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泉 作者:朵朵舞   文案:   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大学毕业半年,新鲜社畜一枚的阮美女,最近吃了一顿关于长生不老的盛宴,从此身边怪事迭出……   演技巨渣,只靠一张脸混娱乐圈的流量小生,严昱泽,最近的烦恼从怎么提高演技变成了怎么死也死不了,为了查询真相,和一个叫阮棠的女人牵涉不清…… 第1章   下班前,阮棠认认真真补了个妆,光洁白皙的底妆,透着健康活泼的暖橘色腮红,最后再涂上唇釉,抿一抿,让色泽均匀浸润在唇上每一寸。   坐在对桌的同事有些好奇地问,“你这是要去见哪个重要的男人?”   阮棠对着镜子检查妆容,没有抬头,“男人能看懂我的妆吗?能说出热门色号吗?我是去见能看懂的识货女人。”说着红唇微勾,啪的一声合上镜子。   五点刚到,阮棠拎着包打完卡就离开公司,打车前往约好的咖啡馆。今天把她叫出来的是大学闺蜜王筱,毕业之后两人差不多有小半年没见了。这期间阮棠在公司度过实习期正式转正,成了新鲜社畜一枚。而王筱家里有钱,毕业之后一直东奔西跑地旅游,不知道在哪里受到玄学熏陶,最近朋友圈里神神叨叨地转一些神秘学的东西。   阮棠到了咖啡馆,看见素面朝天的王筱,惊地连咖啡都忘了点。   两人都是爱美人士,认识这些年,阮棠就没见过王筱素颜的样子,没想到今天突如其来地看到了。   倒不是说王筱有多难看,实际上她个标准的美人。当年刚进大学那会儿,就和阮棠同时被同学背地里列为系花有力竞争者。阮棠人如其名,长得娇柔甜美,而王筱五官深刻明艳,漂亮带着攻击性,俗称妖艳贱货那一挂。这种长相在男人堆里吃香,在女人堆就有点吃亏。   当时学校里有不少风言风语,有说看见中年男人开豪车送她,也有说再夜总会门口看见过她。总之,妖艳贱货的名头是戴得扎扎实实的。女学生们内心羡慕,外表鄙夷,对她避而远之。王筱也没理这些女生,平时有事只找同寝室的阮棠说话,一来二去两人混熟了,渐渐处成了闺蜜。阮棠后来才知道,王筱是正宗富二代,家里有矿的那一类。   “你这是受了多大打击,怎么都素颜出来了?”阮棠惊讶地问。   王筱撩了一下波浪卷的头发,“就是有点事,出门急了点。”   阮棠更惊了,“多大事啊,能让你不化妆,是金融危机要爆发,还是你家的矿被你挖空了。”   王筱翻了个大白眼,“本小姐最近觉得返璞归真才是最美,这么好看的素颜,不展现一下怎么对得起我的天生丽质。还有,我家的矿好着呢,再挖三辈子都足够。”   “你高兴就好。”阮棠见她还有精神斗嘴,倒是放下心来,招来服务员点上咖啡。   没一会儿咖啡就送上来,王筱问起阮棠最近情况。阮棠喝了两口咖啡,然后一口气不歇地吐槽一圈公司,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发现王筱有些心不在焉在看手机屏幕。   “喂喂,我说了那么多,你也不跟着同仇敌忾一下,看什么手机,早这样咱们发微(哈)信得了,还约出来干嘛。”阮棠说。   王筱没好气地说,“总结一下,无非就是上司是白痴,同事心机婊,公司流程乱七八糟吗?全世界的职员都是这么想的,你还有什么新意的吐槽让我开个眼。”   被她这么精炼总结,阮棠也没了继续说的意思,转而问她,“你这个画风有点不对啊,把我约出来,没化妆,不听吐槽,又一直看手机,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按王筱的性格,要是没事,早就反驳了,她手指无意识摩挲一下咖啡杯柄,欲言又止,有点犹豫的样子。   阮棠挑眉,“还真有事?”   王筱想了一下,开口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跟别人说过。”   “那就先憋着别说,”阮棠马上接口,“整这么正式的开头搞得我有点慌啊,先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王筱被她这贫兮兮的一打岔,眼角一跳,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相不相信长生不老?”   “啥?”   “长生不老。”   阮棠没忍住,摸了一下耳朵,怀疑自己可能出现幻听。要不怎么话题这么猝不及防地玄幻了。   她看向王筱,她面无表情地回视。阮棠知道她这个样子就表示狠认真。   “长生不老?唐僧肉啊?”阮棠眨眨眼,“你是打算和我聊西游记?开玩笑吧。”   王筱左顾右盼,压低声音,“没开玩笑,不是唐僧肉,那是小说里杜撰出来的,但是有一样东西,吃了同样也能长生不老。”   阮棠马上回答,“我知道。”   王筱瞪大眼。   “秦始皇炼的长生不老药,我看过电视,当年胡歌演的,帅的不要不要的。”   王筱:“……”她鼻子里一嗤,狠狠给了阮棠一个眼神,“你当我和你开玩笑呢。”   “都聊长生不老了,你还不是开玩笑啊?”   王筱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拿纸巾擦了一下嘴,“阮棠,我现在和你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她划开手机屏幕,调转方向给阮棠看。   手机上是一张拍摄的照片,黄旧的纸张,上面深绿色的繁复图案,看起来像一张符箓。   阮棠抬起头,看着她,“前几天看你朋友圈就在发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筱筱,你不是被什么人忽悠搞封建迷信吧?”   王筱没理会,介绍说,“我知道要你马上就接受这个观念有点困难,当初我也是一样的,其实山海经里就有关于长生不老的记载,还不止一种,上古有寿命八百岁,上千岁的人,在现在看来都不可思议,不过如今这些长生办法都已经失传了。但好多古籍上都有过记载,这张照片是山海经不老国的图腾,几乎已经找不到什么记载,我也是好不容易搞到的照片,你别当我是骗你。”   阮棠点了点头,表现的好像听进去了,实际上心里一咯噔,王筱的表现是入魔了啊,是不是该劝她去精神卫生中心去看一下?   王筱笑了一下,“我看你还是不信呢。”   阮棠忙不迭点头,“信了信了,这么惊人的发现,让我喝口咖啡压压惊,咱们喝完之后要不约个时间去茂名路走走,据说那里有市精神卫生中心……”   王筱把手机拿回,哼了一声,“等会儿你陪我去个饭局,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长生不老。”   作者有话说:开新文啦,现代轻玄幻,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题材 第2章   两人边喝着咖啡边聊天。   王筱一直拉着阮棠谈什么古籍传说,听得阮棠一阵发懵,怀疑她是不是落进什么传销陷阱。王筱家境富裕,被骗子盯上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各种诈骗路数层出不穷,什么pua杀猪盘,简直防不胜防,只是以“长生不老”为噱头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如果这是诈骗,还真是创新模式。   阮棠一脸想把王筱脑袋剖开的表情说:“一听就没谱的事,你是怎么能相信的。”   王筱反而不急着解释,气定神闲,“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咖啡喝完已经是六点半,阮棠问她去哪里吃饭。   王筱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不急,七点开始,地方离这里很近,走过去就五分钟。”   快到七点的时候,两人才拿着包离开咖啡馆。   附近是市中心著名的商业圈,地段繁华,几乎是寸土寸金。王筱说五分钟路程一点没错,吃饭地方就在两条街外一幢独立洋房。高耸的围墙里绿植繁盛,衬得居中的洋房高雅别致。   门口有态度恭敬的保安。   王筱从包里拿出两张卡片递过去。   阮棠看见保安极为认真地检查,甚至拿出一个特制的手电筒,紫外线对卡片认真地扫一遍,然后还给王筱,“客人,宴席还在准备,七点半准时开始,祝两位用餐愉快。”   阮棠打量内外,再看看保安鞠躬的态度,暗自抽了一口气。   王筱拿眼觑她,“怎么,开始相信我了?”   阮棠啧啧有声:“我是吃惊,现在行骗都要下这么大血本。”   王筱猛然停住,伸手拉住她,表情认真,甚至还有些慎重,“咱们约好了,等会儿进去听我的,无乱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乱说话,更不能用手机拍摄。”   “好好好。”阮棠为了一探究竟,手指做出嘴巴缝住的动作。   走进洋房,门口就有服务生守着,看见两人微笑地迎上来,说:“时间还没到,两位是要先进餐厅,还是到休息室稍作休息。”   王筱说:“直接去餐厅吧。”   服务员把两人带到走廊尽头,推开厚重的门,做出邀请的手势。   餐厅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大腹便便,头发秃了大半,神情倨傲。另一位身材中等,样貌儒雅,坐着闭目养神,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给一个眼神过来。唯一对两人有反应的是一位看着四十来岁的女人,她笑着对王筱阮棠招呼,“居然有年轻人来,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来,坐我旁边吧。”   餐桌边的空位剩下三个,阮棠和王筱坐到女人的身边。   王筱没有主动介绍自己,女人也没问,互相给个客气的笑脸。   阮棠没说话,瞄了两眼女人,总觉得眼熟,坐下之后想了好一会,拿出手机,百度搜索一下,跳出来的照片和介绍让她微微发愣。   王筱凑过来,咬耳朵似的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是她。”   姜惠如,二十年前一场世纪婚礼,媒体竞相报道,她以灰姑娘的姿态嫁入豪门,至今还是各类女性励志故事的典范。   连她都来参加这个饭局,阮棠收起手机,觉得事情有点出乎意料。   离饭局开始还有好一会儿,餐厅里没人说话,气氛安静的近乎诡异。阮棠不动声色地打量一下在座的几位,发现对面两位中年男人虽然气度迥异,但有同一个特质,似乎都是习惯指使别人,有这种习惯的人非富即贵,来头很不一般。   可惜阮棠对两人毫无头绪,也不能百度查询对方身份。   她和王筱说一声上厕所,站起来离开餐厅。厕所在走廊另一头。她一边走一边在琢磨饭局这件事,一路看下来,这顿饭透着低调豪华的气息,尤其这个地址,刚才百度的时候她顺手也查了下,发现这幢洋房是个私人会所,采用会员制,不是有钱就能吃,还必须有会员的身份才行。所以这里几乎是市内名流往来的地方之一。   阮棠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她觉得,如果说这是个骗局,就太过惊人了。一般设立骗局,图的就是钱,在座的除了她,全是有钱人,但这几个有钱人就那么傻容易受骗吗?   可要说这不是骗局,长生不老是什么鬼?   阮棠实在无法相信。   等她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发现餐厅门前的走廊上多了一个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顶上柔和的灯光笼着他的身形,斜倚着墙,宽肩窄腰大长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帅气。   阮棠走近,忍不住又看一眼,对上他的脸。   哎呦,又是一个认识的。   严昱泽。   要说现在国内,还真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可以说是近两年最火的顶流小生,粉丝人数多的惊人,号称凡有人的地方必有粉。无论是电视还是外面的广告,几乎都是他,人气爆棚。但缺点是演技奇差,可以说是拍一部毁一部,阮棠曾经看过他演的电视剧,差点没眼瞎,缓了好一阵才敢重新刷剧。奈何他粉丝多,撑得起收视率,以至于明显战五渣的演技,各种影视资源还是不断。   这是个靠颜横行娱乐圈的主。   没想到本人居然比屏幕上更帅。直面的一刹那,阮棠心跳几乎漏一拍。   严昱泽一手电话贴着耳朵,皱眉看过来,看到阮棠的时候立刻啪的一下转过身体,朝走廊那头走远几步。   “……通稿不是我工作室发的,像这样的绯闻都是炒作,你当什么真啊……”   听起来像和人解释什么,阮棠心想。   在进门的那一刻,她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宝贝儿”   酥的有些惊心动魄。   阮棠终于有些理解到那些粉丝的心情。   坐下稍等一会儿,服务员进入餐厅提醒马上就要开饭了。很快门推开,严昱泽进来,桌上空位只剩下阮棠身边那个。   他拿着手机过来坐下,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按着,没理会其他人。   七点半。   服务员准时送来餐点。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第3章   身形笔挺,身着黑色西装的服务员依次进入,很快在桌上摆上一道道菜肴。   冷菜有白切鸡,本地熏鱼,香辣牛展,南瓜百合等。热菜是芝士焗小青龙,葱油海中蟹,清蒸老虎斑,肉汁烩萝卜。每上一道菜,就由领头的服务员介绍,声音怪低沉的,“今晚的每一道菜从挑选食材到烹饪,都是主厨亲力亲为……”   巴拉巴拉一大通话,阮棠听着仿佛走进了舌尖上的**,再看桌上徐徐热气里透着勾人香味的菜,确实色香味俱全,可要说在座这几位,为了这桌吃的聚集在一起,又有点说不过去。   说实话,从进门到现在这个阵仗,阮棠觉得就是上一桌龙肝凤胆都不为过。   倨傲的中年男人皱起眉头,露出不满,“你们主厨在哪?我等了那么久,不是为了来吃这些东西的。”   服务员微笑,“主厨还在后面准备最重要的一碗汤,诸位还是先尝尝这些菜,垫垫肚子,我们主厨说了,最好的放在最后吃,才最有味。”   男人不语,脸上怒色退去。   姜惠如拿起筷子,笑盈盈地开口,“等了那么久,就不着急这一会儿,肚子正好有点饿了,先吃点也好。”   她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吃的斯文优雅。   其余几人也纷纷开动。   阮棠早就有点饿了,而且不像其他几人一样心里装着事,吃的特别坦然自若。还别说,这桌菜的水准远超一般饭店,鱼肉鲜滑细嫩,肉汁浓郁香甜,就连萝卜都格外爽脆,还浸透了汤汁的鲜美,说不出的好吃。   旁边伸出一双筷子,几乎和她一起夹住最后一块肉汁萝卜,阮棠一个眼神甩过去,正对上挑眉不爽的严昱泽。   美食大过天,刚才还为他美色倾倒过一瞬,现在却觉得不如萝卜眉清目秀。   阮棠:“旁边的蟹挺好吃的。”萝卜你就放弃吧。   严昱泽:“我喜欢吃素的。”想也不要想。   阮棠没想到当红巨星还能扒拉一块萝卜不放,筷子巍然不动。僵持了三秒左右,她叹口气,“我表妹是你的粉丝……”语气惋惜,筷子松开,言下之意要把最后一块萝卜让给表妹偶像。   严昱泽唇角挑动一下。四根筷子本来绞在一起,她既然松开,他也放松。   啪——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阮棠从筷子缝隙中夹走萝卜,塞进嘴里,嚼着含糊地说,“我会跟她讲,她的偶像真的很有风度,还把吃的让出来。”   严昱泽瞥她一眼,到底没做出什么扯皮的举动,放下筷子,拿着杯子灌了一大口水。   一般抢来的食物会显得美味一点,阮棠心满意足,转过脸,就见王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没了,最后一块。”阮棠当她也馋萝卜。   王筱差点一头栽进盘子里,呵呵笑了一声,萝卜!尼玛你为了块萝卜连严昱泽的面子都抹了。   饭桌上其他几人都安静吃饭,互相之间没有交流。   但阮棠就觉得每个人似乎都不在意饭菜,而是在等待。虽然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交谈,就像一桌陌生人拼桌似的,但偶尔有眼神对上,又似乎各自有默契。   桌上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服务员又进来了,这次端着一个汤盆。   一种难以言喻的香气突然之间就弥漫在餐厅内。像食物又不完全像,但是勾得人蠢蠢欲动。   刚才基本已经吃饱的阮棠都觉得闻到这种香气,心里就发痒,几乎有种想扑上去的冲动。   汤盆上桌,所有人都盯着看。   儒雅的中年男士一直以来都很自持身份,不怎么说话,这个时候咽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开口问,“这就是最后一道汤?”   领班服务员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这次倒没有多做介绍,只简洁说了一句,“这汤叫赤泉。”他拿着汤勺给每人分一小碗。六碗不多不少,正好分完。   “请慢用。”   服务员脚步飞快地离开餐厅并关上门。   餐厅内徒留勾魂的香味。   有人咽口水,有人呼吸变得粗重。刚才淡定高雅的姿态都维持不住。   阮棠的目光离不开小碗里的汤,淡淡的幽香,似乎并不是来自食欲的刺激,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她突然一个激灵,终于明白这种感觉,被勾起的,是身体深处最本能的欲望。   诡异!   明白归明白,但心痒痒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阮棠拿起汤碗。   旁边几人显然也在经受这种特殊诱惑,中年男人忍得额头上都见了汗,看见阮棠动作,几人都看过来。   各人目光含义不同,其他人都是复杂又期待,王筱是担心,严昱泽面无表情。   咕噜一口把汤喝进嘴里。   阮棠整张脸都皱起来,什么最后一道汤,整的跟中药一样苦,还有些腥气,难喝的要命,根本不值得期待。   汤喝了半碗被她放下。   王筱问:“怎么样?”   “超难喝,”阮棠一脸嫌弃,“是不是半路换厨师了,和刚才的菜根本不是一个水准。”   王筱盯着她的碗,“还剩一半呢。”   “喝不下去,实在太难喝了。”阮棠发现,喝过之后,刚才勾人的香气一下就闻不到了,眼前的汤也失去了那种吸引力。   王筱欲言又止,想了又想,最后没说什么。   两个中年人和姜惠如都已经拿起碗喝起来,王筱也是如此。大家的表情也差不多,闻着香,入口瞬间幻灭,但四人都是忍着苦把汤喝光才放下碗。   阮棠左右看看。   严昱泽冷哼,最后一个拿起碗,喝了大半碗放下,眉头拧起,显然也被味道刺激的不轻。   儒雅的中年男人朝阮棠和严昱泽看过来,目光有些严厉,似乎对两人没有喝光不满。   门外轻轻敲响三下,服务员推开门,“各位客人,汤已经喝过了,我们会所到了关门的时间,请各位尽快离开。”   众人也没啰嗦,站起来依次离开。   阮棠和王筱走在最后,阮棠拉住她,“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 第4章   离开会所之后,为了说话方便,两人又回到之前坐过的咖啡馆。   阮棠现在一肚子疑问,目光炯炯地盯着王筱,“说吧。”   “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你不信,”王筱说,“这顿饭在上层圈子里一直都有流传,刚才你都看到了,来参加饭局的都不是普通人,严昱泽,姜惠如不用说也知道,另外两个也不是普通人,就是低调不怎么上电视。”   阮棠对知晓两人身份的兴趣不是很大,她想知道的是,“刚才那碗汤?”   王筱点头。   两人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交流的明白。   阮棠耸肩,“就这么一碗汤就能长生不老,我怎么那么不敢相信呢。”   王筱有点无奈,但想想,这种事突然搁谁头上都是很难相信的,她只好说,“饭桌上的人总不能都是上当受骗吧。”   “这可难说,”阮棠哼唧,“刚才那个样子,整得更入邪(哈)教一样。说不准你们就是集体被骗。谁说有钱人就不会交智商税了。”   王筱说:“智商税,你知道这顿饭多少钱?”   阮棠摇头。   “这个数。”王筱手指比了个七,“还不是有钱就能参加的,还要有熟人介绍,付出的可不止是金钱,”   阮棠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着没有从椅子上跳起来,七位数!那顿饭!   她刚才居然吃了那么贵的一顿。   如果说这是人生的巅峰,可能世界上能达到的人并不多,她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度过了。   王筱拉她一把,“你怎么了?不是吓傻了吧。”   阮棠长吐一口气,语气咱钉截铁,“你把我卖了也没有这个钱。”   王筱白眼翻她,“行啦,又没跟你算账。再说你也是被我临时拉来的。”   刚才听到七位数的饭钱,压力瞬间是很大的,现在听到不用给,阮棠当然松一口气,随即又立刻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你原来是约谁来的?”   王筱忽然就闭上嘴。   “谁这么厉害,你愿意砸七位数。”   王筱笑笑,看起来却有些勉强的样子,“今天太晚了,回头找个时间我们再详细说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阮棠见她一副坚决不想透露的样子,就没有追问。大学两人同寝室,上课吃饭睡觉基本都在一块,她还是了解王筱的,平时就喜欢收拾得美美的,看起来有点娇气和矫情,但其实很有主意,决定的事基本没人能拗的过来。   又扯了两句有的没的两人就散了,各自回家。   阮棠不是本市人,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工作,一个人租在离公司不远的居民小区,一室一厅,单身居住正好。她回到家,先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在脑子里把今天的事捋一遍,实在太过离奇,现在哪怕找个人倾诉一下恐怕都没人会信。   想着想着,头就有点发沉。   阮棠甩两下脑袋,赶紧起来卸妆洗澡,浴室里热气蒸腾,她却觉得身体有点发冷,即使热水淋在身上,也冲不走那种从骨头里发出的寒气。   这种症状有点像感冒。   阮棠冲完澡出来,赶紧吹干头发赶紧上床,现在是十二月初冬,已经渐渐冷了,她早就把被子换成了鸭绒的。借着洗澡后的热气躺进去,谁知没一会儿,身体就开始发冷。   她赶紧起来打开空调,室内空气回暖,总算舒服一些。   手机震动,微(哈)信通话跳出来。   阮棠一看是王筱的,赶紧接通。   “糖糖,我突然觉得好冷,好像是发烧了。”王筱的声音低沉沉的从手机里传出。   阮棠缩在被子里,“我也是,晚上那碗汤来历不明的,是不是食物中毒?”   王筱被她逗笑,“刚才忘了和你说,好像是会有感冒症状,别太害怕,你找两颗感冒药吃,很快就会好。”   阮棠从床上挣扎起来,翻箱倒柜找感冒药,不知道是人昏昏沉沉,还是找错地方,压根没找到药。在开着空调的房间她穿着大衣,还被冷得瑟瑟发抖,这下药也不找了,回头把电热毯开好,又钻回被子里。   就这样折腾一圈,头都开始疼了。   模模糊糊入睡前,她冒出一个念头,长生不老,老子信了你的邪!   ——————   阮棠从小到大身体都是倍棒的,偶尔会发个烧感个冒,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感冒像现在这么难受,和这次一比,以前那些生病都跟小打小闹一样。   她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睁眼的时候还觉得眼前冒光,脑袋跟灌了铅一样,身体又酸又疼。   阮棠艰难地从床头柜把手机抓过来,是她妈来的电话。   “喂?”一接通她就知道有点糟,嗓音哑的不像样。   果然她妈一听就急了,“糖糖,你嗓门怎么了,生病了?”   阮棠捂着手机清了清嗓子,总算好许多,“没事,就有点小感冒。”   “你一个人住,可要好好当心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去看医生,知道吗……”幸好阮妈是了解女儿身体素质的,只叮嘱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阮棠接完电话,手机都不知道放哪,又直接睡了。   睡梦中也不得安宁,身体的酸痛越来越加剧,半梦半睡之间,她感觉到病症进一步的加重。挣扎着醒来,身体僵硬的几乎都不能动弹。   她心里警铃作响,赶紧挪动手脚,一边往床下爬一边找手机。   手机没找到,反而在下床的时候,手脚发软,一下子砸到床头柜上,剧痛从额头上传来,她呜咽一声,砰地一声翻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有点回魂。   必须要自救。   可慌乱间死活找不到手机,阮棠实在没有办法,只有一点点往外挪,此刻身体都不像自己的,每一根骨头就跟重组过一样,又酸又疼,还往外冒着寒气。   阮棠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就像个僵尸,难道所谓的长生不老就是变成僵尸?   一想到这个,她更急了,手脚并用使劲往门口爬,想打开门呼救让人把她送医院去。   家里面积并不大,但此刻门对她来说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刚爬到客厅,她闹钟晕眩感越来越强。   身体一下子脱了力。   陷入昏迷之前,阮棠觉得自己可能要玩完了。 第5章   大清早,一声尖叫响彻居民小区楼内,不少人被惊醒后还迷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惨案,等了没一会儿没有动静,就继续去睡回笼觉了。   此时阮棠正从低上爬起来,冲进客厅,从冷水壶里倒一杯水,咕噜咕噜喝光,还觉得不够,就这样猛灌了四杯水,直到冷水壶见了底,喉咙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才被压下去。口渴解决了,肚子饿的难受,她赶紧刷牙洗脸,然后泡了一碗泡面吃了个底朝天,虽然隐隐还是有饿的感觉,还在能忍的范围。   阮棠记得自己是难受地直接昏了过去,她摸摸手脚,晃动脖子,身体没有半点不舒服,就好像她之前难受的几乎要死掉的感觉全是幻觉。她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找到了掉在床头柜角落的手机。   打开手机,五十多个未接来电,三百多条未读消息的提醒让阮棠一怔。手机又响起电量提醒,她明明记得睡前插上电源,手机怎么没电了。   现在一脑门都是糊涂官司的阮棠已经冷静下来,先给手机插上电源,接着查看来电和消息,她蓦然瞪大眼睛,滑动屏幕的手指慢慢僵住。   来电和消息大部分都来自公司,问她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上面的日期显示,已经过了三天。   她不是睡了一晚,而是三个白天和晚上。   阮棠瞬间感觉慎得慌,她一个人住在这,真要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可能无声无息的……呸呸呸!   赶紧唾弃自己一口,继续看消息,除了同事一直催问,还有父母和朋友的。   阮棠逐一回着消息,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准备上班,她赶紧换衣服,画个淡妆出门。睡足三天美容觉还是有点好处的,化妆的时候照镜子,皮肤嫩白没有一点毛孔,看起来容光焕发,状态好的惊人。   阮棠就职的公司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发展前景良好,同期实习生有十多个,最后留下仅仅两人。她目前对工作还算满意,暂时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去公司的路上,她就在琢磨该怎么说。   发烧在家躺了三天,突然自愈了——这大实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假。   没等想到一个合适理由,公司门口到了。   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泡上茶,好几个都装作不经意地视线打探过来。阮棠的座机响,人事通知她马上去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   阮棠站起来,在众多意义不明的目光里离开办公室。   喊她过来的人事是个中年女人,戴着眼睛,冷淡的目光从镜片后透过来。   “业务部的阮棠是吧?无故矿工三天是怎么回事?”   阮棠一脸诚恳,“这几天我是发烧,起不了床,所以才没来上班,不是故意矿工的。”   女人嗤笑一声,“真有意思,但凡矿工,理由都是这么没新意,生病起不来床,现在是什么时代,手机总有的吧,发条消息总可以吧。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因为发烧病糊涂了,忘了发消息?”   阮棠:……   “才刚转正不到一个月,你不会是觉得过了实习期就万事无忧了吧,按照制度,矿工三天直接就开除……”   经理的办公室门从内打开,人事经理朝外扫一圈,注意到下属和阮棠,问一句:“什么事情?”   女人把情况简单介绍。   经理又看一眼阮棠,语气温和,“你是今年应届毕业生转正留下的?”   阮棠点头。   “上次听你们业务部老邱提过,平时工作表现挺不错的,”经理说着,转头对女人说,“这事我来处理。”   女人不多说,马上转身回自己位子。   经理示意阮棠到办公室。   阮棠没想到事情突然就来了转机,所以说努力还是有回报的,实习期吃苦耐劳也总算没白费。她转头看见经理关上门,然后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阮棠接过。   经理反手包住她的手。   阮棠目光一凝,手猛然后缩。   水杯瞬间翻在经理的手上,打湿了袖口。他“哎呦”一声。   阮棠往门口挪,“经理,我出去给你拿纸。”   “不用不用,”经理说,“我这里有。”   说着,他抽了办公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脸上还保持着微笑,仿佛刚才的事不算什么。   阮棠看见纸巾旁边还摆着相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温婉的女人和健康可爱的孩子,全家福照片一家的笑容都很灿烂。   阮棠鄙视地扫一眼擦手的男人。   经理扔了纸巾,对她笑着说,“怎么站那么远,过来坐啊。”   “没事经理,我这两天躺的多了,就喜欢站着。”   “你们年轻小姑娘,想法就是多。”经理说着,走近两步,“你这三天旷工的事有点难办啊。”   阮棠挑了一下眉,唇角弯起,“怎么难办?”   经理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冷意,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阮棠皮肤白,天生嘴角微微上翘,不笑也像笑,打小时候起,看到她的人都要夸一句甜。   经理就有点被甜到了,他笑地更深,透出猥琐而不自知。   “小阮,你就是初入社会,太过单纯。”   阮棠险些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经理见她没反应,越发来劲,“公司规章制度那都是明文规定的,不能更改,旷工,性质恶劣,我们公司那么多年,敢这样旷工的还真没几个……但是你也别怕,规定是死的,但是管的人是活的呀,你刚才说生病了是吧,哎呀,身体好点没?我看看……”   说着一只手就往阮棠的手上摸过来。   肌肤在被触碰的那一刹那,阮棠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筋崩断了。她甩手狠狠拍开经理的手,顺便抄起文件柜上的水培植物,连绿叶和水全泼到经理身上。   “不就是潜规则,你叨逼叨逼那么多干什么?电视看多了,非要走套关心员工的流程是吧,别特马的恶心我了,现在知道我身体好没好了吧,刚才我还觉得努力工作有回报,转眼就给你毁了,你不但拉低公司平均颜值,还拉低平均道德值,你还是个人吗?”   经理瞪大眼,一脸气急败坏:“你、你不要工作了?”   说起这个阮棠更气,恨不得连瓶子一块砸他脸上,“要个锤子,在这工作,每天只要看到你这张秃头死鱼眼的脸就反胃,赚的还不够看病的。拜托你照镜子看下尊容,就凭这张脸你能娶到老婆都是祖上烧高香了,还想外面发展,你配吗?”   人事经理的门猛然打开,办公室的人视线全挪过来,就见阮棠一阵风似的走出来。   经理嘶吼,“给她办离职,马上!”   众人都感觉到这一声后蕴含的怒火。   半小时后,阮棠就抱着一个小盒子,站在了公司大门外。 第6章   阮棠在风里站了三分钟,才把刚才被猪头摸到手的恶心感给散去。   工作自然是没了,幸好进公司才半年,私人物品并不多。   她提着箱子回家,叫外卖吃了午饭之后,下午立刻赶去医院。三天昏迷又突然恢复的事情实在让她放心不下,必须要做个全身检查。   阮棠先是去普通门诊,做检查验血,医生拿着她的检查报告,说没有问题。她还不放心,内分泌科,骨科,外科都跑了一圈,外科医生看她厚厚一叠检查报告,拿着病历卡端详,半天没说话。   阮棠立刻提起神经,难道看出什么?   “医生,是不是我哪儿有问题。”   “小姑娘,”医生语重心长,“我看你全部指标都合格,健康的不得了。”   “可是……”   医生说:“别可是了,该检查的已经全检查过了,只剩一个科还没看。”   阮棠一听还有漏网之鱼,赶紧问,“什么科?”   “心理科。”   她:“……”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晚饭时间,阮棠回家的路上顺道去超市买了点吃的,晚上自己捣腾了一顿不好吃也不难吃的饭,吃完之后她就在小客厅里站着转转腰抬抬脚地消食,也整理一下思路。   跟王筱一起去吃的那顿饭,回来之后发烧昏迷——想到这里,她一拍大腿,赶紧联系王筱问问情况啊。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给忘了。   掏出手机给王筱发消息,发完之后想到今天失业,她又查了一下账户余额,情况不容乐观,算上房租吃用开销,还要加上护肤品衣服等,虽然阮棠自认天生丽质,但该有的保养也不能少,现代女性对自我的要求标准那么高,都是需要软妹币支撑的。   一笔帐算完,对身体的担忧瞬间排了生存需要的后面。   阮棠家里条件不差,算是小康之家,父母对她孤身在外也愿意表达经济支持,但阮棠大学毕业后就拒绝了。觉得至少能养活自己。当初的豪言壮志,跪着也要履行。   现在什么念头都要抛到一边,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各大求职网站开始找工作。   修简历投简历,花了一个多小时后,阮棠想起看手机,王筱还没有回。   阮棠有点担忧,直接电话过去,对方已关机。   是没电了,还是坐飞机?   她皱皱眉头,只好再刷屏一样给王筱连发好几条消息,让她看到消息赶紧联系。   晚上她躺到床上,半点没有睡意。想想也是,都连着躺了三天了,谁还想睡。   正翻来覆去地酝酿睡觉,手机震动一下。   阮棠以为是王筱回的消息,赶紧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头像和名字,却是大学同学韩启航,她顿时就眉抬的老高。   这个韩启航是阮棠他们大学班里的班长,人长得不错,文质彬彬,还在学生会任职,为人爽快,在班里人气不小。入学不久,他就对阮棠嘘寒问暖,天天晚上发微(哈)信消息。   阮棠长得好看,从幼儿园开始就有追求者,小学初中高中也没间断过,要不是家里管的严,恋爱经验早就可以积累好一打。虽然韩启航没有明说什么,但追求的意图她一眼就看懂了。   那个时候阮棠还真有点动心,进大学爸妈不再管她恋爱的事,韩启航坚持发消息有半年,看起来也很有诚意和坚持。   她刚把这个意思和王筱透露,就见她眉头拧起,冷哼两声,然后把手机掏出来给她看。这一看不得了,韩启航也每天坚持给王筱发消息呢,最气人的是,发消息的时间差不多,有时候就连开头语都是一样的。敢情是复制转发的。   哔了狗了。   这事直接影响到阮棠大学恋爱发展,对后来的追求者的诚意抱有怀疑。   经历过这一段奇葩往事,除了班级通知消息,她再没理过韩启航,没想到他突然发消息来。   “王筱的事你知道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阮棠根本不想理,可想到王筱一直没回消息,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   韩启航:我们电话说吧,消息说不清楚。   阮棠刚看完消息,电话就来了。   “糖糖……”   阮棠一听这开头就忍不住打断他,“我们又不熟,你还是叫我名字。”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说:“我听同学都这么喊你,”不等阮棠发火,他赶紧进入正题,“王筱最近有和你联系吗?我听说她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好像快不行了。”   阮棠脑子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僵硬,深呼吸一口后,她生气地说,“胡说八道什么,三天前我们才刚一起吃过饭,人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韩启航说:“我是听我表哥说的。你可能不知道,王筱她家,就是豪宇公司,我表哥在那里上班,前两天听说王筱发高烧,被送进医院,昨天转了重症,人快不行了。他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大老板已经两天没上班,消息都是从公司高层漏出来。”   阮棠的心扑通扑通地重重跳着,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颤,“现在呢?好了吗?”   “我只知道这些了。”韩启航说,“你别着急,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阮棠没和他啰嗦,说了一声再见后就挂上电话。又赶紧拨王筱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对韩启航说的事,她是相信的。因为王筱的症状和她的一样。只不过王筱送去了医院,而她在家里熬过去,又突然醒过来恢复。   阮棠拿着手机干坐在床上,心想,不用急,说不定王筱的情况和她一样,突然就醒过来恢复了。   这一晚抱着各种念头,她完全没有睡好,夜里梦境纷乱。   最可怕的是,有个黑衣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送到她面前,一个劲地催她“喝呀”。   阮棠一下子惊醒过来,额头上密密的都是汗,心有余悸。   _______   随后两天的日子阮棠闲在家里,王筱联系不上,她心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这天收到韩启航的消息:王筱去了。   阮棠顿时就懵了,盯着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看,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去了?怎么去了?是不是误解了。   直到手机铃响,她接通听到第一句话,脑里瞬间空白,后面什么都听不见。   阮棠的心脏狠狠刺痛,她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眼泪早已无声无息地淌满。   王筱,那个外表冷艳,发型乱了都要纠结半天的女孩,大学毕业才半年,就突然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阮棠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朋友的死亡,她悲伤又茫然。每天提不起劲,睡眠也很浅,总是在光怪陆离的梦中猛然惊醒。提醒她似乎在梦中经历了可怕的事情,又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期间韩启航倒是一直联系她。班级其他同学也纷纷得到消息,有群里惋惜的,有发朋友圈哀悼的,也有建议去殡仪馆送最后一程的。   阮棠问韩启航,“可以去殡仪馆,或者和王筱的家人联系吗?”   韩启航马上应承,“我表哥那已经和王筱爸爸联系过,我们都是王筱的大学同学,她爸爸同意让我们去。刚才有好几个同学都要去,你住哪里,出殡那天我来接你。”   “不用了,时间地址给我,我自己会去。”阮棠一口拒绝。   随后韩启航发了地址时间过来,又不断劝她要想开点什么的云云。阮棠没有理会。   就在她查地址的时候,软件上跳出一条新闻,瞬间吸引了她的吸引力。   新闻标题是“豪门阔太姜惠如突然病逝,丈夫婚外恋浮出水面”。   阮棠几乎屏住呼吸,点击链接看新闻。这只是一条花边新闻,说当年轰动一时嫁入豪门的姜惠如突然重病过世,但是她丈夫却被记者拍到出入其他女性的家里。全篇重点猜测第三者是谁。对姜惠如病情提到的很少。   阮棠又到网页上搜索,果然有一些报道,大部分是前两天的,提到姜惠如夜里被送进医院,昏迷不醒。具体什么病不清楚。   耐心看完所有内容,阮棠感觉一股冷意从椎骨尾窜上来,手脚都跟着发凉。   王筱,姜惠如,当时饭局上还有其他人。   对了,严昱泽。   阮棠马上又搜索严昱泽的消息,姜惠如虽然有新闻热度,但比起严昱泽还是差远了。当今顶流的消息几乎是铺天盖地,但是没有任何关于他病重或者是死亡的新闻。唯一可能相关的消息,是前两天严昱泽耍大牌,该出席的品牌活动压根没露面。经纪公司和工作室出面说他身体不适。   粉丝们立刻挥舞着舆论的大棒上去,说哥哥一定是前阵子拍戏跑通告太辛苦,把身体累垮了,各种心疼,还要组织应援,顺便批评品牌方没有同理心。   阮棠看他的消息看得头晕眼花,有用信息太少,各种层出不穷的消息评论,难辨真假。   严昱泽到底怎么样?   身体不适是因为发烧昏迷?   会不会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每天晚上11点前,可能会有请假的情况,一个月不会超过两次,请大家监督 第7章   阮棠马上又否定这个猜测,他这样的大明星,不可能死的悄无声息。   当天饭局一共六人,已知两人死讯,严昱泽情况不明,剩下两人阮棠不知道姓名身份,但王筱说过,能参加饭局的人身份绝对不会普通。   阮棠坐在电脑前,把前几日网上有病逝的新闻全搜索一遍。只有文字的消息,她再去找生前照片。   这样一圈忙碌,还真让她找到了两人的信息,那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是国内著名生物学专家,胖的那位则是很低调的富豪。两人病逝的消息都有新闻报道,在各自的领域引发哀悼和议论。   阮棠目光直愣地看着电脑,大脑和身体都有瞬间的停摆。   如果说刚才对饭局和生病只是一种怀疑,现在她几乎已经百分百确定两者之间的关联。   以长生不老为名义的一顿饭,最后却要了所有人的命。   阮棠成了幸存者,可能还有一个严昱泽。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阮棠是成长于红旗下的孩子,遇到大事第一反应就是找警察,等拿起手机,按号码的一瞬间,她又犹豫起来。   素不相识的六个人,聚在一起吃饭,为的是长生不老,结果回去后先后病逝——她该怎么和警察说明情况。没有任何证据,光凭她现在知道的信息,说出来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甚至还会怀疑她脑子出了问题。   就像之前她怀疑王筱被骗一样。   挣扎很长时间,阮棠放下手机。   她决定先去见一见王筱的家人,试着找到其他更详细的线索,另外一个,就是尽快知道严昱泽是不是还在世,最好想办法和他联系上。   前者的机会就在后天,王筱葬礼的那天。后者就比较困难,严昱泽这样的大明星,出行都是有保镖随行,哪能随随便便让人近身。阮棠想来想去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先去关注他的微博,然后找他的后援粉丝团,申请加入,一般核心的粉丝都会有爱豆的行程单。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谁知道加入粉丝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严昱泽粉丝团队庞大,管理严格,为了防范黑子混入,设立一个题库,在申请入会的时候随机做题二十道,还有限时。这可苦了阮棠,半夜一边查资料一边答题,答错几次,超时几次,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在泡在答题页面里。   诸如,“哥哥喜欢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哥哥19年代言了哪些品牌?(此题为多选题)。”   “哥哥在《致甜蜜》里角色名?”   阮棠一个头有两个大,刚才还在思考生死谜题,现在就被考试的恐惧所支配,满脑子充斥着严昱泽的鸡毛蒜皮事。   ——————   王筱葬礼那天,阮棠来到殡仪馆。韩启航站在门口等她,“糖……阮棠,你来了。”   阮棠知道前几天班级里有不少人响应想来参加葬礼,王筱在系里人气一向很高,年纪轻轻突然病故,让大家都觉得悲伤惋惜的,最后是韩启航出面,说王家身份不一般,葬礼要收到邀请才出席,最后就变成出三个人代表班级同学参加。   “副班呢?”阮棠问。   韩启航说:“出门有点堵,快到了。”   正说着,副班坐着出租车就到了。三人集合之后往里走,副班路上感慨,“你们说王筱怎么就突然生那么重的病,大学的时候看着挺健康的,说没就没了。”   阮棠沉默没说话。   韩启航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说话,无非都是些怀念惋惜的话。   跟着指示牌来到王家举办葬礼的告别厅前,三人同时一怔。王家包下的是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厅作为灵堂,足够容纳百人,可眼前来的人明显已经超过百人,把偌大一个灵堂挤得水泄不通。   韩启航对着人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招手,对阮棠和副班说:“那就是我表哥,咱们快点过去。今天来的人太多,没我表哥去打招呼,咱们都跟王筱她爸说不上话。”   阮棠看他一眼,感觉他在谈起王筱她爸的时候态度特别积极。   副班没意见,点头说好呀好呀。三人就从人群中穿过去,韩启航的表哥长相精明,和三人打过招呼,提醒说:“今天来的人太多了,王总一家都忙不过来,你们等会儿别说太多,留个好印象就成。”最后一句是特意对韩启航说的。   表哥领着三人往里走,灵堂最里面摆放着棺材,周围一层层鲜花围绕,庄重而肃穆。一个头戴白花的中年女人在棺木旁哭泣,旁边老老少少围着不少人在劝。另一头则站着个中年男人,身着西装,身形笔挺,有股久居上位的气质,身后还跟着助理模样的人。在他面前的人更多,大部分就上前劝说两句“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然后和中年人握手,有时候还要附带介绍自己。   整个过程不像是哀悼,倒像领导接见。   “那就是王总。”表哥说。   前一拨人还在和王总说话,他们就等在后面。   阮棠转头看向棺材,在鲜花居中的位置摆放着王筱的照片,她巧笑嫣然,即使只有黑白的色彩也掩不住明艳的姿态。   阮棠鼻尖一酸。   韩启航声音有些紧张,“到我们了。”   表哥上前先和王总说了两句,随后王总点点头。韩启航立刻带头走过去。   “王总好,我们是王筱的大学同学。”   王总神色严肃,目光里带着一丝伤痛,说:“谢谢你们来送筱筱最后一程,她如果泉下知道,也会高兴的。”   韩启航声音低沉地说,“王筱一直是我们班最优秀的女孩,我们班所有人都感到很伤心。您一定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王总微点两下头,这时助理凑过来轻声说了两句什么,王总皱起眉头。   表哥对航启航使个眼色,带着三人离开。路上还表扬韩启航,“你刚才说的还不错,回头等来我们公司面试,我再提两句,十拿九稳。”   副班听见了,看看他们两,转头又来看阮棠。   阮棠不愿掺和到他们这些别有意图的事里,对三人说,“我先去看一下王筱。”说着独自往水晶棺材方向走。   说起来灵堂虽然人多的吓人,但棺材的周围却空荡的很,只有哭得伤心的中年女人和周围那群亲戚。   阮棠来到棺材跟前。   王筱的样貌和生前没有区别,不知是不是入殓师化妆的原因,她的面色红润,皮肤也有光泽,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   阮棠胸口酸涩,眼睛湿润。   你的死因,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查清楚。她默默对着棺材里躺着的人立誓。   阮棠和王筱做了告别,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很快擦掉眼泪,走到中年女人面前,看着她和王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礼貌地打招呼:“您好,阿姨,我是王筱的大学同学,我叫阮棠。”   中年女人刚才哭得厉害,眼睛红肿,在周围一群人劝说下也没有任何缓解,她含泪看着阮棠,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筱筱提过你……”   果然是王筱的妈妈,阮棠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这位痛失爱女的女人,可是除了现在,她没有其他还能接触的机会。   “阿姨,我有话想和您单独说,您看方便吗?”她有些紧张地开口。   周围一些王家亲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阮棠,有个年长的女人批评说,“年纪轻轻的怎么不懂事,这个时候添乱。”   王筱妈妈却点头,“好,我们到那边去说。”   在众人奇怪的眼神里,阮棠和王筱妈妈走到灵堂角落,旁边摆放的全是花圈花篮。   “你要说什么?”   阮棠说:“上周我和王筱一起吃饭,吃完回去发烧好几天,醒来以后就听说王筱的事,我怀疑她的病和那顿饭有关系。”她开门见山,没绕半个圈子,把来龙去秒简洁地说了一遍。   王筱妈妈陷入沉默,她转头看一眼棺材的方向,眉头渐渐拧起。   “王筱生病之前,的确跟她爸还有我这里要了一大笔钱,前几天整理她的东西,我发现她还偷偷卖了一套名下的房子,加在一起小一千万,的确有些不对劲,”她缓缓地说。   阮棠又问,“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其他不一样的地方?我记得她说过,原先约好去饭局的人不是我,阿姨您知道那人是谁吗?”   王筱妈妈摇头,“王筱她很独立,很多事都是自己拿主意,我没听她提过。”   阮棠微微失望,王筱预定两个饭局位子的关键人物,一定会知道更多的情况,只可惜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这里不方便说话,”王筱妈妈沉吟片刻说,“等这里事情结束,你明天到我家来一趟吧,有些事可以弄清楚。”   阮棠点头,她看王筱妈妈若有所思的样子,可能有些话还没完全说出来。   工作人员很快来找亲属,表示遗体告别时间到了,要进行仪式。   灵堂内乱糟糟的人群根据指使各就各位有序地排列起来,阮棠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对着遗体三鞠躬的时候,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背后的人群中似乎有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阮棠忍不住回头,却没有发现什么。   作者有话说:各位小天使请多多留言哦 第8章   从王筱葬礼回来,阮棠接着好几天都心情低落。但生活还是在继续,这些天她收到两个面试通知,一家公司规模太小,没有发展空间,另一家则是家庭管理,她亲耳听见人事喊财务“大姨”,言谈间又听她们称呼公司老总为“叔”和“哥”,面试完出门,她就在心里给这家公司画了个叉。   回家的路上阮棠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以为又是面试通知,结果是王筱妈妈打来到的,她说:“明天你有空吗?来我们家一趟。”   阮棠答应,王筱妈妈的声音口气听起来似乎有什么发现。   第二天下午,阮棠根据地址来到王筱家。市中心房价最高的别墅圈,没有之一。门卫先和她核对身份,然后电话联系业主之后才放她进去。   别墅掩映在花丛和绿荫之中,显得格外幽静雅致。阮棠按门铃,是阿姨来开的门,她把阮棠带进客厅,招呼说,“先请坐一下,要喝什么茶我给你去泡。”   阮棠要了一杯热水,然后问王筱妈妈在哪里。   阿姨笑容里透出一丝尴尬,说,“太太她现在有事,请你等一会儿。”   阮棠就在客厅里喝水等待,正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眼角瞥过楼梯口,突然就一怔,原来客厅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个高中生站在那里,是个眉眼端正的男孩,穿着校服站在楼梯下面,因为校服颜色是深的,差点就要融进阴影里,难怪她进来的时候还没发觉。   这个高中男生站的姿势笔挺,不像身处客厅,倒像在教室门口罚站。而阿姨也似乎看不到他,只招呼了阮棠。   透着股奇怪的感觉。   很快阮棠就知道了答案,二楼先是传来开门声,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巨响,有什么砸在地上。   中年男人音调里藏着怒火,“别再跟我扯什么饭局,我跟你说的很清楚,这件事没有必要查下去,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女儿死了我也很痛心,你不要无休止地闹下去……”   听到“饭局”阮棠已经竖起耳朵,听出是王总的声音。   “你痛心什么?没了女儿你不是还有个野种吗……都带进家里了,你当然不想查下去,好名正言顺让那个野种进来,以后把公司给他,做你的梦,我告诉你,公司有我的一半,我就是全部捐了也不会留一分钱给他!”   “你无理取闹!”   两人的争吵一句不落的客厅全听见了。   阮棠抬起头,就看见王总急匆匆大步从二楼下来,木质的地板楼梯被他踩的发出闷响。   他脸上留有怒气,对着楼梯下喊一声,“走。”   那个刚才站的纹丝不动的高中男生走过来,跟在他的身后。   二楼扶梯上飞下来一样东西,砸在客厅地板上,摔碎成片片,原来是个陶瓷摆件。   “滚!”王筱妈妈站在二楼,脸色难看的吓人,“再敢带着这个野种进来,马上离婚分财产。”   王总铁青着脸,抬头看她,“我再提醒你一次,筱筱是病死的,和别人没有关系,你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非要整得大家都不安宁,对你,对我,对公司都没有好处。”说完他拿过衣架上的外套就走了,高中男生也紧随在后,他一直低着头,谁也没看。   外面大门开合的声音传来。   阮棠有种被迫看了一场豪门大戏的感觉,此刻尴尬无比,抬头看一眼二楼,王筱妈妈站在扶梯旁,脸色发白,眼眶泛红,但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很快沉默转身离开。   阿姨给阮棠换了一杯热茶,安抚两句,然后上了二楼。   阮棠喝了半杯茶,剩下半杯凉了,等的时间有点长,她几乎怀疑今天不该来的时候,阿姨过来请她去二楼客厅。   王筱妈妈坐在沙发里,头发整齐,脸色也恢复正常,就好像刚才发火砸东西的人不是她一样。   “刚才没吓到你吧?”她平静地开口。   阮棠摇头。   “上次你说的事,这两天我找人查了,”王筱妈妈停顿一下,神色复杂,“你刚才也听到了,不能再查下去。”   阮棠注意到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是有什么阻力吗?”阮棠问。   王筱妈妈目光微动,说:“有些事说给你听你也是不懂,饭局的事没有问题,我们家不会再继续查,你也最好不要继续查了,既然身体没有事,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阮棠没想到她这么会劝自己,愣愣地看着对方。   王筱妈妈挪开目光,没有和她对视。   “那天灵堂我看到你站在筱筱面前时间最长,就知道你和她关系一定很好,”她说,“我整理了她不少东西,有几样东西可能你们年轻小姑娘会喜欢,你拿回去留个纪念。”   阿姨抱着一个A4纸大小的箱子过来。   阮棠摆手还没开口拒绝,阿姨就把箱子塞到她手里。   箱子较沉,有点分量。   阮棠突然会意过来。   王筱妈妈说,“家里还有点事,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能来。”   阮棠捧着箱子站起来,和她道别,然后阿姨送着她出门。   在大门前,阿姨面色纠结,最后含糊地说,“我们家太太难处太多了。”   阮棠想起在灵堂里哭地不能自己的中年女人,今天又在这里见识到她几乎像疯婆子一样发火的样子,心里一时间有点不是滋味。   离开别墅区,附近没有公交车,阮棠还没有找到新工作,当然要勤俭持家,不能叫车,于是就一个人抱着箱子走。   今天王筱家发生的事虽然才短短十分钟,但信息量巨大,剧情几乎已经达到电视剧标准。阮棠不由想着,如果王筱还活着,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按她的脾气肯定是不能忍的。   她正陷入沉思,突然一个激灵,又有一种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   最近经历过不少奇怪事的情况下,阮棠自然是敏感又警惕的,虽说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她也打足精神,脚步依然不停,人猛的一回身。   别墅区通往外面的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走,没有第二个人。   一辆黑色加长轿车从路那头驶过来,很快从她旁边开过。   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了,阮棠转头又质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   ________   回到家,她什么事都没做,先打开箱子。里面放着的是手机,平板电脑,还有一本书和一本笔记本。   阮棠心砰砰直跳。   手机、平板都是现代人用的最频繁的工具,里面蕴藏的内容也最多,虽说王筱妈妈说不再查真相,但把这些给了阮棠,显然也是留一线希望。   手机和平板都没有电,阮棠找了数据线插上,然后先去看那本书。   书页泛黄,看起来已经老旧,她翻开第一页,目光微微一凝,右下角绿色的图腾,就是曾经王筱给阮棠看过的。   再看书的内容,是一个人的游记,记录路上所见所闻,她一字不落地翻了小半本书,都是类似内容,到了那里,看到什么,吃了什么,简直是一本文字型的朋友圈。作者的文笔干巴巴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阮棠转转脖子休息一下,发现手机和平板都充好电,赶紧拿过来研究。都有锁屏密码,她拿王筱的名字,生日,名字加生日等方法试了一圈,都没能揭开屏保。看来这个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看了一下午的书,阮棠肚子都饿了,叫了份外卖,吃过之后拿出备考的精神继续硬啃。这一看直看到晚上,就在书剩下没几页的地方,提到了一个地方。   不老国。   书中说,作者是迷路在山里,走了几天几夜,终于绕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发现那里的人衣不蔽体,像是还未开化,他不认识路,只能留在当地居住了一阵,结果让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当地人寿命都出奇的长,最年轻也有几百岁的年纪。作者开始并不相信,后来亲眼所见,有当地人受伤,伤口瞬间愈合,他终于明白这些人的非凡之处。   能够长生不死,作者当然极为心动,自古连帝王都垂涎的不死方法就在眼前,谁能抗拒这种诱惑。   作者想尽办法从当地人嘴里套出信息,当地有一种泉水,叫做赤泉……   阮棠心猛然一跳,赶紧看下一页。   书中内容却变成了其他东西。   正看到关键时候,突然就这么断了,阮棠赶紧仔细检查书页,发现有两页纸被撕去,隐藏了关键内容。   阮棠从鼻子里发出哼声,这种感觉就像答题到了最后一步,却发现怎么也论证不出来,梗得难受。   她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只剩笔记本没打开看过,干脆也看看。她翻开笔记,里面是王筱的随笔,写的方式和内容都有些随性。有的时候也会像日记那样记录时间和心情。   这样的内容都是极其隐私的,像在窥探对方的内心。   即使王筱已经不在了,阮棠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在做心理建设呢,突然就翻到一页:   10月3日   我好像爱上他了。   他给我的书回去要好好看一看。   阮棠倏地一下坐直身体。 第9章   深夜,小客厅里灯光明亮,阮棠把随笔从头至尾一个字不落地看了一遍。她甚至检查每一页纸张和封面看有没有夹层。随笔中让她觉得重要的地方,都被她另外找本子抄录下来。等整本随笔内容整理完整,天已经亮了。   阮棠揉揉有些发酸的眼角,起来去卫生间洗脸。   熬了一夜,眼睛有些泛红,但皮肤状态还好,健康白皙没有憔悴。   阮棠泡了一杯牛奶,嘴里叼着切片面包回到客厅,拿着整理过后的内容查看。   王筱的随笔里关于长生的内容并不多,有时候随手记一句,意思也看不明白。但在这位数不多的内容里,“他”的存在让阮棠觉得十分在意。   首先,从日期上看,这个人的出现就在毕业那段时间。阮棠记得,王筱毕业之后到处旅游,而且从前喜欢出国游的她,毕业后反而偏向在国内旅游。当时她也问过原因,王筱说,国外玩腻了,发现国内山山水水更值得挖掘。   也是那个时候,王筱在朋友圈发些玄学的东西,还有一些古文化宣传。   近些年国学之风盛行,阮棠还当她追求流行转了性子,但是从随笔里偶尔提及的内容来看,她是受了“他”的影响。   可惜看完整本笔记,都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也没有其他更详细的内容。   阮棠啃完面包,放下纸,长长吐出一口气。   以她看完946集柯南的推理水平,现在面对这么多空白的关键信息,感觉还是一筹莫展。还是要想办法把手机和平板解开,希望能发现更多线索。   身体的疲惫这个时候全涌了上来,阮棠放下所有资料打算好好补一觉,临睡前看手机,微(哈)信上有群消息提醒,未读消息多达几百条。她微微一惊,原来是前几天加的一个严昱泽粉丝群,自称“河粉团”,昨天晚上群里公布了严昱泽的机场接机视频还有路人拍的照片。   阮棠提起点精神,看了视频和照片,确认是严昱泽本人无疑,他果然没有死。   久悬的心终于放下——参加的饭局的人里除了她,确实还有活着的。   真是一个好消息。   在手机满屏“哥哥好帅”“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的吹捧中,她放松神经,很快睡着了。   ——   睡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把阮棠吵醒。   是一家咨询公司的人事,通知她明天下午来公司面试。   阮棠答应,挂上电话又闷头大睡。   第二天她收拾打扮好自己,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咨询公司的楼下。   在大厅里查看指示牌,她发现,整幢楼都属于这家名为“久城”的咨询公司。这是市内黄金地段的写字楼,规模不够的企业都没有办法在这里立足。照这样推断,这家公司不是背景深厚就是财力惊人。   这种公司不该默默无闻,可就在阮棠来之前,为了应对面试,她特意上网搜索公司业务,发现网上关于久城的资料少之又少,更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显得有些神秘。   可能是最近经历的事多了,阮棠居然也不觉得有多惊奇了。   在前台做好登记,她很快来到人事部门。   接待她的HR是位三十多岁的干练女性,她面带职业笑容,对阮棠提了一些问题,都是面试最基本的提问,什么“离开上一家公司的理由”“自身优缺点”“职业规划”等。这些问答网上能搜出几百种标准回答。   HR提问过后,又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入职,阮棠答随时。   对方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她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公司。   阮棠还真有几分好奇。   HR随后带着她参观了两层办公区域,休息室,办公室等区域。光看内部装修和各种设备,就知道这是一家不差钱的公司。HR的口气也很自豪,告诉阮棠,公司在同行业中薪水福利都是拔尖的。   提到同行业,阮棠突然想起来问她:“公司主要负责什么业务?”   HR笑笑,“主要给一些公司提供管理咨询服务,还有一些项目承包,你进来以后就知道了,涉及的范围很广。”   介绍的就跟没介绍一样,阮棠也只好配合做出不明觉厉的表情。   两人穿过办公区,走廊的会议室门打开,忽然有人低声说了句,“是闻总。”   刚才还安静的办公室瞬间暗潮涌动。   HR当即停住,没有继续往走廊方向去。   阮棠跟在她后面也同样站住。   会议室内陆陆续续走出好几个人,都是衣冠楚楚,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都张扬着精英范。   但是当最后一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前面那些精英瞬间似乎就变成了背景板。   那个男人穿着银灰色的休闲西装,身材挺拔修长,刚踏出会议室的门,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全投了过去。   阮棠看见刚才全程表现精明干练的HR无意识也拨弄一下头发。   这群人从走廊过来,穿过办公区,阮棠这才看清居中那个众所瞩目的男人,外表极其出众,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脸庞,周身透着一股超越年纪的沉凝内敛。   他一路走来,办公桌后的人都假装努力工作,又一面偷偷观察。   男人走到HR身前,脚步一停。   HR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点头致意,“闻总。”   闻总淡淡点头,然后朝阮棠看了一眼。   说实话,这种工作场合阮棠还是头一次碰到,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毕竟她还不是这家公司的人,就只能给出一个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   HR介绍:“这是今天面试的新人。”   闻总没有表示什么,很快就走了。   HR带着阮棠继续参观,她明显比刚才显得兴奋,主动给阮棠科普,“刚才那是我们公司的闻总。是不是超级帅?”   阮棠附和,“帅。”这话倒是没有半点违心,单纯以外貌论,刚才的闻总确实出色的令人印象深刻。   “帅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有本事,”HR一脸迷妹的样子,“要不是闻总一向低调,从不上杂志报纸,不然我们公司早就出名了,财富榜上也换人了。”   嚯!这口气真够大的。   阮棠笑笑。   两人一路参观完,楼上几层就是行政和管理,受权限限制不能随意进去,HR把阮棠送到一楼大门口,说,“一周内会给你电话通知,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同事。”   阮棠也立刻表示希望能够有机会在公司任职。   HR看着她说:“咱们公司招聘制度是很严格的,不过你是公司合作最久的猎头介绍过来的,应该问题不大。”   阮棠愕然,猎头?她怎么不知道。   HR一脸咱俩心领神会的笑容。   阮棠一头雾水。   ……   面试完回家的路上,阮棠去了大学附近的一条街,街上除了吃的,还有很多数码小店。   她找了街角最偏的一家,拿出手机让店主解锁。   店主拿着手机,一脸狐疑地看了看她,“美女,机子怎么来的?”   阮棠知道他一定是误解了,笑容和眼神显得特别诚恳,“是一个过世的朋友的,里面有些重要内容一定要解开。”   店主见她年轻漂亮,怀疑倒是去了大半,但还是把手机还回来,说:“如果只是破解密码,是可以做到,但是你看,现在是id锁住了,根本进不去,这手机废啦。”   阮棠还有点不死心,“不能想想办法吗?”   “没办法,除非拿着发票去手机公司申请,暴力破解只能让手机变砖。”   阮棠叹气。   店主看她沮丧,突然说:“你去问一下谁知道密码的人不就行了吗?”   阮棠说:“没人知道,她爸妈也不知道。”   “不可能,”店主说,“没密码怎么锁的id,肯定是有人用网页操作了,才能锁上。”   阮棠顿了一下。   王筱生病送医院,根本没必要锁了自己的手机,是谁,知道王筱过世,上网页操作锁住id,防止有人知道手机里的内容。   只有亲密的人才会分享密码。   她直觉猜测是那个“他”。   和店主道谢,阮棠拿起包要走,手里拿着王筱的手机反倒忘记自己的,她起身不小心把手机摔到地上,有点心疼地蹲下去捡并祈祷屏幕千万别碎,就在她拿起手机发现屏幕完好十分庆幸的时候,目光一瞟,整个人都定住了。   数码店的柜台是全玻璃开放的,这个时候是傍晚,街上不少小吃店已经亮起各种灯和招牌,因此柜台能反射出街上的场景。阮棠此刻蹲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街对面有个黑衣人站着,目光直直地往向店里。   阮棠瞬间寒毛直竖。愣了一秒之后她迅速起身,转身推开店门,就朝刚才看到的方向冲出去。把店主吓了一大跳。   街面不宽,就在她跑出来的时候,骑着共享单车的一群大学生说说笑笑经过。   她奔到街对面,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阮棠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举目四望,周围有许多嘈杂的声音,烧烤的,奶茶的,卷饼的,人流熙熙攘攘。   她却被一种孤独的,害怕的情绪所笼罩。   作者有话说:情人节快乐鸭~ 第10章   阮棠在街头静静站了一会儿,就在有不少人注意到并投以奇怪目光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去了烧烤摊,一口气点了十串羊肉,十串牛筋,十串蒜苗,四个扇贝,一条大黄鱼,一盘金针菇和烤茄子。   她一个人坐在临时搭起的小桌前,喝着汽水,吃着烧烤,肚子被填饱的同时,心也平静沉淀许多,刚才瞬间涌起的无助感被烧烤的烟火气全部驱散。要不怎么总有人说,没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吃完烧烤回家,她洗完澡出来,接到爸妈打来的电话。   阮爸问她最近工作找的怎么样?   阮棠表示好多公司虚位以待,她跟皇帝翻牌似的,正在考虑到底临幸哪一家。   阮爸又问她钱够不够花。   阮棠说够了够了,等新工作赚钱了她打算给家里买台洗碗机,省的他们老两口为了谁洗碗还能整出一部家庭大戏来。   阮爸马上表示反对,他在电话里笑眯眯地说,“洗碗机不换,用起来麻烦,再说家里也就你妈和我两个人,每天不找点由头吵两句还觉得不自在,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妈吵不过我然后去洗碗,可别剥夺我的乐趣。”   阮棠:“我妈不在旁边吧,你口气都这么狂野了。”   阮爸:“厨房洗碗呢,听不见。”   阮棠哈哈大笑,两人又扯了两句有的没的,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阮爸突然说:“闺女,真要有什么难处你和爸说,小时候每次你要买什么东西,就会嘴巴特别甜会哄人,我这不给你点钱心里都不舒服,这也是爸的乐趣,你可别随意剥夺了。”   电话挂断,阮爸微(哈)信上马上转帐过来,阮棠打开一看是五千块。阮爸说,这是近半年打麻将赢的私房钱,放他那不安全,万一被阮妈发现可不得了。   阮棠看着阮爸发来“多吃点”的表情包,心头一暖,鼻子有点发酸。   把手机扔一边,她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书,随笔还有平板电脑,心里反而激发出一股狠劲,对黑衣人的后怕也抛到脑后,她拿出电脑,开始查饭局所在的那家私人会所。   前些天她光想着从王筱身边查,可现在所有线索堆在一起也是云里雾里,还不如换个思路。阮棠想到了那家会所,既然主导这样一场饭局,总该有些痕迹留下来。   会所在网上的内容很多,大部分是去过之后的吹嘘,还有一些是关于会所这幢洋房的历史介绍,有人说它是民国时期军阀姨太太的房子,也有说它是一位传奇名媛的旧宅,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传奇色彩丰富。   阮棠要查的是它背后注册公司,并记了下来。   忙完之后她要去楼下倒垃圾,想到今天看到黑衣人的场景,她的警惕心瞬间提高到十二级,穿着卫衣套上外套,还觉得不够,戴上墨镜和口罩,把卫衣帽子拉上,她提着两大袋垃圾下楼。   在大楼门口,她先伸出脑袋看一眼外面,月黑风高,四周静谧,绿化带,健身区,垃圾桶都没有类似黑衣人的存在,只有两老太太在遛狗。   阮棠飞快跑出楼,把垃圾一扔,头也不回就跑回居民楼,就在要进门的时候,她猛然一个回身,如果真有人跟着她,此刻肯定无所遁形。   居民楼前的路上,只有一个刚从绿化转弯走过来的五六岁小孩子,被她猛然的动作一惊,再看她全身包的严实,口罩,墨镜,看着就可疑不过,还恶狠狠盯着这里。   孩子哇的一声哭唧唧往后跑着去找奶奶了。   阮棠被孩子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进楼回家。   第二天早上出门买早点的阮棠听见早锻炼的大妈大叔们在讨论昨晚小区混进来一个可疑的陌生人,心里一紧,心想难道黑衣人还真的跟上门了?   再一听形容,帽子口罩墨镜……越听越熟悉,再听到吓哭孩子。阮棠顿时面色复杂起来。   回到家里,手机震动。   她一边吃早点一边点开看。   是大学班级群在讨论,有人提议这个周末搞个聚会,大家碰碰面。还真有不少人呼应,说大家一起出来吐槽老板吐槽同事吧。   今天已经周四,周末就是后天,阮棠不感兴趣,正打算关掉群聊。忽然看见有人特意在群里艾特她,叫她出来散散心见见同学。   阮棠一看,是韩启航,马上就回了两个字,不去。   韩启航不死心,又私下单独来找她聊天,说:阮棠,大家毕业半年没见了,出来聚聚不是挺好吗?我能体会你最近心情不好容易拒绝别人的关心,你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大家都很想见你。   阮棠觉得他可能是大学班长这个角色带入太深,都毕业半年还没能拔出来,说话都整得跟科教文卫频道似的。   本来不想理会,谁知道韩启航又连连发了好几条,都是字一大串,凑起来简直是一本万言书。   阮棠拿起手机,懒得打字,直接语音过去。   同学聚会就不能等到十年二十年后,谁发家致富了想炫耀的时候再聚吗?到时候一看,脸上都是褶子了,时隔多年不见,青春的回忆都涌上来,想重温旧梦的重温旧梦,想破镜重圆的破镜重圆,现在才半年就见面,一个个还在工作岗位上端茶送水呢,聚会一看,都是被社会摧残打击的脸,就比谁工作更惨?有意思吗?   韩启航:呵呵,阮棠,原来你这么风趣。   阮棠觉得这位仁兄的思路真是清奇,无法沟通。   韩启航说:其实叫你出来还有一件事,关于王筱的,那天在灵堂没机会和你说,在王筱过世前一个多礼拜,我见过她。   阮棠眉头拧起来,在哪?   韩启航说:周末你来吧,我详细跟你说。   阮棠对他这种吊胃口的行为深恶痛绝,可是她现在正是拼凑一切线索的时候,真要放弃也又些不舍,最后还是同意参加同学聚会。   周六,阮棠出席了聚会,这时候大家都才工作半年,包不起酒店的厅堂,地点安排在一家风格工业风的休闲餐厅,可以喝下午茶聊天。留在本市工作的同学大约有二十多位,大部分全到齐了。   男同学还不觉得有变化,女生变化可就大了,在化妆这一块更是突飞猛进地发展,十八般技术全套上,流行色号,网红妆容,一个个衣香鬓影,打造职业丽人的风范。   阮棠来时候里面穿着卫衣,外面罩着大衣。脸上的妆也是淡的,接近裸妆,口红是豆沙色的,就跟大学时没什么分别。   她是坐公交,再走了一段路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副班,两人一路。走到街对面看见餐厅招牌的时候,也看到了韩启航,他和另一个女同学在打招呼,两人在门口说着什么,女同学的头发一半压在围巾里一半散在外面,她拉了两下。韩启航伸手替她把头发拉出来。   女同学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副班突然转头看了阮棠一眼。   阮棠莫名其妙地回视她。   “……韩启航和你?”副班语气有些尴尬地说。   阮棠瞪大眼,马上来了个三否:“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副班干笑笑,“但是他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看出来了,不然他怎么那么喜欢在群里说话,还要拉你一起。”   阮棠没好气地说,“他难道不是对每个女生都这样。”   副班想一下,点头,“好像真是这样。”   阮棠和副班走进餐厅的时候,韩启航眼睛一亮,不只是他,班里其他男生也是这样。要说现在女生,会打扮了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真正的美人,男人还是一眼能识别出来。就像阮棠,真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清清甜甜的。   她笑着招呼“大家好”的时候,脸颊上若有若无的酒窝,让人有种上头的感觉。   韩启航特意空出身边的座位就是给阮棠。她也没搞什么换座,和大家寒暄之后就一屁股坐在韩启航身边,问他,“说吧,你在哪里看到王筱的?”   韩启航说:“你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跟审犯人一样。”   阮棠瞥他,“有没有意思,韩启航,你再不说我马上就走了。”   韩启航笑笑,还是好脾气的样子,“你别急呀,我说还不行吗?就在上上周,我在豪宇附近,看见王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两人看起来很亲密。”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   “没什么特别,很普通。”   阮棠追问,“其他呢?还有什么?”   “没了,就这些。”   阮棠看着他,韩启航表情无辜,“真的就这些。”   呵呵!   阮棠觉得被耍了,就这么一条毫无意义的消息,她还带着期望来。   她猛然站起身去厕所,对着韩启航她心里来火。   出厕所的时候外面等着的也是同学,陶维佳。她没急着进厕所,左右看两眼,小声和阮棠说话,“别信韩启航,他前一阵追王筱,还想进豪宇公司,我听其他男生说,他撞见王筱和一个男的很亲密,还差点当场闹起来。”   阮棠早就知道韩启航什么德行,倒没意外,只是对那个男的很好奇,“那个男的什么样子知道吗?”   “肯定比韩启航好,王筱是什么眼光,不过韩启航吃了憋,肯定不会说别人比他强吧。”   阮棠表示同感。但是明显陶维佳知道的也并不多,更多的是鄙夷韩启航。   ……   同学说说笑笑,从下午一直到吃完晚饭才散。   阮棠独自往车站走。   路两旁的梧桐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枝桠,在昏暗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冷清。   她正走着,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跟随在后。   心猛然一紧,阮棠加快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了。路上人很少,她正打算求救,身后跟随的人突然冲上前拉住她。   “阮棠。”   阮棠回头一看是韩启航,胸口腾地就燃起火。   偏偏韩启航还一无所觉,看她圆睁的眼,还觉得可爱,“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刚才我想送你的,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走了。”   阮棠咬牙,“不用。”   “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家。”   阮棠脑仁一蹦一蹦的,“我说了不用,你赶紧走。”   “阮棠,我对你什么心意你看不出来吗?大一到现在,少说也四年了……”   阮棠听不下去,冷嗤打断他,“得了啊,别在这里跟我演深情套路了,走夜路吓不死我,你差点吓死我了,还大一到现在,你到底撩了多少个,心里没点b数吗?大半夜不回去继续搞你的鱼塘管理,跟踪在我后面,这叫变态好不好?”   韩启航脸色微变,“你怎么这么说,阮棠,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像个泼妇。”   阮棠掏出手机,“不做点泼妇的事有点对不起你的评价,你再不走我报警你信不信。”   韩启航见她一脸认真,已经按了两下“1”,脸色难看的吓人,小跑着离开,“阮棠,我看错你了。”   阮棠把手机放回包里,松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继续往车站方向走,转进一条偏僻的窄路。   又听见身后脚步声。   还有完没完了!   阮棠怒,以为又是韩启航回来纠缠,转头就要怒吼。   谁知一回头看见路口跟进来的是一个包裹全身的黑衣人,带着口罩和眼镜,看不清脸,一看就极度危险。   就在阮棠毛骨悚然的时候,看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银光一闪而过。   是匕首!   阮棠心头警铃大作,立刻朝大路上冲出去,一手去摸包里的手机。   就在她紧张万分,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时候,耳边听见一声大喊,喊的什么她没听清。   砰地一声巨响,她被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撞到,整个人瞬间弹飞,又重重落到地上。   剧痛传递到身体每一寸。   阮棠恍然间明白,自己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猜“岳城”的实在太厉害啦,看来我要谨慎,不能剧透 不能轻易给看穿,嘿嘿 第11章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能走马观花地回忆过去一生,阮棠却完全没有这个机会——她能感受到的是疼。   浑身疼。   疼的她恨不得马上死掉算了。   视线渐渐沉入黑暗,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停在她的身旁。   ……   阮棠再次恢复知觉是因为周身发痒,异常难受,这种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好像十天半月没洗澡,身上长虱子了。她很想伸手挠一挠,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根手指都抬不了。   脑袋沉甸甸的,思维也变得迟钝,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身边有人,却又像隔着什么屏障,不知道多了多久,她依稀听见有人说话。   “她到底怎么样?”   “没事,就是营养不良。”   “不良个屁,你医术到底行不行?”   “不行你还叫我来,这女孩骨头没断,身体机能正常,血检结果就是营养不良。刚才不是已经给你看过检验报告,”那人停顿一下,说,“半夜你大呼小叫把我叫出来,好像她快死了一样,现在告诉你没事还不行?你到底希望她有事还是没事?”   “我就是有点信不过你,你再仔细检查检查。”   “我看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检查报告,半夜带个不明的女人回家,还这么紧张,就不怕水北多心。”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别跟水北多嘴。”   “她好像醒了。”   阮棠身上发痒的感觉慢慢消退,又听两人说话,音量丝毫不顾忌她这个身受重伤的病人,只好醒过来。   她脑袋还发胀,奋力睁开眼,光线在眼前化成一圈光晕,笼罩在一张俊美的脸上。   这个场面多少有点令人心惊。   阮棠眨了眨眼,认出这张脸,表情先是吃惊,然后恍然,最后是怀疑。   “你也死了?”   严昱泽:“……”   “噗”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阮棠又艰难地把头挪过去看,有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在整理包,把桌上听诊器,大瓶小瓶的药全收起来,转身走到床头位置,看了一下挂瓶,弯身把针头从她手背上拔开,熟练动作的同时还在和严昱泽说话,“刚量过,体温正常,至于为什么说胡话,可能要看精神科,不归我管。”   “别废话,”严昱泽拧着眉,脸上全是不耐烦,“麻溜滚蛋。”   休闲服男人拿着包离开,扔下一句“账单回头寄你。”   房间里只剩下阮棠和严昱泽两个。   她的头还有些昏沉,眼睛已经在四周转了一圈,陌生的房间,装修低调奢华,被褥松软蓬松……刚醒来的时候她太震惊,以至于没注意到周围,现在一看,还好——还在人间。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感觉有点冲击。   严昱泽把脸凑近了些,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了?”   阮棠想给一个白眼没成功,神经反射还是有点麻木。   严昱泽却明白她的意思,“没傻就好,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黑衣人,匕首,飞驰来的车……   阮棠脑子里飞快地回忆起,眼皮不禁颤动一下,随之而来的是疑问。   “你怎么在这里?”她用沉重的脑子思考,“难道……是你撞的我?”   严昱泽好看的眉头高高抬起,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是撞车头先着地的吧。”都撞脑残了。   阮棠不知道这个大明星是怎么来的那么多粉丝,嘴巴真够损的。   她先问了个其他问题:“我睡了多久?”   “两天,”严昱泽说,“前天晚上要不是我跟在后面,你现在就该躺在实验室被解剖了。”   阮棠记得那天晚上整条路上就没人,只有她和黑衣人,她突的恍然,“原来是你?   严昱泽:“你说你跑什么,跟见了鬼一样,跑就跑,还不看路,被车撞的那么惨,给旁观者造成多大心理阴影。”   阮棠狠狠抽一口气,却忘了她现在身体虚弱,一口气憋下去,差点没喘上来,在那匀了半天的气,等稍微有点力气了,马上没好气地说,“大晚上你穿一身黑,戴口罩和黑超,作奸犯科都是这打扮。我一个人能不害怕,能不跑吗?”   严昱泽眉峰一挑,“你这满脑子都是什么黑暗思想,除了作奸犯科,就没其他好点念头了?还有一个职业,出门也要捂严实,知道是什么?明星!”   阮棠想到黑暗里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银光,“那你从口袋里拿刀做什么?”   严昱泽一怔,随即转身从柜子上拿来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拍,“你说的是这个?”   阮棠一看,他的手机壳是金属质地,角落上还嵌着一排钻,似乎是名字的缩写,此刻泛着幽幽的光,似乎在嘲弄着她。   阮棠觉得头更胀更疼,搞半天是误会,她还差点把命给送了。   “我身体怎么了?”   严昱泽一脸“你才知道问”的表情,“还好,就是营养不良。”说着,他表情有些奇怪。   阮棠紧张地动了动手指脚趾,发现都听指挥,心里顿时轻松不少,随即又涌起疑问,“我都被车撞飞了,骨头都没断?”   严昱泽没吱声。   阮棠看向他,发现他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   “怎么了?”难道有严重的后遗症?   “你已经被车撞死了你知道吗?”   阮棠:“……”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严昱泽:“你被车撞飞好几米,血溅的到处都是,那条路比较暗,又没有监控,司机停了一下之后马上就跑了。不过跑了也好,不然你这个情况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跑过去看你,本来听听你有什么遗言,顺便叫个救护报个警什么的,结果走近的时候就看见你已经快没气了。”   阮棠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临死前的情况,身上几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严昱泽瞥她一眼,“我在救护车电话的时候,你身上的骨头嘎达嘎达地响,本来你的这里……”   他拿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骨头都穿出来了,你的腿也断了,总之是不成人样,但是就在那一会儿功夫,骨头全自动回归原位,伤口也很快止住血愈合。恐怖电影富江你看过吧?你当时那个样子,就像是她复活回来,反正外伤就突然好了,我挂了救护车电话,让你一直在地上躺尸也不行,就只好把你带回来。”   阮棠觉得仿佛听了一个天方奇谭的故事,主角还是自己。   “你这是编的吧?”说得好像起死回生,又像是女鬼归来一样。   “编?”严昱泽冷哼一声,“要不是你还有口气在,是个活人,我真怕你是要诈尸,或者变成什么妖怪。”   阮棠头一阵犯晕,不和他争辩死没死的问题,而是问,“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跟着我?”   严昱泽:“你应该清楚原因。”   阮棠抬眼看他。   严昱泽嘴皮一掀,吐出两个字,“赤泉。”   阮棠心想果然如此。   “你应该也看到新闻了,那天参加饭局的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你和我还活着,”严昱泽说,“原本我也没把那顿饭当真,以为只是一个噱头,给那些上层名流搭建人脉网,现在看来倒不是那么一回事。吃完饭回去我病了三天。”   阮棠目光动了动。   严昱泽:“看起来你也一样,后来突然自己好了,我连夜赶回来,本来想先查一下当天的饭局,结果发现一个两个全都突然重病没抢救回来。就剩下一个你不知道身份,我交给私家侦探去查,说你很可能是豪宇集团女儿的同学,然后又查到你们大学同学要聚会。我正好有空,过来打算找你问问情况。后来的事你知道了。”   听完事情始末,阮棠觉得这一回撞车真够冤的。   “虽然撞的比较惨,但正好验证了一件事。”严昱泽突然站起身,长腿一迈走出房间。   阮棠说了那么一会儿话,精神又有点疲惫,刚张嘴打个哈欠,马上又被严昱泽吓地寒毛直竖,瞬间精神。   他面无表情拿着一把水果刀进来。   “你要干嘛?”阮棠想到他刚才说的什么骨头恢复,伤口自愈,怀疑他要对她做什么证明一下说辞,眼看刀刃光可鉴人,她吓得声音都虚了,“冷静,你说的我都信。”   严昱泽扫她一眼,没说什么,拿刀一划,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   血立刻就渗出来。   阮棠看着他自残,目瞪口呆。接着就看着他抽了两张纸巾,擦掉手心的血。   令人震惊的是,他手心的伤口以两人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在一起,很快就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阮棠脑子嗡嗡地直响,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蹦出来。   严昱泽耷拉着眼皮,语气有些低沉,“长生不死?”   事实就在两人眼前发生,如果说刚才阮棠还付对他说的那段车祸后的情况半信半疑,现在就完全没有了怀疑的念头。她不禁想到,当晚被撞的那种惨样,还自我修复,想象一下画面都觉得惊悚,也幸好严昱泽冒险把她带回来,没让她的异常暴露在人前。   想到这里,她赶紧说了一声“谢谢”,脑袋却越来越沉,她无法再思考,含糊地说,“我再睡会。”很快又陷入沉眠。 第12章   阮棠在深度睡眠中恢复身体的机能,她几乎能直观地感受到骨骼,血肉,还有细胞在逐步地恢复活力,车祸给她来带的创伤正在一点点被修复,这种感觉玄而又玄,仿佛回到了胎儿时期,她几乎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觉里,但是外界的声音却打破这种宁静。   她睁开眼,这一次脑袋没有疼痛和沉重的感觉,十分清醒。   清醒到能听见客厅里某人打电话的声音。   “……我不是说了这两个礼拜的工作都给我推了,什么通告这么重要,不去,”严昱泽语气不耐烦,“我管你什么资源什么路数,休息的事情我上周就和你说清楚了,现在安排的活要不你找别人去,反正我不去。你手下也不止我一个艺人,我发扬风格,把出头的机会让给后辈,这么好机会你可别浪费了,也别只盯着我一个,就这样,别再电话烦我,我就想休息一段时间。”   阮棠从床上起来,手脚自如,没有任何问题,她心头大石总算踏实落地,走出房间去找厕所。到了客厅才知道严昱泽的房子有多大,客厅就宽敞的就跟演播厅一样,难怪他打个电话就跟有回音壁一样直往房间里窜。   阮棠一边感叹当明星就是赚的多,一边听着他对着经纪人也是颐指气使的态度。   严昱泽打着电话一转头,发现阮棠站在厅里对着四周张望,他一个疑问的眼神过去。   阮棠用口型问他,“厕所?”   严昱泽手一抬,指着客厅走廊尽头。   阮棠看着走廊尽头三面空空如也的墙壁,依旧很茫然。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似乎是急了,不肯放弃劝说,严昱泽语气也没半点转圜,两人在聊电视剧。经纪人大约说了这次通告就算了,但是电视剧要他好好磨练一下演技。严昱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我演技什么样导演难道之前不知道,现在来和我说要提高,当初选角的时候怎么不去找个演技派。宣传的时候可劲把我拿出来遛,要流量要人气,现在要求这么多。他怎么不上天,找个神仙来拍算了……对,你就原话告诉他们,要是不合适趁早散,也别互相埋汰,反正还没开始拍,各求所需去。”   阮棠没找着厕所,听着他在那打电话,心里很是同情了经纪人一把。演技差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不想着提高还要数落导演和制片,这种艺人可真够难带的。   也就是他流量高,粉丝多,一般艺人要是这个德行,恐怕早就从屏幕上消失了。阮棠想起这两天混在他粉丝群里,但凡有点照片视频出来,就有一大群人出来吹彩虹屁,什么“哥哥好帅”“哥哥神仙颜值”“哥哥辛苦了”。   真该让粉丝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有辛苦,辛苦的是经纪人,导演和制片……   严昱泽回头一看她还站着,拧着眉,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   阮棠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是偷听他打电话,“找不到厕所。”   他恍然,走到走廊头,推了一下墙壁,露出后面的厕所。   原来是一道隐形门。   有钱人真会玩。阮棠赶紧走过去。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听见动静,沉默一秒后,高分贝的音量穿透手机传过来,连阮棠都听得一清二楚。   “严昱泽,你是不是带女人回家了!”   严昱泽:“什么女人?”   经纪人:“别和我装傻,你刚才和谁说话?”   严昱泽没好气地回:“是只猫。”   阮棠进厕所,面积之大,和一般人家的客厅都差不多,她已经失去感叹的能力。洗手的时候,她抬头看看镜子,眉眼五官还是原来的样子,还好还好,自从知道身体有了不同寻常的变化后,她真担心自己会显现什么异常。   仔细照一圈镜子,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看到衣领忽然反应过来。她撞车之前穿的是卫衣,现在身上是一套棉的女式睡衣。   谁换的衣服?   想到房子里只有严昱泽和她,还有上门来过的私人医生,阮棠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推门出去。   严昱泽还在打电话,这回不是经纪人。   他的语气柔和许多,“就休息两个礼拜,没什么事,你乖乖拍戏,过两天有空我来看你。”   阮棠站在沙发前,严昱泽挂上电话,问她:“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恢复的挺好的,”阮棠问,“我的衣服谁换的。”   严昱泽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突然这么一问,跟我以前接过的一个剧本一样,不过你放心,你的命和女主角不一样,我让家政阿姨给你换的。”   阮棠一颗心回落,也不计较他那句贬义大于褒义的“命和女主角不一样”了,“我原来的衣服呢?”   “处理了,”严昱泽说,“都是血,要不是你当时身上伤口已经全部没有了,家政阿姨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杀了人,留着当凶衣吗?”   阮棠觉得这人说话就是有点欠,她还好好活着呢,哪里称得上是凶衣。看在她被撞之后他担着风险救她回来,她就不和他计较这些口舌。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睡了多久?”   “半天。”   阮棠一算日子,周六车祸,现在已经是周一的晚上,她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天。   “我的手机呢?”她问。   “在客房床头柜上,你没看见吗?”严昱泽说,看阮棠马上要去拿,他又说,“先别急,上午说到一半,咱们先讨论一下这个事。”   阮棠担心两天里爸妈和朋友有没有联系,还有她在等面试结果,也不想错过通知。不过和身上发生的事比起来,紧急度都可以降一降。   她坐到单人沙发上,正好和严昱泽斜对。   “你现在知道了,我们两个,如果真的长生不老,以后打算怎么办?”严昱泽靠在真皮沙发椅背上,姿势很随意。但皮囊好的人就是有这种优势,做什么都显得赏心悦目。   阮棠听到他的问题,蹙起眉头。   她还真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车祸来的猝不及防,她上午醒来一次,迷迷糊糊脑子根本转不过来,等晚上清醒了,只顾上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能活着,还真没认真想过以后的事。   严昱泽说,“你们女人听见能够不老,是不是就觉得是好事?比起不老,麻烦更多。一年两年十年样貌不改都还可以解释,但要是几十年都一样,肯定要被送进实验室。要说躲起来,身份证明也很麻烦,还到处都是摄像头,东躲西藏的日子还会跟寿命一样长,甚至没有期限,这样的日子,你过得下去?”   阮棠听着他的形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无论是电影电视里都把长生不老给美化,身体不受时光的侵害,在最好的时候停留住,在人间尝试百态,过得特别滋润。   实际上以现在社会的科技,最有可能的还是像他说的那样,东躲西藏地过日子,时刻担心自己的异常什么时候被人发现。   阮棠抬眼看了严昱泽一眼,他这张脸家喻户晓,隐藏难度更高。   严昱泽明显也知道这一点,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烦躁。   阮棠问:“你既然没有长生不老的打算,为什么去参加那个饭局?”   “本来不应该我去,家里一个长辈定的,他身体不行,饭局之前已经住院了,我就想看看让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一顿饭到底什么样,就替他去了。”说完他扒了一下头发,像是有些懊恼。   阮棠心想,原来他的情况和她差不多都不是自己要去的。   “其实前几天我也在调查那个饭局的情况,”阮棠说,“王筱和我说的不多,我只能从她身上试着查,有一点发现。”   阮棠把从王筱妈妈那里得到手机随笔等信息托盘告诉严泽宇。毕竟现在仅有他们两个活着,无形中就站到同一阵线,不然以他们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关系,严昱泽也不可能冒险把她就这么带回来。   严昱泽听完她的分析,“你觉得你同学原本约的那个人有问题?”   阮棠点头,“王筱以前对历史文化方面完全不感兴趣,更不会去相信神话传说的东西,是那个人引导她往这方面学习,真正到了饭局前,却不去了。我觉得这一定有问题。”   “起码这个人应该知道更多东西,”严昱泽说,“还有一个问题,当天吃饭六个人,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就我们两个活下来。”   这个问题之前阮棠就已经想过,“我记得,当时没有把汤喝完的就我们两个。”此刻回想,其他人都是抱着要长生不老的目的去,当然不愿意浪费一点。   “还有一个可能,刚才你说,病倒的那三天,一个人在家那里都没去,身边也没有人。”   阮棠目光一动,看向他,“你也是?”   严昱泽颔首,继续分析,“据我所知,那几人都是做了完全的安排,病兆一出现,吃药打针,最后还送了ICU进行各种治疗。”   阮棠没想到严昱泽分析问题起来,一点不含糊,逻辑思维缜密,还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你是说,任其自然才是活下来的关键,一旦吃了药采用治疗,反而会引发死亡?”   “这只是其中一个猜测。”他说。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这时严昱泽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后接起,没好气说,“说了休假不要打扰我。”   对方怒吼一声,“严昱泽,你真的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男主就是这么欠欠的 第13章   大约是这次阮棠坐地近了些,经纪人洪亮的声音听得是清清楚楚。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严昱泽瞥阮棠一眼,她扭过头去,假装欣赏家具没听见。   可是经纪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透过手机传过来。   “你别跟我瞎扯……都有人把照片放到网上了,公司为了你的事,现在要紧急公关,刚才还有高层电话给我臭骂一顿,你的粉丝多厉害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整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你的粉丝都炸锅了。”   严昱泽脸色微微一变,说一句“我先看看”,不管经纪人还在那暴跳如雷,他就挂断电话。   阮棠心想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会指的是自己吧。   严昱泽低头看着手机,脸色有些发沉。   阮棠立刻起身跑回客房,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她被车撞飞,手机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是粉碎状,开机都开不了。她来到客厅,对严昱泽说,“我手机坏了,爸妈联系不上该担心了,你先忙,我先回去,对了,你有可以穿的衣服借我一套吗?我回去洗好还你。”   严昱泽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有点奇怪,他说:“先不能走。”   阮棠诧异。   严昱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跑到落地窗前,窗帘拉上,捂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个缝隙。   阮棠看着他动作,有点恍然,“防偷拍?”   严昱泽拉完窗帘说:“手机的事好解决,我这里有可以借你用,但是现在先不能出去。”说完也不等阮棠回答,他很快上楼,然后拿着一个手机下来给她。   “这是我之前的手机,你先用。”   阮棠接过来一看,手机型号并不很旧,她先把卡换上,看了一下未接来电,给爸妈回电话,说昨天晚上自己早早睡着了,没接到电话。和爸妈简单聊了两句,她再看微(哈)信,被红点提示里999+条消息提示震住,点击进去看,群消息多到爆炸。   阮棠抬头看一眼严昱泽,不去理会群里飞快刷屏滚动的各类消息,登上微博。一看热搜排名第一的就是“严昱泽谈恋爱”,后面还有两条紧随其后,什么“严昱泽的女朋友”,“严昱泽带女人回家”。   阮棠打开一条热门微博,上面的动图照片分为两组,分别是严昱泽抱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随后抱着女人进家门。拍摄像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清,看得出是隔着一段距离拍到的,严昱泽的脸辨识度高,毋庸置疑。至于那个女人——阮棠欲哭无泪,可不就是她嘛。   幸好她当时是昏迷,头又靠向严昱泽一侧,所以照片上看不清脸。   爆料微博不嫌事大,特意注明照片和视频是在周六晚间拍摄到的,到目前为止,蹲守记者发现这个女人还没有从严昱泽家中出来,而据圈内消息称,严昱泽推掉了近期所有工作,难道就是为了陪新女朋友?   从严昱泽一路公主抱的行为来看,对女朋友真的十分宝贝。   微博下的评论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上八万。“河粉”们展现出一贯强大的战斗力。   有的不愿面对事实,高喊着,“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有的把矛头对准女方,“这个女的腿断了吗?为什么一直要抱着,看着就是白莲花,讨厌死了。”   还有直接表态,“如果哥哥恋爱,马上就脱粉。”   也有少数路人粉来表示一下好奇,想知道女方身份。   总之粉丝齐聚,恶评如潮,都对爆料中严昱泽的恋爱关系表示不满,甚至有一部分已经开始脱粉。   这可能是严昱泽出道以来最大的一次公关危机,阮棠心想。   经纪人很快又来电话,叮嘱,“你房子外面有人守着,现在千万别出来,先等着,公司正在想办法公关,要缺什么吃的喝的我让助理给你送过来。还有那个女人到底什么身份,现在必须和我兜个底,不然等我们这里好不容易公关好了,她这里又出什么岔子。”   “就是一个普通朋友。”严昱泽说。   “普通朋友,有多普通?上(哈)床的那种?”经纪人质疑。   阮棠觉得不是客厅太空旷,就是手机漏音,她居然全听见了,为免尴尬只好低头看手机,粉丝群里正在群情激愤,哭诉失恋痛骂照片上的女人。   严昱泽眼角扫一眼阮棠,也有点不自在,站起来稍走远点。   “别瞎哔哔,就是一朋友,认识没也几天。”他解释一句。   经纪人呵地笑了一声,“认识没两天你就往家里带。”   严昱泽不耐烦,“事情太复杂和你解释不了,反正不是那种关系。公司养那么多公关的人,现在到底能不能起点作用,赶紧把外面的人先解决了。”   经纪人一听他这嫌弃的口气,依然是大爷的做派,没有半点捅出篓子的愧疚。他长长叹一口气,忍不住又再叮嘱两句,一是千万不要上网发言对外做出什么回应,第二就是不要走出家,再被拍到什么照片。   严昱泽答应。放下手机后和阮棠说,“有人在处理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出门,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回头让人送过来。”   阮棠刚才听到通话的七七八八,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也没矫情,反正昏迷的时候也在这躺了两天。她问:“有没有洗漱的东西?”   严昱泽半点没犹豫,“你跟我来。”   阮棠跟着他来到走廊,厕所对面也是一道隐藏门,他打开之后随意朝里面一努嘴,“随便选。”   储物室里堆满了东西,都是全新带着外包装,从高尔夫球杆到电饭煲,各种品类,款式齐全,洗护用品也不少,看起来像是厂家和粉丝送的,阮棠从中选出自己合用的,然后去洗洗刷刷。   等她洗好收拾完出来,严昱泽已经到楼上去了,在客厅里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句说话的声音,似乎还在处理网上爆料的事。   阮棠回到客房躺到床上,已经快十二点,网上依旧热闹非凡,她刷着那些流言,都是指责谩骂居多,阮棠打了个哈欠,看着全网都在好奇照片上女人的身份,她至今还有种不真实感。   ……   阮棠本来有点认床的习惯,大概是之前两夜已经有点习惯,这晚没有任何不适,睡地很踏实。   天快亮的时候,她被客厅的争吵声弄醒。   可能是严昱泽在打电话,她闭上眼想再睡个回笼,就被一声尖利的女声给拉回清醒。   “严昱泽你背着我外面找女人!”   一句话里信息量巨大。阮棠马上就精神了,睡意全无,赶紧起床穿好衣服。   严昱泽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只是一个误会,现在外面还有记者等着拍照,你倒好,急匆匆过来,送上门给素材,是怕热搜温度不够还要添火加柴是吧。”   阮棠本来握上门把手,听声音觉得吵架的两人在客厅,她就没敢动弹,女方的口气听起来是严昱泽的正牌女友,看了网上爆料忍不住,冲上门来。   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显得有些委屈,“我昨天晚上十一点才收工,看到网上消息马上就飞机过来,还对我那么凶,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呀,现在网上却在说你和其他女人的事,我能不急吗?”   严昱泽说:“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捕风捉影的事情有什么好较真的,倒是你现在过来,再被拍下来,事情就更复杂了,你来之前为什么不问一下我。”   女人带着哭腔说,“拍下来就拍下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公布,我和你是在谈恋爱,又不是见不得人,老是偷偷摸摸的我也很累,现在还要从网上看你的绯闻。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   这声音别说是男人,阮棠听着都觉得有点心疼。   严昱泽的声音却没有软化,还有一丝烦躁,“当初坚持不要宣布的是谁?是你说事业刚起步,现在宣布了就会有很多限制,还说在这个圈子里,宣布的早通常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还是先私下谈,等事业稳定了,再慢慢透露消息出去。现在来怪我。行啊,既然你要宣布,趁着这档口,马上就上网发消息。”   听到这里,阮棠觉得严昱泽虽然脾气不太好,嘴巴有点损,还是个有担当的人。   他们要是宣布了,肯定会吸引所有注意力,她就安全了。阮棠想着这样也挺好,重新钻进被窝。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女人的声音,“……刚才我是太急了,现在这个时机公布不好,你的粉丝有那么多女友粉,公布恋情对你影响太大了,说不定还会有网络暴力,还是再等等吧。”   严昱泽说:“你自己想好就行,别回头闹起来的时候又忘记自己说的什么话。”   女人哭兮兮地说,“可是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我知道的也不多,能和你说什么。”   后面两人说话声音渐渐变轻,阮棠困意上来,眯眼又睡了会儿。   作者有话说:“龙肉”改“赤泉”,是为了规避某些忌讳,有人提醒我龙是中国象征 第14章   阮棠再次醒来又是被吵醒,这回不是别人,是肚子咕噜噜地叫。认真一算,她从车祸之后就没吃过东西,已经第三天了。   阮棠吓一跳,没发现自己这么抗饿,赶紧起床洗漱,然后找吃的。   严昱泽的房子是一套三层别墅,主卧在楼上,阮棠往楼上望了一眼没上去。她想两人大清早才吵过架,现在估计正在休息。她作为绯闻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也不好意思现在上去打扰人家。幸好厨房也在一楼,她可以先进去找点吃的。   打开冰箱之前,阮棠犹豫了一秒,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那别人东西前要得到允许,肚子在这个时候又很应景地大声叫唤,她饿得头晕眼花,真要等到严昱泽下来同意,只怕她都已经倒下了,这样一想,阮棠马上没有心理负担地打开冰箱门。   水果,蔬菜,肉禽样样齐全,还摆放地特别整齐。阮棠眼睛一亮,以自己的厨艺盘算一下,拿出番茄牛肉和牛肉,随后她又找了找,在橱柜里找出干面。   很快把食材洗干净,就要热锅下油。   其实阮棠厨艺平平,在离家读大学之前,她在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废人。自从来到这个城市读书,有时候实在想念家乡的味道,就试着做一做,久而久之,也学会烧一些菜。其中,以做起来简单,味道又很不错的番茄牛肉面最拿手。   番茄下锅油煸,顿时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厨房里。   严昱泽闻着味进来,开口问,“在烧什么?”   阮棠专注烧菜,本来对擅用别人厨房有些心虚,被他突然出声吓得铲子一滑,差点把番茄糊墙上,她回头说,“番茄牛肉面,用了你冰箱里的东西。”   严昱泽走近,盯着她锅里看两眼,转身去冰箱拿出牛肉,又抓了一把面来,往灶台旁一放,“再多烧一份。”   阮棠心想他倒不认生,不过食材都是人家的,顺手多烧一份也是应该。想起吵架时那个女声,她赶紧问一句,“要不要烧三份?”   严昱泽站在厨房没走,倒了杯水在喝,“不用。”   阮棠百忙中扫他一眼,不会这么小心眼,吵完架连早饭都不给女朋友吃吧?   严昱泽却误会了她这道目光的含义,放下杯子说:“等这两天网上热度过了,饭局的事还是要继续查,你那的手机和平板保存好,回头我找个专业人士试试看能不能破解。”   阮棠点头,本来体质改变查明真相是他们急需解决的事,突然被网上爆料给打乱了节奏,现在还被堵在严昱泽家里不能随便外出。   番茄烧好加水,盖上锅盖等待水开。阮棠回过身,提醒,“会所也应该查一下,能举办这样的饭局。背后肯定有问题,赤泉在古籍中都记载不详,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弄来的。”   严昱泽脸色冷漠,“问题大了,就以长生不老的价值来看,才收几百万一位都是血亏,背后要没点阴谋谁信。”   阮棠原本也有这方面的怀疑,这顿饭背后组织者是谁?目的是什么?就因为这份怀疑,她即使死里逃生,也总是觉得不安,也正是这份不安驱使着她想要查明真相。   “一般的骗子,都是图财,背后的人图什么?把人变成长生不老?”她问。   锅里的水开了,滚起水浪,咕噜咕噜作响。阮棠突然“啊”的一声。   严昱泽挑起眉头,“怎么了?锅糊了?”   阮棠利落地把面条入锅,说,“我刚才想到,会不会是拥有赤泉的人比较怕死,所以弄这个饭局,把人当成小白鼠,看哪种情况下可以真正长生不老。”   严昱泽说:“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背后之人等于已经杀了四个人,外界却一无所知。阮棠想着如果自己没有挨过去,就这样死在出租房里,父母该有多伤心,而他们终生都不会知道真相。   太可怕了。   严昱泽却好像嫌这个猜测还不够惊悚,语气凉凉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饭局的门票那么贵,等于只向上层社会开放,其中涉及到的人脉和资源庞大,说明组织的人身份背景的深厚。如果他是做了一个试验,那么对试验结果会不验收一下吗?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寻找我们。”   阮棠听到最后一句,寒毛直竖,身体都僵硬起来。   严昱泽突然撇了一下嘴。   阮棠害怕,“怎么了?”难道发现了什么?   严昱泽:“面煮开了。”   阮棠忙背过去,关掉灶火,找了两个碗把面盛出来,等她转过身,发现严昱泽已经坐在餐桌旁,等着上面的样子像个大少爷一样。   面碗上桌,他朝她看一眼,朝橱柜方向示意,“筷子在那。”   阮棠去拿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严泽宇,突然有种自己是封建时代的丫鬟来伺候人的感觉。   她甩了甩头,把这个莫名的念头扔开。   严昱泽已经吃起来,眉宇间的轻松看起来对味道还算认可。两筷子面吃下去,他突然说:“应该放点葱。”   阮棠看出来,这还真是一个习惯被人伺候的主。使唤人的态度极其自然。不过她饿惨了,吃上东西压根不想站起来,嘴里含糊地回,“冰箱里有干净的,你切一切,往碗里撒一把就行。”   严昱泽不说话了,继续吃面。   “阿泽,你们吃早饭怎么不叫我呀?”   一个软绵绵,带着嗲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声音就是清晨吵架的女主角,阮棠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面容精致,身材极度苗条的女孩走过来,坐到严昱泽身边,她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针织衫,一看就是男人款式。   她嘴里埋怨一句,目光也朝阮棠瞟过来。   阮棠对她友好地一笑,女孩微怔,随即也回以一笑,但目光里还是隐隐警惕。   “阿泽,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客人吧,也不跟我介绍一下。”   严昱泽说:”她叫阮棠。“说着又对着阮棠说,“韩萌,我女朋友。”   阮棠是听见两人争吵的,知道韩萌对网上整这一出绯闻心里介意的要命,趁这个机会能说开就最好了,于是她摆出十二分真诚的笑容打招呼,“你好。”   听见严昱泽直接承认女朋友,韩萌心里满意,对阮棠敌意也消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笑着说,“哎呀,软糖,是你真名吗?”   阮棠打小就被问过无数次,早已经习惯,“是真名,阮玲玉的阮,海棠花的棠,绝对不是吃的。”   韩萌噗嗤笑出声,“你真好玩。”她转头对着严昱泽撒娇,“你们吃什么好吃的,我还没吃呢?哪有你这样的,早饭都不喊我。”   严昱泽正好把最后一口面吃完,喝了一口汤。放下碗之后说,“吃的是番茄牛肉面,你确定要吃?”   阮棠听他问的口气奇怪,心想番茄牛肉面怎么了,营养均衡,你还不是吃光了。   韩萌朝碗里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那么多油,会胖的,我吃不了。”   阮棠差点被嘴里的面条噎到,她看看韩萌,浑身上下没四两肉,瘦的都快看到骨头,吹一阵风都怕吹跑了,她还怕胖。   最后一口面好像都不太香了,   “我吃点蔬菜沙拉和荞麦面包吧。”韩萌说。   “冰箱里应该有。“   韩萌有些娇气地说,“我刚护好肤,还没化妆呢,可是我好饿,你就不能帮我弄一下吗?”   严昱泽老神在在,压根没动,“你化个妆最少也要一个小时,等会我经纪人和助理就该来了,让他们给你带一份。”   韩萌“哦”的一声,站起来要去二楼化妆。   阮棠看两人说话样子像偶像剧一样,正觉得有趣。   韩萌突然回过头,问她:“对了,阿泽朋友不少,之前怎么我们好像都没碰到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阮棠说:“上次吃饭认识的。”   韩萌微微睁大眼睛,这姑娘五官精致的跟洋娃娃一样,这样的表情在她脸上显得尤其漂亮无辜,“这次网上闹那么凶,还把你给牵连进来,你男朋友看了不会生气吧?”   阮棠想说我没男朋友,话到了嘴边犹豫一下,韩萌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个。她干笑笑说,“网上爆的都是假的。”   韩萌笑一下,又要问什么,被严昱泽打断:“行了行了,打听什么,她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你不是要化妆吗?下午还要回去拍戏。”   韩萌朝他看一眼,“下午你送我吧。”   严昱泽说:“别添乱,已经通知你助理来接了。”   韩萌委屈地答应一声,转身上楼。   阮棠这才感觉放松下来,明明韩萌是个嗲女孩,除了娇气点也没啥,偏偏她在的时候,阮棠觉得有种莫名的无形压力。阮棠想了想,可能是经过人家这么一对比,她已经从精致猪猪女孩降级为糙糙的女汉子了吧。   饭后严昱泽一动不动,完全不会去打理的样子,阮棠住在人家屋檐下,吃着人家的东西,认命地去把碗洗了。   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门铃。 第15章   严昱泽起身去开门。   阮棠洗好碗出来,就看见客厅里多了好些个人,有的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看起来是来工作的。严昱泽的经纪人秦峰,身型微胖,正在苦口婆心和严昱泽描述公司公关部门的辛苦工作,看见阮棠出来,停了一下,猛然站起来,“啊,是你!”   这一声咆哮震得客厅里的人都朝阮棠看过来。   严昱泽在一旁说,“吼那么大声你打算把人直接吓死好毁尸灭迹怎么的?”   秦峰也觉得刚才反应过大,突然看到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让公司通宵加班的人物,难免心情激动了点。   其他几人不是严昱泽的助理,就是工作室的下属。这个时候看着阮棠都是差不多的心情。   阮棠有点顶不住这些好奇与哀怨并存的目光,打了声招呼赶紧回客房去了。   白天闲着无聊,她只能刷刷手机,严昱泽已经从微博热搜上退下,一个三线男明星出轨的新闻占领榜首,不知道这是不是严昱泽身后的公司运作的结果。   她又去看微(哈)信,严昱泽的粉丝群经过一晚依然群情激愤,在群里宣泄着失望的心情。说实话,看着各种哭诉因为爱豆恋爱而感到失恋的花式表达,阮棠觉得还挺乐呵的,粉丝们太有才了。   没一会儿秦峰来敲她的房门,客气地请她去楼上。   二楼有个休闲室,摆放着家庭影院音响等设备,严昱泽正耷拉着眼皮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们两个来了,说,“没必要整那一套,多此一举。”   阮棠一脸疑惑。   秦峰说:“公司要求的,这叫规避风险。”说着他转头对着阮棠,笑的和蔼可亲,“刚才在楼下吓到你了吧,都怪我嗓门太大,平时说话就响亮,你不知道有人在后背偷偷叫我大喇叭。”   严昱泽撇了嘴角,“想多了啊,和音量无关,那是别人觉得你藏不住话,巴拉巴拉的忒烦人。”   阮棠忽然就有点同情秦峰,瞧这手下带的艺人,说话就跟飞小刀子一样。   秦峰没理会严昱泽的揶揄,只对着阮棠笑,“刚才我听阿泽说了,你是他刚认识的朋友,那天你身体突然不舒服,所以他就把你领家里来了,没想到被人偷拍,闹成这样。”   他笑的实在太讨好,透着股谄媚的劲,阮棠眨巴着眼看他,等待下文。   “阿泽人气高,平时眼红的人多,他整这么一出,不少人背后小动作跟着黑,咱们公司花了很大力气,才和爆料媒体达成协议,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阮棠眼睛亮了一下,“那我可以回家了?”   “当然,不过公司希望这件事不要再出纰漏,这里有份文件希望你能签一下。”秦峰把桌上准备好的两张A4纸放在她的面前。   阮棠拿过来看,是一份保密协议,条款基本都是单方面的,要求她不能向媒体透露任何和严昱泽有关的内容,包含家中情况,两人关系等等。最苛刻的是违约条例,阮棠将承担公司一切经济损失。   秦峰还在软语相劝,“别看写得很严重,其实就是公司不放心,要上个保险,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公司打算……”话音未落,就看见阮棠已经拿了水笔,刷刷两下把名字给签了。   严昱泽唇角略提了一下。   秦峰拿过合同看,然后两眼放光地看向阮棠,“妹妹,你实在是太爽快了,哥哥请你吃顿好的。”   阮棠一听称呼直接上升到“妹妹”了,阮棠摆手,“不用那么客气。”她本来也没打算找媒体透露什么。   秦峰平时和圈子里的人打交道多了,都喜欢弯弯绕绕的,突然碰到一个直爽的,就两眼放光,不肯放过,这多看两眼之后,他盯着阮棠上下左右地瞄。   阮棠被他看得发毛,“怎么了?”   “妹妹你这个条件完全可以拍戏啊,”秦峰说,“有没有兴趣?我今年有签两个新人指标名额。”   严昱泽打断他说,“她没兴趣。”   秦峰回头看他,“我这签新人工作呢,你这老前辈别捣乱。”   严昱泽说:“就她这样的演什么,演丫鬟吗?”   阮棠眉头拧得老高,虽然她完全没有要在娱乐圈发展的想法,但是这话几个意思?她就只能演丫鬟?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表示不满,然后看秦峰就越发顺眼,拒绝的话都说的十分柔和,“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演戏我肯定不行,还是不占用你签约名额了。”   秦峰直念叨可惜。   阮棠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秦峰说等吃过午饭,工作室的人要离开,到时候她可以一起走。   阮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即使还有人想拍照,她跟着一群人也不显眼。   秦峰简单完成公司任务,心情好的不行,拉着阮棠聊了好一会儿,什么哪里人,哪个大学的,兴趣爱好都要打听。   阮棠感觉自己被查了户口。幸好还没深入的时候,严昱泽再次出声,“问那么多干嘛?她又不签约,你还想上门去搞事?”   阮棠瞪圆了眼睛。   秦峰马上摇头加摆手,“胡说什么?我正经经纪人你当我搞黑道啊,妹妹你别听他胡说,我就是看你合眼缘,多聊几句。”   阮棠瞅一眼严昱泽,突然感叹,“你平时工作也真挺辛苦的。”   秦峰愣了一下,把这话回味了两遍,转头看向严昱泽,忽然恍然,耷拉着眉毛做出苦恼状,“可不是嘛,多大个人了,嘴毒,幼稚,还少爷脾气难伺候。”   阮棠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严昱泽轻哼一声,对两人一搭一唱地暗自损他不予理会。他拿出手机对阮棠说,“微(哈)信加一下。”   阮棠拿出手机,两人扫了码互相加好友。以后还有不少事可能需要联系。   秦峰看着两人,吃惊地闭不上嘴。心想都一个屋檐下住好几天了,怎么这两人互相还没联系方式呢?这到底属于哪一类的朋友。   工作室员工送了一整套新的女装上来,阮棠拿着衣服要下楼去换。   在她离开前,严昱泽翘了翘嘴角,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刚才签字之前,公司是打算对你做出补偿的?”   阮棠怔住。   “猜猜多少?”   看着他吊胃口的表情,阮棠咽了一下口水,“多少?”   “二十万。”   阮棠眼睛一亮,“那现在?”   “没了。”严昱泽当着她的面关上门。   阮棠:“……”心好痛,难怪秦峰一口一个妹妹的喊她,原来她动作一快,直接省了公司二十万封口费用。   ……   秦峰看着合上的门,满是不赞同,“对着人家姑娘你就不能温柔点。风度,知道吗风度。”   严昱泽坐回沙发上,“就冲你这为了二十万都快跪舔的姿态,风度还是留给你珍藏。”   “我那是为钱吗?”秦峰义正言辞,被严昱泽鄙夷的目光一扫,他气势顿减,“行吧,钱是主要原因,但绝对不是全部原因。我是看人家姑娘确实条件好。再说了,你要不是看人家姑娘漂亮,会好心把人家捡回家?”   捡回家是严昱泽的说辞,他没反驳,只是挑眉,“她漂亮?我看也就一般。”   秦峰说:“怎么不漂亮,你没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哎呦,我都想从口袋里摸把糖给她吃。”   严昱泽吐出两个字,“变态。”   秦峰嚷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突然话锋一转说,“你的审美,是不是就看你那女朋友最好看?经过这次的事,公司对你的恋情更加严格了,现在绝对不是曝光的好时机。你以后要小心点。”   严昱泽抬了一下眼皮,“公司是不是心里没点数,合同还剩多久,差不多一年半吧。”   秦峰说:“这还真不关公司的事,才一天功夫粉丝有多少要脱粉的你知道吗?就算换一个公司,依然要限制你公布恋情,你信不信。”   严昱泽拧着眉头没说话。   秦峰又说:“我知道韩萌那里可能觉得委屈点,但你们不是真爱吗,再忍两年。公司看在你的面上,给了韩萌不少资源。等她那头有起色,你这里时机到了再宣布也不迟。”   阮棠回客房换了衣服,到了中午,工作室员工点了午餐,所有人在客厅里吃饭。   秦峰对阮棠依旧亲切,一口一个“妹妹”。韩萌化好妆也下来一起用餐,看秦峰如此热络,玩笑说,“秦哥,在公司也没见你对哪个这么好过,这是一见如故吗?”   阮棠心想还不是二十万的功劳,不能多想,一想就心疼。转头一瞧,严昱泽挑着嘴角一脸心知肚明,阮棠越发觉得闹心。   吃完饭离开严昱泽家,阮棠搭着工作室的车离开,工作人员一路把阮棠送到小区门口。   目送车子离开,阮棠这才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谁能想到短短几天她经历了撞车,重伤愈合,网上爆料等事情,还在顶流明星家里住了整整三天。   阮棠正有些发呆,手机响起,因为铃声陌生,她迟了几秒才反映过来,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很久之后,有多久呢,你们懂的 阮棠(疑问):你当初觉得我不漂亮,就一般? 严昱泽(义愤填膺):……哪个不要脸的背后挑拨,你那是漂亮吗?根本不是漂亮,是天仙好不好 秦峰:妈蛋,请记住,第15章 ,打他的脸,打肿为止 第16章   “你好,是阮棠小姐吗?我是久城咨询的人事,请问,现在方便通话吗?”   是上次给阮棠面试的HR,她回答“方便”,一边往小区里走。   “很高兴通知你,你的面试成绩合格,后面两天可以来公司办入职手续,下周正式开始上班。”   这个消息总算让刚刚错失二十万的心好受一些,阮棠又问了一些需要准备的材料等问题,最后挂断电话,正好也到了家门口。   家里一切如常,只是因为主人不在三天显得有些冷清。阮棠稍稍做了打扫,把王筱的手机平板笔记等物珍重地放进盒子藏起来,自从严昱泽提醒说不定饭局幕后的人也在找他们,她心底那根弦崩的就更紧了。手里捧着盒子房间客厅溜达一圈,放哪都觉得不够隐蔽。最后放在电视柜的下方。看起来再自然不过,盒子又普通,任谁也想不到,里面可能藏着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   第二天上午,阮棠收拾齐整出门去久城办入职,这次接待她的还是面试的HR。就在阮棠在心里评估对方可能是人事部门里专门负责新人业务的,迎面走过来的职员礼貌地同HR打招呼,“廖经理。”   原来她是人事经理。   廖经理转头和她说:“最近招的人可能要进闻总新接的一个项目,所以我来做新人把关工作。”算是解释了为社么偌大一个人事部门,经理亲自来给新人办入职。   身份证、毕业证书、劳动手册全部信息登记完成,已经快到了吃饭时间,廖经理邀请阮棠一起去餐厅吃饭。   餐厅就在二楼,中西餐各站一半,基本上都是套餐形式,荤素搭配,还有水果和酸奶,价格比外面要便宜许多。   廖经理和阮棠坐在角落位置。她笑着介绍:“餐厅是公司自己运营的,虽然种类不算多,但比气外面,总算食材新鲜干净,你吃吃看。”   阮棠吃了两口,由衷赞叹,“挺好吃的。”   廖经理说:“吃好我们上去签劳动合同,不过在签之前有些事先要给你讲清楚,你进的项目和现在运营的项目都有些不一样。”   阮棠刚要张口。   廖经理说,“具体业务内容就不要问我了,日后有人告诉你,不过呢,工作性质有点特殊,可能要经常出差,你能行吗?”   阮棠一听还真有些为难,现代年轻人谁还没有点咸鱼属性,但凡有躺的就不会选择坐,但凡有坐的就不回选择站着,要说出去旅游她也是喜欢的,但那仅限于住着舒服的酒店,去风景优美的地方拍拍照——出差肯定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于是她显而易见的犹豫了。   廖经理看她一眼,继续介绍:“就这个项目特殊一点,等结束了进其他项目就不是了,而且出差的话,津贴会比较多,工资也提高一个级别算,”她压低声音,说了一个数字,强调一句,“每个月。”   阮棠眼睛顿时一亮,心里默默算一笔账,按这个说法,津贴比工资还要高一点。加起来收入着实不菲,以她刚毕业不久的身份来说,这份待遇优厚的令人咋舌。心里的天平顿时又开始倾倒。她不是本市人,因为读大学的缘故顺便留下工作,严格说起来,这里没有她的家,那何必要执着在哪工作呢。   年轻的时候不出去闯一闯,怎么能很快成长?趁着出差到处走走,还能拓宽眼界增长见识。   这么一想,她立马就下定决心了。“我能接受。”   廖经理笑了,“等会我们就去把劳动合同签了。”   午饭结束,廖经理热情地请她喝一杯咖啡,然后回办公室签合同。阮棠长一个心眼,认真看了合同条款,发现对方做事很认真仔细,加班的津贴等都有注明,半点不含糊。于是她放心签上自己名字。   办好入职,阮棠离开久城的办公大楼,站在楼前看着周围来往人流,都是衣着鲜亮的办公男女,心里也不觉有些高兴。转身抬头看向大楼,这就是她以后将要工作的地方。   大楼外层的玻璃都有防曝涂层,从外面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在阮棠抬头的时候却看见某一层有个人影就站在玻璃边上,等她目光再移回去要看清楚的时候,又没有了。   阮棠回去,先是跟爸妈报告找到新工作,爸妈自然是高兴,叮嘱她好好工作,但也不要累到。   周末她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天,还和高中的闺蜜周迎彤煲了一个电话粥。两人高中时是最好的朋友,大学分开,周迎彤去了g市,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不舍得和男朋友分开,就留在当地工作。两人时常联系,言谈无所顾忌。   周迎彤和她抱怨男朋友怎么个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圣诞节礼物送了一只死亡芭比粉的唇膏,还觉得自己心意满满。   阮棠唾弃她口是心非,“都好几年谈下来了,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当初和我说,要不扔掉要不改造,现在既然选了改造这条路,就要咬牙坚持下去啊亲。”   周迎彤唉声叹气,“早知道还不如选择扔掉,你说我着了什么魔,非要在这里工作,当初高考失利,跑来一个三线城市读书,没想到毕业之后又为了男人要留下来,他家里条件又不是很好,性格也不体贴,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上当了呢。”   阮棠听出她心里的矛盾和纠结,劝说:“反正不管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你总会感觉后悔的,你还是仔细掂量一下,到底哪种后悔更重一点。”   周迎彤沉默片刻,很快又恢复活力,“管它呢,想那么多。老娘才22岁,就留在这里看能怎么着,就算是几年时间,我也耗得起。”   阮棠给予她适当鼓励。没想到周迎彤话锋一转落到她身上,“我说你身边的男人是不是瞎了,居然让你还单着,这太不合理了。大学你谈那两次,莫名其妙就断了,现在呢,身边没个男人伺候你吗?”   阮棠一个头两个大,“你这个实战经验还敢来隔空指挥,先把你男人调教的会伺候人再说,我刚才尽听你说怎么伺候他了。”   “我不一样,谁让我更喜欢他呢,”周迎彤说,“可是你不一样,从小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就从里面随便挑一个呗。”   阮棠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叹气,“我可不想像你那样去改造,回头还是找个被女人改造好的。”   两人又扯了好一会儿,话题从感情吐槽到高中同学近况,最后还到了护肤品,最后挂上电话,阮棠往沙发上一躺,感觉跟搞了次头脑风暴一样。   她转过身,视线正好平视到电视柜下方的箱子上。   这些天平静正常的日子过下来,那些诡异的经历,仿佛都像是隔了很久。   她正在感慨。手机又震动两下。   严昱泽来消息:带着那个手机下来,我就在楼下。   阮棠一怔,心道真是不能想,一想事情可不就来了。   她套上外套,把盒子里的手机拿出来,然后下楼。   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停在楼前,光亮质感的漆在黑夜中也隐隐透着亮。   阮棠走过去,轻敲两下车窗。   车窗移下,严昱泽戴着口罩和框架眼镜的脸露出来。   阮棠一看他这个打扮就觉得有些头疼,把王筱的手机递过去,“这个。”   严昱泽眼镜下目光一瞥,“你当我快递?”,随后头一撇,“上车。”   阮棠拿着手机上车,还有些不解,心想他不是来拿手机的吗?刚才还特意发消息让她带上。   等她上车了,严昱泽在手机上输入地址作为导航,然后发动车子离开小区。   阮棠赶紧系上保险带,惊讶地问:“去哪?”   严昱泽专注地开车,还有心说笑,“怕了?”   阮棠没好气地回他,“怕什么怕?热搜都上过了,大不了再上一次,要怕也该是你,这次你们公司要给多少封口费?”   趁着等红灯的档口,严昱泽飞快扔过来一个鄙视的表情,“想的美。上次合同没仔细看吧。”   阮棠说:“看了,不就是前几天你家的事和你的事不能说吗?我记得清楚呢。”   严昱泽呵呵笑了一声,“条款没错,期限看了吗?”   阮棠没吭声。   “不用想了,没有期限。换句话说,你不能和媒体说任何和我相关的事,是终生的。”   阮棠在心里狠狠唾弃对方公司的狡猾。就看见他在路口一拐,转弯进了停车场。附近看着眼熟,她又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会所。”   “还不笨,”严昱泽说,“前两天没空,再拖段时间,什么证据都没了。”   算起来,距离上次来吃饭已经是大半月前的事,阮棠一直对这里充满了怀疑和好奇,但鉴于它是私人会所制度,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她也就没想到这里来找证据。   “你是这里的会员?”   “不是。”   阮棠看着他,“那怎么进去?”   严昱泽理所当然地说,“刷脸。” 第17章   显然严昱泽所说的刷脸和阮棠认为的有天壤之别。他把车停在离会所最近的一桩商务楼下,然后两人走到会所,选的也不是正门,而是侧面小路花园栅栏的一道小门,上面还有蓝色警示标牌,“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阮棠正在打量环境,严昱泽朝她招手,“别杵在那,过来。”   两人站在小路靠墙树木最茂盛的阴影里。   阮棠觉得现在两人的行为特别鬼祟。   “别出声。”严昱泽提醒。他拿手机发了条消息。两人就站着不动,静静等待。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小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服务生装扮的人,东张西望。因为严昱泽和阮棠站立的地方没有路灯,一团漆黑,他根本没看到人,于是拿出了手机。   严昱泽的手机震动,他看一眼屏幕,走出去,说:“在这里。”   服务生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两人,“是你们两个?”   严昱泽点了一下头。   服务生脸上倒还镇定,但目光闪烁,显得有些紧张,“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今晚我值班,但是保安10点开始就要巡逻,一个小时一次,你们现在进去,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十点之前必须出来。”   严昱泽同意。   服务生对周围扫了一圈,把两人带进门,然后一路东拐西弯,绕着花园进入会所内部。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服务生更是警觉,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让他紧张半天。   受他影响,阮棠也开始提着心,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到了三楼办公室门口,服务生说,“刚才来的路上避开了监控,三楼的摄像头坏了好几天了,要后天才有人来修,你们自己当心点。我先下去了。”   严昱泽道了一声“谢谢”。   服务生打开办公室门,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白毛汗,他塞给两人各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很快离开。   严昱泽说:“走吧。”率先走进去。   阮棠立刻跟上,顺手带上门。   室内没有光线,严昱泽把手电筒打开,又赶紧去拉上窗帘,整套动作十分熟稔。   阮棠拿着手电筒先照了一圈环境,是个小型办公室,室内总共四张办公桌,两两并排。一圈转下来,手电筒正好照到严昱泽刚脱下口罩的脸上——白惨惨的吓得阮棠心一哆嗦。   严昱泽看她表情有趣,还能说笑,“能理解你现在想看我脸的想法,还是先办正事。”   阮棠哼哼地笑了两声,“是想看看什么样的脸刷出了做贼的感觉。”   被她反呛一句,严昱泽依旧气定神闲,“肤浅了吧?你以为刷脸就是扫一扫呢,这里内部跟军事化管理差不多,要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可是下了大力气打听,幸好有一哥们,当初这里刚开的时候家里参与了投资,这才找到机会让人把我们放进来。这里面用了不少人情和脸面,不是刷脸是什么?”   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但阮棠不想助长他气焰,转身就开始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   要说这个乌漆嘛黑的氛围真的很烘托做贼的感觉,打小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阮棠心跳加速,手脚发软,她把手电筒放在桌上,深呼吸两口气,冷静下来。把桌上文件翻开,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内容,她忽然想起问:“具体要找什么?”   严昱泽说:“只要是和那天有关的都行。”   阮棠继续翻,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只有她在找资料的声音,回头一看,严昱泽坐在后排电脑椅上,手里拿着咖啡罐子,那模样悠闲的像来品尝咖啡的。   阮棠真想给他跪了,“好歹也是热搜的常客,堂堂大明星还要垂涎别人咖啡,你真是做贼来了?”   严昱泽对她招手,“你过来看。”   阮棠走到后排办公桌旁。   严昱泽把咖啡罐子放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阮棠黑人问号脸,“咖啡?”   严昱泽给她一个“废话”的表情,“罐子是速溶咖啡,里面放的是卢瓦克,就是苏门答腊出产的麝香猫屎咖啡,一般职员喝不起这么贵的咖啡,所以这肯定是提供给会所客人的。”   “恭喜你替会所揪出一个中饱私囊,挪用贵重物品的蛀虫。”   严昱泽挑眉,上下扫了她一眼,“经过你这么一对比,我快要无法克制智商上的优越感了。”   我呸,阮棠默默唾弃一口,刚才是看到他这副悠闲的少爷做派,心里来火,以至于都没有认真思考。现在被他这么一激,她眯起眼想了想,恍然明白。   严昱泽揭晓答案,“别看四张办公桌一样,这张桌坐的人肯定级别大一些,时间有限,就找这张桌子上的资料。”   阮棠神色诚恳,“大哥。”   “怎么?对我敬佩有加?”   “大哥我拜托你,下次说话能不要这么迂回吗?一个多小时又被你浪费十几分钟。”   严昱泽站起来,大言不惭地宣布,“我出脑子,你出体力。好了,开始找吧。”   阮棠觉得如果再和他说话下去,一是浪费时间,二是会血压上升。于是认命开始翻找。桌上文件真不少,一边找还要一边注意不能乱了顺序,必须放回原位。这样一来,速度就快不起来。   最闹心的还是身边有个人,自己不动手,还跟监工似的,时不时凑过来看看她翻出来什么东西。   阮棠打从心眼里怀疑,如果粉丝知道他是这么一个又懒又自恋,嘴损还恶劣的性格,还能对他粉的起来吗?   反正她现在看见他这张脸就觉得有点心烦。   又找了一阵,阮棠把一份客人的文件放回原位,拿出手机看时间,离十点还剩半小时时间。她扭头对严昱泽说,“快别监工了,再不搭把手,时间就快没了。”   他悠哉悠哉走近,并大言不惭地表示,“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我。”   严昱泽拿着手电筒在桌面文件上一晃而过,又移向桌子下面的抽屉。刚才阮棠已经打开看过,都是些办公文具和私人用品。   他里里外外照了个遍。   阮棠“咦”的低呼出声,抽出角落里的牛皮纸袋。因为颜色和书桌近似,刚才漏过了。   纸袋里是人事档案,员工的资料。   阮棠粗略的翻了翻。   严昱泽突然伸手拦住她,“刚才那张。”   阮棠往前翻一页。   “他就是那天吃饭出现的服务员之一。”严昱泽语气肯定地说。   阮棠已经记不清当天服务员长什么样子,不过看证件照确实有几分眼熟,严昱泽说的应该没错。   很快在严昱泽的记忆下,三个服务员的资料被找出来,平摊在桌上。   阮棠脸色有些凝重。   文件上显示三个服务员在近大半个月里陆陆续续都已经离职。   “果然有鬼。”严昱泽微微冷笑,拿出手机,把资料拍照,然后说,“再仔细找一找。”   既然已经找到一些东西,阮棠又有了动力,把刚才没有翻过的角落再仔细检查。严昱泽这回也没闲着。   两人只差把整个办公桌翻个底朝天。   安静的环境里谁都没说话,突然走廊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办公室外。   阮棠和严昱泽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两人动作一致地把手电筒关灭,人往办公桌底下钻。   动作太快,目标又一致,黑暗中,两人的头撞在一起。   阮棠额头仿佛撞上铁板,疼的直咧咧,还不敢出声。就迟疑的功夫,办公桌下的空位已经被严昱泽占了。他手长脚长,占满空间。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阮棠趴下身体,几乎贴在地板上。 第18章   咔嚓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手电筒投射的光芒在室内晃了一圈。   阮棠心跳加速,砰砰的声音回荡在胸口,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被抓之后各种惨状。眼角余光一瞟,见严昱泽憋屈地曲在桌下,拧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她心里莫名地倒舒服不少。   办公室外是夜间巡逻的保安,粗粗检查一圈没有问题很快就关门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阮棠松一口气,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严昱泽也从桌下钻出来,打开手电筒,照向旁边的办公桌时,突然动作停住。   阮棠跟着他走过去,问:“发现什么?”   严昱泽把文件夹最外面一份抽出来,照着右下角的绿色(哈)图标问她:“是不是这个?”   繁复的绿色(哈)图腾,阮棠早就印在心里,想忘都忘不了。   严昱泽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厚纸。   白切鸡,本地熏鱼,香辣牛展……这是饭局当天的菜单。   阮棠感到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工作人员特地把这个菜单装文件夹单独放,肯定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她把文件袋拿过来检查。   严昱泽说:“没有赤泉。”   阮棠往菜单最后一行看,果然是没有赤泉。   “可能是不能特意标注出来,毕竟是那么玄乎的东西。”她站在对方的角度试着解释。   “还有另一种可能,除了这几个服务员,其他厨房工作人员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碗汤。”严昱泽说,“刚才看员工资料,除了服务员离职,其他人都还在,要消灭痕迹,负责饭局的厨师应该更重要,如果是他亲自处理了赤泉。”   阮棠顺着他的思路,“也就是说当天那顿饭,除了几个有问题的服务员,其他人都当作是普通的饭局在处理,赤泉是服务员处理完端出来的。可是这样的事,靠几个服务员就完成,可能吗?”   严昱泽想了一下说,“有可能。”   还没等他分析,阮棠忽然低呼一声。   严昱泽给她瞥去责备一眼,“你再喊大点声,把人召回来得了。”   阮棠从文件纸袋里抽出两张纸,“里面还有两张。”   严昱泽飞快从她手中抽走,光照着就看起来,阮棠也不甘落后。   看着看着,两人的表情渐渐就变得凝重起来。   那两张纸也是菜单,一张是印着竖列的纸,上面的字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另一张是扫描打印件,上面的字斑驳模糊,由此推断,原件肯定破损不堪。这两张菜单最后都写了日期,一个是1920年11月2日,扫描件上则是洪武三十一年秋。   阮棠看完这三份菜单,感觉口干舌燥,背脊隐隐发凉,“这样的饭局举办过三次?”   严昱泽显然想的也是一样,“这才是我们今天找到最重要的东西。”他又用手机拍下来。然后把文件放回原位。   阮棠看着文件架的位置,“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放在最外面的位置。”   严昱泽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新来的人不知道文件的重要性,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给我们看。”   阮棠感觉今晚这个小心脏被刺激的太多,以至于听到这个猜测很平静的就接受了。   两人把刚才碰过的东西,按照记忆全摆回原来位置。   刚整理好,办公室门再次传来开锁声音。两人又赶紧关手电钻桌下。   “你们好了没,该走了。”是刚才领他们进来的服务员的声音。   两人赶紧出来。   服务员被他们突然冒出来的方式给吓了一跳,脸色刷白,“赶紧走。”   三人从原路返回。   一直走到院子外面。服务员松了一口气,对两人摆手说,“这个人情我算还好了,以后这种事别再找我。”   严昱泽满口答应,突然又问一句,“你们这里后厨,服务生,还有安保,管理是谁负责的?”   服务生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阮棠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可能已经误会两人要搞什么犯罪活动。   严昱泽要套别人话,态度却摆的很高,跟领导来视察工作似的,“还能干什么,学一学呗。照你们这个路数再整一个私人会所赚钱。”   听他这么一说,服务生反倒松了一口气,脑里自动带入合理想象,他们两个进来是来偷看客户资料,肯定是商业间谍之类的活动。   人最害怕的还是未知,一旦知道了,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   服务生现在就是这个心理,他想着也不是什么专业高深的东西,就如实说,“我们这里管理很精细,各有各管的,平时都是配合工作。”   严昱泽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就没再追问。   服务生把两人带出小门,忽然盯着严昱泽的脸看了好几下,“你……你是不是?”   刚才严昱泽在办公室里摘下口罩就没戴回去。   要被认出身份可就麻烦了,阮棠心想。   严昱泽淡定地说:“我长得帅,别人都说我像大明星,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服务生一下就没声了,有种接不住话的感觉,连再见也没说一声,转身马上就从小门回会所,脚步快的仿佛怕身后有人追。   两人回到对面停车场的车里。   严昱泽把之前查到的资料串起来,“会所里牵涉的人应该不多,除了几个离职的服务生,厨房可能根本没参与,肯定以为当天就是普通的一各饭局,准备好菜就可以,门外的保安也是一样,可能只是以为加强了安保级别,具体内容不清楚。能这样安排,会所里一定有高层参与背后的事。”   阮棠说:“高层不好查吧?”   “根本查不到,”严昱泽说,“这里背景深厚,到底有多少个投资人外界都不清楚,短期内肯定没法查。不过今天拿到的东西都有用,上面查不到,就从下面查吧。”   阮棠知道他说的是离职的服务生。她拿出手机看一眼已经快要十点半,“今天就到这里,我得回家了。”说着就打算去开车门,脑子里压根动过指望他送的念头。   严昱泽拦住她,“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手机要破解。”   阮棠惊讶地张大嘴,马上说,“我把手机给你不就得,查出什么告诉我。”   严昱泽没好气说,“你看看我。”   阮棠莫名其妙地瞄他一眼。   他凉凉的口气说:“我像是那种干着跑腿的活,给你吃现成的人吗?”   阮棠:“……”不,你不像,你是每天摆大爷款的人。   她算明白了,这位大爷不喜欢一个人做事,喜欢拖个人当下手。阮棠忍不住揉了一下额角,“大哥,今天太晚了,我不能通宵作战,明天还得上班呢,要不换一天再查手机吧。”   严昱泽之前是找人查过她的,当即问,“你去找新工作了?不打算继续查下去?”   “查当然是要查的,但吃住用都要花钱,我要是不找工作赚钱,只怕没等真相出来先饿死了。再说,二十万不是也没了嘛。”   严昱泽听她咬牙切齿提起二十万,轻咳了一声,然后说,“早说呀,在我工作室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阮棠:“呵呵。”   “听你这个笑声含义似乎很多。”   阮棠给他一个白眼,“我不接受包养。”   严昱泽险些给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转头看她,“别降低包养这个词的基本底线,你哪来的自信说出这个词。”   “是你想歪了吧,你刚才是不是打着主意,让我去工作室挂个职位,然后查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可以差遣我跑腿干活,你在旁边动动嘴皮子指挥?”阮棠磨牙反问,“这可不就是变相包养。”   严昱泽摸了一下鼻子,头一回在拌嘴里占据下风。   不过最后他还是善心大发地开车把阮棠送回去。   阮棠道了一声谢,下车之前把王筱的手机留下,然后打开车门。   严昱泽突然开口叫住她,“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发生的这些事不要和人说,再亲近都不行。”   “我知道。”   “还有你找的工作不会要求加班加点,没时间概念?耽误查事就不好了。”   阮棠沉默一下,没把可能要出差的事说出来,而是说,“这可不看我,要看资本主义老板是什么想法。”   严昱泽撇了一下嘴说:“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没选我这个老板了。”   阮棠跳下车,回过头,表情认真地说:“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体质变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险突然就会来到,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像以前一样找个好工作,好好过日子。”   严昱泽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无论有没有真的变得长生不老,先要过好现在的日子。   他的态度不置可否。   “就先这样,手机查出什么我联系你。”   油门一脚踏出,他很快调个头驶出小区。   已经是半夜时间,路上车少,又没怎么吃红灯,一路开的特别顺畅。   刚回到车库,电话就响,他看一眼号码接起来。   对方兴奋里带着八卦,“之前你非让我给你安排进会所,我还觉得奇怪,结果听说你是带着女人去的,我说兄弟你是不是背着女朋友养小情人了?” 第19章   “去你的小情人。”严昱泽甩上车门,“你这满脑子能不能想点健康玩意。”   “不能够啊,人家小刘在电话里声音都变了,说你们一男一女搞得跟007和邦女郎一样,还问我是不是去搞商业间谍活动的,我可好不容易把人稳住。“   小刘刚才会所里把他们带进门的服务员,这个打电话的人是严昱泽的发小哥们,名字叫许琅,平时不务正业,就喜欢呼朋唤友地瞎胡闹,不过为人讲几分义气,也就是前两天严昱泽在群里问一句会所的事,他马上屁颠屁颠地主动要求帮忙。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严昱泽说,“这次欠你一个人情。”   “泽哥你也太客气了,平时我也经常去那会所吃饭,再说咱也是股东之一不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泽哥,你带个姑娘大晚上跑进去,到底是去干嘛的,你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说出去。”许琅追问不停。   “就是进去看看,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不是那的会员,这才找你帮忙。”   许琅发出一阵男人之间才能意会的笑,透着股淫(哈)贱的味道。   严昱泽听着就猜他没想什么好事,“大晚上你笑成这样不怕被人举报。”   “别想打岔,是不是那小情人要求进去,你就陪她疯呢,没看出你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许琅啧啧感叹着。   如果不是手机,而是人在面前,严昱泽早就一脚把他踹墙上冷静去了。   “小情人你妹,就是一朋友。”严昱泽解释。   要说这个朋友最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人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就经历生死难关还活了下来。当初查到她身份是个普通人,他还有些失望。在告诉她可能长生不老的时候,他已经做好要面对欣喜若狂或者歇斯底里两种情况,可她惊讶之后,居然扒了扒眼皮又睡着了。   心大,性格不黏腻,做事也爽快,严昱泽觉得阮棠作为一个共享秘密的朋友,目前还算合格。   “她在我这。就跟哥们和朋友一样。”   许琅在电话里乐不可支,一脸你别糊弄我的表情,“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你什么时候把个姑娘当哥们了,哈哈,真逗。”   严昱泽对着手机冷笑。   “前天你拉着一群人又去凯撒了吧,你爸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扒你一层皮下来,不如我先去和许叔叔打个招呼求个情,至少先得把你小命保下来不是。”   凯撒是市内有名的夜总会,许琅外面玩得再疯,也不敢让家里知道,当即态度一变,马上求饶,“哥,今晚的事我已经忘了,绝对不再提,你可千万冷静,我家老头那个死心眼,要知道我去凯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能把我打瘸你信不信。”   严昱泽说:“不信,要不咱们试试。”   许琅吓得屁滚尿流,在电话里一个劲求饶,再没有刚才打听八卦的劲头。   严昱泽挂上电话,刚好到家,他又很快拨了另一个电话,对方没接,直接转语音信箱,他皱眉,把手机放一边坐在沙发上,感觉衣服里还有一块硬板,拿出来看,是王筱的手机。   他捏着手机在手上转了一圈,想到刚才许琅电话里一口一个小情人,嘴角一撇露出些嫌弃。   这时一旁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来:“前两天和你说的那个手机需要破解,尽快。”   ……   阮棠回到家,一看自己灰头土脸,赶紧洗漱然后睡下。   可能是这一晚太紧张刺激,精神和体力双重耗费,夜里就睡得特别安稳,连梦也没做一个,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擞的。   上班第一天总要有些仪式感,她化了一个淡妆,羊绒毛衣搭配丝绒裙,外面套阔版呢子大衣,再搭配围巾,照镜子自己也觉得挺满意,这才出发上班。   九城位于市中心最中心地段,交通十分便捷。阮棠比上班时间早了一些到达,她还没有公司门禁权限,只好站在大门口等人事廖经理。   没等一会儿廖经理就来了,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身边有四五个人,被众人隐隐围着的就是上次见过的闻总。   阮棠顿时感觉为难,碰到这种工作场景——最大的领导和人事领导一起过来,你要不要去打招呼,怎么打招呼,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就给她下了一道难题。   幸好没让她纠结很长时间,廖经理先喊她,“阮棠,过来。”   阮棠走过去,总觉得周围的人隐隐都在看向这里。   廖经理从公文包里拿出门禁卡,“你的门禁卡做好了,先拿去,等会再来我这领其他的。”   阮棠说一声“好”,然后接过来。   “快打招呼,”廖经理轻声提醒,“这是我们闻总。”   阮棠条件反射,就跟见到老师似的,微微鞠躬,“闻总好。”抬起身,就看见闻总目光投过来,略一点头,脚下不停带着人就走了。   阮棠微微松了口气,闻总的眼睛漆黑深邃,即使只是随意掠过,也让人有种内外被看透的感觉。她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的气场。   第一天工作内容主要是熟悉环境,阮棠被安排在上次参观过的办公区,共有二十多张办公桌,分成两个项目。不知道廖经理是怎么说的,两个项目负责人都没把她当自己人,随便安排一个座位,说先学着吧。   阮棠不知道该学什么,电脑里但凡有点权限的资料她都看不到,其他人忙的昏天黑地,她这里只差要玩蜘蛛纸牌了。   就这样刷刷手机,再观察一下别人怎么忙碌,很快就到了中午。阮棠从餐厅用餐回来,拿着空杯子去茶水间,结果在门口听见里面在八卦。   “什么来头啊,不用做事,坐在那自己玩了半天。”   这句话让阮棠意识到里面在讨论的可能是自己,赶紧站住没马上进去。早上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原来人家百忙之中还抽空注意到她的空闲。   “廖经理亲自带过来的,你品,你细品。”   “听说有人看到她早上还特意和闻总打招呼,你们说,是不是闻总的亲戚啊?”   “难道是妹妹?”   “你是不是傻,姓都不一样。”   “可以是表妹啊,不过看她背的包穿的衣服,不像特别有钱。”   “一看闻总作风,就知道他们都喜欢低调,哪像你这么肤浅,整天就看包啊衣服什么的。”   阮棠听她们议论,开始还yy着突然推开门,对着里面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等到话题衍生,各种联想冒出来,转眼她已经成了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阮棠汗颜,心里发虚,拿着空杯子又回到自己位置。   下午的时候,她不敢明目张胆一直刷手机,打开电脑,摆出工作的样子,这样吧,先把“我好无聊啊”打上一百遍。   一个项目组的人下午开会,另一个项目的人也有人外出,偌大一个办公室变得有些冷清。阮棠刚假装忙碌把“我好无聊啊”全部打完,桌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二十多岁,脸颊圆圆的,穿着西装也遮不住透着一点稚气的年轻男人,有些着急地问她,“这层的复印机在哪?”   阮棠给他指明方向,他抱着一叠资料飞奔而去,很快又以更快速度跑回来,“复印机坏了,怎么办?”   阮棠很想直接回他一个字“修”,但是抬头看他额头上白毛似的一层汗,有点同情,兼实在无聊,就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你会修啊?”年轻男人问。   “不会。”   阮棠不会修,但是也工作了半年,原先那家公司在办公用品上抠抠嗦嗦,复印机时好时坏,大家都是自己动手,要真电话打去找维修,等着复印的文件都要过期了。   一般复印机要不是故障,不外乎缺纸,缺墨,卡住了这几个问题。阮棠先是把复印可以打开的地方全检查一遍,关上之后见它还是提示卡纸故障,抡起手掌狠狠朝机身拍两下。   年轻男人被她豪迈的动作惊地嘴都合不拢。   复印机还真就在拍了两下后恢复正常,开始继续吐纸。   “谢谢你,”年轻男人赶紧上前,把复印好的文件一份份分开,“我叫黄宇,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我叫阮棠。”   黄宇愣一下,随即笑笑,“你名字好有趣。我也是新人,比你早半个月进公司。”   阮棠看他复印的页数很多,没一会儿就分地手忙脚乱,阮棠忍了一会儿,有点忍不住了,开口说,“我帮你一起弄吧。”   黄宇感激,“那太谢谢了。”   把整一箱A4纸全用完,才复印完所有资料。期间黄宇和阮棠提起公司不少事,还不忘诉苦,“知道为什么我们部门所有复印的事都交给我吗?”   阮棠不是他们部门的人,当然不知道。   他苦着脸说:“就在我上班第三天,我们部门经理拿着一份文件站在碎纸机面前,问我怎么操作。我当然说,经理你去吧,我来做就行。结果,等我把纸都碎完了,经理从会议室里问我,刚才的文件复印好了没有。”   阮棠噗嗤一下笑出声。 第20章   接下来一个礼拜,黄宇逮着空就跑来找阮棠聊天。阮棠挺能理解他的,他虽说比她早进公司,但干的都是些杂活,复印,领办公用品,换个水什么的工作,整一个办公室小二。两人手上都没有正经业务要处理,比起其他人,有更多时间用来聊公司流言八卦。   黄宇把楼上一层的办公室恋情,婚外恋,同性恋都和阮棠念叨一遍。   虽然完全没有看见过脸,好几个名字都在阮棠这里挂上号。周五这天她看到黄宇去会议室送资料,因为复印错了件数,被部门经理狠批一顿。   中午休息的时候,黄宇蔫头蔫脑地捧着咖啡食不知味,阮棠开导他:“这有什么好沮丧的,不就被领导骂了吗,谁还没受过社会无情的毒打。再说,比起你把领导资料给碎掉的经历,今天这都算毛毛雨了。”   黄宇耷拉着脸,“你可真会安慰人,本来我就觉得今天背了点,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在公司已经快要凉凉了。”   “别啊,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把复印文件这份伟大事业做大做强,你还需要继续奋斗。”   黄宇嗷呜一声彻底趴倒在桌上,很快又坐直身体,“我觉得我还有救,听说闻总和电视台合作的项目已经谈下来,我很快就要去上面楼层。到时候,哼哼,我就不一样了,你想看见我可就没有现在那么容易。”   阮棠进公司头一天就听廖经理提起这个项目,好奇地问:“什么项目?”   “好像是一个历史探索有关的项目,需要到处跑的,你想我一个历史学硕士,原本招进来也不是为了复印送水的,这不是上面筹建的项目还没开启吗?我这才在楼下干些不能发挥才能的杂事。”   阮棠乜他一眼,“说的好像你能把杂事干好了一样。”不过真没想到,做事毛毛躁躁,缺心眼的黄宇,居然是历史学硕士。   她对他上下左右瞄了好几眼。   “干什么?突然觉得我奇货可居是不是?”黄宇说,“你可别想太多,咱们小船的名字叫友谊。”   阮棠“切”的一声,把手机摸出来,把绿色(ha)图腾的照片给他看,“放心吧,就你屁颠屁颠复印文件的英姿,关系顶天在我这里你也只能做姐妹了。别废话,既然是学历史的,咱们先来进行一下学术研究。”   黄宇对她用“姐妹”这个词不满,不过低头看见手机上的图像,他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这个图形是从哪拓下来的,该是老古董了吧。”   阮棠说:“你别管从哪拓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这个应该是个图腾,要说这个历史,那可就久远了,图腾是原始时期的产物,据我所知,目前仍在流传的突厥系狼图腾,河姆渡文化的鸟图腾,七闽的蛇图腾……但是这个是什么,以前好像从没有见过。”   黄宇盯着阮棠的手机,露出思考和迷茫的神色,直到屏幕暗掉。   “你不知道啊。”阮棠也没太失望,把手机拿回来。   黄宇有点脸红,刚才还吹嘘自己怀才不遇,现在考验才华的时候,他又没完全表现出来,他拦住她,说:“你把照片发给我,就算我不知道,还有我老师同学,说不定他们会知道。”   阮棠真愁没地方去查这个东西,现在有人愿意出力,当然乐意了,就把照片发给他,还叮嘱一句,“查查就行了,别到处宣扬啊。”   黄宇吃惊地看着她,“难道古董是你家的?富二代?”   “要是富二代,我早就去享受人生,来上什么班。”   ……   到了下午,阮棠有些雀跃,所有工作日的下午,只有周五的感觉最不一般,这个时候身体虽然还留在办公室,灵魂已经早一步放飞。   可惜没等她继续灵魂升华,很快被叫回来。   大概同层项目组负责人看见黄宇经常来窜门,让他意识到闲着的人也能废物利用。于是把阮棠叫过去,说下午会议室有个会,两个项目的人都要参加,让她帮着准备资料,顺便负责会议室里的倒水工作。   于是这个下午反而成了阮棠进公司第一个礼拜最忙的半天。   直到看到闻总走进会议室,她这才明白项目组负责人为啥这么慎重。   会议还没开始,阮棠负责把资料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门从外推开,又有几个人走进来,最后跟着抱着文件的黄宇。   两人目光对视,黄宇笑了一下,眼里写着“你也开始小二人生”了。   他这一分神,手里抱着的一摞纸就滑了两份下来。   阮棠看不过眼,低头帮他捡起来。   簇新的纸张边缘锋利的像刀一样,她手指无意被划到,微微刺痛,伤口已经冒出一串小血珠。   “阮棠,你没事吧?”黄宇连忙问。   安静的没什么声音的会议室,被他一句话把目光全吸引过来。   阮棠瞪了黄宇一眼,制止他继续说话。把资料还给他,手握成拳很快离开会议室。   到了茶水间,阮棠洗掉手指上的血迹,果然——伤口已经愈合,不留一丝痕迹。   没过一会儿,黄宇拿着一个创可贴过来给她。   阮棠装模作样把伤口贴上。   两人就在办公室里聊天,反正基本上所有业务人员全进会议室里,也没人管他们。   “你上午给我的那个照片,我刚才研究了一下,有点像人。”   阮棠有点怀疑他这个历史学硕士是不是带水分的,“哪个人长那么张牙舞爪。”   “研究就是基于史料的合理想象,那你看图觉得像什么?”黄宇问她。   阮棠想不出来,胡诌,“像树吧。”   黄宇倒没对她的猜想作出什么评论,只是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照片。   ……   周末阮棠在家宅了两天,除了出去买些必需品和吃的,她就没踏出家门一步。在家看着电视剧啃着刚买的鸡翅,她想着要不要给严昱泽发消息问一下手机破解的情况。   这一个礼拜她都在适应新的工作环境,虽说每天没有什么工作,但光是绷着神经就感觉班没有白上。周五划破手指的事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说不定还有无休无止的苟且。   还是赶紧关心一下手机破解进度。   阮棠给严昱泽发了消息,对方很快回,再等等。   于是她又心安理得的继续苟且咸鱼。   很快又到了工作日,不知道是不是项目负责人发现有个闲人打杂的好处,使唤起阮棠极为顺口。阮棠很快过上了和黄宇一样的日子。   到了周三,她正在电脑上做排版,严昱泽打来电话。说破解失败,手机已经彻底废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破解两种方式都尝试了,软解根本不行,硬解的话要换基带,还是没成功,什么资料都没有了。”   “那也没有办法,我那还有个平板。”   “暂时先不动,”严昱泽说,“等找到有技术破解的人再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阮棠就问他还有没有其他情况。   严昱泽告诉她会所里三个离职的服务员也查到了,身份都没有作假,但这三个人离职之后就再也没有行踪,没有回老家,其他朋友之类的全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城市打工者甚多,来来去去,有的人即使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大的波动和反应。这三个人的情况就是如此。   阮棠一听,情况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死角里。   关于这个饭局的一切,看似每个地方都有线索,但是真正可以供人追寻下去的却根本没有。   她知道严昱泽这里已经尽到了力,换做是她,没有他那样的人脉和资源,更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个国家是不存在私人侦探这种职业的,需要查的人和事物都要靠自己。在这件事里,严昱泽和她都不会放心让外人来查。   结束通话,阮棠坐着长叹一声。   电脑屏幕上慢慢升起一个脑袋,是黄宇的脸,“忙呢?”   “你离我远点,我现在非常怀疑,这周的工作量都是因为你经常跑我们这层,让项目经历怀疑我太闲,才安排那么多工作。”   “怎么叫怀疑呢,你闲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黄宇不服气地说,“我可用心打听图腾的事,你就用这样的嘴脸对待朋友吗?”   阮棠立刻从电脑前抬起头,“有消息了?”   黄宇哼唧一声。   阮棠换上怀疑的目光,“你这个历史学硕士到底行不行啊,只会卖关子,有没有点干货?”   黄宇明知道她是激将,也有点忍不住,男人岂能被说不行。   “这个图腾是目前各种史料和文物中都没有露过面,不属于目前知道的任何一支民族文化。图腾这个东西,基本是原始部落氏族通过崇拜构建起精神上的联系……”   阮棠打断他:“说重点好吗,谢谢。”   “咳咳,”黄宇被自己口水呛到,“反正我大学教授看了这个图腾,回去研究后说,这可能是一种树。”   阮棠:“啊?那不是我猜中的吗?”   黄宇眉毛竖起,坚决维护学术面子,“那你能猜出这个树是什么树,在哪里吗?你当我们教授是随便猜猜的。”   阮棠立刻败低姿态,“你说你说。”   “这可能是不死树的图腾。” 第21章   “不死树?”   黄宇看她眉头都皱起,精神一振,立马来了说教的劲头,“中国古籍中关于长生不死的记载有不少,神话里就有后羿找来不死药,史记都有记载徐福去海外求不死药……那么为什么会有求不死药的说法,从根源上讲,是来自山海经里记载:大荒之中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后来郭璞注解过,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也就是说,长生不老就是靠吃不死树。”   阮棠觉得他的这个解释有点靠谱,当初王筱就提过山海经,她点头,“厉害啊,术业有专攻,不愧是学历史的。”   黄宇扒了两下头发,谦虚,“还好还好。”   “是夸你教授呢。”阮棠立刻给他泼冷水。   黄宇还是乐呵呵的,把教授后来说的话也一股脑掏出来,“但这只是猜测。关于不老树的记载实在太少了,没有任何其他资料可以佐证,对了,这个图案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阮棠哪敢跟他说实话,没回答,而是问了另外的问题,“你觉得长生不老是真的吗?”   黄宇笑了一下,表情腼腆,但眼里还是透出一股自信,“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阮棠集中精神。   黄宇:“我也不知道。”   阮棠:“……”   “哎你别看不起人啊,刚才翻白眼了是吧,”黄宇说,“任何问题,不经研究就立刻给你一个答案,那只有一种人,骗子。你问长生不老,这个命题有点大,咱们得论证着来看。你看古代人的平均寿命,到了七十就是古稀,八十就是耄耋,再往上就没有形容词了。这是为什么,因为用不上啊,但是现在,平均年龄已经快要八十,百岁老人也不少。医学昌明,从身体机能和外表,让人保住青春,延长寿命。等以后科技更发达,一百五十岁,两百岁也很有可能,到了哪一天,说不定还真能把寿命无限地延长……”   “展望未来的事就不要提前说了,”阮棠听得有些脑袋发胀,赶紧把话题给拉回来,“你一个搞历史研究的,还是专注在过去,既然有那么多古籍记载了长生,你觉得是真还是假?”   黄宇从滔滔不绝立刻变得沉默,想了一下说,“有些事是寄予了美好愿望记录下来的。”   那就是不相信了——阮棠瞄他一眼,在心里默默的说,那可不一定,在你面前的就很有可能是长生不老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这个图是从哪里来的。”   没想到绕了一圈,黄宇还没忘记这个问题呢。   阮棠刚要张口。   黄宇说:“可千万别说在哪个网上拷下来的,我可查过了,网上根本没有这个图片。”   “谁要说网上拷的,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黄宇追问:“哪个朋友?你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吗?这种图腾太古老了,什么记载都没有,我和教授都特别感兴趣。”   阮棠摇了摇头,“这个朋友已经不在了。”   黄宇怔愣一下,后知后觉地对不在这个词反应过来,他无意识又抓了两下头发,声音都弱了下去,“不好意思。”   “没关系。”   项目负责人往阮棠这个位置扫了好几眼,黄宇识相的赶紧溜了。走到电梯口,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大学教授发消息。   刚才他没和阮棠说,情况并有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实际上他把照片放到群里,同班并没有几个感兴趣的,大学里不是选了什么专业就一定会有专研精神,还有人开玩笑说,是哪个商标设计,还走古风了。   黄宇在群里聊了两句,就把这事丢脑后了,谁知这天晚上,他正在玩游戏,一个电话进来,让他前功尽弃,横尸荒野。再一看来电显示是他研究生导师,张佳原教授,黄宇忙不迭接起来。张教授先是问他群里的照片是哪里来的,然后让他第二天去找他。   黄宇放下手机看时间,离十一点还差十分。刚才电话里听张教授的声音也觉得语速比平时快一些,显得有些急促。   黄宇第二天就去学校找张教授,在办公室,他惊讶地看见有墙上有一个相框,里面裱的是一张泛黄的纸,等他看清上面的图形,黄宇更吃惊——那是照片上图腾的一半,也许纸张年代太久,色彩已经褪色,看起来是暗灰的。   张教授当着他的面,翻出许多资料文档,很多都是古籍的扫描件和照片。   黄宇越看越惊,史料研究是慢工出细活的工作,这么多资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积累的,也不是一年两年,最后还是张教授自己说出答案,“二十年。”   黄宇看着他两鬓斑白的头发有些惶恐,“教授,这个图腾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张佳原教授摘下眼镜,揉了一下鼻梁,“这里面牵涉到我的一件私事,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我画了大量时间研究,还有不少人帮手,都没有找到这个图腾的全部,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得到这个照片的吗?”   黄宇愣住了。   “是不是在你现在工作的久城?”张佳原又问。   黄宇险些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张教授有图腾的一半已经足够让人吃惊,居然连他的图腾从哪里来都能猜到,这已经脱离正常范畴。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黄宇简直要脱口而出“半仙”。   “教授,您……怎么知道的?”   张佳原重新戴上眼镜,严肃老迈的脸露出一丝笑,“这也是我推荐你去九城的原因。”   黄宇就更迷糊了,刚才他以为教授是猜出他的照片来自阮棠,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原来说的就是公司。可是图腾和公司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我慢慢和你说。”张教授淡淡地说。   项目负责人发现阮棠排版不错,整理的资料也井井有条,反正比楼上一层的黄宇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下午的时候又让阮棠做些辅助工作,顺便还加了个班。   忙碌的时间都是过得飞快,等阮棠下班回家,瘫在沙发上等外卖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她突然就想起来,关于图腾有所发现的事情还没和严昱泽说。   两人约好发现什么一定要信息交流,于是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图腾的含义好像是不死树。   严昱泽没有回消息。   外卖很快送到,阮棠坐在茶几前,一边刷剧一边唆着牛肉米粉。吃到一半的时候,严昱泽打来电话。   阮棠接起来,含着一口米粉,含糊地招呼,“喂?”   “不死树?什么意思?”   阮棠记性不错,把黄宇说的内容挑最关键的描述一遍。   严昱泽又问:“图腾的事你在哪里查到的?”   阮棠正打算给他介绍一下黄宇。电话那头突然就传来巨大动静,先是开门声,然后是韩萌带着哭音的喊叫,“严昱泽,我都要气死了,你不愿意跟我说话,跑来跟谁打电话?”   阮棠的手机功能良好,但此刻愣是感觉似乎有破音的现象,她赶紧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韩萌那么苗条纤细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能发出这么尖锐高分贝的声音。   严昱泽:“要气你气个够,别打扰我忙正事。”   阮棠一听他这个不冷不热的口气,就知道要糟。   果然——   韩萌不依不饶,“休假你能有什么正事,严昱泽,你真的太过分了,说什么探班,跑来就给我摆脸色,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就别来,来了又是这种态度,到底什么意思?”   阮棠听得直摇头,韩萌这样的女孩,一看就是需要精心呵护,严昱泽这个态度不行啊。   “呵呵,为什么摆脸色你不知道原因吗?我要不来还真不知道你和导演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收工了还要一起去吃饭喝酒,真行啊,我要是不来你们还打算去哪?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啊……”   阮棠赶紧又把手机拿远点。她现在心态很矛盾,总觉得再听下去是窥探别人隐私,但是心里又发痒,这可是一手的顶流私生活八卦。   该如何抉择呢?   还是让道德继续沦丧,人性持续扭曲吧。   阮棠竖起耳朵继续听。   韩萌崩溃地大叫,随后泣不成声。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为了拍好这部戏我容易吗?导演那是要跟我说戏呀,我本来基础不如别人,私下努力一下,这也有错?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严昱泽冷声说:“这个圈子什么德行你心里明白,收工还要缠着女演员喝酒的导演,你可别跟我说他什么都不图,这么勤奋赶着当劳模呢?你要真想上位我不拦你,但是事给我说清楚了,别tm想在我头上种一片草。”   “我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我,我们就是在说戏,严昱泽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现在才故意跟我吵,网上闹绯闻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最近突然休假,整天忙进忙出具体忙些什么又不肯跟我说,你以为我没有感觉,你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作者有话说:谜团是不是更多了? 第22章   严昱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没有其他招,每次说到理亏的地方就开始往我身上扯,怎么?嫌绿帽子太少,一人头上都要戴一顶是吧。非要我说外面还有女人你才开心?”   阮棠隔着手机都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多么气人。   韩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承认了。”   这姑娘吵架不行啊,完全不在乎逻辑——阮棠暗自嘀咕一句。   严昱泽:“毛病。”   “你骂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敢说你没有变心。导演和我说个戏你就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呢,你带个女人回家,说是朋友我也相信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刚才我要和你解释,你什么都不听摔门就走了,我都难受死了,结果你躲在这里打电话,你和谁通话……”   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阮棠都有点紧张了。   “你放手!”严昱泽冷喝。   随即砰地一声,阮棠的电话被挂断。她猜想,严昱泽的手机是被砸了。   电话内容太高能,她都忘记吃晚饭,这个时候想起再去看碗里,剩下小半碗的米粉已经吸饱汤汁又涨又糊。阮棠用筷子夹起吃了一根又放下,完全不好吃。   这天晚上做好护肤,阮棠想着结果黄宇的事情还是没和严昱泽说清楚,不过这个时候恐怕对方正忙得不可开交,手机说不定都坏了,还是等过两天再说。   打着哈欠她刷了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听手机吵架的影响,这晚频繁做梦,什么内容全然不记得,唯有吵架声,好像贯穿了整个梦境。   第二天早上醒来阮棠还觉得脑子有点嗡嗡的。   在家吃了点早饭,阮棠接到副班的消息,约她下午逛街喝下午茶。大学的时候两人关系不近不远,但副班尽心尽责,接触久了就知道一副热心肠。阮棠想着似乎好久没有出去好好走一走,就同意了。   两人约在晶天商厦,吃的玩的买的一应俱全,消费层次属于中端,对刚毕业工作不久的她们来说,咬一咬牙还能承受。阮棠到的时候,副班朱应敏已经站在商厦门口。   “怎么来这么早?”阮棠自己也算早到,没想到她更早。   朱应敏身材娇小,习惯性扶了扶眼镜,“也是刚到的。你要喝什么?我请客。”   阮棠打趣她,“这么壕?那我要全家福。”   说的气魄惊人,点的时候要的是奥利奥啵啵奶茶。两人各自捧着饮料,开始逛街。阮棠没一会儿就弄明白朱应敏为啥叫她出来,原来是找个参谋。   商厦里已经有了些过年的气氛,各处装饰都选了大红,但是同步也上了春季衣服。朱应敏买了衣服,裤子,裙子,皮鞋等,纸袋多的拎不下,有部分到了阮棠手里。最后还去眼镜店,配了隐形眼镜和药水。   阮棠已经感觉要累趴了,朱应敏转过头来,“哎呀,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   “好,好。”阮棠忙不迭答应。   坐下来吃饭顺便休息,阮棠看着座位边堆满的购物袋,一脸诚挚地看着朱应敏,“咱们毕业那天说的话还记得吗?苟富贵,勿相忘。”   朱应敏捂着嘴笑,“我可不是发财了,今天花的钱,是我这半年工作所有的积蓄。”   “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钞票不香吗?要这么一口气灭了它,”阮棠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朱应敏的脸肉眼可见的立刻就红了,她眼神有些躲闪,“也没有。”   “你就老实交代吧,有种人不能说谎你知道吗?你就是这种人,实在太明显了。”   朱应敏摸了一下发烫的脸颊,“真的还没到那一步,就是公司里遇到一个人,挺不错的。”   正好菜上桌,她就把进公司后遇到那个人的事慢慢说给阮棠听,还解释了一下今天的行为,“咱们办公室有几个女的背后说我土,不像现在大学生,我就想改变一下形象,咱们班你和王筱最漂亮……”   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朱应敏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摆手,“不好意思,我……”   阮棠摇两下头,“没事。”说着打量朱应敏,其实她身材纤细娇小,是标准南方小骨架,但是平时不太注意打扮,头发也是常年扎起来,还带着眼镜。   看着老实本分,就容易被别人说成土。   “今天时间来不及,衣服买了那么多,你的头发也要好好做一下,要找个手艺比较好的托尼老师,刘海不要剪那么厚,染个颜色也不错,扎头发不要在这个位置,不高不低有点老气,扎高一点,还要有蓬松感,我教你……”   一个教一个学,这顿饭吃的宾主相欢。   阮棠上厕所回来,朱应敏告诉她,“刚才你手机响了两次,我帮你看了一眼,是严毒舌打来的。”   她表情略有些复杂,严毒舌是什么鬼?   阮棠庆幸了一下,幸好当初没‍的备注名字,她拿起手机拨回去。   一接通,严昱泽问:“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在晶天商厦吃饭,刚才没看到。”   严昱泽微愣,“离得不远,你就在那别动,等会儿我来接你。”   阮棠惊讶,“来接我干嘛?”   “你记性那么差?昨天的事还没说完。”   “电话里说不行吗?”   手机对面的声音似乎有点咬牙,“我正好在附近,电话里说不方便,见面再说。”   “哦。”阮棠只好答应,刚要挂电话。   “等等!”严昱泽喊。   她又把手机放到耳边。   “我还没吃晚饭,你在晶天正好,给我带一份7楼的鱼翅捞饭和深井烧鹅。”   阮棠觉得,可能这才是他要见面说的真实目的,让她当个免费的跑腿。   朱应敏问她:“刚才是你男朋友?”   “才不是,”阮棠立刻联想到昨天电话里听见的吵架,“谁要这样的男朋友,那不得气得短命?”   朱应敏一脸疑问。   阮棠用感慨很深的表情说,“所以说找男朋友千万不能只看脸,光脸好看有什么用,平时不会让着你,又小气嘴巴又毒,吵架的时候说话比机关枪还厉害,每句话就往你心里扎。”   朱应敏抽一口气,“还有这样的人。”   阮棠猛然点头。   “对了,”朱应敏说,“你知道吗?韩启航到处跟同学说你的坏话。”   阮棠差点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随口问,“说我什么?”   “说你仗着好看要找有钱人,迟早要被有钱人玩弄的。”朱应敏越说越小声,“你不要生气,我和同学说了不要信他。”   阮棠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和这种人她都懒得计较,“至少他还是有说的对的地方。”   “啊?”   “说我好看啊。”阮棠对朱应敏眨眼。   ……   两人说说笑笑,喝了一会儿茶。要不是严昱泽发消息来催促,阮棠觉得还能再坐一会儿。像这样吃喝玩乐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人生,而不应该是整天琢磨着长生不老的难题,她有些惆怅地想着。   随后和朱应敏分开,先去七楼打包鱼翅捞饭和深井烧鹅,提着一大袋吃的从电梯下来。   严昱泽电话过来,“在哪?”   “拿着你的外卖下电梯呢。”   “到正门口来。”   没过两分钟,电话又来,“怎么还没出来。门口不能久停,快。”   阮棠挂上电话小跑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像外卖小妹。等到了门口,气还没喘匀,一辆丰田阿尔法保姆车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严昱泽朝她伸出手。   阮棠心想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扶一把。   等她伸出手。他动作飞快从她手中拿走外卖袋子,还催一句,“发什么呆,快上来。”   阮棠:“……”   ……   朱应敏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打算去地下乘地铁,走了一小段觉得累,想着这么多钱都花了,索性一咬牙打车。   叫了车还没来,她就站在门外柱子旁等。先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辆黑色丰田阿尔法,这种车座位空间大,舒适无比,所以才被称作保姆车,一般明星或者追求舒适的老板才会用。   她发现这辆车在门口转了两圈。突然又停下来。   朱应敏蓦然瞪大眼,在后车门的那个女孩,不是阮棠吗?   她还注意到车里的男人,戴着墨镜,虽然只露了小半张脸,还一晃而过,但也看得出帅气非凡,还有一点眼熟。   朱应敏努力回想着这张脸——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   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严昱泽和阮棠两人。他已经拿出鱼翅捞饭和深井烧鹅吃起来。   阮棠看着他。   严昱泽抬起头,“你目光强烈的我都忽视不了,是刚才没吃饱?还想蹭点?”   阮棠撇了一下嘴,“谢谢,不用。我就是好奇,现在的明星身材管理都这么松懈的吗?晚上大吃大喝。”   严昱泽把嘴里的鹅肉咽下去,问:“你看过‘午夜飞车’吗?”   “没有。”   “致你的美好?”   “没有。”   “水风空落眼前花?”   “都没有。”   严昱泽表示惊讶,“身为年轻人你不看电影的?”   阮棠抿着唇,没直说你的电影我才没看。   “你看过就知道,我八块腹肌,管理的好着呢。” 第23章   严昱泽身材好,阮棠心里是相信的,虽说之前没粉过他,但作为当今顶流小生,演技如此扎心的情况下,脸和身材肯定要出众才行,毕竟粉丝们也不是全瞎。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夸奖的话要外人说才有说服力,自己说出口,难免有王婆卖瓜之嫌。阮棠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关于身材的话题不好接,她只好干笑,“呵呵”。   看她表情敷衍,严昱泽挑眉,“不信?”说着突然就站起身,动作飞快撩起衣服的下摆。   车里开车空调,他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   阮棠吓了一跳,头撇向另一边,“干什么?穿好穿好,耍什么流氓。”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她又转过脸来,动作小心翼翼,像就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却看见严昱泽一脸古怪,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睨视她。   “没想到你内心还挺狂野的,”严昱泽说,“以为我要给你看腹肌是吧?”   阮棠视线瞟到他衣服下摆,这才注意到他浅灰色的毛衣下摆,沾了一块黄色污渍——所以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是因为鱼翅捞饭的汤汁漏到衣服上。   她轻咳一声,为刚才那声嚷嚷感到脸皮发红。   严昱泽却没放过她的窘态,“我还是头一次被喊流氓,真行啊,你刚才脑子里想的什么,是平时霸道总裁看多了,脑子里装的什么有色材料。”   阮棠本来还有点理亏,看他气焰嚣张,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这自我评价是不是太高了,霸道总裁要像你嘴巴这么损,早被市场淘汰了,我要想看腹肌,电影‘特种部队’里有的是,中西兼容,款式繁多,还带特效呢。”   严昱泽斜眼看她,“果然挺狂野的。”   阮棠真想狠狠拍飞他的脸。   司机突然开口,声音还有点虚,唯恐打断两人友好交流,“阿泽,刚才峰哥给我发消息,说最近还有人盯着你呢,让你进出都小心点,现在去哪?”   严昱泽蹙眉,问阮棠,“你家附近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阮棠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一家茶馆,独立包房设置,很适合聊天。   很快司机就照着导航开到地方,阮棠下车,严昱泽说:“你先进去开个房,我马上就过来。”   这句话实在太有歧义,说完他自己一怔。   阮棠也反应过来,瞅着他冷笑,“呵呵,流氓。”   说完不给他回嘴的机会,狠狠把车门甩上,转身就走,心里爽的一塌糊涂。   在前台定好两人茶室,再把包厢号发给严昱泽。   服务员送来茶水和点心的时候,严昱泽也进来了。他依然是那副不能见人的装备,脸包得严严实实,走路还有意识避开摄像头。服务员看了他好几眼,回头和阮棠确认,“这位真是您的朋友?”   阮棠无奈点头,“是。”   服务员离开,包房内只剩下两人,严昱泽解开武装,脱下外衣。   阮棠注意到他里面那件污渍毛衣已经换成另一件卫衣,原来刚才要留在车里是换衣服。   严昱泽坐下,喝了一口热茶,问:“昨天说到哪了?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图腾含义。”   阮棠把在公司遇到黄宇的事和他讲了,再把目前知道关于不死树的信息说一遍,分析说,“你看,不老泉,不死树,光听名字就知道有联系,而且对方一直用这个突然作为标识,我觉得图腾就是不死树的概率很高。”   说完对面没反应,阮棠朝严昱泽看过去,他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因为这个发现而高兴,忽然抬头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里似乎有什么捉摸不透的东西。   “这个图腾我发给过一个朋友,让他看看有什么线索,到现在他那还没有消息。”   阮棠疑惑,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我认识的那个朋友,不说手眼通天,但路子很野,什么事都能打听到,也认识不少搞学术研究的。据说都对这个图腾完全不了解。”   “你什么意思?”阮棠问。   严昱泽说:“你在公司实习,认识这么一个朋友,正好是历史研究生,三天就给出了答案。你不觉得这其中有点问题吗?”   阮棠愣住,随即反驳,“可这都是巧合啊。”   严昱泽语气平淡地说,“巧合多了就不是巧,那叫精心设计。”   阮棠觉得浑身汗毛在这一瞬间全竖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喝了两口茶,感觉胸口暖了些,才又说,“会不会是想多了,黄宇……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最好是想多了,”严昱泽沉吟一下,说,“现在的情况最好把情况往坏的一面想,总比不想要好。”   阮棠不是听不进劝的人,当即点头。随后她又提出一个疑问,“如果他是有目的,特意告诉我图腾的含义有什么用。”   严昱泽看着她笑了一下,别有深意,“你是不是现在还觉得,现在防范这么多,是过度小心,有点草木皆兵了?”   阮棠没说“是”,但心里还真有点这个想法。毕竟从饭局到现在,身边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事,时间一长,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   现在被严昱泽点破,阮棠现在就像没做作业的孩子被老师抓住的感觉一样。   严昱泽冷笑,说,“阮棠,你这人挺机灵的,怎么就警惕心那么差。是不是觉得最近身边没什么变化,就觉得对方可能没有其他目的。你知道长生不老这个事,一般谁才有心去追求,放在古代,那得是皇帝,放现在,没点权势地位,要什么长生不老。换一个天天咸菜馒头,每天要搬砖的活法,你问他要不要长生不老,突然这事就掉我们头上了,你觉得是天降馅饼概率大,还是陷阱概率大?”   “陷阱。”阮棠回答地特别轻。   “所以你好好注意公司里那个黄……什么的,看他是不是有问题。”严昱泽说。   阮棠点头。   看她老实乖巧不顶嘴的样子,严昱泽莫名觉得心气畅快。他想了想,把另外一个决定说出来,“我打算等签约的工作都结束,就退出娱乐圈。”   阮棠诧异,随即想起他曾经说过的,如果真正成为长生不老,就要注意隐秘,被别人记住都会有风险,像他这样及喻户晓就更危险了。   她了然,哦的一声。   严昱泽看着她。   哦?   就这样?   表现这么平淡。就好像他说的内容是等会儿要下雨似的。   严昱泽的表情不太好看,“你就没点想表达的?”   阮棠喝着茶,“没有。”   “再想想,以后电视电影广告上再也看不到我这张脸了。”严昱泽循循善诱。   阮棠明白了,对方自恋的毛病犯了。她认真看着他,“说真话你不会生气吧?”   “说。”严昱泽咬着牙说。   “给实力演员挪出更多发展空间吧。”   “滚。”   ……   正事说完,好像也没有其他话题,他们两个的关系很特殊,不像是一般朋友由浅入深,他们是突然就被捆绑在一起,话题直接就从最深层次的人生观入手,颇有些交浅言深的味道。   严昱泽对茶室有点兴趣,把一整壶茶喝完才准备走。   期间阮棠接到父母电话,她说我在外面,等回去以后再说。挂断之后却发现严昱泽看着她的手机神色略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   他问:“昨天你是不是全听到了?”   阮棠:“……”   原来他注意到昨天那个电话没挂断,阮棠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他吼的“头上种一片草”“戴绿帽子”之类。   “没有。”   严昱泽白她一眼,“没有你刚才停顿这几秒算怎么回事。”   阮棠说:“坐久了有点头晕。”   严昱泽脸色有点发黑,“你们女人真有意思,说起谎是张口就来。”   “一杆子打击范围也太广了吧,”阮棠笑眯眯地说,“再说同样的台词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嘛,那句经典台词叫什么,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要这么说,保证女人不生气,还能乐出来,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阮棠觉得有必要给对方进行一次直男改造教育,她说,“其实女人最好哄了,嘴巴甜一点,听得开心人就会宽容很多,说话是门艺术啊,绝对不能挑难听的说,回头全记在心里,下回吵架再拿出来炒冷饭,你难道会觉得舒服?”   严昱泽双手抱臂冷冷瞅着她,“承认听见了?”   阮棠顿时蔫了。   严昱泽哼唧一声,没理她,拿出手机操作。   阮棠的手机马上响起钱币掉落的声音,这是支付宝有进账,她低头去看,严昱泽转账一千。   她倏地抬头看他,脑子一时有点发懵,“那个……知识付费?”   严昱泽用“白痴”的眼光看她,“你觉得刚才那两句废话还能算钱?这是外卖和茶室的钱。”   “不用那么多。”阮棠马上开始计算,要把多余的钱退给他。   严昱泽摆一下手,“别转了,下回说不定还要让你送吃的。”   阮棠觉得,他可能真的把她当跑腿了。 第24章   周一的早上,阮棠裹着厚厚的围巾在公司楼下拐角的小巷子里买早点。久城所在的办公大楼地处市中心黄金路段,附近的消费贵的一言难尽。如果到公司正面的街面,咖啡要40一杯,巴旦木羊角面包要15元,早上充饥还不能吃饱的情况下,红色毛爷爷已经一半没了。还处在实习期,工资打八折,没有任何津贴的阮棠觉得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拐个弯的小巷子就完全不同了,一边是没有动迁的居民楼,底楼的房子大多都自己开了墙做店面,什么生煎,馄饨,煎饼,应有尽有,价格十分实惠。   阮棠买的是手抓饼,加生菜加鸡蛋,因为周末收到丰厚的跑腿费,她豪气地点上培根,一个大全套也才8元。营养全面还保全了钱包的尊严。阮棠看着老板撒葱花的动作都十分潇洒。   “阮棠。”从路口走过来的黄宇喊她,然后转头对老板说,“我也要一个,和她一样。”   经过严昱泽提醒,阮棠现在对他正处于十分怀疑的时刻。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跟踪她呢。   “买早点啊。”   “前面街不是有很多?”果然有点可疑。   “贵啊,”黄宇拿手机扫码付钱,理所当然地说,“这后面有便宜早点不是你上个礼拜跟我说的?