次跳动得如此之快。 　　她害羞地用手抵住白龙的爪子，“你们龙是不是都这样不知羞?” 　　“我要穿衣服，快给我寻件裙子回来。” 　　龙平稳住自己的呼吸，飞出山洞去找裙子时，见到一对鹿在发.情，这是森林中常见的场景，可这次龙见到后，他第一次开始不自在。 　　龙别扭。 　　龙不安，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慕娉婷的模样。 　　他恍恍惚惚地去到竹林，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女子明明不停在叫，可人族男人在问她快不快乐时，女子流着泪眼说她快乐得爽死了。 　　这就是人族的快乐吗？ 　　龙悟了。 　　他隐在暗处，学习观摩人族男性是怎么给女人带来快乐后，他第一次由龙化成俊美的人形，去集市给慕娉婷买好衣裙后，迫不及待地飞回龙洞。 　　慕娉婷见到一个修长挺俊的男人进到龙洞，还楞了一下，“你是谁?” 　　龙拿出一件白色衣裙，递过去，“这是你想要的，我带过来了！” 　　“你是白龙！”慕娉婷惊声问，她只吩咐过龙给她买东西，没有别人。 　　他轻轻点头，嗓音低哑:“我是你的白龙。” 　　“你的人形长得真好看，比龙形还美！”慕娉婷真心夸赞完，从他手中取过衣裳，低声道谢后，去到龙洞里的泉池洗澡。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洗澡。 　　那头白龙生得本就高大，如果这里的泉池不够大，他根本不会住在这里。 　　最令龙舒服的是，泉池里的水，并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极适合龙躺在水里睡觉。 　　慕娉婷一泡入水中，也舒适地舀了一掌水，泼到细肩上擦洗身子，这是她第一次有那么高的身高，这么修长的双腿。 　　她沉浸在自我欣赏中，全部不知一条白龙悄悄隐入水中。 　　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被变成人形的白龙突然抵到了池边。 　　慕娉婷:“你要做什么?” 　　龙说:“给你快乐！” 　　泉池中骤然传来女子的低呼声，昏暗不明的山洞中，好学的龙将他今日学习到的知识，孜孜不倦地都用在了慕娉婷身上。 　　“快乐吗？” 　　慕娉婷:“……闭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段段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一个番外一个故事。 　　—— 　　这种快乐，龙悟了，你们呢？ 第81章 番外2:平行世界——总裁和巴掌美人鱼 　　慕珏失眠很久了。 　　因为前期用的药物太多, 影响到慕珏的身体健康，私人医生暂停了药物治疗，给他送来了……一条鱼。 　　是的, 一条鱼。 　　按私人医生的说法是, 他得学会在入睡前放松心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能不整天想自己失眠的事。晚上睡觉前慕珏也必须得少刷手机、电脑、财报, 少喝水，这样才容易入睡。 　　从生活观察来说，养鱼确实能让人身心松弛, 要不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养鱼，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保持身心愉悦，对失眠的人特别重要。 　　尤其现在失眠已经不分年龄，有些时候不管是工作党还是学生党, 入睡前越焦躁自己睡不着，反而睡得越晚。 　　慕珏作为一个重度失眠患者，深有体会。不过赵医生给他送来的鱼, 也太过普通了，就是一条小金鱼。 　　他从前养过两条血红鱼，一条四百多万元, 它们鳞片红紫相间，红艳如火, 价格被人炒得很高。 　　当年他在深市鱼展, 看到血红鱼游动起来时，红灿灿的鱼尾像飘动的红绫一样飘逸，才花重金买下。 　　可那么贵的鱼，慕珏后来才养了一月不到, 就养厌了，转手送给他表弟。 　　也不知这条小金鱼，他又能养多久? 　　慕珏随手往鱼缸里洒了一点点金鱼专用饲料，就见那条金黄色的小金鱼张开小嘴，一张一闭间把饲料吞入腹中。 　　它长得虽小，胃口却大。 　　小金鱼几口将饲料吃完，它还贴在玻璃缸上，睁着又鼓又黑的大眼睛盯着慕珏手里握着的饲料包。 　　