这就忘了?”   阮棠:“……”想了想好像是空闲的时候提过一嘴。   “哎你等等我。”黄宇从老板手里拿过东西,小跑着追上阮棠,“走那么快干什么,豆浆喝不喝?”   阮棠手上被他塞了一包豆浆,低头看了看,问:“黄宇,你突然对我这么好,不是有什么目的吧。”   黄宇刚到嘴的豆浆顿时呛了出来,摆着手说,“放一百个心,我早就心有所属,咱们友谊的小船很稳固。”   阮棠八卦之心顿时就被勾起来,想问他心有所属的对象,话到嘴边想起他的嫌疑还没解除,立刻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再说你这好的标准也太低了吧,两块一包的豆浆你就觉得对你好,”黄宇抹了一下嘴说,“朋友,你这样让人很担心啊,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阮棠斜他一眼,“想多了吧,我也就是客气一句,顺便考验一下你。”   黄宇惊讶,“考验什么?”   阮棠没答他,走近公司刷卡,然后等电梯。黄宇也跟在后面。上下班时间,电梯人多,两人也就没说什么。   阮棠回到自己位置,吃完早饭,楼层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也全都到了。   项目负责人大约是觉得阮棠办事还算牢靠,一大早就把她叫去,布置了新的工作。目前项目负责的是一家服装公司的管理改善方案,阮棠负责整理资料和打下手,基本上还是为项目其他业务员服务。   早上工作不少,幸好经过之前的观察和摸索,她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黄宇发消息问她午饭什么时候去吃。   阮棠看着手机,想了两秒,回他今天中午和其他同事一起吃。   黄宇很快发了个委屈的动图“哦”过来。   到了下午,黄宇跑来两次,都到她的座位前逗留,如果是以前,阮棠还会和他聊会儿天当放松,但是今天她却格外认真工作,黄宇说了什么,她也没附和,只是点点头,或者敷衍地回他“知道了”。   不知道黄宇是粗线条,还是真的别有目的,直到第三次下来的时候,才对她的冷淡略有察觉。   “阮棠,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忙呢。”   黄宇看看她,然后就跑开了。   阮棠微微叹一口气。作为朋友,她对黄宇的印象真的不错,但现在又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疏远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   没过十分钟,黄宇又跑回来,还拿了两包袋泡茶放在电脑前。   阮棠一看,是红糖姜茶。   “你不说我也知道,情绪低落,血色不好,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黄宇满脸体谅的表情。   阮棠不能忍:“说谁血色不好呢,我这是没上腮红的妆。”   “我说你们女孩子也真的很奇怪,口红300一支不觉得贵,早饭多个两块都要心痛。还有这个妆,嘴巴为什么要涂那么红,吃饭方便吗?这还好是白天,大晚上碰见了,都能把人吓死,跟刚喝了血回来一样……”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直男癌审美,真闹心。   黄宇被她吼跑了。   阮棠猛灌一口水顺顺心,然后去茶水间补给,遇到同层的两个女同事,半个月下来,大家都已经渐渐熟悉。   一个笑着和她打听,“阮棠,那个是你男朋友吗?我看他天天往你那里跑。”   阮棠头要成拨浪鼓,“不是,我们就只是朋友。”   另一个说:“长得是普通了点,不过脾气倒蛮好的,我听说他是闻总那边亲自招的。上面那层的领导,就让他做点小事,都被搞得一塌糊涂,有一次他还把重要资料给粉碎了,差点没把经理气出脑溢血。”   阮棠笑笑,没和她们一起编排黄宇。   接下来两天,阮棠对黄宇进行仔细观察。他在楼上是真的不受重视,负责的事还没她多。因此闲的时间也比较多。看情况黄宇和同层的关系也很一般,不然也不会逮着机会就往楼下跑。午饭也喜欢蹭到阮棠这里来。   阮棠这天没忍住,问他:“你不用花时间和同事搞好关系吗?整天往我们这层跑合适吗?”   黄宇一边吃饭一边不耽误说话,“怎么不合适,咱们也是同事啊。怎么就从同事关系里撇除了?”   阮棠没好气地提醒,“咽下去再说话,瞧你这饭都快喷到我这里来了。”   经过三天的冷落,阮棠发现,效果——一点都没有。   黄宇就跟狗皮膏药一样,她就算态度差,不耐烦,还拿话挤兑他,没过一会儿,他都会屁颠屁颠再跑过来找她说话。   阮棠有点犯嘀咕,这是他缺心眼,还是他真的有其他目的呢?   ……   到了周四上午,阮棠受项目负责人所托,把资料送到楼上。这还是她头一次离开自己所在那层。楼上的格局和楼下基本是一致的,她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上黄宇挨训的现场。   要说这个场面还真的不陌生,据她所知,黄宇一周被训的是次数在5到6次,正好每日一训,其中三次是经理的,剩余次数再分给其他小领导。   这次正好轮到经理。   “定个会议室都出错,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复印个文件把文件彻底粉碎了,发个资料都能缺东缺西的,你这样的研究生,除了考试,是不是别的都不会了?原本你是要跟着闻总的项目,我也不想为难你,工作都捡轻松的给你,结果一样没办好,刚才又让我丢脸。”   “定会议室这件事有多难,让我在客户面前丢人,人家还以为我们这么大一个公司,管理特别乱,自己都管不好,还帮别人制定改善计划。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影响公司名誉知道吗?”   经理越说越激动,高度也被无限拔高,只怕再说下去,黄宇就要成了导致公司走向衰败的元凶。阮棠就是顶着这个时候,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阮棠进去,手轻脚轻,面带微笑,把资料交给经理,飞快看一眼黄宇,他耷拉着脑袋,模样就跟犯错被骂不敢动弹的二哈一样。   阮棠摇摇头,飞快把这个联想甩开。不过经过经理一番批评,她算是明白了,黄宇是个缺心眼,俗称棒槌。当然他这不是笨,读到研究生的人,再笨能笨到哪里去,他是对小事不上心,偏偏经理和部门的人交给他的活都是些琐碎事,他就特别容易出错。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电梯口,刚好遇到有人送客户出来,一大群人在等电梯。   阮棠想了想,决得就一层楼,走楼梯还快一点。于是绕到旁边,推开安全出口的门。   砰地一下,似乎撞上了人。   阮棠走进楼梯通道,立刻就闻到一股烟味。   公司规定,吸烟必须到规定场所,也就是一楼的吸烟区,其他任何地方抽烟都是违反公司规定,抓到是可以扣钱的。她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楼梯口藏着偷偷吸烟呢,被她开门撞个正着。   “不好意思……”阮棠先打招呼,抬头一看,怔住了。   楼梯口站着的人身材挺拔,两指夹着半支烟,不是闻总是谁。   他现在的样子也和前两次阮棠见到冷峻沉凝不同。衬衫扣子解开一粒,身周缭绕着淡淡的烟气,仿佛禁欲的人解了禁,浸润着无言的性感。阮棠对上他探究黑沉的眼眸,心跳失衡了一下。   大老板违反公司规定,也扣绩效吗?在线等,急。   ”闻总。“阮棠轻轻喊一声。   闻总当着她的面把烟往地上扔,脚一捻,瞬间毁尸灭迹。随后瞥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往楼梯上走去。   阮棠连忙下楼。   回到办公桌,她后知后觉地反省,长得好真是一件很占便宜的事,比如,违反公司安全规定,在非指定区域抽烟,再比如,往地上扔烟头这么没素质的事,由闻总做出来竟然还很帅。   这到底算是颜值的魅力,还是权势的魅力呢?   作者有话说:字数已经到了要入v的时候了,希望小仙女们能订阅,推荐,万分感谢 第25章   晚上周迎彤找阮棠玩游戏,两人开着语音聊天,在游戏里打配合之余还能东拉西扯的聊天。这个游戏叫做“第五人格”,是个荒诞哥特风的对抗竞技游戏,有一个监管和四个求生者,求生者要在监管把所有人送上天之前,解开五个密码机打开大门逃走。   玩这个游戏,阮棠从没选过做监管,周迎彤曾经问她,当监管可以抓人打人,做求生者就只能解密和逃生,所谓的胜利,也就是逃出地图,为什么不愿意选强的阵营。   阮棠像也没想就说,监管就一个人,求生者有四个,感觉有团队有组织,心理上不孤单。   周迎彤立刻表示,这是弱者心态。   如今两个弱者在游戏里东奔西跑,也没逃过监管的追捕,被打倒在地。   游戏里已经没有可以操作的,阮棠就说起白天公司的事。   周迎彤听了哈哈大笑,“你也真够背的,人家大老板大概就是放松抽根烟,还能被你撞上。不过放心吧,你就是个实习生,在公司都排不上号,他哪知道你是谁。不过根据刚才的形容,你们公司这个闻总是个帅哥?”   阮棠想了一下说:“说帅有点肤浅,应该是气度吧,反正撩的全公司未婚女性都有点荡漾。”   “我去,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好奇了,我去查查,你们公司叫久城对吧,”周迎彤退出游戏,上了百度,失望的语气很快传来,“没照片没资料,你们公司在网上信息很少嘛。”   “我去面试前就查过了,真的少的可怜,要不是公司大楼在那,我还以为是皮包公司呢。”   “这么说那个闻总低调有钱还长得好看,太霸道总裁了,回头你偷拍张照片,让我瞻仰一下现实生活里的霸总。”   阮棠很快进入下一局游戏,随口就说,“都有男朋友了,还整天对霸总念念不忘,你男朋友没意见吗?”   “想象一个霸总怎么了,他心里就没个女神?这叫精神追求知道吗?”周迎彤说,“倒是你,不谈恋爱不追星的,你的精神是一片荒芜的沙洲,知道不?”   阮棠立马不乐意地表示,“怎么就沙洲了,我的终生信仰是红通通的毛爷爷,充实着呢。”   “别跟我插科打诨,跟你说正事,你说你一个人在那上班,爸妈不在,身边还没个男人可以依靠,我真是担心你生病了也没人照顾,孤零零咬被子掉眼泪。”   这还真是说中了,阮棠心想,可不就是在家重病三天,谁都没有发觉吗?要不是突然恢复过来,她说不定已经上了社会版新闻,给那些孤身在外打拼求学的人做出安全警示。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周迎彤说,“现在工作也找到,你是不是该定下心找个对象。”   阮棠懒洋洋地说:“不急。”   周迎彤一边在游戏里狂奔,一边巴拉巴拉教育她,说认真挑选个对象,谈个恋爱,再到结婚,转眼青春就没了,别以为时间多得可以消耗,其实真正的青春的日子很短。   阮棠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感叹,赶紧把话题岔开。结束游戏,她洗了个澡出来,又接到爸妈的电话,巧合的是,阮妈也隐晦地提醒她可以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   阮棠满口胡诌,说现在要努力工作,等有点成绩再考虑恋爱。这个理由不错,父母很快就接受了。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只有楼房间透出的灯火显得温暖。阮棠走到阳台,微微推开半边窗户,瑟冷的风就钻了进来,她被吹得一哆嗦,脑子清醒许多。   看似平淡的生活,实际上已经完全不同。如果是身体外表发生变化,也许还能时时刻刻提醒她,但外表的毫无变化,麻痹了她的神经,潜意识有警觉,但行为上却有些得过且过。   刚才在接父母电话的时候,阮棠意识到,恋爱,成家——这些原本应该要经历的事,她现在通通都不能考虑。一年两年或许不成问题,十年二十年,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她的不变化该怎么解释?   连最亲密的人都不能透露的秘密,比想象中更沉重。   阮棠眺望着冬夜,眼眸也变得寂寥起来。   ……   想要弄明白长生不老的事,必须要找到源头。   就如同做一道数学题,她糊里糊涂就得到正确答案,但第一步从哪开始根本没有思路。小时候老师就教过,作弊得来的分数,不是你自己的。   阮棠觉得现在自己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第一步。王筱留下的信息太少,还有一个平板电脑,暂时还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严昱泽那里也暂时不做考虑。她这两天发现粉丝群特别活跃,进去看聊天内容,才知道严昱泽已经开始重新工作。休息的两周让网上爆料有了冷却期,随着他出现,总有些人要蠢蠢欲动。   网上的战争不见硝烟,对明星来说也足够残酷。   阮棠觉得他可能被那些事缠着一时半会肯定是腾不出空来。   最后,还有……   黄宇拿着食物托盘,走到她这桌对面坐下,“今天有酸菜鱼,难怪队伍排那么长,你要不要夹两片去尝尝。”   阮棠目光滴溜溜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黄宇感觉脖子发凉,“干什么这样看我,最多三片,不能再多了,一份也才那么点。”   阮棠从他盘子里夹了三片最大的,看他一脸心疼的样子,问:“问你个事。”   黄宇一脸了然,“你知道你要问什么。”   阮棠:“你知道?”   “你不就是想问,我的女神是谁吗?”黄宇朝她挤了一下眼,“你们女生真的是八卦,上次我说心有所属,你是不是就憋着很想问。”   阮棠心想这货的缺心眼是二十四纯k不带任何掺假的。   “谁要问你这个,”她狠狠给他一个白眼,“就想问问你上次图腾的事。”   王宇从饭菜里抬起头,“前两天我要和你说这事,你还说不感兴趣,现在又变了。”   “善变,是女人的名字你不知道么,你还知道点什么,都说来听听。”   谈到专业,王宇顿时就表情一变,认真起来,“关于图腾的研究真不少,什么历史演变,氏族和地理研究好多呢,你要知道哪方面的。”   “长生不老的原理。”   “啥?”   阮棠瞥他一眼。   王宇说:“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什么。我可是搞历史研究的,又不是搞科研的,关于图腾的研究,重点要知道它的起源,信仰的族群已经他们后来的变迁。再说,长生不老,大多数都是传说,你还当真了。秦始皇作为皇帝都没找到,我这能有线索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阮棠一听觉得有道理,自己好像是心急了点。马上就换了问题,“上周你想告诉我什么?”   “其实我也是想问你,关于那个图腾,到底从哪里来的你一点都不知道吗?”黄宇问。   阮棠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然后语气特别平静地开口:“你为什么特别想知道?照理说,这个图腾是我给你看的,想知道也应该是我,可是我觉得,你比我还想知道图腾的来龙去脉。”   “我就喜欢搞这种研究,从来没有人发现的图腾,被我发现意义,那多厉害。”   阮棠拿起托盘站起来。   “哎,我还没吃完呢,等等我。”   “你一个人吃吧,”阮棠扔下一句,“作为朋友,实话都没一句,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阮棠离开餐厅的背影,王宇突然觉得酸菜鱼都没有那么好吃了。他放下筷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又扒了一下头发,有些烦恼的样子。   ……   接下来两天阮棠没理会王宇,即使他早上送来早点,有时候还给她发搞笑的段子,姿态是求饶的。阮棠也不做任何回应和理会。   王宇是知道些东西的,她已经确认这一点。可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人,现在就像闭嘴蚌壳一样,什么都不愿透露。   阮棠觉得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   这天下午,项目负责人突然通知阮棠去19楼开会。   19楼是办公区域的最高楼层,顶层据说是闻总的私人空间,整个公司去过的人一只手的数都不到。   阮棠提前到的,比开会时间早十分钟。19楼果然和下面楼层很不同,中间开放式休息区域,旁边都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看着很有科技感。会议室没有想象中大,也就能容纳是来人。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分在会议桌两边坐着。靠左坐着的是黄宇,他看见她来了,眼睛一亮,“阮棠,这里坐。”挪开身边椅子示意她过来。另一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型消瘦,戴着眼睛在玩手机,女的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波浪卷的头发,眼角上挑,女人味十足。   阮棠坐到黄宇身边的位置,却没有理会他。   对面两个人没有说话,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没一会儿,闻总推开会议室门进来了。四个人先后称呼“闻总”。   闻总身边没跟着人,他摆了一下手,说:“直接进入正题吧。”   女人站起身关掉会议室的灯,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投影。   阮棠从没见过这么开门见山的会议,朝幕布上看去,微微一惊:   投影上是不死树的图腾。 第26章   尽管幕布上的图腾比她照片上的更模糊一些,边缘部分几乎全虚化了,也不妨碍她一眼就认出来。   太荒诞了——曾经觉得神秘莫测,难寻踪迹的图案居然接二连三地出现她面前,现在甚至出现在会议室里。   阮棠心狠狠跳了两下,黄宇侧过脸来看她,脸上也是惊讶和难解。   会议桌对面的两个人倒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那个女人比较敏感,看了阮棠和黄宇各一眼,但很快又回到闻总身上。   投影图像没有变化,就停留在图腾的位置。闻总开口:“这是最近公司和电视台合作的一个项目,资金已经到位,年后就要正式启动,今天先开一个准备会,在座的各位是公司各项目抽调出来,以后跟我一起投入这个项目。希望大家团队合作,互相配合,有什么不懂的等会儿可以提问,现在钱佑曼先来来介绍下项目的具体内容。”   女人把头发撩到耳后,对着众人笑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电视台项目和之前我们接的业务不一样,之前我们只要给企业出管理改进方案或者培训计划,然后验收一下结果就行,现在这个电视台把准备工作全委托我们,所以全部需要我们自己去操作,可能会有点辛苦,还要跑不少地方,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给大家打好预防针,她开始进入正题,“之前科学探索频道的‘走近科学’节目停播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电视台在这一块内容上没有填补内容,但是这一块的市场需求一直是隐形而庞大的。互联网已经这么发达,但是人们对未知的,诡异的,不科学的东西,一直都有好奇心。经过大数据筛选,电视台整理出一份悬疑排名。其中这个……”   钱佑曼手指点向幕布,“排名第五,被称为‘永生之秘’。”   阮棠看着她的暗红的手指甲在投影流明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泽,微微眯了一下眼。   倒是那个消瘦的男人开口问,“排名一到四不是更有市场,为什么选择排第五的内容。”   “你以为我们之前没做调研和排查,前面几个排名高的要么就是年代距离太远,无从考究,要么就是各种流言演变出来,根本没有继续深挖的价值。”   “永生难道不是上古传说?还能深挖?”这回问的是黄宇,他脸色有些涨红,似乎有些激动。   钱佑曼朝闻总方向看去,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她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点颠覆三观,各位看了不要吃惊,也不要外传。”   投影的图腾很快变了内容。   室内没有开灯,每个人的脸都映着投影的流明反射,显得有些怪异,随着大家看着幕布上的内容,神色变幻,气氛变得沉静而诡异。   幕布上开始是一封手写的信,还是繁体写的,字迹飞扬洒脱,但有的地方已经模糊,大家看得有点吃力,但总算不影响阅读,内容是一封给妻子的书信。接着是一张结婚照。关于这份资料的说明是1945年拍摄。随后又是一张照片,已经变成了彩色胶片,上面是一个孩子在公园前拍摄,日期显示1986年。   钱佑曼停止投影,插话说:“大家可能有些疑惑,两张照片有什么关联,现在放大一下背景图。”   孩子照片背后的公园被放大,站在大门一侧的男人脸也清晰起来,赫然就是1845年结婚照上的男人。   消瘦男人表情平静地说:“这没什么稀奇吧,先不管之前的这些胶片照片的清晰度是否能辨清脸,就是真的撞脸也不能说明什么。网上不是有很多明星也一样撞脸吗?”   钱佑曼还没回答,闻总发声说:“先别记着下定论,继续。”   幕布的第三照照片出现了,明显已经是电子技术,分辨率与之前的照片简直天壤之笔,于是照片上男人的脸也看得很清晰,还是那张脸,角落标注是一年前拍的。   黄宇问:“这、这是同一个人吗?”   从第一张照片开始到最后一张,跨越了73年,可男子二十多岁的模样,丝毫未变。   钱佑曼介绍:“照片上的男人叫林嘉,英国侨二代,去年回国的,目前在华明集团有限公司上班,据内部消息,他是华明集团董事长女儿的男朋友。”   说完她就关闭投影打开灯回到座位,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   闻总说:“现在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   黄宇毫不犹豫就开口:“闻总,这个人是我们要调查的目标?会有电视台介入,然后在节目中播出来?”   “我们做的是调查和资料收集工作,至于是否进行拍摄和做成节目,提交报告后由电视台自行决定。”   黄宇抓了两下头发,“就算这个人让我们调查,又怎么证明他是不老呢?总不能等十年后看他变没变吧。”   闻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有磁性,“我并不建议从他身上查起,而是应该从第一张照片开始。”   消瘦男子忽然说:“闻总,1945年的事,隔现在太久,资料留存的少,很难查清楚。”   “所以电视台把前期工作交给我们公司,”闻总说,“这也是单独组成一个项目的原因,希望你们能克服困难,把事情整理清楚。”   他的目光缓缓从各人脸上转过,突然在阮棠这里停了一下。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阮棠喉咙发干,“有。”   开会的时候她一直没有发声,其他人此时都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闻总,请问这份资料是哪来的?”   闻总轻描淡写地说:“大数据筛选。”   阮棠心一跳,头皮都跟着发麻,“这样的资料应该不止一份吧?”   “当然,关于永生的资料,有网络上的,也有电视台的,还有其他民间流传收集的,有很多,真真假假,经过我们公司大数据和人工两重筛选,剩下可能真实存在的,一共有7份,你们刚才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黄宇有些恍然,消瘦男子则是若有所思。   阮棠咬一下牙,抬头对上闻总的眼睛。灯光仿佛消融在他的瞳仁里,显得既深又黑。   “刚才第一张的图腾和后面的内容有什么联系?”   闻总唇角微微勾起,“还以为不会有人问,这和你刚才问的也有关系,筛选出来的资料,都曾出现过同样的图腾。”   黄宇听了表现的很激动,“闻总,能给我看一下这些图腾资料吗?”   闻总说:“不急,一个一个来。以后你都会有机会看到。”   黄宇连连点头。   很快闻总接了一个电话离开会议室,离开前,他让与会人员互相熟悉一下,顺便讨论一下后面工作怎样开展。   钱佑曼明显是从开始就跟进这个“永生”项目的,她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原来是行政部的副经理,消瘦男子是安保部,黄宇和阮棠都是公司新员。   阮棠自从刚才看了投影内容就有点心事重重,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钱佑曼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四人拿出手机互相添加联系方式就很快散会。   黄宇和阮棠一起进电梯,情绪还残留着激动,看左右没人,悄声说:“太刺激了,没想到闻总亲自负责的项目这么有趣。阮棠,咱们以后可算是一个项目的同事了。”   阮棠没搭话。   黄宇兴奋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睬,又一路跟着阮棠进了茶水间,“哎你别生气了,之前我一直问你图腾的事,其实是和我大学教授有关系,不死树这个信息是他研究出来的。”   阮棠总算抬头看他一眼,“现在舍得说了?”   “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会进这个项目,所以才没说,你就别气了。”   阮棠现在脑子里都是其他杂乱的信息,他那点事还真放不下了,摆摆手说:“不气了,干自己的事去吧。”   “阮棠,没发现你那么冷酷,刚才看了那么惊人的资料,你居然无动于衷,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聊聊分享下感受吗?”   “聊什么。”   “长生。”   阮棠斜他一眼,“你不是说过,没有长生不老吗?”   “这就是我觉得刺激的地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看了刚才的资料,心底某一处仍旧想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这真的做成节目,肯定很好看。”   好不容易甩开黄宇,阮棠来到走廊尽头,给严昱泽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严昱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喂?”   “方便说话吗?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你等等。”   阮棠听见关门,然后是脚步回来。   “说吧。”   阮棠把开会的情况告诉他,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还以为黄宇出现在你身边是来刺探情况的,原来是你早就被圈进去了。”严昱泽凉凉地来了一句。   阮棠说:“我问过人事经理,她说是猎头推荐我进公司的,正好参与现在这个项目。实在太过巧合。”   “那你怎么打算。”   阮棠站在玻璃窗前看向外面,天高辽阔,寒气森森。   “留下来查。”她冷静地说。 第27章   转眼已经到了过年前夕,天越发的冷,呼吸间全是白色雾气。阮棠预定了小年夜这天回家,提早请了假。高铁票是下午的,上午她正好去百货公司给爸妈买礼物。昨天晚上她查过工资卡,第一个月实习工资和年终奖都已经到账,数字对一个刚毕业半年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丰厚。   阮棠给爸妈各买一件羊绒衫,另外还买了一套护肤品和烟。下午她背着大包提着行李箱挤入归乡的人潮。地铁车站随处都可以看见带着行囊行色匆匆的人们,人流汇聚,摩肩擦踵,仿佛是河流中的鱼儿,赶着浪花汇聚到大海,很快又分流,回归自己最初的溪流。   阮棠坐在窗前,看着外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飞快后退,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感慨,有些微的喜悦,也有不知所起的伤感。   3个小时的车程不算长也不算短,阮棠身边座位中途停车时换了人,来了个打扮入时的年轻男人,路上一个劲想和她搭话。阮棠不得不假装打瞌睡,听到即将到站的提醒,她猛然站起来,去车厢尾拿了行李,排队等着下车。   阮爸阮妈站在出口等她。阮棠拖着行李箱跑到两老面前,娇软地喊:“爸,妈。”   阮爸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把行李箱抢过,笑得眼角全是褶子,“快回家,你妈给你准备好多吃的。”   阮妈一路拉着她的手,不是说“好像瘦了”就是说“是不是晒黑了。”   前一句阮棠听着挺高兴,后一句就有点扎心,她在阮妈的肩膀上拱来拱去,不服气,“哪里黑了,咱们白着呢。”   晚上回到家里,阮妈果然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个个都是阮棠喜欢吃的,她顿生佳丽三千该宠信哪个的烦恼,雨露均沾的结果就是晚饭后肚子发涨,连打嗝都怕嗓子眼的菜吐出来。   阮棠主动请缨倒垃圾,顺便在小区里散步消食。路上遇到几个老邻居的阿姨大叔,都热情拉住她说话,问她找没找工作?工资高不高?有没有找对象?——简直灵魂三连击。   阮棠还以为高考之后再也不会面对成绩如何的拷问,谁知大姨大叔已经升级到了2.0版本。   第二天阮棠收到周迎彤已经回到家的消息,两人约好初三见面。   就这样吃吃喝喝躺着看电视刷手机的把除夕给过了,阮棠窝在沙发里,顿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年的混沌感。   手机连续震动把她的魂魄给召回来,打开一看,大部分都是同学同事的拜年消息,如同一本好听好玩的吉祥话大全,每个人都能组合出新的。阮棠逐一回复,直到看到严昱泽的消息。   他半句没提拜年,只是发了个文档过来。   阮棠打开,里面竟然是闻总的个人资料。   姓名:闻玺年龄:30   性别,籍贯,求学经历等等……全部都在上面。   阮棠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全部看完。个人履历相当出彩,看得出是从小优秀到大的人。   资料照片上闻玺看起来比现在稚嫩一些,可能是前些年拍的。   严昱泽紧跟着资料的消息说:他很低调,纸面上能查到的只有这些。   阮棠想了想,像闻玺这样身份的人查起来绝对不简单,她极为诚恳地发了条消息过去:谢谢。   几乎就在同一秒,严昱泽发了消息来:为了查这个知道我费多大劲,和上次撞车一起,你又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小气巴巴的口气简直要从屏幕上溢出来,阮棠磨了一下后槽牙,很后悔刚才那么真诚发了“谢谢。”正琢磨着要不要赶紧撤回。   严昱泽又飞快发来两条:   “客气什么,不用谢。”   “记得还就行。”   阮棠:“……”这一过年,感觉对方皮厚的本事都跟着见长。   放下手机她又瘫回沙发里,认真想了想,到现在为止,严昱泽真的出了不少力,尤其在她毫无头绪的领域,他能换到这些资料和信息,一定也付出同等代价,阮棠觉得,说自己欠他人情,其实一点都不假,也不过分。   但是严昱泽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挺好的事被他说出来就欠欠的。   这样一想,她翻起身,拿手机给他回消息:新年快乐。   过年期间的微(哈)信功能有点特殊,提到新年字样,满屏幕掉落元宝。   严昱泽看着手机,挑了一下嘴角。   ……   过了新春头两天,后面几天阮棠再没有空闲瘫在家里,每天不是跑亲戚就是和高中老同学聚会。经过大学几年和初入社会的毒打,老同学们和以前多少有些不一样,大家很是热闹地聚了一天。晚上还有两个男同学给阮棠发消息,怀念一番青春,感慨岁月匆匆,然后隐晦地表达好感。   阮棠一边把脸和记忆对上号,一边婉言拒绝对方。怎么拒绝不让对方感觉难堪是一门学问,幸而阮棠还真不缺经验,算是熟门熟路了。   刚发完消息,她就接到了严昱泽打来的电话。   阮爸阮妈在客厅里在看春晚的重播,春节期间看了不下三次,他们仍然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那怎么那么吵?”严昱泽问。   “过年不都是这样?”阮棠离开客厅进自己房间并关上门,“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查到点事情,还是关于闻玺的。”严昱泽说,“和久城合作的公司很多,在同行里的业绩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就一个业务咨询公司来说,短短8年就有现在的规模,是不是觉得发展的有点快了。”   阮棠想起气派的公司大楼,问:“他是有什么特殊背景还是本事?”   “背景倒是一清二白,本事有点特殊。”   阮棠微微蹙眉。   严昱泽停顿了两秒,忽然说:“你怎么没反应,不追问特殊的意思吗?”   阮棠正严肃等他继续说,听到这句,嘴角抽搐,“大哥你打电话还要像说相声那样,非要个捧哏的吗?就不能直接公布答案?”   “你不捧一下怎么能突出我这份情报来之不易,”严昱泽理所当然地说,“行了,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我就直接公布答案。久城还提供一种特殊咨询,只对投资方和最高级的客户,范围缩的很小,在他们那个圈子被称作风水咨询。”   “哈?”阮棠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你是说那种请个大师,拿个罗盘的那种?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严昱泽笑出声:“你电影台词记得够顺溜的。哎,不对,你看电影啊?为什么上次问你的三部都没看过。”   这个时候还能计较这个,阮棠真想给他跪了,“这是重点吗?电影的事放一边,咱们说久城行吗?”   严昱泽哼唧一声,回到正题,“具体什么风水咨询不清楚,但是资方愿意动辄千万上亿的投资,就不是一般的风水。看看房子测测吉凶是绝对不值这个价格的。”   阮棠想了一下自己存折里的数字,想象力顿时就贫穷了,有限了,“说不定有钱人就喜欢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千金难买心头好。”   “你要是有钱,愿意为些虚无缥缈掏这个钱?”严昱泽反问。   她刚要回答。   他立马又说:“我问错人了,这题有点为难你,就是撇除三个零你也付不起,有钱人的感受你不懂。”   阮棠:“……我谢谢你哦。”   严昱泽随口刺激过她,笑笑,神色一敛说:“既然你要查,就多关注点这些信息,我怀疑风水只是个名目,还有其他更隐蔽的事,关于风水的咨询,永城和香港还海外基金的联系也很频繁。外人很难查。”   阮棠说:“好。”   “阿泽。”电话那头轻轻一声唤,柔柔弱弱,是韩萌的声音。   阮棠一听就立刻紧张起来,真怕他们两个又因为什么吵架,之前两次听两人吵架印象实在太深,她赶紧说:“先这样吧,你赶紧去陪女朋友。”说着先挂断。   严昱泽看一眼手机屏幕,脸上没什么表示。韩萌推开院子的门,“阿泽这么冷你站外面干什么?”   “打个电话。”   韩萌挽着他的手,“过年还有工作?”   严昱泽摇了摇头没接口。   韩萌好看秀气的眉毛皱起,知道他是不会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她有些不满,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我听峰哥说你已经不接通告和剧本了,为什么呀?”   严昱泽的口气轻描淡写,“打算推出娱乐圈。”   韩萌瞪大眼睛,“阿泽,你现在是最红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严昱泽挑眉,显得有些痞气,“拍戏我不感兴趣,再耗下去没意思,合同期限也没剩多少时间,趁这个时候结束正好。”   韩萌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可是你还有粉丝,还有我,现在就隐退太可惜了,你看圈子里的前辈,哪个不是等赚不动了再退,你这样粉丝该多失望啊。”   “失望是会有,但娱乐圈更新迭代的快,她们很快就会有新的偶像。”   “阿泽……”   “别再说了,”严昱泽揉了一下韩萌的头发,“尊重我的决定,无论谁让你来劝,你回去告诉他们,你尽力了就好。有事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韩萌眼睛顿时泛起雾气般水蒙蒙的,她咬了咬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作者有话说:厚颜求票票,月#票推#荐#票,用力朝我砸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有点羞耻,掩面遁走 第28章   混吃混喝闲躺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很快春节假期就余额不足见了底。阮棠最后一天收拾行李,阮妈拿着腊肠腊肉要塞她行李箱里。   她嫌弃味道重污染衣服,被爸妈两个无情的驳回。   离家的时候,阮棠一提行李,嚯!比来的时候重了一倍不止,她咬着牙拖着上高铁。   节后上班,她已经换到了楼上的办公室,新的办公环境还没熟悉几天。钱佑曼就通知众人准备出差。   “第一张照片上的人叫林远志,已经查到他籍贯慈溪,照片就是在老家拍的,45年日本人投降,他搬去斜塘,后来在那结婚,当时斜塘镇住的人不多,应该会有记载。”   项目小组的工作都是由她安排,其他人没有意见。行政效率奇高,很快为他们定好车票酒店。阮棠回家又把还没完全理出来的行李重新塞回去,再把那些重的比如腊肉什么的拿出来。   第二天提着一个轻装上阵的行李箱,阮棠在火车站和大家汇合。见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闻总也在。   在自动换票机拿好票,黄宇过来问阮棠座位号,两人不在一起。   上了车,阮棠想着行李箱不算重,放头顶的置物架很合适,哪知把行李举起来,才知道和提着的感觉不一样,着实有点吃力。   旁边伸出一只修长宽大的手,在她行李箱上推了一把,放到置物架上。   “谢谢。”阮棠转身道谢,就看见刚才伸手的闻玺往她旁边的位置一坐。一等座的空间已经比较宽敞,但是他身型修长,长腿一摆,空间都几乎被挤压了。   阮棠再一看,走廊那边坐的是钱佑曼和黄宇,单独坐在后排的是消瘦男子,她记得她叫张诚。   黄宇给她一个同情的表情。   和老板坐在一起,对于想上进的人来说是个机会,但对于咸鱼来说,就有点折磨。   阮棠很显然不是第一种。从闻玺在她旁边坐下,她就感觉身体仿佛被束缚住了,很不自在。想来想去还是用老办法,装睡。   路程一个小时,眼睛一眯就过了。   她打算铺垫一下,比如先打个哈欠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实施,旁边闻玺已经闭上眼。   阮棠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睡觉的动作,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怕她会逮着机会拍马屁,采取了假睡。   路上没人说话,黄宇倒是很想和阮棠说话,可惜隔着走廊和闻玺,他也只能偃旗息鼓。   车厢里有各种声音,情侣窃窃私语,熊孩子咋咋呼呼,还有家长教训的呵斥,交织在一起。   阮棠低头刷着手机,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头歪了一下。她顿时神经敏锐起来,侧过脸,看见闻玺睡熟了,嘴微张,头微微朝她的方向歪着。   从她的角度看,他的鼻梁挺直,下颌弧度干净利落,倒没有平时那么冷峻。但是他这样歪着头,她真的很担心,不会等会儿再往这个方向倾斜,那就等于要往她靠过来。   电视剧里浪漫无比的场景,现在却让阮棠有种提心吊胆的担忧。   如果他真要靠过来,她是给他推回去?还是随他去?   阮棠心烦,盯着他歪着的脑袋看,观察是否还有后续活动趋势。   列车平稳而高速地运行着,闻玺的头微微动一下,他突然睁开眼,冷峻而深沉的气势瞬间回到身上。   阮棠吓一跳,赶紧撇头看窗外欣赏风景。   闻玺若有所思瞥她一眼。   很快列车到站,众人下车,阮棠经历过车上那段,有意走在后面和黄宇一路。黄宇情绪亢奋,说之前来过斜塘,还介绍几样吃过的点心小吃给阮棠,两人聊着天,气氛极其轻松。和前面三个人没交流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钱佑曼和张诚跟在闻玺左右,态度恭敬。   到了车站外,早就有商务车来接,把几人送到酒店。   斜塘是江南溜达水乡古镇之一,镇上还保持着依水建筑旧貌,整个古镇都被围起来,对外收费。是远近驰名的旅游景点,围着古镇外面才是镇上居民生活居住的地方。   公司预定的酒店就在离古镇景区不远的地方,从楼上望下来。正好可以看见古镇内一隅,灰瓦白墙,小桥流水,人流穿梭其中,一派江南地区独有的婉约风光。   酒店里,阮棠和钱佑曼一个房间,黄宇和张诚,剩下闻玺是单独一个房间,众人放下行李稍稍修整,中午直接在酒店用餐。   黄宇偷偷和阮棠说:“少吃点,等会出去吃小吃。”刚说完就觉得旁边有道锐利的目光看过来,他抬起头,就见钱佑曼盯着他,虽然脸上还是微笑着,但眼神却透着严厉。   他不敢再多话了。   下午分配工作。钱佑曼问:“我已经提前联系过图书馆,有地方志可以查,谁去?”   黄宇第一个举手。查资料是他的专长,当仁不让。他还对阮棠眨眼,示意她也一起。   阮棠没理他。   “好,地方志交给你。”钱佑曼拍板,然后对阮棠说,“你跟我一起下午出去一趟。”   阮棠点头。   “回去准备一下就出发。”   对她的安排,闻玺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表现出来的态度很信任。   他是老板,没有人安排他的工作。但是张诚也没有安排,阮棠觉得有一丝奇怪。不过她和王宇都是新人,现阶段没资格对工作质疑,只能服从安排。   回房间拿包然后很快出发,到了酒店门口,阮棠碰上王宇,随口问一句,张诚做什么去了?   王宇口气有点复杂,看钱佑曼隔两人有段距离,声音压得低低的,“他一回房间就睡觉,下午没派他工作,你说他是不是关系户啊?”   阮棠看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相当没自觉,“你不知道公司里的人觉得你才是关系户吗?”   “那他们眼光挺毒的,我是教授推荐进公司,没经过面试,这算是关系户吧?”王宇摸着后脑勺笑笑,一脸憨厚。   阮棠白他一眼,“呵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出了酒店,两人分道扬镳。   阮棠跟着钱佑曼,在酒店门口等了一分钟不到,专车就到了。开出去没多远,阮棠透过车窗看见黄宇低头查手机然后往公交车站小跑的样子。她微微叹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去查地方志。   一路上出行车辆安排全是钱佑曼一手包办,跟着她当然要舒服许多。   两人坐在车上,除了工作上说过几句话还从没私下交流过。气氛有点过于安静,钱佑曼率先开口:“你和黄宇是男女朋友?”   公司里但凡认识的好像都问过类似问题,阮棠都被问得没脾气了,“不是,就是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比较聊得来。”   钱佑曼说:“我看也不像,那小子傻乎乎的。”   阮棠心想还真够直白的,点一下头表示同意。   “等会要见的人是最熟悉这里以前情况的,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做这个项目和以前都不一样,过去经验可能不管用,你也别太拘束,闻总之前说过,查到哪一步看整个组的工作能力,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过两天你要是有思路和线索,可以单跑,回头把工作情况整理汇报一下就行,”她停顿一下,又说,“车费都可以报销,可以打的,记得留着发票。”   阮棠感受到公司的财大气粗,打算等会发消息提醒黄宇一声。不过钱佑曼这样说显然是对她的提点,阮棠马上就领会这番好意,笑着说:“谢谢你曼姐。”   钱佑曼也笑了一下,多少有些世故圆滑,但在她的脸上全化作了风情。   很快到达约定的地点。   钱佑曼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来了个精瘦的矮个子男人,五十多岁,皮肤黝黑,一看到钱佑曼和阮棠,他眼睛亮了一下,“你们就是久城联系我的人吧?幸会幸会。我姓刘,你们喊我老刘就行。”   他说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吴侬软语的音调,倒也不显得奇怪。   钱佑曼和阮棠都喊他刘师傅。   老刘笑眯眯的,“之前你们联系,是说要找一个什么人,解放之前的对伐?哎呦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别看这里现在热闹,这么多人,大部分都是这些年搬来的,真正以前老三辈都住这里的,没有多少家,解放前这里被日本人占过,死了不少人,以前家里长辈都记得很清楚的,这么点大的地方,邻里什么事情都是知道的,所以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了。”   钱佑曼笑着说:“那就麻烦刘师傅了,这次要全靠你了。”   老刘一看美女这样诚心诚意,骨头都有点飘,嘴里话就多起来,“我认识的,家里有高寿长辈的就有三家,他们这个岁数才可能知道那时候的事,不过你们来的不巧,今天斜塘的人多的吓人,是有人来拍什么综艺节目,我刚才来的路上差点被堵地走不动。”   阮棠一听,不禁想到两天前,她和严昱泽发消息,说来要斜塘出差查线索的事。   他回了三个字,挺巧。却没有说巧什么。   难道来拍综艺的就是他? 第29章   老刘说人多真不是一句虚话。他带着钱佑曼和阮棠进斜塘旧城,这里早就划进了景区,无论是靠河两岸的各类商店,还是旁边小径的咖啡馆,拍照圣地,现在都是摩肩擦踵的状态,人群的热度几乎击退了二月末刚刚来到的春寒。   三人在人流中穿梭,老刘抱怨:“哎呦这人也太多了,以前咱们这里可僻静了,现在商业开发过度,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你看这些商店,卖的根本不是我们老斜塘的东西,都是批发来的。晚上还有歌舞厅,每天要闹到凌晨四五点,哎呦。吵是吵的勒。”   钱佑曼蹙眉,看看周围密集的人群,略有些不耐烦,“刘师傅,我们不可以从外面绕着走吗?”   老刘说:“现在带你们去的那家,孙子在里面开了个客栈,全家都住在里面,只能走这里,放心,我已经带你们穿的小路,就是人太多,实在避不开。”   三人从小径东拐西拐,来到了河边,沿岸都是商铺,木板楼木板店面,装饰的古色古香,檐下挂着统一式样的灯笼,在河边连成一排,迎风飘荡看着有些韵味。但店铺内卖的是奶茶,小吃,饰品,再加上人头济济,各种味道各种声音都汇拢在一起,让古老的水乡也变得熙攘起来。   “他们客栈位置好,就是现在要过去不容易啊。”老刘指着河对岸一家名叫“漫漫”的客栈说。   三人要顺着街过去上桥去对面,看着距离不远,但越往桥的位置走,人流越是拥挤。   很多人围在河边不动,桥上的人也是这样。   到了桥边,三人被堵在人群外,客气的让前面的人挪个地方,换来一堆年轻女孩的白眼。   起先老刘还觉得奇怪,接着马上就知道原因。   “严昱泽!严昱泽!”   “阿泽哥哥!阿泽哥哥!”   河两岸不知道谁先开口喊,此起彼伏的连成一片,气势十分惊人。   老刘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回过头来,脸色有些苦,“好像有明星要过来了。综艺拍了两天,现在小姑娘都疯了。”   面对人群巍然不动的压力,严佑曼也无计可施,说:“等一下吧,看样子是在河上拍摄,等过了这里,人少点我们再过去。   很快不断还有人往两岸和石桥汇聚,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孩,三人被堵得严严实实,进不得,退也不行,只好老实在原地等待,希望拍摄赶紧过去。   拍摄人员先一步到位,现在也只有他们还能在人群中进出自如,女孩们看到拍摄机位会主动让开。   远远的,从河流那头,人群鼓噪声传了过来。   今天拍摄的是综艺游戏环节,男女嘉宾各自配队,分成四组划船。船是细窄型的两人船,上面有个半拱的篷,被当地人叫做乌篷船。男女嘉宾各做一头,男嘉宾负责划船,女嘉宾手里则有一把水枪,可以给其他的船添乱。谁的船先穿过五座石桥就是赢。   阮棠他们站的地方比较靠后,是倒数第二座桥。   几艘乌篷船到的时候,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趋势。   两岸女孩的叫喊比比赛更激烈。   阮棠站在桥边,踩在两个台阶上,正好能看见河面上的情况。   严昱泽的船排在第二,领先那艘船的划桨人是运动员出身,但论人气,其余几人加在一起也不及严昱泽。   阮棠看着他的船由远及近,忍不住摇头啧啧两声。严昱泽划船的坐姿,手势,甚至包括他头发摇晃的弧度,跟计算过摆拍似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是一张硬照,尤其是当他听见粉丝的喊叫,朝两岸看过来,目光既温柔又深情,能引发人群一阵轰然。   阮棠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尤其想到他私下傲娇又毒舌的样子,根本不会被现在的假象所蒙蔽。   站在阮棠前面的姑娘突然激动,“哥哥是不是在看我?”   阮棠朝严昱泽的船上看过去,他的目光果然笔直对着这里。两人目光瞬间对在一起,他忽然唇角弯起,露出一个帅气逼人的笑。   阮棠忍着没翻白眼,前面的姑娘尖叫:“啊啊啊啊,真的在看我。”手挥舞地如同帕金森无法自控。阮棠真担心她手里的手机被甩飞掉河里去。   几艘船顺利穿过桥下,不少女孩跟着船往前跑。   拥挤的人群松动,阮棠他们三个终于可以动起来,过桥到对面,老刘把两人带进漫漫客栈,前台是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看见老刘倒是不陌生,嘴里喊叔。   老刘说:“昨天给你爸打的电话,人家想了解解放前的情况,找你们家老太太了解点情况。”   青年对钱佑曼和阮棠倒是热情,倒了两杯温水过来,说:“我奶奶今年89,从小就住斜塘没出去过,以前的事问她最适合了,不过你们是电视台的还是什么旅游杂志的?提供资料的话能不能帮我客栈打个广告?”   钱佑曼说:“都不是,我们就是想问个人。”   “到底什么人啊,要找那么老过去,”青年忽然拍了一下手,“我懂了,是子孙发达了,想认回族谱是不是?”   钱佑曼笑笑,“差不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提供的信息有效,我们会付一点信息费用。”   提到钱,青年眼睛亮了一下,说:“我奶奶就在后面院子里,我带你们去。”   四个人进入客栈,后面有一大一小两个院子,大院子里放着摇椅,咖啡座。一看就是给客人休闲拍照用的。打开侧面墙的小门再深入,就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晒满了床单被单之类的东西,靠角落有张木椅,坐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奶奶。   青年进去就喊:“奶奶。”   老奶奶头转过脸来,脸上的皮松弛的厉害,眼皮都半搭着,看着像没睡醒。   青年低声和老奶奶说了几句,又和钱佑曼说:“我奶奶记性可好了,过去的事都记着,你们赶紧去问吧。”   钱佑曼从包里拿出第一张照片,蹲下来,视线和老奶奶齐平,“奶奶,你看这个照片上的人,您认识吗?他大概是45年之后搬来的。”   老奶奶眼珠转动,落在照片上,看了好一会儿,“记,记得。”   “他是谁呀?”   “林、林……”老奶奶皱眉苦思。   “林志远。”钱佑曼提醒。   “对,就是他。”老奶奶说。   钱佑曼笑的特别灿烂,“奶奶这个人你记得些什么,和我说说好吗?”   老奶奶努力抬起眼皮,眼珠浑浊,“都不太记得了。”   旁边青年一听就马上接口,“奶奶,那时候的事你不是跟我们常说,现在记得什么跟她们说说吧。”   老奶奶抬起手左右摆动,“不好说,不好说。”   钱佑曼又问了几句,老奶奶只是摇头。她不得已站起来,把青年叫到一旁,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青年蹲在老奶奶座椅旁,好声好气一个劲的劝。阮棠听到他说客栈生意不好赚点外快之类云云。说好一阵,老奶奶终于肯再开口。   “林、林志远是和一个女人来斜塘,他读过书,家里据说是当官的,两个人私奔到这里结婚,还生了孩子,解放之前,听说他回家一趟就没再回来。留下他女人和孩子,后来等了几年,那女人就改嫁了。”   老刘在旁边听着,好奇问了句:“改嫁?嫁哪里了?”   老奶奶长吐一口气说,“就嫁在斜塘,金家。”   “金?后街楼的金家吗?”老刘惊讶。   老奶奶点头。   阮棠见老刘吃惊的样子,问:“刘师傅,金家怎么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那个金家是我们这里的首富,除了他们家老太太还留在这里老房子,其他人都搬到上海去啦,开了个公司,叫华明,你们听说过没有啦?”   阮棠立刻扭头去看钱佑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1945年来到斜塘的林志远,75年后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林嘉,是华明集团大小姐的男朋友,而华明集团,是林志远老婆改嫁的金家……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难道林志远和林嘉真是一个人?阮棠暗暗地想。   钱佑曼从包里拿出第二张照片,为了方便辨认,早就经过技术处理,把背景上的人放大,还做了人脸还原。   “奶奶你看看这是不是林志远?”   老奶奶手微抖着拿过照片,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好、好像是。”   钱佑曼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再确认一遍。可惜老奶奶眼力衰退,只说应该是,不能肯定。她摸索着重新打印的照片,看了又看,忽然问:“这是彩色……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86年。”   “不、不可能,他怎么……还这么后生。”   老刘说:“钱小姐,要不给我看看。”   钱佑曼把照片给他,老刘拿着和之前那张黑白照比较,惊讶地说:“哎呦长得一样啊,这是、是父子两吧?你们要找的就是他们?”   老奶奶呢喃:“86……86年……”   钱佑曼喊了老奶奶两声,她没理会,嘴里反复不断念86.   “奶奶这是怎么了?”   老刘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的看,忽然说:“86年,我想起来了,这年有点妖。”   阮棠问:“妖?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出过一件大事,就在86这年。”老刘脸色古怪地说。 第30章   “夜游神?”   阮棠和钱佑曼几乎异口同声地惊讶。   老刘说:“就是夜游神,以前斜塘地人家都是靠水住的,家里院子一出来,直接在台阶下面就能洗菜洗衣服,那时候水多干净……”   钱佑曼打断他的追思,“刘师傅,你刚才说的也夜游神是什么意思?”   “别急啊,要说夜游神就要和河有关,咱们这个河看着窄也不深,好像没什么危险,但在我小的时候,每隔几年就听说有人夜里掉河里淹死。照理大家都住在河边上,有时候天热,二楼窗户都开着,但是奇怪的是,凡是夜里淹死的,别说喊救命了,就是落水的声音都听不见,好像人是无声无息在河里溺死的。现在已经不让搞封建迷信,但是老辈子人都说,是夜游神把人捉走了。”   阮棠知道很多沿河沿海地区都有关于鬼怪的传说,这是对大自然认识不够,处于敬畏的心理,捏造出一个鬼怪的形象,以求心理慰藉,并不奇怪。   “就是水鬼?”   老刘说:“咱们这里地方小人少,称呼上就要尊敬一点,都叫夜游神。人和鬼不都一样嘛,给它高帽子戴戴,它高兴了,兴许就少做点怪呢。”   钱佑曼问:“刘师傅,你说的这个和86年有什么关系。”   “哎呀姑娘太心急了,我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你们才听得清楚,86年可妖着呢,夜游神现形了。”   别说阮棠和钱佑曼觉得不可思议,就是一旁听着的青年都吃了一惊,插嘴说:“刘叔,我小时候就听人说86年,86年的,就没人肯说明白,什么叫现形了?”   椅子上的老奶奶呜呜地使劲摆手,额头上皱纹如同深壑,看着有些着急。   老刘说:“咱们出去说吧。老人家估计不想提。”   一行人回到客栈里的院子,此时大部分客人都出去玩了,没留在客栈里,倒方便几人说话。   老刘说:“86年我正好17岁,记忆特别深刻,那已经很有多年没发生什么事,结果入秋不久,就出了大事,有一天晚上,临河好几个铺面听见有人挠门的声音。就是手指在门板上这么划拉,好像是有什么要钻进来一样。老辈子有传说,夜游神饿的太厉害,就会上岸来抓人,听到这种声音千万不能开门,开门就被捉河里去了。再说要是门口是人,干嘛不说话,只挠门呢。所以当天夜里听见声音的人都没开门,结果……”   他干咳一声,拿了茶灌一大口,在众人催促的目光里继续说,“结果第二天起来,沿河好几家的门上都有血迹,这件事可轰动了,政府还派了人来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最后就不了了之。那些老人就说,这是夜游神现形了。”   阮棠是受着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对这种鬼怪之谈原本也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自从身体发生变化,她的三观被推到重塑,现在听到这个关于夜游神的传说,一时之间倒是半信半疑,没有完全去否定它。   钱佑曼听完之后没有多大反应,反而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和照片有关?”   老刘摇头:“这个人我没见过。”   钱佑曼收起照片,说:“我们再去后面两家问问。”   老刘看出来钱佑曼是主事的人,而且喜欢单刀直入,不喜欢绕圈子,于是也不啰嗦,带着两人离开,去走访下面两家。   这两家都住在新建的居民小区里,家里老人年纪也都很大了,提供的信息和之前客栈老太太的差不多,倒是补充了一个额外的信息。   “照片上这个林志远,他老婆挺漂亮的,也不安分,改嫁之后没几年,他们儿子就死了,在河边台阶上摔一跤,头砸了个窟窿,不过这女的福气很好,在金家又生了两个儿子,还发了大财……哎呦,你说这个命怎么会那么好。”   钱佑曼和阮棠从居民楼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余晖在天边一缕缕的,透着浅浅的金光。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老刘看钱佑曼没什么表示,想着下午提供的这些资料,对找人好像一点帮助都没有,心里有些发虚,他说:“钱小姐,这个事也急不得,我再去打听打听,有什么线索马上告诉你们。人只要在斜塘待过,肯定能挖出点消息来。”   钱佑曼颔首,语气也很客气,“刘师傅,我们在这里还要住一段时间,不管消息有没有用,你的报酬不会少。”   老刘顿时笑眯了眼,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挖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阮棠和钱佑曼回到酒店,离约定的晚饭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钱佑曼先去洗澡。阮棠坐在躺椅上,拿出手机给严昱泽发消息。   今天下午听到的事,关于林志远的消息不少,可是真正能起参考作用的并不多,至于86年的故事,目前看起来和林志远也没什么关系。但是阮棠心里隐隐有种直觉,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要告诉严昱泽的内容不少,用语音更方便,但阮棠和钱佑曼住一起,不敢用语音让她听见,就老实地打字。把下午的事仔细不漏地组织语言,如同写了一篇作文。   ……   天边余晖消失,整个斜塘逐渐陷入暮色中,导演宣布收工,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器械。嘉宾们几乎开心地要欢呼,今天一天的拍摄是对体能的一种极限考验,别说女嘉宾,就是男嘉宾也都快趴下了,但在摄像机前还要作出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等候在旁的助理们赶紧上来,要带着自家艺人离开。   严昱泽的助理有两人,一个拿来带帽子的外衣,顺便把手机给他。另一个把车叫来。   正要离开,严昱泽忽然被身后人叫住。   “阿泽。”是今天游戏搭档的女嘉宾,出演校园偶像剧出名,她带着一丝甜笑走过来,“今天游戏多亏了你,加个微(哈)信,以后常联系,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严昱泽说:“没了。”   “嗯?”女嘉宾不解。   “以后没合作机会了,我很快就要退圈。”   女嘉宾怔怔看着他,噗嗤笑语,“别开玩笑了。”   “我们是熟悉到能开玩笑的关系?”严昱泽跨上保姆车,女嘉宾没放弃,还要上前说什么。他瞥了她一眼,翘着嘴角说,“你脸上浮粉了。”   这话对女明星简直是致命一击,女嘉宾脸色都变了,转头跑回助理那里,要镜子要口罩墨镜。   严昱泽在车上打开手机,电话信息都不少,他看见阮棠的名字就先点开。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让他一瞬间以为她发了篇小说过来——就从来没见人能把对话框填那么满过。   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严昱泽评价,文笔实在太干巴巴,写得和工作汇报一样。不过内容倒是有点意思,尤其是最后那段关于86年的夜游神故事。   坐在旁边的助理小辉跟着严昱泽好多年了,见他手机看得那么专心,好奇地问:“泽哥,看什么那么开心?”   严昱泽说:“夜游神的鬼故事。”   “夜游神?”另一个助理艾伦接口,“泽哥你也知道这件事?”   严昱泽反问:“你听过?”   “听过啊,昨天晚上你说没事,我就出来晃晃,在酒吧就听见人说这个来着。”   严昱泽让他详细说说。艾伦赶紧就把昨晚出去看到的事讲出来。   斜塘夜生活热闹,通宵营业的酒吧是文艺青年艳遇的好地方,艾伦在网上看了些网红照片有些心痒痒的,昨晚正好严昱泽说没什么事,他就一个人跑酒吧来了。他去的是一家清吧,吧台前的主唱是个穿白衬衣弹吉他的女孩,灯光打得幽暗,看着挺有感觉,他就坐了一会儿。旁边一桌有几个人在聊天,起先声音还小,后来就渐渐响起来。艾伦有点烦,奈何人家人多,他也不敢去理论,就这样歌没听进多少,旁边桌说的故事他倒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   说故事的是个板寸头的小伙子,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家里长辈流传下来的故事。说斜塘有一年闹夜游神,沿河每家每户门外都留了血印子。小伙子口才不错,又会营造气氛,再加上当时酒吧里灯光昏暗,同桌几个女孩都露出既想听又害怕的表情,催着他往下说。   艾伦也在旁边听着。   小伙子说:“那天晚上门外有挠门的声音,谁都不敢开门,全镇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奶奶,她担心是铺子进贼,听着声音又觉得不对,以前店铺都使用木板卡进槽子里,一块连一块的你们知道吧,我家木板有豁口,正好可以透过缝隙看外面。她趴在木板上往外看……” 第31章   他故意停顿,同桌留着空气刘海的女孩追问:“看见什么?”   “她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外用手抠店铺木板。”   原本期待的女孩失望:“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伙子哼一声说:“怎么不奇怪,这男人十个手指都流着血,指甲好像被拔走了,腿也是断的,走路的时候骨头嗒嗒地响,更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珠被挖走了,只剩下一对窟窿在脸上,你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用手抠木板不发声音,因为他舌头也没有了。”   整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还是人吗?”   “这就是夜游神?”   “你奶奶不会是骗你的吧,腿断了怎么走路,如果是鬼,也不会这么惨吧。”   “骗你们是锤子,”小伙子说,“是不是夜游神不知道,反正当天晚上在门上留血印的就是他。更玄乎的还在后面,我奶奶看见这个人的惨样,差点没吓死,打死也不敢开门,你们怎么也猜不到,她看见那个男人眼窟窿里转呀转,生出眼白,又生出瞳孔,眼珠慢慢就长好了,他看见没人开门,就要往前走找下一家,走了没几步,那断掉的腿也逐渐恢复正常。”   女孩们从他讲述的画面联想,都觉得怪瘆人的。   “那就是夜游神吧,慢慢变成人的样子,去骗人家开门。”   “真的假的?太可怕了。”   小伙子拿起桌上的半杯酒,猛地灌一口,“觉得夜游神可怕?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奶奶说,后来有人从河边台阶上来,拿着板斧,把夜游神给砍了,拖回河里。第二天除了沿河的门铺台阶上有血迹,也没其他异常。政府派了人来查,整个斜塘没人失踪没人受伤,什么事都没有。”   女孩们惊叹,又追问他好些个问题,比如那个拿板斧的人是谁?夜游神后来有没有出现?还有其他诡异的事情没有等等。   台上主唱已经换了人,艾伦觉得没意思就回酒店了。   严昱泽听他说完,想了想说:“这个人长什么样,能找到吗?”   艾伦讶然:“找他?”   见严昱泽认真的样子,他说:“看他和同桌几个女的也不是特别熟,是临时玩一起的,应该平时就喜欢泡吧,又住这里,应该不难找。等晚上去酒吧看看多半就能找到。”   严昱泽说:“今晚你就去转转,找到他发消息给我。”   艾伦答应一声,心里觉得奇怪,但做助理最重要的技能就是听话,他虽然一肚子疑问,但一句也没问。   严昱泽回到酒店,门口堵着不少粉丝,助理联系酒店工作人员,绕到后门员工通道,这才顺利进入酒店套房。   韩萌从房间里出来,扑到严昱泽的怀里,“你终于拍好了,我都快闷死了。”她仰起头,深吸两口气,口气微嗔,“快去洗澡,一身汗味。”   严昱泽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一整天没休息你就这样嫌弃我。”   韩萌笑盈盈的推他进卫生间。   小辉和艾伦两个趁机放下东西就走了。   等严昱泽洗完澡出来,看见韩萌在补妆,就问:“都要吃晚饭了补什么妆。”   韩萌说:“晚上我吃不了几口的,等会我要出门见个朋友,你的行程都被泄露了,外面围的全是粉丝,我在房间里憋一天,正好晚上去透透气。”   严昱泽问:“要不要让小辉跟着?”   “还是不要了,现在厉害的粉丝连艺人的助理都认识,”韩萌擦好睫毛膏,显得眼睛又大又明亮,她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阿泽,看看粉丝的热情,有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你真的就这么轻易放弃?”   “这事不是说过好几遍了,怎么又提?”严昱泽语气有一丝不耐,他毛巾擦着头发,细微的水珠从发梢掉落。   韩萌的目光从他的头发移到他的下巴,眸光微动。若是平时听他这样的口气,她就知道该适可而止不再继续,但今天她却觉得胸闷,忍不住道:“可是不做明星你打算做什么?总不能这么年轻就吃老本吧?”   严昱泽眉峰抬起,看她,“你是怕我现在退了,以后就赚不到钱?”   韩萌嘟着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看重钱,但是你现在的生活,身边跟着的人,都是要花钱的,你身后有一整个团队要养,我是担心你。”   “行了,别瞎操心有的没的,”严昱泽说,“我还能养活不了这几个人。”   韩萌蹙眉看着他没再说话。   她心里的焦急他不懂,就像她这段时间总是陪着他,却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一样。   韩萌咬了一下唇,佯作微笑,把内心的想法深深隐藏了起来。   ……   阮棠洗完澡,正躺在床上敷面膜,忽然收到严昱泽的消息:快出来,酒吧街路口见。   莫名其妙,她回:我不泡吧,你好好玩吧。   严昱泽秒回一个讨打的表情:玩什么玩,有正事做,赶紧出来。   阮棠看一眼手机,已经快9点了,这个时候是夜猫子出去浪荡的时候,能有什么正事。她回了一个怀疑的表情。   严昱泽:是你今天在查的事,还想不想知道答案了,还有你这个懒惰的表现,对得起你欠我的恩情吗?   阮棠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把正在用电脑的钱佑曼吓了一跳。   ”曼姐,我出去一下。”阮棠把面膜一撕,在脸上涂了一层面霜拿着包就要出门。   钱佑曼倒没问她出去干嘛,只点了一下头,“这里晚上热闹,你注意点安全。”想了想,又说,“遇到那些满口邂逅有缘的男人还是离远点。”   阮棠觉得,钱佑曼看着既风情又干练,好像不太容易接近,但偶尔露出的情绪,还是有很细心体贴的一面。   她笑着回一声“知道了”然后离开酒店。   在门口打了个车来到酒吧街门口。   一条路上全是各种闪光招牌,往来的人流不比白天少多少,大部门酒吧都敞着门和窗对外吸引客流。   阮棠很快找到严昱泽,他一身黑,脸上也包的严实,跟做贼似的,不过因为身型高大挺拔,路过的年轻女孩还是有很多会看他。   “磨磨蹭蹭,你这个办事效率,哪个老板愿意给你开工资。”刚一碰面,他就嫌弃上了。   阮棠也没好气,“反正不是挑剔老板。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急,非赶在这么灯红酒绿的时候要办。”   严昱泽把艾伦听到的故事简单地说了,然后还斜眼瞟她一眼,“就你们白天拼命查的,是不是还不如别人随便酒吧听到的多。”   阮棠险些吐血,但气势上不能逊色,“就听一个鬼故事有什么好炫耀的,说不定还是人家吹牛自己编的。”   “是不是编的,问一问就知道。”严昱泽拿手机看一眼,艾伦的消息正好进来,他说,”走吧,我助理把人留住了。”   阮棠跟着他往酒吧街走,路上一对对一堆堆男女还真不少,已经有人喝多了,走着走着,身体一歪险些撞到阮棠身上。严昱泽一把抓着她手肘把她拉过来,“走路看着点。”   阮棠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恰巧看到旁边酒吧里的一幕。   要说阮棠的优点,视力算是其中之一,打小无论怎么看电视看小说,使劲造作,视力依然保持着双眼1.5的好状态。她很清晰地认出来,酒吧角落里坐着的女孩是韩萌。一是因为韩萌漂亮,比其他女孩都亮眼,二是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实在太黏糊,一双手在她的腰上摸来摸去。   阮棠看见的那一刹那,差点眼珠掉出眶,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往这里看。   严昱泽看见她脸色变化,问:“怎么了?”   “没什么?到了吗?到底哪个酒吧?”她问,心里一个劲祈求千万不要是这家。   严昱泽停下脚步,四处打量找寻招牌。   就在他转身要看向那家酒吧时,阮棠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觉得是这边。”要把他往街对面拉。   严昱泽甩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瞎指挥,你知道酒吧名字吗?”   阮棠发愁地扶额。   幸好严昱泽说完这句没有再转头看,而是拿手机导航。地图上的箭头有点迟钝,他转动两下方向,朝前看了一眼,又转过头。   阮棠被他这个转头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哎。”   严昱泽看向她,“怎么了?”   被你吓的。阮棠说:“有点岔气。”   严昱泽用一种“有毛病”的眼神看她。   忽然背后有人喊:“泽哥,这里。”   严昱泽马上看过去。   阮棠觉得心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希望严昱泽的视力能差一点。   事实证明了墨菲定律的存在。   严昱泽看向从酒吧出来接他的艾伦,他目光瞟过去,看见旁边酒吧打开的窗户。   他先是一怔,随机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咬牙爆出一句粗口,“我艹。”   阮棠一听就知道要糟,刚开口:“冷静……”   严昱泽已经冲进酒吧,一脚踹翻韩萌面前的桌子。   作者有话说:头上有点绿,哈哈哈,我怎么这么喜欢折腾我家男主呢 第32章   “啊——”   两声尖叫,一个是来自酒吧里韩萌的,还有一个来自助理艾伦。他满脸焦急地马上跑进酒吧,回头还对阮棠喊,“快来帮忙呀。”   阮棠脑中瞬间蹦出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到哪里去?   茫然之下跟着艾伦后面跑进酒吧。一看情况,就知道糟糕大发了。   酒吧的布置是两人座的小圆桌,很方便情侣听歌喝酒,顺便还能谈情说爱,韩萌和那个男人面前的桌子被严昱泽踹翻,直接倒在旁边一桌的脚下,酒啊,冰啊,水果啊,洒落一地。旁边两桌的人都站了起来,大声质问:“干什么啊?”   不过舞台上驻唱歌手倒是淡定,依然在哼着悲伤的小调。   韩萌脸色苍白,眼泪已经扑簌簌地往下掉,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她哭着问:“你怎么来了?你听我说……”   严昱泽冷笑一声,“是该说清楚,上次那件事才刚过多久啊,你可真行,干脆直接告诉我头上这点绿戴多长时间了。”   旁边两桌的人本来要兴师问罪,听见这一句,顿时精神一振,也不来找严昱泽理论了,索性退后严正以待开始听八卦。   韩萌身体微晃,似乎是承受不住,感觉到四周投过来好奇打量的目光,她脸上又白又红,“你误会了呀,我们是出来谈事情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哭得凄惨极了,整个人又瘦的弱不经风,旁边的男人急了,“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对着萌萌凶。”   阮棠在旁边看着简直要给这位大哥的智商竖大拇指了,韩萌都在哭可怜,他一句话就给破了功。   严昱泽一脚把椅子踢开,就要过去,艾伦大叫一声赶紧抱住他腰:“哥,别冲动。”   “你放开,”严昱泽对着艾伦吼一句,又对着男人,“tm龟孙子你过来,天下女人死光了你要搞到我头上来,是男人别躲女人身后,什么软蛋玩意。”   韩萌刚才抢着说话,男人站在稍后面,看起来还真像躲在女人身后。一听严昱泽骂得难听,全酒吧的人都不在听歌了,全看着这里呢,看韩萌哭得抽抽噎噎的样子,他一股热血就冲上脑。   “我有什么不敢,你对韩萌不好,我就是安慰她一下,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问题。”他说着就往严昱泽面前走。韩萌一看不好,要拦已经来不及。   严昱泽忽然身体停住,男人还以为自己说话有气势起了作用,心里还有意思窃喜,“你……”   “安慰,都安慰到床上才肯认是吧。”严昱泽猛然一拳砸在男人脸上,“勾肩搭背摸腰,还说你们是纯友谊男女关系,别tm侮辱友谊两个字行不行,直接说你们勾搭到一起了,也比说是朋友强啊,整得一个是犯贱,一个是耍流氓。”   男人呜的一声流着鼻血捂着脸蹲下去,韩萌又惊叫一声,哭着跑到两人中间,“阿泽你不要这样,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还打人。”   ”滚开,别挡道,我今天非教训得他不是人。”   艾伦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没拦住,反而被严昱泽带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对这阮棠大喊,“你别看着啊,快来帮忙。”   阮棠被点了名,再一看周围已经很多手机拿出来拍摄了,她头脑发胀,只好上前,拉住严昱泽的手,“别打了,出去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韩萌看到阮棠,抽噎着提高了嗓音,“你只会说我,你和这个女的还不是说朋友,怎么,只许你和朋友在家里一起单独过三天,不许我和朋友喝喝酒,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这一行,稍微亲近点不是常有的事吗?难道你没有和其他女人一起喝过酒,上次我还看到一个模特差点坐到你怀里,我说什么了吗?”   严昱泽一听顿时又怒,“工作需要配合你跟我瞎扯什么,你刚才和他是工作需要?就算是需要,你现在能给他摸腰摸手,回头是不是还能做点更深入的,这特么叫犯贱。”   韩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根本不爱我……”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立刻要去扶韩萌,“萌萌,别哭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阮棠瞪大眼,她真是服了,这里都上演全武行了,他们那边还是偶像剧风格呢。   严昱泽怒发冲冠,韩萌哭哭啼啼,那个男人在旁边怜香惜玉。   阮棠脑子里某根弦砰的一下就崩断了。   “都别闹了!”她怒吼一声。   酒吧瞬间安静,舞台上驻唱都停下看着这边。   严昱泽感觉耳边鸣了一下,低下头来看她。   阮棠在他耳边说:“大哥,咱们出去再说好吗?你看多少人在拍。你们真打算上明天新闻啊。”   有几个酒吧客人已经产生了怀疑。   韩萌虽然没有很出名,但也出演过几部网剧,周围窃窃私语中有人提到:   “哎,这个女的,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他们刚才说模特,我怎么觉得戴绿帽子那个是严昱泽啊?”   “胡说吧……”   严昱泽听见了,脸色都跟着发绿,幸好戴着口罩和眼镜遮挡住了。   韩萌显然也意识到问题,赶紧拿出口罩戴好。   阮棠心里嘀咕一句,难道娱乐圈的人都随身带着口罩?   艾伦趁这个机会,赶紧拉着严昱泽离开酒吧,韩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上来。男人想走,被酒吧服务员拉住付酒钱。   严昱泽出了门,脚下飞快,大步往街口走,离酒吧远些了,周围安静下来。   “阿泽。”韩萌带着哭音喊。   严昱泽没理会,她跑着上来要去拉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吃醋,你听我解释。”   “吃你妹的醋,”严昱泽猛甩开她,“我是气被戴了绿帽子。”   阮棠看着两人纠缠,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一路跟过来了。她被这一晚上闹的脑仁发疼,就对旁边的艾伦说,“我先撤了啊,”   艾伦着急说:“别啊,万一再出什么事呢?”   阮棠:“你不是他助理吗?”   “那我一个也不够,”艾伦是张娃娃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分可怜,“小姐姐,你再留一会儿吧,再动手还要靠你帮我啊。”   阮棠一想到刚才严昱泽发怒的样子,“我现在还有点腿软。”   艾伦:“我也是。”   严昱泽忽然扭头朝他们两个狠狠瞪了一眼。   韩萌还在哭泣,“阿泽,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连我的解释都不听一句,我真怀疑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的存在,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信任吗?”   严昱泽刚才在酒吧撒了一通火,走出来被风一吹,听见两个活宝的对话,现在火气倒没有刚才那么大,面对韩萌的哭诉,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我刚才看到全是假的,你没给他摸手摸腰亲脸?”   “我只是有点喝醉了他扶着我,你非要这么不依不饶吗?”   “骗鬼呢,”严昱泽说,“是不是觉得摸个小手亲个嘴,没有实际发生关系,你就算对得起我,可以理直气壮了,韩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下限降这么低。别跟我说什么信任,这个圈子再混乱,我也不希望自己朋友女可以随便让人摸让人亲。”   韩萌说:“可是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呀,你突然说要决定不和公司续约,不再接工作,你知道为了这件事,我被公司叫去,让我暂停所有工作来劝你,可是你听了吗?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我劝也劝了,哭也哭了,你只想到你自己,就从来没为我考虑过,你走了我留在公司怎么办,没有资源我就要白白耗费青春,女明星能耗几年?”   “刚才那个人是寰星的少东,在公司还有股份,我根本不能得罪他,如果你好好的,不提退圈,我也不用应酬他,就算有错,也不全在我呀,我难过的要死,你知道吗?”   阮棠之前总觉得韩萌嗲嗲的没什么脑子,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韩萌简直是个逻辑天才,无论什么情况,总结到后面,错的都是别人。   她哭着说话的样子,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不明情况的人看见了,保管第一眼是觉得她受欺负了。   严昱泽嗤笑,“行了,哭一晚上你不累我都看累了,该怎么选择你不是心里都盘算好了。都闹到这个份上,你总不会还想厚着脸皮说咱们还能继续吧?”   韩萌眼眶湿润地看着他,“阿泽,我是爱你的。但是人生里不能只有爱情,我还有工作要考虑,如果你不是决定退圈,我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的,现在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很伤心。”   严昱泽额头青筋崩起,眼看着又要发火。   阮棠和艾伦对视一眼,压力巨大。   这时街头忽然传来一声深情温柔的“萌萌”。   韩萌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男人,咬咬牙,说:“阿泽,我们分手吧。”说完眼泪掉下来,她转身朝男人跑过去。   跑步的背影很优美。   人才啊,韩萌不混娱乐圈,谁混。   阮棠甩甩头,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偶像剧片段从脑子里删除。等她想起严昱泽,回头一看,他脸色铁青,目光像要喷火。   “看够了没?”他怒吼一声。   作者有话说:大家女神节快乐! ps:现在男主作的死,以后都是要还滴 第33章   阮棠顿时也来了火,这一晚上先是酒吧死命拦着他,出来吹一肚子冷风,现在居然莫名其妙被迁怒。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她也不和他呛声,就打算狠狠恶心他一把,比如学韩萌刚才离开的样子,含着泪,一路小跑离开,把这经典一幕重新演绎。   艾伦轻声说:“泽哥肯定很气很伤心。”   这句话把阮棠肚子里的坏水给憋了回去,她瞟两眼严昱泽,他脸色果然很难看,唇几乎绷成一条线。阮棠立马就有些心软,失恋已经很惨,还遇上这种惨烈的失恋方式——算了,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看够了,我回去了。”阮棠一挥手,和艾伦点点头,到路口拦车回酒店。   路上想起来今晚原本是要去问清楚86年夜游郎出现当晚的情况,现在事情搞成这样,严昱泽肯定没有心情再去打听,再说到底夜游郎和林志远有没有关系还在猜测中,可以暂时放一放。   天已经黑透了,除了酒吧街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安静而幽暗,整个水乡像是陷入睡眠。   车停在酒店门口,阮棠等着拿发票的时候,忽然看到闻总和张诚两人从酒店里走出来。她记得黄宇说张诚白天就在房间里睡觉,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他反而跟着闻总离开酒店。   两人要去哪里呢?   阮棠心中闪过疑问。看着他们坐车离开,她拿着发票下车回房间。   钱佑曼还没睡,拿着笔记本在工作。   阮棠脱下外套,随口说了句,“我刚才看见闻总和张诚了。”   钱佑曼“哦”的一声以示知道了,头都没有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   “这么晚难道还有工作?”阮棠又问。钱佑曼负责出差过程中所有后勤和行政事宜,而且感觉深受闻总器重,她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   钱佑曼抬起头,看她一眼,“我们有我们的工作,他们当然也有他们的,都是为了这个项目。”   虽然这个说法跟没说似的,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信服力,阮棠点点头。   钱佑曼工作完合上电脑差不多是十一点半,剩下时间稍稍整理就躺上床。   关上灯,卧室内一片黑暗。   阮棠有点认床的习惯,尽管酒店的枕头和被子都很松软,她也感觉很累,但就是无法进入睡眠,神经处在又疲惫又紧绷的矛盾状态。   “睡不着?”钱佑曼忽然问。   “我有点认床,”阮棠说,“曼姐,你觉得林志远真的是长生人吗?如果是的话,他干嘛要回来,还是华明集团,这样被人看穿的概率不是提高了?他不害怕吗?”   钱佑曼说:“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长生不老,不好轻易下定论。不过这个华明集团倒是挺有趣的,我刚才查到,这家公司的发家,是从87年开始的。”   阮棠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86年之后。她越发觉得86年是个重要的年份,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   “好了,不要多想,越想越睡不着,明天还要继续跑呢。”钱佑曼说。   阮棠闭上眼,重新酝酿睡意,白天听到的故事,严昱泽的分手,闻总夜里离开酒店,这些信息纷纷涌来,她感觉头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陷入沉睡。   ……   接下来两天阮棠和钱佑曼去了不少地方,包括当地的博物馆展览馆。黄宇沉浸研究地方志,只有吃早饭的时候和大家见过面。闻总和张诚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项目组各忙各的,发现比较重要的信息就在群里交流。   关于林志远的记录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来自当地老人的记忆里,对他的评价可以总结为:读书人,文质彬彬,家世似乎不错。关于他妻子的信息就多了,她叫做庄玉琳,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林志远回乡一去不回,没过几年,她带着孩子嫁给了金泉,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分别叫金海超和金海阳,是现任华明集团的总裁和总经理。   阮棠从各种信息汇总得知,金家原先并没有那么富裕,遇到改革开放的时机,做生意发展起来,规模越来越大,成了现在的华明集团。但是关于他们起步的机遇和第一桶金,却没人说得清楚,有人说是国外亲戚资助,有人说是银行贷款。当地眼红金家的人不少,但大部分说得都是金家的好话。   金家乍富之后并没有忘根,给斜塘拉投资拉赞助,花了不小的力气,还优先照顾乡里人去公司上班,出钱修路,该回馈的地方都使了大力,因此同乡对他家印象都很不错。   阮棠发现自己记录的本子上,关于金家的内容越来越多,闲暇时翻一翻,不禁有些疑惑,从表面上看,除了林志远是庄玉琳第一任丈夫,金泉是庄玉琳第二任丈夫,两者之间好像就没有其他关联,到底关键是什么呢?   “林志远和庄玉琳的孩子死了,”钱佑曼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关键点。”   “那个孩子是摔跤头砸到台阶死的,当时还被送去医院,没抢救回来,听说庄玉琳痛苦伤心的差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流了,住院一个月才保住孩子。”   “看起来林志远和金家的关联点只有庄玉琳,那现在这个和林志远长得一模一样的林嘉,又是什么身份?”   阮棠摇头,“关于林志远的信息只有这些了,要知道的更详细,可能要问庄玉琳才行。”   钱佑曼手托着下巴,忽然一笑说:“外围已经差不多,是该直接去接触当事人了。”   阮棠惊讶地看着她。   “庄玉琳,就是金家那位老太太,现在就住在斜塘老房子里,下个月就是她九十五大寿,到时候金家大大小小都要来,林嘉现在是她孙女的男朋友,肯定也会跟着来,你说这要是碰面,金家老太太该要吓死了。老人家这么大岁数,咱们得先去拜访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钱佑曼说。   阮棠问:“曼姐,听你的口气,是觉得林嘉要对金家不利?”   钱佑曼说:“这还用说,长得一模一样也就算了,还偏偏就和华明集团有关系,这样的概率该多低,关于他的背景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他原本在美国留学,突然转到英国,和金亦敏做了同学,猛烈追求,两人成了情侣,然后一起回国。目的性这么强,我可不觉得是善意的。”   阮棠心里也是同样感觉,只是就目前信息来看,实在猜不到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庄玉琳九十五岁大寿,他也要出席,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那张脸会给庄玉琳带去多大冲击。   或者,这才是他的目的?   想到这里,阮棠突然觉得这个设定太过狗血,就是长生不老的人忘不了初恋,带着怨气回来勾搭她的孙女儿的故事。   钱佑曼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问她在想什么。   阮棠把脑子里想的故事说出来,钱佑曼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要真是长生不老的人,哪会这么无聊,想念初恋……那得是记忆里美好的,甜蜜的初恋才行,现在庄玉琳都是九十五岁的老太婆了,他回来看什么,看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蚊子吗?”   阮棠被她的说法逗笑,“曼姐,你这也太损了,就不许别人是个专情的人,就想在故人离去前回来看一眼呢。”   钱佑曼拨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微微上挑的眼角里透着一丝妩媚与精明,“看来你是没吃过男人的苦,要我说,哪有感情能经得起时间的搓磨,尤其是那么长的时间,对一般人来说就是一辈子了。所以我猜测,支撑林嘉要来斜塘的动力,不是感情,很有可能是仇恨。” 第34章   阮棠没想到钱佑曼说要接触金家的人,第二天就带着她来到金家老宅子拜访。   说是老宅子,其实原本不是金家的房子,而是金家发财后买下来的,房子紧靠河流,又处在老城区最角落,独门独户,闹中取静,十分雅致,据说房子的旧主祖上当过官,看中这里的风水。   金家的外墙明显新粉刷过,一株嫩黄的腊梅从墙头上伸出枝头,靠近还能闻到淡淡幽香。   钱佑曼用的是电视台采访名义,阮棠来之前还有些心虚,钱佑曼口气笃定地说:“我们本来就是和电视台的合作项目,公章,证明都是真的,再说这样突然发达的家族,巴不得有媒体人上门来报道一下情况,才能体现他们现在的成功。”   金家的保姆客气地把两人迎进门。   房子是老格局,一楼是院子和招呼客人的客厅,家具都是古中式的,看着就很雅致。金家有钱了,当然不会让九十五岁的长辈独自一人居住,陪金家老太太住在这里有三个保姆两个保镖。   阮棠和钱佑曼在客厅坐下,很快一个年轻的保姆把茶送上来,说老太太行动不便,让她们稍等。   阮棠刚才在院子里就闻道一股淡淡的味,带着木调,像是在寺院里闻到过的香火味。   “曼姐,你闻到没?”她轻声问。   钱佑曼朝她使了个眼色,下巴抬起,眼往头顶上瞟。   阮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微变。   这种老房子都是有梁柱的,客厅宽阔,四面各一根柱子,她抬头看见柱子上方贴着黄色符纸,每根柱子至少贴了五六张,符纸上面龙飞凤舞不知是画的什么,看着十分诡异。   阮棠刚才还惊叹雅致的房子,瞬间在她眼里就变得阴气森森了。   在她胡思乱想猜测这些符纸的作用的时候,庄玉琳,也就是金家老太太,被保姆扶着出来了。   阮棠曾在林志远第一张照片上看见过二十岁模样的她,眉目清秀。如今她已经是九十五岁高龄,眉眼间找不到年轻时的痕迹,头发花白,身形佝偻。   钱佑曼笑着介绍一下,说是拍摄了解斜塘的人文风景,尤其是当地比较杰出的人物和家族故事。   金老太太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旁边保姆倒是热情地把家里情况稍作介绍,还问一句,你们没带摄像机吗?   钱佑曼说我们是来做前期调查工作,沟通好之后再安排摄制组进来。   两人聊了几句,保姆说的都是家里为乡里做的那些好事,什么修桥铺路建房子之类。   钱佑曼很快把话题转到人身上,主动向金老太太发问:“之前正好拿到一张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照片,您看看是什么时候拍的?”   她拿出复印件,保姆接过去递给金老太太。   一看到照片,金老太太瞬身颤抖,伸出满是褶皱的手,嘴里“嗬嗬”的粗喘气。   “林……林、林志远。”她紧紧抓住照片复印件,“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钱佑曼问:“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怎么会有、照片?”金老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走了两步,情绪明显激动。   两个保姆拦住她,说老太太不要激动。   她根本不理,眼睛盯着钱佑曼,“你是谁?”   钱佑曼笑笑,说我是电视台的。   金老太太瞪着眼,身体抖如筛糠,任谁都看出她情绪不对劲。   “是不是他又活过来了?”她尖着声音问,眼神和身体却显得有些恐惧。   两个保姆已经有点慌了,一个拉着她给她顺背,另一个对钱佑曼和阮棠下了逐客令,说老太太身体不好,你们先走吧。   钱佑曼说:“看样子今天不适合继续采访,不过老太太手里的照片复印件要还给我,回头我们还有用的。”   保姆去拿那张纸,金老太太捏的死紧,抽了两次都没有从她手中抽出来。   她目光盯着钱佑曼,嘴里不停念叨“他死了”“他又回来”,翻来覆去就这两句。   保姆也有些心慌,好不容易从她手指里把纸给抢出来,赶紧给钱佑曼,说:“你们赶紧走吧。”   金老太太突然有了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黄色符纸,啪的一下贴在钱佑曼的手臂上,动作利落的不像一个老人。   “怕了吧?”她脸上的表情扭曲,疯狂大笑。   保姆彻底呆了,高声喊着让保镖进来,又催促钱佑曼和阮棠,“老太太犯病了,你们快点走。”   一直走出院子,还能听见客厅里的混乱。保姆似乎在说:“老太太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快点叫医生。”   阮棠从钱佑曼手臂上取下符纸,正面果然是红色古怪图案,“这到底是什么?”她翻来覆去地看,还拿起来闻了闻,淡淡的香火味。   “什么东西你就敢闻。”钱佑曼动作飞快从她手里把符纸抽走,然后小心叠起来放进包里,“以后遇到这种东西,不要随便碰和摸。”   阮棠略微意外,“曼姐,你信这个?”   钱佑曼说:“有什么不信?科学也不能解释世界上所有事,如果只相信科学,也是一种迷信哦。”   语气开玩笑似的一句,阮棠却觉得她好像很认真。   回酒店路上,钱佑曼靠着车座椅背阖眼休息,阮棠翻开自己的笔记,在记录金家的那一页停留着,金老太太喊的那句“他是不是又活过来了”让她很在意。当时金老太太的表情眼神全是恐惧,这点做不了假,难道林志远真的是长生人?   阮棠还有一个项目组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线索——当初和严昱泽跑进会所找资料,发现过两份菜单,一份是1920年,一份是明朝洪武年间,也就是1398年。如果林志远是长生人,很有可能是因为1920年的那份菜单。   阮棠立刻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在金家看到听到的信息,这个人选只有一个选择,严昱泽。可他刚失恋没几天,那天又态度不好,阮棠一时间有点犹豫,把手机拿出来又放回去。   ……   晚上吃完饭,阮棠出去溜达一圈,刚回到酒店,在大厅被人叫住,“小姐姐。”   一回头,是那天在酒吧共过患难的小助理。   阮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笑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我叫艾伦,是泽哥的助理,”艾伦倒是很识眼色,先自报家门,“咱们换酒店了,之前住的那个被粉丝知道了,天天堵着。泽哥觉得烦,刚搬到这里来。小姐姐你住这里?”   “我出差,他综艺还没拍完?”   艾伦短促地叹了口气,“拍完了,泽哥不走。这两天他连酒店都没离开过,就刚才换酒店才露了个面,也不让我们助理进去,你说可怎么办啊?”   阮棠说:“再过几天就会好了吧。”从高中到大学,她失恋见的多了,寻死觅活的都有,等冷静下来还不是该干嘛干嘛,没有谁因为失去爱情而长时间郁郁寡欢。   “我总觉得泽哥这次情伤太重。”艾伦说。   “哈?”   艾伦见她不信,脸色严肃,把她拉到大厅咖啡厅,“这不是一般的情伤,是戴绿帽子,这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泽哥向来顺风顺水,连演戏都从不演反派,受到这样大的挫折,简直是毁灭性的好不好。”   阮棠想了一下说:“不演反派是因为他演技不行吧?”   “小姐姐你听人说话的侧重点真是太清奇了。”艾伦说。   为了证明他的话是多么真实,艾伦把严昱泽和韩萌在公司艺能培训时认识,恋爱,为了各自的发展,地下情三年的故事说的是情真意切,坎坷动人。   阮棠:“你刚才说的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是哪个电视剧里的吗?”   艾伦说:“关键在于颜值,泽哥这样的,谈个恋爱可不就像偶像剧吗?”   阮棠起了鸡皮疙瘩,“行了,这个瓜我吃够了。”   艾伦说:“都说到这里了,小姐姐,你不去劝一下泽哥吗?”   “我?”阮棠讶然,手指对着自己,“我和他又不熟,去劝不合适吧。”   艾伦眼睛睁地溜圆,“你是他红颜知己啊。”   阮棠:“……谁给你这种错觉?”   “谁在泽哥家住了三天,他从来不带普通朋友进家门的;谁被爆料到网上传绯闻,韩萌还不高兴好久呢;谁那天在酒吧把泽哥劝住了……”   “打住!”阮棠说,“别再以‘谁’造句了,我去还不行吗?”   严昱泽住的是行政套房,除了卧室还有会客厅。艾伦开门带着阮棠进去,指着紧闭的房间门,示意严昱泽就在里面没出来。   阮棠超他一撇头,艾伦敲房门,“泽哥。”   “别烦我。”房间里的人回答。   听声音的确低沉暗哑,阮棠这会倒有点相信刚才艾伦说的爱情故事了,或许是当初相遇太美好,现在这样的结局才让人难受。   阮棠一时同情心沸腾,又顶着艾伦期待的小眼神,她以手握拳咳嗽一声,然后敲门。   “不是说了别烦我!”   阮棠继续敲门,一瞬间雪姨附体,“严昱泽你开门呀,别躲在里面不露面,你开门,你开门……”   艾伦险些惊掉了下巴。   作者有话说:糖糖是不是有时候也很鬼畜……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一顿雪姨喊叫的操作猛如虎,房里没有声音,阮棠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好像有人动作衣服摩擦的动静,她疑惑地看向艾伦,艾伦向她摊手。   “严昱泽,不就是失恋吗?有必要这样要死要活悲风秋月,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吗?你是打算闷死自己,好让仇者快亲者痛?你这样让粉丝知道了该多生气,人家给你买杂志买代言买周边,拿钱好好供着你,是让你去受女人伤害的吗?当然不是了。是最好你单身一辈子,属于粉丝属于大众,为了对得起粉丝付出的人民币,你是不是也得振作点?”   阮棠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一段,嘴巴发干,回头给艾伦一个喝水的动作,艾伦动作飞快地给她拿来一瓶矿泉水。   阮棠一看包装,还是进口的,二十块几块一瓶呢,喝下去口感果然有些香甜,战斗力原地满血,她拿出大学辩论的劲头。   “严昱泽,有句俗话说得好,不在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这都拥有过了,也不算遗憾了对吧,你现在肯定觉得戴绿帽挺丢人,不好意思见人是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远的咱们就不说了,前年那个喜剧动作明星,老婆和经纪人裹一起,还把他名下财产卷走大半,人家还不是坚强地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去年和今年拍的电影还大卖了呢。”   “人生要像过得去,就要头上带点绿。前辈如此励志的例子在那里,你还有什么可沮丧的。虽然你演技一塌糊涂,特别辣眼睛,和前辈是没法比,但你还年轻,还有成长空间。再说分手的时候,人家不是说了吗?不是不爱你,是选择一个对她工作帮助更有力的人,这说明,你不是输在感情上,只是输给了背景,输给了人民币,这一点都不丢人,谁和人民币比还能赢的……这么一分析,你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咚的一声,房间里好像有什么落地。   阮棠拍门,“严昱泽,你听见没有,赶紧……”   门骤然打开。   她一巴掌在门上拍空,直接拍在了开门人——也就是严昱泽的胸膛上。   嗯,手感还挺结实的,阮棠感慨了一下。   严昱泽绷着脸,幽黑的瞳仁里燃着一丝丝的小火苗,阴测测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得吧得吧挺能说的啊,安慰水平也挺高,没事的人都要被你说的想去跳楼了。”   “哈哈哈哈”房间里蓦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阮棠这才发现他房里还有其他人,房间很大,靠窗有茶几和座椅,秦峰就坐着那,笑得前俯后仰,还用力拍着扶手。原来刚才阮棠在门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说:“妹妹,你太有才了,真的不考虑签约出道吗?回头阿泽退了我重点培养你,别的不说,就是走谐星路线咱们也是很有把握的。”   阮棠:“……我谢谢你哦。”   严昱泽那边已经在训艾伦,“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艾伦说:“泽哥,你这闷在房间里,我这不是担心你,正好碰到小姐姐,我想你们谈得来,就让她来劝劝。”   严昱泽瞪他,“谁和她谈得来。”   秦峰从房间里走出来,说还是我来解释吧。   严昱泽和韩萌分手第二天的凌晨,接到公司的电话。韩萌说的没错,酒吧挨揍的那个男人是寰星影视的少东,回去之后连夜和他们公司联系,说要告严昱泽伤人,还去医院验了伤,有证据。原本要是发生这样的事,公司会出面积极解决,但是现在,严昱泽已经提出退圈,不再接新工作,合同也只剩下一年时间。而对方不仅是寰星的少东,还有一部分公司股份,可以说是股东之一。这样一衡量,公司当然不会给严昱泽撑腰,直接把难题扔了过来。   秦峰刚到斜塘,也是来和严昱泽商量处理这件事的。两个助理,小辉和艾伦都是公司派给严昱泽的,讨论这个问题,严昱泽不想让助理参与。结果艾伦还以为严昱泽闷在房间里是因为受了情伤。   在房间里听到阮棠那个雪姨式开头,本来严昱泽就要开门,结果秦峰死死拦住,要看后续发展。   秦峰说完,对着阮棠眨眨眼。   阮棠先看向艾伦,都是被他给误导的。   艾伦满脸无辜。   阮棠再瞄一眼严昱泽,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是挺能说吗?啊?什么叫头上戴点绿,什么叫演技一塌糊涂,极度辣眼睛。你给我重点解释一下。”   阮棠干巴巴地笑,“你也不能只捡坏的听,我鼓励的话你也得听啊。”   “你对鼓励有什么误解?”严昱泽说,“语言艺术够丰富的啊?逮着人痛处使劲戳,这就是你的安慰艺术……”   阮棠在他压力的目光下很想缩成一团。   她错了,就不该相信艾伦的狗屁爱情故事,他这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样子,哪点像是旧情难忘,情伤忧郁的人。她真想回到半小时前,狠狠抽醒自己。   “你们好像有正事,我就不打扰,我先回去了。”她赶紧找个理由遛。   “等等。”严昱泽叫住她,“你这几天查的事呢?一点没进展?”   阮棠说:“有,打算等你空了的时候再说。”   严昱泽说:“说什么说,我现在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头疼,你回去把查到的事发消息给我,要比上次写得详细,认真,不得少于800字,文笔好好磨练一下,不要干巴巴让人看不下去。明天之前发给我。”   阮棠:“……”   这种人,活该失恋吧。   ……   阮棠走后,秦峰说:“这妹儿实在太逗了,刚才走出去的样子蔫了吧唧的,阿泽,你还非板着脸吓唬她。”   严昱泽没好气说:“没听见她刚才怎么劝的?肺管子都被她戳痛了。”   “可我怎么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呢。”秦峰笑呵呵的。   艾伦也跟着说,“我觉得这小姐姐特别有意思。”   “有意思好啊,下回你失恋。我也让她来劝你。”严昱泽停顿一下马上又说,“平时你给我离她远点,你们两凑一起简直活宝威力加倍。”   秦峰还在好奇,“你到底从哪里找来那么个妹妹,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   “呵呵,你猜。”严昱泽白他一眼,“还是把正事赶紧了结,回头我该要去忙其他事了。”   秦峰起来去房间里把合同文件搬出来,艾伦主动去倒茶。   严昱泽坐在客厅沙发上,忽然想起刚才阮棠有点心虚,憋屈的答应发800字消息汇报情况的表情,他唇角微弯。   要说这两天处理公司的事,又夹着韩萌留下的情况,他的确憋着一股气,没想到被阮棠这一通瞎劝,他是从气到反笑,然后就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地气全消了。   至于八百字的小作文,那纯粹是逗她玩呢。   ……   阮棠回去,晚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咬牙切齿地拼凑内容,金家发生的事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但她写的就像流水账,好不容易写满八百字。   放下手机的时候,她长长吁了口气。   也不知道本来是去劝劝失恋的人,怎么最后发展成了她领一篇作业回来。   结果作业写完,她又有点睡不着了。   这时收到了黄宇的消息: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阮棠问他是什么。   黄宇:说不清楚,你到我房间来看吧。   阮棠真是服了他一根筋的直男情商,回他:虽然拿你当姐妹,也不能大晚上去你房间,到一楼大厅去。   黄宇从善如流,抱着厚厚一本资料夹到大厅休息区找到阮棠,圆圆的脸上藏不住兴奋,“我知道为什么金家老太太为什么害怕林志远了。”   他拿出一张A4复印件给阮棠,“你看这是什么?”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点糊开,又是复印的,阮棠看得比较慢,“这是举报信?”等看完内容和最后署名的时候,她愣住。   “59年,这是金泉的秘密举报,说林志远是国(哈)民(哈)党的特(哈)务,当时那个年代,这件事有多敏感,林志远被秘密调查带走了。后来就没有官方记载,到底怎么样也不得而知。”   阮棠说:“金老太太说‘他是不是又活过来了’,这个‘又’字让我觉得很奇怪。就算他们举报了林志远,把他给弄走,也谈不上‘又’吧,而且活过来这个说法,难道他们确定林志远已经死了?”   黄宇想了想说,“根据这几天查到的东西,我觉得和林志远第一次回家也有关系。你看年份,林志远被举报是1959年,他离开是在解放前期,也就是49或之前,十年没有回来,据说是被带走去了台(哈)湾,他祖上在慈溪一代行医,后来还当过军医,当时被带走不奇怪。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年后他又回到大陆。可惜这个时候老婆已经另外嫁人,他们的孩子又出了意外死了,他和金家严格说起来就是敌人。这个时候金家偷偷举报了他。两者是不是结下仇。” 第36章   阮棠说:“这确实说明林志远和金家之间有仇,但还是不足以说明金老太太的态度和说的话,从她的立场看,林志远一走多年没有音讯,还是被带去台(哈)湾,对当时那个特殊时代来说,天各一方,永不相见的概率很大,她另外嫁人也不算什么错,孩子的死是意外,十年后林志远突然出现,金泉举报他是特(哈)务,同样是大环境造成的,林志远的身份的确存疑,从现在收集的情况来说,金老太太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害怕。和她说的话就更不符合了。”   黄宇说:“可是林志远完全有可能因为举报而被判刑,甚至……”   阮棠眸光一动,“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黄宇问。   “在举报之后,庄玉琳和金家肯定人为林志远应该死了,或者当时有什么消息让他们觉得他应该死了。但是,之后他们又见到过他。”   黄宇立刻反应过来,“哦!1986年那张照片。他又出现,并且让金家或者庄玉琳见到了。”   “在他们眼里觉得应该死掉的人又活着出现,所以金老太太才会说又活过来这样的话。”阮棠分析。   黄宇把资料内容和分析再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觉得逻辑没有问题,兴奋地说,“这就全说得通了。大概率是这样。”   阮棠说:“我觉得86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你那里就没查到什么?”   “没了,80年代之后,大部分记录都是斜塘经济城市建设之类的内容。”   阮棠想了想说,“我们在几个老人那里听到一件奇怪事,86年出现过夜游神,你查的资料里有没有?”   “那个我知道,我还特意问过地方志编纂办公室的人,他们都说确实有那么回事,但是也说不清楚到底事情什么样,当年政府派了人调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既然没有人受伤或者经济损失,事情很快就不了了之了,说是很有可能晚上有什么船经过,有人上岸,手上可能受了伤,才在门上留下印子,后来没人开门他就走了,和神神怪怪没有关系。”   阮棠说:“解释的太牵强了。”   “已经是撇除封建迷信后最可靠的说法了,”黄宇说,“这事在当年挺轰动的,整个斜塘都人心惶惶的,要是不出个官方说明,怎么安抚他们。”   阮棠点点头。   “不过事闹再大,好像和林志远也没什么关系,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个了。”   “这里地方不大,人也不多,我觉得一年之中发生两件怪事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总觉得和林志远有关。”   这源自她内心深处隐隐的直觉,艾伦提过在酒吧遇到的那个人,虽然说的故事很夸张,但伤口愈合,眼珠重生,很符合长生人的特质。   看来还是要去找道那个人问问清楚,最好能见一见当年亲眼看到过夜游神情况的人。   黄宇把资料慎重的收起来,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现在查到的东西是真的,推测也没有错,那林志远,就真的是长生不老的人?”   阮棠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既兴奋又期待。   “山海经上说不死国,不死树,不死泉,不死人……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天哪,这是多大的发现。”   “你不害怕吗?”阮棠问。   黄宇摸了一下后脑勺,“要说完全不怕倒也不是,现在就是觉得好奇,但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没见到真人之前我还是持保留意见。你别说,我现在还真的很想见一下林志远,哦……林嘉。”   阮棠觉得他的神经还真不是一般的粗。   ……   第二天在酒店餐厅吃早饭,整个项目的人都齐了,大家各自汇报工作进展,黄宇的发现果然很重要,钱佑曼对细节反复确认,最后的推测结果和阮棠差不多。   等大家讨论完,闻总说:“虽然是出差在外,周末还是要过的,休息两天,下周再继续查。”   他一说,阮棠才意识到来斜塘已经一周,明后两天就是周末了。   一周东奔西跑,可以休息两天的感觉当然不错,就连喜欢钻资料堆的黄宇都露出开心的表情。   正说说笑笑讨论后面两天是酒店睡觉还是出去逛逛,边上一桌用餐的人里突然有个女孩低呼,“天哪,严昱泽……”   阮棠噗的一口水呛出来,猛一阵咳嗽,等捂着纸巾停下来,发现整桌人都在看着她,包括一直沉默不怎么说话的张诚。   黄宇朝她猛眨眼睛,又往桌上瞟。   阮棠低头一看,闻总的咖啡和面包培根都被她呛的水喷到了,画面有点扎心。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   阮棠压力山大,脸皮都有点发热,幸好她反应还算快,飞快站起来,“闻总,我去重新拿一份。”   在取餐区把面包培根再重新拿了一碟,阮棠听到身边好几个人提到“严昱泽”的名字,刚才她还以为严昱泽来到餐厅吃早饭,四下瞄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难道是他住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阮棠回到桌上,把盘子放到闻总的面前,声音有点发虚,“闻总,刚烤好的面包。”   闻玺瞥她一眼,吃了两口,说:“味道不错。”   阮棠松一口气。   钱佑曼问她,“你是严昱泽粉丝?”   “我不是,我没有,绝对不是。”阮棠立刻进行最坚决的否认。   “不是他粉丝就好,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消息,都吵起来了。”   “曼姐还关注娱乐新闻啊?”阮棠有点意外,眨巴两下眼睛,“网上吵什么?”   钱佑曼漫不经心说:“不是我要看,是新闻死活要推这一条在前面,我没仔细看,好像是严昱泽打人,有人把视频放到网上了。”   阮棠心里咯噔一声。   黄宇在一旁评论,“严昱泽之前才刚爆过黑料,现在又有新料,啧啧,是不是人品太差。”   阮棠问:“之前的黑料?”   黄宇说:“就是他抱着女人回去过夜,然后死活不承认那事,当时我就觉得他人品不咋滴,你说好好交女朋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除非是约p……阮棠你瞪着我干嘛,你是不是还想吃?”   阮棠给他一个深深的白眼。然后拿出手机查新闻。   严昱泽打人的消息果然自动推送在网页首页上,还用红色热门标注。她点击进去看,是那天在酒吧的视频,从角度上来看是监控镜头,整段视频前后一共十几秒,没有声音,但是严昱泽先动手,而一直暴怒的状态展露的很清晰。   肯定是寰星少东的手笔,截取的视频片段对严昱泽很不利。   网上果然讨论热烈,严昱泽作为顶流,向来是不缺话题的,但是之前爆料绯闻不久,突然又有打人的视频,网友声讨的声势比上次更激烈。   “这种顶流真恶心,私底下居然这么嚣张”   “抵制他的一切代言”   “演技那么差,人品还不好,滚粗娱乐圈”   严昱泽的粉丝战斗力在圈中出了名的强,但这次面对各路层出不穷的网友,倒显得有些弱势了。有的忠粉喊着视频这么模糊,肯定不是我们阿泽哥哥。很快又被网友围攻。   视频是凌晨的时候放上网,又有不少公众号和大v推送,早饭的时候,就已经呈现刷屏的架势。偏偏这个时候最该发声的严昱泽公司,并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和说明。   阮棠刷了一些评论,挖苦的,讽刺的,人生攻击的,反正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她突然就有同情严昱泽了,他要是看到网上评论,还不得气吐血。   吃完早饭,阮棠还是和钱佑曼一起出门,老刘昨天联系说有些新消息要汇报,上午的安排就是去见他。   一见面老刘就诉苦说,这几天为了查林志远的事把腿都跑细了。钱佑曼笑着说一声辛苦了,态度不疾不徐,十分淡定。老刘话锋一转,很快进入正题,说你们要查的这个人,很早就死了。   钱佑曼问,怎么死的?   老刘压低声音说,我也是问了好多人,有人告诉我,他是个特(哈)务,在60年代的时候就死了。   阮棠一听,就知道这个信息和他们多方查证的相符。   钱佑曼说:“这些我们都已经查到了,算不上什么稀奇的消息。不过我们听说他是被举报抓了,后来是判(哈)刑枪(哈)毙了?”   老刘说:“不是,是押送途中不知道怎么车翻了,车祸死的。”   “刘师傅,林志远的事查的也差不多了,人都死了,也没有什么旧账好翻的,接下来还请你留意一下金家的消息。”   “金家?华明集团的老总那一家?”老刘意外地看着她,“他们家的事报纸上网络上都查得到。”   钱佑曼笑了一声,“网上的消息用手指就能点出来,我们何必还花钱请您,我们要知道的是网上查不到的消息,不管哪方面的都行。”   老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公司是不是和华明集团是对头啊?”   钱佑曼笑笑,什么都没有答。 第37章   中午在外面吃了饭,钱佑曼说下午有公司的视频会议要参加,让阮棠自己安排。   阮棠手上没有要跟进的工作,等于多了半天的休息,觉得挺高兴的。把酒店房间让给钱佑曼视频会议,她就到斜塘景区去溜达,到这里一个礼拜了,东奔西跑,走了不少地方,但还真没自己逛过玩过。趁着半天的空闲好好当一回游客。   整个景观是绕着河的建筑群,白墙黑瓦,绿水红梁,透着江南地区独有的婉约。不过正如老刘感叹过的,商业开发过度,沿河都是商铺,不是吃的就是纪念品,阮棠一边逛一边感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国各地,不管是南边还是北边,旅游纪念品都快长成一个样子了,这个样子的名字叫义乌。   越是接近假期,景区内的人就开始增多,阮棠走着有点累了,买了杯奶茶坐在河边的走廊慢慢喝着。手机连着震动两下。   严昱泽问她在哪里?有没有空去见上次酒吧说故事的那个人。   阮棠左看右看,说不清自己在哪里,干脆把定位发过去。   严昱泽很快回:就待在那别动,我马上过来。   阮棠挺意外的,还以为严昱泽最近都没有空,毕竟网上吵得那么凶。难道已经解决了?她打开微博看了眼,从凌晨到现在,最热门的一条讨论已经超过二十多万条,战况激烈,争辩双方都处于厮杀的紧要关头。   他这个当事人跑出来了?阮棠有些不解。正想着问题呢,鼻子忽然闻到一股臭香臭香的味道,把她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过了大概有半小时左右,严昱泽到了景区西段木走廊,正好看到阮棠捧着一份臭豆腐吃的正香,眼睛微眯,脸颊上浮出若隐若现的梨涡。   在严昱泽过去的人生里,这还是头一个和他见面还要吃臭豆腐的女人,他走过去,往她旁边的空位一坐,“悠着点,看你这架势快把盒子一起吃了。”   阮棠嘴里吃着,含糊地说:“你来了。”   “好吃吗?”严昱泽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问。   “好吃,外脆里嫩,又臭又香。”阮棠介绍,低头看盒子里还剩凉两块,“喏,铺子在那里,你可以买一份尝尝。”   严昱泽原本没有想吃的意思,但看她护食的样子,心里有点别扭,就想和她对着干,他撇了撇嘴说,“你这不是还剩两块吗?我尝尝味道。”   说着伸手就抽起插在盒子边的木叉,叉走大的一块。   阮棠赶紧把剩下一块吃了,“你戴着口罩,还吃臭豆腐,小心等会儿被自己熏死。”   刚脱下口罩吃的严昱泽斜睨她,“你还是女人吗?嘴巴这么毒,就不怕我呛到,全喷你脸上。”   阮棠被他这个说法恶心坏了,又想到早饭时的惨剧,赶紧站起来,离他远远的,“别忘了你是公众人物啊。”   严昱泽见她躲闪,笑得阴测测的,“怕什么,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阮棠一看他这个表现,白天替他担的心全白担了,人家精神状态好着呢,瞧这嘴贫的。   “行了行了,赶紧吃了办正事。”   严昱泽重新戴上口罩,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那句,总觉得有点别扭,他忽视这点感觉,打电话问艾伦现在把人带到哪里去了,艾伦报了个地址,严昱泽在地图上查好后带着阮棠一起过去。   约的地方几乎在景区最西边上的茶馆,人流稀少,还有独立包间。   艾伦带来的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板寸长,耳朵上戴着耳钉,看着有点非主流的意思。   严昱泽和阮棠一进包房,小伙子目光一瞟,对着阮棠热情地招呼,“是这个小姐姐要找我吗?”   阮棠朝严昱泽看一眼,他点了一下头,“你来问。”   小伙子拍拍自己对面的位子,“小姐姐,坐这里。”   阮棠坐过去,严昱泽坐在她旁边。   “你好,”阮棠轻咳一声,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头,只好直接进入正题,“我们听说你在酒吧说了一个故事,86年的时候你奶奶亲眼见过夜游神?”   “原来是这个啊,”小伙子说,“是呀,这个故事我说过八百遍都不止了,就是没人相信,还当我编故事呢,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阮棠说:“能从头到尾和我们再说说吗?”   “当然行啦,小姐姐,你微(哈)信号多少?咱们加一个,以后再有这种故事,我也好联系你。”   他说话虽然流里流气,但脸上还带着稚气,看着就是个喜欢耍最皮子的男生,阮棠也没生气,脸一板说,“想知道微(哈)信好呀,你先把故事跟我说了,看值不值得。”   小伙子还挺来劲,“考验好,我最喜欢考验了。”   见他东拉西扯的,严昱泽皱眉。   小伙子这才开始说,故事内容和艾伦讲的差不多,只是有些细节更详细些。   阮棠听到说门外的夜游神长出眼珠,喉口发干,和他确认,“真的是慢慢长出眼珠?”   “当然是真的,对了,我奶奶还说过,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伤,看起来惨的不行,他手指有些恢复的时候,还从嘴里抠出钉子掉在地上。”   严昱泽坐直身体,阮棠正好侧过脸来看他,两人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里感到沉重。   “我们能见一下你的奶奶吗?”严昱泽开口。   小伙子看向他,“你谁啊?”   阮棠说:“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想见你奶奶,确认一下这件事。”   “这个故事我奶奶跟我说过不知道多少遍,她说和我说没差的。”   严昱泽摘下口罩,说:“有些事必须和本人确认。”   小伙子突然瞪眼张嘴,“你……你不是严昱泽吗?”   怎么突然暴露身份了,艾伦有些着急,喊:“泽哥。”   严昱泽瞥一眼阮棠,眼神里写着:这事都赖你。   阮棠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   严昱泽把带着臭豆腐味的口罩扔进垃圾桶。   小伙子忽然猛地一拍桌,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我知道了,”他激动地说,“你们都是影视公司的,网上的消息我看了,你是不是在找接班人,看中我了?”   场面瞬间陷入沉静,艾伦简直想捂脸,不忍再看。   严昱泽眉梢抬起,嫌弃的表情已经浮在脸上。   阮棠赶紧抢在他这张大损嘴开口之前说,“当然不是了,我们就是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不是找艺人。你帮帮我们吧。”   小伙子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恢复,“我知道了。”   又知道什么了?阮棠和艾伦都觉得头大。   “你们是找影视题材,这回我没猜错吧。”小伙子兴冲冲地说。   阮棠真想诚心喊他一声大哥,心想误会就误会吧,见着人再说,于是含糊其辞。   小伙子确认自己猜对之后也挺利索,答应带他们去见一下奶奶。   “但是,我提醒你们啊,我奶奶她这里有点问题,”他指着脑子,“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楚,你们万一问不到其他也不稀奇,再说我刚才说的已经很详细了,不会有错的。”   小伙子的家就在紧挨着景区边的小区里,家里就爷爷奶奶在家。   两位老人坐在客厅正看抗战神剧,神色紧张,十分投入。   小伙子把人带来,两位老人热情地给倒了茶水,还逐一问几人情况。阮棠拿出手机,把林志远的照片打开,表情有几分慎重地给老太太看,“奶奶,您看这个人认识吗?”   老太太眯起眼睛看向屏幕,原本和蔼的表情瞬间没了,她脸颊微微抖动,手狠狠一拍,把手机砸到地上,“拿开……是夜游神……”   旁边老爷爷不知所以,拉住她,一个劲问:“怎么了?”   老太太身体发抖,眼睛都不敢往地上的手机看。   阮棠心一沉,被应证了一个猜想。   小伙子也很着急,问“你们给我奶奶看什么了?”   艾伦把手机捡回来,屏幕已经碎了。   阮棠顾不上心疼手机,和两位老人赔礼道歉,又说了安抚的好话,老太太的精神一直没缓过来,小伙子也有些生气。   艾伦说:“泽哥,这事交给我善后,你们先走。”   严昱泽拉着阮棠起来,“走了,留在这里他们也不安。”   两人从小伙子家离开,阮棠这才有时间来看手机,还能开机,但是屏幕碎的厉害,触摸没反应。她不禁叹了口气,算起来,这已经是她三个月内坏掉的第二部 手机了。   “现在是关心手机的时候吗?”严昱泽说,“先找个地方说话。”   已经是晚饭时间,严昱泽又是不能在人前露脸的,两人只好在人少环境单独安静的地方用餐,最后选定的餐厅在河边角落的巷子里。   严昱泽查餐厅信息的时候,阮棠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嗯,2星半,以这个评分是别想有其他客人上门了。   因为没什么客人,所以在严昱泽要单独的包间的时候,老板很爽快的答应了。   严昱泽坐下,摘了口罩,问她:“林志远就是夜游神,你怎么看?” 第38章   阮棠盯着他的手,好奇地问,“你出门到底带几个口罩?”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难怪艾伦说你听人说话总是走偏,现在是关心我口罩的时候吗?”   服务员拿了菜单进来,问两位要点什么,看到严昱泽吃了一惊,然后总是暗戳戳地瞄他。   严昱泽拉长着一张脸。   阮棠点了两个菜,然后问他要吃什么,等他点好,阮棠贴别诚恳地对服务员说:“他是出来散心的,拜托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服务员年纪尚轻,对年轻女孩的请求抵抗力差,立马拿着菜单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等服务员离开,严昱泽啧啧两声,“还挺能糊弄人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一个人吃饭才没那么麻烦。”   严昱泽白她一眼,“行了,说回正事,林志远就是夜游神,从现在所有的资料综合来看看,他应该就是长生人。”   阮棠点头表示同意,“照片或许还能作假,但是伤口慢慢愈合,这种能力只有长生不老的人才能做到。”   严昱泽说:“你注意到没有,夜游神那个晚上,他腿上有伤,眼珠也是慢慢重生出来,手指甲全被拔了,还能从嘴里抠出钉子……这些情况如果都是真实的,说明了什么?”   之前听到夜游神还能当作灵异故事,现在听到严昱泽重复一遍情况,阮棠心头有点发凉,   “说明他被人用了刑,当晚,他可能是逃出来的,去挠门是为了求救,之所以发不出声音,是因为他的舌头被钉了钉子,伤口还没恢复,他说不出话。”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想到那个场景,她甚至忍不住有一丝发颤。   严昱泽神色透着凝重,“从你上次车祸,再结合林志远的情况,有一点可以确认,伤口的愈合不是平均的,而是根据伤口对身体的影响程度。如果身体有自我愈合的本能,它会选择修复对生命危害最大的,然后再依次是其他不重要的伤口。”   阮棠说:“到底是谁对他用了刑?会不会是和他被抓捕有关?”   严昱泽耷拉着眼皮,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首先,之前你们已经查到,他在被抓之后出了车祸死亡。第二点,86年距离他被抓捕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他受伤很重,说明逃出来的时间并不长,如果他的不死身是被政府发现,不会让他留在当地那么长时间。第三点,那个时候医学已经发展,不是古代,要对他身体测试有很多办法,像这种挖眼,断腿,嘴里上钉,应该是私刑,更像是没有其他检验手段的人使用的。”   阮棠说:“你还记得老太太目睹门外的结尾吗?有人冲上来,拿斧头一下劈在夜游神,也就是林志远身上,然后把他拖进河里。既然这不是一个鬼怪的故事,那就是对林志远用刑的人追上来了,斜塘的河边都有台阶,把他拖下河,放在船上就能离开。林志远逃的不远,对方又追的那么快,还熟悉地形,只能说明,这个人是斜塘本地人。”   严昱泽又作出补充,“对方已经知道林志远长生不死的秘密,才敢下手那么狠,不然一般的人早就被劈死了。”   包房门被移开,服务员把菜送来,等全摆上桌,他又拿出纸笔,问严昱泽可不可以签名。   严昱泽二话不说,龙飞凤舞留下名字。服务员高兴地离开。   评分两星半的菜肴并没有想象中差,鱼肉鲜嫩,菜泽油亮,看起来新鲜香味又诱人。   但是阮棠刚才分析好林志远当时的处境,心情复杂,没有什么食欲。筷子夹了一片青菜慢慢嚼着。   严昱泽看她一眼,“突然变秀气了?现在才想挽回形象晚了点,你下午吃臭豆腐的豪迈样子我想忘都忘不掉。”   有他那么说话的吗?阮棠把鱼肚子没刺的那段全夹走,“我是在想林志远的事,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他……”   “啊!对了,我想到了。”她忽然猛地抬头,“是金家的人。”   严昱泽眉都没抬一下,显得很淡定。   于是阮棠明白他已经想到了。   “这就解释了金老太太为什么那个反应,她当时看到照片都吓坏了,这种恐惧不是伪装的,一定是她知道真正的情况是怎么样,她也知道林志远是长生不死,所以脱口而出说他是不是又活过来了。”   严昱泽说:“那个时代要从台(哈)湾逃到这里简直像天方夜谭,林志远是不死之身,所以才能做到,时隔多年,回到故乡,老婆嫁给别人,孩子也死了,他露了个面,被金家举报,又被抓捕。这男人的命真不是一般的惨。但这里也有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十年之后,他又出现在这里。”   阮棠沉思一下,猜测:“是不是思乡了?”   严昱泽给了个鄙视的眼神,“都长生不老的人了,他缺这点时间吗?等认识他的人全死光了再回来看家乡不是更好。”   两人又讨论几句,实在想不通也猜不到林志远86年再次出现斜塘的原因,就一般情况来说,长生的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十年以上,一旦离开就最好不要再次出现,直到能认出身份的人全不在了,才更加安全。   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吃,菜也吃得七七八八,严昱泽发现,和阮棠同桌吃饭,好像饭菜就会特别香一点,她也不像他之前认识的女孩,吃没两口就放下筷子说饱了。   盘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快肉,阮棠筷子上去,另一双筷子同样落在肉上。   “是我先夹的。”阮棠申明。   “我说阮棠你还是女人吗?胃口都快赶上男人了。”严昱泽竖起眉。   “吃个饭你还要搞性别歧视,绅士风度四个字会写吗?”   严昱泽挑着嘴角说:“绅士风度那是针对女人,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汉子。”   阮棠警告他,“别太过分啊,不然我要出终极手段了。”   严昱泽冷笑,“谎称粉丝这种招数我劝你就不要使第二次了。”   阮棠忽然大喊:“服务员,买单。”   “马上来”门外的服务员应声。   外人很快就要进来,严昱泽收回筷子。   阮棠吃到最后一块肉,身心舒坦,朝他得意地笑笑:谁有偶像包袱谁知道。   结了帐,阮棠看到严昱泽从包里拿出第三个口罩戴上,好奇地往他包里看还有没有,被严昱泽毫不留情一把拍开。   走出餐厅,沿河两旁已经亮起灯,闪闪烁烁反映在河里,像是一条璀璨的星河,十分美丽。   阮棠看着河水想到关于夜游神的传说,实际上却是林志远悲惨的遭遇,她短促地叹口气,说:“对了,你有没有想过,长生不老是没有限度的吗?像林志远那样,受了那么重的私刑,还能活着,难道砍掉脑袋也能活?或者饿个十年二十年,还能活?长生不老是没有限制的?”   严昱泽微怔,想到那一次车祸后的她,躺在地上,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根,但身体并没有明显撕裂开的伤,后来全都恢复过来。   他沉吟片刻,说:“要想知道也不是没办法。”   阮棠看他神色严肃,不知道想到什么,退开一步,嚷嚷:“我不同意。”   严昱泽抬起眼皮,“怎么你就不同意了?”   “反正不同意,万一活不回来呢,再说也太残忍太疼了吧。”她拿疑似杀人魔似的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严昱泽实在忍不住,伸手狠狠在她额头上一戳,“想什么呢,我像那么血腥暴力反人类的人吗?”   阮棠揉着额头,“那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下个月金家老太太过寿金家的人都会回来,到时候林嘉也会来,找机会问问他。既然他受过那么多私刑还能活着,对于不死的界限在哪里应该很清楚。”   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林志远是长生人,那么林嘉显然就是他的化名。   阮棠说:“他一个人要来报复金家,太冒险了。”   严昱泽说:“都活了那么一大把岁数了,应该是有把握才要动手的。”   阮棠还是有些长吁短叹,她已经知道了事情大致的前因后果,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立场上,都是偏向林志远的。现在金家财大气粗,林志远只有一个人。而且阮棠还有另外一重担心,现在公司在调查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披露出来。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   闻到一股腊梅的清香,还掺着香火的味道。   有点熟悉。   阮棠朝周围打量,忽然认出这里是哪里?金家院子的背面。   她和严昱泽一路都挑人少的小路走,没想到来到金家的附近。他们家的房子粉刷修葺过,比旁边的房屋都要新。   阮棠马上告诉严昱泽这就是金家,还顺便提了一下当天印象深刻的符纸。   “你看那个是什么?”严昱泽指着院子外的墙根说。   斜塘到处灯火通明,但这里附近却只有路灯,显得幽暗许多。   阮棠只看到地上有草叶一样摇摆的东西。严昱泽已经大步走过去,她跟在后面。   两人在墙角蹲下,严昱泽把手机闪光灯打开,地上露出一角黄色的纸张。   阮棠:“这个……”   严昱泽直接动手,就近捡了块石头,挖开黄纸旁边的土,把纸从地里抽出来。   “是我在她家看到的一样。”阮棠看到抽出的符纸说,忽然注意到严昱泽手指上的猩红,“你受伤了?”   严昱泽用手抹了一下,伤口慢慢愈合,“没事,下面好像有什么尖的东西。”   他们两专注看着符纸没有发现。   严昱泽手指上鲜血滴落在土里隐藏的长钉上,瞬间被吸收,乌黑的尖头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第39章   “这是符吧?”阮棠说,“金家房子里的梁上也有,院子外面还有,这么迷信?”   严昱泽拿手机给符拍照,发出低低“咦”的一声。   “怎么了?”   “你看照片。”他把手机屏幕给她看。   符纸上的龙走蛇游的笔画图案是殷红的,但是手机拍下来照片显示却是乌黑的,两种颜色的强烈反差让阮棠心里有点发毛,“你没打闪光灯吧。”   严昱泽打开闪光,重新拍照。   他们现在站在金家院子后墙外,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严昱泽用手机拍照时,闪光一亮,阮棠看到地上跟着闪烁了一下,她蹲下去,发现土上一截尖头露在外面。   “拍出来还是黑的。”严昱泽说,回头看见阮棠拿着纸巾在地上拔着什么,他走过来,“你弄什么?”   阮棠真没想到看着那么细的一根东西,居然牢牢扎在土里,她咬牙使劲,都没把它从地里拔出来。   严昱泽皱眉,拍拍她的肩,说:“我来。”   阮棠让开位置,他蹲下,使力握着纸巾拔,纹丝不动。   严昱泽有点不信邪,干脆把纸巾丢开,直接用手去拔。锋利的尖头刺破皮肤,血渗出来。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奇怪的是这一次没用什么力,轻易的就把东西从土里拔了出来。   一枚乌黑细长的钉子。   在手机闪光灯下,阮棠看到钉子不是圆柱形,而是极为罕见的四角形,每一个棱面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符,刻得实在太小,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图形或文字,就外观整体而言,这绝不是普通的钉子,反而带着一股神秘和邪异。   先是符纸,后是钉子,阮棠越发觉得金家宅子阴森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围好像有一丝丝的冷风,吹得她脖子生凉。在严昱泽给钉子拍照的时候,她左右看看,忽然注意到墙角,眼睛蓦然睁大,身体僵硬。   严昱泽觉得符纸和钉子有什么特殊作用,收起来放到包里,转头发现阮棠惊惧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阮棠忍不住往他靠拢,指着墙角,声音禁不住有些发颤,“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指的是刚才两人拔钉子的地方。严昱泽不动神色往前半步,挡住她大半身体。   两人盯着墙角。   近处灯光暗淡,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远处飘来嘈杂的音乐和人声就像两个平行世界一般。   等了片刻,墙角那里没有什么异常。   阮棠额头上起了一层虚汗,怀疑刚才可能只是神经紧张造成的错觉,“可能是我看错……”话音刚落,墙角上黑影扭动一下,让她剩下的声音咽在喉咙口。   这次严昱泽也看到了。   没有光亮的墙角里,似乎滋生更黑更暗的阴影,慢慢从土里钻出来,仿佛有生命一样,在爬上墙面的时候,它扭动着,像是活了过来,又像是在挣扎。渐渐就化出许多细支,在墙上扭动着蔓延。   远远看过去,像是墙面上长出脉搏和血丝,凹凸起伏,没一会儿,就在阮棠和严昱泽的眼前,它一丝丝渗透进墙里,消失不见,墙面恢复如初,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阮棠已经吓懵了,人在紧张和恐惧的时候就想抓着什么,她无意识拉住严昱泽的手,紧紧攥着不敢放。   眼前一幕冲击太大,从异状开始到消失,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墙面平静,再没有其他什么发生。   “先离开这里。”严昱泽说。   阮棠猛地点头。   这次没有再挑人少的小路走,而是沿着河岸的商铺,一路走到人流多的地方,灯火明亮,身边往来的人说说笑笑,亮堂的光线和热闹的声音让阮棠周身的阴冷消散不少,她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她心里清楚严昱泽并没有比她知道更多,但问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舒服。   严昱泽说:“可能和我们刚才拿得符和钉子有关。”   “像活的一样,太不科学了。”阮棠此刻的感受,就好像过去学习和认知全颠覆了,顷刻间世界都变成另外一个样。   “长生不老也不科学,我们不是都经历了。”严昱泽说,语气平静,看她一眼后又说,“比起你车祸那次的情况,今天看到的还算轻的。那天我怕你突然变异成女鬼什么的,一晚上没敢合眼。”   “那怎么能一样。”阮棠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被他胡乱一打岔,阮棠莫名的轻松不少,思路也活跃起来,“我们之前的推测应该没错,和金家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这是害人的还是防人的。”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你们公司有个专门为少数客户提供的风水服务?”严昱泽说,“之前还觉得是个幌子,现在我有种感觉,可能还真的不只是个噱头,应该是有点真实东西在里面。”   阮棠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多到要爆炸,正默默整理头绪,低头一看,忽然反应过来两人还牵着手,一路上都没有放开。   她猛然脚步一停,严昱泽侧过脸看过来。   阮棠略微有些尴尬。   他似乎也察觉到,很自然地松开手。说:“符纸和钉子先放我这里,回头找人查一查。”   阮棠说:“这两个有点邪门,反正你已经拍了照,实在不行就扔了。”   严昱泽挑挑眉,“都长生不老了,还怕什么,真要来邪门玩意,它也弄不死我。”   阮棠看着他:“你不说我都忘记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两人胡扯两句,刚才亲眼看到的经历似乎就没有那么吓人。严昱泽说太晚了先回去吧,叫了辆车回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下车,严昱泽摆出严肃的表情说:“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之前说要去问林嘉的事,千万不要去做。”   阮棠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怕他有问题?”   严昱泽说:“现在有超出我们原本预料的情况出现,不管林嘉是不是长生人,我们都不能主动接触他暴露身份,他和金家纠葛太深,在弄清楚这些邪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好,你也要当心,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严昱泽瞥她一眼,“你还是快点去买个手机。”   阮棠想到屏幕粉碎的手机,心痛的感觉涌上来,什么害怕的情绪都扔脑后去了。   进了酒店,两人各自回房。   ……   这一晚阮棠还是不可避免受到白天影响,怪梦连连,有被枝蔓一样的阴影追的满地乱跑,好不容易一路狂奔逃出生天,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活过来……   等早上醒来,她感觉身体疲惫,好像真的一晚都在跑似的。   周末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旁边的床上没有人,钱佑曼一早就出门了。   阮棠慢吞吞起来刷牙洗脸,然后看酒店电子钟,知道快十点了,她打算吃个早饭出去先找个地方修手机。   等收拾好出门,阮棠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闻总。她打了声招呼,抬眼发现闻玺看着她,眉头微皱。   “你昨天去哪里了?”他忽然开口。   阮棠有点意外,这一个礼拜接触下来,他极少干预组里员工的工作,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提问。   阮棠说了昨天和老刘见面的事,   闻玺声音低沉,继续问:“你单独去过哪里?”   阮棠不能暴露严昱泽,就说在周围随便逛了逛。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两人走进去。   阮棠按了一楼,电梯四面都是金属面,酒店的清洁到位,上面光可鉴人。阮棠从金属面板反光看到闻玺看着她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大老板这是怎么了,发现她的美,要走霸道总裁的甜宠路线了吗——妈勒个蛋,她是会相信这种事的人吗?   阮棠突然想到昨天严昱泽说的那句“你们公司的风水,可能不是噱头”,她立刻回头,说:“闻总,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去过金家院子后面。”   闻玺“嗯”的一声,收回目光。   阮棠还目光炯炯的等着他说什么,突然就没了然后。   电梯到了一楼,自动门开。   阮棠觉得刚才闻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有点不死心,主动问:“闻总,你刚才是不是看到我身上什么?”   闻玺停下来,上下打量她。   阮棠期待地看着他。   闻玺开口:“看见……你没洗头?”   阮棠脸色发青。   闻玺:“……你没化妆?”   阮棠脸色发黑。   闻玺:“还是,你没睡好,有黑眼圈?”   妈蛋,好想弄死这个老板有木有?阮棠恨恨地说一句“我先走了”,赶紧离开,她怕再多留一点时间会忍不住动手。   在她身后,闻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随后神色一敛,变得沉凝起来。 第40章   2月的底的阳光带着余冬未消的暖意,透过偌大的落地玻璃照进市中心豪华地段的一幢写字楼里。   最高一层的办公室是独立的,全美式设计,一墙的实木书架和宽敞的办公桌,居中的位置是羊皮沙发的会客区域。两个长相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正对坐着说话。   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被推开,一个身材苗条,看着年纪不到三十的时髦女人大步冲了进来,后面跟着表情为难手足无措的秘书。   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华明集团董事长金海超,对秘书说:“行了,你先出去吧。”   “爸,你让秘书拦着我什么意思,说什么会客,不就是你和叔叔两个。”金亦敏不满地说。   金海超眉间有很深的褶皱,看起来不怒自威,“我们在讨论正事,你怎么那么没有规矩。”   长相和蔼,年纪稍轻两岁的男人是金海阳,他对着金亦敏点点头,打圆场,“敏敏一大早肯定是有什么事。”   金海超虎着脸,金亦敏也并不害怕,她是他的独生女儿,不是他的下属,根本不用看他脸色做事,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要问的也是正事。爸,你到底几个意思,不是说了要让林嘉做销售部经理,人事刚才邮件公告,调了那个什么姓黄的,为什么不是林嘉?”   金海超说:“急什么,他年纪轻,再历练两年,总不能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就特殊照顾,让其他同事观感不好。”   金亦敏嗤之以鼻,“少拿这些理由糊弄我,员工对老板什么时候观感好过。爸,咱们摊开说,你就是不喜欢林嘉,对不对?”   金海超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反对,你和他回来,我让你们分手了?还是为难你们了?”   “怎么没有为难?明明之前说好,如果他做到部门销售第一,就让他当部门经理,我话都放出去了,现在这样,不但他要被同事背后议论,我也要被嘲笑。你还说这不是故意为难?”金亦敏声音抬高。   “敏敏,”金海阳见父女两个说着开始情绪激动,又赶紧开口,“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他独生女儿,他能害你吗?还不是想考验一下林嘉的品性,万一有人动机不纯,你年纪轻看的人少,让你爸给你把把关。”   金亦敏哂笑,“说来说去,你们的意思不就是怕林嘉贪我们家的钱吗?平时你们怎么教育我的,不要把钱看得太重,实际上最在乎钱的就是你们,虚伪。”   金海超眉毛横竖,“怎么说话的你。”   “我这是实话实说,”金亦敏一点都不相让,“林嘉是我主动追求的,是我先看中他喜欢他的,他放弃国外工作跟我回来,我们的感情是真的,根本不需要你们来考验。再说了,就算他看中是我的钱又怎么样。难道有钱不是我的优点?他喜欢我的优点有什么错。”   金海超被她这番歪理气地面色发青,“你搞清楚了,有钱的不是你,是你爸爸我。”   谁知金亦敏半点不示弱,“谁让你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金海阳头都大了,“好了,每人少说一句,这样,敏敏,你奶奶大寿的日子没忘吧,到时候把林嘉带上给你奶奶看看,她要是同意了,你爸也没什么好说的。”   金亦敏想了想,接受建议,“那可说好了,奶奶生日以后,你们不要再找借口故意为难林嘉,不然我没完。”   说完她拎着包,站起来就走,皮靴踩在地上嗒嗒地响。金海超感觉脑门也跟着一涨一涨地疼痛,“你说她这个性到底像谁?说她一句顶十句,呛地我胸口疼。”   金海阳随口就答:“我倒觉得像你。”   金海超拿起杯子喝茶,脸色渐渐沉下来,“妈大寿那天的事都准备好了?”   金海阳说:“都是我亲自派人盯的,你放心吧。”   “这几月你知道的,公司的事一直不顺,投标的项目没中,搞的什么互联网+的项目,像个没底的窟窿,钱没少砸,效果还一点都没显现出来。借壳上市的事情又卡在那里……”   “大哥,”金海阳说,“都是生意场上常见的波折,以往咱们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你怎么有些沉不住气了。”   金海超揉了下眉心,淡淡叹了口气,“可能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他说着停顿下来,像在沉思,“你记得吗?当年那个人说的,可以保我们家至少三十年的富贵,现在已经三十三年了。”   金海阳应了一声记得,神色严肃,   “前两年只是有点不对劲的苗头,今年突然就好像所有的事都对着来。今天早上我翻了一下那道符……”金海超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站起来说,“你也看看吧。”   他抽出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最里面有个精巧的铁盒。金海超指纹解锁打开铁盒,还有一层防水布,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黄色老旧的符纸。在桌上摊平。   金海阳看清符纸后目光微微一凝。   金海超手指慢慢从符纸上抚过,动作轻柔,表情更是虔诚,“原先上面的字符都是红色的。自从我们开始做生意,每遇到一个难题,上面的笔画就会有一道变成黑色,然后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从来没有例外……三十多年,上面的颜色逐渐变成黑色,昨天还剩最后一笔是红的,今天早上我心血来潮看一眼,发现全黑了。”   金海阳说:“大哥,你的意思是这张符没有用了?”   金海超说:“那人说的三十年,现在符纸又变黑,看来我们金家的运气是彻底用完了。”   金海阳想了一下说:“以后我们就守着现在的产业巩固生意。”   “你怎么还讲出这么天真的话,”金海超说,“现在是我们想退就能退的吗?外面多的是人把我们看成肥肉,只要獠牙不在了,马上就有人上来撕了我们,信不信。这些年顺风顺水的,不看着这道符,我还要真以为是我们兄弟有做生意的才能了。”   金海阳苦笑了一下,“大哥你想好了吗?”   “没什么好想的,”金海超说,“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就叫气运,他是又来给我们金家送三十年的运气来了。”   “可是敏敏……”   “她懂什么,年轻人失恋,可能会痛苦一阵,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家能再延续三十年,公司规模肯定还能翻好几番,要给她找个疼她顺着她的男人有什么难的。”   金海阳叹了口气,“我心里总是有哪块地方觉得不安,林嘉,他到底是不是……不对,就算他真的是,为什么还要主动找上门,他手里会不会有什么依仗?”   金海超说:“我也是考虑到这个,这一年多的时间才忍着他。不过现在我们不是已经联系上那个人了吗?就不用担心林嘉再出什么乱子。”   金海阳皱着眉没说话。   金海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海阳,不要心软,咱们现在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为了公司也为了让他们一直过好日子,心要狠一点。再说了,那种人怎么能算是人呢。”   他像是想起什么,神情嫌恶,眼神阴狠,“受什么伤都能恢复,怎么都弄不死,那是……怪物。”   ……   阮棠拿着手机去斜塘的品牌售后部门,修理人员看了看手机,说屏碎要付费维修,报了一个数字,阮棠算了一算,价格几乎要和新买一台持平。她挣扎半天,决定还是干脆换一台新手机。   从售后转道去了手机专卖店,付钱的时候阮棠心疼无比,上个月发的工资转眼就没了。银行卡又回到初始状态,幸好出差一路吃住都不需要付钱,回头还有津贴可以拿。   阮棠拿着新手机,蹭着店里的wifi把需要的软件下载齐了,先登上微(哈)信看未读消息,最热闹的还是严昱泽的粉丝群。网上自从爆了严昱泽打人视频后,一天功夫,各种黑料相继而来,有他在剧组耍大牌,骂工作人员的传闻,还有他演技不好,非要导演改戏,更有知名人士甚至爆料他私生活混乱。群里不少粉丝退群了,剩下一群死忠粉,时不时要和网友吵架,然后来群里寻求支援,如同一个大型网络战场。   微(哈)信上还有严昱泽发来的消息,两个小时前问她手机有没有买好。一个小时前又发消息嫌弃她动作慢。就在刚才,还发来一张你敢不敢再慢点的表情动图。   阮棠一头黑线,心想他不赶紧处理网上层出不穷的黑料,对她买手机这种小事倒催的勤快。她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回消息,告诉他已经换好手机。低着头没注意到周围的人,被走过的路人蹭了一下,手机盒子落地上,放在里面的旧手机二次受创地接触地面。   阮棠吓了一跳。对方立马蹲下身,捡起盒子和手机,说:“对不起,这个手机?”他也有点疑惑,怎么砸地上手机屏幕粉碎成这样。   “这是之前摔碎的。”阮棠赶紧解释,等看清对方带着歉意的脸。   她瞬间呆滞。   早在照片上看过他的脸不知道多少次——   林志远,   或者叫,林嘉?   作者有话说:这文初定字数是80万哦 第41章   阮棠的心一顿,然后就急跳起来。不是小鹿乱撞,是肾上腺素骤然激增,各种情绪在这刹那都涌上来,紧张、吃惊、还有一丝隐隐的慌乱。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斜塘,金老太太的大寿不是在下个月吗?   “你没事吧?”林嘉眉头微蹙。   阮棠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和盒子,“没事没事。”   林嘉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很快走了。   阮棠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人流之中,心里有片刻的挣扎,这是除了她和严昱泽,另一个长生不死的人,而且跟他们不同的是,他已经活了很多年,如果看到的菜单没有错的话,即使以1920年计算,他也已经是超过百岁的人了。   这些日子里,阮棠看着他的照片,寻找他的足迹,分析他的经历,在咋一碰面的时刻,甚至觉得对方并不陌生。阮棠脑里飞快转过许多念头,严昱泽提醒过,不要主动接触林嘉暴露身份。但等她想到这个的时候,身体已经出于本能跟在林嘉的身后。   林嘉身型瘦长,身上有一种复古儒雅的气质,和现下的年轻人极为不同。   阮棠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着,因为周末来斜塘旅游的人很多,她不担心会被发现,距离再拉长可能就找不到人了。   林嘉走路的步伐不快不慢,但在一群吃吃逛逛的人群里依然算是快的,他对路边商铺不感兴趣,半点都没有停留。穿过石桥,很快拐弯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阮棠停住,等了十秒左右才跟着进去,看到林嘉大衣的衣摆在拐角一闪而过。   她随后跟上。   巷子越往里走越狭窄,到了拐角,几乎就是一人半的宽距。   阮棠朝刚才林嘉走的方向看去,根本没有人。   她瞬间神经紧绷,以走路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不见,她往前很快走了一段,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身后有衣服摩擦的声音,阮棠立刻回头。   “别动。”   阮棠脖子被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住。   林嘉的声音冷冰,“谁派你来跟着我?”   阮棠到了这时反倒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啊?没人派我来。”   脖子边上马上有压力传递过来,刺在皮肤上,冰的瘆人。   “你最好说实话,”林嘉说,“一路跟着我干什么?”   阮棠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手上的东西拿开,不然我要喊非礼了。”   她理直气壮,林嘉一怔。   就趁这功夫,阮棠胆大地往旁边一转,避开了脖子边的威胁,回过身面对林嘉。脖子上有一丝的痒,不知道是不是划破皮,阮棠不敢去摸,怕暴露很快愈合的事。她朝林嘉看去,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不是之前她以为的匕首——而是一根乌黑细长的铁钉。   和晚上从金家院子外挖出来的一模一样,阮棠皱眉。   林嘉的气质和刚才擦身而过撞掉她袋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刚才他谦和有礼,而现在他脸色阴沉,整个人从内到尾透着一股冰冷,把钉子在手指上转来转去,他的态度很从容,也很冷漠。   “你一路跟着我。”   阮棠知道这个时候态度不能软,也不能退,于是声音高了两度,“你还好意思说,我手机虽然之前就是碎的,但也没碎成这样,维修费又要高了,你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我不找你找谁?”   林嘉盯着她的眼睛,沉吟片刻,似乎在衡量什么。   阮棠没躲开视线。   “一千,够了吧?”林嘉忽然开口。   见他没有什么动作,阮棠就坡下驴,“行吧。”   林嘉从大衣内口袋拿出皮夹,数了十张红钞票给她。   阮棠心里犯嘀咕,现代人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的并不多,他的做法还真的有种老派的感觉。   收了钱,当然应该马上走人。阮棠二话不说就走出小巷。背后似乎一直有目光盯着,她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离开。   直到阮棠身影完全消失,巷子里恢复宁静,角落里一朵微小的紫色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林嘉靠墙站了一会儿,听着周围的动静,从口袋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   刚才阮棠说的话,林嘉并不全信,但是在撞到之前,他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撞到也只是一个意外。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刚才那个女孩的气质,还带着学生气,不像是金家派出来的。   林嘉吐出烟气,很快把烟头熄灭,心里默念,快了,就要快了。   ……   阮棠出来,就近找了一家饮品店,坐下后可以看到巷子出口。等到她点的喝的已经送上,林嘉还没有出来。   刚才巷子里面还有其他好几条通道,他可能从别的路走了。阮棠喝着果茶,心想林嘉做事还真够谨慎的。   手机震动,是严昱泽来的消息,他说最近两天要处理退圈的事,符纸和钉子的事过两天去查。   阮棠犹豫一下,没把刚才碰到林嘉和看到钉子的事告诉他。换位思考一下,现在她要是严昱泽,一方面刚在昨天看到超出科学概念的诡异的景象,另一方面要面对网上这么多层出不穷的舆论(哈)攻击,早就焦头烂额了。   于是她回消息让他先去处理自己的事,并稍稍表示一下同情,让他对网上言论看开点。   谁知严昱泽回:看什么开,骂的还不够猛烈,我准备的退圈的礼物打算过两天公布,给娱乐圈一个十年不忘的纪念。   阮棠看着消息,怀疑他是不是因为网上舆论怒到失常了。难道他打算把打人当天的事实公布出来?   但是按她对严昱泽的初步了结,他这么傲娇,偶像包袱又重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对外袒露被劈腿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严昱泽宣布要退圈,肯定会引爆娱乐圈今年最大的震荡。   阮棠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他到底打算怎么做。果茶很快见了底,她又把心思拉回来,想到林嘉的身上去。   他身上带的钉子和金家挖出来的一样,说定两者之间有关系,说不定就是他放在金家院子外——再做进一步联想,今天他来到斜塘,会不会是因为昨晚他们把钉子拔出来的缘故?   阮棠突然就猜到,林嘉接下来会去哪里。   她从饮品店出来,往金家的老房子走。   斜塘的建筑风格统一,白天看起来,金家的房子没什么特殊的,她从小路穿过去,隔着一小段距离,就看到院墙外蹲着人。   阮棠停下脚步,躲在墙后观察。   从大衣颜色款式来看,蹲着的人就是林嘉。   墙面上没有出现像昨天一样的诡异场景,显得很平静,似乎就是林嘉在墙角挖土似的。   阮棠此刻恨不得有一双透视眼,能穿透林嘉,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她专心致志偷看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阮棠被惊吓的不轻,身体哆嗦一下,猛然转身。   嘘!   闻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阮棠眨了两下眼,好奇:闻总,你怎么在这里。   闻玺往墙外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朝旁边指了指,意思是走出巷子再说。   阮棠跟着他走出去。离金家远点了,闻玺说:“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于是阮棠又回到了刚才喝果茶的饮品店,这回是和闻玺面对面坐一张桌子。饮品店的位置不是在最繁华的旅游地段,生意一般,座位后背很高,也算足够隐私。   阮棠点了喝的之后,先发制人地提问,“闻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玺一点没有被制住,“应该是我先问你的吧。”   阮棠说:“最近不是在查金家和林志远的关联吗?我逛到附近,索性就来看看。”   闻玺微微笑了一下,“休息天还这么想着工作。”   “应该的,”阮棠厚着脸皮胡扯,“我做事就是那么用心。”   闻玺目光在她脸上一遛。   阮棠顶着压力继续笑,扯着认真工作的大皮不放松。   闻玺说:“刚才我怎么看你是在偷窥别人。”   “不是偷窥,”阮棠反驳,“我就是看一个人蹲那里偷偷摸摸的,看看他在做什么。”   “难道不是你更偷偷摸摸?”闻玺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不等阮棠反对,他话锋一转,说,“你脖子上的伤,不先看一下?”   阮棠怔住,伤?怎么可能有伤。难道是刚才被划破皮肤留下的血迹?   她拿出手机,调成镜面照脖子,侧面一道浅浅的红痕,用手搓了一下,并没有消失,居然不是血迹。她有点震惊,把手机贴近了照,皮肤上发丝一样的纤细的红痕,不是很明显,但以她现在的体质,这个红痕居然一直没有消失。   心顿时乱起来——难道她和严昱泽一直弄错了,他们并不是长生不老了?   但是之前的车祸,后来的受伤怎么解释。   闻玺看着她片刻的慌乱,神色沉稳。   服务员把饮品送来,闻玺的是咖啡,阮棠的还是果茶。   他拿起来喝一小口,没想到偏僻角落的咖啡,味道还不错。   阮棠把手机放下,脸上没什么表现,但心里已经乱如一团麻,就怕过去一切推测都是错误的。   “那不是表皮的外伤,”闻玺开口说,“可以说,不是身体上的伤害。”   阮棠惊讶,“不是身体上的伤害,那是什么伤?”   “丧门钉,听过吗?” 第42章   阮棠摇头。   闻玺说:“那我得从头说起,你才好理解。平时我们会说精气神,这三者的具体区分你清楚吗?”   阮棠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拉进随堂考试里,感觉挺简单的题目就是回答不出准确答案,只好老实巴交等待答案。   “从道家养生角度来说,精,指的是人体所有液体,血,泪,唾沫都是。气,是生命的能量;神比较难解释,通俗的讲法,就是人体五脏的运化能力。精气神相互作用,是一个人健康,养身长寿的根本。这三个分清楚了,丧门钉就可以解释了,是一种特制的钉子,可以伤害到人身上的气。所以即使身体表面没有伤害,其实内里还是受到伤害,这种你可以理解为内伤。”   阮棠惊讶,“还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闻玺看她一眼,笑笑,“还不止,这东西之所以叫丧门钉,最好用的地方不是在人身上。”   “用在哪里?”阮棠问。   “就和它名字一样,丧门破户,用得轻,可以破坏一户人家的风水气运,狠一点的,家破人亡,绝人子孙。”   阮棠忍不住又摸摸脖子,此时觉得凉飕飕的,“那我这个伤?”   “只是擦到一点,养个三天左右就没事了。”闻玺轻描淡写地说。   阮棠放下心,这两天她好像又重新认识一遍世界,之前的常识,认知,科学似乎都被颠覆。想到丧门钉,就不免要想到林嘉,他刚才蹲在墙角做什么,是不是在埋丧门钉?   她和闻玺确认,“闻总,丧门钉长什么样?”   闻玺看她一样,“长三寸,钉身是四棱形,颜色乌黑没有光泽,上面还应该刻着符文。”   全中,果然是丧门钉。   阮棠几乎能确定,金家墙外的丧门钉就是林嘉埋的。   这就是他对金家的报复手段?破坏气运,家破人亡?   “闻总,丧门钉真的有那么大作用?”阮棠问,“只要钉下去就能害人,这听起来太容易了,让人知道了,那不是要乱套了吗?”   闻玺忽然来了一句:“你好像对丧门钉很有兴趣。”   阮棠干笑笑,太多事情不能对人透露,她只好找借口:“我对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一向比较感兴趣。”   闻玺也没追究,说:“哪有那么容易,丧门钉的材料很特殊,造一次不容易,即使造出来,没有符文也不行,即使成功造出来也刻好符文,能不能起效,还缺最重要的一步。”   阮棠正听得津津有味,他突然住口不说了。她抬眼看他,“闻总?”   闻玺说:“最后一步具体的就不能说了。”   “为什么?”阮棠疑惑。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已经是别人行业里的秘密,当然不能随便透露。”   “行业?”   闻总语气平淡地说:“就是行业,就是我们公司也有同样类似的业务。”   阮棠之前就听严昱泽说过,久城为一部分vip客户群体提供风水咨询服务,难道就是闻总说的行业。她心里有太多疑问,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全表现了出来。   闻玺看着她纠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唇角微弯,“是不是觉得还挺奇怪的,企业咨询里居然还有这种服务。”   阮棠说:“是有一点奇怪,在公司里好像还没见过。”   闻玺没有就这个问题深谈,只是说,“以后有机会你会见识到的。”   阮棠点点头,只能接受这个模糊的答案。   很快果茶喝完,闻玺面前的咖啡也几乎见了底。他开口问:“吃过午饭了吗?”   阮棠说:“没有。”不说还好,一说肚子马上就有饥饿的感觉,她看一眼手机,已经下午两点过了。她买手机,撞上林嘉,完全没记起午饭这回事。   “正好我也饿了,找地方吃饭吧。”闻玺说。   两人从饮品店出来,也没怎么挑选,对面有一家私房菜餐厅,直接进去用餐。   服务员是两个年轻姑娘,看到闻玺眼睛都是一亮,端茶倒水擦桌子,服务特别用心。等人忙活完也点完菜,阮棠以随意的口气问,“闻总,我们在金家看到的那种符纸,和你刚才说的丧门钉上的符文,是一回事吗?”   闻玺说:“问题真不少,看来你对这种事还真的很感兴趣。”   阮棠点头说是。   菜很快上来,闻玺一边吃一边慢条斯理给她介绍,“古代最早用符,是刻在信物上,比如虎符,符杰,表示绝对服从,就是授命的一种凭证,所以也叫做符命。后来被方士道士借用到术法中,借鬼神的力量,以符为命,形成符文。你们在金家看到的符纸,上面刻的是驱邪平安的符文,刚才说的丧门钉,上面是诅咒的符文,手段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借助符文引来鬼神的力量,但是符文不同效果也完全不同。”   阮棠听完,眉头蹙起,想起嘴里还咬着肉,赶紧吃完了,才开口问:“真的有鬼神吗?”   闻玺目光沉沉,“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这是今天他头一个答不出的问题,阮棠稀罕地看他一眼,一般人,对有神无神的看法大多就两种答案,是和否。他却好像对此没有固有想法。   阮棠敏感的还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迷茫。   虽然接触的不深,但最近几乎天天都有碰面,阮棠纳闷,像他这样一个冷峻深沉,对事物有绝对把控的人,居然也有迷茫的时候吗?   ……   吃完饭,闻玺问她有没有其他安排,阮棠摇头,两人就一路回酒店。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钱佑曼出门,她看见两人明显地怔了一下。   阮棠回到房间,看见床就忍不住扑上去,抱着枕头浑身发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吃完饭前被钱佑曼叫醒。   “阮棠,你今天和闻总在一起?”钱佑曼问她。   “路上正巧碰到。”阮棠回答,想起脖子上的伤,赶紧冲进卫生间照镜子。   脖子上的红痕已经消失了,比闻总说的三天左右时间短的多,看来即使丧门钉不是针对身体的破坏,但是长生的体质还是有用的。   阮棠悄悄松口气。回头看见钱佑曼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曼姐,怎么了?”   “闻总……”她开口,停顿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钱佑曼平时向来精明干练,从来没在阮棠面前露过犹豫不决的样子。   阮棠看着她脸色,突然明白了,“曼姐,你不会以为我和闻总有什么吧?真的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钱佑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提醒,“晚上不在酒店吃,出去吃烤肉。”   周六晚上也算搞团建,主要是大家已经有点吃腻了酒店,钱佑曼提前预定斜塘评价最高的烤肉餐厅。   一行五人要了满桌的烤肉,还点了酒。刚开始的时候顾忌闻总,气氛还有点拘谨,没一会儿,肉滋啦滋啦地熟了,酒也喝了两杯,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阮棠没参与喝酒,肉吃了不少。   黄宇酒量不好,才三杯下肚,脸就红的和关公一样,嘴巴也像打开了话匣子,拉着阮棠聊天,“阮棠,你知道吗?这才一个多礼拜我三观都要碎了,难道还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人?太奇怪了,要是这个发现被证实了,咱们是不是要出名了……这该叫什么奖?诺贝尔?菲尔兹?不对不对,应该是国家发现奖……”   阮棠把生菜叶子拍在他的脸上,“捋直舌头再说话。”   黄宇把生菜直接吃了,“其实得不得奖的荣誉是其次,主要还是面子,我就可以去找我的女神,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女神是谁吧?我给你看她的照片。”   他划拉着手机,“怎么开不开?”   “废话,那是我手机。”阮棠把手机抢回来,不和醉鬼啰嗦,她先去一次厕所。   等从厕所回来包房,里面只剩黄宇一个人,阮棠拍他的肩,“其他人呢?”   黄宇说:“厕所,抽烟。”随后他又摇头晃脑地说,“阮棠你晃什么,你脸怎么变成两张脸那么大了?”   阮棠一头黑线,这货明显醉糊涂了,她给他茶杯倒上水,然后打开窗户透气,头一低,正好看到院子里抽烟的地方。闻总手里夹着一根烟,钱佑曼站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   闻总微微垂下头,眉眼在火光映照下英俊而成熟,透着难以言喻的男人味。   阮棠看到钱佑曼微醺的眼神,忽然感觉自己窥破了什么秘密。   这晚黄宇醉的东倒西歪,张诚臭着脸扶着他回房间,钱佑曼后来也喝的多了些,脸颊红彤彤的像苹果,不像黄宇那样话多,看着还镇定,直到走路打飘才出卖了她。   回到房间,钱佑曼往床上一躺,动也不动。   “曼姐,起来卸妆,不然要烂脸。”   钱佑曼果然坐起来,摸摸脸,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卫生间。   阮棠担心她醉糊涂,跟着进去。   钱佑曼把脸打湿,抬起头,从镜子反射中看到她,忽然咧嘴一笑:“小丫头,别学我……”   阮棠问:“学什么?”   钱佑曼慢悠悠地说:“爱错了人。” 第43章   阮棠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觉得有八卦,试探地问曼姐你说的是谁呀?谁知钱佑曼醉归归醉,口风还挺严,什么都不肯说了。   阮棠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没醉。可见她摇晃着把脸洗干净,随便擦了层面霜,脱了衣服直接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起了浅浅的鼾声。看来还是醉了。只不过有些人,即使醉了之后也能自我克制不失态,眼前这位就是。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铃响起,阮棠一看是自己手机,赶紧到卫生间关着门接电话。来电话的是父母,问她这个礼拜忙不忙身体怎么样,还埋怨她出门了就不往家里打电话。   阮棠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安抚好父母挂上电话。她坐在浴缸边上,看着纤尘不染被擦的很干净的周围,忽然就生出一丝惆怅来,酒店再干净再华丽,都没有家的感觉,住不熟。   自从来到斜塘,远离家人和朋友,又看见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以前就是做梦都不会有的经历,最近变得司空见惯起来。   每一天她似乎是找到许多答案,却又像是离真正想了解的更遥远了。   也只有这样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静下来思考。   她把最近查到的资料全串联起来,猜到了林嘉下一步的行动,突然间,就有个问题浮现出来,就这样冷眼旁观等着事情发生吗?   尽管她的很多资料来源是项目组其他人,但自己查到的内容,却没有全部告诉他们。他们还不知道夜游神就是林志远,不知道他曾在金家遭受过什么样的待遇,更不知道他现在可能要采取的报复行为是什么样的。   可能是打从心底里同情林志远的遭遇,更有可能,在知道他是永生人的时候,她已经偏向他了——他们是同一类人。   在摸清楚这个念头的同时,阮棠心里有一丝沉重,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成为人群中的异类,就连她的心,也这样默认着。   ……   第二天钱佑曼起床的时候,抚着额头喊晕,自我嫌弃没洗澡就睡觉,恢复之前干练的样子,半点没提昨晚说过什么。   阮棠从她身上似乎学到一些社会人法则。   阮棠梳头发的时候,有点迷糊地想,昨天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等吃完早饭,她在酒店外晃悠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把丧门钉的事告诉严昱泽,他还被扎破了手,会不会霉运缠身,更严重的可能要牵涉到人身安全。   她赶紧发消息给严昱泽,把昨天了解的情况原封不动告诉他,提醒他,丧门钉的伤害不在身体,伤的是气,就算是以现在的身体,也不是马上就能恢复的。   等发完消息,手指头有点酸,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外面干嘛不发语音,还用打字的,她是被八百字作文磨练出惯(贱)性了吗?   ……   严昱泽此时正坐在套房客厅里,看着工作室人员搭建起一个拍摄镜头,调试灯光画面。他拿着手机看阮棠的消息。   秦峰在一旁指挥,等拍摄全部准备完毕,他回头一看严昱泽脑袋快陷进手机里去了,他过去拍他,“大家从清早忙到现在,总算准备好了,你还在这玩手机呢,”目光一瞟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里全是字,他震惊了一下,“谁啊谁啊这是,这是聊天吗?这是发了篇万言书过来啊,你居然还看那么认真?”   严昱泽锁上屏幕,“就不许别人想说的话多了点,你管的着嘛。”   秦峰吃惊的表情还不够,又加上八卦的眼神,“我看到了——软糖,我去,你还备注昵称,你们什么时候裹一起去的?这才几天啊,事情发展的太快了,不对啊,前几天见面那姑娘好像还挺正常的。”   严昱泽抬起眼皮,“什么叫裹一起,用词能不能不要暴露你中年油腻的事实,就是普通联系。”说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说起来这个名字还真不是故意这么备注的,输入的时候自动跳出软糖两个字,他觉得反正读音一样,是哪个字也没差,就懒得再去找正确的字。今天被秦峰唧唧歪歪说昵称,这才觉得好像是有点奇怪。但是现在再去改名字,又觉得太刻意,索性就先这样吧。   秦峰还是咋呼:“普通联系发那么多字,你唬谁呢,我从没见过还有人发消息那么多字的,你就让我看一眼,到底说啥呢。”   “一边去。碍事。”严昱泽一把推开他,去检查镜头。   秦峰跟在他身后,“我说阿泽,真要搞那么复杂,我听说你这几天花了不少钱还有人力,其实事情挺简单的,只要把事实说出来,你马上就绝地反身了,现在这样安排,砸下去的资源可能效果还没那么好。”   严昱泽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秦峰马上拍着胸脯说:“后悔是怂蛋,咱们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口钉,公司和你之间,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   表完态,他又说:“但我就觉得这事你还是吃亏大了,韩萌那个小妮子这两天签了个大ip,你在这里瞒着真相没说,倒便宜他们这对狗……你跟我说实话,不爆真相是不是还心软,对韩萌念着旧情呢?”   严昱泽给他一个白眼,“告诉全世界我被劈腿就有面子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秦峰想想也对,像严昱泽这样傲娇性格,接受别人的怜悯比唾骂还难受些。他拍了两下手,把工作人员聚齐,“准备拍摄吧。”   严昱泽坐到沙发上,把准备的台词本看一遍,然后扔到一旁,在摄像机打开的时候,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微笑。俊美,且迷人。   ……   过了周末,很快到了周一,闻玺通知今天上午要开会,让大家暂时别安排其他工作。   软糖觉得不对劲是从这天的早上开始的,吃早饭的时候,她在等烤面包,听到走过身后的两个女人在讨论,“严昱泽……”   不稀奇,最近都是他的话题,已经占据热搜榜好几天了。   等回到座位上,她又听见背后一桌在说“严昱泽……”。   她刚把面包夹着蛋一口咬下去,黄宇看着手机突然吃惊说:“严昱泽。”   怎么回事?阮棠抬头看向他,“你是打算开始追星了呐?”   “不是,不是,”黄宇说,“严昱泽上热搜了。”   “不就是打人的事吗?”她无动于衷,“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完呢。”提起这个她都替严昱泽感到冤枉,被人骂了好几天,随着各种黑料爆出来,他简直被各路网友骂地体无完肤,公司表现的也像是放弃他了。昨天她上网的时候还发现,韩萌最近接了一部热门ip改编,宣传很多,几乎是一夜之间被大众所认识,剧照出来,还被一群人追着喊女神。   前女友春风得意,眼看就要趁势红起来,他却陷入舆论的淤泥……   黄宇还看着手机,惊叹连连,“他发了个视频,不得了,下面评论要爆炸了。他粉丝好疯狂,他宣布退出娱乐圈。”   一直对这种话题漠不关心的钱佑曼都参与进来,“他要退圈?不是以退为进吧?”   黄宇说:“他说终生都不会再从事台前工作,这话说的很绝,没留退路。”   这句话一说,那就是没有预留复出的机会。   如同隐形人一样的张诚忽然说:“他拍的戏我看过。”   大家都看向他,张诚说:“难看,退出是对的。”   阮棠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张诚冷不丁还会幽默一下。   她已经打开手机,去看他的视频,进去后,弹幕铺天盖地,把人都遮住了,她赶紧关闭弹幕,严昱泽坐在沙发上,精神奕奕地面对镜头,先是感谢工作人员,感谢一直以来支持他的粉丝,他坦诚之前打人的视频是他,但是对当事人他不会道歉,只是作为一个大众偶像,没有起到一个正面引导作用,他感到很遗憾。至于网上爆料的黑料,他逐一例举出来,然后表示都是假的,不用相信。   最后他面对镜头,目光诚挚明亮,“有人说,我应该把更多机会让给真正懂演戏会演戏的人,我思考了很久,决定退出娱乐圈,感谢过去对我一直抱有包容理解心情的粉丝和观众,我不是退缩也不是逃避,只是去寻找真正适合我的道路,因为有你们,过去一直没有感到孤单,即使这几天也是一样,感谢你们,再见了。”   他对着镜头鞠躬,然后笑了笑。   阮棠觉得这个视频的全程都像是精确计量过,知道怎么样表现出严昱泽的帅气,至于最后那个笑容,更是充满一种特殊的魔性。   她都感到心跳紊乱,别说他的粉丝了——果然,网上的评论已经爆了。他的粉丝痛哭流涕,把之前爆料泼污水的人都骂个狗血淋头。   阮棠终于知道,他要给娱乐圈留下十年不忘的传奇是什么了。   到了上午开会的时间,租用的是酒店最小的会议室,闻玺对着众人说:“电视台方面决定派一个人参与我们项目,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同事,正好人已经来了,大家认识一下。”   会议室门推开。   阮棠傻眼。   其他几人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齐齐张大嘴巴,看着门口瞠目结舌。 第44章   严昱泽走进来,面带微笑对众人点头打招呼。   黄宇使劲眨眼,然后侧过脸来问阮棠,“我没在做梦吧。”   换谁在吃早饭时还在看他轰动性的视频,没过两小时发现他突然成了同事,都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阮棠也震惊不已,严昱泽进门的时候还对她翘一下嘴角,让她知道这不是梦。   会议室里所有人一时间都有种虚幻的感觉。   闻玺是最冷静没有任何多余表现的人,说了些以后工作合作之类的废话,就算把严昱泽给安排了。   严昱泽坐到张诚旁边的空位上,也就是阮棠的对面。   阮棠此刻是相当无语,虽然之前她就对他有人脉有资源有所了解,但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让电视台直接安排他进入项目组工作。   手机屏幕亮起,她看一眼,居然是对面那个家伙发来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阮棠:“……”抬起头给他一个明确的白眼。   在一组的人的震惊和疑惑中,闻玺没给大家留下议论的空隙,很快进入正题讨论。对于过去一周大家调查情况的总结。黄宇在地方志上查到的资料都做了复印,钱佑曼和阮棠走访的内容,还有一部分老刘提供的信息。   这些内容阮棠基本上都透露给严昱泽过,但他此刻表情认真严肃,时不时就资料提出疑问,也都是一针见血,极具专业水准。让大家也意外之余也渐渐恢复平静的态度,不再将他仅仅视作一个超级巨星。   闻玺在会议总结时指出,所有资料都是一个指向性,林志远可能是长生不老,但决定性的证据却没有,不够说服力,还需要继续关注。   “林志远和金家之间的纠葛,如果只是改嫁和举报两个起因就纠缠至今,理由有些勉强,很快就要到金家老太太的大寿,金家会办流水席,林嘉也会露面,到时候盯紧林嘉和金家的人,我感觉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闻玺最后这样指示,然后结束会议。   会议室里的人第一时间都没动,每个人都对严昱泽有点好奇,在收拾资料的时候,不时拿眼瞄他。   严昱泽若无其事,对闻玺说:“闻总,我刚来,还不熟悉工作,找个人带我熟悉下吧。”   闻玺同意,朝钱佑曼看去。   严昱泽在他开口之前指着阮棠说:“我看她就可以。”   阮棠:“……”   其他人:“……”   黄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给阮棠眨眼,似乎是同情她被指名要伺候大明星。等人全走光了,严昱泽往椅子上一躺,没像刚才那么端着。   阮棠瞥他一眼,不知怎么有点想笑,“不装了?刚才职场新人演的不错嘛。”   严昱泽斜眼乜她,“还有没有良心?我费多大劲进来,你以后就有个坚实可靠的伙伴了知道吗。”   阮棠一愣,心头刚有点触动,看到他大爷似的坐着,突然反应过来,“你会干活?”   严昱泽说:“我会指导干活。”   阮棠没好气地说:“那你还是去祸祸别人吧。”   严昱泽笑笑,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你知道资方一般被称作什么吗?”   “甲方?”   “再尊敬点和客气点。”   “甲方爸爸?”   “哎。”严昱泽笑着答应一声。   阮棠看着他,这才发现好像被占了便宜,暗暗咬牙。   严昱泽逗完她,很懂得适可而止,话锋一转说,“对了,还没问你,关于丧门钉的事从哪知道的?你又去过金家了?”   阮棠在消息里只告诉他丧门钉的原理,没说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下他问出来,正好全说了。   严昱泽听到林嘉已经到斜塘被她碰上又跟踪去金家的事,他看着她,说:“你怎么胆子那么肥,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敢跟上去,听你的说法林嘉还算手段温和的,遇到个心狠手辣的怎么办?”   阮棠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冒险,但自我检讨归检讨,对着外人是不肯认的,“斜塘游客那么多,到处都是眼睛和监控,有什么可怕的,再说现在体质不是不一样嘛。”   严昱泽神色一敛,认真地说,“你是会跆拳道还是会自由搏击,能徒手对付两三个男人?都不行是吧,那你这体质有什么用,西游记看过吧,唐僧要是没有孙悟空,还不就是块会走路的肉,早被妖精给弄死了。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以后什么事都别逞强,让人发现长生不老的体质更麻烦,你不想也变成夜游神吧。”   “夜游神”三个字让阮棠有点悚然而惊,还真有点后怕的感觉,点着头说:“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严昱泽轻咳一声,没想到她认识错误那么快,后面一堆准备训人的话全白费了,他又说,“关于丧门钉的事我觉得好像有点偏差。”   “什么意思?”阮棠问。   “那天拔出来的时候我皮肤刺破,伤口马上就好了,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你说的伤到气。”   阮棠这下有点糊涂,问他:“钉子呢?让我看看。”   “在我房间,走吧,一起去研究看看。”   阮棠跟着严昱泽回他的套房,没想到客厅里有不少人在,她一时有点怔住,还有几个跟她点头打招呼,其中就有小助理艾伦和热情喊她妹妹的秦峰。   严昱泽把她带进房间,并对外说不许打扰,然后关上房门。   阮棠回头看见客厅几个人隐晦的目光,立刻意识到他们在想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你怎么不早说。”   严昱泽斜睨她,“难道你期盼和我单独相处?”   “叫一个大姑娘单独进房间,你觉得合适吗?”阮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语气不善。   “的确不合适,”严昱泽目光在她身上溜一圈,说,“关上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真怕你会控制不住扑上来。”   阮棠真想一口啐在他脸上看看到底皮有多厚。   严昱泽把藏在床头柜上的钉子拿过来,说:“行了,外面都是我工作室的人,不会乱说的。”   “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阮棠回了一句,看到钉子后注意力马上转过去。   严昱泽拿起丧门钉就在手指上扎了一下。   阮棠低呼。   “别喊,”严昱泽还有心情开玩笑,“外面的人更要误会了。”   阮棠没空和他斗嘴,看着他手指伤口愈合,擦掉血珠后没留下任何痕迹。她有些不解,拿起钉子同样在手指上扎了一下,冰凉刺痛的感觉从手指蔓延到心脏。她猝不及防,眼前一阵发花,疼得从椅子上摔倒。   严昱泽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马上过去扶着她肩膀起来,脸色发沉,握着她的手仔细看,伤口愈合的很慢,和他刚才完全不同。   两人都盯着伤口,等了一分多钟才完全愈合,手指头上还留下一个红色的点不曾消退。   阮棠脸色苍白,刚才的疼痛也记忆犹新,她喉咙发干,“怎么回事?你刚才明明不疼的。”   丧门钉对两人的伤害简直不是同一级别的。   “你没事吧?”严昱泽问。低头看她盯着自己手指头,呆呆的,又有点委屈的样子,他心里一动,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阮棠抬起头。   严昱泽条件反射的马上缩回手,若无其事地问,“还疼?”   阮棠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刚才全神贯注地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扎了没事,她差点疼的怀疑人生,这种疼根本不是单纯的手指疼,仿佛直接在她心口凿了一刀。   她硬是忍着才没当场掉眼泪,眼眶都憋红了,“难道钉子还挑人?”   严昱泽有点想笑,“大概它认主。”   房间门忽然被人打开,秦峰说:“阿泽,你视频效果爆了……”他看到窗前两个人,从他的角度看,两人是搂在一起的,他脸色变得古怪。   “你们忙,继续继续。”秦峰挤眉弄眼地又把门关上。   阮棠白着的脸有转绿的趋势。   严昱泽扶着她起来坐好,说:“别理他,越理他戏越多。”   阮棠“嗯”了一声,拿自己手指研究,红痕和昨天脖子上的是一样,说明闻总说的伤到人身上的“气”没有骗人,那么之前对严昱泽没有伤害又怎么解释?   “别看手指头了,再看都要被你的视线射穿了。”严昱泽说。   阮棠说:“疼的不是你,刚才我都以为自己手指是不是掉了。今天才理解什么叫十指连心。”   “那你要记着教训,别以为长生不老就什么都不怕了,疼还是实打实的,”严昱泽趁机又训了一句,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说,“之前说认主,不完全是和你开玩笑,我觉得有一定概率。”   阮棠疑惑地看着他。   “之前你说过,丧门钉的制造和刻符都完成后,还需要一步才能激发作用,我们挖到它那天你记得吧,它是见了血之后才拔出来。”   阮棠说:“血是最后一步?”   “先假设它是需要施术者的血液,只有这一步完成,才能激活它的作用,这就能解释那天晚上这个钉子起效果,我们才看到墙上的东西,也能解释,一旦激活,它对别人有作用,唯独对施术者不会起伤害作用。”   阮棠皱眉,觉得这个解释逻辑十分合理。 第45章   手指头的红点过了一天才消失,阮棠和上一次颈部受的伤比较一下,恢复时间差不多,和身体上的伤害比起来,这种人体“气”的伤害要严重的多,她对从手指到心口的疼痛心有余悸。这两次受伤面积都不大,如果伤害更大一些,可能连长生不老的体质都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阮棠意识到,不老不死并不是万能的,即使身体能够恢复如初,疼痛给精神上带来的负担一样不容忽视。   后面几天,项目小组继续之前的工作,斜塘统共那么点大的地方,该收集的资料都收集齐了,90岁以上的老人家庭,阮棠和钱佑曼几乎跑了个遍。找到几张旧照片,有的对方愿意提供,有的出钱对方也不愿意给,就拍照留了复印件。严昱泽加入工作小组后,原本应该和黄宇一起,但他嫌弃查资料无聊,主动要求和阮棠钱佑曼一起,闻总同意了。   三人行动的第一天,就产生了巨大磨合问题。严昱泽这张家喻户晓的脸,出门必须戴着口罩,有一次,钱佑曼和阮棠正在和一位老人讨论金家和林志远的事,严昱泽嫌气闷摘了口罩。正巧对方的曾孙女从房间出来,立刻尖叫出声,余音不绝,绕梁三尺。   阮棠差点以为出了什么事故,接下来就见那家才读初中的曾孙女哭天抢地冲上去,对严昱泽说:“阿泽哥哥,我怎么来我家了,我就知道你是被陷害的,呜呜呜……”   老太太不懂,一个劲地问:“哎呀,囡怎么哭了,受欺负啦?”   阮棠和钱佑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严昱泽倒是镇定,口罩重新戴上,“认错人了。”   曾孙女哭哭啼啼,“没认错,没认错,哥哥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去!   阮棠觉得现代孩子还是功课太少,再多学点文化知识,她就知道刚才那句话多吓人了。   最后闹的一家子人不安宁,阮棠他们三人赶紧离开。   出来之后,钱佑曼感慨:“现在这小姑娘太厉害了,哭成那个样子,还一个劲喊什么冤枉,被欺负,难怪人家爸爸跑来以为她被怎么了。”   阮棠斜乜一眼严昱泽,“都是网上吵的,小姑娘深信不疑,觉得某人被排挤离开娱乐圈。”   严昱泽在网上留下的视频引起的轩然大(哈)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讨论程度已经完全出圈,可以说,经过这次风波,他的知名度又攀上新的高峰。   几乎在他视频出来不久,关于寰星少东的各种黑料爆出来,什么仗势欺人啦,花心风流啦,在国外读大学就有一起暴力事件的前科等等,于是各位看客就脑补出许多内容,有很多替严昱泽洗白的说法,比如严昱泽是替朋友出头才打的人。   舆论风向一转,势不可挡,随后好几个黑料都被推翻,比如要求改戏,是因为戏里某个情节三观不正,严昱泽拒绝;还有耍大牌,是因为工作人员侵犯到个人隐私,他才生气。反正,就如同一夜之间全是黑他的内容,转眼就成了各种洗白的佐证。还有不少艺人出面说,严昱泽私下是个很好的人。这些人到底是想蹭热度还是真心无法分辨,但这样反而又起到一个推动作用。   热度持续几天不散,粉丝嚎啕大哭地呼吁“哥哥快回来”,然而严昱泽的姿态很坚决,注销个人社交账号,彻底消失在了公众面前——跑到这里来当一个小职员。   项目组的成员也是消化好几天才习惯这件事。   阮棠吐槽完,严昱泽侧过脸来,虽然戴着口罩,也能感觉他是露出一个粲然帅气的笑容,“没办法,谁让娱乐圈暂时还找不到能替代我的,只能再烦一阵子了。”   阮棠忍不住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求你收了厚脸皮的神通吧。”   严昱泽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胆儿肥了你。”   阮棠捂着额头站地远远的,“动手打人的实锤又添一笔啊。”   严昱泽见她当场碰瓷,笑的阴恻恻的,“你过来,我给你添点痕迹,不然多没说服力。”   阮棠扭头跑地更远了。   这天回到酒店房间,阮棠刷了一会儿手机,放下后发现钱佑曼如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曼姐?”   钱佑曼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和严昱泽……怎么说呢。”她支吾着问,“他不是为了你才退出娱乐圈的吧?”   阮棠目瞪口呆,“曼姐你这个想象力太丰富了啊,这哪和哪,你怎么都能想那么夸张,不是这几天拿着笔记本在追什么无脑偶像剧吧?”   钱佑曼噗嗤笑出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笑地直捧肚子,“我也觉得不可能,就是看你们两不像刚认识的,你看严昱泽平时对谁都是那个态度,就和你说话样子不一样。”   阮棠说:“那是你还没熟悉,等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他就是傲娇大损嘴。”   “你们果然之前就认识了。”钱佑曼忽然说。   阮棠差点忘了她是多精明的人,无意间的一句话都能捕捉到很多信息。   “是认识。不过就是普通朋友。”阮棠说。   ”普通朋友他非要来这里上班,就算不做明星了,他之前赚的都够几辈子花的了。”钱佑曼分析说,“所以还是有你的原因。”   阮棠心说真正原因不在我,在咱们项目的研究课题。她是解释不清楚了,只好佯装深沉地叹气,“被你看穿了,你说他都追我那么多久,我也一直没答应,他就放弃了整个娱乐圈,也要来到我身边,唉,太深情了,太感人。”为了烘托气氛,她还用力拍两下手掌。   她这样说,钱佑曼反倒不相信了,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敢讲。”   阮棠笑嘻嘻的,“这不是要迎合一下你的八卦心理嘛。不过曼姐你可千万别再看傻白甜的偶像剧,都快被剧情给带沟里去了。”   钱佑曼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周末,闻玺把众人聚集在一起开会,说到周末金家过寿的事。今年是金老太太九十五岁大寿,到了这个岁数,逢五逢十的大寿就尤其重要,金家打算按照老家习俗摆个流水宴,乡里乡亲,亲朋好友都可以去,连摆三天,这点开销对现在的金家来说完全不算负担。   “前几天我已经让公司秘书处和华明集团联系过,第一天流水席的时候,我们以公司名义过去,金家和林志远之间的联系之前查的很清楚,那天没有具体任务,你们看到有线索的东西可以记下来,如果没有,就当过去吃一顿生日宴。”闻玺说。   在散会之前,他特意对张诚说了一句,“你也去。”   张诚沉默地点头。   散会后黄宇悄声和阮棠说:“查了那么久,终于要见正主了,你说林嘉身份万一曝光了,不会给送进实验室吧?”   阮棠说:“你上个礼拜不是还豪言要拿国家发现奖吗?”   黄宇挠了挠双下巴,“可是,我心里怎么觉得这样做不好呢?”   “说明你还没有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这是新型的夸奖方式?”黄宇眼角余光注意到严昱泽走过来,知道他是来找阮棠的,没再继续聊,加快脚步离开。   阮棠看着他胖乎乎背影,问严昱泽,“你怎么他了,感觉他怎么有点怕你。”   “谁?”   “黄宇。”   “不知道,”严昱泽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一眼,很快收回视线,说,“先不说他,你有没有注意过张诚?”   “他怎么了?”阮棠对他注意的还真是很少,平时他也不和他们一起做事,除了吃饭和开会出现,其他时间基本上见不到人,时间长了,阮棠还真有种这是个饭搭子的感觉。   把张诚的基本的情况说了下。   严昱泽说:“我刚才注意到他的手,指节很大,关节往外凸,虎口结实。这些结合在一起,就说明一件事。”   阮棠问:“什么?”   “他练武,很可能是个练家子。”   ……   此时,一辆漆黑的保时捷卡宴刚通过收费口,林嘉打开车窗,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   坐在副驾驶位的金亦敏缩了下脖子,“好冷,快关上,我大衣都没穿呢。”   林嘉关上车窗。   金亦敏看着他清俊的侧脸,露出甜蜜的笑。别人哪知道他的好,只有她能感受到他的体贴温柔。   “我们早两天来,让奶奶先看看你,给她留个好印象,我爸那个人,别看脾气臭的要死,但是对我奶奶很孝顺,肯定会听她的。”她给男朋友讲自己的计划。   林嘉皱起眉头,“这样不好吧,万一你奶奶也不同意,那事情不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还是大寿当天见,就算她有不满意,当着大家的面也不会说什么。”   金亦敏瞪眼,“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奶奶一定会不满意一样。”   林嘉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路上你手机响了好几次,不接一下?”   刚说着,金亦敏手机又响了,她满脸的不耐烦,接起来。   电话那头有人哭喊着说话,金亦敏脸上血色消退,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停车,靠边停。”   林嘉把车停在路边,往身边人看了一眼,黑沉的眼眸仿若深井一般。   金亦敏挂断电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回去,掉头回去,我爷爷出事了。” 第46章   林嘉在路口转向掉头,回到高速入口,又一路开回去。路上踩紧油门,比来的时候速度更快。两个小时不到,就赶到医院门口。   金亦敏解开保险带,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愧疚地开口,“林嘉,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你先回家休息吧。”   林嘉看看她。   金亦敏的眼神几乎有点躲闪,想到刚才电话里叔叔说的话,既感到为难又只能继续往下说:“我爸和我叔他们都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别上去,省得他们又没好脸色。”   林嘉叹了口气,说:“我没事,你去吧,万一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金亦敏为他的体贴内心更加愧疚,但是现在看病人要紧,她点点头,打开车门。   林嘉又叫住她,从毛衣领子里抽出一根细细的红绳,他从脖子里取下来,红绳上吊着三角形折叠的符。   “这是平安符,古寺里求来的,你带着,放到你爷爷的房间里,希望给他保个平安。”   金亦敏接过来,平安符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   “没想到你还信这个。”金亦敏略有些意外地说了一句,不过倒没有反感,认真收起来。这也是受到家里长辈的影响,金家上下都很信这一套,她爸爸和叔叔每年都要烧头香,争个好彩头,为此花费不小。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林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你偷偷放就好了,别说是我给的,你爸你叔到现在还对我有意见。”   说到这个金亦敏脸色都黯淡下来,点点头说:“我有数的,你路上小心。”   关上车门,她从电梯上去,很快来到icu门口,金家大大小小的人几乎都聚齐了。金亦敏先和自己的妈聊了两句,知道爷爷金泉是突发性脑梗,被送到医院抢救,现在人救回来,但是医生说以后半身瘫痪少不了。   金亦敏的爷爷金泉,是金家事业的创始人,白手起家成为富一代,给后代子孙创造了优越生活条件,是家里的权威,没想到老了也没能逃脱疾病的困扰。金亦敏陪着家人感伤了一会儿,幸好金家有钱,再多护工也请得起,不怕老人受不到细心的照顾。   护士来告知,病人情况稳定的话,明天可以换到神经内科的病房。金海超提出要进病房去探望一下。按原本规定只能进去一个家属探望,但院方领导刚才电话指示,可以给金家一点便利,胡氏答应可以让最多三个人进去看一看。   金亦敏主动要求进病房,跟着金海超兄弟两个一起进入icu,金泉插着呼吸管躺在病床上,头发苍白,皮肤松弛暗淡,看起来就像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金亦敏鼻子有些发酸。金海超两兄弟面色都有些沉重,什么话都没说,在病床边待了一会儿,被护士催促着离开。   金亦敏想起平安符,从口袋里拿出来,趁着金海超金海阳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飞快塞到金泉的枕头下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爷爷忽然呼吸加粗,脸颊泛红,等她再去看,似乎又恢复平静。   从icu出来,金海超脸色奇差,开口让大家全部回去。   金亦敏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走廊口只剩下金海超金海阳两兄弟。她走过去,正好听见他们说话。   她从未没见过金海阳这个平时总是沉稳又和蔼的叔叔像现在这样焦急。他说:“大哥,不是已经联系上了吗?人还没有来吗?”   金海超说:“快了,说这两天就到。”   “这几天就没顺心事,下面工厂连续两笔订单都被取消,老爷子又突然脑梗,”金海阳松开领带结,额头上都是密密的细汗,“不能再这样下去,公司撑不住的。现在老爷子这样,你说妈那边的大寿还要办吗?”   金海超面色发黑,“办,必须要办。老爷子的消息暂时别告诉妈,等过了大寿再说,他们这个年纪经不住折腾,再说现在喜庆一下也好冲冲霉运。”   金海阳点头,“过两天我们都要斜塘,老爷子这里留谁看着?”   “让弟媳留下来吧,回乡做寿的事不能马虎,越是现在这样越是要给外人看看,咱们金家还好好的。”   金亦敏听到这里,只是觉得他爸为了公司为了面子,坚持在爷爷病重时候也要在老家办寿宴的做法有点冷酷,但后面听到的内容就令她悚然一惊。   金海阳说:“这两天我已经找好了人,准备动手,但是他好像察觉到什么,这两天一直和小敏在一起,很难下手。”   金海超沉吟片刻,说,“等回斜塘再动手,那里摄像头什么的比这里少多了,没那么麻烦。”   金海阳答应一声,忽然感觉旁边有人似的,他猛然转头,“谁?”   金亦敏躲在楼梯口的墙后,心脏砰砰地跳,胸口仿佛被什么剧烈地撞击着,她小腿发软,整个人都是懵的,刚才听见了什么?她不是很能理解。   但这一刻,金亦敏真切地预感到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而她茫然不知,像一只陷入蛛网的昆虫,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而捕捉她的,实则是一种被称之为命运的存在。   ……   金家在斜塘办流水宴的事果然很热闹。沿河摆了几十桌,就在景区边上,虽然摆的好像很随意,但花费一点都不少,烧菜的全是当地最好的厨师,还有服务员,是临时包了两个餐厅的服务员,只不过工作地点换到金家门口。   老街坊老邻居全请了,大清早开始就有人络绎不绝往这里来,金家作风豪奢,每个来的人都可以领个红包。大部分人交口称赞金家不忘本,对家乡人好之类的。   阮棠他们几个到的时候,也被服务员发了个红包。   不可否认,红包到手的时候,阮棠对金家的好感度都提升了一点。   严昱泽给个唾弃的眼神,“瞧你那点出息。”   阮棠最近都习惯和他抬杠,想也不想就回,“你出息,刚才拿红包怎么伸手那么快。”   严昱泽捏着红包轻飘飘地摇了摇,很鄙视的样子,“以前都是我发小费,还是头一次从服务员手里拿钱,图的是这点钱吗?图的是这种新鲜的感觉。”   阮棠:“大爷你既然这么鄙视,别把红包留着碍眼了,给我吧。”   严昱泽把几张红钞票从红包里抽出来,不留烟火气地塞进裤子口袋,然后把空红包丢给她,“瞧你这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赶紧拿去。”   阮棠想把红包捏成一团砸他脸上去。   严昱泽忽然脸色一正,“严肃点,出来了。”   金家的人来了,金老太太穿的一件暗红色绣花的棉袄,看着有些贵气,也有些老气,金海超和金海阳左右两边扶着她,身后还有一群人,是金海超的妻子,还有助理,保姆,保镖等,一群人出现,声势不小。   几个年纪大的老邻居先上去,他们都是曾经住在同一条街上,和金老太太有交情,各自都带着小辈,互相寒暄,一轮下来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闻玺带着张诚和钱佑曼上前。互相一介绍,金海超招呼地特别热情,让秘书把久城几个人的座位安排在主位旁边。   阮棠他们的位置相邻金家人。   黄宇左顾右盼之后说,“怎么没看到他们家小辈,还有林嘉呢?”   阮棠说:“黄宇,镇定点啊,你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做间谍的,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可疑。”   黄宇立马老实许多,“我就是有点紧张,总觉得这么平静祥和有点怪。”   钱佑曼笑了一下说,“都说吃人最软,拿人手短,你到好,刚拿人家红包呢,就希望出事,是不是不太厚道。”   阮棠立马接上:“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黄宇摸着后脑勺有点词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严昱泽看着他被调侃地无力招架,在一旁说:“和女人你还想讲什么道理,躺平吧。”   阮棠呵呵两声,“你这一开口就暴露直男癌,要吃药啊兄弟。”   严昱泽看向她身后,“严肃点,来事了。”   阮棠笑:“同样的招用两遍,你无聊不。”   严昱泽扶着她肩膀转过去,“是真有事。林嘉来了。”   林嘉和金亦敏不是跟着金家人一起来的,而是等到大部分都坐好了,他们姗姗来迟。金亦敏一身名牌水波纹的驼色大衣,拉着林嘉从景区方向姗姗来迟,刚走到最外围,金亦敏就大声喊:“奶奶,我带男朋友来给你祝寿了。”   周围几十桌人,说话声,谈笑声特别嘈杂,以至于最里面一桌金家人根本没听见。倒是其他几桌听见了,起哄着喊:“哎呦,是金家孙女回来了,还带着男朋友。”   议论声很快传过来。   金海超脸色猛然一变,朝金亦敏和林嘉看过来,眼神冰冷,“谁让你们来的,赶紧滚。”   他这一声口气太过严厉。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金亦敏感觉到他的怒火,一瞬间委屈的不行。手上传来温暖的力量。   林嘉朝她鼓励地微笑。   作者有话说:昨天临时有事不能更新,本来想在上一章留个言,结果发现不能修改,呜呜……请大家谅解 还是日更,一个月大概就休一天,本月的昨天休掉了 第47章   金亦敏的胸口发暖,一股热流直冲上来,身体仿佛马上充满了力量。   金家两兄弟的表情都是如临大敌,金海超朝身后的保镖示意,很快四个身材健硕的保镖朝林嘉金亦敏走过来。   这个架势非同寻常,等着吃饭的人们也都看出不对劲,一时间议论纷纷,整个场地都是闹哄哄的声音。   金老太太95岁高龄,人佝偻了,眼睛发花,耳朵也不是很灵敏,但眼下整个气氛异常,她还是察觉到,抬起眼皮环视左右,问:“怎么了?”   金海超喊保姆送她进去,她还有些不开心,“长寿面我还没吃。”   保姆不敢用强,好言好语地劝。   金亦敏没想到父亲的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当着这么多人表现出来,她委屈和激愤的情绪交织,胸口像燃着火,紧紧抓着林嘉的手,也不顾形象,大声地喊:“你们别过来,奶奶!我是亦敏,我带男朋友来看你。”   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声嘶力竭的声音终于让金老太太听到。她推开保姆,“是小敏,我家大孙女来了,在哪?”   金海超大急,对着保姆怒喝,“老太太身体不舒服,还不赶紧扶进去。”   办流水席选的是的圆台面大桌,金老太太坐在中心主位上,视野最开阔,这个时候没人挡在这桌面前,周围的人也都察觉到局面蹊跷,不约而同都选择观望。   保姆还没来得及把老太太从座位上拉起来。   金老太太已经率先看到金亦敏和林嘉,她先是裂开嘴笑,念着“乖孙女”,然后就看清了她牵着的林嘉。端正斯文的五官,儒雅淡然的气质——和记忆里某个人一模一样。   她张着嘴,克制不住地哆嗦起来,阳光下,他越走越近,保镖已经上前阻拦,但是金亦敏挡在林嘉身前,动手撒泼,不许任何人靠近,保镖知道她是金海超的独生女儿,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僵持在那。   金老太太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她睁着浑浊的眼,死死盯着林嘉,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   林嘉也朝她看过来,忽然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都仿佛化作了獠牙。   “啊……”金老太太身体抖动,忽然尖叫。   凄厉高亢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一位耄耋老人能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金海超额头上冒出汗,眼下情况糟糕的超乎他的预料,过寿的事已经搞砸了。他又惊又怒,对着金海阳喊:“你送妈回去,我来处理这儿。”   金海阳点头,正要让保姆散开,他亲自扶老太太进去,手机突然响起,他心烦不已,不想接,但是低头看了一眼,是他老婆打来的电话,还是点了接通。   “海阳,大事不好了……”   金海阳被这句话震得眼前有瞬间发白,等听清电话里说的内容,他腿几乎有些发软,手用力撑在桌上。   金海超刚喊他扶老太太进去,转头一看他站着没动,火大地喊,“愣着干嘛?”   金海阳声音颤抖地说:“爸……爸没了。”   金海超怔住了。   今天来参加流水席的人不少,场面上至少已经有两百多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赶到,但此时没人大声喧哗,显得异常安静,只有一些细微的议论声,稀稀唆唆的,各种目光都看向金家人,有疑惑的,有探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金海超脸色铁青,大吼:“不办了,送客。”   金亦敏推开两个保镖,冲过来,情绪激动地说:“凭什么不让我见奶奶?”   金海超扬手就是一巴掌。   响亮的掌掴声让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   金亦敏捂着脸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整个人愣在那。   金海超打了女儿一巴掌,几乎立刻就有了悔意,但眼下还有更急的事,他满眼怒火往场中看过去,发现林嘉不见了。   “人呢?林……嘉那小畜生呢?”他几乎是牙缝里崩出这几个字。   保镖面面相觑,刚才金亦敏闹得太厉害,他们几个全被牵制住,林嘉没什么举动,没有被他们特别注意,连他什么时候趁乱走的都不知道。   金海超气的头疼。   就在他觉得不可能更糟的时候,两个随行的保姆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老太太……”   金家两兄弟急了,正要拉开秘书保姆等围在金老太太身边的人,谁知几人已经往后主动退开。   刚才被保姆搀扶的金老太太身边空开,让周围几桌的人全看清了样子。   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要说什么,却又无法说出,眼睛瞪着前方,眼白上密布红血丝。保姆之前还以为她是一时着急有中风迹象,但当看到她脖子上一鼓一鼓,血管都浮现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脸上延伸,看起来就像皮肤下的血管自己活了一样,景象实在可怖,两个保姆吓得忍不住叫,周围更多的人全看见了。   临近几桌的人本来就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荒诞无稽,不知是谁嚷嚷:“看金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要出人命了,这是静脉曲张吗?”   “哪有人曲在脖子上的,哎呦,脸上都是了。”   好些人本来还只是好奇,现在一看,金老太太的脸上也都是红色血管浮现,整张脸似乎被血管网住了,十分诡异可怕。   不知道是哪个年轻人喊出“丧尸”两个字,场面上顿时就乱起来。好多人离开座位往外跑,有人在打电话也有人在拿手机拍摄。   金海超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样混乱的场面,保姆不敢靠近,他一把抓住金老太太的手,冰冷刺骨,几乎没有一点热气。他气急败坏的让周围的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同时让保镖全部行动,几个挡在圆桌面前,不让其他人看到拍到金老太太的情况,剩下几个直接出动赶客。   离主桌最近的一桌就是久城公司的几个人,保镖过来的时候,闻玺站起来,张诚也跟着起来,保镖伸手拦住说:“今晚流水席不办了,请各位离开。”   张诚伸手往他手肘上拍了拍,看起来动作很轻,保镖全身却像抽搐一样,哆嗦着退了好几步,闻玺和张诚很快来到主桌上。   金海超脸色狰狞,金亦敏趴在桌上哭泣,没人理会。整个金家都乱套了。   看见闻玺过来,金海超眼神冰冷,“闻总,招待不周,还是请你们尽快离开。”   闻玺说:“金总,老太太这样不是病,是中了符。”   金海超一震,然后看着他,焦急和愤怒的情绪让他不能冷静,但关于久城的一些传闻电光火石间从脑里闪过,他嘴巴抿了抿,“闻总有办法?”   闻玺对张诚说,“你试试吧。”   金海超这才注意到闻玺身边还有个身形消瘦的男人。   张诚上前两步,在金老太太背后拍了两下,脸色沉肃,又在金老太太的手臂和脖子上揉了揉,金老太太脖子一直僵硬地伸着,这是牙齿格格地响,脸上可怕的血管血丝终于渐渐褪下,她眼睛一翻人就软倒了。幸好金海阳还扶着,他气得朝身后喊,“都死了啊,工资不想拿了?”   工资两个字总算提醒到保姆和秘书,现在人看起来正常了,她们又重新围上来,扶着老太太另一边,把人先放到椅子上。   金海超脸色稍缓,对着闻玺感激地说:“谢谢闻总,这份恩情我会记得的。”   闻玺说:“老太太的情况只是暂时控制,还没有解决。”   金海超沉着脸点了点头。   黄宇坐在位子上没离开,全程看在眼里,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张诚平时默不作声,没想到一出手就让人安稳下来,金老太太刚才的症状也很奇怪,他急需和人交流一下,左右一看,整张桌子就剩下他和钱佑曼两人。   “人呢?阮棠呢?”   钱佑曼也看着主桌上发生的事,倒比黄宇看起来镇定的多,只是眉头皱着,她回答,“当才走开。”   黄宇嘀咕:“严昱泽也不在,两人一起走的?”   ……   别人忽视林嘉,阮棠却从头至尾都关注着他。   在看到林嘉趁着金亦敏和保镖纠缠,又有几个不明情况刚来到流水席的时候偷偷离开。她几乎没怎么多想,和钱佑曼打声招呼说离开一下,然后就跟上去。   斜塘的周末总是不缺游客,路上来来往往有不少人。   她隔着半条马路的距离看林嘉的方向。   身后是严昱泽的声音,“胆子真够肥的啊你。”   阮棠转头扫他一眼,“你也来了?”   严昱泽走到她身边,“阮棠你是不是女人,一个人就敢跟上来?”   还别说,他这一提,阮棠还真的有些后怕,刚才林嘉溜得快,她一瞬间行动本能占了上风。   她嘿嘿地笑,“小伙伴不是也来了嘛。”   严昱泽点她一下脑门,“谁是你小伙伴。”   这时林嘉突然回过身,往后面张望。   严昱泽赶紧手臂一勾,搭在阮棠的肩膀上,低头贴着她耳朵。   看起来两人就像来旅游的情侣。 第48章   阮棠先是被林嘉反侦察的突然回头给惊了一下,她在林嘉面前露过脸的,幸好严昱泽动作快,几乎把她整个搂进怀里。阮棠突然发现,他看着瘦,实际上肩膀很宽,手臂紧实有力,她被猛地一拉,撞上他的胸口,感觉像撞上铁板,鼻子都红了。   “这小子还挺警觉的。”严昱泽嘀咕一句,低头看一眼阮棠,“你脸红?鼻子都跟着红了。”   林嘉回头扫了一眼,没发现异常继续往前走。   阮棠拍了一下严昱泽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是不承认是小伙伴吗?放开放开。”   严昱泽撇着嘴角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太帅了,心脏有点受不了,看把你脸红的。”   阮棠对着他狠狠地呸一声,“我鼻子红是被你胸口什么东西给膈到了。”   严昱泽从衣服领子里拉出一条链子,上面挂着一个铁牌吊坠。   阮棠看一眼,上面好像刻着日期,随口就问一句,“这是什么?”   “出道那天刻着当纪念的,戴着习惯了,忘了摘。”   两人缀在林嘉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能让人从视线里消失。走路的时候两人贴的比较近,就像路上其他履行的情侣那样。   人与人之间是有安全距离的,靠的太近就会显得亲昵,阮棠好几次一抬头,就看见严昱泽英俊里带着几分风流的桃花眼,口罩遮住他半张脸,反倒让人更加关注他的眼眉,睫毛纤长且浓密,根根分明。   跟踪的活不好干,光走路不说话也很奇怪,阮棠问:“退出娱乐圈是不是有点后悔?”   严昱泽问:“为什么这么说?”   阮棠说:“毕竟你是顶流,退出损失很多,钱啊名啊什么的。”   严昱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还行,反正我也有点腻了。”   阮棠想他还带着出道的时候的铁牌,认定他只是嘴巴硬,心里肯定还是难受的。用特别同情的眼光扫他两眼,“肯定还会有粉丝记住你的,十几二十年后还会纪念你。”   “打住,”严昱泽斜睨她,“说的好像我离世一样,再说他们能不记着我吗?知道上周因为我的视频,平台服务器都爆了,多少影视公司哭着喊着想签我,这种情况十年也难得一见,他们记住有什么好奇怪的。”   阮棠觉得自己错了,是她给了他自恋嘚瑟的机会。眼看前方林嘉居然在景点门口买了票进去,她赶紧打断严昱泽的自吹自擂,“他进去了。”   两人买了票,继续跟上去。   景区的人流比外面更多,隐藏成了很容易的事,如果不是阮棠和严昱泽始终关注林嘉,险些就把人给弄丢了。   林嘉进入河边一家网上很有名的民宿客栈里,就没再出来。   阮棠和严昱泽像游魂一样在河边晃悠了大半个小时。严昱泽质疑:“这小子不会在里面睡觉吧?”   阮棠刚才手机震了好几下,这时拿出来看,是黄宇发的消息,告诉她流水席上发生的事,尤其是林嘉走后发生的变故,还有张诚表现出来的不同。他还拍了两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正好是拍到金老太太脸上浮出血管的那一刻。   阮棠看了心里直发毛,把手机拿给严昱泽看。   严昱泽脸色微沉,“难怪他要跑,再不跑要被金家给撕了。”   阮棠指着对面民宿说:“他这也不算跑吧。”   严昱泽看看周围,发现沿河的客栈真不少,不少房子正对河流,算是特色河景房,在网上炒的红红火火。他马上拿主意,“先在附近找个视线好的地方坐下来,民宿只有一个出入口,看住这里就行了。”   两人找了民宿旁边的咖啡馆,坐临窗的位置,正好用来监视民宿门口。   “我说林嘉也不可能今天就露个面什么都不做,灰溜溜就走了,原来是已经下手了。”严昱泽说。   “你看金老太太脸上的血管,像不像那天我们在墙上看到的东西?”   “可能是丧门钉的作用,他早就把钉子埋在了金家外面,前几天又去过一次,今天出现,可能只是去验收一下?或者是给金老太太人生最后一个惊吓?”   阮棠想了一下说:“照理说他已经达成目的,可是跑来网红民宿是什么情况?”   严昱泽摸着下巴说:“大仇得报,决定要享受下生活?”   阮棠给他个白眼。   随后黄宇又来消息,说金老太太送了医院,没死被救回来了。   阮棠感叹一声。严昱泽用打量的目光看她,“啧啧啧,看不出来啊,你的心也挺狠的,刚才是不是还替林嘉觉得挺可惜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阮棠立刻否认三连。   但不可否认的是,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是闪过类似的想法。被严昱泽这么一提醒,她马上开始反省自己的心态,复仇一向是各类影视文学作品的热门,将仇恨和伤害反馈给仇人,几乎是复仇作品里让人最开心的片段,容易产生认同感。   但是在现实中牵涉到活生生的人命,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阮棠立刻就有些警醒,很怕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有了漠视生命的念头。   赶紧在那给自己做心理健康疏导。   严昱泽看着民宿门口,回头又看她,嘴角一挑笑出来,“看把你给吓得,不就是看戏的不嫌事大,你还打算做个忏悔啊?”   阮棠没想到他眼睛这么尖,居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她说:“我这是关注心理健康,树立正确三观,现在身体都变异了,心理再不健康积极,很容易朝着变态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知道吗?”   严昱泽说:“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阮棠哼一声,“那当然,小时候老师不就教过,不以恶小而为之,大恶都是从小恶积累起来,今天做错了,没关系,这是个小错,但凡产生这种念头,而不是去想着改正,犯错的尺度就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大恶。”   严昱泽说:“那把你换成林志远,被金家的诬告,还被挖眼,断腿,断舌头,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现在看着他们飞黄腾达过着好日子,还打算善良的放过他们?”   阮棠沉思片刻:“……好像做不到。”   “那不就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严昱泽说。   阮棠说:“我知道了,林嘉没打算走,他的复仇还没完成。”   严昱泽眉头皱起,”选在这里挺好的,景区的网红民宿,进进出出都是年轻人,拍照的也多,金家就算想做点什么,也不敢光天化日就动手。”   两人对林嘉的行为模式做了分析,但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只好在咖啡店里干等着。午饭也是在店里吃了些华夫饼和三明治,到了下午,太阳西斜。店里的服务员都对两人频频注意。   阮棠朝严昱泽看一眼,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他可能今天不出来了?”   严昱泽“嗯”的应了一声。   他们两个灌了一肚子咖啡和甜点,看了大半天的往来游客,林嘉一直没出现。   阮棠说:“那个民宿不会有什么侧门边门吧?”   严昱泽说:“以为拍戏呢,里面一头靠着河,就外面一个大门。”   阮棠不服气:“万一呢?说不定是咱们没观察仔细。”   “是你没观察仔细,别把我拉进去,”严昱泽眉梢一挑说,“我可是调查清楚的。”   说着他把手机点开,给阮棠看。   客栈的页面下有咨询页面,他上午已经在上面提问,“民宿有几个门”,民宿老板也回复了“一个”。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前瞻性?还觉得我跟你一样,是糊里糊涂做事的?”严昱泽语气特别得意。   阮棠哼哼一声,没接这话茬,不想助长他嚣张气焰。不过心里真实的想法还是有一点服气的。以前不认识严昱泽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就是长得很帅。刚认识那会儿觉得他脾气挺大,嘴巴挺损。但接触深了,感觉又不一样,他条理清晰,做事看似没什么章法,但效果都很直接。就拿他打人视频那件事来说,其实到最后也没解释清楚他打人的原因,但网上一窝蜂的都认为是寰星少东的错,即使现在公司出来公关,也无济于事,公司股票都连跌两天。   严昱泽从全网黑,一眨眼成了娱乐圈的传奇。   这背后用的人脉和资源,都显露出严昱泽的背景不同一般。   总之一句话,这人挺不简单的。   严昱泽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呦?看着我发呆了?”   阮棠:这人的自恋也很不简单。   电话屏幕亮了,还一边响铃。阮棠把手机推还给他,瞥了一眼,上面是“许贱”。   这年头还有人用“贱”字当名字的吗?   严昱泽接通。   许琅声音特别激动,“泽哥,大消息。”   严昱泽表情都没动一下,“多大消息,绯闻八卦你就别跟我扯了,哥现在忙着呢。”   “不是不是,”许琅说,“你这也太看轻我了,这回是真的大消息。对了,这事说起来和你还有点关系呢,前几天你不是让兄弟几个打听华明集团的事吗?”   “你不是要说他们公司最近损失两笔单子的事吧?”   “和今天这件事比起来,就是五个字,那都不是事。今天上午他们家老爷子在医院死了,场面特别诡异,据说把病房护士直接给吓晕了,医院现在封锁消息。我这也是好不容易打听到,马上就来告诉你。”   严昱泽蹙起眉头,“详细说说。” 第49章   白天金家举办的流水席上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斜塘,有的说金老太太是得了怪病绝症,有的说因为找了个穷的孙女婿把老太太气出毛病,还有的说他们家中了邪。各种奇怪的议论都有,到了下午,河边的桌椅都已经被收起。寿宴上出了事,当地人都觉得有些晦气,现在倒没有什么人来附近走动。   快到傍晚的时候,落日挂在乌黑的檐角上。   金家的院子外面围着一圈的人。从医院急匆匆赶来的金海超此时头发凌乱,脸色阴沉,指挥保镖和公司助理把院子外面的地全挖起来。   家里没有挖土的工具,还是临时去市场买的铲子,人手一把开始绕着院子挖土。   服侍老太太的保姆被金海超叫到一边,问她最近家里发生过什么事。金家发达之后,举家搬到华明集团现在所在的尚海市,前些年老太太也去住过,但总觉得不习惯,坚持要回老家住,因此一个人住回斜塘,金家两兄弟不能放任孤老太太一个人居住,就请了保姆作陪,保镖是最近才另请的。这些年回乡的时间短,老太太的情况保姆应该是最清楚的。   保姆经过早上的事,现在还觉得心慌,提起老太太平时反倒想不到什么内容,就只能说老太太平时身体挺好的,她们几个服侍的也很尽心。   金海超现在根本不耐烦听这些,挥手打断她,“就说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奇怪的地方。”   保姆苦着脸在那想。   挖土的保镖忽然有了发现。   金海超马上走过去,保镖让出位置,让他看清地里的东西。   乌黑的长钉,混在土里看不清楚,几个保镖不知道老板到底要挖什么,不过领了工资就要干活,一铲子下去,叮的一声,还以为掘到石头,铲子提起来一看,直接崩了个缺口。这可是刚买的新铲子,保镖觉得奇怪,朝地里仔细一看,才看到这枚细长,乌黑,不带一丝光泽的钉子。   保镖伸手去拔,触手就感到冰冷,刺骨的冷,透过皮肤往骨头缝里钻。他是专业保镖,碰到这种情况也没撒手,用尽力气,可钉子就那么牢牢地扎在地上纹丝不动。   保镖只好撒手,马上向金海超汇报情况,他摊开手,两个手指头上各一道黑色痕迹,像是墨染上去似的。   “金总,这个钉子有点问题,我现在手指已经僵了完全不能动。”   金海超说:“回头去医院做个全套检查,补偿不会少你。”   他蹲下去,没敢直接碰钉子,对左右几个保镖说,“把旁边的土都挖开,我倒要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保镖们围过来,就把钉子的周围一圈土挖开,很快就成了一个洞,偏偏钉子孤零零立着,几人越挖越觉得诡异,金海超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下面好像有黄色的纸。”   周围都挖空,看到这枚奇怪钉子的下方有黄色的纸,几人都停下来,回头问金海超该怎么办。   金海超刚接了一个电话,是留在医院的金海阳打过来的,今天事情太多,在尚海医院里的老爷子金泉过世了,老太太又在寿宴上发生那么离奇的一幕,两兄弟疲于奔走,金海阳说医院又下了病危通知,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金海超抹了一下脸,“海阳,妈那里你先看着,实在不行转院去尚海,我现在走不开,家里有脏东西我非要找出来不可,不然不光是妈,咱们两个,还有孩子们,全部都要遭殃。”   挂上电话,低头爆了一句粗口,金海超眼里露出藏不住的戾气,转头去看地里的东西,黄纸就在钉子下方,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坚韧地撕不开。   金海超觉得这东西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打火机一点,烧在纸条上,说起来也奇怪,火苗一撩,黄纸很快燃成灰,原本固定的钉子忽然就松动掉落在土坑里。   即使如此,旁边几人也不敢动。第一个去拔钉子的人现在手指还没恢复知觉。   还好这就是金家院子外围,保镖进房子里拿了筷子和盒子出来,把钉子夹着放进盒子里,总算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金海超觉得不保险,让人继续挖,很快又挖到同样的钉子五根。   金海超让人把装着钉子的盒子收起,然后给闻玺打了个电话,“闻总,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跟您员工说的一样,院子外面埋了东西,是根钉子,现在拔出来了……我现在拍照给您,麻烦您再让手下看看,这个东西该怎么处理。”   挂完电话很快把照片发过去,金海超拿着手机等待,突然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进来。他赶紧点了接通。   对方居然是个女声,清冽中带着几分骄矜,“金总是吗?我现在在尚海机场,赶紧派人来接我吧。”   金海超眉头拧成个川字,深的就像刀刻,刚想说这是哪来的疯子,忽然想到什么,脑袋轰轰的,他一时间说话居然有些膈愣,“你……是不是那边派来的?”   女人说:“难道金总还请了别人?”   金海超说:“说好了尽快联系,你怎么不早来?”现在老爷子走了,老太太又病危着。   “金总,我也是很忙的,这次是看在以前有过一次交易才来帮忙,如果你觉得现在晚了没有必要,我这就回去。”   金海超到底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一听她口气不对,马上改了态度,“今天事情太多,我有点乱了,这就马上安排人去接。”   华明的总部就在尚海市,他马上回头吩咐助理安排人去接人,然后再送到斜塘来,突然想到没问对方名字,又赶紧电话回拨过去。   “刚才忘了问,您尊姓大名?”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我?姓乔,全名乔溶月。”   “好的,哪个容?容易的容吗?”   “金总,有没有听过,梨花院落溶溶月,我就是那个溶月。”   ……   咖啡馆里,严昱泽一手拿着手机,朝阮棠看了一眼,说:“你等一下。”   正要滔滔不绝开口的许琅被打断,问:“等什么?”   严昱泽拿出蓝牙耳机,拿了一只给阮棠:“你也听听。”   许琅又问:“泽哥你跟谁说话呢?”   阮棠把耳机塞好,严昱泽说:“你开始讲吧。”   许琅一脸问号,不过他觉得要讲的事情更重要,马上说:“这事要从上个礼拜说起,杨家老二你知道吧,刚订婚才一个月外面就搭上一个小护士……”   阮棠疑惑地看一眼严昱泽,不知道他让她听这个干嘛。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瞎扯什么,让你说医院的事。”   许琅说:“都说到小护士,接下来就是医院了,事情来龙去脉我总得说清楚吧,不能让你怀疑消息的真假和涞源,反正就是杨家老二的小情人,是在医院工作的,还专门负责最好的那几个病房,今天早上就是她同事被吓晕。她哭着打电话找杨家老二,说的那些个事啊,真够瘆人的。我之前只当是故事在听,后来一听名字,死的那个老头子,就是华明集团金海超的爹。”   阮棠拿起杯子喝一口茶,她还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话像炒豌豆似的风格,声音还透着一股贱兮兮的感觉,不过他虽然语速快,说的内容还算清晰,绕了一圈后终于进入正题。   “这金家老头子,住院已经有半个月了,之前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小护士听见他念叨过,什么不死,什么杀了他……泽哥,你说这老头子不会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这么一听,你说华明集团的第一桶金有点问题啊,不会是什么抢劫得来的吧,电影也有拍过这种题材……”   阮棠差点被茶给呛住,咳嗽好几声。   严昱泽:“许琅,你家里应该还不知道,上次出口那笔单子为什么赚的那么少,是因为你这个大嘴巴喝酒之后把成本价给报出去了……”   “哥,我的亲哥,你干嘛提这个。”许琅焦急地嚷。   “再废话一句,马上给你家打电话。”   许琅:“金家老头子前几天抢救过一次,救回来在icu住了两天,后来脱离危险了就回原来的病房,这次救回来以后,人就不怎么爱说话,整天瞪着个眼睛看天花板,吃饭了就张嘴,护士觉得还挺省心的,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家请的护工打算给他擦一下身体,把人一翻过来,吓得魂都飞了。这老头背后密密麻麻全是血管,凸在皮肤上,还一鼓一鼓的,像里面有东西在动一样,这还不够,叫了医生来,做全身检查,你猜怎么着?”   严昱泽说:“成!本!价!”   许琅呜呜一声,“说这个人已经死了有两天了!但是这两天里,护士明明看到他动,还给他喂饭,你说邪性不邪性。现在医院上下封了口,护士几个都吓坏了,还想着要不要做个法事驱驱邪呢。” 第50章   严昱泽问:“病房里有没有发现其他东西?比如钉子什么的。”   许琅说:“泽哥你问的也太奇怪了,病房里哪来的钉子,这医院都开十几年了,又没有重新装修过,再说人家行动不便的老头,医院哪敢在病床放这种东西,万一扎到怎么办。”   严昱泽懒得和他解释其中的原因,只是说:“除了金家老爷子,病床里就没有其他发现?”   许琅倒吸一口气,声音弄的很夸张,“你这问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活死人都不够,还要找出点其他东西来啊?”   严昱泽猜他知道的就这些了,不然以许琅的说话风格,肯定不会有所保留。他和许琅又聊了两句,让他再去打听一下病房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挂断电话。   阮棠把蓝牙耳机摘下来,放到桌上,手握着杯子,也没喝茶,借着茶杯的温度暖手心。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看着民宿的门口,不时有进出的人,都不是林嘉。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严昱泽就收到了许琅发来的消息,说问过小护士,把人送到太平间后,医院领导下令把病床的东西都换一换,护士们硬着头皮整理,发现枕头下放着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纸符。   严昱泽把消息内容告诉阮棠,然后说:“林嘉很危险。”   阮棠知道,他说的危险不是指林嘉的处境危险,而是说他现在行为很危险。之前她对符纸和丧门钉危险的程度还半信半疑,现在从各方面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些东西足以要人命。   “林嘉既然有这样的手段,现在留着不走也就很符合逻辑,他肯定是还要继续对金家的人下手,”阮棠说,“如果86年是他和金家仇恨最关键的一年,那个时候金海超和金海阳兄弟快要30岁了吧,家里的事不可能不参与。我觉得林嘉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他们。”   严昱泽忽然问:“刚才许琅说的一句话给我提了个醒,金家突然开公司发财的事,你觉得奇怪吗?”   阮棠想了想,点头说:“是挺奇怪的,正好是在林志远被误认成夜游神的那年之后,金家就开始发达了,不过那个时代的确有很多人遇上改革开放好时机发展成富翁的,他这情况也不算太突出吧。”   严昱泽说:“时代机遇是发展的原因之一,但第一桶金更重要,金家在斜塘条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贫穷,也没有人脉资源,要做生意不是说句话就能成的,他们怎么完成原始资金的积累?而且,从金家两兄弟以往的行为来看,好像不是变态,他们抓到林志远,往死里折磨他是为什么?”   阮棠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点,“折磨林志远和他们后来发达了有直接关系?”   严昱泽点了一下头,“很有可能。”   阮棠手指摩挲着杯子,收集了那么多资料,本来以为已经大致摸清林志远和金家之间的根源,现在一看,似乎最关键的地方依然不清楚。   她朝窗外望出去,太阳红彤彤的已经只剩一半露在外面,剩下一半隐藏在黑瓦白墙的建筑群里,远远看去,小桥流水,斜柳垂阳,如画一般的风景。   阮棠拿出手机,对着外面拍了一张照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种强烈想记录这一刻的想法。   很快太阳落山,到了晚饭的时间,路上游客也开始变少,都涌去用餐的地方。沿河商铺亮起了灯,看起来和白天又是不同的风景。   阮棠朝严昱泽看过去,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严昱泽也回视了好几眼。   两人从中午坐到晚上,就为盯着林嘉的行踪,结果人跑进民宿里一直没出来。   阮棠下午吃的甜品还觉得嘴巴腻乎乎的,现在闻着味都觉得有些反胃,晚上拒绝再吃任何咖啡馆里的食物。   严昱泽也是差不多想法。   又坐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已经黑透,有的酒吧已经开始营业,远远传来歌曲的声音。   阮棠说,“他不会一直在里面不出来吧?”   “我们不可能在这死守,”严昱泽下巴朝墙上微微一抬,“这里有营业时间。”   墙上写着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打烊了。   阮棠叹口气。   林嘉从流水席上溜走的时候,她总觉得接下来他还会采取什么大动作,冲动跟上来后才知道:现实和电视剧差别很大,不是跟着可疑人士就一定能有发现。   像他们,干等了快一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严昱泽显然也是想到同一点,眉宇间隐隐透着不耐烦。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坐在咖啡馆里灌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简直有点傻。   现在要说放弃,又觉得对不起这一天的时间。   严昱泽拿出手机说:“也不是没办法。”   他给人打了电话,报上咖啡馆的地址,半小时不到,工作室几个员工都跑来了,其中还有艾伦。   严昱泽把林嘉照片给大家看,然后指着对面的民宿说一定要盯牢了。来的工作人员有五个,每个人盯五小时就能覆盖一整天。不过留在咖啡馆可不行,马上有人定了最近的民宿,房间位置正好能看清林嘉住的那个民宿。剩下两个去酒店拿行李,这样轮流盯防,还能休息。   阮棠发现严昱泽工作室的员工执行力和工作能力都很强,一会儿功夫就定好了盯人计划,滴水不漏。   不过有人有疑虑是肯定的,其中一个问严昱泽,“老大,这人到底谁啊?我们怎么干起狗仔队的事了?”   严昱泽说:“这不是挺好,之前防着狗仔培养出来的能力现在全用出来,盯人我相信你们可以的。”   全部做好安排,严昱泽伸了个懒腰。   工作室一个年轻工作人员,叫刘珉,跟着严昱泽好多年,笑眯眯地凑过来,“老大,人就交给我们,一定给你盯着,晚饭还没吃吧,快跟嫂子去吃饭吧。”   严昱泽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第一反应是去看阮棠,她和艾伦悄声在说话,没听到这里说了什么。严昱泽很快别过头,狠狠剜了工作人员一眼,声音压低,“胡说什么,别乱喊,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刘珉委屈地看他一眼,心想这都碰到几回了,严昱泽家里,上次酒店,加上这次,回回都在一起,怎么还普通朋友呢。   严昱泽不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句称呼太惊人,他忍不住有点关注阮棠,听她在说什么。   艾伦:“小姐姐你晚饭吃了吗?”   阮棠:“没呢。”   艾伦:“都八点了泽哥还没带你吃饭,我这里有巧克力你吃吗?”   阮棠:“不吃了,现在一听到甜的东西就反胃。”   艾伦:“别饿坏肚子,尝尝吧,不是特别甜。”   阮棠:“你怎么带这么多巧克力在身上。”   艾伦:“习惯了,以前跟着泽哥跑通告,经常忙的忘记吃饭。”   阮棠:“他跑通告,你可以偷偷吃东西啊。”   艾伦:“不行,我们要在旁边看着,还要处理很多事,不让泽哥为拍摄以外的事烦心。”   阮棠:“啧啧,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   严昱泽听得脑袋上一头黑线,这两个凑在一起磁场诡异,活生生就是对活宝。他站起来,朝阮棠说:“走了。”   既然已经安排好盯梢的人,两人离开咖啡馆,阮棠问了句去哪。   严昱泽一挑眉,“先吃东西,我总不能给资本家的面上抹黑。”   阮棠知道他听见她刚才和艾伦嘀咕的话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刚才是我说错了。”   严昱泽看她态度良好,说:“哦?怎么个错法?”   阮棠说:“你都退圈了,现在就是一普通小职员,哪够得上资本家的阶级。”   严昱泽看她笑的狡黠,嘴角的梨涡深深地陷进去,心里头突然有些发痒,很想掐她的脸。就在脑子里莫名闪过这个奇怪念头的时候。   两人迎面碰上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水乡小城的路都不宽敞,那三人又身材健硕,走过来的时候,最边上的人擦到阮棠的肩膀。   阮棠不由自主身体往旁边一歪。   严昱泽搂住她的肩,对着三个男人口气不是很好,“走路看着点。”   三个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两个没表示,倒是擦到阮棠的那个说了句,“不好意思。”   人家说的客气,严昱泽没再说什么。   阮棠朝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等人走远了,她问严昱泽:“你看到他的手了吗?”   严昱泽问:“没看,他手怎么了?”   阮棠说:“他手指头是黑的。”   严昱泽没在意,两人到街上找了家餐厅吃饭,外面一群年轻的男女经过,说说笑笑的声音特别闹腾。阮棠朝外面看了两眼,忽然想到:“刚才那三个人不像普通游客。”   严昱泽放下筷子,沉吟一下,说:“三个人体型气质都差不多,有点像……保镖。”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   严昱泽马上打电话给艾伦,问他有没有看到这三个人。 第51章   艾伦在电话里说,见到这三个人了,刚才在他们住的客栈门口办入住,三个大男人,非和老板要家庭房住一起,不肯分开,行为有点奇怪。   严昱泽马上猜到对方也是来监视林嘉的,就把对方可能也是来盯人的告诉艾伦,让他注意这三人的动向,一旦有异常情况就打电话联系。   艾伦吓了一跳,说:“这三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看着有点不像好人,泽哥,这里面没什么事吧?”   他原本就是个经纪公司的艺人助理,现在严昱泽和公司提前解约,他也离开公司跟着严昱泽,还从没干过盯梢的活,尤其现在又多了三个人住在他们同一个客栈,似乎还存在竞争关系,艾伦心里还真有点没底,大概是以前影视作品看多了,总觉得现在好像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严昱泽不知道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过工作室的员工普遍年轻,他安抚两句,布置的任务就两个,一是盯着人,二是有什么情况就打电话,其他都不要做。   结束通话后,他看间阮棠筷子咬在嘴里,也没吃东西,表情有些迷茫。   “怎么了?”严昱泽问。   阮棠放下筷子,说:“我在想,今天这样做对吗?”   严昱泽问,“什么对不对?”   阮棠说:“就是跟踪林嘉的事,上午跑出来的时候我没想什么,但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有金家,万一不小心掺和进去……”   严昱泽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回去睡觉?”   阮棠眼里露出困惑,想了一下说,“我现在感觉有点糊涂,林嘉的事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和金家都不是一般人,我们出来盯一天也就算了,你工作室的人都来了,万一发生什么事,该怎么办?”   严昱泽斜她一眼,“阮棠,你不会是讨好型人格吧?”   “啊?”阮棠迷茫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想着每个方面都好好的,比起自己的感受,更在乎别人的感受。”严昱泽说,“我工作室的人是我安排的工作,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阮棠嘴巴动了动,没吱声。   “再说你把我什么国家当成什么恐怖地方了,治安有那么让你不安吗?你看林嘉和金家,做事都不敢明着来,是为什么?因为现在社会科技发达,他们那些手段,不能暴露,更不能让公众察觉。我让工作室的人盯着,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其他都不用做,不会直接面对林嘉和金家的人。你说的那种危险他们不会遇到的。”   阮棠说:“林嘉会用符纸和丧门钉。”   “假设这种超越常规的力量可以随便用,那金家的人早就死绝了,不会等到今天。”严昱泽缓缓地说,“之前你也说过,符纸和丧门钉不是随便可以使用,还需要很重要的激发手段。林嘉回国都一年多了,布置那么久才使用这些手段,说明使用的限制很大。你觉得他会舍得把这种手段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阮棠听他这么分析,心里果然轻松很多。   他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恩赐似的动作放到她的碟子里,“再多吃点,你这愁眉苦脸也不怕吓着坐在你对面的我,太影响胃口了。”   阮棠哼唧一声,把虾饺吃了,然后又问:“林嘉要是和金家直接爆发冲突,我们该怎么做?”   严昱泽沉吟一会儿,说,“还没想好,到时候看情况吧。现在要说立场,那肯定是偏向林嘉的,但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能正常沟通,还是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们要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才能去决定,参与这件事的程度,懂吗?”   阮棠点头:“懂。”   严昱泽挑了挑眉梢,脱口而出,“乖。”   话一出口,就觉得这一声有点暧昧,他立马想再说什么解释一下,忽然旁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餐馆老板娘推开包房,露出兴奋的脸和手上的笔和本子。   “请你给我签个名吧,我是你的粉丝。”   严昱泽有些无奈,答应的时候叮嘱她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老板娘拼命点头,许诺给一个超级大的优惠。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依依不舍,不时看向阮棠,打量的意味很明显。   阮棠感觉到了,对着严昱泽说话时喊了一声“哥”。   严昱泽一抖,付账的二维码差点没刷出来。   老帮娘恍然大悟,笑容更热情了,当即拍板决定优惠大酬宾,给了个一折。   从餐馆出来,严昱泽看着她,似笑非笑,“哥?”   阮棠不以为意地说,“粉丝的心情你懂不,就是哥哥不能属于任何女人……”   “慢着慢着,老板娘都有三十了吧,怎么还能喊我哥哥。”严昱泽说。   “二十岁以下的小鲜肉才叫弟弟,其他都是哥哥,懂不懂,你这么不懂粉丝的心情,怎么维持的流量,”阮棠摇着头说,“要不是我那一声哥,最后肯定不是一折你信不信。”   严昱泽没好气说:“行啊,功劳都往身上扯是吧,明明是我刷脸的效果。”   阮棠说:“一半一半,也有我喊哥的功劳。”   严昱泽听她嘴里跳出来的“哥”,心里莫名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他朝她看过去,灯光映照下,她弯弯的睫毛,像小扇子那样在眼下留下影子,她侧过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撇过头去,“没。”   ……   两人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没想到钱佑曼和黄宇还等着他们。   “曼姐,你们还没睡呢?”阮棠问。   “能睡得着吗?你就发消息说有点事要处理,一整天都没回来。”钱佑曼口气有点不好,“你们现在是出差时段,安全问题全要公司负责的。”   阮棠有点心虚,她跟在林嘉后面的时候想到要发消息交代,但没想好理由,当时就随便发消息说有事。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严昱泽把责任揽过去,“是我有点之前工作的事要找人帮忙,就拉了阮棠去。”   钱佑曼扫他和阮棠一眼,脸上还绷着,“以后注意点,不是限制你们行动自由,就是怕你们出事。”   阮棠笑笑,“让你担心了,下回一定会注意的。”   钱佑曼脸色稍缓,随后又说起白天的事。黄宇刚才在她批评的时候一直忍着,现在忍不住了,赶紧把上午看到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问阮棠,“你敢相信吗?金家老太太当时那个样子,像被诅咒了,张诚那么几下,就把她拍醒了,太玄幻了,太不科学了。”   钱佑曼在旁边,像是忍不了他的大惊小怪,“冷静点,你都兴奋了一天还没完?”   黄宇情绪一点没冷却,反问她:“曼姐,张诚呢?他怎么老是白天睡觉,晚上不在,难道……”   他表情惊疑不定,“他是不是晚上出去抓……脏东西?”   钱佑曼原本还皱着眉,听他说完,反而乐起来,“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文笔应该很不错,回头有什么报告都让你写。”   阮棠看着黄宇抓耳挠腮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但是她对张诚也充满疑问,趁这个机会问出来,“曼姐,张诚负责的工作和我们不一样吧?”   钱佑曼说:“我一直都负责行政后勤这方面的事,对他的事也不是很清楚,他是跟着闻总的,不过呢,我们公司的确有一块业务很特殊,张诚就是从那个业务组调出来的。大概是为了帮着我们在查访过程中遇到一些难以处理的事。”   听到难以处理的事,严昱泽注意过来。   黄宇问:“今天上午那个就是吧?那张诚用的是什么方法?”   钱佑曼白他一眼。“都说了我不是很清楚,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有些超越常理,你们觉得不科学的事,可能都是存在的。遇到那种情况,就赶紧说出来,交给张诚和闻总出面处理。你们不要逞强,知道吗?”   黄宇没有问到想知道的,有点失望。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喝了太多咖啡,阮棠洗漱完人特别精神,躺下去没一会儿就听见钱佑曼浅浅的呼噜声,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默默地数羊,数到五百多只的时候,她轻手轻脚起床,套上外套拿了手机,离开房间。   已经过了十二点,阮棠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打算去酒店的露天泳池边散步透透气。   路灯很暗,没让周围变得光亮,反而映地绿化漆黑幽深,场景自带惊悚劝退效果。   阮棠走了一段就有点怂了,心想还是回去数羊吧。   就在她顺着原路返回的途中,刚拐个弯,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在黑暗中骤然出现。   阮棠吓得直哆嗦,不敢发声,幸好旁边有棵树,她躲在树后面动也不敢动一下。   难道黄宇的联想是对的,真的有……存在?   阮棠心砰砰跳,又忍不住视线瞟过去,想看清楚。 第52章   在鼓足勇气再去看一眼之前,阮棠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回去的路上,必须要经过的,再者,最近经历了太多玄乎其玄的事,她竟然潜意识已经开始接受世界上某些特殊的存在。   换做半年前,阮棠绝对没有这么肥的胆子。她是典型的好奇心和胆子极度不匹配的性格,俗称好奇心害死猫。比如进游乐园,对惊现刺激的项目都跃跃欲试,但是每次都被吓得不清,饱含热泪的下来,等下一次又不记教训,继续尝试。   阮棠朝那张脸看过去——黑而浓长的剑眉,目光深邃,鼻梁挺直,怎么还有点眼熟。   是闻总,他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亮着。   她差点没忍住要爆粗口。   乌漆麻黑的环境,手机屏幕的光打脸上有多恐怖,阮棠总算了解了,她差点成为深夜被老板吓死的第一人。   阮棠捂着胸狠狠松了一口气,刚要走出去。蓦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原本以为是件无聊事,没想到遇到你,这一趟来的真值。”   这个声音不是普通意义上好听的女人声音,略低沉,还微微有些沙哑,好像嗓子被熏到,但她说话咬字带着南方的味道,别有一股风味。   阮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听了一句就分析那么多。   闻玺手上嗒的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他很快点起一根烟。   “回去吧,这事没什么好掺和的。”闻玺的声音有点冷。   “本来我也没多大兴趣,不过既然你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女人说着,停顿了片刻,声音变得更柔和,“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就亮个烟头,我也看不清你,你打开手机让我看一看脸吧。”   阮棠觉得这女人是真的勇士,再帅的脸也经不起黑暗环境从下打光啊。   闻玺嗤笑一声,“你不适合这个样子,溶月,这些年你的做法我都听说了,这次你是看走眼了,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女人笑了笑,“我要的东西……你知道我要什么?听这两句话,还真要以为你把我放心上,还会替我考虑了。可是你知道吗?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这次一无所获,我见到你,比得到什么更加高兴。”   闻玺冷冰冷地问,“有意思吗?”   乔溶月说:“我前阵子听人说过一句话,有偏爱的总是有持无恐,你看看,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对你说的哪一句不是真话,在你眼里就成了有意思吗?”   闻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熄,“我早说过,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知道,”乔溶月似乎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你上次说过,不想看到我,所以这几年我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你。那个女人死了你心里难受,我能体谅,你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总有一天,她在你心里的影子会变淡,会消失,能陪着你的,只有我。”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了,直接踏过酒店的草坪,皮鞋在草上踩出沙沙的声音。   阮棠有点懵,她听到了什么?破朔迷离的男女关系?霸道总裁的爱情史?虐恋情深的剧本?   信息量很大,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不过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个叫做溶月的女人已经离开,可是闻玺的脚步声没有听到。   阮棠疑惑地想,难道他还在?   在漆黑的环境里久了,眼睛逐渐就适应黑暗,能够看见模糊的轮廓和影子。她往刚才闻玺抽烟的地方看过去,转过头,蓦然眼前出现一张脸,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啊!”   阮棠尖叫,往后退的时候踩到花坛的鹅软石,身体往后扑倒,直接摔在地上。   在落地的时候她两只手往后一撑,手掌火辣辣地疼,可能是挫伤了。   “没事吧?”闻玺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阮棠,脸色极度难看,脸色发白不说,看着他的目光也很悲愤。   阮棠咬咬牙,没事?怎么会没事。她今天差点被他活活吓死两次。   “闻总,你刚才是要干什么?”   闻玺看她吓得不轻,神色温和地说,“先起来再说吧。”说着伸手扶他。   大概是今天被他吓狠了,阮棠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闻玺淡笑,“这么害怕?”   阮棠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掸掉土和灰,刚才可能真的有破皮,现在已经全部恢复。   “闻总,手机屏幕千万别对着自己,真的。”   闻玺被她心有余悸的口气逗笑,“刚才我看到树后面有团黑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把你吓到了。”   阮棠“哦”的应了一声,心跳速度这会儿才恢复正常。   没想到闻玺一句话,又让她心跳加快起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阮棠老实地说,“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闻玺问:“刚才都听到了?”   阮棠摇着头答:“听到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点傻。幸好天黑看不清。   闻玺的目光却像穿透了黑暗,低笑着说,“听到了还摇什么头。”   阮棠默然。   闻玺说:“听到也没什么,不会把你灭口的。”   阮棠笑了笑。   两人很快走过玻璃门进入酒店的走廊。光线变得充足。   “这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吧。”闻玺说了一句,侧过脸来,动作突然停住,说,“别动。”   “啊?”   闻玺伸手,像是往她的脸上探过来。   阮棠几乎屏住呼吸。   他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拨,捏着一片叶子下来,“好了。”   “哦,”阮棠说,“谢谢闻总。”   闻玺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你刚才以为什么?表情这么紧张?”   阮棠眨了一下眼,没说话,准确来说,不敢说真话。   闻玺语气促狭:“不会以为是霸总要亲你吧?”   阮棠没想到,一向冷峻深沉的闻玺,开起玩笑来这么放得开,她有点顶不住,赶紧说:“闻总我回去睡觉了。”赶紧溜了。   回到房间,阮棠重新洗一洗再躺回床上,夜里一惊一乍的,搞得她依然没有睡意,只好在脑子里整理刚才听到的内容,听起来像是那个叫溶月的女人单恋闻玺,而闻玺的前女友过世了,闻玺让溶月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好一出俗套的三角恋关系,只有霸总界才能有这样的故事,阮棠吐槽一句,打了个哈欠,终于把睡意熬了出来,慢慢陷入睡眠。   ……   天刚刚亮的时候,斜塘沿河边已经有人开始起床活动,有年纪大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散步,享受没有游客的清净世界,也有早饭铺子移开木板,开始架设炉子铁锅,做营业的准备。河边回廊上还有中年女人在拿铁钎串着鹌鹑,很快就支起一排排光溜溜没有毛的鹌鹑。   沿河的民宿风景别致,基本上都是网红款。   一夜未睡的林嘉双眼满是红色血丝,他到卫生间冷水冲了一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每一块肌肤都像是僵硬的,他硬挤出一个微笑。   “快了!”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回到房间,原本窗户对着河岸,风景优美,但是他进门之后就把窗帘拉的死死的,连光都透不进一丝。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条缝,朝外观察。   沿河的青石板,路上的行人,早起的阿婆,看起来那么宁静,甚至有种别致的韵味。他无暇欣赏,很快看向对面的民宿,那里二楼的房间基本可以把他的位置看清楚。   没有什么异常。   林嘉心里并不相信,他去楼下,找民宿老板买了两桶方便面又回到房间。   热水泡上面,他走到房间角落,那里堆放着十来个快递盒,谁都不知道,他在入住之前,就和民宿老板打过招呼,这两天收了不少快递。   吃完泡面,他把垃圾扔到卫生间,然后打开快递,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桌子面前,桌上放着手机,还有一张符纸。这两样是他除了衣服之外唯一带的东西。打开手机,上面有很多条消息,还有未接来电,全来自金亦敏。   看着屏幕上“小敏”的消息提示,他怔了一下,胸口有点闷,点击看消息内容,小敏问他在哪里,还说为什么你跑了,把这种局面扔给她一个人处理,还说她奶奶突然病倒了,全家人都在责怪她。她刷屏似的发了很多条,我很难受,你来带我走吧。   林嘉划动屏幕,直到看到最后一条,金亦敏问,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虽然明知这个时候,发消息的不一定是金亦敏,很有可能已经换成金家的其他人,他依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从身体深处直冲头顶。   他关掉屏幕,拿起旁边的符纸。符纸上的勾画大部分是黑色的,唯有最后三笔还是红色,但其中一笔,大半也已经变黑,只剩下一小段还是红的,像是小荷尖角,又像是夕阳残血。 第53章   林嘉掀起衣服,把符纸贴在胸口的位置。黄色符纸在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自动吸附在心脏位置,符纸上的图案不住地扭动,像皮肤下藏着活体的蚯蚓。林嘉皱起眉,身体弓起,死死咬住牙齿,额头上滴落的汗珠显示他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持续了好一会儿,符纸恢复了平静,林嘉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桌子面前。他用力撑住,手臂上青筋崩起。许久,他喘着粗气,躺到床上休息,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一河之隔的对面,艾伦打着哈欠,把望远镜挪开,喝一口豆浆,咬了一只煎饺,又赶紧拿回望远镜监视对面。   坐在床上的刘珉说:“我刚才去买早饭的时候,特意绕到对面,好像看到那个人在大厅买了两桶方便面,我估计他中午之前都不会出来了。”   艾伦说:“泽哥说了一分钟都不能松懈,还是要盯着。”   工作室员工一共六人在民宿开了三个房间,每人轮流盯梢4小时,刘珉是上一轮盯的人,原本打算补个觉,谁知买了早点后反而精神了,就拿出手机玩游戏,一边和艾伦聊天。   一直到艾伦守完4小时,对面都没有什么动静。   很快到了中午,是民宿退房入住最忙的时段,换了工作室另一个员工继续监视。   和他们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也是同样的情况。   金家聘请的保镖,手上拿着一个迷你的望远镜注视着对面,嘴里抱怨,“这个太粗制滥造了,眼睛看着都酸。”   “临时买的东西还讲究什么?”另一个说。   “吴哥呢?”   “出去活动一下。”   那人沉默片刻,语气唏嘘,“你说吴哥的手还能治好吗?”   “医生不是说了,拍片验血都正常,不能动是因为心理原因。”   “放屁,手指都黑成那样,还心理原因,这种小地方的医生医术不行,回头还是要回尚海市好好检查一下。”   “我觉得可能医生还真检查不出来,昨天那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想起来我都觉得瘆得慌。挖出来的那个钉子,你觉得奇不奇怪,没把那个黄纸烧了,钉子就纹丝不动,太他妈的邪门了。”   “金家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偏偏轮到吴哥倒霉,”拿着望远镜的保镖语气不满地说,“反正金总不是说了他会负责赔偿,要是吴哥手指恢复不了,就让金家出钱养一辈子。”   保镖啐了一口,“不是我说,别抱太大希望,听说华明集团最近好多生意出了问题,未必能靠得住。”   河对面,作为网红民宿,每天迎来送往,民宿老板早已习惯,尤其今天是周日,离开返程的人很多,到了中午都来退房。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刚办好退房,要提着行李离开,林嘉从楼梯走下来,温和地问,“要帮忙吗?”   女孩们抬头看,男人长相斯文,气质温和,第一眼印象就很好。再加上他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点身家的,在这种悠闲的旅游胜地,年轻女孩遇到搭讪一点都不奇怪。女孩笑着说“谢谢”,林嘉提起行李箱,和女孩一起离开民宿。   一同离开的还有其他退房的客人,七八个人一起走出民宿大门口。   对面两个房间监视的人同时都打起精神。   但此时林嘉换了个发型和衣服,有意侧着脸,还和女孩说说笑笑,看起来就像是一起来旅游的。   监视的两拨人都没有认出他。   林嘉和女孩走了一路,来到人流最多的路上时,他假装看手机消息,然后歉意地表示不能再送她们了,女孩还颇为惋惜。   林嘉从口袋拿出帽子戴上,从旁边小路穿进去,微微耸起肩,整个姿势形态都像换了个人。他走出一段路,猛然转过身,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站定,目光犀利地看着他——正是姓吴的保镖。说来也巧,吴哥觉得房间里闷,出来走动一下,谁知在路上看见林嘉,他一边发消息通知同伴,一边跟了上来。   两人目光短促地相接,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   吴哥一脚踢过来,动作又快又狠。这次行动之前,金总就下过命令,只要不引起外人注意,可以采用强制手段抓住林嘉,即使会造成点伤害。   雇主的要求有点逾越职责要求,但他们是华明集团长期雇用,有些事处于灰色地带几乎是默认的,所以他对林嘉下手时几乎没有留力。原本以为像林嘉这样瘦弱文质的人应该是手到擒来。没想到林嘉动作敏捷地躲开他的飞踢,手臂一抬,两拳回击过来,挥臂的风声显示出对方有专业搏击水准。   吴哥意外之下,躲过了脸上的一拳,肩膀被打中,半个身体一麻。   就在他手肘一顶要反击的时候,脖子上被一根细长冰凉的东西抵住,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让他动作停止。   林嘉低沉地笑笑,“你的手指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医生能治得好吧?”   ……   阮棠吃过午饭,打算回房间再躺躺,被严昱泽叫住,说要去民宿看看工作室员工,问她去不去。   阮棠说不去,刚转身又被他拎着卫衣的帽子抓回来。   “我说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人都守了快一天,带点吃的喝的送去应不应该?”严昱泽一本正经地问她。   阮棠说:“不是你说,你安排的工作你会负责吗?”   的确是他昨天说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还回来。严昱泽斜眼乜她,“没让你负责任,去送点关怀慰问总应该吧,做人要讲良心啊。”   阮棠打个哈欠,晚上没睡好,吃过午饭就有点困,不过他已经重点提醒两次良心,阮棠顶着他炯炯的目光,只好努力当个有良心的人。   今天是周日,公司没有安排,可以自由活动,两人出了酒店往景区走。路上阮棠掩嘴哈气好几次,严昱泽对她的精神状态表示鄙视,“晚上去做贼了?”   阮棠心想比做贼更惨,受到的惊吓是精神上的创伤,昨晚连做梦都是恐怖系的,今天醒来忘了内容,唯独记得梦里似乎没命地奔跑。   严昱泽看她走路居然都发起呆,在人流多的地方拉了她一把,让她走在靠里的位置,“梦游呢?好好走路。”   阮棠发现,有他走在身边还真的挺让人安心的,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突然好奇地问,“你口罩要戴到什么时候?”   严昱泽随口答:“等天热了就戴不住了,那时候网上应该也消停了。”   当明星确实挺不容易,尤其在隐私这一块,她点点头,思维有点发散,“等摘口罩的时候,脸上不会有色差吧?半边黑的半边白的。”   严昱泽断然地说:“不会。”   阮棠笑眯眯地问:“难道你晚上回去还敷面膜?”   严昱泽倨傲地说:“用得着吗?我天生就是皮肤好。”   阮棠还没来得及吐槽,他忽然低下头,目光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打转,“啧啧啧,倒是你要当心啊,一个晚上没睡好,脸上就干得起皮了。”   真是戳心戳肺!   阮棠捂着脸远离他两步,气的牙痒痒的。   严昱泽嘴角勾起,还打算再说两句继续逗她,手机突然响起。   是艾伦打来的,声音焦急,“泽哥,人不见了。”   严昱泽脸色一正,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中午有一群人退房,你要我们看的人好像换了一身衣服,混在其他人当中走了。要不是那个两个退房的姑娘又回了客栈一趟,我们还真没意识到,还有旁边房间的人刚才也出去一趟,走的时候很急,但是很快又回来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严昱泽没有批评他们,工作室几个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突然被叫来盯人,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他嘱咐艾伦,先守过今晚,看他会不会回来。   阮棠也听到几句,知道人不见了,说:“林嘉如果不是逃走,就是急着去报仇。金老太太在医院,他是不是是朝着医院去了?”   严昱泽说:“走,先去看看。”   两人查了地图,打算从最快的线路离开景区去医院。   刚走出两条马路,严昱泽皱眉,说:“慢着,有点不对。”   阮棠问:“什么不对?”   严昱泽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乌黑的丧门钉,“刚才开始,这个就一直在震。”   “你随身带着这个?”阮棠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低头,看见他掌心上那枚丧门钉细微地抖动了两下。   看见如此古怪的场景,她居然也没有太过吃惊,“它这是怎么啦?”   严昱泽捏了一下眉心,“我感觉,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它。”   两人对视一眼。   阮棠问:“你能感觉到是什么方向吗?还是不管它,直接去医院?”   严昱泽犹豫片刻,很快就拿定主意,“先去看一看。可能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好。”阮棠没反对,很快同意了。   接下来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走走停停,时不时还要转换方向。严昱泽很快摸清丧门钉震动的规律,距离越近,丧门钉颤抖的频率越高。   作者有话说:大家都太聪明啦…… 第54章   跟着丧门钉的指引,两人逐渐离开了河岸周围,来到了旧城区的西边。这块地区不在景区规划里,建筑房屋也是江南的穿斗式木结构,外表白墙黑瓦,但这里不像景区有过修缮和维护,墙上水渍脏污,落下斑驳的痕迹,每一条巷子又细又窄。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会有水洼。   阮棠和严昱泽走进一条小路,丧门钉颤抖的几乎快要跳动起来。   “应该就在这附近。”严昱泽说。   话音刚落,路边堆放的一排箱子后面猛然扑出一个黑影,狠狠地朝阮棠撞过来。   阮棠根本来不及反应,严昱泽一把推开她。阮棠摔倒在地上。黑影又转换方向,对着严昱泽挥拳,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严昱泽咬紧牙根,挨了两拳后,迅速开始还击,空隙还能对阮棠吼一句,“躲一边去”。看得出他也是有搏击基础的,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不像是电视电影里那么好看,其实就是依靠力量和速度的肉搏。黑影下手狠,盯着人体脆弱和关节部位攻击,严昱泽刚开始不适应,挨了实实在在几下,疼得他直吸气,幸好体质强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他就有了越战越勇的气势。   阮棠在两人打架的时候,躲开两米多远的距离,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大声对着那人喊,“我要报警了。”   那人正一脚踢出,严昱泽来不及避,干脆挨了一踢,同时重拳挥出,擦着那人头颈过,把他的围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斯文又阴狠的脸。   林嘉。   丧门钉一路指引的目标居然是林嘉。   严昱泽微微一怔。   林嘉往后退两步,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朝阮棠狠狠扔过去。   “艹,”严昱泽大怒,“你tm别打女人。”   幸好阮棠这次异常机灵,动作飞快躲到箱子后面没被砸到。她刚才就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人,在林嘉动手之前就有了警惕。   严昱泽冲上前要打人。   林嘉从口袋里飞快摸出一根丧门钉,夹在食指中指之间,手握成拳头打算还击。视线忽然落在严昱泽的手背上,目光忽然凝住,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来。   严昱泽已经一拳朝他脸上冲来。   林嘉狼狈地闪避开,没还手,人往后退,嘴里说:“先别动手,我们谈谈。”   严昱泽口气很差,“你说停就停,那么大脸面?”说着,他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林嘉在他另一拳头要挥下来的时候喊了一句,“长生不老的感觉如何?”   严昱泽动作停止。   林嘉抬起下巴朝他的拳头方向努,严昱泽看了一下手背,上面不知道刚才打斗的时候剐蹭到什么,有一道血迹,伤口早已痊愈。   严昱泽脸色发沉,没想到林嘉观察力那么强。   林嘉拍了拍严昱泽抓在他领子上的手,“先放开吧。我还当你是金家派来的,既然你不是,那我们就应该好好谈一谈。”   严昱泽放开他,但还是有气,“你莫名其妙上来就拼命,现在这么轻描淡写的,不合适吧。”   林嘉说:“你是长生不老的体质,就算挨了两拳也恢复了,要是觉得心里还不舒服,还我两拳也可以,我现在不还手。”   他都做出这么大度的样子,严昱泽倒不好追究了,也不想这么便宜放过他,于是对着阮棠招手,“你把那个石头扔他一下。”   要不是刚才打架残留的紧张气氛,阮棠险些要被他睚眦必报的样子逗笑了,走过来站在他身旁,“没事吧?”   严昱泽说“没事”。   林嘉把围巾重新围好,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见刚才动手的狠劲,他说,“找个能坐下来说话的地方吧。”   严昱泽挑眉,“你这人还真够自说自话的,上来就打的是你,喊停的是你,现在说要谈的也是你,当我们泥塑的是吧,什么都听你的。”   林嘉态度温和地说:“你既然追过来,肯定也在查些什么,不是完全无关的人。刚才的事都是误会,我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草木皆兵,在你们来之前,刚解决一个保镖,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阮棠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和金家不是一伙的?”   林嘉露出一抹冰冷又讽刺的笑容,“只要是长生人,就不可能和金家是一伙的。”他回答了一句后,就没再理睬阮棠,对着严昱泽说,“我猜你来这里,肯定有你的目标或者目的,斜塘这么点大的地方,和长生有关的人不多,或许你要的答案就在我这里。我能留的时间也不多,你做决定吧。”   严昱泽和阮棠本来就是想来找寻关于长生不老背后的真相。   林嘉的态度很平静,他越是平静越显得他知道的很多。   严昱泽没有思考很久,神色微敛,点头,“好。”   斜塘别的不多,茶馆咖啡馆遍地都是。他们走出一段,就在路头找到一家茶馆,里面的布置走小清新风格,位置宽敞人很少,林嘉直接朝院子里走去,那里有单独的一桌,露天的,不担心周围有人偷听。   服务员却觉得三人有病,天气还冷,居然要坐外面,她劝了两句,见没人听,也就不管了。   林嘉坐下,阮棠和严昱泽正要坐他对面。   他忽然问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事让她一起听,这样好吗?”   阮棠没听懂,见他是对着严昱泽说,才明白这话是在说她。   严昱泽柠起眉头,“什么意思?”   林嘉说:“我不知道你对她开诚布公到哪个程度,长生不老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在他眼里,严昱泽是长生不老,阮棠是普通人,所以下意识对阮棠一起参与进来有所抵触。   严昱泽也没打算和盘托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交谈,林嘉这人到底是怎么样,也只在资料里了解过,他没打算把阮棠是长生人的事也暴露出来,于是含糊地笑笑说:“我什么事都不瞒她的。”   林嘉看看阮棠又看看他,同样笑了一下,却有几分讥诮的含义,“你好像并不了解长生不老的真正含义,现在你们感情深厚,看起来青春靓丽很登对,时间一长,你保持原样,她呢,多了皱纹,身材变形,先不说你能不能保持初心,她的心里难道就能坦然接受?人性这种东西,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你确定要和她分享最大的秘密?”   说这么多,倒像是在陈述他曾经的经历。   严昱泽侧过脸来故意问阮棠:“你能不能坦然接受?经不经得住考验?”说还不够,在桌下面捏一下她的手,提醒她不要露馅。   阮棠很识眼色地配合,“经得住,绝对经得住。”   严昱泽马上对林嘉说:“你看,她经得住考验,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林嘉几乎目瞪口呆,没见过人这么随便问一句就说人性经得住考验的,他收起笑容,整张脸都变得严肃起来,“你当我和你开玩笑呢。”   严昱泽说:“谁有空开玩笑,刚才是你主动提出要谈的,现在想把人撇开,真当什么事都你说了算呢,到底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林嘉皱眉说:“我这是提醒你,在你之前的很多长生人,曾经都为盲目的信任付出代价。”   严昱泽笑笑,“不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我还没被咬过,所以不怕。你说再多也没用,我想知道的,都可以告诉她。”   林嘉摇头,心里想着,疯了。他目光冷漠,沉默片刻,直到服务员把饮料送上来离开,他又重新开口,“随便你吧,反正是你自己的选择。”   严昱泽摘下口罩。   林嘉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什么事吃惊,等看到严昱泽的脸,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呆滞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说,明天我双更(明天是愚人节) 但是怕大家打死我,算了! 第55章   “你……居然是长生人……”   林嘉震惊不已,长生不老的人最害怕就是身份被人知道,活得越长越要低调,现在社会的网络科技实在太过发达,一个不小心都会被留下电子影像,对于想要长久安宁活下去的人来说,需要规避的东西越来越多。   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一个家喻户晓,辨识度几乎达到国民级别的明星,居然拥有长生不老的体质。   林嘉有点怀疑刚才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他微微垂下眼,看着茶壶嘴里升起的袅袅白气,苦笑了一下,“你刚获得长生不久吧?”   严昱泽点头说:“没几个月。”   林嘉念叨一句“难怪”。严昱泽的退圈动静实在太大,不关心娱乐圈的人基本也都知道。网上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最红的时候急流勇退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严昱泽没给他太多单独思考的空间,“说说吧,你要和我谈什么?”   林嘉说:“在开门见山地谈之前,我想问清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手机有反监测,来的路上我也绕了很多路,确定身后没有跟人,你们用的是什么办法?”   严昱泽没想到他最关心的是这件事,不过转念一想,现在金家的人正想尽办法要捉他,他对自己行踪的保密肯定最关心。   严昱泽也没和他玩什么心眼,直接从大衣口袋拿出丧门钉放在桌上。   那枚钉子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颤抖了两下。   林嘉看了看,脸上有一刹那的僵硬,“原来是你挖走的,还激活了。”   阮棠听见他说激活,想到那天晚上钉子在土里纹丝不动,严昱泽弄破手指后才把它拔出来。难道滴血就是激活?   她控制着没有向严昱泽看过去,省的被林嘉看出来他们两个其实什么都不懂。   林嘉也拿出一枚钉子,放到桌上。   两枚钉子外形完全一样,一枚毫无反应,另一个却像突然产生了化学反应,颤个不停。   严昱泽问:“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林嘉反问:“你不知道?”   严昱泽动手倒了一杯茶,想起什么,又倒了一杯推到阮棠面前,才又开口说,“我要是都知道,还需要和你谈什么。”   林嘉没生气,说“也是。”随后就口气平和地开始介绍,“这是出自一套的丧门钉,我的这根是母钉,你的这根是子钉,照一般情况来说,母钉可以感应子钉,要让子钉感应母钉,需要用特殊的办法才可以。”   “我们没用什么特殊办法,它就这样了。”   “这是很特别的情况,我先把最基本的情况说一下吧,丧门钉从收集材料到打胎出磨,一套最多只能做九根。超过九根,必然会失败,低于九根就不会有问题。如果一套丧门钉里弄坏一根,即使找到成分完全相同的材料做出来,也无法和原来的丧门钉配成一套。所以一套完整的丧门钉里,九根威力最大的。九根之中,在刻符的时候,有一根起到统领的作用,符文会有差别,就是母钉。其余的都是子钉。失去母钉,子钉全废,但是失去一根子钉,不影响母钉和其他子钉,就是威力会减小。”   他说的内容超越了严昱泽和阮棠的常识,不过两人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也很快接受了。   严昱泽说:“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这根子钉这么特别。”   林嘉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问题出在激活上。我原先只是把钉子埋在金家院子下面,还不到时间,没有激活,一套的丧门钉难找,激活也必须一套,从母钉开始。你在我用这套丧门钉之前,单独把这根挖出来,还激活了。这根钉子和一套里的其他钉子有了区别,在靠近母钉的时候,它因为激活不同,所以既能感受到吸引,又被原本一套排斥,所以才会颤动。”   原来如此。   严昱泽问:“那这一根除了抖,还有其他作用吗?”   林嘉说:“只要激活成功,它就能起作用。”   阮棠忽然问:“我听说激活是要特殊方式的,为什么这个的激活那么简单?”   “简单?”林嘉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这个问题我等最后再说。”   阮棠觉得他对长生人和普通人的态度真是差别巨大。   严昱泽刚要开口,林嘉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抢先说:“不是故意针对她,激活的方式至关重要,放到最后比较合适。”   “那先说说符吧,金家房梁上,你钉子的这些符到底从哪里来,都有什么作用?”   林嘉沉默几秒钟,神色也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说,“金家的符是求平安的,我的这套丧门钉,是专门破气运的。其实你们在电视里应该看见过,古代的时候就有符,开始是传达命令,后来被道家拿来使用,开始还是祈福,求平安,求风调雨顺,后来被用的多了,各种作用都有,攻击,阴人,诅咒等阴私手段也被开发出来。你可以把符看做是一种中介,能量通过符上的图案转换为现实。这是符的最根本作用。”   阮棠之前就听闻玺粗浅的介绍过,经过林嘉这么解释,对符的了解又更进一步。   “不是所有的符都可以起作用吧?”严昱泽说,“我记得前几年还看到新闻,把符纸烧的水喝了,反而上吐下泻送医院。”   林嘉笑了一下,“你说的那些不过是拿着黄纸乱画几笔搞些坑蒙拐卖的下九流,和真正的符箓没有一点沾边。”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那一颗子钉还在规律地颤动,似乎在提醒着他们,有着更为玄妙而诡谲的存在。   “说到符箓,最兴盛的时候是在唐朝,那时候方士盛行,各种术法齐聚。还有本领高强的被引荐到宫中做官的。你们可不要以为我说的是什么聊斋故事,其实这些事,在史书野史都有记载,《旧唐书》的方伎传就有,还有《明皇杂录》,里面说的那些方士,有夜里能看到鬼物的,有擅长算命占卜的。至于擅长符箓,能劾鬼神的,最为有名应该是叫叶法善,这个人从唐高宗到玄宗,都深受皇帝信任,恩宠不断。”   严昱泽说:“你说的那些,都隔一千多年了。”   林嘉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总要告诉你们起源,才能让你们弄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样。其实方士的手段虽然千奇百怪,但最终目的就只有一个,求长生不老。方士从战国时期就有起源,历朝历代都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鬼怪也好,神仙也好,都是幌子,真正要做的是炼化身体,达到不老不死。”   阮棠听得心扑通一跳,插嘴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长生不死,是方士搞出来的?那和山海经记录的不死人有关系吗?”   林嘉朝她看了一眼,“看来你还查过资料?”   严昱泽说:“查过有什么奇怪,遇到这种事谁还不想弄清楚。”   林嘉到目前为止依然误会两人是情侣,脸上挂的笑又冷又淡,意义不明,“不死人确实有记载,但在古籍里都是含糊不清,不死树,不老泉,到底在哪里几代人研究都没研究出结论。反正至始至终抱有希望,一直没有放弃的人就是方士,后来你们也知道,近代有好几个特殊时代,除了唯物理论,其他基本上全被清理了,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就是搞诈骗的,真正的方士和术法,传承基本上都断了,现代科技发展,大家都依赖科技,根本没有人会去信奉方士和术法。因为没有人信奉,所以方士的力量就越微弱,到了现在,连有能力激活符的人都没几个了。”   阮棠听到这里觉得奇怪,转过脸,正好和严昱泽对了一下眼神,看到他同样的疑惑。   “激活很难?”   “很难。”林嘉毫不犹豫地说,“我国已经算是地域广阔,还有些能人异士留下来,但绝对是凤毛麟角,不是随便能碰上的,我这套丧门钉就是找人定制,花了七年时间,才得了这么几根,你们说难不难。”说完,他把桌上那根母钉收了起来。   “子钉被你激活,我已经用不上了,你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防身能用到,丧门钉的厉害,你以后会知道的。”   严昱泽收起子钉,还在意刚才的问题,“你说激活很难,我的这根怎么那么容易?”   林嘉看着他,脸色严肃,“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目前最重要的一点。唐朝时期的方士,随手一挥,能在空中画符,现在的方士,能激活符纸的都没几个。但是有一种激活方法例外。”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长生人的血,可以激活符。”   “所以绝对不要让人发现你的体质,虽然现代方士并不多,但现在他们也混的聪明了,大多数和财阀公司有勾结。你的血,是他们施展符的最佳介质,你的人,是他们研究长生的最好材料,所以,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你。”   他语气阴侧侧的,虽然是对着严昱泽,但阮棠却瞬间寒毛直竖,不寒而栗。 第56章   严昱泽脸色沉了沉,提出另一个问题,“这枚钉子我试过,好像不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林嘉说:“每个符文就只能激活一次,对激活的人不会有伤害。”   阮棠恍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被激活的子钉对严昱泽没有什么伤害,扎在她手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严昱泽沉默了两秒,直直看着林嘉,微勾一下嘴角,“告诉我们这么多,你有什么目的?”   林嘉拿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续满,语气平静地说:“说实话,在我的计划里,没想到会遇到长生人,这件事给我的冲击也挺大。不过你也是刚体质变异,就算我有什么要求,以你现在的能力也做不到,暂且算结个善缘吧。”   严昱泽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痞气,“天上掉下来馅饼,你说我敢不敢吃,上一回倒是吃了,我就莫名其妙成了长生不老。你这报仇的紧要关头,还抽出时间来给我们科普,要说什么事都不求,我还真不敢信。”   林嘉笑笑,没有生气,“能有这份警惕心是应该的,其实很简单,今天遇上完全是意外,我们之间既没有过往恩怨也没有利益纠葛,我自己尚且有那么多事没了结,怎么会选这个时候来算计你。我告诉你的事,日后你自然而然也会知道,就是时间长短问题,对于长生的人来说,时间最不是问题了,不是吗?我不过提前告诉你,提醒你不要轻易被方士利用,这算是你欠我的一个小小的人情,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找你要。里面也有我一点私心,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永生人,我怕你站到方士那个阵营去。”   “有永生人在为方士做事?”   林嘉点头,又缓缓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永生人数量太过稀少,我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过,不过想想也是,以现代方士那点微末道行,离开了永生人就什么都不能做了。所以你以后就算遇上同类,也同样要小心。”   严昱泽不置可否,拿起杯子喝茶。   一时间没人说话。   阮棠没怎么说话,握着杯子轻轻转动,点的是普洱,泡出来一抹铁锈红在杯子里起起伏伏,渐渐化成了红色,如同她沉浮不定的心情一样。   林嘉的话仿佛牵扯出另一个世界,后面隐藏的是阴谋,是算计,是不可估测的危险。   她从脊背开始发凉,这股寒意蔓到四肢,连杯子的热气都捂不暖。   林嘉放下杯子,朝桌子对面两个人看一眼,更多注意力在严昱泽身上,他开始惊讶于他作为公众人物的身份,经过一番谈话,发现他条理清晰,分析问题很犀利,还有不小的警惕心,这些显然都是长生人好好生存应该具备的特质。林嘉觉得,自己这样费心提醒,希望他可以避开方士,说不定,日后真的有需要他帮忙的一天,谁又说得清呢。   林嘉的心脏突然剧烈地紧缩了一下。他瞪大眼,红血丝瞬间在眼内蔓延,他捂着胸口,半个身体靠在桌上,大口地喘息着。   阮棠一惊:“你怎么了?”下意识要伸手扶他,被林嘉推开。   严昱泽拉住她,“还是我来。”   林嘉几乎都快喘不上气了,红着眼咬着牙拒绝帮助:“别碰我。”   严昱泽和阮棠又惊又疑地看着他几乎要断气的样子。   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三个人却都觉得极为漫长。   林嘉呼吸逐渐恢复正常,眼睛里的红血丝退却,额头上都是刚才忍痛苦憋出的汗。   严昱泽看着他有点惨的样子问,“你这是什么情况?”   林嘉抽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神色镇定却掩不住脸色发白,“一点小问题。”   严昱泽压根不信他的说辞,“差点都断气了也叫小问题?”   “要报仇总要付出点代价,”林嘉语气平淡地说,“好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阮棠想他说的时间,应该就是要去复仇,看他刚才那股难受的样子,她不禁有些心软,开口提醒,“他们应该猜到你会去医院。”   林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之下还能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   严昱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反正金家两个兄弟都还在,你又有大把的时间,等他们家生意不行了,再动手阻力就会小很多。”   阮棠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居然在给林嘉复仇支招。道德的界限在这一刻似乎都模糊起来,尤其在知道方士的存在后,就仿佛头顶悬上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不自禁地对林嘉的出境产生同理心。   林嘉淡然地说:“我准备了很多年,已经等不下去,时间也不允许。”   说完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就离开了茶馆。   剩下阮棠和严昱泽两个人,茶已经被风吹凉了。   严昱泽站起来,说:“走吧。”   阮棠抬起头问:“去哪?”   严昱泽理说:“忘记我们出来干嘛的了?去找我工作室的人,走了。”   阮棠还真忘记了,和林嘉喝了一会儿茶,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像线一样盘成一团,根本忘记了出门时候的计划。   两人离开茶馆,往景区河边去。离开西城区,周围又热闹起来,来旅游的人总是快乐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仿佛能把烦恼和忧愁全部暂时放下,眼睛和脑子都只看的到眼前。   阮棠却走得有点脚步沉重,在两次差点和行人撞到后,严昱泽看不下去,牵起她的手,“再愁你也别摆脸上啊,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你想不开随时随地要往河里跳,到时候小爷我就说不清了,再上一趟电视就要闹翻天了。你是不是得为网络服务器考虑一下?”   阮棠弯了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又走出一段,身边人少了些。她忍不住问:“你觉得林嘉说的话有多少可信?”   严昱泽侧过脸来,看见她脸色隐约有些紧张,平时不笑也像笑的嘴角紧绷着,他突然就很想戳一下她的脸颊,看梨涡是不是还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被自己惊到,相握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怕被她发现,他赶紧稳住。   阮棠全副心思还沉浸在刚才,根本没注意到,久久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严昱泽回神,说:“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的。”   阮棠拧紧眉头。   严昱泽说:“有一句话说的对,他没必要来骗我们,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阮棠叹气,“刚才他说的方士,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严昱泽几乎想都没想就接口,“你是说张诚?”   阮棠点头:“就是他。刚才林嘉说的时候,我脑子里马上想到的就是张诚,公司里为vip客户准备的风水研究,也很符合方士和公司结合的模式,之前第一次告诉我丧门钉作用的人就是闻总。从张诚到闻总到公司,我都觉得很值得怀疑,更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严昱泽脸色严肃起来,“什么?”   “我现在仔细回想了一下,都不记得当初到底有没有给久城投过简历了。”说到这里,阮棠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   如果一切都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那她现在相当于已经落进别人的陷阱里。   “如果久城本身就有问题,那现在这个项目,名义上是探索永生之秘,其实就是为了寻找长生人,这样解释是不是更合理?”   严昱泽见她越说越急,停下来,拉住她,两手握住她的肩膀,“冷静点。”   阮棠说:“……我着急。”   “别急,”严昱泽沉声说,“不是还有我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关于久城的分析,我还有一个思路,你要不要听?”   阮棠当然想听,连连点头。   严昱泽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乖巧,语气平缓地问:“你觉得举办长生宴的和方士那一伙的会是同一拨人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胃不舒服,到了下午好像牵连到脑袋有点晕 求飘飘,周末双更一天答谢大家 第57章   阮棠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刚才对公司对张诚的怀疑疯狂地涌上来,现在被严昱泽提醒,冷静了一些,就开始理智分析,按照林嘉说的,方士一直以来都在寻求长生不老的方法,而且能力一代不如一代,从唐朝能施展神通到现在,要依赖长生人才能激发符的力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关键,被自己忽略过去了。   “应该不是同一拨。”她直觉地回答。   严昱泽笑笑,“想到问题所在了?举办长生宴的人,是掌握长生秘密的人,林嘉说的方士,没有这个手段,不然也不会差点断了传承,弄得现在还本事远远不及以前。所以这两方绝对不是一起的。”   阮棠看着他翘起的嘴角,吁了口气,“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背后一拨不够,还有两拨,想想就可怕。”   严昱泽揉揉她的头发,“总比你刚才一副马上要去逃命的样子强吧。”   阮棠刚才被林嘉说的内容吓到,的确是有点慌了,现在对着严昱泽就有点不好意思。格开他的手,发现两人在路边面对面站着,有不少人路过都会看两眼。她赶紧拉一下他的袖子,“走了走了。”   严昱泽过去一直生活在各种灯光镜头和他人的眼光下,所以对周围的视线早就已经修炼的麻木,倒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两人继续往中心河道走,刚才讨论过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走出一段后,严昱泽忽然开口:“其实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阮棠:“嗯?”   “无论是举办长生宴的人,还是那些方士,背后到底有什么背景,有多大本事,我们统统不知道,虽然林嘉说方士现在没那么大本事,但是你看他用丧门钉复仇,就知道激活以后的符力量还是超乎常人想象,无非就是数量少,不能作为经常使用的手段。至于举办长生宴的人,就更神秘了,他手里握着那些方士最想要的东西。就这样两种人,要是直接要对付我们,可能我们早就凉了。”   阮棠没吭声,这就是她刚才最害怕的地方。   严昱泽继续说:“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举办长生宴的人并没有来找我们,方士可能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才可能是我们现在的真正的处境。”   阮棠轻声问了一句,“不能现在离开,换个地方住吗?”   “你是打算放弃现在所有一切,换个城市,还是出国?要是下定决心,倒也是能办到,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任何信息都是电子登陆,你看网上那些人肉,都是通过一个线索,把整个人的信息全挖出来,住哪里,亲人是谁,朋友是谁?你觉得换个城市就能躲过有心人的追踪?就算你一个人做好了隐姓埋名的准备,你的家人呢?朋友呢?”   阮棠在刚才问出那个问题时自己就有了答案,严昱泽只是把现实剖析地更加清晰和残酷。   是的,她不能。   她不是孤家寡人,有爸妈有朋友,她无法割舍他们,也不可能逼着他们突然放下现有的生活。   其实摆在她面前的并没有其他道路,只能维持现状。   阮棠苦笑了一下。   严昱泽侧过脸来看她,挑了一下眉峰说:“也别太沮丧,你运气还算不错。”   阮棠不以为然,“都这样了还不错?”   他戴着个口罩也没挡住有点拽的口气,“你还有我这个同伙,还不算运气好。你看金钱,人脉,资源我都不缺,有什么事还能知道地方打听,万一真要跑路了不用担心饿死,你运气还不好?”   阮棠无语,挺严肃的气氛被他这么一搅和,她想急都急不起来了。   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怎么出自他嘴里就有种显摆的感觉呢。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阮棠说:“是是是,你说的对,我运气不错。”   “所以你也别愁了,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在嘛。”严昱泽说。   阮棠看看他,莫名的还真的觉得安心不少。   两人到了民宿,工作室的人都在房里待着呢,他们知道把人看丢了,不过旁边房间那三个保镖没走,他们也就留着。   严昱泽带着吃的喝的给大家分了,安排说留两个看着就行,其他人可以回酒店去。   艾伦和刘珉自告奋勇留下,现在工作室处理的都是严昱泽退圈后的善后事宜,在酒店也是干活,民宿住宿也不差,还对着河,晚上挺热闹,他们房间定了三天的,干脆就住这里。   阮棠悄悄问严昱泽,“还要留人看着?”   严昱泽笑她,“没经验了吧,和林嘉喝过茶,就觉得不用盯着他了?旁边几个保镖还没走呢,留两个看着吧,万一还有什么事。”   阮棠斜斜眼瞟他,“这是你总结了过去被人盯的经验?”   严昱泽朝她呲了一下牙,“那是小爷我聪明,知道举一反三,懂不懂,像你似的,大傻妞一个。”   阮棠刚要反驳。   刘珉走过来,看看她又看看严昱泽,“老大,有点事要问你。”   严昱泽走过去,又被他拉到另一个房间,觉得他表现很奇怪,“什么事情要跟做贼一样?”   刘珉挠了一下后脑勺,说:“韩萌联系我了。”   严昱泽分手之后,身边人有默契地没提这个名字,最近他又有很多事忙着考虑,不知不觉,这个名字像是很久没有听到。严昱泽微微一怔,“就这个事你搞得那么神秘?”   “有那位在我怎么说。”刘珉朝旁边房间努了努嘴。   严昱泽知道他指的是阮棠,不知怎么的,居然没有解释。   刘珉说:“韩萌说联系不上你,来问我情况,还说想和你联系一下。”   严昱泽皱了一下眉,“跟她说,既然选了想走的路,就别拖泥带水的了。”   ……   这谈入夜特别早,斜塘人民医院的门诊已经关了,只有住院部还有灯光。   内科病房的两个值班护士在议论医院这两天住进来的一位有钱老太太。   “就是那家,斜塘最有钱的金家,你说他们老太太都只剩一口气了,怎么不往大城市送啊?”   “谁知道,都说他们老太太是中邪了,我看还真有点像。”   走廊里一盏灯频繁地闪了两下,忽然就暗了,护士看了一眼,在值班日志上记了一笔,打算第二天要叫人来修。   病房里,金老太太的床边守着金海阳和护工。   金海阳这两天被家里公司里各种状况搞得精神疲惫,坐在椅子上眼皮有点重,往下耷拉。   护工出去倒热水。   原本昏睡的金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笔直坐起来。   金海阳瞌睡很浅,感觉到床上动静马上醒来,看见金老太太坐着,先是惊喜了一下,“妈,你舒服点了?”   等他仔细一看。   金老太太瞪着眼,除了瞳孔,眼白上爬满红血丝,死死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又透着阴毒。   金海阳顿时吓出一身汗,到底是自己的妈,他以为这是民间说的那种魇着了,拍她的肩膀,连着唤妈。   金老太太扭过头来,对着他咧嘴一笑,牙齿碰击发出格格嗒嗒的声音,每一声都像落在金海阳的心上。他头皮发麻,整个人被吓地往后退,赶紧对着门外喊,“出事了。”   听见他恐惧的喊声,旁边门一开,金海超和八九个保镖跑过来,最后还跟着一个走路慢悠悠,一点不见着急的女人,乔溶月。   金海超金海阳兄弟看着病床上老太太古怪的样子,脸色极为难看。   乔溶月走过去,在金老太太身上拍了拍,没有任何反应,她转过头来说,“符咒发作了,人应该就在附近。”   金海超骂了一句“畜生”,怒火朝天地命令保镖在医院搜。   急诊室里,有孩子生病家里一群大人陪着看病的,也有轿车碰擦助动车,把人送过来检查的,还有几个吊着水,比医院任何地方都热闹。   坐在角落的林嘉抬起头看一眼时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58章   滴答,滴答,滴答……   金海阳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微微弯着,他抬起头,眼睛里浮着浅浅的红血丝,朝病房上悬挂的钟看了一眼,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钟这么吵。   房间里除了金海超,两个保镖,还有那个来历神秘的女人。   金老太太依旧维持着坐地笔直的姿势,表情僵硬,看起来极其怪异。   可房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地极其压抑,唯有钟的声音让人心惊。   金海阳站起来说:“我去洗把脸。”   出了病房,走廊里没有人,护士台的灯亮着,却没有看见护士的影子,或许是哪个病房把人叫走了。   金海阳感觉有些头疼,在厕所洗了把脸,正对着厕所外面的灯坏了,一闪一暗。他抹一把脸上的冷水,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皱纹好像变深了,脸色也灰暗——这不奇怪,接连两天遭受打击,铁人也受不住。到了他这个岁数,自己一脚迈入老年,双亲离去实际上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依然感觉很悲恸。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年纪越大越无法看淡生死。   金海阳心想,就算两位老人要走,也不该走得这么痛苦和可怕。   他眼圈有些泛红,镜子似乎有些模糊,他凑近点想看看清楚。   镜子里的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直透过来,嘴角慢慢地往上提,像是极其艰难地勾起,露出一丝狞笑。   金海阳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作出和他不一样的动作,似乎要从镜子那头钻出来。他喉咙发干,心里憋出一股狠劲,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   “tm别想那么容易就弄死我。”   他扣住别人的脖子,自己却有种呼吸不上来,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眼前一片花白,意识陷入模糊……   猛地一睁眼,看见泛黄的屋顶和水渍蔓延的墙壁。这是哪儿呢?眼熟,对了这是老家,不是现在买下来的那栋独门独户的院楼,是金家在斜塘真正的老家,西城区二街的破房子,他们家只占了前面一间,他和哥哥金海超的床就在房间角落里,当中挂一个帘子,晚上放下来,就和爸妈隔开了空间。   桌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老实巴交一张脸,女的倒是眉清目秀,只是透着一股苦相,似乎是生活长期不如意造成的。   金海阳心微微一动。这是他爸妈金泉和庄玉琳。   金泉说:“他不是去台(哈)湾了吗?怎么回来了?他来干什么?是要接你走吗?”   庄玉琳垂着头,起先不说话,被催得急了才开口,“没那么说,他是想来看看俊儿。”提到已经没了的大儿子,她红了眼睛,眼泪缓缓掉下来。   金泉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一下,让平凡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你别犯糊涂,他是什么人,台(哈)湾的特务,国(哈)民(哈)党都逃走了,他怎么从那边回来的,肯定有问题。我看他就是想来害咱们家。”   “你别这么说,他不是那种人。”庄玉琳抽噎着说。   金泉猛然站起来,“你是不是还想着跟他过呢?你别忘了,你和他的儿子都已经死了,咱们还有两个孩子呢。”   庄玉琳捂着脸哭起来。   金泉喘着粗气,脸色铁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天在庄玉琳睡着之后,金泉蹑手蹑脚起床,翻箱倒柜找到纸和笔,在那写信,开头三个子就是:举报信。   他知识文化有限,好多写了错字,拼拼凑凑一晚,才把举报材料写完。   第二天他牵着小儿子,说出去走一圈,实际上是跑到县政府,把举报信偷偷塞进信箱。回家的路上,沿着河道走,来往的人都喊他“金师傅”,金泉总是客气地回应。   金海超这个时候只有四岁,听见街坊邻居评价他的父亲,都说是“老实可靠”。   金泉投了信,心情舒爽,路过馒头店的时候,掏出一个角子买了个肉包子,分了一小半给小儿子,说:“慢慢吃。”   金海超两手捧着包子,吃的时候渐渐走到了河边。   对面有人喊危险,金泉一手把他抄过来,狠狠打他屁股,“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河边边上走。”   包子掉在地上,金海超哇哇大哭,直到回家,都没敢跟父亲说一句话。   晚上蹲在门外玩的时候,金泉走出来,拉着他摸摸头,又揉揉屁股,问他疼不疼,金海阳摇头说不疼了,金泉叹口气,搂着他说:“今天吓死我喽,那小子就是河边磕到头死的,我亲眼看到,不是故意害他,家里那么穷,我亲生的都养不过来,怎么养得起他,都说这河里有夜游神,希望他去给夜游神当童子,不要来索命,你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在河边走,晓得不?”   金海阳不太听得懂,只傻乎乎地笑。   小时候不知道愁,也不明白穷是什么意思,越是长大越能体会这种悲哀。   转眼已经到了快三十岁年纪,家里还是没什么起色,金泉是个普通水电工人,金海超也跟着他学水电,金海阳在工厂上班,一家人收入微薄,电视机,缝纫机和自行车凑不起一套,金海超又打小是小流氓腔,没人给介绍对象,眼看着要打光棍,一家人都跟着犯愁。   这天他回到家,发现门被锁死,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进家,就听见爸妈两个在厨房说话。   “你不是说笑吧,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被拉去枪毙了吗?”金泉压抑的声音深处透着恐惧。   杜玉琳早已不见当年清秀的模样,和附近的女人一样,未老先衰,脸上皱纹不少,面色也不是很健康,脸色发黄。   她说:“我怎么会认错,绝对是他,你说奇不奇怪,他怎么一点都没老,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金泉口气不善地说,“我看你是老糊涂,不是心里还惦记着他吧。”   “说什么呢你,都多大岁数了,”庄玉琳说,“真的一点都没变,和当年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又争了几句,庄玉琳咬死就是他,金泉刚开始情绪不好,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不是说每隔几年清明都会发现墓前面有人放了花和水果,会不会就是他?”   庄玉琳沉默片刻,“我总觉得是他,不然除了我这个当妈的,谁还会记得俊儿。说起来,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   “行了行了,都多少年了,现在海超海阳的事还操心不过来……”   他们不提,金海阳几乎快要忘了,原来幼年的时候还有一个大哥,和他们不同姓,叫俊儿。   他心怦怦跳着。   晚饭后,金泉在家门口抽了一根烟,发呆好一会儿,叫上两个儿子,拎着家里唯一一瓶藏酒,泸州老窖,去了西城区最偏僻巷子里的一处房子。   要说这个房子的主人,也是斜塘有名的人物,这人瞎了一只眼,人喊张半瞎,从没见他工作过,整天游手好闲,据说扫封建行动之前是干那个营生的,后来不让干了,但这人路子很野,经常有香港那边给他寄钱寄吃的,所以过得比很多人家都要好。   “他以前干什么营生?”去的路上,金海阳问。   “别多问,等会儿见着啥事都别开口。”金泉说。   到了张半瞎家,金泉拿出酒,张半瞎打开闻了闻,说好酒啊,从厨房里拿出一盘苔菜炒花生,还有一个罐头,打开里面全是肉。张半瞎说:“你拿了好酒来,我得配点好菜啊,这个知道不,叫午餐肉,香不香,比炒的肉还香呢。”   金家三个都是吃了晚饭来的,闻着味感觉肚子又饿了。   四个男人一桌,还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很快就把桌上酒菜吃光了。   金泉东拉西扯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到关键,“老哥,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不会老?跟神仙故事里的一样。”   张半瞎眯着那只完好的眼睛,“你怎么想到来问我这个了?”   “不是老哥你见识广,我才来问一下嘛。”   张半瞎说:“不对,你是不是遇到啥人了。”   金泉支支吾吾先是不肯说,张半瞎也不催,两人就磨着,渐渐的金泉撑不住,就把发现林志远的事给说了。   张半瞎摸着下巴,脸色变得严肃,“如果你媳妇真的没看错,那这人就真是不老不死的长生人。”   金家三个人都瞪大眼,“长生人?”   “昆仑开明北有不死树,又叫龙血树,割开树叶和树枝,有乳白液体流出,就是不死原液,垂死之人但凡有一口气,喝了就能起死回生,吃了这个树的树叶,就能长生不死,住在昆仑的那个族群,就是长生不死的人。”   金泉咋咋嘴,“老哥,你这说的是聊斋还是神话?”   张半瞎瞥他一样,“傻货,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反正你们只要晓得,有人是真的不会老不会死的就行,我问你,你想不想过上好日子,天天吃肉,”他敲了敲铁罐子,“还能给你家两小子凑齐聘礼娶媳妇。”   金泉眼睛亮起来,“想。”   作者有话说:明日双更! 第59章   “想就对了,你家两个小子都30岁了,斜塘哪家愿意把姑娘嫁你家,介绍的不是人丑,就是家里比你家好不了多少,再说儿子结婚了,还不得有孙子孙女,哪个愿意家里代代穷下去?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听说有不少人家开始赚钱做生意,还赚了钱,听说过万元户吗?”   金泉听得心里跟百爪挠心一样的痒,“老哥我们家三个赚钱的,都是3,40块一个月,吃用开销,过年买点酒肉,一年到底也存不了多少,你倒是指条明路啊。”   张半瞎说:“路不是已经在你面前搭好了嘛。我看啊,是你时运到了。”   金泉心砰砰跳了两下,“老哥你说得糊里糊涂的,我怎么没明白啊。”   张半瞎瞅着他嘿嘿地笑,“别人都说你老实,我看你是装老实,怎么?还不明白?把不死人抓住,送到我这里来,我就给你一条财路。”   “那怎么行?这犯法了。”金泉虽然文化不高,伤害囚禁属于犯罪还是清楚的。   “犯什么法,这人就不是一般的人,咱们一般人能几十年不长皱纹不老吗?他指不定活了多少年呢,严格说起来,这人已经不是人,是妖了。捉人犯法,捉妖犯什么法啊。”   金泉眼珠子一转,忽然问:“老哥你要这人有什么用?难道跟西游记的一样,唐僧肉,吃一块,就能长生不老了?”   张半瞎嗤笑:“想的倒挺美,如果长生不老那么容易,秦始皇还能死?历朝历代求长生的人有多少,早就人满为患了,我实话跟你说,咱们啊,没那个手段,要交给高人来处理。你就别管后面怎么着了,你只要把人弄来,我就给你家指一条财路,别的不说,解决你家两个小子的婚姻大事,不成问题,再做个声音,说不定你们家以后就是斜塘最富裕的了。”   金泉早就被说动了,可一辈子都畏缩,遇到这么大的事,心里还是觉得慌,他摸摸口袋,还是大儿子金海超懂他,从自己口袋摸了烟递给他。   一根烟抽完,金泉还有个疑虑,“万一是弄错了咋办?”   张半瞎笑笑,没理他。   “老哥?”   张半瞎手一摆,语气不悦,“别问我,主意你自己拿,要是这人是我认识,我动手,还有你家什么事,赚啥钱不冒风险啊,躺家里就想天上掉美钞,那是做梦。”   金泉又磨蹭了一会儿,见张半瞎爱答不理,只好带着两个儿子离开。   出门的时候,金家三人听见张半瞎在那哼,不是戏,不是曲,音调古怪,哼的却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回去的路上,金泉问两个儿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金海阳说:“爸,太冒险了,万一被发现,要被人民政府抓起来。”   金海超却冷笑:“我觉得张叔说的对,这人要是弄不死,那就不是人,是妖怪,爸你不是说他以前是特务,弄一个特务怎么了,咱们这是做好事。”   金泉狠狠点头,“说的对。不过这事别跟你妈说,我得想个法子。”   到了清明这天,天刚亮金家人就起来了,庄玉琳在准备扫墓的东西,往常这个日子金泉总是不舒服,要摆点脸色,今天却没什么特殊反应,反而催她早点去,万一碰到林志远,约他到家里来喝杯茶,给他赔个不是。   庄玉琳吃了一惊,“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金泉说:“59年的那次他被抓起来,咱们家也没替他说过话,说起来是对不起他。当时两孩子才多大,都27年过去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还剩多少年能活,你到底和他做过一场夫妻,咱们就把这缘分给了了吧。”   庄玉琳一直怀疑清明节在大儿子墓前祭奠就是林志远,她想起年轻时候,鼻子一酸,“可是他和以前完全没变,我害怕……”   “我听说外国吃的好,喝牛奶,人就老得特别慢,不像我们条件差,所以显老。”   庄玉琳说:“那也不可能完全不变啊。”   “你管他老不老呢,难道现在还有什么心思?”金泉眼睛一瞪,“你赶紧去,在那边守着。一定要把人带家来。”   庄玉琳提着元宝蜡烛的篮子出门,金泉不放心,让金海阳在后面跟着。   金海阳缀在庄玉琳身后,看着她上山,那时候不讲究墓地规划,上山随便找个地方就立了个坟,俊儿死的时候年纪小,坟在山腰背阴的地方,据说风水不好,但破四旧运动搞得轰轰烈烈,那时候也不敢讲风水。   庄玉琳早早地去了,又落了一会儿泪。等了半天,还真把人等到了。   林志远捧着一束花来,站在山上的小路上,看着这个方向,人没动。   庄玉琳心里记着金泉的话,主动走过去,等走近看清楚了,她突然就自惭形秽,有点抬不起头,几乎不敢看对方。   林志远转身就要走。   “志远。”庄玉琳看着他背影,泪眼婆娑,喊了一句。   林志远站住,缓缓转过身来。   庄玉琳就想起年轻的时候,两人私奔来到斜塘安家,他怎么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变呢,心里百般滋味都涌上来,眼泪落个不停。   林志远犹豫片刻,走了过来,问她,“你……还好吧?”   庄玉琳抬手用衣袖擦脸,见林志远有些诧异,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年轻时候她就爱哭,但流泪也是文静秀气的,用绸帕子擦脸,不伤皮肤。可是几十年苦日子过下来,早已今非昔比,都多少年没见过一块绸缎,还讲究什么。   她的心忽然就凉了下来,记起金泉说的话,邀请林志远去家里坐一坐。   林志远说:“不必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以后就要国外生活,以前的事就不用记在心上了。”   庄玉琳叫住他,“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不听人劝说走就走,这一次就让我请你喝杯茶,让……我爱人给你道个歉,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林志远沉默很久,看着庄玉琳衰老的脸和真诚的目光,点了点头。   金海阳远远看着,先前看林志远要走还着急,现在看他被稳住了,心里顿时就高兴了。   没有多想别的,就想着哥哥和他都能娶媳妇,家里存点钱,以后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后来到了家里,金泉亲自泡了茶来。   两人站在一处,金海阳忽然就明白为啥金泉一提到他妈这个前夫就不高兴,要摆半天的脸色。林志远对金家的人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气度不凡,举止高雅。就连喝茶这么平常的事,他手里那个杯子看起来都要比别人的贵。   林志远喝了半杯,就要告辞,站起来的时候人晃了晃。他脸色大变,“你们在茶里放了什么?”   他一派儒雅的人,厉声喝问的时候气势惊人。   金泉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金海超拍了他一下,“爸,别被他吓到了,想想张叔说的。”   庄玉琳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看见林志远要跌跌冲冲要去打开院子门出去。   金泉上去拉他,反而被他推开,六十多岁的人摔了个四脚朝天,金海超和金海阳同时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他。林志远反抗的力道出奇地大。两个人用尽力气,差点都没能按住他。   庄玉琳哭着喊:“你们做什么呀?”   金泉从厨房拿了柄菜刀出来,对着庄玉琳吼:“哭什么哭?哭丧啊,怕叫不来人是吧?”   林志远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狠狠一脚踢开金海阳。   金泉大怒,恶从胆边生,抄起菜刀朝他劈了过去。   血,洒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60章   “海阳!”   一声高喊让金海阳身体剧震了一下,献血满地的景象突然变了个模样,他站在病床边,手搭在老太太的脖子上。她就这样扭着脖子看着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他吓了一跳,手上的触感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活气。   “金海阳!”金海超表情惊恐,旁边的保镖更是面无人色。   金海阳赶紧把手缩回来,手心感觉痒痒的,他低头看,手掌上青筋暴起,很像是静脉曲张的症状,但他知道不是。   “大哥……”他控制不住地有些害怕,朝金海超走过去,却见到金海超和保镖们齐齐后退。   “海阳,你站着不要动。”   “大哥,我刚才怎么了?”   “刚才你站起来突然朝妈的脖子上掐过去,然后妈扭过头来看你。”说起这个画面,金海超整个人从内到外感到不适。   金海阳愣住,“我……我掐的妈?”   刚才他看钟,然后离开病房,去厕所洗脸……后面的一切,都是幻觉?   “海阳,你刚才看到了什么?”金海超问。   金海阳又害怕又烦躁,他很想抓一下头发,但想起手掌上的异状,他硬是忍着没动。   “我想起以前的事了。”病房里不止他和金海超,他没把看到什么详细说出来。他转头又看一眼病床,金老太太的样子就像被定格住了。他看到她嘴唇生硬的弧度,寒毛直竖。   “大哥,刚才我站起来靠近病床,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他忽然开口。   金海超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   “他不好说,我来解释吧。”乔溶月坐在病床角落,那里有一张小沙发,她闲适地坐在那,手上拿着手机,与此刻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她说:“刚才你站起来,在接触老太太时候,她刚好咽气……呃,去了。”   金海阳大怒,“那你们不叫护士,不急救?”   乔溶月眉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怒气,“我刚才说了,那一刻,她已经死了,丧门钉发挥作用,到了时间,她就是死人,如果之后再有活动,那也是符咒的力量,不是人活了,叫护士和急救有用吗?他们能救活死人?”   “你们……”金海阳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心里乱糟糟的,像憋着火,又无处发泄。   “丧门钉,名字就说得很清楚了,以破家丧门为目的,这还是成套的,在你家门口不知道钉了多久,已经发挥出作用,尤其血缘关系难以逃脱,在老太太死的那一刻,你碰到她,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乔溶月说,“不过你也不用急,刚才已经找到林志远的位置,只要把他捉回来,就能想办法解除。符法向来有个讲究,解铃还须系铃人。”   金海阳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周围的人都离他一段距离,像他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头看手,声音沙哑地说:“大哥,我要去碰妈,你可以阻止我的,你为什么没动?”   金海超没接口,只是说:“海阳,你别急,把人弄回来,你就会好的。”   金海阳朝他撇撇嘴,冷笑。   没阻止他,因为血脉至亲就剩下那么几个,他去碰了,金海超就会安全很多。   乔溶月说:“现在追究这个没意思,还是先把人捉回来吧。他用了成套的丧门钉,这是符咒的力量,只要是金家的血脉,都逃不掉。不过丧门钉的使用,是力量叠加的,施术人必须在一定距离以内才行,不然时间拖久了,人还没死,丧门钉就会因为反噬而损坏。所以他一定会跟着你们,直到报仇完成为止,这样也方便我们捉他。”   金海超朝保镖使了个眼色,“还有多少人,全叫上,一定要把人抓住。”   ……   艾伦和刘珉两个吃了晚饭,看河边热闹,点了外卖,一边吃披萨喝啤酒,一边时不时看看对面的民宿会不会有林嘉出现。严昱泽说了回来的概率不大,他们两个盯的也不是很专注。   沿河的红灯笼已经亮起,映照在河上,波光粼粼,绚丽好看。   晚上出来游荡的大部分是情侣,或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   艾伦扫一眼楼下,差点把啤酒呛出来,招手喊刘珉,“那是不是泽哥让我看着的人?”   刘珉走过来,看见一个瘦长个的男人从桥边走过来,他走路很有意思,避开了光亮的地方,而且很警觉,身边有人靠近,会很快避开。   “是他,就是他。”刘珉看了两眼判断。   “我给泽哥打电话,你盯着啊。”艾伦赶紧拿出手机。   刘珉看了一会儿,有点紧张地回头说:“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后面好像有人在追他。”   艾伦正好在通话,就把刘珉的话一并复述了。放下手机后,他跑到窗前来看,两人就趴在窗口朝下看,正好把街上的情形差不多全收在眼里。   林嘉提前从急症室跑出来,最好的施术时间已经过了,他就暂时离开,反正已经感觉到符咒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就是不知道是兄弟两个哪一个。   他跑出来的时候胸口刺痛,不得不缓慢地走,被保镖发现,跟了上来。   林嘉先是走的小路,东绕西拐,别人以为他是头一次来斜塘,其实这一年来,每个周末,只要一有空,他就开车过来,熟悉这里每一条路每一家店。为了复仇,他做过的准备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保镖被他绕开。   艾伦说:“这人不会是特工吧。”   刘珉看着看着还看出了乐趣,随口说:“应该不是吧。特工关泽哥什么事。”   林嘉绕了一大圈,回到民宿,他知道这里已经不算安全,但是现在出去更容易被发现,可以暂住一晚,明天趁着人多的时候再出去换个地方。   ……   阮棠晚饭是和钱佑曼一起在酒店附近的家常菜饭馆吃的。   吃完了两人就在街上逛逛,女人总是对饰品衣服感兴趣,阮棠一整天都心情低落,陪钱佑曼逛着,心情也变得稍稍轻松一些。   途中接到严昱泽电话问她在哪,他简单转述艾伦的话,问她要不要去民宿。   阮棠没有半点犹豫,马上说要去。结束通话后和钱佑曼说了一声,就往河边民宿去。   到了民宿里,严昱泽比她早到一会儿,正让艾伦和刘珉马上离开回酒店。两人都是不解,但是看严昱泽一脸严肃没商量的样子,就马上听话拿着行李离开了。   严昱泽坐在窗前,就是刚才艾伦盯梢的地方,没和阮棠啰嗦,直接就进入正题,“林嘉被盯上了,刚才来了好几个保镖,有的住在斜对面的民宿,有的住我们旁边,我觉得他们好像有点等不及。”   阮棠走过去,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斜对面有个房间,两个精壮高大的男人探头往外望,不过对她和严昱泽倒没怎么注意,斜塘来度假的情侣太多,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游客。   阮棠面色不愉,“太明目张胆了吧。”   严昱泽没说话,她偏过脸来看他。   他目光有些严肃,“阮棠,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两天总是叫你一起叫习惯了,没想到现在情况这样,你不适合在这里,我留在这里看着就行,你先回去。”   阮棠说:“怎么我就不适合了?回去也睡不着,我也留着。”   严昱泽认真地说:“林嘉只认出我是长生人,不知道你,万一他有什么事,把我说出来,也不会牵扯到你,你先回去吧。”   阮棠自从听说林嘉已经被盯上,担心的就是早上喝茶那事,听严昱泽分析出来,她没好气地说:“你要是被牵连了,我还能跑吗?别磨磨唧唧的了,我也要留下来,万一有事,就是打电话报警出份力也行啊。”   严昱泽看着她,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 第61章   盯梢是最无聊枯燥的工作。楼下的街面热闹非凡,沿河随风摇摆的灯笼下,到处都是拍照和嬉笑的人群。   阮棠盯着对面的民宿,从紧张到烦恼,随后慢慢化成了疲惫。   “别太精神紧绷,没一会儿就累了。”严昱泽提醒说,“再说这么大的目标,要从人从民宿里弄出来,我们不会看不到。”   阮棠有些担心,“早知道应该留个联络方式,现在可以通知林嘉,让他在里面躲上几天别出来。”   严昱泽说:“未必能如意,金家突然派了那么多人出来,也不怕被人发现,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感觉今晚就会有动作。”   阮棠叹口气,“一有情况咱们就报警?”   严昱泽朝外面看了看,说:“报警未必对林嘉有利,到时候见机行事,等会儿你别出去,就留在这。”   阮棠瞥他一眼,没说话。   斜塘的酒吧已经开始营业,各种音乐声传来,这边飘着蓝调,那里重金属,交织在一起听久了居然还有点和谐。   严昱泽回头扫了一圈房间,在桌上看见啤酒,还有好几瓶没开。问阮棠,“渴吗?”   阮棠点头。   他把桌上啤酒拿来一字排开放在窗边,给她开了一瓶,“喝吧。”   阮棠没好气地说:“一般人说渴了的意思是要喝水。”   严昱泽说,“啤酒现成的,喝水还要下去买,不都是液体吗?”   原来这人开啤酒就是懒,图省事。   阮棠哼哼两声,拿起啤酒喝了一口说,舔一下嘴说:“还挺甜的。”   严昱泽也喝了两口,低头一看,是菠萝味的啤酒,他皱着眉,“什么怪味,肯定是艾伦买的。”   阮棠说:“不是挺好喝吗?”   严昱泽转过脸看看她,“你和艾伦不会是失散的姐弟吧?口味都能一致,啤酒整这么甜喝着不腻歪?”   阮棠马上说,“嫌腻歪你下去买水吧,顺便也给我带一瓶。”   严昱泽继续喝酒:“其实仔细品品味道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阮棠白他一眼,“你就懒吧。”   两人留心着对面,喝着啤酒,微寒的夜风吹在脸上,街上还有各种声音传来。   严昱泽说:“干坐着也挺无聊的,干脆聊聊吧。”   阮棠随口问:“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严昱泽说,“你一个女孩子跑出来出差这么长时间,爸妈不担心吗?”   阮棠打了个嗝,满嘴菠萝味,她捂着嘴说:“担心啊,我跟他们说出差津贴多,出来能到处看看,把旅游费都省了,年轻时候应该要闯荡一下。”   说的跟网络鸡汤文学一样,严昱泽笑笑,又问了她一些家里的事。阮棠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回答,突然就意识到不对,都是他在问自己在答。   “怎么感觉被查户口了。”阮棠表示抗议,“是不是该换我提问了。”   严昱泽刚喝完一罐,把瓶子捏地扁平,“我的事早就被媒体扒了个底朝天,就是喜欢什么颜色,爱喝什么茶,哪个粉丝不知道。”   阮棠点点头,差点忘了他曾是顶流,严格说起来,现在热搜上还有他的痕迹,粉丝天天在哭着喊着让他回来。   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可我不是你粉丝啊。”   严昱泽一挑眉,朝她笑,“既然你这么想了解我,满足你,问吧。”   阮棠忽然就觉得问不下去了,狠狠灌了一口酒,一罐正好喝完了。   严昱泽给她重新开了一罐,“给你机会你不问,那我继续问了啊。”   阮棠斜他一眼,“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再问下去我七大姑八大姨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这不是好奇嘛,我从小就去国外留学,回来就在娱乐圈,没怎么和家人处过。”   阮棠一听,到有点不好意思,突然就感觉是自己小气了。   她张了张嘴,“哦……那你问吧。”   严昱泽舔了舔嘴唇,发觉多喝了几口后,菠萝味的啤酒似乎也没那么腻歪,甜甜的挺舒服的,他对着她撇嘴笑,“我刚那么一说,你就心软了是吧?耳根子这么软,你家居然还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出来,真是个傻妞。”   阮棠看他笑的一脸恶劣,磨着牙说:“严昱泽!”   “逗你玩呢,”严昱泽拿啤酒碰了碰她手里的,“看你刚才那么紧张,让你放松一下。”   阮棠哼唧一声,“我看你就是嘴巴损,每天不发挥一下心里过不去。”   严昱泽摸了摸下巴,“我是让你体会一下社会无情的一面,让你别抱着太天真的念头。省的出去被人骗,知道吗?”   阮棠:“我谢谢你哦。”   天已经黑透,路上走动的人少了,可热闹依旧,各种夜场开放让音乐声变得更多更杂。两人喝着酒,东一句西一句,话题渐渐就说开了。   严昱泽忽然问:“你最近碰到的事,没和爸妈或者男朋友提过吧?”   阮棠简洁地回了个字,“没。”   严昱泽追问:“是全都没说?”   “没和爸妈说过,我还没男朋友。”   严昱泽怔了一下,侧过脸来看向她。灯光明亮而温柔,打在她的侧脸上,眼睫毛卷卷翘翘,眨一下像小扇子似的,从鼻尖到下颌,线条流畅美好。严昱泽心莫名漏跳了一下,觉得当初秦峰说的其实挺对的,他现在也想摸摸她头发,再拿颗糖喂她。   阮棠转过来看他。   严昱泽迅速挪开视线。   “怎么了?”她问。   严昱泽说:“就是挺奇怪的,你也失恋了?”按理说,像她这样看着娇甜水灵的女孩,大学里应该不愁有人追。   阮棠差点没给他一个白眼,“你失恋是不是看谁都像失恋?”她把易拉罐往窗棱上一拍,“我还没恋呢,哪来的失恋。”   用最狠的口气说着最怂的话,严昱泽差点笑倒,“为什么不恋?你这是一门心思读书去了,要投身到什么高深的科研里?还是……蕾丝边?”   阮棠拍着胸脯说:“姐姐性取向正常着呢,就是出了点差错。”   严昱泽眼睛微微一亮,“什么差错?”   阮棠支吾着,有点犹豫。   严昱泽又给她开一罐啤酒,“来,说出你的故事。”   那架势跟综艺选秀里的导师似的。   阮棠噗嗤一笑,接过酒喝了一口,啤酒度数低,喝两罐不会醉,但精神有点亢奋,她把多年前的事给说了出来,“打小追我的人多着呢,不过家里管的严,没给我机会实践一下,其实高中的时候,有那么一次,我们学校最帅的校草,和我一起主持校庆和联欢会,还买奶茶鸡排请我吃,感觉上是对我有意思,我也有点动心。”   严昱泽忍不住吐槽,“奶茶鸡排就把你给打倒了?还说不是傻妞?”   “你能不能别打断,我正在回想当年校草的样子呢。”   “不就高中一个校草吗?能有多帅?你要想象一下帅,不如看看我的脸。”   “你别说,看着你我就觉得校草太可恶了。”   严昱泽:“……”   “你还听不听故事了?老打断我。刚有点情绪就被你给打乱了。”   “我刚才可没说话。”严昱泽做了个嘴巴封住的动作,“你继续。”   “当时年纪里起哄的人很多,都说他准备要和我告白了,我这心里忐忑不安好几天,结果那天他说第二天约我单独见面,我猜他肯定是要和我告白,一个高兴,就和闺蜜去吃海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过敏了,全身发红疹,我妈不肯让我缺课,让我带着药去上课。中午到了约好的地方见面,他看着我半天没说话,第一句话说‘你这皮肤病不会传染吧?’气得我当场就发飙了,冲他喊‘这是过敏’。”   旁边一阵爆笑,严昱泽笑得前俯后仰。   阮棠被他笑地牙根发痒,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高中那个让她留下心理阴影,眼前这个笑得她心肝脾肺肾都在发胀。   “够了啊,我不要面子的吗?你说说,这是不是太肤浅了,我就过个敏,居然就戳穿了初恋的真面目,电视里美好的爱情都是骗人的,难怪连童话里说的都是男人变成青蛙,变成野兽。你要交换一下试试,把王子关进古堡,看他会不会爱上青蛙,爱上野兽。”阮棠气鼓鼓地说,“由此可见,女人的爱情才关注有趣的灵魂,男人都只关注好看的皮囊。”   严昱泽笑着说:“男人怎么就不会爱上青蛙野兽了,干锅牛蛙不香吗?野味不好吃吗?”(严正声明,这里只是开玩笑,野味不能随便吃,要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的规定哦)   阮棠瞪他一眼,然后看向对面,脸色骤然一变。 第62章   几个保镖朝林嘉住的民宿走过去,显然开始行动。   严昱泽对着对面方向看过去,脸上笑意收起,神情严肃,刚才聊天的欢乐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保镖们冲进民宿,前台只有两个人守着,一个负责登记的年轻女孩,还有一个干杂活的青年。几个保镖人高马大,平时习惯面无表情,予人一种压迫感。   前台女孩第一直觉这些人不好惹,赶紧问:“你们是来干嘛的?”   保镖来之前就定好说辞,“要债的,这个人是不是住你们这里?”   领头的那个把手机上照片给前台看,一边示意后面两个守住门口。   女孩一看就认出林嘉,独来独往,一回到民宿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和的游客不一样。   “我们不能透露客户信息的。”前台说。   保镖狠狠拍桌子,“这人欠我们很多钱,现在躲起来,让开,我就找人要债,和你们没有关系,别瞎掺和。”   前台,还有周围有注意到的人听见保镖这么说,再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立刻就想到了各种民间借贷。近几年频繁在各类新闻里出现过,大家几乎瞬间就能脑补出一个故事,或者说是悲剧。   前台还想再说什么,但眼看又有几个保镖进门来,已经有些胆怯,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软弱:“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保镖说:“报警又怎么样,正当要钱,欠了钱不还还有理了?你看警察管不管要债。”   借钱还钱都是民间纠纷,警察来了也只能做调解。   保镖对前台说:“我们就找他要钱,不会影响其他人,你们别多管闲事。”   看着这伙人气势汹汹,民宿工作人员即使觉得有些不对,也没人敢出头。   四个保镖冲上楼,直奔着林嘉的房间冲过去,领头那个干脆从前台管理的位置上拿了万能房卡。   有其他人从房间朝外张望的,保镖们都是一脸凶狠地吼过去:“看什么看?滚回去。”   七八个保镖在走廊上站着,现在留在民宿的人本来就不多,也根本不敢和这群人理论,都老实地关上房门。   四个人到了林嘉房前。   领头保镖把手放在门锁上,一手刷房卡。   嘀的一声,猛地推开房门。   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保镖警觉地慢慢走进房间。   房间没有多大,一眼就能看穿,里面没有人。   保镖一愣,立刻转身,进门右侧就是厕所,他刚才粗扫一眼,镜子反射里没看到人,此刻看到房间同样没人,他立刻意识到刚才厕所里有看不见的死角。   果然林嘉从厕所扑出来,鉴于门口空间不大,只有两个保镖进来。当前一个举起手臂格挡,被林嘉一脚踢在肚子上,第二个反应不慢,立刻一掌劈过来,正好挨上林嘉的拳头。   保镖一声惨叫,手心里扎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他身体瞬间麻痹,阴冷刺骨的感觉从手臂蔓延到全身,他倒在地上抽搐不起。   门口的保镖听见声音不对劲,要冲进来,却发现地方狭小。   林嘉把丧门钉夹在拳头里,和第三个打在一起。他练过搏击,但保镖的搏斗技术体能都胜过他,就是有点忌讳他神秘的手段,导致施展不开,两人倒一时难分胜负。   领头的那个揉着肚子从地上起来,从林嘉身后攻击。林嘉前后夹击,心里知道不妙,刚挡住面前的一记直拳,后面被领头那个拍到。仿佛电击的感觉,他眼前闪过白光,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失去知觉。   保镖粗喘两下,问领头的,“大哥,你刚用了什么?”   领头那个脸色不好,看着地上躺着的林嘉和被丧门钉扎到后没有恢复的保镖,说:“来之前那个乔小姐给的。”   保镖这才看到林嘉的背后被贴了一张符。   “真tm邪门。”他狠狠骂了一声。   这两天遇到的事实在颠覆常识,几个保镖都感觉不适,不过出发之前金海超承诺的巨额报酬让人无法拒绝,即使现在要用点极端手段,他们几个也都愿意冒险。   “别傻愣着,赶紧把人弄走。”   现在有两个倒地的需要解决,保镖一个扶起自己人,另一个去架住林嘉。在碰到林嘉之前,保镖忽然停住手,问领头的,“他太邪性了,要不要搜一下身?”   领头的想了一下说:“别动他东西,还是交给乔小姐把,你碰他的时候小心,他应该带着什么武器。”   保镖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手上的钉子,心里发毛,架着他身体起来的时候,有意不去碰他的手,说来也奇怪,被贴了符后林嘉失去意识,但是手握成拳头并没有松。   一行人离开民宿,虽然员工奇怪怎么有两个人被扶出来,但没人多问。   ……   阮棠和严昱泽看见保镖以讨要高利贷的名义冲进民宿没有人阻拦的时候感觉到不好。   严昱泽戴上口罩穿上外套就要出门,“你留在这里,我先过去看看。”   阮棠十分不放心:“他们人多,你不是打算正面硬抗吧?”   严昱泽说:“我看着有那么傻吗?就是看看他们要把人弄到哪里去。”   “你要小心。”阮棠轻轻地说。   严昱泽匆忙地摸了她脑袋一下就出了门。   阮棠趴在窗户看着,严昱泽到了对面,没选择到民宿门口,而是站在旁边一条小路上。   保镖们扶着人出来,加上林嘉一共有九个人。两个无法行动的人被各两个人扶着,还剩三个人单独在走。   领头那个低声说了什么,队伍一分为二,三人带着昏迷的那个过桥走了。剩余的架着林嘉拐进小路。保镖警觉地看一眼严昱泽。他靠墙站着,手里拿着手机在看,看起来像在等朋友。   保镖视线扫过他后,穿进小路。走出一段后才解除怀疑。   严昱泽感觉到口袋里的子钉在震,已经确定丧门钉还在林嘉身上。等到脚步声远去,他才跟了上去。同时在手机上发定位给阮棠,告诉她现在开始每五分钟分享一次定位。   阮棠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从小路口消失,从她的角度再也看不到人,再看到手机消息,心里又紧张又烦躁。   严昱泽上午已经用子钉跟踪过一次,晚上再操作就有点驾轻就熟。巷子里四通八达,白天看着路走都有点混乱,但跟着子钉的震动反应,几乎不用去辨别道路。   忽然走出小路,又来到河边,已经是支流,两岸的商铺少,已经关门了,路边几乎没人。子钉剧烈震动两下,严昱泽朝四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人。   怎么回事?   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几个保镖身型高大,还带着一个不能行走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没影了。钉子给出的反应就在附近。严昱泽手机上又发了一次定位,然后警惕地看向视线内所有的可见的路口。   河里哗啦一声响。   严昱泽马上跑到台阶边往河里看,这一段河道很段,停着十几艘小船,但看不到人。   刚才的声音明明是从这里传出来。   严昱泽拧着眉,脸色有些凝重,他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每一艘船都照过去。在最靠边的一艘船上,看见新鲜的脚印。   难道他们上过船?那么小的地方,他们能去哪里,突然就这样消失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又发了条定位消息给阮棠,他关掉手机灯光。   就在灯光熄灭的一瞬,身后猛然黑影砸过来,猝不及防,严昱泽被坚硬的东西砸中后颈,一阵剧痛,人翻进河里,砸起很大一片水花。   岸边阴影里走出一个手持木桨的保镖,脸色狰狞又纠结,深呼吸几下后,他赶紧走下河道台阶。   ……   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严昱泽的定位消息还没有发来,阮棠拿着手机,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又等了五分钟,她几乎可以肯定,严昱泽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第63章   阮棠捏紧了手机,没敢给严昱泽打电话,她不知道他现在处于什么环境,电话铃声或者震动都有可能给他带来危险,她试着先发消息问“你在哪”,一分钟发一条,发了五条消息都没有回音。   阮棠等不下去了,打开门登登登地踩着木质楼梯下楼,飞快跑到对面。刚才她在窗前看地清楚,金家派来的保镖全部都离开了。   她先来到刚才严昱泽和保镖离开的小路,青石板的路面,在房子的罅隙中,是一条狭长而深幽的道路,一侧的墙面上还有藤类植物挂着,如果是白天,在这里拍照倒是风景别致。但到了晚上,越往深入越黑暗的景色,倒有点像鬼怪故事里要把人吞进去的嘴舌。   阮棠心不由地急跳。   有一瞬间,她的意识是分裂的,脑海中一个想法是,赶紧逃吧,严昱泽都突然没了音讯,肯定是遇到危险了,你能做什么呢?另一个却在她脑里呐喊,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也没有人可以帮他,只有你可以。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在窗口谈天说地——阮棠打开手机,点开定位,朝着小路一头扎了进去。   严昱泽发的定位标识了行走的路径,阮棠在小路中拐来拐去,感觉深入在建筑群中,渐渐离外面的热闹就越来越远,周围也变得安静起来。在跟着定位走的过程中,她的精神始终紧绷着,沿路没有监控也没有什么人,在走过一排房屋后墙的时候,突然一道小门打开。她几乎是马上绷住身体,手握紧手机,这才想起身上除了手机没带其他东西,也没有什么可以防身。   门后有人泼了一盆水出来,中年女人抬头看见躲在阴影里的阮棠,反而被吓了一跳,骂了一句“有病啊”,砰地关上门。   阮棠松了口气,赶紧往前走。   很快来到最后一个定位的地方。眼前河道很短,明显是个支流,周围没有人,她走到河边,往下望了望,十几艘的小船停泊在边上。   严昱泽就是在这里没了消息。   阮棠很警觉,周围就只有两盏路灯,光线不足,显得四面都有阴影。她喉咙几乎有些发干。   河道间也有一个拱桥,和外面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是石头垒的,桥面上到处都是缝隙,阮棠从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周围,她从桥上走过去,看了对面的几个巷子入口,又折回来。   发生的事情一定是让严昱泽猝不及防。   她在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把视线投向河上。河道里灯光照不到,一片漆黑。她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往下面看了下。视线忽然顿住。   停靠着的小船其实就是白天在景区营业的船,为了招揽顾客,船上放着的青花瓷花纹的坐垫,还有救生衣。现在不是营业时间,船都收在这里,排放地挺有秩序,但靠在石阶边的一艘是歪的,不仅如此,船上摆放的浆是湿漉漉的。   湿的?   阮棠似乎捕捉到什么。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脑里飞快地分析,会是其他地方吗?周围没有其他痕迹,严昱泽身材高大一个年轻小伙,还会点拳击,这是他和林嘉打过一架后和阮棠说的,为了拍戏,下过苦功学过一阵的自由散打和拳击。照理说,要不声不响把他放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嘉不能走路,要靠人架着走,再放倒一个严昱泽,就有两个人行动不便,他们要带着两不能走的人,该有多麻烦。   其他船都是干的,唯独这艘船上的浆是湿的,说明刚才有动过。   这又是严昱泽最后一个定位的位置。   虽然这些线索似乎并没有直接关联,但是串在一起,阮棠觉得,下面的船很有大可能给他们用过。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阮棠头大如斗,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该到哪里去找严昱泽,河流几乎贯穿整个斜塘,很多人家的院子直接台阶下就是河。换句话说,船可以把他们运到任何哪个房子就藏起来。   从时间来看,船已经回来了,是不是说明地方并不远?   阮棠苦恼地用手轻轻敲额角。   不能这样下去,她从民宿跑出来,到这里,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这期间不知道严昱泽那里又是什么情况,她十分担心他会遇到什么伤害,不是怕他受伤,而是怕他暴露自己不老不死的秘密。对方和林嘉有仇,虽然林嘉没有具体说过什么,但从他谈论方士的态度来看就已经能猜出,金家所图谋的是长生人本身的价值。   如果严昱泽被发现——阮棠心里一沉,几乎不敢去想象这个结果。   她意识到,也许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救他。   是要报警,还是找其他人?   又该找什么人?   阮棠有点后悔,没和艾伦留个联系方式,现在想找个和严昱泽有关的人都来不及,如果她现在跑去酒店,再回来,时间又要被耽误。   她此刻脑子里简直像煮了一锅沸水,急得她在寒气森森的春夜里额头都冒出一层细汗。   警察那里也不行,解释不清,没有证据,没有人会信她,耽误的时间比去酒店找艾伦还要长。   除了这两个可能,还有谁呢?   阮棠蹲在河边,费力地思考,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心咯噔一下,赶紧打开看,不是严昱泽发来的,是钱佑曼问她在哪。她失望不已,看着钱佑曼的名字,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   存在很大的风险,但是现在好像没有什么选择。   阮棠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闻玺的名字。这还是加入项目组第一天添加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起。   “阮棠?”闻玺的声线低沉,透着沉稳的感觉。   阮棠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严昱泽白天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举办长生宴的人和金家可能关联的方士不是同一拨人。她也趁这个机会,看一看公司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   “闻总,严昱泽不见了。”一张口,她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有些抖。   闻玺沉默了一秒,说:“你别急,慢慢说。”   阮棠把事情简略地介绍了一下,其中她和严昱泽守株待兔的行为改成路上碰见,然后严昱泽跟上去,现在失去了联系。   闻玺说:“他不见已经有五十分钟?”   阮棠看一眼手机,给出肯定的答复。   “你把定位发给我,阮棠,你就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过来。”闻玺没有废话,说了这一句后挂断电话。   阮棠把头埋进膝盖,没两秒又迅速抬起来。   从酒店来到这里,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她不能在这里傻傻地发呆。   不知道是今晚喝的那些啤酒起了壮胆的作用,还是周围的黑漆漆的寂静,让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事。   阮棠从岸边石阶下去,跳到船上,浆打湿了,木板上还有脚印,看起来也是不久前的。船身狭窄,最多只够三个人,阮棠记得在景区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划桨,游客只能上两个,情侣必须挨地很紧。   奇怪,保镖加上林嘉,严昱泽,一艘船根本不够。   电光火石间,阮棠突然想到这一点。   是不是还有什么被她遗漏了?   她打开手机照周围,的确只有这一艘船是有动过的痕迹,其他船船都拴的好好的。她打着灯照亮周围的时候,突然看到桥下的一个黑影窜过。   阮棠差点叫出来,拼命忍住,心急跳,她手有些抖,但还是再次用手机灯光对着桥底照过去。   ……   严昱泽摔入水里,昏迷了片刻又很快醒来,超强的恢复功能让他几秒钟就感觉头颈被袭击的部位已经不疼了。   就在他打算划动手臂要从河里离开的时候,水上灯光照过来。   那个保镖伸手到水里捞他。抓住他颈后的衣服往石阶上拖。   严昱泽闭着眼,假装自己还在昏迷,顺势被他拉过去。   保镖废了好大力气把他拖上台阶,然后又把他拉到船上。这期间,严昱泽的背撞上坚硬的石阶边缘,脑袋又在船头磕到,他全忍着没动。   保镖划桨,就听见水声响了三四下,就停住了。   严昱泽惊疑,船移动了没多少米。   保镖踩着什么,喊了一句“来帮忙。”   很快就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你tm有病,怎么弄一个人来?”   “这人跟着你们,要不是我来和你们汇合,都不会发现。”   “胡扯,我们绕路过来的,路上还看过好几次,没人跟在后面。”   “真的,先把人弄进去,等会让外面的人看见了。”   闭着眼的严昱泽感觉有根绳索甩在身上,又有东西摔到船上,那人说:“先把嘴封起来。等会进去马上绑起来。”   保镖把他口罩摘掉,用封胶带贴住他的嘴,然后用绳子从他两腋穿过,没一会儿严昱泽就感觉有人把他吊了起来,身体擦着冷硬的墙面缓缓被拖了上去,直到身体被拖进一个洞口。   他忽然明白,现在是在石桥的下面。   作者有话说:昨天有事没能更新,休息一天,因为不能修改章节,不能通知,抱歉 第64章   两个保镖一个在上面吊,一个在下面托,费很大劲把严昱泽弄进桥下的洞里,然后又拖又扛走了一段,才把他放到地上。   出现另两个保镖的声音。   “你们他妈的疯了,又弄个人来干什么?”   “吴哥,这人跟在后面,我觉得他和林嘉有关系。”   吴哥声音又冷又怒,“你还真把自己当犯罪份子了,绑个人回来他妈嫌公安找不上门是吗?”   袭击严昱泽的保镖到有些委屈,“我看他在河边东张西望,肯定是跟着你们来的,心里一急就把他打进河里。再说咱们现在做的这事……也谈不上干净吧。”   “你懂个屁,之前那个林嘉,身上邪门的很,再说所有事情是金总指示的,林嘉又是他未来女婿,真要遇到公安,咱们可以辩解不知情,反正属于他们家务事,现在你把这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弄来,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逃脱干系?做事也不做干净,掉下水的时候让他去好了,是死是活,反正就当他落水,你还画蛇添足把他弄过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其余几人都不说话,显然这个吴哥是他们的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保镖说:“哎,这个人的脸我怎么觉得那么熟。”   严昱泽感到有人把他的脸抬起来。   “卧槽,这不是那个明星吗?前一阵闹的很厉害的那个。”   吴哥更怒:“他昏倒之前有没有看见你的脸?”   “没有没有,我是从背后打的。”   吴哥说:“赶紧把他眼睛蒙上,手捆好,等会走的时候把他扔到外面去。”   “这人是不是有病,一个那么大明星,大晚上跑河边来干什么?”   看清严昱泽的脸认出身份后,没人相信那个保镖的判断,觉得他和林嘉是一伙的。   “你才有病,把这么个人弄来,现在除了要看着那个邪门的,还要给你擦屁股,真特么晦气。”   那个保镖嘀嘀咕咕,说严昱泽形迹可疑,旁边没人理他。   没过一会儿,吴哥接了个电话,指示大家把人从通道带出去。   身边人多,严昱泽一直装昏迷,就连眼睛被蒙,双手被捆都忍着,身体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躺着,渐渐的半个身体都在发麻,他心理叫苦不迭,忽然有人把他架起来,开始走动。   他们似乎在地下的通道穿行,空气浑浊憋闷。   一路上没人交流,只有吴哥时不时指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上了台阶。   架着严昱泽的保镖气喘吁吁地说:“吴哥,我就把他扔这里吧。”   吴哥低斥,“有没有脑子,这里离通道那么近,等会儿到没人的那片地再把他扔地上,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钱包什么的拿走。”   其余几个知道他想弄成抢劫的假象,但是架着严昱泽的保镖悻悻地说:“没有,再说现代也没几个带现金在身上。”   吴哥没说话,其他人都不搭腔,一行人继续走,又走了很长时间,几个保镖体能都很好,但长时间架着不能行走的成年男人,也觉得累,路上互相换了把手。吴哥又接了个电话,寂静的夜里,电话里说话声大家都听见了。   金海超说:“地址发给你了,把人带到这个院子里来。”   吴哥挂了电话,对最后的人说,把人扔在前面那个路口。”   严昱泽被人扔在地上,那人还在他口袋等地方摸了摸,没有摸到什么钱包什么的物品。那人就放弃了。   严昱泽无声地松了口气,他衣服的内口袋里还有那枚时不时震动的子钉,不过幸好现在天气还冷,衣服厚重,对方并没有摸出来。   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那几个人带着林嘉走远了,没有其他声音,但他不知是处于警觉,还是一种玄妙的直觉,依旧原地躺尸。   就在他身体又快要发麻的时候,不远处突兀地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   严昱泽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他就觉得吴哥手段老练,防着一手,果然他悄无声息的,安排人或者干脆是自己,留下来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严昱泽是昏迷的,这才真的走开。   严昱泽不放心,想着只要不是距离太远,子钉能感受到母钉的位置,他就再躺了几分钟,身边除了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他赶紧翻了个身坐起来。   眼睛,嘴巴,手都不自由,幸好脚没被绑住。他跌跌撞撞站起来,笔直往前走,直到碰的一下撞到墙,他缓缓蹲下来,摸地上。没有石头,没有坚硬的东西,只有野草。   他懊恼地想叹气,但是嘴巴被封地牢牢的。   就这样顺着墙一边走,他一边感受有没有可以抓到有用的东西,一边担心那几个保镖带着林嘉走得太远。幸好胸口这里钉子时不时还有震动提醒。   终于被他在地上摸到一块铁皮,用力往手腕上的塑料绳子插上去,两下,绳子就崩断了,也割伤了他的手腕,血流了不少,又很快愈合,他揭开眼睛和嘴巴上的胶带。打量四周。   居然是一片无人居住荒废旧房,有的房子拆了一半,满地的建筑碎片和垃圾。   有居民痕迹和灯光的地方离这里已经很远。   严昱泽想了一下,猜想到阮棠此时肯定很着急,他刚才落水的时候时候掉了,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她,林嘉被带走,可能距离会越来越远,超过一定范围,子钉就不会有反应,他皱了皱眉,没有犹豫,跟着子钉的反应跟上去。   保镖几个带着林嘉往约定的地方去,最后一个跟上来,和最前面的吴哥报告一句,“昏迷着没动静。”   吴哥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严昱泽是全国皆知的明星,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会演变成全国型案件。现在到处都有科技产品,他实在不敢去冒险,引起警方的注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哥抬起手,看看发黑的手掌,心情沉重,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说给自己听,“金总承诺事后每人一套尚海市百平的房子,提起点精神。完成这件事以后就再也不做了。”   要以他们的工资,二十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能买的起,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吴哥带着几人走进一间破败的房子,金海超站在院子里,转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嘉,眼睛里有仇恨,愤怒,还有一丝极为隐晦的……贪婪。   ……   严昱泽很快找准方向,跟着子钉的震动频率,很快深入到建筑群的深入,这片地区很明显荒废多年,路面崎岖肮脏,空气里飘着废弃垃圾的酸臭味,仿佛在黑暗中滋生着什么可怕的事物。   他走的轻手轻脚,时不时还要关注周围的动静,吸取了河边被人从背后袭击的经验教训。从一条巷子口走进去,很快听到其中一个院子里有声音。他看了看房子的位置,选择从旁边的院子进去,房子又旧又脏,墙被敲了一半,好在有两层,他几乎是捏着鼻子走上楼,从破开的墙壁看向隔壁。果然能看到旁边院子里情况。   林嘉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地上。   金海超上去狠狠就是两脚,动作又狠又重,一点都不像一个六十多的男人使出来的力。   “金总,人我们已经给您带到了,接下来您看?”吴哥开口问。   金海超扫他一眼,笑笑,“放心,下个礼拜就给你们办过户手续。你们把他给我绑起来,然后去院子外面守着。”   吴哥表情为难,“金总,该办的事情我们都办了,但是有些事我们真的不能做。”   金海超口气轻乎,“你想哪里去了,以为我要杀了他?”说到这里,他哈哈地笑出声,然后迅速一敛,“放心吧,出不了人命,他死不掉。”   吴哥拿出塑料绳子绑住林嘉的腿脚,在要封住他的嘴时,金海超制止了他。随后保镖退出院子外。   金海超走到林嘉面前,撕掉他背后的符纸。   林嘉原本僵硬不受控制的身体顿时可以动弹,但他被绑住手脚,只有脸上的表情可以自如,他看着金海超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竟然是先笑了一下。   金海超脸上肌肉抖了抖,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林嘉说:“你不是早就知道。”   金海超就这样蹲在地上和他说话,“咱们之间恩怨太久了,本来我是打算折断你的手和腿,挖掉你的眼睛,再把你的舌头钉起来。就像34年前那样,你是不是还记得那种感觉?还是说,因为活着的日子太长,即使受过伤,也很快就会忘记?”   林嘉的脸色随着他说的话变得冰冷,“你可以试试。”   “林嘉,不,应该喊你林志远,你说当年好不容易逃走了,你还要回来做什么?不过我应该感谢你,本来我都快要绝望了,你居然又出现,简直是上天赐给我的机遇。”   林嘉噗嗤笑出声,“金海超你是不是疯了,家里丧事都快办不过来,你居然还觉得是机遇。”   金海超脸色都未变一下,“做生意几十年,想法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咱们的恩怨也好,过去那些事也好,有什么不可以谈一谈的,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第65章   林嘉蓦然夸张地笑出声,因为倒在地上,脸上地肌肉扭曲着,笑得极其难看。   金海超跟着笑了两声,“不敢相信我?”   “我建议你先去看看脑子,华明还打算明年上市,让个疯子来管公司不适合吧,咱们是什么关系,人命都夹着好几条,还谈生意!”   金海超一点都没被他的态度影响,反而倒有些心平气和,“说起人命好几条,其实很简单,咱们现在就来算一算,你闹的那么厉害,就把我们家人害死两个。但是三十多年前,咱们金家说起来对不起你,加上我那个夭折的大哥,再算上你的,虽然你长生不死,换做普通人也能算一条人命,也是两条命,这样一想,咱们两家现在是不是两清了。”   林嘉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人命还能这么算,你还真他妈是个人才。”   “人命为什么不能这么算,”金海超说,“真新鲜,你一个不老不死的人,时间对你来说只是长短而已,可是一般人总是要死的,再怎么折腾也就一条命,你说应该怎么算?”   “你说欠我两条命,这么说,林俊的死不是意外,是你们害死的?”   金海超几乎已经忘了幼年夭折的同母异父哥哥叫什么名字,听林嘉提起,怔了一下说,“倒不是故意害他,只不过他摔倒的时候我爸看见了,没有救他,后来送医院就没救回来。你也不用瞪我,他死的时候我才几岁,和我没有关系,再说你仇也报成功了,现在还去计较这些干什么。”   “你倒是大方,你爸你妈都死在我手里,你也没关系?”   金海超脸色沉了一下,“你真没必要激我,两老年纪也大了,这些年该享受的全享受到了。”   林嘉冷笑:“我欺骗你女儿的事,你不是很反对吗?也能算了?”   金海超脸皮抖了一下,看地出有点波动,不过也很快冷静下来,“敏敏是真心喜欢你,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反正现在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林嘉目光死死盯着他,讥讽的笑容越扯越大,“你可真是个畜生。”   被骂成这样,金海超脸色乍然一变,依然忍住了,“活了那么久,你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脾气那么直,这世上的事哪有绝对的,仇人和朋友都是可以转换的,就像我们一样,都几十年下来,什么仇不能化解。”   林嘉闭上嘴,沉默了几秒钟。   金海超也没催他,他一直都是蹲着的,感觉腿和脚都有些酸,稍稍换了换姿势。   林嘉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金海超的意图,他觉得太过荒谬,脸上已经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无论他是骂还是讽刺,金海超都是唾面自干的态度。   “呵呵,”他笑着说,“原来如此,你是想要……长生不老吧?”   金海超目光微动,张口想说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屏幕后站直身体走远几步接通。   “哥你在哪里?乔小姐刚才在问,林嘉抓住没有?”   金海超皱紧眉头,“不是让你拖住她?哪有那么容易,我正在在想办法。”   “哥,”金海阳的声音十分焦急,失去了平时的沉稳,“我感觉越来越不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钻,我已经问了乔小姐,她说丧门钉的咒是涞源血缘,除非把脊髓和全身的血都换了,不然根本没办法摆脱。只有抓到林嘉才能想办法。但是这个咒或许几天就要发作了,你快想想办法。”   金海超回头看一眼林嘉,安抚了两句,结束通话后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   林嘉却像看穿他的想法,“你弟很害怕,但是他好像怕错了方向,其实他更应该害怕,你这个好大哥,为了长生不老,根本不顾及他的生死。”   金海超猛然转过身,神色扭曲了一瞬,“你懂什么?”   “不懂的是你,以为长生不老是多容易的事。”   金海超蹲下拉,拉住他的领子,“你不老不死,想活多久活多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生老病死,凭什么你能这样,别人就不行,你一定有什么办法,让我也变成你这样的人。”   “想变成这样不容易,你家庭不要了?兄弟不要了?女儿不要了?万一变成我这样的代价是要他们死,你也同意?”   金海超表情扭曲,牙齿咬得格格地响。   这一刹那,林嘉简直以为他要动手杀人。   谁知,过了很长时间,他面色阴冷地开口,“什么办法?”   林嘉心想,还真是个畜生。原来父母,兄弟,女儿,他竟染做好了全部牺牲的准备。   “你过来,我告诉你。”   明知他不怀好意,金海超还是凑近了点。   林嘉一口唾沫吐了过来,金海超年纪大了,躲避动作没有那么灵敏,飞沫几乎沾了一脸,他伸手擦去。   林嘉笑嘻嘻地说:“我也不知道。”   金海超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林嘉的脸上,“我看你还没认清现实。刚才提议生意,你不防听听这个生意怎么做。首先,你只是不老不死,没有其他什么特殊能力,当年被我们弄得那么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这种体质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很多限制。需要我提醒你吗?就算伤口能愈合,断手能重新长出来,你被抓住了就只能忍受。我联系上一个组织,派了个女人过来,她对你使用的那些纸符,什么丧门钉都很了解,我估摸着,他们那个组织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你要是落到他们手里,想死也死不了,那才叫生还不如死。”   “就是没他们,我也有办法对付你,知道是什么吗?把你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八年十年的不去理你,没有营养补充,看你变成枯尸是不是还能活着?这两条路你想选哪一条?”   “你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告诉我长生不老的方法,只要我成功了,就放你走,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犯。”   林嘉转动眼珠,看着他的眼神居然透着怜悯,“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想活得长长久久,是不是这几年感觉到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可惜,我说的全是真话,我不知道怎么长生不老。”   金海超呼吸一下变得粗重,他抑制不住恼怒,“我知道没那么容易,不过我也做好了和你耗着的准备,当年吃的苦头,有时间让你慢慢回忆起来。”   当年指的是林志远被囚禁时反复受到的私刑。   林嘉咬牙,目露仇恨地盯着他。   在一院之隔的严昱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这多亏了这片地区没有人居住,根本没有其他声音。没想到金海超把林嘉抓到,不是为了报复,居然是为了套取长生不老的秘密。严昱泽听他说话和表现出的态度,连血亲都可以放弃,也觉得这人已经疯魔。   他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观察守在院子外面的保镖分布,思考着怎么把林嘉给救出来。   附近都是一片漆黑,路也看不清楚,这个院子也不知道金海超怎么通的电,亮着一盏灯,金海超扯开领带,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个来回,脸上狞笑,“不怕死不怕伤,你知道国外有个心理实验,只要关进没有声音没有光的房间,不超过三天人就会崩溃,要不这次就先试一下。身体恢复,心理也能跟着一起恢复吗?让我也看看不死的怪物到底有多厉害。”   林嘉一点没露出害怕的表情,微微仰起头,“我说金老头,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金海超转过头来,眼睛赤红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两人的脸几乎都在灯光下,严昱泽朝林嘉扫了一眼,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话刺激金海超,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严昱泽猛然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林嘉被金海超抽打过的脸颊红肿着,比刚才看起来更鼓了一些,显然没有恢复。严昱泽知道,长生不老的体质,对这种轻伤几乎是瞬间可以恢复的。   林嘉恶意地笑,“金海超,至始至终你都搞错了,我不是林志远。” 第66章   桥洞下面那一块出奇地黑,阮棠用手机灯光照过去,那里似乎是个方形的洞,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应该是耗子。她虽然对桥的了解不多,但从来没见过在桥体下方有人工洞穴的。   阮棠直觉严昱泽的消息是在这里消失的,所有奇怪的情况都很有可能和他有关。她拿起船上的桨慢慢划到桥洞下面。走近了瞧,洞口只能一个人通行,但里面看起来很深。阮棠想了想,没再拿手机照。看着侧面有突出的台阶,踩着爬上去,从洞口钻了进去。   里面狭长幽深,像一条暗道。阮棠刚才进来的时候,摸到地上湿湿的一条,可能不久之前拖着什么湿的经过。   走了一段,来到一个挖空的房间,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救生衣,像是游船营业者放着的。阮棠一路没见到人,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是自己来错了地方,不过也没时间多想,干脆就顺着通道继续走。   后面这一段比桥洞下面的长许多,空气潮湿沉闷。等终于走到向上的台阶,她从通道走出来,看到的是一片空的场地,放着全是坏的乌篷船断桨等东西。场地一眼能望穿,根本藏不了人。外面有铁栏栅的门,半敞开着,没人看着。不过这里一看就是废弃的东西,确实没有看守的价值。   阮棠来到外面,入眼的是废弃的旧街区。   里面一片似乎已经搬迁离开,房子破旧没有人气,在夜里显得鬼气森森。   寂静的近乎荒凉的环境里,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阮棠微微吓了一跳。   闻玺打电话来问她在哪里,刚才怎么突然电话打不通。   阮棠把发现桥洞下方的通道告诉他。   闻玺说:“阮棠,能绑走严昱泽,肯定不会只有一个人,可能是犯罪团伙,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追上去很危险,现在把定位发给我,就在原地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阮棠面对一整片荒僻无人的旧城区,正觉得一筹莫展,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追,只好催闻玺快点过来,然后把定位发给他。   闻玺说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就能到,让她千万别乱动。   阮棠看一眼手机,电量剩下百分之三十,心里一阵阵的焦急,既担心严昱泽的处境,又为闻玺即将到来刚到忐忑不安。之前她还对公司抱有怀疑,现在把人叫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她心里没有一点底。   这个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显得格外难熬。   阮棠拿着手机站在铁栏杆的外面,视线四下转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一片荒废的房子里,其中有一点亮光。   为了看清楚,她还爬到铁栏杆上面,视野更高些,远处的某个地方果然有灯光。   阮棠忽然紧张起来,这片区域看着已经废弃,路面也是坑坑洼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半夜的时候居然有灯。诡异的让人不得不多想。   就在她思路分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从废房的小路里走出来一个人,地上脏乱,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表情很嫌弃,朝着铁栏栅的地方走过来。抬头就看见踩得挺高的阮棠。   两人同时一愣。   阮棠没想到这片地区还能有人,接着马上就认出来,这人是保镖中的一个,看来她没找错地方。   保镖是同样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人。他快步走过来,喊着:“哎,你干什么的?”   阮棠赶紧从铁栏杆上跳下来,“没什么,随便看看。”   保镖表情狐疑,上下看了她两眼,“大晚上你跑这里来干吗?”   阮棠看着对方体格,估摸着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没把情况挑明,就说:“来玩的,随便逛逛。”   保镖停下来,盯着她没动,“来玩的?怎么跑这里来了,景区离的远着呢。”   阮棠说:“关你什么事。”   保镖沉默。   两人之间隔着五步左右的距离,阮棠提防着,保镖神色阴晴难测。   都没说话,气氛安静又怪异。   保镖突然朝阮棠走过来,“是不是迷路了?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吧。”他还是怀疑,今天遇到的事实在有点诡异,抓林嘉也就算了,半路还捉了个大明星过来。现在半夜十二点的时间,在废弃的街区居然看见举止奇怪的女孩。   保镖的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自从来到斜塘,遇到的事都超出常理。   阮棠往后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要喊了。”   这句烂熟的台词出口,两人动作都有片刻停顿。   他脸色难看地盯着阮棠。   就在僵持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   能从那个方向出来的,只有通过桥洞那条通道,保镖朝阮棠身后看过去,脸色发沉。   阮棠飞快回头,看见闻玺和张诚走过来,赶紧呼救:“闻总,张哥,就是他抓人走的。”   保镖骤然变色,条件反射退后一步,拔腿就要跑。   阮棠离他最近,这一晚又是喝酒又是搞追踪,她积蓄的勇气远超平时,这个时候想也没想,冲上去就抓保镖的肩膀。   保镖回身狠狠一甩。他是练过武术的,这一下用足了力道。   阮棠根本控制不住,猛地往后摔,还不忘叫一句,“快抓住他。”   身体倾倒的时候她以为要摔在地上,结果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肩膀被人拉住。   阮棠仰头往后看,接住她的是闻玺。   “你怎么胆子那么大?”他对她的举动表示讶异。   阮棠心跳的急,都是动手紧张的。等她站直,看见那边张诚已经把保镖抓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动的手,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的保镖被削瘦的他随手一抓,就失去了行动力,看起来特特别老实。   张诚把人抓到闻玺面前。   闻玺说:“问问他为什么抓人,把人弄哪里去了。”   张诚点头,直接拍保镖的后脑勺,“赶紧说吧。”   保镖满脸惊恐,“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赶紧放开我。”   张诚嗤笑一声,“贼喊捉贼。我现在给你手机,你敢报警吗?”   保镖还想说什么,张诚抓住他的肩膀,不知道揉捏了哪里,保镖蓦然瞪大眼睛,声音都发不出,肌肉抽搐,嘴角流出一丝口水。阮棠看见他瞬间满脸大汗,看着像忍受了莫大的痛苦。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张诚放开他,问:“说不说?”   保镖整个身体都软了,点头:“我说我说。”   还以为要抵抗一会儿,没想到转眼就全交代了,保镖说都是金海超指示的,他一个人离开,是打算去看看受伤倒地的兄弟,没想到遇到阮棠他们。他表示可以领路带他们去金海超现在的地方。   闻玺点头,四人马上出发。张诚抓着保镖走前面,天黑路暗,张诚从保镖身上搜出来一个手电筒,正好用来照路。   阮棠和闻玺走在后面。   阮棠对刚才张诚使出来的手段有点叹为观止,见他们来了确实是要去救人的,心里悄悄松一口气。就听见闻玺在旁边说:“你查到桥边,跟着痕迹一路上追来的?”   阮棠点头,轻轻地应声“嗯”。   闻玺夸奖一句,“挺聪明的,但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不知道怕呢?万一出什么事,这里也没有人,你求救都没人能听见。”   阮棠眼角余光瞄了下他,发现他态度温和,有些闲聊的感觉,就说:“大概因为喝了点酒,脑子没想到别的。再说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你们该来了。”   闻玺笑了一下,“以后等我们到了你也别动手,刚才那一下真够吓人的,你现在还是出差,安全问题要公司负责的。”   阮棠心想这是怕自己出事要公司赔偿?不过从这句话里倒是觉得他还是个思路正常的企业家。   趁着聊天,她赶紧问:“闻总,张哥好像很有本事。”   “之前不是介绍过公司有个特殊项目,他原本就是重要业务员,负责别人解决不了的事。”   阮棠在心里补充一句“方士”。既然谈到项目,她就继续问:“闻总,咱们现在负责的项目,连张哥也来了,是属于特殊项目吗?”   闻玺语气平淡地说:“本来让他来只是预防万一,现在看起来的确有点特殊情况。以后你遇到奇怪的,或者不能解决的事,不要自己来,可以跟我说,像今天这种情况就是,要是严昱泽没救回来,你再因此搭进去,事情会变得更复杂,知道吗?”   阮棠沉默片刻,轻轻笑一下,“咱们这个组其实挺有趣的,黄宇负责历史资料,曼姐负责行政后勤,张哥又有特殊本事,好像就我没什么过人的能力,不知道当初怎么招进来的。”   说着,她侧过脸,认真等着闻玺怎么回答。 第67章   闻玺用奇怪的眼神瞥她。   阮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真的有什么蹊跷。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员工这么诚恳和老板说没有能力的,”闻玺唇角微勾,说,“难道你还要主动申请减薪?我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阮棠愣住,然后马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都听见了,张诚的背影似乎透着笑。   她赶紧把话题给转回去,“我,咱们这个项目需要的都是有点特殊的人才,我好像更适合一般业务的项目组。”   闻玺说:“听起来是对公司安排不满?”   阮棠苦着脸,“闻总……”   闻玺笑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这段时间你的工作态度和成绩我觉得都不错,很适合现在的项目需要。”   阮棠觉得不能再这么绕下去,干脆单刀直入地问:“咱们组选人总该有什么标准吧?”   “有,找人算个命,适合的就进这个组。”   阮棠惊讶地去看他,见他一本正经,面色沉稳。   “开玩笑吧?”   闻玺说:“这件事可是公司机密,部门经理级别的都不一定能知道,反正你以后会接触到核心业务,现在透露给你一点也没关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与到这种特殊事件里来,按以前的说话,要看你的命数是不是承担的起,一般人承担不起,碰到这种事就会遭遇不幸,但是有些命格就可以。不然每年历史系毕业生那么多,我和他们教授也有私教,为什么就选了黄宇呢,因为从八字命数来讲,他最适合。”   “你也是一样,在招聘的人里,你是最适合的,撇除这一点,其他什么大学专业,本人性格,都是次要的。现在说这个给你听,可能你不相信,像今天的事,你处理的就很好,在我们来之前甚至一路找到线索跟过来,从一方面证明公司的选择没有错。”   阮棠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又总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闻玺似乎看穿她心里的想法,“是不是听着觉得挺玄乎的?”   “跟闹着玩一样。”   看她表情纠结,语气唏嘘,闻玺笑了一下,“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要让你马上接受这一套玄学确实挺难。不信的人视为奇谈怪论,信的人又奉为金科玉律,倒还不如抱着怀疑的态度,自己去验证。”   阮棠若有所思,“闻总,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当初我好像没有投公司的简历。”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们的招聘交给猎头公司,只要你在网上有登记简历信息,猎头公司会根绝资料筛选,主动把你推荐给我们。”   阮棠点点头,他和人事经理的说法一致,让她稍稍安心。   就在说话的时候,四人已经深入到废弃街区,周围没有灯,唯一的光亮来自张诚手里,空气里弥漫的味道不好闻,阮棠得到了答案,就没再继续说话。   走过一条窄深的巷子,地上湿滑,她不小心脚下一滑,身体往旁边冲,险些撞墙上去。   闻玺抓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   “谢谢。”阮棠低声说。   闻玺说着“小心看着路”,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照明。   张诚给了保镖后脑勺一个巴掌,“是不是故意绕路?”   保镖喊冤,“哥,我没有,这片就是废墟,我也才来过一次,现在天那么黑,我都快认不出路了。”   张诚手电筒向四周晃了晃,果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荒废破败,四人仿佛置身在大型的建筑垃圾堆中。   闻玺拿着手机灯光照向右边,说:“这个方向。”   张诚毫无异议,拉着保镖往那个方向走。   走出长长的一段,见到一排有围墙的房子,保镖忽然嚷:“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方向。”   寂静空旷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特别咋呼。   张诚冷笑,“再叫大点声,不就是想给人报信吗?藏着掖着干嘛,赶紧再喊啊。”   保镖刚才转的还真是这个念头,没想到被张诚一下就说穿,他讪讪的没接话。   阮棠已经看到亮灯的院子,对着那个方向指了指。   闻玺点头。   保镖刚才叫的那声很响亮,又走近一段却没见有人过来,心里正奇怪。   就在此时,院子里一声凄厉又愤怒的吼声传来。   张诚回头朝闻玺看了一眼,得到他颔首肯定后,马上冲到院子门前。保镖紧随其后。   阮棠也加快脚步。   院子大门一推就开了。   里面居然站着不少人,   五个保镖围在金海超的周围,又保持着距离,就是看样子有点奇怪,不知道是要保护他,还是拦住他。   严昱泽站在院子另一个角落,正扶着林嘉坐起来。   院子里晕黄昏暗的灯光照在林嘉的脸上,整张脸血淋淋的,看着十分可怖。   阮棠立马就跑过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林嘉擦脸,纸巾染得血红,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持续流血,她把纸巾捂上去,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严昱泽说:“必须马上送医院。”   阮棠对他伤口迟迟不能自愈感到惊讶,怔了一下后赶紧拿出手机叫救护车,但屏幕提示上却显示这里没有一点信号。   阮棠有点着急,闻玺走过来,朝林嘉看了几眼。   “闻总,你手机有信号吗?”她问。   闻玺说:“刚才在路上就没了。”停了一下,转向林嘉,“其实和去医院没什么关系,只要他现在放弃,伤口的血可以马上止住。”   这话什么意思?阮棠疑惑地看看林嘉,又朝严昱泽看过去。   严昱泽头发湿答答地垂着,脸色发沉。   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来之前还以为金海超先后抓到他们两个,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谁知追到这里却发现好像和想象差别挺大的。   刚才匆忙进门没看清楚,现在才到,金海超是笔挺挺怵在那里,身体好像僵住了,脸上有血有泪还有鼻涕,表情看起来极度扭曲。几个保镖站在旁边,离他一米的距离,既不敢靠近也不敢就这么走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看来他们没来之前,场面是僵持着的。   严昱泽说:“他刚才说自己不是林志远,姓金的就有点疯了,抓着他打,他身上脸上的伤口都是被打出来。我本来在旁边那个房子里,看情况不对赶紧过来。”   阮棠被他第一句话震惊的,后面的内容都没听进去,视线转到林嘉身上。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目光也是直愣愣的,只盯着金海超方向,似乎世间其他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阮棠忍不住问:“你……不是林志远?”   那为什么会和林志远长得一模一样,和金家的深仇大恨又从哪里来的?   林嘉转动眼珠子,表情木然,大概是听见了她的问题,他忽然笑起来,尖锐带着疯狂的感觉,让人感觉很不适。   “我?从始至终都是林嘉,不是你们以为的林志远。林志远是我爸。”   阮棠瞪圆了眼。不只是她,其他几个人也都很吃惊,就连一直没怎么直接参与项目的张诚,都紧抿着唇,注意力全投过来。   林嘉捂着胸口,笑的时候还吐出和血的牙齿,“觉得奇怪?姓庄的都改嫁了,我爸后来遇到合心意的女人,结婚,生孩子也不算奇怪吧。我是85年生的,本来他已经决定带着我妈和我去国外生活,签证什么的全弄好了,出国前一个月,他想回来给我哥哥扫墓,谁知道,遇到金家这群畜生,就没了下落。”   他的眼睛如同燃着火,“我为了报仇,准备了足足十五年,现在这个样子,也是照着我爸的样子整的,不过我本来就长得和他很像,调整一下,几乎就复刻他的样子,今年我已经有35岁了,为了保持二十多岁的状态,我坚持锻炼,也去会打针,说起来真要感谢现在的医学,可以骗过这么多见过我爸的人。”   “不对。”   插话的是闻玺,他神色冷峻,“林志远86年被金家的人捉到,之后你还见过他?”   林嘉说:“没有见过。”   他这样说,在场的几乎没有人相信。   照他的说法,他出生之后就失去了父亲,应该是母亲照顾长大,父子两个完全没有见过面,即使有孺慕之情,也不至于产生那么强的报仇信念。还为之付出十五年的努力。   完全不符合常理。   严昱泽截住他的话头:“要说的事情等以后说,先把你伤口处理一下,不然说一半该没气了。”   阮棠知道他是怕林嘉一说,还要兜出其他隐秘,有意拦着。她也有同样的私心,跟着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赶紧去有信号的地方叫车。”   林嘉摇头,脸上笑嘻嘻的,“你们刚才没听这人说吗?我的伤医院治不了。”   严昱泽说:“放屁,找医生给你伤口都缝上,看还敢不敢流血。”   “真没用,这是丧门钉的力量。头上伤口缝好,其他地方还会流血。反正还要有一会儿才能耗死金海超,正好我和你们说说,不然我做的事没人知道,感觉也挺寂寞的。” 第68章   林嘉说完这句,又侧过脸朝边上吐出一口血。周围的人看着都觉得心惊,偏偏他神态轻松,好像吐血也只是件随随便便的事。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他,“说什么说,反派死于话多知道吗?还是省着点力气,等会儿好让人抢救。”   林嘉被逗笑,“什么反派,我明明是励志反转故事的表率。”   阮棠真心想给这位大佬跪了,浑身都是伤,整个人像从血水里泡出来的,惨的让人不忍直视,他居然还跟闲聊似的说笑。   金海超身边的保镖也听见这里的对话,其中最沉稳的那个吴哥走了过来。   大家目光齐刷刷看着他。   吴哥双手抬起,示意手中没有东西,没有攻击的意图。   “林先生,你说过我的手还可以治疗,”吴哥说,“你说的事我已经做到,现在可以告诉我治疗方法了吧。”   保镖们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林嘉有过接触。   金海超的眼珠微微凸出,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是愤怒,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流下口水。   林嘉对他笑了一下,“你的手直接接触丧门钉,伤了气血而已,什么都不做,休养个半年一年的也就恢复了,要想快点,多吃牛肉羊肉牛奶什么的。”   “这么简单?”吴哥吃惊。   “难不成你还希望更难治疗一点?”林嘉反问。   吴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时在景区和林嘉迎面撞上,林嘉说他的手在医院治不好,让他办件事。挣扎了许久,他同意了。   此刻转头往回看,其余几个保镖看他的眼神极震惊又提防。更别提雇主金海超,如果不是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只怕第一个要扑上来撕了他。   “这么简单的事,你骗我……”吴哥愤怒地看着他。   林嘉说:“我骗你什么了,医院本来就治不了,现在告诉你方法你觉得简单,不告诉你,你还是只能病急乱投医,再说治疗简单,我也没让你做复杂的事。不算骗你吧。”   “你让我把钉子扔在这个院子里。”吴哥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朝墙角跑去,捡起碎石里的钉子,用力一扔,丢出院墙外。做完这些之后,他马上看金海超。   什么都没有改变,金海超依旧那样,仔细看,他脖子下面青筋暴起,像树根支须般盘踞,把一张脸涨得通红,筋脉还隐隐鼓动着要往脖子上方爬。   几个保镖都见过这种情况,病房里金老太太临死前就出现过这个样子,所以此时虽然焦急,但还真不敢去碰他。   林嘉嗤笑,“符咒已经激活,就算扔了也没用。”   ”谁说没有用。”   墙外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吴侬软语的音调,不能说是嗲,比嗲更自然好听。   声音未落,木质的院门从外被推开,最前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一头烫的弧度自然的卷发,水波纹大衣下面露出一截裙子,十分漂亮,带着几分抚媚的气质。   阮棠从声音认出来,这是酒店那一晚听见和闻总说话的女人,叫溶月。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闻玺,他面无表情,没任何表示。   乔溶月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金海阳和金亦敏。   一进院子,金海阳就朝金海超奔过去,“大哥。”   金亦敏眼泪刷的一下就往下掉,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只不过她视线还扫到了浑身是血的林嘉,一时间不知道该去看哪个,又觉得去哪都是错,站在那弯下身体,哭得泣不成声。   乔溶月喊住金海阳,“别碰他,你们是血脉至亲,一碰到就要感染到符咒。我这才帮你压下去,再来第二回 我可就不管了。”   金海阳到了跟前不敢动,看着金海超干着急,“乔小姐,你快来来救救我哥。”   乔溶月没理他,迅速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在闻玺身上多停留两秒,很快又看向林嘉,她走近到他跟前,神色失望,“不是林志远,难怪有人说我这次是白跑一趟。”   别人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阮棠却根据酒店那晚听到的听出来她说的是闻玺。   她出现的突兀,态度又太过坦然自若,林嘉皱起眉。   乔溶月说:“行了,把你自己身上的符撕下来吧,还真打算拿命当引子一直激发丧门钉。你找齐一套不容易,可惜手法低劣,自己又没真本事,再这么耗下去,当心气血耗尽。”   “只要让金家人死,我没关系。”   乔溶月哂笑:“看见金海阳没有,现在离你那么近,身上中着符,你试试能不能把他一起耗死,我能救他一个,就能再救另一个,让你心血全白费。”   林嘉脸色一变,死死地盯着她。   乔溶月说:“我现在好声好气和你说话,全是看在林志远的份上,你这个复仇,真要是干净利落倒也算了,现在拖拖拉拉的,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今晚你和金家人都耗死在这里,明天要把警察和专家全吸引来了。弄得其他人全都麻烦。”   林嘉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血,他问:“你是金家请来的帮手?方士?”   乔溶月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抬,“知道的还不少,不过你放心,我原先是为了林志远来的,既然你不是他,金家的事我以后不会管,你先把符撕开,留着命我有话要问你。”   林嘉苦笑,看着金海超,心有不甘,又把目光移到金亦敏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慢慢掀开衣服,离得近的人都看见,他胸口上贴着一张符纸,上面的图案和他的血管似乎都融在一起。他咬牙,把符纸从身上撕下来,看着却像把皮肤扯了下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林嘉大口喘着气,完全撕下来的时候忍不住低吼一声。   符纸瞬间化成了灰。   金海超身体触电似的抖动一下,软倒在地,他很快爬起来,脸上还涕泪横流,双眼通红,就要对着林嘉扑过来,“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金海阳拦住他。   保镖也赶紧围过来。   金海超愤恨到了极致,高声喊:“我出高价,谁弄死他我就给谁钱。五千万……不,一个亿。”   乔溶月回头呵斥一句,“闭嘴。”   金海超看着她讨好地说:“乔小姐,你是有本事的,你帮我报仇,我给你资金支持,你也肯定需要钱来运作的吧。”   乔溶月语气不屑,“我要钱还轮不到你,多的是有人愿意给,原本你说这次找到对我来说很有用的人,我这才过来看看,结果你倒好,起了私心把人弄到这里来,你想要什么?”   金海超哑然。   “没那个命数就别想着图天大的机缘,把一家人的气运全耗光了。”乔溶月嘲讽他一句后,回头又看林嘉。   林嘉撕下贴在心脏处的符纸后,整个人精气神都似乎被消耗尽,现在粗喘着弯着身体,目光也有些空洞,没有刚才还能说笑的劲头。   乔溶月问:“林志远在哪?”   林嘉不回答。   “当初姓金的一家和张半瞎子把林志远卖给我们公司,我们把他接到香港,好吃好喝地供着,没过两年,他突然就跑不见了。按道理说,我们也没有对不起他,反而是他欠公司的多。躲了这么多年,总该给个说法吧。钱啊,资源啊,我们可都给的不少。”   林嘉冷淡地说:“我一直没见过他。”   “没见过他?”乔溶月呵呵笑了两声,“没见过他你报仇那么起劲。”   “姓金的这么折磨我爸,我为他报仇不应该?”林嘉直起身体,愤怒地反问。   乔溶月看着他,“骗我可没好处。”   林嘉没躲避她探究的目光,一言不发。   乔溶月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很快掏出一张符纸,很小,手心大小,“让我试试你说的真假。”   在林嘉左右两边的是严昱泽和阮棠。两人瞬间都感受到来自乔溶月身上传递出的压力。   严昱泽冷着脸开口,“你谁啊你,都不认识就掏这种邪门东西,全都该听你的?你脸比别人大啊?”   如果不是气氛和场合不对,阮棠差点要被他这两句给逗笑了。   乔溶月目光睨来,有些冷。   闻玺突然开口,“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先把人送医院去。”   乔溶月手里还捏着符纸,手指紧了紧又放松,重新收起。她对着闻玺嫣然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就退开两步。   林嘉额头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严昱泽扶着他起来,另一边阮棠要搭手。   闻玺对张诚点了下头,张诚马上走过去架起林嘉一边肩膀。   阮棠就闲了出来。   乔溶月抿着唇无声笑了一下,“没想到闻总还会怜香惜玉。”   闻玺没理她。   另一边,保镖也扶着金海超出来。   两拨人出门的时候靠近一些,金海超眼里全是怨恨,但对上乔溶月,他又摆低姿态,“乔小姐,咱们也算有过交易,我知道您不缺钱,但还是想出一点润笔费,能不能请您画一张符给我,就和三十多年前那张一样就行。”   乔溶月看着他,笑了一声,既讽刺又有些好笑的说:“那张符,是不是已经全变黑了?”   金海超点头。   “那叫换运符,就是把家族以后的运气全提前用了。你现在已经把家族运势全耗光了,我就是重新给你一张,你也再没有可搬运的气运了。歇停点吧。”   金海超金海阳两人如遭雷击。 第69章   从院子出来,有的打手电筒的,有的开手机灯,两拨人找对方向后泾渭分明一前一后,沉默地在废街区走过,周围黑黝黝的全是破楼和建筑垃圾,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吸和脚步的声音,阮棠蓦然有种大家是穿行在深夜的幽灵的错觉。   走到铁栅栏的位置,手机恢复信号。   闻玺打了电话,保镖也赶紧联系公司的人。这片地区荒废多年,平时根本没有车辆进出,很多路已经不同通,等了有大半个小时,才有车辆绕路开进来。   钱佑曼从车上下来,她吃惊地看着眼前那么多人,然后和闻玺报告,“刚才已经和医院打好招呼,现在把人送过去就行。”   半夜里她没叫到商务车,而是出高价喊了两辆出租车。严昱泽和张诚扶着林嘉进了一辆。剩下一辆自然是闻玺阮棠钱佑曼三个。谁知乔溶月走过来,手搭在车门上说,“闻总,让我搭一下车吧。”   闻玺不冷不淡地说:“太挤。”   乔溶月笑了笑,“我独身一个女人,他们一群大老粗混在一起不适合,你车里有女孩,挤一下没关系的。”说着她也不等闻玺答应,直接就钻上车。   钱佑曼坐副驾驶位,后排是闻玺和阮棠,乔溶月一上来,阮棠不得不往中间挪。闻玺也跟着动了动。   后排座位顿时就满了,阮棠夹在闻玺和乔溶月的当中,感觉无比别扭。刚才在院子里她看得很清楚,乔溶月有本事能在符咒发作的时候保住金海阳,还从包里拿出一道符,显然不是普通人,或许她就是方士中的一员。   林嘉曾经说过方士和长生人之间的关系,她本能就有点抵触。因此乔溶月上车后,她背脊崩得紧紧的,眼角余光也不时注意她的动态。   车子启动,先开口是司机,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特别有兴趣地问:“这么晚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玩什么冒险大胆游戏?这片废了好多年,没司机跑这里,斜塘风景那么美,到景区多玩玩……”   车内没人应他,最后还是钱佑曼觉得气氛太冷,在司机唠叨中时不时嗯一声,算是礼貌应和。   乔溶月微微撇过头,对着阮棠说:“我叫乔溶月,你叫什么名字?”   阮棠说了。   乔溶月轻轻念了一下她的名字,笑着说:“好有意思的名字,你看着像大学生,已经工作了?”   阮棠心想这不明摆着吗?不过人家说的客气,她也只好礼貌地回答。   乔溶月一点都不见生,又说:“哎呀我刚才就想说,你的丸子头梳得真好看,松蓬蓬的,我就梳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女人之间要从话题套近乎,从美妆美发开头一般是没错的,可能乔溶月现在用的就是这个方法,但是阮棠对方士忌讳极深,对她只有越来越警惕。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头发该怎么梳怎么盘,阮棠打了个哈欠。   闻玺脸微微侧过来,说了一句,“尬聊聊够了?聊够了就安静一会儿。”   阮棠赶紧闭上嘴,她本来也不想和乔溶月说话。车子外面漆黑一片,司机干脆打开远光灯,把路照的清晰点。阮棠看了一会儿车外,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可是视线往左右都不合适,她又连着打两个哈欠,干脆闭眼休息。   车子开的平稳,阮棠在今天经历太多事情,神经紧绷了一整天没有松懈过,围绕着林嘉的谜团终于解开,但是这个解又不是全解,还留着一半让人不明白。还要等林嘉去好医院再问他。   还有身边这个乔溶月,到底什么来历,今天之前阮棠还以为她是闻玺的前女友,现在才知道她的来历很神秘……   想着想着,她头就开始变沉,昏昏欲睡。   车猛然一停,司机喊一声“到了”,阮棠一下睁开眼,刚才她居然就睡着了,头还枕得挺舒服——慢着,这是谁的肩膀?   她闪电般把身体坐直,几乎不敢朝闻玺看。钱佑曼正在给司机扫码付钱,间隙还回头看她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至于乔溶月,脸色淡淡的,和刚才问东问西的样子截然不同。   四人下车,直奔急诊室,林嘉的车比他们早到一会儿,急诊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弄一边还在说:“你这个伤不对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暴力事件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要赶紧报警知道吗?哎哟,这个伤口要清洗一下,别喊疼。”   护士带着林嘉去清洁伤口。   急诊医生转头教训严昱泽和张诚,“你们是他朋友还是?”   严昱泽说:“朋友。”   医生不是很信任地扫他们两眼,就说了要多小心,很快走开。看那个样子,根本不信他们是朋友,倒怀疑他们可能是打人的一方。   阮棠走过去,问:“他没事吧?”   “都是皮外伤,等会儿还要验血拍片。”   严昱泽两手环胸靠在墙边,身上衣服还透着湿,居然也让他整出一副颓废的大片感。   阮棠看他一眼,居然有点想笑,“你又从哪里弄来口罩?”   “护士站。”严昱泽说了一句,然后伸手向她,“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掉河里去了。”   阮棠解锁给他。   严昱泽拨打一个号码,是助理艾伦,他在电话里说要买个新手机,又让他们送衣服来。   挂断电话后还给阮棠,他上下看看她,问:“路上没什么事吧?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院子的?”   阮棠把找他的路线和分析全详细地说了一遍,现在两人都安全无恙,她一身轻松,就着重夸奖自己一番,“几百集柯南,什么希区柯克,阿加莎的片子总算都没白看,我居然用那么强大的推理能力一路找着你。”   严昱泽看她满脸求表扬的表情,有点想笑,挑着眉说:“希区柯克人家是拍惊悚片的,这都能你找出来充面子,你到底看没看啊。”   “惊悚片就不能推理了吗?”阮棠没好气地说,“难怪你不知道一条定律,第一个追出去的肯定要玩完。主角都是苟到最后的。”   严昱泽斜她一眼,“要是没有我,今天还不定发展成什么样,我这一点牺牲,挽救了好几条命,这才叫主角懂吗?”   阮棠打断他的自我陶醉,说:“我看你这是强行加戏。”   正抬着杠,林嘉又回来了,急诊医生过来给他严重的伤口进行缝合,然后又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放他去办住院手续。   林嘉站起来,视线扫过众人,这时金家的人和保镖也赶来了。急诊室被挤得满满当当。   金亦敏缀在最后面,站在门口,已经是欲哭无泪,脸色都木了。   没人理会她。   金海超要求全身检查,急诊医生看他没有外伤,也不发烧,让他明天再来医院。金海超不能说自己中过咒,就嚷嚷着全身不舒服。急诊医生一个头两个大,又看他身后一排的保镖,气势汹汹,最后也同意让他住院。   手续办完,他和林嘉居然病床相邻。   阮棠一看这个结果就觉得头疼,两人的仇,都是想要弄死对方,居然就住一墙之隔。   其他几人也觉得情况有些麻烦。   闻玺说:“张诚留下守夜,明天看情况再换人。”   张诚没二话,点点头就算答应下来。   林嘉也没表示反对,只是对着严昱泽说:“我没什么事,姓金的也是要将法律的,总不能在医院就弄死我。有什么事等我休息好了再说,今天太累了。”   留下张诚,其他人离开医院回酒店。   走的时候,乔溶月忽然开口叫住阮棠,“刚才和你聊的很开心,加个微(哈)信呗,以后有什么事好联系。” 第70章   阮棠内心是拒绝的,但她说话态度那么诚恳客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阮棠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她拿出手机的动作是那么磨蹭。   突然就听到了解救她的声音,“阮棠,手机再给我用一下。”   阮棠拿着手机小跑到严昱泽面前,动作飞快塞到他手里,“用用用。”   严昱泽打开软件,表情严肃。   阮棠处于好奇瞥一眼,看见手机屏幕上是天气预报,明天好像有雨。   她无语,“你就查个天气用得着这么苦大仇深的?”   严昱泽横她一眼,“你当我这么关心天气,要不是看你一脸求救的样子,我会叫你来,知不知道感恩了。”   阮棠特别认真地回,“知道了,大少爷,回头请你吃小吃。”   严昱泽觉得她这个态度特别合心意,突然又回过味,“怎么就小吃,我的恩情才这点,看你这抠门的。”   这见风就是雨,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阮棠觉得不能惯,马上就说:“我大半夜又是下河又是走密道,是为了救谁?这恩情怎么算?是不是你得给我备桌满汉全席?”   严昱泽挑一下眉,自从两人熟了之后,他发现她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今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别说,这个时候斗斗嘴,还挺能放松精神的。   “满汉全席,小事一桩,”严昱泽说,“我找张图给你看看得了,想的挺美,我都没吃过呢。”   两人这时走到医院大门口,闻玺和钱佑曼正在等他们。   阮棠往后看,就怕乔溶月追上来要联系方式,赶紧拉一拉严昱泽,“赶紧走。”   严昱泽看她这避之不及的态度,忍不住好笑,“你们在车上说什么了,这女的怎么就盯上你了。”   “没说什么啊,就问了名字,难道我名字这么好听?”   严昱泽上下打量她,“这女人不是蕾丝边吧?”   阮棠差点没被口水呛到,“想什么呢?”   “还有一个可能,她很可能是我的粉丝,看你老跟在我后面,实行曲线救国的策略。”   “要点脸吧,自恋也不能没有底线吧。人家好像是闻总的前女友,跟你有哈关系,别强行加戏。”   严昱泽摸了一下下巴,眼眸深沉,和他说笑的样子完全不同。   阮棠看看他,“怎么了?”   “只是觉得挺有趣的,看来咱们身边这些人,没一个简单的。”   阮棠没说话,走下大门口的台阶,车也正好来了,钱佑曼招呼大家上车。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大家都累了,互相道别后各自回房。   阮棠匆匆梳洗,上床的时候感觉手脚都在发软。闭着眼摸到床头灯按钮,关上之后很快陷入睡眠。   这一觉又深又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阮棠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大概是昨天用脑过度,导致她现在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事都不想做,就想发呆。   发呆的时候脑子里不走任何事,就是空茫状态,感觉特别轻松。   钱佑曼提着一纸袋吃的进来,就看见阮棠老僧入定似的,“你干嘛,悟道修禅呢?”   阮棠被一股椰香咖喱的香味给勾回人间,马上起来刷牙洗脸。   等洗完回到客厅里,钱佑曼正好把吃的全拿出来摆好。   阮棠扑过去,钱佑曼递了一杯鲜榨果汁来,“先喝点这个补充下维生素,出差那么长时间,皮肤都糙了。”   阮棠感慨不已,“曼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钱佑曼被她一脸感动又谄媚的样子逗笑了。   早饭和午饭并做一顿吃了,钱佑曼一边吃一边问,“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阮棠抬头诧异地看她一眼,“闻总没和你说?”   钱佑曼摇头,“昨天你一直没回来,我先睡了,半夜被闻总电话叫醒,说发个定位过来,让我定车。”   阮棠若有所思,反问:“曼姐,你对公司那个业务最特殊的项目组了解多少?”   “不知道,我就负责些行政上的事,具体业务没参与过,”钱佑曼瞥她一眼,“我懂了,这件事最后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对吧?”   她看见阮棠点了点头后,笑了一下说,“那就不用把详细的内容告诉我了,需要我知道或者支撑的时候再说吧。”   阮棠微微意外,“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阮棠,这只是一份工作,工作是有职责范畴的,超过的部分又没人给我加班工资,我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说到这里,我也要提醒你,阮棠,工作努力是一回事,但是你也别太拼了,像昨天那种情况,林嘉被打,遇到事情你千万别逞强,只管汉人帮忙,工作重要安全更重要。知道吗?”   阮棠“哦”了一声。看来钱佑曼果然对公司的特殊业务并不了解。她有些失望,又感觉松了口气。如果身边真的每一个人都与这些玄乎其玄的事情有关,她也会感到害怕的。   吃完饭两人收拾碗筷,钱佑曼说:“闻总说了,林志远的案子可以做收尾工作,这几天把资料收集整理完,咱们就可以结束出差回去了。”   阮棠一点也不意外,一想到能很快回到她那个出租屋,心里也觉得高兴。   五星级酒店环境不错,也不用打扫卫生,但就是没有家的感觉,住得时间长了心里腻歪。   钱佑曼把垃圾收起来要扔到门外叫人来收,她打开门,忽然转头问阮棠:“昨天那位乔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阮棠老实地说:“不怎么样。”   钱佑曼说:“她应该是认识闻总的。”   阮棠眨了一下眼,发现女人的直觉真是惊人,昨天乔溶月和大家接触的时间不长,车上也一直找机会和她说话,没主动接触闻总的迹象,钱佑曼是从哪里察觉出来的。   “曼姐,你是不是也看了八百集柯南?”   钱佑曼嗤的一笑,“这还用看动画教我?看眼神就知道了。”   阮棠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讲述各种女友是怎么发现男友出轨的,各种摸排手段,钓鱼执法,还有玄学,也就是直觉,基本没有错的,一抓一个准。由此可见,女人在爱情这方面,要么恋爱脑,智商直线归零,要么就是化身刑侦的高手,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   她心里感慨两句,轻声问:“你是不是对闻总……”   “你看出来了?”钱佑曼撩了一下头发。“也是,我也没打算瞒着,不过他啊,从来没表过态,只把我当下属,公是公,私是私,我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偶尔想借酒装疯一下,他眼神那么瞟过来,我就缩回去了,感觉被他完全看穿。一眨眼也好几年了,我都快要三十岁,耗不起了,真要遇到其他好男人,我马上就嫁。”   阮棠没说话,她欣赏钱佑曼的性格,世故又不缺少纯真,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   钱佑曼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想什么呢,谁还能守无望的爱情一辈子,我这叫看穿了,及时止损。”   阮棠说:“不是,曼姐,我是觉得你刚才拨头发那一下特别好看,风情万种的,是不是有什么技巧啊。”   “小嘴跟抹了蜜一样,自己琢磨去,这是女人到三十才有的福利。”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钱佑曼手机震动,她看了消息后对阮棠说,“快看群里消息,闻总让你和严昱泽一起去一趟他的房间。”   阮棠把睡衣换了,拿了手机就赶紧冲去闻玺的房间。   严昱泽比她早到两分钟。   闻玺给两人布置工作,“现在去医院找林嘉聊一聊,把事情了解清楚。”   严昱泽问:“闻总想知道什么事?”   闻玺坐在客厅沙发上,长腿交叠,因为穿着一套居家休闲服,冷峻的气势也被冲淡一些,他说:“全部,最重要是林志远的消息。”   严昱泽说:“林嘉一个人回国来报仇,连命都要搭上了林志远也没出现,可能林嘉说的是真的,他没见过林志远。”   闻玺唇角动了动,无形中流露出一丝讥诮,“那情况就变得更差,林嘉可能是被利用的。更可能他不是林志远的亲生儿子。你们还是去和他谈一谈吧,现在大部分的信息只能靠他提供。”   阮棠被他话里的深一层的意思惊到,严昱泽面无表情,但显然心情也不是太美妙。   两人从酒店出来,外面风很大,预报说有雨,云层黑压压的,一股山雨欲来不来的气氛。   严昱泽用手机叫了车,阮棠随口问一句,“手机买好了?”   “上午买的卡也补办好了,”他打开车门,让阮棠先进去,然后自己坐上去,说,“昨天事情太多,没来得及和你分析,林嘉说的话的确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他可能是不想把林志远牵扯进来。”   严昱泽说:“对,也不对。”   阮棠想了一下说,”难道你觉得闻总说的是真的?他不是林志远的儿子,他被利用了?”   “等见了面再说。”   到了医院病房,阮棠还担心林嘉会被隔壁病房的金家和保镖欺负,结果过去一看,保镖看到张诚绕道走,眼神都不敢直视。   林嘉不在房里,张诚说,“他在天台上。”   阮棠一听就感觉不妙,“他去天台干嘛?”   “抽烟啊,病房楼里禁烟,要抽只能去一楼,要么就顶楼,这里上顶楼比较近。” 第71章   阮棠和严昱泽到天台找到林嘉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凌乱,林嘉站在角落里,手上的烟在风里闪烁着红点。   他把烟夹在指间,一阵风过,落下一截烟灰,他随口说了一句,“你们来了。”   阮棠走近看清他的样子,微微一怔。   林嘉的两鬓夹杂着灰白色,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他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睡了一觉就变成这样,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一上午把什么验血,b超,ct全做了个遍。”   严昱泽说:“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好。”林嘉把烟捻灭。   三人到了医院对面的休闲茶室,坐下来点好茶。林嘉在病号服外套着大衣,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可能在这里待不了两天。”   “去哪?”严昱泽问。   “美国,”林嘉说,“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我外表看着二十多岁,身体各种指标都快要八十了,血管老化的厉害,内部还有斑状,这些都是老年才有的毛病,其实这些不用检查我都知道,在用丧门钉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方士有手段驾驭,我只是个普通人,使用这种非常手段,总是要受到反噬的。金家那个老头子老太婆死的时候,我都能感觉身体里有符咒的力量,血管也被侵蚀的厉害。”   严昱泽说:“所以你干嘛这么着急,那两个人半个脚都踏进棺材了,你非要来掺和一脚,结果还把自己半条命搭进去,你说你图什么。”   林嘉理所当然地说,“报仇啊。”   严昱泽蹙了一下眉头,“报仇也不是这么个报法,你也太心急了,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林嘉看看他,忽然笑了一下,“原来是打听这个事来了。”   “废话,”严昱泽口气有点不好,“你当自己什么处境,折腾的动静那么厉害,金家闹得鸡飞狗跳,金家两兄弟还请了帮手,所有人都当你是林志远有不死之身,搞半天你不是,你说这些人跑这里来,看个故事结局就行了?他们是奔着谁来的你不知道?你要是不说清楚,就是昨天那个女人都不会放过你,还感觉这么轻松呢。”   林嘉陷入沉默。   阮棠看着他现在沧桑憔悴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之前了解林志远的过去,把林嘉当做林志远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同情,现在知道他不是林志远,更是觉得他可怜。   复仇的故事不是每一个都有让人爽快的结局,很可能走出更悲惨的结果。   林嘉垂头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阮棠和严昱泽都没有催他。   “看来我想要离开也没有那么容易。”他忽然说。   严昱泽说:“那个姓乔的女人说过的,她是来找林志远的,你说你是林志远的儿子,她不会轻易放过你,她的本事,虽然我们都没见识过,但是你不会怀疑吧。再说金家,现在恨你入骨,如果不是有人压着,他们肯定早就想办法要弄死你了。还有一个,就是久城这里,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公司,说实话,公司怎么想的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久城和姓乔的女人有个平衡压制的作用。如果只有一方,你现在就不能舒舒服服躺在医院养病,就是因为他么之间互相牵制,你暂时还是安全的。”   林嘉点头,严昱泽虽然说得很不客气,但立场却是为他考虑的。   “久城……昨天一直在我病房看着的张诚,也是你们公司的吧?”   “是。”   “那可真有本事,”林嘉说,“其实早上检查身体的时候,乔溶月已经来过一次,说只要把林志远的行踪说出来,就不为难我,还能让金家不敢来找我麻烦。”   他停顿没有继续说。   阮棠没沉住气,“你不能信她。”   林嘉看她一眼,“没等我说话,张诚回来了,往门上一靠,乔溶月没说什么就走了。这件事让我知道,你们公司的人,很厉害。”   严昱泽听了,脸色也没舒展,“别管它厉害不厉害,你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是林……你爸让你来报仇的?”   林嘉伸出手,握住桌上的杯子。   阮棠发现,他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实际上手却有点微微颤动。   “要是我跟你们说,一直到昨天为止,这十几年来,那个报仇的念头像是凭空出现在我脑子里的,你们信吗?”林嘉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什么意思?”严昱泽和阮棠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林嘉拿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也不管烫不烫嘴,看样子跟喝酒壮胆一样。   “其实昨天我就有点不对劲了,你们可能不清楚,我没有方士的本事,激活丧门钉用的是长生人的血,但是这个血呢在我这里已经放了很久,效力在慢慢衰退,为了让丧门钉的效果更好,我还在自己身上用了符,是一种把身体机能转化为符咒力量的符。”   阮棠问:“就是昨天你从胸口撕下来的那张?”   “对。”林嘉说,“就在撕下来的一瞬间,我脑子突然就清晰很多。”   严昱泽说:“说的什么胡话,难道你以前脑子糊涂?”   “完全不一样,以前十几年,我全都想着怎么报仇,怎么弄死金家人,所做的事情,全围绕这个目标,好像人生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但是昨天把符撕下来毁了,我感觉浑身那股复仇的热血一下子凉了。我的那些仇恨,那些愤怒,都消失了。你们懂那种感觉吗?我对复仇没有动力,甚至没有那个念头了,回头再看自己做的事,甚至觉得有点可怕。”   阮棠和严昱泽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今天来的时候已经想好,可能林嘉死活不肯说出林志远的下落,或者死劝活劝的他愿意说了。但谁也没想到,居然得到的是这么个说法。   但是从林嘉的样子来看,这又不像是假话。   “慢着,你这个状态,是不是顿悟,或者什么醍醐灌顶,突然一下子看破了?”   “不是,我很确定不是,不是报仇之后的释然,是……”林嘉眉间皱出深深的褶皱,“就好像报仇那个念头跟着符一起毁了,或许可以这么说,这个念头不是我自己的,是别人加在我身上的。”   阮棠插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不是像电影盗梦空间那样,报仇是别人给你植入的想法。”   林嘉点头,“对。”   一时间三人都没说话。林嘉是在思考,严昱泽和阮棠则是震惊。   严昱泽问他,“那林志远呢?他是你爸吗?”   林嘉猛然抬起头,目光幽深,他几乎是咬牙说出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严昱泽听的有点懵,“我看你现在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连他是不是你爸都不知道了。”   林嘉微微摇头,“我还是从头和你们说起,你们才能明白。我是80年代出生的,那时候国内条件不好,我母亲把我带到美国,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亲,但是家里条件还算不错,在当地算是中产,一直到上高中,我都过得很普通,无非就是比别人少个父亲。到了十六岁那年,我母亲说带我回一次国,不能忘记故乡,说起来也奇怪,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美国长大,从来没来过中国,可是当我第一次来到斜塘。就感觉这里的山水这里的房子很熟悉。”   “其实这种状态很多人都有过,明明没去过的地方,却有熟悉的感觉,我没觉得特殊,但自从我来到斜塘,夜里就开始做噩梦,半夜时不时会被惊醒,刚开始我根本记不清梦里是什么,只有害怕的感觉,回到美国后,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为此我看过心理医生,还吃过药,但是没用,每次从梦里醒过来,我都是满身大汗,呼吸急促,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敢睡觉,每天只睡2、3个小时。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精神非崩溃了不可。于是我找心理医生给我催眠,我想看看梦里到底有什么。”   林嘉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倒一杯新茶润润嗓子,“原本只是想去面对问题,谁知这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启,我看见,我在梦里不断被人伤害,折断腿,挖眼睛,舌头还被钉起来,但是很奇怪,我在梦里身体总是能恢复,因为这样,对方对我的伤害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催眠过后,我症状没好,但是梦里那些事,我醒来后不会再忘记了。我就在每天睡眠理经受这种折磨,我记住了梦里对我施行酷刑的人的名字,也弄明白,我在梦里叫做林志远。”   “我太痛苦了,有一天忍不住和我母亲提起这个名字,她突然情绪就不对劲,我觉得她可能有事情瞒着我,在追问很多次之后,她终于告诉我,林志远是我的父亲。”   “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一件事,我的父亲可能遭遇什么不幸,那些梦全是冥冥之中的提示,那种梦我一直做了四五年,每个夜晚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在我二十岁那年,我决定要报仇。就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夜里做梦的症状居然减轻了。”   “我当时就想,可能复仇就是老天给我安排的宿命。” 第72章   林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为了复仇,我付出十多年的努力,整容,找民间方士,炼制丧门钉,十几年都没睡一个好觉。昨天在这家医院里,我总算睡踏实,没有再做那个痛苦的梦,醒来的时候。我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   他说话的口气还算平和,但不时有些微颤的声调,让人感觉他内心并没有那么平静。   阮棠听着他的讲述,都感觉到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作为真正经历的人,痛苦肯定更加真切。   严昱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怀疑这一切都是林志远做的。”   林嘉没肯定也没否认,“我现在连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都怀疑,还有什么不能怀疑。所以我打算尽快回美国去确认一下。”   严昱泽沉吟了一下,说:“除了昨晚没做梦,你突然没有了复仇念头,还有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有,正好有样东西给你看一下。”   林嘉站起身,脱掉外面的外套,露出里面条纹的病号服。   阮棠和严昱泽都是一脸发懵地看着他。   “今天早上体检的时候发现的,在我背上。”林嘉说着,背过身,伸手就要撩衣服。   严昱泽转头一看阮棠也盯着看,推着她脸颊朝一边撇,“你一个姑娘家,还有没有点自觉了,看什么看,把脸转过去,还有你,好好说话,突然要脱衣服,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嘉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到现在脑子里就只想着一件事,差点忘记还有个女孩子在这里。”   阮棠被他们说的有点臊的慌,其实她还真没多想什么,同样也是注意力在这件很离奇的事情上。两位男士都这么说了,她赶紧老实把头转向一边,眼角余光都没乱瞟。   林嘉撩起衣服后摆,露出一片背脊,皮肤上似乎被火燎伤了,红色的痕迹布满整个背部,等他衣服越拉越高,严昱泽脸色沉了下来。   “看到没有?”林嘉问。   严昱泽说:“介不介意我拍张照。”   林嘉平淡地说,“不介意,我现在还能有什么介意的。”   严昱泽拿出手机拍好照,林嘉又穿上外套,坐下来。   这时服务员敲门打开包厢门,问需不需要加水。   等服务员加好茶水离开,林嘉问严昱泽:“你觉得那个图案像什么?”   严昱泽语气慎重,“符。”   林嘉笑了一下。   “你还笑的出来?”   “不笑还能怎么样?哭吗?我倒是也想嚎啕大哭一下,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突然觉得过去十几年全白过了,而且我过得像另外一个人一样,这打击我能扛住都算不错的了,不然都要疯了。”   他提起疯,阮棠赶紧把头转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之前因为睡眠问题,产生心理问题,有了第二人格?”   林嘉看看她,说:“我有这么想过,分裂的人格会记忆不全,我完全没有这种症状,所有做过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还有,我背上的东西,在昨天之前都是没有的。”   阮棠又发现林嘉的一点不同,上一次谈话的时候,他只对着严昱泽,对她视而不见,这次态度温和许多,其实今天的林嘉和之前的样子确实有区别,外表是其次的,主要是性格,原先看着文质彬彬,但时不时也会露出冷漠戾气的一面,但现在的他身上好像没有了那种内在的锋芒。   严昱泽说:“你是觉得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符。”   “只有这样能解释我身上的事,关于符咒,我知道的比你们都要多一点,我曾多次回过来找寻高人和有用的符咒,真正接触了你们才知道,符有这种各样的功效,既神秘又神奇,但是真正用了也会感到害怕。这种力量超越想象,当然也会带来极大的危险和灾难。”   “背上的符你认识吗?”   林嘉摇头,“早上我照了很长时间镜子,没看明白到底什么作用。我到底只是懂些皮毛,这个符的复杂也是我从没见过的。对了,说起这个,还有一件让我觉得奇怪的事,我在美国长大,对中国古文化没有研究,但是从我决定要报仇开始,脑子里就有关于符的想法,所以回国之后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帮助,还真给我找到了。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尤其是给我做整套丧门钉的那位老师傅,我早上打电话给他,电话已经变成了空号。”   “这样一想,我能报仇那么顺利,就像背后有个推手在帮我。什么事做起来都是水到渠成。”   ……   阮棠和严昱泽和林嘉分开后,从茶馆出来,往酒店方向走。   风仍旧很大,雨就是不下,路上游人都少了,连平时一半都没有。阮棠把外套的帽子戴起来,还拉起抽绳,把头严严实实包在帽子里,防止头发被风刮成个疯子。   两人走到街口,阮棠就要拿手机打车。严昱泽手掌遮在她的手机屏幕前。   “干什么?”她转头问。   “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请我吃小吃,说过就忘是不是?”   阮棠真是服了,堂堂大明星,昨天答应请他吃的小吃,今天就急着来要债了。   “你要吃什么?”   “就那边吧,看着还不错。”   两人走到旁边的横马路上,两边的小店果然都是卖吃的。今天人流不多,生意就没有那么忙。   严昱泽点了烤串,在羊肉串和牛肉串之间徘徊,最后两样都点了,还加上鱿鱼。   老板热情地招呼,“就是前面那个小桌子,我刚擦过了很干净,你们可以坐下吃。”   严昱泽就和阮棠坐过去。   阮棠问他:“等会要摘口罩,你不怕了?”   严昱泽无所谓地说:“风那么大应该没事,再说我也应该要开始适应镜头外的生活,再过一阵子,等大家视线都移开,我就不用一天到晚戴着,很闷的,再戴我都怀疑自己要得肺病了。”   阮棠听了想笑。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烤好的肉串送来。   严昱泽摘了口罩拿起来吃。旁边走过几个人,都没认出他的身份。   阮棠取笑他一句:“看你吃的满嘴油光的样子,可能连你的忠粉都不敢认了。”   严昱泽给她一个白眼,“这怪谁?还不是怪你抠门,才肯请吃小吃,你要是包个酒店请我吃顿好的,我也让你见识什么叫走红毯的英姿。”   “我穷,穷人都不知道红毯是什么。”阮棠马上就回。   “你穷的这么理直气壮,小心一直穷下去。”   阮棠大怒,“把你刚吃的肉给我吐出来,你个剥削阶级,吃了我的不嘴软,还敢打击报复,反了天了,以为穷人不能翻身做主是吧。”   严昱泽头一撇,张嘴把串一撸,整串的肉都到了嘴里,他把钢签扔在盘里,大方地挥手,“拿去。”   阮棠低头一看,他吃的飞快,已经只剩盘子和签了。   她哼哼地笑,看他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家饲料养大的猪。   严昱泽伸手揉一下她的头,结果全摸在帽子上,手感钝钝的,“你把自己包的像个爱斯基摩人一样干嘛?”   阮棠拿出手机,飞快给他拍张照,“让你欣赏一下风中凌乱的发型。”本来想给他看看头发被风吹的乱飞的样子,结果她打开相册,发现他眼睛直视镜头,头发虽然凌乱,但配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反倒有一种别样的狂放不羁的味道。   阮棠:“……”这就是明星的镜头感吗?明明只是随手拍的。   严昱泽撇嘴笑,“拍了什么,让我看看。”   阮棠赶紧锁屏,不能助长他嚣张的气焰,“没拍好,糊了。”   严昱泽也没在意,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没有接。   阮棠处于好奇扫了一眼,看到个“萌”字。   应该是韩萌的。 第73章   严昱泽犹豫了几秒,点击挂断。   屏幕暗了一瞬,又立刻亮起来,还是韩萌的电话。   严昱泽眉头皱了一下,接了起来,手机放到耳边的时候,他朝阮棠看了一眼。   阮棠觉得这种私密电话自己还是回避的好,赶紧站起来,嘀咕一句,“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跑到老板的烧烤铺子面前,装模作样地看着。   严昱泽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韩萌带着鼻音的声音,“阿泽。”   “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钟,韩萌说:“听说你手机掉了。”   “嗯。”   “阿泽,你不要这样,我心里难受。”韩萌几乎是有点哀求,“难道分手就不能做朋友了吗?我们就算不是男女朋友,还曾经是艺能班的师兄妹,之前你还把我电话拉黑了,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每次打不通我就很难受,你知道吗?自从分手之后,我心都要碎了。”   严昱泽听着,从韩萌的声音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是柔弱可怜,眼泪往下掉的时候,眼睛湿润,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要顺着她。以前他时不时也会哄着她,但此时听着她在电话里的声音,他没有投入进去,反而有些分神,想着林嘉,想着方士,想着最近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和韩萌分手还不到一个月,但感觉上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快忘记当初恋爱的心情。   严昱泽目光一转,看到阮棠,她时不时往他这个方向瞟,还要装作是不经意的样子,两人的目光对上,阮棠顿时有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飞快把头扭回去,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太心虚了,又转过来,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表情写着“我刚才不是偷看”。   严昱泽噗地笑了一声。   韩萌顿时沉默。   严昱泽知道糟糕。   果然,韩萌误会了,她几乎是哭出来,“难道我说错了?你还要嘲笑我。当初分手真的是你误会了,我根本和他没有什么,但是你这样当面说我,我下不来台,一时气头上就提分手了,我是女孩子,只想要男朋友哄一下,捧一下,这很过分吗?”   严昱泽说:“行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没意思,韩萌,你到底找我干嘛?”   “没点事就不能找你了吗?”韩萌哭兮兮地说,“阿泽,我想你了呀。”   听见她这一句动情的话,严昱泽条件反射般朝阮棠看过去,她还在人家铺子面前徘徊。严昱泽不禁想象了一下,阮棠如果说“我想你”的样子,他有点想象不出来,她外表看着甜美娇软,其实就外表而言,阮棠和韩萌是差不多的类型的,但内里两人却差得远了。   严昱泽心想,如果那晚他突然失踪,韩萌只怕哭成个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阮棠,她居然能一个人寻着线索大胆地找上来。   那天晚上,看着她带着人闯进院子里,他既意外,又有一些感动。   “……阿泽?”   严昱泽捏了一下眉心,“我们已经分手了,说这些没意义,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忙……”   “慢着慢着……”韩萌赶紧喊。   严昱泽把手机又拿回耳边。   “阿泽,我和公司解约,要转去寰星那边,公司故意为难我,死活要我按照合同上要求赔偿。当初那份合同你是知道的,签的和卖身契没什么两样,签了都几年了,公司也没给我机会好好发展,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好点的下家,公司还要为难我,阿泽,你能不能帮我去说说话,你在公司的地位最高,他们都想要讨好你,你一定可以说上话的。”   严昱泽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甚至有点想笑,韩萌这算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或者说,是另外有想法和算计,想着过去谈恋爱的日子,他到底不忍心把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想的那么有心机。   “韩萌,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和公司还有一年的合同,但是已经说清楚要退出娱乐圈,接下来一年我不会接工作,这和提前解约没有区别,既然都是解约的关系了,公司为什么还要听我的?难道我脸特别大?你知道这行的规定的,既然有下家,就应该由下家来出这笔钱,你来和我说没有任何意义,韩萌,你是成人了,不是十八岁不到,当初签字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契约精神总该有点吧。”   韩萌在那头哭个不停,“可是他们没把我捧红,我赚的所有钱加起来都不够赔的呀,这不合理。”   严昱泽有点头疼,等着她哭了几声,声音弱了点,赶紧把话说完,“你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吧,专业问题找专业人士,如果不认识,我等会儿介绍一个给你认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不等韩萌继续纠缠,他赶紧挂断电话,然后从通讯录里找到律师的名片发过去。   严昱泽站起来,朝烧烤摊子走过去,正好听见老板和阮棠的对话。   “小姑娘,你在我门口绕来绕去走十几圈了,是不是要加点串啊?”   “我就看看。”   “我刚看到都是你男朋友吃的,你一口也没吃,要吃就点嘛。”   “不是的。”   “你不要不好意思,哎呀,现在像你这么体贴的女朋真的很少见了,现在女孩都娇惯的很……”   “我是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怎么会,你们看起来那么登对。”   韩萌抬起头看了老板一眼,开始胡诌,“其实我们是兄妹,家里重男亲女,打小就是我哥吃肉,我啃骨头,他吃饭我喝粥,他没吃饱之前,我是不能吃的。”   这一说,老板看她的目光立刻同情起来,“哎呦,作孽了,现在男女都一样的呀,小姑娘,我送你两串烤土豆吧。”   严昱泽已经脸色臭臭的走过来,从后面一把抓住阮棠的衣服帽子,“走了,在这里骗什么烧烤吃。”   阮棠“哎呦哎呦”地被他抓着走了。   烧烤铺子的老板还喊了一句,“兄妹要相亲相爱,好好相处。”   严昱泽走出一段,阮棠抗议,“我头发都要被你揪秃噜了,严昱泽,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秃啊。”   他没好气地在她头上抓的力道又紧了紧,“兄妹?重男轻女?我吃肉你啃骨头?注意不错啊,从今天开始别吃肉了,光啃骨头去吧。”   阮棠没想到刚才瞎贫的几句话都被他听见了,有点不好意思,但随后又想开了,眼睛瞟他好几眼,“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严昱泽深深看她一眼。   阮棠觉得自己猜对了,刚才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触及旧情,总是让人难受的。阮棠虽然自己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那么多电视小说看过了,套路都是这样的。   她觉得应该劝几句,最重要的是,要把帽子从他手上解救出来。   “其实我觉得,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要往前看,不要揪着过去不放,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心里就会好受很多。做不成情侣也可以做朋友嘛,何必要搞得跟仇人一样。”   严昱泽唇角抬起一个笑容,有些讥诮的意味,“怎么你们女生觉得分手都是可以变成普通朋友的?”   阮棠马上就想回一句,“不是普通朋友也行啊,可以变成男闺蜜”,这还不是她乱想的,以前她们学院就有一个著名的案例,一对情侣分手了,没多久还是出双入对的,别人问起来才知道,他们成男女闺蜜了。   但目光扫到严昱泽的笑,她觉得这话还是不说为妙。   他问:“怎么不说话?”   “大哥,我没谈过恋爱啊,一没教训二没经验,你别找我取经了,这会害了你的,还有你手酸不酸,赶紧放下吧,我怕把你手累坏了。”   严昱泽憋不住地笑了,“你皮一下很开心是吧。”终于大手一松饶了她的帽子。   阮棠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怎么他能乐成这样,她不禁摇了摇头,“你这笑点有点低啊。”   严昱泽说:“阮棠。”   “嗯?”   “每次叫你名字就跟感觉在超市里买东西一样。”   阮棠飞他一个白眼,“怎么说话的,我的名字朗朗上口,别人都说很有趣的,就你感觉不一样。”   “我觉得喊着挺怪的,比如,一包软糖,一粒软糖,反正都能和量词产生关系,有没有其他喊法?”严昱泽想了一下,说,“糖糖?”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似乎有种奇特的魅惑。   阮棠身体瞬间有过了电的感觉,脸颊莫名地微微发烫。   作者有话说:我也是会发糖的 第74章   她感觉脸蛋一定是红了,幸好帽子一直捂得很严实,脸也遮住大半看不到。   “别念叨我名字了行不行,”阮棠有些恼羞成怒,话锋一转说,“刚才吃烧烤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严昱泽被她提醒,想起来刚才吃烤串的时候的确是有话要说的,但是接到韩萌电话,后来又听见阮棠和老板瞎扯,东拉西扯的,让他把刚才想说的思路都打散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林嘉的事。”   阮棠松了口气,只要不再讨论她的名字,“还是把情况告诉闻总吧。”   严昱泽侧过脸看她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挺信任他的。”   “你说闻总?”阮棠说,“其实昨天找人救你的时候我还挺挣扎的,打算冒个险,你也不知道去哪了,唯一能考虑的就是闻总和张诚了,现在看起来,他们不是坏人。”   严昱泽说:“以后接触的时间长着呢,到底怎么样别急着下定论。倒是林嘉那里有乔溶月盯着,还是要想办法尽快送他回美国。”   阮棠点头。他们一心想要帮助林嘉,并不是什么出于同情或者公义之类的想法,是因为林嘉已经知道了严昱泽长生不死的秘密,虽然和林嘉的关系不大,但若是他被方士盯上,又说不出林志远的行踪,谁知道会不会透露什么出来。   林嘉显然自己也清楚,今天结束聊天的时候承诺自己绝对不会透露。   他很真诚,但人性这种东西,是经不住考验的,何况方士这个群体,有太多超越常规的手段。   阮棠和严昱泽都觉得不能把保守秘密的关键全部押在他个人守诺上。   回到酒店,两人马上去找闻玺汇报工作。   把林嘉述说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匪夷所思的推断简直堪比小说,闻玺听了却没有半点表情。   严昱泽打开手机,把林嘉背后的照片给他看。   阮棠这个时候也趁机看了两眼。   照片上整个背部都是红色划痕,像是新愈合的皮肤伤口,又或者是一种红色颜料的纹身,以皮肤为纸,以红色痕迹为符,和之前她所见过的符纸图案不太一样,最可怖的是符居中有一张鬼脸。   正面拍摄的角度可以和鬼脸的眼睛对视。   严昱泽刚才在林嘉脱衣服的时候就看到过,没什么表示。阮棠就感觉有点毛毛的。   闻玺看到她表情不自然的样子,问她:“觉得害怕?”   阮棠说:“就是有点奇怪,符纸好像不是这样的。”   闻玺看好照片,示意严昱泽可以把手机收起,然后开始解释,“之前说过,符就是令,从古至今有很多道观,也有很多流派,还有人自创,符的图案是可以多种多样的,在有能力的人手里,就算画个圈,就会产生非同凡响的效果。”   严昱泽说:“林嘉想回美国,他可能根本不是林志远的儿子,而是跟着家人回国探亲的时候被人盯上,然后被利用了。”   闻玺点了下头,说:“我想和他谈一下。”   严昱泽爽快地说:“行,他也是更相信我们公司一点,我和他约个时间,不过他本人希望越快越好。”   闻总说:“那就今晚吧。”   敲定时间和地点,阮棠回房休息,晚上在酒店吃的晚饭,黄宇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语气有点幽怨,“阮棠,我怎么觉得项目组有点不对劲呢?张诚昨晚没回来,我和钱姐说了,她说另有安排,还有,今天早上就我一个出来吃早饭。你们都去哪了?我总觉得你们是不是在实行什么大行动,除了我。”   阮棠看看他,心想黄宇一直专注资料研究和调查,除了寿宴那次他一起参与了,其他时候还真和他完全没关系。   她也不想透露太多,就劝了两句,“本来你的专业和研究就和我们不一样,张诚一向神出鬼没,你还没习惯吗?”   黄宇想了一下,表示赞同,“也是,对了,你收到通知没,我们马上要结束出差回去了。太可惜了,我还没弄明白,林嘉到底是不是长生人?”   “咱们的工作就是为电视台来寻找素材,找全资料,至于是不是,我们也没办法下结论啊,你还打算等个十年八年的看他老不老?”   黄宇叹口气,被说服了,“可惜这次没查到关于不死树图腾的资料。你知道吗,我发现那些资料原件有很多缺漏,也不知道是不是整理的人弄丢了。”   阮棠陪着他长吁短叹一会儿,一抬头,发现严昱泽坐在对面,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瞥她,脸上写着“编,继续编”。   阮棠回他一个大白眼。   吃完晚饭,严昱泽和闻玺去了医院,阮棠本来要跟着一起去,严昱泽赶她回去休息,“快看看自己的脸色吧,我都怕大半夜人家以为我们带着个女鬼出来了。赶紧去休息睡觉。”   阮棠这几天是没休息好,脸上缺点血色。但女孩听了这话谁能高兴,她恨的牙痒痒的。   闻玺在旁边说,“不会有什么事,就是去和林嘉谈谈,你这几天跑的很多了,今天还是休息吧。”   阮棠留下来,回房间泡了个澡,又敷了一张面膜,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躺在床上刷手机。   这两天还没和爸妈通电话,忙的时候没有感觉,闲了下来,她感觉有些想家了。赶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爸妈两个你来我往地叙家常,两老的烦恼就那几样,菜价上涨了,隔壁谁谁谁家的女儿找到好对象,自家的这个可真愁人。   阮棠刚工作那阵对父母的唠叨还真有不耐烦,可是今天听见他们说话的时候,心里却格外平静,还有一丝温暖。   她没怎么说话,全程听的时候居多,还时不时“嗯”的应和一下。   没想到这么乖巧的态度,倒让阮爸有点心慌,“糖糖,刚才爸爸说五楼那个姑娘交男朋友的事,不是来给你压力的。”   “嗯。”   “你慢慢找好了,你那么漂亮还怕找不到好的。”   “嗯。”   “我说糖糖,是不是爸爸刚才说的,你不开心了呀?”   “嗯……哎,不是,我没不开心。”   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她看见有新信息提醒,严昱泽说,闻玺和林嘉谈好了,公司负责安全送他离开中国。   阮棠也放下心来。   不管如何,林嘉的事能这样结束,目前来看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二天闻玺对公司成员宣布,下午就要离开斜塘,上午给大家时间收拾行李,整理资料。   其他人都知道原因,唯独黄宇还有点懵,赶紧跑房间里去收拾他那堆乱七八糟的资料。   到了下午,张诚把林嘉从医院接来,和久城的员工一起走。   黄宇看见林嘉简直惊呆了。在去高铁站的路上,时不时偷瞄一眼林嘉。   阮棠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点,他才老实许多。   回去的路上定的是商务座,候车厅干净舒服,一行人在休息的时候。乔溶月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她今天穿的厚风衣,戴着围巾,腰间束得紧紧的,厚重的衣服也穿出纤腰袅袅的感觉来。一路上回头率都很高。   黄宇在座位上回头看了一眼,瞪大眼,身体都僵硬住了。   阮棠还以为他中了符咒还是怎么的。忽然就见他站起,朝乔溶月跑过去。   “哎!”阮棠要叫住黄宇。   黄宇对着乔溶月喊了一声,“乔学姐。”   这一声响亮透彻,整个候车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乔溶月停住脚,看向黄宇,眉头微蹙。   阮棠从侧面的角度看过去,不得不承认,乔溶月漂亮极了,而且有一种特别的女人味,一颦一笑都显韵味十足。   “学姐,我历史系的黄宇呀。你还记得吗?四年前你来学校主持过知识竞赛,我就是历史系的第二名。”   乔溶月露出恍然的表情,抿唇笑了笑,“原来是你。”   阮棠敢打赌,乔溶月根本没把人认出来,只不过是顺着黄宇的话在说。黄宇有些兴奋,根本没注意到,还在那继续问她现在在哪工作等等。   乔溶月寒暄了两句,没透露什么实质内容,略歉意地笑笑:“我是来找闻总的,等会儿我们再叙旧。”   黄宇情绪亢奋地回到沙发座上,如果不是偷看太不礼貌,他只怕要全程盯着乔溶月和闻玺看。   阮棠瞅他一眼。   黄宇立刻打开话匣子,“那是我们学校很有名的乔学姐,我大二的时候她作为交换生过来的,不但是个学霸,还会钢琴小提琴,人那么漂亮,性格还温柔……”   “哈?”阮棠十分质疑,“温柔?”   黄宇还有些得瑟地对她说:“你是不是也惊讶,居然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存在。”   阮棠说:“是挺惊讶的,这世界居然这么小。你说的女神不会就是她吧?”   黄宇猛地点头。   阮棠拍了他一下肩膀,“我挺同情你的。”   “什么意思?”   阮棠对着闻玺和乔溶月的方向指了指。黄宇从沙发缝隙里看过去。乔溶月和闻玺说着话,身体微微往他的方向倾,无论是肢体还是表情,都表明她对这个男人很不一样。   黄宇有些呆住了。 第75章   乔溶月和闻玺说了几句话,声音很低,其他人都没听见内容,闻玺好像也说了什么,她原本笑着的笑就沉了下来,两人虽然做地很近,但谁都没再开口,气氛安静又紧绷。   最后还是乔溶月先有动作,她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做那么多,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声音不小不大,周围几个位置全听见了。   黄宇表情还是有些呆滞。   阮棠不禁为他叹口气。   乔溶月很快离开。   林嘉和久城一行坐高铁回尚海市。   从高铁站头出来,林嘉跟着公司安排走,其他人都原地解散回家。   阮棠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打开窗门里里外外一通打扫,又换上干净清爽的床单被套。晚上点了点外卖吃,她把自己收拾干净,躺上床的时候只感慨一句,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狗窝。疲惫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公司安排调休,不过林嘉的飞机在下午,她和严昱泽打算去送一程。   中午的时候,她收到严昱泽消息,问她地址,说会过来接她一起去机场。   到了约定时间,严昱泽开着一辆黑色奔驰gls到小区门口接上阮棠。   两人到机场,张诚也送林嘉到,办好登机后,把林嘉送到安检入口。林嘉左右环顾,心情放松许多,对着严昱泽说:“我和你单独说两句。”   严昱泽点头,两人避开张诚和阮棠走到一边说话。   林嘉把一个邮箱给严昱泽,“这个以后作为联系用吧。”   严昱泽说:“查到什么尽快告诉我。”   “行。”林嘉对他撇一下头,对着阮棠方向,“她知道你这么多事,你要防着点。有时候外人是伤不到你的,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受伤。”   严昱泽觉得这可能是他在梦中经历过的,也没解释,就说,“我心里有数。”   林嘉摸了摸口袋,想抽烟,手摸了个空,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有件事,前几天忘了说,应该对你来说挺重要的。”   “什么?”   “我在梦里好几年反反复复梦见林志远被私刑折磨,发现一个细节,开始的时候他伤口恢复很快,后来受到的折磨多了,伤口恢复速度越来越慢。以前几个小时就能全好的伤口,后来好几天都不会恢复。”   严昱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目光微微一凝。   两人走回来,林嘉和大家道了一声别,扬着手就进了安检门。   张诚也很快离开。   严昱泽对阮棠说:“走吧,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阮棠侧过脸看他好几下,”刚才林嘉说什么了?让你心事重重的。”   严昱泽正好停在一个红灯口,打算要把林嘉的话重复一遍,话到了嘴边又立刻咽下去。现在说什么呢,林嘉最后那句暗示,分明是说不死之身不是永远的。这是他梦里见到的,可能是现实,也可能是受林志远的影响。   还是缓缓吧,等证实了再说。   严昱泽之前觉得,两人既然一桌吃饭体质变异,有事商量压力均摊挺好的,但是现在——他目光在阮棠脸上溜了一圈,事情太多,压力太重,让这么一个小姑娘奔前跑后,还要担惊受怕。   阮棠在他奇怪的目光下摸了一下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信号灯变绿,严昱泽一脚油门启动车子,“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化妆,现在怎么什么都不收拾就出门了,日子越过越糙,我看再过一阵你都要变大老爷们了。”   阮棠:“……”要不是担心出车祸,她都想直接拍死他。   回到小区门口,阮棠甩上车门,冷酷地说了一句,“拜拜。”   严昱泽摇下车窗,“糖糖。”   阮棠回过头,“我快成大老爷们了,你还是喊我咸咸吧。”   严昱泽忍俊不禁,还真喊了一声“咸咸”,然后说:“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身上这些事,叫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等事情来了再说,其实,以前的,以后的,都是虚的,过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阮棠拧起眉头,“林嘉不会跟你真说了什么吧?”   “想多了,”严昱泽说,“我就觉得吧,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是不是得用心倒饬一下自己,别往黄脸婆发展。”   “赶紧滚吧。”阮棠狠狠啐他一口。   ……   林嘉走后,阮棠感觉日子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每天到公司报到,给钱佑曼打下手,整理之前的资料和文案。严昱泽虽然挂名在项目组里,实际属于电视台那边塞进来的,对坐班没有要求,他就一直没有在公司出现过。   黄宇从斜塘回来,情绪低落了好多天,但又很快恢复。   他私下很慎重地表示,“像学姐那样的人,一般人怎么配得上,闻总这样的条件,算是勉强达标吧。”   阮棠:呵呵,还勉强,还达标。   “我会嘱咐女神幸福的。”黄宇还一脸崇敬又惋惜的表情。   阮棠一个字一个字地回他:“舔狗一无所有。”   黄宇扶一下眼镜,“你这是嫉妒。”   阮棠摇着头离开,没救了,还嫉妒呢,他是没见过乔溶月抽出符纸的狠样。   所以说,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   这天午休的时候,她看见食堂电视在播报新闻,正好说到了华明集团因为资金链断裂,产品兑付违约,面临破产。金海超在自家办公大楼前倒下,似乎血管迸裂,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而他的弟弟,金海阳近期也被检查出胃癌。   公司破产这类新闻年年都有,但是像华明集团这么惨烈的也是少见。引起轰动,网上也议论纷纷,有的说金家风水不好,也有的说他们为富不仁,这是报应。   ……   到了周六,阮棠结结实实睡了一个懒觉,不像在斜塘,即使周末没有工作依然觉得很忙。她正昏昏沉沉地睡着,手机铃声响起,好一阵,消停之后又再度响起,她忍不住了,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拿手机。   是严昱泽的声音,“怎么才接电话。”   阮棠睡觉被吵醒,脑子里还嗡嗡的,像蜜蜂飞舞,“……大哥,周六啊,睡个觉犯多大罪。”   “怎么不犯罪,懒惰,七宗罪知道吗?”   阮棠真是服了,努力睁开眼睛,“我要挂电话了啊。”   “跟你说正事,”严昱泽玩笑的语气一变,转而严肃起来,“王筱的ipad还在你这里是吧,我找到人可以破解,正好现在出发,四十分钟后到你这里,你把东西拿下来。”   提起王筱,又是ipad,阮棠睡意全消,马上从床上起来,在客厅找到盒子打开,ipad还在,就是没有电了,她把充电线连上,然后去卫生间洗洗弄弄。   鉴于上一次被严昱泽说是变成大老爷们,她洗脸护肤之后,还特意画了个妆。   不能丢了精致猪猪女孩的脸。 第76章   尚海市内一家高档俱乐部里,许琅正对着严昱泽滔滔不绝讲述最近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一些八卦。等他一圈讲完,话题重新回到严昱泽身上,“不过再轰动也没你这轰动,网上闹腾那么多天,听说微(哈)博服务器都差点爆了,你这可是头一份了。说起来,到底为什么突然就退圈了,还真为了寰星那个孙子?你真打他了?多大事啊,打就打呗,还要闹什么退圈啊,泽哥你是想开了,终于打算放弃娱乐圈回去继承亿万家产?还是欲擒故纵,把你不顺眼的那几个给收拾了?”   严昱泽斜靠在沙发上,长腿一叠,“谁说我欲擒故纵了,都是真的。”   “不是吧,”许琅当即放下玻璃酒杯,“我还当你闹着玩呢,还和两个龟孙子打赌,说你保管一个月要就宣布复出的。”   严昱泽斜他一眼,“真够无聊的,你这么闲家里同意吗?”   一听他提家里,许琅头又开始大了,“闹着玩而已,这不是前一阵过年,个个都回家装孙子去,也没啥好玩的。”   “没啥好玩的就拿我打赌,”严昱泽没好气地说,“说起来这次还没去你家拜年呢,干脆今天跑一趟吧。”   许琅立刻就怂了,“别啊哥,今天特意给你攒的局,咱们好好吃一顿聊聊天,兄弟们多久没见了啊。”   严昱泽也是吓唬他一下,身体动都没动一下,许琅这人讲义气,就是嘴巴贱兮兮的,时常需要敲打一下。   今天这局还是他主动要求攒的,把几个哥们兄弟一起叫来热闹一下。大伙过年的时候都要回家扮乖儿乖孙子,好一阵没出来闹腾了。再加上严昱泽前一阵网上风波,好几个哥们都好奇着呢。   “寰星是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不然哪还敢整这一出,把监控放到网上要搞臭你,当时我们哥几个就乐坏了,心想有好戏看,谁知道你居然不声不响憋好几天,我都想找水军来助阵了,”许琅对他这个经典的退圈操作赞不绝口,“泽哥你退圈了,团队还在用吗?我觉得直接做公关公司都可以赚钱啊。有没有考虑?我也投资一股。”   “我名下已经有三家公司了,不打算扩业务。你要是有好安排,我可以推荐一两个给你。”   “真的?”许琅想了想,“行,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我觉得公关人才还是挺重要的,关键时候能派用场,再说泽哥你用惯的人一定不差。”   严昱泽把工作室里两个还没后续工作安排的员工资料给了许琅。两人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这个圈子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来俱乐部玩的家里都至少是家上市企业,各个身价不菲。   好几个哥们一来,就问严昱泽,“阿泽,你这是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严昱泽开头还回两句,被问烦了,干脆拉了脸,“回去个屁,我有钱有闲,回去受什么罪。”   有兄弟说:“也就你是顶流,娱乐圈又来钱快,换了别人,离家这些年早撑不住回去哭爹求娘了,哪还能那么潇洒。”   说起来,在座的羡慕还真不少,虽然家里都是有产业的,但对他们来说都是未来时,大部分都是在家族产业里挂着职,拿高薪和股票分红,但这些都是要听家里和长辈安排才能得到的,自由很有限。所以他们平时再怎么玩得疯,胡闹的厉害,家里一旦动真格,谁都得认怂。   这点严昱泽和他们就很不同了,钱是自己赚的,前几年还自己开公司,投资了很有前景的科技公司,就算离开娱乐圈,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财路。   严昱泽面色微沉,“行了,都出来玩还念叨什么家里。”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马上很识眼色的转换话题,不再提严昱泽的家里。   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华明集团。最近事情一桩跟着一桩,简直要成了业内的传奇。   “据说他们家真实情况比报道的还吓人。家里连着死人,剩下几个眼看这也快挂了。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招惹什么脏东西了?”   一说起这种灵异话题,男人都忍不住开始八卦。   许琅津津有味听别人议论,转头看见严昱泽神情漫不经心的,他心里忽然一动,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这次留在斜塘老长时间,华明集团前阵子也回去过吧?”   严昱泽说:“你当我是你,那么鸡婆。这种玄乎的事情听听就好。”   许琅说:“你可别不当回事,你知道我家早些年买了一块地的事吧,明明地段那么黄金位置,但是没几个人肯接盘,我家老爷子觉得这块地划算啊,就买了,建个酒店,照理说应该生意很好,谁知道一连两年,花了大力气宣传搞活动,生意就是不好,前年还有人在酒店相约自杀,警察找上门,闹上新闻,差点要关门大吉。前年我家老爷子请了个大师,来看了风水,你猜对方怎么说?”   严昱泽一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琅很难过,居然没有捧哏的,但他依然要说下去,“大师说我家那旅馆的地方是不错,周围的地形是聚宝盆,但问题是唯一的煞口就对着我们酒店的大门,煞气入门,生意别想好。按照他的建议,酒店重建,把一楼架空,入口设在二楼,让煞气从一楼穿过,到后面的房子去。重建可是花了不少钱,家里人都不赞成,结果我爷爷拍板就这么定了,去年酒店重新开业,生意火的不行,听说酒店后面那个百货经营开始不行了。你说邪不邪。”   就在许琅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其他人也都静下来听,听他说完,好几个就表示有补充。东一个西一个,好多公司都有类似查风水改风水的行为。   大家说的起劲,严昱泽心情却微微有些沉重,原来这些事从来就在身边,并不遥远。   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反而不好再发表什么言论,只是提醒许琅几个兄弟,最好不要过分依赖这类手段。   幸好大家都是唯物主义教育下长大的,大多表示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快到了午饭时间,好几个哥们是带着女伴来的,俱乐部里的娱乐不少,哥几个聊天的时候,女伴就在外面玩不打扰他们,等聊的差不多了,几个女伴就回来了。   唯二没带女伴的是严昱泽和许琅。许琅年前交个新女友,热乎没几天,过完年,热情湮灭,很快分了手。现在身边没人,也就没带人来。   坐在严昱泽身边的一个哥们,叫余涵亮,对着进来的女伴招手,“贤贤,过来。”   严昱泽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咸咸?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   余涵亮牵着女伴的手,给严昱泽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李梓贤,是不是挺眼熟的,之前做模特的,现在也拍点剧。”   不等他给女友介绍,李梓贤就两眼放光地看着严昱泽,说:“泽哥,我是你的粉丝。”   严昱泽看她一眼,没什么表示。这种场合带到俱乐部来的女伴,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有女人加入进来,话题就变得松散很多。李梓贤似乎对严昱泽特别感兴趣,时不时要凑进话题里,语气极为恭维。余涵亮也不生气,就笑嘻嘻地看着。   只是他每次喊“贤贤”,严昱泽心里都会感觉别扭一下。   余涵亮提起,“对了,阿泽你刚才说贤贤这个名字怎么?”   李梓贤期待的表情看过来。   严昱泽敷衍地说:“挺少见的,平时常听到……甜甜什么。”   李梓贤说:“这么巧,我也讨厌叫什么甜甜,candy,糖糖之类的名字,腻歪的很。”   说完还等着严昱泽赞同一下,谁知一看他脸色发冷,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犀利。她顿时就不再说下去了。 第77章   没一会儿,严昱泽被许琅拉到一边去说话。   李梓贤拿起余涵亮的酒杯小抿了一口,在玻璃杯上留下鲜红而诱惑的唇印,她转过头发现余涵亮看着她。   李梓贤嗔笑着说:“严昱泽脾气真大,难怪那么多新闻说他耍大牌……”   余涵亮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在门口准备。   李梓贤问:“才坐这么一会儿就要走?”   “我还要玩一会儿,你下午不是还有活动要参加吗?现在就走吧。”   李梓贤一听笑容都僵住了,撒娇地喊:“涵亮。”   “咱们在一起时间短,你可能还不了解我,刚才你当着我的面,跟阿泽套近乎,我能理解,你也想在娱乐圈混出点明名堂,讨好阿泽是应该的。但是后面的抱怨你不应该讲,所以以后记住,第一条,就是不要说我哥们的坏话,第二条……”余涵亮手指弹了桌上酒杯两下,“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   李梓贤顿时面色煞白。   严昱泽和许琅满场转了一圈回来,正好看见李梓贤离开,她咬着唇一脸委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包厢里很快支起牌局,另一边几个开了瓶好酒,在谈投资的事,女人们恰到好处地穿梭期间,谈笑调情,衣香鬓影。   严昱泽坐在沙发上,看着以往很熟悉的氛围,居然莫名生出一种陌生感来。他揉了一下额角,旁边落座一个哥们,是许琅小圈子里,这几年搞些it游戏的项目。   “泽哥,听说前一阵子你找人破解手机系统,搞定了吗?”   严昱泽说:“手机变砖了。”   “我公司里有个高手,本来想介绍给你认识的。下回还有这种事还是来找我。这种事不能找外行。”   看他得瑟自夸的样子,严昱泽突然想到,还有一个王筱的ipad留着没破解,立刻手机给阮棠打电话,   许琅正好走回来,看见他打出去的电话好一阵没人接。   严昱泽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再打过去。   这次接起来了,严昱泽语气挑剔,“怎么才接电话。”   等严昱泽和阮棠说完话挂断,许琅把头直接凑手机屏幕上,被严昱泽一巴掌拍开,“看什么看。”   “刚才看你心情不怎么好,怎么接个电话就精神了,我看看谁那么大魅力,还非要你打两遍才接电话。太牛了这是。”   “滚蛋,上管天下管地,还打算当中管空气,太闲了吧你。”严昱泽站起来,又看一眼时间,说,“我出去拿个东西,一会儿回来。”   “别啊哥,都快中午开饭了,有什么东西让别人送过来,你干嘛自己跑去拿。”   严昱泽在门口拿了大衣,扭头说一句,“只能我去拿。”   到了地下车库,刚启动车子,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许琅坐了上来。   严昱泽斜睨他,“你跟过来干嘛?”   “里面闷,我跟你出去吹个风散散心。”许琅坦荡荡地说。   “自己开车去。”   “我刚才喝酒了,喝酒不开车,我是犯那种低级错误的人吗?”许琅说,“赶紧开吧,我陪你一起去,等会回来吃午饭,今天都是给你攒的局,主人公不在让他们玩什么。”   许琅跟滚刀肉似的耍无赖,严昱泽也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一起走。   路上许琅还消停,嘴巴就没闭上过,直到车子停下,他往窗外一看,咦?居然是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   “这是哪啊?”   ……   阮棠接到严昱泽微(哈)信,说再过十分钟就到了,她正好放下腮红刷,妆化好了。拿着王筱的ipad,她下楼走到小区门口等候。   没一会儿,严昱泽的车停到她的面前。   她走过去,车窗移下来,露出副驾座位上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眼睛略圆,刘海垂在眉毛上,看起来有点娃娃脸,他看见她,两眼闪着光,表情就好像立马要扑过来一样。   “哦哦哦,你是韩萌吧。”许琅马上开口说,声音都拔高了几度,“阿泽一直没带你露过面,藏得也太好了,你的网剧我可是看了……”   严昱泽一听他开口,额头青筋都崩起了。再一看,许琅一边和阮棠打招呼说话,一只手放在车门下面在百度韩萌。亏他一只手打字还挺利索,查到之后,许琅飞快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继续寒暄:“就是那部追梦少年,还有一部唐宫繁花,我一集不落全看了,你本人比镜头上还好看,等会儿干脆给我签个名……”   阮棠没想到一个男人的语速可以快成这样,跟机关枪扫射一样,她都没来及澄清,他都已经说到签名了。阮棠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现在她有一个疑惑——这个娃娃脸是不是脸盲?   “她不是韩萌!”严昱泽每个字都咬地很重音,“你都知道查百度了,不会先看一眼照片?”   “啊?”许琅怔了一下,看看手机,立马又笑地更灿烂,“你看我误会了,这位美女比明星还好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许琅,是泽哥的发小哥们……”   车窗突然就往上移动,关紧了,阻隔了许琅的滔滔不绝。   许琅转头,“关车窗干嘛?”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闭嘴。再啰嗦把你手机砸了人扔下去,自己走回去。”   他打开车门,下车,绕到阮棠面前。   阮棠还有点懵,看着车窗里许琅指手画脚,已经改用手语自我介绍。她简直想笑。   严昱泽索性站在车门前,挡住他,问阮棠,“东西呢?”   阮棠把ipad给他。   严昱泽接过来,上下打量她,眉头微微拧起,“下午要去哪啊?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这妆是不是浓了点。”   阮棠眨巴了一下眼,暗自咬了一下牙,才克制住想拍死他的冲动,前几天谁说她该倒饬一下自己,不然要往大老爷们发展了,今天她认真化了个妆,现在又被嫌弃。到底是娱乐圈颜值门槛太高,还是眼前这个人太挑剔。   “ipad给你了,我先回去了。”说完转头就要走。   严昱泽一把拉住她。   阮棠没给好脸色地白他一眼,“干嘛?”   “你还没说下午去哪。”   “关你什么事呀,我就爱在家化妆怎么着。”阮棠甩开他的手,往小区里走,又回过头说,“查到什么马上发给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她先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检查妆容,最近流行的南瓜色妆容,淡淡的,很温柔,哪里浓了?   肯定是严昱泽直男审美!   ……   严昱泽回到车里,把ipad放到后座上。   许琅面现震惊,“哥你别告诉我你是去问美女借了个ipad,这什么路数啊?对了,刚才那个美女是谁啊?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单身?”   严昱泽专心致志地开车,连余光都不扫他一下,“有没有男朋友管你什么事?”   “这还用问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试一下啊。”   严昱泽嗤笑,“试你妹啊,人家根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你别瞎招惹。”   许琅说:“这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但是刚才那个姑娘好甜啊,笑起来让我心都要酥了,不行,我要认识她,你介绍她给我认识吧,是不是这个圈子无所谓啊,我也可以正经好好谈场恋爱。”   “就你这个喜新厌旧的速度,别整天瞎祸祸了,人家姑娘又没得罪我,你觉得我会介绍给你?”   许琅也知道自己恋爱史太多,但嘴上还不福气,“说不定她是终结我浪子旅途的那个人呢?”   严昱泽在等红灯期间瞄他一眼,“终结你的只能是辟邪剑谱。”   “靠,”许琅骂了一声,“你这韩萌藏着掖着没给我们见过,现在另外有个漂亮姑娘你也不肯介绍,泽哥你这什么心态,都打算自己藏着是吧?”   严昱泽抿紧了唇,脑子里闪过刚才阮棠的样子,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睫毛根根分明,若隐若现的梨涡又甜又暖,死丫头打扮一下就这么勾人,连许琅这样见多了美女的人都有点意动。   他原本不想提韩萌的事,被劈腿这种事,由男人主动提肯定没面子,但是听许琅一个劲打听阮棠,他心里也不舒服,以许琅胡搅蛮缠的劲,今天要不说点东西,他能烦得你怀疑人生。   “我和韩萌分手了。”   许琅惊讶地张大嘴,后面要说的话都忘记了,“怎么突然分手了?”   “她和寰星少东一起喝酒,被我撞上。”   “卧槽,”许琅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那龟孙子,难怪之前网上咬着你不放,泽哥你怎么不说啊,等等我打个电话,今天吃饭,大家都在,一起弄死那孙子。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行了,多大点事,要闹的全世界都知道?”   许琅满脸同情地看着他,“你这是心里苦啊,我知道。”   严昱泽一头黑线,烦躁地想把他直接从车上一脚踢下去。   作者有话说:撒点糖调剂一下 第78章   到了周一上班,关于斜塘的所有收集资料全都整理完毕,只剩下文案排版工作。其中大部分文史材料都是来自黄宇,剩下一些当地人物采访,都是钱佑曼和阮棠完成的。阮棠也是上周才知道,原来每次钱佑曼都带着录音笔,事后根据录音内容转换成文档就可以了。   林嘉已经当着大家的面从机场离开。第一个永生之秘的档案,林志远的永生可能性被排除。   阮棠看着资料最后一页,心想,果然真相是不会随便暴露给大众知道的。   资料完成后,钱佑曼说还要做一份ppt,给项目甲方电视台一个工作总结。当着阮棠的面,她施展了一次ppt花式表功大法,把工作量,人员结构,当地走访等写得是花团锦簇,硕果累累。让阮棠叹为观止,佩服不已。   这才是办公室人员应该必备的技能。   她干脆站在钱佑曼的椅子身后,打算偷学两招。   钱佑曼看着她两眼冒星光,笑着说:“别学了,闻总不喜欢弄这套虚的,和他开会要准备干货,讲虚的要被他骂的。”   阮棠一直以来都觉得闻玺虽然外表冷峻,但平时为人处事还是挺温和的,就问:“闻总有那么凶吗?”   钱佑曼呵呵地笑两声,“那是你没碰上,上次咱们公司业务部一个经理,项目组犯了个错。四十好几的人了,出办公室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阮棠乍舌。   两人把要给电视台汇报的内容都准备好,黄宇坐在隔板斜后方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目光游离。阮棠朝他位置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又在发呆了。   自从斜塘回来,他就好像陷入失恋的氛围。问题是乔溶月好像也不记得他,黄宇怎么能单方面就这样失恋呢。阮棠不理解,但出于同事关心,还是劝了几句,通俗的有“你会遇到其他好姑娘”,文艺点的说法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谁知黄宇一脸嫌弃,摆摆手,“你根本就不懂,女神嫁给他人的痛苦,我现在看什么都没劲。”   阮棠嘴角抽搐,“她还没嫁呢。”   黄宇抬起头,“那是你不了解乔学姐,像她那么漂亮有才华性格又好,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喜欢,最后肯定是要结婚的。”   这几天,只要一说起乔溶月,黄宇必然会说“漂亮有才华性格好”,阮棠耳朵就要生茧子了,不啰嗦了,转头就走。   让他一个人沉浸在单恋失恋的世界里吧。   严昱泽那边ipad解锁的事还没有消息,阮棠也不着急,对于长生的秘密,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种焦躁感,可能是度过了应激的时刻,心里已经可以慢慢接受自身的转变,也有可能是经过斜塘的事,让她懂得,比起找寻源头和真相,现在隐藏好自己,不要被人发现才是最重要的。   要寻根溯源,可能她以后会有大把,甚至可以说是无尽的时间,现在的她,身边还有亲人朋友,她不想给他们带来影响或者是伤害。   阮棠要找到答案,更安全,更隐秘,更小心地去探索。   到了周三,闻总要去电视台开会,原本应该是钱佑曼陪他去,行政上的事一向是她负责。但是周二晚上,阮棠收到她的消息,说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在医院吊水,让阮棠替她陪闻总去一次电视台。   阮棠工作满打满算也才半年时间,在加上前两天刚听说闻总严厉的传闻,就跟钱佑曼商量:“闻总没有秘书助理吗?”   “都有,问题是他们对这个项目不熟,其他人,张诚,黄宇,你觉得哪个适合去?”   阮棠无语,确实不适合。   第二天上午,阮棠抱着厚厚一沓资料进车子,人还弯着,就对坐在后排的闻玺招呼,“闻总好。”   闻玺伸手把资料接手过去,一边还说了句,“这么多?”   阮棠坐好,资料就放在两人中间,“曼姐说都是电视台要看的。”   闻玺翻开一个文件夹,看了两页就放了回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来钱佑曼说的没错,他不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工作汇报。   阮棠还挺担心路上干坐着是不是有点无聊,是不是要起个话题,后来证明她想多了,闻玺的电话一路上没停过,业务多的吓人。其中一个电话明显是风水业务,阮棠不禁支起耳朵听,对方说儿子从泰国回来之后,家里就出现一些奇怪的事。   闻玺说安排工作人员上门去看一下,等确定原因后再制定解决方案。   挺封建迷信的一件事,被他们这样一说,也跟普通业务似的。   电话挂断,闻玺突然问了句:“感兴趣?”   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阮棠,她条件反射地摇了一下头,然后想了想又说,“有一点兴趣。”   问了这一句后闻玺就没说话了,好像他就是一时兴起随口问的。   到了电视台,阮棠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建筑,惊叹原来尚海市电视台这么大,到了里面才知道,各部分各科室各项目多的吓人。他们要去的探索解密类在中间楼层,作为不是黄金时段播放的节目,工作组在电视台内话语权不高也不低。   闻玺去了电视台高层的办公室,让阮棠找电视台工作组的人交接。   阮棠完全不认识电视台的人,不过领导布置的任务,克服困难也要完成,她找人东问西问,总算把资料全交给工作组负责人手里。   对方翻了翻,露出满意的表情,“你们久城做事没得说,整理的很全很详细。”   阮棠笑笑。   就在她坐在会议室休息的时候,一个二十六七岁,打扮很精心的女人走进来给她送了一杯水,然后坐她旁边打听,“以前没见过你,你是闻总的秘书?”   阮棠摇头,“我不是。”   女人的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阮棠敏感地察觉到,突然福至心灵,马上接上一句,“我是久城新进员工。”   女人笑了,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给阮棠,上面的名字是卫琳。她和阮棠聊了几句,很会找话题,感觉熟悉点了,慢悠悠才问出自己最想问的:“你们闻总……有女朋友吗?”   阮棠说:“我也不知道啊,”   卫琳说:“你不是跟着闻总负责的项目吗?有没有见过有女人来找他,或者他打电话态度不一样,还有公司里总该有点传闻吧。”   阮棠眨巴着眼看她,“都没有听说过。”   卫琳不死心,还要问什么。   会议室门被推开,闻总和一个看着就是电视台领导的人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手里都捧着电脑。卫琳向阮棠眨了一下眼,出去很快也抱着个电脑进来。   会议开始。   主要把斜塘的工作汇报一下。阮棠是参与者,回来又和钱佑曼一起整理资料,上去解说不成问题。电视台的人对这个故事感觉很满意,辅助的材料也足够。   电视台领导说:“闻总,华明集团最近出事你知道吗?听说他们也是最近去斜塘祭祖回来,家里就祸不单行。要是这也能做进节目里就好了。”   久城的资料里没有把金家的内容放进去,没想到这位领导居然还联想上了。   闻玺说:“华明集团应该不肯,现在内容应该足够做一期节目,再加内容就散了。”   对方点头。   等工作全部汇报完毕,那位领导说:“久城的业务能力真是没得说,整理的清楚明白,其实探索类节目有个好的引子,故事曲折一点,最后就算不解谜,留个悬念给观众效果也很好,这一期我觉得没有问题,后面的就全权委托给闻总了,节目制作周期不会短,不过台里既然投了钱,咱们就先好好做。”   闻玺说:“这是当然,后面的资料还在分析,挑的都是最有可能贴近真相的故事。”   那位领导笑着说:“我原先都不知道长生有那么多素材,台里的电子邮箱都是投稿,看来观众很喜欢这类,正好,他们喜欢什么我们就拍什么,收视率不会差。”   一听他说这话,阮棠就知道,这位领导根本不相信长生不老,单纯就是以拍摄精彩来要求工作。   会议在轻松满意的氛围中结束。   阮棠先打个电话给司机,让他把车开到门口等着。   除了电视台大楼,却没看见车,阮棠赶紧又给司机电话,原来电视台车太多,他被堵在里面,正在联系前面一辆车的车主挪车。   阮棠把情况转述给闻玺,他点了一下头。   两人站在门口等车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和保安吵架,原本只是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来往的人的注意。   阮棠听了几句,对方夹杂着方言的口音,说提供给电视台资料,应该可以拿钱。   “你们网站上说了,提供有效资料,可以获得适当报酬……我就是给那个……永生什么的项目投的资料,都是真的……”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闻玺走到车门前,朝着保安方向望了一眼,突然没了动作。   阮棠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闻总?”   闻玺说:“去和门口那个人说,我想和他谈谈。”   阮棠有些诧异,朝争执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门口那人,手里拿着一本老旧牛皮纸面本在保安面前晃着。她视力很不错,看见那个本子的封面上,模模糊糊似乎是个长生树的图腾。 第79章   阮棠走到电视台的保安亭,和保安争执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款式老旧,看起来风尘仆仆,保安无论怎么和他解释不是所有提供材料的都有酬劳,让他不要在这里闹事,他就是不听,死咬着要钱。   阮棠有些头大,好不容易逮着空隙上前告诉那个中年男人,想要和他谈一谈。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目光让人厌烦。   他问:“你是里面出来的,是不是领导说要给我钱?”   刚才闻玺只说了想谈一谈,并没有提及酬劳之类的,阮棠当然不敢自己做主,好声好气地说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中年男人两眼一翻,“谈也要给钱。”   阮棠见他咬死了就是要钱,怎么说都不听,为难地回头朝闻玺看过去。   闻玺招了招手,她小跑到车边。把情况转述给他听,强调对方要钱。   “做主的人应该不是他。”闻玺说。   阮棠疑惑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朝中年男人看过去,那人正拿着手机接电话,然后东张西望,在看到阮棠时,他举起手高高扬了两下,“哎,谈一谈吧。”   电视台地处市内黄金地段,周围能提供谈话的场所还真不少,阮棠根据前几次谈话的经验,找了一家有隔断包厢的咖啡馆。中年男人没有跟着一起进来,说等人。大概过了五分钟,一个年轻女孩跑来,从中年男人手上拿过那个牛皮纸面本,说:“爸,你去电视台门口守着,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打你电话。”   中年男人对着保安吵架的时候又是撒泼又是耍赖,对着女孩倒是轻言细语的,“要是骗子你就大喊一声,爸爸在对面听得见。”   “哎呀我知道的,你快去吧。”女孩不耐烦地说。   中年男人“哎哎”地应声,然后就朝着对面去了。   女孩对着阮棠笑了一下,“姐姐,是谁要找我谈谈呀?”   阮棠带着她到闻玺面前。   闻玺对于要沟通的对象从中年男人变成一个年轻女孩一点没有表示意外,说了一句“请坐”。   年轻女孩应该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但妆容有点浓,让她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头发染的渐变色,肩膀以下是蓝色的,她穿着格子大衣,裹着一条黑色银标的lv围巾,看起来很时髦。   坐下来的时候,她目光盯着闻玺,笑的很灿烂。   阮棠觉得,如果不是刚才听她亲口喊爸,她绝对想不到这个外表靓丽的女孩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是父女。   女孩倒不认生,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闻玺,“你是电视台的领导吗?”   闻玺说:“不是,我从电视台出来,对你们的资料有点兴趣。”   女孩有点失望,不过就短短一瞬,“那你们会付费吗?”   闻玺不置可否,而是问了一句,“想喝什么?”   女孩点了一杯菜单上最贵的咖啡,然后看看阮棠,又看看闻玺,说:“现在是知识付费的年代,网课都要点播肤浅,你想要我的资料,也要给点报酬,不然我不会给你们看的。”   闻玺笑了一下,尽管女孩一来就主动开口要钱,不怕生的样子,但他一眼就看穿她内在的心虚和忐忑,这样的心理才会伪装地老练。   “首先你的材料到底值不值钱还是个疑问,电视台没有采用,可能根本没有一点价值,其次,我只是出于个人好奇才想了解一下,如果你指望我为这点好奇心付出很大代价,那你喝完这杯咖啡就可以走了。”   女孩睁大眼,直愣愣地看着闻玺。   他看了一下手表,似乎随时会站起来离开。   女孩抿紧唇,服务员此时把咖啡送上来,醇厚的香味缭绕散开。   “那你愿意给多少钱?”女孩耐不住气,说,“你是公司老板吧?我要的钱对你来说不算很多的。”   “多不多由我来判定,要看你提供的资料到底有没有用。”   闻玺的声线有些低沉,再加上他外表冷峻,目光深邃,如果不是和颜悦色的情况,一般人面对他都忍不住会心生退缩。   女孩显然也有点发怯,目光垂下去,声音也低了两度,“我的资料真的很有用的,前一阵子不是电视台在网上发的征集广告吗?说要办一个民间真实故事大选,最好是关于永生的,有用的素材可以提供一定的报酬。我的资料就是关于这个的。只不过上传附件的时候我最后两个重要的图片没有上传成功,学校的网太差了,结果第二次上传的时候又说不能重复传,如果不是这样,电视台一定会采用我提供的资料。”   女孩的态度明显软化,但对自己的资料却很有信心。   阮棠的目光在她放在手边的那个本子上流连了一下,心想女孩可能没有注意,刚才闻玺明显用上了商业谈判的技巧,压低对方商品价值,达到压低价格的目的。女孩还是学生,各方面都还生嫩,根本没有意识到闻玺对她那本本子的关注。   阮棠在脑中设想一下,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可能也根本意识不到,因为闻玺脸上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意。   她作为旁观者,才能看清一些。   对女孩说的内容,闻玺皱了一下眉头,“你说的这些我不敢兴趣,直接说说资料到底是什么吧,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女孩飞快抬起头看一眼闻玺,脸上有一丝纠结,不过很快又下了决定,“那我可以说一些,给你们判断一下,如果有用的话,后面的内容要付钱才可以提供。”   阮棠有些想笑,这算是现实般的付费阅读吗?   女孩多次强调要钱,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着屏幕脸上血色渐消,犹豫了几秒接起来,对方嗓门巨大,环境又幽静,导致阮棠都听见两句,什么“还钱”,还有什么“裸照”。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看女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电话那头真是的催债的。   挂掉电话,女孩情绪有好一会儿不太平静,她喝了两口咖啡。   闻玺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女孩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讲述:“我的资料是来自我姨妈,她是做纹身的。”   阮棠突然想起钱佑曼给采访人员录音的事,赶紧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放到桌上。   女孩没有注意到,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那个打算换钱的故事。   “我姨妈在临沧市,原本开个小美容店,但是我姨夫喜欢赌钱,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人跑了,我姨妈的店全抵了债,她就自己搞点生意做,上门给人美容,后来慢慢又开始给人纹身。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纹身。”   女孩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忽然问:“你们知道纹身是不能随便纹的吧?”   这句问的很突兀,阮棠脱口而出,“为什么?”   女孩说:“我原先也不知道,但是我姨妈做纹身生意,就出过好几件很诡异的事。她跟我说,纹身在古代叫刺青,又叫涅,就是在皮肤上刻画出图案,成为人生的永恒。但是这个涅,是要看纹身的图案本身的意义。会影响到人的命数,所以她虽然帮别人纹身,但自己身上是完全不纹的。”   “我们那有白族苗族的人,曾经有个白族的女人来找我姨妈纹身,纹的是狐狸,纹的时候她怕疼身体动了一下,结果狐狸嘴巴纹歪了,我姨妈就说,这个图案看起来邪气,可能会不好,没多久那个女人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妇,在村子里男女关系是非不断。”   闻玺说:“就这么一件事,不一定就能证明你姨妈纹身的效果。”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我姨妈的纹身在当地很有名,不说周围十里八乡想纹的会找来,就是远在港澳,国外的,也曾经有人找上门过。以前有个广东那边的富豪,托人上门,拿了个图案来,非让我姨妈纹身上。我姨妈说那个图案不好,不愿意纹,那个富豪砸了好多钱,正好那段时间我们家出了点事要用钱,我姨妈就答应了,不过说纹了之后出了什么事不能找她。那个富豪纹好身回去一年,就在一次车祸事故里死了。”   “对了,他的那个纹身,叫做‘五鬼搬棺’。”   她说着看看闻玺,“你们听说过吗?”   到底年轻气盛,说到这个还要反考一下。   闻玺说:“棺材,谐音通财,是求财的意思,用五鬼来求财,太过激进,一般人的命格承受不起,背上整天驮着五鬼,就算有财进账,命也很快被耗完了。”   女孩愣住,感叹一句,“你和我姨妈说的一模一样。”随即她又高兴起来,“那你一定知道我资料是有用的。”   “像这样的事还真不少,我姨妈纹身很灵验,在附近都很有名,等越来越多人找上门,不够纹身这个事,也是走邪路子的人多,我姨妈说,黑道的人纹身特别有讲究,比如,青龙不能开眼,纹白虎只能纹下山图,纹关二爷必须闭着眼……反正有很多。”   闻玺提醒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纹身规矩,和长生有什么关系。”   “有关,在慕名前来的人里,有一个人曾经找上门,要我姨妈在身上纹长生图。” 第80章   “我要提供给电视台的就是这件事。他们想要民间的长生传说,可是大部分的故事都是神话,我同学甚至把彭祖活了八百岁的故事从百度上复制下来直接发邮箱,那些故事有什么意思,我这个不一样,肯定是真实的。”   女孩眨眼,“这位总裁,你看能开多少价。”   闻玺不答反问:“你姨妈在哪里?”   “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她没子女,拿我当女儿一样看,以前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说她纹身的故事。所以这件事只有我最清楚。”   女孩拿起咖啡喝,卖关子的架势摆的十足。   闻玺微微一眯眼,笑了一下,“你想要多少?”   女孩立刻说:“二十万。”   闻玺说:“二十万买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故事,你觉得可能吗?”说着他侧过脸对阮棠说,“我们走吧。”   阮棠很配合地点头。   两人就要站起来。   “慢着,”女孩绷不住,“……一半,十万就行。”   闻玺动作利落地起身,口气有点冷,“就你刚才说的内容,网上灵异论坛一抓一大把,也没什么特别的,别说二十万十万,就是五万块也不值。”   阮棠感到意外,还真要走?   女孩顿时有些着急,咖啡也不喝了,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去抓闻玺的袖子,“别急呀,价格还可以商量,你们既然问了肯定就是感兴趣的,你说多少钱。”   闻玺手臂一动,躲开她的手,表情淡淡的,“两万。”   女孩苦着脸,“太少了,你堂堂一个大老板,就给两万也太小气了。”   闻玺半点都不受激,“第一,我不是大老板,第二,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给两万对我来说已经是高价了。”   阮棠险些忘记自己立场,暗暗在心内吐槽,你的良心不痛吗?   女孩大概想的也是这个,站在那张着嘴,又吃惊又纠结的样子,她的手机已经调成静音模式,但从刚才起就时不时屏幕亮起,有电话打进来。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些催债的。   她很急——   闻玺的脸上已经有点不耐烦,女孩赶紧答应,“两万就两万,现在就转账给我。”   “不行,”闻玺说,“定金只能给五千,剩下的等听完剩下故事才能给。我们之间没有合约,只能付款方式约束一下。”   到了这个阶段,女孩也只能答应。   阮棠同情地看看她,开价二十万,转眼被还价到十分之一,女孩还一脸担忧他们随时要走。   三人重新坐好,女孩马上把手机解锁要先拿定金。   闻玺对阮棠说:“转给她。”   阮棠眨巴两下眼睛,原来讨价还价兜兜转转,这笔钱是要她先付。不过想想也是,老板亲自转账总觉得掉价,她今天出来相当于是秘书,怎么能让老板动手。   打开手机给女孩转了五千,阮棠趁机偷偷看一眼银行账户,余额一万五千七百,给女孩付了尾款,她可就只剩七百——瞬间就成了赤贫人口,有点心酸。   两万这个讲价真是太巧了。   还是赶紧了解一下报销流程吧。   阮棠手指飞快发了条询问报销的消息给钱佑曼,想着对方对行政方面的熟悉,安心许多。   女孩看着账户里的钱,缓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继续说:“这件事发生在我小学的时候,我姨妈就住在我家楼下,平时我爸妈上班忙顾不上我的时候,我就到姨妈家吃饭。那天上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印象很深刻,因为那个人长得很好看,他是晚上来的。我姨妈告诉他要纹身就明天去店里。他说是按照二十多年前的约定来的,希望我姨妈完成承诺,留下一个小盒子,说是定金和纹身图案,然后就走了。”   “那一晚我姨妈情绪特别反常,我趁她不注意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张软软的皮子和两根金条。我拿起来看,结果我姨妈从房里冲出来,打了我一个耳光,还狠狠骂了我一顿。她从小对我就很好,还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过,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那件事实在太过奇怪,不知道她是不是把东西给人退回去了。后来等我到了初中,放学在小区门口,又看见那个男的,他拦住我,把小盒子给我,然后让我给姨妈带句话,说‘不能再拖了,毁诺的话后果自负”。回去我把盒子交给姨妈,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捂着脸哭了。”   “我告诉爸妈,他们也很着急,就来劝我姨妈。她哭了很久,这天晚上我留下来陪我姨妈,半夜她睡不着,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那张皮,其实是人皮,上面的图案是不死树,世上真正流传下来正确的不死树图案很少,因为不死树是天生神树,一般人根本不能记录,即使有图案留存下来,也会变得模糊扭曲,只有特殊的有生命的东西可以记录不死树的图案。”   女孩的手在杯子上不停的摩挲,透露出焦躁的情绪。   “那晚其实她和我说的挺多的,其他的我都记得模模糊糊,唯独这一段,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姨妈是一边哭着一边说的。她说纹身这门手艺是跟着一个邻居老太太学的,其实一般的纹身,除非机缘巧合,一般是没有那么大作用的,但是那个老太太在过世前,给我姨妈留了一罐颜料,说如果有人拿一张皮和黄金找上门来纹身,就把这罐颜料给他把人皮的图案纹身上去,只能用这罐颜料,不然会遭遇不祥。”   凡事提到不祥,似乎事情就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阮棠听到女孩说出这两个字时,就已经预感到故事的结局不会美好。   女孩的眼神有些怀念,也有些迷惘。   闻玺突然说:“你姨妈是提前把那罐颜料给用了。”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女孩点头,“是的,开头只是一个意外,有个来旅游的台湾老板要纹身,给的钱多,我姨妈没有其他颜料,就用这个给他纹,谁知那个老板发财了,回头还来感谢我姨妈,送了好多东西。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只有这罐颜料有这种作用。等到当年老太太说的那个人来的时候,那罐颜料已经快用完了,根本不能再纹一个完整的图案。”   女孩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闻玺和阮棠,“关于长生的纹身,就是这样。”   阮棠意外:“就这样?后来那个人呢,有没有再出现?”   “没有见过那个人。”   闻玺微微一眯眼,眸光深沉,“你姨妈是怎么死的?”   女孩目光躲闪了一下。   闻玺说:“你提供的信息根本不完整,关于长生的内容只是道听途说,这样模糊的内容,根本不值两万吧。”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说:“本来我不想提这件事,那段时间我姨妈特别反常,把自己锁在家里好几天,后来又过了几天,家里发现不对,就打开门进去,看见她倒在血泊里,两只手断在一边,眼睛也在流血,就好像在哭一样。警察开始以为是谋杀,我姨妈给很多混黑道的人纹过身,或许招来报复什么的。后来查了一个多月,发现家里没有第二人的痕迹,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我知道就这些,没有别的了,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应该值两万吧。”   闻玺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欠的是高利贷?”   女孩手机就不停地亮屏幕,在交谈这段时间从没有停过。她微微低头,声音也有点发虚,“是网(哈)络(哈)贷。”   闻玺说:“那个本子给我,尾款给你。”   女孩手盖在牛皮纸面本上,“这些都是我姨妈的东西。”   闻玺嗤笑一声,“谈价不是这么谈的,你可以说这个本子对你有特殊意义,我要看里面的内容,对照你说的故事,用手机拍照也行,本子你可以自己留着。但是话说在前面,钱我不会再加,一分都不会。你不用再拿本子来加价。”   女孩被识破想法,脸皮涨红,把本子扔到桌对面,口气有点冲:“快点拍吧。” 第81章   阮棠用手机把本子里每一页都拍下来,她原本以为里面是女孩姨妈的文字记录,打开才发现里面都是画——铅笔速写的纹身图案。头几页是狐狸,蛇之类的,翻了十几页,画风陡然一变,变成下山白虎,闭眼的恶鬼,还有铁窗外流着血泪的少女。   连着拍了几十张照片,惊悚故意的图案占了一半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阮棠看着看着就觉得背脊一股凉意窜上来。等翻到最后一页,她手指一顿。   这一页上沾着血,斑斑点点的红色污渍占了大半页,上面画的是一棵树。   阮棠是第一次见到长生树的图画,图画和图腾有很大不同。图腾更多起到一种象征,一种标识的作用,因此线条是简洁的。就像封面上那个图一样,而这页上的图画,每一根枝叶都画了出来,栩栩如生。只不过右上角被血浸地太深了,笔画模糊,不能看清树的全貌。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阮棠蓦然惊醒,发现自己正盯着不死树的图案发呆。   闻玺温和地说:“先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阮棠放下本子,喝了两口咖啡,苦中带甜的温热液体温暖了身体,过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没有用眼睛去看,对着图案拍了一张照,然后在手机相册里看照片,就没有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她把本子推回到女孩面前。   “你说的那张画着树的人皮还在吗?”   “没注意,好像我姨妈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女孩倒不在意这个,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钱,忍了一下没忍住,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不会想说要那张皮才肯付尾款吧?”   闻玺说:“转给她。”   阮棠打开转账页面,出于好奇问女孩一句:“你不害怕吗?”   女孩盯着手机看,头也不抬,“怕什么?我姨妈已经没了,平平安安过了这些年,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去纹身。再说了,有什么比穷还可怕。”   阮棠无语,尤其想到转账之后自己账户里只剩下七百,越发想为她这句话点头。   闻玺正好侧过脸来,看见她感同身受的表情,唇角隐隐往上挑了一下,“走吧。”   阮棠拎包起身,拿起手机,要跟着闻玺离开,回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时看见女孩手两手握着本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的视线从女孩身上滑过,心里突然有些感触,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一吐为快,“你刚才说,你姨妈因为钱的原因,第一次用了那罐颜料,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女孩抬起头,表情有些讶异,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提起这个,“有什么问题?你觉得我骗你?”   阮棠摇头,缓缓地说:“所有事情的崩坏,都起源于一开始小小的放纵,就好像减肥的时候,就吃一口而已,考试的时候,只抄一点而已,想要花钱的时候,只借一点而已。”   女孩脸色变了变,瞪着眼看她。   阮棠心想说这些话是容易讨人嫌,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干脆再多说点也没关系,“你姨妈因为钱破了规矩,你就应该知道,不要因为钱去冒险,尤其是超出承受能力的险。”   女孩板着脸,“刚才交易就结束了,别以为给了钱就能教训人,我借的钱关你什么事,有病。”   阮棠见她听不进去,轻轻吐了口气,转身离开。   走到包厢隔板外面,闻玺站在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上车的时候,阮棠收到钱佑曼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报销一定要开发票。   阮棠有点懵,心想这情况哪来的发票,正打算继续问问没发票怎么报销。   闻玺忽然说:“你银行账号多少?”   阮棠猛然转过头来,因为动作太快,脖子都发出咯哒一声响。   闻玺被她微微惊了一下,唇角含笑,“悠着点。”   阮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随即问:“刚才你问银行账号?”   “刚才的两万转给你。”   阮棠立刻就要眉开眼笑,原本以为要走报销流程,起码得一个月才能把钱拿回来。想起眼前这人是老板,立马把表情克制住了,可掏手机的速度一点都不慢,秒开支付宝,“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转账就行。”   闻玺朝她的手机屏幕看一眼,“我不用网上支付,这也不能走公账,回头银行转账给你。”‘   阮棠没想到现在随处可见的电子支付,他居然是不用的。   难道这就是大老板的作风,付钱向来不用自己动手?   不怎么说,报销问题解决,阮棠心下还是大为安定,刚才义正言辞说不能因为钱而放纵,而自己身上没钱才知道心慌是什么滋味。   闻玺看她有些神游天际,提醒,“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我。”   阮棠马上操作。   闻玺拿出手机看照片。   阮棠往旁边瞟一眼,看见他看着的是不死树的那一张,目光专注,手抬起捏了一下眉心,开口问:“你怎么看?”   阮棠想了一下说,“那个女孩说的应该是真的。”   闻玺“哦?”的一声,语气有些玩味,“为什么?”   当然是直觉了,刚才她看到不死树那一页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画是真的,可能只有昆仑神山上真正的不死树才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仅仅是一张模糊了一半的图画,也让她有感应。   但是这话她心里能想嘴里却不能说,只好找其他理由,“那个女孩大学还没毕业,编不出这种似是而非的故事,而且那本本子,纸张很旧了,应该是放了很久。”   闻玺对她的分析不予置评,反而说起其他,“你同情她?”   阮棠说:“不是同情,只是觉得这么年轻,被网络贷款弄成这样,有点惋惜。”想到刚才极为难得的圣母心发作,对方也没领情,她叹口气。   闻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和又带着探究,阮棠有点不自在,差点就想往旁边挪了。   “刚才在电视台门口那个男人是她爸爸吧?”   阮棠点头,不知道他这么突然提起这个。   “看他们的穿着,你没什么想法?”他又问。   阮棠早就注意到,刚才那个父亲穿的衣服又旧又过时,女孩打扮却很时髦,围巾是大牌,手机是最新款。   “借钱满足虚荣,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闻玺说,“你刚才说的我听见了,崩坏起于一点而已,很有意思。”   老板亲口赞赏,阮棠羞赧,“这话是我爸说的,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闻玺笑了一下,声音却透着凉薄,“普通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做不到。” 第82章   严昱泽正在公司开会,不是久城,而是他前些年重点投资的科技公司,主要从事研发生产高端视窗触控防护玻璃面板,触控模组和防护新材料。说起这项投资,大概是严昱泽众多投资里最赚钱的一项。作为娱乐圈的顶流,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他的资产就滚雪球一样的积累起来,钱多了自然要找地方花。从小在家里受到商业熏陶,严昱泽眼界和直觉都很不错,偶然发现这家濒临倒闭的科技公司,把两年的报酬全投了进去。以他在娱乐圈的身价,当年的报酬数额也十分惊人,买五个中型企业都足够。   当时不少人不看好他的投资,甚至还有背后笑他傻的,什么高端视窗触控防护玻璃面板——能把这句话一口读顺溜下来都不容易,就算读顺了也不一定能明白意思。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家企业很快在研发上有了突破,三年的时间里在开发区设立科技有限公司,又以之作为主体通过内部资产并购重组后,已经准备要开始挂牌上市。   严昱泽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今天偶一露面,各部门经理都有点兴奋,争相表现,把业务报告说的是花团锦簇。严昱泽全程面带微笑地听着,心里却在嘀咕,什么鬼。   幸好公司还是请了职业经理人,管理经营方面不需要他操心。   会议开到一半,会议桌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在汇报里显得那么突兀,众人都想,谁那么大胆,最大股东到场还没把手机静音,一圈怀疑下来,看见最大股东自己拿起手机,这才放心,谁还没点特权了,何况说起来,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严昱泽的手机上传来消息,ipad破解完成。   他豁然起身,打断了正在报告的某个经理,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严昱泽拿着手机离开会议室。   职业经理人罗尧跟着跑出来,“你怎么跑了,让你来开会是鼓舞士气的,你倒好,是来搞打压的吧?”   严昱泽这个时候心心念念全是破解的ipad里的内容,拍了罗尧肩膀两下,“刚才开会说的全是中文吧,但那些技术的东西凑一起,听起来就跟外星文没什么区别,我都憋了快两小时,现在才离场都算对得起你了。”   罗尧苦笑,“反正你现在也没正经工作,自己的事业还不上点心了,就是学点业务也好啊。”   严昱泽转过脸来,挑起了眉,“你倒是业务学的不错,头顶都冒出一戳的白头发了,我要是去学点业务经营什么的,颜值下降,过几年被媒体拍到,那还不得闹出大事,粉丝要心疼我落魄了,到时候出钱出力的,你说我是收还是不收。”   罗尧嘴角抽搐一下,心想,你想的倒挺美的。   谁知严昱泽还没说完呢,“再说,我这是投资人,有必要跟你们这些打工的经理人一样这么拼吗?知道啥是资方吗?就是只管投钱,用钱生钱,操心劳苦的事那不符合资方的高档格调,稍稍一努力,把你饭碗抢了,到时候你后悔不后悔,所以我还是等着你们努力成果分红拿钱就好了。”   罗尧感觉原本的工作干劲,全被这狗大户的剥削阶级嘴脸两三句话给说没了,有气无力地挥一挥手,“你还是赶紧走吧,想让你在上市前来鼓舞士气,那是我想多了。”   严昱泽也不客气,拿着手机回了条消息,一扬手就朝电梯方向走,临走还没忘要摆一下老板的谱,“赶紧回去,开会半路出来,业绩kpi能不能达标,年底奖金还要不要了。”   心累,罗尧揉着额头回去继续开会,感觉都不想再干这份工作了。   半个小时以后,严昱泽就赶到哥们的公司,办公室里就哥们李梵和技术员。两人脑袋都凑在电脑屏幕前。   李梵在他们几个兄弟圈子里不算玩家,但耳濡目染,嘴里也是花花的,对照片评论,“这妞是真漂亮,你看眼睛鼻子,一看就是没动过,泽哥要破解这个干什么?难道是看上人家了?不至于啊……”   正议论,脑后勺被人拍了一下,他立马回头,对上严昱泽的脸。   “说谁呢。”   李梵吃惊了一下,看看时间,问:“你不是在自己公司开会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严昱泽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直接坐在技术员身边,“会有什么好开的,刚收到你消息就来了。”   李梵啧啧两声,突然从破解的ipad的联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哥你不是吧,真这么上心?咱们破解就算了,其他坏事可不能做。”   严昱泽鄙视地斜他一眼,“以后别和许琅老混一起,被带坏脑子。”   李梵说:“那你把人家漂亮姑娘的ipad偷偷拿来破解。”   “说话注意点,这姑娘已经过世了。”   李梵张大嘴,技术员也不敢乱说话了,鼠标一点,就要把相册关了。   严昱泽说:“就看相册。”   要说年轻漂亮的女孩手机相册里什么最多,那一定是自拍。三人对着屏幕,一张接着一张的自拍照看,王筱长相明艳,自拍更是靓丽,其实挺养眼的,但是三人已经知道她已经不再人世,看起来就有点不是滋味。   李梵憋了老长时间,忍不住指着照片里另外一个女孩说:“这姑娘好看,不会也过世了吧。”   严昱泽看他点是和王筱一起入镜的阮棠,没好气地骂:“闭嘴,乌鸦都比你会说话。”   技术员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技术工具,坚决不开口。   阮棠在王筱的相册里出现次数不少,两人参加学生晚会,镜头下,两人穿着礼服,每个被拍摄的角度都是眉眼盈盈,让人一看就感觉到青春快乐的魅力。   技术员飞快地一张张点过,严昱泽突然说:“停,上面那张。”   又退回去。   照片上是阮棠,手里拿着一个香薰蜡烛,没注意被拍摄到,她身着一袭希腊风格的礼裙,露着半个雪白的肩膀,纯美与性感并存,脸上的笑容像是要趁人不备就钻进心里似的。   严昱泽看着照片,心乱了一瞬。   他默默看着不同有几秒,李梵和技术员也看照片,以为有什么不正常。   严昱泽咳嗽一声,说:“继续。”   两人莫名其妙,又继续往下翻。   一圈翻完,严昱泽没发现什么,问技术员,“其他软件有查过吗?有没有什么有用信息,或者和别人的联系?”   技术员说:“我是硬性破解,里面的东西大概损失一半,联系人和信息没有和手机共享,只有照片是共享的,其他聊天什么的软件需要另外破解,不过这种软件的防护很强,就算解开了内容也会丢失。”   费了不少力却发现没什么价值,严昱泽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脸上没什么波动,让技术员把ipad可以看的内容全拷下来。   想了一想,他又把手机拿出来,说:“刚才那张照片单独传给我。”   技术员全部照做。   严昱泽拿着手机看阮棠晚礼服的照片,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丫头还真是好看。   旁边一个大脑袋凑过来,“泽哥,你不会是……”   严昱泽莫名紧张一下。   “在找凶手吧?”李梵皱眉分析,“你说那个女孩过世了,现在又把这女孩的照片单独拿出来,是不是怀疑她?她是凶手?”   严昱泽一巴掌拍开他的脸,“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得以后每天吃点核桃,最好六个,一年半载的大概能赶上正常水平了。”   技术员噗嗤笑了。   严昱泽教训完李梵转过头,忽然看见电脑屏幕上一闪过的某张照片,一个激灵,“停。”   技术员马上停下来。   “刚才有张照片,坐着喝茶的。”   又往回翻,直到找到那张照片——   严昱泽脸色微微一变,刚才嬉闹玩笑的表情统统不见,只留下严肃的神情和目光。   他拿着手机对屏幕上一拍,然后离开办公室,到了走廊,旁边没人,他拨通阮棠的电话。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在电话里说:   “我今天有发现。” 第83章   阮棠接起严昱泽电话,立马想告诉他今天遇到的事,兴冲冲地开口,没想到严昱泽居然说一样的话。   两人一怔之后又同时说:“你先说。”   默契的惊人。   严昱泽低笑:“差点以为自己打了个回声筒,你先说吧,我这个光说不行,还要给你看照片。”   阮棠就要把今天去电视台的事讲了,刚开了个头,黄宇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半个身体,喊她开会。阮棠只好跟严昱泽说等会儿再聊,挂了电话去开会。   闻玺回来之后没耽搁,马上召了小组的人开会,布置调查那个女孩姨妈的事。张诚也来参会,不过他向来话少,听的时间居多。   刚才在咖啡馆阮棠录了音,不需要转述,直接播放给大家听就可以。会议室里无人说话,极为安静,女孩讲述纹身的故事让在座的人都微微皱眉。阮棠已经听过一遍,对故事不新鲜,但还是听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女孩在说到纹身时声音微微颤抖,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出来。   录音播放结束,黄宇兴奋地问:“不死树的画?在哪里?真的是画在人皮上的?”   这是闻玺和阮棠一起碰到的事,他不好去问老板,问题全是对着阮棠。   阮棠把拍着那一页不死树图画的照片发到群里。   这个在斜塘成立的工作群一共六个人,严昱泽也在里面,他发了张问号脸的表情,大家才想起来,项目组还有个外包人员没到场。   闻玺直接在群里通知他明天来一趟公司。   既然人员不齐,这个会也没深入研究,等明天严昱泽到了再开会讨论。   会议结束后,黄宇倒是从化失恋为学术研究,盯着不死树的照片看,跟看着初恋情人似的含情脉脉。   “除了高大威猛一点,和其他树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那个小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闻总不会被人忽悠了两万?”   阮棠觉得和黄宇认识时间长了,翻白眼快养成习惯了,也不知道眼皮会不会留后遗症。   不过话还是要说明白的,“不是我和闻总,这钱是闻总自己出的。”   正打算离开的张诚和刷着手机的钱佑曼同时停下动作朝她看过来。   阮棠心里咯噔一下。   就听见会议室门口传来闻玺的声音,“所以被忽悠也是我一个人损失是吧?”   阮棠慢慢回头,对上闻玺似笑非笑的眼,瞬间身体就有点僵硬。   会议结束闻玺是第一个离开的,没想到又折回来。   他是来拿留在桌上的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笑着问阮棠:“知道我们公司的报销流程吗?”   阮棠:这是该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发票签字,部门审批,财务做账,效率高点的话,钱到手上也就差不多一个半月。”闻玺说。   阮棠朝钱佑曼看了眼,她默不作声点头。   “闻总,你看这报销流程是不是太长了,咱们公司开务虚会不?员工意见箱有没有?有没有渠道可以反映改进工作流程的……”   闻玺说:“已经算快的了,这还是有发票的情况。”   言下之意,没有发票的报销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阮棠整张脸都开始泛苦,眨巴眨巴着眼。   闻玺把唇角硬压下去,“怎么说你也是直接找我报,不需要走财务,差不多就一个月吧。”   阮棠想起账户余额,顿时就忧伤了,这才月头呢,她居然只剩下七百“巨款”。   ……   下班回家路上,阮棠一边腹诽万恶的资本家,下车后身体很老实地去了一趟菜市场,带点菜回家——毕竟这个月连外卖都吃不起了。   很久没进厨房,手势生疏,阮棠忙碌了一阵出来,看见手机有不少未读消息。严昱泽问她群里那张是什么照片,血淋哒滴怪渗人的,好一会儿没见她回,连珠炮似的问她在哪,最近的一条是喊她出去吃饭,顺便交流信息。   阮棠看看厨房,觉得他说的晚了点,就回了消息过去,说自己在做饭,不出去吃了。   严昱泽马上就问一句,烧的什么?   阮棠正在输入番茄炒蛋和炒青菜。   严昱泽的消息已经急着跳进来,少爷我饿了,还没吃晚饭,既然你都烧好了,干脆我就到你这里将就一顿吧。   蹭吃蹭喝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惯得他毛病。   她咬牙切齿地回语音:大晚上你跑未婚女青年的家里,不适合吧。   严昱泽:是够危险的,不过以我的才貌,跑哪都觉得危险,看在咱们关系不一样的份上,我决定信任你一回。你万一有什么想法也要克制住啊。   阮棠觉得论脸皮厚,严昱泽在她人生榜单里排个前三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甚至还有低估的可能。   她气壮山河地回了一个字,呸。   放下手机觉得不对,拿起来再看一遍,又恶狠狠地说,谁和你关系不一样?   严昱泽义正言辞,你在我心里早就跟过命的哥们一样,咦?难道你有什么想法?   阮棠有想法,想找一包耗子药给他放菜里。   二十分钟之后,门铃响起,阮棠刚把青菜放上餐桌,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严昱泽开门。   她一摆手,没有一点招待客人的热情,“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   严昱泽进门的时候就把房子打量了一圈,一室一厅的房子,在他眼里显得空间狭小,每个空间都被利用的够够的,书架起到隔断作用,把沙发和餐桌分开,沙发上的抱枕都是水果图案,西瓜草莓一样大小。   严昱泽看着有点想笑,等打开鞋柜,看见第一排的角落里放着一双棕色男士拖鞋,他目光顿了顿。   换鞋的时候,他状似随意地开口,“准备挺周到的,连男拖都有。”   阮棠在厨房盛菜,头也没有回一下,“给我爸准备的,本来他说要来看我一趟。”   严昱泽走进厨房,“我也不能吃白食,给你端个盘子吧。”   “端个盘子就不叫吃白食了?你咋定义白食的。”阮棠唾弃他,“别在这里晃了,菜都在桌上了。”   严昱泽回头看一眼桌上孤零零的番茄炒蛋,炒青菜,紫菜蛋花汤,忽然就有泪目的冲动,“2020都脱贫了,你是国家的漏网之鱼吗?” 第84章   阮棠盛了两小碗白饭,咬牙切齿地重重放到严昱泽手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能盼我点好吗?再说,你这个连贫困人口家的饭都要蹭的算什么?”   严昱泽把饭放到桌上,看着菜色依旧是不忍直视的表情,“要不是菜里有鸡蛋,我都担心你是不是想不开要出家去了。爷我现在决定日行一善,就当支持扶贫项目,想吃什么荤菜,我给你点外卖。”   阮棠拦住他,“别点了,不就是想吃肉吗?我这还有一道硬菜没上呢。”   严昱泽看她进厨房很快又端着一盘腊肉出来,顷刻间肉香弥漫。   “硬菜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在你这含肉就是硬菜是吧。”严昱泽嘀咕,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腊肉带着烟熏香气,口感劲道,出奇的好吃。于是他很快又夹了第二块,然后配一大口白饭。   他的表情从鄙视到意外,最后到陶醉,前后也就十秒时间。   阮棠冷哼:“啧啧啧,还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几片腊肉就打倒了,刚才嫌弃这不是硬菜的劲呢。”   严昱泽斜她一眼,点评说:“番茄鸡蛋糖太多,青菜炒得有点老,紫菜汤……算了,这个汤是个人都会泡,腊肉明显远超你的厨艺水准,配你这些菜实在太可惜了,对了,你哪买的?”   “别惦记了,”阮棠表情嘚瑟,“你就只有这一顿的口福,外面买不到,这是过年的时候我妈妈自己动手做的。”   “阿姨手艺真不错,你说你怎么没继承那么好的手艺呢。”严昱泽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含糊地说。   “严昱泽,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你吃多少了,有本事放下筷子说话。”   阮棠去夺他筷子,他一手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把空碗塞在她手里,“再来一碗饭。”   “你是猪吗?嫌弃菜不好还要添饭,你平时到底吃多少?”   “我是好心帮你把菜给消灭了,省的你因为味道一般吃不下,丢了浪费粮食,别不领好啊。”   阮棠对上他这无赖的嘴脸,苦笑不得,“……我谢谢你哦。”   斗嘴归斗嘴,她还是再给他盛了饭,另外附送一个鄙视的眼神,“照你这个吃法,当心很快变胖,到时候男神变成大碗宽面,粉丝还当你要自暴自弃呢。”   说完就看见,严昱泽嘴里叼着腊肉片,定定看着她。   “知道怕了?白食是那么容易吃的吗?吃完出去跑个十公里,再撸铁两小时,大概还能拯救一下。”她笑眯眯地说。   严昱泽把嘴里的肉吃了,嘴角勾了勾说,“你果然隐藏的想法很多啊,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男神,还操那么多心,行了行了,给你透个底,我这种天生丽质型,吃个这样的饭完全不会胖,再说你这饭菜油水那么少,想胖也没那个条件。”   阮棠差点把手里的筷子给掰断了,男神,还天生丽质,“大哥你赶紧闭嘴吧,你的嘴脸快让我吃不下去了。”   严昱泽朝她挑眉促狭地一笑,很快把碗里最后两片腊肉给夹走了。   ……   吃完晚饭,阮棠收拾碗筷,看见严昱泽特别自在地坐着,顿时产生一种他是大爷,自己是封建社会丫鬟的错觉。   她没好气地说:“吃白食的还敢这么嚣张,赶紧起来帮忙。”   严昱泽眯了眯眼,还真老实起身拿着碗盘去厨房。   吃过的碗筷堆放在水槽里。   阮棠拿出手套,对着他摇晃着,还笑了一下。   笑容很甜,严昱泽顿时警觉,不等她说出要求洗碗的话,他赶紧板着她的肩膀往厨房外面走,“饭也吃好了,咱们出去说说正事吧。”   阮棠觉得严昱泽就是故意的,本来要使唤他洗碗的打算落空了。既然提到正事,她也很上心,没怎么挣扎就被推着离开厨房。   严昱泽坐到沙发上,抓过草莓的抱枕垫在身后,问阮棠下午说了一半的事是什么。   阮棠把事情前后始末告知。还包括看到不死树图画时的奇怪感觉。   “连不死树都说出来了,编造的几率很低,不过这件事很多关键都很模糊,纹身师已经过世,又是多年前的事了,要找到要纹不死树的男人难度不低。”严昱泽听完之后判断。   阮棠说:“闻总好像打算查下去。”   “关于纹身的事,我倒也听说过一些传闻,和你说的内容有些像。”严昱泽说,“你知道在东南亚,纹身还有一个叫法是什么?”   阮棠摇头表示不知。   “叫刺符。”   听到这个名字,阮棠就拧了一下眉头。   “宗教都有一套护身的东西,西方有十字架,东方有护身符,旦这些都是实物,保管不好会弄掉,后来有人就把护身符纹到身上,这种就叫刺符,说起来和纹身一样,但实际上无论操作还是图案,和一般的纹身都有区别。而且,如果刺符的效果不好,或者引来祸患,还必须找到纹身师进行解符。”   阮棠把他说的内容消化了一下,突然好奇,“你怎么了解这么多。”   “以前工作认识的人多,听人提过,你难道没听说过有的明星为了红,养小鬼,请狐仙?”   阮棠惊讶,“还真有人这么做?”   严昱泽笑了一下:“这些年东南亚各种邪门歪道文化那么火,都是这样被带起来的。有些人为了红,什么事都敢做。”   阮棠唏嘘了一会儿,把八卦的心思抛开,问他下午在电话里提到的线索是什么。   严昱泽说:“你有电脑吗?”   阮棠跑进房间,拿着笔记本电脑出来。严昱泽在电脑上打开一张照片,招手让她来看,“你先看看。”   屏幕上是王筱在饮品店的照片,她穿着长裙,一手握着茶杯,笑地极为开心。   阮棠看到照片的一刹,神色微微失落,然后才认真看照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蓦然一惊,“乔溶月!”   照片背景里,王筱身后某一桌上,乔溶月的脸被照了进去。   “看穿着和店里的背景,应该还是夏天。”严昱泽说,“你说过大学毕业之后王筱是去旅游了对吧?”   阮棠点头,“她跑了好几个地方,看打扮应该是旅游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王筱的穿着艳丽的长裙,耳朵上戴着银质流苏耳环,和平时的穿戴不一样,很大概率是旅游途中拍的。   “还有一个地方,你仔细看桌上。”严昱泽指着桌上的墨镜,把照片放大一些。   现在手机的像素已经清晰到,即使放大局部细节,也不会模糊。阮棠看着墨镜部分放大,目光一凝。   黑色的镜片上映射出一个男人的轮廓,他拿着手机,遮住了脸,看来王筱这张照片是他拍的。   阮棠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她一直想找的那个人,自从王筱过世后,这个人再没有出现过,但王筱旅游都和他在一起,无论怎么想,两人之间的关系都不会简单。   “可惜看不到脸,”她沉吟片刻,问,“有没有其他照片?”   严昱泽说:“没了,硬性破解的,总会损坏一点。就这一张还有用。”   阮棠又问了聊天软件之类的,得到否定的答复,不免有些失望。   “只凭这张照片,要找出那个男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严昱泽说:“别这么沮丧,不是还有个线索吗?”   “乔溶月?她坐在那么后面,会不会只是偶然入镜?”   “上次她是被金家的人请来的,还会用符,你觉得偶遇,巧合的概率有多大?”   这和阮棠心中最坏的猜测不谋而合,她皱着眉说:“就凭照片拍到她,说明不了什么,想要从她这里查也很困难。”   自从两人开始追查长生不老的真相,就像被无形的网给罩住了,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一片漆黑,看不清道路,也没有光亮,仿佛就在一片茫茫然中摸索,也不知道现在的努力,是不是被黏在网上徒劳地挣扎。   阮棠想起以前总是感慨日子过得单调无聊,现在陷入不确定的未来和看不见的危机中,她却怀念以前没心没肺的普通日子。   心里百转千回的,她脸上不免就露出点痕迹。   严昱泽察觉到了,把笔记本合上,“愁什么,比之前一无所知不是好多了?我有种感觉,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查下去,和乔溶月那个女人还会有碰面的时候。”   聊了几句,阮棠手机响起,是爸妈打来的电话,她接起来,没说几句话,眼角余光扫到严昱泽还坐在沙发上,大喇喇地东张西望,听她讲电话。尤其当妈妈问起她有没有找对象,阮棠否认“还没呢。”妈妈说“你也别太挑了。”阮棠嘴里说着“哪有。就是没遇到合适的。”一转头,严昱泽脸上的笑容好像全程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似的。   阮棠脸上一阵阵发热,挂了电话后马上下逐客令,“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严昱泽摸了摸柔软的抱枕,觉得怪舒服的,磨磨蹭蹭站起来,直到走到门口,回头笑了一下,“刚才电话里说的,我可都没听见。”   “赶紧滚。”   阮棠觉得闹心极了。 第85章   等严昱泽离开,阮棠去厨房收拾残局,一边洗碗一边想着绝对不会再请他上门吃饭,跟伺候大爷一样,吃个白食还挑三拣四,再说这位爷胃口也太好了,赤贫家庭请不起。   等洗好碗出来,她又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看了几个好玩的短视频,又查了一下刚才严昱泽说的刺符也是纹身一种的说法,网上还真有不少这类帖子,大部分都是来自泰国的民间传说。要说泰国也是各类诡异传说的起源地,什么佛牌,养小鬼,诅咒层出不穷。   阮棠翻着帖子,跟看小说似的想追下去,不知不觉看了好长时间。等她困意上来,打着哈欠看手机屏幕,发现已经快11点了,赶紧起来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硬撑着洗完澡,刚爬上床就睡着了。   在入睡的那一刻,她有一丝清明的意识,觉得此刻身体的疲惫有点不同寻常。   大概是大脑有警觉的原因,入睡后她竟然保留着清醒。   梦境就在她既惊奇又迷糊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来到。   身边有着浓郁的迷雾,厚重到几乎肉眼可以看见一缕缕的白色棉絮般的雾气。   阮棠:这是哪?   她试着转身想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在她刚背过身体,眼前蓦然就变了个场景。   这也让她突然就明白,这是个梦。   她的身边出现了好几个人,大部分是瘦高的身形,脸上模糊成一片,就像被浓雾遮挡。   阮棠吓了一跳,可是身体纹丝不动,似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远处有人喊了一句,发音奇怪,是一种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但阮棠如同福至心灵一般,明白对方意思是“排好队。”   身边的人全部动起来,阮棠也身不由己地走到队伍最后一个。   一共十来个人,排成一列,很快就往浓雾深处走去。   雾气越来越淡,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景色,一个并不大的湖泊,在水中央有一小块陆地,上面有一颗极为粗壮的大树,树枝纠缠盘结,像一把巨伞,团团如盖,几乎遮蔽住整个湖泊的上方,雾气一丝丝从树叶中飘逸出来,飘向远处,让人产生一种感觉,这株树似乎是活物。   阮棠一愣,随即大惊:不死树!   她此刻就站在树冠最边缘,抬头就能看见雾气遮掩中碧绿的枝叶。   可是不管她怎么震撼怎么惊讶,身体跟随着众人一起跪倒,给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有位老者站在最前方,此时转过头来。   阮棠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梦里的人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   “赤泉快要干涸,你们是天选之人,为了永生!”   对方干巴巴的语言,平淡的没一丝味道。   但排成长队的十几个人,却都跟着喊:“为了永生。”   阮棠觉得莫名其妙,为了永生是什么意思?喊个口号?   就在她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动了起来,长老身边有两个人,抬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铜色的长钉,三寸来长,钉身上刻有复杂的纹路。   丧门钉?阮棠马上想到这个,但很快被自己推翻。虽然看着有些相似,但她直觉知道,这绝对不是破门丧户的丧门钉。   队伍的第一个人已经主动上前,长老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低声念叨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长老放开手退后,身后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这人,长老拿起钉子,走到那人面前,抬手就把钉子狠狠钉在他的脑门上。   那人痛苦的哀嚎,左右两人用力狠狠架住他,长老出手,很快又在他的四肢上钉上,最后一根,钉在他的下腹部,一共用了六根钉子,那人忽然就没了动静,钉子上透着隐隐黄色光芒,被钉住的人皮肤下一鼓一鼓,血肉很快干瘪下去。   阮棠看得直想尖叫,可是无论她怎么害怕,身体依然是不受控制的。   架着他的那两人,把他放入湖中,慢慢沉下去。   接着一个个,按照顺序上前,被长老用同样方法,钉子入体扔入湖中。   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看见这么残忍的事,居然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逃脱,依旧拍着队,等待轮到自己。   面前的人越来越少,阮棠吓得在脑子里直喊救命。   梦里的一切不受她想法的半点影响。   她很快站到了长老前面。长老手贴在她额头上念叨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额头皮肤上冰凉刺骨的触感。   阮棠屏息,眼角余光看到了湖泊里的场景。   湖水澄澈,比之阮棠之前在照片视频上看到的任何有水的景观都要清澈,那水干净的不含一丝其他,一眼就能看到底部,最下面是一层层白色棱角状的岩石,扔下的去的人就躺在湖底,他们睁着眼,身上的钉子闪烁着隐隐光泽,他们皮肤下的血肉,不知被什么吸收了,干瘪之后,那些血脉一张一弛地鼓动,又很快长出新的血肉,人体从皮包骨满满充盈起来,很快又被吸走,周而复始。   这些人有的面色平静,有的面色狰狞,但不约而同的,都睁着眼,直直望向阮棠。   阮棠吓得心一阵乱跳,再仔细去看,他们望的不是她,是湖面上不死树的枝叶。   湖底中心很快弥漫起一股血色,一团血云似的上升,慢慢把清澈的湖水染红了,变成一潭血水,还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勾起身体本能的渴望,很想去喝一口。   阮棠忽然就明白了,这个湖泊是什么水。   长老放开她,拿着黄铜色的钉子上来,往她脑门狠狠拍来……   阮棠发出凄厉的尖叫,猛然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和房间,她慢慢坐起来,额头上都是虚汗,刚才以为自己叫的很大声,其实只是现实中低哑的呻吟。   她一时间脑子里浑浑噩噩,对梦里的白雾和血色的湖泊残留着很深的恐惧感。   阮棠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她身上都是冷汗,黏着衣服很不舒服,现在心理乱糟糟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冲了个澡。   热水淋在身上,身上暖起来,她才恢复正常思考的能力。   梦里那个由清澈变成血泊的湖——是赤泉。   湖里引人的香味,和她在长生宴上闻到一模一样,这种香气闻过一次终生都难以忘怀。   就在她清醒的那一刻,她还意识一件事,沉入湖底的那些人,全部都是长生人。   只有长生不死的体质,才能在这种诡异长钉下被吸了血肉再重新长出来。   阮棠从卫生间出来,倒了一杯水喝,一下闪过梦里的场景,顿时犯起恶心来,想到当初喝的赤泉居然是这么来的,整个人感觉更是不好了。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她最近听到太多奇怪的事,恐惧堆积起来产生的幻想,还是因为看到那副长生树的图画而产生的某种感应,她此刻有点分辨不出。但是可以肯定是,之前她从没有做过类似的梦,还能在梦中保持清醒的意识。   ……   这天直到上班,阮棠脑子还残留着梦里的影响,神思不属的。走进办公大楼的时候,她发现今天大厅里人格外多。   一楼大厅是有咖啡厅的,通常有不少上班人士喜欢早上来杯咖啡,排队也不少见。但是像今天这样,队伍几乎快要绕大厅一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到。   阮棠从队伍当中穿行的时候,听见几个女人兴奋的声音。   “是严昱泽吧?肯定是他,天哪,好帅啊。”   “是不是来拍戏,你们有听说过要来我们这里取景的消息吗?”   “你系不系傻,他都退出娱乐圈,哪来的拍戏。去跟他要签名吧,我看前台那几个小姑娘蠢蠢欲动。”   阮棠朝咖啡队伍最前面瞥去一眼,果然看到严昱泽在等着拿咖啡,办公楼的里的女人们不好学十来岁的小姑娘那样疯狂追星,为了光明正大看他,都在排队买咖啡,还不断有人收到消息从电梯里出来朝咖啡厅方向赶。   阮棠感叹一句真是祸害,正转身要走。这个时候,拿了咖啡的严昱泽正好转过身,冲着她喊了一声,“阮棠。”   阮棠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一致地往这个方向扫过来,她头皮一麻,装作没听见,拔腿就往门禁通道快步走。   严昱泽走得更快,追到她身后,一把搭住她肩膀,“没听到我叫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阮棠觉得明星的心理素质真是非同一般,她现在觉得都快被周围注视的目光刺穿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咬牙低声说,“离我远点。”   严昱泽撇嘴,坏笑了一下,“昨晚在你家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这么冷淡?”   走过两人附近正要去刷卡进楼的人,明显脚步都缓了。   阮棠险些要给他跪了,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大哥,大早上你闹哪样啊?”   “我没门禁卡,你的先给我用,等会儿上去领了我的,再下来给你用。”   阮棠二话不说,从包里把门禁卡掏出来,恶狠狠地塞给他,“赶紧上去,别在这里祸祸了。”   严昱泽接过去,又对她笑了一下。   阮棠今天本来就有点脆弱的神经,被他这一笑搞得更加紧绷。   严昱泽明显戏精上身,拿着咖啡,身体往她方向倾,人高脸帅,顶着一楼大厅众目睽睽,表情一本正经,目光深情款款,拍偶像剧也不过如此。   “没你我可怎么办。” 第86章   阮棠一哆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严昱泽倒好,跟她眨了一下眼,拿着门禁卡扬了扬手走了,他窄腰长腿,行走带风。大概是知道整个大厅都在看他,背影造型都透着一股挺拔帅气,和步履匆匆的上班族截然不同。   阮棠揉着额角,只觉得头疼。   严昱泽坐电梯离开,一楼大厅内的八卦好奇一下子就落在阮棠身上。   她站在门禁卡通道旁边,感觉周围明里暗里的打量跟万箭穿心似的。很快有个穿格子西装的女职员上前问她:“你好,你在久城上班?和严昱泽认识?”   阮棠一看她身后五步远还有好几个女人等着,好不犹豫否认,“不认识。”   “看样子他和你很熟啊。”女职员怀疑地看着她。   “他在我们公司有业务,就是见过几次,刚才是来问我借门禁卡。”   后面几个女人听到了,马上议论。   “我就说嘛,严昱泽才刚退圈,没那么快交女朋友。”   “圈里那么多漂亮女明星,他怎么可能找个普通人啊。”   阮棠一脸礼貌微笑,假装没听见她们说话,又感叹自己刚才临时想到的理由真是机智。   女职员语气都热情不少,“我们都是严昱泽粉丝,你既然认识他,能不能帮我们要个签名啊。加个微(哈)信?”   阮棠说:“咱们公司问客户要签名,是要扣绩效的。”   “啊?久城还有这种规定?”   阮棠很肯定地点头。   那几个女人只好放弃离开。其他还有蠢蠢欲动的人,看见头一拨人败兴而回,也没有人再上去问。倒是有人拿出手机,对着阮棠要拍照的样子。   阮棠心里一阵烦,迅速转过身,发现周围都是避不开的视线,干脆从大厅离开,到大楼外面去透口气。考虑到严昱泽头一回来久城肯定不熟悉,她干脆在群里求救,让谁赶紧给严昱泽弄张门禁卡然后来救她。   发出消息大概五六秒,就有人回消息。   闻玺:回头。   阮棠条件反射地转身,一辆黑色奔驰刚好停在大楼门口,闻玺从车上下来。   他同样也是引人注目的,但和严昱泽那种张扬的帅气不一样,他气度沉稳,锋芒内敛,显得低调很多。   “走吧。”闻玺说。   阮棠跟在他身后走进大厅,还留着不少人在排队买咖啡呢。闻玺虽然一向低调,但整幢楼工作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霸总的设定是秒杀大部分年龄层次的女性的。尤其是,他是工作中最容易勾起霸总幻想的人物。   阮棠听见咖啡队伍里有人惊讶,“嚯!怎么又是这个女的。”   阮棠恨不得把脸给遮起来。   有了霸总的带路,门禁形同虚设。   到了电梯口,刚好一部电梯在上人,高峰时段,电梯厢内总是塞得满满的考验电梯运行能力。闻玺走过去,电梯里立刻有人机灵地按住开门键,梯厢最外层迅速走出来三个人,对闻玺说:“闻总,我坐下一部。”   职场文化向来如此。   阮棠却觉得有点尴尬,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可以联想到很多成语,什么狐假虎威,为虎作伥……反正她不是那个虎。   闻玺没什么表情地走进电梯,里面的人往旁边挤,还给他周围挤出不少空间。   阮棠犹豫了一下。   “还不上来?”闻玺说了一句。   电梯里外的人都看向阮棠。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电梯。   这可能是阮棠有史以来做过最安静,气氛最古怪的电梯。她总有种身后的人要把她后脑勺看穿的感觉。   到了办公室,阮棠一头栽在办公桌上不起来,长长地吐一口气。这个早晨太难了,跟西天取经八十一难似的,她浑身的力气都给抽完了。   没过一会儿,黄宇屁颠屁颠过来,“钱姐才带严昱泽去人事,你怎么上来的。”   阮棠:“往事不要再提。”   黄宇推了一下眼镜,“刚才公司大群有人爆料,说有个女的纠缠严昱泽,你在下面看见没?”   阮棠眉毛都没抬一起,“谁啊?”   “听说是咱们久城的女员工,穿着灰色西装阔腿裤,扎马尾,很会装可爱。”   阮棠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   黄宇还亦无所觉,“啧啧,咱们以前那个项目组的人说,那女的还去搭讪闻总,一看就是绿茶婊,哎,绿茶婊什么意思?你们女生这几年怎么老喜欢婊来婊去的……”   他说着,忽然感觉周围空气都变冷了,低头一看,阮棠杀气腾腾地看着他,“手机拿来我看看。”   黄宇被她凶恶的气质所震慑,老实地把手机递过去。   阮棠看聊天界面,果然有人爆料,还有不少人议论,她刷了十几条,险些吐血。   这群女人不去写个狗血电视剧真是太屈才了,她都快成了恶毒女二号。   黄宇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狰狞。”   阮棠狠狠一拍桌,“这些女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什么叫化妆才好看,难道我素颜很差吗?”   黄宇恍然大悟,“原来是说你啊。”   阮棠瞥他一眼,然后在手机上打字。   黄宇提醒,“这是我手机。”   阮棠把手机还给他。   黄宇马上看群里,刚才她用他的手机发的一条是,“你们别瞎说,一看她就是素颜比化妆还好看。”   黄宇:“……”   阮棠说:“等会儿她们再说,你记得怼回去。”   黄宇:“咱要点脸行吗?”   ……   严昱泽办好门禁卡等入职手续回来,很快到了开会时间。   阮棠一早上被折腾的厉害,刚才为大楼里的流言气恼过后,很快又记起昨晚的梦境,浓雾,血泊,铜钉……每一样都让她觉得脑袋隐隐作疼。   今天的会议,就是针对纹身那件事。   阮棠没想到,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对那个女孩的背景的调查已经完成,她说的姨妈果然不是骗人,是临沧市人,叫李宝琴,年轻时就离了婚,无儿无女,后来搬到大理,开了个纹身店自营,受惠旅游发展,生意很不错,六年前过世,正如那个女孩说的,李宝琴的案子在当地是个颇受争议的案子,警方最后的结论是自杀身亡。   但是李宝琴双眼流血,双手截断,在现场并没有作案工具,怎么可能自己平整截断双手。   钱佑曼和大家介绍背景,用幻灯片打开网上的资料,“案子的卷宗在公安局被封存,现在能查到的都是网上透露内容,不排除内容有虚构的可能,还有一张照片,现在已经做马赛克处理,你们可以看一下,照片李宝琴平躺在地上,双手就摆在她断手的位置,眼睛是闭着的,流的全是血。还有她的表情很安详,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如果是犯罪行为,那她肯定是被麻醉了,事后警方没有查到她身上有麻醉残留,如果真有麻醉,这个案子也不能以自杀结案。以现有资料看,这个案子无论是从他杀或者自杀的角度来看,都很不合常理。”   阮棠心里一动,不合常理,那就很有可能不是常理。   闻玺听完她的分析没有评论,而是问黄宇,“张教授那里有什么看法?”   黄宇回答:“不死树图画的照片我已经传给老师,他说曾经有古籍上提过,不死树无法用绘像记录,那个女孩说要用特殊材料绘制不死树,应该是真的。”   黄宇说完,张诚也说了自己知道的资料,“其实一般的人皮,也不能绘制不死树。要知道,人皮离开人体之后,也就是死物,不处理的话一样会腐烂,所以我觉得,那个女孩如果说的是真的,世上只有一种人的皮,可以绘制不死树。”   阮棠寒毛直竖。   “长生人的皮。”   阮棠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往严昱泽扫去一眼,他表情特别淡定,听大家讨论很是意趣盎然的样子。   大家一圈讨论下来,阮棠突然发现,原来大家回去都做了功课,唯独她什么都没做,顿时有点汗颜。她认真地考虑自己有什么可以提供大家参考的。做梦的事当然不能说,不知道真假,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看了不死树的图画会产生这种玄而又玄的感应。   剩下能说的,好像就只有昨天严昱泽说的“刺符”。以严昱泽今早的戏精表现,阮棠毫无愧疚地将之据为己有,在闻玺问还有什么补充的时候,她就说了刺符的含义。   闻玺微微一笑,表扬了一句,“这个调查做的不错。”   阮棠一抬眼,严昱泽坐在对面撇着嘴角斜睨她。 第87章   五月二十日,大理刚下过一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云南的天向来就像孩儿的脸,变起来很容易,也捉摸不透,不过雨后独有一股清新自然,空气都好闻起来。   葛颜坐在丛丛客栈的前台,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正好看到几个女孩子穿着汉服巧笑嫣然。滤镜效果下,各个都是肤白貌美,让人艳羡。葛颜心里就很羡慕,现在流行什么蚂蚁腰,直角肩,天鹅颈,女人对自我的要求明显群体高于男人,对自己狠起来也真能下手。   她正感慨着,门外有两辆商务车停下来,是有客人要来了。   葛颜没动,客栈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风水学知识,在厅里设置了假山石风水车,通了电,水声潺潺,还有烟雾不断从山石上飘逸出来,好处是大厅仙气飘飘有了格调,坏处是坐在前台位置看出去,每个客人都跟下凡似的。   第一辆车先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穿衬衣鱼尾裙的女人,一头波浪长发,随意搭在肩上,显得极有风情。   葛颜在客栈工作几年,看过形形色(哈)色的人,瞄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都市白领。后面又下来一个漂亮女孩,扎着马尾,t恤牛仔裤很是清清爽爽,像大学生。   葛颜刚感叹车里下来这两个女的颜值很高,随后下车的是个略有胖的眼镜男。她瞟了一眼后,就往其他地方看过去,后面一辆车上下来的是个英俊带着点冷味的男人。   葛颜心猛烈跳了两下,把手机视频关了,打算好好观察一下这个男人,接着后面跟着下来的人,就差点惊掉她的眼珠。   这——这不是严昱泽吗?   瞬间脑袋有点晕眩,葛颜就像喝了二两白酒一样,从前台位置站起来,随后拼命在桌上找纸和笔。   难怪颜值都这么高,这是什么影视公司吧?她主动忽略了两部车上一个瘦削没有存在感的和另一个微胖的眼睛男。   “就是这儿吧,先办入住吧。”   率先进店的是白领气质的女人,对葛颜说:“预定过的,四间房。”   葛颜还看着严昱泽,脑子和嘴巴都没有平时灵活,“等等,我查查。”   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输入,果然有预定记录,“请把所有人的身份证给我。”   几个人纷纷拿出身份证放到前台上,葛颜拿起其他人倒还好,唯独拿到严昱泽的身份证时,手都是抖的,跟朝圣似的,看身份证的目光都特别虔诚。   严择——咦?   怎么不是严昱泽?   葛颜人如其名,是个容易被颜值所影响的人,按现在的话说,三观跟着五官走,不过她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正确,那就是爱好始终如一,就是颜值。尽管现在很多人批评这种只看脸的行为肤浅至极。但葛颜很是坦荡,尤其是在大理客栈工作久了,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与其要给人的复杂内在定义,还不如就以颜值来判断,简单,粗暴,但是省事。   她就因为严昱泽的颜,成了他的粉,至今还没有爬过其他墙头,主要是在她心里没人的颜比得过严昱泽。   葛颜拿着身份证愣在那。   客栈大厅里站着的就是来出差的久城一行人,看见前台小姐这个表现,几人一点没奇怪,钱佑曼立刻给了严昱泽一个眼神,示意该你上了,赶紧搞定。   严昱泽没戴口罩,路上已经发生过多起类似事件,他摘了墨镜,来到前台,“你好,我的身份证有什么问题吗?”   葛颜两眼放光地抬起头,“你是不是严昱泽?我……我是你的粉。”   严昱泽微笑,眉眼俊气又带着一股亲近的感觉,“我已经退圈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原来用的是艺名,希望你你能保密,不要放到网上,另外,能快点帮我们办入住吗?这是我退圈的第一份工作。”   葛颜的心都颤了,瞬间脑补了至少十集的电视剧,不过绝对不能给偶像带来麻烦,她以最快的速度办好入住,顺手还在职权范围内给严昱泽升级了房间。这个房间一般很少外定,一般留给老板吩咐的客人,不过最近没有安排。葛颜就大胆的安排给了严昱泽。   她发好房卡后,拿出了纸和笔,严昱泽二话不说就签上名。   大家拿着行李去找房间,葛颜主动帮忙。大家想着麻烦她不好,但是她坚定的表示这是客栈的服务,谁都不能拦着她拿行李。   钱佑曼摇了摇头,阮棠朝严昱泽斜了一眼,啧啧,真是祸害。   不过看房间的时候,她很快就不这么想了。严昱泽的房间比他们大了两倍不止,是个完整的套房,内部装饰设计感十足,还有大型绿植的客厅,这样一对比,他们原本的豪华标间也成了狗窝。闻玺的房间都没有例外。   阮棠可怜巴巴朝钱佑曼看过去,“曼姐,怎么就他有特殊待遇?”   钱佑曼摊手:“定的都是一样的,我看这个要问刚才那位前台。”   一想到那姑娘朝圣似的目光,大家瞬间明白了。   严昱泽有点欠欠地一笑,“原来是这样,粉丝总是默默做事,还真有点负担。”   大家都把头撇过去,不想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各自回房。   严昱泽眼明手快地伸手向阮棠,原本就想拍她一下肩膀,看着她马尾一甩一甩的,心痒了一下,就变成抓一把她的发尾,手劲大了点,还逮下来两根头发。   阮棠回头怒目而视,“严昱泽!”   严昱泽还真有点心虚,把手背过去,“你放好行李来找我一下,有事跟你说。”   阮棠看他是要说正事,就没发作,揉着头皮走了,严昱泽看着她的背影忍俊不禁,心想怎么那么好玩,让他时不时就想逗她一下。   阮棠把衣服护肤品等都从行李箱拿出来,分明别类地在房间里放好,这次出差还不知道要住几天,带的东西比上次去斜塘多出很多。   等她全部整理好,看时间离吃饭还早,就去了严昱泽房间。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事,成了短小君 第88章   敲了三下房门,严昱泽打开门让她进来。   阮棠一看,他换了一身衣服,t恤裤子全是新的。下车才这么一会儿居然就换了身行头,阮棠心想,难怪自己在他眼里算是爷们呢,一般女人都没他这么折腾的,以前是不知道,这次出差就看出来数他的行李箱最大。   严昱泽套房有个很宽阔的客厅,靠墙种着一株高大的绿植,旁边还摆着躺椅和茶几。阮棠瞄到茶几上放着一盘五色水果,有芒果提子西瓜火龙果等,色泽鲜艳诱人。   换了衣服,还点了水果,阮棠惊讶了一下,“你这时间利用率真不一般,水果都点上了。”   “不是客栈送的吗?你们那没?”严昱泽问。   当然——没有,阮棠酸了,从进门开始,这区别对待是不是太明显了?   严昱泽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这是前台那个粉丝姑娘的特别待遇,随口说:“想吃自己拿。”   阮棠撇开脸,打算很有骨气地来一句不吃嗟来之食,严昱泽突然拿起一个紫地发黑的提子塞到她嘴边。   这个动作多少有点突兀,阮棠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牙齿上下一咬,提子香甜的汁水在嘴里迸发,她的味蕾瞬间被征服,眯着眼感受美味。   严昱泽心有漏跳一下,刚才投喂的动作做的太顺手了,等把提子塞过去,才后知后觉的,突然对她的反应期待起来。按以往他接触的女孩子来说,比如韩萌,肯定开心地扑进他怀里,或者拿着另一样水果来喂他,玩甜蜜的那套,如果阮棠也这样……   但阮棠明显没这个细胞,她拿起水果盘旁边的牙签,戳起提子自己吃,一边吃一边还感叹,“云南的提子真好吃,甜的不带一点酸。”吃了三四个,抬头看见严昱泽定定看着她。   阮棠心抖了下,低头一看,五色拼盘每格也不大,提子只剩三个了,她解读一下严昱泽的目光,是不是自己吃太多了?一进门把人家五色拼盘的水果吃剩只有四色。   严昱泽看见她假装若无其事把牙签上叼着的一颗提子又重新还回去,险些笑出来,脸上一点没露出来,“怎么不吃了?”   “人家粉丝给你的心意,我尝尝就行了,还是说正事吧,”阮棠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原来你的本名不叫严昱泽啊。”   “进娱乐公司换的名字,说要有辨识度,还找大师算了一下,说名字要补足命格里缺的,就叫严昱泽了。”   阮棠惊讶:“那你命格缺什么,昱,是缺日还是缺立啊。”   严昱泽刚坐下,看她刚才吃的热闹,就戳了个提子吃,听到她这句,差点把嘴里的水果汁喷出来,伸手狠狠掐了她脸颊一把,“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阮棠吃痛,拍开他的手,“够了啊,刚才是头发,现在是脸,毁我颜值者不共戴天。”   严昱泽嗤之以鼻,“还颜值,我是看你两边脸不对称,帮你改善一下。”   阮棠斜眼睨他,“瞎说,你眼神太不好使了,我看了二十几年也没发现不对称。”   “瞧你膨胀的,不知道自己照镜子脑子会自动美化的吗?”严昱泽说着,就要拿手机出来,“不信我给你拍张照看看。”   阮棠还没自信到觉得自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真怕他拍出什么丑照,赶紧拦住他,“够了啊,能不能说正事了。”   话题才开了个头,两人就贫嘴贫歪了楼,又找回原路。   严昱泽说:“昱么,光明的意思,后来的事你知道的,公司觉得那个大师改名改得太好了,还包了个大红包过去。”   “那你原来的名字是严泽?”   “择,选择的择。”   阮棠评论,“本名还挺严肃的。”   严昱泽说:“不说这个了,叫你来是有正事要说,林嘉发了消息给我,里面有点内容和我们有关,你看看。”   阮棠直觉严昱泽不想再讨论关于本名的话题,不过林嘉的事确实更吸引人,她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   林嘉前几天发了封邮件给严昱泽,他回到美国马上找到他妈了解亲生父亲的情况。但是他妈的情况很奇怪,说他的生父姓林,谈到其他细节之类,他妈就会头疼。林嘉带着他妈去心理诊所,医生判断她被深度催眠过,记忆可能有被人为修改的痕迹。   事情到了这里,林嘉也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毕竟记忆和想法是人脑中最复杂的一部分,即使是最高明的医生,也不保证能够完全治疗好病人。   林嘉到了这一刻,当然是对自己的身世和之前的复仇行为充满怀疑。   他在最后说自从回到美国,之前纠缠了几年的梦没再做了,以后不会再回中国,也不会再接触这种事,不过他最后提醒一句:之前和你提过的体质衰弱问题,应该是真的,自己小心吧。   阮棠指着手机上最后一句问:“这个什么意思?”   严昱泽说:“林嘉上飞机前跟我说的,他梦里看到林志远受私刑,有个情况值得注意,就是伤口愈合的速度会越来越慢。”   阮棠愣了愣,立刻想通关键,“长生不老是假的?”   严昱泽心平气和地说:“可能长生的概念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之前我们都以为长生不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老不死的,百年千年的活下去。现实很有可能有点出入,比如,改变的体质,的确会不老不死,但是受伤过多,身体机能一次次激发,会不会折损这种体质?长生是有限度的,可能比一般的命要长很多,但绝对不是无限度地活下去。”   阮棠心情略有点复杂,刚开始发现体质改变,很是害怕一阵,后来虽然觉得情况很诡异,但逐渐接受自己受伤很快回痊愈的现实。现在情况又产生了变化。   她苦笑,“还以为可以不怕危险了。”   严昱泽瞥她,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就是怕你有这种想法,我才要把这个事跟你说清楚。以后遇到什么事还是躲着点,别仗着能恢复就瞎来。按科学理论来说,长生不死可能恢复能力不一样,但是伤害一直大于恢复,是什么结果你自己想。”   阮棠说:“之前我还觉得奇怪,长生不老到底有多厉害,你说要是把身体切成肉沫,难道也能恢复,或者不吃不喝,饿成皮包骨也能活下去?现在总算知道了,这个体质不是无限的。”   严昱泽被她两个形容说得牙酸,“你这脑袋瓜子里能想点正常的吗?”   阮棠眨巴眼,“这不是幻想一下极限嘛。”   说实话,今天得知这件事,冲击是有的,但心里接受程度居然好很多,比起真正的长生,——永远的活下去,现在这个更符合世间规则的‘长生’,显然让她更觉得能接受一点。   严昱泽很快说起这次的出差,“和上次不一样,连真正的目标都不清楚,你万事要小心,有什么危险就往后面躲。”   阮棠马上说:“我又不傻,就算伤口会恢复,受伤还疼呢,我才不会冲在前面。”   严昱泽站起来,去行李箱里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阮棠一看,他把丧门钉放在桌上,“你拿着防身用吧。”   她摇头。   严昱泽脸色有些严肃,“我们要面对的可能不是普通人,这东西好歹伤害力不小,万一遇到什么事你好歹还有个反抗的东西。”   阮棠苦着脸说:“这东西上次扎我太疼了,现在天气热,都穿薄衣服,放身边我怕扎到自己,还是你用吧。”   严昱泽被她说的一笑,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再啰嗦,把丧门钉收起来。   两人讨论了一阵,已经快到晚饭时间,阮棠先回房间,到了五点半,所有人出来在大厅集合出门用餐。   出差的第一顿晚餐,吃完之后顺便开了个短会。   这次出差是闻玺拍板的,事先的调查工作对那个来找李宝琴纹长生树的男人没有结果,至今没有一点相关信息,所以这次出差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闻玺作为决策人,还是简单地做了一下动员:“李宝琴在这里的纹身市场应该还是有点名气,具体的情况需要你们去调查,和上次查斜塘的项目不一样,但凡你们觉得有价值的,都要上报,遇到难以解决的事也别一个人处理,交给大家想办法。”   吃饭途中严昱泽出去接了个电话,听闻玺说完,他马上就接着说:“我朋友给我推荐一个这里的当地人,说能提供点线索,等会儿我就联系一下见个面。”   闻玺点头,问:“要帮手吗?”   严昱泽下巴对着阮棠一抬,“她。”   其他人一点不意外。   吃完晚饭回客栈的路上,到处都是热闹的店铺和灯光,阮棠走在最后面和严昱泽说话,“你朋友给你介绍的什么人?可靠吗?”   严昱泽说:“据说是混道上的人,以前生意场上认识的。”   阮棠微微瞪大眼,“道上的人?” 第89章   “别想岔了,说是道上,可能以前起家的时候捞过偏门生意,现在都转正当经营了,全国都在扫黑除恶,谁还敢干违法乱纪的事。”严昱泽解释说。   阮棠点头,忽然感慨了一下,“你朋友真厉害,上次知道金家在医院消息的那个,上上次有路子让我们去会所找资料的,现在连大理都有认识的人,你的这些朋友,不是合起来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恰巧叫情报部门吧。”   严昱泽嗤笑一声:“瞧你这点出息,认识点朋友,有点小门道就是情报部门了?要真是情报部门还用查那么费力?直接把资料调出来,然后用大数据筛查一下不就全知道了。”   阮棠想了想,说:“反正也很厉害了,人脉,资源这种东西,有的人就算忙一辈子,可能也积攒不了多少,有用的时候能用上,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看她眼睛亮亮的,嘴里夸奖着许琅那群兄弟,严昱泽忽然觉得有点不是味,“你怎么不说都是我的功劳,让你不费一点力就能资源共享。”   “你?”阮棠斜他一眼,“我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你还不是从兄弟那得来的。”   严昱泽哼唧一声,“那也不是白拿的,不要请客吃饭?不要给点其他便利交换?你真当我是白拿人家的情报,赶紧给我说点好听的,不然下次不告诉你了。”   阮棠心里清楚,如之前所说的,人脉资源都是隐形财富,像严昱泽那样的交友圈子,到哪都有点门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能在这种圈子里生存,严昱泽本身也必须有一定的身价和资源,这还不仅仅因为他曾是娱乐圈的顶流。阮棠猜测,或许他的家庭背景也不一般。   她思维扩散了一下,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严昱泽没好气,“说两句好话那么难?”   阮棠回过神,马上笑了一下,“没有没有,这不是要夸奖的话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起头。”   严昱泽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的窝心,正打算提点一两句。   阮棠忽然就加快脚步,往前找钱佑曼和黄宇聊天去了。   严昱泽眯了眯眼,这丫头属泥鳅的,越来越滑了。   ……   回去休息一晚,第二天大家先在附近逛逛,主要看看民俗风情,了解下情况。午饭过后,严昱泽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是来大理之前,兄弟伙攒了个饭局,席上有人提供的,说这个号码是大理一个叫曹哥的。一般来说,喜欢叫什么哥的,都是有点道上的经历,就跟生意场上逢人就喊总一样。这个曹哥两年前来尚海投资房产,对当地政策不了解,又不是房产圈子的熟脸,差点被人骗,后来正好被严昱泽那个兄弟碰到,提点了两句,曹哥千恩万谢的,说自己在大理那块吃得开,以后来大理玩就找他。   电话打通,对方的声音沙沙的,跟喝了酒还没醒一样,严昱泽简洁说了一下情况,曹哥的声音顿时就热情许多,“来找我就对了,在这地头上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就算我不知道,下面还有的是兄弟,晚上我在金碧做局,你一定要赏光来,咱们饭桌上聊。”   严昱泽没感到意外,吃货国这个名号也不是白叫的,是有充分的自知之明,确实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严昱泽想着晚上干脆去见见,看这个曹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倒是有点犹豫是否要带上阮棠。   阮棠见他打完电话就问情况,严昱泽说了一下,她马上表示也要去。   严昱泽想了想,也就是一顿饭,就没再说什么。   晚上打车去的金碧,本来阮棠还要查一下导航,谁知司机一听是金碧,笑着说哪还要导航,大理人就没有不认识金碧的。   到了地方,严昱泽下车扫一眼金碧的大门和外面的停车,转身就要把阮棠塞回车子,让她回去。   阮棠一脸莫名其妙,“你吃错什么药了。”   “听我的,这顿别吃了,你先回去。”   出租车在他们两说话的时候已经一溜烟开走了。阮棠四周打量,金碧真是如名字一样,辉煌气派,大门是铜制的,起码有三米高,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大厅,无论是顶上的水晶灯,还是服务员的外貌素质,都显示出,这个地方十分的烧钱。   身着白衬衣西装裤的服务生上前,看到严昱泽的脸,居然没有表现出很吃惊,微笑着问是否有预约。   严昱泽说:“先叫辆车,送她回去。”   “啊?”阮棠没想到他还真是铁了心非要让自己回去,她不解,“真要回去?为什么?”   严昱泽脸色稍冷,说:“你先回去,等会我看着办,回去再跟你解释。”   服务生一直微笑等着两人说话,等严昱泽朝他看过来,他点一下头,说马上去叫车。   谁知刚转身,就有几个人下车朝门口走过来。服务生站到一边,身体就像直不起来似的,微微躬着。   “曹哥。”泊车,服务生,身着一步裙的女服务员一路都在招呼。   阮棠朝曹哥方向看过去,那群人也恰巧朝她和严昱泽看过来。   曹哥身高马大,身材魁梧,头发剪得很短,即使到了傍晚,外面气温还有二十五六度,他穿着西装,但和本人硬朗的气质有点违和。   他一看到严昱泽,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哎呀,还真是严昱泽,你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担心碰到什么电信诈骗呢,太荣幸了,能请到像你这样的大明星。”   严昱泽和他一握手,感觉到对方手掌心的老茧,整个手掌就像块铁,他心里一凛,脸上却浮起笑,“哪里,这次麻烦曹哥了。”   “不麻烦,大家都是兄弟,上次去尚海我承了老大一个人情,现在总算有回报的时候,高兴还来不及。跟你说,来这里就跟到自家兄弟家一样,别客气。咱们不兴客气那套。”曹哥笑地很热情,露出一口白牙,他目光一转,看到阮棠,“哎呀,这是女朋友吧,快进来。里面凉快。”   严昱泽刚才有意挡着阮棠,但现在曹哥亲口招呼,他牵起阮棠的手,说:“那先谢谢曹哥招待了。”   曹哥招呼两人进门,一路笑容不减。   阮棠在曹哥出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可能和她认为的饭店不太一样,曹哥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男女都有,男的都很年轻,有的穿着随便,有的跟曹哥一样穿着西装,但是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阮棠瞥到有人在皮带上插着军刀。女的有两个浓妆艳抹,穿着裹身裙,展露窈窕身线,还有一个黑长发,穿着长裙的女孩,画着淡妆,长相很秀气。   阮棠很快打量完,心里咯噔一下,这里不会是夜总会吧?   曹哥介绍这里是自己地方,进去后没有人不认识他,大堂领班全程服务,带着大家去最里面最豪华的一个包间。   进门的时候,严昱泽拉了一下阮棠,把她拉到面前,伸手给她捋了一下耳朵边的碎发,亲昵地贴着她的耳朵说:“等会儿都听我的,机灵点。”   阮棠眨了眨眼,表示知道。   旁边的人看到他们亲密,曹哥笑着说:“还没吃饭就先吃一嘴狗粮。”   他开玩笑,包间里的人全部都捧场地跟着笑。   严昱泽笑了一下说,“我女朋友胆子小,以前太忙了,没怎么带她出来玩过。”   曹哥说:“别担心,咱们这里年轻女孩子多,要是等会儿觉得无聊,可以让她们陪着玩。”说完,他转头和领班说,“你们照顾着点。”   领班满脸笑容地答应,安排座位的时候,阮棠坐在严昱泽身边,那个黑长发秀气的年轻女孩坐在她另一边。   所有人围绕着圆台面坐下。 第90章   菜和酒很快送上桌,领班忙进忙出,给大家介绍每一道菜,果然都是食材上等,档次极高。酒倒有点特殊,装在透明玻璃瓶放到圆桌中间。曹哥给严昱泽满了一小杯,说:“咱们这儿就兴喝白酒,醇,烈,够味,其他什么黄的红的都觉得没滋味。你尝尝。”   严昱泽拿起酒杯先闻了一下,“茅台,年份有八年以上了。”   曹哥一怕大腿,“果然是行家,闻味道就知道了,一看就是识酒的人。你别看我们这里没有酒瓶酒标,那是故意的,平时来消费的人非富即贵,有的人身份特殊,万一酒桌上让人拍照,那不就麻烦了,所以越是好的酒,当天开封,就换个普通瓶子拿上来。你可别见怪。”   严昱泽酒局经历不少,知道有些会所都会这么搞,一点没觉得奇怪。   阮棠听他们谈酒,暗暗咋舌,这瓶酒市价在两万以上,桌上一共有五瓶,光是酒就要十万以上。   菜上齐了,酒也开喝,杯来盏往的,很快气氛就热闹起来,曹哥也开始一口一个“严老弟”的喊。几个女孩就在旁边助兴,说说笑话劝劝酒。   严昱泽和曹哥谈笑风生,没有一点架子,身上流露出几分痞性,对这种场合显得游刃有余。   曹哥越发高兴,说这里开了那么久,接待顶流明星还是头一次,今天不醉不归。同桌一个二十多岁,头发染了一缕紫色的青年马上接口说:“曹哥难得这么高兴,咱们拍张照片留念一下。”   严昱泽放下杯子,嘴角噙着笑说:“曹哥,我退圈没多久,现在和公司还有合约纠纷,不方便在外面拍照。”看着曹哥表情僵了一下,他又说,“下次到尚海,我做东请曹哥好好吃一顿,算是赔罪。等公司合约解决了,咱们再找机会拍照。”   紫色染发青年拿着手机没动。   曹哥摆摆手,“你们明星都谨慎,我懂。算了算了。”   席间冷落一下,两个女孩调节气氛,很快又变得热络起来。   几个青年依次来找严昱泽敬酒,严昱泽来者不拒,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桌上三个酒瓶都空了。   曹哥夸奖说:“严老弟这个酒量可以啊。”   严昱泽说:“平时喝的不多,今天认识曹哥,觉得高兴,喝的多一点。”   曹哥郎朗大笑,“别的不多,酒肯定够,等会让人再开两瓶。”   饭吃到这里,严昱泽已经摸清一点曹哥的性格,挺爱面子的,只要给够面子,他就比较容易说话。他正打算要问一下大理地头上纹身的事,领班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女孩儿,模样都挺漂亮,打扮也很性感。   在座的女孩大部分都站起来,那个长发秀气的女孩拉了一下阮棠,轻声说:“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吧。”   阮棠有点懵,心想咱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玩什么?她看这架势半懂半不懂的,隐约感觉到什么,赶紧转头看严昱泽。   他牵住她的手,和曹哥说:“她有点认生,家里又管得严,我还是要看着点。”   曹哥对阮棠认真看了一眼后说:“女朋友这么漂亮,难怪这么宝贝。”   领班很快对身后女孩使个眼色,最后一位转身就悄悄走了。其余人进来,坐在刚才离开女孩的位置上,很快有服务员来加座,换碗筷。曹哥身边都坐了个卷发漂亮女孩。   这几个女孩比刚才几个可大胆多了,饭桌上搂肩贴面,酒劲上头,直接拉着接吻的都有。   阮棠顿时就明白刚才为什么要换几个女孩进来了,她有点不自在,严昱泽捏一下她的手,她转过脸来,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好好吃饭,要是觉得闷就出去走走,别走太远。”   曹哥说:“刚才就我们几个说话,好像冷落这位妹妹了,难怪严老弟你这么上心,长得真是乖巧,咱们这里的女孩都比不过,会喝酒吗?”   阮棠还没答,严昱泽率先开口:“她没喝过。”   “现代社会,不会喝酒不行啊,就尝尝这个酒,你别说,论酒好,还真是这种最好,别管什么其他洋酒,都没咱们国家这种白酒好,口感绵长,喝了暖胃,就算醉了也不伤身,第二天绝对不会头疼。”   听他酒托似的介绍一串,阮棠都想去拿酒杯了。   严昱泽拦着,“曹哥,这杯我替她喝吧。”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曹哥脸上笑容不改,“可能是烈了点,妹妹想喝其他我这也有,开瓶度数低点的葡萄酒吧,女孩子不都喜欢吗?”   说着他就要让领班去开酒。   坐在曹哥身边的女孩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整桌人听见,“不就一杯酒吗?矫情什么。”   严昱泽脸色微微一沉。   其他人也都注意着这里。曹哥倒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别乱说话。”但目光却是看着严昱泽和阮棠。   阮棠以前就听说过,有些人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尤其是人多的时候,最喜欢被人捧着,不喜欢被驳面子。曹哥是这里的地头蛇,人脉宽广,她想了想,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举起来对曹哥示意,“敬曹哥。”   说完一杯酒灌进嘴里,火热的感觉一路窜到胃里,她忍不住重重哈了一口气,脸了就微微泛红。   曹哥一看她是真的不习惯喝酒,有点乐呵:“看来妹妹是真的不懂喝酒,还是上点鲜榨果汁吧。”   服务员出去拿果汁,严昱泽给她夹了两筷子菜,觉得这个时候气氛还算不错,开口说:“曹哥,其实今天来是想打听件事。”   曹哥眯起眼睛,“你说。”   严昱泽说之前听说大理有个纹身特别灵验的纹身师叫李宝琴,但是前些年死了,本来有些事想找她打听的,现在想问问,还有谁认识这个纹身师,最好还能知道李宝琴这纹身是跟谁学的。   曹哥有点意外,如果严昱泽问的是生意渠道他都不会这么吃惊,结果问的居然是纹身。他说:“兄弟要纹身,难道尚海还找不到好的师傅?居然要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找。”   严昱泽半真半假地说:“一般的纹身师好找,这种有灵性的,全中国也没几个。”   像曹哥这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起家的,一听就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他摸着下巴说:“前几年,好像是听说过有那么个人,据说价格还高,有不少老板特意找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头发一撮紫色的青年说;“曹哥,我知道这个人。”   曹哥笑了一下,“你那个时候才几岁,就知道了。”   紫发青年说:“我初中就想纹身,那个女的很有名,据说给她纹身,想发财的能发财,想走运的能走运,我就想找那个女的,谁知道她开价很高,我付不起,后来就随便找了个小店纹的。”   旁边立马有人起哄,“你还有纹身,怎么没见过。”   紫发青年当即解开两个纽扣,一拉衣服,露出肩膀。   阮棠噗的一下把刚喝进嘴的的果汁喷出一小半。   青年很瘦,衣服下的皮肤挺白的,肩膀上是个Q版的‘猛虎下山’图,可能出自灵魂纹身师之手,倒像一只大小眼的猫从假山跃下。   满桌的人都笑喷了。   曹哥都忍不住笑骂一句,“tmd这纹身得倒给你钱才行,衣服拉起来,辣眼睛。”   紫发青年把衣服穿好,说:“我当时也气不过,心想要不是姓李的那个女人不肯给我纹,我怎么会纹这么一个垃圾图,还真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后来我就在夜里翻进那个姓李的纹身店,打算把她颜料都砸了。”   阮棠一听,心想气不过也该砸替你纹身的店铺,怎么反而去找李宝琴,这三观歪的。   但满桌的人都嘻嘻哈哈,都没觉得什么不对。   紫发青年一脸回忆的表情,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什么,“结果没想到,那个女人大半夜还留在店里,不开灯,一个人举着张皮,还念念有词的……” 第91章   他停下来喝了一口酒,别说严昱泽和阮棠等着听,饭桌上其余几人也都生出浓厚兴趣,纷纷催促:   “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啊。”   “别是你刚进去就让人捉了吧。”   紫发青年没好气地说:“你们让我好好理理,那天晚上挺邪门的,回去之后还感冒发烧好几天,有点事都记模糊了。”其余几人根本不信,嘲笑他是吹牛。   紫发青年酒气上涌,脸涨的发红,“你们懂个屁。那个女人念的是‘为什么纹不了’,跟入魔一样看着手上的皮子。我本来已经进了店铺里面,觉得不对又赶紧出来。回家就病了。”   “切……还当是什么事,说白了就是你进人家店里想捞点好处,结果被吓回来,啥都没拿到,还生病。”   “怂包样。”   紫发青年被几人挤兑地脸色通红,不服气地回:“你们知道个屁,这事奇怪着呢,我也是回来后左思右想,才想明白。那天外面路灯也没一个,房间里也没开灯,我连那个女人也只能模糊看得影,可是她手上的皮子,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曹哥等人都是笑着摇头。   严昱泽问:“你看到那张皮子上是什么?”   “一棵树。”   其他人更乐呵了,根本不觉得这个故事算什么奇事。   阮棠和严昱泽飞快交换一个眼神,知道紫发青年说的应该是真的。   “曹哥,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和这个纹身师接触过的人吗?我想找人再问问情况。”   曹哥点了根烟,吐了浓浓一股白色烟雾,“严老弟,看你好像找人很急,这人都死了好几年,找到有什么用?”   严昱泽一听就知道他起了些疑心,也不着急,拿起酒杯,话题又绕回到地产,金融,股票什么的,大半个小时过去,饭桌上有两个女孩已经坐到旁边男人的怀里,放浪形骸。   倒是曹哥又把话题拉回来,“严老弟,你找那个纹身师有关的人到底为什么,说给我听听,也好想办法帮你啊。”   严昱泽叹了口气,说:“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我认识的一个哥们的长辈,以前来这里纹了个身,说是有富贵财运,这几年是发了财,但身体也败坏的厉害,找个了厉害的大师看了风水,说他原本没这个财运,后来看到纹身,说是这个纹身的作用。但是搬财太厉害,损了命数。必须来这里找当初纹身的人化解。就是刚才说到的那个纹身师。”   曹哥眯起眼,“他身上纹的是?”   “背上五只恶鬼抬着棺材。”   曹哥沉默片刻,说:“五鬼搬棺。”   阮棠听见两人说话,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先是严昱泽把已知的信息揉捏成一个故事,听起来居然还很有可信度,但真正让人意外的还是曹哥,居然能一口说出那个纹身的名字。   严昱泽挑了下眉峰,“原来曹哥也懂这些。”   曹哥:“道上听过一些,这个纹身图案也算有名,但是没想到……”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严昱泽笑笑,没追问。   曹哥拿起酒杯,把最后一口喝完,桌上五瓶都成了空瓶。他说:“今天咱们也算认识一场,这个忙我肯定要帮的,你先等一下,我刚联系了个人,正在往这里赶。”   严昱泽表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我是带女朋友来着这里走走散散心,不过有兄弟托我好好打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总要尽点力,不管曹哥这次找的人对不对路,这份情我都记着了,以后到尚海有机会回报曹哥。”   曹哥爽朗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之间客气什么。”心下却极为满意,他今天摆这个局,还主动帮忙,图的不就是以后去尚海投资的时候多个门路,狡兔还需要有三窟,钱还不得多找几个门路搞投资吗?大理这地方毕竟还是小了点。   两人坐着闲扯了一会儿,曹哥一挥手,让几个和身边女孩打得火热的青年离开,只留了两个没怎么动手动脚的。曹哥眼角余光扫一眼严昱泽,饭局的后半场当然有点别的意思,懂事的女伴应该识时机离开,留给男人逢场作戏的空间。但严昱泽的女朋友看起来完全不懂,他也似乎没那个意思。到底是公众人物放不开?还是有女朋友在身边不好有动作?   曹哥沉吟片刻,把这些探究的念头都扔到脑后,说到底他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看中的就是严昱泽身后的背景和资源,至于到底人怎么样,日后再看。   领班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包间,他看着四十来岁,臊眉耷眼,脸色就透着一个字,苦。   “大哥。”中年男人喊了声,有气无力的。   曹哥对严昱泽说“就是他”,然后对中年男人说:“曹路,把你曾经纹身的事说一下。”   “大哥,我的事你不是都清楚吗?还用我说。”   曹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但说话却是今天在场的人里最不客气的。   曹哥脸一板说:“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曹路摸了一下头发,口气特别平淡地说起自己的经历,差不多是八年前,他听说大理有个很有名的纹身师,很多老板大老远闻名而来,他一向是迷信的,那时候正好跟着曹哥做一些偏门生意,就想着要纹身师弄个吉祥纹身保护自己,拿出了当时几乎大半的身价,才让那个纹身师在左胸口纹了个佛像。结果就在这年秋天,在一次斗殴时撞倒了脚手架,当场死了两个,伤了九个,他就站在脚手架下面,按他当时的位置,被钢筋刺穿身体都不稀奇,偏偏钢管像是避开了他,只弄破点皮。当时目睹现场的人都说是奇迹。   曹路说到这里,撩起衣服,就像那个紫发青年一样,让大家看他身上的纹身。左胸上果然有个佛像,但是一道红色的伤口横在胸上,正好遮住了佛像的眼睛。   “这个伤,就是当时弄的,就破了层皮,但是也奇怪,这个伤口就留下疤,看起来就像佛像闭眼了。大概是这个纹身已经发挥作用,现在废掉了吧。”   曹哥说:“我记得那之后你经常往那家纹身店跑是吧,知道点其他什么事也一起说出来把。”   曹路转了转眼珠,“大哥,这些事还提它做什么,那个女的都死那么多年了。”   “看你这怂样,死了那么多年你怕什么,说两句怎么了?每个月从我这里领工资,啥事也不干,今天用得着你还不乐意,下个月别来领钱。”   曹哥生气地吼完,转头和严昱泽解释了一下,原来这曹路是他的堂弟,两个差了十来岁,曹路一直跟着他混,但是当年被那件事吓破了胆,现在等于吃闲饭,每个月领工资却不怎么干活。   曹路一脸苦色,从脖子里拉出一根红线,上面吊着一个护身符,他握在手里,才又开口,“是你们要我说的啊,那个女人其实不是一般人,邪门的很,她有一瓶红色颜料,其实不是所有纹身都有效果,只有用了那瓶颜料纹出来的图案才有效果。我还知道,那瓶颜料其实是寄放在她那里,我见过一个男人去找她,说了句话,给你颜料的人难道没和你说过,违诺必有罚?那个女的吓得浑身颤抖,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她那个样子,没多久她就死了,嘿嘿……”   他笑地极为怪异,“我那个时候才明白,其实有本事的不是那个女人,是那瓶颜料。”   严昱泽打断他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曹路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记得,我还知道他住哪里。”   严昱泽和阮棠同时诧异。   他们都习惯了各种线索中断,需要再努力调查的情况,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是八年前的事,曹路和那个男人又没直接关系,谁知道曹路竟然连对方住哪里都知道。 第92章   严昱泽沉得住气,心已经提了起来,脸上还不动声色,“在哪?”   曹路一对倒八字的眉毛,整张俩看着就像别人欠他几百块没还似的,现在却睁大着眼,对着严昱泽笑的有几分古怪,“我说不出来。”   曹哥倒是先呵斥起来,“你有病啊,什么叫说不出来。”   曹路被他吼一句,缩了缩脖子,说:“是真的说不出来,自从我受伤之后,大哥你是直到的,一直没什么精神,我琢磨着,大概是身体和精神都亏损了,是想找那个纹身师问问,有没有其他办法给弥补一下,一直跑她那里,你当我是怎么知道她那么多事的,那就是去的次数多才渐渐知道的。那男人出现一次,我就觉得奇怪,那天他回去的时候,我就跟在他后面……”   他说到这里,眼睛里露出一丝空远,似乎在回忆,忽然低头在桌上看了一圈,找到小半杯剩酒,也不管是谁的杯子,拿起来灌了。   “我跟在他后面,他一路买东西,后来打车到了苍山就下了,我当时就觉得他有病,那个时候都已经快晚上十点了,结果他提着东西就进山。”   “他住在苍山上?”   曹路点头,又很快摇头,“说是也不是,他穿着打扮说话的样子,都不像是山上人,我跟在他后面走,山路弯弯拐拐的,要说平时苍山我也去玩过好多回,什么十九峰十八溪的,什么景色没见过。但他走的线路,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反正越走越荒凉,我心里害怕,犹豫要不要再跟下去,结果就漏了几眼,再看的时候,就看见他走进山缝里,不见了。”   他说完了,又恢复成要死不活的样子。   严昱泽没说什么,似乎在打量他说的真假。   曹哥眉头耸得老高,“曹路你说聊斋呢,还石头缝里去,怎么,他难不成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没想到曹路接了一句,“大哥,石头缝怎么是聊斋呢,是西游记啊。”   阮棠差点被他们这一来一去给逗笑出来。   严昱泽唇角也勾了下,问:“让你再带次路你还认识吗?”   “认识,但是没用,”曹路说,“那天我在山里怎么走都走不出来,第二天早上才遇到人才给我带出来,我觉得这事邪门啊,休息了几天,打算再去看看,可是无论我怎么按照当时的路线走,都找不到那个山缝了。”   他说的这个事比纹身师的故事更匪夷所思一些,但从他的状态语气来看,阮棠更偏向于相信。   严昱泽和她对视一眼,应该也是同样判断。   后来又问了几个问题,什么当夜的天气,路线等,曹路都回答上,但听着有些凌乱。但越是这样越显得真实,首先这是隔了好几年的事,记忆有缺漏才是正常,其次他们和曹路是第一次见面,互相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曹路也没必要说谎。   曹路来后,饭局很快就结束了,曹哥还想想邀严昱泽去唱歌,被他给婉拒了。曹哥把两人送出金碧。临走的时候,严昱泽和曹哥提了一个尚海市的投资门路,让曹哥满脸红光,越发热情。要让外人看见了,绝对不会想到这是晚上吃饭才刚认识的人,简直跟多年好友似的。   金碧门外已经停满了豪车,十分热闹。   曹哥送到门口,严昱泽提了一句,之后可能有事还要找曹路。   曹哥豪爽的表示,让曹路随时候命,随传随到。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随便用。他猜到严昱泽打算要让曹路去带路,别有深意地提醒,“我那堂弟,人没什么大出息,但是当着我的面,不会乱说话。在我们这里,山里类似这种奇怪的事其实还真不算少。你们应该听说过,咱们这里少数民族里有蛊毒这种事吧。尤其是苗族,云贵两省都有族群,传说苗族最拿手的就是蛊毒,山里交通不便,男人出去打工可能走了就不回去了,有年轻的男人路过苗寨,被苗女看上了就拉进寨子做新郎,还有的,被下了蛊,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山里。说实话,刚才曹路说的那个事,我觉得倒挺像中蛊。”   严昱泽问:“曹哥是知道点什么?”   “也是刚才说的时候我想起来的,我这个堂弟,跟着我混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年轻人嘛,总有点血气方刚,但是有一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八年前左右,他一下子人就衰老好多,人也变得死气沉沉。你看他现在的样子,看着比我年纪还大,实际上他比我要小十岁,今年才刚三十”   严昱泽和阮棠讶然,曹路看着四十多,但整个人颓废,有点小老头的感觉。原本还以为他大概和曹哥年岁差不了多少,想不到居然才三十岁。   “我看他,可能是中过蛊了。”曹哥摇头叹息。   ……   回去的路上,严昱泽靠在椅背上,吐出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酒味,他把车窗摇下,透着新鲜空气。   阮棠看他两眼,“你还好吧?”   “酒喝多了,一肚子水饱。”严昱泽说。   阮棠想起酒席上,每个人都来敬他,好像吃的是不多,”都说空腹喝酒容易醉,你倒好像没事,还能和曹哥称兄道弟的。”   严昱泽挑眉,笑了一下,居然有两份俊邪,“这点酒算什么,以前在尚海什么阵仗没见过……”说着他突然住口,瞄了阮棠一眼,话锋一转说,“不过以前都是兄弟攒局,就是吃个饭,不是这种夜总会。”   阮棠点点头,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而是问,“你说曹路说的那个事,到底怎么回事啊,真的跟聊斋似的。”   严昱泽说:“管他是聊斋还是妖怪,明天让专业人事来判断,咱们能探到这一步都算超过预期了。”   出租车司机听到两人对话,在车内后视镜偷瞄一眼,把车子开的飞快。   第二天严昱泽就把人员全召齐了,把事情一说。   黄宇都傻眼了,说:“我昨晚出去就打听到纹身一条街在哪里,怎么你们进展这么快。”   钱佑曼管后勤,没发表意见,但显然也被曹路那个故事给惊到了。   严昱泽看向闻玺和张诚,他们才是“专业人士”。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身体不太好,今天是短小君,周末补上 第93章   闻玺说:“先见见人再说。”   严昱泽马上通知曹路,让他到客栈来,一个小时后,曹路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耷拉着眼皮子,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张诚看了他两眼,来到他面前,直接抓起他手腕。曹路吓了一跳,但也没什么表示,一副随便处置的样子。   张诚手搭在他脉搏上。   曹路问:“你是中医啊?”   张诚说“不是”,放下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对大家说了一句,“借运。”   除了闻玺,其他人都没懂,包括曹路自己。但这两个字让他模模糊糊的有种感觉,就问,“什么借运?”   张诚说:“就是你原本应该命中有一劫,但是借用某些特殊物品躲过了,但是借运的方式太粗暴,不讲究,损到了身上的气。”   曹路愣住了,然后恍然大悟,眼睛睁大,对张诚很服帖的样子,“对对对,就是这样。”立马就要撩衣服给他看胸口上的佛头刺青。张诚看了一眼没再评论什么,倒是问了不少关于当年那个男人的事。   曹路只能说出大致样貌,还有那天跟踪的情形,和昨晚上说给严昱泽和阮棠听的一样。   张诚重点关注在当天夜里的时间,和附近的地形上,曹路把能记起的都说了,其余的他不是忘了,就是原本就没关注过。   张诚问完之后看向闻玺,等他决定。   “我们会准备两天,然后你带我们照着那天的路再走一遍,没问题吧?”闻玺问曹路。   曹路脸色泛苦,“路我倒记得清楚,但是没用的,我后来去过好几次,什么都没找到。”   “这些你不用管,只要带路就行了。”   闻玺目光扫过他,曹路觉得浑身一紧,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不由地把身体挺直一点,以老实的口气说:“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接下来两天做准备工作。首先是租车的问题,山上的路商务车不好走,要换成越野车,上下坡能力和涉水极限脱困能力都需要考虑到。钱佑曼外出忙了一整天,才算把车给搞定,租到两辆普拉多。张诚列出准备清单,什么绳索,帐篷,药品,食物一大堆。钱佑曼负责那些专业的,剩下药品食品叫交给阮棠和黄宇去采购。   黄宇和阮棠一起出门,看着清单说:“这些都是户外生存用的,咱们难道要去山上待几天?”   阮棠想到曹路说的人在石头缝里消失的事,觉得张诚是有在山上逗留的打算,就说:“应该是要找到那个石头缝为止吧。”   黄宇说:“自从上次斜塘回来。我总觉得你们神神叨叨的,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一样。”   阮棠安慰他:“你这是自我意识过剩,谁有那个闲工夫专门来瞒你啊,再说有的事说了没用,要自己亲眼看到才懂。”   黄宇一听也对,就没纠缠这个问题,推了一下眼镜,说:“你觉不觉得那个姓曹的说的故事,很像那个?”   阮棠疑惑:“哪个啊?”   “你到底有没有经过九年义务制教育啊?”   阮棠目瞪口呆,“曹路说的事和九年义务制教育都有关系?”   “桃花源记!”黄宇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阮棠赶紧拦住,“停停停,别背诵全文,整的怪吓人的。”   “是不是觉得挺熟悉的,就是石头缝那里。”   阮棠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零碎记起一点,“是不是那个什么……豁然开朗。”   黄宇:“是林尽水源,遍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后面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阮棠有点震惊,“这是初中课文吧,到现在还能背出来,你是没有感情的背书机器吧?”   黄宇摸了一下后脑勺,“其实我刚才开会的时候百度了一下。”   阮棠把刚升起的一点崇敬之心马上给捻灭了,“早说啊,我差点以为你过目不忘,是男版王语嫣。”   “慢着,慢着,每次和你说话都要被带歪,”黄宇说,“刚才我要问的是,石头缝和山有小口,你觉得像不像。”   阮棠想了一下,“是有点像,你的意思是,曹路看到桃花源入口了?”   黄宇说:“反正我觉得这个说法挺像的,不过桃花源记里面是走进去的描写,曹路说的是在外面看到的情况。事后都找不到了。如果要说科学依据,可能是平行空间之类的。”   没想到他连科学依据都想到了,阮棠说:“如果是桃花源记,里面的人应该和外面的发展不一样了吧,穿着,说话什么的,可是听曹路说,那个男的表现很正常。”   黄宇沉吟片刻,也觉好像有点问题,就没再继续讨论初中课本的事,想着还是到山里亲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采购完东西,大包小包的抗回去,阮棠没想到黄宇看着身宽体胖的,实际上负重能力极其一般,提着东西气喘吁吁,三步一歇,五步一停。