“你还想吃?” 　　他轻笑着敲了一下水缸，没将那条小金鱼吓走，它反而从水面上浮出来，主动张开嘴巴，让慕珏投喂。 　　慕珏低头说，“你不能吃多，吃多会撑死的。” 　　可千万别三天不到，这条贪吃的小金鱼就被他养死了。 　　他也不管这鱼能不能听懂，坐在沙发上同小金鱼说了好多吃多饲料不好的坏处，一讲讲了十多分钟，还将这些天发生的事，都点点滴滴诉说出来。 　　小金鱼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金色尾巴停止甩动，开合着腮盖，貌似是……睡着了。 　　“……” 　　慕珏养一条鱼是为了治疗失眠，却把治疗他失眠的鱼给说困了。 　　到底是谁给谁治病? 　　他默声放下手中的饲料，回到卧室休息。出奇意外的，慕珏今夜一点前就睡着了。 　　对重度失眠患者来说，这算是个好消息。 　　至少是他转好的第一个迹象。 　　慕总的养鱼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每天早起、晚睡前，他都会投喂这条金鱼。更多的时候，他会对着这条金鱼说话，它虽然不会像人一样回应他，但慕珏一将手指放进缸里，小金鱼就会亲吻他的手指，还会吐泡泡给他看。 　　每次慕珏给金鱼喂食，它都会高兴地在池中转圈游动。 　　喂鱼的次数多了，他也就看出来这条小鱼，由其喜欢亲吻他的手指，不亲一次，它就会失落地垂下鱼尾巴。 　　慕珏今天伸出手指给它亲了一次后，见它还贴着玻璃缸看着自己，圆鼓鼓的眼睛都快黏在鱼缸上了。 　　“快睡！” 　　他撒了两粒鱼饲料到缸中，关上客厅的灯。 　　第二天，慕珏九点起床喂鱼时，发现他养在缸里的金鱼，竟然变成了一个两个手指宽的美人鱼。 　　这个世界居然有人鱼? 　　最奇怪的是，她居然那么小！ 　　慕珏惊异的盯着水中的鱼缸，见美人鱼从水里探出头来，张着小嘴巴等投喂。 　　嗯，这是他养的小鱼没有错。 　　他打开布袋，喂了六颗饲料给她，这次她竟然用手将它们捞起来，一颗颗喂进口中，同人吃葡萄一样，这就很神奇！ 　　小美人鱼长了一张皙白明丽的小脸，海藻似的头发半披在后肩，半盖在身前，胸前的丽景被慕珏一览无余。人鱼不知在人的世界，这已经算走光了，整条鱼悠悠漂浮在水上，新奇地伸出手臂同他招手。 　　慕珏耳根微红，好好一条小金鱼，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难不成他养了一条基因突变的鱼? 　　还是赵傑送给他的鱼，是从基因工程室里偷溜出来的禁.鱼? 　　他拨通赵傑的电话问，“你送给我的那条鱼，有些……不对劲。” 　　赵傑:“哪里不对劲，不就是条普普通通的小金鱼吗？” 　　普普通通小金鱼? 　　这上半身都化出人形了，还叫普通? 　　赵傑追问:“它怎么了？” 　　慕珏:“没事，就发现她……特能吃。” 　　赵傑:“……” 　　鱼再能吃，还能把他一个有钱人吃穷不成? 　　这个电话他接得奇奇怪怪的感觉。 　　慕珏挂断电话，迅速去到衣间搜出一条领带，他用剪刀剪成薄薄的一层层布后，才又回到客厅，对着玻璃缸里的小美人鱼说，“抬起手臂。” 　　小美人鱼歪着头，根本不解。 　　慕珏只好自己动手，将她从水里捞出来，给她胸前裹了一层布，还在后面打了一个蝴蝶结。 　　人鱼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蹙眉摸摸后背的东西，手胡乱一抓，就把他刚给她裹好的小布扯了一丢，在水里仰泳着。 　　慕珏:“……” 　　看出来了，这是条不喜欢穿小衣的美人鱼。 　　算了，那就由着她吧！ 　　他给她买了一个贝壳床放到鱼缸里，小美人鱼有床以后，就不喜欢漂着睡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躲在贝壳里。 　　也只有喂食时间到，她才会从里面钻出来。 　　可渐渐的，慕珏发现小美人鱼被养得越来越大，小玻璃缸已经养不下她，他就给她腾到了水族箱里。 　　水族箱有景观石、山水亭，还有红珊瑚，她睡不了原来的小贝壳床，慕珏就给她专门定做了一个白玉大贝壳床。 　　怕小美人鱼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孤单，慕珏甚至还往水族箱里，添了十多条红灯鱼，夜里回到家中，看着小美人鱼领着一群小鱼游来游去，成了他每日必做之事。 　　不看就睡不着。 　　