她实在看不过眼,干脆再帮他多拿两包。   两人回到客栈的事后,阮棠已经累瘫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的气。眼睛往前台一瞟,就看见葛颜小心翼翼地切了瓜,放到一个果盘里——很眼熟,是严昱泽房间一天都没断供的五色果盘。   一时间真是让又累又有点渴的她羡慕的不行。   ……   两天之后出发,大早上阮棠就起来收拾了一个双肩背包,这是前天钱佑曼买回来的物资之一。阮棠按照两三天短途旅行的标准整理的。   吃过早饭,大家准备出发。两辆车,自然要分两拨人。张诚,钱佑曼,黄宇,曹路一辆车开在前头,闻玺,严昱泽和阮棠在后面那辆。   这事还有点尴尬,前面一辆张诚开车,到后面那辆分配的时候,严昱泽大爷似的往后排一坐,“我平时开车不多。”   是,他平时都是坐保姆车的。   阮棠顿觉得压力巨大,“我有驾照,但是考出来之后一直没开过。”   严昱泽一撇嘴,“你敢开我都不敢坐,还是赶紧坐进来吧。”   阮棠没理他,朝闻玺看过去。   大老板开车这种事在一般的职场上发生的概率,比中福利彩票的概率高不了多少,但是现在也只剩下闻玺了。   他倒不以为意,直接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我来开吧。”   两辆车从客栈出发,从洱海边穿越,进入苍山,一路上风景很美,洱海虽然叫海,实际上是个巨大的淡水湖,沿湖的路段都修的平整,花草繁多,水波反射着粼粼的光彩,让人心旷神怡,忘记烦恼。   很快进入苍山,离风景区近的地方倒也好开,渐渐深入山脉,山陡路窄,行车速度就慢了下来。一路上还要靠曹路记忆来选择方向,因此停停走走的情况居多。山路上坑坑洼洼,车辆时不时要抖动一下,车里的人都不敢放松,提起精神。   苍山多雾,渐渐深入山内,雾气不散,反而越发浓郁。在山路拐弯的地方,甚至只能看见前车的车尾。张诚打开车灯,开到一个岔口,问曹路,“往左还是右?”   曹路对着车外张望,眉头几乎打结,“这怎么看得清楚,我五米开外连男的女的都看不清了。”   张诚不耐烦,“那你下去看看清楚。”   要说曹路在一行人里,最怵的就是这个张诚了,刚一见面就把他身上最大的秘密给说破。在他心里,张诚肯定不是一般人。他没敢顶嘴,打开车门下去探路。往前走了大概五六米,又很快退回来,“往左。”   张诚质疑:“确定?”   “确定,右边不是路,是悬崖。”   张诚讶异,拉了手刹自己下去看。坐在车上看起来像两条路,其实只有右边有一块平坦的宽地,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个悬崖,虽然有栏杆挡着,但是如果车开过来,这点栏杆未必会起作用。   张诚看着浓雾和悬崖,一阵后怕。   接下来一段行驶地越发小心翼翼。 第94章   从崎岖山路一路深入山脉中,渐渐离景区范围更远了,山路盘旋曲折,深入到山腹中,更看不到几个人,曹路介绍,山上没有居民和村落,偶尔在山上看到的,都是白族人居多,偶尔也有喜欢探险的驴友。   曹路坐在副驾驶位上,为免无聊,索性开始聊苍山上面的景致,像“风花雪月”,下关风,上关花,还有经夏也不会消失的苍山雪,两辆车上放着对讲机,一直是打开的,后面一辆车也能听到他的声音。阮棠朝车外看去,隔着云雾缭绕,隐约可以看见最高的一座山峰之巅的确是白雪皑皑,确实十分美丽。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车开到苍山其中一峰的山下,有几个白族人正坐在山脚下背着竹篓,一边聊一边吃着白煮蛋。   车停下来,白族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曹路下车,东张西望好一阵,说:“后面车子就开不进去了,只能靠走的。”   大家都从车上下来,听见他这么说,再往巍峨壮观,云遮雾绕的山林中看过去,一时间都生出自然壮丽,自身渺小的感觉。   “你没弄错吧,前面不是有山路可以开吗?”张诚指着绕着山峰盘桓的山路。   曹路还没说话,旁边白族人倒先开口了:“你们怎么开这么里面来了,里面还在修路,不能继续开了。”   旁边一个也说:“往回走,景区的路好走。”   他们也是好意,钱佑曼笑着对几人说他们就是随便到处看看。   曹路说:“那天我跟着那个人,就是走的山里小路,车子不能再往里开了,绕到山后面路更远。就是这里走进去最近。”   张诚不好拿主意,回头朝闻玺看过来。   闻玺开口:“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着距离近,走过去没那么容易。从这里走到你说的那个石头缝大概要多久?”   曹路低头想了想,“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闻玺不冷不淡地瞥他一眼。   曹路着急地说:“真的,跟着他走的时候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山里也没有人家,别真是什么妖精鬼怪吧?”   闻玺说:“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个午饭再动身。”   车上有很多现成的食品,都是阮棠和黄宇去买回来的,大部分是方便食品,还有肉罐头,水果等,品类很丰富。张诚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固定架,和简易炉,户外便携式燃气灌,先用小锅烧了两包泡面,热气疼疼,香味扑鼻。在野外显得特别勾人。   锅子容量有限,第一锅先给了钱佑曼和阮棠。   后面又烧了好几锅,每个人都吃上热面,闻玺还邀请旁边白族人一起来吃,对方之前还客气,后来闻着味实在香,手里的鸡蛋都觉得不好吃了,就过来一起吃。   车上有一次性的碗筷很方便,还配午餐肉和水果,顿时吃出了大餐的感觉,大家一边吃一边聊。闻玺先问几个白族人是不是住在附近,来上山干什么。他不是个喜欢和人闲扯的人。钱佑曼立刻就知道他蓄意打听的意图,脸上微笑,自动担起了引导话题的责任,探听一下这附近的情况。   几个白族人都是上山来采摘野菜药材的,对这一片还算熟悉。   钱佑曼本就擅长和人打交道,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知道的挖了出来。   “咱们这里两峰一溪,风景很美,但是你们玩归玩,晚上一定要离开,不能留在山里。”一个年纪稍长的白族人语气慎重地说。   “这位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山上有野兽?”钱佑曼问。   白族人摇头,“现在天气还不热,蛇还没出洞呢,不是野兽,反正你们晚上别待在这里就行,其实景区风景好,路也走得舒服,你们何必要自己往深山里跑。遇到什么事要救都难。”   钱佑曼假装不在意地说:“大哥说的真玄乎,山里无非就是些野兽啊蛇虫什么的,这些我们都有准备,不怕的。”   白族大哥脸上有几分焦急,直叹气,“你们这么不听呢,晚上真的挺危险的,咱们村几年前有两个人夜里进山,人就没了,把这里十九峰都快翻个遍都没找着人,再之前几年也有人失踪不见,都是夜里进山没的。”   大家听着都是心里一凛。   钱佑曼又问了两句,白族人几个却不肯再说,只叮嘱他们不要晚上留在这里。钱佑曼忽然朝阮棠使了个眼色。   阮棠看见了,却不懂什么意思。   旁边严昱泽胳膊碰她一下,声音轻的只有两人能听见,“让你也去套话。”   之前这种打交道的事都是钱佑曼出马的,不过在斜塘的时候阮棠也经常跟在她身边学习过,立刻把话题接过来,跟着喊了一声“大哥”,然后微笑礼貌地问,“那几个人是在哪里失踪的,你提点我们一下,我们后面也好避开。”   在外行走的人,对孩子和女人的防备心总是比较低的。尤其是阮棠外表娇美,笑容很能瓦解别人的防心。   白族大哥看了她两眼,和周围几人用方言说了两句话,转过头来说:“本来这些事不应该和你们说的,就在前面这片山里。”   他大手一指,就是曹路之前说的方向。   曹路眼皮一跳,着急地问:“那里怎么了?”   “我们带着狗去找人的,都是到了那里没了踪迹,路上还有他们走过的痕迹,但是半途就断了,苍山没有野兽,就算是受到野兽袭击,也总会留点东西下来,但是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这些话就说给你们听听,别传出去,我们这里要大力搞旅游的,不能影响游客。而且白天什么事都没有。只要晚上不进这片山,就不会有事。”   阮棠和严昱泽对了一眼,觉得他们说的失踪和他们要找的有必然的关联。其他几人显然也是这个想法,闻玺和张诚都没什么表情,钱佑曼有点担忧,曹路垂着眼皮不知道想什么,倒是黄宇,还有空朝阮棠眨眨眼,眼神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桃花源记”。   吃完之后,白族人几个很快背着竹篓下山了。   张诚低声对闻玺说:“闻总,干脆我带着曹路先去探一下路。”   曹路听见自己名字,顿时露出警觉的表情。   闻玺摇一下头,“不是说了白天没事吗?那几个白族人也是从那里下来的,先一起去看看环境。”   于是把车留在山脚下,每人都背上自己的双肩包,由曹路带着上山。   上山的小路开始还有一段青石板,深入到林子,渐渐的就只有土路,还是人为走出来的,十分难走。走了一个多小时,阮棠早就没有方向感,抬头往上望,山峰上雾气消散很多,只有山顶还有云雾缭绕,两侧山崖陡峭险峻,周围是树木林海,还时不时能听见虫子鸣叫的声音,如果不是同行的人多,她还真会觉得害怕。   背上蓦然一轻,有人提起她的双肩包,阮棠回头看,严昱泽就在她后面,手里提着她的背包拎带。   对上她的眼神,严昱泽清清喉咙,“你上山到底带什么背包这么重,万一栽下去,救护都不好叫。”   阮棠无语:“你能盼我点好吗?”   正是回头和她说话的功夫,她脚下一滑,心都漏跳一拍,幸好眼明手快地扶住旁边的石头又站稳了。她立刻回头刀了严昱泽一眼,“你个乌鸦嘴。”   “你这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幸亏我抓着你包才没摔倒。”严昱泽口气很嫌弃的说,“笨手笨脚的样子一看你就没爬过山,把包给我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严昱泽眉头一挑,“听这意思你对我人品有很大质疑啊?平时我虐待你了?我房间里的水果每天喂谁吃了?”   阮棠一听头就有点大,赶紧把背包放下来,朝他手里一塞,还特别申明,“是你主动要求背的啊。等会累着了千万别怪我。”   “你还知道包重会累着人,这包到底放什么?你出门里面带砖了啊?”严昱泽抱怨。   阮棠无包一声轻,赶紧脚步轻快的要跟上队伍。突然马尾又被严昱泽抓住。   “严!昱!泽!”阮棠狠狠瞪他。   严昱泽更狠地回瞪她一眼,把自己的背包脱下扔到她手里,“你的良心是不是黑的,打算让我背两个包?”   阮棠一掂他的包比自己的轻很多,赶紧背上了,嘴上忍不住还奚落两句,“瞧你这少爷脾气,干点活就喊累喊苦的,帅不过三秒啊。”   严昱泽斜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信不信爷把你包扔山崖下面去。”   阮棠立刻换了口风,“别啊,帅不过三秒,但是超级帅,能帅三生三世。”   严昱泽唇角隐隐勾了一下。   两人就一边斗嘴一边爬山,分散了注意力,好像也没有那么累了。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曹路突然停下来,打量周围,眉头拧出深深的沟壑。   “就是这里。”他语气幽深地说。 第95章   张诚上去检查,一块巨大石头一半嵌在山体里一半露在外面,和曹路之前说的故事确实符合。张诚在石头上抓了一把,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泥土和青苔的味道,他又在附近走了一圈,查看周边生长的植物,和附近没有什么两样,地上也没有行走的痕迹,看起来很普通。   他敲敲石头听音,又沉又闷,是实心的。   曹路看他走来走去没有什么发现,刚才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人都蔫了,“他那天就是钻这石头里。”   闻玺说:“你去周围看看。”   曹路想说就是这里没错,不用看其他地方,但对上闻玺冷峻的脸,他又不敢吱声了,老实转身去周围溜达。   他一走开。   张诚就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纸符。   阮棠立刻就明白,闻玺是故意支开曹路。   严昱泽,钱佑曼,黄宇都看见张诚的动作,各人表现却不同。严昱泽没什么表情。钱佑曼惊讶之后左右打量,黄宇则是满脸好奇。   张诚手掌上下一翻,纸符无风自燃,火焰是蓝色的,几乎就是一两秒的时间,烧的灰都不剩一点。张诚脸上露出一丝难解,转身走回来。   大家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阮棠想起在斜塘闻玺给她讲解丧门钉的事,干脆就问出来,“闻总,这是什么?”   闻玺果然跟上次一样随口解惑:“方士使用符咒或者法术,都会扰乱附近的磁场,用科学的话说,引起自然元素变化,刚才那张符是测试有没有类似变化的痕迹,红色表示异常,蓝色表示正常。”   阮棠听明白了。张诚测试的结果没有发现异常。   钱佑曼和黄宇却是一脸问号,什么方士,什么元素?钱佑曼毕竟精明老练,就算现在有一百个问题,知道不是问的时机,就维持着淡定。黄宇就完全按耐不住,走到阮棠身边就要问。   他还没张口,阮棠就手指在嘴边“嘘”了一下,口气很严肃地和他说:“别问我,咱们签过保密合同记得吧,这是公司机密,不能说的。”   黄宇只好憋着,抓耳挠腮的。   曹路周围走了一圈回来,垂头丧气的,“我看过了,真的就只有这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闻玺看一下时间,说:“先回车里。”   大家原路返回走回去,到了停车的地方,天已经擦黑一半,剩下半边霞光也隐藏到山峰里,一缕一缕的红色云彩和翠绿的树林相映,景色倒是格外美丽。   大家只抬头欣赏了一下景色,很快就回到了眼前的状况上。闻玺和张诚在一旁单独讨论了一会儿,过来就和大家说,打算今晚住在山上。   阮棠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多少惊讶。曹路反应很大,嚷嚷着不能住山上,刚才白族人说的话难道忘了吗?   闻玺没理他,表示留在山上是个自愿行为,车有两辆,想要下山的可以开一辆车走。   阮棠和严昱泽表示留下,钱佑曼和黄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着集体行动,最后只剩下曹路在那暴跳如雷,说要下山。   钱佑曼倒是不客气,直接说:“车是我们公司租的,你要下山自己找车去。”   曹路拿着手机到一边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蔫头耷脑地回来,也不吵着要下山了。   晚饭仍然是在户外解决的,吃完饭,还有各人卫生问题,他们所在的山区别说卫生间,连简易茅房都没有,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阮棠和钱佑曼一起走地远远的,算是体验了一把户外生存。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山里没有灯光,幸好车里还备了射灯。   钱佑曼打开手机电筒,两人照着路走回来,周围能听见虫鸣,还有一些无法分辨的声音,让人无端害怕。阮棠和钱佑曼贴地很近,低头看路。稍不认真,就不知脚下会踩到什么。   回到车旁,几个男人已经联手把帐篷搭建起来,就在车子不远的一片平地上。一共采购了三个帐篷,地方足够,今晚全搭上了。还准备有两大箱的水,人数众多,每个人都要节约着用。   阮棠用湿巾擦脸和手脚,钻进帐篷里躺倒,舒服地长长喘了口气。   没一会儿,帐篷外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严昱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猪啊,才八点就睡觉,赶紧出来欣赏下夜景,纯天然无公害,平时想看都看不到。”   阮棠哀叹:“我就想纯天然无噪音睡一觉。”但想想山里的风景确实没见过,还是爬起来,钻出帐篷。   车后备箱打开,亮着灯,除了她,其他人都坐在车周围。   晚上山里气温骤降,幸好大家准备充分,全带着厚外套。阮棠从帐篷里出来,抬头的一刹那,就被天空给吸引了。从小就在城市生活,她还从没见过一望无际,辽阔苍茫的夜空,星星有序地分布在上面,明亮而神秘。   这一瞬间,什么长生不死,方士,隐藏在背后那些秘密,几乎什么都忘却在脑后,唯有眼前的林海无垠,星空茫茫。   其他人也都忘了有人在附近山区失踪的事,烧了热水泡茶聊天,说说笑笑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张诚提醒要节约用电,大家就赶紧收拾睡觉。   白天进山走了不少路,阮棠钻进睡袋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她又醒来,感觉尿急。不由就后悔睡前喝的一杯水。山里的黑是真的黑,没有一丝光,帐篷内外都黑黝黝的,阮棠睁眼看了看,心想要不要还是忍一忍吧,闭上眼打算继续睡,哪知越忍越觉得急。   实在没办法,先打开拉链坐起来,旁边钱佑曼的睡袋发出微微的鼾声。   阮棠轻轻喊了一声,“曼姐。”   鼾声依旧。   阮棠就没再喊了,因为上厕所把人叫起来陪着一起去也挺不好意思的。   她摸索着把外衣穿上,拿着手机,走出帐篷。   外面果然是乌漆麻黑一团。   黑暗本身就是一种恐惧,阮棠心里直打颤,打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朝旁边树林里走去。   她不敢像白天那样走那么远,就在树林边上,正打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解裤子,身后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第96章   阮棠迅速转身拿手机照过去,同时喊了一声:“谁?”   “是我。”严昱泽用手挡了一下手机灯光,“大半夜,你一惊一乍真够吓人的。”   阮棠眼见是他,狂跳的心总算回到原位,抚两下胸口,“到底谁吓人,你跟在我后面干嘛?”   “晚上都不睡觉一个两个都出来,我好奇就跟来看看到底干些什么。”   阮棠心里嘀咕一句真够无聊的,忽然又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还有其他人出来了?”   “就在你前面,出去两个了。”   阮棠刚想问一句,白天都走那么多路不累吗?你是失眠还是怎么滴,别人的动静都能知道。   严昱泽说:“一个是闻玺,一个是张诚。”   阮棠“哦”的一声,觉得这事可能不简单,唯一对方士风水之类最了解的两个人,半夜不睡,总不能会是脆皮鸭文学。她被自己的联想打了个寒颤。   严昱泽看不清她的表情,倒是注意到她的动作,问:“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他们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去那块石头那?”   严昱泽分析:“白天没查出什么,可能除了地点,和时间也有关系。曹路不是说,当年跟踪那个人,是夜里进山。那些失踪案子也是晚上发生。”   阮棠之前也有这个想法,中国古代对时辰就很讲究,没看到电视里,一说到问斩,就是午时,法术这种事,准确的时辰肯定也起关键作用。   她下腹一紧,忽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摆摆手说:“有事明天再说,你先回去吧。”   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离得再近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严昱泽没听出她声音里的焦急,说:“你有没有一点女孩子自觉,大晚上瞎跑什么,赶紧回去。”   阮棠:“我有事。”   “这个时候有什么事。”   “上厕所。”说这句话时她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严昱泽怔了一下,他生活作息习惯晚睡,今夜注意到闻玺和张诚离开,心里就绷紧根弦,跟着阮棠也是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他摸了一下鼻子,“那你去吧。”   阮棠钻到一颗树后面,感觉不对,没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就轻轻喊了一声严昱泽的名字。   严昱泽“嗯”的应了一声。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阮棠简直要晕过去,手都放在裤子扣子上,愣是不敢动。   严昱泽说:“这么黑,又在山里,你也不怕危险。我替你看着,放心吧,看不见。”想了想,又补充,“也听不清。”   可拉倒吧,说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阮棠说:“大哥,我求你了,赶紧走吧。”   再憋下去膀胱可能要坏了。   严昱泽可能是从她声音里都快听出哭音,终于动起来。   听到他脚步远去,阮棠还不放心,脑袋从树后伸出来,左看右看,可惜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她缩回去,赶紧解放自我。   上完厕所出来,阮棠感觉跟完成件大事似的,仍旧用手机照着往回走。   半路看见路边黑黝黝一个阴影,刚才来的路上好像只是一块石头,没那么大个啊,她心里又是一抖。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目不斜视就打算笔直往前走。   阴影忽然动起来。   阮棠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年纪轻轻的,你是不是肾不太好,上个厕所都那么慢。”严昱泽从石头上站起来。   阮棠:“……”   严昱泽走到她身边,没听见她声音,说了句,“看你笨手笨脚,万一遇到野兽蛇什么的还不得吓死,我在这里看一会儿,你也别太感动了。”   阮棠再也忍不住,往他脚上狠狠一踩,“感动……个屁,差点没把我吓死。一晚上都两次了,你不吓死我不放心是吧。”   “死丫头怎么下狠手,你良心被狗吃了。”严昱泽左躲右闪。   “叫谁死丫头呢,”阮棠下脚毫不留情,“小仙女都是没有良心的。”   严昱泽一时被她的气势所夺,居然被她乱七八糟踩中两脚,呲一下牙,“别动,再动我还手了啊。”   严昱泽觉得自己的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被女人连连踩了好几脚还没甩脸发脾气,这要放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事,现在居然下意识还想哄她,脑子一定是坏了。   他伸手牢牢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糖糖,别闹。”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之外还带着蓄意的磁性,阮棠肩膀被钳住,耳廓莫名地有点发热。   气氛突然就从刚才的闹腾变地安静,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明的元素让空气都胶凝起来。   阮棠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糊看到他的轮廓。   她忍不住清清喉咙。   “嘘!”严昱泽这一声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呼吸几乎都喷到她脸上,阮棠险些忍不住低呼。但严昱泽略微有些紧张的声音把她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情绪一下打散——   “你看帐篷前面是什么?”   阮棠朝帐篷方向看过去,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天空还有些微的星光,让她能看到帐篷前有个黑影。   第一眼还以为是谁也要上厕所从帐篷钻出来,觉得哪儿不对,再仔细看,人影的身形很瘦小,更像个孩子,他趴在帐篷外,似乎拼命在往里张望,却找不到方法进去。   一股寒气骤然窜上阮棠的背脊,她嘴巴翕动两下,颤巍巍地问:“谁…谁家孩子晚上还上山呢?”   严昱泽心里也发紧,但嘴里还要贫一句:“要不你去问问。”   阮棠:“这么皮一定是男孩子,你去,你们有共同语言。”   严昱泽斜她一眼,“有好处自己搂着,有困难就让别人上,不地道啊。”   两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但越是害怕嘴里越是忍不住热闹,声音压的很轻,怕惊动帐篷前的黑影。   就这一会儿功夫,黑影绕着帐篷走了一圈,又去了旁边的帐篷。   “赶紧想想怎么办,”阮棠有点着急,就怕对方找到拉链位置能进帐篷,她建议,“曼姐他们还在里面睡着呢,要不咱们大喊一声把他惊跑,给里面的人提个醒也好啊。”   严昱泽拍了拍她的肩,说:“你躲后面去,我来。”   阮棠感觉被他一拽,就往后退了两步。   严昱泽对着前方喊:“谁在那?”   正绕着帐篷走动的黑影果然站住不动了,然后缓缓扭过头来。   全身都是黑漆漆的,唯有眼睛透着红光,看着是个孩子模样,他忽然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第97章   “卧槽。”严昱泽直接爆了一句粗。   那个黑影看着他们歪了歪脖子——动作一点都不可爱,相反还很惊悚。   他越裂越大的嘴里发出一阵“咯咯咯咯”的笑声。   阮棠发现,这不是什么幻听,而是真的笑声,而且近的好像就在耳边响起,她的皮肤瞬间就起了应激反应,汗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之前看过那么多恐怖片,老的比如咒怨,笔仙,猛鬼街,新的好像昆池岩、小丑种种,以为自己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现在才知道全是纸上谈兵。   她双腿发软,在阴影的注视下忍不住念念有词:“和谐、爱国、敬业、友善……”   严昱泽紧张地整个人都绷直了,忽然听见她念叨,干笑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都能背出来?”   阮棠:“不是,是集五福。”   严昱泽:“……”   因为她这一句,有那么一刻那觉得黑影都没那么恐怖了。   但实际上,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黑影有了变化,它歪脖子之后,周围浓黑的阴影聚拢过来,凝聚成型,像是凭空长出手脚,又多了好几个黑影娃娃。   “啊啊啊啊……”阮棠忍不住叫出声,“它变成葫芦娃了……”   严昱泽:“……”   黑影凝聚最后还真成了七个。   阮棠要张口说什么。   严昱泽:“……闭嘴。”   阮棠委屈巴巴的。   严昱泽抓着她的手往后退,刚才他们觉得不对劲,把手机照明给关了,现在就要算要逃也看不清身后的路。他拿出手机,按了好几下手机屏幕都没有亮。   “咯咯咯咯……”笑声更近了。   就在这时,帐篷拉链打开,一个人弯腰钻了出来。   严昱泽和阮棠一愣,黑影娃娃走动的动作也停下来。   从帐篷里出来的体型微胖,是黄宇。他还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外面漆黑,他戴上眼镜,又拿着手机要照明,但是跟严昱泽一样,手机屏幕不亮。他低头弄着手机。   黑影娃娃两头看了看,发现帐篷更近,然后就往回走,正好围着黄宇一圈,他却一无所觉,还在那长按开机键。   阮棠和严昱泽看着都觉得瘆得慌,对着他喊:“黄宇,逃。”   他们大呼小叫,黄宇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看样子是根本没听见。   阮棠说:“他听不见。”   严昱泽蹲下身,从地上找了块石头,直接朝他扔过去。   石头从其中一个阴影娃娃的身体穿过,它吱吱地叫了两声,石头落到黄宇脚下,他被吓了一跳,抬头往严昱泽和阮棠的方向看过来。   这时阴影娃娃已经聚集在他脚下,有的已经伸出手抓住他的裤脚。   阮棠和严昱泽知道他听不见,指手画脚跟他比划,让他赶紧离开那里。   他们太着急,以至于忘了一点,天很黑,黄宇又是半夜醒来,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他睁大了眼,把严昱泽和阮棠看成一团模糊会动的黑影——好家伙,张牙舞爪的,四只足,怎么那么像电影里特效里的巨型蜘蛛。   黄宇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贴着帐篷,嘴里嘀咕,“不可能啊,不科学……”   阮棠看他不逃反而后退,一只只黑影紧紧抱着他的腿,心里发寒,问严昱泽,“黄宇他是傻了吗?”   两边都吓得半死,黑影却很开行,围着黄宇笑个不停,一个个往他身上爬,抱着脚然后扒上大腿。   阮棠和严昱泽急的不行,朝着帐篷跑来,黄宇一看更害怕,还喊出一句:“救命啊……”   也许是他这一声喊出效果——旁边有人说:“都别动。”   声音很熟悉,是张诚。   严昱泽,阮棠,黄宇一听是他,立刻都站在原地不动。   一道黄符燃着火光飞过来,绕着黄宇盘桓一圈,在黑暗中犹如魔法。一般来说,看到这种奇特景象早就该惊讶了,但是阮棠和严昱泽的神经显然已经得到锻炼,他们看到黑影在被这团火光撩到后,叽叽喳喳地尖叫跳脚,然后消散。   黄宇目瞪口呆,看着这张黄符在眼前烧完成为灰烬。   闻玺和张诚从另一边走来,手上拿着手电筒,灯光照过来后。黄宇终于看到严昱泽和阮棠,他揉一下眼角,声音颤抖:“怎么是你们?”   阮棠:“刚才喊你听不见?”   黄宇:“我好像看见蜘蛛了。”   阮棠:“刚刚一群小娃娃抱着你你知道吗?”   大家:“……”   闻玺可能看不下去这段鸡同鸭讲,打断说:“别吵醒里面的人,过去说话。”   几人到车子旁边,围着手电筒说话。   黄宇觉得这个气氛有点诡异,其实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到底什么事?”   严昱泽同情地看他一眼。   阮棠简略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下。   黄宇脸色发黑,“你没看错吧?孩子?这么晚了哪来的孩子。”   严昱泽说:“可不是嘛,哪来的‘孩子’。”   张诚说:“你把裤脚管拉起来看看。”   黄宇把裤脚拉起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小腿上满是小小的手掌印,大部分都是红色和紫色的,只有两个是黑色的。直到这时他才相信,刚才是真的有一群黑影化作的娃娃围着他还往他身上爬。手掌印一直往上,裤子拉不上去了。他把衣服撩起。   后腰也有两个印子。   黄宇自己看不到后腰,但是从大家的目光里知道了真相,他忍不住哆嗦,声音都变了,放下衣服后问张诚,“张、张哥,我还有救吗?”   张诚皱眉说:“什么救不救,又不是得了绝症。”   黄宇摸一下腰又摸一下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开始不舒服了,“到底是什么啊,唯物主义世界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太不科学了。”   说完见没人附和,他紧张了,“怎么办,我这腿不会要截肢吧?”   阮棠:“腰上都有,要截到腰。”   大家:“……”   严昱泽有点想笑。   闻玺轻咳一声,说:“没那么严重,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黄宇蔫蔫地点头,又问:“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难道是……”   受过二十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他,实在难以把这个字说出口。   张诚摇头:“不是那么简单,这里又不是坟场,没有尸骨,哪来的鬼魂,你们看到的,是长期磁场失衡导致暗物质有了灵性,这种东西无恶无善,不通世事,和人体接触了会有负面影响。致死还远远不至于。”   阮棠刚才吓得不轻,始终觉得放心不下,“那之前的人口失踪呢?和这些暗物质有没有关系?”   张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闻玺说:“现在太晚了,都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他们两个不说,其他人根本完全不懂,只好回帐篷睡觉,走到一半,黄宇突然喊了一声,大家都看向他。   黄宇说:“我刚是想上厕所。”   大家点点头。   黄宇支吾:“谁陪我去一趟吧。”   大家:“……”   这才是尴尬的地方。女人结伴上厕所也就算了,男人一起上厕所算什么,但是黄宇现在吓破了胆,绝对不敢一个人去黑的地方。最后他死活拉着张诚一起去了。   阮棠看到手电筒一闪,照到张诚的脖子,上面好像有红色的抓痕,她一怔,怀疑自己看错了,再要去看,两人已经往树林那边走了。   “人家上厕所,你还盯着看什么。”严昱泽没好气地把她头推回去。   ……   回到帐篷里,钱佑曼居然还睡的很沉,阮棠是有点佩服的,外面动静不小,至始至终两个人没醒过,一个是钱佑曼一个是曹路。睡眠质量杠杠的。   她钻回睡袋里,闭上眼睛,憋好了好一会儿,黑影在眼前窜来窜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把集五福翻来覆去念了几遍也无济于事。还有张诚脖子上的抓痕,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虽然他说这些有暗物质有了灵性也不会伤人性命,但只要想到那些黑影凝聚成的娃娃趴在张帐篷前张望,阮棠就没有办法安睡。   每次要睡着了,她又会惊醒一下,想得累了再睡,然后又醒,一晚上翻来覆去,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跟熬了一个晚上没什么区别,眼睛下面都青了一块。   出来洗漱的时候,钱佑曼看见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不习惯睡袋?”   阮棠含糊地点头,洗完脸发现黄宇居然神清气爽,没有半点睡得不好的迹象,她好奇问他,“你心这么大?还能睡那么好。”   黄宇摸了下后脑勺,“我和张哥一个帐篷啊。”   阮棠恍然:果然很有安全感。她还处在起床的混沌中,脱口而出,“我也想和张哥一个帐篷。”   凑在车子附近洗漱的人都惊了。   严昱泽嘴里还叼着牙刷,一手搭着毛巾,一手狠狠戳她脑门,下了狠劲。   阮棠“哎呦”捂着脑袋,委屈地躲地远远的。   站在最边上的张诚离开的脚步似乎变快了。   吃早饭的时候,她特别注意了一下,张诚的脖子上果然有抓痕从领子里露出一截,她走过去问,“张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张诚面无表情,缓缓地说:“性取向女,没有爱过,先救妈妈。”   阮棠:什么玩意??? 第98章   钱佑曼先噗嗤笑出声。   阮棠一瞥,周围几个全竖着耳朵憋着笑。她拿眼瞅瞅张诚,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沉默稳重的人也会看网上段子,这还不是重点,他突然来这么一出,难道是因为早上听见她那句“想和张哥一个帐篷”了?阮棠顿时瞪大眼,支吾着说:“张哥,其实……”   张诚说:“其实什么?”   阮棠也不能说“其实我不是真的想和你一个帐篷”,整的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她一时间憋的脑袋直打结,有些词穷。   闻玺浅笑,替她解围,“你刚要问什么?”   阮棠赶紧说:“张哥脖子上的伤,是昨晚上弄的吗?”   张诚用手摸了一下颈侧,看她一眼说:“眼睛挺利的。”   周围几人在她说了之后也注意到他的伤口,黄宇最是紧张,心想难道除了那个什么暗物质灵性,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看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张诚开口解释:“是昨天找路的时候不小心被抓到的,没什么大事。”   “难道是野猫?”黄宇说,“要不要去医院打个狂犬疫苗?”   张诚摇一下头,“不是野猫,应该是其他东西,我检查过了是小伤。”   几人都注意到他说的是“东西”,不是“动物”,在昨夜之前可能还没有什么,现在就免不了引起联想。只有昨晚一直睡的很沉的钱佑曼游离在状况之外。   严昱泽问:“是和昨晚那种黑影一样的东西?”   “差不多。”张诚说,“先吃早饭吧,昨晚的情况还需要再整理一下。”   夜里情况紧急,大家都挑最重要的讲,肯定会有漏掉的细节。早上钱佑曼用简易炉子炖了两锅粥,还放了红枣和枸杞,阮棠捧着碗,觉得味道特别香,昨晚受到的惊吓都好像补了点回来。   于是大家一边喝热粥一边交流。把昨晚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又捋了一遍。睡眠很好的钱佑曼和曹路两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就跟看了一整部聊斋似的。   张诚初步分析,“这里情况很特殊,有人利用地势布了一个阵,开关是根据时间来的,到了晚上,因为阵法的影响,附近的磁场会产生变化,夜里本来就是阳衰阴盛,那些阴性的物质被滋养后就会产生变化。但幸好这种变化都是自然的,没有人作出引导,所以这些东西还没有产生意识,也不会刻意地作恶。”   曹路连热粥都喝不下去了,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一圈,想看看大家是不是在开玩笑。   钱佑曼倒镇定许多,她想了想,问闻玺,“闻总,公司是不是也有这种业务?”   闻玺说:“有。”   钱佑曼点点头,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阮棠一向佩服她的理性和心胸,凑过去很轻地问她,“曼姐,你不怕吗?”   钱佑曼说:“我只管行政和内勤,业务可不是我工作范畴。”   阮棠:“……”意思就是遇到事了其他人上,万一要收尸可以你来呗。   “老板还在这儿呢。”阮棠提醒。   钱佑曼朝她眨眼,“他能听到就最好了。”   社会我曼姐,果然职场人。阮棠给她竖起大拇指,人工点赞。   闻玺似笑非笑朝两人的方向看一眼,没说什么。   严昱泽理了下思路,问张诚,“既然这些东西都没有恶意,那之前失踪的人都和这些没关系了?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不是周围这些东西,应该是因为阵法。不过昨晚只探了一下路,还没有找到关键的。”张诚说。   阮棠立刻冒出一句:“阵眼?”   张诚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阮棠说:“呃……电视电影里。”   “我猜也是,”张诚说,“和电视里那种不一样,我猜说到阵法,你们想到的肯定是那种阵盘阵旗搭建起的阵法。我说的阵,是方士的手段,用的符,几种,或者更多符重叠起来,形成复合作用,也叫符阵。”   几人听得连连点头,其实半懂半不懂,但点头就对了,不明觉厉的样子。   现场俨然一种学霸在给差生补课的气氛。   张诚说完了,忽然话锋一转,落到阮棠和严昱泽两人身上,“昨天你们两个把黑影样子看清楚了?”   “看清了。”   “什么样子?”   严昱泽朝阮棠看看,示意把答题机会让给她。   “有手有脚,像小孩子,还会把旁边的阴影聚集过来,再捏成娃娃,对了,一共有七个,像葫芦娃。”   阮棠说完,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有异。   “怎么了?”   “你这样一说,以后我还怎么看这么正能量的动画片。”黄宇深色特别纠结,他腿上腰上还有一串手印子呢,神特么葫芦娃。   阮棠更惊讶,“你都几岁了,还要看葫芦娃?”   两人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又要跑题,张诚开口,“一般是不应该看到的。”   阮棠和严昱泽对视一眼,说:“我们都看到了。”   张诚别有深意看他们两人一眼,“说明你们两人不一般。”   阮棠顿时有点心虚,昨晚匆忙没来得及细想,黑影都贴在黄宇脚边了,他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事后看到身上的印子才能发现异常。   严昱泽面不改色,挑挑眉头说:“怎么个不一般法。”   “我刚才说了,这种是暗物质,也是灵性的一种,一般人的眼睛耳朵鼻子,就是五感,根本和它们不是一个频率,所以无法看到听到感受到他们。打个比方,狗哨子,只有狗能听见的频率,一般人听不到,但是有一部分的人,耳朵特别敏感,能听见的频率超过一般人,所以也能听见狗哨的声音。你们就是那种灵性感觉特别敏感的人。”   严昱泽听到比方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追问,“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张诚沉默一下,说,“不好也不坏。看你怎么应对了。不过灵性敏感的人大部分都是天生的,你们是不是从小就有感觉?”   阮棠问:“什么感觉?”   “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比别人看到更多的东西。”   当然——没有!阮棠打小就是普通生活中长大,所有奇怪的事都是体质改变后才开始遇到的。不过既然张诚说了这种体质应该是天生,她也不敢说从小普通,只好含糊地笑笑,还故意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仿佛背后藏着故事似的,其实是无比心虚。   演技稚嫩了点,但张诚目光扫过她之后没说什么,又看向严昱泽。   “好像有吧,”严昱泽想了想说,“以前有段时间,我就老看见我堂姐房里老站着两个不认识的男的,看着她写作业。”   众人都露出惊惧的表情。   “后来呢?”黄宇颤巍巍地问。   “搬家了。”   “哦。”众人松了一大口气,心想这宅子也太凶了,是该搬。   张诚说:“现在不是时候,等这里事情解决回去,我再教你们一点应对常识,以后遇到特殊情况也知道该怎么办。”   阮棠和严昱泽算是过了这关。吃过早饭,闻玺决定要回城里休整,晚上再进山。   在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阮棠和严昱泽落在最后面,她斜睨他,“刚才那个故事是瞎编的吧。”   严昱泽嘴角一撇,“你怎么知道?”   “那两个男的,是空调上的海尔兄弟。”阮棠阴测测地笑。   “错,”严昱泽没忍住,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是东方神起的海报。”   ……   因为晚上还要进山,阮棠觉得白天应该好好补觉,于是抓紧一切机会睡觉。从上车开始,就闭眼休息,下山到了客栈,洗个澡继续睡觉,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又逮到机会睡个午觉。零零碎碎加起来,昨晚欠的量总算补上了。   晚上再进山的时候,曹路原本哭着喊着不愿意再去,谁知晚饭后集合的时候,他又蔫哒哒的来了。   车开进山,停在老位置,帐篷也一切如旧。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这次车上带来的手电筒多,因为知道手机会失灵,每人手上都发了一个。闻玺和张诚仍旧要去找符阵的关键,剩下留在帐篷的人干脆把手电打开,商量好轮流守夜。   幸好人多,每个人只要守一个半小时就行,听起来也不算苦。   女性被优待,守夜顺序放在前面,第一个是钱佑曼。   阮棠白天睡得多,躺在帐篷里也睡不着,干脆陪着钱佑曼聊天,还能刷刷手机,可惜山里信号不好,不能看视频,只能看看网页。   很快一个半小时过去,轮到她出去守夜。   三个帐篷围成个品字型,外面还摆着一张简易椅子。她拿着手电坐过去。   天已经黑透了,风渐渐大起来,带来一股山里独有的草木和土腥气。   阮棠忽然打了个哈欠——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天睡的很足,刚刚还很精神,为什么她刚一出来就困了?   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眼皮就不受控制的合了起来。   瞬间陷入黑暗。 第99章   阮棠觉得自己在走路,为什么是觉得呢,因为她意识并没有想走路,但脚却一直在动。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惊悚,她刚才昏睡地突然,现在醒来又迷迷糊糊。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难受,像是有人强硬的拉着她的四肢在行动。   阮棠一下子就想到那种拉线娃娃,就是四肢都悬着线,线头连着木架子,晃动木架子就可以指挥它走路行动的那种。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半死,然后拼命想动,可是意识和身体就像隔着层薄膜,无法捅破。   该怎么办呢?自己是被控制了吗?难道之前山里失踪的人口都是这样被控制着自己走着消失的?   阮棠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更加着急了,不做点事情自救,简直对不起新时代独立女性的称呼。于是,她决定先念个几遍集五福——结果是毫无作用。阮棠在心中默默流泪,下定决心回去还是要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二十四字真言给背齐了,说不定念齐了就有作用呢。   既然这个不行,就想想其他的。她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念头都有,焦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怎么的,让她给想到葫芦娃了,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眼皮能抬起来一下。   咦?   不是吧,葫芦娃还能有用?   仔细想想,难道因为葫芦娃也是山里的,弘扬真善美,还有浩然一身正气,正好克制邪物?   想着想着,双眼都能睁开了,虽然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她好像正在浓雾里走着。   阮棠觉得思路正确,葫芦娃有戏。   她干脆开始哼歌,“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视线里只有浓的化不开的迷雾,她还僵硬地行走着,照理说这个场景应该惊悚极了,但随着她开始哼歌,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嘴里能发声,可以唱出声来了,神奇的是,周围被浓雾遮蔽的空间似乎并没有那么宽敞,她能听见自己歌声的回声,心里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   手脚很快也恢复了知觉,阮棠在能动弹的一瞬间,赶紧检查身体,一低头,和几个黑影娃娃对上眼。   “我去!”阮棠拼命拍手脚,把黑影全抖落下去。   黑影一拍即碎,但是落到地上,手脚散开,脑袋也掉了,火红的眼睛眨动着,它很快又凝聚起来,手脚重新拼装,又成了一个小娃娃的样子,站起来就朝阮棠张开手脚蹒跚走来。看模样还挺开心的。   阮棠一点都不开心,扭头就跑。她记得张诚说这些玩意没有善恶,但是也不能这样控制人啊,凭什么啊,就凭它们长得像盗版葫芦娃啊?   她慌不择路,只能往前跑,路上撞到墙,摸索着形状判断,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条长型的通道。   就在她埋头奔跑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阮棠?”   阮棠头皮都炸了一下,难道黑影娃娃还当场进化,能开口了……   她跑地更快,恨不得多生出一条腿。   身后紧跟着脚步声,一直追赶着,阮棠拼命跑着,实在害怕,忍不住大声就唱,“葫芦娃,葫芦娃……”   身后的脚步声果然一缓,她赶紧换气,运动加唱歌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整首歌被她唱得惨不忍睹,正唱到“啦啦啦啦”的时候,肩膀被人搭上,她一个音没收住,“啊”直接变成了惨叫。   “阮棠,求求你,别唱了。”阮棠一回头,正好和闻玺神情略有些复杂的脸对上。   “啊?”阮棠停下来,一副随时要背过气去的样子,“闻总?”   “是我,刚才喊你,你怎么越跑越快。”   阮棠抚着胸口,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太紧张,还以为那些黑影会说话了。”   闻玺:“……”   阮棠缓过气,赶紧问:“闻总,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里?”   闻玺说:“我在山里找到一个符阵的关键,在破解的时候遇到点问题,现在应该是陷在阵里。”   阮棠吃了一惊,左右看看,说,“那我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闻玺看看她,“你不是应该在帐篷休息吗?”   阮棠脸色顿时就苦了一下,说“对呀”,然后把自己守夜发困,眼睛一闭,醒来就在这里走的事情说了。   闻玺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下,忽然问她,“你刚才为什么唱葫芦娃?”   阮棠说:“对了,我发现,葫芦娃可以辟邪。”   闻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阮棠猜他不信,赶紧把刚才自己被黑影娃娃押着走路,然后想到葫芦娃,唱歌身体能动了的过程说出来,并机智的表示,“可能是主题比较契合吧,这儿到处都是山,葫芦娃最后不是也合体成了山吗?难道寓意是山神……”   闻玺揉了一下额角,打断她的联想,“阮棠,那只是部动画片,立意不要拔得那么高。其实……”他朝她看了一眼,说,“只要你恢复了意识,自然而然就会恢复控制身体。”   阮棠:“……就算什么都不做?”   闻玺:“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急转而下陷入到尴尬的沉默中。   阮棠此刻只想一头在墙上撞死——一想起刚才她一边跑一边唱着跑调的一根藤上七朵花,就恨不得马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省的丢人现眼的。   闻玺看着她越垂越低的脑袋,同样想到刚才在雾里模糊看到的场景,唇角压不住的往上挑,这姑娘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的跳脱。   他清清喉咙,说:“先找找出路在哪里吧。”   阮棠如蒙大赦,想把刚才的事赶紧翻篇了,于是认真地找路。   两人各往两边走了一段,都触到了墙,再回来碰头,闻玺算了一下,“按脚步距离算,大概十米左右宽。”   阮棠往刚才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浓雾翻滚,阴影的地方变得很深,还隐隐翻滚和活动着。有小小的手已经从雾中伸出来。   “又来了。”   闻玺说:“像在赶我们往前走。”   阮棠问:“怎么办?”   “继续往前走。”   两人往前走了十来分钟,雾气渐渐变淡,视线范围变大,阮棠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只是前面看起来更窄了。   又走了一小段,前面透着光亮,似乎到了头。长时间在浓雾和黑暗中行走是很压抑的,看见光心情都跟着亮堂起来。   阮棠欣喜,喊了一声“闻总”,然后回头看,发现会动的黑影留在远处没有跟过来。眼看着他们离去。   闻玺提醒,“当心点。”   两人走到出口的位置,脚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直到走出通道。明亮的日光让眼睛有一瞬的不适,等看清眼前的景色时。两人都有片刻的怔忪。   他们是从山腰石头缝里走出来的,面前是一片山地,两边的山上都是梯田,一层层都种着绿色的水稻,在山的另一头有个山村,房屋大部分聚集在那里,山脚下有一条小河,远远看去河水清澈,两个孩子在河边玩耍。   眼前的一切是恬静而美好的,简直像一副画,但阮棠不知为何,却打了个寒战。   闻玺回头,打量他们刚才出来的这个巨大的石头缝,里面翻滚着黑色雾气,但是没有一丝一毫飘散到外面来。闻玺重新走进石头缝里,很快又退出来。   阮棠好奇地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黑暗中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在浓雾中盯着她。   霍!   她哆嗦着,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闻总?”   闻玺的声音淡淡的,“走吧,下山看看。”   现在要让阮棠再回石头缝通道,她也没那胆子,跟着闻玺后面下山。在她昏睡前,天刚黑,感觉才一会儿功夫,天居然已经亮了。阮棠摸了摸口袋,惊喜地发现手机还在,赶紧拿出来看时间,可惜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屏幕打不开。   她问闻玺,“闻总,你的手机能用吗?”   闻玺拿出手机试了一下,说,“也不行。”   看来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来判断时间——抬头看太阳。   可惜天上云层很厚,根本看不到太阳在哪,阮棠放弃了,转而左右打量周围,越看越觉得有点古怪。尤其是走到村子附近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大理那种筒板瓦盖顶,白墙青瓦,喜欢以水墨画装饰的风格太不相像了。   “看出什么了?”闻玺问。   “建筑有点怪,木结构,砖和石雕用的很多……怎么和大理的风格这么不像呢。”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闻玺继续问了一句。   阮棠觉得他的口气就跟老师考验学生一样,她使劲开动脑筋,想了想说,忽然一激灵,“我怎么忘了,桃花源记。里面写的,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闻玺看着她,微微惊讶,“初中课本都还记得?”   阮棠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呃,前几天刚补过课。”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村子边上第一幢房子的大门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我在考虑要不要加小剧场,哈哈哈哈 第100章   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走出来。阮棠原本还担心会看见一个身着古装的人,那就太惊悚了,还好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女人的穿着老气了点,其他没什么特殊的,但是她看见两人一愣,脸色大变,“你、你们不是村里人!”   阮棠微笑着上前两步问,“大姐,请问这儿是哪里?”   中年女人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砰地一下重重甩上门,还能听见她在房子里嚷嚷,“有外乡人出现”。   阮棠懵了,笑脸僵在脸上,还头一次见到这么怕生人的人。   “走,进村里看看。”闻玺说。   两人走进村子里面,从房屋建筑和偶尔露出来的一些东西看起来,村子的经济环境并不贫穷,只是气氛古怪。刚进来的时候,阮棠还看到有人在院子里聊天,等他们进来以后,人似乎全散了。她还听见好几家仓促关门的声音。   “闻总,这里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她声音压得很低,说话就跟做贼似的。   闻玺说:“自信点,把好像和有点去掉。”   阮棠:“……”   瞥他一眼,总觉得他似乎并不紧张,“他们这个样子,你不怕吗?”   闻玺不怎么在意:“看样子是他们更怕我们。”   阮棠想了想觉得也是,但感觉就更怪了,“他们干嘛害怕,难道是之前的外乡人做了什么?”   闻玺没有轻易下定论,目光四下扫了一圈,说:“先到处看看吧。”   两人仿佛成了传说中的鬼见愁,走到哪里,带来的就是一片关门声和随之的寂静。场面充斥着一种荒诞感。差不多半个村子走下来,走到一条小路的时候,有个胖胖的年轻人,看见他们要躲的时候反射弧长了点,动作又慢,以至于还没进家门,在路口和两人碰个正着。   小胖子往地上一蹲,拿着竹篓往头上一套,一动不动。   这个躲的是不是太敷衍。阮棠险些要笑出来。   闻玺说:“就先找他问问。”   两人停在小胖子面前,他感觉到了,身体一抖,又很快定住,浑身都透露着“我不在”的信息。   一般这样问路问话由女人出面比较有利,何况这里的人还提防的这么厉害。   阮棠语气尽量温柔地问,“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还有,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小胖子又开始抖啊抖啊。   阮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问题。   闻玺开口,“站起来。”口气和命令一样,冷冰冷的,很生硬。   小胖子顿时不抖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闻玺又说。   阮棠心想人家都怕成这样了,你还这么恐吓,还不得把人吓瘫了。谁知小胖子居然听话的,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阮棠:“……”你们这个村的人怕不是有病吧。   “这里是哪里?”   “长乐村。”   “长乐村属于哪个县哪个市?”   “不知道。”   “你有手机吗?”   “手机是什么?”   “你为什么怕外乡人?”   “……我不怕。”小胖子颤声回答。   阮棠噗嗤笑出来。   闻玺说:“不怕你先把头上东西摘下来。”   小胖子抓着竹篓没动。   闻玺声音又冷了两分,“还不说实话。”   “我、我怕你们把我吃了。”   阮棠愣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闻玺眉头皱起,问,“你们这里管事的人住哪?”   “村长,住那里。”夏胖子从竹篓里抬起一条缝,指着最靠西一幢房子。   闻玺放过他,示意阮棠离开。两人刚走,小胖子就扔下竹篓,一溜烟往自己房子跑,阮棠回头还看见他边跑边抹眼泪。   真这么害怕?   要不是过去二十多年人生是真的,阮棠都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到了村长家,外表看起来和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在敲门之前,闻玺说:“这里有点特殊,接下来做什么事都要小心,非必要的情况不要分开。”   阮棠对这个村子充满了不安和疑惑,闻言点了点头。   敲门之后,很快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来开门,他倒没有想其他人那样,看见他们就关门躲起来,而是上下打量他们,目光闪烁,最后说,“进来吧。”   在客厅坐下,老头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自我介绍是村长,然后开口就切入主题,“我们村不欢迎外乡人。”   闻玺说:“那请您告诉我们一条回去的路,我们马上离开。”   村长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我们这里没有出去的路。”   闻玺淡淡笑了一下,说,“有进来的路,怎么会没有出去的路。”   村长说:“村子里的人不需要出去,只有你们外面的人误打误撞进来,但是进来规律不可捉摸,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会再打开,有的时候隔个十年才会开,全凭运气。”   阮棠听到这里,头皮都麻了一下。十天半个月也就算了,十年……   闻玺沉默不语。   他气度冷峻,不说话的时候更有一种摄人的威压,阮棠看见村长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似乎很不自在。   “以前的那些外乡人呢?”闻玺忽然又问。   村长说:“大部分死了,有两个消失了,还有一个住在村子里。”   闻玺说:“我们暂时要在村子住下,村长你安排一下吧。”   村长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但看了闻玺一眼后,没有拒绝,想了一会儿说,“让我安排一下。”   村长出去了十来分钟,回来把他们两个叫上,带去村里医护人家,在靠近村口位置,就是刚才甩阮棠门的中年女人家。   她脸色很难看,不情不愿的,在村长再三劝说下,终于同意让两人暂住。   女人丈夫姓孔,因此别人都称呼她孔嫂,她丈夫做农活的时候受伤,正躺在家里养伤,还有个六岁大的孩子。家里人员简单,房子很大,但在安排房间的时候,孔嫂却很吝啬,给两人安排一间房。   阮棠刚表示要两间房。孔嫂的脸就立刻耷拉下来,“就这个房空着,没其他可睡的地方,再说你都跟着男人跑出来了,这个时候还计较什么。在咱们这个地方,一个女人怎么活,还是要有个男人陪着才好。”   阮棠原本被她前半句气地半死,听到后半句忽然又冷静下来。   “为什么一个女人不能活?”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闻玺:我可能是言情史上最快和女主同房的男二 阮棠:又不能开车,同房什么同房 严昱泽:这什么破书,男主不当了 闻玺:你说的 严昱泽:……妈蛋,后妈作者你滚出来 第101章   孔嫂表情奇怪地瞟她一眼,“问的这叫什么话,谁家里不需要个男人啊,咱们这里每家都是独立的,自家事情自己做,没人会帮忙,一个女人怎么顾的过来,当然需要男人了。”   阮棠“哦”的一声没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孔嫂把钥匙给了她,指着一楼最边上一间说是他们房间,然后就回前头院子,吼着儿子的小名,“晨晨,作业做了没?”   阮棠听了居然还感觉有点乐呵,看来哪里的孩子都逃不了作业,就连这个奇怪的世外桃源也一样。不过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等她打开房间门,表情立刻就垮下来了。   房间不知道多久没用了,床上,板凳,桌子都铺着白布,把布抖开后灰尘飞扬,墙壁和头顶还有蛛网。阮棠扔下手里的白布说,“我去找她。”   闻玺叫住她,“别和她吵,问她要两套打扫的工具就行。”   阮棠发现来到这里之后,闻玺始终冷静如初,并没有因为见到异状露出过多的情绪。大概这就是他能当大老板,自己只能当个小职员的原因吧。阮棠这样想着,点头说“好”。   找孔嫂要打扫工具和床单被褥,她正教训儿子做功课,有点不耐烦地说:“马上给你们送过去,等着。”   阮棠回到房间。过来十来分钟,孔嫂就带着拖把粪箕扫帚等东西过来,“家里就这一套,先用着吧,被子等打扫干净了再拿来。”   阮棠对孔嫂冷淡的态度已经有点麻木,毕竟是借住在人家家里,也不是住旅馆,回头想想,对方原本是看见他们就要摔门,现在让他们住进房子里,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双方都在忍耐,也不是长住。   心宽是阮棠的一大优点,想穿之后,眼前脏乱的环境似乎也没那么糟心了,她伸手去拿扫帚,和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碰到一起。   “闻总?”她抬头看闻玺。   他淡淡撇她一眼,“头顶的蛛网我来弄,你先打扫其他地方吧。”   阮棠拿着抹布擦桌椅。头顶上不断有尘埃和棉絮状的黒灰落下。她捂着嘴巴,仍是被呛得打了两个巨大的喷嚏。   “阮棠。”闻玺突然开口。   阮棠转头,就看见闻玺手里高高举着扫帚,按理说这样的动作和他极其不搭,但他宽肩长腿,面容英俊,就算在这样灰蒙蒙的环境里,也没半点折损风度,让阮棠暗自感叹了一下。   “你先出去一下吧。”   “啊?”阮棠吸了吸鼻子,又觉得发痒,“我桌子还没擦干净。”   闻玺说:“先别管桌子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一说吃的,阮棠想起来,昨天晚上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大半天时间总该有了,他们还没吃过一口东西。   扔下抹布,阮棠马上去找孔嫂要吃的。   孔嫂翻着白眼,两手一摊,“哎呀,村长只说让你们暂住几天,可没说吃的也归我们家管。。”   阮棠说:“我们可以给钱。”说完就马上反应过来,她身上没带一分钱现金,现在依赖手机支付,没有带钱的习惯,手机现在也打不开,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手机能打开,也带了钱,这个地方是用rmb吗?   阮棠脸色僵在那里。   孔嫂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外乡人哪有钱,个个都是穷光蛋。”   阮棠差点就要反驳了,你骂我穷光蛋也就算了,里面那个可绝对是富豪。可惜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身无分文就要有穷光蛋的自觉,阮棠语气讨好地说:“孔嫂子,我们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你看家里有点什么,随便给我们吃点,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孔嫂子后退两步。   阮棠决定再接再厉,软软地说:“嫂子你心地这么好,就帮帮我们吧。”   孔嫂子一脸被肉麻坏的表情,“白吃白喝不行,我家男人这几天养病,家里还有好些事没做。”   阮棠听出言外之意,“有哪些事呢?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蜂房里蜂蜜还没取出来,你先去做了吧。”   阮棠表情呆滞。   “怎么?不愿意?”孔嫂子不高兴,“不愿意就算了。”   阮棠想到还在打扫房间的闻玺,自己要是连弄点吃的都做不到,岂不是太没用了。一咬牙,应承下来,“做,我做。”   孔嫂子这才面色稍缓,把蜂房在那里,护具有哪些,怎么取蜜详细交代了一遍,然后就让她赶紧去。   阮棠听她说到一半已经感觉有点腿软,硬着头皮从孔家出来,按照孔嫂子说的找到蜂房,在旁边的工作间拿出防蜂帽,胶皮手套,全套穿戴好,这才走进蜂房。蜂房是原始蜂桶的那种。需要用另外一个桶先罩在蜂桶上,然后点燃烟,一边熏一边轻敲蜂桶,让蜜蜂进入上一个桶内,然后才可以取蜜。   理论知识是临时获取的,操作起来当然是错漏百出,阮棠刚用烟熏,蜜蜂就蜂拥而出,阵势大的吓人,她抖如筛糠,防护不周的地方已经被叮了好多口,疼地她哎呦哎呦直叫。   伤口很快复原了,蜜蜂的攻击不断袭来。   阮棠记着要换吃的,硬着头皮按顺序操作下来。前后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蜂巢割了下来。等她从蜂房出来,脸上还红肿着一块块的,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没一块好的,蜜蜂扎人的痛苦在她心理留下巨大(哈)阴影,以至于听见嗡嗡的声音都要哆嗦。   用锅盆盛着蜂巢回到孔家,阮棠灰头土脸的,结果在院子里看见闻玺,他坐在竹椅上,旁边挨几上摆着一盘瓜子,一盘糕点,还有一碗番薯甜汤,上面还撒着薄薄一层桂花,飘着香甜的味道。   阮棠转身:“……我可能走错地方了。”   “哎,别走啊,”孔嫂子拦住她,“真把蜂巢取下来了,可以啊。”   阮棠看她一眼,“原来你是觉得我取不下来,打算省一顿吃的啊?”   孔嫂子从她手里把蜂巢拿走,干笑两声,“怎么会呢。”   闻玺招一下手,“阮棠,过来。”   阮棠走过去,闻玺示意她低头,把一块桂花糕凑到她嘴边,“累了?吃点。”   “我自己来吧。”阮棠觉得这个姿势怪不好意思的,等伸出手,一看脏不溜丢的两只爪子,默默又缩回去,张嘴把糕点咬了。   甜滋滋,味道真好啊。   可是心里怪酸的,阮棠眨了两下眼,想起刚才蜂房经历,顿时又是一哆嗦。   “慢慢吃,别噎着,都给你留着。”闻玺温声说。   阮棠含糊嘀咕,“怎么待遇差别那么大。不是说了不能白吃白喝吗?”   闻玺好笑地看她一眼,“我也干了活的。”   阮棠看看他,又看看矮几上色香味俱全的点心,沉默一下,“闻总,你可别委屈自己啊……哎呦!”   闻玺在她脑门一敲,没好气地说,“她家有个读小学两年级的孩子,英语音标还没学好。”   “都封闭在里面,居然还要学英语,以后到哪里去用?天呐,救救孩子们吧。”   闻玺摸了摸下巴,“刚才我翻了一下教材,是人教版。”   阮棠瞅瞅桂花糕,好想马上离开洗手回来再继续吃,但是话题好像很严肃,她只好先忍着,”是不是以前的外乡人带进来的?”   “算是可能性之一。这里处处都有点古怪,有什么事先留心。”闻玺说着,忽然一顿,看她一眼,拿起一块桂花糕又喂过来,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个打岔歪楼的能力真是厉害,刚才说到哪里,我给她家孩子辅导功课,换咱们的一天三餐。”   阮棠沉默了,她去蜂房,孔嫂子才答应给一顿饭。   闻玺似乎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这大概就是知识改变命运吧。”   阮棠:好气哦,气的她想把桂花糕带盘子一起吃了。   ……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她在蜂房忙活的时候,房间被闻玺打扫干净了,床单被子都换上干净的。   吃过点心,阮棠才知道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原来他们从石头缝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闻玺给孩子孔晨辅导了一个小时作业,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孔嫂子炖了些熏肉,烧了两个素菜和一个汤,味道很不错。尤其是蔬菜,新鲜甘甜。阮棠下午干了累活,饿的不行,吃了两碗饭才饱。   孔嫂子收拾碗筷的时候脸色严肃地提醒:“晚上八点熄灯。咱们这里有个规矩,晚上不能外出,千万记住。”   阮棠先是震惊八点这个时间点,然后又觉得不能外出的规定更蹊跷,“为什么?”   “就是规定。”孔嫂子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了。   阮棠:好歹下午还帮你干活了呢。   闻玺说:“还剩两个小时不到,先洗漱吧。”   房子里没有热水器,烧水要自己动手。闻玺往厨房走去,阮棠跟在后面,他脚步一缓,说:“我来烧,你先回去休息吧。”   阮棠客气一句,“这怎么好意思。”   闻玺微笑:“下午蜂房的活还没干够?”   阮棠身体哆嗦着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闻玺:你就说你系不系傻,蜜蜂戳得疼不疼 阮棠:疼 闻玺:乖,以后被戳的还要疼哦 (520,爱你们哦) 第102章   闻玺到厨房用大灶烧了热水,和阮棠轮流洗漱。他们来的突然,除了身上一身衣服其他什么都没带。这回孔嫂子倒主动,拿了男女衣服两套和一些洗漱用品过来。   阮棠白天在蜂房辛苦半天,伤口是全好了,汗流了不少,看着灶台里剩下的热水,咬咬牙,简易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孔嫂子拿来的衣服。圆领碎花的款式,颜色艳丽,款式老气,不知道是不是十年前的存货。阮棠对着镜子叹了口气,觉得什么时尚、精致,猪猪女孩和自己都没有关联了。   天黑之后天也凉了一些,她回到房间,看见穿着一身看着同样是十年前老款式衣服的闻玺,上身一件白色老头衫,下面宽松的灰色裤子,都洗得起毛了,但穿在他身上,居然有种亲民居家效果,眉宇间冷意都淡了许多。此刻他头发半湿,几缕刘海垂在额前,侧影被灯光映照在地上,线条利落而俊朗。   阮棠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碎花衣服,莫名就想叹气。   闻玺扔了个苹果过来,阮棠接住,确认了一下已经洗过,啊呜一口咬上去,口感脆甜爽口,味道很好。   闻玺看她吃的满足的样子,唇角即不可见地弯了一下,“苹果是孔嫂子给我们两个吃的。”   语气重音在“我们两个”。阮棠看着啃剩下一小半的苹果,心想自己下嘴太快了,语气弱弱地商量:“我……我还以为一个都是给我吃的,要不,明天我的苹果给你,全给你。”   闻玺瞥她一眼,“吃吧吃吧。”   阮棠心虚不已,剩下小半个吃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等她吃完扔了核,就看见闻玺又掏出一个苹果,又红又大,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还侧过脸对着她讶然的目光说了一句,“她给了两个。”   她:“……”皮一下你很开心吗?   吃完苹果,两人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灯忽然就熄了。   八点。   阮棠躺在床上,一点都没有睡意,枕头被子的味道都是陌生的,再加上这一天经历的离奇,她脑子里就跟上紧了弦一样,一直都没松。以平时的生物钟来说,现在就该刷刷手机看看剧,哪会那么早睡。   她在床上像煎饼似的把自己翻来又覆去,转了两次身。   旁边床的闻玺问:“睡不着?”   阮棠顿时不敢动了,轻轻地回了一声“嗯”。   周围很安静,在八点那一刻,全村都没有了光亮,从房间内望出去,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在这样的寂静中,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阮棠注意到,闻玺的呼吸绵长而有力,就在她以为他随口问一句就要睡的时候。   他又开口:“下午去蜂房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阮棠想了想,“蜜蜂特别凶算吗?”   闻玺似乎沉沉低笑了一声。   阮棠问:“闻总,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不会是穿越了吧?”   闻玺没回答,反而问,“你觉得呢?”   阮棠幽幽地说:“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女儿老是做噩梦,妈妈就带着她去寻找噩梦发生的地方,结果在迷雾中发生车祸,醒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小镇,每到特定的时间,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物……”   闻玺接口:“是电影《寂静岭》。”   阮棠:“……”她又想到一部,“还有一部电影,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小岛上抚养一对儿女,房子里总是发生怪事,似乎闹鬼了,她觉得不对劲,决定带着儿女逃走,结果离开房子后,发现外面全是一片迷雾,怎么也走不出去。”   闻玺说:“《小岛惊魂》。”   “原来你都看过了。”阮棠口气有点唏嘘,还以为大老板日理万机,是没有机会看恐怖电影的。   “你说的这两部,都和迷雾有关,故事也很有意思,其实母女两个在车祸之后就已经死了,进入另一个世界,小岛惊魂那部,主人公一家才是鬼,他们认为的鬼,其实是真正的人。”闻玺说,“你现在想到这两部电影,是觉得我们两个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阮棠悚然一惊,没想到闻玺那么敏锐。一眼就看穿两个故事的共同之处,还有她心底那一点隐秘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阮棠说:“这个村子真的太奇怪了,有通电,但是没有手机,衣服穿着看着年代差别不大,但又和外面社会很多地方不一样,还有最奇怪的就是,孩子居然还要学英语,太不合理了。”   没想到她还记着英语这一茬,闻玺说:“村长说这里除了外乡人,没有人可以和外面联络接触,应该是假的。吃穿住行这些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没有工厂,生活必须品的生产从哪里来?这里也不是完全的原始状态,从表面看起来,甚至都看不出他们是隐居状态,所以和外界一定有连通的渠道。”   阮棠点点头,“村子里的人也很奇怪,每个人对外乡人都很害怕,那个小胖子还说,怕外乡人吃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疑点很多,我们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闻玺说,“既然之前也有人来过,明天开始先想办法弄清楚之前那些人的下落。”   阮棠答应一声,明天有明确的事情要做,感觉好多了。她想着想着,想到爸妈,朋友,还有其他几个人,不知道她值夜失踪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她忽然问:“闻总,张哥是不是也在找符阵的关键,他会不会进来找我们?”   闻玺语气有一丝奇怪,“怎么,这么想见他?”   “是啊。”阮棠脱口而出,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张诚的本事她是见过的,肯定是个方士没跑了。像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比一个方士在身边还安心的?   虽然闻玺也懂很多,阮棠知道的很多方士和术法知识都是从他这里学到的,但从来没见他动过手,很可能是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不足。俗称嘴炮王者。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说的。   闻玺忽然说:“也是,你说过想和他一个帐篷,可惜一起被困在这的是我,失望了?”   阮棠一听觉得哪里不对,“不是不是。”   闻玺:“嗯?”   阮棠硬着头皮,“我挺想和闻总在一起的。”阿呸,这说的什么话,她大脑瞬间都抽空了,正绞尽脑汁想着弥补。   闻玺似乎笑了一声,“别勉强。”   阮棠几乎快哭了,“不勉强。”   “那快睡吧。”闻玺温和地说。   阮棠赶紧闭上眼,说多错多,她还是赶紧睡一觉等着这事自动翻篇吧。   原本对阮棠来说,突然和闻玺一个房间,别扭和尴尬少不了,总觉得不自在,但刚才更尴尬的话都说了,一个房间共处的不自在反而淡了。她很快沉入梦乡,都没注意到另一张床上的动静。   闻玺听到阮棠清清浅浅的鼾声传来,已经睡着了。他唇角微挑,但又很快淡去,面色沉凝地转头朝窗外看一眼,漆黑的夜里似乎有红色的暗光闪烁了一下,显得极为妖异。   他目光深沉,无声地笑了一下,极淡,极冷。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昨天最后那个是小剧场,这个破界面,居然不会分割开来,呜呜呜,疑似开车不是正哦) 今日小剧场 闻总:想和张诚一个帐篷,不想和我一个房间? 阮棠:他有本事,你没有。 闻总微笑:有没有试过才知道 第103章   白天耗费不少力气,阮棠这一晚睡的特别沉,照理说可以一觉到天亮,但到半夜的时候,门外传来孔嫂子的大嗓门把她吵醒。   “快开门啊,出大事了!”   阮棠一个激灵,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孔嫂子家的门锁都是很老式的铁锁,她手握上去的时候,被冰凉的金属感冻得手指都有瞬间的发麻。   打开门,脸上扑面而来一阵风,又冷又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直往人的皮肤和骨头里钻。阮棠情不自禁打个寒颤,脖子还有点痒痒的。   村子里晚上断电,门外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几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只是感觉到周围一层薄薄的雾气,并没有看见刚才喊门的孔嫂子。   “阮棠!”身后一声低沉的冷喝,是闻玺醒过来。   阮棠刚要回头,闻玺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不要回头。”   阮棠进入公司以后,虽然一直有听过闻玺严厉的传闻,但从没挨过他的训,这是头一次听见他这么冷硬的口气,一怔之后,真的就没动,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她身体僵立,刚才光顾着看外面,现在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就察觉到一点不同来,肩膀和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   闻玺已经快步走过来,嘴里吐出冰冷的一个字:“滚。”   阮棠的心颤了颤,这句话应该不是对她说的,那是对谁说的?   随后她就听见背后有手臂挥动的声音,冰冷和灼热的感觉交替传来。几乎就贴在她后背衣服上。   阮棠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脖子边有什么拂过,她忍不住伸手挠了绕,手指碰到一缕冰凉的发丝,无论从质感还是直觉,肯定不是她的头发。阮棠瞬间僵住了,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哪知这一眼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门框上倒垂着一个长发的女人,身体隐在外面看不清,但是半个肩膀和脑袋都已经爬到了天花板上,从她的动作来看,是要从门框上爬进屋子里。她的头发太长了,从上面垂下来,几乎到了阮棠肩膀的位置。   阮棠也终于知道,刚才脖子发痒的感觉来自哪里。就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那个倒吊的女人也同时看过来,她的眼睛是两个猩红眼珠,嵌在额头上,而脸的位置,只有一张嘴,她咧嘴的时候,嘴角几乎连到耳朵,看起来整个脑袋都裂开了。   阮棠脑子轰的一声响,吓得扑通摔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啊啊啊啊,她没有鼻子……”   闻玺:“……”   场面几乎有一秒陷入了停顿,随即天花板上的女人的头发飞扬起来,看起来十分愤怒,原本抓着墙的手指张开,朝着阮棠的方向要扑过来。   闻玺面无表情,抬起一只手,似乎凌空画了一笔。女人撞上来,在空中像是撞上了什么,甚至爆发出细微的火星。她嘴巴张大,嘴里全是“赫赫”的声音,不是笑,倒像是哭泣。   她的头发被火星燎到,立刻就燃烧了起来。她表情痛苦,用手指割断头发,身体扭动,飞快地从门框上爬走了。   闻玺把门关上,打开手电筒,把还坐在地上的阮棠拉起来。她既震惊又害怕,身体发软,手脚冰冷。   睡前房间里放了热水瓶和杯子,闻玺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的手里,“先喝两口水,缓缓再说。”   阮棠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听他指令,喝了两口热水,身体稍稍恢复点温度,刚才受到强烈刺激跑飞的灵魂总算有了归位的迹象。她又慢慢喝了小半杯水。   闻玺突然伸手拦住她,“别喝太多了,你不想夜里出去上厕所吧?”   阮棠一惊,立刻把杯子还给他,“闻总,刚才那个是什么?”   “是怨气和灵体结合,刚才让她跑了没捉住,不然倒是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棠乍舌,居然还要捉住,一想到刚才看到那个东西的样子,她心都要猛跳两下,实在太吓人了。之前接触到符纸,丧门钉,诅咒,已经让她觉得三观重塑,今晚的遭遇,简直直接三观崩塌了。   她愁眉苦脸的,“我现在偏向《寂静岭》了。”那部母女在小镇上总是碰到各种怪物的电影。   闻玺看她一眼,“缓过来了?”   阮棠忧心忡忡,“我现在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咱们是不是主角,毕竟恐怖电影里,通常只有主角才能活下来。”   闻玺说:“那是老套路了,现在团灭可能更有看点。”   阮棠:“……”你可真会安慰人,更害怕了有木有。   闻玺淡笑,抬头抚了一下她的发顶,动作温柔而有力量,“阮棠,那东西已经跑了,别怕。”   阮棠僵了僵,然后身体渐渐放松,这下才真正缓了过来。   闻玺把杯子放好,回来坐在床边,两人各坐一张床,正好想对着。他说:“刚才为什么突然醒过来去开门?是听到什么?”   阮棠听他问,这才知道刚才的声音原来只有她听见了,她把听见孔嫂子喊叫然后去开门的事说了一遍。在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那一刻她迷迷糊糊的,的确状态有点不对。   闻玺说:“你体质很敏感。”   阮棠苦笑:“听说过芒果敏感,雾霾敏感……我这是什么敏感?招这种东西吗?”   闻玺摇头:“这是两回事,敏感是指你能看到能听到能感觉到,一般情况下只有碰到了才会体现出来,不会主动吸引。刚才那个东西,可能觉得女人更好对付些,所以有意针对你”   阮棠稍感安慰,然后说:“难怪村子晚上规定不能外出,原来是因为这个。”   “应该不止。”闻玺说,突然话锋一转,问,“刚才你开门看到什么了?”   阮棠想了想,是雾,就像他们在石头通道里看见的,只不过村子里的淡了很多。   闻玺说:“这是区域性的失衡现象。之前和你说过,人为符阵造出来的结果,会让附近一片地区的各种磁场产生异常。这种异常会导致灵体滋长,按照这个村子的范围和异常情况来看,符阵的范围和威力超乎寻常的大。”   阮棠听懂了他的画外音,“也就是这里的灵体异常也会很多?可是不是说,灵体没有善恶吗?刚才那个……”   “那是没受到任何外界影响的灵。灵是天生地养,自然生成的,是一种物质和能量。你刚才见到的,是怨气吸收了灵,才会形成的状态。”   “那就是脏东西?”   “可以这么说。”   阮棠长叹一口气,“活在这个村子真是太不容易。”   闻玺语气温和地说:“太晚了,先睡吧,等明天白天再说。”   阮棠翻身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她也不想对着窗外,把侧睡方向对着闻玺的方向。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突然想到,“闻总,你也是方士吗?”   闻玺淡淡地说:“不是。只不过接触的多了,学到点知识。”   阮棠想起他刚才在空中画了一笔,就惊退了脏东西,分明感觉很厉害,只是当时发生的太快,她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在睡着前,她唏嘘着嘀咕,“真是知识改变命运……”   后半夜居然睡的还挺安稳,阮棠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她朝旁边的床看过去,闻玺已经不在,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   阮棠赶紧起床,刷牙洗了把脸,赶紧去院子里找人。   闻玺在教孔嫂子儿子功课。看来他严肃的时候,就是孩子也能一样受到约束。昨天还让阮棠感叹过一句熊孩子的孔晨,老老实实坐着写作业,没叽歪一声。   阮棠走过去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教课学习,还觉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从眼前这一幕怎么也无法想像这个地方,晚上必须紧闭房门,外面有那么恐怖的存在。   闻玺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再过一刻钟就好了,准备吃早饭。”   阮棠点头,跑去给孔嫂子帮忙。   因为孩子认真学习,孔嫂子看起来心情也好点了,态度没像昨天那么恶劣。   吃早饭的时候,闻玺问:“听说村子里还有一个以前进来的外乡人?”   孔嫂子眉头皱起,“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倒是孔晨一大早写了作业,养成了有问必答的好习惯,立刻就说,“我知道,是伊伊的爸爸。”   孔嫂子给他头上一个毛栗,不过孩子既然已经开口,她就继续说下去:“就住我们隔壁,他家孩子和我家孩子岁数一样,是一个班级的。”   闻玺问:“他是多久来这里的?”   孔嫂子露出思索的表情,“多久……好像有十年了吧。”   阮棠诧异,这样算起来,这人来到这里之后,成家有了孩子?   闻玺放下筷子,对阮棠说:“我们去隔壁拜访一下。”   (小剧场时间)   严昱泽抓狂: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作者君:这里山好水好,你可以喝点绿茶,吃点新鲜绿叶菜,还有点心绿豆酥…… 第104章   清早,山上雾气笼罩,苍翠的树林在朦胧中显得格外幽深。   此时山谷内的四人看着眼前景色却都脸色不好,心情烦躁。   “还是报警吧,”钱佑曼说,“都两天没见人了,报警,搜山。光凭我们四个根本没办法找遍这里。”   张诚摇头,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也布满血丝,显得很疲惫,但声音还保持着冷静,   “报警没有用,让警察来了,这里说不定要封山,更麻烦。”   钱佑曼向来负责他们出差的所有行政内勤,自从闻玺和阮棠不见之后,她着急上火整整两天,现在脑子里都有些乱,口气很不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个有用的办法。失踪的黄金救援时间72小时,难不成就在这里干等着,还是要翻你那个罗盘……”   严昱泽拦住她后面要抱怨的话,问张诚,“他们到底是到哪里去了?昨天晚上你捉了一个什么灵性物质,到底问出来什么?”   张诚摇了摇头,“没问出来就消散了。”   严昱泽面色铁青。   发现阮棠不见是在前天夜里,他习惯晚睡,想着找她说说话,结果走出帐篷,看见值夜的椅子上根本就没有人。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不好,马上叫醒所有人。   阮棠不是个没交代的人,前一天晚上还看到黑影怕成那样,她不会放下值夜的工作跑远。几人一商量,先到附近找找看,打着手电在附近一圈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人。钱佑曼打电话闻玺想要汇报情况,结果是不在服务区的应答,和阮棠的手机一样。没等多久,凌晨的时候,张诚一个人回到帐篷,说闻玺不见了。   一晚上失踪两个人,所有人都慌了,之前白族人就说过,这片山里隔个几年就有人员夜里失踪的事件。现在的情况几乎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   钱佑曼当时就要报警,被张诚拦下,说等到晚上想办法找一找。   昨天夜里,天黒之后,所有人都不睡了,干脆坐在帐篷外面等着张诚所说的办法。张诚让大家坐在一起别分散,自己到树林里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个黑影娃娃。其他几人都看不见黑影,只看到他空握着,姿势很怪。   严昱泽看的清楚,张诚回来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贴在挣扎的黑影上,挣扎不休的黑影顿时不动了,身上的滚动的雾气也像被凝固住。   黄宇和钱佑曼看不到黑影,但是看到纸符腾空定住,这一幕对他们来说也很冲击,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张诚低声说了什么,然后符纸慢慢燃烧,黑影翻滚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支撑了一会儿,身型消散,彻底化成了一团雾气。   张诚脸上血色消褪,休息了一会儿,又拿出个罗盘,在附近到处走动,严昱泽跟在他旁边,他就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在靠近山腰石头附近,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张诚眉头紧皱回来说,“闻总和阮棠应该是进入到符阵里面了。”   大家之前已经听说过符阵,但对它到底是什么不是很了解。   钱佑曼说:“咱们都是普通人,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就别藏着掖着,直接说吧。”   张诚说:“闻总和阮棠都是成年人,还带着手机,这片地区信号不好,但是打个电话的地方还是有的,他们消失之后完全没有了消息,说明没有手机信号,闻总之前是察觉到符阵的波动,去查看的时候不见的。我怀疑是触动了符阵的关键,被吸纳进去。”   “那阮棠呢,她是出来值夜,离你们找符阵也有段距离,怎么就不见了?”严昱泽问。   “我觉得她是被灵性物质影响。”   几人听了更着急,“现在怎么办?”   “我先试着破一下符阵。”说完张诚就独自离开,这次他没让任何人跟着。   几人熬了个通宵,都没怎么睡,最多也就是眯着眼睛打个盹。张诚清早回来的时候,表情失落,显然破阵失败。钱佑曼耐心都快耗光了,这才忍不住提出报警。   严昱泽脸色冰冷,单刀直入问张诚,“这里面到底有多凶险,你一次性说清楚。两个晚上你跑来跑去,总应该查到点什么。”   张诚看他一眼,倒有点意外,平时看严昱泽跟公子哥一样,没想到关键的时候,他最冷静,体质也特殊,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我们这行,是有规矩的,很多事不能对外说。”张诚语气有些艰难的开口。   严昱泽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搞敝帚自珍那一套。”   “规矩比人大。”   严昱泽听得火起,差点拎他领子动手打人。被旁边两人拦下。   钱佑曼回头对着张诚瞪眼,“别tmd给老娘说废话,你自己救不了人,还不把话说清楚,大家坐在这里,干脆等到天黑,一起去碰那个什么符阵算了。”   她平时说话总是玩转圆滑,女人味十足,像这样咆哮,还真是把几人都听地愣住了。   张诚苦笑一下,“别激动,现在才两天……”   严昱泽眉头挑起,“才?”   “听我说完,”张诚无奈地解释,“只要阮棠是和闻总在一起,就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这符阵很复杂,至少有十八张符组成,我入行这些年,见过现存最大的符阵,也不过六张符。现在有一张被闻总给解了,符阵缺少一个环节,已经不完整,运转下去自己也会出问题,肯定可以破解,就是时间长短。”   “都是废话,万一阮棠没遇到闻总,她怎么办?”严昱泽冷冷地说,“说了半天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要是自己没本事,就叫人来帮忙,有多少叫多少,一起想办法。”   钱佑曼马上表示赞同,黄宇也点头。   张诚沉吟片刻说,“可以,把公司的那个业务组的人叫来吧。”   下了这个决定后他就打了个电话去找人。严昱泽面色稍缓,钱佑曼安慰一句,“阮棠机灵着呢,别太担心了,虽然张诚这人喜欢藏着话,但说出来的一定是有把握的,闻总和阮棠现在肯定还是安全的。”   严昱泽微微点头,然后一个人走到帐篷边上,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慢慢划过,在看到某个联系号码时手指停住,脸色凝重,迟迟没有动作。   另一边,黄宇长吁短叹的,这样的气氛下他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只能去帮大家热一下早点,正在忙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对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黄宇就整个人一愣,手上的筷子都差点掉落,手忙脚乱一阵才稳住。然后左右看看,拿着手机跑到角落里。   “学姐……”   ……   吃过早饭,阮棠和闻玺出门,走到隔壁房子敲门。   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辫,皮肤雪白,眼睛圆溜溜的,鼻子小巧,嘴巴略有些丰厚,但五官凑在一起,有种独特的美丽。   她应该就是孔晨说的女孩伊伊。她仰着脖子看他们两个,表情没有害怕,乖巧地问:“你们是谁呀?”   “小朋友你好,你家大人在家吗?”阮棠微笑着问她。   女孩转头朝里面喊“爸爸”,随后就个稍重的步伐声过来,门打开地更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阮棠和闻玺面前。   他五官深刻,样貌俊朗,身型瘦且高,穿着款式很普通的衬衣长裤,因为眉宇间一道深深的折痕,显得气质略微有些忧郁。   阮棠心中暗暗惊讶,主要是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的样貌气度实在太出色了,用现在的话来说,还带着一股英伦风,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看到两人后,惊讶之后马上猜到他们来到的意图,他把门打开,说:“先进来坐吧。不过我要先照顾孩子上学,你们先等一下。”   闻玺说“不急”,两人先到一楼客厅坐着。就看见中年男人在给女儿整理书包,温言细语地嘱咐她上课认真,午饭不要挑食等等。   阮棠趁这个时候,打量一圈周围,房子大小格局和孔嫂子家一样。但里面的家具和装饰可就用心很多,风格也更贴近外界。柜子上有几张照片,有女孩的,也有中年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离得有些距离,阮棠看得不是很清楚。   中年男人把女儿送出家门,看着她离开,然后转身走回客厅,对两人说:“你们是从外面进来的吧?想知道什么?”   他开门见山,闻玺也直接问:“这个村子里谁可以出去?” 第105章   中年男人说:“我猜到你们会问这个问题,实话告诉你们,我不知道。”   阮棠表露疑惑,“你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难道没有找过出去的方法?”   中年男人沉默两秒,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这样说你们不会相信,但是要是你们知道,当初和我一起进来的七个人,只有我一个活下来,其他人全都因为找出去的路死了,或者干脆消失不见,你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接着不等两人发问,他自己就把来历交代一遍。他叫方子珩,是八年前进来的,那时候驴友组团刚开始流行,他跟着一队人来苍山体验夜宿山林的感觉,结果,头一个晚上失踪两个人,其余人在山里找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没找到人,方子珩想要报警,等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等发觉异常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一个陌生的村庄。   闻玺问:“你是晚上进村的?”   “你们是白天进来的?算是很幸运了,”方子珩脸上有回忆的神色,还藏着隐隐的恐惧,“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刚进来那天夜里的情况,大家都是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我头一次见到那种东西,还不止一个,这个村子周围的迷雾里好像都是怪物,你们知道百鬼夜行吗?那天我看到的就是,就一个晚上,我的团友死了四个,剩下两个人,在之后一个礼拜在村子里到处找离开的方法,还和村民吵架,结果都在夜里出了事。他们……甚至还变成了夜里那种怪物。”   听到这里,阮棠一惊,脱口而出,“变成脏东西了?”   方子珩沉重地点头,“所以晚上一定不要开门。雾气弥漫过来就会把它们都引过来。但是只要不主动开门,他们无法主动进房间。我是亲眼看到团友在夜里被拖进雾气中,第二天,他们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瞒你们说,就是看到他们的遭遇,我再也不敢在夜里出门,只要遵守这条规定,其他的日子好像也就很普通。”   “普通?”阮棠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想出去,不想回家?”   方子珩苦笑,“开始的时候当然很想,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在这里组织了家庭,过去都成了回忆,而且我确实也做不了什么,抱歉,帮不到你们什么。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们,不要想着夜里出去。以前已经有太多人尝试,都失败了。”   阮棠看着他,心里微微有点失望。大概是此人外表形象太好,按网上标准,他完全就是帅气大叔款,但是没想到一开口,就暴露出内在懦弱。   闻玺说:“你说跟你一起进来七个人,还有一个失踪是什么情况?和其他人不一样?”   方子珩说:“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村子里流传,被怪物吃掉的人,同样也会变成怪物,那个失踪的人,既没有变成怪物,也没有再出现过,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闻玺又问了几个问题,方子珩都认真回答,但他早已决定为了保命安于现状,知道的并不多,能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总是提醒阮棠和闻玺要遵守规矩。   聊完了闻玺很快提出告辞,方子珩松了口气。   在离开的时候,阮棠看清了客厅柜子上的照片,感慨一句,“这是伊伊的妈妈吧?和伊伊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照片里的女人十分美丽,伊伊的五官和母亲简直一模一样。阮棠正欣赏照片,方子珩走过来,把照片翻倒。   不知道是不是阮棠错觉,总觉得那一刻的他,目光极为冷漠。   等她再看过去,方子珩仍旧是温和的态度,“我送你们出去吧。”   走出大门,闻玺回头,淡笑着问了一句,“今天没有见到你太太?”   方子珩脸色沉下来,“她已经不在了。”   闻玺继续说:“可以问一下她的死因是什么?”   这一句可以说是相当冒犯和无理,方子珩眼底冒起怒气。但还是回答,“她也是夜里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闻玺面不改色,“她也变成雾气里的一员了?”   方子珩说:“没有,只有外来者才会被雾气同化,村子里的人死了是不会变成那种怪物的。”   说完也没说声“再见”之类,就把门关上了。   闻玺说:“走,到处看看。”   两人进村的第一天就走过村子大半地方,闻玺今天选的线路是那天没走过的地方。村民看到他们仍旧很抵触,但是没有像那天一样躲避,只是在远处指指点点。   阮棠和闻玺用了半天时间,把村子走了个遍,然后又出村,在附近田野逛了逛,村子是处在群山凹缝的山谷中,连绵的高峰像是天然的屏障,阻断了村民往外的道路。闻玺绕着村民开垦的田地走了一圈后,从山路走上去。走到半山腰,就看见他们来的时候走过的石头。远远看去只是一块巨大的漆黑石头,走近了才看到石头上萦绕着黑色雾气。   阮棠“咦”的一声,走地很近,手掌几乎要贴上石头。   “别碰。”闻玺提醒。   阮棠瞪圆了眼睛,“通道没了。”   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来的时候,是从石头通道中走过来,虽然狭窄,但也有两米宽。但是现在石头看起来浑然一体,上面只有一道细微的裂缝,看起来不过手指粗细,通道消失了。   闻玺抬手摸了摸石头。他刚才提醒阮棠不要碰,自己却好像没有这个忌讳。   阮棠看到黑雾在他手掌所到之处自动消散,露出石头表面。   这回在白天,光线充足,她看到石头的面上不是光滑的,而是上面有细密的刻痕,看着看着,她心里咯噔一声响,往下沉了沉。   这石头上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像极了她之前看到的符纸。   “这……这个是?”   “符阵的其中一张。”闻玺收回手,雾气很快又重新弥漫,把石头表面遮住。   阮棠没想到符阵是刻在石头上的,此刻看到石头上露出的一角,浑身都感觉毛毛的,之前丧门钉上有符,诅咒的威力都让人觉得害怕,现在这么大一面石头都刻满了符,该有多大的作用,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们还怎么回去?”阮棠颤巍巍地问。   闻玺说:“既然能来,就一定有回去的路,这是自然规律,只是现在被隐藏起来了,别怕。”   阮棠:“就怕时间太长,我都要适应村子里的生活了。”   闻玺“嗯”的一声,说你穿昨天那件碎花衣服毫无违和感,再扎个麻花辫就更配。   阮棠这回是真的忧郁了。 第106章   回到孔嫂子家吃过午饭,阮棠以为下午还要继续探查,正在努力想着村子里还有哪块地方没去过。谁知吃完饭后,闻玺说:“下午休息一下,晚上再出去看看。”   阮棠一抖,“晚、晚上?”   闻玺说:“既然白天不出来,只有晚上找它们。”   阮棠脸色有点发青,“它们……是宝盖头的它吗?”   闻玺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嘴角微动,“怕了?”   阮棠很想硬气的回答“不怕”,但只要一想到昨晚爬在门框上的女人裂开嘴的样子,她马上就认怂了,“怕!”   闻玺:“愿意穿十年八年的碎花衣服,再配个麻花辫?”   阮棠:“……”人生的选择太难了,最后哭着说,“去!去还不成吗?”   下午闲着没什么事做,想着晚上要出门,阮棠干脆去睡了个午觉。开始还长吁短叹,感叹人生艰难,后来各种乱糟糟的念头滚过,一边害怕着一边也睡着了。   可见人的潜力挖掘空间很大。   等她睡完一觉醒过来,一看天都黑了,心扑通猛跳一下,脱口而出,“这么晚了?”   “不晚,来得及。”   闻玺的声音就在旁边,阮棠转头去看,他在床上坐起来。难道大老板也睡了个午觉?昨天太累没想太多,现在醒来面对面的,突然感觉还真有点尴尬。   阮棠把头发一把扎起来,犹豫着问,“什么来得及?”   闻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是什么?”   阮棠说:“找脏东西。”心里真正想得是,我的晚饭。   闻玺微笑:“这么积极?晚饭都不要吃了?”   阮棠一听还是有晚饭吃的,顿时放松,说吃饱了才能干活,赶紧去吃晚饭吧,率先走出房间。   天色全暗,院子里亮着灯。应该是还没到八点。阮棠找孔嫂子问了时间,才知道现在才五点半,天色暗的原因是之前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有湿漉漉的痕迹。   吃过晚饭,孔嫂子说今天天气不好,熄灯说不定会提前,赶紧洗洗就休息吧。   这个时候也才六点出头,阮棠抬头仰望夜空,觉得晚上冒险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让她住在在这里,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起,没有电子产品,没有wifi,生活实在太绿色健康了,受不了。   正如孔嫂子猜的一样,还不到八点电就停了,全村的光亮一下子消失,瞬间就陷入黑暗之中。阮棠蓦然心惊胆跳,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是某种开关,预示着换了一个世界。   闻玺打开手电筒,语气平静地说:“走吧。”   阮棠跟在他身后走出院子。村子里寂静无声,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看着和白天的感觉完全不同,阴沉而压抑,用不客气的说法,像死城一样。阮棠闪过这个念头,马上跟紧一点。   走到村口位置,闻玺突然停下,说:“来了。”   阮棠往手电筒灯光照射的方向看去,黑色的迷雾从远处渐渐弥漫过来,这种雾气很特殊,看着稀薄,但是光线却穿透不了。她眼看着手电筒所能照到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缩到了两米左右的范围。   “闻、闻总,接下来往哪走?”   闻玺说:“先等一等吧。”   阮棠还想问等什么,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一股阴风迎面吹过来,扑在脸上生冷生冷的,她眯了一下眼睛,一团黑色的影子避开闻玺的位置,朝着她闪电般刺过来。   阮棠屏住呼吸,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闻玺伸手在她面前挡了一下,黑影撞上他的手,像是面对一堵无形的墙,全散乱开来。   阮棠这下看清,这团黑漆漆的东西是头发。   眼看着硬撞撞不过,它散开后变得柔软,一缕缕绕上闻玺的手臂,打算缠住他。闻玺脸色冷冷的,手掌轻轻一翻,手臂上缠绕的头发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像被点燃了。   浓雾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头发来的快退的更快,马上就要往雾气里缩回去。   闻玺反手抓住最后一缕,往后一拉。   看着动作不重,但是雾气里的东西被他这样扯了出来,是昨晚用声音骗阮棠开门的那个女人,她的嘴占了的脸的大半,此刻发出难听的尖叫声,身体还藏在雾气中不愿出来,脑袋却被头发硬拉扯出来,于是她的脖子越伸越长。   她看见阮棠,脸上露出扭曲凶狠的表情,嘴里还裂出尖厉的牙齿。   阮棠无语,现在抓你的人又不是我,干嘛老凶我啊。   女人剧烈挣扎不休,雾气翻滚,似乎也想要救她,朝着闻玺和阮棠弥漫过来。   雾气中还有其他的声音,哭声,喊叫,还有咯咯的笑声,都在朝两人靠拢。   阮棠听到那些声音,开始只是有点烦躁,但很快头开始胀疼,她捂住耳朵,这种声音却不受影响,持续往她脑子里钻。   闻玺注意到她的难受,手上有微弱的金光闪过,被抓着头发的女人一下子像被扼住喉咙,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身体也从雾气中被硬拖了出来,脖子恢复成正常的长短,她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阮棠此刻根本无法注意到他们,她的太阳穴涨疼地厉害,生理刺激让她眼角泪水都流了下来,看起来就像在痛哭。浓雾里的东西似乎知道她的脆弱,声音越来越响。   就在阮棠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一双手忽然贴到她的耳朵边,温暖的触感隔绝了周围的声音,她抬起眼皮,泪眼朦胧地看着闻玺。   他的神情透着一丝无奈,说了一句,“怎么敏感成这样。”   阮棠头疼欲裂的症状消失了,如同劫后重生,感动地看着他,“闻总,你的手真像降噪耳机。”想了想觉得这个夸奖还不够,“最贵的那种。”   闻玺揉了一下她的耳朵,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耳根传来。他很快放开手,阮棠发现自己还能听到雾气里各种声音,但再也没有刺痛。   闻玺说:“别太害怕,怨气的力量来源于所有负面的能量,最擅长钻心理的空隙,你越是害怕他们越是强大。等会儿有什么不舒服马上说出来。”   阮棠点点头,看到被闻玺放在地上的手电筒和一个颤抖的女人。   闻玺转身,对着地上的人踢了一脚,阮棠眼角一抽,总觉得地上那个女人害怕地快要哭了。   “起来。”他冷声说。   那女人马上翻身起来,站在闻玺和阮棠的面前,身体微微躬着,态度好的不得了。   浓雾中有猩红的眼睛盯着阮棠和闻玺,数量不少,愤怒,恐吓,咆哮,各种情绪都从雾气中传递出来,阴冷的风一阵阵地扑面袭来。   阮棠朝四周看了一圈,隐约看到的恐怖身影,如同在异度空间中。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稳住心跳,继续看向面前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也是血红的,没有眼白,但此刻畏手畏脚的样子,反而让人无法产生害怕的感觉。   闻玺问:“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女人根本不敢正视他,只是瞪了阮棠一眼,然后说,“八年前。”   果然是从外面进来的人。   闻玺说:“把进来发生的事说一遍,不要遗漏。”   女人抖抖索索地把进来的始末说了,和方子珩说的差不多,不过她是运气最差的,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被雾气里的怪物给吞噬了,自己也变成了现在这样。   “为什么袭击我们,有人致使你的?”   女人的脑子似乎有点迷糊,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断断续续,似乎要努力想,才能回忆起来,现在被提问,更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没有人,没有人指示,我只是感觉到,如果吃了你们,我就能解脱,尤其是她。”   女人指向阮棠,“她的皮肉闻起来很香。”   阮棠怒了,这是搞针对啊,“你鼻子都没了,还知道香什么香。”   女人大怒,头发都张扬开了。   闻玺淡淡扫了一眼过去,瞬间她头发都服帖了,柔弱地站在那,“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我就回去了。”   浓雾几次要靠近过来,都似乎被无形地挡在外面,雾气里声音咆哮着不甘。女人很害怕。   闻玺说:“最后一个,当年你们进来一共几个人?”   “七……”她刚一张口,身体突然燃烧起来,从脚到头,才一秒不到的时间,燃成一团绿色的火焰,在黑暗中极为诡异。   闻玺眉头皱起,女人只尖叫了短促的一声,很快就被烧尽了。   阮棠看见,绿色的火焰中心,有一道符显现出来,不过也只是一眨眼,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甚至连灰都没有留下。黑雾里的各种东西都被震住,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有声音响起来。   阮棠问:“刚才好像有道符。”   闻玺说:“不是没有人指示,是手段太高明,他们都不知道受到控制。”   “哪里不对,”阮棠忽然想到,“她刚才烧起来的时候说的是七,人数不对,方子珩说当年有八个人。”   闻玺微微笑了一下,“挺机灵的。”   阮棠得了一句夸,高兴地笑眯眯,险些忘记周围险恶的环境了。   闻玺:“我现在有个怀疑。”   阮棠:“我知道,怀疑方子珩说谎。”   闻玺睨她一眼,“这个村子里的都不是活人。”   “啊?”阮棠腿软,差点当场跪下。 第107章   闻玺:“边走边说。”转身往村子里走去。   身后黒雾中嘶吼阵阵,阮棠赶紧跟上他,还没忘记刚才的疑惑,“这个村还真是《寂静岭》?”   闻玺说:“不一样。”   阮棠眼角注意到一团雾气缀在她的身旁,一只白骨手蠢蠢欲动,好像要从雾气中伸出拉她,吓得她又往闻玺身边靠了靠。   闻玺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围,低喝一声,“滚开。”   黑雾朝四周翻滚,在两人周围空出一小片空间。阮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问,“怎么不一样?”   闻玺说:“我们还是活的。”   寂静岭的主角已经死了,阮棠:“……”她又想到,“可是孔嫂子,孔晨他们,对了,你早上还给他辅导过功课呢?不是活人白天也能动吗?”   闻玺语气淡淡的,“做的的确是巧夺天工。”   阮棠没听懂,此刻简直是一脑门问号,“做的什么?”   “先要验证一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进了村子,因为周围没有灯光,道路又相似,仅仅靠着手电筒,走的并不快。途中有两次浓雾中的怪物发动了突袭,他们的目标倒很一致,都冲着阮棠来。开始是浓雾突然涌动,想把阮棠直接裹起来;第二次是速度奇怪的长条黑影,居然是条三米长的蛇身,头上是一张人类的面孔。阮棠吓得不轻。幸好两次都是有惊无险,闻玺的动作极快又凌厉,手上隐隐闪动金光,浓雾中的怪物无法抗衡。人面蛇身的那个被闻玺一掌拍中腹部。   阮棠看见它肚子被灼烧出一个巨大的洞,惨叫着窜回雾中,血流了一地,有股浓烈腥臭的味道。   闻玺停下,手电筒在大门上照了照。   阮棠认出这是村长的家。   闻玺手贴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两人走进去,房子格局和其他人家大同小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是被子掀开的状态,人好像是半夜离开的。阮棠跟在闻玺身后,只感用眼睛看,周围一样都不敢碰。   闻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后离开,到了隔壁人家,也是直接打开门进去,情况和村长家一样,没有一个人在房子里。   阮棠面色发白,觉得闻玺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   闻玺从第二家房子出来,看到她的表情,语气温和地说:“别太紧张。”   阮棠咬牙说:“……不紧张。”是害怕的要死。   黑雾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乖了,两人从第二个房子出来后,周围的雾气渐渐变得稀薄。   “雾淡了。”阮棠提醒。   闻玺:“之前是故弄玄虚,现在已经没必要,该动真格的了。”   阮棠觉得心脏都快超负荷了,“前面那些只是闹着玩?”   闻玺看她一眼,觉得这姑娘真是挺有趣的,每次遇到特殊情况都看着吓得不轻,似乎胆子很小,但遇到危险还能开玩笑,不知道是天生的心大,还是缺根筋。   “注意到没有,刚才的两个房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阮棠一边看着雾气消退一边在回想。   闻玺也没催她,静静等着。   阮棠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对了,没吃的。”之前孔嫂子院子里还挂着玉米和辣椒呢。村长和刚才那家,逛了一圈都没看见吃的。   闻玺说:“你对吃的还真是关注。”   “还好,还好。”阮棠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夸奖,咳嗽一声,转而问,“我说的对吗?”   “不错,还有厕所特别干净,房子里没有任何一张照片,”闻玺说,“可能有的家庭爱干净,也没有拍照留照片的习惯。但不可能每一家都这样。爱干净这件事本身也和这里表现出来的经济环境不相符。”   阮棠叹气,“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说到这里,她想起那天来村子里见过的村长,胆小的胖子,孔嫂子一家,原本以为他们是闭塞在一个奇怪地方的村民,没想到,连村民都是不存在的。   一想到在同一个房子相处两天,阮棠一阵后怕。   “方子珩的家里有照片,”她突然想到,“他说到的人数也和刚才那个说的不一样,他多报了一个,很可能就是他自己。他还有照片……对了对了,我记得上午看到照片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照片里的女人好像年纪比他大,如果他不是八年前进来的,那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的妻子,女儿是怎么回事?”   阮棠是要整理线索,但是分析方子珩的时候却发现越理问题越多。   “他到底是谁?”她疑惑地低声问。   闻玺没有回答,而是朝路的那头望了一眼,说,“来了。”   阮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雾气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显露出整条路的样子。先是村里某户人家的灯亮了起来,随后所有房子的灯都亮了。眨眼的功夫,黑暗的环境就转变为灯火通明。   周围一片光亮,阮棠却没有觉得有多欣慰,反而心里发毛。   很快应证了她的直觉,脚步声从远处靠近。   阮棠朝路那头看过去,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村民们正有序地往两人走过来,脚步整齐划一,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连手臂的摆动幅度都是分毫不差,其中有耄耋之年的老者,有大腹便便的孕妇,还有小孩子。村长,孔嫂子,孔晨都在其中,他们面无表情,汇聚成人流走近,直到距离两人十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下。   至少有上百人,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   阮棠咽了咽口水,“他们……这是干嘛,大晚上是要业主开会还是要跳广场舞?”   闻玺微微一笑,“看出他们是什么了吗?”   阮棠经他提示,认真去看,发现每个人的下巴上有两条缝,手臂和双腿的动作也过于僵直。   “像娃娃。”她认出来,和可以活动关节的洋娃娃非常想象,也终于明白刚才闻玺那句“做的”是什么意思。   闻玺说:“是人偶。”   阮棠吃惊,“一点都看不出来。”两天了在村子里走来走去,看到过那么多人,都是活灵活现,完全看不出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闻玺冷笑,“当然不是一般的人偶。能控制那么多人偶,幻化出一座不存在的城市,据说在唐朝才有这样的方士,用的法术应该是傀儡技法,已经失传很久。”   阮棠冒出一句,“原来是传统民间艺术。”   闻玺笑起来,“他还不配称艺术,这些个东西和真正的傀儡技法差远了。”   这回没等阮棠说话。   一百多个人偶齐声开口,“差在哪里?”   他们每个人声音不同,同时开口,声音汇聚成一个,声势颇为惊人。   闻玺面不改色,“傀儡技法应该由方士一个人控制,能控制的傀儡越多,方士的本领越强,像你这样,用封灵符把魂魄封在人偶上,只是不入流的手段而已。”   人偶们齐刷刷地半抬起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血肉也配称作人吗?”   听到他这一句,木偶的目光为止一变,眼珠都染上血红的颜色,死死盯着他。   旁边的阮棠觉得在这样怨恨的目光下心慌气短。   闻玺却没受半点影响。看着人偶的目光视若无物,视线穿过他们,似乎看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人偶们齐刷刷地说:“你是什么人?”   闻玺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冷漠地说:“耗费那么大力气,布下符阵,又弄出一个虚假的村子,你想做什么?人偶不会生病不会衰老,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能永远存活下去。让我猜一猜,你是在探索长生不老的方法?”   周围风声大作,村子周围的树木在风中簌簌抖落叶子,夜空显得有些荒芜和死寂。   人偶的眼睛已经完全变得猩红,齐齐走前一步,声音高亢地问,“你知道长生不老?”   “果然是你。”闻玺说,“在村子里,只有布符阵的人可以随意离开,去找纹身师纹长生树的人,就是你,方子珩。”   一时间沉默。   “你究竟是谁?”人偶们似乎受到刺激,大声的质问,这些声音如同有回声似的,来回震荡。   闻玺说:“我不习惯这样对话,见面谈一谈吧。”   人偶一下子变得安静,静立着不动。等了一会儿,他们忽然有序的往两旁靠,露出当中一条通道。人偶们整齐地抬手,指向一幢房子,“请。” 第108章   人偶在并不宽敞的路上分开,呈左右两列,顶着他们怨恨整齐的目光,没点定力还真容易腿软。   闻玺丝毫不在意两侧,从人偶中间通过,走地闲庭信步。   阮棠没有他那么轻松,偶尔转头,都会和人偶的目光直接对上,对方没有丝毫生命力,又充满怨毒的目光让她心中一凛。当走过一个特别矮小的身影时,她低头看了一眼,脚步不由缓了缓,那是年幼的孔晨。   “别分心,”闻玺提醒。   阮棠答应一声,记起孔晨早上咬着笔头愁眉苦脸做功课的脸,和眼下这样比起来,也不知道哪个更真实。   闻玺似乎能看透她的想法,淡漠地说:“他们是生魂被封,白天会忘记真实的经历,按照过去的记忆生活,以为自己还是人,到了晚上记忆恢复,就会露出人偶的样子,生魂被困,产生的怨气不能消散,给符纸提供转化的能量,也会影响附近的磁场。消散不去的雾气也是这样催生的。”   阮棠心想难怪这里白天和夜晚犹如两个世界,她问:“什么是生魂?”   闻玺说:“身体还活着的时候,魂魄离体就是生魂。”   阮棠讶然,“这里有这么多……”   “当然是被法术从身体里抽出来的。”   阮棠沉默,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人偶秘术的可怕,这一百多人眼里的怨毒可能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经年累月的怨气,而身为人偶,他们并没有自我解脱的能力,只能任人摆布。   两人来到村口,第二所房子就是方子珩的家。   大门敞开着,闻玺进门之前沉声说了句,“等会儿别离我太远,觉得有什么不对马上告诉我。”   阮棠拼命点头,说真的,她现在恨不得牵着闻玺的手进去,不图别的,就图他刚才手掌上散发的能驱散怪物的淡淡金光。   灯光敞亮,方子珩坐在一楼客厅里,双腿交叠,转脸朝两人看过来,眸光锐利,和上午那种内在怯弱的模样完全不同。   阮棠觉得这才符合他的外在形象,难怪上午的时候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方子珩客气地招呼,“坐。”   闻玺坦然自若地在上午坐过的沙发坐下。   两人的态度就好像是上午闲聊的延续。   “早上不知道闻先生是高人,怠慢了,”方子珩开口说道,“也不该随便敷衍,露了那么多痕迹。”   闻玺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留任何痕迹的术法。要找到是迟早的事。”   方子珩笑笑,“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我本意是不想和你对上,既然符阵误打误撞把你们吸进来,我可以打开让你们平安回去。”   闻玺稍稍抬眉,“哦?”   方子珩说:“当然,我也要有点保障,只要闻先生立个保密的咒符,还有这位小姐,”他目光淡漠地扫过阮棠,“可以用符封住她这段记忆。”   阮棠“呵呵”地干巴巴一笑。   闻玺说:“不行。”   方子珩依旧是微笑的样子,“哪个不行?”   “都不行。”   方子珩笑容渐渐收敛,“闻先生是什么意思?”   闻玺语气平平地说:“懂得设阵,又能以生魂封灵,你的方士手段应该是有师承,修行也不易,难道入门的时候,没有人教你法随自然?你既然违逆自然,自然要承受恶果。”   方子珩嗤笑,“闻先生是想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因果也是缘法。你布置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在符阵内部形成能量内循环,几乎没有一点破绽,但偏偏把我们吸引进来,可能这就是方士之术里的天道。”   方子珩郎朗大笑,“缘法,天道。闻先生不说,我真的差点忘了,还真有这么一个说法。”   闻玺说:“能明白就好,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一把。”   方子珩骤燃脸色一变,“说到方士术法,闻先生难道不懂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不要轻易进入别人的领域。”   他最后两个字说的阴冷,阮棠心猛的一跳,直觉不妙,马上朝身边闻玺的手抓过去。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秒。   黑暗来的突然,周围一切失去踪影,眼前的人,客厅,灯光,骤燃消失,身体仿佛失重一般往下坠落。没有任何预兆,难以防备。   阮棠吓了一跳,因为害怕的情绪比神经反射还慢了一拍,她第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意识到在黑暗中不停下坠,她才叫出声“啊啊啊……”   “阮棠。”闻玺的声音就在旁边,她感到腰被人托了一把,下坠的感觉立刻停止。   阮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痛哭流涕死死拽着闻玺的袖子,把他衣袖很明显拉地变形,比另一只手的长出一截。   “闻总?”阮棠松开手,又擦了一把脸,“这是哪?我们怎么突然就到这里来了。”   刚才的失重感让她脑袋一抽抽地疼,周围是山腰梯田的位置,她看着有点眼熟,这不是村子后面的山峰之一吗?   闻玺说:“是意识领域。”   “啥?”阮棠说,“这不是村后的山?”   “是我们被他拉进精神构成的空间里,你可以理解成,我们现在在做梦。”   阮棠恍然,“我知道了,《盗梦空间》。”   闻玺不禁勾唇笑一下,“你看过的电影真不少。”   阮棠想起电影情节就有点担忧,“他会不会趁我们睡着了把我们做掉?”   闻玺说:“不会,他也进入意识里,身体同样不能动。”   阮棠不解,“他到出于什么考虑,把大家都弄成植物人,组队去刷icu吗?”   闻玺沉默了一下:“……先看看他这个意识领域里到底有什么。”   山上的位置白天才刚走过,路线还是知道的,从山上小路往下,阮棠盯着地上的草地想着,既然是意识领域,电影里那些路数是不是真的可以用到?自己也能用意识造个桥,搭个路什么的。   她专心思考着。   闻玺注意到她突然的沉默,说,“别费神想了,这是方子珩的意识领地,是他构建的世界,你没有办法改变。”   阮棠有点震惊,“闻总,你的意识还能读心?”   闻玺瞥她一眼没说话。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阮棠看出这里和外面村子的不同,房屋更破旧,山上的田地也略有不同,远远的可以看到河边有几个人在打鱼。   场景真实的让人无法怀疑,河面上溅起的水珠还在阳光下闪烁粼粼光芒。   阮棠揪了自己一下,发现竟然还是疼的。   闻玺说:“在意识领域里,主人可以随心所欲,等会儿小心点。”   阮棠听到“随心所欲”四个字,胆寒了一下,说:“那他在这里不是无敌了?”这游戏太不公平了吧。   “没那么简单。”闻玺说,“他的心理不可能做到无懈可击。意识是很复杂的东西,每个人对自我的了解程度是不同的,心里只要有软弱,退缩,害怕等负面情绪出现,自己也很有可能陷入意识领域无法醒来。所以等会儿见机行事。在这个领域里,可能藏着方子珩最不想给人看到的东西。”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河边。一群十七八岁的青年在捞鱼。里面每一张脸居然让阮棠都有种熟悉的感觉。闻玺站着观察他们,阮棠在那拼命回想,终于想起这几张脸为什么看着挺熟的。那都是村民,不过他们在村子里都是年纪很大了,现在却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年轻团体里,男女都有,男孩居多,女孩只有三个。一群人嘻嘻哈哈,唯独只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坐在树下捧着书看。他们的穿着都很朴素,也很老气,有着很深的年代烙印,看着像七八十年代的人。   河边的一个男孩突然掬水朝落单男孩的身上泼去。淋了对方一身。   男孩拍着书页,猛的抬头看过来。   剑眉朗目,高鼻薄唇,皮肤也比其他人都要白皙,样貌俊美的让人眼前一亮,也就是身上的衣着太差,不然就是当明星也足够了。   这是十六岁的方子珩。   阮棠忍不住嘀咕一声,“这是他的意识,给自己加滤镜,打柔光了吧?”   那个时代物质贫乏,大多数人都过得很苦,但再苦,对美丑的概念还是有的。三个女孩都盯着方子珩看,交头接耳,神态羞涩。   方子珩拍了书页之后对着泼水的男孩说:“张建叶,你别无聊。”   张建叶看着虽然身高不高,但身材魁梧健硕,再加上皮肤粗糙,看起来已经是成人的样子。他一开口,嗓音是变声期的沙哑,“我们在这里辛苦打鱼,你就坐旁边什么都不动,坐享其成那是咱们社会建设里最讨厌的一类人,方子珩,晚上吃鱼没你的份。”   方子珩坐得更远了,态度冷冰冰地扔下一句,“我不吃,随便。”   女孩们纷纷开口,替方子珩说话。   张建叶脸上忿忿不平。   女孩中最清秀的那个开口道:“有消息说将要恢复高考,子珩是在看书,这是他求上进的表现,鱼是大家一起打的,就是集体财产,应该分子珩一份。”   听到她开口,张建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把木杆子往水里狠狠一扔,“不打了,我才不要白养这种社会主义建设里的蛀虫。”   旁边的人连忙劝,你一句我一句,终于把张建叶劝了回来。   他一边捉鱼,一边口气还很不好地冲女孩说:“方子珩就是个小白脸,整天除了看书不会别的,杨倩,你别鬼迷心窍。”   杨倩板起脸,“你才别乱说,侮辱我们纯洁的同学友谊。”   张建叶张口还要说。   杨倩说:“再胡说八道我就去找村支书,说你要带坏我们知青团队的风气。”   阮棠在旁边看得直乐呵,一看就这就是三角恋的模式,张建叶喜欢杨倩,而杨倩对方子珩有好感。   “方子珩大费周章把我们弄进来,整了一个年代偶像剧给我们看,不是为了致青春吧?”她悄咪咪地说。   闻玺闪过一丝深思,说:“这可能是他的回忆。” 第109章   阮棠还要评论两句,失重的感觉又再次传来,闻玺抓住她的手肘,一眨眼两人来到了村子里。   当时安顿的知青的家庭都在村子最靠外的几家。墙垣都是石头泥巴垒的,极为简陋,邻里之间几乎没什么隐秘,互相之间要说话,隔着院子喊也能听见。   方子珩住在进村第二家,他不喜交际,除了平时知青安排的工作,也不跟村里其他青年人玩闹。但村子里不少大人倒对他印象不错,主要多亏了他外貌出众,一看就是城市来的精神小伙。   张建叶在知青团队干活卖力,还会下地帮着农家干活,风评也一直不错。但就是这样,他才更加觉得不舒服,在他看来,方子珩做事不卖力,经常一个人看书不理人,对社会主义建设没有起到一点作用,但即使如此,村民们也很喜欢他,还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给他院子里送点吃的用的。   “他就是个小白脸。”这成了张建叶背后评论方子珩最常说的话。更气人的是,杨倩对方子珩很好,比对知青队伍里其他人都好,嘘寒问暖,还时不时找方子珩探讨文学。   张建叶自问对杨倩掏心挖肺,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她,完成集体任务时还经常帮她,不让她干重活,但她很少领情,反而把那些吃的分给方子珩,有了空就找方子珩说话。   这天张建叶摘了两个梨子,不舍得吃,给了杨倩,等他去田里帮老乡干完活,回来的路上看见方子珩和杨倩手上各拿一个梨子在啃,说说笑笑。   有老乡说,这两人长得像画上的人,真般配,转头又和张建叶说,你啊,没希望咯。   张建叶心头如同烈油遇到火星,心头滋啦滋啦地灼烧着,长久积在心头的郁结,被这个微小的火焰点燃后,就再也无法熄灭,燎原似的占据了他的内心。   张建叶喘着粗气,脸色发黑。   过了两天,有老乡家办喜事,知青团队的人都去了。   杨倩极为难得穿了一身裙子,头发乌溜溜的,脸蛋白里透红,张建叶看到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激动,走过去脸还有些泛红,幸好他皮肤偏黑看不出来。   “杨倩。”   杨倩回头看到他,秀气的眉头皱起来,目光中的嫌弃一闪而过。   旁边两个姑娘笑道:“人家喜事,你怎么也不穿得喜庆点。”   张建叶穿着深蓝色的衬衣,捏了一下衣角,余光打量杨倩,再看看自己,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得慌。   没一会儿方子珩来了,他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三个知青女孩跑过去找他说话,言笑晏晏,都是少女活泼又娇羞的样子。   张建叶怔在那半晌没说话。   开席之前,村里还来了一个人,让村民和知青们都议论纷纷,那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女人,上身穿着修身的薄针织,下面的裤子包地紧紧的,腰掐的很细,臀部浑圆挺翘,穿着十分大胆性感。村民看见她的表现却很奇怪,背后偷偷议论鄙视,但面上却很客气,甚至还有些敬畏的意思。   知青们不解,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女人叫苏凡真,以前家里是做小生意的,父母都过世了,她出去闯荡过几年,回乡之后也没结婚,破四旧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她家受到波及最深,因为据说她家的生意和封建迷信有关。   村子里还真有不少人看她不顺眼,一则她行事作风和大家不同,二则是她二十六七的岁数还不结婚,其实苏凡真长得不错,前几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拒绝了,一来二去的,村子里人都觉得她不识好歹。   她和村民们处不来,一个人住在村子外头,距离大概有半里路的一幢房子里。   一个女人孤身独住,也很少参与工作,但是过得还挺滋润,时间一长,各种流言蜚语不断。有人提出要批斗她,跑去她家闹过几次,但是蹊跷的是,反是针对她的人都会倒霉,最惨的一个下地摔断腿,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村里的人都觉得苏凡真身上有点邪门,不敢再明面上针对她,但是背后的议论和咒骂一直不断。骂的最多就是“不知检点”“丧门星”之类的。   知青团队三个女孩对苏凡真的事极为感兴趣,目光在她衣服裤子上转来转去。有的觉得好看,有的觉得难看,还争论起来。   杨倩低声问旁边方子珩,“你觉得她这样穿好看吗?”问完脸庞泛红。   方子珩朝苏凡真看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倒不是她另类的穿着,而是她鲜活张扬的气质,在一群村民中十分引人注目。   杨倩注意到他的目光,露出些不高兴,“她穿得也太包了,城里都没成这样的。”   方子珩说:“挺好看。”   杨倩一听拉长了脸,转身和两个女孩说话去了。   苏凡真突然转过脸来,朝方子珩直直地看过来,嘴角弯起,露出一个笑。这让方子珩有种错觉,仿佛他刚才说的话被她听见了。他不知为何,感到有一丝窘迫。幸好苏凡真很快把头扭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有恢复高考的传言,知青队伍里分成两派,一派开始重拾课本,一派则说着读书无用的理论。不过这还不是眼门前最重要的事,而是秋收。知青们要帮着村里干农活。   这天在山间走着,突然就下起大雨。知青某个人指着前面单独一幢房子说,“去那躲雨吧。”   几人跑去敲门,没想到这是苏凡真的家。她让知青们进门,招呼的却很随意,让他们茶水自取。   知青们对这位村子里传奇的人物都十分好奇。四处打量,果然她家和村里其他家都不同。有漂亮的雕花木头柜子,有飘着花香的蜡烛,还有做工精巧,四肢手指都可以活动的木偶。虽说知青大部分都是城市里来的学生,但他们对苏凡真家里的各种东西从没见过,因此都十分新鲜。   在几个木偶之中,方子珩注意到一个做得有些粗糙的木偶,打扮普通,远不如旁边的木偶精致。但他看过去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似乎那个木偶与众不同。他甚至站起来,想去摸摸它。   “方子珩?”杨倩的声音唤他回神。   方子珩的手几乎就要碰到木偶,他有些尴尬,差点就要做出不经允许随便动别人东西的动作。   雨停之后,知青们告辞苏凡真斜倚在门旁,在方子珩走过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有空可以来玩。”   方子珩抬眼望进她的眼里,发现她的眸色是深琥珀色,微笑的时候眼睛便流露出狡黠的味道。他疑惑地问:“刚才的木偶……”   苏凡真笑着问:“喜欢吗?”   方子珩微微颔首:“喜欢。”   “那就好,它也挺喜欢你的。”   杨倩站在前面催促:“方子珩,快走了。”   回去之后,杨倩有好几天待方子珩冷冷淡淡的,还和张建叶说话,知青们都看出来点意思。偏偏方子珩一无所觉,他回来时不时会想起苏凡真和那个给他特别感觉的木偶。   这天干活的地方离苏凡真家很近,他鬼使神差去了那幢房子。苏凡真给他开门,表情镇定没有一点意外,“进来吧。”   方子珩在她家院子坐了两个多小时,喝了三杯热茶,刚开始聊天还有些拘谨,后来就放松了。苏凡真和村里人不一样,和知青团队其他人也不同,她见多识广,知识面又丰富,无论什么领域的知识都有涉及,且思维独特,与众不同。方子珩说的畅快极了,仿佛把几年憋心里的话全说了。   这样的感觉就是平时比较聊的来的杨倩都没有给他过。同行的知青,不知道谁把他去找苏凡真的事说了出去,没几天就传出风言风语。杨倩来找他,眼睛泛红,开口没说两句就直接扑进他的怀里掉眼泪。   方子珩不懂她心思,看她伤心就没推开,又安慰几句。   当天晚上两人谈对象的消息就在知青团队传开了。   张建叶听到后脸色大变,在路上拦住杨倩,“方子珩仗着一张小白脸到处勾搭人,杨倩你怎么那么糊涂呢。”   杨倩没好气回他:“你才糊涂呢,张建叶,你老是背后说方子珩坏话,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哪一点可以和方子珩比。他功课好,到时候高考之后肯定可以去读大学,你就只能留在这里干农活。”   张建叶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绷起。   这晚他问村里人借了点酒,找了两个平时玩得最好的知青,躲在房间里喝闷酒。   三人酩酊大醉,其中一个知青拍着张建叶的肩膀说:“建叶,你的心思我们都懂,可惜人家杨倩看不上你,方子珩长得好,斯斯文文的,你呀,要不用点手段真赢不了他。”   张建叶眯着眼,“手段?”   那知青说:“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你呀,自己品去吧。”   张建叶心底仿佛有一簇邪火在燃,越烧越烈。 第110章   看着张建叶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扭曲的面孔,阮棠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随即她发现自己的心跳是真的很快,呼吸跟着急促起来,连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有些模糊。   进入意识领域后闻玺就很少开口,这时突然问:“阮棠,哪里不舒服?”   阮棠摇头:“没事……”话音未落便一阵头晕目眩,伸手朝旁边一抓才稳住身体,低头一看,抓的是闻玺的手。   她:“……”马上松开手。   闻玺反手牵住她,语气淡然,“在这里精神耗费很大,你站近点,别离我太远。”   从他手心里传过来一阵暖流,阮棠感觉就像浸泡在微微的温水中,身体轻松舒服很多,头晕的症状也消失了。   闻玺牵着她,往前迈出两步,随着他的步伐,周围的环境像万花筒般旋转变化,从夜里到了白天,地点也从村子里换到田地边。   “注意控制呼吸和情绪,不要轻易被左右,”闻玺提醒她两句之后又问,“舒服点吗?”   阮棠重重点头。   闻玺松开手。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苏凡真从田埂那头走过来,戴着一顶漂亮的宽沿帽,在那个时代太过前卫和时尚,几个在地里干活的农民偷偷瞄她。   走到知青干活的那块地方,苏凡真停住,上下打量方子珩,开口道:“你最近有血光之灾。”   方子珩笑笑。他听说以前搞封建迷信的都喜欢来这一套,上来先说你有血光之灾或者会破财,总之先要吓住对方,收钱再给化解的方法。   “我是个穷知青,没钱。”他回答,然后又弯下身干活,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即使如此,他看着也比其他干农活的人看着干净顺眼。   苏凡真笑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之后两天,方子珩无意间想起这事,心想科学才是硬道理,怎么还宣传封建迷信那套。回头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跟苏凡讲讲科学。   这夜他一个人走过玉米地,旁边突然窜出个黑影,猛地将麻袋套在他的上半身,劈头盖脑一顿打。来人体格壮实,下手却有点没章法,呼吸声又粗又急促,他虽然没说话,方子珩却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殴打方子珩的是张建叶,他已经筹备了好几天,观察方子珩的习惯,逮到这个机会下手。方子珩平时独来独往,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玉米地离村子又有点距离,呼救也听不到。   方子珩大概也是想到这点,至始至终没有喊叫,受伤的时候只闷哼几声。   张建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刀身被他磨得锃亮。   只要在方子珩的脸上划上两刀,让他当不成小白脸,难道杨倩还会喜欢他。   想到杨倩,张建叶心头一片火热,恶从胆边起,往麻袋里方子珩脸上位置用力划去。就在他动手的一刻,脚下似乎被什么拌了一下,身体失衡,刀刺歪了,在麻袋上扎了个空处,张建叶毕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顿时心慌,怕让方子珩看到脸,把麻袋往地里一推,也没再刺第二下,赶紧跑了。   方子珩在地里滚了好几圈,挣扎着把麻袋解开,下巴有点刺痛,他摸了摸,好像给划破点皮。他身上都是伤,碰一碰就疼。   方子珩坐起来,皱眉思索到底谁下的手,忽然看到田埂边有个木偶,它坐在地上,眼睛对着他的方向,似乎在看着他。   方子珩心砰砰直跳,这一刻连自己的伤都忘记了,把木偶捡起来,送到苏凡真家。   苏凡真看见他狼狈的模样,神色不变,等看到他手里的木偶,眉毛竖起,“我说你去哪了,原来是去帮他。”   方子珩表情莫名,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木偶说话。   “进来吧。”   苏凡真让他进门,给他包扎破皮的伤口,又扔给他一瓶药酒,“回去淤青的地方多揉揉。”   方子珩道谢,不知怎么,又想到她前几天的警告,不禁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血光之灾?”   “原本可没那么轻松,”苏凡真说,“要不是它帮了你,你可不是破点皮就行的。”   方子珩去看木偶,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虽然他曾经觉得木偶很不凡,但是像苏凡真这样,真的把木偶当个人看待,还是太过荒谬和离奇,偏偏,他的心底居然是有点相信的。   他赶紧告辞离开“今晚打扰你,我先回去了。”   苏凡真送到院子门口,语气依旧像上次,跟个骗钱的神棍似的,“提醒你一句,事情还没完。”   方子珩心头惴惴。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杨倩正走在田边找他,没找到他,反而遇到慌慌张张的张建叶。杨倩撇开头没理。   这个动作突然就刺激到张建叶,他心理很乱,又有邪火在拱,不知想到什么,他脸色狰狞,冲上前,一手箍住杨倩,一手捂住她的嘴,拖着人往玉米地里钻进去。   ……   一夜之间,事情就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知青团队的人发现杨倩突然就变得沉默许多,也不再主动去找方子珩说话,整个人呆呆愣愣的,有时候还会偷偷抹眼泪,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方子珩发现她的异状,这天路上碰到就问她出了什么事。杨倩还没张口眼圈就红了,泪水直淌,张建叶从路那边走过来,杨倩什么话都没说就赶紧跑了。   张建叶走过方子珩身边,语气不善地说:“你不要再纠缠杨倩,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方子珩皱眉,他从吐气声认出来,那晚打他的就是张建叶。   可惜当夜没什么证据。   很快就有了一件影响全国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发生,全国高考恢复。   方子珩很高兴,在这个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的年代,他终于看到了关于前途的一丝曙光。   知青团队有不少人报名高考,但是方子珩万万没有想到,曙光还未真正到来,他却落进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就在高考前期,有知青到村委告状,说看到方子珩欺负杨倩。   方子珩被叫到村委,震惊莫名,到底还是十七岁的年纪,做不到云淡风轻,气的脸皮涨红。没一会儿杨倩也来了,还有张建叶。他说杨倩一个人害怕,所以陪着她来。   方子珩一看到两人同行到来,心中立刻有不详预感。   村委主任问杨倩方子珩欺负她的事是不是事实。   杨倩捂着脸哭了,眼睛根本不敢直视任何人。   方子珩急得冷汗涔涔,对杨倩说:“你到底怎么了?说实话啊。”   杨倩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向他,“就是他。”   方子珩如遭雷亟,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他嘶吼着说不是我,村委的人拦着他不然他接触到杨倩,村委主任摇着头叹息说长得这么精神的小伙子原来道德品质这么差。   张建叶搂住哭泣的杨倩走出村委,出门的时候脸上痛惜的表情全变成了得意洋洋。   方子珩的世界在这一刻都放佛崩塌了。   周围的声音消失,世界的颜色也褪去,眼前一切都变得静止不动。   方子珩的声音在意识领域中响起,“你们两个还觉得他们是无辜的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在外一天,手机码的(泪目) 第111章   闻玺语气冷漠的,不无讽意地说:“你是缺爱还是缺少肯定?这么辛苦把我们困在这里,难道就为了博取一下同情?”   领域内沉默片刻,很快周围的场景震荡,像是地震般晃动不停,阮棠幸好刚才治好了头晕,不然这一刻非吐了不可。   很快场景转换,冬天过去,春天到来,万物复苏,阳光灿烂,但方子珩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一段是他以知青身份来到村子过得最艰难的日子。以前村民觉得方子珩外表出众,是个有才学的青年,现在彻底变成了斯文败类的代表。   村民爱憎分明,认定他品行不好,表现地很直接,以往还有附近村民给他送点吃的用的,现在则根本没有人理他,走在路上时常要被人指指点点,杨倩之外两个女知青骂他禽兽不如,其他村里的女孩更是在家人耳提面授下离地远远的。   以往看在他学习的份上,村委基本没有派过他什么苦累的活,如今也是截然不同,什么累的苦的活都扔给他做。方子珩几次想找杨倩理论,都被其他知青拦住,张建叶不知道和其他人说了什么,大家都防备着方子珩。没过多久,张建叶就和村委申请要和杨倩结婚。   村里人都十分高兴,张罗着筹办这场喜事。到了婚宴当天,方子珩才被通知参加。他来到村长家中,看着到处张灯结彩,张建叶喜气洋洋地穿着一套新西服,胸口扎着鲜红的缎花,正在招待来客。看到方子珩来了,他还佯装大度地过来,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他以只有两人的声音说:“早就说了你不可能赢我,怎么样,杨倩是我的,以后给我老实躲远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方子珩脸色骤然一变,这段时间压抑的怒火瞬间冲上脑,他手紧紧握成拳头。   张建叶面带挑衅地看着他。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拍了拍方子珩的肩膀。明明很温柔很轻,却仿佛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方子珩回头一看,苏凡真微笑站着,说:“看来你和我都不怎么受欢迎,过来吧。别打扰新郎官高兴。”   人的名树的影,苏凡真在村子里赫赫有名,张建叶没说什么,看着她拉着方子珩坐到角落一桌。那桌上都是些村子边缘人物。   方子珩心里憋着一股气,坐下后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净。   苏凡真笑着瞥他一眼,“生气?”   “我没心情留在这里。”方子珩说着就要站起来。   苏凡真说:“看你这点出息,白吃白喝,饭菜不错,何必浪费了。别人随便激你几句,你就受不了,这些日子没怎么吃好吧,还不趁今天吃个饱。”   方子珩坐下来,刚才空腹喝酒,没一会儿酒劲就上头,他满面通红,看着张建叶和杨倩在村长主持下进行一场简单的婚礼。   苏凡真说:“看出来点什么没有?”   方子珩愣愣的,“什么?”   “你不是觉得奇怪吗?张建叶就算了,向来是和你不对付的,为什么杨倩都会帮他。你现在还没看出来,杨倩肚子里有了。”   方子珩呆住,往杨倩看过去,她身形苗条纤细,小腹位置有裙子的褶皱,他盯着看了半晌也没判断出来是不是真的有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有了?张建叶的?”   苏凡真格格笑出声,“不是他还有谁。都四个多月了,你还没猜出点什么?”   方子珩说:“她和张建叶好上了?所以帮他来害我?”   苏凡真笑得狡黠,“怎么那么天真,简直还是个孩子。杨倩之前喜欢你,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张建叶。你和张建叶之间,难道这点自信都没有?”   方子珩沉吟不语,片刻之后说,“你是说,是张建叶用了肮脏手段……那杨倩为什么不去告他,反而污蔑我?”   苏凡真目光微动,“你真是不懂女人心思,她已经被张建叶欺负了,张建叶还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就让全村还有她父母在城里工作的地方都知道,她是一个破鞋。你知道这年头,女人一旦被套上破鞋两个字,简直是没有活路了。她除了跟着张建叶,没有其他的出路。所以,你就成了那个被牺牲被放弃的。”   方子珩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想立刻站起来,把张建叶做的丑事公布出来,但脑里总算还有一丝清明,知道空口无凭。   “就让他这样逍遥下去?”他咬着牙问,“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   苏凡真笑意一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去管什么闲事,再说,村里人难道会听我的。”   方子珩知道自己失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看婚礼,觉得杨倩强颜欢笑,张建叶小人得志,再也看不下去,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就走了。   除了村长家,其他没几家亮着灯,他走在漆黑的路上,感到一阵迷茫和失落。知青团队视他为耻,村民更是唾弃他。每一天都像是煎熬,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回城里。他的人生,如同走进一条漆黑的小径,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亮。   刚走到村口附近,他看到苏凡真站在路边,手里捏着一朵野花。   他摇了摇头,心想他走的时候明明她还在酒席里,怎么反倒走到他前面了,“你怎么在这里?”   苏凡真认真看着他,目光坦诚,“方子珩,你很有才华,要不要和我一起?”   方子珩喝了半肚子的酒杯她这句话吓得全醒了,“你、你说什么?”   苏凡真说:“你听见了,我不逼你,你回去可以慢慢想。我也不是随便就能看中人的,你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才华,一定要慎重考虑。”   方子珩说:“我要参加高考。”   苏凡真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参加不了。“   “你胡说。“方子珩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有点慌的,至今为止,苏凡真说的话,好像没有一句不实现的。   苏凡真摆摆手,往村外走去,“我知道你不死心。时机还未到,不过你记着,遇到难事可以来找我,别人不帮你,我会帮你。”   方子珩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离去,背影融入黑暗中,心头百味陈杂,难以言说。   就在这个所有人不信他,鄙视他的环境里,还有人愿意帮助他,这种温暖是最难忘的。只不过她之前说的一起,难道真是谈朋友的意思?,方子珩过了年才刚满十八,而苏凡真据村民说,已经快三十了,他们之间年龄也相差太大了。   方子珩很快把这个念头扔到脑后,准备高考。   这期间发生不少事,比如杨倩流产了,身体一下子变得虚弱。张建叶心情不好,这段时间经常待人欺侮方子珩。   方子珩是倔脾气,就算受了欺也不认输,更不会讨饶,这样一来,杨建叶更是变本加厉。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日子,正如苏凡真判断的,方子珩错过了高考。原因是前一晚,有个知青到他家里,给他一点伤药,说看他被欺负的太厉害了,然后还倒了一杯水给他喝。   房子珩喝了水之后睡的特别沉,第二天直到考试结束才醒来。   他知道,改变人生的机会被错过了。   这一刻几乎可以说是万念俱灰,吃过的苦,受过的痛,还有周围冷漠无情充满算计的环境,让他五脏俱焚,再不发泄,他觉得自己都要被愤怒燃烧殆尽了。   方子珩在房里坐了一下午,始终无法平静,怒火中烧,抓了一把锄头往外冲出去。   他眼睛发红,脸色又白的吓人,到处没找到张建叶,听说他去了地里,就直奔而去。   张建叶和几个要好的知青在一起,看他气势汹汹来,开始还真有点被吓到,但是他们人多,年纪比方子珩大,体格比他壮,很快就夺了锄头,张建叶高考没希望,杨倩又丢了孩子,最近在家里不是哭就是闹,他也心烦的很,看到方子珩也是新仇旧恨一并涌起,抄了锄头就朝方子珩打过去。   方子珩胸口被狠狠砸中一下,胸腔里一口腥甜冲出来,吐了血之后,他眼前模糊,只凭本能往前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周围有知情的惊呼,也有张建叶的喊叫。   在靠山的位置,只有一幢房子。   在他跌跌撞撞靠近的时候,大门忽然打开。   方子珩没看到人,低头却看到木偶站在门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木偶对他招了招手。   此刻顾不了那么多,方子珩躲进苏凡真家里。   而那边,知青们害怕张建叶这样动手真的闹出人命,赶紧拦住他,好说歹说终于把人推搡着带走。   房子里,方子珩倒在地上,仰头看见苏凡真走过来,俯身看他,语气无奈,“你啊你,何苦和命拗着来。”   方子珩嘴角含血,问,“你……到底是谁?”   苏凡真笑了,“救你,帮你,以后还会教你的人。”   方子珩不懂,“教我什么?”   苏凡真说:“方士之术。” 第112章   方士之术这四个字从苏凡真的嘴里说出来,整个空间都为止寂静,仿佛这四个字都具有特殊的力量。   阮棠记得第一次听见方士这个称呼的时候半信半疑,方子珩的表现和她当时差不多,苦笑着摇头,并不把苏凡真说的当真。直到——他看到木偶拿着伤药走过来。   方子珩顾不上身上的痛,使劲揉眼睛。   木偶拿着药粉撒在他胸口,苏凡真给他均匀抹上,然后再贴上药膏,说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方子珩很快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身上的伤全好了,摸上去也完全不痛。他活动手脚,环顾周围环境,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在苏凡真家里过了一夜。   “醒了?”苏凡真从院子走进来,穿着衬衫和长裙,裙子是五彩斑斓的图案,带着异域风情。她实际年龄三十多岁,但外表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正处在散发女人成熟韵味的阶段,再加上言谈落落大方,更增添一种神秘魅力。   方子珩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凡真说:“既然来了,就住我这里吧。”   “这怎么行,”方子珩说,“我还要回知青大队。”   苏凡真笑他天真,“你就算想回去,别人还不一定愿意接受你。”   方子珩沉默了,他扒了扒头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张建叶在知青团队里人缘很不错,干活也卖力,再加上对杨倩表现一向很好,别人谈起他都说有情有义。但是方子珩现在的名声差,就算说什么也没有人愿意听,如果他高考成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是现在高考错过了,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苏凡真说:“那个叫张建叶的,虽然样样不如你,但有一样强过你太多,就是会做人。你平时那么清高,没事的时候人家会说你读书人有脾气,一旦出了事,那些人就会迫不及待把你踩下去,证明你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就是人性。不然村子里那么多人,难道个个都是傻子?只不过是很多人看不得你好而已。”   方子珩一怔,先是怒,然后又很快泄气,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形势比人强。   苏凡真拉住他的手。   方子珩惊讶地看她,随即发现,从她手心里传递过来一丝暖意,他的身体都跟着暖了起来。   “方子珩,不是只有你以前学的那些才有用,你可以睁开眼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远远超乎你的想像,错过高考也没什么,我可以教你更厉害的本事,等你学会,张建叶这种又算得了什么。”   方子珩心中微微移一动,想到昨天看到的活动的木偶,又想到他在村子里的处境,心想不如就这样吧。   于是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方子珩就住在苏凡真的家里。   苏凡真出门去了村子一趟,不知道她找村长说了什么,村长默认让方子珩还挂名在知青大队,但不再安排工作,随便他做什么。   张建叶当然对这个情况不满,几次去村委告状,但是村委上下对苏凡真都是敬而远之,对这件事就敷衍了事。   苏凡真没多久就开始教导方子珩方士之术。那些玄妙的,神奇的,超乎想象的力量,在某些人手里可以很容易施展出来,方子珩明显具有这种天赋。他上手很快,悟性很强。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画出第一道符。   方子珩也沉迷于方士之术,这与他过去学的完全不同,每一次的进步,都能感觉到那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增长,他几乎要迷上这种感觉了。   很快一年时间过去了,他和苏凡真朝夕相对,渐渐产生了感情。苏凡真的年纪比他大了一轮不止。但此时方子珩对方士术法更为关注。苏凡真在方士这个领域的强大,在他学习了方士法术后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没多久,一次夜里两人对饮,喝酒多了,方子珩和苏凡真有了亲密关系。醒来之后,方子珩表示愿意负责。苏凡真笑着说,以后方士之术她可以倾囊相授了,她的这些本事都是家学,不是一家人,有些术法就不能传授。   没过多久,方子珩和苏凡真去村委跑了一趟,申请结婚。   村里的人和知青们知道了,反应不一。有的人感慨方子珩堕落了,居然娶个大那么多的老姑娘,而还有一些,则觉得有些惋惜,说他是被苏凡真哄骗了。   不管别人反应如何,两人很快领证成为夫妻。苏凡真把家传方士之学全部教了方子珩。两人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有时候没钱了,苏凡真就会离开几天,等回来的时候,就会有各种物资被人送来。   方子珩问起这件事,苏凡真说:“别看大家破除四旧喊得厉害,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需要有这一套,我家以前有些门路,赚钱只是小事,学会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有超越常人的本事,送钱送物的人多得是。”   方子珩学的更刻苦用心,很快学到最后方士术法最后一章,苏凡真家传那本书上却是空白,只留着四个字,长生之术。   苏凡真说:“这个术法是方士从没研究成功的,不然也不会术法没有传承,很多支方士都断了根。把前面的学好吧。”   他们既是夫妻,又是师徒,沉浸在方士学习中。   意识空间内,凡是涉及到方士术法的,都一律变得模糊,时间也走的飞快。闻玺和阮棠看着春去秋来,夏消冬至。很快一年又一年,转眼就有十年过去了。   当年的知青团队有了很大变化,大部分人都回城了,只有少数几个流了下来。其中就有张建叶和杨倩。张建叶城里没有关系,无法顶替父亲的工作,干脆就留在村里,混的也算不错,在村委当个了生产组长。他和杨倩生了个儿子,被送去城里读书,暑假寒假才回到村里。这孩子叫张铭,十分顽皮,父母不在身边,在城里学了流里流气的一套。   也是因缘巧合,有一次他走过村子外面的路,发现有一幢单独的房子,看外表还挺好的,就好奇走过去看看,大门紧闭,他就爬到墙上。看到院子里一只背后贴了符纸的木偶在诡异地走动,张铭大吃一惊,木偶突然回头朝他看来,吓得张铭手一松,从墙上摔下来,头落到地上,和一块凸起的石头砸个正着,血流不少,当场昏厥过去。   木偶当然不会理会,方子珩甚至没发觉院子外面的地上躺着个人。   到了后半夜,张建叶带着村民找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他整颗心都凉了。   张铭送到医院,命是捡回来了,但人彻底变成了傻子,逢人就傻乎乎地笑,嘴里只会说“活了,木偶活了。”   杨倩几乎崩溃,身体扛不住也住进医院。   连续几个昼夜都没有休息好,张建叶熬的眼睛通红,脸色铁青,他脑中死死的念着一个名字:方子珩。   但是如今和当年不一样,他在村子里生活这么多年,知道苏凡真这个女人确实有点野路子。张建叶觉得,既然要对付邪门的人,就必须用邪门的方法。   看到这里,阮棠忍不住感慨,“他们之间孽缘也太深了。”   闻玺说:“是太巧了。”   阮棠叹气,“我怎么感觉像在看连续剧,还是以前那种苦情的,难怪现在流行甜宠呢,这种苦兮兮的剧情看得让人太难受了。”   她刚说完,空间内的流速就加快了,那些人说的话,做的事,几乎是一闪而过。   阮棠一脸懵逼,侧过脸对闻玺说,“这是快进了吗?”   闻玺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好像是。”   “有这个功能早说啊,”阮棠抱怨,“刚才可以倍速快点看。”   周围倏地陷入黑暗,又一下子亮起来,阮棠惊讶的发现,这次她不再是身处场景之外,而是站在人群之中,周围都是村民,大家都举着火把,把周围照的亮堂堂的,把苏凡真家围得水泄不通。   “妖女!”   “把妖女交出来。”   所有的人都在大声喊着。   阮棠也举着火把,身体不受控制,跟着人群一起举动着。她张开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火把燃烧的热度传到她的身上,热烘烘的。   她竟然已经化身为村民中的一员。   这一惊非同小可,阮棠背后窜起一阵寒意,她拼命想要转动脖子,看看闻玺是不是还在身边。 第113章   费了好大力气,阮棠才算动了动脖子,身边左右都是村民,没看到闻玺。她想再动一下脚,感觉脚底跟生了根一样,全身力气都用尽了,还是纹丝不动。   阮棠粗喘两下气,突然听到旁边同样也有很重的喘息声,她僵硬地转头去看,居然很眼熟,是身材白白胖胖,圆脸蛋,还有一层双下巴的小胖子。阮棠进村子头一天碰到过他,他来不及躲,把竹篓套在头上,胆子特别小。   此刻他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在人群中还挺显眼的,主要是那个时代的人大多消瘦,像他这样胖胖的体型很少见。   和旁边义愤填膺,愤怒吼叫的村民不一样,小胖子的目光躲躲闪闪,尽量缩着身体,看着还有点猥琐。   阮棠身体不动,歪着脖子对他,喂喂地喊着,开始完全没有声音,但她多试了几次,就能发出声了。一连喊了十几声,小胖子才注意到她,抬起眼皮飞快扫过她,又把头一垂。   “你这样划水太明显了,迟早让人发现你没出力。”阮棠说。   小胖子脸皮抽了抽,跟着人群高举了两下火把,往阮棠这里挪了一步,声音低低地问:“……划水什么意思?”   “就是偷懒,混,懂吗?”   小胖子说:“我不是混,是……有点怕。”   阮棠问:“怕什么?”   “就是怕苏……这里面的人。”   阮棠看他是真害怕的厉害,连苏凡真的名字都不敢提,“那你还来凑什么热闹,在家睡觉不香吗?”   小胖子苦着脸说:“张建叶说不来的话,年底肉票粮票都会少。我怎么敢不来。”   阮棠又问:“为什么大家在喊妖女。”   小胖子眉头皱得都打结了,“当、当然是有原因的。”   “那你倒是说啊。”   “……我不敢。”   两人大眼对小眼。   最后还是阮棠身体笔直,脑袋歪着的古怪姿势赢了,她瞪得小胖子有点害怕,就慢慢把事情经过给说了。   年后村子里就有遥言,说苏凡真在练什么邪术。   本来这种封建迷信的话是不能随便乱传的,开始村委也制止过,但那段时间,村子里好几家养的鸡死了,还有猫狗也是一样,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突然暴毙。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熟门熟户的不可能下这个手,而且死去的动物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就有人说,这不会是做法吧。   村民见识不多,但是听说以前搞那一套开坛做法,就是要杀只鸡的。就这样流言越传越厉害,关于苏凡真陈年旧事被挖出来不少,比如她家祖上不是村里的,是战乱逃到这里来,之前苏家经营偏门生意,给人看风水之外,据说还擅长下咒。   真真假假的消息窜在一起,村民渐渐也发现很多不正常的地方,比如苏凡真没有参加工作,这些年生活却很滋润,吃的用的穿的,有些村民在镇上都没见过。还有,苏凡真应该四十多岁,但看着才三十左右,似乎和十年前没有大差别。   小胖子脸颊的肉一抖一抖的,“村子里的人都说方……她在用邪法保住青春延长寿命。”   “就算她看着年轻,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   小胖子摇头,表情很是恐惧,“不止,上个月村子已经有三个人昏迷,这个月才过了一半不到,又有四个人睡着就没醒过来,据说样子也很可怕,这次张建叶组织人闹,村委都没有人拦着。”   阮棠之前看了那么多的回忆,对张建叶实在没什么好感,就问,“谁说一定是苏凡真做的,你们到底调查清楚没有?”   小胖子疑惑,“不是她还能是谁,还有你轻一点,别喊她名字。”   阮棠没好气地说:“你都冲到人家门口来游行示威了,还怕说她名字。”   “我也不想来啊,”小胖子苦兮兮地说,“……不来也不行。”   两人说话的时候,村民闹的更厉害了。杨建叶身边跟着几个身高马大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烂番茄坏萝卜的,拿起来就往苏凡真院子里扔。   还有两个人在张建叶的指示下,提着两个壶,绕着墙角走,一边走一边洒着什么。   阮棠的视线被前面的村民挡住了,身体又动不了,只能眼珠转动,还是看不清,就问小胖子,“那两个在干嘛呢?”   “洒狗血。”   “啊?”   “黑狗血,没听过吗?最破邪术了。”小胖子说,“为了这个,咱们村还去隔壁村借了两条黑狗呢。”   阮棠感慨,“你们也是真够拼的。”   小胖子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也是咱们村的嘛,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   阮棠惊讶,刚才她还觉得奇怪,这小胖子挺认生的一个人,没想到她问什么答什么,挺配合的。现在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你看到我是谁?”   小胖子说:“你……不是住孔嫂子家的那个……”他没想出名字。   但阮棠被他这一句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时之间,有种两个时空交错的荒谬感,但随即想到,这不是真的穿越了时空,而是意识领域的安排。   此时局势又有变化,村民围着苏凡真的房子吵闹许久,但始终没人敢破门进去。张建叶在让人在墙根涂了一圈的黑狗血,总算觉得安心一些。这才带着人走到门口,对着里面喊,“苏凡真,方子珩,你们出来,不然我们就砸门进去了。”   村民们人多势众,齐声喊:“砸进去,砸进去。”   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方子珩孤身一人走出来,他还没到三十的年纪,高瘦挺拔,眉目英挺,比之十年前更增添一份成熟的男人味。   张建叶一看到是他,眼里涨满了红血丝,“方子珩,你们夫妻两个搞邪术,害了村里的人,必须要给个交代。”   方子珩目光冰冷看向他,“十年了你一点没长进,污蔑人的手段还是这么低劣。你说我们用邪术害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俗话说捉贼拿赃,你凭空一句话,就这样聚众闹事,宣扬封建迷信,不怕我去镇里找公安来?”   他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两个闹事青年听到公安,畏缩了一下。张建叶不退反进,走上前两步,“别拿公安来吓唬人,咱们村已经七个人昏迷不醒,就是公安来了也得给个说法。”   村民们聚齐火把,马上喊:“交出妖女。”   方子珩说:“我和凡真已经有两三年没进过村子,怎么出了事就想到要赖我们了?证据呢?”   部分村民喊着不需要证据,张建叶却笑了一下,眼神里写着“尽在我掌握”,他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吴林。你来说说。”   一个瘦小的个子从村民中站出来,站到人群前头,大声说了一件事,是他上个月到城里,碰巧看见苏凡真走进一家小店铺和老板说话,还交给老板一包东西,举止偷偷摸摸的。后来接二连三有村民出事,都说是中了邪术,他就想起来这件事,跑去城里找到那个店铺老板,吵闹了几次,才问到原来她找的是纹身师,留下的东西是特殊颜料。   “说是颜料,其实是血。”吴林对着村民大喊,“她偷偷给人血,还打算让人纹在身上,这不是邪法是什么,这血肯定是从别人身上抽出来的精血,她就是个妖女。”   村民们一听群情激愤。   张建叶举起手,让人群安静下来,看着方子珩冷笑,“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   方子珩目光从人群中一一扫过,脸色倒是格外平静,“就这么一个道听途说,你们就打算以封建迷信的名义伤害我们夫妻,我们要是真有邪术,还会允许你们这样闹吗?”   张建叶说:“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苏凡真呢,她做的事情躲起来干什么,有本事出来说清楚。”   人群又喊:“说清楚,说清楚。”   方子珩说:“凡真身体不舒服,躺着休息不方便挪动。”   张建叶冷哼:“她还会身体不舒服,说出来谁信呐,你让她出来。”   方子珩眉宇间怒色一闪而过,但看着外面高呼的村民,还是忍住了,说:“她是真的不方便出来,你要是不信,可以一个人进来看一看。”   张建叶没有马上答应,表情戒备,“我一个人进去不行,要进一起进。”   方子珩不屑:“里面才多大,能站的下你们所有人?既然你害怕,再挑几个人一起进去。”   张建叶身后马上站出几个身材强壮的青年,表情也都没什么惧色。反倒是人群后方几个年纪大的,满脸忧色,但又劝不动身边的人。   方子珩说:“这几个都是你工作组里的人,到时候说不清楚,再挑两个没什么关系的吧。”   张建叶说:“随便你。”   方子珩目光扫了一圈,手指对着阮棠和小胖子指来,“就他们吧。”   就在他话音一落,阮棠感觉束缚在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她能走动了。再看小胖子,他已经吓得两眼翻白,快瘫倒了。 第114章   阮棠身体一恢复自由,转身就要逃,谁知手突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是小胖子。   “你去哪啊?他们叫我们进去。”小胖子畏畏缩缩地说。   别看他又胖又虚的样子,手指跟钳子一样,阮棠用力也没掰开。   张建叶和另外两个高壮的青年走过来,语气很不好,“你们拖拖拉拉干什么?跟我们一起进去。”   三个成年男人和一个胖子,阮棠再没有逃跑的机会,被围在中间一起朝方子珩走去。   方子珩微微侧身让他们进门。   阮棠经过的事后,方子珩朝她看过来,目光隐隐透着一丝奇怪的意味。   苏凡真家里的摆设和用具都和村民大不相同,但是进屋的几人都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都没有分神去注意周围。   方子珩领路从后楼梯上楼。   楼上是两人的卧室,张建叶几人在门口犹豫片刻,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倒不是出于礼貌层面的考虑,而是忌讳房间里有什么。毕竟传闻中苏凡真不是一般人。   方子珩冷眼看着几人,先推开门进去。随后几人跟着一起走进房间。   房间干净而宽敞,床上挂着纱帐,方子珩过去撩起两头,露出床上的人。是苏凡真,她的模样比起十年前确实变化不大,但是脸色苍白憔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阮棠的目光落到薄被上的明显隆起——苏凡真怀孕了。   其他几人也看出来。   算年纪,苏凡真已经四十出头,是高龄产妇,这个年纪怀孕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难怪刚才方子珩说她身体不适。   “你们看到了吧,”方子珩语气冷淡地说,“她最近两个月连床都下不了,只能静养,哪有精力跑村子里去做什么事。”   张建叶的神色既震惊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他狠狠一咬牙,喊:“还不动手。”   阮棠一听他开口就知道要糟了,那两个跟着的青年马上有了动作,一个从怀里掏出两张黄色符纸,朝着床上的苏凡真扑过去。另一个从口袋里抓出一支橡皮管,里面有暗红色液体在,撑地大约有小孩手臂那么粗一根。   方子珩大怒,“你们……”   张建叶已经冲上来,一拳朝他肚子打过去。   这三个人行动迅速,一气呵成,明显实现有商量过。   阮棠和小胖子则完全是吓懵了,同时往后躲,就怕被无辜牵连。阮棠回头一看,房门不知道被谁给关上了。她冲过去拧手把,纹丝不动。跟铁焊住了一样。她脑门上沁出微微的汗,直觉有点不妙。   夏胖子突然猛然叫了一声。   阮棠转过头,一看局势已经完全翻转,张建叶刚才打向方子珩,对方没事,他却蜷缩在地上,脸上全是痛苦之色,另两个青年也各自倒地,一个双手血流淋漓,另一个紧闭双眼,两行血泪挂在脸上。   而他们刚才拿出来的那些符,全都烧焦了,洒在地上的暗红色血液透着微微腥臭,阮棠猜想可能和外面撒的黑狗血一样。   方子珩看也看不看倒在地上的三人,朝着阮棠和小胖子走过来,脚步轻缓,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对着阮棠,很轻地问:“找到出去的方法了吗?”   阮棠身体发冷,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   夜里,两辆越野车行驶在山路上,两车隔着很大一段距离,似乎很有默契地把速度放慢。开了一个半小时,司机终于找到了预定的停车地点。   从车上下来一个长相普通,面容疲倦的中年男人,看着四十好几了,后半截头发是白的,头发看起来上下两边黑白分明。   张诚走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师兄。”   中年男人点了一下头,说:“闻总不见了?”   张诚说:“失踪有两天了。”   严昱泽等人看在一旁看这师兄弟两个说话,张诚马上给两边互相做了介绍,中年男人叫陆一苇,也是公司特殊业务组一员。   陆一苇问:“你们还找过其他人?”   张诚摇头说没有。   “刚才有辆车跟在我后面,就快到了,干脆等一等吧。”陆一苇没什么表情地说。   过了一刻钟左右,果然有一辆黑色suv停了下来。乔溶月先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瞎眼老头下车。   两人慢悠悠走过来。乔溶月先开口:“咱们就别说那些废话了,听说闻总出事了,我是来帮忙的。”   久城的一群人没答话。只有黄宇轻轻喊了声“学姐”。   钱佑曼马上瞪他一眼,“是你叫来的?”   黄宇察觉气氛不对,心虚了几分,“学姐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出事了,我就说了句在苍山。”   钱佑曼没给他好脸色,“回公司再去培训,学一下什么叫工作信息保密。”   黄宇没敢吭声。   陆一苇突然开口说:“这位老先生,是门老吧?”   老头双眼闭着,只留了一条细缝可以看见眼白。他说:“很久没在外面走动,没想到还有人认识我。”   陆一苇说:“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门老这样的名人,怎么会有人不认识。”   门老说:“听说久城当初收纳了薄门一派,你是老大还是老二?”   陆一苇说:“老二,陆一苇。”   严昱泽听他们寒暄,唇角一掀,直截了当地插话,“商业胡吹等着把人救出来爱吹多久都行,现在先想办法救人吧。”   门老眉头皱起,似乎从没被人这样驳过。   陆一苇倒是面色不改,“闻总还困在里面,是应该先救人。听说门老擅长解阵,就没有能困住你的阵符,还请门老赐教。”   门老客气一句,“你们薄门也不差”,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根绸带,手指宽度,他把绸带摊平放在掌心,嘴里轻声念了几句什么。只见那根绸带猛然绷直,指向一个方向。   就是进山第一天找的那块大石头方向。   “是那里吧?”门老说,“十八张符组成的阵,我平生也没见过几次,不过有一张符已经被破坏了,寻着这个缺口,应该可以破解进去。” 第115章   方子珩抬起手,把袖口的扣子解开,他穿的是一件亚麻的淡色衬衣,铁灰色的西装长裤,气质出类拔萃,比起年轻时更多了几分贵气。   阮棠看着他抬脚走过来,心下发寒,旁边扑通一声,小胖子已经吓晕了。   “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阮棠摆手,很怂地指着倒在床脚的张建叶,“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他啊。”   方子珩笑了笑。   阮棠看着越发害怕。   被她提到的张建叶还真有了动作,从地上抬起身体,从后面猛的抱住方子珩的腿,“别再害人了,方子珩。”   方子珩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张建叶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喷在方子珩的裤脚和鞋上。   方子珩眉头深深皱起,掏出一块手帕,附身擦了擦裤子和鞋,红色的血在布料上呈现暗黑的斑块。方子珩擦过之后随手丢开手帕,蹲下来直视张建叶,“十年前你陷害我,让我失去名誉前途,几乎什么都没了,现在又打算故技重施。我和凡真的孩子来的不易,你鼓动村民来闹,是想连我孩子都害了吗?”   张建叶眼睛充血,脸上呈现灰白的气色,似乎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他咬紧牙关,说:“你……妖女……”   方子珩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实在太吵了,还是把魂魄抽出来静一静吧。”说完手掌盖张建叶头顶上,轻轻一抓,一团微光从他天灵盖脱出,方子珩手里不知何时捏了张符纸,无风轻摇,很快裹住微光,纸面渐渐变得簇新光亮。张建叶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看起来气息全无。   方子珩用同样方法把另外两人的魂魄抽出来,加上张建叶,三人躺在地上,身体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阮棠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方子珩转头看向她,微笑地说:“轮到你了。”   阮棠很想尖叫,随即她发现身体又一次被控制住,无法动弹,周围的空气胶凝地如同实质,沉重压在她的身上。   阮棠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眼睁睁看着方子珩走到面前,手掌朝她的脑袋伸过来,她却一点都不能动弹。   “醒醒……”   阮棠猛然睁开眼,电灯的光亮刺地她眼睛眯了眯,随即整个身体弹起来,紧张戒备看向周围。是方子珩家的客厅,刚才突然就昏迷过去,进入到意识领域,现在一看,她还坐在椅子上,根本没动过。   但坐在她旁边的闻玺和方子珩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站在旁边,目光怯怯地看着她,是那个叫伊伊的女孩。   阮棠还有些惊魂未定,手抚着胸口重重喘息,手心感到心跳才稍安心一些。   伊伊伸手扯了扯阮棠的衣袖。   阮棠像是触电似的把手甩开,“离我远点。”   伊伊扁了扁嘴,目光委屈,“阿姨,你好凶哦。”   阮棠不为所动,“退后。”   女孩听话地后退两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阮棠站起来在房子各处找了一圈,关着的房间也都被她打开。伊伊跟在她的身后,有些生气地说:“这里是我家,你怎么乱看。”   阮棠回头看看女孩,怀疑她是不是个人偶,“你爸呢,还有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去哪了?”   伊伊老实地说,“他们刚才出去了。”   阮棠怀疑地看着她,“你转个身。”   伊伊不乐意,但是在她炯炯的瞪视下,只好转了个身。   “举起手。”   “把嘴张开。”   “下巴上下合动。”   女孩全照做了,眼泪也扑簌扑簌往下掉,“呜呜呜,阿姨……”   阮棠脸一板,口气极为严肃,“你是人偶吧?”   伊伊眼睛湿润,“我是伊伊。”   阮棠没好气地说:“乖孩子都喊姐姐的,人偶才喊阿姨。”   伊伊看她脸色不善,只好屈服:“……姐姐。”   阮棠转身朝门口走去,“你爸和跟我一起来的人是一起出去的?去哪你知道吗?”   伊伊瘪着嘴没说话。   阮棠看她的表情似乎知道些什么,本来不应该和一个孩子纠缠,但现在整个村子,也不知道谁还能说上话,阮棠招手让女孩走近。   伊伊特别防备地看着她没动。   “姐姐现在问的问题你能答好了,就奖励你冰淇淋吃。”阮棠语气温和地说。   伊伊不解,“冰淇淋是什么?”   阮棠噎了一下,“反正是好吃的,告诉我你爸爸去哪了。”   伊伊表情有些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没说,好像是去山上了。”   阮棠又问:“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伊伊说:“他和爸爸一起走的。”   阮棠沉吟不语,心想闻玺和方子珩怎么会一起出去,但是想到这个符阵世界各种奇怪的事都已经发生,再离奇一点似乎也不稀奇。她回到客厅,来回踱步,心里焦急,尤其是闻玺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下她一个人更容易产生恐慌的情绪。   伊伊站在门口,看着她不敢接近。   等了很长时间,外面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阮棠觉得再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打算干脆出去看看。   出门的时候,伊伊跟在她的身后。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回去。”阮棠赶她。   伊伊委屈巴巴地说:“我想找爸爸。”   阮棠往门外看,路的两侧还站着一群村民,他们的姿势没有变过,就跟陈列馆里的人形摆件一样。   看着他们,阮棠就觉得毛毛的。   伊伊走过来,拉一下她的袖子,带着哭音说:“……姐姐,他们怎么了?”   阮棠实话实说:“这得问你爸啊。”   伊伊咧开嘴就要哭。阮棠赶紧捂住她的嘴,“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   到底还是有一声嚎啕哭声漏出去了,村民们齐刷刷地把头扭过来,看向门口。   阮棠已经见过他们这种诡异的状态,但每次看都觉得惊悚无比。她害怕这群人万一动起来围过来,那可就把她堵在房子里包饺子了。   狠狠一咬牙,她冲出门口,朝着另一边飞奔。逃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那些村民目光盯着她,但是没有人有动作。   阮棠一直跑到路口拐弯,再也看不到人群了,身体才放松下来,手里有挣扎,她才想起刚才连孩子一起拖着带出来了。她赶紧松开手。   伊伊大喘气,“……姐姐你差点闷死我。”   阮棠甩手,“你赶紧回去吧。”   伊伊苦着脸,“我不敢,那些人怪怪的,我想找爸爸。”   阮棠劝了两句,女孩只是摇头,险些又要哭,反正死活就是不肯回去,要找爸爸。   阮棠和她对峙着,说的自己嘴巴都有些干了,终于决定放弃。   伊伊讨好地说:“姐姐,我认识上山的路。”   阮棠:“我也认识。”   伊伊瞄她一眼,“是条近路。”   阮棠认真看着她,刚才捂着她的嘴一路跑,感觉到呼吸和皮肤的温度,而且刚才她还特意捏了两把,确定她关节四肢没有人偶的痕迹,应该是个正常人类。   再转念想想,方子珩再变态,也不至于把自己女儿也抽魂了吧。   可是有一点又说不通,按她在领域里看到的记忆,苏凡真怀孩子应该是87年,如果孩子真的生下来,岁数该有三十多了,怎么会还是六七岁的模样。   难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   阮棠没想明白,但至少确定了伊伊不是人偶,她也不必把她当特殊存在看待。   “等会儿路上无论看到什么不许哭不许闹,不然我就扔下你一个人逃跑了。”阮棠口气郑重地和伊伊说。   女孩今晚被欺负的厉害,眼下都有点麻木了,点点头表示答应。然后伸手要牵,阮棠躲开,“你跟着就好,别走丢了。”   两人离开村子,往山坡梯田方向走去。   笼罩村子的浓雾已经消散,视野比之前好了不少,在适应黑暗后,两人终于不用走一步低头看一步,稍稍加快速度,往山上找去。   伊伊指了一条路,果然比白天阮棠走的环山路要短一些。两人走得气喘吁吁,终于来到山腰石头位置。   黑漆漆的,阮棠没敢去碰那块石头,白天看过上面都刻满了符文,她绕着石头走了一圈,没看到人,回头和伊伊说:“你爸不在这里。”   伊伊说:“他经常到这里来的。”   阮棠叹口气,没再逼她,而是换了个问题,“伊伊,你妈妈是谁呀?”   伊伊毫不犹豫地说:“妈妈就是妈妈呀。”   “呃,是照片上那个吗?”阮棠问,“你见过妈妈吗?”   伊伊摇头,“没见过,爸爸说妈妈去天国了。”   阮棠不由沉默。   伊伊说:“姐姐,这里好黑好吓人,你牵牵我好吗?”   阮棠心软了一下,想着那么小的孩子,上山一路上都没喊过一声苦,含着眼泪也不敢掉,着实有点可怜。   她伸出手。   伊伊牵上她的手,软绵绵的小手掌透着微微的暖。   阮棠说:“他们不在这里,咱们还是先下山吧。”   拉一下手,伊伊纹丝不动。   阮棠回过头,就看见女孩对着她笑得顽皮又狡黠,“姐姐,走什么呀?就在这里。”   阮棠心头警铃大作,赶紧要甩手,却发现手心像被黏住了,怎么也甩不开。   “你的血好香啊,”伊伊笑着说,“有股长生的味道呢。” 第116章   阮棠浑身冰冷,瞪大眼睛看着伊伊,脑里居然还能闪过一个念头,卧槽!和刚才意识领域里的方子珩笑的好像。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伊伊轻柔地拉着她的手,甚至还把脸贴到她的掌心,表情天真无邪,但眼神却透着古怪的热烈,“是不是长生人……试一下就知道了。”   她指甲抠在阮棠的掌心,锋利的像刀一样,瞬间就划破伤口,流出血来。   阮棠心里的恐惧完全压过了伤口的疼痛,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她的手被女孩牢牢捏在手里无法动弹。   伊伊微笑着,低头在她掌心舔了一口血,闭上眼露出陶醉的模样,“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又香又甜,长生不老。”   阮棠僵硬地看着她,忍不住,“你变态啊。”   伊伊抬起头,看着她说:“姐姐……”   阮棠:“别,我喊你姐姐,阿姨,奶奶,喊什么都行,能放我走吗?”   伊伊空着的手捂着嘴笑,“不行。”   阮棠手心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伊伊抹开血液,露出下面平整无暇的皮肤,她眼睛亮了一下,“真和传闻中一样,任何外伤都能痊愈。我找长生人那么多年,都快要绝望了,没想到你突然就这样出现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阮棠脸色发白,至今为止身上最大的隐秘让别人知道了,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伊伊发出咯咯的笑声,“怕什么呢,长生不老的身体,无论什么伤都能愈合,你放心,我没有特殊癖好,不会伤害你的。”   她说话的样子已经不再故意孩子气,阮棠也没意外,她脑子里飞快想着怎么脱身,面上强力保持着镇定,问:“你要干什么?”   伊伊走近,从上到下打量她,目光细微的让人毛骨悚然,“我也想要长生。”   阮棠说:“这好办,等我出去了帮你打听打听。”   伊伊笑着说:“骗人,长生哪有那么容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吃了一顿饭就这样了,所以可能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难。”   伊伊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忽然摇了两下头,“这或许就是机缘,对你来说容易的事,有的人追求一生也难以达成。”她唏嘘之后,话音一转,“不过既然你来到这里,说明我的机缘到了。”   阮棠听她开心的口气,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什么机缘?”   伊伊说:“村子里那些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阮棠已经从闻玺那里知道人偶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现在想拖延时间,于是猛烈摇头。   伊伊笑容一敛,说:“生魂封入人偶,只要不断有新的元气补充,它们就可以一直生存下去,你说,这算不算也是一种长生?”   阮棠无语,心说你也没问过那些人偶同意不同意。   “封灵符是我花了很多年才创造出来的。都说方士一代不如一代,现在施展的余地更小,大多数时间还要给人看风水,就我不信邪,凭什么古代的方士能修成大能者,我就不行。辛苦钻研那么多年,总算被我创造出封灵的方法,”伊伊目光闪动,“没想到最终这符会让我实现长生的梦想,你说这是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阮棠干巴巴地笑,“还挺励志的。”心里想的却是,脑子有坑,人不要做,反而要做个人偶娃娃,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心脏狂跳,产生一个极度可怕的猜想。   “你……你是打算……”   伊伊歪着脑袋,“这一次,我要把封灵术用在自己身上,而你,就是我最好的容器。”   阮棠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不过最近经历各种异常情况把她的神经锻炼得格外粗壮,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发散一下思维,“什么意思?灵魂和身体互换?我不同意,你身体才多大,九年义务制教育,五年模拟三年高考难不成还要我重来一遍……”   伊伊哈哈大笑,甚至还抚摸一下肚子,“别想太多了,不用交换,你在领域里没看到吗?一旦生魂抽出,身体就会飞速衰败。”说完她还眨了两下眼睛。   阮棠哪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有长生不死的恢复能力,不怕身体衰败,但是她一旦把自己灵魂抽出,伊伊这具身体就完全不能用了,所以不存在互换的情况。   伊伊说:“你这么年轻,又长得漂亮,再符合我要求不过了。”   阮棠痛苦的想着今天是不是在劫难逃了。   突然,天空亮了一下,是从石头周围发出的光亮,蓝灿灿的,让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一瞬间。   伊伊面色不愉,回头朝光源看去,手上的力道一松。   就是这一刻,阮棠把所有力气都用上了,手臂狠狠用力,竟然甩开了伊伊的手,她又马上狠狠补一脚。也没看结果,就拼了命地从山路往下跑。   阮棠这辈子就没有这么跑过,小时候体育课50米她经常在及格边缘徘徊,但是现在,她觉得和博尔特也能比一下。一直跑到田埂边,她大口喘着气,速度渐渐变慢,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这一看差点魂飞魄散,只见伊伊飞快地追在她后面,看着幼小瘦弱的身体,速度却很惊人,眼看着很快就要追上来。   阮棠咬牙,又加快速度,山路下来后,两边都是田地,当中一条路直通村子。阮棠一口气跑到村口,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进村。   身后伊伊的声音传来,“抓住她。”   阮棠头皮一麻,马上就猜到她在命令谁。果然,就在她从小路要溜走的时候,已经听见密集的脚步声从大路那头传来。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的一幕简直是终生心理阴影。   一百多个群民朝着她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原因,他们都不如白天灵活,手脚关节明显有僵硬停滞的感觉,他们瞪着发红的眼睛,脸色煞白……   这个画面,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陌生——   阮棠:“……生化危机。”   她险些泪流满面,恐怖电影看多了,没想到自己能经历那么多个名场面。   头皮一边发麻,一边求生欲很强地窜进旁边楼房之间的小巷子,身后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根本连路都来不及看仔细,一路狂奔。   就在她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阮棠。”   闻玺从巷子深处拐角走出来。 第117章   阮棠热泪盈眶,朝着他冲过去,没忘记大喊:“生化危机了,快逃。”   闻玺:“……”   他没有动,扶额露出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看着他这样,阮棠心颤了一下,今晚被惊吓太多回,她已经快得被害妄想症了。讲道理,六七岁的萝莉在后面追杀,还有一百多极其类似丧尸的村民——这以前哪敢想,做梦都梦不到。   她都这样喊逃了,闻玺一动不动,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的阮棠,不免就有点多想了。   几乎是飞奔着要扑到闻玺面前,她硬生生刹住车,隔着两米远的距离,警惕地上下打量闻玺。   恐怖片里经常有这种桥段,当主角以为自己带着同伴侥幸逃出,到了安全的地方,擦一擦汗,转头一看,同伴的脸马上变得青面獠牙,鲜血淋漓,问:“看看我是谁?”   画面太美,不想经历,   阮棠一边大喘气一边问:“公司楼下的面包店在进门的左边还是右边?”   闻玺好笑地看她一眼,“公司楼下哪有面包房。”   阮棠松了一口气,但更着急了,“后面都是……”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周围很安静,没有脚步声了,回头一看,村民没有追进巷子里。而是堵在外面,一个个把头往前伸展,姿势怪异,看着渗人,但总比他们追过来强。   “他们不会进来。”闻玺对她招了一下手,“过来。”   阮棠走过去,闻玺伸手往她脖子这里探过来。阮棠没动,闻玺在她领子后侧撕了一张符纸下来。   阮棠一看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了符纸。   符纸上鲜红色复杂的线条像是有生命一样,隐隐闪烁光芒。   闻玺一捏,符纸变成了飞灰。   阮棠心有余悸,颤着声问:“这是什么?”   “用来追踪和感知的符。”闻玺说,“你碰到什么了?”   阮棠回头看看,无论是村民还是伊伊都没有出现。她就把刚才遇到伊伊的前后全说了,只是对方馋她身子,想要把魂魄封进来的事没有说。就说自己发现不对逃下山,然后一路被追赶。   闻玺听完,评价,“跑得挺快的。”   阮棠总觉得他语气似乎隐隐有一丝促狭的感觉。   “闻总,刚才你到底去哪了,还有方子珩呢?”她问。   闻玺说:“我有两件事要去确认一下,方子珩给我带路。原本以为你这里不会有危险,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   阮棠一听就迷惑了,心想方子珩什么时候和你关系这么好了,还带路。但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伊伊不是人?”   闻玺平淡如水地说:“是人。”   阮棠一脸不信。   闻玺忽然说:“走吧。”   “去哪?”   闻玺说:“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了,我们该走了,不然等在外面的人该着急了。”   阮棠苦笑,“我刚从山上通道那里过来,没有路。”   “之前是我武断了,以为同一条通道进出,没想到符阵设计的很精妙,出口在另外一个地方。”   “哪里?”   “白天我们就去过,方子珩的家。”   两人从巷子离开,往村口第二幢房子走去。周围的村民围上来,果然是丧失理智的样子,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手臂往前抓挠,似乎要抓他们。   阮棠吓得腿软。   “阮棠。”闻玺开口。   “嗯?”阮棠紧跟着他,根本不敢朝两边看。   “把手伸出来。”   阮棠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闻玺把她的手握住,脚下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出去之前都跟着我,没事的,别怕。”   他的手掌很宽,手指很长,几乎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微微的暖意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阮棠还真觉得安心不少,刚才一个人的时候毫无头绪孤立无援的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   “闻总,那个伊伊真的是人?”她问,“她说封灵符是她创造的,活的岁数根本不是一个孩子,很可能是个老妖物。”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周围的村民忽然动作激烈许多,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有几个离的近的,眼睛里甚至渗出了血。   阮棠吃惊,“这是怎么了?”   闻玺说:“大概被她听到了。这些人偶能给她传递信息。”   阮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闻玺从手中感觉到她的害怕,淡淡地说:“怕什么,你说的是对的。”   周围的村民更怒了,在他们走过的时候,有一个已经手臂伸到两人面前,要抓向闻玺的脖子。村民的手指在距离闻玺面前两寸的时候,指尖像撞上了无形的壁垒,金色微光在她指尖一闪,村民的整个手外皮全裂开,露出里面骨头,是木头。   手臂从对方身上脱落掉落在地上,村民尖叫一声,往后逃窜。   阮棠这下安心许多。   周围的人没有再试图来攻击他们的。而是突然加快速度跑在他们面前。   来到方子珩家门口,上百个村民就堵在他们面前,一起张口,说:“滚开。”   闻玺面沉如水,“这应该是我们要说的话。”说着抬脚继续往前走。   他走出第一步,最前面一排的村民身上的皮肤纷纷崩裂开,露出里面木头的骨头支架,他们的脸上血泪横流,痛苦地哀嚎着。   第二步,脸上的皮肤也彻底撕开,木头散落一地。   阮棠几乎有点不忍心看。他们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人,脸上的痛苦也是那么真切,只有散落一地的木头显现出荒谬的真实。   后面的村民开口说:“你于心何忍,他们都是生魂,你要害死他们吗?”   闻玺缓慢地继续往前走。   随着他走近,越来越多的村民被撕裂,变成木头。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经堆积了很多木头骨架。   阮棠在心里默念集五福。   闻玺语气冰冷,“只有你觉得这算是活着,或许他们更想解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句话,阮棠发现,倒下两排村民后,后面几排里,还有人偶要主动往前走,只不过动作很缓慢,不容易发觉。   被控制的村民开口,这次变成了年幼女孩的声音,“我给他们不朽的身体,永远活着的灵魂,还有这个和他们身前一模一样的环境,有什么不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长生而求不得?”   阮棠眼皮直跳,害怕她一张口把自己长生不死的事说出来。   幸好并没有。   闻玺说:“我还头一次听到有人把害人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想长生的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脚下并没有停,一眨眼,堵在门口的村民已经倒了一批又一批,最后一排的都是孩子,个个表情天真无邪,仰头看着闻玺和阮棠。   闻玺半丝犹豫都没有,依旧往前走。   一百多号人在面前解体,脚下木头肢体多的已经避不开,只能踩着通过。闻玺推开大门。   院子里灯火通明,站着一个矮小瘦弱的身体,正是伊伊。   她面无表情,目光阴沉,看着闻玺和阮棠走进来。   “我承认你很厉害,有正阳破邪的本事,但这里是符阵,在你踏入符阵的一刻,就相当于走进我的领域,再强又能如何。”   她这话是对着闻玺说的。   闻玺平静地说:“第一,符阵不等于领域,只是效果接近领域,本质有很大区别,第二,符阵也不全出自你一人之手,不是吗?苏凡真。”   “你看出来了?”“伊伊”——不,苏凡真皱起眉头。   最惊讶的就是阮棠,几乎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六七岁模样的女孩。   闻玺说:“猜出来的。   苏凡真阴恻恻地问:“我是哪里露出破绽?” 第118章   凌晨一点,苍山漆黑一片,远远看去,依稀可以看见山间雾气萦绕,黑黝黝起伏的山脉犹如沉睡的巨兽。此时山谷里有几道光束闪过,是在山谷里寻找符阵的一行人。严昱泽和张诚各手持一个手电筒。   门老和陆一苇则各自用自己的办法在找符阵的具体的位置。   两个小时前,门老确定了大概位置,在讨论进山的具体人选时,严昱泽自告奋勇要求同行,钱佑曼和黄宇留在停车的位置。   一共五人进山,严昱泽和张诚各拿一个手电筒照明,门老眼睛看不见,被乔溶月搀扶着,走的又是山路,速度缓慢。走了一个多小时,陆一苇拿出罗盘,上面指针飞快地转动着,没有停下的迹象,他说了一句,“周围磁场很乱。”   门老说:“刚才山下还算正常,越往里面走,气都和外面不一样,我们应该很接近了。”   张诚在山里探了两天,对地形还算熟悉,知道方向和位置应该没有差错。   一行人走的很沉默,除了偶尔寻找方位交流,其他时间没人说话,在深入山谷后,周围渐渐寂静,听不见一声鸟鸣虫叫,安静的有些异常。   严昱泽和张诚在前面照路,他干脆就问张诚刚才门老说的“气”是什么意思。   张诚低声解释:“就是生物生命活动的元素体现,周易上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就是说气凝聚城物形,气魂游散而造成变化,考察物形的变化。”   严昱泽挑起眉头,“有中文解释吗?”   后面乔溶月噗嗤笑了声,说:“其实就是生物身上散发的气,植物也一样,光合作用说它们会散发氧气,就是这个道理,世界上活性万物都有气,只是能感受到和不能感受到,这里和外面不一样的地方,是这里的气好像被符阵影响,和自然的环境有所不同。”   她说的比张诚的浅显易懂的多。   严昱泽点点头,没说什么。   门老和陆一苇几乎同时停下,说:“到了。”   其他人也都站住。   门老说:“罗盘在这里没用,我来试试。”他拿出刚才用过的缎带,乔溶月松开手,离开两步远的位置。门老神色严肃,手上掐了一个手势,缎带猛然绷直,就在它转动的时候,忽然又软了下来,耷在门老的手上。   门老脸色微变,长长吐了口气,指着黑漆漆一片的树林说,“应该是那里。”   陆一苇说:“门老,刚才我没看错的话,还没测出结果。”   门老说:“离得越近越感觉到这里一片被人为控制的感觉,我那么多年解符的经验,就算最后没有测出来,只要有一刻能定住位置,就不会相差很多。”   “门老的判断当然信得过,”陆一苇说,“等会儿马上就要靠近符阵关键位置,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和门老打头阵,其他人都退后一点。”   几人深入到山林中,门老前后左右都走了一段,最后指着一株粗壮的大树说:“这是符阵关键之一。”   这个时候五人站立的位置已经有了变化,严昱泽在最后面,张诚负责给陆一苇打灯。乔溶月站在门老稍后一步,回头对严昱泽笑了一下说:“这位帅哥,给我们这里照点亮。”   严昱泽手电筒移过去。正好照到树干上。   树干表皮粗燥皲裂,和外面看到的树似乎没什么区别。   陆一苇看了一眼,疲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好重的怨气。”   门老跟着叹气:“不知道用这个木头做了什么,怨气都快显了形。”   陆一苇招了一下手,把张诚叫过去,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张诚点点头,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刀刃细长,上面刻着繁复的符号。他蹲下身,在树干下方摸索着,忽然一刀插进去。   黑色液体汩汩流出,顿时弥漫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乔溶月捂住口鼻,问:“门老,这是什么?”   门老说:“你仔细看看树干上到底是什么。”   严昱泽往前走两步,手电筒的光照地更亮些,往树上看去,刚才只觉得树皮纹路皲裂,现在认真一看,身上简直发寒。只见树皮上的纹路,很像是一张张哭泣的脸,整个树干上,起码有一百多张脸,形态五官都很模糊,但哭泣的样子却已经显露出来。   “这是槐树,”陆一苇说着,慢慢走近,“槐字带鬼,容易与魂魄相融,是拿来施邪法的最佳介质。”   他说着,手里已经拿出一张符,手上做了一个手势,贴到树干上。   树枝忽然抖动起来,树干上的纹路都扭动起来,一百张脸哭的更厉害了。   陆一苇闭眼念了几句,符纸随之亮了起来,一道蓝汪汪的光芒,以大树为中心,扩散开来,仿佛在山谷中形成一道涟漪。   就在山林附近空间被扭曲的时候,像是空间重叠一般,呈现出另外一副景色。   严昱泽看到阮棠踢开一个小女孩,头也不回地逃走。那个女孩转过脸来,狠戾的目光似乎穿透过来,嘴里说着:“多事。”然后手上甩出一道符,蓝光溃散。   前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很快又恢复正常,眼前还是那株槐树,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严昱泽来不及惊叹这种远超常人想像的手段,他往前走,几乎走到槐树面前,左右张望,“刚才出现的是什么?人呢?”   陆一苇和张诚同时看向他,“你看到什么?”   严昱泽把刚才看到的说了,陆一苇皱眉,张诚则是极其意外地看着他。   乔溶月没说什么。   门老开口:“没想到这个小兄弟的体制也很特殊。居然能看透符阵。”   张诚提醒他不要离槐树太近。严昱泽走回来,和张诚说了两句,这才知道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看见,符阵内的世界,只能看到蓝光冲击符阵的反馈。   张诚感慨,“你这个体质,倒是很适合学点东西。”   严昱泽没问他什么东西,而是说:“如果刚才看到的是真的,阮棠现在很危险。还是赶紧解符阵吧。”   门老和陆一苇各一边,走到槐树两边,开始动作。   ……   方子珩的院子里,,闻玺神色带着一丝冷淡地开口:“不多,如果不是你画蛇添足,非要让我们进入意识领域,不一定会暴露的这么快。”   苏凡真目光阴沉,虽然还是孩子模样,但已经让人完全想不起她原先活泼可爱的样子。   她笑了一下,“哦?就因为最后那一下想要封你们的生魂,被你发现了,就能猜到这么多,我不信。”   阮棠一听,想起在回忆里,方子珩对着她脑袋罩过来的场景,顿时涌起后怕的感觉。原来那个时候是真的要封她的魂。   闻玺说:“在进入意识之前,我怀疑这个符阵不是一个人创造的,但是你们这些人偶娃娃做的实在逼真,周围都是生魂和人气混杂,让人很难分辨。但是进入意识领域后,马上就可以分辨出来,符阵是两个人合力创造。”   苏凡真陷入沉思,随后又马上说,“险些被你骗了。意识领域里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你打断,那么短短一瞬,你就能分辨出来,这里也困不住你,早就出去了。”   闻玺不疾不徐地说:“自作聪明。还以为是动手的那一刻暴露的,在你构建意识空间里面全是虚假的回忆,就已经暴露的很彻底了。”   苏凡真脸色骤沉,变得铁青,死死盯着闻玺。   闻玺说:“方子珩被张建叶算计,被全村人排挤,最后和你走到一起,故事前因后果倒是严丝合缝,可惜全是假的。”   阮棠张了张嘴,吃惊地下巴险些掉下来。   苏凡真怒气勃发,“你凭什么说假的。”   闻玺扫她一眼,目光冷漠,“一般人的记忆,受到意识影响,多少都会有所改动,所以记忆从来都不可靠。你修改的记忆,为了深化印象,把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映射出来。如果这只是方子珩的记忆,应该都是他看见听见的东西才对,怎么会出现只有张建叶的场景。”   “你在领域里的这些记忆,应该不是为我们而设,是为了骗倒方子珩吧?真实的故事——方子珩,张建叶,杨倩三人,从来没有你说的那些矛盾,方子珩和杨倩是情侣,和张建叶是好友。只是后来遇到你,你想尽办法拆散了他和杨倩……”   “闭嘴。”苏凡真尖叫一声。黑雾从她背后弥漫出来,很快朝着闻玺和阮棠包围。 第119章   黑屋前所未见的浓郁,里面不再是怪物的身影,而是一张张扭曲充满怨气的脸孔。   闻玺感觉到阮棠的手抖啊抖,侧过脸来看她一眼,“怕?”   “……不怕。”阮棠白着脸,颤着声回答。   闻玺低笑一声,转头对着院子角落说:“还不出来?”   角落里堆着不少杂物,方子珩从后面走出来,面色苍白,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痛苦的神色。   黑雾在碰到他的时候,猛然就往回缩。   苏凡真震惊地看着他,身后的雾气忽然就乱了起来,冤魂在其中呜咽,她手掌一收,雾气全被吸到掌中。   “……你怎么在这里,”苏凡真露出慌乱,“不是让你去检查外面破阵的地方吗?”   方子珩没看她,走到院子当中,和苏凡真,闻玺阮棠形成三角位置。他神色复杂至极,缓缓地开口问:“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苏凡真刚才慌乱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破开符阵,故意在离间我们。你不要相信。”   方子珩直视她,“你发誓?”   苏凡真马上说:“我发誓。”   方子珩说:“以你苏家的方士之术发誓。”   苏凡真脸色骤然一变,看着他的目光露出哀求,“子珩,你不信我吗?”   方子珩眉宇深皱:脸上全是苦色,“我还能信吗?”   他们相处多年,对彼此的了解深入骨髓,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感受到对方心情。   方子珩以肯定的语气说:“他说的都是真的,你篡改了我的记忆。”   苏凡真脸色幻变,忽然把脸转向闻玺,说:“都是他们的错,子珩,你不要急,我先收拾了他们,等会再和你解释,你看那个女孩漂亮吗?你不是担心我一直这样的状态等,我可以用她的身体,这个男的也不错,要是你不想在这里,干脆把他的身体给你,这样我们换个身份就可以离开这里。好不好?”   阮棠很想大声回答,“不好。”   结果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回答,是闻玺,他还淡淡加了一句,“你不配。”   苏凡真大怒,她的眼睛里漫出一丝血红,死死盯着他,双手掐决,黑色雾气凝聚成长长的几条,仿佛是蛇一样在她手臂和手指间游走。她指着闻玺,说:“去。”   黑雾直窜过来,迅如闪电。   方子珩手臂一抬,在半途拦截,黑雾碰到他,没有攻击性,反而像是有生命一样,缠绕到他的手臂上。   “子珩!”   方子珩说:“我答应过他,只要他给我解开记忆,就放他们安全离开。”   苏凡真咬牙切齿,“他们是来对付我们的,怎么可以放过。外面现在有人在解阵,肯定和他们是一伙的。子珩,你理智一点,先把这些人解决,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吗?”   方子珩没说话。   闻玺说:“是告诉他,还是再次给他修改一下记忆,把现在这段抹掉。”   苏凡真恶狠狠看向他,“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别以为外面有人接应你就后枕无忧,我在这里设置那么多年,在他们破解进来之前就可以杀了你。”   闻玺冷笑,“你可以试试。”   苏凡真手指一点,两旁窜出扭动的黑蛇影子,扑了过来。   靠近方子珩方向的,被他再次抓了去。   另一条却已经窜到闻玺面前。黑雾已经化成了蛇的模样,张嘴露出獠牙,发出嘶嘶的声音,可仔细看,它的雾气里,其实是两道怨魂纠缠形成。   闻玺抬起手,黑雾撞上来的一刻就溃散了。   他语气平平地说:“这种手段可以不用拿出来现了。”   阮棠觉得他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能戳到对方最难受的地方。   苏凡真又射出两道黑雾,没有起到作用。她看着闻玺的目光露出忌惮之色,   此时,远远的天空上又一道蓝光从山腰传递开来,像是空中泛起涟漪。   阮棠抬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然后发现苏凡真皱着眉,脸色极度难看。   “子珩,我们夫妻那么多年,你今天要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吗?”苏凡真着急地大喊。   方子珩说:“张建叶和杨倩……是你做的?”   苏凡真嘴唇微微翕动,声音软了下去,“子珩,当初我在存在外面遇到你,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杨倩她一心要回城里,她对你的感情没有那么真……”   方子珩一手抵着额头,表情挣扎,“你住口,我还怎么相信你,都是骗人的,现在我脑子里的这些事,全是你强加给我……”   他额头上都是汗,脸色青白交加。   忽然地面震动一下,阮棠险些跌倒,幸好有闻玺抓着手。   苏凡真神色焦急,“子珩,你别乱来。”   闻玺放开阮棠的手,说:“你站在我身边别走远。”   阮棠连连点头。   苏凡真往前走了两步,对方子珩说,“你别急,这里是我们用符阵构建出来,现在胡乱抽动意识,平衡被破坏,会被反噬的,子珩,别冲动。”   方子珩却倒退两步,“你别过来。”   他畏之如蛇的表情,让苏凡真一下怔在那里。   闻玺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方子珩面前,“这个符,你能在意识中构建吗?”   苏凡真回过神,“意识里不能随便构建符,他是要害你。”   闻玺语气淡淡的,“这张符名叫回溯,只要用了,就能把过去消失的记忆全部想起来,你自己考虑吧。”   方子珩犹豫两秒,很快把纸拿了过去。   苏凡真是真急了,闭眼轻念了两句,在她的头顶上,黑雾汇聚,形成一各巨大的头颅,五官全是窟窿,直冲着阮棠扑过去。   阮棠:“……”柿子挑软的捏是吗?   她也没其他招,哧溜一下躲到闻玺身后。鬼头来的速度很快,她逃地更快。   闻玺一掌对着空中劈去。   “噼啪”的声音有点像烈火烧柴,鬼头仰天嘶吼,却没有溃散。在空中徘徊不去,俯视着两人。   方子珩记住符后闭上眼睛,脸上血色全无,身体轻轻颤抖,似乎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变化。   苏凡真直接攻击过来,她释放出来的黑雾已经有了变化,其中掺杂着绿色的星点。   阮棠在闻玺身后伸出脑袋张望了一眼,就看见一丝雾气立刻冲着她来。   闻玺手掌挡在她面前,绿色星点落在他袖口,在布料上腐蚀出一个圆点的洞口。   阮棠后怕不已,不敢再乱动。   苏凡真换了好多种攻击,对闻玺都没有起效,她急的都冒了汗,不停地喊着方子珩的名字。   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漫长,其实也就十来分钟,方子珩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对这个后台一直不是很熟悉,今天发现有打赏,万分感谢 明日大章 第120章   苏凡真裹着黑雾要冲过来,被闻玺挡在两米外,两人相持不下,苏凡真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在她身侧的黑雾几乎已经凝成了实质,犹如多条毒蛇缠绕着。   闻玺的表现和一开始几乎没有分别,等攻击到了面前,随手化解。就是这样才显得轻描淡写,苏凡真心头大悸,目光疯狂,瞳仁沁出的血色已经占满了整个眼睛,连眼眶也变得通红,配上惨白的脸色,几乎已经变得没有人样。   方子珩睁眼的时候两人正在交手,阮棠反而是第一个发现情况的人。方子珩的脸色很差,眼神空茫,身上忧郁和温和都消失了。   看着他的样子,阮棠忍不住问一句,“你没事吧?”   方子珩目光转过来看她一眼,微微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苏凡真此刻才发现方子珩已经醒来,她猛然停下动作,小心翼翼的,和方才的疯狂截然不同,“子珩,你还好吗?”   方子珩擦去额头上的汗,脸色居然出奇的平静,让别人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情。   苏凡真的心却猛然揪紧了,“你真的用了回溯。”   她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方子珩说:“先放开他们吧,你已经囚禁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还要把他们当做武器?”   苏凡真眼里血红渐渐褪去,身边的雾气又收拢起来,但她的眼眶还是红的,“我不是给他们造了这个地方……”后面的辩解全被方子珩冷淡的目光逼了回去。   萦绕在整个院子的雾气全部被苏凡真收起,露出没有遮挡的辽阔天空,方子珩抬头望了一眼天,说:“连天都是假的。”   阮棠被这句话惹得也马上仰头,可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片天空是假的。   苏凡真说:“你一直很怀念这个村子,我想让你过得舒心点,才想尽办法把这里变成这样。”   方子珩说:“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村子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明白了,我是在寻找最真实的记忆。”   苏凡真语塞,神色既委屈又伤感。   方子珩继续说:“当初你和我说过,方士之术是奇术,又有窥察天机,夺天地造化之能,修行这种术法,为上天所忌,时间久了,会被上天惩罚。你和我说过那么多假话,唯独这句再真不过,原来我第一次出手,就已经是惩罚了。”   苏凡真嘴唇抖了抖,“那不怪你。”   “那应该怪谁?”方子珩说,“你说怀孕了,村民来围攻,我以为是他们愚昧,有意要伤害你和孩子,所以把那些闯进房子的人全部封灵。张建叶最后一句说的应该是,你不要被妖女蒙蔽……可惜后来我连这些都记不清楚,原来他是我打小一起玩的兄弟,就算后来关系破裂,还是想尽办法来提醒我,最后却死在我的手里。”   方子珩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苏凡真脸上露出痛色,“你现在不愿信我,但我真的不全为了自己,我知道你想起之后会痛苦,才想尽办法修改你的记忆。子珩,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方士,注定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彼此之间的牵绊已经成为负累。”   方子珩说:“他们呢?在哪?”   苏凡真沉默不语。   闻玺和阮棠站在一旁,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安静等待事态发展。   苏凡真从脖子里拉出一个吊坠,是枚绿色勾玉,她咬破指尖,滴血在玉上,很快被吸收,玉上徐徐飘起两道魂魄,一个是张建叶,一个是杨倩。   他们和阮棠在意识领域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再看他们,张建叶一张国字脸,爽朗中带着坚毅,杨倩容貌秀美,目光温柔。   苏凡真操纵了一村子的生魂,却没有动过这两个魂魄,让他们保有神志,还给他们补充了元气,才让他们多年来没有消散,还保有神志。   两人从勾玉中飘出,四处张望一圈后,马上看向方子珩。   方子珩露出显而易见的痛苦,轻轻地说:“对不起。”   两个魂魄同时摇了摇头。张建叶神色疏朗,嘴唇动着,没有声音。   旁边几人都高度关注着,从唇形辨认,他说的是,“不怪你,兄弟,你能醒来我就放心了,放下吧。”   他说完之后,杨倩也跟着说了一句,“让我们走吧。”   方子珩的脸上全是泪水,他仰头看着两人,高举起手,似乎要触摸两人,手指却在魂魄上穿了过去。人魂相隔生死,即使是方士,不用特殊手段,也无法让对方凝成实体。   张建叶和杨倩同样伸出手,三个手掌在空中虚碰。   阮棠鼻子有点发酸。   方子珩的手指有紫色光线流窜,割断了勾玉中的联系。   苏凡真面色骤燃一白,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魂魄对着方子珩点头,很快周身光晕环绕,渐渐飘了起来,化作光点四散。   阮棠拉拉闻玺的衣袖,轻声问:“他们去哪了?”   闻玺说:“他们是生魂,没有经历完生死大轮,应该是化为元素,滋养天地。”   阮棠莫名地伤感,从刚才的举动,她感受到方子珩和两人之间深厚的情谊,可是两个魂魄就这样消散,仿佛不存在一般。   闻玺温和地说:“对记住他们的人来说,风也是他们,雨也是他们。”   方子珩侧过脸来,对着闻玺点头,“谢谢先生的开解。”   闻玺没说话。   苏凡真从刚才起就很沉默,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方子珩没有理她,而是面对闻玺,“先生,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闻玺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   方子珩用手抹去泪水,他这样风度样貌俱佳的中年男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居然也不难看,还让人跟着觉得有些痛心。   苏凡真一直看着他,目光没有离开过。   “苏凡真,”方子珩说,“当初第一次见面,我也算帮过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苏凡真犹豫着说,“我对你有感情。”   方子珩说:“算计我的亲友,让我亲手夺走他们的性命,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苏凡真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着他说:“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如果什么都不做,你会和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老女人在一起吗?子珩,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   方子珩打断她,“别说了,今天在这里结束吧。把他们都放了。”   苏凡真说:“放了他们,这里的符阵很快就会破。子珩,这是把生死交给他人。”   方子珩说:“你放还是不放?”   他面色冷静,说话的样子没有一点感情,苏凡真怔怔地看着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很快又松开,“……好,听你的。”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几乎透出一股悲凉。   阮棠之前见过她贪婪,狠毒,凶狠的样子,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暗暗提神戒备,还躲回闻玺身后。   闻玺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凡真并没有激烈的反抗,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反抗,从她身后弥漫出的黑色雾气,依旧那么浓郁,其中一百个生魂脸孔都是狰狞恐怖。等全部雾气腾到院子上空,她手里掐决,闭眼颂了一段,脸上血色消退,黑色浓雾中一丝丝的棉絮状的物体骤燃消散,露出其中生魂清晰的面容。   这些生魂徘徊游荡,似乎惊讶于突然没有了束缚。   但是他们和之前张建叶和杨倩完全不同,这些生魂各自身上都萦绕着黑色淡雾,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脸上都是怨气与恶毒。他们目光在院子里梭巡,盯着苏凡真和方子珩不放。   苏凡真脸色冷淡,回以警告的眼神。   方子珩手指交错握成一个空圆的手势,对众多生魂说:“知道你们不甘,还给你们一些吧。”   他身体周围浮出浅浅的绿色光晕,看起来温暖又有生命力。   生魂们沸腾起来,从上空冲下来,第一个生魂是张年老的脸,阮棠认出他是村长。他犹豫了一下,扑到方子珩身上,咬了一口,方子珩手臂鲜血淋漓,村长的魂魄黑气被绿光化解,他很快飘起,然后平静地溃散。   其他生魂见了,不再犹豫,一个个都扑了过来。   场面激烈而心惊。   苏凡真脸色大变,厉声喊:“你们敢。”手已经抬了起来。   生魂长久被她控制,当下立刻停顿住。   方子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苏凡真颓然放下手,眼睛渐渐湿润,说:“你这是逼我。”   两人对视着,好一会儿,苏凡真也做了个和方子珩同样的手势,身上浮起的绿色光晕更光亮更纯粹,她跑着扑到方子珩面前,伸手抱住他。   她现在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个头小小的,根本抱不住方子珩,但已尽力将他挡住。   生魂们早已经忍耐不住,恶狠狠地全部扑上去。   像是湖中争夺吃食的群鱼,逮到空隙就往人身上咬一口,被咬到的地方会崩裂出伤口,身上的绿色光晕也会被吸取走一部分。而生魂得到滋养,身上萦绕的黑气消除,就可以升空离开。   没一会儿,苏凡真就已经成为一个血人,身上的绿色光越来越少,有的生魂干脆去咬方子珩,他的背上也全是伤痕和血迹。   “不许动他。”苏凡真大声怒吼,皱眉不知道使用什么方法,身上的绿光又盛起来。   一百多个生魂很快解脱,剩下几个生魂盘桓在上空没有行动。   苏凡真全身是血,都看不到完好的地方,她仰起头,脸色凝重地看着上方。   这几个生魂的穿着和刚才的村民有所不同,阮棠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的形体也很奇特,有的手脚奇长,有的脸上有多只眼睛,还有的嘴里吐出红色长信,可以称得上是奇形异状。   她悄声问闻玺是什么情况。   闻玺解释:“这应该是符阵多年来吸进来的人,其实这个阵布的循环完美,但是总有缺少元气的时候,一遇到这个时候,符阵会自动把灵感高的人引进来。”   阮棠点了点自己。   闻玺颔首,“你就是这类情况,灵感高的人,如果长期被怨气缠绕,产生异变的概率很高,他们不像刚才那群村民好对付。”   阮棠明白了,这群人不满足只咬个伤口,吸一口绿色的光晕,他们想要更多,因为他们的魂魄已经变异。   按道理来说,这么多人因为苏凡真而丧命,甚至多年来魂魄还被控制利用,此刻无论对这个女人做什么都不过分。可是阮棠看着苏凡真顺从方子珩的意愿,拼命用幼小的身体护住他,宁可自己被咬的遍体鳞伤也不松开,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又生出同情。   苏凡真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流淌在脸颊上,她朗朗地说:“解脱的机会都不要了?想要的就尽快来,不然我改变主意了可没地去后悔。”   那几个生魂听懂了,呼啸着冲下来,两个直接趴在苏凡真的肩膀上,一口下去,几乎咬下半个肩膀,一个站在她的头顶,指甲有一尺来长,直接抓在苏凡真的头皮上。她身上的绿色光晕瞬间暗淡下去。   阮棠不忍看下去。   从一开始,苏凡真就咬紧牙关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忽然她大叫一声,阮棠猛然转头看过去。那个指甲极长的生魂,居然两只手指插进方子珩的一只眼睛里。方子珩没有反抗,左眼很快化成了窟窿。   苏凡真哀嚎一声,手往上去抓生魂,却被他避开。   其他生魂吸了很多之后也开始消散,唯独这个生魂,浮在半空不肯离去,他眼珠转来转去,似乎知道怎样才让苏凡真更痛苦。看着她恸哭,他咧嘴大笑,细长的舌头添了一下嘴唇,有些不满足地把目光看向闻玺和阮棠。   闻玺表情极冷,“居然连神志都已经恢复了。”   他抬起手,生魂皱眉,马上要飘上空中,但身体忽然就僵硬住,渐渐往地上落去,他瞪着眼,表情惊恐地看着闻玺,直到落到地上,半透明的身体就此溃散,和其他生魂不同,光点没有飘浮上空,而是融入地下。   所有的生魂都已经解决。   苏凡真几乎已经不成人样,一只手掌皮肉不见,露出里面的白骨,她像是感觉不到疼,捧着方子珩的脸,为他瞎掉的眼睛痛哭不已。   闻玺走近两人。   苏凡真转过脸来,声音嘶哑地说:“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一切都是我做的,求你救救他。”   闻玺看看两人,说:“他的眼睛是被吸走了本源灵气,治不好,但没有生命危险。倒是你,大限将至。”   苏凡真手无力地垂下。   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知道她命不久矣。身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好些地方露出森森白骨。   方子珩没有和她说话,从释放生魂开始,他似乎已经拒绝和她交流。   苏凡真贪恋地看着他,从上到下,她突然做了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手指插进左眼眶,挖出一只眼球,小心谨慎地放到方子珩的眼窟窿里。   阮棠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说不出话来,胸口也有些发堵。   可惜苏凡真的举动没有用,眼珠很快从方子珩的眼眶里掉落出来,滚落在地上,沾满尘灰。   苏凡真呆呆愣在那,又要往剩下完好的眼睛挖去。   闻玺说:“没有用的,除了眼珠,还需要有大能者给他眼睛续上本源灵气。”   苏凡真放下手,低头剧烈地喘息了一下,身上的绿色光晕已经基本溃散完。她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阮棠几乎想伸手扶她。   闻玺拦住她。说:“顺应因果。”   苏凡真抬头,现在她连这个动作都做得很累,勉强露出一个笑,但满身的血迹让她这个笑容看起来反而有些阴森。   “先生,我父亲是大邑苏家的旁系。”   闻玺说,“符阵世家的苏家?”   “先生果然知道,我的方士之术全部传自家学,而我的母亲,是黑苗族人。”   她话音刚落,闻玺神色微微一变。就要后退,还是晚了一步,地上的血在他的脚边形成一个圈,血液似乎在燃烧。   阮棠伸手要把他拉出来,闻玺喝道:“别动。”他转头看向苏含真,“我不介意提早送你一程。”   他的口气很平淡,但在场的人没人怀疑他说的真假。   方子珩被挖眼时都没反应,现在却动起来,对着苏凡真说:“你还要做什么?”   苏凡真温柔地看他一眼后,然后对闻玺说,“我知道先生有大能,求你帮子珩治一下眼睛,我身无所有,只剩这身上血肉,我一生都是自私狭隘,改不了……”   她的身体突然燃了起来,包括地上所有的血迹。   “以我之血,结此死咒,如果先生帮子珩治好眼睛,此咒自解,如若不然,”她的声音凄凉而疯狂,“……你必将痛失所爱,生生世世。”   闻玺身前金光浮现,像一面盾牌似的挡在他的面前。   之前无论什么样的威胁靠近,几乎一触到金光就会溃散,但苏凡真的血燃烧殆尽,最终化成一丝红线,直接穿透金光,钻进闻玺的手掌。   作者有话说:苏凡真这个名字我还挺喜欢的呢……唉,终于把她送走了 第121章   苏凡真在诡异的火焰中燃烧得连灰都没有留下,地上的血迹也全部消除,唯独她诅咒的声音,仿佛还回荡着。   院子里留下三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闻总,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阮棠担忧地问。   闻玺转动手腕,眉心微微蹙起,“没事。”身上没有受伤,手掌刚才好像被扎了一下,他心里清楚,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难以形容。   “符阵就要破了。”闻玺说,“再等一会儿吧。”   阮棠点点头。   方子珩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是苏凡真最后燃烧的地方,有一枚绿色的勾玉留在地上。他俯身捡起来,手指轻轻在玉上擦了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手掌合拢,狠狠捏碎,粉末落到地上很快就不见了。   此时天空一角泛白,有了微微曦光。   阮棠眺望远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看都不像假的。”   闻玺说:“唐朝有个传说,有方士在山间筑一座城,飘忽不定,以假乱真,有人不信,在十万大山中寻找,有一天夜里在林中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一看,自己竟然深处市井之中,街坊热闹非凡,有斗龙舞狮,有胡女卖酒,他新奇地在街上游玩,还救下一个差点被马蹄所伤的士子,两人在酒庐喝酒畅谈,一见如故,最后结为异性兄弟。第二天那个人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石头上,夜里见到的热闹的城好像梦一样。这个时候,他又发现手里握着结拜时交换的信物,当即离开十万大山,再也没有回来过。”   阮棠一听就觉得这个故事和他们的处境很相像。   闻玺说:“方士中的大能者可以用符阵幻变出一座城,城中的人形色各异,和人接触也不会察觉出半点异常,可以说是以假乱真的最高境界。”   这时天空一片湛蓝的光彩流动,很快蔓延至半边天空,村子周边的山在蓝光之下模糊了。   阮棠揉了一下眼,这回确定周围的景致是真的在渐渐模糊。她瞄一眼方子珩,发现他一个人站的稍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压低声音问闻玺,“闻总,苏凡真说她母亲是黑苗人是什么意思?”   “苗族有两个分支,白苗黑苗,黑苗擅长下蛊,据说最厉害的黑苗,蛊咒合一。”   阮棠情不自禁往他的手看一眼,“那刚才?”   闻玺表情淡淡的,“等出去再说,说不定她的咒没有成功。”   阮棠说:“她的血钻到你手里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闻玺表情诧异,“钻到我手里?”   这下变成阮棠吃惊:“你没看到吗?”她把刚才血凝成的红线,穿过他面前金光,钻到手里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我就看到这些。”   闻玺说:“你的体质对元素变化好像特别敏感,之前一直听说,被诅咒的人自己看不到咒,原来是真的。”他的口气没什么起伏,好像中咒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阮棠对他这样的心理素质暗暗佩服。   天空上蓝光渐渐到了面前,阮棠感到大地急促地震动了两下,这个感觉和之前在意识领域中十分相似,她条件反射地去抓身边人。触到闻玺的手,冰冷的好像是冰块,让她一激灵。   闻玺牵住她的手,手心渐渐温暖起来。他说:“关于诅咒的事,出去谁都不要说,一定要保密。”   阮棠点头,心想这样的事谁愿意让外人知道,女朋友都不好找了,按苏凡真的意思,是不是咒没解,那就是找一个死一个?   太惨了,也不知道公司那群yy闻总的人如果知道了害怕不害怕。   她正胡思乱想着,周边所有的一切都震荡起来,树木,房屋,田地全都碾碎了,看起来十分惊心动魄。好像世界都崩塌了。   天旋地转的感觉猛然袭来,阮棠恍惚间看到好几个人朝他们走来,有一脸惊喜的严昱泽,还有张诚,乔溶月,另两个人不认识,一个头发黑白两截,一个是眼瞎的老爷爷。   阮棠感叹,这么大年纪的残疾人居然参与山里的救援工作,也太不容易了……   她浑身力气一瞬都被抽光,累的不行,闭上眼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梦境也十分离奇。   她迷迷糊糊四处看,实在太过眼熟,自己又站在村子外的田梗。   阮棠大怒,仰天长啸,“妈蛋,又来。”   这一刻她居然有很清醒的认知,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被困在村子的两天经历比噩梦还可怕,她看到那些眼熟的景色就觉得胆颤,四处打转想要离开。   正在琢磨办法的时候,就看见知情团队唱着歌就从田里走过来,年轻时候的方子珩,张建叶还有杨倩都在队伍里。这一次看到的景象和上一次截然不同,方子珩和张建叶交情很好,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几人路过田埂的时候,杨倩忽然说:“那里有人。”   地上有个昏倒的女人,三人走过去,把人拍醒。正是苏凡真,她面无血色,眼珠却格外的黑,专注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慎得慌。   “大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咱们送你去村里的医务所吧。”方子珩说。   苏凡真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说:“我家在那儿。”   那是离村子大半公里远的房子,方子珩笑笑,说“你走得动吗?走不动咱们背你。”   按身材来说,张建叶身材魁梧更适合。但苏凡真看着方子珩说,“你背吧。”   于是方子珩背着苏凡真,把她送回家。   自那之后,他们几个倒经常会跑苏凡真家,干活累了讨杯水喝,在田里太晒去躲太阳。苏凡真的目光也越来越多流连在方子珩身上。   他样貌出众,人聪明,对人有股体贴劲。   在看到他和杨倩两人偷偷牵手说话的那一天,苏凡真失眠了。   她翻开母亲遗留下来的一本手册,一个月之后,就炼出第一个蛊,名曰“乱情”。   苏凡真把它分别放到张建叶和杨倩的身上,在方子珩大受打击后,没多久,她在高考前一天给方子珩喝了一杯特制的水……随后的一切几乎都按照她的想法发展,方子珩感到众叛亲离,她给他提供了平静温暖的家。用方士之术,潜移默化修改他的记忆。   直到她某一天照镜子,发现自己越来越老,和年少青春的方子珩根本不搭。心中仿佛有蛊虫在噬咬,这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的术法呢?   她目光一转,忽然落在镜子空白的地方,那里正站着阮棠。   苏凡真透过镜子问她,“长生不老之法,有没有?”   阮棠看了好一会儿回忆,插着手臂,没好气地说:“都烧成灰了,你咋那么多想法呢,看到人家好看,瞧你这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样子,颜值高惹着你啦,现代社会外面有多少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你知道吗?长得帅不是人家的错,眼界太低才是你的错……”   苏凡真的脸铁青铁青的,在她叹息又不甘的眼神里,世界再一次崩塌。   阮棠感觉有股吸力把自己带走,她感慨:最后一回了啊,可别再来了。   她睁开眼,发现床前站了好几个人,靠床头最近的是头发黑白两截的男人,有一张疲惫的好像几天没睡的脸。   ”刚才好像有人揪我头发。“阮棠说。   一片沉默,其他人都看向闻玺,他说:“是我,你梦魇了,为了让你快点醒,所以拉了一下。”   阮棠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我梦见苏凡真了,她又让我去看回忆。”   闻玺又说:“是我的疏忽,她之前在你肩膀后面拍了一道符,上面留着些许意念,没有去除。”   阮棠现在还感觉身体无力,担心地问:“她是不是要夺舍?”   闻玺语气温和,“只是一点点意念,最多让你梦魇几天就消散,不会有那么大力量。”   阮棠放心了,眼皮又重起来,她嘀咕,“苏凡真简直是录像机,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她那些事了……”   闻玺淡淡笑了一下说,“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阮棠安心闭眼,这一次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第122章   阮棠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在酒店房间醒来的时候是晚上,钱佑曼给她点了一份粥,说闻总安排她明天早上去医院做个体检。   阮棠一边喝粥一边和钱佑曼聊天。钱佑曼把他们找不到人,只好向公司最特殊的那个项目组申请支援。后来乔溶月带着瞎眼的门老也来掺一脚的事全说了一遍,顺便还数落黄宇,说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阮棠听到原来蓝光是陆一苇和门老合力搞出来的,感叹不已,原来民间还有这么多高人。   钱佑曼问她符阵里面是什么样?   阮棠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她人偶,封灵,意识领域等诡异的事,有些场面,她压根都不愿回想。于是,她很婉转地做铺垫:“看过寂静岭和小岛惊魂吗?猛鬼街也可以。”   钱佑曼马上摆手,“行了,不用说了,看你出来闷头睡那么久就知道没啥好事,我好奇心没那么强,做做行政工作足够了。”   阮棠觉得她的内心也是不一般的强大,对工作的定位更是精准的吓人,一步也不会僭越。   等她喝碗粥洗漱好,活动了一下又回到床上。   钱佑曼忽然提醒一句,“乔溶月那里你要当心……”   阮棠有点懵,“……为什么?”   “我看她不是一般人,那个门老,不知道她从哪里请来的,而且看他们说话做事的样子,感觉好像门老还是听她的多。”   阮棠更糊涂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钱佑曼说:“符阵打开的时候,你是被闻总抱着出来的,那个……公主抱,乔溶月的脸色不太好,我的第六感觉得,她很不爽。”   阮棠觉得真够冤枉的,在符阵里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有人看她不爽。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阮棠从第一次见到乔溶月的时候就知道她对闻玺有意,她也没遮掩。以闻玺的样貌身家各方面条件来说,的确很容易让女人心动。但阮棠马上就想到“痛失所爱,生生死死”的诅咒,不由打了个哆嗦,觉得不知真相乔溶月真是勇气可嘉。   第二天阮棠就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在等拍片结果的时候,还在楼下碰到方子珩。他穿着病号服在散步。方子珩昨天就到医院来治疗,主要是看眼睛的伤,医生看他满身是血差点报警,做进一步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眼珠没了,居然还像没事人一样更是惊讶。让他住两天院就是看他眼睛的伤会不会恶化影响生命。至于眼珠的治疗,现代医学还没有达到能帮他恢复眼球的手段。   方子珩左眼蒙着纱布,露出来的大半张脸线条利落分明,鼻梁挺直,依旧是个难得一见中年帅哥。他用剩下的眼睛看着周围,感叹说:“发展地好快。”   阮棠问:“这些年你应该离开符阵到外面来过很多次吧。”   方子珩说:“每一次都让我觉得很惊讶,或许你每天都身处变化中感受不深,我每隔一段时间出来,都能感受到世界的变化,简直日新月异,以前我出来只是采购一些必须的生活品,像是手机,平板这些都没有用过,昨天接触了一下,过去我沉浸方士之术,现在却觉得,可能有些坐井观天了,科技的力量才真是伟大。”   阮棠想了想说,“方士的力量只是个体的,如果个人主观意识有问题,反而会带来不好的后果,科技惠及普通人,范围可以很广,当然科技的力量也要收到正确引导才行。”   方子珩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方子珩笑了一下,忽然说:“那个很高的年轻人是不是在看你?”   阮棠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严昱泽站在医院花坛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脸上还戴着大口罩——今天天气还挺热的,还戴大口罩蒙脸的只有他了。   方子珩说了一句“我再到处看看”很快就走了。严昱泽走过来,坐到她旁边位置,问:“刚才那是谁啊?”   阮棠说:“从符阵里出来的,你昨天应该见过。”   严昱泽挑眉,回想了一下说,“昨天那个血人?没想到弄干净还真挺像回事的。”   “哪里只是像回事,人家这张脸简直是蓝颜祸水好不好。”阮棠对钱佑曼不敢说出全部实情,对严昱泽就没那么大心理负担,把符阵看见的事全说了,只不过关于闻玺的诅咒,她已经答应过不告诉别人,犹豫了片刻,这段就暂且不提。   严昱泽摸着下巴,把口罩戴得更严实了。   “你不热吗?”   严昱泽说:“你看,我们男孩子在外面行走多危险,要好好保护自己。”   阮棠:“……”   严昱泽说笑过后,神色又稍稍严肃点,“看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你怕不怕?”   阮棠说:“当然……怕的要死。要是我一个人进去估计现在都交待了,还好有闻总。”   严昱泽瞥她一眼,脸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把闻玺身上的金光和各种手段详细描绘一遍,再次庆幸自己没落单。   严昱泽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窜洗的干净水灵的提子,摘了之后往口罩里塞着慢慢吃起来。   阮棠见状伸手去拿,他把手举地远远的不让她够着。   阮棠瞪圆了眼,“你跑医院来干嘛的,到我面前专程吃独食吗?”   严昱泽感叹一句“真甜”,然后又接连吃了两颗,看着阮棠气鼓鼓的样子,心理舒服不少。刚才看她一个劲地说闻玺好,他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这个感觉很像昨天凌晨在山里看到闻玺抱着她出现时的心情。   严昱泽忽然就觉得提子没什么味道,把提子连袋子一起塞到阮棠手里,“吃吧吃吧,猜你一早来体检什么都没吃。”   阮棠吃着甜腻腻的提子,眼睛眯着弯了起来。   严昱泽忽然说:“糖糖。”   阮棠差点被提子噎住,自从他上次这么喊过,她严重抗议,好像很久没听他这么喊过,仔细想想也不是,其实她进符阵才两天,只是感觉上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时间。   “你干嘛?”阮棠特别警惕地看他,“不是有什么事要叫我帮忙吧?我也没钱啊,账户一直六位密码保护四位数字呢……”   严昱泽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瞧你这穷酸样,我还能跟你借钱?就是去天桥卖艺也比你强。”   阮棠还真的幻想他在天桥卖艺的场景,乐呵地说:“那也不错啊,明天你就该上头条了,粉丝还不得哭着喊着求你回去。现在想想,其实你当明星也挺好的,要按这两天符阵遇到的情况,对一般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严昱泽哼了一声,“你好像忘了我们不是一般人。”   阮棠苦着脸说:“那就更危险了,那个苏凡真还想夺舍呢,还好我逃得快,后来实情发生太快,她也没顾得上我的事,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阮棠最害怕自己长生人的身份暴露,幸好并没有发生。   严昱泽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以前是不知道情况,现在了解到有那么多危险,我们至少应该要有自保的能力才对。”   阮棠问:“该怎么做?”   严昱泽欲言又止,说:“等回去再说吧。”   阮棠知道他一向主意拿的很正,就没有多问。看时间可以上去拿拍片报告,她说了医生站起来要走。严昱泽叫住她,“闻玺的手段,应该是个方士吧?”   阮棠愣了一下,回想之后说,“他说接触的多了。也学了一点。”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听起来可不止一点,你啊,长点心吧,别给人轻易哄了。”   ……   体检结果当然是没有问题,阮棠早就有所预料。她接到闻玺电话,让她离开的时候带着方子珩一起回酒店。   当天晚上闻玺就把方子珩和阮棠叫到房间里谈话,毕竟整件事还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   关于苏凡真使手段和方子珩在一起的过程,阮棠在回忆里和梦里基本上都看过了,还分两个版本呢。这次闻玺问的主要是苏凡真寻求长生不老的手段和她为什么变成孩子模样。   阮棠之前怀疑苏凡真是不是施展了封灵,夺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结果这个才想被方子珩否认了。   “那确实是她自己的身体。”他脸色肃然地说。“封灵之术是有弊端的,一旦生魂抽出,移到另一个物体上,会折损魂魄本身,如果是移到活物身上,损耗会变得更大。对方士来说,魂魄是最不能损伤的,所以她研究多年,也不敢对自己轻易使用封灵。”   闻玺说:“你知道她的母亲是黑苗族人,擅长蛊毒和诅咒?”   方子珩摇头,“不知道,她从没有提过。”   想也知道,苏凡真一直欺骗他,当然不敢让他知道蛊毒的真相,她设计张建叶杨倩时用的也是蛊毒,而不是方士之术。如果不被闻玺看破,还真有可能永远瞒住。   闻玺说:“所以她变成孩子,用的是方士术法?”   方子珩缓缓点头,“我一直觉得,她可能已经摸索到了真正长生的术法,只不过出了点偏差。” 第123章   阮棠对方士术法还根本不懂,安静听两人交谈。   闻玺露出思索地表情,“我们调查到大理有个纹身师手里有长生树的图案,后来独自死在家里,和苏凡真的术法有关?”   方子珩立刻就承认了,“三十多年前,苏凡真就开始潜心研究长生不老的术法,偶然发现将长生树的图案纹在身上,至少能驻颜延寿十年,她很心动,四处寻找长生树的图案,找了好几年,终于找到了,她拿着图案和颜料到外面,找了技术最好的纹身师,在身上纹了长生树图案,据说材料还剩下不少,就让那个纹身师保管,说十年后再找她纹一次。但是这种逆天改命的事,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那个纹身师患了重病,后来把那份颜料和长生树的图留给了徒弟。几年前我去找过那个徒弟一次,她把颜料用完了,当时苏凡真的术法已经出了很大问题,我必须要拿回颜料和长生树的图,就逼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回去之后,想用普通颜料把长生树刻画下来,后面你们应该知道了。她怎么能承受的住窥探天机的反噬,所以当场就死了。”   到了这时,终于把纹身师的那个谜团给解开了,阮棠恍然,原来不是他杀,是因为她尝试自己画下长生树的图案造成的恶果。这样说起来,长生树的神奇,阮棠也是领教过的,看了还不完整的,糊了一角的长生树图案,她回去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闻玺问:“如果只是驻颜延寿,苏凡真怎么会变成孩子?”   方子珩叹息一声,“这也是她太过贪心,纹身有了成效之后,她觉得还不够,就用了更进一步的法术,刚开始有效,她一天比一天年轻,可以说是返老还童,后来渐渐失控,年龄倒退没有止境,她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能停止,身体不断地倒退,就你们看到的时候,她已经变得只有五六岁了。”   阮棠还真没想到,苏凡真是返老还童变成孩子的模样。   “她一天比一天年轻的时候有多高兴,后来很快回到青春期又开始变成孩子,她就有多恐惧。随着年龄倒退,她施展法术的能力也跟着退步,十几年前她根本无需借助外物就可以施法,但是后来,就不得不用养魂的方法,借助那些生灵怨气的力量。”   闻玺说:“大邑苏家的方士传承,以符阵为主,懂得控魂也不稀奇,但是她这些关于长生的术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长生树的图案,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吧?”   “我跟着她学过苏家的方士术法,没有延寿长生方面的,”方子珩说,“但是她研究长生术法的时候,说是想要看起来更年轻些,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是单独研究的。具体怎么操作我不清楚。”   “她是一个人研究的?”闻玺淡淡地问。   方子珩忽的想起什么,拧起眉头,说:“也许不是一个人。”   闻玺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   方子珩说:“你们应该记得,我说过,有一批人进入符阵里面是八个,其中有一个人消失了。”   阮棠当然记得,当时他的说法和村子晚上那个女人的说法有出入,还有其他一些破绽,从而让他们怀疑他的身份。   “我说的是真的,符阵吸收过八个人进来,其中有一个人很特殊,第二天就找到我们,还和苏凡真动了手,最后他赢了,他说没见过符阵造诣那么深厚的方士,没有离开,反而在村子里留下来住了一段时间,我记得,苏凡真研究长生术法的时候,会过去找他讨论。”   闻玺问:“还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吗?”   方子珩说:“那个人……叫林志远。”   闻言阮棠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闻玺也神色微动。   “你们认识?”   阮棠拿出手机,把之前林志远的照片找了出来,向闻玺看过去,得到首肯后,拿着手机屏幕给方子珩看,“是他吗?”   “是他。”方子珩肯定地点头。   阮棠是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能跟林志远扯上关系。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特殊联系一般,让她不由产生一种警觉。   随后闻玺又问了几个问题,方子珩都没有隐瞒,全部如实告之。   关于苏凡真的事情,基本已经弄清楚缘由。至于林志远后来去了哪里,方子珩说不知道,当年是苏凡真亲自打开符阵放他走的。   把以前的事全整理一遍后,闻玺又问起方子珩以后的打算。   方子珩看看阮棠又看看闻玺,苦笑着说:“我还可以有选择?”   阮棠一怔,开始有点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后来脑子一转,想到闻玺身上还有诅咒和他的眼睛有关,立刻就懂了,方子珩觉得闻玺可能对他有安排。   闻玺说:“当然有选择,不过据我所知,你在外界已经完全没有身份了。当初苏凡真和你把整个村子生魂封灵,为了不让外界发现异常,弄城山体塌方的假象,在官方记录里,你们都已经是死了几十年的人了。现在外面是电子时代,做任何实情都需要实名登记,你需要办一个新的身份,融入社会也需要时间,”   方子珩态度谦和,“我从没见过她下咒,不过从当时的能量波动来看,非同小可,事情和我有关,我可以听从你的安排,直到你解咒为止。”   闻玺点点头,说:“那就暂时先这么定,我会让公司的人给你弄一个新身份,也会给你安排住所,至于其他的事,你可以自行安排。”   方子觉得这也是最适合的安排,诚心说了声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   闻玺朝阮棠看一眼。她马上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乔溶月,原本脸上带着笑,在看见是阮棠来开门的一瞬,她的目光冷了下来。   阮棠发现最近的体质真是敏感的要命,她感到冷飕飕的。   “这不是闻玺的房间吗?”乔溶月问。   从她这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阮棠猜她肯定是误会了。   作者有话说:拔了智齿,脸肿神经痛,我明天补上大章 第124章   “闻总,”阮棠转头高声说了句,“乔小姐来了。”   闻玺说:“进来。”   声音刚落,乔溶月马上进门,直接朝着套间的客厅走去。阮棠关上门跟在后面。   看到客厅里还坐着方子珩,乔溶月脸色顿时雨过天晴,脸上又浮起笑容。   阮棠:呵呵,女人。   方子珩的模样和刚从符阵里出来的时候完全两样,当时天黑,他身上又全身是血,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乔溶月根本没认出来,以为他是久城的员工,对闻玺说:“在谈公事?”   方子珩很识相地站起来说,“事情说完了,我先走。”   阮棠跟着也要走。   闻玺忽然叫住她:“阮棠,你留下。”   阮棠嘴巴张成个O型,在心里发出一声“啊?”,但这是老板吩咐,她没敢有意见,就在原来的座位坐下。   乔溶月这回根本没瞥她一眼,但她还是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冷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闻玺,我有私事和你说,有外人在不方便。”乔溶月来了一句。   阮棠感觉浑身不自在。   闻玺不疾不徐地说:“你要说的私事应该是特殊业务,没关系,她可以知道。”   乔溶月怔了怔,闻玺神色波澜不兴,她看不出什么,此时很想扭头去看阮棠,她硬是忍住了,脸上笑容淡了些,“她不是才进公司吗?就能参与这些业务了?”   闻玺淡淡回了句,“这和你没有关系。”   阮棠有点尴尬,有种在虐恋电视剧当背景板的感觉。但讲真,她觉得闻玺的态度没问题,身上有诅咒啊,从珍惜生命的角度来看,这还是为了乔溶月好。   乔溶月的笑容几乎要没有了,沉默着没说话。   闻玺皱眉,“你到底有没有事要说?”   乔溶月咬了一下嘴唇,说:“有。这次听说你在这里出了事,门老主动请缨过来帮忙,这些年其实他已经不太管事了,这次为了破符阵,连自己养了十年的指心尺都废了一半……”   她的诉苦被闻玺打断:“这次辛苦门老了,他的一切损失我都会赔偿。”   乔溶月噎了一下,说:“门老不是图报酬的人。”   闻玺没接话。不说话的时候,他身上冷峻的气势有点摄人。   阮棠不自觉地正襟危坐,像在上课的乖孩子。   乔溶月继续说:“其实门老这次行动这么主动,是因为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闻玺说:“什么?”   “门老有个孩子,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前一阵子,他的指心尺有点异常,按理说以自身元气养护的器物都灵性,他觉得很不安,就用指心尺算了一卦,卦相是至亲危困,门老父母兄弟都不在了,唯一有可能存在的至亲就只有孩子,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孩子,所以也不知道对方到底陷入什么危险,想请你这里帮忙找一下。”   闻玺问:“你们那里不是有好几个能人,何必要向外求助。”   乔溶月语气软了两分,“我们那里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互相之间有竞争,没那么容易帮忙,门老平时也不怎么和他们往来,他年纪大了,扯不下这个脸。”   闻玺沉吟一下,说,“最近我还有事要处理,公司其他人也有安排,门老的事我可以另外推荐一个人给他。”   乔溶月说:“闻玺,看在门老这次倾力相助的份上,你能不能……”   闻玺直接说:“我推荐给他的人对寻人很拿手,至于门老的指心尺,我会给他一样功效不差的器物当作赔偿。”   乔溶月又婉转求了两句,但看闻玺面容冷淡,最后只好放弃。同意闻玺的方案。   说完之后,房间里静了几秒。闻玺问:“还有其他事吗?”   乔溶月看着他,目光闪烁,有些其他意味在里面。   闻玺语气不冷不淡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事要忙。”直接下了逐客令。   乔溶月慢慢站起来,忽然问了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消气。”   闻玺眼神骤然冷下来。   阮棠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这一刻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仿佛要凝滞住。   “我走了。”乔溶月转身朝门口走去。   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   阮棠心里有点懵逼,瞥一眼闻玺的脸色,心想乔溶月惹来的冷脸,怎么变成自己在这里承受了。   “阮棠。”闻玺微微侧过脸。   阮棠立刻把背脊绷地直直的,“在。”   闻玺:“……不用那么紧张。”   阮棠“哦”的应一声,看看他,发现脸色已经缓和许多。   “你的体质很特殊,有没有兴趣接触一点公司里的风水业务?”   “啊?”阮棠讶异,“风水?”   闻玺说:“就是你们平时说的特殊业务项目组,对外就称为风水。”   阮棠明白了,以前看电视对风水的印象总是长褂,罗盘,支个摊,没想到现在已经发展成公司里的业务了,不得了,与时俱进,现代化进程。   就在她拓展思维的时候,闻玺又追问一句,“怎么样?”   阮棠回神,声音很弱地问,“有危险吗?”   闻玺说:“有……”   阮棠已经开始摇头——危险她当然是怕的,比危险更害怕的是,在危险中暴露自己长生人的身份。   “但不用你上。”闻玺又补上半句。   阮棠停止摇头,开始挣扎。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这里的事全部解决了,等回去正常上班再决定也可以。”闻玺说,“你的体质很特殊,平时不遇到事没有问题,一旦遇到了,很容易被卷进去。进那个项目组,你可以跟着学点这方面的常识,遇到事的时候至少不会一筹莫展。”   阮棠听着听着皱起眉,怎么感觉他说的跟诅咒一样,好像她以后还会不断遇到这类事。   “那现在的项目呢?”阮棠想了想,问道。关于长生人的寻找和研究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闻玺说:“不冲突,两个项目都是有事了才忙,没事就闲的,如果有时间上的冲突,你可以自己选择跟哪个项目。”   阮棠觉得还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真的不会有危险吧?”她再确认一遍。   “公司有几个人处理这些事,不用你顶在前面,”闻玺说,“不过看你之前的表现,胆子挺大的,关键时候还会唱葫芦娃。”   阮棠:“……”这一页还能不能翻篇了。   看她脸色僵僵的,闻玺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在这一行有个隐晦的说法,叫做灵性聚合定律。”   “什么意思?”   “具有特殊灵性的人,会被灵性事件和人聚合到一起,这是一种自然规律。”   ……   阮棠从闻玺房间出来的时候,住在另一边套房的严昱泽正好出来,两人碰个正着。   严昱泽看看闻玺的房门,又看看她,眉毛挑地老高,“你怎么从他房间里出来?”   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阮棠说:“还能为什么,谈公事呗。”   严昱泽跟着她走进电梯,“公事要单独谈?”   “你这个八卦的嘴脸你粉丝知道吗?”   “别岔开话题。”严昱泽眯着眼看她。“把事说清楚。”   电梯眨眼就到了,门打开,阮棠走出去,严昱泽又跟着出来。   “我先回房间,等会吃饭的时候告诉你。”阮棠真是服了他这个刨根问底的精神。   严昱泽忽然拉住她,“已经到了吃饭时间,还回什么房间,走,先去吃个饭。”   阮棠被他揪着一路出了酒店,“去哪啊?不是说吃饭吗?”   严昱泽斜她一眼,“酒店的饭菜还没吃腻?看你这两天受了不少苦,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路上打了车,严昱泽带她去吃的是当地美食评分位列前茅的饭店,是一个典型白族建筑,院子当中种着一株柿子树,周围一圈的房间各摆着饭桌,树下也有两张桌子。严昱泽选的就是树下的桌子。   树荫遮蔽下,既凉爽又有股草木的清香。   一坐下,严昱泽飞快点了菜,马上又问起她去闻玺房间里谈的公事是什么。   阮棠本想给他一个白眼,看在美食的份上还是没翻,就把风水项目的事给说了。   “灵性聚合定律,”严昱泽若有所思,“这倒是挺有意思,不就是说,你被卷进去都是天意了。”   阮棠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严昱泽说:“那就去吧。”   “啊?”阮棠怔了一下,“我还没决定呢。”   严昱泽说:“我陪你一起去,不是说学习这方面的常识吗?我也是特殊体质,不应该一起学学?”   阮棠表露犹豫,“我是担心暴露。”   “所以我才要陪你一起,一个人不行,两个人总要好点,再说经过这次的事你还没看出来,说什么现代方士远不如古代那些大能,但总有一些人藏着点本事,我们要再不去了解一下,以后真遇到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阮棠啧啧两声,“怎么觉悟这么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天被困在符阵的是你,不是我呢。”   严昱泽给她脑门一板栗,“就你心大,少爷我一直都是觉悟很高的。” 第125章   这顿白族家常菜味道很好,菜色新鲜,有洱海上当天捞出来的鱼,加上农家饲养的鸡,肉有嚼劲还香,吃到一半,老板还给每桌都送了玫瑰酿,香甜可口,阮棠吃地十分满足。   吃完饭,严昱泽去买单,阮棠站在院子外面,远远地可以看洱海,暮色低垂,昏暗的天空和水色相连,辽阔静谧的像一副画。   阮棠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风景照,正拿着欣赏随后拍成的美景,电话突然进来了,是爸妈打来了。   一接通,阮棠刚喊了声爸,阮爸声音里带着急促:“前天和昨天打你电话都没人接,差点把你妈吓死,你要再没消息,她都要买车票来看你了。”   阮棠一拍脑袋,前天在符阵里手机根本打不开,昨天阮爸来电话的时候她又在睡觉没接到,本来今天想好要回电话的,结果体检什么的忙了一圈她又给忘了。   她赶紧跟阮爸道歉,说进山了信号不好,所以没接到电话。又让阮妈千万别冲动,她还在大理出差没回去呢。   阮爸叹气说,“出差到那么远,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爸妈真是不放心。”   阮棠又赶紧劝慰两句,说大理这里天好花多空气清新,可舒服呢。心里想的是,自己那些经历要是说出来,非把爸妈吓出毛病不可。   阮爸说,来,糖糖,视频一下,让你妈妈看看你在外面好不好。   阮棠连接视频,爸妈看见她脸色红润,看起来很精神,放心不少。阮棠又把镜头对着洱海方向,让他们欣赏一下美景。   严昱泽从饭店出来,在院子外面看见阮棠踮着脚站在石头上拿着手机左一下右一下的。这个姿势他很熟悉,肯定是在自拍。他径直走过去,听见她在说“怎么样?是不是挺美的?”严昱泽忍俊不禁,没想到她自拍还要臭不要脸的自我赞扬一下。   “谁来个十八层滤镜不美?”他一边奚落,一边凑过脸去看她拍了什么。   阮棠一惊,手机差点滑落。   严昱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一对中老年夫妇,看到他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对方瞪大眼看他。   严昱泽愣住。   阮棠赶紧把手机屏幕转开。   阮爸问:“糖糖,刚才这小伙子是谁啊?”   阮棠说:“路人。”   严昱泽:“……”   阮爸,阮妈:“……瞎说,怎么是路人呢,刚才不是还跟你说话吗?”   严昱泽也反应过来,招呼了一声,“阿姨好,叔叔好。”   阮棠瞪他一眼,手朝他拼命挥动,示意他离远点。   严昱泽看她紧张的样子,唇角弯了弯,走开一段距离。   “糖糖,刚才那个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还有礼貌,”阮妈说,“怎么有点眼熟呢?”   不愧是经常看肥皂剧的人,阮棠心想,能不眼熟吗?   两老追着她问严昱泽身份,看他们急于了解的态度,阮棠知道他们产生了微妙的误会。   “是同事,”阮棠说,“我出差呢,身边当然只有同事了。”   阮妈说:“他几岁呀,家在哪?有没有女朋友?”   阮棠头大了,往严昱泽方向瞟两眼,就怕声音传过去,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妈,问那么多干什么?只是同事,需要了解那么全面吗?”   阮妈眼睛发亮,挤开了阮爸,说:“糖糖,我看那个小伙子不错,要是没女朋友,你可以考虑考虑,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照顾,我和你爸多担心,电话打不通,我还当你出了什么事,要是你有男朋友,打你的不通,还可以打他的,你说对吧?”   阮棠问:“要是他的也打不通呢?”   阮妈说:“那就报警了。”想了一想,觉得不对,“别打岔,说那小伙子呢。”   “那小伙子你就别惦记了。”阮棠昧著良心说,“也就是我开了十八层滤镜,其实本人很一般。”   阮妈一脸狐疑,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想起来了,这小伙子长得怎么那么像那部电视剧,对了,至你的美好的男主角……”   阮棠马上说:“我流量不够了,挂了挂了。”赶紧把视频掐断。   她转头看看严昱泽,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对,磨磨蹭蹭走过去。   严昱泽问:“打完了?”   阮棠点头“嗯”。   严昱泽说:“是不是问你了?”   阮棠有点心虚,心想他不是听到点什么吧,“问什么?”   严昱泽理所当然,“问我的事啊。”   阮棠紧张起来,“你是不是听到了……”   “还用得着听,我的脸但凡看电视的人都能认出来吧,你爸妈还不得问你是怎么回事。”   阮棠吁了一口气,还真以为他听到了,原来他们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她不打算给他得瑟的机会,“没认出来,我爸只看cctv新闻,体育频道。”   严昱泽不放弃,“那阿姨总看电视剧吧。”   阮棠睨他一眼,“只看演技好的。”   严昱泽撇了撇嘴角,侧过脸来,看见她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只黑色的蝴蝶,翅膀边缘一圈绿莹莹的边,第一眼看着极为美丽,等细看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严昱泽伸手朝她肩膀上掸过去。   蝴蝶扑腾着翅膀飞起来,   阮棠这才有感觉,朝肩膀一侧看过去,“什么东西?蝴蝶?”   话音未落,那蝴蝶翅膀一扑,分裂成了两只蝴蝶。   阮棠:“……我眼没花吧?”   严昱泽声音沉下来,“我也看见了。”   眨眼蝴蝶已经变成四只在她周边飞舞。   “据说乾隆有个妃子,能引来蝴蝶……就是这个颜色是不是太统一了点。”阮棠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快跑。”严昱泽一把拉住她,两人飞奔起来。   路上没什么人,他们一路狂奔也没引来注意。跑着跑着,阮棠觉得肩膀上刺疼,她哎呦低呼一声。   严昱泽一看,一群黑色蝴蝶已经追了上来,大概有二十几只的样子,对着阮棠扑上来,速度飞快。裸(哈)露在外面的皮肤,被蝴蝶叮一下,就是针刺般的疼。阮棠被蝴蝶包围其中,手臂挡在脸前,手臂上顷刻间就被弄得伤痕累累。   严昱泽脱下外衣,一把罩住她,挥手哄赶蝴蝶。说来也奇怪,那么多只蝴蝶,没有一只叮他,只是追着阮棠。   “别怕。”严昱泽把阮棠搂在怀里,在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打开后朝蝴蝶烧过去,蝴蝶并不害怕,即使被火碰到,掉落到地上,也很快分裂出第二只继续攻击。   眼看没有效果,严昱泽把发烫的打火机扔掉,摸了摸口袋,还有细细长长的东西,是被他随身携带的丧门钉,他马上拿出来,也不管有用没用,朝蝴蝶扎过去,这些蝴蝶只顾着攻击阮棠,不会躲避,被一扎一个准。刺中的瞬间化为一团黑烟,没有再分裂的情况。   严昱泽一看有效果,赶紧一只只地扎,很快就把这群蝴蝶给消灭了。   阮棠被罩在衣服里看不见,感觉周围平静了,这才敢问,“走、走啦?”   严昱泽掀开衣服,看见她脸颊上,头颈里都有红色划痕,手臂上就更多了,衬在白皙的皮肤上犹为惨烈。她一脸茫然,在狼狈之余还有一丝好笑的感觉,像只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猫崽。   严昱泽揉揉她的头发,“疼吗?”   阮棠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蝴蝶之后才缓过神来,“为什么盯着我?”   严昱泽拉起她的手,“你看这些伤。”   阮棠低头,手臂上一道道红色痕迹,没有马上消退,按理说以她的体质,这些伤口应该很快恢复的没有痕迹才对。这个情况之前见过——   “这和丧门钉一样,是伤人身上的气,不是一般的蝴蝶。”她说。 第126章   其实这句是废话,一般的蝴蝶怎么会成群结队攻击人,但是这两人才接触这些超越常规的事物不久,只能做些粗浅的判断。阮棠说完这句之后,有点怀疑是不是还是苏凡真留下的隐患。   可是闻玺说过,她身上被苏凡真留下的一丝意念已经清除干净。   严昱泽说:“这两天你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或者是人?”   阮棠苦思冥想,“就去医院做了个体检,还有刚才出来吃饭,其他时间我都在酒店里。”   严昱泽说:“先回去再说。”   沿途风景很美,暗沉的水天一色,但阮棠已经没有欣赏的心情,回到酒店后,她马上去找闻玺,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答。想到还有张诚,又去找他,黄宇开的房门,说:“找张哥?他去给他师兄送机了,估计没两个小时回不来。对了,你找他干什么?”   阮棠和严昱泽都没告诉他,随便扯了两句就走了。   黄宇看着他们两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整个人蔫嗒嗒的,他觉得大家好像都有事,又都瞒着他。   阮棠走在酒店走廊里,时不时要看下周围,警惕着是不是还有蝴蝶出现,她问,“都不在,怎么办?”   严昱泽说:“你要是害怕,先到我房里去。”   阮棠点头,随即又想到就他们两个年轻男女,共处一室,好像不太好,脚下一停,露出犹豫的表情。   严昱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习惯性地取起手指在她脑门上一敲,“思想健康点。”   阮棠揉额头:“对着伤员还下手,你禽兽啊。”   严昱泽噗嗤笑出来,对着她啧啧两声,一脸坏笑地说,“台词是不是用早了?”   阮棠看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放在某一个场景也能用,她顿时就囧了。   严昱泽说:“走吧,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没那么禽兽。”   两人这么一闹,先前关于男女单独相处的微微尴尬感全消散了。严昱泽住的是酒店最好的套间,和闻玺的房间在同一层。   一进房,严昱泽就要去洗手顺便换件衣服,刚才他帮着驱赶蝴蝶,手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黑色的鳞粉。   阮棠坐在客厅给闻玺发微(ha)信,告诉他今晚遇到蝴蝶攻击的事,问他会不会是苏凡真还留下什么意识之类的东西。信息发出去才两三秒的时间,闻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问她,“受伤了吗?”   阮棠说那些蝴蝶很凶,咬人很疼,身上有伤,但没有破皮流血。   闻玺说:“你把事情具体经过说一遍。”   阮棠把蝴蝶分裂,叮人的经过简单描述。   闻玺沉吟了一下,说:“别着急,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在酒店待着,先别忘外面跑。”   阮棠点点头。听声音闻玺那边好像还有其他人,因为有个声音在旁边问了句“闻总是不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阮棠赶紧说:“闻总,你有事先忙,我在酒店不出去。”   闻玺说:“好,等我回来。”   电话挂断后,阮棠突然想到,刚才听闻玺的口气,好像解决蝴蝶的事不难,不过最后也没说清楚到底是不是苏凡真的手笔。   她打定主意,在确定绝对安全之前,就待在酒店里。   严昱泽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阮棠打完电话,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   “谁的电话这么厉害,跟吃了速效救心丸一样效果。”   “闻总打来的,”阮棠把刚才通话内容说了,神情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和小心翼翼,“等他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她跟吃了颗定心丸似的,还左右翻找遥控器,打算开电视看。转头问严昱泽“你想看什么频道?”然后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沉。   阮棠问:“怎么了?”怎么脸色比刚才遇到蝴蝶时还要难看。   严昱泽摇一下头,淡淡地说,“没什么。”   阮棠所有电视台转了一圈,在新闻、肥皂剧和综艺当中选择了综艺,笑点不断,看着看着,她就忘记了刚才蝴蝶的可怕,渐渐哈哈笑了起来。   严昱泽坐在旁边,对综艺兴趣寥寥,这类节目他以前参加过不少,知道其中的道道,拍摄途中没有那么有趣,全靠精彩的剪辑和后期。看了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全挪到阮棠身上。他想,这丫头怎么心那么大呢,刚才还被蝴蝶吓得脸刷白刷白的,现在就能这么乐呵。   还是刚才闻玺的电话,让她感觉安心?——严昱泽想到这个,心里就不是滋味。也许她还没有发觉,从符阵出来之后,她对闻玺好像多了一层信任。   严昱泽察觉到她的这点变化,胸口莫名的有点发堵。   阮棠笑地正欢,发现旁边没动静,转头一看,严昱泽的脸色居然有点严肃。   “咱们看的是一个节目吗?这么搞笑你都能看得这么苦大仇深。”   严昱泽说:“知道什么人欢乐最多吗?”   阮棠翻个白眼,不接他这句,别以为她不知道是“沙雕青年”。她说,“难怪你之前综艺参加的不多,原来是综艺感太弱,我猜你经纪人也不敢让你上综艺,玩意暴露你这个毒舌属性,粉底还不得嗖嗖地往下掉。”   严昱泽反驳,“错,粉丝哪有你这么肤浅。她们意志坚定,只看颜值。”   阮棠还从头一次知道,肤浅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这个时候电视综艺也结束了,阮棠拿着遥控器换台,忽然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就在屏幕上出现。她瞥了身边一眼,笑眯眯地说,“你的电视剧。”   电视台正在放“至你的美好”,故事情节老套地掉牙,女主误以为男主是渣男,抛弃了自己的朋友,男主则以为她是故意接近自己的拜金女,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后来经过重重波折产生情感。这时正好播到后面一段,女主角接受不了自己的感情,一个人离开,男主追过去,在机场大声喊她的名字:“若涵……”   阮棠捧着肚子爆笑,“哈哈哈哈。”比刚才看综艺笑得还大声。实在是因为严昱泽的演技太辣眼睛,喊得是毫不走心,看不出一点感情,倒像是女主欠了他好几百万要潜逃一样。   严昱泽一把抢过遥控器,把电视台换成了晚间新闻。   “够了啊,刚才谁把你从蝴蝶里救出来,这么快就恩将仇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阮棠擦着眼角,终于止住了笑,“主要是这个剧情太扯了。讲真的,要是有男人在机场这么大声喊我名字,我肯定想掩面逃走,何况还叫”若涵“,一听就是白莲花的名字。”   严昱泽对她磨着牙,“你的名字好听,大声喊出来别人还以为我在机场无证摆摊呢。”   阮棠不能忍,“名字的问题先放一边,关键还是在于演技,你的表演毫无灵魂,你看白莲花,不,女主还对你深情款款,你怎么能演的像个木得感情的提款机。”   严昱泽一甩头,“提款机要长我这个样,还需要什么感情。”   阮棠:“……”突然觉得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倒是你,”严昱泽没好气地说,“感情经验都没有,还在这评论感情戏,纸上谈兵合适吗?”   阮棠“呵呵”笑两声,“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啊。”   严昱泽定定看着她,居然没反驳。   阮棠被他看的心里直发虚,“干嘛?”   严昱泽撇了一下嘴角,像是随口提起,“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阮棠不懂刚才还在说猪肉呢,怎么突然话题就转到这了,她转头看一眼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某男子因情变持刀将前女友捅成重伤……”   阮棠:“……”感情太复杂难懂了。   严昱泽刚才那句问的随便,实际上在阮棠沉吟不语的时候,他的心都绷紧了,想听听她的答案。一般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从最简单的来说,要么帅,要么有钱,要么又帅又有钱。严昱泽觉得自己符合又帅又有钱这一档。其实就他以前碰到的女孩,主动贴上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到了阮棠这里,她倒像少生了这根筋似的。一开始的时候,严昱泽觉得这样挺好,他们处境相同,做相互信任的伙伴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严昱泽却莫名的,多了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 第127章   阮棠思考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严昱泽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答案,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让你想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又没让你去哥德巴赫猜想?再想下去都要天亮了,你对男朋友到底有多苛刻的条件,说出来让我见识下。”   阮棠白他一眼,“你懂什么,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还不得好好想想。”   严昱泽说:“那到底想出来没?一般你们女人最想要的不就是高富帅这种吗?你还有什么特殊条件?”   阮棠叹气,“一年前高富帅是最高目标了,但是现在这不是情况有变化吗?”   严昱泽挑眉,“什么变化?”   “你忘记咱们什么体质了,”阮棠说,“再帅的高富帅,十年二十年不得变成油腻大叔,再过二十年不得变成糟老头子?你说现在高富帅对我还有意义吗?”   严昱泽真想给她脑门上再狠狠敲一下,让她好好看着自己,但这么做又太明显。   就听见阮棠还在继续说:“十几年样子不变还能说驻颜有术,四十年样子不变,人家早去科学院举报我了,这么一想,为了安全考虑,谈恋爱结婚是没指望了……想到这里我已经觉得很悲伤了,再想想发现还有更惨的事……”   严昱泽说:“什么事?”   阮棠苦兮兮地说:“现在我银行卡里的数字还没密码多呢,为了隐藏身份,十几二十年要换工作,别人到了六十岁还能退休……我不会永远也退不了休,还要继续工作吧?要是以后身份没法隐藏,我连工作都找不到,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阮棠越想越惨,觉得前路无比凄凉,简直要泫然欲泣。   “眼瞅着以后温饱都是个大问题,还找什么男朋友啊,”阮棠可怜巴巴地说,“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到乡下去承包块地,以后隐姓埋名躲在乡下,至少还能种点菜什么的饿不死自己。”   严昱泽豁然起身,说:“我去抽根烟。”   他到了阳台上,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长长一道烟气,忍不住的又气又笑。气的是眼前有他那么好的条件,还能陪她一起经历岁月的,她居然完全没想到;笑的是她这个清奇的脑回路,给自己一整出苦情戏都安排上了。   烟气袅袅升腾,严昱泽笑过之后脸色又渐渐沉下来,阮棠刚才的设想尽管悲观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长生不老带来的麻烦还没有真正到来,他们要面对的考验还多着呢,严昱泽有些烦心地想着,如果危险突如其来,他能保护得了自己,还保护她吗?   他目光深沉,直到烟灰烫到手指,才猛然回神,把烟头掐灭,他转身走进房间。   阮棠还在看电视,已经换成了悬疑破案剧,刚好放到一个血腥镜头,细节全打上马赛克,看起来像电视像素回到了十年前。   阮棠转头对他评价电视说,”现在的电视真是太没劲了,爱情剧不让亲热,悬疑破案又要打马赛克,再这样下去也别放了,全让我们自己脑补吧。”   严昱泽说:“不是还有更适合你的选择吗?”   阮棠好奇:“什么?”   严昱泽说:“苦情片,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情节。”   阮棠哼唧一声,“幼稚。”   两人拌嘴又看了会儿电视,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阮棠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后,觉得不能再待下去,跟严昱泽说:“我回房间去了。”   严昱泽问:“不怕了?”   阮棠冲他哼了一声,硬气地说:“想到以后的日子可能是苦情片,小小蝴蝶也不算什么了。”   严昱泽本想留她在这里休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把她送到门口。   “糖糖。”   阮棠抬起眼看他。   严昱泽认真地说:“等会儿万一遇到什么事……”   她眨巴眼。   他说:“忍着。”   阮棠:“……”   严昱泽摸了摸她的头顶,“提前适应苦情片。”   随后他就关上了门。   阮棠心中一万头羊驼蜂拥跑过,去你的苦情片。她走向电梯,大概是刚才看了电视还嘻嘻哈哈地闹过,她比回来的时候心情轻松许多,竟然没有感到特别害怕。   回到房里,钱佑曼已经洗漱好,穿着睡衣敷着面膜,还格外有情调地倒了一杯红酒小酌。   阮棠看着她,就知道小资白领的生活是什么样。   钱佑曼说:“我刚要发你消息,这么晚跑哪去了?不会是去泡吧了吧?”   阮棠洗了脸,也翻出面膜敷上,两人各自一张惨白假脸面对面,“曼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钱佑曼毫不犹豫说:“自从发现吴彦祖都开始秃顶,我心中的男友模版已经破碎了。”   阮棠瞅瞅她,欲言又止。   钱佑曼抿了一口红酒,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已经想开了,闻总摆明了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次出来我突然发现,原来过去看到的他根本不全面。这种男人不是我能驾驭的。唉,这个红酒挺好喝的,还有果香,你要不要来一杯?”   阮棠说:“姐,你真是下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珍惜生命,远离闻总。   钱佑曼给她倒了一小杯红酒,两人坐在阳台上一边吹风一边聊天。说着说着钱佑曼还反过来给她介绍对象,公司的青年才俊如数家珍,什么秘书部的崔特助,业务二部的李副经理,还有藏在行政部混工作经验的富二代。   阮棠瞠目结舌。   钱佑曼说:“不是关系铁,姐姐还不把这些精心挑选的人选告诉你,这三个是公司适龄青年当中前三甲了。本来这些优质资源我都是要留给自己的,现在忍痛分你一个。”   阮棠咯咯的笑,心想刚才严昱泽还问她要找什么样男朋友呢,现在马上就有人给了三个人选——其实刚才她和严昱泽说的那些话,一半真一半假。担忧未来是真的,但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感情问题,在考虑男朋友的时候,她脑里居然还闪过严昱泽。   幸好她沉的住气,没当着他面表现出来。   阮棠觉得自己可能是长久没有谈恋爱,身边出现像严昱泽这样的人,英俊帅气,虽然傲娇嘴巴不饶人,但真遇到事又不会退缩,有点可靠,让人想要依靠。产生点心动的感觉很正常。   但是严昱泽是什么人,顶流的大明星,他的生活轨迹和她完全不同,如果不是诡异的经历,他们根本没有深交的可能。如果因为长生不老,他们现在很适合对方,这就不是纯粹的感情,而是一种考量,一种妥协,甚至是一种将就。   阮棠觉得,这不是真正的感情。   正应了钱佑曼说的那句,这种男人无法驾驭。   阮棠蓦然有点心烦,撕了面膜洗了脸赶紧上床睡觉,脑子里严七八糟的念头很多,居然连蝴蝶的事都压在很后面。这一晚睡的很香甜。   第二天闻玺叫她去一趟他的房间。   阮棠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颊和手臂,昨天的红色伤痕全没了——这该死的自我治愈能力,剥夺了她想诉苦告状的机会。   她蔫蔫地去了闻玺的房间,就算伤痕没了,她也要以萎靡的精神告诉他,昨天那个袭击很可怕。   闻玺上下打量她,说:“没受伤就好。”   阮棠:“闻总,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我身上还有什么符啊意念什么的?”   闻玺说:“你身上的气很干净,没有邪术的痕迹。”   阮棠眨巴眼,“你是没见到,昨天蝴蝶叮我的场面,像极了香妃舞蝶的那天。”   闻玺清咳一声,“你没那么香。”   阮棠:“……蝴蝶也没那么斑斓啊。”   闻玺和她面面相觑。他侧过脸,唇角隐隐上挑了一下。   阮棠:……别以为我不不知道你在偷笑。   闻玺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红黄相间的手绳,说:“你过来。”   阮棠走到他面前。   他说:“伸手。”   阮棠伸出手掌。   闻玺把手绳放到她的手上,“戴上。”   手绳编得很好看,仔细看,殷红与金黄撞色,鲜艳中透着一种特殊的光华。阮棠在手腕比了比,打算戴在左手腕,右手系着扣,嘴里问,“闻总,这个有什么功效,是驱邪还是镇魔?”   闻玺说:“都不是,是恭喜发财。”   阮棠惊住,“啊?”   再去看手绳,好像编织的图案真的是孔方兄的圆币图案,不会真是恭喜发财吧?她的贫穷已经紧急到这种地步,居然比辟邪还重要?   看着阮棠仿佛被雷劈过的表情,闻玺淡淡地笑了一下:“骗你的。”   阮棠哑然。手绳编织方法独特,系结复杂,她一只手忙活半天,都没把绳结扣上。   闻玺伸手,帮她把手绳系住。   阮棠发现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修长,在动作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漂亮。   “阮棠。”   “嗯?”   闻玺声音低沉地说:“不要摘,你的体质敏感,戴着它有好处,具体的功效以后你就知道了。”   阮棠点头,认真的嗯了声。   作者有话说:饭要一口口吃,感情也要慢慢来 第128章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闻玺告知大家两天后回尚海市,让钱佑曼定好行程和机票。   符阵的事情解决了,留下的全是善后工作。首先是符阵所在地,苍山的山谷里发生一次山体滑坡,当地政府和旅游部门马上封锁了事故地点。幸好那块地方已经是深入山谷,平时不会有游客进去。不过这件事也引起当地很大重视,新闻上连续播报好几天,后来讨论就往环境保护和旅游过度开发的方向发展。   张诚和大家解释,这是因为符阵有空间附带效果,再加上影响周围的自然元素失衡很久,在破阵的时候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除了这个,还有就是方子珩的身份问题,他脱离社会几十年,根本没有身份证明,无法乘坐飞机火车等交通工具,阮棠以为他要坐车才能到达尚海,谁知在出发前一天,他就拿到了临时身份证。   阮棠拿着那张身份证卡翻来覆去,“做假证抓到要坐牢的吧?”   方子珩笑笑不语,闻玺说:“是真的。”   阮棠半信半疑,“真的?谁给你开的。”   方子珩从她手里把身份证拿回去,他似乎也感觉很新鲜,动作谨慎小心,就怕身份证被捏坏一样,“是公(哈)安机关开的。”   阮棠讶然,“你是怎么和公(哈)安解释身份的?”   方子珩回了很简单的两个字,“失忆。”   阮棠:“……”原来电视里的桥段是真的可以用的?   方子珩把办身份证明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他去派(哈)出(哈)所表示失忆,警(哈)察当然不信,现在人脸识别这么发达,先给他来了次数据筛查,还录入指纹,各种数据库全查了一遍,愣是查无此人。当地的公(哈)安机关上下都被震动了,尤其是方子珩是在山体滑坡失事地点出来的,他的眼睛瞎了一只,医院检查下来是新伤,但是怎么造成的,无法有准确判断。反正这几个信息结合起来表示方子珩很有可能是进山,遇到山体滑坡,然后受伤,失忆了。   公(哈)安查过犯罪记录,没有方子珩的信息,就开了一张临时身份证给他,当然,这张证明无法真的证明他的身份,只是让他根据自己的口音,到尚海市去查自己的身份。至于口音问题,方子珩作为一位方士,扭曲一下大家的听觉和感知,还是很容易的。   就这样,方子珩和大家可以同一个航班回去。   在离开前有一天半的空闲时间,公司没有工作安排,阮棠就打算在古城玩玩,顺便买点特产纪念品什么的。出酒店的时候被严昱泽看到,他硬要跟着一起来。   阮棠嫌弃地表示他老是戴着个大口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富有呢,带个保镖出门。   严昱泽把口罩一摘,说我们走吧。   两人才走出半条街的距离,就被一群游客的女孩尖叫给惊住了。   “严昱泽!真是的严昱泽。”   阮棠还在尖叫的余韵中发愣,严昱泽一把抓着她的手,就往小巷里逃进去。   两人奔的上气不接下气,才算把身后的尾巴给甩了。   阮棠一边大喘气一边说,“大哥,我错了,求你快点把口罩戴上吧。”   严昱泽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口罩戴上。阮棠十分好奇他这个包里到底能拿出多少个口罩。   下午的时候,阮棠古城内好好逛了个遍,当地水果种类丰富,又润又甜。边吃边逛,阮棠觉得十分惬意。就是一路商铺逛下来,纪念品大同小异,现代网络发达,基本上市面上已经见不到真正的手工制品,纪念品更是已经形成全国统一的模式。   古城商铺有很多服饰店,以汉服和民族服饰最受欢迎。阮棠看到傣族筒裙,色泽艳丽,款式独特,有点心动,老板热情地说进去试试。阮棠就选了一条绿金色的裙子。等她换衣裙出来,老板夸张地赞扬,“哎呀,小姑娘,太漂亮了,你真的太适合这套裙子。”   阮棠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看到反射的镜面里严昱泽也在看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羞赧的感觉,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还可以吗?”   严昱泽还没说话。   老板的大嗓门又抢在前头,“当然好看了,傣族裙最考验身材了,小姑娘你要是不买一条回去肯定后悔,真的太漂亮了。”   严昱泽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筒裙的上衣很短,露肩膀,露腰。皮肤都露了一截白花花的在外面,已经有好几个人走进店里都朝阮棠瞄过来。   严昱泽皱眉,走过去挡在她的侧面,口气凉凉的,“我说你这个裙子什么时候穿?回去就得压箱底吧?”   老板马上劝说:“不买可惜了,很少人穿傣族裙子好看的。”   严昱泽说:“回去你能在路上穿这个?”   阮棠一想还真有点道理,有点可惜地又对着镜子看了眼裙子,进去把衣服换回来。等她拿着裙子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严昱泽和老板在砍价。   老板:“这种裙子染色很难的,300,不能少了。”   严昱泽:“100.”   老板:“看小姑娘穿那么适合,给你便宜点,一口价,200.”   严昱泽:“100.”   老板:“今天生意不好,算了算了,150吧,不能少了。”   严昱泽:“100。”   阮棠怀疑这一刻的严昱泽已经是个复读机了。最后以120的价格拿下。老板把裙子包起来,一脸心痛的表示很久没有遇到杀价这么厉害的人了。   严昱泽把裙子丢到阮棠手里。   阮棠疑惑,“不是说没机会穿吗?”   严昱泽说:“给你压箱底的。”   阮棠拿出手机,说,“我把钱转你。”   严昱泽眉头竖起,“行了别转了,这点钱也能叫钱?”   阮棠说:“这点钱你刚才还和老板掰扯半天呢。”   严昱泽想敲她脑门,最后手势一变,重重揉了一下她的头,“我那还价是钱吗?是乐趣懂不懂。”   两人来到小吃街,阮棠看到什么都想尝尝,买了不少吃的,严昱泽俨然一副少爷做派,一路上嫌弃地说“这个干净吗?”“食材看起来不新鲜”“这也能叫海鲜”。阮棠听着实在烦,最后干脆把一串炸鱿鱼须直接塞他嘴里,问:“味道怎么样?”   严昱泽嚼了嚼,外脆里嫩,他把一串吃了,表示,“还行。”   阮棠:你就傲娇吧。   就这样吃吃喝喝悠闲了两天,他们回到尚海市。 第129章   回到尚海,阮棠很快恢复了正常上下班的生活,时不时和闺蜜周迎彤通话,还给她寄了一份伴手礼,周迎彤知道她前些天去大理出差,表示了一番羡慕,“世界那么大,公费去看看,太让人羡慕了,糖糖,我这才工作一年不到,就已经快得厌班综合症了,一想到到退休还遥遥无期,就发自内心的感觉,人间不值得。”   阮棠自从经历了符阵,觉得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可开心了。   两人各自表示对对方生活的向往,又经过商业互吹,达到心理舒压的效果。   周迎彤话风一转,又开始和阮棠嘀咕男朋友的事,G市是正在发展中的二线城市,生活节奏慢,行业前景和一线城市有差距,她为了男友留在G市,和那些在一线城市打拼的大学同学比起来,短短一年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周迎彤难免心里不舒服,所以但凡男朋友做的哪里不好,她就有意难平的不甘。   阮棠只能软言相劝,实际上在人生历程里的选择,很少人能做到不后悔,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都会产生质疑和后悔的情绪。   阮棠也很想和周迎彤吐槽男朋友,回头一想,嗯,差点忘了,自己哪有男朋友。   第二天上班,她居然在办公室看到了严昱泽。他虽然在久城挂了工作的名号,但真正出现只有一次。这次和上次一样,引起不小的轰动,女人们都在打听他在哪个部门,是不是公司请来的形象代言人,后来知道是归了闻玺直属的项目组才算歇停,大家毕竟都已经上班了,知道比起追星,赚到用来追星的钱的工作更重要。   阮棠看到严昱泽总觉得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毕竟只有项目组有新的发现他才会来,这才回来休息没几天呢。于是她口气恹恹地问他来干什么。严昱泽说:“测天赋,昨天黄宇通知我的。”   黄宇头从电脑里抬起来,“是我,张哥说的,今天给大家测试一下灵感天赋。”   “大家?还有谁?”阮棠问。   “我呀。”黄宇回答。自从回来,他的办公室生活特别水深火热,钱佑曼每天揪着他布置工作,在阮棠闲着的时候,他要处理文案,整理资料,还要负责给办公室换水打印。他虽然不知道测试天赋有啥用,但是能干点新鲜事也比现在干杂活强。   大家聊了一会儿,张诚进来通知去会议室,钱佑曼不用参加,按她的话说,不想有天赋,做个行政白领拿拿工资买口红不香吗?何必参与到奇奇怪怪的事里。   阮棠来到会议室,陆一苇坐在里面,他醒目的黑白两截头发让人印象深刻,还有一点,他脸色疲倦,看着像通宵玩了夜店又来上班似的。之前在大理的时候,阮棠以为他是赶来帮忙累的,后来才知道,他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吃好睡好,也永远这么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两边各自介绍之后,陆一苇说:“不废话了,直接开始吧。”   张诚倒了三杯水过来,在阮棠,严昱泽,黄宇面前各放一杯。   陆一苇抬手拿出三张符纸,轻轻晃动,符纸就燃了起来,他在每个杯子里放了一张,符纸变成黑灰溶入水中。   阮棠现在看到他这种超越常识的操作已经不会感到惊叹,毕竟连更玄妙的符阵都见识过。   黄宇却很兴奋,瞪大眼,拼命地往旁边使眼色,结果发现阮棠和严昱泽都表情平静,他也就没再激动,只是手还紧紧握着拳头。   陆一苇对着三杯水摆了摆手,“随便你们做什么,哪怕喝下去也没关系。”   阮棠有点意外,要知道随便才是最难的,因为没有规则和要求。   “打碎呢?”严昱泽问。   “也可以,”陆一苇解答,“没有任何规定,你们跟着直觉,想做什么做什么。”   黄宇第一个动,拿起了水杯。   大家都朝他手里看过去。就见水里的黑灰上下浮动,慢慢的全部贴到杯壁上,看着就像杯子从透明变成了黑色。   陆一苇语气平淡地宣布:“吸引体质。”   黄宇问,“什么意思?”   “你对灵体很有吸引力。”   黄宇一惊,觉得这个天赋不是很美好,同时还表示疑惑,“可是我从来见过那种东西。”   陆一苇说,“要想看到,也是需要天赋的,你只有吸引的能力,没有看到的能力,不过这样也挺好,不然你现在说不定在精神病院待着。”   黄宇更惊了,“难道精神病院里的人全是因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张诚说,“当然不是全部,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体质,长期看到或者听见灵异,没有人引导,最终会变成真正的疯子。”   黄宇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好,吸引灵体听着有点吓人,但过去二十多年他不都平平安安,的,没遇到什么怪事吗。   陆一苇目光转向另两个人,脸色微微一变,看着严昱泽问:“你做的?”   大家的注意力马上被牵过来,阮棠看到严昱泽面前杯子里的符灰已经有了变化,黑黑一层全浮在最上面,和水泾渭分明,即使陆一苇拿起来晃动两下,符灰也没有再溶入水中。   陆一苇和张诚对视一眼,表情有掩藏不住的惊讶。他们刚才一直关注着,严昱泽根本没有碰过这个杯子,说明只是他本身的磁场影响就造成了这个结果。   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严昱泽的天赋比黄宇的要高出许多。   “御术。”陆一苇说,“是灵感天赋里很全面的一种,而且完全不溶水,说明你的天赋等级也很高。”   张诚少见的有些兴奋,“师兄,他的这个天赋和大师兄差不多了吧。”   陆一苇微微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大家把目光移向阮棠。   她面前的杯子还是老样子,符灰动也没有动过,沉在杯子底部。   阮棠学黄宇,拿起杯子,水和灰都没反应,她又摇了摇,依旧如此。   难道自己没有天赋?阮棠有些怀疑。   眼看着大家眼睛齐刷刷看着她,阮棠鬼使神差的,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入口是苦味,她脑中轰隆一声响,整个人恍惚了一下,手里的杯子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说:过渡章节,总是需要的哈 第130章   严昱泽站起来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黄宇也跟着挺紧张的,“怎么喝下去了……吐,对,催吐。”   陆一苇沉默不语,目光专注地看着阮棠,等待着什么。   阮棠眼前五光十色地晃过,身体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她知道严昱泽扶着她坐下,还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阮棠想说句“没事”,想法和身体却像有一层隔阂,短短一瞬,很多画面相继涌进她的脑海,闪动地飞快,往往她还没看清,画面已经消失。只有一个画面让她印象深刻,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笔沾朱砂,一笔不断地绘成一张符。   长长吐出一口气,阮棠摒除杂念恢复身体的控制。   陆一苇问:“有什么感觉?”   阮棠说:“很多光……”   张诚很淡地笑了一下,“灵感很强。”   阮棠又说:“这张符是一个老爷爷画的,他头发全白,额头这里有一道红痕。”   张诚愣了一下,飞快地朝陆一苇看过去。   陆一苇脸色慎重,“是你刚才看到的?”   阮棠点头。   陆一苇沉吟,淡然地叹了口气,“灵感太强了。”   他的说法比张诚多了“太”字,但显然意义已经大不一样。阮棠还没开口,严昱泽先问了,“什么意思?”   “先让人来打扫。”陆一苇让张诚叫来保洁,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了,又换了茶水,大家重新坐好,陆一苇才开始解释刚才天赋测试的事。黄宇的天赋是三人中最简单的,有吸引灵体的作用,并不是很强,也没有特殊功能。鉴于他没有相应的感知能力,按张诚的说法,就算把他夜里扔到坟地里,身边站满了其他东西,他也不会有感觉。   阮棠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不知是同情还是羡慕地看了一眼黄宇。   黄宇:“……”   陆一苇说到严昱泽的天赋,“很强很均衡,适合我们这行。”   之前他说话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平平,此时却透出欣赏的意思,显然是很看重他的天赋。   张诚也说,“这种灵感天赋,是方士的上佳料子。”   黄宇听了表示很羡慕。   严昱泽表情淡淡的,说之前找他拍戏的导演都是这么说的。   大家想想他的演技,全都陷入沉默。   最后点评阮棠时,陆一苇沉默片刻,说,“你的灵感很特殊,古法称之为“通”,以前方士业内有个很有名的家族,姓崔,擅长通术,初级的有通灵,通感,高级的,可以练到一法通百法,据说通领域的大能者,甚至可以连通阴阳,决人生死。”   阮棠一听,好像突然拿到主角剧本,接下来马上就要练成绝世武功,名扬天下的套路。   陆一苇说:“可惜崔氏已经灭门,通一系的方士之术已经断了传承,你的天赋再强,也没有人能教你。”   张诚说:“这种天赋对灵感很敏感,自己无法控制的话很容易被别人伤害,你要小心。”   阮棠:“……”不仅没有走上人生巅峰,还要时刻小心。   天赋检测完,严昱泽被陆一苇和张诚留下,心塞的阮棠和天赋有和没有基本一样的黄宇回到办公室,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长叹一声。   过了一会儿严昱泽进来,告诉阮棠陆一苇要找她谈一谈。   阮棠站起来,先问他刚才在说什么。   严昱泽没隐瞒,“他们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师门。”   阮棠问:“你答应了?”   “还没,”严昱泽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看着很平淡,“再看看吧。”   阮棠来到会议室,开门之前还在想,如果陆一苇问她要不要加入他们师门她要不要答应,她如果答应的早,等严昱泽再点头是不是要喊她师姐?   事实证明她多想了,陆一苇完全没有问她入师门的打算,而是神色严肃地说:“通性的灵感天赋很危险。”   阮棠微怔。   陆一苇说:“苍山上那个符阵其实设置的相当完美,处于较为平衡的时期,即使是灵感高的人,也不会轻易就受到影响,你就偏偏被吸进去了,这就是你灵感天赋为通性的体现。通就是连接,一般的灵体想要作用在其他生物上是需要介质,比如施术之类的,但是你的体质,可以直接省略介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只要接触到就会和灵体产生共感。”   阮棠还是有点迷糊,“就是我能看见它们看见的?听见它们听见的?”   陆一苇疲惫的脸色中透着凝重,“不止,如果有厉害的灵体施术缺少介质,还可以直接利用你。”   阮棠恍然明白了,她相当于灵体化学公式里的催化剂。   “……”   阮棠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发黑,整个人都蔫了,“……有没有调岗申请,我想去普通业务组工作。”   张诚呵地笑了一声。   陆一苇说:“没听过灵性聚合定律吗?灵感越是高的人越摆脱不了。”   阮棠问,“那我该怎么办?”   陆一苇说,“我和张诚的师门擅长风水,驱邪,问卦……但对你这种体质还真没什么办法。”   阮棠一脸绝望。   张诚目光落在阮棠手腕上,“我们虽然没什么办法,但有人能帮你。”   阮棠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你们刚才说过了,崔氏,已经灭绝的那个方士家族。”   张诚咳嗽一声。   陆一苇说:“不是。”   阮棠抬眼看向他。   “谁给你的云影绳,你就可以找他。”   阮棠头一次知道手腕上的金红色的绳子还有名字,她想了想,问,“闻总真的不是方士吗?”   陆一苇摇头,“应该不是,不过闻总在业内很有名,无论多难的事,经他的手都能处理妥当。”   阮棠若有所思地从会议室出来。这天严昱泽似乎有事要忙,下午早早就离开公司。   晚上阮棠躺床上的时候,忽然收到副班朱应敏的消息,约她周末出来吃饭,说要答谢上次她指点穿搭。   那已经是年前的事,阮棠几乎都快忘了,一问原来朱应敏已经顺利谈了男朋友。   阮棠答应了,很快到了周末,两人碰面,阮棠一下几乎没有认出人来,朱应敏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我在外面,只能短小君,下周再补上 第131章   网络上有个说法,读大学就好像是整容,之前十年苦读从没把心思放在打扮上的姑娘,在大学里学会穿搭化妆,就跟整容开挂了一样变得好看。但朱应敏是个例外,大学也坚持走朴素风格,清汤挂面,边框眼镜,从未改变。   年前她忽然开了窍,约阮棠逛街买了不少衣服还问了一些穿衣打扮上的问题。距离上次见面四个多月的时间,阮棠万万没想到,这次见面朱应敏几乎跟换了个人似的——眼镜摘掉了,换成星光粽的美瞳,一头黑茶色卷发,脸上妆容很齐全,眼影高光一个不落。   朱应敏笑盈盈的在她面前站定。   阮棠夸张的语气说,“天哪副班,我真没认出来。”   朱应敏炸了眨眼,“好看吗?”   阮棠猛地点头,“靓女。”   朱应敏咯咯的笑,拉着她逛商场,买了些化妆品,一路上都在和阮棠聊时尚和美妆的话题,哪个品牌出了神仙色,今年流行什么款式,好多阮棠都还不知道,一直等到逛的累了,两人才找了个咖啡馆喝下午茶。   朱应敏终于放下美妆话题,聊起近况,“上次听你说的,我先换了隐形眼镜,又换了发型,过年的时候和我男朋友发消息,他说最近我变得特别漂亮,聊着聊着,我们就开始谈了。”   阮棠觉得像朱应敏这样认真乖巧的女孩,懂得欣赏的男人是幸运的。   陷入恋爱的女人可能总有一些想要分享幸福的想法,朱应敏反而来催她:“你呢,怎么还没找一个?”   阮棠打着哈哈。   喝了半杯咖啡,朱应敏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口红,照着觉得哪里不足,又拿出粉饼补底妆。   阮棠看着她从随身小包里依次拿出腮红,眉笔,散粉,说,“妆挺好的,不用补吧?”   朱应敏摇头,“不行不行,快要浮粉了,我要去好好补一下。这里光线不行,我去厕所你等我一会儿。”   她拿着化妆包离开,阮棠就在座位上喝咖啡刷手机,过了一刻钟左右,朱应敏补妆回来,坐下的时候问她,“怎么样,我的妆没花吧?”   阮棠说,“很完美。”   朱应敏笑笑。   喝完下午茶离开,两人又在附近逛了逛,在一家创意礼品店里,阮棠发现朱应敏站着一动不动,走过去看她举着一个不锈钢面的方罐,看得聚精会神。   “这么喜欢?”阮棠问她。   朱应敏手指抚过光滑的金属罐面,“阮棠,你看我眼影这里好像没画好。”   阮棠这才知道她是拿罐面当镜子用。   “这种照出来会有一点变形。”   朱应敏立刻把罐子放下,拿出镜子左看右看,面色稍缓。   阮棠笑她追求完美。   接下来的时间,阮棠很快发现朱应敏对妆容的在乎程度非同一般,任何光面,只要是能照出人脸的地方,什么玻璃,电梯,甚至是勺子,朱应敏都要停下来照一下脸。吃晚饭,一个多小时里,她去补妆两次。   在她第三次要去补妆的时候,阮棠拦住她,“你太紧张了,妆哪有那么容易就花的,我看好着呢。”   朱应敏没去,可随后吃饭她总是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时不时要拿出镜子照一下。   阮棠觉得她简直是要发展成强迫症了,认真地和她说,“你的妆没问题,真的没必要一直去想,隔几个小时去补一下就可以。”   朱应敏手指绞在一起,“阮棠你不懂,你天生就漂亮,我这样普通的女孩,化妆上要很用心才能变漂亮。”   阮棠说:“你已经很漂亮了,心态要和外表一样自信起来。”   朱应敏点点头。   阮棠看出来她没怎么听进去,果然没一会儿,她又拿出镜子照。   “阮棠,你知道集美吗?”   “不就是姐妹?”   “不是,是最近很流行的一个美妆软件,有很多美妆教程,但是据说有最高级的美颜服务,提供给vip客户,不用手术,轻松变美。”   阮棠说:“不用什么,轻松怎样——这个句式一般不是虚假宣传,就是挖坑骗钱。”   “真的不是,之前我参加过一次平台宣传活动,今天这个妆就是敌人化妆师教我的,你不是也说好看吗?”   阮棠担心她受骗,“怎么收费的?不会一直跟你宣传vip,要你充钱吧?是不是还有充5000送3000什么的?”   “都没有,就收了个茶位费,100块都不到,还送一套化妆品,”朱应敏笑笑说,“我又不是傻子,是不是骗子还能分辨不出来吗,vip也不是平台宣传的,是跟我一起去参加活动的女孩悄悄告诉我的,vip的名额很少,也不额外收钱,但是据说vip客户无论原先长什么样,最后都变成大美女。”   阮棠越听越觉得是骗子,“要真正改变五官长相,只能通过手术吧?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变美的?”   “这就是集美神奇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信,有个在宣传活动上见过的女孩,脸上有胎记,三天后看到她,漂亮的像模特一样。”朱应敏说着,眼睛几乎都在发光。   阮棠和她又聊了一会儿发现说服不了她,心里又始终觉得集美有点奇怪,就干脆问朱应敏要了网址,打算回去看看,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还可以去公司问问其他人。   朱应敏取笑她,“刚才还不信,现在心动了是吧?”   阮棠点头。   “你已经很漂亮了,”朱应敏说,“我才最需要vip服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积分能够达到。”   吃完饭回到家,阮棠马上就下载了软件,一边洗脸一边看里面的美妆教程,看来看去和其他平台也没什么区别,至于朱应敏说的vip服务,她也没找到入口。   第二天打算上班空闲的时候再研究一下,结果前台通知来了到访的客户,钱佑曼接电话后让阮棠去看看。   来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愁眉苦脸的,看见来接待的是阮棠,脸色是藏不住的失望,“陆一苇先生或者张诚先生在吗?我父亲上个月末接到闻总电话,说要去找一个人,现在他失踪了,我想请你们帮忙。” 第132章   张诚闻讯来到会议室,年轻人明显知道他的身份,比刚才对着阮棠时说的详细多了,“张诚先生,我父亲是任宏明,是他告诉我,如果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来久城找你们帮忙。”   张诚一听,脸色微沉,“你是说,任先生去找人,现在自己失踪了?”   年轻人满面愁容地点头,开始讲述事情地来龙去脉。   他名叫任龙,出生江淮有名的方士世家,当然,现在对外早就不自称方士,而是风水。任家祖祖辈辈都擅长传灵术,所谓传灵,在古代就是千里之外用灵感通讯,制造能够彼此感应的器具,虽然他们擅长的并不是强力手段,但在业内也算占有一席之地。情况到了近些年产生巨大变化,网络和只能手机飞速发展,飞灵术几乎成了废术。   任家年轻一辈都已经不再学习祖传秘术,而老一辈,也都转行做了风水师,看风水定宝穴。任龙的父亲任宏明是任家三代里天赋最强的,是任家的顶梁柱。飞灵术在他手里有了改进,可以凭灵感寻人寻物,有时候哪怕只是做个梦,他都能用灵感帮助别人找到想找的东西。   任龙说:“上个月底,是闻总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说要替一个叫门老的找孩子,没有任何信息,孩子是男是女,年龄多大都不知道,我爸这个人,专研一辈子家族秘术,很少有施展的机会,一听这个事有难度,马上就答应了。之后他问闻总要了一份门老的血样,然后又闭门焚香静心三天,才开始找人。一个什么信息都没有的人,找起来没那么容易,我爸又结合他那套什么天衍算法,反正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礼拜,才算把地方确定,他当天就定了机票过去。”   张诚问,“任先生一个人去的?没带徒弟?”   任龙叹气说:“不瞒你们说,我家那套什么术法,现在根本已经用不到了,自家人都不学了,何况外人,来拜我爸做师父的都是奔着看风水的本事来的,所以我爸这次是一个人去,他说找到人就算完成任务。”   “任先生失踪的事具体说一下吧。”   任龙扒了一下头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爸有个规定,就是他如果是为了做事出门的,就会每晚跟家里联系,算是一个安全措施,前天他打电话回来,说有点麻烦,没等家里的人问清楚,他就把电话挂了,昨天晚上没有联系,电话打过去显示已关机,我觉得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就联系了他住的酒店,酒店的人说,他前天晚上出去后以后就没有回去。”   他抬起头,着急地看着张诚和阮棠,“你们一定要帮帮我,赶紧把我爸给找回来。”   张诚不疾不徐地说,“闻总最近不在公司,你说的事情我要先汇报给他。”   任龙点头说好。   张诚走出会议室打电话。   阮棠看任龙愁容满面的,给他换了一杯热茶。   任龙说了半天的话,嘴巴正干,喝茶之后问她,“你……也学方士之术?”   阮棠摇头,“不是,我就是公司员工。”   任龙“哦”的一声,左右打量,大概是因为久城在业内太有名,他找对地方又把事情说清楚后,心里压力小了很多,这个时候有心情观察周围环境,看着看着他还有些感慨,“把风水企业化管理,做大做强,久城真是业内翘楚,规模真不一般……”   阮棠:……误会了吧,整幢楼,只有这一层是负责风水业务,其他都是正常公司业务啊喂。   这事也不好解释。会议室门打开,张诚招手让阮棠出去,随手把手机也给她,“闻总。”   阮棠莫名,“啊?”   手机那头闻玺低沉醇厚的声音已经传递过来,“阮棠。”   “闻总。”   “任宏明去找人是我安排的,找的就是门老的孩子,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一点。”   乔溶月当时来找闻玺帮忙,阮棠的确在旁边全程目睹,她点头,“我知道。”   闻玺说:“我现在有重要的事不能走开,陆一苇也接了新的工作,现在公司里能处理这件事的只有张诚,你跟着一起去打打副手帮帮忙吧。”   阮棠:“……”神马?   她一愣没吱声,闻玺问:“不愿意?”   阮棠:“闻总,我什么都不懂啊……”   “你胆子大,遇事挺冷静,我觉得可以。”闻玺说。   阮棠支吾,“我……还在实习期呢……”还没转正就要过这么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闻玺低笑一声,“行,我做主,这个月就给你转正。”   阮棠还在做垂死挣扎,“我怕拖张哥后腿……”   闻玺不紧不慢地说:“转正之后出差津贴也会往上提一档。”   阮棠立刻拍胸脯:“放心吧,闻总,我会给张哥做好助手工作。”   把手机还给张诚,就看见他一脸下巴都快要掉地上的表情。他转头又和闻玺说了什么,阮棠听到一句“天赋很强,带着一起去”的话。   她很快就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谁,一个多小时后,严昱泽就来到公司。张诚宣布这次由他们三人组成一组来处理。   任龙看到严昱泽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久城真是厉害,连大明星都挖来做风水事业了?”   看他一脸崇拜憧憬的表情,阮棠总觉得他误会更深了。   当天下午四人就定了飞机傍晚出发,夜里在西南转机,第二天清晨在西边小城飞机落地。飞机上张诚坐在阮棠和严昱泽当中,拼命给两人灌输一些风水符咒的常识,阮棠感觉自己像是又经历一回高考补习班。   张诚就像带着两个补考生出门的班主任那么操心。下飞机的时候,阮棠听见任龙在感慨,“久城这种工作氛围真不一般,飞机上还不忘谈业务,照我看,其他风水业内的都太懒散了,你们这是狼性企业文化啊。”   阮棠:“……”   严昱泽嗤笑,压低声音问她,“这活宝谁啊?”   阮棠:“客户呗,你怎么来了?还以为你对这种业务不感兴趣呢。”   严昱泽斜睨她,“我这么强的天赋不来看着,你一个人能行吗?”说着把她行李一提,“走了。” 第133章   下了飞机又换坐大巴,一路上,城镇渐渐远去,树木和山林多起来,环境越来越原生态。路面有时还会被坑坑洼洼颠簸一下。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算到达目的地,那是一个被山林环绕的小镇,周围全是茂密的植物。   远远望去,镇子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阮棠下车的时候朝路口石碑看过去,上面刻着风化斑驳的“黑石镇”三个字。   黑石镇上只有一家酒店,就是任宏明住的那家。他们先到酒店落脚,放下行李收拾休息,又吃过饭后,张诚就带着三人去找酒店经理,要求进任宏明的房间。   任龙倒是机警,事先把身份材料都带上了,户口本,还有亲子关系证明。酒店查看之后,很爽快地打开任宏明的房间让他们进去。   镇上酒店没有城市里那么规范,客人不喊打扫就没人主动打扫。房间里的东西基本保持任宏明离开时的样子,桌上喝剩半杯的茶水都还在。   房间不大,四人很快就转了一圈,任龙说:“行李箱还在,我爸是突然离开后就没回来。”   这一点大家都看出来了。   张诚从随身包里拿出三根香,示意大家离远点,就在房间中央位置点上香,闭眼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   香没有味道,但是燃起的烟很奇特,是青紫色,袅袅升起后居然自动结成一个环的样子腾在半空中。   阮棠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任龙一脸惊叹地转头低声问她,“这是什么?太神奇了。”   阮棠说:“你家不是世代修行方士之术?没见过吗?”   任龙说:“我家那个术法……唉,你不懂,没有这种效果。”   阮棠是真没想到堂堂方士家族,居然还有这么没见过世面的。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烟雾已经有了变化,从一个大圈散成一个个小圈,在空中轻轻飘荡。   张诚张开眼,说:“去。”   烟雾圈散开,往各个方向飘去,然后一个个撞到墙面消散。   张诚皱眉,转过脸来问任龙,“任先生是不是有隐藏元气的习惯?”   任龙想了想,说:“好像是的,这些年我在外面做生意,我爸很少和我说术法上的事,不过他以前是说过,留有元气或者痕迹,很容易被别人追踪到。你知道,他本身就是寻人找物的好手,在这方面就特别在意,我记得他前几年,请业内一位大师雕了一块玉石,叫什么‘隐’,供奉一年才戴在身上。”   张诚说:“任先生本来就是行家里手,身上还隐藏行踪的玉石,现在任何寻踪的术法都不起效果了。”   任龙一听也觉得棘手,赶紧问,“那该怎么办?”   张诚摇摇头,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杯喝了一半的茶,喊阮棠过去。   阮棠一脸莫名,张诚把杯子塞到她手上,她几乎呆住了。   “张哥,你是想喝水?”   张诚摇头,问她,“感到什么?”   阮棠低头看一眼,“快馊了。”   张诚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用灵感去感觉一下。”   阮棠拿着杯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什么感觉都没有。   张诚把杯子重新拿回去放好,又拿了任宏明的一件外套,让阮棠再去试试,依然是没有任何感觉。接下来,张诚又拿了好几样任宏明留在房间里的东西,都让阮棠拿起来用灵感感受一下。   阮棠一直没有出现那天测试灵感天赋时的感觉,只好无辜地看着张诚。   张诚说:“这种天赋本来就不容易受控制,看来这次不行,等以后再试试吧。”   阮棠松一大口气,还真怕张诚对她抱有很大期望。   放下东西后,她赶紧站到一边去,就看见严昱泽瞅着她嘴角挑起直乐。   “你刚才那样像什么知道吗?”严昱泽重音说了两个字,“警犬。”   阮棠:“……”转而对他语气不善,“你是来看热闹的?光吃瓜不干活呢?”   严昱泽朝她一撇嘴,表情特别装逼,“看好了。”   “张哥,我来试试吧。”严昱泽自动请缨。   张诚有些不明所以,“你才刚测过天赋没学过东西。”   “还不需要那些东西。”严昱泽走到书桌前,把桌上一沓便签拿起来,撕下第一张,打开灯,把便签纸放到灯光下照着看。   张诚问:“有字?”   严昱泽说:“一中……高二……”   张诚一听真的有字,说:“给我看。”   严昱泽把便签纸给他,张诚拿着纸在手上抖了几下,把它放到刚才燃了只剩一小截的烟头上熏了熏,便签上的字迹很快浮现了出来。   是“一中,高二3班”六个字。   任龙一看有线索了顿时高兴起来,“这是我爸的字迹,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爸在上面写字了?”   严昱泽说:“没看到桌上就一杯茶,还有便签,电话,茶杯离便签的差不多小半个手臂,应该是坐着写了什么。”   任龙说:“厉害啊。”   严昱泽说:“还有更厉害的,他如果是坐着记录,那么你觉得他是通过什么工具知道这个信息的?”   阮棠不假思索,“电话,或者手机。”   严昱泽笑笑,“查一下通话记录就知道了。”他手指在便签条上点了一下,“还有,要弄清楚这个一中高二3班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诚马上同意这个调查思路,没想到术法的手段完全无用,倒是严昱泽的观察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大家分头动作,很快查清楚当天座机没有通话记录,任宏明只打过一个电话回家。   严昱泽分析,“这说明不是通话获得信息,可能是消息,但如果是消息,没有必要再写下来,只要翻聊天记录就行了……会不会是网页搜索的?”   任龙说:“我爸会查百度,对了,我有他的账号,可以看看。”   他们问酒店借了电脑,任龙登上任宏明的账号,看到搜索记录一栏,果然有很多信息。   其中就有黑石镇一中,高二3班,失踪的关键词。   到达不到半天的时间,他们似乎已经找到的很重要的线索,张诚露出笑意,拍了拍严昱泽肩膀夸奖一声。   严昱泽斜睨着阮棠,“怎么样?”   阮棠心里也是有点佩服的,那么短的时间,他就从中理出那么多头绪,而且判断基本全部正确。不过要夸奖的话到了嘴边看到他得意的嘴脸又咽了回去。   “你幼儿园啊,还要求表扬,要不要再给你一朵小红花?还是赶紧去查一下这个高中情况吧。”   作者有话说:男主和女主一样是进步型哦 第134章   张诚又检查一遍房间,这次没有用任何符纸或者术法,而是用最普通的检查方法,结果没有其他有用的发现,最有价值的还是一中高二3班这个信息。   阮棠用电脑搜索黑石镇一中,发现这个学校只有一个简陋官网,贴吧,官博之类的统统没有,搜索黑石镇,也只有一页的的词条内容,少的可怜。点击进去看,大部分是介绍这里的山水风景,也只有寥寥几句,看来不是个以旅游为卖点的小镇。   张诚说:“任先生到这里来,应该是找到目标了,一中高二3班的情况要好好调查,门老那里我会再联系一下,看是否有线索可以提供。”   严昱泽说:“我和阮棠去查这个学校情况。”   任龙在旁边听到分配工作,问了一句,“我呢?该做什么?”   张诚说:“你是客户,留在酒店等消息,万一任先生有联系了,你可以通知我们。”   任龙点头说好。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晚饭的点,大家午饭是和早饭一起吃的,时间比较早,搜好房间后都觉得有点饿了。张诚说先去吃饭,严昱泽马上说和阮棠到外面吃。   阮棠惊讶地问,“去哪吃?”   严昱泽理所当然地说,“一中。”   张诚在他们离开酒店前叫住两人,给了一人一个包成三角形的符纸。   阮棠接过来,“有什么功效,防脏东西吗?”   张诚说:“不防,就是出事了方便找到你们,别弄掉了。”   阮棠总觉得这话跟诅咒似的,不过还是赶紧把符纸防到口袋里。   黑石镇不大,路上找了辆三轮摩的,开的风驰电掣,大概一刻钟就到了一中门口。严昱泽给摩的司机付钱的时候拿下口罩,发现对方神色没啥变化,干脆就摘了口罩不戴。   路上偶尔有人关注到他,也没有任何追星的行为。   严昱泽摸摸下巴,说:“有意思。”   “可能这里不流行追星?”阮棠说:“饿死了,先找地方吃东西吧。”   一般来说,学校附近总少不了餐饮行业,这条铁律在这个小镇也是存在的。一中后面的街面上,有很多饮食小店,地方特色浓郁,价格还十分低廉。严昱泽挑了一家店面稍大,看起来还挺干净的一家。有当地出名的臊子面,还有各种小菜。   严昱泽点了几个菜和面,看了下时间,和阮棠说:“吃慢点。”   阮棠想了想说,“你在等一中放学?”   严昱泽说:“网上查不到东西,到这里来问学生最简单。不管学校里发生什么事,学生总会知道一些的。”   阮棠点点头,出发前,大家对这件事掌握的信息很少,只知道任宏明是来帮门老找孩子的,门老的孩子可能处在危险中,现在任宏明失踪,很有可能是已经找到了人,但问题是,任宏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找人的具体信息,所以现在他们要找到人的思路有两条,一是直接找到任宏明,二是找到门老的孩子。   一中高二3班是个模糊的指向。   小菜和臊子面很快被端上来,阮棠吃了一口,汤味鲜香,面条有嚼劲,让她的味蕾一下子恢复了活力。   她正吃的欢,严昱泽忽然开口,“糖糖。”   “嗯?”   “最近你手上一直戴这根红绳子,哪来的?”   “闻总给的。”   严昱泽眉头拧起。   这个时候街对面一阵铃声响起,学生放学了。   阮棠立刻朝店外看去,学校大门一开,学生如潮水般涌出来,果然学生一听到下课都是很积极的。没一会儿,就有很多学生跑进店里点吃的,原本空着的大堂转眼就坐满了。周围也变得噪杂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生坐着等吃的都在聊天。   抱怨老师,诅咒考试,暗搓搓八卦谁在谈恋爱,话题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阮棠慢悠悠吃菜,很认真地在旁边听了一嘴。从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里忽然听到有个女孩的声音说,“陈翰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是不是也失踪了?”   阮棠顿时打起精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是身后角落的一桌,坐着三个女生正在等上菜。其中一个正刷着手机的抬起头对刚开开口的女生说,“老师说是家里有事。”   “我不信。”   阮棠回头给了严昱泽一个眼神,他点点头,显然也是听到了这桌的对话。   “直接过去问问。”严昱泽说着就站起来朝那桌走过去。   阮棠跟上。   三个女孩中短发那个是正对着严昱泽和阮棠方向,她朝两人看过来,然后眼睛渐渐瞪大了,一脸不敢置信。   严昱泽走到三人面前打招呼,“同学们,你们好。”   三个女生不同程度的震惊。   “你、你是严昱泽?”   严昱泽微微笑了一下,语气特别温和地说,“我能坐这里吗?”   刚才那个开口的女生二话不说,拎着书包就挤到同伴身边,“你坐。”   严昱泽招呼阮棠一起坐下。   三个女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流转。   短发女生脸蛋泛红,鼓起勇气问,“你是到这里来拍戏吗?”   严昱泽说:“我已经不拍戏了,你们不知道吗?”   三人同时露出惋惜的表情,另一个问,“那你是来这里旅游吗?”   严昱泽说:“其实我是有事要办才来的,我有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在这里读书,好像出了什么事,人不见了,我是来这里打听情况的。”   女生们一脸诧异,然后互相之间看了眼,脸上的神情都很奇怪。   看她们的脸色就像是知道些什么的。   严昱泽说:“好像是高二3班的,对了,你们是几年级?”   三个女生同时说:“我们就是高二3班。”   阮棠一听有戏。   严昱泽演技竟然出乎意料的自然,“这么巧?”   女孩赶紧问:“你亲戚的孩子是不是叫吴俊?”   短发女孩也追问:“还是王才英?”   阮棠心里嘀咕一句,这群学生好天真,这么简单一套,全主动说了,不过同时心里也是吃惊,加上刚才她们说的陈翰,都已经有三个了。   严昱泽把这个疑问说出口,“你们班有这么多人失踪?”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了,明天双更 第135章   “面来喽。”服务员把面条上桌。   对话被打断,三个女孩互相之间用视线交流了一下,想起老师提醒过在外面不要多说,齐齐陷入沉默。   严昱泽说:“先吃饭吧,介意我们一起拼桌吗?”   女孩们摇头。   严昱泽让服务员把原来桌上的菜拿到这桌,又另点了两个新菜。吃货国的优良传统之一,就是饭桌上能吃出交情。边吃边聊,女孩们放松许多,何况一起吃饭的还是严昱泽。她们内心的激动简直无以言表,面很鲜,菜很香,秀色更可餐。   比起电视里看到,真人更帅,360度无死角。   严昱泽看聊天气氛很好,又把话题引回去。这一回女孩们没再顾忌,直接把高二3班的情况全透露出来。   “第一个是吴俊,大概有半个多月没来上课了,老师说他是身体不舒服。但是吴俊天天打篮球,洗冷水澡都没事,平时感冒发烧都很少,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会出问题的人。”   “后来没几天,王才英也不来上课了,老师又说他身体不舒服。但是具体什么毛病也没说。这个礼拜一,陈翰也没出现,老师说他家里有事。”   女孩口气抱怨,“在咱们学校,平时发烧到39度,也只给请假一天,他们三个倒好,一直不来上课,每次问老师,老师的态度也很奇怪。”   “我不太相信老师说的。”   另两个女孩附和,“我也是。”   严昱泽问:“这三个人平时有什么共通点吗?”   短发女孩说:“他们是好朋友。平时都是一起玩的,还一起打球。”   严昱泽接下来又问了一些事,女孩们知道的就不多了,没有提供其他信息。反而在聊开之后,女孩们的八卦本能被释放,觉得严昱泽态度亲切温和,不停追问他为什么要退圈。   其中一个甚至红着眼眶问他是不是因为网络暴力伤透了心。   严昱泽说了两三遍不是,女孩们都不信。还劝说他赶紧回娱乐圈。   “我最喜欢你拍的戏了,”女孩说,“我们回支持你的,谁敢来骂你,我们就骂回去,不会让那些网络暴民欺负你的。”   阮棠在心里捏一把汗,心说姑娘你这样也很网络暴力啊。   严昱泽说:“你们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别整天在网上泡着了。”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拉起阮棠的手,在大家面前展示,“我已经决定开始新的人生路程,你们不要再劝了。”   阮棠微笑:“……”论一个工具人的职业素养。   女孩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其中两个目光扫过阮棠不说话了,另一个捂着嘴冒出“啊”的一声感叹,眼睛里好像快冒出星星了,不知道是在脑补什么。   吃完饭,严昱泽买单,还和三人拍了张照,才和阮棠离开饮食店,到街对面的一中外散步。   教学楼里还有一些教室亮着灯,操场上也有一些高中生在运动,傍晚的风清爽宜人,整个校园看起来清新美好。   绕着校园走了一圈,严昱泽和阮棠没什么发现,回了酒店。   两人把高二3班人员失踪的情况告知张诚和任龙。   任龙猛拍一下大腿说,“没错了,就是高二3班有问题。现在连我爸都失踪不见了。”   张诚若有所思。   阮棠心有余悸地问:“不会又和上次一样是什么符阵吧?”   张诚说:“应该没那么巧,上次那种符阵是两个心意想通的方士联合布阵,这种概率太低了。”   阮棠叹气,心想自己运气可真不怎么好。   张诚说:“晚上再去一中。”   严昱泽和阮棠点头。任龙又问一句,“我呢?”   张诚叹气,“你是客户,甲方,留在酒店里就好。”   任龙“哦”的回应,语气居然还有点惋惜。   入夜,张诚叫上严昱泽和阮棠从酒店离开出发去一中。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十点,一中的教学楼已经没有灯光,操场两头有两个路灯。白天严昱泽绕一圈的时候就发现,一中的门卫很严,不想干的社会人士不会放进去。   阮棠问:“怎么进去?”   张诚理所当然地说:“翻(哈)墙。”   他找到街面最角落的铁栅栏,目光四下查看,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两手一抓铁栏杆,两脚上下一蹬,很轻松的就翻到校园里,转身说:“像我这样,快进来。”   阮棠有点傻眼,“张哥,你这作奸犯科的动作太麻溜了,我……学不来啊。”   张诚说:“没事,你不是还有一个帮手吗?”   阮棠:“你居然不反对作奸犯科的说法?”   张诚无语。   严昱泽叹了口气,靠墙蹲下,双手环成一个托的姿势,“上吧。”   阮棠看看他的手,那么洁白修长,让人有点不忍心踩上去。   严昱泽瞥她一眼,嘴角翘起,“你总算也有正常反应了,现在知道哥哥我这个颜值的分量,不忍心踩了是吧?”   阮棠立刻毫无心理负担地就一脚踩了上去。两手抓着栏杆的上方,发觉还够不上力。   “严昱泽。”   “嗯?”   “能托我起来吗?”阮棠问。   严昱泽说:“可以少吃点饭了,你现在重的都不像女人。”   阮棠真想一脚踩他头上去,“是是是,你这个小细胳膊小细腿,比我还女人。”   严昱泽双手掂了掂,阮棠立刻有失重的感觉。   “你现在在谁手里呢,刚才说我什么?给你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阮棠牢牢抓住栏杆,立刻就识时务为俊杰了,“不是你细胳膊,是我太胖,回去我少吃饭。”   严昱泽手臂用力把她托起,阮棠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总算翻过栏杆。回头立马打算要找回刚才那茬,就看到严昱泽后腿两步,助跑起跳,抓着栏杆很轻松地越了过来,姿势还很帅气潇洒,他在不停喘息的她面前拍了拍手,说:“挺简单的。”   阮棠:“……”   张诚有点看不下去了,觉得自己是带着两个熊孩子出来的班主任,说:“赶紧走了,别让人发觉。”   三人顺着围墙边,进入教学楼。   大楼里一片漆黑,但走廊上有绿色荧光的标识,是安全出口和箭头指向。   阮棠看到这个场景,就发自内心地一哆嗦。   关于校园里的恐怖电影实在太多,没有一千也有八佰,眼前这样的,太像是要发生什么惊悚事件。阮棠越看越觉得胆寒,周围一切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张诚手指里夹着符纸,走在最前面。   阮棠紧跟着,视线都不敢挪开,就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没了。越跟越紧。   严昱泽拉住她,“你是不是怕?”   阮棠说:“没……有……”   “没有你抖什么抖,”严昱泽嘴里嫌弃,“麻烦。”手牵住她的,发现她手指有些发冷,握地更紧一些,“手都凉成这样还嘴硬。”   三人已经从走廊口走到教室门外,一个个看门牌辨认班级。   阮棠手里渐渐温暖,感觉好多了,脑子就开始灵活转动,她悄咪咪地问严昱泽,“你不怕吗?电影里不是有很多这样的场景,你抓着一个人,然后突然发觉,哎呀,她的手怎么这么冷,转头一看,整张脸惨绿惨绿的,眼睛还流着血,咧着嘴问‘是找我吗?’。”   严昱泽:“……”   张诚:“……”这姑娘有毒。   眼前这个环境下,代入感简直了。   严昱泽飞快甩开她的手,“一边去。”   阮棠赶紧抓回去,“别啊,开玩笑的。”   张诚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不要再皮了。”   一楼是高一年纪,三人上楼,找到二年级的楼层,左边第二个教室就是3班。   桌椅摆放整齐,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两扇窗户没关紧,风吹起窗帘一晃一晃的。   气氛越发静谧。   太静了,阮棠忍不住轻咳一声。   严昱泽立刻就说:“不许说话。”   张诚拿出符纸点燃,火焰是蓝色的。   “没有异常。”   经过他的专业判断,阮棠和严昱泽都松了口气。说实话,晚上的校园即使什么事都没有,也让人心里发毛。   张诚在教室里到处走动,“一个班级接二连三发生不正常的事件,照理说,一定是他们所在的公共空间里有问题,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阮棠站在窗边,朝外头望了望,身体忽然僵住。   严昱泽握着她的手,马上就感到不对,“怎么了?”   阮棠声音又轻又发抖,“操场。”   严昱泽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张诚也跑过来。   塑胶跑道上有个黑影,瘦长个子,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教师挥着手,动作很慢,他的脸煞白煞白的,五官却发黑,嘴角往上提,似乎在笑,但是这样的场景下,他的笑邪异的让人心里发毛。   “走,下去看看。”张诚转身就跑出教室。   严昱泽拉着阮棠也立刻跟上。   很快到了操场上,刚才黑影所在的塑胶跑道上空无一物。   张诚又烧了一张符纸。   火焰变成了赤红色。   “是这里。”张诚忽然蹲下,手在塑胶跑道上摸索,摸了一阵后他站起来,脸色严肃,“这下面有一具尸体。”   作者有话说:抱歉,大家,今天家里来人,没法码字,双更放在明天 爱你们呦,粽子节快乐! 第136章   塑胶跑道下埋有尸体,求一中学生知道真相后心理面积有多大。阮棠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张诚把整个塑胶跑道都走了一圈,全检查过之后回到原位说:“只有这里。”   阮棠问:“挖出来?”   张诚说:“下面是水泥灌的地基,我们挖不动,这里是学校,还是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吧。”   严昱泽忽然说:“有人过来了。”   阮棠一吓,以为是刚才看到的黑影,赶紧往后缩了缩,等朝大门方向看过去,还有亮光闪动,才知道是学校保安。   严昱泽闷笑,说你个怂货,刚才讲鬼故事的胆子去哪了。   阮棠气得牙痒痒。   张诚提醒说该走了,等保安巡逻的时候被发现就说不清了。   三人从灯光照不到围墙最暗的一段翻(哈)墙溜走,回酒店休息。   路上讨论到塑胶跑道下的藏尸,严昱泽说:“一中的大楼和操场看起来不是很新,应该不是最近才埋下去的。”   阮棠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尸体和高二3班应该没有关系,她想了一下,说,“我看那个黑影穿的衣服款式也有些老了,还有,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肯定不是学生。”   张诚惊讶地转头看她,“你看清他的衣服和脸了?”   阮棠点头,看到张诚和严昱泽的表情都有些惊讶,忽然意识到,“你们没看到?”   严昱泽说:“只看到一个黑雾的人影,脸和身上是模糊的。”   “我看到的是一团黑影。”张诚有些感慨地说,“这就是灵感强弱的问题,严昱泽的天赋很全面,阮棠你在灵感的感知这一块会特别敏感,所以看到的感觉到的会比别人都清楚。”   阮棠整张脸都耷拉下来,“原来那么恐怖的样子只有我看到了,你们看到的都是马赛克版本?”   严昱泽噗地笑出来。   张诚也乐了。   到了酒店,张诚对两人嘱咐,“既然发现尸体和魂魄,不管是不是和高二3班的事情有关,都要先通知公司,想办法去挖出来。明天就在酒店休息等消息。”   阮棠回到房间里,这次来她是单独住一间,刚才和张诚严昱泽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害怕但还有依靠,等她一个人独处,那股后怕的情绪就慢慢涌上来。   阮棠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去卫生间的时候,都不太敢照镜子。   太多恐怖镜头都是从镜子开始的。   就这样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没睡着。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严昱泽发来消息:是不是怕的睡不着?   阮棠反问:你才睡不着找安慰吧?   严昱泽:我又没看到脏东西的脸。   阮棠:……   严昱泽:怎么不说话,我有个办法让你忘记刚才的印象。   阮棠本来已经不想理他,看到这句,发了个问号过去。   严昱泽发了一张红底黄字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过来“富强、民主、文明……”。   他说:给你辟邪。   阮棠:……你这思想觉悟,不会是娱乐圈里唯一入党的吧?   严昱泽:这个如果还不行,我还有个终极大招。   阮棠:还有比二十字真言还强的?我不信。   严昱泽发了张照片过来,他胡子拉碴,身穿浴袍,露出半片胸膛,眼神诱惑地看着前方。   阮棠打开照片的一瞬,整个人呆了一呆,还别说,严昱泽的卖相,在娱乐圈都是最顶级的,照片上的他展露出帅气和性感的一面,视觉冲击力还真不一般。   阮棠心跳猛地加速三秒。   严昱泽的消息马上跳出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阮棠口不对心地回:只惊不喜,大哥你这照片加了至少2,不,3层滤镜吧。   严昱泽发了张暴打的图片过来,说:少爷我这张连修都没修过,你知足吧,照片是要给杂志拍的,后来没用上,还没对外宣发过,是私人珍藏级别,你还不赶紧好好保存下来。下次看到什么恐怖的,就把这张拿出来,洗洗眼睛什么都不怕了。   阮棠一下就乐了,这人的臭屁自恋简直要溢出手机屏幕了。   又瞎抬杠几句,她眼皮子发沉,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灯还全亮着。   张诚一早起来就很忙,阮棠这个助手也很自发自觉,帮着一起联系公司,行政后勤都是钱佑曼负责,她的能力阮棠很信服,就赶紧把情况跟她讲了。钱佑曼说需要一天时间处理。阮棠挂了电话。   张诚随后又联系了当地一个方士家族,阮棠这才知道,原来基本上按区域划分,几乎每个地方上都有处理这种事的家族,不过有的家族依然强盛,有的却已经式微。张诚这次联系的家族姓马,家里已经连着两代子弟都没有天赋出众的,现在在这个行业里已经属于半隐退了。   而久城在行业里是顶尖的那一流,马家一听说这个事,马上表示要派人过来帮忙。   到了下午,果然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来到酒店找张诚,这人长相憨厚,穿着朴素,看着倒像个下乡干部。他拿着公文包,和大家自我介绍叫马涛,在政府机关工作。   张诚都怔了一下,“当公务员了?”   马涛说:“是呀,小时候就测出来没那种天赋,家族传承没法学,后来觉得考公务员挺好的,工作稳定,而且在政府机关工作,和这方面有关的事还能出出主意,挺好的。”   张诚问起一中现在这个情况。   马涛说,久城已经通知了上面公安部门,不过命令要到镇里这一级,起码要等明天才能行动。正好又是周六,学生放学,上面希望这件事不要给学生造成太大影响。   到了第二天,一行人和马涛出发去一中。   挖掘机,建筑工人,警察,还有一中的校长,教导主任全到了操场。还搭建起围栏和大大棚,马涛过去和众人打过招呼,就开始对跑道进行地面挖掘。   一中校长是个有秃顶的胖大叔,听着挖掘的声音,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从一见面开始,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是四年前才调过来的。这……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啊。”   镇警察说:“别急,等挖出来会好好调查的。”   凿开地面厚厚一层水泥,后面几个工人上前开始往深挖。   前后用了两个多小时,校园外还有不少新闻记者闻风赶来,被保安和警察拦在外面,闪光灯还总时不时闪两下。   在挖掘工人忙碌的时候,阮棠看到严昱泽走到教务主任身边,“王主任是吧?”   王主任转头看他,今天到学校的人太多,公安部门,教委,还有其他各种,他完全不知道严昱泽身份,但是看到他的脸,他愣了一下,“这位先生好眼熟……”   他皱眉思索,“啊,对了,上次没收一个学生手机,手机壳上就是你。”   阮棠差点没笑出来。   严昱泽浅浅地笑了一下,“王主任,听说高二3班有好几个学生不见了?”   王主任脸色一变,朝左右看看,发现校长也好,警察也好,都没关注这里,马上说,“什么不见了,你听谁说的?”   “学生说的。”   王主任一噎,“学生他们不知道情况,这是瞎传。高二3班那三个学生是生病。”   严昱泽问:“什么病?”   王主任警惕地看着他,“你哪个部门派来的?”   严昱泽说:“我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王主任要是不想说,我过去问问校长。”   校长和警察站在一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   王主任怎么敢放他去找校长,赶紧拦住,“那三个学生真的是生病,都在医院躺着,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医生都查不出来。”   就在此时,挖掘工人们喊着,人挖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昨天章节标错了,这个后台我无法修改,只有等编编上班再改了,谢谢提醒 第137章   水泥里嵌着的尸体被挖出来,警察全围了过去,离得比较近的校长和教委的工作人员朝挖的坑里看了一眼,全都是一脸恐惧和想吐的表情。   阮棠从人群缝隙里看过去,挖上来的是尸体好像有些膨胀,露出来的一截像是橡皮人似的,十分古怪。为了不做噩梦,她没敢细看,目光转向校园绿化带。   挖掘工作从上午一直到傍晚才把尸骨全部挖出来,这个时候,教导主任已经和久城一行坐在办公室里。马涛作给双方做了介绍,又给教委打了电话,王主任总算对久城的人不再抱有怀疑。   “王主任,高二3班到底什么情况,现在学校已经闹出操场跑道藏尸的事,外面都传开了,新闻都报道了,高二3班的事你可不能再藏着掖着,必须主动寻求帮助,不然又等别人爆出来,学校声誉还要不要了?”   王主任一脸苦色,“真不是失踪,那三个孩子是生病了,都是突然晕过去,然后就醒不不过来,现在都在镇医院躺着,医生都查不出东西,你让我怎么办?”   阮棠和严昱泽对视一眼,王主任的情况明显不是说谎,高二3班的三个学生突然不来上课了,学生们不明就里,私下议论失踪,其实人是在医院昏迷着。   王主任把高二3班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三个学生属于成绩中等,但特别会来事的,个子高,篮球打得好,据说歌也唱的不错,平时总是一起玩,关系很好。就在二十天前,吴俊回家,一切照常,做好作业睡觉,谁知第二天家长怎么也叫不起床,赶紧送了医院,检查下来没有异常,就是醒不过来。但是医生也说了,这样躺得久了会变成植物人。其余两个,也是一样的情况,先后都倒下了。   照说这种情况应该很特殊,但是发生在同一个班级,情况就不一样了。   王主任说:“为了这三个孩子的事,他们班主任都好几晚睡不好了,你说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可是真的查不出什么原因,跟你们说实话,我们都怀疑是不是有投毒的情况了,可是医院检查下来就是没有,愁都要愁死我了。怎么会这样。”   张诚说:“我们想去医院看一下。”   王主任说:“我先联系一下家长,要他们同意才行。”   张诚说:“尽快吧,这种事越拖情况越糟。”   王主任一听有道理,马上就去打电话。在他和家长沟通的时候。马涛说起跑道下面的尸骸,说要请人来超度一下。鉴于双休日就两天,必须在明天进行。   王主任打完电话回来,听见之后表情特别为难,“可是……咱们这是唯物主义教育,怎么能让人看到让做法事呢。”   马涛说:“你们学校跑道下面埋着尸骸,现在有三个学生昏迷不醒,还唯物什么,要真唯物了,那你们学校得出一个连环杀手才说的通啊。”   王主任被“连环杀手”四个字吓着了,犹豫半晌,咬牙答应,“明天晚上,只能晚上办,不能让人看见了。”   张诚问,“学生家长同意了吗?”   王主任说:“好说歹说算是同意了,你们后天去吧。”   事情定好,明晚给跑道下尸骸的亡灵超度,后天去医院看高二3班的学生。   马涛马不停蹄连夜去联系超度的专业人士。   阮棠他们回到酒店休息。   第二天学校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小镇,上了地方台新闻,连网络热搜都上了。经法医判断,尸体埋在跑道下面至少有十年了。警方发出通告查找尸骸的身份。   吃过晚饭,阮棠就和大家一起出发去学校。   挖掘时搭着的临时围栏没有拆,法事就在围栏内举行,王主任连面都没有露,按他的说法,不能让人看到他和法事有关,门卫那显然得到通知,没有阻拦他们。   临时围栏内坐着三个光头的和尚,盘腿而坐,面前各放着一本经书,周围贴着数量不少的黄符。   阮棠一看这个法事的架势和以往电视里看到的没什么不同,甚至排场还有点简陋,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法事进行的时候,她就没有这种想法了。   法事开始的时间是事先算过的,一分钟都不能错漏,临时围栏里的闲杂人等都被请出去,只剩下和尚,久城的人还有马涛。   马涛忙了整整两天没怎么休息,脸色都憔悴了些,他苦笑着和张诚说,“明天还要上班,之后的事我可帮不上忙了。”   张诚笑着说辛苦了。有空到久城来玩。   两人说话的功夫,和尚们已经开始念经。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窃窃如同私语,等三人敲动木鱼。   阮棠看见微微的亮光从三人身上浮现,围绕着跑道上挖出的大坑。   她拉了一下严昱泽的衣袖,悄悄问他看见没有。   严昱泽反问一句看到什么。   阮棠知道这又是只有自己能看到。   渐渐和尚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形成一丝丝棉絮的祥光,严昱泽和张诚也能看到一些。马涛仍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感到周围的气氛不一样,空气中隐隐有庄严肃穆的感觉。   坑里很快有个人影漂浮起来。   阮棠看到,正是那天她在教室里看出来见过的人脸。   他身上的黑气在和尚们的念经声中慢慢涤清,露出他原本的面容,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国字脸,眉目方正。他慢慢腾起的时候,面朝阮棠,忽然鞠了一躬。   阮棠条件反射地点头回礼。   张诚和严昱泽没说什么,马涛倒是一个激灵,看看阮棠,又看向和尚方向,但他没有天赋,什么都看不到。   漂浮着的中年人浮在半空,忽然伸出手,指向教育楼一楼角落方向,嘴巴一动一合。   阮棠认真辨认,他说的是,“在那……”   很快魂魄在光芒中消散,最后他的面容一片宁静安详,得到了解脱。   和尚们停止念经,站起来收拾东西,和马涛打过招呼后很快就离开了。   阮棠问张诚和严昱泽,“刚才那个人有动作和说话你们看到了吗?”   张诚摇头。   严昱泽说:“很模糊,你看到什么了?”   阮棠学他的样子,指着教育楼一楼角落,“在那。”   张诚蹙眉,“在那?什么意思?他是在那遇害的?”   阮棠说:“那就不知道了,他说的就两个字。”   严昱泽说:“过去看看吧,反正都来了。”   张诚和马涛说了一声,就直接往一楼角落的教室走过去。教室大门紧锁,看着面积也好像和其他教室不一样。   张诚从门上玻璃望进去,说:“是美术室。都是雕塑和画,”他回头,招呼说,“阮棠,你来看看。”   阮棠说:“大佬,为什么是我?”   “你能看到的东西比我们多。”   阮棠说:“我好怕,万一我朝里面看,里面的雕塑就齐齐朝我看过来怎么办?怪吓人的。”   张诚:“……”   所以说这姑娘到底是怕还是不怕,要说怕,这种恐怖桥段她能张嘴就来,说不怕,她又在哆嗦了。   严昱泽突然说:“没事,我教你一招。”   阮棠瞥他一眼,“哪招?”   严昱泽说:“雕塑要是看你了,你就直接问,‘你瞅啥‘。”   阮棠:“……”雕塑是不是还能回“瞅你咋滴”。   张诚乐了,这两个就凭这股无论什么环境都能杠两句的精神,都很适合在风水这行干下去。   “行了,我在这里,真瞅你了也不用怕,去瞅瞅吧。”   阮棠站到门边朝美术室里看进去。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 第138章   美术教室很空旷,座椅排地很开,借着外面的灯光,可以看到课堂中央摆着一个雕塑,后面的铁架橱窗里,还有更多的雕塑。   阮棠是做好心理建设往里看的,没有被黑漆漆的环境里白色的雕塑吓到。她看地特别仔细,从桌椅到橱窗里每一个雕塑,大卫,琴女,维纳斯……还有几幅学生的素描作品,没有雕塑突然转头,也没有画里的东西突然就动了,完全就是普通的美术室。   阮棠长长松了口气,回头对大家说:“都没动,挺正常的。”   严昱泽似笑非笑地看她,“你现在对正常的要求真够低的。”   张诚说:“还是进去检查一下才安心。”   马涛在阮棠看美术室的时候已经跑去找保安,没一会儿就带着保安来开门。   大家一起走进美术室,张诚用符纸测试,火焰呈现蓝色没有异常。   这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阮棠拿出手机看时间,顺手给美术室拍了张照,说:“可能是超度的时候我看错了。”   张诚说:“不一定是看错,魂魄消散前给出的信息可能是提醒,也有可能是本身的执念,说不定这里和他身前有什么关系。”   众人走出校园,马涛累的不行,告辞后要赶回去休息。阮棠一行直接回酒店。   第二天吃过早饭,几人就出发去镇医院看望高二3班昏迷不醒的孩子,路上阮棠刷着手机,发现一中跑道藏尸案已经有了突破进展,十二年前一中失踪的徐老师家属联系公安局,提供的线索和尸骸基本吻合。后面牵涉到当年校长在学校新建过程中的经济问题将会进一步调查。   阮棠把新闻报道说给张诚和严昱泽听,两人都对这个结果表示挺满意的。   张诚说:“排除操场底下尸体和任宏明失踪的关系,现要弄清楚昏迷那几个高中生和任宏明之间的联系。”   严昱泽沉吟片刻说,“关键应该还在学校。”   张诚说:“我也是这么觉得,但这几天跑了学校几次,都没有查到什么异常。”   讨论没有什么结果,学校到了。   几人来到住院区,在八楼最靠里的一间病房找到了三个孩子的家长。   医院大概觉得案例相同,把三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家长们愁眉不展,尤其是吴俊的父母,孩子昏迷已经有二十多天,整天靠着输液维系生命,医生都说不清是什么病,他们还联系过市里的医院,对方的诊断和回复基本和镇医院一致,而且病人昏迷着也不方便挪动,没有办法送到市里就诊。   阮棠他们来到的时候,吴俊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张诚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想看一看学生们的情况,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家长同意。谁知几个家长对医院失望,马上就接受了玄学,甚至还露出期待的表情。   几个家长殷切对张诚说:“大师,拜托你了。”   “尽力而为。”   张诚让家长先出去,带着阮棠和严昱泽进去。   他依次检查把三张病床都看了一遍,拿出符纸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放下手,神色沉肃,“他们的魂魄不见了。”   阮棠问:“那怎么办?”   张诚说:“先试着招一招。”   他很快把需要的东西列出来,一盆清水,学生们的照片,还需要每个学生的血缘至亲配合一下。   阮棠去和家长商量。三个家庭的家长没有半点犹豫,吴俊的父母说:“无论做什么都好,只要能让孩子醒过来。”   张诚让每个学生的病床边站一位亲属。   吴俊和陈翰都是爸爸,王才英是单亲家庭,站的是妈妈。   张诚郑重交代,“等会儿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乱,也不要乱发声音,听我命令,万一出了岔子,会直接导致失败,后果你们应该不会想知道。”   几个家长立刻就紧张起来,纷纷表示一切都听安排。   清水放在病房当中,每个学生手里都放一张他们自己的相片。   阮棠和严昱泽站在门口,谨防别人突然闯进来。   张诚拿出一张符纸,闭眼默念,大概有两三分钟时间,他才睁开眼,把符纸放在清水里。那张符就平摊在水面上。   这时张诚拿出手机,用外放功能,就听见公鸡鸣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喔喔喔……”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是啥情况。   鸡叫声循环响动,到了第三遍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   水盆里的符开始转动。   几个家长原本就聚精会神,没有错过病房里任何变化,看见符纸在水上转动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露出震撼的表情。   三遍鸡鸣叫过,张诚对三个家长说,“喊他们的名字。只喊三声。”   “吴俊。”   “王才英。”   “刘翰。”   三个家长都拼了命地喊自己孩子的名字。   水盆里的符纸转动地更急了。   吴俊和王才英家长三遍喊完,没有任何变化。   刘翰的家长喊完第二遍之后,突然看见病床上的刘翰眼皮微动,是眼球在转。   家长兴奋不已,“动了,眼珠子动了。”   张诚脸色大变,“不好。”飞快朝水盆里探去,符纸沾着水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焦黑色,像被烧过一样。   他甩了甩,符纸彻底报废。   刘翰家长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遍没喊,赶紧喊了一声。但刘翰已经没了反应,眼皮也不动了。   “大师,这是怎么了?”刘翰家长赶紧问。   张诚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说呢?”   另两位家长无语地看着刘翰家长,但要说最急的还是刘翰家长,刚才明明都有了反应,他涨红着脸地和张诚说:“大师,再来一遍吧,这次我一定不会错了。”   张诚说:“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   另两个家长也围上来,一个劲地求。   张诚说:“去看一下你们孩子的手腕上,有没有一道红痕。”   家长马上查看,孩子的手腕上果然浮起一条浅浅的红色,就像是皮肤下面沁出来的。   其中刘翰的最长,有一寸半左右,而吴俊的最短,只有半寸。   张诚说:“这跟就是生命的具现,红痕消失就没有救了。”   吴俊的家长一听,险些当场晕过去。   其余家长也是六神无主,要说之前对这种手段还半信半疑,但是刚才经过招魂这么一试,大家已经全都相信了。刘翰家长急的汗都冒了出来。   张诚制止他们七嘴八舌的请求,说:“现在要找出他们失魂的原因,在这里没有办法再用招魂的方法,关于孩子之间的事,你们有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可以提供的?”   家长面面相觑。   张诚让阮棠和严昱泽帮忙,一起把家长说的事都记下来。重点关注在最近孩子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家长们各自阐明情况,但说来说去,最多的还是说自家孩子多么的乖,没有任何异常,就算有可能惹到什么,肯定也是其他人做的,牵连到自家孩子。   阮棠在听到王才英妈妈第三遍说自家孩子好的时候,头都有些大了。她岔开话题,“刚才去打印王才英同学照片的时候,我看到你手机里有很多他的照片,能给我看一下吗?”   王才英妈妈抹着眼泪把手机拿出来,“平时他的一些照片我都存着的,每次换手机我都会备份好再挪到新手机里,有很多。”   阮棠滑动着屏幕一张张翻看照片。果然数量不少,有平时吃饭,打球,还有旅游拍的,看起来还真是一个阳光活泼的高中生。她突然看到一张合照,是吴俊,王才英,刘翰拿着篮球站在操场拍的。   “这是谁?”阮棠指着三人背后一个很瘦的高中男生问。   王才英妈妈看过之后想了想说:“好像也是他们班的,误拍进镜头的。”   阮棠问:“这张照片可以发给我吗?”   王才英妈妈点头说好。   等把家长安抚好,三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餐厅吃饭。   阮棠把刚才那张照片拿出来给张诚和严昱泽看。   “这个男生站立的位置,我觉得很微妙,不是完全的背景板,好像和这三个人有什么联系。”   严昱泽笑了一下,“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阮棠给他一个骄傲的小表情。   “把照片给马涛,让他去问学校这个学生的身份。”张诚说,“时间不多了,看吴俊手上的生命线,估计就三天时间,要是再找不到他的魂魄,就救不回来了。”   阮棠问起今天招魂的情况。   张诚解释,“如果是普通失魂,应该可以招回来,但是如果有外力影响,招魂就没有那么容易。”   “照这么说,吴俊和王才英完全没反应,刘翰眼皮还动了呢。”   “刘翰是因为魂魄离体时间比另外两个短,所以招魂时有感应,当时我觉得有股巨大的引力,他们的魂魄应该是被什么困住了。任宏明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什么,现在人都消失了。”   回到酒店,阮棠把照片发给张诚,在打开相册看照片的时候,滑到美术室随手拍的那张,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第139章   当时打开美术室还开了灯,黑暗诡异的气氛一扫而空,阮棠记得,中心讲台和后墙的铁架上都是各种石膏雕塑像,给学生们联系素描用的,这类雕像简单的是圆柱三角体,更多的是西方人物雕像,但铁架最上层角落有一个菩萨像,风格本土化,在一众西方石膏像中很特别。   阮棠那时留意看了看,菩萨像双手环在身前,背后有六臂,双目紧阖,面带微笑,神态慈悲,和以往见过的菩萨像差不多。但此刻她躺在床上看照片的时候,发现菩萨是半垂着眼,神态严肃,和她记忆里的表情完全不同。   阮棠猛然从床上坐起,不信邪地把手机照片放大,菩萨的确是没有笑容。   一股凉意从身体里慢慢窜了上来。   阮棠赶紧退出相册,锁上手机屏幕,心里嘀咕,错觉,都是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她那个灵感感知度高的天赋在起作用。   阮棠决定明天一早就把这个发现告诉张诚。   原本以为临睡前有一个称得上惊悚的发现,入睡应该有点困难,大概她最近也算练胆练多了,摊煎饼似的翻了两次身,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就在沉睡的那一刻,手腕上金红色的绳子幽光闪动,似乎在警示着什么。   阮棠感到身体越来越沉,一直在往下坠。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校园里,周围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她有些迷糊,脑子里浆糊似的搅作一团,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顺从本能地往前走。   好多同学都来和她打招呼,还恭喜她找到一家好公司。   阮棠走到街上,很快又走到公司,身边的同事亲切又友好,相处的极其融洽,工资卡里的数字也一直在累积,她每天刷刷手机,看看直播,买买东西,过得很快乐。很快攒到了首付的钱,有了红色的房本。   阮棠兴奋坏了,这一刻感觉人生几乎走到了巅峰。   她兴奋地告知父母,闺蜜,还有……迷雾里的人。   心底隐隐有个念头在告诉她,这个人很重要——阮棠朝迷雾走过去,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已经跑起来。白雾缭绕里,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棠心跳有些加快,朝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   心里有所感觉,她转头往迷雾另一头看——同样有个被雾气遮挡住面容的男人站在那里。   阮棠比雾气还迷茫,轮流往两头看,真的是两个只看轮廓都极为出色的男人。   她慢慢拧起眉头,表情特别痛苦:   “飘了,原来我这么膨胀了,现实里一个都没有,梦里居然有两个,啧啧,真是长能耐了。”   在她嘀咕的时候,雾气都为止一凝。   阮棠说完,意识已经逐渐清晰,刚才那是一个美妙的梦境,钞票啊,房本啊,男人啊……统统都不存在的。   如果不是经历过符阵的意识领域,她被拉进去好几次,恐怕还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   “谁啊这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怎么让我做梦都踩着我痛处来。“阮棠对着白雾大声喊。   雾气里的男人背影很快消散了。   云雾深处有彩光隐隐闪耀,很快露出一只、两只……一共六只手臂,祥云层层涌动,一尊白色的菩萨神像拨云见月般露出真容,身上宝光流动,双目微垂,视线落在阮棠身上。   慈眉善目,笑容悲悯。   庄严的声音犹如天音,从远处传来。   “向我许愿吧,你的一切愿望都可以实现。”   阮棠望着他,久久无语。   菩萨嘴唇没有动,声音回荡在四周,云雾都为止颤动。   “你不想要吗?让人艳羡的成功事业,财富与权势俱全的男人,对你一心一意,生活美好的让你不会有一丝烦恼,只要是想要的,都可以得到——这样的生活,你对我许愿,我就成全你。”   阮棠动了动唇,有点感慨地说:“这特效……是认真的吗?”她伸手去捞了一把祥云,“手感很一般,后面的光打得太亮了,扎眼睛。咱怎么说也是看过几百上千部电影的人,品味早就脱离低俗,你就不能整个高雅点的意境吗?这是在侮辱我智商。”   菩萨笑容渐敛,目光阴冷地扫向她。   ……   黔东南深山之中,连绵峰峦被黑暗所笼罩,伸手不见的五指的山头,一束亮光蓦然闪动,照亮了山体之间的缝隙,这道光仿佛有意识般的攀升,好像在整座山峰上插上一根银针。   丛林中的蛇鼠避开亮光,远远逃遁,还有不知名的虫类,也都散开,细细倾听,就能听到除了风吹树林,其余全是蛇虫爬走的淅淅声,数量多得惊人。   两山相依形成天然的夹缝,白天日光可以穿过一线,形成一道直达山腰的光束,被当地人称之为天梯。   此刻深夜站在天梯前的是闻玺和方子珩两人。   闻玺把军用手电筒放在地上,让光束形成天梯的形状。方子珩则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完好的那只眼睛环视四周,语气里心有余悸,“练了这么多年的方士之术,差点被几个虫子咬死。”   闻玺语气淡然,“还好是一般的蛊虫,不致死。”   方子珩嘴角抽搐一下,抬起手,手背上已经肿起一大块,红里透着黑。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在手背上划了个十字,然后按压着把黑血挤出,直到流出是鲜红的血,他才停手,期间哼都没有哼过一声,仿佛割肉放血的不是他的手。   “路上这些虫子主动避着你,”他说,“柿子挑软的捏,什么时候方士还成了软柿子了。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除了邪物,连蛊虫也克。”   闻玺蹙眉,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朝山体缝隙看去。   那里慢慢走出好几个中年人,身材都是矮小精瘦,穿着很朴素,蓝色衣裤,款式有些旧,在山缝上站成一排,为首的那人问:“你们是谁?闯我们苗寨做什么?”   闻玺说:“想请寨里的长老解咒。”   那人眯起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解谁的咒?” 第140章   闻玺说:“我们身上的咒有因果关联,两者解其中一个都可以。”   站在山缝中的几人面面相觑,低声讨论着什么,因为居高临下的关系,又有风声,闻玺和方子珩听不到。   很快领头那人说:“你们能走到这里,说明自己本事不凡,你们解不了的咒肯定不简单,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要解咒,还需要到源头上找。”   这是婉转拒绝的意思,闻玺说:“我听说,只要能上天梯,你们就会答应出手一次,无论是下咒还是解咒。”   领头那人叹气,“以前的规矩是这样,但是现在天梯已经坏了,这条规矩当然不作数了。”   方子珩有些不敢置信,“坏了?”   “不信你们可以过来看一看。”领头那人倒很坦荡。   闻玺和方子珩走上前,一直到众人站立的地方,抬头往上看,目光一顿。   原本山头上天然裂开的两座山峰,如两把尖刀并行相夹形成缝隙,阳光直透,形成光影的梯状,但是现在看来,两个峰尖微微错开,呈现交叉,即使太阳升起,也不能照出梯子。   方子珩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苗寨天梯传说,此刻见到山缝异变,错愕不已,“怎么会这样?”   “地震造成的,”苗寨一个中年人解释,“汶川大地震那次,这里也有震感,山峰移动,毁了天梯的形状。”   “其实我们苗寨也多年不再解咒,这样挺好,也算是天意吧。”   几人纷纷议论,大致意思都觉得天梯消失也没什么不好,苗寨也不用接待因天梯之名来闯关的人。毕竟能闯过天梯的人肯定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需要苗寨出手,就不会是普通的咒术,苗寨为此付出极大。   方子珩失望溢于言表,他们一路上来,经过的是下面重重关卡,被风水业内人士称之为十山九水,表面上看,讲的是这里的穷山恶水,复杂难进,实际上是一道道的险境和毒蛇虫蚁,极度危险。   领头人说:“回去吧。”   闻玺倒是面不改色,看过山缝之后,他仅仅是皱了下眉头。   方子珩说:“看来是白来了。”   闻玺说:“未必。”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卡片,放在手电筒照到的光亮处,对苗寨众人说,“这个还可以用吧?”   在他拿出卡片的时候,苗寨众人像是突然被掐断了声音。   领头那人走过来,脚步有些快。   “让我看看。”   闻玺把卡片交给他。   领头人拿着卡片翻来覆去查看,然后转手交给其他人。传递一遍后,又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这是黑苗令,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闻玺说:“使用黑苗令没有规定要说明来由。”   领头人认真看了他两眼,“黑苗令已经二十余年不曾出现过,我也不能做主,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闻玺点了点头。领头那个很快背过身走回去,和身边人交代一声后,马上穿过山峰,身影很快消失。其余人则守在原地,几道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闻玺和方子珩。   方子珩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凝住血,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伤药喷了喷。中成药略带着苦涩的味道弥散在风中。他说:“有这张卡是不是可以在山下的村子就通知他们,不用走这条山路?”   闻玺说:“本来没打算用,这是久城的珍藏之一。”   方子珩想到刚才领头那个听到他们要走天梯都没那么紧张,反而是看到黑苗令后特别慎重,由此可见,黑苗令比业内一直传闻的天梯更为传奇。他蓦然叹一口气。   等了好一会儿,领头人很快回来,他看起来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但身手矫健,摸黑走山路速度半点也不慢。   他回来后说:“有黑苗令的不是故人,就是故人之后,是我们苗寨的贵客,请进吧。”   很快有人打开手电筒,给他们照路,闻玺和方子珩跟着他们走过山缝,顺着石阶小路往下,来到山的背面,四周连绵都是山,当中形成巨大的凹谷,山坡上有栈道和人工开辟的道路,山腰开始就有灯光,从上往下望,灯火点点缀缀,如同渔网密布,把整个山坳全覆盖了。   一路上没人说话,走到栈道分岔的路口,有部分苗寨人分散走了,领头那人带着闻玺和方子珩继续往上方走去,这个方向的路口,只有一盏灯还亮着。   很快到了临山一座吊脚楼,领头人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喊,“三爷爷,客人到了。”   里面沙哑的回了一声“进”。   领头人把门推开,让闻玺和方子珩进去。   大门进去就是个客厅,一位白发苍苍的干瘦老人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双手用竹丝在在编织什么,手指极其灵活,与其干瘪苍老的面容完全不符。   闻玺和方子珩走到近前才看到,他手上编的是个娃娃。   “就是你们要解咒?”老人在三人走进客厅时蓦然抬起眼。   他的眼皮松弛,几乎半耷在眼睛上,但就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却犀利的像刀一般,把人上下都剐一遍。   他看到闻玺,眼皮颤了颤,“是你?”   闻玺皱眉,“老前辈认识我?”   老人没说什么,眼皮又半垂下去,手上加快动作,很快一个竹制的娃娃就编好了,他对领头那个人说:“去拿三号坛子里的来。”   领头人很快跑到后面一间屋子里,没一会儿就捧着个坛子出来。坛子外表没什么奇特,但就在他抱着出来的时候,闻玺和方子珩都感到一股森寒的气息袭来,整个客厅的温度都跟着下降。   老人打开坛子,把娃娃放在坛口,嘴里发出几声低鸣。   方子珩一生醉心学习方士之术,对各种术法都有所了解,但是苗疆蛊术,一向是神秘不外传,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施展。   只听见一阵犀利桫椤的声音,似乎有一段莹白的东西钻到竹制娃娃的身体里,竹条从脚到头慢慢地变得雪白,晶莹剔透。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刚才是竹丝所编,从现在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材质。   房间内森寒的气息消失。   老人招了招手,说:“你们走近点。”   闻玺和方子珩走到他跟前两步距离的位置。   老人对方子珩说:“我人老眼花,你蹲下来点。”   方子珩朝闻玺看一眼,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方子珩就蹲下来,视线和老人几乎持平。   老人把娃娃放到他左眼位置。   娃娃忽然发出“叽”的叫声。   方子珩一怔,听得出,那是娃娃的里面有一只虫。   老人动作轻柔地抚着娃娃,里面很快平静下来。   他说:“你的眼睛是生气被夺,然后被下咒,咒本身对你无害,看来下咒的人对你很好。”   方子珩没说话,手指在瞎眼上摸了一下,然后站直身体。   老人看向闻玺,声音格外郑重,“伸手。”   闻玺伸出手。   老人拿起娃娃,刚到到他手上,几乎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就起了变化,娃娃晶莹的外表迅速褪色,恢复成了竹制的模样,一滴碧绿的液体从竹丝缝里渗透出来,滴落到地上,化成一片冰霜。从头至尾,娃娃内部没发生一丝声音。   老人和领头人都是乍然变色。   “这……这怎么可能,春秋蛊……”领头人低呼一声。   老人迅速捏开娃娃肢体,抖了抖,从中掉出一条小拇指长短的虫子,软绵绵的没有动静。领头人大急,嘴里嘀咕着土话“咋个整”。老人把虫放在掌心,双手合什,低声念咒,等了片刻,摊开手,虫子依旧死气沉沉。   “死了。”老人把竹制娃娃和虫放在一起,对领头人说,“放回坛里,葬了。”   领头人哭丧着脸说,“三年才养出来一只。”   “别让客人笑话。”   领头人捧着坛子走出去,动作慎重,像是捧着宝物一般。   老人伸出手,蓦然拉住闻玺的手。   闻玺坦然张开手掌。   “我们族里喜欢用春秋蛊来看查看因果,一岁一春秋,既是四时,又是光阴。以春秋观因果,能看透人眼看不到的造化。没想到,你身上的因果,竟能逼死春秋蛊。”   老人枯瘦的手在他手上摸了摸,脸上所剩不多的肉微微颤抖,他赶紧松开手,大口喘息两声,睁着双眼,露出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咒在你身上。”   闻玺说:“还请老前辈指教。”   老人沙哑着说:“我指教不了你。咒在你身上,是黑苗的手段,以生死血脉下咒,下咒的人已经消失于世间,找不到源头……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闻玺问:“还有什么麻烦?”   老人一字一句说道:“你身上有的不止这一个咒。”   闻玺一愣。   这时他手腕上一道红绳上流动着暗光,一闪而过。   方子珩和老人都注意到了。   闻玺对老人道:“老前辈稍等。”   他手掌捂在红绳上,闭起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老人正在暗暗观察他,眉头紧皱。   闻玺突然低喝一声——   “阮棠!” 第141章   阮棠在浓雾中奔跑着,气喘吁吁,心里十分迷惑为什么做梦都能感觉到腿脚酸疼。她实在跑不动了,回头看,云雾中黑影憧憧,六只手同时挥舞着的菩萨追了上来。   自从阮棠说特效差之后,菩萨早就没有了笑脸,祥云,彩辉,流光,通通都没了,只剩下无尽的迷雾,和浑身苍白没有一丝色彩的菩萨。   菩萨停下来,冷笑看着她,“怎么不跑了?”   “跑不动,”阮棠哼哼哧哧的先匀了一阵气,“你不是在学校里被体育老师雕出来的吧?梦里还要逼着人跑步。”   菩萨气得眉毛竖起,“你许愿。”   “我不。”   “你许了我就放过你,还给你很多财运。”   阮棠深深呼吸一口,忍痛拒绝,“我不。”   “明明就很心动,为什么不愿意许愿呢。”   阮棠白它一眼,“你当我傻,哪有正常菩萨会逼着人许愿的。”   菩萨忍着性子说:“那是因为我还不是达到那个境界,需要积累功德,不然也不能这样到处给人实现愿望。”   阮棠笑了一下,“你说的是真的?”   菩萨慈祥地说:“当然是真的。”   阮棠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信。”   菩萨立刻就变了脸,周围的雾气翻滚着,像一锅煮开的沸水,它嘴角一沉,整张脸透着阴翳,四面八方都回荡着它的声音,“你许愿。”   阮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上强买强卖的菩萨,不过她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往地上一坐,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随便吧。”   菩萨渐渐被雾气笼罩,看起来就像是藏身在雾后的黑影,六只手看起来极为诡异。   阮棠看了一眼后马上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能不能在梦里也睡着。   躺着躺着居然还真有些发困的感觉,身体似乎变得很轻盈,她睁眼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雾气托了起来,渐渐往上飘着。   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脸,白刷刷的,脸色阴沉,再没有半点宝相庄严的感觉。它的身形比刚才巨大的多,像是一尊巨人。   阮棠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它的手掌中被托着,“你干什么?”   菩萨桀桀怪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既然你不愿意许愿,那就留在这里不许走,直到你想通为止。”   阮棠这才有点急,站起来想离开它的手掌,可无论怎么跑,它手指就跟小山一样矗在前方。   “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呢?”阮棠狂奔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演西游记呢?”   菩萨狞笑:“还有些不一样的。”它另一只手从高空拍下来,看样子是要把阮棠合在掌中。   此刻它高大的就像山峰一样,手掌挥动,带起的风刮地四周的云雾往两侧翻滚,气势惊天动地,阮棠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可她无论往哪分方向跑,都没有止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手腕上一阵热热的感觉,阮棠抬起手腕,发现上面红金色的绳子隐隐流动着光。   她伸手摸上去。   从遥远的空间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阮棠。”   阮棠一震。   四周浓厚的雾气忽然被震荡一空,一道晦暗不明的淡金色光芒像突如其来的一颗石头投了进来,引发阵阵涟漪。   菩萨脸色一变,想要去触及金光,结果身体被弹开,往后仰着摔倒。   原本被它托着的阮棠一下子掉落下来。   身体不停下坠,无休无止,阮棠想要尖叫,却感到全身无力。   “啊!”   阮棠从床上猛地坐起来,看到自己还在酒店房间里,心里安定不少。   砰砰的敲门声让她心又狠狠跳了两下,立马起来开门。   严昱泽倚着门说:“你脸色怎么这个样子?一晚上没睡?”   阮棠摆手,“等会儿说,你大清早来敲门有事?”   “大清早?”严昱泽奇怪地看她两眼,“都已经快下午了,早饭你没出来吃,现在已经下午一点,我和张哥上午去了趟学校刚回来,打算喊上你一起吃午饭。”   阮棠懵了,没想到梦里和六臂的菩萨纠缠那么久。   “你等一下,我刷牙洗脸马上就来。”阮棠冲进卫生间。   等她速度飞快搞好个人卫生从里面出来,严昱泽坐在单人沙发上没走,看着她拿着一套衣服再次进去,顺手捋了两下头发,就绑起马尾辫,动作随性又麻溜,还扎得挺好看。   等她收拾好说可以走了。   严昱泽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辫子。   阮棠斜眼扫他。   “看你扎的紧不紧,”严昱泽说,“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睡那么晚还不知道。”   阮棠说:“先去吃饭,等会和张哥碰头一起说。”   两人到酒店楼下,张诚和一个穿着校服身形消瘦的男生站在一起,阮棠一眼就认出,那是和昏迷三个学生一起拍进照片的那个学生。   张诚对学生说:“你也没吃饭,跟我们一起吃吧,有些情况你在学校不好说,私下可以和我们说。”   学生右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看起来有些紧张,也有些提防。   吃饭地点选在离酒店很近的火锅店,任龙也一起来了,他原本心态还算放松,可是到了黑石镇后,关于父亲的线索没有大进展,他开始有些着急,想跟着来看看情况。   进火锅店的时候,学生还有些拘谨,随着鲜羊肉片下锅,汤味飘香勾人,涮肉鲜嫩可口,气氛就开始熟络起来,张诚和严昱泽有意无意地和他搭话。   学生的名字叫于晨,高二3班的学生,平时成绩在中上游,和昏迷的三个是朋友。   “朋友?”严昱泽说,“你们班的老师和同学,平时看到只有他们同进同出,你和他们三个是什么程度的朋友?”   于晨很瘦,脸颊上没几两肉,校服穿在他身上跟挂在衣架上似的空荡荡。   他筷子在碗里戳着羊肉片,目光有些躲闪,“就是普通朋友。”   严昱泽什么人,娱乐圈商圈里都打过滚的,像于晨这种稚气未脱的半大孩子,他几乎一眼就能看穿情绪。   “于晨,吴俊他们昏迷不醒,快要变成植物人了,你知道吗?”   “植物人?”于晨猛抬头,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又赶紧收敛,“他们怎么了?”   严昱泽语气平缓地说:“老师没跟你们说是怕你们吓着,他们三个突然一个个昏迷,现在情况很危险,再过两天还不能苏醒,他们很可能就会脑死亡。脑死亡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于晨目瞪口呆,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张诚说:“你如果知道他们什么事,要赶紧和我们说。你也说他们是你的朋友,不希望看到他们有事吧。”   于晨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胃口全无,坐在那发呆。   几人都看出他是知道点事的,也没催他,又涮了点蔬菜。   严昱泽夹了两筷子菜放到于晨碗里。   于晨低头看看被汤汁浸润地油亮的菜叶,开口说:“你是严昱泽吧?”   严昱泽说:“你才认出来,你们班女生眼睛好使多了。”   于晨说:“你有那么多粉丝,大家都喜欢你,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   很多人问过严昱泽这个问题,但是于晨和他们不一样,他明显不是粉丝,他的目光真诚,好像是在探讨一个解答题,需要正确的答案。   “时机吧,我赚了不少钱,生活无忧,而且那段时间生活上有点变故,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你要问是什么事,那是私事,不方便透露。”   于晨眉头蹙起,“喜欢你的粉丝呢,你就不管他们了?”   严昱泽放下筷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好情绪,我很感激他们,但不会为了他们的情绪和喜好改变生活选择。”   于晨再次沉默,直到火锅熄火,服务员上了茶水。   张诚说:“于晨,我们是来解决事情的,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你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知道什么都可以说。我们不会和学校里的任何人提起。”   于晨说:“你们已经猜到是我了?”   几人不知道他说的意思,但都没表露出来。   大人式的圆滑,被半大的孩子误认为是默认的态度。于晨苦笑,“难怪你们今天到学校只找我。没错,他们三个昏迷,是我做的。”   张诚问:“怎么做的?”   于晨说:“这件事很蹊跷,说出来有可能你们不会相信。”   “我们相信真相,你只管说。”   “我是学校美术社的,没个礼拜都要去画画,美术室有一尊菩萨石膏像,有一次我削铅笔把手划伤了,搬石膏像的时候沾上去,那尊菩萨像说话了。它说会实现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让他们三个消失。”   阮棠听到他说到美术室的时候,已经把手机打开,找到照片,给于晨辨认,“你说的是这个石膏像?”   于晨看了看,“外表一样,可是我看到的是菩萨脸是微笑的。”   “那没错,就是它了。”阮棠说。   其余三人也都看了照片。   严昱泽问于晨,“为什么要让他们三个消失?不是朋友吗?”   “朋友……”于晨露出讥诮的神色,把袖子往上撩起,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你觉得,这算朋友吗?”   阮棠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四个字:校园欺凌。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   于晨语气略有些冷淡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三个是初中就在一个学校,到了高中也玩在一起,我本来是想打球锻炼下身体,但是以前从来没打过,想跟着学一下,开始他们先让我跑腿买水买面包,有时候值日的工作也让我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事情越来越多,而且他们也习惯使唤我,有一次,吴俊的鞋踩到狗(哈)屎,把鞋扔给我,让我去洗,他没有鞋穿,就让我把鞋脱下来,还嘲笑我品味老土,鞋子难看。”   于晨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到了高二以后,他们就开始变本加厉,以嘲讽我为乐趣,上个月,吴俊英语考试成绩不好,被老师和家长批评,心情很差,我给他买面包晚了点,他把东西砸我身上,说我是捡垃圾的贱种,我和他吵,他们三个就一起打我。之后就有好几次这样的事。”   他的头垂地很低。   “我上网查过,这种事情一旦发展到这种情况,就没有办法善了,我还有一年半的高中要读,他们这样,已经影响到我学习了,我没有办法,所以菩萨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了,希望他们三个消失。”   张诚沉声问了句,“你没有和父母提过吗?或许可以让他们找老师谈一下。”   于晨说:“我的父母前几年去大城市打工的时候车祸过世了,我只有奶奶,她在市场摆摊,有时候还会捡垃圾卖钱。吴俊的爸妈是开厂的,学校每次办活动,都是他爸妈给全校师生提供饮料和食品,你觉得我说了会有多大用?”   在座的四个大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敢说,找家长找老师一定会起到作用。这就是真实的社会,掺杂太多的复杂因素,不以单纯的道理或者是非来作出判断,即使是学校的孩子,都没有办法完全避开影响。   阮棠记得,当时在医院听到那三家的家长说自家孩子多么乖巧听话,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却是这样。   严昱泽说:“三个小混蛋,让他们继续躺着吧。”   阮棠,张诚,任龙倏地看向他。   于晨也抬起头,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严昱泽目光笔直地看向他,“于晨,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救他们三个。”   于晨愣住。   “你说救,我们就去救人,你说不救,我们就不管他们了。”   张诚皱眉想说什么,阮棠悄悄拉了他一下。   于晨表情有些呆滞,嘴巴微微动了动,没出声。   四个人也像之前那样,等着他开口。   “救吧。”许久,于晨艰难地张口说。 第142章   四个大人都默默松了口气。   于晨做出这个决定后,自己心里也好像轻松一些,问大家,“他们这样,还能救回来吗?”   张诚说:“我们就是专业解决这类事情的。”   于晨似懂非懂,不过他很识眼色,没有追问大家的职业。   张诚有些严肃地说:“关于美术室里那尊菩萨,还需要你提供更加详细的信息,是许愿之后就实现了?”   “不是,”于晨说,“它说如果要实现愿望,必须从它的石膏像上刮下粉末,然后在入睡前吃下去。”   “你吃了?”   于晨摇头,羞愧地说:“我觉得有点奇怪,第二天把那些粉洒在他们三个的饭里,打饭是我去打的。”   “这就有意思了,吃了石膏像的粉末会昏迷,算哪门子的实现愿望,”严昱泽说着,还夸奖于晨一句,“你倒是挺机灵的。”   于晨听了反而羞愧,“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菩萨……应该不是那个样子。我不太敢相信,当时想着,反正他们没许愿,吃了应该不会有其他效果,如果石膏粉不干净,让他们吃了拉肚子也挺好的。”   张诚又问些其他事,比如还有没有再去接触过那尊菩萨石膏像。于晨说自从吴俊第一个不来学校以后,他就感觉怕了,不敢参加美术社团的活动,又害怕那个诡异的菩萨找上门,每天提心吊胆的。   张诚看了他一眼,表情极为认真地问:“他们一直欺凌你,你过得不好,现在他们消失了,你过得好吗?”   于晨没说话,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严昱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老是低着头,看着就是好欺负的样子。”   于晨抬起头,胸膛也挺直了点。   在座的几个毕竟不是老师,有些话点到即止,没有长篇大论的教育。   从火锅店出来,严昱泽叫了辆车把于晨送走,上车之前,他对于晨说了一句,“受到欺负反抗是对的,但千万别选歪门邪道的办法。还有,成人的世界很多事是人情社会还很事故,但也不全都是,总还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于晨弯身坐进车里,低低地回了一句,“谢谢。”   等他走了,张诚转头问严昱泽,“好悬他刚才没说不救,万一他说不救怎么办?”   严昱泽毫不犹豫地说:“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   阮棠、张诚、任龙:“……”   严昱泽笑了一声,“既然他已经坦白承认,就是有悔过的意思,我觉得应该让他做决定,至少有个纠正自己错误的机会。”   张诚怔了怔,平时看严昱泽总觉得少爷做派严重,没想到还有这么体恤别人的时候,他想了一下,说:“你真的适合这行,考虑一下,要不要入我们这一门。”   严昱泽一扬眉,“再说吧。”依旧是不太上心的样子。   张诚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回到酒店,本来要各回各房,阮棠赶紧把人叫住,把昨晚上做的梦说给他们听。   严昱泽一听六臂的菩萨逼着她许愿,插嘴说:“你去美术室的时候是滴血了,还是刮了石膏粉,怎么就追着你来了?”   阮棠摇头说没有。   张诚说:“你的体质是容易被盯上。后来呢,你怎么摆脱它的。”   阮棠又把后面一段说了。   严昱泽皱着眉。   张诚若有所思,视线在她手腕上的金红绳转了一下,说:“应该是闻总,多亏了你手上的云影绳。”   阮棠之前就感觉是这根绳子起了作用,就问张诚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张诚说:“云和影在业内都象征虚幻的物质,这根绳子是特殊介质,连灵体也能碰触,但是它做大的作用,是如果有两根同源材质的,那么互相之间可以传递灵力,一个遇到什么危险是,另一个还可以用云影绳传递灵力过去解救。对了,这方面任家是专家。”   阮棠看向任龙。   任龙今天跟进跟出,说话倒不多,听到提起任家就看过来,盯着金红色绳子看了两眼,“别问我,在我看来就是普通的手绳。”长长叹气之后又说,“早知道应该学点东西的。”   张诚说:“你家学渊源,回头想学也不难。”   任龙问:“张哥,三个孩子的事情大致都捋清楚了,可我爸还没消息,都这么多天了,该怎么办?”   “既然昏迷的孩子有眉目了,那你爸应该也是跟这个菩萨石膏像有关系,我猜,他可能是发现线索追去的,任先生是业内有辈分的人,有自保的手段,你别太担心了,我们今晚就争取解决这件事。”   “今晚?”   张诚点头,“不能再拖了。”   三个学生等不起,任宏明也等不起。   张诚定下晚上九点再从酒店出发去学校,下午时间就让大家自己安排休息。   阮棠和严昱泽的房间在同一层,阮棠到了房间门口要进去的时候,严昱泽突然开口:“别睡午觉啊。”   阮棠知道他的意思是怕她睡觉梦里又被那尊菩萨像缠上,点了点头答应。   严昱泽看一眼她手里的红绳,没说什么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阮棠直觉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到了晚上,张诚叫上严昱泽和阮棠,先做出发动员,尤其是叮嘱他们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乱动。   杨昱泽眉梢一挑,“真把我们当三岁孩子?”   张诚看看他,灵感天赋全能但没学过一点东西,再看看阮棠,灵感感知高的吓人,容易吸引各种灵体的注意。他蓦然长叹,惆怅地觉得,这样一看,还他们两个还不如带个风水世家出生没天赋没学过方士术法但体质还算正常的甲方客户任龙。   三人趁夜来到学校,保安已经不觉得奇怪,主动把美术室钥匙交给他们。   美术室在教育大楼一楼最角落,张诚用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的同时打开了灯。   室内照得亮堂堂的,阮棠马上朝墙边的铁架看去。   “没了。”   原本六臂菩萨的石膏像摆在顶层靠右角落位置,现在是空的。   “逃了?”严昱泽问。   张诚在美术教室里走动,这里的摆设和他们前一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说明白天没有人用过美术教室,他点燃一张符纸,和之前一样是蓝色火焰。   “符纸会不会有质量问题?”严昱泽说,“上次石膏像明明在,烧出来也是蓝色,不会是放久了过了保质期,测不出来吧?”   张诚一头黑线,说:“不是符纸的问题。先找找看,别看漏了。”   