可渐渐地，他发现美人鱼有越长越大的架势，他给她从小鱼缸，换到了水族箱，最后换到了他家的浴缸，又到别墅的大泳池。 　　他根本没想到她会变得同人一样大。 　　更没想到的是，他有一天会去给一条鱼 ，买……女人的内衣。 　　这种私密的事，慕珏没安排他的生活助理，而是自己打开手机，选择同城快递。 　　除了女式内衣，他还给她买了许多泳衣，可这条人鱼根本不喜欢穿太多衣服，让她套上泳衣，对鱼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慕珏经常在家中看到的，就是一条人鱼在他的泳池游来游去，根本不知道这样有多招人。 　　偏她有时候连泳衣都不穿，教鱼穿衣服，成了他每日必做的第二件事。 　　“娉婷，你下次再不穿衣服，我就不喂你东西了。” 　　娉婷是他给人鱼取的名字，他每次一叫这两个字，她都会兴奋地摇晃尾巴。 　　慕珏让她游过来，给她穿好泳衣后，喂给她一颗樱桃。人鱼高兴地甩甩尾巴，勾着慕珏的脖子亲了一口后，整整唱了一夜的歌。 　　他并没有觉得打扰，反而在人鱼的歌声中，不到九点就沉沉入睡。 　　人鱼的歌声治好了他的失眠症。 　　赵傑听慕珏说他的失眠症，被他送的鱼治好后，还很惊奇。他送慕珏鱼，起初不过是想让慕珏暂时放松心情，减少对安眠药的依赖性。 　　根本没想过养鱼能治好他的病。 　　他笑着打趣:“既然慕总的病治好了，那这条鱼可不可以还给我，我循环利用，给其他病人试试?” 　　慕珏当场拒绝，“送了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 　　赵傑笑，“那我从慕总手上重新买回来，成不?” 　　慕珏说:“不行！她是我的鱼！” 　　“只是鱼而已，我又不是撬你的女朋友。”赵傑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强行挂断电话。 　　手机提示音叮的响了一声。 　　他点开一看，发现是慕珏给他转了一笔钱，给得还挺大方，不愧是慕总。 　　有钱！ 　　—— 　　慕珏放下手机，听到泳池有哗啦啦的水声，转身一看，只见那条美人鱼如出水芙蓉，上到池边。 　　她的鱼尾居然不见了。 　　她有了一双修长的人腿，不停哼哼叫唤，发出的声音，连人听了能感听到她的不安和害怕。 　　慕珏疾步上前，只顾抱着人鱼，安抚她的不安，等她不再哼哼叫了，他才放下人鱼。 　　“娉婷，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取条浴巾过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按在她白皙的玉腿上，慕珏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将手抽走，“你做什么?” 　　人鱼开始吟唱，这次的歌声比起往日清灵空幽的歌声尤其不同，而是格外欢快。 　　慕珏没有产生任何睡意，他尤为清醒。 　　他从她的歌声中，怎么听都觉得格外缠倦诱人。 　　慕珏低头，“娉婷，你是在……求偶?”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和慕珏说，她只是想让他看看她新长出来的美腿。 　　她现在和他一样，都有腿了。 　　语言不通就是麻烦。 　　她重新将慕珏的手按到她腿上，希望这个男人能知道，她只是在炫耀她的腿比他白，比他更好看。 　　可慕珏却将她打横抱起来，直接往他的卧室走去。 　　人鱼懵了，她哼哼叫两声。 　　等她被慕珏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见他用手一寸寸抚摸她的腿后，甚至还轻轻亲吻她刚长出来的玉腿，一点点往上移后。 　　她夹住了他的头，又踢开他。 　　慕珏:“……” 　　不过这个小插曲，也不妨碍人鱼成了他的女朋友，后来又成了他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白衣少年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养人鱼缓解心情，治疗失眠，纯属私设，勿杠，勿与现实医学联系。 　　—— 　　好想将这个故事扩写来着，但是我还有十多个脑洞存在备忘录没有写，呜呜。我不喜欢专栏有枯树，所以都是决定开一个，才敢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