三个人把美术室从内到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尊六臂菩萨的石膏像。   阮棠表示疑惑,“是不是有人搬走了,它不是会蛊惑人?让人把它搬走应该很容易吧。”   “不会,”张诚说,“下午的时候我联系过学校,这两天美术室都没有人用,钥匙只有保安和美术老师有,其他人不用钥匙进来,只有砸门这一个办法。”   严昱泽说:“还有可能它自己长脚跑了。”   张诚还是摇头,“按照于晨说的和阮棠梦里见的,它不是一般的灵体,走的是很古老的供奉修炼的路子。”   “供奉?”   张诚解释,“寺庙那种香火,就是最正统的供奉,先要有立身之处,有示人的形象,受香火供养,是神明修炼的基础,民间也有各种异类存在,为了吸引信众,就要用一些手段,或者实现人的愿望,或者许诺好处,最终目的都是想要供奉。”   “这么一说,这个六臂的菩萨石膏像还挺有理想和抱负,居然是想修炼成神?”阮棠问。   张诚说:“它要是正经想修炼倒也算了,分明是用邪门歪道的方法,在骗供奉……又被你带偏了,我要说的是,它既然选择这种修炼,就有限制,不能轻易离开这里。照白天的说法,它还没有办法直接让人昏迷,还要借助身上的石膏粉,说明根本没有修炼的那么深,连暂时离开都没有办法做到。”   严昱泽说:“可它现在就是不在,怎么说?”   张诚沉吟一下,看向阮棠。   阮棠有点怂,“大佬,看我也没用,我什么都看不到。”   张诚说,“我帮你把灵感集中在眼部,能看得更清楚。”   阮棠叹口气,然后走过去,张诚拿出一张符,贴在她的额头上。阮棠心说这不是僵尸的造型吗?   “闭眼,养神,呼吸平稳一点,然后把注意力移到眼睛,好了,睁眼看吧。”   阮棠感觉一股清凉的感觉从符纸上传到了眼睛上,感觉还挺舒服的。   她环视四周。   看到铁架上一道紫色的幽光。   “在那!”她指过去。   那是一个高大的半身琴女石膏像,张诚动作飞快地直接扔了一道符过去,符纸在空中崩地像一只短箭。   几乎在同时,石膏像动了起来,几只手臂如同婴儿粗细撑开石膏像,露出里面的真容,果然是一尊六臂菩萨像。   符纸已经飞到它面前,它居然没躲,而是猛地吹了一口气。符纸瞬间就软绵绵地掉落到地上。   阮棠:“……”   严昱泽:“……”他转头看一眼张诚,“还说没过期?”   张诚惊讶不已,这时却来不及说什么,菩萨石膏像已经第二口气吹出来,一股紫色的气流喷薄而出,朝着三个人扑过来。   这股气流居然还带着隐隐的香气,张诚闻到一点,就觉得眼前一阵发晕。他赶紧在自己身上拍一张符,倒退的时候提醒两人,“当心迷魂。”   阮棠和严昱泽都是反应很快,在两人动手之际,已经躲到美术教室最后一排。   看着张诚好不容易把那阵紫色气流打散,阮棠忧心地表示,“张哥看起来好像打不过?”   严昱泽悄悄地说:“没事,就算打不过他也能拖一阵,足够咱们逃跑的。”   张诚:这两个小混蛋当他听不到吗?他观察着六臂菩萨像,发现它的攻击很单一,但是威力却不小,还有一种特质,隐隐克制符纸。   六臂菩萨像显然也听到躲在最后的两个人窃窃私语,它狞笑,“进来了就别想走。”   应和它的话,美术室的教室门砰地一声关闭。   阮棠赶紧过去,拧着门把手怎么也打不开,像被焊死了。   严昱泽脸色发沉,抄起一把椅子就朝石膏像掼去。   六臂菩萨像冷笑:“可笑……”手臂一挥,一道紫光闪出。   椅子狠狠撞上,紫光毫无作用,它顿时错愕,迎面被椅子给撞飞,又砸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张诚愣住,看看六臂菩萨,又看向严昱泽,神色颇为复杂。   严昱泽说:“好像不经打?”   六臂菩萨撑着地面站起来,“你……”   第二把椅子又砸脸上来,它再一次被砸飞,整个撞在讲台上,和讲台一起翻倒。   严昱泽手里抓着椅子冲过去,恶狠狠地连续砸。   砰砰砰……   这一刻,菩萨躺在地上,弱小无助,像极了被欺负的孩子。   阮棠:“……”   张诚:“……”   六臂菩萨像发出咔嚓的声音,似乎是裂开了。   张诚脸色骤变,“当心,后退。”   石膏外层被打地龟裂,一块块剥落下来,一只只手从坚硬的外壳中伸出,抓住自己身体裂开的缝隙,往外一撕,身体从中裂开大口子,一个皮肤发紫的幼小身体从中慢慢钻了出来。   它身上满是黏液,像是融化的芝士般,还有粘稠的拉丝粘在石膏外壳上。   严昱泽用椅子再次拍下去的时候,它抬起头,眼神怨毒,脸上还有恶意的微笑。   椅子被紫气沾染,瞬间崩裂炸得粉碎。   幸好严昱泽听到张诚提醒,及时退后。   他的手臂上被椅子崩飞的木屑扎了好几根,回到教室最后的位置,他偷偷把木刺从手臂上拔下来,上面沾了血,他塞进口袋里。   阮棠看见了,有点担忧。   严昱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问题,手臂上的伤口很快愈合。   六臂菩萨像摇头晃脑,彻底脱离外壳后,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多亏了你们,我才摆脱了束缚。”   作者有话说:昨天有点事处理,这个后台系统无法提前告知请假,请见谅 第143章   它笑着,裂开的大嘴里尖牙森森,还有微紫色的黏液从嘴角滴落,流到地上,发出兹的声音,地板被腐蚀出一个凹动,还有轻烟浮起。   张诚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脱离可石膏外壳的六臂菩萨似乎变得比刚才更强了。   它的身体似乎介于灵体和实体之间,偶尔部分肢体会变得透明。   张诚警示阮棠和严昱泽躲远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在他展开的时候,符纸就发出莹润的金光。   六臂菩萨的目光紧紧盯着符纸,眉毛竖起,显出愤怒的样子,它身体一弯,朝着张诚扑过去。   张诚左手往后腰上一摸,抽出一把玉质的匕首,在六臂菩萨像扑上来的时候左手匕首迎上去。   六臂菩萨嘴里吐出的涎液,速度飞快,而且具有腐蚀作用。张诚每次都用符纸去挡,金色的符纸一碰到涎液,就会有白烟窜起,把涎液蒸发的干干净净。六臂菩萨大怒,张大嘴朝张诚的手臂上恶狠狠咬过去。   张诚左手飞快一划,玉质匕首在六臂菩萨嘴角擦过。它尖叫一声,往后一仰躲开。   它的嘴角一片通红,不像人那样会流血,但显然也会受伤。它疼地瞪大眼睛,眼珠里藏着血色,但张诚左右手的东西都很特殊,原本它还有石膏外壳的时候,不惧怕大部分的符纸,但是现在剥离,身体呈现灵体特征,无法避开符纸的效力。   它眼珠咕噜噜地转动,很忌惮张诚手里的东西。   “找死,你们在找死……”它嘀咕着,浑身冒出紫气,六只手臂都挥舞着。   张诚警惕着。   它猛地又是一扑,这次六个手臂同时散发出一团紫色气体,像是六只喷气管。   张诚被笼罩其中,来不及屏住呼吸,脑袋昏沉沉的,身体也迟钝起来。幸好他把金色符纸放在胸前。   六臂菩萨有点怵那张符纸,半路里忽然折向,扑的方向居然是阮棠。   刚才它就观察过,三人中最弱的应该就是阮棠。而且它知道她的灵感很高。扑过去的同时,它张口就是喷出一大口涎液。   阮棠猝不及防,连喊一声都来不及,身体忽然被人紧紧搂住。   严昱泽冲过来,把她抱进怀里,紫色涎液喷在他身上,尤其是手臂上,衣服直接腐蚀一个大洞,手臂血肉模糊,甚至有块地方直接露出一截白骨。   严昱泽脸色煞白,咬着牙没发出一声。   阮棠大急,眼角已经瞥到他手臂上的血肉在蠕动修复,万一让六臂菩萨看到就糟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她想起身上还有张诚之前给的护身符,连忙从脖子的红绳抽出来,展开符纸就贴到六臂菩萨其中一只手上。   她被严昱泽包的严严实实,六臂菩萨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出其不意之下居然被贴个正着。就听见“啊啊”的怪叫声,六臂菩萨的手被符纸贴到的地方燃起了火焰,它被折磨地身体乱颤,一路后退。   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它歪着头,张嘴把那只手臂连同符纸一起咬断。   手臂离开身体,和符纸一同化为灰烬。   六臂菩萨愤怒地大吼:“你们都要死。”   张诚这时才驱散周围的紫气,握着匕首朝它冲过来,“你才应该死。”   六臂菩萨不得不暂时放过阮棠和严昱泽,转身面对张诚。   这次张诚比刚才更谨慎,知道符纸对此刻的它有作用后,他左右手搭配的很好,慢慢的,削掉六臂菩萨的一只小臂,它怨恨地大吼大叫,又缠斗一会儿,第三只手臂被砍断。失去三只手臂的它,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甚至连平衡感都差了许多。   依照这个趋势,张诚拿下它不在话下。   阮棠看着严昱泽的手臂,血肉慢慢长出。说实话,血窟窿里长出新芽,蠕动着重新愈合的画面让人有种不适感,阮棠看到全过程才记起一个最近已经淡化的念头,原来他们两个真的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阮棠轻轻的,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没必要过来,我也能愈合的。”   严昱泽咬着牙,身体能飞快恢复,但疼痛一分不少,他一边忍着一边说:“你反应那么慢,我怕你被吞了还没反应过来。”   他手臂上的窟窿已经长好。那边专心用匕首和符纸控制六臂菩萨行动的张诚根本没有注意到教室角落的事情。   等严昱泽手臂恢复原样,阮棠提了提他的袖子,上面一个巨大的洞,她问:“等会怎么解释?”   严昱泽视线往椅子下面一瞟,阮棠看过去,发现他刚才脱了薄外套扔在那。   阮棠声如蚊吟地评价:“挺细心的啊。”六臂菩萨是在石膏像外壳脱落后才显现出腐蚀的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严昱泽把外套脱下,显然是预先想到了可能会有受伤的情况,心思缜密,判断准确。   这个时候,张诚已经把六臂菩萨的手臂砍地只剩一只。它的表情阴狠中还露出几分害怕,眼睛左右转动,想着逃跑的办法。   严昱泽走过去从椅子下面把外套拿出来穿上,挡住身上衣服的各处破洞。转头把阮棠拉到角落躲地远远的。   “当心那个玩意狗急跳墙,抓你当人质。”   阮棠想到刚才六臂菩萨扑过来的样子,还真有点怕,自己这个体质赌不起,还是在角落当闲鱼,等着张诚把对方解决吧。   观察了一会儿战斗,觉得六臂菩萨气息越来越弱,身上的紫光已经一阵明一阵暗,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她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到严昱泽认真看着前方的侧脸,鼻梁挺直,眼睫微翘,整长脸线条利落分明,绘画也勾勒不出的帅气。   想到刚才他反应迅速地来救她,阮棠觉得自己还有句话没讲,“刚才谢谢你。”   严昱泽瞥她一眼,“和我有什么客气的。”视线下移,看到她手腕上的金红色的手绳。   阮棠发现他目光,抬起手腕,“你看这个?”   严昱泽摸了摸绳子,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想到这根手绳是谁给的,心里隐隐的不舒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阮棠误会了他的意思,问:“你想要啊?”   严昱泽:“……”   阮棠说:“等回去问闻总要一根呗。”   严昱泽无语,片刻后,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用力一戳,“谁要这玩意。”   阮棠觉得此人简直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此时张诚已经砍下六臂菩萨最后一只手臂,它惊恐万分,整个身体都变得更加紫里透黑。砰地一下身体散成一团云雾,就要往外逃去。   张诚早就防着它逃跑,手里的符纸飞快贴上去。   云雾扭曲挣扎,但很快被符纸上的火焰点燃,它不甘地吼着:“我……要成佛……”   渐渐湮灭。   张诚脱力地往旁边椅子上一座,大口喘息。   阮棠和严昱泽走过去。   “张哥,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阮棠问。 第144章   张诚刚才缠斗半天,符纸也用了好几张,耗神耗力,趁着休息片刻的时间和两人解释,“一种邪灵,一般在至阴至邪的地方才会诞生,通俗来讲,就是邪念欲望积累产生了神智,有了智慧。很罕见,我师兄以前碰到过,照理说产生的环境很苛刻,学校人来人往,人气十足,不应该产生这种邪物。”   “邪物?”严昱泽说,“还想着成佛?”   六臂菩萨像最后那叫声凄厉又不甘,三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张诚眉头拢起,形成一个褶皱的川字,他也有些不解,“这件事还真有点奇怪,这个邪物居然藏身在菩萨像里,还想用供奉香火的方式修炼,真是闻所未闻。还有就是……”   他说了一半突然没了声。   阮棠追问:“还有什么?”   “它还在石膏像里的时候,符纸几乎对它没有作用,这说不过去,我带的符纸都是专克妖邪……”   这么一说,阮棠有了之前和严昱泽一样的怀疑,“符纸不会真的过了保质期吧?”   张诚哭笑不得,“都是新画的符,又没有用过,怎么会过保质期……不对,什么保质期,又不是吃的。我觉得应该是它身上那层石膏有问题,得好好找出来看看。”   说着他就站起来。   阮棠和严昱泽看他很累的样子,就一起来帮忙。   六臂菩萨的石膏外壳先是被它自己扯碎钻出来,后来又在打斗中被波及,碎了一地,散落了几乎大半个美术教室。   张诚说:“你们两个都有灵感,如果石膏有不同的地方,你们应该可以感受的到,一般的碎块就不用管了。”   阮棠就一块块看过去。   严昱泽眼角一瞥,看到角落有块小石膏颜色似乎有些特别,就走过去。那块石膏里夹着半片翠绿的叶子,严昱泽弯下身要捡起来,刚触碰到那片叶子,周身血液就像沸腾一般,全身体里涌起一种奇异的力量。   他怔住。   张诚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了?”   严昱泽背着他飞快把那一小块石膏握进手里,若无其事地说:“没有,看错了。”站起来,又朝另个方向走去,趁着张诚没注意,他把石膏放进裤子口袋。有了布料的遮挡,那股力量逐渐平息下去。   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石膏碎片有什么特殊,张诚也无可奈何,只觉得今晚碰到的这个邪物颠覆了以往的观念,这其中代表着什么,他此刻没往深里想,把周围又察一遍后才放弃。   “阮棠。”   阮棠走过去。   张诚拿出一张符纸给她说:“受到供奉规则限制,邪物在石膏像里不能离开这里,魂魄应该就在附近,你像刚才那样看看。”   阮棠把符纸贴到脑门上,聚精会神,等那股清凉的感觉充斥双眼,她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发现铁架后面的墙上隐隐有波动。   她把这个发现说出来以后,张诚走到墙边,用手四处敲了敲。   在右边靠墙的的位置听见空洞的回响。   “这里后面有个空间。”张诚判断,“去把保安叫来吧。”   学校保安接到上级通知放他们进来,提供美术室锁门钥匙,其他一概不知,等被叫来后,看到美术室里一片狼藉,整张脸都拉下来了,说你们这样是毁坏公物。   张诚没跟他啰嗦,让他直接打电话给教导主任。电话打通后,保安还没告两句状,张诚把手机拿了过去,说现在需要一把锤子,把美术室的墙凿开,不然那几个学生就没救了。   教导主任全答应了。保安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出去找了工具来。   过了半小时,在张诚的指导下,保安把墙凿开一个洞。   这面墙后照理说应该是连着图书馆位置,但是现在朝洞后看,分明还有一层空间,建造的时候显然是利用了空间,不知不觉藏了这么一块地方,没有让人察觉。   保安打着手电筒往里一照,脸色由青转黑,叫了一句:“藏尸。”笔挺挺地就摔倒晕过去了。   阮棠:“……要不要掐他人中?”   张诚伸手在他颈侧脉搏搭了一下,说:“没什么事,吓晕的,让他躺会儿也好。”   他从保安手里把手电筒抽出来,朝墙里照进去。   阮棠刚才听到保安喊藏尸后,视线就不敢往墙里瞟,心里无限同情这个学校的师生,这学习环境恶劣成什么样了,跑道下有尸体,美术室里有邪物,现在墙里还藏尸……   张诚看到墙后是什么后,马上说:“你们来帮忙,把这个洞再弄大点。”   阮棠又很没出息地腿脚发软了,“……里头有那么多啊?”   张诚看到她的样子,在今天这种气氛里仍然觉得忍俊不禁,“不是藏尸,是任宏明。”   杨昱泽上前,拿着刚才保安拿来的铲子,用力敲了两下,墙上的窟窿就进一步扩大,足够人可以进出了。   张诚进去,很快扶着一个人出来。   那人看着五十岁年纪,脸长而消瘦,如果不是此刻面现菜色,应该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长相,他就是失踪不见的任宏明。张诚扶着他到凳子上坐下,说:“马上送你去医院,稍等一会儿。”   他让严昱泽和阮棠守着任宏明,又钻进那个洞里,从里面拿出三个小罐子。   接下来就是叫醒保安。保安一看任宏明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活的,心情一下轻松不少,赶紧叫来救护车,把人送医院去,一面又紧急通知校领导。说不得了,美术室的密室里藏着个大活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校长,据说当即吃了速效救心丸。   把人送到医院后,阮棠按照张诚指示通知任龙到医院来,三个学生昏迷也是在这所医院住院部。张诚清晨的时候,算好时辰,把三个小罐子打开,用符纸指引其中的魂魄回到身体里。   弄完这一切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除了任龙守着任宏明,其他人回酒店休息。   等任宏明身体恢复一些,可以说话,是两天之后了。   张诚问他事情经过。   任宏明说,之前通过血液认亲的法术,发现门老的孩子昏迷了,魂魄全失,一般人可能没有办法了,但任家祖上的追踪法术是可以追寻魂魄的,他确定位置在美术室,当晚去探的时候,不小心着了道。反而被那尊六臂菩萨像困了起来。   “幸好你们找来了,我都快撑不住了,那东西邪门的不得了,照理说这种至阴至邪的东西应该怕破邪阳气,我带了两张专破邪魔的符,半点作用都没有。它居然还想发展信仰,用供奉之力修行……真是可笑。”   任宏明也算是业内有辈分的人,这次阴沟里翻船,去救人差点搭上自己,面子里子全丢光了,他不住和张诚抱怨那尊菩萨像的异常。   张诚安抚两句,问他身体怎么样。   任宏明面色沉郁,把被子掀开,说:“你看看吧。”   大家朝他脚上看去,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任宏明的左脚雪白僵硬,已经变成石膏——不是外面裹上石膏,而是脚本身变成了石膏。   张诚说:“不介意我碰一下吧。”   任宏明摇头说不介意。   张诚在他脚上石膏的地方碰了一下,神情严肃,“异化。”   “一个伪装菩萨的邪物,能使出这种手段你敢信吗?”任宏明说,“我当时觉得它不是依靠自己力量施展的邪术,在它背后有股生命力很惊人的能量。”   张诚问:“你觉得是什么?”   “不好说,但是我觉得那种能量层级很高,我从没见过,你知道我们家现在一代不如一代,但还算有些底蕴,这股能量上有时空和本源的特质,如果我猜的不错,具备这种能量的存在,只有传说中的昆仑有。”   张诚沉思不语,随后两人就开始聊起如何治疗异化的方案。   任宏明不愧是古老的方士家族出身,对术法了解很深。   不过很多涉及到任家独门秘术。   阮棠和严昱泽从病房出来,没有继续听。   “事情总算解决了。”阮棠感慨。   严昱泽拉住她的手,打开安全门通道进去。   阮棠一脸莫名,“干什么?”   严昱泽挑着嘴角邪气一笑,“当然是……给你看个东西。” 第145章   他觉得这样说话气氛还不够,干脆一手撑着墙,作出电视剧里壁咚的标准姿势。   按说以严昱泽顶级偶像剧男主的外表,做出这种动作,一般人少女心不得扑通扑通地飞起。   阮棠噗嗤笑出来,正打算损他两句,忽然就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流动似乎加速了。这种感觉既玄妙又真实,她吓了一条,心想严昱泽魅力真那么大吗?随即她就感觉到,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影响她。   严昱泽从口袋里把石膏块拿出来,摊开放在手心,“你看。”   白色石膏里夹着一片翠绿的叶子,阮棠低头看过去,视线就移不开了。那片叶子外表看起来并不特殊,但有种引人的特殊魅力。   叶脉间隐隐流动绿色……很难形容阮棠这一刻的感受,那小块绿色仿佛是神秘、是源头、是生命。   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是……”   严昱泽说,“它对我对你的影响,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阮棠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不死树。”   严昱泽说:“那天在美术室里捡来的,我觉得这东西和我们有很大关系。”   阮棠盯着那片叶子看,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一下。   轰——   脑海仿佛绚丽的烟火爆炸。   她眼前发黑,身体瞬间软倒。   幸好严昱泽眼明手快,把她抱住,手里的石膏碎块掉落在地上也顾不上。   “糖糖?”   阮棠的意识飘飘浮浮,恍惚能听到严昱泽喊她,可是更大的力量牵引着她,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身周都是看不清的,不是云,不是雾,隔阂的就像另一个世界。她刚才脑子里爆炸似的,渐渐好了一些,才开始打量周围。不是她熟悉的环境,隐隐透着危险,阮棠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把身边模糊的隔阂打破,她会承受不起后果。   她顺从本心,看着身边模糊的一切斗转变化。   远方终于有一道撕裂的口子,她好奇地看过去。   天地骤然明亮。   身边的景色从模糊变得清晰,她站在一个山头,周围都是山,险峻尖峭,仿佛是一柄柄的利剑直冲天空,扑面而来的猎猎狂风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就在她闭眼往后退的时候,身侧走过一个身影,他身着甲胄,身材颀长。   所有的风在他出现后都静止了。   阮棠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有些眼熟,就跟了上去。   他走到山峰之巅,那里已经站着一位老者,身上穿的衣服松松垮垮,看得出很古老,却分辨不出年代。阮棠总觉得也在那里见过。   老者说:“燕帝派人到处搜捕,听说不久就要派船出海,看来是不死心。”   身着甲胄的那人说:“是你们的人办理不利,在京中的布置让人瞧出破绽,让陛下落入险境。”   老者叹气,“燕帝身边能人异士虽多,但能看穿那个布置的,应该不到两人,这两人之中,只有姓崔的,才有能力让燕帝知道真相。不解决崔家这些擅长“通”术的人,咱们就会一直被盯着。迟早燕帝的人会找上门来,陛下就危险了。”   那人沉默不语。   老者说:“天下易主,陛下现在身边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上次我说的建议你真的不考虑吗?”   那人声音极为低沉,还有几分沙哑,似乎是刻意掩饰过的,“那些怪物?”   老者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是不死人,将军,比起方士,不死人哪称得上是怪物,他们只是躯体受伤恢复的更快而已。你身边人也折损的差不多了,陛下身边连服侍的人都没几个,接下来的一些事让不死人去做,至少能减少点人手损失。”   那人冷硬地问:“条件?”   老者说:“等陛下重夺江山,希望能给我族一条活路。”   “你族?”   老者从衣袖中拔出匕首,在手掌心划了一道,血流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那人说:“你也是不死族。”   老者说:“本来不想瞒着将军,只是先前将军对我族心存偏见,我等不敢冒险。”   那人把手放在腰间佩剑上,“已经是长生不死的人,怎么会没有活路。”   老者面露苦色,“不死树枯萎,我族大劫将至,唯有倾举国方士之力才能挽回,我族愿倾尽全力帮助陛下重登御极。”   阮棠听两人说着听不太懂的话,但老者长生人的身份和不死树的话题一下吸引了她,她想走到前面去听的更清楚,再看看那个被称作将军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刚走了两步,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朝她压过来。   阮棠几乎喘不过气,张嘴呼吸两口。   那人忽然拔剑,转身朝她斩来,动作快得如同闪电。   ……   严昱泽紧紧抱着阮棠,刚开始看她晕过去,他心都跟着拧了起来,总算还记得这个样子和当初测试天赋很像,应该是她那个灵感感知很高的体质引起的。   感受一下她的呼吸和体温都很正常,他才放下心,一手圈着她腰,一手托着她的背,等着她苏醒。   在这短短一会儿时间里,严昱泽的心情跟过山车似的一个来回。   低头看着阮棠,视线不敢有片刻离开,看着看着,想法不受控制地多起来,这眼睛,鼻子,嘴巴怎么都生得那么好看,就连发际边的小绒毛都很可爱。   严昱泽还是头一次知道,抱着一个女人,光看她睡着的脸都觉得心口满满的。   阮棠睫毛抖了抖,缓慢地睁开眼,迷茫地抬起头。   严昱泽和她眼睛对上,“醒了?”   阮棠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和严昱泽居然贴那么近,脸再往前凑就要亲上了。愣过之后,她赶紧动了动。   严昱泽松开手臂,但还是托着她的腰,“没事吧?”   阮棠摇头,“还行,就是脑子有点沉。”   严昱泽问:“看到什么了?”   阮棠把刚才看到的过程讲了一遍,昏沉感渐渐消失,人也站的住了。   严昱泽听到“燕王”“将军”之类的也觉得莫名,看阮棠站稳,有些不舍地松开手,弯腰把地上的石膏块捡起来,这回没再给阮棠看,而是重新收好。   “你看到的都和不死树有关系,先记下来,总有一天能解开这个谜。” 第146章   怪石嶙峋,林木蓊郁,黔西南大山深处的一座山峰上,正在举行一次特殊的蛊虫仪式。   几个苗人表情郑重地围坐成圈,在中央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人,样貌俊逸,可惜左眼是个窟窿,没有眼珠,看起来又有些可怖。   这人正是方子珩,此时他神态紧张,因为在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陶罐,里面隐藏着一股巨大而邪异的力量,方士对灵性的感知远超常人,他看着那个陶罐,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着。   苗人们先在陶罐周围撒了一圈绿色的粉末,只留下一小个缺口,就是方子珩的方向。   其余人闭眼低声念着咒,渐渐地,众人的声音就统一了频率,汇聚在一起。   陶罐突然毫无征兆地颤动起来,在咒语声中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方子珩一直看着陶罐没有放松,就见到陶罐封口上蓦然裂开一刀口子,一股褐色液体从中流出来,和苗人刚才撒的绿色粉末融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倒像是烈油浇上去一般。   罐内液体流地差不多了,一条蜈蚣似的虫子从罅隙中爬出,身长两尺左右,两侧长满细肢,看得让人头皮发麻,最怪异的是,它的头部是碧绿色的,极为显眼。   它爬出后极为谨慎,绕着粉末走了一圈,来到唯一的缺口时停住了,触角左右转动,似乎在找什么。   苗人们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快,那条虫子似乎被催动着出来,爬到方子珩的前面,直接爬到他盘坐的膝盖上。   方子珩整个人僵住,险些跳起来。   旁边有个苗人大声喊他名字,说:“不可以动,不要惊动灵蛊虫。”   方子珩只好忍住,虫子从他膝盖爬上腰,然后一直往上,从肩膀的位置爬上他的脸。被它触到的地方,痒地让人浑身战栗。   那条虫子伏在他左边脸颊上不动,竖起碧绿的脑袋。   方子珩左眼瞎了,看不到它在做什么,越是这样,心里越是有种恐惧。   他张嘴,刚要说什么。虫子忽然闪电般冲进他眼睛的窟窿中。   方子珩惨叫一声,身体歪倒在地上。   他左边脸炸裂似的疼,恨不得伸手去抓,但身体此刻软绵绵使不上力。   苗人们继续念咒。   那条蛊虫一个劲地往方子珩眼窟窿里钻,然后盘起身体,浑身的细肢延长,扎进其他部位,团成一个圆球的身体融合,颜色也开始改变,分成黑白两色——   逐渐变成了眼球的样子。   在更高一处的山峰上,矮小削瘦的苗寨老人对闻玺说:“灵蛊最通人性,等它和你朋友的神经连接,就可以当作眼珠使用。但这个不是真正的解咒,最短一年,最长三年,就会慢慢被咒吞噬,变成一块烂肉。”   闻玺说:“多谢你们寨子的帮忙,先暂时压制住咒术,这段时间我再另想办法。”   老人摇头,“解咒只有两个办法,下咒人以自己血肉下咒,取其血亲的心头血三滴,凝练之后以血破血,以咒破咒。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照下咒人所想,让他的眼睛恢复。”   闻玺面色冷冷的,不置可否。   老人继续说:“她祖上那一支战乱的时候离开我们苗寨,找不到人了,就是找到了,现在这个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取人心头血这种事不能做,违法啦。至于另外一个办法么,咱们能以蛊虫暂时代替他的眼睛。那么找一个能永远做他眼睛的,就自然能解咒了。”   闻玺生出些兴趣,问:“天材地宝?”   老人干笑两声,“就算有天材地宝,这些年环境破坏也给弄没了。我说的是人的眼珠,你朋友的眼生机断绝,所以一般的眼珠移植上去,不到一天就坏死了。蛊虫也撑不了几年,但有一种人——长生不死人的眼珠,用特殊方法挖下来,辅以咒语,维系住生机不断,直接移植到他的眼里,就可以当作他的眼睛。咒语就能解开了。”   闻玺神色波澜不兴,让人看不出情绪。   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当地的草烟,卷皮和烟草都是自制的,卷一卷,味道特别冲,又带着烈性。苗寨的老一辈都爱抽。   老人给了闻玺一支,他没拒绝,两人都点起烟。   闻玺吸了一口,浓郁烈性的烟草气息从口腔卷进肺部,居然让他产生一丝熟悉的感觉。他怔了一下之后,慢慢把烟放下来,开口说:“我来过这里?”   老人吐着烟气,“这怎么问我了,你自己应该清楚。”   闻玺淡淡地说:“我记忆里应该没有来过,但这个烟味有点熟悉。其他地方也有这种烟?”   “土法子弄的土烟,烟草都是本地种的,其他地方可没有这味。”   闻玺皱起眉头,身上散发着隐隐的冷意。   老人侧过脸来,垂着的眼皮掀开,似乎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你身上还有一个咒,解开就什么都知道了。”   闻玺问:“谁对我下的咒?”   老人许久没说话,直到一支烟全抽完,说:“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   闻玺额头猛然一阵刺痛,好像有无形的钢针扎进脑子,他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汗水都从鬓角渗出,但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那种痛苦没有在他身上。   老人老眼昏花,没有发现什么,叹着气说:“你不是方士,身上却有克制邪魔的力量,来源于哪,你就没有好奇过吗?”   闻玺没有说话,目光越过念咒的苗人和方子珩,落到更远处,眸光深邃,好像千沟万壑都在其中。   ……   阮棠和严昱泽回到病房,张诚和任宏明谈话已到了尾声。张诚说已经通知了门老,他很快就要赶来。   任宏明苦笑着说:“这次非要敲他一笔,险些为了帮他找儿子把命也送了。”   张诚笑笑,让他好好休息,就从病床出来了。   回到酒店,前台说有人等他们有一会了。   张诚还以为是门老提早到了,结果见到的是一中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两人的脸色都蔫头耷脑的。   校长看见张诚,激动的就像看见失散的亲人,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说张先生,咱们学校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了?   张诚问,校长你还想学校里有其他东西?   校长忙不迭摇头,说最近睡不好吃不好,看到教学大楼的教室,都想挨个去敲敲墙,担心里面还藏着什么。   教导主任也跟着说保安嘴巴不牢,把晚上在墙里藏人的事对外说了,黑石镇又不大,两天功夫基本上风言风语全传遍了。再加上前一阵子跑道藏尸上了新闻,根本没得辩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想请张诚再去学校一趟,最好做个法事,镇邪驱魔。   说到底,流言的问题倒还好解决,但是大家每天都在学校上班,心里害怕啊。   张诚听到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说:“法事我不会做,这是我们公司的网址,在特殊业务需求这里可以买东西,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上去看看,全国邮寄包邮。”   校长马上把名片收起,当宝贝似的藏起来。   阮棠在旁边已经看呆了,等两人走了,就问:“咱们公司还有网店?”   张诚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有了,咱们部门也有kpi。每年都要完成绩效。”   阮棠问:“要是完不成kpi呢?”   “扣奖金。”张诚看她一眼,表情里写着‘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阮棠:“……”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   他们几个在黑石镇又逗留两天,门老是第二天中午赶到的,和张诚匆匆打过招呼后就赶到医院去了,一是要去感谢任宏明,二是要去见见自己的孩子。   阮棠上飞机之前忽然想起问:“他孩子到底是哪个?”   张诚说:“王才英。”   阮棠恍然大悟,这样回头想了一下,那个孩子和门老还真有几分想象。   “那三个学生等恢复了,不会又到学校欺负于晨吧?”   张晨说,“不会了,他们魂魄被禁锢的时候好像受到惊吓,现在性格都变得担惊受怕,需要很长时间才有恢复的希望,也有可能永远就这样了。”   阮棠放下心,这趟的事情解决的算是完美,每个人都平安。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石膏里那片不死树的叶子。   究竟是谁把这片叶子带到黑石镇,还留下一尊六臂菩萨像。   还有,她在通灵的时候,看见那个位将军的背影,甲胄厚重,背影根本辨认不出来,他的声音又故意低哑,到底从什么地方给她一丝熟悉的感觉呢?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读者问“一斛珠”,暂时不会更新哦,现在网站都超级严格的,内容限制很多,宫斗就是被限制的,所以短期内不会更新“一斛珠”的下半部 第147章   回到尚海之后,阮棠休息两天,又恢复到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最近的工作内容是把在黑石镇上发生的事整理成文档。这工作严昱泽是不可能做的,至于张诚,让他拿键盘打字,还不如用朱砂画符。   阮棠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觉得自己在编写x档案。她想起那天张诚说绩效的事情,闲聊着问钱佑曼,“咱们现在也有kpi吗?”   钱佑曼转到这个项目后,就把行政内勤工作梳理的井井有条,说:“当然有,咱们可是正规公司。”   阮棠心说你这么一强调,反而让人觉得不正规了。她又问,“到底是什么kpi?”   钱佑曼笑了笑说,“有项目完成率,还有销售额。不用担心,今年的指标已经完成了。”   阮棠这一下是真惊了,现在才五月,一年还没过一半,居然全年的kpi已经完成了。   “我误会闻总了,还以为他和所有资本阶级的老总一样,kpi就是来剥削员工的,原来他这是列了个慈善型指标。”   钱佑曼笑着啐她,“少拍马屁,闻总都有十来天没来公司了,拍马屁他也听不到。不过我看过kpi数据,还真不是慈善,完成率就算了,这个网站销售额才是真的神奇。”   阮棠写报告本来就有点写烦了,就问哪里神奇。   钱佑曼打开网站给她看,上面的每个栏目都显示“售罄”。阮棠一个个扫过去,眼睛越等越圆。   “假的吧?”   钱佑曼说:“我刚知道的时候和你现在想的一样。但还真不是,你看这个,是我上架的,半小时卖光。”   久城的官方网页上,右下角落有个特殊业务,点击进去后输入会员号和密码,就可以到电子商城页面,但论页面设置,和现在的电商真是没得比,粗暴又简陋,就配个图,说明一般就一行,然后就是销售价格。   阮棠看到,最上面是一排符纸,也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符纸拍得皱巴巴的,比草纸的卖相还差。但是下面的标价最低2万起。什么“平安符”“静气符”,听名字就功效不大,售价五位数,“好运符”“挡灾符”的售价……阮棠对着数字认真点着,恩,七位数,没数错。   “百万?”她震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比如八卦镜,上面的售价是8万8,一共有十面,早就售完下架了。物品不算,还有活物,一只头顶红冠的大公鸡,价格是68万,还卖了。   “疯了疯了,”阮棠捂着急促心跳的胸口,“这是金鸡吗?”   “什么金鸡,发货那天我去看了,就是只喔喔叫的草鸡。”钱佑曼说。   阮棠今天三观中的价值观被网页打得粉粉碎。她咬着牙根说:“怎么感觉我看到的是人民币,在别人眼中难道是橘子皮?”   钱佑曼咯咯地笑,“有钱人多呗。这点钱在人家眼里,说不定还真没比橘子皮贵多少。”   “有钱人也不能这样糟蹋钱啊,”阮棠还酸着呢,“有钱干啥不好,吃啊喝啊不香吗,存银行拿利息不好吗?买这些干啥呀。”   钱佑曼说了一句“等等”,然后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扔到阮棠面前,“拿着。”   阮棠激动了,“曼姐,8万8的镜子你悠着点,砸碎了怎么办?”   钱佑曼送她一个鄙视的小眼神,然后打开手机上的拼夕夕给她看,怀旧风镀铜八卦镜,送人镇宅皆宜,9.9元买一送一。   阮棠:“……”   钱佑曼说:“说出来你别不信,陆一苇的铜镜也是在拼夕夕买的,我都看到他收快递了。他烧张符放到水里,给十面镜子都擦一遍,然后让我上架8万8链接的辟邪镜,二十多分钟就全卖完了。”   “我看他那个水还有多余,就拿了剩下的两面镜子也擦了擦。好了,现在我宣布,你手里的镜子价格已经是8万8了。”   阮棠拿着镜子愣了好长时间,弱弱地问:“咱们不会是骗子公司吧?”   拿着拼夕夕9.9买一送一的镜子,擦一遍符水,转手8万8卖出……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钱佑曼笑眯眯地说:“我看付款的人跟抢一样,可能脑子都被门夹了吧。反正多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就当员工福利了。”   阮棠捧着这面价值很难判断的镜子,下班的时候还特意找个纸袋包好。回家后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什么神奇的地方,但想到它的出售价格,阮棠怦然心动。   官方售价8万8,闲鱼上挂个4万4,不过分吧。   心动不如行动,阮棠把官网上的介绍和图复制一份,就这样扔到闲鱼上,标价4万4.然后她就去洗澡洗脸。等她出来的时候,下面已经有了留言,说:   你系(是)不系(是)在侮辱我们滴智商,个破镜子4块4还掐(差)不多。   阮棠乐了,还系个福建人呐,她对流言完全没有生气的感觉,换位思考,要是她在闲鱼上看到有人挂出个镜子标4万多,也会觉得智商被侮辱了。   她很快在下面回:懂得入,不懂的勿扰。   这个高深莫测的装逼,她觉得很满意,因为自己压根不清楚这镜子到底用来干嘛的。   这事很快被她抛到脑后,谁知两天后,闲鱼的消息提醒跳出来,有买家拍下她的商品并付款,希望尽快发货。   阮棠惊了,还真有人花4万多买面小破镜子——不对,准确来说,8万多价格也一样有人买。   为什么别人的人民币看起来赚的那么容易,阮棠一度有点怀疑人生,然后问钱佑曼,镜子可以卖吗?   钱佑曼不在意地说,都是你的了,随便处理吧。   阮棠一咬牙,叫来快递发货,包装的时候就弄了个盒子和防震,地址是北面的一个小城市,路上大概需要3天左右。快递寄出的几天,阮棠真有些惴惴不安的,想着对方收货后会不会勃然大怒然后申请退款。   事情并没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对方收货后很快确认付款,还给了五星好评,说东西很好,物超所值。   阮棠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4万4,又看着对方的好评,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这个买家还真的知道这个镜子的原价是8万多?   “这到底是人傻,还是钱多……”阮棠嘀咕。   旁边突然有人凑过来问,“哪个人傻钱多?”   阮棠拍着胸脯躲开一点,看着严昱泽,“你怎么跑来了?”   这几天严昱泽都跟着张诚学符咒,天天往公司跑,俨然也是正常上下班的样子。   严昱泽眉梢微微一挑,“听说你闲鱼上赚钱了,见者有份,是不是该请一顿。”   阮棠哼唧,“要请也是请曼姐,你来凑什么热闹。”   严昱泽说:“大美女出行,身边怎么能不跟个男的,也不怕被外面那些个狼崽子骗了。”   阮棠刚要开口。   严昱泽忽然转头问:“对吧,曼姐。”转回头才对阮棠说,“你就不用担心了。”   真是会说话,阮棠气得牙痒。   钱佑曼忍不住哈哈大笑。   临下班的时候,阮棠在办公室里说请客,钱佑曼说已经另外有约了,走的时候还把黄宇拉走。黄宇一脸懵逼,说你有约了我没有啊,我可以去吃。   钱佑曼说,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现在我觉得你没空。   黄宇就这样被抓走了。   最后吃饭就只有阮棠和严昱泽。   阮棠大手一挥,说吃顿大餐去,带着严昱泽去吃韩国料理,人均一百。   严昱泽使劲拌着饭,让食材和酱融合在一起,冷哼说,“这也叫大餐?”   阮棠拿钳子指着烤肉和烤鱼,说:“有肉有海鲜,营养均衡,味道也好,怎么就不是大餐了。”   铁板上肉滋滋地冒着油气,阮棠拿着钳子翻面,忽然有热油炸到手背上,她哎呦低呼一声把手缩回去。   严昱泽放下拌饭,从她手里把钳子拿走,“笨手笨脚,我来。”眼睛还瞟向她手背,让她赶紧去卫生间冲一下水。   阮棠摸一下手背上小红点,还真有点疼,就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严昱泽已经把肉烤好了,色泽油亮诱人的几块全放到她的碗里,剩下烤的有点焦黑的放进自己碗里。   阮棠看到不由一怔。   韩国烤肉蘸着酱包生菜吃,既不油腻,甜辣适中,味道很不错。阮棠吃了第一口就赞,“好吃。”   严昱泽得意地说:“也不看是谁烤的。”   阮棠嚼着生菜叶子没反驳。严昱泽抬起眼,看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生气的河豚鱼,噗嗤笑出来。   他把这个形容说出来。   阮棠瞪着眼说:“你吃谁的喝谁的呢?”   严昱泽没理她,“我跟你说,下回请客必须找个环境优美没油烟,还不用自己动手的地方。”   阮棠没好气说:“放心……没下回了。”   “妹妹,眼光要放长远啊,你这只是赚了一次闲鱼,下回等少爷我学会符纸,这种镜子要十个八个的还不容易。”   阮棠:“……”   她飞快地把菜单本子又拿出来,“你看够不够,要不要加肉?安格斯雪花牛小排怎么样?”   严昱泽一扬下巴,“刚才不是说这个太贵,肉和肉还能有多大区别?”   阮棠坚决不承认,“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肉和肉之间肯定有区别。”   严昱泽笑起来,伸手掐她的脸庞,“啧啧,你这个小财迷。”   ……   两人从餐馆出来,阮棠打个饱嗝,最后还是加了雪花牛小排,果然价位高的肉质是不一样,她吃饱了还忍不住又塞了两块,现在稍微动一动,都感觉肉要从嗓子眼里跑出来似的。   所以在严昱泽说走一走的时候,她忙不迭答应。   刚走到商业广场那里,就听见身后一个惊喜娇脆的声音喊:“阿泽。”   作者有话说:宫斗的限制是全网滴……等我有机会再补上后半部哦 第148章   阮棠和严昱泽同时回头。韩萌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商业广场居中有块空地,是音乐喷泉,白天孩子最喜欢在这里逗留,听着音乐踩点地面的小孔喷出水柱。晚上喷泉已经停止,只亮着一些射灯,照地地面半干半湿的。   韩萌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脸上戴着大口罩,露出来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地看着严昱泽。她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看起来像是助理和保镖。   “阿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她一边说着就要走过来。女助理拉住她,指着湿漉漉的地上低声说了句什么。韩萌穿的是一双十厘米的细高跟皮鞋,助理搀着她,两人绕过中间那块湿地走过来。   严昱泽眉头微皱,在韩萌走过来的时候,很随意地问了句,“来这里吃饭?”   韩萌说:“最近接了一个片子,和副导吃饭。”她摘下口罩,露出面孔,妆容精致无暇,下颌尖尖的,看着比之前更瘦了。   严昱泽微微点了下头,说:“那你忙吧……”   “阿泽,”韩萌语气有些急,“难得碰到,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严昱泽侧过脸朝阮棠看了看,韩萌和她身后几人也都朝她瞥过来。   阮棠莫名地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很客气地笑说:“你们聊,你们聊。”然后赶紧走地远远的,也没朝两人这个位置看,而是眺望远方,仿佛天边出了什么吸引人的奇景。   两人大概说了十分钟左右,严昱泽就走过来喊上她,“走了。”   阮棠回头扫了一眼,发现韩萌手里拿着纸巾擦眼睛,看起来是哭了,旁边助理的姿态是在安慰。   她忍不住去看严昱泽的脸,他没什么表情,看着跟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什么?”严昱泽开口。   阮棠哪能承认借着观察他的表情猜想他到底说了什么把前女友都弄哭了。   她说:“看路呢,这里我不熟悉,回去是走这个方向吗?”   严昱泽没拆穿她,而是说:“我没说什么,她就哭了。”   阮棠“哦”的应了一声。   严昱泽看看她,又说:“她一向都是这样,很小的情绪也会表现的很夸张。”   阮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低低地回“哦”。   严昱泽眉头一皱,有点烦躁,“我们分手之后没联系,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到。”说完他马上有点后悔,好像在解释什么似的。   阮棠嘴巴微微一动。   他一个眼神瞪过来,“你再哦一声试试。”   阮棠赶紧咽回去。   严昱泽看着她嘴巴紧抿委屈巴巴的表情,噗嗤笑出来。   刚才那种有些微妙又有些尴尬的气氛立刻就消失无踪了。   ……   阮棠回到家里,还觉得胃胀,就在客厅里转转身扭扭腰,活动身体。没一会儿阮爸就打电话来,说下个周末和阮妈一起到尚海来看看她。   阮棠高兴极了,刚有了4万多的额外收入,正自我膨胀感觉财大气粗,赶紧给两老定了车票和就近的酒店,还计划请两天假,带父母好好玩一玩逛一逛。上一次父母来看她还是大学刚毕业。要找工作租房子,父母不放心,过来帮她安顿好才离开,没怎么玩。   阮棠一晚上都想着下周末的安排,把遇到韩萌时心里有些别扭的感觉全抛到脑后。   原以为这晚就是凑巧的碰面,没想到过了两天,网上突然又掀起轩然大(哈)波。   阮棠到公司的时候就发现气氛不对。严昱泽最近进出公司已经不戴口罩,在决定远离娱乐圈后,他已经选择了普通的生活,就没有必要一直蒙着脸生活。前一段时间戴着,是因为他退圈的热度还在,怕引起麻烦。   但是今天似乎又回到了热度最高的时候。阮棠和严昱泽在公司一楼,他买咖啡,她买三明治,两人站在柜台前面,整个大厅来来往往的人都把视线挪过来,偷偷看着他们,还窃窃私语。   “你是不是又上新闻了?”阮棠疑惑地问。   严昱泽摸了摸下巴,很不要脸地说:“都半年了娱乐圈还没找到能替代我的人,这人气真是烦死我了。”   阮棠翻个白眼,呵呵笑了一声,叼着三明治走了。   严昱泽拿出手机查热搜,看清内容后,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沉了下来。   阮棠到办公室后不久也马上知道大家突然关注的原因了。原来有人爆料出严昱泽和韩萌的照片。   严昱泽女友的热点简直爆了。他原本就是顶流明星,在最红的时候宣布退圈,现在才过去半年,粉丝们虽然逐渐消停,不在网上闹了,但这一段时间以来,那些影视小生无论多么努力,暂时还没有人能取代严昱泽的地位。因此照片刚被泄露到网上,马上就火了。   韩萌的名字也一夜之间爆红。   如今的网友很细心,互联网也有记忆,总能翻到很多过去的证据。马上就有网友拿出证据,比如韩萌之前的自拍照,背景一角的墙面,和严昱泽家是一样的。他们还有同款的情侣项链。甚至还翻出一个曾经的视频片段,两人先后走红毯,韩萌的礼裙被旁边人踩住一角,十分为难,严昱泽为她解围。反正经过福尔摩斯网友点点滴滴的分析,确认两人的确是情侣。   粉丝们在话题下闹腾的欢,有的喊着哥哥赶紧复出,有的骂韩萌蹭流量。不管评论如何,韩萌一下子进入到大众的视线内。而且两人照片是真的,并没有p过,因此工作室白天发了一封申明,说不想因为私事影响工作。   潜台词是默认了韩萌和严昱泽的关系。   严昱泽在走廊上和工作室员工打电话,这些照片是谁爆的他心知肚明,因此心中才格外有些烦躁。昨晚上韩萌眼泪汪汪地说想他,还说失去才知道珍惜,被他一口回绝,她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严昱泽心里没有一点感觉,他本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冷淡地说了一声再见就走了。   没想到回去以后韩萌把过去的照片放到网上。   严昱泽让工作的员工冷处理,不要在网上做任何回应。   刚挂电话,就有一个来电进来,是韩萌的。严昱泽点击接通。   韩萌哭哭啼啼地说:“阿泽,是我经纪人做的,我早上醒来才知道,现在我就让她赶紧撤下来。”   严昱泽低笑一声。   韩萌说:“阿泽,你在听吗?”   严昱泽不冷不淡地说:“这是最后一次。”   韩萌愣住。   严昱泽说:“谁把照片爆出来不重要,我退圈了就不会再回去,你要热度要流量我都能理解,所以这一次你想怎么炒作都可以,不过记住,只有这一次。”   韩萌本来轻轻啜泣着,听到他这么说,似乎受到刺激,情绪激动起来,“阿泽,你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我就知道……看到她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   严昱泽直接挂断电话,不想听她继续说阮棠的事。他揉了一下额角,走进办公室。   阮棠聚精会神地刷着手机,眉头还皱着,神情苦恼。   严昱泽莫名地觉得心虚,现在网上全是他和韩萌的爱情故事脑补,网友已经快分析出一篇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了,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通稿就更别谈了。要说这背后没推手怎么可能。   严昱泽轻咳一声,往阮棠手机上瞄过去,看她在看哪篇网友分析。结果一看,她在逛淘宝看羽绒服。   严昱泽额头一跳跳地抽搐,“现在才几月份,你就看羽绒服。”   阮棠被他突然说话吓了一跳,头也没回地说,“反季买便宜懂不,一看你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不会勤俭持家。”   严昱泽此刻的心态有点复杂,要是阮棠在看他的绯闻,他觉得别扭,但是阮棠现在压根没注意网上动静,他也难受,还说不出来到底哪里难受,反正挑刺就对了。   “看你贪小便宜的样,款式都不选了,这么老气的衣服,也不怕穿成大妈样子。”   阮棠斜他一眼,“大妈怎么了,我本来就是给我妈挑的。”   严昱泽被噎了一下,又问,“怎么突然要给阿姨买羽绒服了?”   阮棠说:“我爸妈下周来看我,我想带他们逛一逛买些东西。”   严昱泽没说话,阮棠刷了好几个链接,忽然又听到他说:“你没车接他们不方便吧,什么时候的飞机?”   阮棠不疑有他,随口答,“下周五晚上的,我下班过去正好。”   严昱泽说:“我顺路可以帮你接一趟。”   阮棠眼睛瞪圆,“大哥,去机场怎么可能顺路,你是要出城啊?”   严昱泽咬牙切齿地说:“没错,我顺路过去帮你接人,你这说话口气不对,听着不像感激,是不是该重新表达一次。”   阮棠呆了一下,然后说:“那也不行。”   严昱泽眯着眼看她,表情冷飕飕的,“哦?为什么不行?”   阮棠说:“你的脸不行,我妈看电视剧的,现在你网上绯闻又那么厉害,万一被拍到了多麻烦,机场记者好多的,还是算了吧。”   严昱泽被拒绝后没恼,反而看看她,问,“你知道网上绯闻?”   阮棠点头,心想我又不瞎,都热搜第一条了还能看不到吗。   严昱泽忽然有点严肃,“你怎么看?”   阮棠:“……”   她觉得严昱泽一定是受刺激了,毕竟照片一看就是谈恋爱的时候拍的,应该只有情侣两人有,现在被爆出来,八九不离十是韩萌那里做的。这种被利用炒作的事应该很难受,何况严昱泽还是那么一个傲脾气。   阮棠露出万分同情的表情,“别难过了,下午请你喝咖啡,星爸爸。”   严昱泽顿时就黑了脸,转身就走,半路气不过,飞快走回来,用力在她脑袋瓜子上一弹。   阮棠捂着生疼的脑门,“星爸爸怎么了?三十好几呢,不便宜。”   严昱泽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第149章   一个礼拜的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到了周末。阮棠在周五交了休假单,下班了地铁直奔高铁站。   等了大半个小时,她刚啃完路上买的汉堡,阮爸阮妈提着大包小包的就出现了。阮棠上前赶紧帮两老拿行李,一手提一个她哼哧哼哧地直喘。阮爸把行李抢回去,口气很是鄙视,“你爸我还没老呢,你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别费劲了。”   阮棠提着阮妈的行李包,很是怀疑,“爸妈,你们就来住几天,怎么带那么多东西,搬家吗?”   阮妈说:“都是给你带的吃的,你不是说上次那个腊肠腊肉好吃吗?这次带了好多,回头给同事也分点。”   阮棠终于知道包里是什么了,难怪沉甸甸的。   两老走出车站,外面是巨大的地下商场,走到底就是地铁入口。尚海是国内最大城市之一,地铁的拥挤程度也是令人叹为观止。阮棠看了看排队买票的人群,当即拍板去打车。   阮妈说:“打车多贵啊,还是地铁吧,挤就挤点没关系。”   阮棠知道爸妈的习惯一向勤俭。又心疼她一个人在这里打拼,所以能节省的地方就省。她赶紧向两老表示,刚拿到一笔奖金,打车不算什么。然后又着重描述一下尚海地铁拥挤程度,用一句话形容,那叫上车时是玛丽莲梦露,下车变成太平公主。   阮妈好奇地问了句,“玛丽莲梦露是谁?”   阮棠想起老妈是只看国产剧,不看外国片的:“……美国的柳岩。”   阮妈想了想,终于从海量的国产剧中把对应女明星的脸和身材给筛选出来,很快明白阮棠刚才那个形容的意思,一阵大笑,笑过之后对阮爸说,“今天就听糖糖的安排吧。”   阮棠是在小区边最近的酒店定了房间的,她租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睡不下一家三口。打车先回家里,阮爸阮妈把行李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大半全是吃的,有阮棠喜欢吃的家乡味。阮妈进了家门就没停过,在厨房忙进忙出,把带来的东西全收起来,还顺便收拾厨房,烧了三碗面。   吃完面,阮棠陪着两老说话,又在小区里散一圈步,然后才把两老送到酒店。   接下来几天,阮棠就专心致志陪爸妈在尚海市内玩耍。   一家人去了亚洲最高的大楼,站在透明的玻璃上俯瞰万千高楼大厦,晚上坐在江边吹风吃火锅。阮爸阮妈很高兴,可路上总是忍不住嘱咐阮棠别乱花钱。阮棠只好反复提起奖金的事,说的次数多了,她差点都要误以为是领了奖金,而不是闲鱼赚的了。   阮爸阮妈一辈子生活在二线小城市,年轻时也出去旅游过,但从阮棠读书起,他们的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对自己不太舍得花钱。阮家家庭条件一般,但阮棠从小到大没觉得自己比别的孩子少过什么。   现在工作了,阮棠很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爸妈玩地好点吃的好点。   ……   晚上她躺在床上买第二天景点的旅游票。朱应敏的消息进来,问她明天有没有空,出来吃顿饭,有重要的事需要找她商量。   阮棠想起前一阵子朱应敏沉迷于网上美妆的事,后来还没问过她怎么样了,去过一趟黑石镇,她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这几天要陪爸妈,阮棠确实没有时间出去,就回她消息说过几天。   朱应敏没办法,说过几天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阮棠不知道她说的帮忙是指什么,朱应敏在消息里支支吾吾也没说明白,不过大学四年同学,对方的脾气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就约了周末见面再说。   阮棠陪着爸妈玩了三天,又给给他们一人添置一件厚羽绒服。阮爸阮妈高兴地笑容就没停过。两老在尚海待了一共五天就要回去了,行李和来的时候一样撑满了,都是阮棠买的东西。   临走的前一晚,阮棠在散步的时候给阮妈单独塞了一万块,阮妈说不要,但挡不住阮棠撒娇卖萌,最后还是收下了。转头阮棠又单独给阮爸五千,阮爸有点心塞,说闺女你也太区别对待了,我听说你给你妈一万来着。   阮棠乐了,“爸,我要给你一万你保得住吗?回头还不是要上贡,钱越少越能藏得住知道吗?这么多年私房钱斗争经验你要吸取啊。剩下五千我给你藏着,你要买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了寄过去。”   阮爸一听很有道理,看着她忽然感叹了一声,“女儿长大了。”   阮棠听着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这种心情很细微,却又深刻,触动是心里那片最柔软,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阮棠这一晚没怎么睡好,她总是想起阮妈在厨房忙碌的声音,还有阮爸两鬓冒出来的白头发。读大学到工作这几年离开父母太久,原来不知不觉,父母已经老了。   阮棠心里空落落的。   从来不知道,时间原来是这么残忍的存在。   ……   把父母送走后,阮棠销假上班,第一天就见到了方子珩。他眼睛的恢复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从符阵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球整个被挖,见过的医生都说没得治,现在这样恢复撑正常的样子,显然是借助了非同寻常的力量。   张诚和他谈了几句,神情略有些严肃。   阮棠近距离看到方子珩的眼睛,发现那只眼睛的些许不同,左眼的瞳孔比右眼要淡一些,接近琥珀的颜色,在专注看他左眼的时候,依稀感觉到那个眼睛似乎是活的,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到了周末,阮棠和朱应敏约了碰面。   朱应敏迟到了二十分钟多分钟,阮棠觉得有些奇怪,她是那种很有守时观念的女孩,一般总是提前到的,正在阮棠怀疑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朱应敏姗姗来迟。   阮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十分诧异。   朱应敏的妆实在太浓了。脸刷得过分白,腮红又有些过量,睫毛纤长的近乎夸张。一般来说,这种妆只在舞台效果的场合出现,因为强烈的灯光会消减一部分妆容效果,但是生活里出现,就显得用力过猛。   朱应敏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手指梳理一下头发,满意地笑笑。   阮棠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150章   在阮棠印象里,朱应敏是大学班级里最朴素最老实的女孩子,一般来说,很多女孩一进大学就学会打扮,恋爱,打工,交际都会让人飞快成熟,但朱应敏四年如一日,一心专注读书,穿着是永远是纯色T恤配牛仔裤,冬天外套羽绒服,按当时班里女生讨论,过得就跟苦行僧似的。   前一阵子她开始学习打扮,阮棠觉得她这方面是开窍了,没想到,现在又往另一个极端发展。   朱应敏坐下来,歉意地阮棠说:“抱歉,我出门多花了点时间。”   阮棠说没事,过一会儿忍不住提醒她,“你今天妆好像有点浓。”   “浓吗?”朱应敏马上拿出镜子照,“还好啊,和平时一样。”   阮棠笑笑,没继续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两人排队打卡最近很火的网红店,朱应敏一个劲的拍照,各种自拍卖萌的姿势都用上了,然后低头专心致志地修图,大半个小时,集齐了九宫格照片,发到朋友圈。还提醒阮棠赶紧去看。   阮棠给她点了赞。朱应敏语气兴奋地和阮棠谈着最近被种草的各类护肤化妆品。   又等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坐进店里。   点好菜单后,阮棠问朱应敏最近情况。   她马上脸色耷拉下来,“阮棠,这件事你可真要帮帮我。”   “什么事?”   “我好不容易成了集美网的会员,要进一步加入vip俱乐部,还需要介绍一个新人进去才能凑满积分。”   阮棠听着感觉跟传销似的,就问:“是网上注册一下吗?”   “不是,要参加线下活动,”朱应敏说,“之前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今晚就有一个活动,你陪我一起去吧。”   阮棠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高兴。朱应敏的确约她见面顺便下午茶和晚饭,但从没提过活动的事,怎么就把她的名字给报上去了呢。   大概是看出阮棠面色不虞,朱应敏的语气放得更软,几乎是哀求,“阮棠,这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求求你了,前几天我想约你出来说的,你没空,我真的是太急了,所以还没跟你商量就报名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拜托拜托。”   她双手合十,连连作揖,姿态摆得很低。   阮棠心软了,点头答应。   朱应敏开心极了,说集美网的活动向来办的很好,一旦去参加就会喜欢上。   阮棠说:“你不觉得最近太过于沉迷这个网站了吗?简直跟走火入魔一样。”   朱应敏叹口气,很认真地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变美有多么快乐。不是有句话叫做,每天成为更好的自己,我从镜子里能看到,每一天都变得更加漂亮,这种心情……你要体会了才能明白。”   阮棠劝说:“每个女生都想变漂亮,但也不能只想着这一件事吧,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好像除了漂亮其他事情都不在乎。”   朱应敏笑了笑,说:“可是现在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吗?外表才是第一衡量标准。一个女生如果天生漂亮,就可以得到别人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什么工作,金钱,男人,哪一样不是更容易倾向漂亮的人。”   “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工作和金钱看能力和努力,感情还是要看内在和性格。”阮棠说。   朱应敏摇头,“阮棠你本来就长得好看,有时候受了优待也不知道,在我看来,外表太重要了,你说感情要看内在,如果一个女人,灵魂超级有趣,但外表是五六十岁,身材走样,年轻的男人会爱上她吗?所有的爱情,不都是从皮相上的迷恋开始吗?”   “你看现在的爱情剧,好看的男女主才有人看,换不好看的人去演就会被骂,大家根本不在乎剧情怎么样,只想看到好看的皮相,换句话说,那些人心里真正的想法是,长相普通的人根本不配爱情,长相丑陋的人,根本不配出来走动,因为会辣眼睛。”   “只有美才会被大家追逐和喜欢,无论植物,动物,都是这样,这是人的本能,你说牡丹,玫瑰,人们都知道花名,路边草丛里的野花,谁能知道名字,这就是美丽和平庸的差别。所以我想变得更加漂亮。”   阮棠微微蹙眉,怎么回事,居然觉得好有道理,难以反驳。   朱应敏说:“等会儿活动,我介绍新人参加,凑满vip资格就可以享受平台最高的美容服务,你呢,就去看看,吃点东西,活动准备的晚饭很丰富的,这次你帮我的忙,回头我请你吃大餐,谢谢了。”   她说的那么客气,阮棠就更不好反悔。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趁着上厕所的时候赶紧给张诚发了个消息问情况。   张诚说之前给的平安符有探测邪气的功能,让她把符贴到对方身上测试一下,如果符纸有变化就说明是有问题。   阮棠回到座位上,手心夹着包成三角形的符纸握着朱应敏的手摇两下,然后赶紧看一下符纸,没有变化。   还好,她还真怕对方给什么东西附身了。   把符纸没变化的消息反馈给张诚。   他回:身上带好符纸,发现什么不对赶紧发消息。   阮棠感觉有了后盾,这下可以放心去参加活动。   喝完下午茶,又在附近商圈逛了圈,朱应敏说时间差不多,拦了车,两人往活动地点赶。   阮棠还以为会去偏僻的地方,谁知停车下来是市内豪华酒店之一,住一晚的价格相当于半个月工资的那种。门口有网站接待的人员。   朱应敏高兴地拉着阮棠过去,把网上会员和手机号码告知。   工作人员笑笑,目光在阮棠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朱应敏,她的积分今晚达到vip资格了。朱应敏脸上的兴奋几乎抑制不住。   工作人员发给她们两个一人一个号牌,让他们进去跟着工作人员指引参加活动。   酒店内部布置高雅富丽,大厅内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梦幻般的光芒。两人被指引着进入一个偏厅,里面已经坐着十来个年轻女孩,基本上都是两个一组,看起来都是介绍新人的模式。   阮棠敏感地察觉到,那些以拉新人方式带进来的女孩,长相都很漂亮。   两个安保人员穿着的大汉走过来,一个手里捧着方框篮子,“手机。” 第151章   朱应敏从包里拿出手机,设置为震动,放到筐里,里面已经堆着一层全是手机。   阮棠没动,而是问:“为什么要收手机?”   两个保安都是三四十岁,神态表情相当一致,都是冷漠脸,捧着篮子那个说:“活动内容严谨泄漏,防止偷拍,活动结束会还给你们的。”   阮棠还是没动,说:“如果怕泄漏我可以签保密协议,但是手机不能给你们,我还在等别人电话。”   保安有些不耐烦,“有电话我会给你,但是参加活动绝对不能带手机。”   朱应敏跟着劝说:“活动规定都是这样的,给他们没事的。”   阮棠刚才和张诚说好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不愿意让电话离身。保安见怎么说她都不听,态度强硬起来,转头对朱应敏发难,“怎么回事,人是你推荐来的,规矩都不懂?”   阮棠也没客气,“什么活动要强制没收手机?活动条款拿出来给我看。”   本来坐在厅里散落聊天的女孩们听到门口动静,好奇地走了几个人过来。听到争吵内容后,有个长相艳丽的女孩翻了个白眼,说:“手机给就给呗,活动也就半天时间,什么重要的事离不开手机。”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吵架也不嫌难看,人家办这种活动会贪你一台手机啊。”   “就是呀,五星级酒店,这么多人,人家难道还会骗你。”   朱应敏听到周围的冷言冷语,脸色涨得通红,说:“阮棠,你就给吧。”   阮棠感觉很不舒服,说:“参加活动要没收手机,我觉得很奇怪,这个活动我们不要参加了吧。”   说着就去拉朱应敏,谁知朱应敏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   保安口气很不好,“之前牵过协议的,如果半途退出活动,要赔偿十万,你们要不参加也行,把钱交了走人。”   阮棠眉头一皱,更加觉得活动不正常。   朱应敏突然抓住她的手,“阮棠,求求你了,不要闹了,手机等活动结束会还的呀。”   阮棠感到她的手指紧的跟铁铸一样,同时眼角余光注意到,走廊里又有两个保安朝这里走过来。   犹豫片刻,阮棠心想别吃眼前亏,对朱应敏说,你松手,然后把手机拿出来放在篮子最上面。   保安见她交出来了,就没再为难,继续到门口守着。   阮棠和朱应敏在活动布置的空位坐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朱应敏大概是对刚才阮棠和活动方的争执不满;阮棠则是觉得她走火入魔难以沟通,更多注意力在打量周围活动布置,万一发生什么事,也能知道该往哪里跑。   这倒不是她太过悲观,实在是因为最近经历奇怪的事太多,还有她这非同寻常的体质,让她不得不防一把。   有几个女孩过来找朱应敏说话,不约而同都避开阮棠,可能是觉得她有点难相处。阮棠听到几句,她们讨论的都是变美话题,还有道听途说的网站福利。   过了十来分钟,又进来几对女孩,有司仪进来,保安把大门合上。灯光也调节地更暗。   “各位美女,请大家回到各自的位子,我们的活动马上要开始了。”   女孩们都有些兴奋,听话地各自坐好。厅内安排的座位是三个圆桌,一桌配十个座位,现在有两桌空着两个位置,也就是说,参加活动的一共是二十六人。   主灯关闭后,只留有司仪的主持台上一盏亮灯,整个厅内显得昏暗而迷蒙。主持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帅哥,风度翩翩,身处女生包围中游刃有余,丝毫不见窘迫。先说了两个小段子,逗得全场发笑,气氛轻松活跃。   他慢慢进入主题,说今天这个活动是为了满足支持网站的这些女人们变美的心理,让大家体会做美丽女人的快乐。   ”变成大美女,等会还有让大家去验证魅力的地方,大家想不想?”司仪大声问。   “想!”女孩们齐齐回答。   “要不要变美?”司仪鼓动着。   ”要。”   “让男人爱慕,让女人羡慕,好不好?”   “好。”   女孩们的回答一次比一次响亮,阮棠坐在其中,看到周围一片都是激动的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传销陷阱了。   主持人笑着环视众女孩,手指在唇边作出噤声的姿势,说了句很老土的台词:“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他手一扬,保安推着一辆小推车进来,上面还罩着黑色的绒布,遮住推车上的东西。   司仪对厅里的所有人说:“之前说不用手术都可以变美,很多人不信,我知道你们当中也有人不相信,所谓实践出真知,现在让你们亲眼看看效果,就知道我们网站的信誉了。”   他掀开绒布,露出推车上一块青色玉石。   厅内光线暗沉,那块玉石却透着微蒙蒙的荧光,光润玉洁。   女孩们都惊叹不已,就算不认识玉石的人也大多都知道,这么润的玉石很少见,何况还这么大一块。   阮棠在人群中低呼一声,她看到的玉石当中有一只小狐狸。它伏着身体,盘着尾巴,身体随着呼吸皮毛微微起伏。在听到众惊叹的时候,它甚至还睁开一只眼,咕噜噜扫视四周,又很背过身去。   玉石里面居然有只活得狐狸,它好像和玉融为一体,但又能明显看出活物的特征。   阮棠发现周围只有她能看到这种奇观,连司仪好像都不知道,因为小狐狸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容满面在介绍这块美容石的神奇。   在司仪的嘴里,这块玉石是跟着天外陨石来的,反正不是凡间的物品,对容貌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先来一位试试吧。”司仪指着踊跃举手最靠前一桌的某个女孩。   那个女孩长相普通,五官都没有特别之处。司仪让她把脸凑到玉石面前。说:“盯着玉石看,要诚心。”   女孩把脸靠地离玉石很近,光滑的表面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司仪从小推车下层拿出一张符纸,贴在玉石上面。   阮棠看见,石头里的狐狸瞬间炸毛,整个跳起来,身子弓起,张嘴吐出一口嫣红的雾气。   只有阮棠能看到的雾气扑面拂上女孩的脸,她的皮肤变得光滑白皙,平凡的五官都好像生动起来,尤其眉眼之间多出一股风情,脸还是刚才那张脸,但感觉和韵味却截然不同了。   凭空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大家都是亲眼看见她贴近玉石,然后突然就变个人似的,这种变化直观而具有冲击力。   其他女孩轰的一声议论开了,厅内闹哄哄的全是说话的声音。   朱应敏也激动地抓了一下阮棠的手臂,说:“你看,我说的不是骗人的。看到没?真的变漂亮了。”   阮棠当然看到了这个女孩怎么变漂亮的,她还注意到,那个女孩吸入嫣红气体后,容光焕发,但脸上表情却有些呆呆的,似乎很茫然。而玉石里那只小狐狸,不再趴着休息,而是眼睛泛起红光,毛发涨着,显得很毛躁。   司仪说:“稍安勿躁,一个个来,大家排队上来。”   女孩们立刻争先恐后地上去,司仪不得不给大家排列顺序。   就见一个个女孩上去,吸入狐狸吐出的雾气,变得眉眼含媚。   但这些改变的女孩同样也会变得神色迷茫迟钝,其他急于变美的女孩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司仪脸上带笑,对已经变美的女孩们说回去坐好,她们很听话,互相之间完全不说话,坐到位子上也显得有些呆滞。   阮棠趁着排队混乱的时候,拉了一下开头冷言冷语的那个艳丽女孩,她已经吸过雾气,本来五官就深刻立体,现在看起来简直像明星一般。   阮棠问她:“你还好吧?”   女孩侧过脸来,脸上全是迷茫,慢吞吞回答:“挺好的。”   哪里好了——阮棠毛骨悚然,刚才这个女孩说话很伶俐爽快,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   二十几个人很快轮了一圈,随着吸过雾气的人增多,厅里越来越安静。   司仪对着阮棠喊,“快过来呀。”   阮棠很想跑,转头一看,保安把门口和角落位置全守好了。   她硬着头皮排在队伍最后,摸了摸平安符和手上的云影绳,心里想着到底靠不靠得住。   很快前面一个女孩脸靠近玉石已经完成仪式,她摸过自己的脸后就呆呆站在那。   司仪说:“回自己的座位。”   女孩离开,就剩下阮棠。   “快点吧,变美还动作那么慢。”司仪看了一下符纸,脸上笑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没了。   阮棠慢慢把脸靠近玉石,和狐狸的双眼对上。   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看清狐狸身上每一根毛发,雪白中夹杂着微微的青。   小狐狸的毛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蓬松,阮棠感觉它的眼神似乎有些疲惫。   它张开细尖的嘴巴。   阮棠突然率先对着玉石重重吹了一口气。 第152章   小狐狸一口噎回去,愣住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阮棠看。   司仪看到阮棠的动作,不过没理会,每个女孩在玉石面前都要用十几二十秒左右时间,最后都会平添风情,从没有例外,他一点都不担心。   正如阮棠猜测的一样,司仪和保安都看不见玉石里的东西。   小狐狸和阮棠四目相对,它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两只爪子扒拉在玉石上,焦躁地上下刨动,小尖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叫唤。   长相可爱又毛茸茸的小动物最容易引发人心中的柔软,阮棠都差点要忘记玉石的危险,想去摸一把它了。   符纸突然变得焦黑,从玉石上脱落。   小狐狸脱力般两个瓜子从边沿滑落,趴在玉石底部,身体蜷成一个球,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两个宽尖的毛耳朵耷拉下来,它抬眼看向阮棠,张嘴无声地叫了一声。然后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好像化成了玉石当中的一尊像。   司仪弯腰把符纸拾起来,嘀咕一句“用完了”,不耐烦地对阮棠说,“你好了没?把头抬起来。”   阮棠刚才观察过好一会儿,知道吸入雾气后应该是呆呆傻傻,反应迟钝的。她慢慢抬起脸,装作眼神放空,傻乎乎地笑。   司仪视线扫过来,发现她脸上没有之前那些女孩的媚气,但笑容是真的甜美。他也没多怀疑,毕竟每次经过玉石的变化也不是恒量的,有多有少,符纸催用完了,可能就是少了点。   他挥手说“坐回去吧。”   阮棠坐到原位上,旁边的朱应敏坐着不声不响,其他人也都是一样表现。偌大一个厅内,现在没有女孩交头接耳互相交流了,安静的只剩下司仪和保安走动的声音。   司仪已经没了顾忌,接了个电话,口气轻佻地回答对方,“都搞定了,这些妞分两批带过来……什么,要高素质一点的?我这里的安排你还能不放心吗?保管把最漂亮的几个送过去。”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哈哈大笑起来,“……哥,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我能敷衍你吗?别人带的那些个,说什么高中大学生的,都是欢场里混的,那群太子党能没见过吗,我这里就不一样了,都是良家的,不用担心放不开,味道比你那里的都好。而且她们都服了特殊的‘药’,等明天‘药’效退了,你们随便把人往哪一扔,她们想都想不起来……你说什么呢,不是大(哈)麻,咱们这可不用大路货,是更高档的……好好,我马上安排人过去。”   司仪挂了电话,脸上的笑瞬间就收了,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招手让其中一个保安过来,低头说了两句什么。   保安问:“真的要用那东西?”   司仪说:“机会难得,货真价实的太子党,只要能成功控制几个,那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快去。”   保安大步离开。   两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避开厅内女孩,显然眼里已经不把她们当回事。不过女孩们都处于一种迷茫无知的状态,确实什么反应都没有。   阮棠听到电话内容的时候就想逃,但保安守着始终没什么机会。等其中一个被司仪叫去办事,阮棠默默计算着夺门而逃的几率有多大。谁知这时司仪走过来,站在三个圆桌居中,点选女孩。   他手指点到的女孩并喊她们站起来,没一会儿就站着五六个女孩。都是这次活动中样貌最出众的几个,那个眉眼极其艳丽的也在其中。司仪目光很快来到阮棠这桌,选了一个之后,最后看向阮棠,手一指说,“你站起来。”   阮棠没办法,只好站起。   她刚听到刚才司仪打电话全过程,猜到他大概要干的勾当,被选上的时候,脸都差点绿了,幸好厅内光线昏暗,没被人察觉。   司仪叫来一个保安说:“剩下按老规矩办,留几个别动,留她们在网站当托,这几个好的我要带走,今天有个高端局。”   阮棠咬了咬后槽牙。眼看外面的保安也全进来了,连刚才出去办事的,一共有九个。她知道现在不能动,还是等会出去了再找机会脱身。   司仪带着三个保安,和一群听话的女孩离开。阮棠落在最后的位置,两个保安守在最后面,距离差不多就半米,从走廊出门直接上两辆商务车离开,阮棠都没有找到机会。   开了二十多分钟,车子停下,司仪让所有女孩下车。   阮棠打量周围,是条幽静的小路,两旁是梧桐树,路边两侧是围墙,里面的房子在绿化中只能窥见些许风貌,看着像有历史的公馆。墙边小门开着,司仪走过去,和门里一个中年人寒暄,很快把女孩和保安叫进去。   阮棠故意落后一步,保安就拽了她手臂一把,“快点。”   进入围墙里面才知道和外面幽静的环境有多大反差。一楼大厅里改造成一个小型pub的模式,灯光闪烁不定,音乐震耳欲聋,居中的t台上有四个俊男美女,身上没多少布料,肢体在灯光下摇摆舞动,下面的人跟着音乐跳动,汗水,诱惑,疯狂,恍如群魔乱舞。   中年男人领路穿过走廊,往最里面一间走,路上还和司仪说:“上面那群太子爷,叫了一个模特学院的来助兴,有两个嫌弃那几个小姑娘长得不好看,身材还干瘪,就让换一拨。”   司仪露出一个男人之间的猥琐笑容,说:“要说模特也只能在舞台上看看,抱着才知道骨头膈人,我这几个好看吧。”   中年男人说:“怎么看起来都傻呼呼的?”   司仪说:“你放心,等会我就让她们活泼起来。”   “反正只要上面满意了,下回有什么好事我就叫你一份,如果不满意,就这一回的生意。她们这穿的不行,进那个房间,有现成的衣服。”   女孩们被带进角落的房间,里面是成排的梳妆台和满满当当两架子的衣服。   司仪打了个响指,“快点挑适合自己的衣服,等会儿进去都给我开心起来,让做什么做什么,一定要让里面的人高兴,知道吗?”   女孩们马上露出微笑,回答:“知道。”   阮棠一头黑线,女孩们已经朝衣架走去。她拉了拉靠的最近的女孩,“你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女孩对她笑的灿烂,“让大家高兴。”   阮棠无语,这几个女孩的状态,跟被催眠了一样,说话没障碍,但神志半清半不清。   衣架上衣服很多,剪裁和设计都很特殊,特别显露身材。阮棠在露胸,露腿,和露背中艰难地选了一件。   ……   许琅拿了杯酒回来,往沙发上一躺,“不是说换一批好的来吗?人呢?”   旁边有人笑:“急什么,才刚让人去叫,你不是说模特妹妹不错吗?这么快就把人扔脑后了?”   “今天是给严少接风,他说满意才行。既然模特肉少骨头膈人,咱们就换批好的,要还是不行咱们再换,总要换到一批满意的才行。”   正抽烟的严江笑骂,“我特么就说了一句太瘦,你就找着由头把人全换了,我看是你心痒难耐。”   许琅喝了两口酒说:“你们摸着良心讲,模特是不是中看不中用?一个个瘦的胸都没了。平的跟男人一样,我还不如摸自己呢。”   一群人哄笑起来。严江扭头,朝角落位置问:“阿泽,怎么?今天兴致不高?” 第153章   严昱泽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才抬起头,“玩来玩去就这些套路,你们也不无聊。”   严江淡淡一笑,“都是哥们几个的心意,我这几年在地方上难得回来一次,单独叫你你也不出来,还是许琅他们有面子。”   严昱泽没好气地回:“单独出来干什么,喝茶还是下棋,你那些老年人习惯我没兴趣。”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我才陪老爷子养出来的习惯,”严江说,“你现在也已经退出娱乐圈了,什么时候回家?”   严昱泽漫不经心转着酒杯,“出来玩别提扫兴事。”   许琅一听他们两说着说着气压就转低了,赶紧过来圆场,“你们兄弟别把哥们几个甩一边谈家里事啊,严少,刚才我可是问过经理了,等会儿来的姑娘保管合你口味。”   旁边有人听见了,悄咪咪地问了句,“严少啥口味。”   有人用更小的声音回答,“不爱风尘爱良家。”   两人之间对话跟做贼似的,没敢让正主听见。严江的家世,在圈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和他们这群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不一样,人家是严格按照家里安排,读书时成绩优异,工作了表现突出,三年前已经到地方上历练去了,有了这层经历,回来就能往上升,算是担起家族重责了。   不过今天一起出来玩的,有几个不是发小圈的,听到严江和严昱泽对话,这才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但疑惑归疑惑,没敢在这里就问出来。   许琅一屁股坐到严昱泽旁边,眼睛往他手机屏幕上瞄,“我说哥哥,你这一晚上老盯着手机,刚才模特都没看一眼,手机里什么那么吸引人?”   严昱泽关上手机,笑骂他一句多事,但眉头微微蹙着。   许琅最是机灵识眼色,一看就觉得有事,“你这分手也有阵子了,身边都没消息,是不是养小情人儿了?”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又没结婚,养什么小情人儿。”严昱泽说。   许琅眼珠子一转,“那肯定是有目标了,不然你怎么跟眼珠子长在手机上一样。”   严昱泽没答,心里还记挂着给阮棠发的消息,最早一条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都没有回信。他还真的挺在意的,晚上看什么吃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许琅看着他脸色,噗嗤笑说:“哎呦要真这么想,就打个电话去呗。女人都是要哄的,就你这个长相,放下点架子什么人搞不定。”   严昱泽说:“她不是那种女人。”   “哪种女人,”许琅说,“九天仙女?要我说,不管多漂亮的女人,其实也就是送的东西贵重点,说的话甜一点,十拿九稳。”   严昱泽摆了摆手,没再继续谈。许琅却被勾起好奇心,追着问严昱泽最近看上了谁。严昱泽被他烦的不行,拿手机说出去打个电话。   刚走没两分钟,经理推门进来,说人已经到了。   包厢里的太子党们高兴起来,把模特赶走后,大家干坐着喝酒觉得没啥滋味,终于有助兴的来了。   今天是给严江接风,自然是他发号施令。   他把烟一掐,说,“让她们进来吧。”   ……   阮棠看着遮不了几两胸,还有开叉到大腿根的衣服,最后勉为其难选了露背裙,然后把头发放下来,还能挡一部分。   其他女孩换好衣服都安静地等着。阮棠是最后一个换好衣服的。房间门打开,司仪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然后关门又锁上,动作很慎重。   “你们过来。”他这样命令。   女孩们围过去。   司仪满意地看着大家,为其中两个女孩整理了一下头发,看到阮棠的穿着时皱了下眉,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打开盒子。   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海绵垫,上面摆着八粒白色圆润像珍珠一样的东西。   司仪说:“每个人拿一只,等会找机会给里面的人吃下去,吃完之后要马上喝一口酒,懂吗?”   女孩们点头,然后依次从盒子里拿出。   阮棠也跟着拿到手,那个圆粒状的东西摸起来软软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司仪对女孩要求,“等会笑起来,主动一点,不要得罪人。”   等包厢打开,经理把女孩们带进去,每个人脸上都扬起笑容,越发媚色生姿。后面还跟着几个经理原本备着的年轻女孩。   以太子党这群人挑剔的眼光和口味,此刻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有人评价,“这批是真的不错。”   第一个选的当然是严江,他随手点了容貌艳丽的女孩,拿着空杯子一晃,说:“倒酒。”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看着。   女孩走上前,半跪下来,好身材一览无余。她倒了酒之后双手奉上,笑容妩媚诱惑。   严江扫了她一眼,拿酒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打算让大家继续挑。目光忽然掠到阮棠,微微停顿下。   她穿着掐腰的裹身裙,裙摆到膝盖,并没有过分露什么,却衬得腰细腿长。严江顺着腰线往上,注意到她的脸,很漂亮,而且和之前那群笑着走进来的女孩有着不同,她虽然含着笑,但仔细看过去,没有一点讨好和诱惑的感觉,反而好像还有点心事的样子。   严江指向阮棠:“你也过来。”   许琅笑笑,和另两个哥们交换眼神,心想严少果然还是喜欢这种不带丝毫风尘味的。不过还真别说,几人都朝阮棠打量,发现这姑娘还真有股子招人疼的味。   被点到名的阮棠头都大了,刚才进门粗粗一扫,一屋子男人看起来非富即贵,看着没有下面pub那么疯狂,但也只是看着,从这群人目光里,就可以看出并不把这些女孩当回事,高高在上的感觉隐藏着,但又没藏很深。   她垂着眼,在众目睽睽下,硬着头皮往沙发居中的位置走。   可是走再慢,这一段距离也才十几步。   阮棠磨蹭到严江面前,看他坐在最中心,又斯文英俊的样子,是不是直接跟他求救比较好。   她回头去看经理,自从进了房间,司仪和那边的人就没跟进来。   “看什么呢?”严江问。   阮棠脸上笑容倏地一下就没了,语气哀求地说:“这位先生,我们是遇到人贩子了,快报警。”   场面一下陷入沉静,随即一群太子党哄笑出声。   “这位妹妹,别怕,咱们严少最怜香惜玉了,让他救你脱离苦海。”   ”这不是会所安排的节目吧,我艹,真会抓男人心理,给我上这么一出,我都想马上带人回家。”   经理脸色一变,匆匆走上来,说:“严少,扫兴了,是我们没调教好,我这就换人。”说着就要去抓阮棠。   严江一个警告的冷眼扫过去,经理没敢继续动。   阮棠以为严江听进去了,赶紧说:“我说的是真的。”   严江笑了笑,问其他女孩:“你们呢?也是被人贩子抓来的?”   女孩们媚笑,“我们是自愿的。”   经理脸色这才缓下来。   阮棠大急,严江突然一伸手,拽着她坐到身边,又把手里的酒杯塞到她手里,“乖乖陪一会儿,表现的好,我跟会所去说。”   许琅起哄说:“这才见一面,我们严少就承诺了,美女还不赶紧喝一杯谢谢严少。”   阮棠一看说的根本没人信,急的虚汗都出来了,一听还有人逼着她喝酒,朝许琅看过去,忽然就是一怔,“你……你不是严昱泽朋友吗?姓……姓许。”   许琅愣住,旁边起哄的也停了。   这时门打开,严昱泽走进来,包厢里居然没声音,所有人都盯着当中严江,阮棠,许琅在看。   严昱泽也看过去,严江脚边跪着一个,身边坐着一个,就这么会儿功夫,就选了两个作陪。严昱泽起先没在意,等看清女孩的脸,他脸色骤变。   包厢里这么多一起玩的哥们,谁也没见过严昱泽脸色那么难看过,简直跟要吃人一样。他大步冲过去,把阮棠拎起来吼,“你怎么在这里?”   他动作很大,拉的阮棠身体一晃,背后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好几个人的目光不由就遛过去,其中就有严江和许琅。   “这特马什么衣服?”严昱泽脑门一跳一跳地,几乎都要炸了,拉了下,发现整块背部都是镂空的,腰窝那条线都露出来,他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恨不得把她整个都罩起来,劈头盖脑一顿骂,“你脑子坏掉了,到这种地方来,这是你该来的地吗?马上给我回去。”   许琅这时猛的一拍大腿,“我艹,这不是那个很甜的妹妹吗?你的小情人儿……”   旁边的人都汗,心想你这记性真不错。   阮棠看到严昱泽,感动地差点要落泪,抓着他衣服,“严昱泽,他们是人贩子,这些女孩都被催眠了,赶紧报警呀。”   严昱泽转头瞪向经理。   经理早就懵了,哪想到居然会有女孩认识太子党里的人,而且看模样还真的是被骗来的。   而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好奇,之前还觉得是严江严昱泽要争女人呢,结果突然就变成法制节目了,今晚这出太意外,太精彩。 第154章   “咱们会所经营这么多年了,从来不干这种勾当,”经理也算是经历过各种场面的人,一懵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语气哀求,“各位都是什么身份,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搞这种事,误会,肯定是误会。”   “阿泽,”严江率先开口,“先别冲动,不能报警。”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严昱泽想到刚才他拉着阮棠坐下来陪酒的画面。严昱泽一个冷眼瞥过去。   严江面色有些尴尬。但要说包厢里能开这个口的也只有他,今天来的哥们都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各自都有背景,会所本身也牵涉面较广,叫来警察肯定会有额外麻烦。大家聚一起就是图个乐子,谁愿意为此去局子里跑一趟。   攒的这个局是为了严江接风,他必须出面阻止。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看戏归看戏,吃瓜归吃瓜,不能引火烧身啊。于是一个个跟着出来劝,说先别报警啊,到底什么情况要问清楚。要是不严重,咱哥几个都可以办了啊。   严昱泽一脚踢在许琅身上,让他躲开点,然后拉着阮棠坐下。指着经理问她,“是他搞出来的事?”   阮棠摇头,说:“诱拐的人在外面。”   严昱泽略想了一下,口气严厉地说:“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跟外头联系。”然后才问阮棠,“发生什么事你从头到尾说一遍。就算不报警,也可以先把事情解决了。”   阮棠之前喊着报警也是没办法,毕竟那个司仪用的办法明显已经脱离普通手段,警察未必能查出什么。她对着严昱泽把去参加活动的始末说出来,关于看到玉石内的狐狸等都没有说,只含糊地说那个司仪对大家进行催眠。   严昱泽自然听出她含糊的地方,捏了一下她的手掌,阮棠点点头,他就差不多明白里头有蹊跷了。   许琅也听到阮棠说的经过,瞪大眼睛,啧啧两声,“妹妹你这一晚上经历真够丰富的,也就是遇上阿泽,不然你可怎么办?”   他一说完就觉得失言,怎么办,肯定是被严江拉着陪酒说不定还有点其他什么的。严昱泽和严江分别扔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过来,他赶紧闭上嘴,转向经理发难,“这些姑娘不是你会所里的?”   经理满头大汗,“今天会所里的人不够,我只好跟外头借,照理,照理不会出事的……”   旁边几个太子党闹一晚上了,深感找人陪酒助兴的困难,这时都议论纷纷。   “我去,这几个姑娘看着不像被催眠啊。”   “这么新型的拐骗手段,还没真没听说过。”   严昱泽听到两句,脸立刻又沉下来,他从刚才开始脸色就没好过,身上冒出来的寒气让周围几个人都噤若寒蝉。   “都特么是猪脑子,咱们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这些女孩还笑嘻嘻的,你们不觉得奇怪。”   一语惊醒梦中人。包厢里的众人忽然反应过来,大家都在讨论这群女孩是不是被诱拐的,无论是或者不是,这群女孩都不该表现的和刚进包厢时一样。尤其是这种魅惑的笑容,仔细一看,几个人笑的都差不多,想想还怪瘆人的。   大家不是傻子,相反大部分都是人精,也就是没怎么在意,等注意起来就不会放过细枝末节。   严江对一直跪着的女孩说:“再倒杯酒。”   女孩温顺地答应,然后去倒酒。   严昱泽看过去,严江脸色有几分肃然,“只有针对性对她们说话,她们才有反应。”   包厢里其他人也试着和女孩沟通,果然是这样,只要有问必有答,结合现在包厢里的情况,显然是被催眠了,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催眠,实在是惊人的高明。   “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许琅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阮棠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进来的时候,外面的人还给每个人发了一颗这个。说是喂给包房里的人吃,然后要喝酒。”她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粒珍珠白的圆丸。   严昱泽拿了桌上最近的一杯酒,说:“扔进去。”   细长高脚杯里是杯淡色泽的香槟,圆丸丢入酒中,冒出一些细密的气泡,然后外面一层融化,芯子里卷起的东西展开,居然是条寸长的虫子,每一节身躯上都有一对眼睛,看着恶心又怪异,它在酒里扭动身体,明显是活体的。   众人都惊了,尤其是刚才听到这东西是喂给他们吃的。   听到别人被诱拐,还能置身事外当听个新闻,一看事情原来是冲着算计他们的。太子党们哄的一下顿时情绪高涨,暴跳如雷。   “我艹,这什么玩意,把外面那个狗东西抓起来,违法乱纪的玩意,恁不死他。”   严昱泽伶俐的眼风扫过去,制止众人的冲动。   他对严江说:“把人叫进来,不能让他跑了。这些东西有点邪门,我找专业人士处理。”   严江听到专业人士四个字,眉头拧了一下,但也没有其他表示,说:“你联系,我这里安排。”   严昱泽马上打电话给张诚,把情况告知。那里严江把身体几乎要瘫倒的经理叫到前面,吩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两头花了五分钟左右结束。   许琅和其他人也都表示配合,主要是今晚这事太吓人了,他们都觉得,如果不是阮棠说破,今晚稀里糊涂,推杯换盏之间说不定就真把这虫卵吃下去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不清楚。但是现在朝桌子上看过去,那杯香槟里的虫还扭动着,生命力惊人。   经理就是经历再多的事,现在也被吓得六神无主,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冒。   严昱泽口气不善地说:“把汗擦一擦,出去把人叫进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也就算了,要是有关系,你自己看着办。”   经理擦着汗,“我一定把人叫进来,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也是头一次叫他准备人。唉……”   他擦了汗,脸上很快恢复了镇定的模样,转身出门。   许琅忍不住嘀咕一句,“这老东西还挺会唬人的。”   没一会儿,经理就带着司仪走进来。论长相,司仪真的很有欺骗性,而且为人很警觉和机灵,他一看包厢里的沙发上唯一的女性是阮棠,其他女孩靠墙站成一排。瞬间就察觉到不妙。   他的反应快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猛的一掀桌子,砸向坐着的人。同时大吼一声,“快把给你们的东西毁灭。”   女孩们立刻就听命行动。   太子党们吓了一跳,有两个反应不及,直接被桌子砸个正着,什么杯子啊,酒啊,砸了一身。谁吃过这个亏。   严昱泽一把搂住阮棠,一脚飞快踢过去,把桌子踹远。   包厢里的这些个,平时只有他们嚣张跋扈的份,受了这样的气怎么能忍,有两个冲上去要打人,结果没想到司仪身手很好,有很扎实的散打基础,把两人压着打,其他有人在喊保安,有的上去帮忙。   整个包厢乱的一塌糊涂。   会所的保安还没来得及赶到,倒是司仪带的两个冲进包厢里,也是心黑手狠,对着这些太子党一样下得去手。一时间包房里不少人都在“哎呦哎呦”的惊呼。   严昱泽把阮棠按在沙发角落,口气凶巴巴的:“别乱动。”转身就投入战局,他目标明确,盯着司仪打。严江也被牵连其中,同样也动了手。   阮棠看到严昱泽和严江的背影,突然就觉得,两人似乎有几分相像。   严昱泽有搏击技术,还有过之前动手的经验,一上去就压制住司仪,而且他晚上正憋着火,下手特别狠,一个空档踢在司仪的肚子上,把他踹地滑出一米远撞上墙,这还不解恨,冲上去继续殴打。   司仪刚开始还能还两下手,后来就抱着头挨打。   太子党们一看占上风了,一拥而上地连踹带打地报复。   其他两个保安也被制住,等会所的保安来到时,干的是拦住严昱泽的活。   严昱泽下手的时候,嘴里冷哼,“我让你诱拐,让你把人往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送……”   经理和太子党们都感觉膝盖中箭了。   “别打啦,”经理抹着汗,和保安一起拉住严昱泽,“严少爷,再打就出人命了,冷静啊。”   严昱泽被拉开,大家一看地上的司仪,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都看不出原来长啥样了。   阮棠看这情况也上去阻拦,“别打了。”   严昱泽转头瞪她一眼,“还敢说,看看你惹出来的事。”   阮棠感觉有点委屈。   严江劝了一句,“都是受害者。”   严昱泽眯起眼。拉着阮棠的手朝门外走,扔下一句,“你们先收拾。”   作者有话说:啧啧啧,最近两章看出来,你们就是喜欢霸总的路数,是不是? 第155章   走廊里没什么人。严昱泽拉着阮棠一直走到拐角处,包厢里人多眼杂还闹腾,他刚才一看到阮棠就着急上火憋了一肚子气,一半撒在打人上,还有一半留着,转身看着阮棠,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什么地方都敢去,以为自己钢铁不坏之身,龙潭虎穴都敢闯了是吧?怎么这么能耐呢,是不是打算捣毁犯罪窝点,当一回神奇女侠?”   阮棠辩解:“我本来还以为是网站搞传销……”   严昱泽“呵”一声说:“传销你就干得过别人是吧,人家带着几个保镖,你能干嘛?”   阮棠垂下头,说:“去之前也不知道啊,都是半路冒出来的。”   严昱泽皱起眉,“都要收你手机了,还能是好人吗?你就不知道求救?这回是是把你卖这儿来了,下回万一把你弄地远远的,你说该怎么办?你一个年轻姑娘家,没点自我保护意识吗?看着又好骗,最适合来这种地方陪酒陪笑,你呀你,就不能长点心眼吗?”说完还觉得不解气,狠狠戳一下她脑袋。   阮棠抚着额头小声说:“之前我觉得不对,联系过张哥的……”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倏地抬起头,目光狐疑地看着他,“陪酒陪笑,你们这晚上娱乐活动真的挺丰富的啊。”   严昱泽有瞬间的僵硬,刚才那半肚子的闷气,忽然就像被气球被戳破,一下就瘪了下去。   “那能一样吗?这是应酬,再说我来这里是客人,不会被人逼着穿这么少,露腿又露背的。”   阮棠从鼻子里发出“呵呵”两声笑,“是不一样,你是客人嘛,来享受服务的。”   严昱泽刚才的汹汹气势一下子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虚。以往和朋友这样聚会也不少,总有些助兴的活动,他虽然没主动参与,但也没有拒绝过,这无论在他朋友圈子还是娱乐圈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就突然就有点心里没底,咳嗽一声,语气完全没有刚才严厉劲,“都是许琅拉着我来的,事先也没说清楚。不过还好,误打误撞救了你。”   阮棠说:“刚才听到经理说你们是常客。”   “那是说他们,不是我。”严昱泽立刻撇清关系。   阮棠轻轻地哼一声。   严昱泽说:“你别岔开话题,在说你的事呢,要是今天没我,你怎么办?以为离开那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能找人求助,当人人都那么好心?你看刚才那些个人,除非事撂自己头上了,不然谁对别人的安危那么上心……”   阮棠:“那群不是你朋友吗?”   “是朋友才知道是什么货色,别看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肚子里没憋什么好,尤其刚才拉你喝酒的家伙,最喜欢调戏年轻女孩,以后看到这种男人躲远点,知道吗?”   阮棠对他这样不遗余力抨击朋友的行为惊呆了。   背后忽然传来两声咳嗽声。   那个“拉人喝酒,最喜欢调戏年轻女孩”的严江站在走廊靠墙位置,对严昱泽说:“有个叫陆一苇的来了,说是你联系的。”   严昱泽点了下头,结束对阮棠的安全意识教育。   三人回到包厢,很快经理就把陆一苇带来了。   他仍旧是一副熬夜没睡醒的样子。   包厢里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这群太子党生于富贵之家,多多少少都接触过风水界的事,存着点敬畏之心,有两个甚至主动给陆一苇塞了张名片,说大师有空出来聚聚。   陆一苇一看包厢里居然这么多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无关的人都离开吧。”   想要看热闹的一群人都被请出包厢,严昱泽和阮棠留下,还有严江和许琅也没动。   严江说:“今天是给我接风,事情总得要弄明白。”   许琅给出理由,“两位哥,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吧,回头还是要叫警察,跑腿通知的事就不劳烦你们两位,交给我。”   陆一苇没说什么,他先从沙发底下夹出一条虫,就是刚才他们泡进酒里,又被掀翻在地上的那条虫子。   其他几个虫卵都被女孩们给毁了,大部分都被捏成虫浆。   陆一苇走到女孩面前,翻开她们上下眼皮,又问了几个问题测试她们的反应。然后转身把阮棠交过去,问清楚经过后说:“不用解,到了明天早上自然就会恢复。”   阮棠说:“除了她们,还有十几个,被另外几个保安带走了。”   严昱泽拿脚踢了踢被捆在一旁的司仪,“那就要问他了。”转头朝许琅下巴一撇,“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许琅拿出手机,通知了认识的警察,让他们赶紧过来,有个现成的案子。   陆一苇蹲下身,和司仪视线持平,问他用玉石的办法是谁教的。   司仪支支吾吾,说要叫律师,律师不来他什么都不会说,还抬起一张又青又红肿的吓人的脸,大声嚷嚷,说他们这群官二代富二代恶意打人,自己经营着流量很大的网站,一定会曝光他们的恶行。   严昱泽,严江根本没理会,许琅却听的有些来火,又在他脸上踩了一脚,“我去你姥姥的,特马不干人事的东西,嘴巴还这么臭,来,拿鞋底给你刷刷牙。”   陆一苇拿出一张符纸,在司仪面前晃了一下,说:“其实你说不说,就是浪费一张符的事,你要想清楚了,用在你身上的符,都是最粗陋那种,耗人元气。人一旦元气衰弱,就容易被阴气趁虚而入,你做了不少缺德事,阴气应该最喜欢你这样的。”   在看到符纸的时候,司仪浑身抖了一下,比刚才挨打更害怕,眼看陆一苇真的要把符纸往他身上贴,他大喊,“我说,我全说。”   随着他坦白,陆一苇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按司仪的说法,这块玉石是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本来就打算弄个好看的盒子,去外面骗骗不懂的人,捞一笔横财。但是就在把石头拿回去的那几天,每天夜里都会做梦,梦里不是发横财了,就是有美女投怀送抱,反正怎么开心怎么做。他觉得挺奇怪的,就到网上去查,结果被他找到一个很有趣的网站。   作者有话说:我想了想,咱们小严应该有半个霸总体质,但是想看霸总不用失望,因为你们还有闻总,那是真霸总 第156章   “这个网站就是有些玄学的东西,我本来对神神叨叨的东西就有点兴趣,再加上这块石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在网站上看了很久,还把石头拍了照片发给网站客服,对方告诉我,这块石头用符纸催化,可以产生迷魂的效果。我本来不信,但是说着说着就让对方说服了,从网站上买了符纸试了试,结果还真有迷魂效果,而且好像迷魂的时候女人会变得特别漂亮。”   “我一想这个可以赚钱啊,就跟那个网站客服聊得多了,怎么开网站,怎么用这块石头,包括符纸都是从那学来的,本来我是小范围试着,赚点钱,谁知网站开了一年多,越搞越大,那些女人哭着喊着要来参加活动。”   严昱泽听到这里,语气不善地说:“赚点女人的会员钱应该就够多了吧。”   司仪说:“真要有钱的那些女人,早去医院动手术了,来我这个网站都是些想变美又小气不舍得花钱的,赚她们的钱能有多少,再说我买符纸的开销也很大,光靠这些女人有时候都会不了本,所以我只好想其他路子赚钱。”   许琅在一旁听得几乎发呆,不过幸好他天性豁达开朗,俗称缺根筋,即使知道那么多超越常理的东西,也都接受了,还忍不住吐槽,“你真特马是个人才啊,居然还琢磨着开拓业务成为老鸨?”   没一会儿警察就来了,了解完整件事觉得不可思议,尤其一群官、富二代们,个个觉得自己立了功,拯救被诱拐的少女,还舔着脸问能不能发一面好市民的锦旗。   警察很快联系同事,根据司仪手机联系方式,赶紧去解救另一批女孩,因为线索很齐全,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找到另一批,不过那边的运气没有这里的好,好几个女孩被欺负了。因为事先打过招呼,警察来之前就知道这件事牵涉到的地点和人物很特殊,了解案情后把司仪及保安等押回警局。关于其中涉及风水方面的事,他们也答应让久城明天去看一下证物。   阮棠知道朱应敏被救了之后心头大石终于放下,等着警察把人和搜证带走。其他女孩都还处于迷魂阶段,被警察一车全部带走,只有阮棠可以明天再去警局补笔录。   所有事都了结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半夜。   严昱泽找会所经理拿到了阮棠之前的衣服,催着她赶紧换回来。   陆一苇拿到司仪提供的那个网址,他把纸条塞进口袋,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剩下几人说:“我先回去了。”   许琅说:“大师,我也要走,车子正好搭你。”   陆一苇看了他一眼,说:“你额头饱满开阔,鼻端人中正,富贵面相,没什么需要改进的,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太过追求风水上的极致也会招祸。”   许琅一怔,随即又笑眯眯地说:“瞧你说的,我不是找你问风水上的事,就顺路捎你一段。”   陆一苇点点头,“那走吧。”   许琅口气很贱问,“我面相真这么好?”   “不错,”陆一苇说,“不过不及他们两。”   许琅转头看看严昱泽和严江,叹了口气。   两人走了,严昱泽对阮棠说:“走,我送你回去。”   阮棠没了手机也没带钱,点点头。   严江开口说:“阿泽,聊两句。”   严昱泽问:“非得今天?不能换个时间?”   严江没好气地说:“换个时间你又不出来,别啰嗦了,赶紧过来,说两句就好。”   严昱泽跟阮棠说一声等等,看着周围环境又觉得不太放心,干脆叮嘱经理说看着点人。   经理一晚上焦头烂额已经有点精神衰竭,“严少爷,这么大一个人不会在会所掉了的。”   严昱泽瞪眼过去,“今晚那么多事还没长教训?”   经理无奈,把阮棠带到服务台,专门劈个地让她坐着,然后又赶紧安排一个小包房,让严江和严昱泽说话。   “把人看那么紧,怕人家姑娘插翅飞了啊?”进包房的时候,严江笑了一句。   “别扯有的没的,你找我说什么?”   严江脸上笑容收敛,神色严肃,“你真不打算回家了?”   严昱泽露出一个笑,很冷的那种,“回什么家,不是早就说好断绝关系了吗?”   “这几年虽然二叔嘴里不说,但心里是想你的,现在你已经退出娱乐圈,趁这个机会回来,有什么误会误解都可以说开。”   “打住。”严昱泽说,“误会是可以解开,但问题我和他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误会,走的时候我才十八岁,说实话,刚离开一个多礼拜的时候我就有点撑不住了,但是就想憋一口气,证明离开家我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他说的没错,离开家我什么都不是,为了不被他看死,我什么苦都吃过,不过总算也没白费,现在我生活的很好,当年那种争一口气的想法已经没那么强烈了,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会走他的老路,他也别想来摆布我。”   严江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个结恐怕别人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了。   “就算那个家你暂时不想回,但我家你总得来看看吧。还有老爷子那里,情况不是很好。”   严昱泽沉默了一下说,“找个空我去看看他。”   严江点头,随口(哈)交代,“也可以带着那个女孩一起来,老人家肯定高兴。”   谁知他说完,就看见严昱泽一脸警惕地瞅他。   “干什么?”严江问。   “我说你不是还有什么想法吧?”   严江呛了一下,“想什么呢,你看上的人我能有什么想法。”   严昱泽说:“那我等你不在家的时候去。”   严江哭笑不得,笑骂:“我在你眼里就这样,你这几年岁数白长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的狗脾气,喜欢的东西叼嘴里就死活不肯放了是吧。”不过他心里也觉得稀罕,严昱泽从读书时期起,身边就有不少女孩追,来来去去的,他都是一副随性的态度,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容易得到的东西当然也不会太过珍惜。严江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着紧的态度。   “前两年听说你交了个固定的女朋友,叫什么萌的?”   “已经分了。”   “那现在这个呢,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严昱泽没说话。   严江瞥他一眼,“……还没开始谈啊?”   严昱泽极为难得地脸一红,“你懂什么,咱们两个现在有很多问题还要解决,暂时没有心思考虑谈恋爱。”   严江“呵呵”地笑了一下,“是那女孩没心思吧。”   严昱泽烦躁地一摆手,“行了,还有别的要说的没,这么晚了,我得赶紧把她送回去。”   “记得去看老爷子。”严江对着他背影喊了一句。   ……   阮棠发现严昱泽从包房出来之后,神色和刚才略微有点不同,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感觉似乎有点低落。   严昱泽开车送她回家,路上话不多,说明天陪她去警局,还要把手机拿回来。   阮棠点头,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我发现刚才那个人和你有点相像。”   严昱泽说:“他叫严江,是我哥。”   阮棠“哦”的一声,居然没有特别意外,她侧过脸去看他。   严昱泽没什么表情,眉头微微皱着。   到了小区楼下,严昱泽看着阮棠进去,然后又等着她房间的灯打开。   他坐在车里没有离开,身体慵懒地靠在驾驶位上,他点了一根烟,心情沉沉浮浮,似乎在想着什么。   ……   第二天阮棠由严昱泽陪着去了警局,拿到自己的手机,得知女孩们都清醒过来,美容效果也消失了,只持续了一晚,但是谁都不记得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曾经变得漂亮。   警察局都对这个案子啧啧称奇,背后议论不少。   阮棠还看到那块被带到警局的玉石,没有作为贴别的证据,就这样随意摆放在桌上。   “你看到那块石头吗?看到什么特别的?”阮棠问严昱泽。   “石头里好像有点东西,是什么?”   阮棠知道他看的没自己清楚。她看到的是,那只白色毛茸茸的小狐狸正扒拉着玉石壁面,对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十分可怜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女主不能有两个男朋友,别问我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 第157章   直到周一上班,阮棠还时不时会想起那只小狐狸。记得她离开警局的时候,小狐狸哀求的样子十分拟人化,那对乌溜溜的眼珠几乎都含着泪了,把阮棠看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正想着等会儿找张诚或者陆一苇问问玉石里面狐狸的事,没想到张诚主动出现在办公室里,从口袋里把司仪提供的网址拿出来,让大家看一下网站上有什么信息。   “张哥,这事又归你管了?”阮棠问一句。   张诚说:“前天晚上师兄是替我去的,那时候我正好在陪女朋友宵夜。”   办公室沉静了几秒钟,然后炸开了。   黄宇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张哥你居然有女朋友?”   张诚斜睨他,“你以为我像你。”   黄宇露出受伤的表情,顿时蔫了。   阮棠也有点意外,不知怎么的,之前潜意识觉得像张诚陆一苇这样的都是孑然一人,现在想想,风水行业也只是职业,谈恋爱不也很正常吗。幸好她没像黄宇这样表达出来。   “这个网站……”钱佑曼看着电脑屏幕说,“还真有点奇怪,你们过来看看。”   其他人走到她办公桌前。   “页面和久城的官网好像。”阮棠一眼就看出问题。   这个网址的购物页面和久城商城至少有八成相似,尤其是一些符纸和其他各种各样的物品,就连标价都是大体相似的,贵的离谱。   张诚说:“确实有问题。”   黄宇说:“这是盗版网站吧?可不可以举报?”   钱佑曼白他一眼,“你可以做符纸,人家也可以,符纸又没有版权,怎么称得上是盗版。”   阮棠注意到张诚点击鼠标看了好几页商品目录,眉头拢起。   “张哥,你看出什么了?”   张诚说:“从照片来看,这些符纸都是真的,那问题就比较大了。”   其余几人都没懂,正如钱佑曼说的,符纸没有版权,有能力都可以做,问题到底大在哪?   张诚缓缓地说:“制作符纸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一天能画个一两张就算很不错了,其他东西也是,看似很简单的东西,其实必须有能力者耗费自身灵感才能做出来,所以其实标价一点也不贵,像久城这样在业内是有能力贩卖这些,因为我们专门有制符养物的人,其他很多在风水界有名的,也没有像我们这样制符的能力,画的符只够自己用。”   钱佑曼对公司组织最熟悉,接口说:“所以能够开网站贩卖符纸和这些东西,必须要达到一定的规模?”   “对,”张诚说,“按照这个网站的情况,几乎相当于久城的实力。风水界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据我了解,并没有什么人或者组织能做到这一步。”   大家都沉默了。   钱佑曼说:“这里不是有购物通道吗?先买几张符纸回来,就知道对方有没有这个实力,还只是骗人的。”   “好主意。”   钱佑曼马上就做了安排,“这个费用等会我提个申请,让闻总签字,然后找财务特批,快的话,下午就能购物了。”   阮棠看她两眼发光的样子,觉得买东西这个行为真是神奇,对女人来说特别燃。   然后又讨论了一下收货地址,不能寄公司,毕竟久城在业内很有名,最后定在黄宇家。   黄宇有点懵,“为啥是我家?”   钱佑曼说:“谁知道这个网站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怎么能暴露我一个单身女人的地址。”   黄宇据理力争,“那就能暴露我一个单身男人的地址吗?”   “单身男人只能被称作汪汪,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看着黄宇在钱佑曼手里毫无还手余地,阮棠忍不住笑,又看了看电脑上的网站,她忽然发现,“这个网址……”   张诚问:“怎么了?”   阮棠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反正提供一个思路,“你看域名里有lzy,网页上也有这个标志。”   “lzy?”   阮棠说:“……有点像林志远的缩写。”   其他人都是一怔,一时间没人说话。   “我就是随便说说。”阮棠弱弱的说。   张诚脸色有点严肃,“并不是没有可能,这也是个思路。”   林志远是大家进组之后接触的第一件事,留给大家的印象也是很深刻的。主要直到最后,他是生是死去了哪里依然是个谜。阮棠比他们知道更多是的,林志远还在苍山符阵里出现过,他跟苏凡真还有过接触,是这些年来唯一被苏凡真活着放任离开符阵的人。   如果这个网站真的和他有关,那他和久城之间还真是有不解之缘。   阮棠突然有种强烈直觉,以后还会有机会接触到他。   在办公室把购买符纸的事定下后,张诚就要离开。阮棠在办公室门口叫住他,问起关于那块玉石的事。   张诚说:“要是玉石里面有灵物,那就相当于是宝器了。”   “宝器?”   “嗯,宝器分很多种,反正就是特殊物品中有生灵,有后天的也有先天的。现在已经很少了。不过现在已经作为办案物品被警察拿去了,你要想接触到,只有去找闻总。”   阮棠:“啊?”   “怎么了?”   阮棠实话实说,“为了这个事找闻总不太好吧?”   张诚看看她,“你怕闻总?”   阮棠心想公司最大的总,谁能心里没点怕。   张诚视线似无意地扫过她手腕,说:“闻总对你不是挺好的,你直接去问他吧。”   阮棠点点头,转身回了办公室,对要不要因为玉石去找闻总还有点挣扎。   小狐狸是很可爱招人疼,阮棠心里一直惦记着,但她也不知道对玉石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困扰一直到第二天上班,她都还在思考。   就在她下定决心先找闻总问问这件事,拿出手机打算发条消息。   结果桌上座机先响了起来。   说实话,自从阮棠搬到楼上的办公室,桌上这台座机一次都没响过,跟个摆设一样。   她拿起话筒,“喂?”   “阮棠。”电话里是闻玺的声音,他说,“到我办公室来。”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今天是短小君,明天我争取发力 第158章   阮棠放下电话就直奔闻玺办公室。   闻玺的办公室是久城最宽敞舒服的,整面落地玻璃正对着市中心方向,俯瞰半个城市风景,阮棠敲门进去的时候,闻玺正在处理公事,说了一句,“稍等一下。”   阮棠坐在会客沙发上,看见闻玺坐在办公桌边,专注看着电脑,鼻梁高挺,嘴唇削薄,面容英俊又透着一丝冷峻沉凝。都说美酒要经历年份才会香醇,他身上也有成熟阅历的男人味,远超他的实际年龄。   阮棠看了两眼后就有点发散思维,心想不知道那个“痛失所爱”的诅咒不知道消失了没有,上次看到方子珩的眼睛已经恢复,是不是代表闻玺身上的诅咒也解除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闻玺绕过办公桌走过来问。   阮棠立刻回神,“没什么。”   闻玺没追问,下巴朝茶几上微微一抬,“看这个。”   茶几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箱子,阮棠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   闻玺打开箱子,把巨大玉石从中拿出。   阮棠惊讶,“是这个。”   “听张诚说,你看得到里面的灵物?”   “是只小狐狸。”阮棠有点兴奋,“闻总,这不是证物吗?”   闻玺说:“久城和警局有过良好合作关系,这块玉石不一般,警局也没有办法处理,就交给我们。”   玉石里的小狐狸趴着正睡觉,被搬出盒子的时候,它抬起眼皮,看到闻玺和阮棠,它立刻站起来,两只前爪激动地挠,就像之前阮棠见到它的样子。   “太可爱了。”阮棠看着它蓬松的毛发,很想去摸一把,期待地看向闻玺,“闻总,它能出来吗?”   闻玺说:“可以放出来,不过普通人养不了。”   阮棠眨巴眨巴眼看着玉石。   闻玺唇角略弯,“你的灵感既然能看到它,就能养它。”   阮棠被说的心痒痒的,狐狸长相可爱很戳她的心,但是想到养这么一个特殊宠物,很可能需要特殊条件,她有点挣扎,“我能养它?会不会很难养?它吃什么啊?”   “灵物都有智慧,可以放它自己去找东西吃。”   霍,这么好养。   阮棠最后一点顾虑都没了,“那放它出来吧。”   闻玺一手放在玉石上,刚要有所动作又停下来,看着她说,“还有一点很重要。”   阮棠眼里满是疑问。   “狐狸一脉修行都是主婚姻,男女关系。这块玉石能迷惑心智,增添媚色,很可能是引桃花的,你要是养在身边,可能会有这类影响。”   阮棠:“……就跟招狐仙一样?”   闻玺点头,“对。”   阮棠还真有点犹豫了。   小狐狸脑袋左看右看,似乎知道现在有人在作出选择,急的抓耳挠腮,还两个爪子搭一起,作出拜拜的动作,十分可爱。   阮棠看得心里直冒泡,说:“反正男人也没一个,招就招吧,说不定给我招个好的来呢。”   闻玺挑眉,看她一眼,然后手指轻轻在玉石上敲了两下。   玉石表面浮出红色细丝纹路,像是一道网,慢慢从玉石内透出,然后消失在空气里。小狐狸弓起身体,仰天长啸一声,阮棠感觉听见了它尖细的声音,然后一跃而起,就穿过玉石,蹦了出来。   一只白色毛茸茸,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小狐狸就出来了。它惊喜地拿爪子拍了拍茶几面,尾巴一耸,闪电一样朝外扑出去。   闻玺冷冷地喝:“回来。”   小狐狸迎空跟撞上一堵墙似的,砰的一下落到地上,四脚朝天,还抖了抖。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阮棠朝地上看过去。   小狐狸很快爬起来,回头朝闻玺看了看,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很快跑过去,动作十分狗腿地蹭了蹭闻玺的裤脚。   阮棠:“……”   闻玺不冷不淡地朝它看一眼。   小狐狸赶紧退后,然后回头看看阮棠,像在做什么选择,犹豫片刻,跑到阮棠脚边,一边蹭一边拿小爪子搭在她的小腿上。   虽然看透它又怂又舔狗的样子,阮棠还是被萌地不轻,伸手摸它的毛,果然又软又滑,简直能把手掌陷进去。小狐狸赶紧搭上她的手,眼里全是“你养我吧”的信号。   看到阮棠撸着狐狸不能自拔的样子,闻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别被它现在的样子给骗了。”   阮棠不解。   闻玺冷淡地朝狐狸道:“过来。”   阮棠赶到手掌下的狐狸身体哆嗦了一下,很害怕的样子,但又不敢反抗,很老实地朝闻玺走过去。   闻玺在狐狸脚掌上一划,手指上抹了一道血色。他对阮棠说:“左手。”   阮棠把手伸出去,他把血擦在云影绳上,一眨眼就被红色绳子给吸收完了。   小狐狸露出畏缩的表情。   闻玺说:“行了。”   小狐狸赶紧离开他,躲到阮棠脚下,两腿一蹬,跳上她的膝盖盘着。   阮棠感觉似乎有种无形中和小狐狸建立起联系的感觉,明显它也更亲近她了。   “谢谢闻总。”阮棠高兴地抱起小狐狸,对着闻玺鞠了个躬。   闻玺说:“先别急,”目光看向狐狸,“谁把你封进玉石里的?”   小狐狸想了一下,支起身体,两只爪子指手画脚,脸上表情也很丰富,唧唧歪歪地做了一组动作。   阮棠没懂。   闻玺神情波澜不惊,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等狐狸比划完,他点了一下头,对阮棠说:“去吧,要是养它遇到什么难题或者它不听话再和我说。”   小狐狸把头埋在阮棠臂弯里,很‍老实乖巧。   阮棠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从闻玺办公室里出来,抱着小狐狸回到办公室。   钱佑曼和黄宇都惊呆了。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钱佑曼开口试探,“闻总送你一只博美啊?”   小狐狸的长相和博美还真有点相似,只是嘴巴更尖一点,但是它毛发松松的像一只球,看起来很近似于狗。   “是我前天看到它被关在石头里,问闻总要的。”阮棠很老实地交代。   钱佑曼表情特别感叹,“没想到闻总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黄宇则是跟阮棠求证,“你现在不会已经算关系户了吧?”   阮棠给他一个白眼,“你这个头号关系户还敢说。”   调侃了几句之后,没一会儿两人就被小狐狸给征服了,一个把桌上零食全拆开,说:“心肝,你要吃哪个随便你挑。”   另一个摸了一下小狐狸后,两眼放光,“哎呀,你说我能不能也问闻总要一只养?”   小狐狸凑在钱佑曼的手里吃零食,小嘴吧唧吧唧的十分有味。   钱佑曼问:“它取名了吗?”   阮棠说没有。   黄宇马上说:“叫露露吧。”   “露什么露,名字那么低俗。”钱佑曼马上反对,“咱们能取个高大上点的吗?”   “比如?”   钱佑曼憋了半天,没想出来,到网上搜罗了一堆名字,打印出来,让小狐狸自己选。   小狐狸绕着4s纸一圈,很通人性地把爪子放上去。   莫尼。   黄宇感叹,“看来这个狗子喜欢英文名。”   小狐狸,现在叫莫尼,一听“狗子”两个子,给他狠狠来了一抓,然后窜回阮棠的脚上。   经过一下午观察,阮棠发现莫尼看似傲娇,其实有点颜狗潜质,比如它明显比较喜欢钱佑曼,而有点嫌弃黄宇。等严昱泽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它表现地更明显了,竖起身体,闪电般冲到严昱泽脚边,歪着脑袋很热情地蹭。   办公室众人:“……”这狗腿子是什么玩意。   严昱泽拎起它,晃了晃,口气嫌弃,“谁上班还带狗子了?”   “我的。”阮棠上去把莫尼抱住。   莫尼一看严昱泽根本不为它外表的萌所动,失望地把脑袋耷拉下来。   阮棠觉得好笑,摸了摸它的头。   之后阮棠把它带回家,发现养起来的确不费劲,吃东西基本不挑,对所有食品都充满好奇,有一天晚上阮棠吃麻辣烫,把它馋的爪子扒拉阮棠不放还流口水最后分了一小盘给它,哼哧哼哧全吃完了,还喝完了汤,意犹未尽地舔盘子。   阮棠上班的时候不关它,连笼子都没买。结果没几天,它都会开电视机了。阮棠下班回到家,一开门,看到它捧着一包薯片吃的咔擦咔擦,还一边看着电视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   说好的建国之后不能成精的呢?   大部分时间莫尼都很乖巧,还会撒娇,爱干净这点就跟别提了,基本没让阮棠操过心。   阮棠沉迷在养宠物的快乐之中,这天上班看见黄宇愁眉苦脸的,问他一句怎么了。   黄宇扶了眼镜,眼神很幽怨,“我收到快递了。”   “嗯?”   “你忘了啊,上上个礼拜买的符纸,我昨天收到了。”黄宇说着,从办公桌下面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把里面符纸拿出来放在桌上,“昨晚我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又没用你怕什么。”钱佑曼嫌弃一句,然后电话把张诚叫来。   张诚检查盒子和符纸,甚至还把符纸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脸色微变。   “怎么了?”办公室几人都问。   张诚说:“有人血的味道。” 第159章   黄宇头一个变了脸色,“什么血?”   大家谁都没答他,因为他肯定是听清了。   张诚把符纸重新放回盒子里,朝阮棠瞥一眼,说:“说不定真让你猜中了。”   阮棠微怔,想起两个礼拜前,她猜测网站的缩写可能是林志远。   张诚要拿符纸进一步检测,阮棠和黄宇都跑去看了,倒是钱佑曼没啥兴趣,她只需要知道个结果,对这类事情参与度一直很有分寸。   张诚平时的办公地点在同楼层靠里一间,里面摆设和外面办公桌椅完全不同,宽大的实木书桌,周围一圈堆放着各种物品,有空白的黄色符纸,朱砂,颜料等,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起来倒有几分浓郁古风感。   阮棠看到墙上最靠外的一幅木框里写着个龙飞凤舞的字,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个“定”字,谁知盯得有点太入神,眼前骤燃一片亮一片暗的。   张诚拍了她肩膀一下,才让她回过神,“别盯着看,你灵感感知太高,容易被影响。”   阮棠立马就不敢乱张望了。   严昱泽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专心致志地描绘一张符,在大家进来的时候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分神。他身材挺拔,握笔姿势标准,手臂肌理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与协调的美感。阮棠看了好几眼过去。   严昱泽忽然放下笔,对张诚说了句,“废了。”   张诚朝桌上符纸看了眼,说:“分心了吧,下次注意点。”   阮棠和黄宇难得看他吃瘪,偷偷发笑。   严昱泽忽然朝她看过来,挑着眉瞪她一眼。   阮棠:“……”明明黄宇也笑了。   张诚让黄宇倒了一盆清水来,把快递盒里的符纸拿出一张,平铺在水面上,符纸遇水不化,等了好一会儿,旁边几个观看的都有些不耐烦了,符纸上红色线条渐渐变得边缘模糊,在水里晕染开。   张诚把符纸撩起,端起水盆,默念了几句咒语,然后直接淋了些水在窗台上的盆栽上。   大家看着他的举动都不明白啥意思。   这时盆栽却发生了惊人变化,原本一尺高度的枝叶上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新芽,根部也壮实起来,在土里拱起一个鼓包,上面的嫩叶长得很快,眨眼的功夫,茂盛地犹如一个绿色云盖,可惜原本修剪好的形状也被破坏了。   张诚皱眉,拿出手机发消息,过了两分钟,闻玺大步走进来。   大家都喊了一声“闻总”,闻玺微微点头。   张诚说:“符上的朱砂混了血,生命力惊人,应该是长生人的血。”   阮棠心跳失速,朝严昱泽飞快扫去一眼。严昱泽神色纹丝不改。   闻玺伸手在水盆里探了一下,说:“不错。”   经他这样判断后,大家基本都信服了。   张诚表露疑惑,“在网上卖符纸,他这是打算干什么?”   此时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网站应该和林志远有关系。   闻玺略沉吟一下,说:“可能是想积累资金和人脉。”   风水这一行,除了不入流的骗子,其实大部分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毕竟普通人承担不起高昂的费用,也没有那么直观的需求。所以在这行有名气的人,都能做到名利双收。   张诚问:“我们要不要管?”他的口气有些不确定,从道理上来讲,林志远有能力开个网站供应符纸,是他的本事。但林志远本身是久城负责永生之秘项目里第一个案子里未解的谜题。隐隐之中,他好像和久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关联。   闻玺说:“先从快递入手查,至少弄清楚是不是他。”   最近正好组里没有项目要跟进,有大把空余时间可以进行调查。   钱佑曼在快递单上看到的是隐藏了关键信息的地址,马上联系了快递公司询问发件方信息。在核实过收件人后,快递公司很快就把发件人的信息完整的发来了。   阮棠表示可以跟着去查。   严昱泽也同样这么说。   张诚看看两人,很快做了决定,让阮棠跟着出门调查,严昱泽继续留着练习符纸。   下午出发前,严昱泽把阮棠叫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符纸塞给她,“拿着。”   阮棠展开来看,久久无语,“这是什么符纸?怎么画的这么歪歪扭扭的,能用吗?”   严昱泽斜眼看她,“别不知好歹啊,我亲笔画的,肯定能用。”   阮棠感叹了一下,“看来制作符纸光有灵感天赋不够,绘画必须要有一定基础才行。”   “小没良心的。”严昱泽在她脑门上一敲,伸手要把符纸拿回去,“给你真是浪费。”   阮棠赶紧把符纸收好,放在裤子口袋里,格开他的手,“给都给了,哪有这么小气还要回去的,你还没说是什么符呢。”   严昱泽看她小心翼翼收好,心情舒坦很多,“破灵符,针对别的符纸和器物做出破坏。”   阮棠一听觉得还挺厉害的,想了想,又问:“你都能画符了,什么招财进宝符的有没有?”   严昱泽冷哼着说,“倒是挺敢想的,想的还挺美,就你刚才那个态度,还想以后要符纸?”   阮棠立刻就扬起笑脸,“我刚才怎么了,这不是惊叹这么短时间你就能把符给画出来,天赋异禀,让人羡慕,可能就表达方式有点偏差。”   严昱泽斜睨她,“啧啧,我说那只狗像谁呢,完全就跟主人是一样的。”   阮棠哼一声,想到自己占了实惠,就没跟他扛下去。   严昱泽玩笑的神色一敛,语气低了两度,说:“出去当心,万一碰到林志远就躲远点,交给其他人处理,他活了那么大岁数,不管是手段还是心眼,肯定都要远胜你。”   阮棠知道最关键的还是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体质。   她慎重地点了点头。   ……   下午跟着张诚离开公司,照着地址找过去。那是一片老街区,房子都是没改建的,矮平的私房连成一大片区域,每个房子都有违建行为,导致附近又挤又乱,临街就开着许多商铺,卖什么的都有,一群孩子就在街旁玩闹,充斥着一股生活的烟火气,是市内很少见的。   不过附近房子要找门牌可就不容易,导航也时灵时不灵的。   阮棠拿着地址问了三次路人,才算找到了邮寄地址——一家小超市。   看店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阮棠拿着地址跟她打听,老板娘见她没买东西,爱理不睬的,拿手指着玻璃门上的标示。   “咱们这里是快递代收点,附近寄快递都放在这里。”   阮棠又问她寄件人认不认识。   老板娘粗略瞄了一眼说:“每天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都认识。”   张诚要了一包黄鹤楼,老板娘顿时就热情不少。   “寄这个快递的人应该不止来过一次,你再想想有什么印象吗?”他问。   “盒子倒是有点印象。”   符纸的外盒是硬板纸盒,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上面有横竖两道红色杠。   阮棠把手机上林志远的照片给老板娘看,“是不是他寄的?”   老板娘这回认真看了,说:“对,好像是他。”   果然是林志远。   阮棠不禁有些雀跃。   张诚继续问:“知道这个人住哪里吗?”   老板娘眼梢一抬,“这就不知道了,这里那么多人,我又不是社区工作的,怎么可能知道别人住哪里,人家就只是来寄个快递,付好钱就可以走了呀。”   寄件人的名字写的是姜林,不知道是林志远现在的化名,还只是假名。可显然靠这个名字去挨家挨户找出来是不可能的。   联系电话也打过了,是个空号。   线索断在超市。   张诚说:“走吧。”到门口抽出一支烟点燃。   阮棠离地稍远一些,问:“张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诚说:“不急,如果这么容易找到,他就不是我们觉得的那个人。”   阮棠觉得很有道理。   张诚在抽烟的时候,路口忽然就热闹起来。   附近这种私房棚户地区,路面被各种占用,面积很窄小,通常一辆车通过都很够呛。   从路尽头开进来一辆宾利,黑色光亮的漆和超长车身显示出的身价,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车开的很慢,时不时还有孩子在路上窜游。它以极慢的速度停在超市门前。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下来,抬头皱眉扫视周围,抬头看超市门牌,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对站在门口的张诚和阮棠看都没看一眼。   老板娘的大嗓门从里面飘出来,“呦,今天是怎么了,都在找这个寄件人。前脚才刚走两个,又来一个。”   阮棠和张诚对视一眼,走进超市。   西装男站在小超市里,态度居高临下,“快递实名制的,你们这里不管吗?”   老板娘说:“哎呦实名制那是快递公司的事,我这里只是个代售点,哪有资格问人家要身份证看。”头一转看到阮棠和张诚,她说,“他们刚才也是来找这个寄件人的,你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我只是转下快递的手,你们不管是网购被骗,还是什么的,和我没有关系的哦。”   西装男转身朝两人看来。 第160章   “你们也是来找寄件人的?”   西装男很年轻,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也不错,就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傲矜骄的感觉,尤其是他看人的时候,视线高斜,仿佛在拿鼻孔看人。   张诚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们知道点什么?”西装男问。   他说话的口气也不是很客气,张诚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看他一眼后就没说话。   西装男蹙眉,“不会让你白说,要是真的有用,我给你钱。”   张诚无动于衷。   听到有钱拿,超市老板娘眼睛一亮,说:“哎呀,想起来了,我知道一点事。”   几人都看向她。   老板娘眼巴巴地看着西装男。后者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五张红灿灿的人民币,拍在桌上。   “寄这个盒子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给我看的照片,他不是本地人,也不住在这一片,他好像住在前面那个街区。就是前两年开发的那片独栋别墅。”   西装男皱眉,“你怎么知道他住哪里?”   老板娘笑笑,“他穿的衣服还有谈吐一看就不是附近这片的,上个月来过几次,有一次邻居聊天的时候,我听说有人在前面那片见过他。应该就是住那里。”   西装男讶异,“那他跑这里来寄快递干什么?”   老板娘以玩笑的语气说:“那谁知道,可能喜欢我们这里的环境呗。”   “你还知道什么?”   “没啦,这次真没了。”   张诚示意阮棠离开,两人走出超市。身后传来西装男的喊声,“喂,你们等等。”   阮棠条件反射地停住脚。   “喂,叫你们呐,走那么快干什么,”西装男大步追上来,“你们认识寄件人?”   张诚说:“不认识。”   “刚才里面说你们有照片,怎么会不认识?”西装男语气不太好,可能长期处于能下令的地位,以至于举止和说话都透着命令的味道。   张诚抬起眼皮扫他一眼,“有照片也不等于认识。”   “出个价吧,照片我买了。”   张诚转过脸对阮棠说:“走了。”根本不理睬西装男的建议。   “你这人怎么这样,”西装男挡在两人面前,表情看着有些不耐烦,“要多少钱你就直接说,别用这种方法抬价。忒没意思。”   张诚懒得和这人多费口舌,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西装男就不受控制的手垂下,往后退了两步,让出空间。   张诚和阮棠从他旁边走过。   “两位请等等,”旁边多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说,“我弟弟不会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阮棠看过去。宾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过来,就停在离三人不远处的路边,车门敞着,一个年轻女人站在车边,穿着真丝西装阔腿裤,打扮十分精致典雅。   她看着比西装男大一两岁,两人五官看着确实有些相像。   “姐,我能搞定。”西装男有点不乐意地说。   女人瞥他一眼,对着张诚和阮棠说:“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吗?”像是怕被拒绝,顿了一下后她又补上一句,“这个寄件人对我们家来说真的很重要。请你们帮帮忙。”   她的态度比西装男客气不知道多少,说话也细声细气,让人感觉舒服。   阮棠看向张诚,他点头说“好”。   女人邀请他们上车,张诚说:“路窄车开得慢,我们走出去,就在前面路口的咖啡店碰面吧。”   西装男撇了一下嘴要说什么,女人反手合上车门,说:“这位先生说的对,我们一起走吧。”   就这样,张诚和阮棠走在前面,西装男和女人走在后面,一前一后穿过狭窄的道路,走了大约有十分钟,来到街头转角一家咖啡馆。   期间西装男脸色发臭,几次想要表达不满,都被他姐姐用眼神制止。   到咖啡馆里坐下之后,女人很快自我介绍,“我叫蒋元媛,他叫蒋元非,我们这次来,是要找到这种快递的寄件人,你们好像也是一样?我能冒昧问一句,你们是不是也在网上购买了什么?”   “是的。”张诚大方地承认。   蒋元媛一点也不意外,抿唇笑了一下说,“既然是买过的人,应该了解其中的神奇,其实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网站客服,希望能和网站创造者见个面,但是被拒绝了。”   张诚问:“你们这么急着找人是遇到什么事了?”   蒋元非脸色从刚才起就没怎么好过,听到张诚问的这么直白,他口气有点冲地说,“你们就把照片卖给我们就行,其他事别管。”   “元非,”蒋元媛说,“你别张口闭口就是钱的。”   她斥责了一句后,微微侧过脸,说,“元非他是心里急,说话没注意,请你们谅解,我家的确有点事,也是急着找到这个寄件人,实话和你们说,自从我联系客服说要见面后,这个网站我就再也打不开了,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从快递地址找过来。”   张诚有点意外,“打不开网址?”   蒋元媛点头。   张诚马上让阮棠打开手机,输入网址,上面商品页面还在,和上午看的时候一样。   蒋元媛说:“麻烦手机给我一下好吗?”   阮棠把手机给她。   就在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忽然手机网页上一闪,就成了“该网页无法访问……”。   “你们看,试过很多次了,到我这里就打不开。”蒋元媛苦笑一下说。   阮棠把手机拿回来,立刻又恢复正常。   张诚低语一声“有意思”。   蒋元非说:“有什么意思,你们直说,照片到底给不给。”   张诚说:“阮棠,照片给他们。”   别说阮棠一怔,坐在对面的蒋家姐弟都愣住。   刚才多次要给钱反而被无视的蒋元非嘀咕,“真的假的?”   张诚说:“我有一个条件,这个人如果你们找到了,要马上联系告诉我们。”   蒋元非看着有点不乐意,蒋元媛却爽快拍板,“好。”   把照片发给他们,又留下联系方式,蒋家两人就急匆匆走了,看样子是急着去找人。   阮棠问张诚:“这样给他们没问题吗?”   张诚反问:“你没看出来?”   “什么?”   “他们有钱的程度非一般,”张诚说,“有钱的要找人比我们这样找快多了,等着消息吧。”   作者有话说:喝了一杯港式奶茶又喝了一杯咖啡,我神经亢奋,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脑子有点昏…… 第161章   第二天阮棠把情况告诉严昱泽,他沉吟片刻,“蒋元媛,蒋元非,这两个名字有点耳熟。”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阮棠,“果然不是一般人家,是蒋氏集团,蒋绅的子女。”   阮棠深呼吸一口,蒋绅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他可以算是国内最知名的富商之一,而且和那些二十年前靠房地产,十年前靠电子行业发达起来的富商不同的是,蒋家是个古老的财阀家族,据说发达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明朝。   前两年,权威财经杂志给蒋家做过一个专访,里面就提及这个家族的历史,可以说是每一代都选对了赚钱的路数,按民间的话来说,那就是财神爷生在蒋家门。   严昱泽说:“让蒋家去找人就对了,他们家想要办的事,应该没有办不成的。”   阮棠还有点疑惑,“你说他们家都这么有钱了,找林志远做什么?”   严昱泽眉梢微微一挑,笑里有几分讥诮,“那就是用钱都不能解决的大事。”   ……   晚上阮棠和莫尼坐在沙发上看综艺,一人一狐都乐地前俯后仰,毫无形象。门铃突然响起,是阮棠网上买的零食到了。   她去厨房倒杯水的功夫,出来看见莫尼已经打开快递盒子,从里面掏出一盒比利时巧克力,麻溜地打开盒子,一个接一个扔进嘴里,眨眼就吃了三四个,脸上还露出陶醉满足的表情。   阮棠大吼一声,扑过去把盒子抢下,“发了季度奖金我才咬牙买的一盒,你怎么下嘴那么快。”   莫尼抖抖尾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瞅她,歪着头十分迷惑,前爪伸出,指着巧克力盒子,意思还要吃。   “不行不行,”阮棠把盒子牢牢抱住,“每天只能吃一个,这是咱们半个月的零食口粮。”   莫尼眨眼,小尖嘴吧唧几下,意犹未尽的样子,但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抱枕上。   阮棠在这一刻完全的感受到因为贫穷无法满足孩子欲望的家长的无比愧疚的心理。她忍痛又捡了一块递过去。   莫尼闪电般叼走,大口嚼着,没两下又吃完了,它打了个嗝,晃动尾巴。   阮棠撸了一把它松软的毛,感叹,“你这个大胃王,让咱们这个贫穷的家雪上加霜。”   莫尼斜她一眼,没理睬。小爪子一搭,把平板勾过来,然后在搜索刚才那个综艺的幕后花絮。   阮棠长吁短叹地教训上了,“莫尼,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娃了,该学会养活自己。”   莫尼爪子舞动,嘴里唧唧叽地叫了一串。   阮棠没听懂,但感觉上是孩子不听教育,在回嘴呢。她指着平板说:“看这些有什么用呀,你还不如好好认字,回头在网上码字写小说赚自己的零食钱。”   莫尼翻了个白眼,一转身,拿屁股对着她。   阮棠自己吃了一块,被醇滑丝润的可可瞬间抚慰了胃。   她没想到,整盒巧克力,这是她吃到的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周末休息在家的那天,她打算把巧克力拿出来和莫尼分享美味,谁知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转头一看,某只毛绒动物心虚地往沙发角落里钻。   “莫尼!”   “唧唧叽叽。”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她们这场跨物种交流。是钱佑曼打来的,“糖糖,帮我个忙,闻总今晚在金水湾区的w酒店有个活动,赵秘书病假,我这里有事走不开,麻烦你去一趟,其实也没什么事,闻总身边得跟个人帮他处理一下身边小事,有什么拿不定的主意你可以直接问闻总,也可以来问我。”   阮棠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平时钱佑曼对她工作指导照顾最多,这点忙总要想办法帮。   但是预防针也要打,“曼姐,万一做的不好,闻总不会生气吧?”   “你就关注闻总需要什么,提前一步给他备好就行,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主要是去那的都是挺有身份的,很多事没人是自己动手的,懂吗?闻总那里你不用担心,”她停顿了一下,说,“就算做错了……他也最多记在心里,然后年终奖扣钱而已。”   阮棠:“……”   钱佑曼哈哈地笑,逗了阮棠两句后就挂了电话。   阮棠查了下地址,发现要提前去那,差不多现在就要准备出门了。她马上换衣服梳头化妆,等收拾好出来,对着莫尼说:“晚饭自己吃,也没时间遛你了。”   莫尼竖起耳朵,忽然两只爪子一扒,钻进放在沙发上的包里。   阮棠走过去把它抖出来,“别闹。”   莫尼动作灵敏又重新钻进去。   它个子小,把头一埋,正好把包给填满。   “你干什么呀?”   莫尼仰着头看着她,小瓜子拍胸脯,一副非要跟着一起出门的架势。   阮棠自从养了它,除了每天出去遛弯,其他时间还真没带它出去过。和它在包上纠缠几个来回,她放弃了,干脆把它带上。   “等会儿机灵点,别惹事啊。”她知道它是极其聪明通人性的。   莫尼哼唧一声。   过地铁安检的时候,阮棠心扑通个不停,心想万一过不了,就只能去打车。谁知没有任何事就通过了。   阮棠在地铁上发消息给闻玺,告诉他今晚由她代行秘书工作。   闻玺回了个“嗯”。没过两秒,又问她在哪,他等会儿来接她。   阮棠说已经出门了,过会儿在酒店碰头。   闻玺说“好”。   金水湾区的w酒店在城市最东面,占据靠海最美的一段风景,是最豪华的酒店之一。阮棠之前是只闻其名,从没来过。等她从地铁下来,走了两公里的路,才知道来酒店的人没有不开车的。   沿途都是绿荫成林的道路,酒店伫立在绿树丛中,另一边面朝海湾。   酒店大厅外停着一排的豪车,阮棠慢慢走过去,原本还没怎么注意,接连看了几辆车才发现,这一排的车,车标都是同一个,是正在攻击的公牛。   她嘀咕一句,“这是什么车来着,叫劳斯莱斯还是蓝……”   “兰博基尼。”旁边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阮棠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辆白色兰博基尼车后,靠大厅侧面阴影处有个男人搂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啃来啃去。她刚才专心看车倒没有注意。   男人揽着女人走前两步,上下打量她,“是你?”   阮棠看清他的脸——蒋元非。   他还是一脸傲气的样子,身旁的女人穿着小礼服裙,又瘦又漂亮,跟车模似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蒋元非问,忽然他拧起眉,露出提防的神情,“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阮棠真想立马回他一句“自我意识过剩”,不过还是解释一句,“我来工作的。”   “工作?晚上是兰博基尼车友聚会,你来工什么作?你是酒店的?”   阮棠简略地回了一句,“不是。”   按理随口寒喧到这里也该结束,谁知蒋元非继续追问,“不是酒店的你来做什么工作?”   阮棠瞥他一眼,“这和你没关系吧。”   蒋元非身边的女人摇了摇他的手臂,“蒋少,这谁啊,咱们进去吧。”   “别吵,”蒋元非不耐烦地应付一句,视线盯着阮棠,“上次超市,这次酒店,哪来那么巧的事,我说你不会和那个搞网站的是一伙的吧?”   阮棠一听他的口气,知道他是怀疑了,不过这种巧合还真是很难解释。阮棠刚才已经说了工作他偏偏不信,她暗自叹气,口气冷淡地反问,”我说不是你信吗?不信就别老问我了。”   蒋元非皱眉,身边的女人柳眉横竖,“你知道蒋少是谁吗?怎么说话的。”   阮棠此时特烦,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是如此困难。   这时跑车的轰鸣声传来,一辆黑色兰博基尼从路边转弯进入酒店,很利落地停在边缘一个空位。   车两侧剪刀门打开——这个画面阮棠之前还只在碟中谍电影里见过,现场看更觉得酷炫。   闻玺下车,第一时间朝她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霸总来了 第162章   “闻总。”阮棠惊喜地小步跑着迎上去,正好摆脱蒋元非的盘问。   闻玺穿着很休闲,和平时上班时西装革履极为不同,上身一件黑色针织内搭,外面搭着深蓝夹克,浅卡其色长裤,越发显现出身材颀长,看着年轻好几岁。   他锁上车门,问:“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阮棠说:“我也刚刚到。”   闻玺点头,说进去吧。   蒋元非站在原地没动,女人又催促了一遍他也没理,等闻玺和阮棠走近,他忽然开口招呼,“原来是久城的闻总。”   闻玺扫过去一眼,“蒋少,幸会。”   蒋元非说:“之前几次车友聚会都没见到闻总,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闻玺说:“今天正好有空。”   蒋元非下巴朝阮棠一抬,“这是你秘书吧?”   闻玺没解释,点了下头。   蒋元非没说什么,转而聊起车。   两人的寒暄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一同往大厅走去,阮棠跟在闻玺边,自然而然落后半步,听两人闲谈豪车性能的话题。蒋元非身边的女人微微嘟起嘴,心情似乎不太好,但她双手紧紧勾着蒋元非手臂,没有放松。她视线时不时瞟向闻玺,心中也有些好奇,一是闻玺样貌太过出众,二是她见过很多人,没见过对蒋元非这么不冷不淡的。   一进入酒店,就有不少人围上来,有冲着蒋元非,也有冲着闻玺的。两人分成两个圈子,阮棠环顾四周,发现绝大多数在场的男人都带着女伴,虽说不至于盛装出席,但女人们大部分都穿着简单的礼裙,像她这样通勤风打扮的,还找不到第二例。   经验不足,阮棠暗自感叹一声。   闻玺刚应付走两三个来打招呼的,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奇地问一句,“怎么了?”   阮棠说:“没什么。”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全场风格最清奇的。   闻玺说:“晚饭吃了吗?那边有自助,要是饿了就去吃点。”   阮棠摇头,她还记得今天的职责是代秘书来的,要时刻跟着闻玺。   闻玺不在意地笑笑,“去吧,活动要三个小时,别饿着了。”   阮棠感激地表达,“闻总,你是最好的老板。”   闻玺瞥她一眼,似笑非笑,“这个马屁太直白,回去再好好学学。”   阮棠嘿嘿地笑,看见又有人来找闻玺打招呼,就悄悄溜去自助餐区。   餐区的豪华程度和酒店果然是相称的,菜品西点都是外表口味一流。阮棠先吃了两片烟熏三文鱼,被细腻绵密的口感征服,正要夹第三片,包里忽然有小爪子伸出来,挠她两下。   阮棠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低头看包里。   莫尼爪子一招一招的。   阮棠明白它的意思,夹起一片三文鱼,假装落下,正好掉进包里,莫尼嘴巴一张就咬进嘴,眼睛微微眯起,继续招动爪子。   于是阮棠开始一边吃一边还漏点进包里。一人一狐都觉得挺满意。直到蒋元非身边那个女人手拿盘子走过来。   她看到阮棠,好奇地问:“你不是秘书吗?怎么跑来吃东西了?”   阮棠觉得她简直传染了蒋元非的毛病,管的真多。她嘴里嚼着东西没回答。   谁知女人十分自来熟,站在她身旁,又问:“那是你老板?你们公司做什么?”   阮棠咽下最后一口,说:“风水。”   “啊?”女人楞住,“什么?”   “咱们公司做风水的。”   女人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阮棠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一般人印象中的风水,就是寺庙边上摆个摊,冲每个路过的人问:“算命算吗?”,或者是“看个相呗,美女。”   女人消化了好几秒,终于回过神,还不忘唏嘘,“原来看风水都能买兰博基尼。”   阮棠笑眯眯地灌鸡汤,“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   女人茫然地点头。   忽然有个身材高大的人走到长型餐桌前,“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阮棠抬头一看,是蒋元非。   他拉长着脸,眼里满是怀疑地看过来。   “元非,我有点饿,过来吃点东西。”女人娇滴滴地说。   蒋元非在她和阮棠之间目光转了一圈,“吃就吃,啰嗦什么,当心被人套了话。”   阮棠一听这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盘子里的食物也不香了,端着就往旁边挪。   “站住,”蒋元非说,“你是不是给久城来打探消息的?”   阮棠:“……”哔了狗了。   蒋元非,“你是不是在心里骂人呢?”   阮棠放下盘子,拿纸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   就在蒋元非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阮棠一个字都没说,转过身,脚步飞快,一溜烟就离开取餐区,跑到闻玺身边。   他刚好和一个车友在聊金融聊股市,告一段落的时候,转头看阮棠,“蒋元非说什么了?”   阮棠抱怨:“整个大厅,就他戏多,不知道哪个戏剧学院毕业的。”然后把他刚才说的那几句原封不动地重复,顺便把之前在超市查寄件人碰到的事也说了。   闻玺知道蒋元非也在找林志远的消息后,神色微微一动,说:“以他的脾气,一般看不上的人根本不会多一句废话。”   阮棠说:“我觉得他废话挺多的呀。”   “那要看对谁。”闻玺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阮棠一怔之后表情有点呆滞,环顾四周各个盘亮条顺的姑娘,疑心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结果视线正好扫到蒋元非,没想到他也正朝这里看过来,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他朝她狠狠瞪了一眼。   阮棠:“……闻总,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闻玺微微一笑,“你过来。”   他带着阮棠从大厅侧面出口拐到走廊,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位置。   “出来。”闻玺低沉地说。   阮棠站着没动,一时之间还有点懵。   闻玺忽然往前一步,两人原本隔着小半米的距离一下子被缩短,他的身体几乎贴了过来。阮棠不由往后倚了倚。   闻玺的手朝她腰侧伸过来,几乎擦着她的身体……从包里抓出一团白茸茸的小狐狸。   莫尼被提着头颈,四肢垂着,没敢反抗,只是眼睛拼命地对着阮棠眨,看着像是求救。   阮棠收到它的信息,赶紧问:“闻总?”   “蒋元非为什么老盯着你,”闻玺淡淡地说,“这就是原因。”   阮棠低头,和莫尼躲闪的目光对上。   “刚才蒋元非老是找茬,是因为莫尼招桃花?”阮棠想通之后,还是觉得意外,“那他表达的方式真够奇怪的。”   闻玺没说什么,倒是莫尼抬起头,“唧唧”地叫唤几声。   阮棠:“说什么呢。”   “它说从冲突误会引起的好感比较深刻。”闻玺说。   阮棠震撼了一下,心想这得狐狸语十级吧。   莫尼一看还有人翻译,更来劲了,又唧一通。   闻玺有些头疼,一看阮棠眼巴巴等他翻译,顿了顿,继续说:“它说是电视上演的。”   阮棠立刻就教训:“就让你垃圾电视少看,那种注水剧情能当真吗?当霸道总裁都傻白甜呢,人家天天上班,想着办法赚钱呢,哪有那么多时间谈恋爱,再说,就算有时间谈恋爱,啥美女找不到啊,非吊死在另一个傻白甜身上,图啥呀,图傻子要凑一双吗?”   闻玺:“……”   莫尼猛然激动起来,四只小爪子都挣扎,叽歪好长一段。   阮棠抬眸看向闻玺,“它是不是在顶嘴?”   闻玺空着的手揉了一下额角,有种带着两个熊孩子出门的错觉,他把莫尼扔到她的怀里,”它说看蒋元非挺有钱的,让他爱上你,就能天天吃巧克力了。”   阮棠把莫尼一把塞进包里,心想这孩子嘴刁了,养不起了。   莫尼把头抬起来,看到闻玺似无意的瞥来的一眼,忽然身体紧绷,有种发自本能的畏惧,不敢再啰嗦也不敢再冒头,把头老实埋回去。   阮棠觉得自己的贫穷被个小狐狸暴露的一清二楚,略微有点尴尬地问,“闻总,现在没事了吧?”   闻玺嘴角勾了勾。 第163章   “怎么?有点可惜了?”   阮棠连连摆手,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戏码,在电视里欣赏下就可以了,现实里实在消受不起,蒋元非又冷又傲,只差眼睛长头顶上,何况刚才还在门口看到他搂着美女啃,男女关系单纯不了。   “闻总,别开玩笑了,我吓都要吓死了。”阮棠说,“蒋元非那脾气也太难伺候了。”   “脾气好就可以了?”闻玺问。   阮棠猛摇头,“当然不是。”   闻玺淡淡瞥她一眼,说,“没那么严重,这只玉狐还小,迷惑的本事还没到那么厉害。”   阮棠一听就有点犯愁“那它以后不会变的厉害吧?”   以她现在单身状态来说,适当招点桃花还在可接受范围,招太多桃花可就接受不了。阮棠知道自家事,长生不死的体质没有搞清楚之前,她可能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恋爱结婚。   闻玺朝她包里扫去一眼,莫尼哆嗦着身体,在无形的威压下站起,双爪合十,模样看着就老实巴交。   阮棠不用翻译就懂了,它的意思是会老实的。   她揉它的脑袋,心想这么怂,真是越来越像狗子了。   闻玺说:“狐族的本能是吸引和迷惑,不过这种本事也不是没有限制的,起不到逆天改命的效果,也有时效性。”   阮棠马上就联想开了,“就像聊斋里面的故事,狐仙再漂亮,把书生迷惑一阵子后,书生几乎都会后悔,然后想办法离开。”   闻玺低笑出声,“你到底看了多少电视剧电影?”   阮棠脸一红,手仍旧撸着狐狸,忽然就觉得善于迷惑人的它其实没那么厉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人心是最复杂难控的,就算是玉狐,也只能迷惑一时,而无法让人产生真正的爱意。”   莫尼已经完全缩起来,圆圆的好像团子,完全不理会两人在谈论它的事。   “先出去吧。”闻玺说。   两人回到大厅,发现里面有些混乱,酒店工作人员围了不少。议论的人更多,那些漂亮女孩们几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闻总,”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西装老板走过来说,“刚才你不在,蒋少出事了。”   阮棠心一紧,拉了拉包带,心想不会是和莫尼有关系吧。   闻玺问:“出什么事?”   中年老板压低声音说:“蒋少刚才好好说着话,身上带着的玉突然碎了,当场脸色都变了,他就嚷着要走,还没走几步,人就昏倒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那么虚呢。”   另一个听到议论过来的车友说:“哪里是身体虚,蒋少那块玉,据说是悬空寺主持开过光的,价值八位数了,刚才没征兆就炸裂,你说这事有多玄乎。闻总,听说你了解这方面的事,能说说吗?”   闻玺环视大厅内混乱的人群,还有酒店人员不知从哪弄来的轮椅,把蒋元非推着往外送,他淡淡回答两人,“蒋家的事外人谁说得清。”   问不到什么消息的两人见他神色冷峻,就没继续说什么。   闻玺走到酒店门口,让阮棠认真观察蒋元非的情况。   阮棠朝着众多人员包围的地方看过去,蒋元非被围在当中,酒店不敢怠慢,在他倒下后就马上叫了救护车,此时车已经到了,医护正驾着人挪到病床架上。阮棠从人群缝隙中看去,倒吸一口气。   蒋元非的面前有一根细长的黑色丝线,随着他的呼吸被吸进身体里又慢慢吐出来。看着就像丝线在他鼻子里钻动似的。   她立刻就把这个情况告诉闻玺。他神色不改,沉吟不语。   车友会活动遇到这个变故,举办方陷入尴尬境地,鉴于蒋元非身份非同一般,后来的安排匆匆收场。   闻玺开车送阮棠回去。这个时间,驶离酒店的全部都是兰博基尼跑车,吸睛效果百分百,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阮棠上车的时候也小小激动了一下,不过很快想起刚才的担忧,“闻总,蒋元非晕倒和莫尼没关系吧?”   “没关系,”闻玺说,“那是蒋家自己的事。”   阮棠听到和狐狸没关系,心情立刻就轻松了,“蒋家有什么事?”   闻玺说:“具体的不清楚,一直瞒的很严,每隔几十年,蒋家都会找厉害的风水师,替他们家做过事的风水师大多都隐退了,有一两个没退的,也闭口不提蒋家的事。”   “这么神秘?”   阮棠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   闻玺露出个稍微有点冷峭的笑容,“不过这次他们没有找到人。”   阮棠立刻就反应过来,“林志远。”   她看到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赶紧说:“闻总,就这里停吧。”   闻玺说:“可以开进去的。”   “里面路很窄,停这里就行,我走进去。”阮棠解开保险带,莫尼从包里跳出来,她一把抱住,然后招手和闻玺道别。   闻玺坐在驾驶位,侧过头看着她,声音低醇而迷人,“好好休息,晚安。”   阮棠进小区,听到身后跑车轰鸣远去,搂紧莫尼回家。   ……   阮棠还想把蒋元非的事当成个八卦讲给办公室的人听,谁知周一刚上班不久,就接到前台的通知,说蒋氏集团的人来拜访。   像蒋氏这种规模的公司,要上门之前,至少应该先由公司层面通个气,没有这样突然跑上门的。钱佑曼一边嘀咕这么大集团不懂规矩,一边下去接人。   对方指名道姓要vip业务,那肯定就是风水。   过了五分钟左右,钱佑曼就把蒋氏的人领上来了,阮棠和来人打了个照面,惊地怔了一怔。来的是蒋元媛和蒋元非姐弟。   蒋元媛也认出她,客气地点头招呼,说:“原来你是久城的员工,咱们真是有缘分。”   阮棠看向蒋元非,他和之前一样,态度矜傲,不过跟在姐姐身边,没怎么说话。   他呼吸间没有黑线缠绕,看起来健康也没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   她正一头雾水觉得很奇怪的时候,张诚和严昱泽从办公室里出来,闻玺也从另一边走来,说:“都进会议室。” 第164章   会议室里就坐着蒋家姐弟两人,他们带的司机和助理都等在公司楼下,此时见到久城的人呼啦啦进来一串,把会议桌对面坐满了。   蒋元媛皱起眉,客气地开口说:“闻总,我想和你单独进行业务洽淡。”   她重点提了单独两个字,闻玺恍若未闻,“业务具体操作我也不熟,在座都是我们公司资深业务员,擅长处理各种疑难杂症,有他们在谈起来更方便。”   蒋元非脸上露出不满,不过今天他格外隐忍,不用蒋元媛提醒,也没有马上出声。   阮棠瞄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蒋元媛脸上浅浅笑容敛起,语气严肃,“闻总,事关我们蒋家隐秘,不方便让那么多人知道。”   闻玺笑了一下,显得有几分冷漠,“我们公司承接项目都是团队操作,如果你们觉得不适合,今天业务可能无法继续谈下去。”   蒋元媛一愣,大约是没想到闻玺的态度如此强硬,不予转圜。   蒋元非额头青筋绷了绷,还是没忍住,“你们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吗?知道我们蒋氏是……”   “元非。”蒋元媛喊了一声,截住他的话头。   闻玺说,:“蒋少的身体恢复了?原来当年在悬空寺请来的佛玉有两块,蒋氏果然资本雄厚。”   蒋元非脸色微微一变,怒气就像戳破的气球,一下憋了下去。   蒋元媛更沉得住气,脸上又缓缓浮起笑容,恢复成进门时客气的样子,“久城不愧是业内翘楚,闻总眼光犀利。”   阮棠恍然,在车友会那天蒋元非的玉碎裂人也跟着晕倒,现在看着好好的,原来是因为还有一块玉。听说那块玉价值逼近八位数,居然能有两块,可见蒋家是真的有钱。   闻玺对这两位财阀子弟态度很冷淡,“蒋小姐,别绕弯子了,到底是什么业务,直接说吧。”   蒋元媛无奈地笑笑,“事关我们蒋家私隐,我相信各位的职业道德,还请千万不要外泄。”   久城一边的人都没给反应,主要还是因为闻玺没表态,大家也没法主动表示什么。   “久城的口碑是业内最好的,我当然很信任,不然也不会找上门。”蒋元媛看了闻玺一眼,很自然地给自己圆了场,然后继续说,“上周元非晕倒的事,闻总应该知道。不是元非的身体不好,而是他的护身玉碎了。”   她转头说:“元非,给他们看一下吧。”   蒋元非老大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从脖子里牵出一根红线,把一块白玉平安扣给拉出衣领外,没有取下来,就那么用手提着给久城的人看。   黄宇和钱佑曼只能看出,这是一块很润很白的玉,看着挺值钱的。   严昱泽和张诚都能看到玉里透着隐隐邪气,让人不适。   而阮棠看到的,是平安扣当中游走着一条黑色丝线。   蒋元非很快把玉收起来。蒋元媛的视线一直注意着闻玺,见他没有表情变化,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继续说:“实话跟大家说,这种护身玉,当年我们家求了一共五块。”   别人不知道价格,还没什么感觉。   阮棠暗自倒吸一口气,真壕啊。   “已经碎了四块,只剩这最后一块了,要是这块再没了,咱们家的人就会一个个死亡。”   以蒋元媛沉着冷静的性子,说到死亡的时候,尾音也有些颤抖。   张诚问:“这是诅咒?”   蒋元媛轻轻摇头,“我们曾经去贵州黑苗族请教过。这不是诅咒。”   听她提到贵州黑苗,张诚就知道蒋家下过不小的功夫。   蒋元媛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这种死亡已经威胁蒋家400多年,每一代都花费了不知道多少钱,也试过很多方法,所以我们家,历代对方士,哦,不,风水行业都很了解。就是这个原因。”   闻玺说:“这种死气,四百年前突然出现的?你们不知道缘由?”   “祖宗辈的事,现在已经无从考究,我们这些子孙是真的不知道原由,只能想办法避祸。根据一代代的摸索,也算总结出了规律。大概就是50年到100年不等,有的时候一两代都没事,但是轮到的那一代,会突然有子孙莫名死亡。最严重的一次在百年前,那一代的子孙,死了十几个,球了当时最有名的风水大师,才保命活下来两个。”   众人听着都觉得有点发毛。   乍听之下好像没那么恐怖,但是细想就会觉得可怕。毫无征兆地,按血缘死亡,还找不出原因,幸亏是一直财大气粗的蒋家,还有财力和能力去寻找解决方法,换一般的家族,恐怕已经死绝了。   张诚眉头皱成个川字,“不是诅咒,死气有规律地出现,你们查看过祖上风水吗?”   蒋元媛说:“这点我们怎么会想不到,我家祖上对风水再重视不过了,重金堪舆,和一般帝王将相的墓葬好地比不上,但绝对是背山靠水,福旺子孙的福地。每隔十年,还另请大师再去复验,有风水上的变动,立刻就摆阵,或者迁坟,绝对做到万无一失。”   众人:“……”   不得不说,蒋家这做的真可谓面面俱到了。   张诚问:“你们这次来,想要我们做什么?”   蒋元媛严肃地说:“帮助我们保命。”   张诚平静地说:“你们这种情况,我们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既然你们曾经去求过悬空寺的佛玉,为什么这次不再去求一次呢。”   蒋元媛苦笑了一下,“因为如果这块碎了,即使有佛玉也保不住我们的命。”   “为什么?”   “这种情况毕竟在家族好几代出现过,我们家对这方面研究过很多。也请很多方士大师算过,上面说过的规律,就是这样算出来的,死亡是有时间节点的,只要度过这个节点活下来,死亡就会停止,过几十年再出现。周而复始。两百年前,我们请到过一个方士中的大能者,以我家祖先的血脉设了一个阵,也预测过死亡具体时间。”   蒋元媛打开随身的小拎包,从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推到会议桌对面。   张诚拿过来看,上面写着“庚子年甲申月丁亥日”。他心算片刻,诧异地抬起头,“下个月12号。”   “对。”蒋元媛脸色极其难看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明天绝不短小 做个温馨提示,这个单元系列,其实之前有个名字,叫“鬼胎”,哈哈哈哈哈 第165章   今天已经是中旬,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个时间准吗?”张诚认真地再次确认。   “很准,”蒋元媛说,“两百年我们家遇到过4次,都算准了。”   张诚感到十分棘手,这种情况在风水界也闻所未闻,给人一种无法判断,无从下手的感觉。他朝闻玺看去。   蒋元媛的注意力原本就一大半放在闻玺身上,也跟着视线挪过去,“闻总,我们家差不多每隔两代都要遇到一回,像是悬在家族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我家最大的希望就是久城能够出手帮助我们,无论多少价格,我们都可以接受。”   看她这个表态,会议室内众人都知道,蒋家子孙为了保住性命,开始不计成本地砸钱。   以蒋家的财富,这个价格肯定是很惊人。   闻玺神色没什么变化,语气也依旧是冷冷的,“在久城之前,你们还找过谁?”   蒋元媛一怔,没想到他会提这个问题,她沉默了两三秒,说:“湘西刘家,贵州黑苗族,万源荣达……”   她报了十来个风水界有名的家族和组织,除了闻玺和张诚,其他人都还不清楚这些家族的分量。   闻玺说:“你们没找到林志远?”   会议室内一下陷入了沉默。   蒋元媛姐弟对视一眼,而久城的其他人都在暗暗惊讶,没想到闻玺就这样在台面上把林志远的名字报出来。   蒋元媛犹豫片刻,刚才说着信息量巨大的内容她都没有丝毫犹豫,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反常。   “没错,林志远也是我们争取的目标,网站,地址,照片都有了,还是没找到他人。这个人确实有本事,如果时间再多一些,我可以再花功夫去找,但是现在时间越来越少,我不能把全家人的命押在他身上。”   闻玺说:“你们对风水界果然是了如指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隐约透出讥诮。   “我们家族历代保命的手段,就是靠风水界的大能者出手,在生死关键的那天出手,我们怎么敢不用心调查风水界的事。闻总,并不是我们有意窥探各家族的实力,实在是为了保命不得不做的措施。”   说到这里,她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软弱和哀求来。   向来矜傲的姿态,此刻却摆得极地,不由就让人生出同情的感觉。   闻玺问:“护身玉为什么只有他要戴,你不需要?”   蒋元媛说:“死亡是有规律的,子先女后,按血缘排,元非是第一个,依次再是其他人,只要他没事,其他人就不会有事。”   众人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蒋元非。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闻玺又问了两句关于蒋氏家族以往遭遇死期情况,蒋元媛也都老实地回答了,还说的很详细,没有丝毫隐瞒。   蒋元媛柔声问久城是否能够接下蒋家委托的这个工作。   闻玺没有当场答应,而是说回头需要开会研究一下。   在商业合作上,这也是常规操作,头一次商谈之后,还要进行风险评估,久城的vip项目组虽然业务很特殊,该有的流程操作也并不少。   蒋元媛表示理解,在离开之前,她还是情真意切地再次请求了一次,“事关家族存亡,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   蒋元非那个桀骜的性格,也跟着她一起弯下腰。   等蒋氏姐弟离开,大家顿时就无所顾忌,议论开了。   “蒋家也太倒霉了,居然还有这种周期性死亡的威胁,我刚才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有没有?”钱佑曼问。   阮棠和黄宇都有点头。   严昱泽问阮棠:“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阮棠说:“那块护身玉里有一条黑线,像发丝那么细,还会动。”   大家一起看向张诚,等待他出解释。   “别看我,这种情况从没遇到过,”张诚说,“要说蒋家因为有钱,被人盯上下了诅咒,是最能说得通的一条,但首先,诅咒只要实现了,就自然没了,没有这种每隔几十年再卷土重来的例子。也很难想象有人能有这么强大的诅咒力量。何况黑苗族都说了不是咒,那就肯定不是。”   大家一阵唏嘘,钱佑曼问:“就没别的可能了?”   张诚摇头不语。   阮棠朝闻玺看去。   闻玺说:“还有一个可能,那是天道。”   众人都懵了一下,心想这个词是不是用得太大了。   张诚说:“刚才那个确实是死气?”   闻玺微微颔首,“八九不离十。”   阮棠等人在旁边听不懂,不敢盯着闻玺,就催张诚解释。   张诚想了想说,“死气有两种,一种是死人身上的煞气遇阴产生变化,形成死气,有的邪术中会用到,活人如果沾了死气,就算不死,也会生机被侵蚀,大病一场少不了。”   “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死气,就是生老病死里最后一个,命数将尽,寿命到头,自然会产生死气,通常在死前一个月出现,这是生命的规则,也被称为天道,这种死气,不会危害到别人,但也无法可解。”   阮棠说:“那块玉里的细丝,就是死气吗?”   张诚答不了。   闻玺说:“对。传闻死气就是细若游丝的状态。”   “是天道形成那种?”   闻玺点头。   于是大家沉默了。片刻后,钱佑曼说:“那就是老天要蒋家死的意思吗?”   黄宇轻声来了句,“这……是太有钱老天都看不下去?”   他一开口,刚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严昱泽问:“蒋家的委托接不接?”   这还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北的状况,和之前操作的项目不同,无论是苍山还是黑石镇,那些是知道有人用了非凡的特殊手段,这回就不一样了,蒋家的死亡威胁几百年前就出现了,还有周期性。   连熟谙方士之术的张诚,都觉得蒋家的事无处下手,无法预估危险。   在场唯一能做决定的——   闻玺说:“接。”   张诚有些担忧,“闻总,要真是天道所产生的死气,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既然曾经有方士真的做到过,那就有隙可乘。”闻玺说着,眸光深沉,“我也想看看,蒋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   既然决定要接蒋家的委托,准备工作马上就要开展。   钱佑曼和黄宇负责调查蒋家过去的情况,时间跨度比较长,查起来没那么容易,黄宇擅长查资料,钱佑曼在旁协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阮棠和严昱泽跟着张诚跑了一趟蒋家祖坟。   幸好离尚海也不远,当天来回的车程。   蒋家的祖坟迁移过三次,一次是战乱,另一次是因为风水地有了变化。正如蒋元媛说的那样,蒋家的祖坟在墓园最好的位置,造的也十分华丽,安排人常年供奉鲜果糕点。   他们去的那天不沾清明不靠冬至,偌大的墓园都没什么人影,张诚站在蒋家祖坟那一片区域四面观望,说:“确实是很好的风水。”   阮棠深呼吸一口,只觉得空气清新,是城市里感受不到的。   当天他们就赶了回去。   经黄宇调查到,蒋元媛那天透露的不是假话,蒋家确实是每隔几十年,都会有一代子孙死亡的特别多,幸亏他们家族人丁兴旺,资产也雄厚。   “不会真是每一代赚钱能力太好,老天看不下去吧?”黄宇推了推眼镜,口气唏嘘。   阮棠则好奇,“你从哪里查到这些东西的?”   黄宇说:“有钱人这些人不是都时兴修族谱吗?没什么历史也要弄出历史,何况蒋家是真的有历史,族谱一直都有,之前还有杂志去做过专访,还有他们家老太爷,出过自传,我找大学同学帮忙,找到了传媒的朋友才弄来的,结合这么多资料来看,蒋小姐应该是没说谎。她家就是规律性的每隔几十年,会死很多人。”   确定蒋家的人没说谎,久城和蒋家联系,商议合作细节和签合同。   这种风水合作同样是有合同的,不过项目内容等都会有所修饰。   前后用了一周左右时间。   蒋元媛很快联系久城,先表示一下感谢,然后说,蒋家为了防范死亡周期,之前也下过很大功夫,经高人指点,算了一个最有利蒋家避难的地点,到了当天,蒋家的这一代子孙都要躲进这个房子里。   “也就是说,到了十二号,他们蒋家人就躲进那个房子,然后我们这里派人过去守着他们,只要熬到第二天,活下来就算完成委托了?”钱佑曼总结一下说。   张诚点头,“没错。”   “听着好像很简单,但我怎么觉得有点心慌呢?”她嘀咕。   阮棠也有差不多的感觉,她说,“你们玩过一个游戏,叫密室逃生吗?”   大家:“……”   “被关进一幢房子里,像不像是瓮中捉鳖。”她还补充一句。   大家整齐地开口:“闭嘴。” 第166章   阮棠只是开了个玩笑,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诚还真有点心头惴惴不安。在风水这一行研究久了,越发会在乎这种虚无的心理预感,尤其是具有灵感天赋的人,通常偶尔的灵机一动或者突然冒出的感觉,很有可能就是准确的预感。   张诚私下还觉得阮棠这姑娘真有点邪性,而且她的灵感感知又出奇的高,即使有时候是突发奇想,很可能是一种灵感直觉。   抱着这种想法,张诚电话联系陆一苇,让他有空卜卦算一下吉凶。   陆一苇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他提过这种要求,问发生什么事。   张诚把蒋家委托的事项前后始末都说了一遍。   陆一苇沉默片刻说手上的工作快要完成,蒋家的事他也一同参与。   阮棠第二天上班,就听说这次出差人选定好了,黄宇和钱佑曼留在公司,她和严昱泽上次在黑石镇表现的都不错,这次也要跟着去。还有领队的人,从张诚变成陆一苇,到了下午,又变成了闻玺。   张诚还劝过,“闻总,有师兄和我一起去,你就不用去了,可以留在公司等消息。”   “我对蒋家的事有点兴趣,”闻玺说,“你们还带着两个新人要照顾。”   提到新人,张诚有点犯难,“阮棠……”   “她怎么了?”闻玺问。   张诚说:“这次要不让她也留下吧。”   闻玺语气平淡地说:“以她的灵感感知,不让她接触可能才是害了她。多经历一些,才能学会自保的手段。”   张诚立刻就明白了。   闻玺说:“干脆再多带一个人。”   过了两天,方子珩到公司来报道。   他在客用沙发上看杂志的时候,钱佑曼悄悄跑到阮棠座位旁边,咬耳朵说:“最近感觉上班不再是件痛苦的事,还有点小期待。”   阮棠一脸问号地看着她。   “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想想办公室里的,有没有觉得这份工作还挺不错的?”钱佑曼说。   阮棠看向沙发,方子珩的外形,完全就是个又帅又雅的中年大叔,自从眼睛治好之后,左眼的颜色比右眼稍淡一些,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魅力。   在窗边拿手机打电话的是严昱泽,他经常要处理自己公司一些事,阳光照进来,无论哪个角度,都帅的无法挑剔。   至于办公室里,当然就是闻玺。   阮棠问:“曼姐,你说这些人全到公司来了,你有什么感觉?”   钱佑曼说:“公司平均颜值被拉高了。”   阮棠:“……是这次的委托很危险!”   钱佑曼咳嗽两声,“我正打算说呢,你自己注意安全,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实在不行,你就赶紧从密室里逃生出来,有闻总在,出了事他会擦屁股的。”   阮棠对她的形容词水平唾弃不已。不过从公司近期的安排,她的确有一种这次出行不会太平的感觉。   张诚通知大家下周就要前往蒋家打算避难用的那个地方。虽说只要关键那天去守着就可以,但是事先去踩踩点,熟悉环境,是久城一向稳妥的做事风格。   他还给每个人发了好多张符纸,越发印证了阮棠对出行凶险的判断。   当符纸到手的那一刻,阮棠鬼使神差的想到了网上的售价,手上这一把,就是几十万的钱啊。   她拿着几十万晃啊晃的,正好被走出办公室的闻玺看到了,他本来已经路过,忽然停下脚步,又走回来。   “这是任务要用的,可别在咸鱼上卖了。”他说。   阮棠猛的抬头,“啊?”   闻玺看着她,唇边似笑非笑,“还打对折卖。”   阮棠心咯噔一下,没想到上次卖铜镜的事都被他知道了,赶紧把符纸收好,“闻总……你怎么知道的?”   闻玺说:“换你在网上买个四万块的镜子,会不会想要去求证真假?”   会,当然会。阮棠恍然,她在网上简介写的这么含糊都有人买,说明对方明白这镜子的作用和出处的,买了之后当然还要验证真假,要验证,找久城就是最直接最放心的。   阮棠脸颊慢慢涨红了,趁着张诚来找闻玺,赶紧从桌上拿了一份不知名文件,假装干活实际溜之大吉。   闻玺眼角瞥到她溜了的样子,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为了这次出行久城内部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准备,由此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在出发前两天,陆一苇回来了,风尘仆仆地到公司,和闻玺谈了一个多小时。   这天张诚还告知阮棠可以带着她的宠物。   “带着莫尼?”阮棠问,“带它干嘛?”   张诚说:“要去一个多礼拜,放在家里也没人喂养它吧。”   阮棠说:“它自己能喂养自己。”   “还是带上吧,这种灵性动物在特殊环境里比我们敏锐许多,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好。”   晚上回家,阮棠就撸着莫尼的毛,跟它宣布,“咱们要一起出差了。”   莫尼歪过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唧唧两声。   阮棠就把蒋家的事说了,然后要带着它一起去守蒋家死亡周期来临的那天。   莫尼愣住,身体僵直,然后猛然炸毛,一把拍开她的手,躲到沙发另一头,小爪子拼命摇。   阮棠懂了,“你不想去?”   莫尼点头。   阮棠:“我要去好多天呢,谁来喂你?”   莫尼拍着小胸脯。   阮棠:“……这可是公司的意思,你懂吗,闻总就是公司老总。”   莫尼瞪圆了眼睛,身体哆嗦着,耳朵耷拉下来,忽然用爪子捂着脑袋,趴在沙发上一脸的震惊,绝望,生无可恋。   阮棠重新撸它的毛,“演技这么优秀,到底哪个电影学院培养了你。”   莫尼“嗷呜”一声,欲哭无泪。   就这样,到了出发那天,阮棠把它放在行李箱上,拖着箱子出发。   到机场办随机托运动物手续时,负责检查的地勤看着狐狸,对照表格露出疑问,“这是博美?”   “对。”   “眼睛和鼻子都有点不一样,我看怎么像狐狸啊?狐狸可不能这样上飞机。”   阮棠抱着莫尼晃两下,“就是狗,真的是狗,它还会叫呢。”   地勤一脸怀疑地看向狐狸。   阮棠也期待地看它。   莫尼头很大,扛不住压力,张嘴,“汪。”然后厌弃地把脸深深埋了起来。   “你看,它就是狗。”阮棠脸皮特别厚地说。   最后有惊无险地上了飞机。   蒋家说的那个地方在北边,两个半小时飞机落地,天阴沉沉的,冷风阵阵,气温要低很多。阮棠在机场取了行李,马上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穿上。   其他人也差不多。   蒋家派了人来接,举着个牌子站在出口位置,是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挺沉稳的中年人,自我介绍叫蒋鸣,不是蒋氏家族核心人员,不过也有点血缘关系,就在公司后勤部工作。他负责安顿久城一行人。   到酒店办好入住,休息半小时不到,闻玺就告诉蒋鸣,想去蒋家选定的地方看一看。   蒋鸣说:“不用急,其实那地方就只有日子到的那天需要用,闻总,请你们安心在酒店休息,养精蓄锐,到了那天我们派车来接你们去。”   闻玺脸色冷漠。   张诚说:“我们有自己做事方法,你要是没空,我们自己去。”   蒋鸣脸显难色,“不是这个意思,明天吧,今天各位也累了。”   闻玺说:“就今天。”   蒋鸣:“都快要晚饭时间了。”   闻玺说:“晚上去也行。”   蒋鸣一听他冷冷的语气,没继续纠缠下去,话锋一转,说再等半小时,他安排一下车。   阮棠和严昱泽站在后面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蒋鸣推诿的太过明显。   不到半小时,车子就准备好了,有两辆,蒋鸣站在第一辆的副驾驶门外,闻玺上车。   张诚对阮棠说:“你跟着闻总。”   阮棠抱着狐狸跑去第一辆车。   严昱泽也紧跟着,张诚拉住他,“你跟我们坐第二辆。”   严昱泽眉头拧地老高,“第一辆还有空。”   张诚惊讶,“你还不让老板坐空一点?”   严昱泽一看阮棠已经上车,说:“天气那么冷,大家挤挤暖和。”   张诚这段时间教他画符纸,早就没有当初对待大明星那么谨慎,硬拉着他上车。陆一苇坐在副驾驶位上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   到了蒋家说的地点,阮棠下车,等看清眼前的建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第167章   眼前是一幢居民楼,四层楼高,暗灰斑驳的外墙面,显示出这幢楼的年份已经不小。刚才车子一路开过来,从热闹的城中心渐渐驶入僻静地段,房子周围还有很多矮平房,看起来没多少人居住,偶尔有路人走过,看到两辆车和他们这群人,也都匆匆低头离开。   阮棠看着眼前这幢楼,多少有点明白周围人想避开的原因——实在是太过压抑和诡异。如果楼宇只是陈旧,还不至于给人带来那么大的冲击。更重要的是整幢楼的外面挂着一条条的红线,像是把楼宇给缠绕起来,每隔三米左右的距离还挂着铜铃,从一楼到四楼顶上都没有例外。此刻外面风挺大的,刮的人脸上凉飕飕,但这些系在红绳上的铃铛纹丝不动,也没有声音传出,乍看之下没什么,细思却能极恐。   张诚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这就是你们蒋家要避祸的地方?”   蒋鸣摸了一下额头,不知是擦汗还是什么,抬头看一眼大楼外面,他脸上也是深深的敬畏,“是的,这些都是根据家族规矩传下来的,前两天才刚刚布上。”   “你们把人家居民楼搞成这样,居民没意见吗?”阮棠忍不住问。   这楼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光是旧,还有拍恐怖片的潜质。   蒋鸣说:“这楼已经被我们蒋家买下来了。”   众人:“……”   闻玺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时候买下的?”   蒋鸣低下头去,样子略有些紧张,“十几年前就买下了。”   闻玺“呵”地冷笑一声。   蒋鸣说:“各位,就是这幢楼,其实就是看着有点怪,等度过那个日子,就会把这些拆下来的。”   张诚说:“进去看看吧。”   蒋鸣呆滞了一下,“进、进去?”   “不进去我们过来干什么?欣赏风景?”张诚反问。   “居民楼里面的构造都差不多的呀,”蒋鸣一看根本没人听他说话,嗫嚅着说,“我领路到这里就算完成工作了,你们要进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他这态度实在令人生厌。   张诚伸手本来想硬拉着他一起进入。   这是陆一苇开口说:“算了,就我们先进去吧。”   张诚一看闻玺也没什么表示,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他也就没有硬要蒋鸣跟进去。   蒋鸣大大松了口气,说:“不到时间,蒋家人进去也不好的,我就在门口等着各位。”   陆一苇路途中一直懒洋洋的,飞机上全程在补眠,但人看起来就是没精神,他掀起眼皮,突然走在最前面。   随后是闻玺,阮棠,严昱泽,最后是张诚。   一行人依次进入居民大楼。   现在是傍晚时分,北方的天暗地比南方迟,要是在尚海,这个时候已经天色渐黑了,但在这个城市,天依旧亮堂堂的。但居民楼内,光线却比外界暗了三个度不止。   年份久了的楼,没有经过翻修,就会弥漫淡淡的一股味,似乎是霉味,又好像是一种从墙面和地板里散发的腐朽。   在进来的一刻,阮棠感觉到怀里的莫尼瞬身紧绷,毛都炸开,似乎有些紧张。她心头也惴惴不安,手上不停地抚摸着小狐狸的头,让它稍稍松缓。   “小心点,”陆一苇说,“这里感觉不是很好。”   这次出来的人,都是有灵感天赋的人,大家不同程度的感觉到压抑。   进入楼内后感觉变得更严重。   每层左右各两户人家,每道门外都有铁门,楼里没有声音,无人说话的情况下,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阮棠觉得不自在极了。   无形无色,无声无息的气氛压抑,让空气都变得沉重,似乎无处不在地压迫着人的感知。   阮棠视线一瞟,忽然注意到走左边最靠里的一道门,开着微微一条缝。   光线昏暗,她走过去两步。   原本还以为门缝是空的,等她视线下移,才看到一个小孩站在门里露出眼睛看着他们。   说实话,也就是阮棠经历了好几回的事,胆子变大了,不然看到这场景非叫出声来。   这孩子那么小的个子,眼睛却大大的,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乌黑的眼球。   阮棠脑子里立刻就蹦出“咒怨”两个字。   “那户人家门开着,有个孩子。”阮棠提醒大家。   她话音刚落,那门就啪的一下合上了。   “先别管住户,上楼看看有什么异常。”   二楼,三楼,一直到四楼,每户人家都关着门,整幢楼里一片死寂。   如果不是刚才那道合上的门,还有刚才下车的时候,从外面看到窗户里有人影,阮棠都要以为这是幢无人居住的楼了。   除此之外,毫无发现。   闻玺说:“上天台。”   通往天台的门是锁着的,但这个难不倒人。   陆一苇拧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是锁着的后,他低吟了一句什么,然后手指在门上一点。   咔哒一声,锁就开了。   他率先推门出去。   阮棠跟在闻玺身后来到天台上,风比刚才更大了,呼啸而过,带着一丝冷意,刺地脸皮微微发疼。   她不禁眯了一下眼。   闻玺突然停住,阮棠没注意,险些撞上去,还是严昱泽拉了她一把。   ”怎么了?“她对前面几人突然停住发问。   闻玺说:“别看。”   严昱泽越过她,挡在面前。   但阮棠在往前张望的时候,还是看到一眼。   天台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符,不知道贴了几层,风吹过的时候,符纸起伏地如同波浪。   无论什么事物,如此密密麻麻在一起,都会让人从生理上泛起不适感。   何况符纸上还有红色的符画,殷红的刺眼,阮棠只是仓促间看到一眼,很快就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但从符纸上冲击而来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还是对她形成了冲击。   阮棠脑中瞬间多了五彩斑斓各种扭曲的图案,还有各种嘶吼凄厉的叫声,涨的她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身体直接反馈出严重不适,蹲下干呕了两下,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小狐狸缩在她脚边。   “糖糖。”   耳边听到严昱泽着急喊她的声音。   阮棠勉强抬起头。   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实际上已经是泪流满面,看着分外凄惨。   严昱泽看到她的样子,心都跟着刺了一下。   这时旁边一只手伸出,握住了阮棠抱头的左手腕。   云影绳上光华流动。   阮棠感觉要挤破她脑袋的各种疯狂感觉瞬间被隔绝开,一股清凉舒服的感觉从手腕上传递过来。   她激动地想哭,赶紧伸手抓住给她舒服感觉的手,不敢放。   严昱泽脸色铁青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但阮棠明显变得舒服的样子让他不能说什么,严昱泽眼眸幽深,仿佛深潭般莫测。   陆一苇和张诚在天台上走了一圈,脸色都不是很好。   不知道多了多久,阮棠终于恢复清醒,发现自己死抓着闻玺的手,甚至还给他手上抓出一圈红色印子。她赶紧松手,“闻总,我手劲是不是太大了?”   闻玺问:“现在好点没?”   阮棠点头,抹了两下脸,满手都是泪,也不知道刚才哭成啥鬼样了。   她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严昱泽,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心情很差。   阮棠以为他也是被刚才密集的符纸给吓到了。朝他眨了眨眼。   严昱泽和她视线对了一下,很快把头转开。   陆一苇走回来建议说:“还是先下去吧。”   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阮棠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就问:“蒋家在天台上贴那么多符纸干什么?”   陆一苇在沉思,张诚开口道:“符纸我们看了,认不出。”   阮棠这下更觉得诧异,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不管是张诚还是陆一苇,在风水这一领域都表现的经验丰富,没什么可以难倒他们,没想到现在连符纸上的内容都没有辨认出来。   “不属于现在任何流派和的符纸,”陆一苇说,声音略微有暗哑,“可能是更古老的传承。”   闻玺问阮棠:“你刚才感觉到什么?”   阮棠把那种难受的感觉和听到的扭曲的声音说了,一提起还有些心有余悸。   陆一苇和张诚还在思索着。   闻玺说:“楼外的镇魂铃是辅助,天台上的符纸应该是有镇邪和封压的作用。”   陆一苇叹了口气,说:“蒋家花费这么大力气,到底想镇住这楼里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留言 不过这个故事,大家都没猜中哦 第168章   距离阮棠他们进入的那幢楼八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幢六层楼高的楼,此时楼下有买菜回家的人,也有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孩子,虽然也处在偏僻地段,但也还是有些人气。   最高一层的天台上,站着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手持一个望远镜,看着久城一行人从居民楼中走出来。   “他们出来了,”中年人说,“上面贴着的符纸全被看见了。”   中年人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长褂的男人,嘴里叼着电子烟,说:“看见就看见,久城是薄门一派的,认不出来源。”   中年人放下望远镜,“其实等他们看过之后再布置上去也可以,何必着急。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有想法了。”   长褂男人笑了一声,“你以为晚布置两天就能瞒过他们?”   “唉,合作的时候有分歧就不好办了,”中年人说,“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放心吧,都准备了那么多年。”   中年人颔首,眉头舒展地笑了一下说,“你们都说,久城是现在风水行业里最专业的。”   长褂男人说:“凡是他们经手的任务,没有失败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口碑,都是最好的。”   中年人说:“合同签好以后,定金和尾款我都让人全打过去了,现在是商业社会,契约精神很重要。要是换几百年前,这些有特殊本事的方士,哪会为商人服务,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呀,照我看,什么厉害,都不如钱厉害。”   说完他带着几分得意地笑起来。   长褂男人也陪着笑了笑,他视线习惯性往周围一扫,忽然看到一个有点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两鬓头发都有些灰白,一般来说,中年男人容易身体发福,或者是暮气沉沉,但这个人样貌极好,气质儒雅,他站在街对面两层高的平房上,侧过身体往这里看。   如果只是这样,长褂男人还不觉得怎样,但是对方的眼睛,右眼明明是直视前方,但左眼似乎是自动转过来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长褂男人从没见过有人的眼睛可以自由分开看向不同方向的,他悚然一惊后,往前贴住扶栏,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老板,我们该走了。”他提醒。   中年人掸了一下西装外套,拿着望远镜走下天台。   车在房子后面的小路上停着,很低调也很隐蔽。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有个人从车后走过来。   长褂男处于警觉本能,朝这人看过去,那是一个长相斯文温和的年轻人,可对上他的眼眸时,又觉得似乎有历尽沧桑的岁月感。   就在长褂男人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对方嘀咕了一句,“原来,蒋家养的是鬼胎啊……”   长褂男瞬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弯刀,往对方的脖子上划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手上却触了个空。他飞快转身,挡在中年人身前,“小心。”   中年人一脸懵逼,“小心什么啊?”   长褂男这时才发现,在两人面前什么都没有,刚才的人,说的话,好像都是他的臆想。   一滴汗从他的鬓角往下流,手上的刀没有收起来,他依然是防备的动作,“老板,我觉得这次的事有点……难办。”   中年人莫名其妙,“刚才你不是还信心满满,这会儿吃错什么药了。”   长褂男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这些方士……远比我相像的要厉害。”   中年人说:“最厉害的久城不是已经让我们给请了。”   长褂男摇头,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中年人。   “行啦,做事谨慎是好事,但谨慎过头就成了没魄力,你跟我说过,现代方士失去很多传承,早就不如古代那些,也很久没有出过大能者,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我们请了那么多人,就是还有其他有本事的来了,也不用怕。有多少钱砸多少钱,我就不信不站在我们这边。”   “你啊,记住,有钱……无所不能。这就是我们蒋家的信念。”   ……   阮棠从楼里出来,被风一吹,感觉头隐隐胀痛。刚才在天台上看到的东西让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她也就没有说出来,自己默默忍着。还在心里自我安慰,和刚才那种脑袋要挤爆的感觉比好多了。   蒋鸣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到众人松了一大口气,说:“吃饭的地方安排好了,咱们赶紧回酒店去吧。”   张诚进去一趟,对他的态度就更差了,问:“你们蒋家搞什么,里面还住着人,在房子里又是挂红绳镇魂铃,又是贴符纸。不怕把人逼疯?”   蒋鸣陪着笑说:“这些都是家族嫡系的安排,我也不知道,但是……楼里的人真的不会有意见。”   “怎么?租客就没有权利,大楼随便你们搞?”   “不是的,张先生,你火气先不要这么大。”蒋鸣一看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张诚只是直接表达情绪的一个,万一他再没处理好,其他人再发作出来,接下来几天事情就没法办了。于是他解释的很详细,“这幢楼没收租金,租客都是免费住的,已经很多年了,这次我们会提前三天请他们出去住酒店,把房子空出来,还会补贴他们一点钱。现在不都是唯物主义教育吗?要真的心里不把这个当回事,把它看作是一般的装饰就好了。天台一直锁着,上不去就看不到,这不是挺好的嘛。”   阮棠问:“里面的人好像很怕生,听到声音也不开门看一下。”   “阮小姐,这些人都是生活很贫困的人,是蒋氏集团慈善项目扶持的对象,房租全免就是这样来的,人穷嘛,就不太关心别人的事,毕竟自己的事都愁不过来呢,你说是吧。”   阮棠皱眉,十分反感他说话的样子。   虽然他语气很客气,姿态也摆的很低,但实际上,话里话外深处却透露出对他人的漠视和冷淡。   闻玺回头看了一眼居民楼,说:“走吧,先回去。”   回到酒店吃了饭,阮棠回到房间,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在床上。这回出差来的人,只有她一个是女的,所以是单独一间。   脑袋瓜子还是难受,她按揉太阳穴,想到居民楼的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但要说蒋家做的有多十恶不赦,好像也没有到那一步。他们只是想保命,又很有钱而已。   她正在趴着,门铃响起。   是严昱泽来叫她出门走一趟,说要谈谈。   阮棠扶着门,眼神特别幽怨,“非要去吗?要谈啥,你进来说呗。”   严昱泽白她一眼,“有你这样不含蓄,要把男人往房间里拉的大姑娘吗?”随即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语气转而柔和,“很近的,要是累的走不动,等会儿我背你。”   阮棠回头,看见莫尼学她刚才的样子,趴在床角,尾巴都不晃了,是要休息的样子。   她拿上手机和房卡就跟着严昱泽走出酒店。   他说很近,果然走了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就到了他说的地方。   是一家店面很小的面馆,只能摆下两张桌子。此时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严昱泽走过去跟老板说了什么,两人坐定,没一会儿老板就上了一碗黄鱼煨面。   汤料已经炖的金黄色十分浓郁,小黄鱼摆了半碗,全是剔了骨头的,闻着鲜香扑鼻。   “刚才不是才吃过晚饭吗?”阮棠问。   “你那两口跟小鸡啄米一样,跟你平时豪迈的胃口一点都不称,我猜你是没吃饱。”   阮棠对他用“豪迈”这种形容词表示极度不满,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之后,还真感觉到饿了,于是也没心情和他拌嘴,专心吃面。   吃了大半碗,胃里暖烘烘的,头疼的感觉都消退了,阮棠抬起头,发现严昱泽坐在桌子对面,目光专注而深沉地看着她。   “怎么了?汤沾我脸上了?”   严昱泽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抹了一下。指腹在她柔腻的皮肤上轻轻移动,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的感觉传递过来。其实她脸蛋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严昱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耍流氓的嫌疑,摸了一下后就放下。还假装来了句,“现在干净了。”   阮棠点头,“哦。”   严昱泽问:“你身体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阮棠没想到自己的不舒服他注意到了,“好多了。”觉得不够,顿了一下说,“你忘了我什么体质了。”   “跟你说过的,这种体质不是无限的,生命力也会消耗,修复的次数多了,说不定就会变回普通体质。”   阮棠感慨,“要不是会痛,我真希望赶紧来几次让我恢复成以前呢。”   严昱泽微微挑了下眉,沉默片刻说,“你是不是害怕?”   阮棠抿了抿唇,“……有点。”   她筷子无意识搅着剩下的小半碗面,“越是接触,越觉得那些力量让人敬畏。拥有超凡,就要承担超凡带来的痛苦,甚至是反噬。其实压力真的挺大的。”   严昱泽凝视着她,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糖糖。”   “嗯?”   “我觉得现在学习符纸太慢了,我要尽快去掌控这种力量。”   阮棠惊呆了,“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听说有人想要换男主…… 护住小严 第169章   严昱泽慵懒地笑了一下,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痞气,但眼神认真的可怕,“我得护着你。”   阮棠不禁心跳有些加快,嘴唇微微翕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面店老板走过来,笑眯眯地问她面条口感好不好,要不要再加一点。   阮棠猛然就有点心塞,难道她长得像饭桶,老板都担心她吃不饱了。   经过老板打岔,刚才还有些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   阮棠叹口气,等老板走开后说:“张哥说你已经进步很快了,再快会不会拔苗助长啊?”   严昱泽说:“我有其他渠道。”   阮棠觉得他对掌握这种力量太过渴求,心下难免有些不安,追问是什么渠道。   严昱泽本想含糊带过,但经不住她一个劲地问,语气有点无奈地说:“我们吃同一顿长生宴,你是被好朋友带去的,还记得我是怎么去的?”   阮棠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你说是家里长辈定的。”随即反应过来,“你家有风水方面的渠道?”   “我家老爷子笃信这些,”严昱泽说,“我离家出走好多年了,一直没回去过,老爷子弄到这么个长生宴名额应该是打算给自己留的,但是一年前他中风了,就让人把消息告诉我,我想去看看哪来的骗子连老爷子都敢骗,后来的事你知道的。”   阮棠问:“你打算回家?”   上次在会所碰到严江的时候,她听到一两句,知道他和家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但离家出走的事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   严昱泽沉默一下,说:“等这次的事了结。”   阮棠无意识地点点头。   严昱泽说:“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吗?”   阮棠:“啊?”刚才那种心跳加快的微妙感觉又来了,她耳根也跟着微微发热。   严昱泽眉梢挑起,“不乐意?”   他问的口气没怎么变化,但阮棠就感觉有些紧张和压迫,她支吾,“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严昱泽看着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做了决定,“就这么说定了。”   阮棠最后就只能回答“哦。”   ……   去过那幢居民楼之后,久城一行人都对蒋家产生了戒备的心理。   蒋鸣天天到酒店报到,然后提出要带大家去周围转转。张诚试探着问要不要做点准备。蒋鸣说蒋家都经历几百年,早就有经验了,该准备都会准备好,大家可以尽量放松心情,反正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   闻玺说既然如此,大家就出去走走吧,反正吃的用的都是蒋家的开销。于是阮棠几个就天天跑这个景点那个景点的,周边好吃的好玩的都试了一遍。尤其是吃的方面,不贵的还不点,尽挑贵的选。蒋鸣笑呵呵的,从来没表示啥,主动把所有的账都结了。   这样吃喝玩乐三四天,阮棠都快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还以为自己跟了个旅游团呢。不过她也注意到,这几天陆一苇和张诚总是交替着没出现。   很快离约定的日子就剩下三天了,这天回到酒店,一楼大厅里有不少人,有些气质独特,有些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好几个和蒋鸣打招呼。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就知道是蒋家的人。   蒋鸣回来告知闻玺等,说:“酒店已经被包下来了,这些都是提前到达的蒋家人,那天全要躲进房子里,这两天就现在酒店住着。”他看看和蒋家人一起来的另一拨人,又接着说,“至于那些个人,是他们几个觉得不放心,自己请的专业人士。”   他把专业人士说的比较重。   阮棠明白这些人和久城一样,是被蒋家其他人请来防身的。   其中果然有几个风水界小有名气的,不过一听到久城的名号,纷纷收敛起傲气,主动来打招呼。   风水界也是一个圈,显然也有圈内强弱法则,久城就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类。   来打招呼的几个人,打扮的就跟普通人一样,反而有两个打扮的仙风道骨,一看就是气质脱俗的方外人。对久城也没有特殊看待,态度十分傲然。   阮棠连忙悄声问张诚这两个高人是谁。   张诚表情复杂地说:“江湖骗子。”   阮棠:“……”   这天夜里,陆一苇是在晚饭过后才出现的,闻玺召集大家开了个会。   现在酒店已经被蒋家包下,会议室正好空着随便用。   陆一苇进会议室,反手关门的时候,顺手就贴了张符上去。   阮棠盯着那符看了几眼。   严昱泽低声告诉她,“是防止窥探的。”   等大家都坐定,闻玺说:“查到什么有用的?”   陆一苇把手上的牛皮纸文件夹打开,把资料倒在桌上,神色恹恹地说:“你们看吧。”   阮棠伸手拿了一份散落在自己面前的。其他人也都各拿一份。   资料是报纸的复印件,上面是一个社会版新闻,发生在八年前,一个姓江的女人查出是连(哈)环(哈)杀(哈)人(哈)案的凶手,被jc机关依靠血液鉴定技术逮捕,上面还有一张她的照片,她看起来身体瘦弱,面容悲苦。一点都不像犯下如此重罪的女人。后面介绍了她的犯罪动机,原来她是二十多年前的大学生,路上遇到一个女孩向她求助,她好心想帮助女孩,谁知被女孩骗到她父母身边,在无人的地方,他们把她绑住强行拉上车,卖到深山里的村寨。江姓女孩被囚禁在村寨整整十二年,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她生了两个孩子,还有几个孩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生下来没养活,她还要在怀孕期间干农活,干的不好就被拳打脚踢,等到了三十五多岁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神志不清。有一天,她又被欺负的时候,她的孩子挡在她面前,结果被村人不小心打得昏厥,江姓女误以为孩子死了,当场爆发,把欺负自己的那家人全sha了,还趁夜把村子里其他明知道真相却一直漠视并跟着欺负她的人全部杀(哈)害。   她带着孩子离开了。   因为她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任何记录证明。无法证明身份。   这个案子成了悬案,过了五六年,她带着孩子去看病,血液样本被发现和村寨里那个昏厥后来又醒来的孩子有血缘关系,因此被发现身份,被捕入狱。   这个新闻看得阮棠心理极为不适,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放下资料后,她看到周围几个人也都是脸色不太好,各自把手上资料看完后,都没有去拿桌上其他的。   闻玺倒是面不改色,说:“都是社会新闻?”   陆一苇回答:“都是那幢居民楼的住户。”   阮棠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严昱泽和张诚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陆一苇指着桌上散放着的文件说:“这个村寨杀(哈)人,是10年前的老住户,这个分(哈)尸(哈)案,是七年前的,这个虐(哈)猫吃腐肉的,是五年前的……”   听着他一桩桩数过来。   闻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集阴穴?”   陆一苇点头,“没错。”   阮棠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个是什么,不过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那些个案子,她甚至都感觉有点反胃了。   闻玺语气冷淡地说:“集合所有怨气和杀戮,形成后天阴气聚集的地点,叫做集阴穴。”   “这就是居民楼外面为什么要布置那些东西的原因,要镇住阴气?”阮棠问。   当天从居民楼回来,她还在网上查过蒋家提供免费租约的事,搜索结果几乎全是赞誉的,说蒋家不愧是真正慈善家,为社会底层作出实事了,各家媒体报道都是吹捧。看着完全像是好事。   没想到是要形成“集阴穴”。   “蒋家是怎么搜罗到这么多案件的当事人?”张诚脸色铁青,任谁看了这种惨绝人寰的恶性案件,都会觉得心理不舒服。   住在楼里的,既有加害者,也有被害者,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遭受过很多伤害,心理扭曲,怨气惊人。   “大数据,”严昱泽说,“蒋家是国内大数据运行的推动者和投资者之一,这方面的数据,别人要推断出来并找出他们很难,但是经过大数据筛选,应该就简单很多。”   张诚说:“把这些人安排进一幢楼里,正常人住久了都要出事,难怪楼里的感觉和外面差那么多。但是为什么当时阴气没有被察觉出来呢?”   闻玺的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应该是那些符纸的作用,能扰乱灵感的感知。阮棠。”   阮棠突然被叫到名字,立刻朝闻玺看过去。   他问:“你当时看到听到的,都是很疯狂的画面和叫声?”   阮棠点头。这时一回想,她当时感觉痛苦地流泪,可能全是那些被符纸镇住的阴气泄露出的感知。   如同在地狱里煎熬的绝望。   无休无止。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   闻玺沉声说:“别怕,我们都在。”   阮棠缓缓点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陆一苇贴在门上的符纸飘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别怕,所有的邪恶都会被消灭的 第170章   陆一苇转身看向门口,看着已经掉落的符咒,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谁?”   “是我。”这个清脆的女声,会议室里的人都不陌生,是乔溶月,她说,“我方便进来吗?”   虽然问的很客气,话音未落,门已经从外拉开。   乔溶月走进来。   她妆容精致,头发弧度自然的弯曲地披在肩背上。先是朝会议室内环视一圈,然后笑着对闻玺说:“在讨论蒋家的事?”   闻玺没回答,张诚开口说:“你有什么事?”   乔溶月自来熟的架势,来到桌旁,拿起一份资料,很快扫了一眼后,“这些东西蒋家在网上的消息全禁了,没想到你们找的倒挺全的。”   听她的口气,应该很了解蒋家那幢居民楼的事。   闻玺朝她看过去,目光不冷不淡,“你是蒋家的人请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乔溶月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浓了,“本来他们家那些破事我也不想理,听说你带着公司的人来了,我才决定来的。”   闻玺没接她的话茬,而是问:“之前就知道聚阴穴?”   “知道一点,”乔溶月说,“逆天风水盘耗时又耗力,只有蒋家财大气粗愿意去下水磨功夫。”   闻玺说:“你来是想说什么?”   乔溶月笑容微敛,沉默片刻,说:“这次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回去吧。”   听她这么说,除了闻玺之外,桌上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闻玺不置可否,“理由?”   “桌上这些,还只是蒋家多年筹谋中的一环,没有露出来的更多,你要是知道了全部肯定会后悔的。”   闻玺说:“就这些还不足以吓退我。”   乔溶月说:“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假话,蒋家这烂摊子不好收拾,你还是别淌这个浑水的好。反正这里是北方,按道理说,南北分管,久城也不该插手。”说到最后一句,她几乎有点苦口婆心。   闻玺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说完就走吧。”   乔溶月盯着闻玺看,眼眸离全是说不出的复杂,但还是转身往外退。一直走到门口,她语气幽幽地说:“你要当心。”   等乔溶月走后,大家对聚阴穴更感到忌惮了。因为乔溶月不管性格如何喜怒无常,在风水上的造诣是很高的,连她话语间都对蒋家的事讳莫如深,说明这件事背后的危险程度真的不一般。   会议结束前,闻玺分析说:“还有两天,尽可能查一查蒋家的根,四百年前到底是怎么发达起来的。”   陆一苇叹气说:“太过久远,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闻玺也知道不能勉强,淡淡地说:“尽量吧,让黄宇去找找资料。”   很快两天过去,酒店里来的蒋家人越来越多了,这个家族巨富,子孙特别多,这一代嫡系旁系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个,几乎每个都带了自己请的风水师来。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虽然是同为蒋家子孙,资源也是有很大差别的,那两个外表高人实则是神棍的,就是旁系蒋家人请来的。   这群蒋家人在一起,被家族勒令不许离开酒店,就干脆在酒店里找乐子玩,第一天叫来一群的陪酒小姐,第二天又支起了牌桌,玩的是昏天黑地,一点都没有关键日子来临的紧张感。   请乔溶月来的是蒋家嫡系的一个公子哥,风度翩翩,把乔溶月奉为上宾,这两天没有参与其他兄弟们的玩乐,好像有意追求她。但乔溶月表现的很冷淡,就这样,蒋家那位公子哥反而更上心。   阮棠在酒店里进出几趟,还有两个蒋家人有意来请她喝个茶谈下人生,没等她说话,就被严昱泽拉长着脸断然拒绝。   回房间后,阮棠抓着小狐狸的后颈,问是不是它又发挥作用了。   小狐狸冤枉地直摇头,唧唧又唧唧。   那几个蒋家人本性(哈)浪荡风流,不关它的事啊。   阮棠点点头,把它放下,“你最近吃的好像有点胖,都快拎不动了,今天晚上吃素,好好减肥。”   小狐狸:“唧?”   到了关键日子的前一天,蒋家人也没在酒店里玩了,晚饭后就各自回房,一扫这两天闹腾的景象。   阮棠吃了晚饭后要去酒店外头走一圈消食,严昱泽也跟上来。   两人在酒店附近逛了逛,天色暗了就往回走。   阮棠说:“你说奇怪不奇怪,蒋元媛和蒋元非怎么还没来?”   严昱泽说不知道,心里也早就有这个疑惑。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看见停着一辆黑色奔驰。   严昱泽微微眯了一下眼说:“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你看,人被你念叨来了。”   阮棠也看到蒋元非从车子后排下来,他转过身,手在车门前扶了一把,很快蒋元媛从车里下来。   阮棠眼睛渐渐瞪圆,忍不住拉了拉严昱泽的袖口,“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严昱泽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直到蒋氏姐弟两个人进酒店,车子开走,他们才慢慢朝里面走。   阮棠在手机群里发了条消息。   张诚问,你们在哪?   阮棠说在酒店门口。   张诚说马上过来。   五分钟不到,他就出现在酒店门口。右边有个半露天的酒吧,前两天全是蒋家人在里面喝酒,今天倒是冷冷清清没人光顾。张诚说去那里说话。   刚坐下,张诚就迫不及待确定,“你们没看错,蒋元媛怀孕了?”   阮棠拿手在肚子上比划一下,“她穿着风衣,不过肚子有那么大了,看着五六个月不止。”   严昱泽说:“五六个月?说的跟你怀过似的。”   阮棠说:“只是个比方,你别抬杠,这方面女的才有发言权。”   张诚摆了一下手,“你们两别闹,要是你们没看错,这事就不对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后就皱着眉。   阮棠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大半个月前蒋元媛到久城去的时候,肚子还是平坦的,根本没怀孕。才半个月的时间,她居然已经像是要临盆似的,这件事诡异的让人不得不多想。   “有没有符可以帮人怀孕的?”   “是有催孕符,”张诚说,“但那也是帮着求子的,不可能让人在半个月就怀个要生的孩子出来。”   严昱泽说:“看她偷偷摸摸晚上进酒店,肯定和明天的事情有关。”   张诚点头,“不管怎么样,原来没头绪,现在知道重点可能在蒋元媛身上,而不是蒋元非,已经有帮助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有场硬仗。”   阮棠回到房间,和爸妈通了个电话,闲聊一阵,原本以为那么多摸不着头脑的事,会有压力睡不着觉,谁知洗洗弄弄躺上床,睡的很快,也很安稳。   第二天早上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除了久城一行,还有几个请来的风水界的人,蒋家人都不见了。   只剩一个蒋鸣在酒店里负责接应。   张诚把他叫来,“你们家的人呢?”   蒋鸣说:“凌晨就去那幢房子里住着了,这是祖宗的规定,午时之前去,到明天的午时可以走,最主要是熬过今天夜里。各位可以放心在酒店用餐,你们没有那么多限制,吃完饭再出发,不急的。”   乔溶月姗姗来迟出现在餐厅,看见久城这一桌她走了过来。   “每一次我和你说的,你都不放在心上。”她对着闻玺的方向说,“可是这一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你知道蒋元媛才是这次的关键,不是蒋元非。”   闻玺眉毛都没抬一下,其他人也都是毫不惊讶。   倒是蒋鸣有些发急,“乔小姐,你可不要瞎说……”   “滚开。”乔溶月对着他呵斥一声就没再理睬,对着大家说,“看来你们都知道了,那蒋元媛肚子里怀的是个什么东西,清楚吗?”   阮棠眼皮跳了跳,注意到她说的是“东西”而不是“人”。   这次乔溶月没有卖关子,语气冷飕飕地吐了一个词。   “鬼(哈)胎。”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计划休息一天,后天再来看文吧 第171章   吃完早餐,好几个蒋家请来的风水师来找闻玺,意思是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去居民楼。大家虽然出自不同地域不同流派,但风水界一向秉持“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宗旨。而且这两天不少人都看出来,久城的人对这件事态度很慎重。还有乔溶月代表的万源荣达,这一南一北,两个都是风水界的巨擎,其他人都更加不敢托大,于是一齐来找闻玺,是希望统一行动,减少危险。   闻玺和那些人谈了一下,说半小时后出发,大家都回房做准备去了。   阮棠回到房间,把符纸都带上,再抱上莫尼。早餐的时候,它也跟着一起去了,听到鬼(哈)胎两个字之后,它僵硬的动作都好像变成一只布偶了。在房间里,它死死抓着床单不肯离开。   阮棠好气又好笑,给它小爪子掰开,说:“好歹你也是灵物,怎么这么怂呢。”   莫尼挣扎也没用之后,干脆四肢一摊,瞄了一眼阮棠,唧的哀鸣一声。   蒋家早就准备好了车辆。集合的时候倒是发生一件让人苦笑不得的事情,那两个形象洒脱的高人神棍,看到大家出发,找蒋鸣过来责问,说为什么没通知他们。蒋鸣说那一起走吧。   两人上车的时候还摆了一下架子,有个上年纪微胖的风水师好心提醒他们,说之后的行程有点危险,不是看看风水摆摆架势就可以。结果两人立刻吹胡子瞪眼,反过来呵斥,说你不会是欺世盗名之辈吧。   阮棠看得一阵无语,从外表上来看,这两位真是十足风范,说话经常引用一下古籍古典,简直得道高人。难怪把蒋家人都骗倒了。   上车这件事后再没有人去劝那两人,毕竟提醒也算出自好意,但要真是一意孤行不听劝,那也没有办法。   车子开到居民楼下,这幢楼外的红绳和镇魂铃比上次来的时候几乎多了一倍。   从大楼里面弥漫出来的一股压抑气氛,就算是普通人都感到不舒服。   “唉,蒋家的钱不好赚啊。”风水师中有人感慨了一句。   之前以为有那么多同行在这里,说不定还可以偷个懒之类想法的人现在是彻底死心了,眼前这幢楼,让每个人都脸色变得严肃而慎重。   乔溶月走在队伍最后面,在大家都在门口观望不前的时候,她踩着细高跟,哒哒哒地上台阶,直接走进去。   蒋鸣也跟着大家走进去,他脸色略微有点发白,告知每个风水师,蒋家人已经住进每层楼最靠边的房间,大家可以住旁边的房间。各人问清楚自己的雇主在哪一层,都各自去找房间去了。   蒋元媛和蒋元非两人在最高一层。   风水师们一层层分开,最后走到四楼的,只有久城一行,还有那个胖胖的风水师。他自我介绍姓刘,别人都称他刘师傅。   他笑着和闻玺等人摆了一下手说:“和久城这么近,我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   闻玺点了点头。   刘师傅往右,久城往左。   走廊单侧只有两间房,蒋氏姐弟在最里面一间,久城就可以在外面这间休息,按蒋鸣的说法,只要安全度过今晚,直到天亮就算完成委托,至于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蒋家的人也不清楚,毕竟时隔几十年,也没有详细记录。   阮棠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看蒋家事前准备那么丰富,就不可能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而且看架势,蒋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至少蒋元媛肯定知道。   闻玺看着最里面那间的房门。   张诚说:“我去敲门。”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陆一苇拦住,“我去。”   陆一苇走到最里一件房门前,伸手在空中敲了两下。神奇的是,门上有敲门音,好像他是直接敲在门上一样。   蒋元媛的声音传出来,“是闻总和久城的各位吗?隔壁已经准备了日用品和吃的,就微缺各位在里面住一天,等明天时间到,就可以离开了。”   阮棠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腻歪,当初蒋元媛到公司来说蒋家的死亡周期的时候还挺让人同情的,但现在知道她隐瞒了很多,而且还怀着鬼(哈)胎的事实,阮棠简直有些发怵。   这女人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陆一苇说:“蒋小姐,你怀着身孕,我们想要派两个人进去保护你们,不然房间隔着墙,很多事反应不过来的。”   听他一口就道破蒋元媛怀孕的事,阮棠立刻就紧张了一下。   房间里沉默片刻,蒋元媛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啊。”   她的语气一下子就没了那股柔柔的感觉,“既然各位都知道了,我就更加不能让你们进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我有蒋家的秘术,不会有事的,请各位还是尽快到隔壁房间去。”   陆一苇蹙了一下眉头,往前走了一步,手就要贴到门锁上。   旁边忽然有人动作飞快挡了他一下,“先到隔壁房里去。”   伸手的人是闻玺。   大家一起进了隔壁房间,那是一室一厅格局的房子,家具都很老旧了,看得出打扫过,桌上还摆着水果和点心,应该是蒋家安排的。   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下来,阮棠抱着小狐狸坐在单人沙发上。   “闻总,”陆一苇说,“趁着还没天黑,现在应该破开门看个究竟。”   闻玺说:“别冲动,刚才门里有很浓的恶气。”   陆一苇没再说什么。张诚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红玉兽首香炉,放在桌上,“还好带了这个东西。”   阮棠问这是什么。   “婆罗香,至于功效,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点了一截香丢进香炉中,袅袅白气从香炉兽首的嘴中吐出,张诚手托着香炉走近墙壁,白烟弥漫在墙上,没有消散,而是渐渐地化成一个很大的圆圈。一个大肚子女人的形象从烟气中显现出来。她似乎坐在床上,一只手抚着肚子。   随着白烟越来越浓,声音也轻轻地传出来。   是蒋元媛的声音,“……别急,很快你就能出生了……什么?最后一次,别担心,这次保证万无一失,我们蒋家准备了几十年,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算到了极致,你一定能能够顺利生出来……我还找到一个和你有关的血缘者……”   声音很轻,还断断续续,但还是让人听到几句关键的。   鬼(哈)胎果然是蒋家的计划——久城几人或深思或嫌恶。   阮棠抚摸着莫尼,安抚它进入大楼后就一直不安烦躁的情绪。   忽然它竖起鼻子,露出尖牙,呲牙咧嘴地对着烟雾笼罩的墙壁,眼珠都开始泛红。   “怎么了?”阮棠问。   烟雾显现的图画里,传来一个婴儿“咯咯咯”的笑声。   蒋元媛原本一直低着头和肚子说话,这时倏地抬起头,眼睛阴翳地瞪视着前方。好像要从雾气中化出实质的恶意。   兽首香炉裂开一道缝,墙上的雾气骤然溃散。   张诚放下香炉,口气有一丝可惜:“她发现了。”   闻玺揉了一下额角,说:“它很强。”   陆一苇霍然起身,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眉头拧成如刀刻般的川字。“不能让她得逞,灵体要获得血肉之躯违背天道,是要被天谴的。蒋家怎么敢……”   阮棠极少见陆一苇显露情绪,他天生一张疲惫厌世脸,但此刻他身上愤怒的情绪没有掩饰。   张诚劝道:“师兄,别急。还有时间,咱们可以商量下怎么办。”   阮棠感觉到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还连震好几下,拿出来看了看,身体不由在沙发上绷直了。   “阮棠?”   听到闻玺的一声喊,她才回神,说:“刚才黄宇在群里发了东西,你们可以看一下。”   其余几人都把手机拿出来,看过之后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上次到居民楼来过之后,闻玺就要求黄宇调查蒋家先祖怎么发家的资料。这几天一直没消息,没想到今天还真查到点内容。大致就是:   四百年前,蒋家先祖干过盗墓贼的活,曾经在墓穴里挖到过一具被钉了一百零八个铜钉的棺材,跟随去的寻穴人懂一些风水,看到棺材后吓得落荒而逃,剩下的人看见棺材上刻满铭文,极为精致,再加上棺上钉子奇多,认为其中有宝藏,就把钉子撬开,打开棺材。   里面是一具被贴满符纸的干尸,模样极为可怖。可几人鬼迷心窍,还去棺材内翻金银珠宝,却不小心碰落了干尸上的符纸,于是,干尸缓缓睁开了眼睛。   阮棠看到这里忍不住嘀咕,“这是资料吗?怎么看起来像小说,还是盗墓系的。”   闻玺在群里打三个字:“说重点。”   黄宇又发了一段过来,这次没有任何修饰润化,盗墓之中只有姓蒋的活了下来,他好像和干尸做了什么交易,从那之后,蒋家就渐渐发达起来。   “对了,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具干尸开口之时,自称为‘朕’。” 第172章   “朕?”   客厅内众人陷入沉默,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阮棠开口:“难道是个皇帝?可是帝王一般不是埋在皇陵里吗?他们总不能挖的是皇陵吧。”   严昱泽说:“如果是皇帝,贴符纸也说不过去。”   张诚放下手机说,“四百年前,算时间应该是在明朝,明十三陵你们应该都知道,但明朝有皇帝十六位,有三位没在其中,开国皇帝朱元璋,那时候还没有迁都,他的墓在南京,是明孝陵。明代宗,被英宗废了帝位,没入皇陵。还有一位是建文帝朱允文,靖难之变后不知所踪,不在皇陵里。”   他说完,大家都听懂他意思,如果这个不知名的干尸是明皇帝,最有可能是建文帝。   阮棠说,“张哥,你历史太好了吧。”   张诚轻咳一声,“……内事不决问百度。”   其他人都不禁有些想笑。   陆一苇神色也没有刚才那么紧绷,继续分析说:“如果朕这个自称是真的,最有可能是明朝的皇帝,但也不能排除之前朝代的可能,他的身份暂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和鬼胎之间的联系。”   严昱泽突然说:“鬼胎到底有多厉害?”   “第一次来这幢楼里,阴气没有外泄,直到吃早饭时候,我判断就算棘手一点,也应该在掌握之中。”陆一苇稍稍停顿了一下,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   张诚说:“还是我详细来解释一下,这幢楼是聚阴穴,一般来说,把一个地方改造成至阴至邪的环境很难办到,需要积年累月的怨气杀气,而且用途也不多,之前我们一直不明白,蒋家有钱有势,费这个力气做什么。现在如果说作为鬼胎的温床,就很容易理解了。鬼胎不容于凡世,因为它本身没有血肉之躯,想要获取真正的生命,必须达成两个关键。”   “一,血肉:二,通道。血肉容易理解,通道是指把在现实中把灵具现的方式。灵可以说是一种介质,也可以说是一种能量,一般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具有灵感天赋的人才能感受到。但是聚阴穴浓郁到一定程度,形成一定的领域,就能打破灵的限制,让所有人看到。那灵就成为完整的实体,再融合血肉之躯,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阮棠听着,一股凉意从背上窜起来,“难不成这几百年里,姜家每隔几十年,都在想办法孕育鬼胎?”   几个男人一怔,陆一苇说:“很有可能。蒋家成为财阀,几百年运势都很强盛,这点不正常。一般有所起落才符合自然规律。”   张诚说:“要知道他们是不是过去施展这种逆天的邪术也很简单,查一查每次他们家大批人员死亡的时候,家族运势有没有改变就可以知道了。”   阮棠马上发了消息给黄宇。   不到十分钟,黄宇就回了消息,说:“真的有,四百年的时间里朝代更迭,战争波及,还有金融危机,每次蒋家遇到危难,有衰败迹象的时候,他们就会有一代子孙会遭遇突然死亡,然后度过之后,运势就会转好,家族继续富贵。”   和判断几乎一致,看完消息,大家心情更差了。   这就是蒋元媛说的家族周期性死亡的真相,不是诅咒,而是天谴,是他们自己为了财富,主动孕育鬼胎才引来的。   张诚说:“这就没错了,孕育鬼胎会遭受天谴,姜家人死光了也不稀奇,能保住血脉不断,应该还是因为鬼胎来历不凡。”   闻玺说:“紫薇之气。”   阮棠等人朝他看去,自从进入房间,闻玺虽然依旧冷峻,面无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和平时有些不同。   看他时不时揉一下额角,阮棠问:“闻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有点,”闻玺微微抬起眼,瞳孔又黑又沉,仿佛是深潭中无尽的旋涡,“你们没有发现,进来之后五感都已经被影响了。”   小狐狸莫尼抬起头尖叫一声,似乎在应和。   严昱泽说:“就连人也比平时急躁。”   陆一苇和张诚同时微微变色。   “难怪身在聚阴穴之中,却一点感觉不到阴气,原来我们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太过浓郁的阴气包围,感知被蒙蔽了。”陆一苇沉着脸说。   他刚才一直有些烦躁焦虑,急着想去打开旁边的房门,完全没有仔细思考过后果,这种冲动无声无息地影响着他,被闻玺提醒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张诚说:“闻总,你刚才说紫薇之气?难道还真和帝王有关?”   紫薇一直有帝星之称,是斗数之主。人间帝王被称为天子,与紫薇相对应。   闻玺说:“是。”   张诚倒吸一口气,“还真和帝王有关。”   刚才说到干尸可能是一位帝王的时候,大家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堂堂一位天子,没躺在皇陵之中也就算了,还被贴满符纸葬在不知名的墓地里,听起来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但现在闻玺已经肯定。   张诚和陆一苇都不再有怀疑。   阮棠觉得今天的信息量简直大的要爆表了,但还是忍不住提问,“帝王的鬼胎和一般的鬼胎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张诚说,“帝王身具紫薇命数,是天之子,历来鬼胎没有几个成功的,即使出生了,也要过天谴这一关,但如果是紫薇命格,很有可能从天谴中活下来,而一旦它能活下来,就相当于无敌的存在。”   他解释一通后,转头问闻玺,“闻总,这个鬼胎成功的概率大吗?”   说实话,鬼胎这种邪术,也就在风水各派的介绍里见过,别说到了风水式微的现代,就是以前方士昌盛的时候,也很罕见。   “蒋家以前应该是没有成功,”闻玺口气冷淡,隐隐透着嫌恶地说,“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要想聚集阴气形成完整的聚阴穴很难,即使蒋家富可敌国也难以达成,阴气不足就无法打开阴阳通道。但这次不一样。”   大数据的支撑下,蒋家以慈善的名义,居然搜罗了那么多身居阴气和杀气的人,累积了几十年,真正形成了聚阴穴。这已经是成功的基础的一半。   “还有血肉,光是蒋家提供母体还不够,还缺一半的血肉,今天来的人里,难道有明朝皇室的后人?”   严昱泽想了一下,说:“姓朱的,这次来的人里只有一个。”   阮棠问是谁。   “就是那两位‘高人’中矮的那个。”   阮棠对那两个神棍印象深刻,立刻就想起来他说的是谁。   闻玺稍稍阖了一下眼,大家在讨论的时候都发现他有些状态不对,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他偏头朝窗外看去,突然提醒:“逢魔时刻就要到了。”   阮棠朝张诚看去。   他自动解释,“太阳下山,白天和黑夜交汇,阴阳两界会有连接,就是逢魔时刻,凌晨日出的时候也一样。”   窗外的太阳果然已经西下,落的只剩小小的一点,半边天空都被余晖染红,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与诡谲。   就在大家看着窗外的时候,楼下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传来。   “先下去看看。”闻玺说。   一群人朝着楼下跑去,到达一楼楼道口,几乎所有蒋家请来的风水师都出来了。   神棍中高的那个瘫坐在大门内,失魂落魄,面色跟见了鬼一样的。   “怎么了?”   “刚才有人跑出去,喏,就在门口。你们自己看吧。”   原本住在一楼的人出来的早,已经弄清楚经过。就解释给后面的人听。进去大楼后,所有人都受到聚阴穴的影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但那两个神棍是普通人,不具有灵感天赋,反而是最早感觉不对劲的。   两人不知道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跑了出来,打算逃走。   矮个的跑地快,直接冲出门,高的那个在门前绊了一跤,反而侥幸活命。   大家这时已经看到楼外,有一具干尸躺在那,衣服裤子完好,但是人像是被吸干了,皮肤干枯地包裹着骨头。   阮棠看到的比任何人都多,房子外有一条明显的界线,蓝幽幽的,那人就躺在界线上。她悄悄把看到的告知久城的人。   “聚阴穴发挥作用,这里已经和外界分裂开。”陆一苇说,“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其他风水师也发现不对,议论纷纷,还有人出手试探。   阮棠见到桃木剑,铜钱,符纸等各种手段迭出,但只要到达大楼外的那根界线,通通化为齑粉。   “那个姓朱的已经死了,”阮棠突然想起来,“是不是意味着,血肉这个条件也达成了?”   知道内情的久城几人都面色沉重。   阮棠被窒闷的气氛压迫的有些不安,眼角余光注意到闻玺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他一手扶着楼梯扶手,手掌用力的关节泛白,青筋绷起。   “闻总?”   闻玺微微侧过脸,神色罕见的有些恍惚,眼眸沉沉的,似乎出神地在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好热啊,真想写一章让自己感觉凉飕飕的文 第173章   “闻总?”阮棠又唤一声。   闻玺眨了一下眼,目光恢复清明,“我没事。先回房间。”   阮棠点头。   一楼楼道口此时闹哄哄的,在好几个风水师出手后,大家终于明白一件事,疯魔时刻,整幢楼被阴阳交汇的影响,此刻似乎与外界产生了空间上的错隔,盲目冲出去都会变得和矮个的神棍一样。   蒋鸣听到外面动静,从一楼角落的房间跑出来,被众人围住,要求他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久城一行走楼梯上四楼的时候,还能听到蒋鸣还在跟风水师们解释,说按照合约,只要大家在这里住到明天上午就行。众人对这个说法不满,要知道现在这个到底什么情况。   蒋鸣苦着脸说,蒋家人也都在这里,难道还会害自己人吗,只有今天特殊时刻才会让大楼出现异像,度过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众人一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蒋家这一代的子孙全住在楼里,要是没什么奇怪情况发生,蒋家也不用出大价格全国各地找风水师帮忙。   久城一行回到原来房间里。   闻玺半倚在沙发上,眼睛半阖,手握成拳抵在额头上。   “闻总?”   这下不止阮棠觉得不妥,陆一苇和张诚都面露担忧。   闻玺说:“楼里的恶意太强,我受到点影响,过一会儿习惯就好。”   听他这样说,几人都稍稍放下心。   闻玺虽然不是方士,但论重要性,陆一苇和张诚都比不上他。   楼下的风水师们吵闹一阵,在发现没有办法改变后,心思各异地分开,反正现在已经确定是出不去,吵闹愤怒都对解决事情没有帮助,大部分人都是在风水界混迹多年,各种奇怪的状况都碰到过一些,因此还算冷静理智,等着看情况会不会有变化。   四楼房间里,久城众人各自找个位置休息。   闻玺的状态不好,大家闲聊都省了。   莫尼这时从阮棠怀里钻出来,爪子伸长,把茶几上摆着的零食抓了两包来吃。安静的环境里就听见它咔吧咔吧的咀嚼。   阮棠觉得它吵,狠狠薅了它脑袋一把。   谁知莫尼误解了意思,抓了一把牛肉干递过来,圆滚滚的眼睛里露出”我很心痛但仍愿意分一点给你”的意思。   阮棠真是没脸看。   严昱泽看着这一人一狐,嘴角上挑,拿了桌上的水果,擦了擦塞到阮棠手里,“吃点,等会儿没力气了。”   张诚和陆一苇也都拿起卓上的东西吃。毕竟小狐狸是灵性动物,它敢吃的,一定是没被动过手脚。   几人都吃了点茶几上的食物,剩下一些留给闻玺。他依旧是闭着眼休息,脸色也没见好。   外面暮色降临,房间里也暗下来。   严昱泽站起来去开灯,开关按了好几次,都没有一点光亮起。   “没电。”张诚说着,手里已经拿出一张符点燃。   符纸上火光很亮,照亮整个客厅,而且燃烧的很慢。阮棠发现,张诚把符纸贴到门框上,烧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才烧黑一个小角。   楼下有吵闹和大声说话的声音,是有风水师发现了大楼不通电的事实。要知道,入夜之后,阴气本来就比白天深重,如果再身处黑暗之中,危险的程度直线上升。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风水师都已经觉得蒋家不对劲。   有些嚷嚷着要联合起来,先逼蒋家从房里出来。   阮棠他们的房门被敲响,张诚说:“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同在四楼的那个胖胖的刘师傅,还有其他几个风水师,神态举止都不如在酒店时冷静自持,刘师傅站在门外,礼貌客气地说:“你们好,我们几个刚才讨论发现进来以后五感感识都有些被蒙蔽,这楼里其实阴气惊人,还有人在房间里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原先的房客杀过人,墙壁里还有藏尸,都被楼外的镇魂铃给封住了。蒋家这么遮遮掩掩,一定有问题。久城是我们这行最厉害的,我们想请你们出面,一起去找蒋家的人,至少也要逼他们出房间说个清楚。”   “对,现在连电都没有,太说不过去,蒋家隐瞒太多了。”   “还以为是来保护他们度过今晚,现在他们躲着不出来算什么事。”   后面几个风水师也都义愤填膺地说。   张诚看他们几个情绪激昂,皱着眉没说话。   闻玺忽然睁开眼,开口道:“不用去了。”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门外几个都朝他看过去。   “闻总,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闻玺捏了一下眉间,语气有些不耐烦,“张诚,告诉他们。”   张诚点点头,把聚阴穴,蒋元媛怀鬼胎的事一五一十全说给门外几人听。风水师们原本以为自己的发现已经很惊人,在听到张诚说到一半的时候个个都变了脸色,等到最后,刚才的愤慨全没了,变成恐惧和惊忧。   其中一人说:“鬼胎托生子夜时分,干嘛不趁着现在去解决它?”   闻玺朝说话的那人一瞥,语气冷峭,“已经过了阴阳交汇,现在鬼胎还是灵质,无论什么都伤不了它,你打算怎么解决?”   风水师们沉默。   “久城是风水界的泰山北斗,你们总能有办法吧?”   “是呀,这个时候就该久城站出来带领大家。”   陆一苇和张诚都听得直皱眉头。   闻玺说:“要想动鬼胎,在子夜诞生的时候是最佳时机,到时候再说吧。”   他摆手示意张诚关上门。   张诚马上照做,也不管门外的人什么反应。他走回沙发位置,问:“闻总,你身体好点了?”   闻玺微微点了一下头。   阮棠还觉得奇怪,以只有两个人声音悄悄问严昱泽,“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对付鬼胎?”   严昱泽说:“看那些人的样子也觉得靠不住,这么危险的环境,你敢用自己的命信任他们?”   阮棠没怎么想也觉得不敢,立刻恍然。   闻玺朝说话的两人瞥了一眼,一瞬又移开,“当心点,这里马上就要有变化了。”   阮棠察觉到房间里变得更暗了,刚才符纸还照的很亮堂,可是不知不觉间,黑暗又吞噬了光线,周围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莫尼朝着严昱泽方向尖叫一声。   严昱泽警觉地马上站起走开。   阮棠看到他身后有个晃动的黑影,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张诚拿着燃烧的符纸靠近。   大家都看向严昱泽刚才背后那面墙。   墙上贴着墙纸,是微黄的暖色调,应该是极为温馨的。墙上浮现出一只黑色的手,一瞬间又消失无踪。   “墙后面好像有什么。”阮棠说。   张诚蹲下去,掀开墙纸一角,哗的一下撕开大片。   就见许多只手从墙上伸出来,有老人的,孩子的,也有年轻男女的,有两只直接拉住了张诚的手臂,紧紧拽着他往墙里拖。   阮棠看得浑身发毛,沙发也坐不住了,抱着身体僵硬的莫尼往闻玺和陆一苇的位置靠过去。   张诚手里燃烧的符纸往冲着他的手臂上烧过去,滋的燃烧声音响起,几只手同时缩回去,但更多的手钻出墙面。他在口袋里掏出另一张,贴在墙纸背面,重新把墙纸糊回去。   张诚退后两步,举起火光熠熠的符纸往墙面照。   无数双手无法从墙纸上透出来,只能在黄色的墙纸上留下手印,没一会儿功夫,墙面上就映出密密麻麻黑色手印子。   “别看了,”闻玺说,“都是些糊弄人心的小把戏。”   莫尼把头死死埋进阮棠的胸口,团成一个毛球。   阮棠也觉得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显得安心,心里一阵发凉,但又忍不住想往墙上去看。   黑手印布满墙上后就没了动静。   就在大家都觉得消停的时候,从门框缝隙里飘进来一股焦味。   从很淡变得浓郁呛人,阮棠问:“有人烧焦东西了?”   “不是,”陆一苇说,“这幢楼里的住户里有个纵火犯,这是房子着火的味道。”   就在他说过这一句后,地上,墙面,都蔓延出焦黑的颜色,虽然没有火焰,但房间里的东西似乎都被烧到了。   阮棠甚至感觉到温度在升高。   “好热啊,我们要不要先出去?”她问。   身边一左一右两只手朝她伸过来,严昱泽离得近,速度飞快地拉住她的手,口气促狭,“心静自然凉知道吗?你别被这些鬼东西的错觉给骗了。”   他的手掌很大,还凉凉的。阮棠闭上眼,说了好几遍冷静,然后再睁开,感觉果然好多了,房间已经完全变成被火烧过的样子,但炙热难耐的体感却没有了。   闻玺不动声色收回手,放在沙发扶手上。   这时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传来,有人在凄惨地大声喊叫,“救命。”接着房门就被敲响。   张诚透过猫眼看向外面,说:“是刚才来的其中一个,浑身着火了。”   闻玺冷漠地说:“不要开门。”   张诚没问一句理由,就退回来。   那人在门外急促敲了几下后,指甲在门上挠出刺耳的声音,“救命,救命。” 第174章   房间内焦黑狼藉,连沙发也没能幸免,阮棠几人不得不站起来。   门外的人还没放弃,尖锐的挠门声仿佛直接刮在耳膜上,让人难受。   “不用理他。”闻玺的声音就好像一盆冰冷的水,浇熄大家在这个恶劣环境中慢慢滋生出的烦躁情绪。   严昱泽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望。   门外的人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直起身体,整个趴在门上,一张七孔流血的凄厉面孔冲着猫眼喊:“开门。”   严昱泽蹙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斜靠在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着抽,姿态慵懒又随意。   门外的动静还是惊动到其他人,刘师傅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扶起门外的人,不满地对着门内喊,“业内都对久城推崇备至,没想到危难时帮一下同行都做不到。”   从酒店出发的时候就可以看出,这位身宽体胖的刘师傅有一副热心肠。   张诚有心要解释两句,一看闻玺面无表情,其他人也没在意,就没说什么。   刘师傅把人救走回了自己房间。   阮棠有一些好奇,“难道他的房间没烧起来?”   “这幢楼里的住客什么样的都有,应该每个房间都是不同的恶气。”陆一苇沉吟片刻说。   房间里该烧的全烧了,阮棠注意到,客厅后面的一间房间里,只剩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一共有四个人,父母和两个孩子,被火撩过后,所有人的脸都被烧没了,照片上只剩下身体,看着极为渗人。   她没敢多看,视线移开的时候又瞟到房间角落里蹲着一个漆黑的影子。从形态上看,像是一个抱膝的孩子。影子忽然抬起头,全身都是黑的,唯有眼睛和嘴巴是红的。他忽然裂开嘴,哈哈哈地笑起来。   “你找到我了。”他殷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阮棠。   “唧唧……”   阮棠感到手背上刺痛,是莫尼的爪子给她挠了下,没破皮,留下又细又红的印子又很快消失不见。   小狐狸歪头打量她。   严昱泽扔了烟头,快步走过来:“看到什么了?”   阮棠指着房间里的相框说:“好像是照片里的孩子。”   照片里只有矮个的孩子脸被烧了剩一半,弯弯的眼角,往上翘的嘴角,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极为怪异。   “这里阴气太浓郁了,”张诚说,“你受到感知影响最大,接下来要小心点。”   闻玺听到他们说的话,忽然开口:“关键还在蒋家的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理会。”   聚阴穴里累积的怨气太久太多,几乎每个房间背后都有凄惨的故事,根本理不过来,实际上,要想解开这幢楼的封灵,还是要找根源,也就是蒋家。   在火烧之后,房间里有了新动静,比如天花板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弹珠滚落,接着是黑影窜动,各种能勾起内心恐惧的情景都出现了。   阮棠从开始时不时被惊吓,到后面都有些麻木了。   她掏出手机看一眼,九点一刻。   外面天已经黑透,房子里就更昏暗,张诚燃烧照亮的符纸只剩一小片,支撑不了多久。   在这样压抑,且空气焦味的环境里,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他们都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黑暗中活跃的东西越来越多,危险级别也在提升,不再是开始的小打小闹,也不再是单纯的幻觉。   刚才被张诚一张符镇压住的墙面突然又开始动作,墙纸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缝隙,从里面钻出一只只手。张诚站在墙边一时没注意,被其中一只抓到手臂,他脸色微变,飞快闪开,然后一张符纸贴回去。   墙上的手在符纸下燃烧消失,但缝隙中很快又钻出一只新的手。   黑暗中,这些手臂白花花的,数量巨多,手指都拼命地抓动着,一旦抓到什么活物,就死死攥住吸进墙里。   张诚被抓到的地方有微微麻痹的感觉,他掀起衣袖,其他几人都看到他手臂上方有个清晰的淤黑手指印。   陆一苇走过去,对着他的手臂研究了一会儿,“就是阴气伤到了,回去养两天就好。”   张诚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符纸包装的糖丢进嘴里,说:“我没事。”   这会儿房间里的活动空间已经很狭窄了,一面墙上全是手,另一边虽然还没有异象,但说不定马上就会变得危险,所以能站的只是房间中央。   陆一苇说:“闻总,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闻玺往墙边走去,其他人全紧张地看着他,阮棠一句“危险”差点脱口而出,想起闻玺不是做傻事的人才忍住。   那些手臂感受到人的生气,激动地乱舞,争先恐后地往闻玺身上抓过来。靠近的两只在碰到他的衣服时,猛然又缩回去。   闻玺直接抓住躲避的其中一只,那只手臂拼命挣扎着,像是遇到什么天敌。   这幅画面让阮棠牙酸了一下。   手臂在闻玺的手中化成一丝黑气,又吸回到墙上。   闻玺走回来,说:“再忍一会儿,还没到时间出去。”   走廊里有人高呼的声音,飘飘忽忽,倒像隔着很远似的。   过了大概半小时,墙上的东西忽然停止动作,空气中焦味也淡了,似乎又在恢复平静。   闻玺说:“快出去。”   几人没多想,陆一苇打头,打开门就依次跑出去。   走廊里已经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墙面上布满了一根根红色的东西,阮棠乍一眼还以为是墙面外面缠绕的红线,等她不小心碰到其中一根,感觉到手掌下温热触感,猛然一惊,再仔细看过去——那些红色像是网格吸附墙上,里面还隐隐流动着液体。   阮棠脑中划过一个念头,毛骨悚然,“怎么像是血管。”   其他几人听到她的话,再看走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楼梯上来走廊两边各两个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现在两边都是又深又长,尽头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再加上红色一根根的脉络,还真像人体组织的一部分。   张诚手中的符纸燃尽最后一块,光亮消失,一下陷入到黑暗中。   阮棠立刻绷紧神经。   旁边忽然有人牵她。   “谁啊?”   严昱泽:“我。”   他的手掌又宽又大,还暖烘烘的,阮棠握着,还真觉得挺安心的。   张诚又燃了一张符纸。火光亮起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冒着微汗。   陆一苇把符纸接过去,“还是我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刚跑出来的那间房突然砰地一声自动合上房门,红色脉络迅速蔓延到门上。就在大家的眼皮子下,这道门渐渐融入墙壁,门缝消失,彻底变成墙面,而上面浮起的红线也和其他地方链接起来。   要是刚才没出来,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阮棠后怕不已。   楼下传来的尖叫也仿佛在应证这种可怕情况。   走廊有两头,闻玺说:“分开两头走。”   陆一苇不无担忧,“遇到危险怎么办?”   “都带着符纸吧?”闻玺说,“遇到危险就全部扔出来,足够抵挡一段时间,我会找过去。”   张诚刚才被阴气伤到,又用符纸点了几个小时的亮光,耗费不小。陆一苇不放心,两人一组。本来还要叫上严昱泽,但他站在阮棠身边没动,就和闻玺阮棠一组。   陆一苇和张诚朝着走廊左边探过去。   闻玺另点了一张符纸,抬脚往右边走去。   两组人反方向走了四五步的距离,阮棠回头看,惊奇地发现陆一苇和张诚已经完全不看到人影,光亮也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她马上把这个情况说出来。   闻玺说:“他们有经验,暂时不会有事的。”   三人继续往前走。   走廊果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狭长,深邃,探不到底。   阮棠不停地走了几分钟,周围一点没变。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十点半了。   “我们的房间被封,蒋家人又去哪里了?”她问。   没人回答她,只有脚步声。   阮棠有点奇怪,抬头朝走在前面的闻玺看过去。   这一看,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第175章   夜色深沉,风声如啸。   方子珩抬头看向天空,夜空中厚重的云层让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汽,似乎是有一场大雨降至,偏偏风又很大,打在脸上又湿又冷。附近本来就是地段偏僻,天气恶劣的情况下,走在路上更加没几个人。   他从路口拐出来,抬头看向那幢四层楼高的居民楼,目光不禁一凝,面色沉重。   在一般人看来,这幢楼外牵着众多红绳和铃铛,很怪异。方子珩的左眼是黑苗族精心培育出来的蛊虫,因此从左眼看出去的世界,远比常人能看到的更多。   他用左眼看到,那幢楼周围的气场和周围的环境割裂开来,楼宇中心是一颗跳动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而大楼外墙和内部缠绕的红线,全连接在心脏上,还一收一张,像是神经和血管在为心脏提供血液。   方子珩眨了眨眼,左眼看到的心脏应该是一种力量的投影,但向四周散发的力量,却是极为恐怖的,他站在离大楼不远的地方,身体僵硬,出于本能不想向前。   这是一种天然的力量压制。   “鬼胎已经快成形了。”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方子珩在这人开口之前,完全没有一点察觉,心头暗自一惊,立刻转过身。   有个年轻男人站在他刚才走过的路口,一身休闲打扮,长相斯文。   “林志远?”   方子珩感到意外,之前两人其实就见过面,那时候还在苍山,林志远闯进符阵里,看着没什么特别,但却经历了多日险境没有死,还生魂木偶中发现真相,找到苏凡真。   林志远有方士手段,而方子珩在久城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林志远还是一个长生者。   这两者结合起来,就极为可怕了,方子珩虽然神色没有变化,实际上已经开始提防戒备。   “别紧张,”林志远神态语气很平和,“我们应该目标是一致的。”   方子珩说:“哦?”   林志远笑笑,“鬼胎不能活。”   听他这样说,方子珩倒有了点兴趣。“为什么?”   林志远反问:“难道你不是帮久城守在外面,关键的时候用符阵阻止胎化过程的?”   “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也想来阻止,这和你好像关系不大。”方子珩说。   林志远朝大楼望去一眼,说:“蒋家之前盯上了我,你可以当做是我个人情绪的不爽。”   方子珩没当真。   从外表上来看,方子珩是年过中年,而林志远还年轻。但实际上,林志远无论是年龄,经验和能力,都要稳胜一筹。   两人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虽然闲聊一般,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居民大楼里。   楼上红线中流动的液体更快了,心脏的跳动,砰,砰,砰——节奏稳定,和某种自然规律相合。   方子珩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被影响了。   “速度加快了,还有半小时,”林志远笑容收敛,变得肃然,“看来是里面那群人没撑住。”   方子珩听他的意思,再沉吟一想,面色乍然一变,“你是说,这些流动的灵力全是……”   “当然是他们,蒋家高价请他们来,你说是图什么?”林志远说,“鬼胎降临的时候肯定会有天谴,蒋家的人参与其中,是天谴的主要对象,他们除了钱多,有什么可以抗衡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群风水界的人聚在一起,把他们的灵力全抽出来,抵抗天谴,保住蒋家人的性命。”   方子珩皱眉,“无耻。”   林志远哂笑,“想要用鬼胎来绵延家族运势的,还能有什么底线。”   方子珩感觉到大楼里那颗心脏越来越强,还带着无法形容的威慑力,影响力也从大楼蔓延出来,对周围的环境都造成了同化。他的左眼看到,大楼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他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有一整套符阵,可以用来压制延缓鬼胎成型。   林志远一看看穿他的动作,“别急。”   “再不动作就晚了,”方子珩说,“不是说同一目标吗?你不应该拦我。”   林志远依旧很沉得住气,“还没糟到那个地步,再等等。”   方子珩皱眉问:“等什么?”   林志远顿了顿,说:“岳城。”   “岳城是人名?”方子珩一脸莫名,“据我所知,这次进楼的人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林志远神色笃定,“原本没有,很快就有了。”   ……   走在阮棠前面的,是一个黑影,背面看着和闻玺有五六分相似,手上也亮着一团光,但是光线昏暗,以至于一路上阮棠都没发现前面领路的根本不是闻玺。   她心狠狠颤了颤,也没敢回头看严昱泽还不是严昱泽。   阮棠回想了一下,刚才她被地上什么绊了一下,感觉亮光晃了晃,也许就是那时候出的错?   她此刻又害怕又紧张,身体都变得僵硬无比,但又不敢马上表现出来,只好继续跟着黑影走,不动声色地慢下来。   幸好也不是真的只剩她一个,从刚才逃出房间的时候,莫尼就趴在她的肩上。她拍了拍莫尼的脑袋,把它抱到怀里,用手指向前面的黑影。   莫尼同样紧张,而且已经紧张了一路,它使劲摇头,还用爪子挠了一下阮棠的手,只有一个意思——逃。   阮棠嘴里说:“我鞋带松了。”蹲下去假装系鞋带的时候,她往后瞟了瞟,身后两只脚也是黑漆漆的,甚至还有些模糊。   果然身后不是跟着严昱泽。   阮棠想到自己被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夹着走了好几分钟,心都快凉了。她趁着弯身的功夫,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符,镇邪。   两个黑影停下来等她,其中一个说:“你快点。”   声音赫然是严昱泽。   好阴,阮棠心想,要是没看穿,光凭这个声音都能骗她一路。   她直起身体的时候,一手一张符纸,拍在前后两人身上,只听见两人都是惨叫,还是用闻玺和严昱泽的声音。   阮棠寒毛直竖,从身后黑影旁边穿过,然后没命地跑。   身后有没有跟上来她也没回头确认,反正跑就对了。   黑暗中已经看不清周围,不过在眼睛适应后,她能看到一个轮廓。   莫尼忽然又挠她一下,“糖……糖。”   “我去,”阮棠手一哆嗦,把莫尼给扔了出去,“居然都会说话了,一定是假的。”   莫尼落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站起来唧唧叽叽地一通叫,然后在阮棠瞠目结舌中,它还真说出话,“我、莫尼,真……”   ……   黑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如麝如兰,带着一股引人的味。   闻玺停下脚步,前后两头看了看,都没有人。   他揉了一下额角,缓解自从进楼后就一直不间断的针刺般的疼痛。回想着刚才符纸燃烧晃动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通道黑暗深处,突然有疾跑的声音传来。   闻玺抬起眼,看见阮棠狼狈地奔过来,头发都乱了,眼眶红红的。   两人视线交错,阮棠眼睛一亮,惊喜地朝他扑过来,“闻总。”   就在她几乎扑进他怀中的时候,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臂,眼神冷厉,“你是什么东西?”   “阮棠”身体变成有些模糊,全是黑色的阴气,但脸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她”甚至还笑起来,脸颊旁若隐若现的梨涡都是一样的。   黑色阴气柔软地缠上闻玺的身体,“阮棠”笑着问:“你刚才恍惚了吧?不然也不会让我(哈)靠你这么近……”   作者有话说:昨天看到留言……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在往恐怖小说的路上狂奔着(大哭) 突然想起来我是写言情的,感情戏份要安排上 第176章   带着阴属性的物体或者能量,一般都是冰冷刺骨的,但这股阴气缠绕上来的时候,给闻玺的感觉却是温暖的,甚至还让他头疼的感觉有所缓解。   闻玺心中一凛。   “阮棠”声音温柔又亲昵,“你心中是有我的吧,对别人你可没有那么多的关注。刚才在走廊那里,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你挡在前面,是想保护我对吗?”   “她”拟化的“阮棠”惟妙惟肖,皮肤,眉宇,就连额边的散发,都让闻玺看得清清楚楚。周围馥郁的香气变地更浓了,引的人头脑发昏,阴气一丝丝地要往他身体里钻,也在消磨他的力量。   闻玺伸出手,掐在“她”的脖子上,触手一片虚无和软绵,但他手掌中金色微光闪动,让“阮棠”一下变得僵硬。   “她不会笑的像你这样。”闻玺冰冷地说。   金色利芒刺穿了对方的脸庞和身体。直接溃散成了阴气。   只是它很快又扑上来,一道道一缕缕的,就好像棉絮那般,轻飘飘布满在空气中,更多的黑色丝线朝闻玺游走过去。   每当有阴气攻击,闻玺身外就有淡淡金光流转过,把阴邪的气息抵挡在外面。   这些柳絮状的阴气又凝聚成形,不过这回没有再化成阮棠的模样,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声音也变得中性,“你能挡住多久呢?就算你能挡住,那个小姑娘能挡住吗?”   闻玺面无表情,“蛊惑人心,趁隙而入的本事不小,不过你居然敢这么大胆地把本体留在这里。”话音刚落,他屈指弹出两道金色的闪电,直直劈在阴气最浓郁的地方。   人形的黑色阴气被劈开一个大洞,而且一时间无法愈合,从中露出一颗心脏——鲜红,布满了神经,还有牵连的血管,正在跳动着,扑通,扑通,看起来很有活力。   闻玺目光锐利地看过去,“就是这个吧,想要重铸血肉,化胎做人。”   阴气赶紧聚拢想要保护其中的心脏。   闻玺已经一个飞步上前冲去。   周围的阴气全活了一般,蜂拥上来,缠绕住他的身体,要拖住他的动作。   闻玺全身微微的金光几乎如同实质般浮现,阴气被震散,但太过多的阴气还是稍稍阻挡了他的动作。   他手插(哈)入到人形的心脏部位时,手臂好像被阴气包围着。   想象中触摸到心脏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反而是手好像陷入一种能量的漩涡中。   空间中桀桀地怪笑起来,像是一个成年男子,又像是婴儿的啼哭,结合在一起,就呈现出怪异的声调。   “岳城,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你反而变得天真了。”   闻玺脑里“嗡”的一声,震的整个思维都瞬间停滞,一直困扰的头疼变得更加剧烈,如果说先前好像有一根针在扎进脑子,现在就犹如有千百个锤在敲打神经。   他眼前一黑,身体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身体里的金光好像知道遇到危险,几乎在他面前形成一个盾。   对方的阴气却展现出一种奇怪的能力,没有被金光避开,反而包住盾。   闻玺忍着剧痛,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幕。那颗心脏又再次展露出来,在最中心的部位,有一道金丝包裹着,散发着微弱但纯正的金色光芒——不用感知,他就知道,这和他的力量同宗同源。   “鬼胎要成型,需要阴阳相连的通道,等会儿就能打开了,还需要血脉相承的血肉,你知道在哪吗?”   闻玺头疼欲裂,身体也失去控制,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嘴角沁出一丝血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岳城……是谁?”   不是阴气,不是那颗心脏,而是这个名字,从对方嘴里念出来的时候,闻玺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崩溃了。   阴气再次蔓延过来,再没有阻挡,闻玺的身体仿佛被浸入冰窟中。   “可笑,时隔几百年,我都要获得重生,你居然连自己都忘了……”   闻玺听到这一句,很快就坠入黑暗。在最后的时刻,他模糊地听见,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过来。   ……   阮棠抱着怀疑的态度和地上的狐狸对峙。   莫尼直起身体,双爪环臂,模样像极了人,它艰难地吐了几个字,字正腔圆,还是普通话。但后面表达障碍,干脆还是唧唧,然后捶胸顿足,气势很足。   阮棠全看懂了,它在叽歪“你为什么不信我……”,此处省略五百字。   “真是莫尼?”阮棠总算有点信了,这段时间一起生活下来,还是比较熟悉的。   而且刚才看到假的闻玺和严昱泽,身上都是有很重的黑气。   莫尼身上没有,毛发依旧雪白蓬松。它哼一下,歪着头好像绞尽脑汁要说说什么,忽然鼻子一抽,唧地尖叫一声,两只小爪子拼命朝通道里指,然后往前跑,回头还招呼阮棠跟上。   阮棠看它这么着急,跟进跑着追上去。   莫尼带着路,一人一狐就在通道里拼命跑着。   阮棠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吓得直抽气,通道正在慢慢消失。周围的红色脉络直接挤压过来,把空间压缩完。   莫尼跑到一半,突然急刹车停下来,左闻右闻,唧唧地着急。   阮棠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墙壁柔软的触感也让她恶心坏了,问:“怎么了,停下来干什么?”   莫尼摇头,意思没路可以走了。   阮棠着急地四处望。身后的通道消失的速度不是很快,但也不会太慢,过一会儿就要到身后了,她可不能被挤压死。   墙上只有那种红色脉络,而且在她和莫尼一路跑来的时候,这些红色管子越来越粗大,几乎有下水管道那么粗了。   阮棠指着前面的通道问:“不能往那?”   莫尼给了个恐怖的表情,死路一条。   前后都没路走,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阮棠心都凉透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她绝望之下,可以说是恶向胆边生,狠狠用手去撕墙上的红色管。   正如她之前随口说的那句,这些管状物体十分有韧劲,而且触感很接近皮质。   莫尼拍拍她,让她躲开,然后上前,两爪子挥上去。   红色管状应声而裂,还裂开好大一个口子。   里面是空心的,莫尼趴上去,用鼻子闻了闻,回头唧唧两声,可以走。   阮棠看得都无语了,觉得自己连狐狸都比不上。   跟在莫尼的身后,爬进红色管子里。   阮棠有种很不舒适的感觉。   正艰难地爬着,手腕上的云影绳忽然开始发热,还一闪一闪地流动着光华。   阮棠对手上这跟金红的绳子一向是供着的,但从来不知道具体功效是什么,现在感觉到异状,第一反应是有危险。拉着莫尼停下来。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预警了?”   阮棠觉得眼下这场景挺荒诞的,她居然在跟狐狸在商量事呢。不过她这也确实找不到其他人商量。   想到这里,阮棠还真有点担心其他人的安危。   莫尼圆咕隆咚的小眼睛,盯着云影绳看了几秒,扬了一下爪子,加快速度往前爬。   阮棠继续跟上。   红色管里和外面笔直的通道不一样,有很多岔口。   莫尼每次都停下来,认真辨别,然后选择其中一个。   渐渐的,阮棠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知道爬到哪里,云影绳更加热了,几乎有点接近烫的感觉。   阮棠除了莫尼,触目可及都是一片血红,眼睛都有点发花。   莫尼突然停下来。   阮棠正想问,忽然就听见模模糊糊说话的声音。   莫尼用爪子指向管壁。   它贴上去,阮棠也跟着贴上去。   外面的声音可以听清楚了。   “你要唤醒他可以,但要是伤他,我可不会饶你。”   ——居然是乔溶月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昨天有事没法更,不好意思。 这一段要表达出我原本设定的样子,有点难度,我尽力把自己想的写出来 第177章   回应她的声音很古怪,听着有点像电子音频混合,而且是老人和婴儿两种极端的声音合在一起,显得极为古怪。   “谁能真正伤他,呵呵,你倒是痴情,守着没结果还能继续。”   乔溶月不冷不热地说:“这么长的日子,总要找点事做,你还不是忍了这么多年,只求个有血肉身体的时机。”   两人各讽刺对方一句后,就暂时陷入沉默。   阮棠听这两句心里怪怪的,就没有急着钻出去。虽然乔溶月和她一样,都是被蒋家人请来的,照理说立场一致,但阮棠心里对她有种出自本能的提防。   外面并没有安静很久,乔溶月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她似乎走了几步,说,“天色都变了,我看马上就要有雷电。”   那个古怪声音说:“你说的办法到底行不行,天谴不是一般的雷电,是万物俱湮。”   乔溶月说:“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若是毁了,信不信我能立刻杀了你。”   “我不怕死,你也不必用死来威胁我。”乔溶月说,“之前谈好的,我借你的手唤醒他,你结胎需要达成的条件,我也帮你完成了,接下来用那些人一起列个阵,抵抗天谴,能不能扛住,就看你的命了。”   “那些半调子,根本就不配称为方士,靠他们……”那个声音语气不屑又透着焦急。   “别太小看他们,虽然手段和以前不好比了,但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祖上传下来的灵宝,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去看看用他们的阵有没有准备好。”   乔溶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还有另一个却没有声音。   阮棠脸色早就变了,没想到乔溶月居然是帮蒋家的,在酒店的时候,她还特意过来提醒,到底是为什么?行为前后矛盾的让人感到困惑。   阮棠心想,会不会又是黑气模仿乔溶月的声音?   莫尼伸爪子轻轻拍了她一下,示意外面已经没人了。   阮棠脑子里疑问好多,让莫尼把管壁上捅个洞眼,可以看看外面情况。   莫尼露出尖利的指甲,在洞上一戳。   阮棠从里朝外望,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黑暗中的关系,她居然已经可以在黑暗中看清面前,这块空间明显和外面不太一样,像个封闭的房间,有一根红绳系着铃铛悬挂半空,下面还躺着一个人。   阮棠看了看,惊讶地张大嘴。   闻玺。   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一丝丝黑色棉絮状物体。   周围没有其他人。   阮棠立刻招呼莫尼:“挖开。”   莫尼:“唧?”开什么玩笑?   “救人。”阮棠催促,“赶紧。”   莫尼又忍不住吐人话,“还是、逃吧。”   阮棠说:“这个环境,就咱们两能逃哪里去。”   莫尼一听觉得有道理,闻玺给它的感觉是强大的本能都要战栗的。它两爪子破开红色管壁。   阮棠爬出去,奔到闻玺身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口袋里摸出来的符,啪啪地给他身上贴了好几张。   阴气被逼开,但很快又汇聚过来,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掉。   这是阮棠以前从没见过的场景,顿时有些傻眼。   莫尼也呆住,然后说:“再贴。”   阮棠把所有的符全拿出来,也不管什么功效,全贴上。   这次阴气缠绕上来的速度慢一些。阮棠使劲拖了一下闻玺,咬牙切齿的,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只能挪动他一小块地方。   找这个速度,根本别想走。   阴气又缠上来。   说来也奇怪,这些阴气只缠着闻玺,对阮棠和莫尼丝毫没有反应。   就在阮棠一筹莫展,几乎有点绝望的时候。   云影绳亮了一下。   阮棠看着闻玺身上的阴气心里怕的直打鼓,但现在这样的困境,根本无人可求救。她咬了咬呀,把左手朝闻玺身上的阴气触去。   云影绳上金光闪烁,闻玺的手腕上也同样有一道光微微闪动,两者交相呼应一般。   阮棠感觉到手腕上一烫,阴气忽然被逼开。她赶紧去掐闻玺的人中。   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尼唧唧的表示,不会已经死了吧。   阮棠一阵心慌,去摸了一下呼吸,确定人还活着。   但阴气虽然散开,但人叫不醒挪不走,也不是办法。   乔溶月还有那个只听到声音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莫尼显然也知道现在很危险,急的额头的毛都竖起来。   它猛然站起来,扛起闻玺的两条腿,拖着就走。力气大的吓人。   阮棠看呆了。   可是狐狸身体小,只能拖动闻玺,导致他上半身体在地上摩擦一路。   阮棠赶紧上去,拖住闻玺的头。   一人一狐就这样前后抓着闻玺往红色壁管走。   壁管内一米多宽,正好可以把人塞进去。   虽然把闻玺弄进来了,阮棠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些壁管到底通向哪里。   莫尼耸了耸鼻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阮棠立刻感觉不好:“怎么了?”   莫尼瞅瞅她,又低头看看闻玺,脸上挣扎又绝望。干脆跳出管壁中,到了刚才空间里。对着地上喷了好几口气。   那些气体阮棠曾经见过,不过颜色更浓了。接近赤红色。   就见地上模模糊糊浮现出闻玺的幻影,和刚才他们进房间时一模一样,身上还有阴气环绕。   阮棠看得目瞪口呆。   莫尼又窜回来,推了一把闻玺,从柔软的管壁中往前面滑动,莫尼又推阮棠,她跟在闻玺后面。而莫尼在管壁上到处摸摸,刚才被它撕裂的口子,又好像弥合起来。   前面方向是往下的一个坡度,闻玺不需要任何外力就自然下滑。   阮棠回头不断地看,看到莫尼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它一跃跳进阮棠的怀里,原本光华柔润的毛发好像失去了光泽,身体也软软的,它轻声唧了一声。   阮棠听懂它已经尽力了。   莫尼闭上眼,陷入沉眠中。   阮棠心疼的不行,搂紧了它,又抓住闻玺的裤管。   红色管道不断下行,坡度越来越陡,直往下坠。   闻玺往下滑动越来越快,速度变得不可控制。   阮棠没有力气可以止住,跟着一起往下掉。最后一段,几乎相当于云霄飞车下落。   轰的一下,闻玺掉落进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中心,阮棠抱着莫尼也一起滑落,摔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感觉砸到的地方还有点柔软。   眼前白光闪过,耳朵也鸣了好一会儿,阮棠才渐渐回神。发现身体下面垫着闻玺。   她赶紧起来,把莫尼放到一边,去检查闻玺,   就刚才那股掉下来的冲劲,她真是害怕,闻玺没被阴气害死,被她给砸死了。   就在她短短时间内第二次去摸闻玺呼吸的时候。   他睫毛一颤,忽然睁开眼,   瞳孔深的像寒冬的夜色,冰冷又深沉。 第178章   阮棠对上他的视线,莫名地胆寒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开心起来,“闻总,你总算醒了。”   闻玺没反应,眼睛笔直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阮棠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大部分都是要诉苦的,一看他情况不对,话全憋回去,手指又忍不住想去探他呼吸。   这看着不正常啊——   她才刚抬手,什么动作都没有。   手腕啪的一下被他捉住,闻玺的手掌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冷的好像刚从冰里捞出来。   阮棠吓得一哆嗦。   “哎哟,痛。”   闻玺目光转向她,很难形容那双眼里是什么,极黑极沉,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深潭。   阮棠这时才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平时闻玺虽然气度深沉,但也有时会和公司下属说笑。但现在身上没有一丝温暖,冷漠的叫人害怕。   他铁箍一样抓着她的手腕,缓缓坐起身,眼眸半垂,似乎在深思什么。   “闻总?”阮棠叫的声音有点发虚,“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闻玺似乎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目光朝周围看去,眉头紧紧皱了一下。   阮棠此时真有点怕他,顺着他视线也扫过去,刚才她根本没来得及观察环境。现在认真一看,小心脏又狠狠揪了一下。   他们身处的居然是个坑洞,周围铺着一层白骨。刚才他们掉下来时有一层冲击的气流,冲开一小片空地。   阮棠看了一眼周围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也不想去分辨那些白骨到底属于动物还是人。一瞬的视觉冲击让她浑身发冷,以至于都忘记手腕的疼痛。   闻玺冰冷地开口:“聚阴穴。”   阮棠大惊,一瞬间瞪大眼睛。   无论是他说话的口气还是样子,都和以前不同。   她头皮发麻,“你……”   就在她发声的时候,情况立刻又起了变化,刚才已经消散的阴气重新又在空中凝聚出来,朝着闻玺包围,对离的很近的阮棠毫无反应。   闻玺抬起眼,眸中掠过一丝红色,妖异又狠戾,看向阮棠,“歪门邪道。”   阮棠愣了一秒。   闻玺在松开她手腕的一瞬间,一掌劈在她的身上。   阮棠整个身体好像被巨型卡车撞到,倒摔出去,她听到骨头咔咔哒哒断裂的声音,剧痛让她失声又失明,摔到白骨堆的边上。   脊椎好像已经断裂,身体一半麻木一半剧痛,她张口吐出一口血。   阮棠这时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闻玺,他不会说出她歪门邪道,也不会误会周围环境和阴气是她弄出来的。她想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处在濒死边缘。   闻玺发出极轻“咦”的一声。大概是没想到对手如此不堪一击。他一挥手,阴气消散,但很快又凝聚起来,仿佛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闻玺抬起手,掌中金光闪耀。阴气先是散开一些,立刻又像闻到饵的游鱼,飞快聚拢过来,有些直往闻玺的身体里钻。   突如其来的针刺般的头疼又袭来。让已经站起来的闻玺猛然脸色发白,额角冷汗渗出。他强忍痛苦走了两步,这种痛却好像不止在肉体上,深深作用于灵魂。   他的大脑本就处于一片茫然,现在却好像沸腾燃烧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烫,但最里面的心脏却是冷的。   闻玺眼睛冒出血丝,额头上也绷起青筋,面色狰狞可怖。   他踉跄着往前又走了几步,视线模糊不清,忽然绊倒什么摔倒下来,碰到一片温软,是阮棠的身体。   阮棠刚才已经差不多要死了,幸好身体已经开始自动修复,先是骨头,再是内脏器官,然后是其他伤处。她的感觉好像泡在一片温暖的水里,但该有痛苦一点都没少。痛得她冷汗涔涔,伤口恢复阶段,又变得奇痒无比。   她咬着牙,还不敢吭一声。害怕被闻玺发现。   此刻的闻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实在有待商榷。   就在她熬过身体最难受的时候,听到旁边缓慢的脚步声,一个人砸到她身上。这个坑洞也没别人,只能是闻玺。   阮棠咬紧牙根,不睁眼,打定主意装死。   刚才摔下来她砸了他一下,现在他再砸回来,就算扯平了。   闻玺身材颀长挺拔,在男人里绝对不算胖的,但对阮棠来说,依然重的跟山似的。   他动了动,第一下没有撑起来,再次摔倒。   阮棠承受二次重压,一口气抽了一半,又硬生生压回去。   闻玺头疼欲裂,神思恍惚,身体都无法完全控制,他感到身下有一丝温暖,无意识地摸了摸。   阮棠:“……”   忍,命重要。装死逃过这一劫。   闻玺慢慢支起身体,胸口的冰冷和周身的滚烫让他几乎快要撕裂开来,再加上脑部密集的疼痛,他已经记不起身处哪里。处于本能靠近温暖。   就在他手摸索的时候,忽然触碰到一点湿濡,带着微微铁锈的腥味,偏偏又透着若有若无的香甜。   闻玺把手放到鼻下轻轻闻了闻,然后舔了一下,居然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口腔蔓延进身体。轻轻舒缓了他身体的痛苦。   他把手上摸到的那点湿润液体全舔了,觉得不够,整个人往那片湿润的地方靠拢。   阮棠觉得不对劲。   闻玺粗重的呼吸几乎喷到她下巴的皮肤。   而且在他刚才胡乱摸了两下后,居然还得寸进尺地靠近。   忍……忍不了!   她睁开眼,看到闻玺的脸凑的很近,他凑在她衣领这里,居然在舔刚才她吐出来的血。   苍白,英俊,吸血……   阮棠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妈呀!吸血鬼。”手脚并用,拼命拍打,要把闻玺打开。   闻玺蹙眉,没感到痛,只觉得碍事。两手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的手。   阮棠张嘴喊叫的时候,他感觉到更加浓郁的血气,比刚才他舔到的更多。他低下头,舔(哈)舐她的下巴。   献血到嘴里,果然缓解了一部分痛苦。   不够,远远不够……   他继续往上。   阮棠怎么扭头都避不开他。   直到他的唇直接压过来。   作者有话说:现在的网文环境,尺度只能到这里了 这两天有事更的少,过两天会补上量 说真的,我现在都有点迷茫,男主到底谁了……已经有点不可控制的偏离原先大纲,泪奔 第179章   于是说这是一个吻,还不如说是啃。   闻玺像极了在沙漠中迷路久经磨难找到水源的人,拼命地汲取着阮棠嘴里的血味,为此,他的舌头同扫荡一般,不肯放过她嘴里任何一个角落。   阮棠从害怕挣扎,到被他不断的索取弄的有些缺氧,一阵头晕眼花。   在牙齿和唇舌间都吸吮了一圈后,每一丝血都被他舔走,闻玺身体内血液沸腾的感觉已经减轻不少,但还是觉得不够,他压制着阮棠,在她的唇舌间纠缠不休,还忍不住去追逐她躲避的舌头,在这样裹挟中,不小心咬破了她的舌头,顿时,那股诱人而香甜的血液又出现。   闻玺赶紧吸走。   阮棠简直要崩溃了,舌尖被闻玺反复弄破吸血。   她觉得他可能真的变成吸血鬼了。   身体飞快的恢复速度让她在受伤流血愈合之间反复循环,伤口不大,但男性对女性绝对性压制,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战栗害怕。可无论怎么挣扎,闻玺总是很轻易地压下。   阮棠眼泪都急出来了。在闻玺不知多少次的舔舐时,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舌头,顿时也冒出血丝。   两人紧贴的嘴里血液混在一起。   阮棠感到轰的一声,脑中仿佛有无形的轰炸,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但意识好像却飘了起来。   这种感觉之前也出现过,就是张诚他们说的灵感感知发挥作用的时候。   她一直以来对这种天赋都无法控制,这一次显然又被动被感应了。   轻飘飘的感觉像是经历一场梦,但最明显的不同的是,她还有清楚的意识。   “陛下……”   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似远又近,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不等她仔细去分辨,这声音就变得很清晰,从四面八方传来。   “陛下!”   阮棠发现自己飞快穿进一座宫殿中。   御座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穿龙袍的年轻人,他五官普通,面色白净,气质温文尔雅,此时神色悲苦,眼眸中的哀色令人动容。   “听说谷王想要打开城门称降?”   殿中站着一位身着甲胄的男人,肩宽腿长,十分高大。阮棠视线可以看到周围一切,却唯独不能看到他的正面。   男人声音略微有些低沉,“谷王与曹国公刚才偷偷开金川门,叛军已入城。陛下,时间紧迫,还是赶紧离京避难吧。”   年轻的帝王垂眸,“到了现在,天下哪还有可避的地方?你没看到连宫人都已经弃朕而去?”   男人沉吟了一下,说:“昆仑。”   “昆仑?”帝王笑了一声,极尽哀伤,“途经万里,朕怎么去?”   男子说:“方士之术。”   帝王微微惊讶了一下,说:“奇技淫巧,幻术之流,不堪大用。”   “陛下以往所见方士,只能使些微末技巧,还未曾见过真正大能者,有不可思议之造化。”   帝王摇头,眉宇深愁。   男子继续说:“陛下以往信儒术,以仁治国,可儒术既没能帮陛下解忧,也不能帮陛下平乱。到了现在,为何不试试其他呢?方士之术虽不是先圣之学,但此时却能帮到陛下。”   帝王看着他,说:“岳城。时至今日,朕已经输了,你为何还要留下,燕王爱惜你才华,你此时降他还有机会。何况……”他停顿片刻,说,“你还是朱家的血脉。你本也应该姓朱不是吗?”   岳城——阮棠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头悸动。   岳城身形纹丝不动,声音也平缓如初,“原来陛下一直都知道。”   此时兵马厮杀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帝王眉头紧皱,说:“燕王恨朕,也恨朕身边人,如今城破。还不知道会将他们如何,你去看看吧。”   岳城忽然长叹一声。   帝王此时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乱如麻,倒没有注意到他的叹气。   岳城几步走到御座前。   帝王惊讶地看着他。   “你输燕王,首先就在这份心软,”岳城说,语调还有些冷淡,“不过我答应过你父亲,一定要保你性命。还是赶紧走吧。”   帝王大惊,“你要带朕去哪?”   岳城脚下,一道金色的圈形成,渐渐泛起涟漪。   帝王瞪大眼,“你……你也修炼了方士之术?”   岳城伸手抓住帝王,“放心,此去万里,燕王抓不住你。”   他脚下的光芒大盛,把帝王也笼罩进去,两人的身影逐渐虚化。而周围突然冒起火光,火苗撩动,飞快蔓延。   阮棠看到这里已经猜出帝王的身份,在南京皇宫大火中消失的明(哈)惠帝,朱允文。这位不知去向的帝王,在历史记载中一直是个谜题,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被一位会用方士之术的将军带走的。   阮棠往两人将要消失的地方靠过去。   岳城突然转过头来,眸中寒光迸射,“谁在那里?”   阮棠看见他的脸,狠狠震了一下。   那人脸上带着一张银色鬼脸面具,露出削薄的唇和挺括的下巴。   “又是你。”   他冷酷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残忍。   一道金光如刀般刺来。   阮棠感觉身体瞬间被劈成两半。   神魂都为止一痛。   骤然醒来,眼前是闻玺的脸。   他眼神迷茫,表情有些痛苦,也有些缱绻,眉头深深地皱着。   刚才那段感应好像也影响到他,才停住了继续吸取阮棠血液的行为。   阮棠头昏沉沉的,刚才见到的事乱哄哄的,还有些正在飞速遗忘,变得模糊。她正对着闻玺的脸,正好去看他的嘴,没有尖牙露出来,看起来应该不是吸血鬼。   就在她观察的时候,突然记起见过的那个岳城,她不由伸手遮住闻玺上脸部位。   “很像。”她心有点发颤。   忽然一只大手包住她的手拉开,闻玺眼底藏着犀光,手指轻轻在她唇上摩挲,“是你!”   阮棠说不出话,震惊地看着他。   他张口,“你是长生不死人。”   阮棠脸上刹那间血色尽褪,深深呼吸一下,她嘴唇微动,说:“你也是。”   闻玺笑起来,笑意并未传达眼底,反而有些戾气逼人。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80章   漆黑的通道中,一团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阴气突然被震散,一块红色管壁撕裂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像是灰尘那样漂浮起许多丝状的阴气。严昱泽从红色管壁中钻出来,修长的腿一脚跨到地上。当看到眼前依然是一条不见底的通道,他的脸色微微一沉。   在久城分开两批走的时候,他在阮棠的身后,在火光摇晃异常发生的那个刹那,他几乎是第一个发觉不对劲的,前面的人已经走进扭曲的通道中。他的注意力除了对环境变化心有戒备,剩余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阮棠身上。   前面的阴影幻化成阮棠的样子,在他试探的时候,还作出害怕的样子,想要往他怀里倒,严昱泽冷笑着送上一张镇邪符。   “扭地跟蚯蚓一样,眼神得多瞎才能认错。”他吐槽一句,心想,要学也不学像点,那丫头不解风情的很,哪会投怀送抱。   楼里的阴气是凝聚了被蒋家从全国各地找来的有着悲惨遭遇的杀人者或者被害者,可以想像这幢楼平时的居住氛围有多么压抑可怕,就是普通人长期住着也会变得不正常,何况这里面确实有好几个变态。   连(哈)环(哈)杀(哈)手一旦得手,就很难停止。住在楼里期间也有人照样犯案,导致楼中阴气聚而不散。这种阴气中混合了各种各样的怨念,符纸的威力也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走了一路,还没找到任何出口,严昱泽手里的符纸已经全部用完。   严昱泽面色发沉,从口袋里拿出丧门钉,这枚钉子自从拿到之后就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在他开始联系画符后,还隐隐能感觉到钉子上的特殊能量。按张诚的讲法,钉子这是在他身边得到了温养,能够为他所用。   丧门钉专用来破气,阴气也属于气的一种,严昱泽试了几次,发现效果还不错,继续往通道内走。   走了很长一段路,周围没有改变,严昱泽面色有些凝重,停下来没继续走,他把目光转向墙上的红色管壁。如果里面是中空的,说不定可以换个方式走。   管壁坚韧像是一种厚重的皮质,用手撕不开,用丧门盯倒是可以割开。严昱泽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也有空气,就钻了进去。从里面滑一段后,他再钻破出来,看是否离开刚才那段怎么走也走不到底的通道。   这个方法他用了两三次,还真发现通道也有所不同。   这次他走出来的地方,阴气比刚才浓郁。周围的红色管壁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状态,如同阮棠说的,像血管。   想到阮棠,严昱泽心里泛起一丝烦闷,还有些焦躁。聚阴穴的厉害超乎想象,带的符纸不够,他至少还学了一阵符纸,对这行已经有所了解。但阮棠,空有灵感感知的天赋,没有什么自保的手段,让他揪着心,十分担忧。   通道深处突然有脚步声,严昱泽抬起眼,目光犀利地看向前方。   陆一苇扶着张诚,满头大汗地走着,速度不是很快。   “他怎么了?”严昱泽正好朝着声音走过来,碰上他们,不过还是很有所提防,距离几步远的提防,先观察两人的样子和表情。   陆一苇先往后面看了看,回过头来,表情稍微放松些,“搭把手,扶着他。”   严昱泽确认两人不是阴气化的,走过去,扛住张诚另一边的肩。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张诚手臂上青黑色一层气,已经蔓延到脖子附近。   陆一苇指着前面一块阴气极少的空地说:“先把人弄到那。”   张诚身型消瘦,两人合力就轻松很多,把人放到地上。陆一苇从口袋里拿出两根细针,扎在张诚的手臂上方,他身体无意识抽搐,很快青黑色从脖子上腿下,集中在手臂位置,看起来他的那只手和身体其他部位颜色都不同。   严昱泽问起情况。   陆一苇苦笑着说:“找到祭坛了,原本我们想直接拆了,开头阴气虽然多,但还能应付,鬼胎察觉之后,形势马上就不一样了。”   严昱泽挑眉,“祭坛在哪里?”   陆一苇说:“天台,其实现在整幢楼也成了祭坛一部分,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人,都成了养分,在他真正成胎型的时候,把所有人的灵气全部吸走,用来对抗天谴。你仔细听,外面已经风雨交加,快要有雷电要来了。”   严昱泽刚才就已经听到下雨的声音,还以为是环境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原来并不是,而是真的在下雨。   “现在该怎么出去,还有,要知道阮棠他们。”   陆一苇说:“我们进来的这幢楼很特殊,地点应该是蒋家特意选的,改造成聚阴穴以后,空间就有点扭曲,每个房间应该被窜连起来,所以我们走的应该是被改造过的空间,这里阴气隔绝所有的灵力探测,要找人不容易。不过我刚才从祭坛回来,看到那些昏迷的人里面没有阮棠,她应该还在哪个角落待着。”   严昱泽听了心情也不见好,说:“没破解的办法?只能在这里傻等着它成胎了?”   陆一苇不怎么外露情绪,看着地上受阴气袭击昏迷的张诚,神色沉重,“以我们的能力闯不出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严昱泽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不是卖关子,”陆一苇说,“这件事要看闻总。”   “他现在在哪也不知道,看他什么?”   “他应该在外面有准备,你还记得出发时候,我们是几个人?”   严昱泽说:“你说的是方子珩,他没进楼,那就是在外面帮手?”   陆一苇点头,“闻总安排不会漏人,方子珩是符阵高手,只要能把符阵布起来,能对这里形成空间压制,里面要动手就会方便很多。”   严昱泽把手里的钉子转了转,细长的银钉灵活地在他指尖移动,有一种特殊规律。   陆一苇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去,略想了想说:“张诚现在动不了,等会儿动手可能要你帮忙。”   严昱泽点点头。   这种环境,只有力往一处使才有机会。   就在陆一苇低头看时间,估算鬼胎成型还有多久,忽然整个空间震了一下,尖利的一个怪声从通道里传来。   陆一苇扭头看过去,“是祭坛方向。”   光听声音就知道不可能是正常人类发出的,严昱泽问:“还有多久?”   陆一苇知道他问的是鬼胎成型,回答:“还有十分钟。”   严昱泽说:“走吧,去祭坛。”   陆一苇看向张诚,“他?”   “还看什么,今天这关过不了,咱们都要陪他留在这,”严昱泽语气里透着一股狠,“能解决鬼胎,他就不会有事。”   陆一苇叹了口气。   两人朝着祭坛方向快步走去。 第181章   严昱泽回头确认:“往这走能到天台?”自从房间全部隐密不见后,所有的路都变成狭长的通道,无法分辨方向和位置。   陆一苇说:“看墙上那些东西,形状越粗壮,颜色越鲜艳就越接近祭坛。”   严昱泽看向红色壁管,刚才他就是从里面钻着过来的,管壁有粗有细,他是往空间大的地方走,没想到还蒙对了。   两人狂奔着,很快见到几根红色壁管粗壮地纠缠成一团,堵住了前路。   陆一苇正要双手做结,严昱泽上去,手里夹着丧门钉,对着外层划了两下,管壁裂开巨大的口子。陆一苇见状不由一怔。   严昱泽就要钻进去,手摸到红色管壁的内层,被黏糊糊的触感恶心了一下。   “什么鬼东西。”   陆一苇看了看,又凑近闻了一下,说:“快走,时间不多了,这些东西都要变肉土了。”   严昱泽手脚麻利的钻进红色管壁内,还不忘问:“什么肉土?”   陆一苇跟在他身后,说:“说起来有点恶心,这里凝结太多阴气,所谓阴气都是人积怨形成,掺杂了人的阴暗和欲望,这些阴气想跟着鬼胎一起凝结血肉,度过阴阳交汇成为生命体,整幢楼都快被同化了,转化为生命体,就是肉土。”   照这个说话,阮棠一语成谶,这些墙上的东西,还真是类似血管和神经的存在。   里面的空间宽敞的已经能让人站着走路,严昱泽感觉脚下踩着都是黏液,立马跑起来,“抓紧吧,在这样下去,不被闷死,我先要被恶心死。”   陆一苇不由苦笑。   忽然整条管壁狠狠摇晃了一下,空气中一股阴气向冲击波一样从尽头袭来。   “小心。”陆一苇抽出符纸用手夹着放在面前。   严昱泽动作迅疾地蹲下身,紧贴着管壁,警惕地把丧门钉对准前方。   几股阴气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并没有停留。   陆一苇稍稍松了口气,“鬼胎好像在找什么。”   严昱泽冷笑说:“离它成胎的时间剩下没几分钟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要找东西?”   陆一苇想了一下说:“说不定是影响它成胎的东西。”   严昱泽说:“要是找不到,它是不是就失败了。”   “不是这么算,”陆一苇一边在他身后狂奔着一边解释,“我刚才说的是开始时间,这期间阴阳交汇会持续半小时左右时间,它只要在这时间里面凝结肉体,抗过天谴,就算成功了。”   严昱泽一听眉头皱地死紧。刚才他以为关键时间是个节点,没想到是持续的半小时,对他们来说,要对抗的难度更高。   陆一苇还提醒说:“还剩三分钟,要当心,阴阳交汇的时候,阴气的伤害会更厉害。”   严昱泽忽然脚下一停。   “怎么了?”陆一苇问。   严昱泽说:“你看墙上。”   陆一苇朝边上看去,即使做过心理准备,瞳孔仍微微一缩。   说是墙,其实就是壁管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上面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好几个人吸在上面,墙面上滋生出红色细绒,吸附在人的身上,有的人几乎半个身体已经融入红色墙面内。但他们的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   这些人里面有好几个,是他们在酒店里见过的,都是蒋家以躲避死劫的名义请来,但实际上却先一步陷入死亡陷阱。   陆一苇低头看一眼脚下,说:“快点,已经开始异变了。”   不用他说,严昱泽已经觉得危险,又大跨步跑起来。   两侧的墙面上不断出现人影。   陆一苇面色发青,但这个时候自顾不暇,他也无力解救他们。他从口袋里拿出符纸扔在脚下,那些细细的绒毛生长地很快,眨眼已经到脚踝的位置。在碰到符纸的时候,它们收缩回去,可是没有一会儿,符纸就被绒毛吸取,继续生长。   严昱泽一边跑着一边还留意着墙上,就怕突然出现阮棠的样子。幸好并没有。   眨眼,红色管壁上的绒毛就长到膝盖下方的位置。   幸好这个时候,严昱泽已经看到前面一个奇怪的空间。他一个跨步跳进去。陆一苇也跟着跳过来。   这个空间居中有块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   光线不好,严昱泽匆匆扫过,打量周围。   陆一苇贴近石碑查看,先露出惊讶,随后就变得有些沉重。   此时离阴阳交汇形成的时间只剩一分钟,周围的阴气几乎快要凝结成水。刚才他们走来的壁管内透出一股臭味。   “上面写了解决办法没?你看出点什么名堂?”严昱泽问。   “还真被我们猜中了,这个鬼胎和明(哈)惠帝有关系,”陆一苇说,“真特么见鬼,隔了几百年还想复活。”   他情急之下爆了粗口,后面半句没说,还很有可能成功。   严昱泽突然拿出手机拨打。   陆一苇惊讶,“打给谁?”   “报警。”严昱泽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靠自己抗下来。万一它真成功了,这么多人牺牲,不得马上告诉警察,我就不信了,鬼胎再厉害,还能对抗热武器,子弹不行上坦克,坦克不行还有导弹,这种时候,你要相信国家。”   陆一苇:“……”   可惜电话并没有拨通,就连忙音提示都没有。   外面突然骤然闪亮了一下。   雷光从天而降,劈在楼顶。电光在整幢楼流窜。尤其是外面红色的线,电流顺着线走。每个线结上的镇魂铃突然摇晃起来。   铃声传到楼里,阴气全都活过来似的。   严昱泽放下手机,就看到管壁里忽然人影憧憧,阴气凝聚成一个个的人影,慢慢地朝着祭台走来。   陆一苇冷汗流下来,“开始了。”   铃声里还混着婴儿的哭声,抽抽噎噎,真的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严昱泽回头狠狠一脚踹在石碑上,石碑纹丝不动。   他想了想,拿起丧门钉朝着石碑扎上去。   钉子的尖头上冒出一个火花,然后就刺了进去。   石碑破洞的地方流出血来。   婴儿的哭声骤然尖利。管壁内阴气化成的人影动作更快地朝两人走来。   作者有话说:事情差不多忙完了,明日开始大章 第182章   这个时候,楼外黑云滚滚,狂风大雨,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分毫不差地落在楼顶上。如果有人能看清这个景象,定会惊讶于每道闪电的精准。但实际上,大楼附近的位置都处于阴阳交汇的特殊时刻,一般人只能看到附近地区雨势很大,隐隐有雷,却看不到天谴下雷电交加的恐怖景象。   方子珩守在楼外,也被天雷的威力惊到。老天似乎不容于鬼胎这样的邪物诞生,闪电撕裂着天空,犹如从天而降的利爪,朝着地面上施展威力。   方子珩一拍口袋,里面蹦出十八道符纸,在风雨中飞舞着朝着大楼飞去。   大楼外面牵着的红绳一部分已经断裂开来,镇魂铃震动,声音尖锐刺耳,催动楼里的阴气聚集,抵抗天雷。   方子珩专心致志,按之前计算过的方位,布下符纸,这些符纸是特殊材料准备,水火不侵,在他放下最后一张,念完咒,一道无形的墙凭空形成,在大楼外构成独立的空间。红绳系着的镇魂铃也渐渐安静下来。   沉沉的乌云里光芒若隐若现,雷电停顿,似乎一下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但看周围不断聚拢的浓黑云层,就知道天道并未放弃。   符阵的抵御只是暂时。   方子珩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忽然想起林志远也在附近,四下里一望,正好看到他从大楼入口进去。   如今这一片区域空间扭曲,他只是盯着入口看了片刻,眼睛就有些胀痛,也不知道林志远用了什么方法,看着很轻松地走了进去。   大楼里,阴气凝聚的人影突然在一道雷光后动作又变得缓慢。以目前行走的速度,十分钟也不够走到面前,陆一苇放下手里的符纸,微微松了口气。   “外面应该用了什么延缓的手段,我们抓紧时间吧。”他说。   通道里从刚才就飘荡着婴儿哭泣的声音,陆一苇仔细聆听,发现他含糊哭喊的是,“给我血肉……”   严昱泽也听到了。   看来关键时候,鬼胎那里也出了岔子,没弄到同源血脉的血肉。   陆一苇经历过不少风水界的险恶,可是和眼前的处境比,以前那些都可以算是小打小闹了。   严昱泽在听清婴儿哭声后又拿出丧门钉,继续凿石碑。钉子几乎无坚不摧,石碑的边角坍塌一块,从中流出汩汩鲜血。婴儿的哭声更凄厉了。   陆一苇感觉到周围浓郁阴气泄露的恶意,在壁管口布下好几张符纸,回头看到石碑已经破损,被严昱泽的行动力和破坏力给惊到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枚丧门钉。   “这枚丧门钉的材质很不简单。”   严昱泽说:“不知道,随手捡的。”   陆一苇轻轻摇头。不过即使这类风水器具再厉害,也需要对应的灵力感应才能使用。看这枚钉子的锋利和对抗程度,严昱泽自身的灵感天赋十分惊人。   嫌弃这样一下下凿动太费劲,严昱泽把丧门钉直接扎在石碑中心的位置。   丧门钉深深陷入石碑,被洞穿的小孔周围浮现出细微的罅隙,突然整个空间都猛然震动,石碑晃动的更是厉害。   严昱泽感到手里的长钉变得滚烫,温度高的灼人。他松开手,丧门钉从原本的银色变得漆黑,然后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粉碎化为齑粉。石碑也从中裂开,从缝隙中渗透出的是黑色的,还伴着浓重的恶臭。   婴儿啼哭尖叫,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   空间连同石碑被突然燃起的黑色火焰包围。   严昱泽和陆一苇脚下踩着的地面骤燃坍塌。   两人失重摔落。很快就砸到地板上。   严昱泽抬头看,阴气又重新聚拢,天花板迅速弥合。他们是摔到下面一层了。   这一层虽然也满布阴气,但墙面上没有红色管壁,连房间门都可以看到。   严昱泽站起来,在门把手上拧了拧打不开,一脚用力踹在房门上。厚重的门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有打开。他拧了一下眉,就要踹第二下。   陆一苇赶紧上前,“别急,还是我来。”他垂目念了一句咒,手放在门把手上,没一会儿就拧开门锁。不过没有马上打开门,而是对严昱泽说:“你这脾气挺暴的,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你的钉子也没了,还是我打头阵吧。”   严昱泽斜他一眼,“还剩多少时间,别唧唧歪歪,里面就是地狱也闯了。”   陆一苇打开门,里面不是地狱,也不像走廊里那么阴森潮湿。   而是一个卧室连着客厅的套房,家具都是木质的,茶几上还摆着好几杯热茶。靠窗户那边窗帘紧紧关着,还有一个麻将桌,四个年轻人坐着打麻将,旁边还围着几个人,气氛轻松愉悦。所有人都面熟,是蒋家这一辈的年轻人。此刻外面都已经被阴气腐蚀得不成样子,他们却在房间里没有收到一点惊扰,可以说的上是岁月静好。   内外反差太大,陆一苇站在门前愣了好几秒。   严昱泽眯了一下眼,大步走进去。   蒋家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跳起来,“你们怎么进来了,这门不能开,赶紧关上。”   严昱泽扫视一圈房间,发现墙面上贴着符纸,还挂着两个红线编织的娃娃,眉心被钉子洞穿。   “你们就是一直躲在这里面玩?”他语气冷冷地问了一句。   好几个年轻人从麻将桌上注意过来,“怎么有人进来了,这里不是封闭的吗?”   陆一苇此时脸色也难看至极。   蒋家人其中一个走到严昱泽面前,脸色很臭,“你就是那个很火的明星是吧,你们怎么进来的?”   严昱泽没理他,看到这群人里没有蒋元媛和蒋元非,直接问他们两个去了哪里。   “tmd有没有教养,问你话不答,反倒问起我来了,明星了不起啊,在我们蒋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外人不能待。滚出去。”   蒋家明显有几人知道外面的情况危险,脸上带着微微得意的表情。   严昱泽从刚才开始心里就憋着火,有个蒋家年轻人冲到面前来,仗着人多伸手还要推搡。严昱泽一把揪住他的手,反手一折。   那人发出惨叫。   其他人马上就要冲过来。   陆一苇抽出一张符,所有人的身体瞬间僵硬不受控制。   严昱泽没客气,一脚踹在那人身上,踢的他脸冲地上摔倒,哭天喊地的。   其他几人脸上表情极为丰富,有惊恐,有害怕,还有求饶,完全没有刚才气势嚣张的样子。   “蒋元媛去哪了?”   被踹倒在地的那个还在哼唧,看严昱泽又要过来,赶紧说:“隔壁,就在隔壁。”   严昱泽蹲下来,“你们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吧?”   那人目光躲闪,“不知道……只有嫡系的人才知道。”   看他的表情,严昱泽就冷笑一声,站起来朝外面走。   在走到门前的时候,他撕了门后两张金光闪耀的符纸,扯下一个红线娃娃。   蒋家人大急,地上那个马上爬起来,大声喊:“不能动那个。”见严昱泽和陆一苇都没理睬,他马上又说:“我给你们钱,转账,马上就到,你们放回去。”   严昱泽把金符和红线娃娃都拿在手里,回头瞥了他一眼,“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吗?正好体验一下。”   说完就出了门,陆一苇对他的处理全程没表态,出了门吐了口气说,“蒋家这群真不是个东西。”   空气中弥漫的阴气逼开两人位置。   严昱泽分了一张给陆一苇说,“好像是有点用。”   两人回头,只见阴气已经慢慢朝着房门里渗透进去。   走廊靠里还有一道门。身怀鬼胎的蒋元媛就在里面。   陆一苇故技重施,拧开门把手,光线很暗,两人警惕地朝里走。   ……   在子夜阴阳交汇前十几分钟,乔溶月回到闻玺原来躺着的地方,一眼看到人还在,她目光不自禁柔和了几分,但很快就察觉不对,上前摸了一下,人影溃散,是个极为高明的幻术。   乔溶月脸色乍然一变。   周围没有符纸的灵力波动,这个幻术施展不留痕迹,据她所知,这次来的人里面就没有人能施展这种级别的迷幻之术,只有一个灵性生物有可能,就是阮棠带着的那只小狐狸。   她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已经理清楚线索。   阴气凝结的心脏看到闻玺不见,立刻就吼叫一声。   整幢楼都被他的气氛和怨念所震荡。   “我的血肉……”   乔溶月瞥它一眼,“快到子夜了,你没看到雷云已经在上面了,还不赶紧回到肉胎里去。”   此刻鬼胎能够在楼里移动,是控制了阴气才能做到。实则他要脱化人胎,还是要回到母体肚子中。   子夜开始,是个关键的时候,由阴转阳,鬼胎必须回去,它不甘地在阴气中消散,同时,婴儿哭泣的声音开始回荡,它在催促乔溶月去找回闻玺。   乔溶月此时俏脸冰冷,没有一丝笑意,她在周围查找着,在红色管壁上发现了痕迹。   这时,子夜已到,第一道天雷劈下。   她动作不由一缓。   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是比较重要的节点,还需要多角度写,我尽力把构想的故事表达出来 明日有时间我就双更 第183章   阮棠对上闻玺的笑,眸光深处却是一片不近人情的冰冷,头皮都紧了一紧,“你……到底是谁?”   闻玺的手从她的唇瓣慢慢往下划,摩挲着她纤细的脖子。根本没理睬她的问题,“你刚才共感到我的过去,这么高的灵感感知,你是崔氏的后人?”   阮棠听到“崔”姓就想起来,在测试灵感天赋的时候,张诚提过以前有个方士家族,擅长一种名为“通”的术法,可惜早就已经断绝失传。   闻玺的手冰冷而有力,贴在她的脖子上就像悬着一把利剑,阮棠害怕地摇头。   她刚一动,闻玺的手就收紧了,梏地她呼吸困难。   阮棠僵住,声音都有点发虚,“不、不是,我不姓崔。”   闻玺看着她,不置可否,手指在她脖子边一划。血立刻渗出来,他俯下头,唇贴在伤口上,轻轻吮了一口。   阮棠感觉很不好,伤口虽然很快就恢复,但她现在好像被一种凶猛野兽咬住命脉,她敏感地感到他的冰冷的唇在皮肤上,激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是崔氏的后人,血脉很淡,几乎都快没有了,”闻玺尝了她的血后说,“居然还能继承这么强的灵感感知。”   阮棠哆嗦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大佬,你说是就是吧。”不是也是。   闻玺:“……”   大概是她这么怂的态度,让他放下戒心,闻玺眼露兴味,慢慢松开手,“崔氏宁折不弯,你倒一点都不像。”   阮棠心想自己也没说是崔氏后人,是他硬说有血脉关系,怎么还严格要求上了。不过她也只敢在心理嘀咕,嘴上却是很委婉地说:“听说崔氏已经断绝了,所以……”对上闻玺冷厉的眸光,她说,“有时候还是弯一弯的好。”   闻玺一笑,有几分讥诮的意思。   他从阮棠身上站起来,头疼的症状还在,他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显得刻板而无情。   阮棠也赶紧从地上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点距离,虽然知道没有用处,但至少心理舒服些。   他们所在的空间,在聚阴穴的最底处,阴气浓郁地几乎要化为黑水。   阮棠把地上的莫尼抱起来,看到周围一圈的白骨,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是环境可怕点,还是闻玺更可怕。   闻玺扫了一下周围环境后,说:“过来。”   阮棠无奈走过去。   闻玺对着阴气最浓郁的中心说:“打开这里。”   阮棠瞪大眼,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这里好像……没有门。”   闻玺斜睨她,“方士之后,已经沦落的这么没用了。”   阮棠:“……”你强你有理,我忍。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在她手心里划,血珠受到什么吸引,飘浮起来。但伤口愈合速度很快,闻玺觉得不够,又划一个口子,比刚才更长更深。   阮棠疼地抽气,但手腕被死死捏着,也没敢表达不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在前面勾勒出一条血线。   闻玺觉得足够了,才松开她的手。   血液在闻玺的指引下,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符号。   阮棠在看到这个符号时,觉得身体似乎和这个符号构建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难以形容。   血符印入阴气中,空中蓦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阮棠看到另一边是大楼的走廊。她目瞪口呆。   闻玺面无表情地走过这个圈,阮棠也赶紧跟上。走出来的瞬间,那个血符所化的圈就消失了,眼前是大楼走廊,两侧墙壁上的红色壁管比较少,不是阮棠刚才走过的那段。她惊讶地回头,看着刚才穿过来的地方,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闻玺跨出来时脚步略有虚浮,但他脸上的冷硬让人没有半点察觉。   ”子夜……”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这时通道里四面八方传来的婴儿哭叫。黑沉沉的窗口更是闪过刹那的光亮。两秒过后,轰隆一声巨雷,像是就落在耳边。   阮棠从小打大,就没经历过这么吓人的惊雷。以往看电视剧里,有那些女主角怕雷的桥段,她都会觉得可笑。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之所以不怕,是因为还没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雷。   她脸色发白,情不自禁就离窗口远一些。   这是第二道雷和后续的雷光连续劈来,她看见幽蓝的电光从窗口窜进来。   笔直无误地——   电在闻玺身上。   阮棠腿肚子直打颤。   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闻玺身上起码被雷电劈到三四次。   雷声突然停住。   阮棠视线盯着闻玺,没敢移开。   闻玺虽然还站着,但身体似乎有些僵直。   阮棠等了一会儿,感觉雷是真的停了,剧烈挣扎之后开口,“闻总,你还好吧?”   其实没问出口的是,没被雷劈坏吧。原本她觉得没有比今天经历的更离奇更恐怖的了,结果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几道天雷在她面前全盯着一个人劈。   阮棠现在的感觉还真有些复杂和彷徨,闻玺给她的感觉很可怕,但他万一被雷劈死了,她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在这样令人绝望的环境里,有人同行比什么都没有还是要强一点,即使他极为可怕又难以琢磨。   空气中还残留着雷电的味道,附近的阴气也被涤荡一空。   阮棠等了一会儿,手里不禁抱紧莫尼汲取些温暖的感觉,鼓足勇气,慢慢朝着闻玺走过去。   就在此时,空中黑影幻化,忽然凭空凝结出几只黑蝴蝶,子弹般弹射,朝着阮棠飞过来,对准她撕咬。   阮棠是被这群蝴蝶袭击过到的,不知道它们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她挥动手臂。蝴蝶根本不怕。   手臂和身上被叮了好几下,像刀子割肉般的痛。   阮棠连连抽气,正拼命思索对策的时候。   旁边手肘被人一拉,整个人被拽到闻玺的身后。   他挡在她的面前,手掌一挥,蝴蝶被金光弹闪出的微光消灭。   最后有一只躲开,腾飞在半空中,并且发出乔溶月的声音,“岳城?”   闻玺脸色白的有些异常,缓慢地开口:“你叫谁?”   蝴蝶的翅膀震动地更加频繁,“怎么会……你还没记起来吗?”   闻玺脸色紧绷,“看来这聚阴穴和你有关系。”   蝴蝶忽然没声了,停了两秒才又说,“聚阴穴是蒋家的行为,我从没有参与过,只不过在他们来咨询的时候,我告诉过他们达成的条件,这是生意,他们给钱,我给答案,不涉及因果,把风水行业转为公司业务,这也是你的思路,不是吗?”   闻玺声音冷淡,“狡辩。”   乔溶月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刚才应该已经记起来了,为什么要抗拒?”   闻玺说:“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找什么,不够注定要失望。”   乔溶月说:“你就是你,我从不失望。只是机缘还没到而已。”   阮棠注意到闻玺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也虚弱。   他微吁一口气,手指朝上一弹,半空中的蝴蝶也被消灭。等做完这个,他转过身,去拉阮棠的手。   她往后一缩,避开他。眼神和动作都露出害怕。   “阮棠?”闻玺忍着脑部的钝痛,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阮棠试探:“你是……闻总吧?”   闻玺看着她不语。   阮棠立刻就紧张了,“……不是?”   闻玺视线瞟过她的脸和脖子,忽然就停住,刚才一直混乱疼痛的脑子,忽然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   他心跳紊乱了几下,但脸上不动声色。   “我不是闻玺能是谁?刚才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认错,今天没来得及双更,还是放到明天吧,么么哒 喜欢闻总的亲们,停在这里难受不,哇哈哈哈(恶劣的我遁逃) 第184章   看他说话的语气神态,是阮棠比较熟悉的那个闻玺。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一些。不过闻玺的问题不怎么好回答。就他刚才又啃又吸血又精神打击的恶行,阮棠没法说出口。更重要的是,她长生的人身份已经被知道了,而闻玺也是个长生人,情况已经变得非常复杂。   阮棠现在不明白的是,刚才闻玺奇怪的样子,是另一种人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现在他已经恢复正常,是不是刚才的事情已经全部忘记了?   阮棠一瞬间考虑了很多,眉头都微微蹙起。   见她没有回答,闻玺抚了一下额角,发胀的脑子里翻滚着许多的画面,凌乱而破碎,让他有些混乱,不过有几个记忆闪过阮棠的样子,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已经到子夜了,现在外面应该是有符阵隔绝,所以天雷还没有完全落下来。”闻玺喊快转移了一下话题,“我们还是要快点解决根源。”   阮棠点头,看他没再追问,心里松了口气。   闻玺说:“走吧。”   他朝着走廊深处走去,阮棠跟在后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   大楼一梯四户,其实并不长,但是现在虽然已经回到原本大楼的样子,但走廊看着依旧深不见底。走到第一道门前的时候,闻玺拧开门把手,朝里面看了一眼后很快又关上。整个过程两秒都不到,阮棠没看到里面,就问:“闻总,里面是什么?”   闻玺说:“是蒋家请来的那些人,身上的灵力都被吸干了。”   阮棠一听就没有看的欲望。   继续往前走,又路过一道门,闻玺也是看了一眼就关门。情况和之前的房间一样。   阮棠问:“留在房间里会有这种情况,为什么我们在里面的时候没事?”   闻玺说:“根据时间来的,鬼胎利用逢魔时刻开始同化聚阴穴,这个时候出现的异像,房间里虽然动静很大,但比起走廊更安全,等聚阴穴开始胎化,建筑也开始变成肉土,房间里就变得危险。会直接吸取人身上的灵力和精元。”   阮棠点头,难怪闻玺那时候要求所有人离开房间。她转头朝他看一眼,发现他脸色发白没有血色,神色沉稳一如以往,但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闻总,你没事吧?”阮棠有些担忧,打心眼里害怕他又有什么转变,“还是休息一下吧。”   闻玺说:“来不及,时间紧促。”   他们前面的走廊已经到了底,面前是墙。   闻玺用手抚了一下墙面,一滴汗从耳边流下。   “我们在第二层,祭坛在天台上,要想胎化,现在鬼胎就不能乱跑。只能在母体里,要尽快找到蒋元媛。”   阮棠说:“蒋元媛应该也在楼上离祭坛近的地方,可是没有楼梯,该怎么上去?”   闻玺把手重新放在墙上,一道道金色利芒从掌心中窜出,只见灰色墙面裂开一道缝隙,然后越拉越大,到了半尺来宽的时候。   闻玺闷哼一声,身体往后踉跄两步,墙面又恢复如初。   阮棠感觉可惜,不过马上就转而关注闻玺。   他现在的样子明显透露出虚弱。   “闻总。”   “没事,”闻玺说,“休息一下就好。”   阮棠担心地看着他,一般人被雷劈好几道,可能已经去见上帝了,像他这样,还能恢复正常挺不容易的。   不对,这是长生不死体质的作用。   阮棠意识到此刻闻玺的不适,可能并不单纯是身体收到雷电的伤害。   “阮棠。”闻玺原本闭目养神,忽然抬起眼皮说,“现在还怕我?”   阮棠微微怔一下,“不、不是。”   听起来完全不是话里的意思。   闻玺朝她看过来,目光平和,和之前充满戾气完全不同,“前一段时间,我去黑苗族找解咒的方法,咒没有完全解开,只找到一个暂时压制的方法,不过知道了另一件让我很意外的事情。”   阮棠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听进去后不由就跟着问,“什么事?”   “除了在苍山符阵里中的咒,我身上还有第二个咒。”   阮棠:“……”   不由就多看他一眼。   痛失所爱这么惨的咒还没解决,居然还有其他咒,命也够苦的。   阮棠眼里露出同情。   闻玺见状微微笑了,语气平静地说:“应该是我自己下的。”   阮棠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闻玺说:“我的记忆不是很全,尤其是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根本没什么印象,一般人如果有这种情况,应该会想去弄清楚,但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所以我想,应该是我主动变成这样。”   阮棠抿了抿唇,问:“……闻总,你之前受过伤吗?”   闻玺微微眯了一下眼。   气氛微微凝滞。   片刻过后,闻玺说:“你知道了。”   他说出这四个字,阮棠立刻明白一件事,第一,刚才那个异常的他发生的事,没有记忆。第二,他知道自己长生的体质。   “阮棠。”闻玺轻唤了她一声,眸光幽深,“暂时帮我保密,好吗?”   阮棠毫不犹豫点头。保密,当然保密。   果然这才是正常的闻总。   闻玺的目光在她认真的脸,和紧抿的唇上掠过,几不可见地停了一下,然后重新尝试打开墙面通道。   这一次打开到两尺的宽的距离,阮棠就首先钻了过去,闻玺也跟着过来。   三楼的通道墙面上有很多红色管壁,密密麻麻像爬山虎。   闻玺目中闪过嫌恶,手指一弹,金色光点落到墙上,一股暗金色的火焰燃起,哧的一声,就顺着红色管壁燃烧起来。   “……在这里,血肉……”一个尖锐难听的婴儿声音回荡在空中。   “当心。”闻玺立刻提醒一句。   阮棠已经机警地躲到他身后。   走廊上的房门被打开。   一个人从中走了出来,长发披散,四肢纤细,但肚子高高挺起。是蒋元媛。她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豪门名媛的感觉。袒露在外的皮肤全浮现着红血丝,脸上是狰狞与渴望。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霸总和糖糖单独处七八章了?我怎么没感觉呢 (严昱泽向作者投放一颗炸弹,并表示不想说话) 第185章   她死死盯着闻玺,就像看见世上最美味的肉,走出房间后,她就马上脚步加快,要朝着闻玺过来。   就在闻玺皱眉要应对的时候,走廊当中又有一道门打开。   陆一苇和严昱泽先后冲出,两人的样子看起来都很狼狈,陆一苇衣服前面被抓了三道巨大的裂口,跟嘻哈破洞风格似的,脸上还有青肿,看起来是被狠狠揍过。严昱泽比他稍好一些,但衣袖也是破破烂烂的。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在走廊当中,挡住了蒋元媛的路。   “闻总。”   “糖糖。”   陆一苇和严昱泽几乎同时叫出声,不乏惊喜。   阮棠看到熟人,高兴的摆了一下手,同时提醒,“后面。”   蒋元媛已经冲过来,脚下没穿鞋,身体行动也有些扭曲,看起来不像普通人的动作,倒像是肚子是重点,然后牵引着四肢行动。   她对堵在半路的严昱泽和陆一苇当然没有放过,陆一苇手里一张金符贴上去。   那张符纸上隐隐散发着光,看起来格外不同,效果也是很惊人。蒋元媛被符纸拍中手臂,惨叫一声倒退着跌倒。   阮棠吃了一惊。   倒不是惊讶陆一苇手段高超,而是惊讶蒋元媛如此不堪一击。   一般来说,越到后面的应该越厉害,怎么她看起来还没走廊的阴气耐符纸。   阮棠感叹,不按套路来啊。   跌倒在地的蒋元媛张开嘴,尖叫一声,刺得人耳朵痛。   严昱泽动作飞快地来到她的另一边,将另一张金色符纸贴在她的肩上。   两侧各一张符纸,镇地蒋元媛挣扎不休,又起不了身。   阮棠看地一阵高兴,觉得马上就要解决了,在严昱泽走过来的时候问,“这个符纸很厉害,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她记得发的符纸里没有这种金光闪闪的。   “蒋家那里。”严昱泽说,然后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阮棠摇头。   陆一苇也走过来,对闻玺汇报说,“那个符纸我检查过,应该是方士中的大能者画的,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蒋家不知道怎么弄来的。”   “准备了两三百年,有心就难不倒他们。”闻玺说着,皱眉看向地上的蒋元媛,“小心,还没结束。”   蒋元媛的嘴角流出黑色的血,两张符纸上面出现黑色点点,有被腐蚀的迹象。   陆一苇不知从那里拔出一把玉匕首,疾步来到蒋元媛身边,刺进她的肩胛骨。   蒋元媛惨叫,更有一阵婴儿的哭喊。   血液溅出来。   陆一苇后背上滋啦一下,皮肤被腐蚀。他吃痛,手掌一松。   蒋元媛身上的符纸飞快变得焦黑,她翻身起来。   手也撑在地上,整个人像野兽一样匍匐着。目光半分没有稍离闻玺。   这个状态,比刚才的表现不知道诡异了多少。   阮棠紧张之余,还能很扩散地想到,这才符合一个强过一个的套路。   蒋元媛四肢行走,还朝着众人龇牙咧嘴,好好一张美人脸,已经扭曲地看不出人样。   她张口,是嘶哑的声音,“血肉,只要一点血肉。”   说着,手脚并用就飞快爬过来。   这比她用脚走路要灵活许多,陆一苇刚才用符止住手背上的伤,见她直冲过来,拿着符要拦。蒋元媛嗖的一下,跳过他面前,爬到了墙面上,像蜘蛛那样牢牢扒着没掉下来。   严昱泽并没有被她这个可怖的样子吓到,反而上前用什么去勒她。   阮棠一看,他手里居然是个红线缠绕的娃娃,他解开绳子的异端,用这个细绳去勒蒋元媛。   完了,阮棠心咕咚重重跳一下。   想象中的凄惨画面并没有出现,看似没有什么特别的娃娃和红线,蒋元媛却躲开了,她爬到天花板上。   众人抬起头,看到她裂嘴,一丝黑血滴落下来。   闻玺刚才一直没动手。阮棠知道他是虚弱,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挥手一招,天花上金色火焰一闪而过,蒋元媛哀叫一声,从上面掉落下来,在地上一滚。   她张嘴说:“你我一脉同源,你可知我是谁?”   陆一苇愣住,刚才鬼胎嘴里喊着血肉,他以为它只是在寻找,没想到居然是闻玺。   严昱泽转头朝闻玺瞥来一眼。   闻玺冷笑,“就你这样邪物,也配谈血脉。”   蒋元媛眼中全是怨恨。   “只要一点血肉,我就可以复活,”她声音里还有几分诱惑,“与你又没有伤害,你我都身具龙脉……”   他未说完,闻玺已经主动出击。两道金光朝着地上劈下去。   蒋元媛吃痛的表情,但全部都架住,怪笑着说,“你伤不到我的根本,因为你的力量含着紫薇斗数的力量,我也是啊……”   她朝着闻玺扑过来,手抓着他的肩膀,张开大嘴,朝着他咬来。   闻玺双手用力格住,用力将她掀翻,手扣在她的脖子上。众人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蒋元媛的头颈被拧断了。   闻玺的目光森寒,看她如同死物,声音很轻,“大清都已经亡了,何况大明。”   蒋元媛张着嘴,牙齿已经全变得尖利。她瞪大着眼睛,身体扭曲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闻玺站起身,并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她没动。   阮棠刚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一看闻玺和陆一苇脸上都没有轻松的表情,就知道还没完。   这时走廊的阴气已经转淡,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   天色浓黑,是厚厚的雷云,还下着雨,刚才不知道被什么屏蔽了,现在雨声清晰地传进大家的耳里。   阮棠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眼角忽然看到蒋元媛的肚子似乎动了一下。她猛抽一口气。   闻玺已经直接一掌劈在那个圆滚滚的肚子上。   金色薄薄一片光如同刀一般切入。   外衣和皮肤同时裂开,从里面伸出一双小手。   看着又嫩又小,但没人会生出可爱的感觉,反而恶心至极。   这双手撕开蒋元媛的肚皮,从中慢慢爬出一个婴儿。   鬼胎出生了。   外间的符阵终于支撑不住,分崩离析。   雷云闪烁,巨大的紫金色雷电,再次落到大楼顶。   天道容不下这样至阴至邪的存在。   骤然亮起的雷电,刺亮了走廊。   阮棠觉得不可思议,鬼胎怎么会诞生呢,明明还没有得到血肉。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 第186章   雷电从上至下,笼罩整幢大楼,从外面看,墙面上电流如织,仿佛蓝光闪耀的天网。   天台顶的符纸大批燃烧起来,红绳和镇魂铃则断裂许多,眼看着抵抗不了几下。   婴儿从蒋元媛肚子里爬出来,自己扯断了脐带。皮肤从微皱泛红,可眨眼间,就在众人眼皮下慢慢长大一些,变得白白胖胖。   他舔了一下嘴唇,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可惜只有一滴血。”说完抬起眼扫视众人,对其他人都是一眼带过,目光停留在闻玺身上。   陆一苇语气凝重,“闻总……”   闻玺摆了一下手,面无表情,没有因为鬼胎的话出现一丝波动。   严昱泽皱眉,朝闻玺投去一眼。   刚才闻玺和蒋元媛的缠斗动作很快,兔起鹘落之间就分出高下,谁也没看清,原来闻玺滴落一滴血让鬼胎吸食了。   天雷一道又一道落下来,刺眼的雷光不断闪耀着众人的脸。极亮的一瞬间,众人的脸色都好像是石膏那样,刻板而苍白。就在此时,鬼胎猛然又动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放松注意力,它先是往窗口跳去。   阮棠微惊,还以为它要逃跑。谁知他半空中一折,就朝着她扑过来。   这类邪物最是狡诈,知道如何寻找弱点,在众人之中,无疑阮棠是个最好攻破的点。   他的动作奇快,一点都不亚于雷电。   不过还是有人反应更快。   严昱泽刚才已经把红线娃娃拆成了线,两手一拉对着婴儿的头套过去,闻玺则在它前方甩出两片金光凝成的刀。   婴儿两面受到夹击,首先应对闻玺这边,躲过第一道,也许因为刚出生,对身体的控制还有些欠缺,第二道刀光擦着他的身体而过,被巨大的风劲带着身体后仰。严昱泽此时红绳正好套住了他。   这是姜家祖先从方士大能者手中重金购的的灵宝,是驱邪镇魂一类的物品中的上品。婴儿被绳上力量束缚,被严昱泽扣着后颈摔到地上,哇哇地惨叫两声。它眼神狠毒,张大嘴朝身后喷出一口黑色血水。   严昱泽敏捷地侧了一下身体,但婴儿吐的这一口范围很大,他的大腿位置瞬间就被腐蚀一片。裤子口袋里有很暗的绿光一隐而过,严昱泽被腐蚀的皮肤像火烧一样疼痛,同时另有一股清凉的感觉抚慰而过。   他想起口袋里放着一片疑似长生树的叶子,伸手摸过去。   在手心触碰到的一刹那,叶子融化,化成一道绿色流光钻进他的手心。   严昱泽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像是被人捏住了最脆弱的地方。身体不受控制变得僵硬。婴儿趁机撞翻他,正要张口咬向他的时候。绳子的另一头被拉紧,婴儿的身体被拖着往后。   拉绳子的是阮棠,   从她的角度看,就是婴儿被严昱泽套住后又是张嘴喷黑血又是咬人,严昱泽突然倒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咬到了。但此时红绳散落在地上,离着两步远的距离。   阮棠刚才看到红绳对束缚鬼胎有着特殊作用,壮着胆子跑去把绳子用力一拉。   等看到婴儿转头狞笑,她心脏砰砰乱跳,赶紧把红绳朝最近的闻玺手里塞过去,“闻总。”然后一溜烟躲到闻玺和陆一苇的身后。   陆一苇:“……”   闻玺哑然失笑,不过笑容一闪而过。雷电接连闪过,外面最后一根红绳和镇魂铃彻底断裂,墙面上甚至已经被雷击出裂缝。   婴儿怪叫一声,既是被红绳限制住,也是被天雷所惊到。   这回他是真的想要逃跑。   “想走?”闻玺手腕轻轻一抖,红绳像活了一般,一圈圈绕起,卷向婴儿。   他左躲右闪,但是因为刚才头颈上被严昱泽套住一圈,此时无法跳出这个范围。   “你想干什么?”婴儿凄厉的大喊,“你知道我是谁?你怎么敢。”   他的手指已经拉住脖子上的红绳,刚扯开有一点松动,还来不及高兴,身上和脚上骤燃被红绳锁住。闻玺手臂一收,婴儿便向着他飞去。   婴儿大急,嚎叫着,“岳城……”   闻玺面色冷淡,手上动作半点不停。   婴儿脸色变得青紫,身上黑气缭绕,然而在红绳的拖拽下,一点一点不可以抗拒地滑向闻玺的方向。   “朕是建文皇帝,你居然敢这么对朕。“他声音暗哑,嘴角渗出黑血。   随着他这一声,天上猛然一声巨雷,大楼的一角,直接崩裂开来,整幢楼都震动了一下。   红绳在闻玺的手中收紧,又绕了几圈在婴儿身上,把他捆地很紧,勒得肉都鼓起。   婴儿忽然咧嘴笑,“天雷只是劈我吗?你也是天道想要毁灭的目标……”   闻玺提起他。   婴儿张嘴朝他手掌咬去。   闻玺冷冷笑了一声,“你根本不是建文皇帝。”   婴儿一愣,脸色立刻就变得疯狂,“朕不是谁是……”   雷声密集地落下,两人的声音湮灭在轰隆雷鸣中。阮棠看向闻玺,发现他的眼眸脸色都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建文皇帝早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也不会想要借助邪术复活,”闻玺不疾不徐地说着,“他太过妇人之仁,不是个合格帝王。就连燕王起兵造反,他还一心想要保全燕王的性命……”   婴儿阴恻恻地说:“就是因为朕输了,才不甘心。”   闻玺说:“闭嘴,你不配称朕……”他稍作停顿,目光有了一丝隐隐的怅然,“就算江山被夺,皇宫被烧,建文皇帝还有一次机会,可以用方士之术夺回江山,他在昆仑苦思了三天,最后苦笑着对身边人说的是:朕以仁义治天下,这些年已经让百姓受够了苦,若是从燕王手中重夺皇位,还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百姓,不如就把天下给燕王吧。”   婴儿脸色剧变。   闻玺继续说:“他不愿伤害百姓,还会为了复活,用聚阴穴这种邪术吗?”   婴儿神情扭曲,“不,你错了,我就是他,不然我怎么能运用紫薇斗数。只有帝王血脉才可以。”   闻玺冷漠地看他,“几百年,居然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忘记了。”   阮棠看到,婴儿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居然颤抖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刚才凶悍的气势。   “这根红绳为什么轻而易举就把你缚住。”   婴儿着急,“当然是因为那些该死的方士……”   闻玺笑了,“你拍了,因为这个线缠的娃娃,也是你的本体。”   “不!”婴儿惨叫,身体猛烈地挣扎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答案。   闻玺紧抓着没有松开,语调稍稍缓了几分,说:“你是建文帝在昆仑山上,用草绳编的人偶,他不小心割破了手,滴落了血在你的身上,你吸收了这一丝帝王血,才有了灵性……几百年了,你已经迷失的连自己是什么都忘了。还妄想拥有血肉之躯。邪灵转生是禁术,何况你本身根本连血肉都不曾有过。”   说完,不等婴儿有所反应,闻玺已经举着他来到窗边,直接把他用绳子吊着扔出窗外。   雷鸣电闪,瞬间就三道雷光击在婴儿身上。   他惨叫连连。   凄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阮棠往外面看去。一道道雷准确无误地都落下,一共有九道。   婴儿身体已经被电光包围,身体抽搐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怨恨,又像是解脱。   渐渐的,他身上皮开肉绽,但身体里却没有血。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血管和神经显露在皮肤下,已经化成了草绳。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从一个白胖的婴儿,彻底转变成了草绳娃娃。他的额头上有一滴血,殷红中流动着金色微光。   又一道雷光劈过,草绳开始燃烧,幽蓝色的火焰燎在他的四肢上,最后彻底变成一团火球。   他的两只短胖的手,高高举着那一滴血,轻轻地,眷恋地唤了一声,“陛下……”   火焰中,草绳烧得精光,最后那滴血,也蒸发在高温下。   黑云低低压下,最后一个巨雷,击打在大楼中心。   大家都感到楼宇震动,一阵摇晃,像是地震一般。   闻玺说:“楼要塌了,走。”   阮棠回头去看严昱泽,他刚才摔倒,已经站了起来,但模样有点奇怪,肩膀抵着墙。   她走过去拉他,“走了。”   严昱泽甩了甩空着的手臂,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正如闻玺说的,大楼的天花板已经裂开细小的缝隙,粉尘纷纷落下。   走廊此时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楼梯也显现出来。   两侧墙面上的红色壁管在雷击中全部焦黑脱落。   阮棠一边跑一边还注意着严昱泽的动作。   严昱泽问:“逃命呢,你老看我干什么,咱们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在欣赏美色不行吗?”   “阿呸,”阮棠忍不住吐槽,“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用美色这个词武装自己。”   墙面皲裂一大块掉落,严昱泽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说:“都看地这么入迷,你别不好意思承认。”   阮棠狠狠咬牙,决定出去再扳这个理。   原以为只有他们几个存活,此时二层三层都各自人逃出来,显然还有好几个幸存者。 第187章   在幸存者都朝着楼下狂奔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闲庭信步拾阶而上,四处掉落的钻粉尘灰都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一直来到天台上。   上面被雷击过的地方都是焦黑一团,前后共有几十道天雷,地面上满是皲裂的痕迹,几乎可以说是满目苍夷。   有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栏杆前,俯瞰下方。此时头也不回,“是你?”   来人站住,露出斯文温和的一张脸,是林志远。   两人各站在天台一角,当中隔着地面许多裂缝,在微微震动中,有越变越大的趋势。   “看来天道也有缺漏,”林志远开口道,“你竟然没被雷劈。”   乔溶月转过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愠怒,口气轻忽地说:“从头至尾,蒋家的事我都没有参与过,弄成这样全是他家咎由自取,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志远笑了笑,意味深长,“也是,你早就知道就算所有的条件达成,鬼胎也无法成功,自然是置身事外。不过算计那么多,蒋家没成事,你不是也一样。”   乔溶月脸色微微一沉,“我的事与你无关,倒是你,拿了公司的东西,现在还敢出现。”   话音一落,半空随之就凝出黑色蝴蝶,电光般飞刺林志远。   林志远双手掐诀,红色火光闪烁,蝴蝶全扑火而亡。   乔溶月冷哼一声,更多的蝴蝶出现在周围。   这时大楼一阵晃动,地面缝隙骤燃坍塌一块,在两人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   “看来这里不能让我们再动手了。”林志远说。   乔溶月板着脸说:“赤泉呢?”   林志远说:“用了。”   乔溶月神色微变,“用了?”   “你们一只在找我,留在身边被你们找到,我不是白废功夫,当然尽快用了。”   乔溶月怒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居然就敢用。”   原本凝滞不动的蝴蝶,骤燃发动,四面八方射向林志远,速度惊人,带起破空声。   林志远避无可避,也来不及掐诀,全身都被蝴蝶扎中。他低头看一眼身体,抬头时还淡淡笑了一下,“赤泉的用法,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原本是打算留给谁……”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乔溶月说,“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几次修复了吧。”   那些黑色蝴蝶全化成烟雾,林志远的身体各处都冒出血洞。   “出来见你,我当然不会毫无准备。”他说着就倒了下去。脚下的地面碎裂,身体直接摔落到下一层。   乔溶月从坍塌的洞口往下看,只见林志远的脸鼓动变形,五官渐渐变成另外的模样,压根不是林志远本人。   “替身。”乔溶月语气惋惜,但立刻眉头拧起,凝出一只蝴蝶,烧了这具陌生的身体。   火焰腾起,加剧了天台的破坏,乔溶月站直身体,朝楼外下方看去,目光隐隐透着焦急,片刻之后,她轻轻跺脚,身周出现一群蝴蝶,将她团团包围,振翅欲飞,眨眼间,蝴蝶和人就消失了。   ……   逃出大楼的时候,还有人担心是否还会出现空间扭曲的情况,等跑到街对面才发现阴阳交汇的时间已经过去。   张诚也从楼里跑出来和大家汇合,刚才他肩膀上的阴气爪痕褪去,人自然就苏醒过来。   闻玺突然抬头往大楼顶上望去。   阮棠严昱泽等几个都注意到了,顺着他目光看去。大楼摇晃间产生了灰尘,远远看去像笼罩在灰雾中,显得有些模糊。阮棠注意到,天台上似乎有一点火光,然后多了一团阴影。具体是什么也看不清。   因为此时,大楼轰隆一声巨响,彻底坍塌。巨大的灰尘笼罩周围,即使已经跑到街对面,幸存者们也都没有幸免。大家一边摆手一边咳嗽,好几个还被呛出眼泪。   等了十来分钟,灰尘才渐渐消散,幸存者们面面相觑。陆一苇拿出手机报警,其他人也都赶紧联系人。有人主动清点人数,除了久城一行,活着逃出大楼的只有十一人,其中八个是风水界人士,还有三个是蒋家人。   这个时候还有谁不清楚楼里发生的事和蒋家有莫大的关系,因此几人团团围住蒋家三人,不让他们离开。三人中一个是蒋元非,阮棠不由感慨了一下他的命大。不过这三人虽然幸存,精神状态却不好,一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但凡有人接近一点,他就哭喊求饶还不停磕头。另两个也呆呆怔怔,不知道在楼里经历过什么。   胖胖的刘师傅也是幸存者之一。能在楼里活着逃出来的在方士里都算是有特殊手段。   阮棠看了看,发现之前那位道骨仙风的神棍也在,他可算是命大的,明明没有任何灵感天赋,却两次逃脱死劫。   不过楼里发生的事就算是有经验的风水师都要遭难,他是怎么逃出来的。阮棠把疑惑问出口。   陆一苇和张诚没说什么。   闻玺说:“看到他手里那把木剑没有?”   那人一身唐装,木剑从不离手。   “虽然本人没有灵感天赋,但那把木剑是上好的灵器,他应该是靠着剑活下来。”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明白地点了点头,想到这位神棍没有天赋却能在风水界混地很滋润,想必也是有这把剑的原因。   很快警车就到了,居民楼坍塌是大事故,出动的人着实不少。等警察初步赶到调查之后,更加吃惊,这些风水界人士来自全国五湖四海,各个地方都有,在被问起来这里做什么时候,大家也没避讳,直接说是被蒋家人请来的。   警察问了好几个都这么说,接着就找蒋家人,一看三人精神状态都有些不正常。   于是一大群人坐车先去警局。   蒋家三人回到室内环境,周围又有这么多警徽制服围绕,总算有了安全感,然后就……开始嚎啕大哭,哭着喊着要让赶紧通知家里人来接。   蒋家是国内最有名的财阀,倒塌的居民楼本身也是蒋家的资产,警察局里马上通知了上头。   阮棠等人录了笔录,在互相证明之后,可以离开。   在走出警局的时候,阮棠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到蒋家三人崩溃哭泣的跟孩子一样。   有几个风水界人士在交流之后已经弄清楚聚阴穴的存在,出了警局大门愤然表示,天谴降雷,居然还漏了三个蒋家人,真是便宜他们。   阮棠注意到,在闻玺说了一句什么话后,那几个人居然没了怒色,反而表情有些奇怪地离开。   她好奇地问:“刚才说了什么,他们怎么突然态度就变了。”   张诚这个平时最喜欢讲解的人,这次没有说话。   阮棠赶紧看向其他几人。   严昱泽轻敲一下她的额头,“你用心想想,为什么蒋家人全没了,能活下这三个。”   阮棠摇头,“知道我还能问你们吗?”   闻玺突然开口,“阮棠。”   “嗯?”   严昱泽朝闻玺瞟去一眼。   闻玺说:“网上有句话,叫做,只有女人才可以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啊?”阮棠微怔,等回过味来,顿时明白了,“他们三个……”不是正统的蒋家血脉。   一路上她就对这件事唏嘘不已。   “可是之前蒋元非被死气缠绕,他还是蒋家的嫡系。”   严昱泽嗤的冷笑,“嫡系也被混淆血脉,说明家族内部有多乱。”   天谴之下,绝无幸存。   蒋家这一代血脉其实全都已经葬身大楼。   闻玺说:“死气的事是有人配合鬼胎操作,骗过风水界的所有人,这人对风水行业十分在行。”   陆一苇原本沉默只听大家讨论,这时开口说:“蒋家准备这么多这么充分,光凭有钱和普通人也做不到。”   张诚说:“活着出来除了我们还有八个人,会不会在他们之中?”   阮棠一听他们分析,心里毛毛的。   严昱泽说:“八九不离十,应该是那个姓刘的。”   张诚问为什么。   “蒋家请来那么多风水师,再安插自己信得过进来,要做的是引导和防止大家脱离控制,这个人必须处在事件中心,祭坛在天台,靠的最近是四楼,刚才鬼胎搞事情的时候,每层的危险程度是不一样的,四楼最危险,刘师傅就派在四楼,第一次敲门你们还记得吧,如果那是一次试探,刘师傅出现的时机就有些蹊跷,在最危险的一层,最后他还活下来。刚才那些人几乎都过来打招呼,他偏偏避着没来,还没说明问题?”   听他分析,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张诚还和闻玺确认了一下。   闻玺点了下头,说:“应该是他。”   “他看起来倒没什么事。”阮棠有些不忿。   闻玺简短地说了一句:“逃不了的。”   虽然语气平淡,但其中仿佛蕴含着肯定的力量,大家放下刘师傅的话题没再讨论。   阮棠低头看一眼睡的正熟的小狐狸,轻轻揉了揉它的毛。 第188章   从警局出来,他们就近找了家酒店,吃过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阮棠摸了一下小狐狸的鼻子,呼吸平稳,刚才吃饭的时候,张诚也说莫尼是灵力耗尽在休息,没有大碍,她放下心来。   就这样精神一松懈,巨大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虽然才一晚上熬着没睡,感觉却像十天没睡,身体都快要脱力了。   这一晚阮棠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打开手机刷了刷,发现网上关于居民大楼坍塌的新闻报道后,热度已经爆了。蒋家身为国内最知名的财阀之一,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目。居民楼本身是蒋家产业,而且这一代的子孙全折在里面,简直是现实版的恐怖故事。   网友们讨论地热火朝天,各种论调都有,支持最多的是阴谋论,大致猜的内容就是蒋家这一代私下竞争激烈,为了争做这个百亿财阀的主人,已经从争斗变成了残杀。所以死去那些蒋家人都是被活着的三个人给害了。   阮棠花了一刻钟把网友的推测全看完了,别说,网友是真有才,一出豪门争产,兄弟残杀的剧本给安排的妥妥的,故事精彩纷呈,高潮澎湃。   在网友们看来,一群财阀公子哥跑到居民楼,然后遇到坍塌事故的概率几乎约等于零,还真是阴谋论才最适合。   还有一个网友在网上把居民楼的位置和建筑用风水分析了一遍,说这个地点极凶极阴,是风水学上的聚阴地,很不吉利,坍塌事故很有可能和风水有关。   这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测,可惜没几个人赞同这个分析,还说宣扬迷信要举报。   除了网上热闹,警局对整件事的调查也很有效率。挖掘机第一时间调来,再配合人力,正在进行坍塌事故后期救援工作,目前已经挖出好几具尸体。尸体的形状十分怪异吓人,上面命令全保密处理,不让媒体往外报。   阮棠刷了一会儿手机感到肚子饿,简单洗漱后就去酒店餐厅吃饭。出发前她在群里喊了一声,到了下面,闻玺和陆一苇已经坐在餐厅里。   阮棠随口问严昱泽和张诚,陆一苇说两人刚才去医院了。   “医院?”阮棠问,“是张哥的伤?”   陆一苇说,“背上有道口子需要缝针,不然容易感染灌脓。”   阮棠点点头。   闻玺忽然瞥她一眼:“你只问张诚?”   阮棠正喝着汤,被问的有点懵,心想还有谁。   陆一苇提醒说:“严昱泽也去医院了。”   阮棠脱口而出:“他不是送张哥去的吗?”说完她立刻意识到问题,严昱泽是长生不老体质,不会有伤口,所以她在听到他去医院的时候潜意识就忽略了。   于是弥补性地又问一句,“他怎么了?”   结果陆一苇告知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发了一晚上的高烧,就和张诚一起去医院了。”   阮棠眨了一下眼,把惊讶埋在心里。   吃完饭,陆一苇说等会儿去一趟医院看看两人情况,阮棠说好。   可没一会儿,警察和风水界人士前后两拨来酒店找上门。都是关于居民大楼坍塌后续处理问题。这里面牵涉的明显已经不是普通人,警察部门秉持着特殊事件找专业人士,所以很快找来。   最后去医院的就只有阮棠一个。她发消息问张诚和严昱泽要不要带点吃的。   张诚说不需要。   严昱泽则给了一份清单,车厘子,山竹,阳光玫瑰的青提等等。   阮棠到了医院门口,买了两个大苹果带进去。   张诚在外科,正好排到护士带他清理伤口,接下来要缝针。   他摆了摆手说没事,让阮棠去看一下严昱泽。   阮棠在医院内科走廊一群吊水的大叔大妈群体中找到严昱泽。他靠在躺椅上,手背上扎着吊针,身旁有个小板凳,上面摆满了吃的,什么饼干威化萨其马,橘子葡萄哈密瓜。   阮棠把大苹果递过去。   严昱泽啧啧地说,“你这探病太不走心了,和清单没一个符合的。”   阮棠没好气,“够了啊,你真当自己是住院啊,不就挂个水吗?”   严昱泽把苹果拿出来,比了比,二选一挑了个红彤彤卖相好的,“拿去洗洗,前面走廊到底有开水房,洗好之后记得烫一烫皮消毒。”   阮棠满头黑线,差点给他表演徒手捏碎苹果的绝技。   严昱泽举了举吊着针的手,“昨天谁冒死挡在你面前,那么危险的情况,弄不好生死一线……”   “行了行了,赶紧闭嘴,我去洗还不行吗?”阮棠拿起苹果就要走,想了想觉得不能吃亏,把剩下那个也带走一起洗了。   在开水房里洗苹果的时候,阮棠想起本来要问他怎么会发烧的事,结果被他得吧得吧一通,被派来洗水果了。   把干净的苹果带回走廊,她看见有几个大妈围在一旁问严昱泽。   “那个漂亮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啊?”   “哎呦,小严,刚才的照片拍的不好,咱们再拍一张吧。”   严昱泽和大妈各吊着盐水,对着手机屏幕灿烂一笑,拍下照片。   看见阮棠过来,大妈们拿着各自的吊水架走了。   阮棠把苹果分给严昱泽,自己也拿一个啃,“人缘挺好啊,医院里都有粉丝会了。”   严昱泽还叹口气:“唉,都退圈了还有这样的人气,我也愁啊,看来以前粉丝团的限制还是太多,年纪放宽点,大妈队伍都能扩一波。”   阮棠给他一个白眼,“脸皮还能再厚点吗?地球都快装不下你了。”   严昱泽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平凡的你永远无法体会我的烦恼。”   阮棠做出呕吐的表情。幸好苹果又脆又甜,味道很好,她吃了大半个后问:“你怎么发烧了?”   严昱泽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拿起吊水架,说:“走。”   “去哪?”阮棠一脸疑惑。   “出去走走,没看到整条走廊的人气全在我这里吗?还是你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阮棠这才注意到,好多大爷大妈都在偷偷关注这里。   她赶紧把苹果三两口解决,然后跟着严昱泽离开走廊。   医院后面有个绿化带,人不多。   严昱泽一直走到最僻静的角落才停下来。拍了拍长椅,“坐。”   阮棠坐过去。   严昱泽把空着的那只手放到她面前,“看看。”   阮棠低头,看见他的掌心里隐隐约约发出绿色荧光。   “严昱泽,你怎么绿了。”   严昱泽:“……”   阮棠一抬头,就见严昱泽要吃人的脸色,“开玩笑,冷静,冷静。”   “冷静不了,你把脸凑过来,我保证不捏死你。”严昱泽狠狠瞪她,“严肃点,好好看。”   阮棠揉了一下发疼的脸颊,这下看的很认真。   严昱泽的手心里有片叶子图案,细微的线条,几乎把叶子栩栩如生展现出来,像是一个特殊的纹身。   “这是……不死树的叶子?你什么时候纹在身上的?”   “昨天,它在我手里融化了,今天就成了这个样子,我发烧也是因为它。”严昱泽说,“就好像睡了一晚上,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   阮棠听得目瞪口呆,“多了什么东西?你是要被叶子同化了?你非拉我出来,不是要进行光合作用吧?”   严昱泽没忍住,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阮棠你这个脑袋瓜子还是不要的好,趁着这里还没有垃圾分类赶紧扔了吧。不然以后都没办法归类。”   阮棠一拍长椅,“在关心你身体问题呢,你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刚吃了我的苹果赶紧吐出来。”   “还不都是被你打岔话题都跑歪了,”严昱泽说,“现在不许插话,等我说完。”   阮棠紧抿着唇点点头。   严昱泽说:“多的是一些符画和图腾,我能隐约感觉到这些东西代表的作用。之前我学画符也一段时间了,张诚说进展很快,但这些所有学的,还不如昨天晚上睡一觉了解的多。可能是接受太多东西,身体才会发烧。”   阮棠眨巴着眼望着他。   “说话吧。”   阮棠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学渣,突然一夜变学霸,能考清华北大了,”   她唏嘘不已,耷拉着眉头,“学渣的队伍已经快没人了,你个叛徒。”   严昱泽:“……”有些头疼地按了一下太阳穴。   他觉得,没被不死树叶子的融入给搞垮,他先要被阮棠给气死了。忍不住伸手就揉(哈)搓她的脸蛋,可揉了两下,手劲就忍不住放轻了,还给她被捏红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糖糖,”他的语气一下变得很认真,“以后再遇到像昨天那种情况,你不用害怕,可以试着依靠我,我会保护你。”   阮棠仰头看他。   阳光落在他英挺俊美的眉眼上,眼神又很专注深沉。   阮棠感觉到心跳有些加速,但马上就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严昱泽的声音沉了几分。   阮棠:“我也想做学霸,呜呜。”   作者有话说:咱糖糖,钢铁直女 第189章   严昱泽唇绷成一线,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以前还在娱乐圈的时候,各种告白他按照剧本说过不少,只不过从来不走心,所以才被导演和观众批评没有演技,就算这样,许多搭戏的女星明里暗里都会表示好感。   刚才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严昱泽却是发自内心,背脊都绷直了,难以言喻的紧张。但阮棠的回答依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有些无奈,“别闹,我在认真和你说。”   阮棠说:“我也很认真。之前苍山,还有黑石镇,包括这次蒋家的事,我也想变得有用,不是遇到事就喊救命。何况情况特殊,喊了也不一定有用,我想有自保的能力,还想变得再厉害点,能有余力帮其他人……”   她说着声音有点弱下去,但语气仍旧很坚定。   “我不想成为一个没用的累赘。”阮棠诚恳地说完最后一句。   严昱泽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说:“你从来都不是。”   阮棠摇摇头说:“我的体质对灵感特别敏感,我很害怕以后会因为这种体质,把亲人朋友给牵连进来,而我什么都做不了……那种后果想都不敢想。”这也是阮棠心中深埋的一个心病。   她不想把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别人身上,而是更想靠自己。   严昱泽盯着她看了许久,拉起她的一只手。   阮棠疑惑地回看他。   严昱泽把她的手叠在自己的手心上,说:“不知道这个树叶还能不能再融一次。”   阮棠微微一亮,也有些期待。   可事实两人手贴着手静默了三分钟,除了感觉到对方的掌心温度,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来好像不行。”严昱泽说,“不过你放心,下次再有这样的叶子,我给你留着。”   阮棠瞥他,“还给你捡到啊,不行,运气该到我这里来了。”   严昱泽狠狠揉了她的脑袋一下,把她头发弄的一团凌乱。   等吊瓶里的水差不多见底了,严昱泽把针一拔,皮肤上的针眼自动就愈合了,他把吊瓶和架子拿去还给护士,在护士站量了一下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护士感慨了一句体质真好。   随后两人一起去找张诚。他缝了针正排队拿药。   事情全部弄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   张诚被阴气伤到元气,又逢了伤口,脸色有些不太好,就近找了餐馆吃了一顿本地菜后很快回酒店休息了。   阮棠晚上抱着小狐狸和爸妈打电话报平安。   第二天闻玺带着大家去了一趟居民楼,外面一圈已经树了警戒线,仍有几个新闻媒体工作者在附近打探消息。   坍塌的楼宇现在堆起有两层楼那么高,居中位置已经被挖掘机挖开一个深洞。有(哈)关(哈)部门找闻玺过来,就是为了看里面的东西。   阮棠跟着大家一起,爬上墙土废墟上,等看向中心的凹陷处,顶着阳光还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清理出来的地方,一片阴暗,很奇怪的是,即使外面太阳高照,但阳光似乎照不进这块区域,周围一圈围着白骨,里面空着地方是个圆形,写满了符文,一眼看去就让人打心里觉得诡异和害怕。   闻玺在废墟上走了半圈,回头对这件事的负责人说:“我已经联系过本地的风水师家族,他们下午就会派人过来,做化解阴气的法事,你们配合就行,不过这块地,十年之内都不能住人,种点绿化,在正东南位造个亭子,八根柱子要用桃木。”   部门负责人连连点头,赶紧记下来。   又留了两天,确定法事顺利进行后,久城几人就坐飞机回到尚海市。   阮棠提着航空箱要回去之前,看到莫尼在里面睡的死沉死沉的,要是它醒着,才不会那么乖地进箱子,一定要好说歹说才能勉强进去。   闻玺看她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说:“灵性动物可以用供奉的方式让它们加快恢复。”   阮棠问:“那我回去给它插三根香?”   “三根香不行,意义有点特殊,”闻玺微微笑了一下,“你要是不怕它醒过来就给你一爪子的话,最好还是供点它平时喜欢的东西。“   阮棠回到家里,想起莫尼平时啃薯片的画面,就把它放在圆垫子当中,周围铺了一圈零食,等弄完一看,画面竟意外的和谐。   休息两天后上班,阮棠莫名有种感动,平静枯燥的办公室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谁知到了下午,就来了让人不愉快的客人。   来的是蒋家这一代的核心人物,蒋鹏,此人四十多岁,长相富态,但鼻型是鹰钩状,显露出心机深沉的精明样。他身后跟着一个头花全白的男人,穿着长褂衫。   阮棠觉得这个长褂男人有些眼熟,直到他进了会议室,才想起来,“那是刘师傅。”   “什么刘师傅?”黄宇问了一句。   阮棠说:“上午不是才跟你说过鬼胎和居民楼里的事,才几个小时你就忘了?”   黄宇说:“你早上说的跟修仙渡劫一样,谁会记得里面路人甲的故事。”   阮棠一听很有道理,又把刘师傅的片段单独再说一遍给黄宇听。   黄宇嘴巴张得老大,“你说他在几天前还是头发黑色的胖子?”   阮棠点头。   黄宇说:“……他这减肥效果还挺好啊。”   阮棠无语,“你羡慕啊?想学?”   黄宇拼命摇头,“胖就胖点吧,我还打算办八十大寿的寿宴,不能学他。”   阮棠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蒋家两人进入会议室,没过一刻钟就出来了,蒋鹏面色阴沉,刘师傅则是失魂落魄。很快坐电梯离开。   闻玺从会议室出来,发现办公室里的几人都偷偷瞄着这里,眼神交流特别丰富。   他站定,“在看什么?”   黄宇看向阮棠,阮棠看向钱佑曼,钱佑曼给两人斜了白眼,直接问,“闻总,蒋家人来说什么了?”   这才是办公室老油条啊,阮棠和黄宇都在心里给她默默点了个赞。   “没什么,”闻玺语气平淡地说,“就说蒋家愿意拿出家族一半的钱来化解这次的事。”   阮棠,钱佑曼,黄宇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一半的钱?”   “那得多少?”阮棠问。   “怎么也有几百亿美金了吧。”钱佑曼回答,重重咬在几百亿这几个字上。   闻玺目光在大家脸上扫了一圈,说:“我拒绝了。”   几人都是无语。   主要是闻玺的态度,谈起几百亿的态度实在太平淡,跟说几百块一样。   “老板,你不再考虑一下吗?”钱佑曼说出大家的心声。   要知道公司的营收可关系到大家的年终奖。要是赚个几百亿美金,是不是天天可以用龙虾泡饭吃,想想都觉得太美好。   闻玺说:“前几天说起聚阴穴,你们谁说蒋家咎由自取,应该要遭报应的?”   大家沉默,每个人都说过。   黄宇小声嘀咕,“可那是几百亿啊。”   阮棠叹了口气,此时大家的心理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要说正义,道德,在座的都是很有底线和想法的,可是当这个价格是几百亿的时候,真是所有的观念都受到冲击,似乎,出手帮一帮蒋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金钱,果然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不过惋惜归惋惜,感慨归感慨,反正已经拒绝了,大家唏嘘了几句。黄宇还难得机灵地拍了一句马屁,“还是闻总有原则,几百亿都没动摇一下。”   闻玺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烟和火机,没点,说:“蒋家拿不出这个钱,不然要出手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大家:“……”说好的原则呢。   闻玺说:“蒋家倒行逆施,触犯天意,几百年靠着供养鬼胎积累的财富很快就会消失,家族人员也讨不了好,能活下来都算是侥幸。还有这次得罪了风水界那么多人,会有报复,情况会越来越差。”   一时间没人说话,大家都有些震撼,原来蒋家的天谴根本还没结束,而是才刚开始。   闻玺走出办公室区域,在推门离开的时候,回过头说:“阮棠,出来一下。” 第190章   阮棠小跑过去,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久城大楼有两层空中花园,一层在六楼,还有一层就在闻玺办公室这层。   闻玺来到室外花园,打开火机盖子,看了阮棠一眼后又合上,金属盖子发出嗒的一下响声。   阮棠朝他手上看过去。闻玺的手指笔直匀称,修长有力,银灰色的火机在他的手里转动,十分好看。   “阮棠。”闻玺开口,声音低沉悦耳,“鬼胎那天晚上的事,你没什么想问我?”   阮棠心里其实疑惑很多,但是这两天刚回来琐事多,又担心莫尼的状态,就一直没怎么好好回头想,鬼胎那晚,是阮棠经历过最恐怖的夜晚,记忆刻骨铭心,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闻总,乔溶月的那个蝴蝶,就是之前在苍山叮过我的那种,上次是不是也是她做的?”   闻玺点了一下头,“是的。”   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经过闻玺再这么一认证,阮棠立刻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乔溶月的名字。   “她为什么针对我?”她又问。   闻玺没有直接回答,停顿了几秒后说:“大概是觉得你有威胁。”   阮棠一听眉头都拧了起来,她能有什么威胁,再看看闻玺,虽然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完全说明白的,但直觉是女人的好帮手。阮棠直觉乔溶月做的事和闻玺都有一定的关系。   “闻总,乔溶月……不会是你前任吧?”   闻玺微微挑了下眉,说:“不是。”   阮棠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依照乔溶月每次出现时看闻玺的眼神总有那么些欲说还迎的味道。   闻玺略有些无奈,“之前我和你说过,我的记忆不是完整的,关于乔溶月,我只记得曾经是合作伙伴,其他就没什么了。”   阮棠做出恍然的样子。   闻玺说:“打住,你想象的那些都没有。”   阮棠一噎,“我还没说什么。”   闻玺瞥她一眼,心想你虽然没说,但脸上浮想连绵的表情把想法全暴露了。   他蓦然叹口气,说,“你就只想知道乔溶月的事?”   阮棠猛摇头,嘴唇动了动,没做声。   闻玺好像看穿她心思,“说吧。”   “闻总,”阮棠抬起眼观察他的神情,没有发现任何不愉,继续问,“你那天很奇怪,是双重人格?”   闻玺眉头很快地皱了皱,沉吟了一下,说:“你知道,人格分裂的话,不会只有两个人格,一定是两个以上?”   阮棠点一下头。   “那应该不是人格,而是被封住的记忆和情绪。”   阮棠有点犹豫,不过经过考虑,还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岳城……这个名字……”   闻玺听到后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说:“或许和我有关,或许就是我,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他说的很含糊,阮棠就没什么可问的。   闻玺这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那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   阮棠脑子里嗡的一下,那天楼里发生的事像汹涌的波浪一样涌出来,她虽然脸上力持镇定,但微微窘迫的表情和躲闪的目光还是很明显的让闻玺注意到。   他转动火机的动作停顿住,“还真有?”   阮棠说:“那天晚上太乱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闻玺微微笑了一下,“阮棠?”   这一声格外的低沉。   阮棠暗自吐了一长口气,然后抬起眼看他。   “别怕,”闻玺说,“我不会伤害你。长生人听着听厉害的,其实就是寿命长点,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阮棠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嘴里很老实说:“我不怕。”   她突然又想起来,“张哥他们知道吗?”   闻玺说:“不知道。”   阮棠:“……哦。”心里一阵纠结,要不要把自己也是长生人的事说出来呢。原本只有严昱泽和她两个人的特殊体质,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她有点隐隐的高兴。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世上唯二的异类,同伴的感觉是一种特别的温暖。   话几乎到了嘴边,阮棠还是没说出口。里面还牵涉到严昱泽,她不应该单方面做主说出秘密,另外,鬼胎那晚闻玺的样子让阮棠有所顾虑。   她想了想,还是在确认闻玺和岳城之间的关系,保护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找机会说这件事吧。   她思考的时候,看着像发了一会儿的呆。   闻玺没打扰她,点了根烟抽,他站的风口位置,正好吹不到阮棠。   白色烟气顺着烟头飘去很远。   阮棠说:“闻总,你当初接你长生之秘这个项目,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体质?”   闻玺吐了一口烟,答非所问:“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真正永恒的东西吗?”   阮棠条件反射地摇头。   “所谓不变,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千年万年,总要有所改变,长生不老,也只是个相对命题,”闻玺说,“长生体质有惊人的自愈能力,也不是无限次,每一次自愈消耗的都是生命力,据我了解,长生人真正能活的寿命,是五百年左右。”   阮棠眼里露出惊讶。   这个理论林嘉之前就已经说过,不过没有像闻玺这样估计出准确的数字。   “闻总……”阮棠还想继续问。   闻玺说:“私下你可以不用喊那么公式化。”   阮棠微怔。   “叫名字就行。”闻玺说。   阮棠差点忘记刚才要问什么,看着闻玺深刻冷峻的脸,名字无法直接叫出口,她含糊过去,“你是怎么变成长生人的,还记得吗?”   闻玺说:“大致有点印象,不过这些不能和你说,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阮棠又“哦”了一下。   闻玺说:“进去吧,外面风大。”   阮棠听话的离开室外花园,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闻玺站在绿化旁,身型笔挺修长。   他是长生人,到底有多少岁了呢,阮棠不禁想到这个问题.   回到办公室,黄宇和钱佑曼拉着她坐下,一左一右审视她。   “闻总叫你去干嘛?”黄宇问。   “你们去花园那是吗?你看我多机警,刚才保洁阿姨要出去打扫,我都拦着没让她打扰你们。”钱佑曼说。   两人不等阮棠回答,又一前一后地问。   “闻总跟你谈加薪?”   “闻总跟你谈感情?”   阮棠:“……”   这个办公室什么时候开始八卦氛围如此浓烈,搞不好了。   “都不是,是找我说鬼胎那天的事,哎,你们感兴趣,上午我才说了一半,还有更恐怖的下半部。”   “切”钱佑曼转头就走,黄宇也赶紧溜了。   谁要听恐怖小说,办公室言情才是大家期盼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小了 第191章   万历四十八年,明神宗崩,沉沉的黑夜中,一道惊雷炸过,犹如在苍穹中的巨大裂缝。   此时,十万大山深处的一个山洞口,一群人偷偷摸摸搭着竹筏,顺着河流往山洞内慢慢划动。就在他们刚入山洞的时候,忽然天空凭空一个霹雳,雷光闪动的刹那,让洞口的景色显露出来。   头顶上全是钟乳岩,直条条的,密密麻麻,看着像一条条往下张嘴的巨蛇。   几人吓了一跳。   但其中一个体格最壮的喊道:“别怕,富贵向来险中求,只要今夜得手,兄弟们共享富贵。”   其余几人都穿着粗布衣裳,一想到财富,顿时来了勇气,继续划着竹筏向里。   从曲折的河道深入山洞腹地,一群人经历了多重机关,死了一个,又伤了两个,才算摸到主墓室,说来也奇怪,墓室居中居然上下有两个棺材。下面那个是柳木的,头部朝北。几人撬开棺材,用油灯一照,朝里面一看,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全都吓得脸色发白。   想象中的金银珠宝,瓷器玉环都没有,而是一具干瘪的尸体,眼睛黑咕隆咚,身上已经长出一层白毛,看着跟瘦猴子一样。   这群人当中领头的,是个下过几次墓的,也算见过世面,此刻脸色吓得又青又白,“不好,这是要闹了。”   其余几人不知道“闹”是什么意思,但听这个口气,就知道不好。   有人不愿意离开,劝说同伴,“来都来了,莫非入了宝山空手离开?你们甘心?上面还有个棺材,总要打开看一看。   说到上面那个棺材,大家抬头看。棺材上缚着层层铁链,另一头吊在墓室顶上的钟乳石上。钟乳滴落,顺着铁链往下,一直蔓延到棺木上。   “你们看,上面的那个是金丝楠木做的,光是外面这块木材,就值钱的很。”   众人一听越发心动。   于是齐心合力,在洞里耗了两天,才算把铁链从棺木上解开。   棺木搁在地上,盖板延边全是铁钉,有人从头至尾数了一遍,共有一百零八个铁钉。   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铁钉全撬起。   这群人里,有个身材最瘦小的,叫做蒋荣,他捡起铁钉看,上面竟不是平滑的,而是刻着密密麻麻的蝌蚪似的符号。他想来为人机灵,此时不禁心颤了一下。   棺木开启,众人第二次带着期望朝棺内看。   还是没有财宝,但这次棺内的尸体和之前一次又截然不同,那是一具看着只是睡着的青年,长相斯文温和,面色苍白没有血气。他的额头,两颊,肩膀,胸口,一直到脚上,都贴满了黄色符纸,血红的符文隐隐透着血色。在打开棺木的时候,众人闻到一股甜香,要说这种味道,爱色之人闻着像女人,爱钱之人闻着像银子,反正大家的表现都差不多,冲着棺材里摸去。   七手八脚的,一不小心就把符纸给扯了下来。   刚开始时还有人紧张,后来见没什么异常,就不怕了,直到尸体额头上那张也被扯下。   有人爆了一句俚语粗话,“他娘的竟然没有银子,怎么可能。”   “想要银子?”   “废话。”   不对,谁在提问,声音冷冰冰,仿佛是冰窖里发出的。   众人一看,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张开眼,张嘴说话的就是他。   “逃啊。”领头那个大喊。   众人落荒而逃,赶紧从盗洞争相往外爬。   蒋荣脚下一滑,摔了下来,后面的人根本没有管他,反而踩了他好几脚。   这是嘭的一声响,蒋荣前面的人忽然惨叫一声,七窍流血。   蒋荣吓傻了,一看,好几人都这样满地打滚,血不断流出,成了几个血人。而地上这些血,全都汩汩流向一个方向,被棺材中的尸体吸收。   那个长相温和的青年,从棺木中坐起,“无知鼠辈,竟然来盗朕的墓地。”   蒋荣已经双股发颤,直接跪倒在地,“饶命,饶命。”   青年从棺木中站起跨出,虽然身上的衣物都已经破烂,但他站在那里的气度,就让人不敢直视。   蒋荣看他一直走到跟前,哪里敢抬头,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想要金银?”   那人忽然问。   蒋荣一句都不敢答,只是一个劲磕头。   “你若是要银子,朕可以给你。”   蒋荣吓得肝胆欲裂,但这时他忽然又捕捉到什么,“朕”?   “圣、圣上?”他颤颤巍巍地说。   “朕问你,是不是想要银子?”   蒋荣抬起头,鼻端又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他的心剧烈跳动,穷苦日子过得太久,他对银子的渴望早就已经沸腾,不然也不会跟着这群人来盗墓。   “小民……想要。”   “我不但可以给你银子,还能让你世代富贵,”那人弯下腰,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蒋荣。”   蒋荣大骇,他从未报过名字,那人却一口道破。   ……   这夜入洞的有一群人,出来却只有两人。   蒋荣把身上所有铜板用完,才勉强凑出一套粗布衣裳给那人穿。   从小镇经过的时候,忽然有官府的人巡街。   皇帝驾崩,必须服丧。   那人忽然问一句,“哪位皇帝?”   蒋荣答不上来,成天忙于生计,哪有空去了解皇帝名讳。   那人也不急着知道,仰天望了许久,用一种隐隐透着悲凉的语气说道:“气数将尽,可惜,可叹。”   蒋荣不懂。   那人也不需要他懂,随后的日子,蒋荣就像活在梦中。某日他们路过一户破房子,那人忽然道:“这里地下埋着两坛银子,你可以拿来用。”   蒋荣道:“里面还住着人,这家人我认识,还和他们家阿大打过一架,只怕不会让我进去。”   那人笑笑,没说什么。   第二天醒来,蒋荣就听到消息,这户着火,全家都死了。   过了一阵,镇里都传说这家闹鬼,没人靠近,蒋荣趁夜跳进墙内,按那人指点,挖出两罐封好的银子,有了第一笔钱财。   从那一日开始,他的运气就开始无端转好,财富飞速积累,家族也开始发达,他还成了族长。   直到明朝覆灭,他也头发渐白,就在清兵入关那日,那人把他叫去,说了脱胎转生的方法,并要他立下家规,每隔三代,就要尝试设立聚阴穴。   所谓聚阴穴,聚集身负血债的大恶之人,或独煞命格受尽百般凌辱,满是怨气的人,在极阴的方位,以困笼方式,堆积怨气,直到形成固定的阴穴,就是聚阴穴。   那人身体溃败腐烂之前,对蒋荣说:“你的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经不起战乱,也经不起权贵算计,只有供奉我,才可以世世代代都富贵下去。”   蒋荣在房中枯坐三日,对镜自揽,看着自己五十不到就满头白发,这些年虽然富贵了,但面对那人,丝毫不敢松懈,他也老得极快。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把聚阴穴和供奉养胎的办法写进家规中。   钱帛动人,何况是时代的富贵。   蒋家几百年来,有过起落,可每当家族即将衰败,用老祖宗传来的养胎方法,都能让家族运势起死回生。   聚阴穴难养,每次选出一个蒋家女孩,在阴时阴日,手捧神龛,在聚阴穴的祭坛睡一晚,结下鬼胎,但以往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蒋家后人也渐渐摸索出一套规律,直到2000年后,大数据时代来临,这一代真正造出聚阴穴……   蒋家人知道,只要鬼胎顺利生出,蒋家永世富贵,就要成真了。 第192章   蒋家的下场果然如同闻玺下的定论,在后续几个月里迅速崩坏,网上对于这个财阀家族的讨论从未停歇过,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相信蒋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会骤然倒下,但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先是蒋氏的科技公司的侵权案败诉,接着被揭露假慈善的行为,声誉一下子坍塌,最后还被爆出将国内情报泄露给国外的丑闻,接二连三的,蒋氏彻底臭了名声,然后就如同滚雪球般,债务到期无法在银行继续贷款,从而低价抛售了不少产业。其他公司像闻着腥味的鲨鱼,争相在这位曾经的金钱王国狠咬上一口。而他们家族内部,更是爆出好几个蒋家人患病,还是极为少见的恶性病,就这样,蒋氏逐渐走向没落。   阮棠在听了几次蒋氏的新闻后,很快就没了兴趣。鬼胎的事情带来的后续影响是很大的,久城内部也是休息了两个多礼拜,等张诚的完全养好后才恢复正常。   平淡的办公室生活,阮棠过得有滋有味的。最近朱应敏已经从前阵子美妆网站的事情中恢复过来,和阮棠重新开始联系。   还有远在g市的周迎彤最近频频和阮棠通话。她说最近大姨妈没有来,怀疑可能是怀孕了,这事让她很心烦。   “怎么戴了套还能怀上,质量也太不合格了。”周迎彤说,“糖糖,你说我该怎么办?”   阮棠说:“怀没怀上不是还没确定嘛,你别自己吓自己,先测准了再说。”   “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欢孩子,也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再说现在工作上还没有爬到管理层,经济基础没打好,绝对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周迎彤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但此时语气却有些多愁善感的,“哎,要说大学的时候我最烦这种整天把生活计划的死死的人,现在我自己都快变成这样的人了,”   阮棠劝她,“如果真有了孩子,你先应该和男朋友商量。你们还年轻,如果真不是时候要孩子,下次也有机会。”   周迎彤在电话里突然没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东想西想的。”   阮棠听说,怀孕的女人激素会有变化,心情也会受到影响,周迎彤现在的情绪的确挺少见的,难道真的是怀孕了?   “糖糖,你知道吗?我有点后悔留在这里了,当初舍不得这段感情,非要留在这里,但是上个月,我表姐结婚,新房很大,蒂凡尼的戒指,香奶奶的包,还有男方家送的一辆mini,亲戚朋友都说我表姐有福气,找了个条件好的。我爸妈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出他们心里还是羡慕的,我现在离他们那么远,男方家的条件……唉,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选错了。”   “小彤,无论选择哪条路,你都会感到后悔的。你能保证,如果你留在尚海发展,现在事业很好,你会不怀念大学时候的感情?”   “……也是。”周迎彤想了一下说。“不过我怀孕的事可不敢跟他先说,你都不知道,他家居然有亲戚还住在苗寨,上个月我陪他去了一次,那里的人都怪怪的。对了!我想起来,当时有个小姑娘拉着我的手说,马上家里要多个人了。你说是不是有点玄乎?”   阮棠愣住,心说不会那么巧吧。   “苗寨?哪里的苗寨?”   周迎彤说:“就是黔西南,这里有好多苗寨,很多都发展成了旅游基地,不过他们家亲戚在的这个苗寨,在山窝窝里,还没有发展起来,风景倒是很美,就是感觉和城里的人完全不一样。那里好像有风俗,不允许把孩子流掉,我还是先别告诉他。”   阮棠又和她聊了好一阵,劝了许多,周迎彤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在电话里大声喊着,只有闺蜜最好。   等挂了电话,阮棠却有些隐隐担心,因为周迎彤提起的苗寨,让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回头想想,遇到风水界这种事应该概率不高,毕竟g市就是黔的省会城市,谁家亲戚或祖上不和苗寨沾点关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阮棠还是给周迎彤叮嘱,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周迎彤爽快的答应了。   就在蒋家事情了解后一个月,熟睡的莫尼也醒了。   这天阮棠打开门,听到客厅里卡擦卡擦的久违声音,朝沙发上一看,小狐狸埋首在膨化食品之中,吃的嘴角全是屑。   “莫尼!”阮棠高兴地把包一扔,冲上去把它抱起来,先转了两圈。   谁知莫尼对她的举高高转圈圈很是不屑一顾,唧唧地喊着放我下来,别打扰我吃东西。   阮棠把它放下来,撸了好几下它地毛发,“吃成这样记得擦嘴啊。”   莫尼:“唧唧。”废话。   阮棠用慈爱的目光看了它好一会儿,直到莫尼实在受不了,毛茸茸的尾巴一甩,背过身去。   阮棠突然想起来,“莫尼,你怎么不会说话了?”   莫尼抬眼皮扫她一眼。   阮棠又把它拎起来,提到面前,“说两句听听。”   “唧唧。”你个神经病啊。   “不对不对,用普通话说。”   莫尼用尾巴甩她,一边去,莫挨老子。   阮棠把它三百六十度看了个遍,也没研究出来原因。想了想,还是给闻玺发了条消息问情况。   闻玺的消息过来:不想耽误它学习?还是打算送它读书考大学?   阮棠没想到闻玺还能知道网上的宠物梗,笑过之后把鬼胎那晚莫尼说人话的事详细地说了。   闻玺说:聚阴穴处于阴阳交汇的时刻,灵性动物受到影响很大,才能做到一些平时做不到的事,等环境恢复正常,它就恢复正常了。   阮棠有点可惜,原来莫尼再也不能说人话了。   闻玺:没有太过异常,对它来说才是最好。   阮棠明白之后也就没再纠结这件事。   过了两个月,这天她正和莫尼玩抛球的游戏。无论是不是灵性动物,对毛线球的喜欢都是发自本能,莫尼很开心地把球叼回来,塞到阮棠手里,真和小狗似的。   手机忽然震动好几下,阮棠拿起来一看。   严昱泽发了两个字:下来。   还一口气发了五条。   阮棠一头黑线,回:我在家呢。   严昱泽:我就在你家楼下。   作者有话说:过渡后马上要进入新单元了 第193章   阮棠下楼之前套了件开衫,已经是入秋的天气,早晚的风都带着凉气。   严昱泽坐在黑色保时捷里,车窗大开,他手里夹着一根烟,搁在车门上,烟头上一点火光在晚风中微微闪烁。   幸好他停的位置偏僻,小区里注意到的人并不多。   阮棠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严昱泽下巴微微一撇,“上车。”   阮棠打开副驾驶位上去,严昱泽又叮嘱她系保险带。   “去哪?”阮棠抓了一下披散没梳的头发,“我这样出门不行。”   严昱泽掐了烟头,已经发动车子,“回去收拾是不是还要化个妆?没一个小时下不来,没那么麻烦,我还没吃晚饭,吃完很快就回来。”他稍微顿了一下,又给了个有点嫌弃的表情,“别说素颜了,你灰头土脸的样子都见过好几回,化妆已经没有意义。”   他说的是苍山符阵和鬼胎那两次,从符阵出来那时阮棠穿着一身老气碎花衣裳,又是跑又是逃,狼狈不堪。至于柜台那次就更惨了,居民楼坍塌,扬灰能把人给埋了,回去洗澡水都是黑的。   阮棠暗自磨了磨牙,“你的直男癌晚期还能不能救了,谁说化妆是给你看的。”   严昱泽马上就接口,“给别人看就更没意义,注意力肯定都在我身上,你就是个背景板。”   阮棠给他一个白眼,“你赶紧换个背景板吧,这块突然想回家。”   车很快停下来,是一家私家菜馆,内部是小包房设计,吃饭环境舒服又优雅。严昱泽来之前已经定好了包房。两人刚坐下,餐前小点就送了上来,服务员除了微笑没其他多余表情,对严昱泽的身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探究和惊讶。   严昱泽把菜单给阮棠,问:“喝酒吗?”   阮棠合上菜单,摇头说不喝。   严昱泽自己要了两瓶啤酒,吩咐上菜。   阮棠觉得他有点反常,都已经晚上九点还没吃晚饭,要求喝酒,怎么看和平时都有点不一样。   “前两天你不是出差吗?事情做完了?”   自从蒋家的事结束,严昱泽在符纸上的进步惊呆了张诚,最近经常感叹严昱泽是风水行业的天才,前几天直接派了个老客户维护的小项目让他单独操作,客户的家在别的城市,严昱泽一个人出差了一趟。   严昱泽语气很轻描淡写,“当天就弄好了,公司客户的风水阵被破坏了,最近厄运连连,半夜还能看到黑影。”   阮棠来了兴趣,“哦?”   严昱泽瞥她一眼,“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怎么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阮棠催促,“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查了他家的仇人,还有最近遇到的怪事,结论是……”严昱泽说,“他家小孙子干的,小孩觉得好玩,把家里的风水阵里的东西拿走,晚上还打了灯在墙上玩影子。”   阮棠顿时乐了。   风水行业里也并不全都是大事,像这类的误会着实不少,其实说起来,像他们这样一年里经历了好几趟极度危险的才真的是少见。   菜很快就上来了,阮棠已经吃过晚饭,意思着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放下。   严昱泽胃口不错,打开啤酒,吃一口喝一口,没过一会儿就把桌上的菜消灭大半。他一抬头,发现阮棠盯着他看。   “怎么,被我帅的入迷了?”   阮棠说:“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把自己喂胖,然后某天上新闻的时候让网友感慨一下岁月是把杀猪刀。”   严昱泽差点被啤酒呛在喉咙里然后喷出来。他冷哼一声,想着为了八块腹肌考虑,按铃叫服务员把菜全收拾了,换一壶茶上来。   阮棠看了严昱泽好几眼,发现他虽然姿态和平时一样散漫慵懒,但眉宇间却好像有点紧绷。她喝了一口热茶后开口,“你发生什么事了?”   严昱泽说:“这么明显?”   阮棠说:“我就随口猜猜的,这么说,我猜中了?”   严昱泽:“……”   阮棠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变得严肃正经起来,“到底怎么了?”   “我家里出了点事。”严昱泽收起玩笑的样子。   “很严重?”   “我觉得可能和我们这行有点关系。”   阮棠讶然,严昱泽说的这行,那就是风水界的事,“是什么事?”   严昱泽说:“我还是从头说吧,之前和你提过,去吃长生宴是我家老爷子的安排,他中风动不了,我才代他去的。我家老爷子对风水这行很痴迷,以前我只觉得他是封建迷信好糊弄,不过现在看明白了,他既然连长生宴的邀请函都能弄到,之前搞的风水那套,未必就是被骗了。”   阮棠点头。   自从进了久城,大家唯物主义的信仰已经崩塌好几遍了。   她看向他,“你爷爷身体不好了?”   严昱泽点头,又微微摇头。   阮棠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爷子中风后一直瘫着,时好时不好,问题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这次是我大伯,他突然中风了。”   阮棠说:“医院怎么说?”   严昱泽口气微冷,“说的跟我家老爷子倒下的时候一样的话,现在身体已经不能动,语言都有了障碍,根本说不出话。”   阮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一般这种情况总要劝两句让人想开点,但如果这个时候她要开口说这个,总觉得有些太过客套。她想了想,说:“为什么说和风水行业有关?”   严昱泽说:“前天我接到过大伯的电话,当时在查风水阵的事,我说在忙,他没多说什么,就说让我快点回家一趟。在这个电话过后三个多小时,他就中风瘫痪了。”   “事情是有点巧,但是你怎么确定中风是非正常的?”   “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也就算了,我大伯以前当兵的,身体很好,每年体检从没有落下过,各项指标比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要好。中风的事有点难以想象,”严昱泽说,“其实,我家老爷子中风前身体也不差。”   阮棠说:“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严昱泽很轻微地摇了一下头,“没了。”   阮棠抿抿唇,蹙眉看着他。   “我很多年没回家,家里事情知道的不多,到底有没有问题,回去确定一下就知道了。”他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一趟?”   这件事他之前就半开玩笑的提过一次,不过现在说的更认真。   阮棠听出点别的意思,“需要我做什么?”   严昱泽说:“你的感知很强,去帮我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好。”阮棠很爽快地答应了。   严昱泽很快定好机票,然后开车送她回家。   阮棠问到他家需要注意什么。   严昱泽说没什么可注意的,反正他的事和家里其他人都没关系,何况这次他是心里有怀疑,要去确认情况。   阮棠下车的时候,严昱泽突然喊住她的名字,目光深邃认真地看着她,沉吟不语。就在阮棠等不住,要问他什么事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回去好好休息。”   阮棠回到家,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然后发消息给钱佑曼请假,后面还有两天周末,她先请两天。   钱佑曼很爽快地回复知道了,让她销假上班的时候再补请假单。   阮棠把莫尼抱起来,问它要不要一起去。   莫尼摇头,唧唧地表示,生病这种小事别烦它,它可帮不上忙。   阮棠想着它前一次出手睡了一个月才恢复,决定这次不带它。反正莫尼自我生存能力很强,甚至能自己烧碗面,不会饿死。   第二天清早,严昱泽就开车来接她。   阮棠昨晚睡得浅没休息好,在车上一个劲打瞌睡,到了机场,严昱泽把她叫醒,等全部弄好上了飞机,她又开始犯困,头歪东歪西的。   严昱泽把她的脑袋扶正,给她调整了座椅,又问空姐要了条毯子。空姐一脸压抑不住的雀跃,十分关注两人的座位情况。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到首都,北方最繁华宏伟的城市。   严昱泽和阮棠出了机场,很快就有人迎上来喊“阿泽”,是曾经见过的严江。   “哥,”严昱泽喊了一声后,马上说,“你怎么不在医院陪着。”   严江说:“刚从医院出来,回去也睡不着,干脆来接你了。”说着又转向阮棠,“阮小姐,欢迎。”   阮棠看他眼睛下面有些青灰,看着没有休息好,但精神还算不错,没有因为家中的变故而慌乱。   上车离开机场,阮棠看向车窗外,秋风瑟瑟,路边的树叶已经半黄,有几分寂寥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车驶入一片独栋别墅区,阮棠看到有几户人家门口是有警卫的,显然地段很不寻常。   车子停到最中心位置的一幢房子前。   门前警卫行礼,铁栅门缓缓自动打开。车子平稳驶入。   阮棠意识到,严昱泽的家世背景很不一般。侧过脸来瞥他一眼,却看到严昱泽的表情很复杂,似怀念又似厌恶,还有更难以分辨的一些情绪。   他转过脸来,对她笑了一下,刚才那些复杂的神情转瞬而过,消失不见。 第194章   在车上的时候,严江就提了一句,这块别墅区是在近郊位置,等车进入大门,在绿化区兜兜转转两分钟后才来到房子门口,阮棠才真正了解到严家到底有多大,以前只是在电视里看过同样类型的房子。   下了车阮棠先看向花园,刚才已经觉得有些特殊,现在仔细看过去,除了这个花园草木茂盛,花树掩映之外,她能看到植物和假山石构成了一种布局,周围萦绕着隐隐白色和绿色相夹的稀薄雾气。   “喜欢花园?”严江说,“你可以和阿泽留在这多住几天。这是老爷子年轻时候花好几年布置起来的,很多来我们家的客人都喜欢这个花园。”   阮棠近几个月上班闲着无事的时候,也学了不少风水学的知识,知道这是非常厉害的风水阵才能达到的效果,而且从气息颜色来看,阵法所求的不是财,而是人丁兴旺,健康平安。照理说,住在这种环境里,应该很舒服,小毛小病都很少生。   严昱泽走到她身边,同样也在打量花园。他从小住在这里,除了房屋有过粉刷修整,园子倒是保持原貌,丝毫没有变过,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但现在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严昱泽看出,风水阵经过这么多年依旧维持的很好,说明他家老爷子是很清楚阵法的作用。   “花园打理的和以前一样。”他说。   严江说:“老爷子说不能动,他的脾气你知道的,谁也不敢随便动,周姨想改种点其他,我爸都没让。先进去吧。”   屋子内部宽敞,摆设雅致。严江让人把行李拎到房间去,转头对严昱泽说,“你的房间打扫过了。”阮棠的箱子送到客房。   严昱泽点头没说什么。   三人到客厅,没一会儿就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长相很不错,就是神色有些严肃。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穿着套装裙子,从打扮到气质都有几分职业女性的味道。   严江叫了声,“二叔。”   阮棠朝严昱泽看过去。   他面无表情,声音平平地喊了一声,“爸。”   阮棠刚坐下又站起来,礼貌地说:“叔叔好。”   严晟行目光扫过来,看了她两秒后,又转向严昱泽,“回来住几天?”   严昱泽说:“来看看老爷子和大伯,住几天就回去。”   严晟行眉头拢起,形成两道深刻的痕迹,“你不是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回去干什么,还和那群狐朋狗友混?”   严昱泽嗤笑一声,“混混挺好的,反正也赚够了。”   严晟行拉长着脸,嘴角往下垂,刚要说什么。   严江一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个圆场,“阿泽最近好像在公司上班。”   严晟行说:“什么公司,他乱七八糟投资的那些?”   严江也答不上来,看向严昱泽。   严昱泽忽然笑了一下,说:“一家搞风水的公司。”   严晟行和严江同时陷入沉默。大概谁都没想到,严昱泽选择上班的行业是风水行业。在两人的观念里,这行业太偏门,很多还是骗子,在老爷子没瘫痪前对风水深信不疑,但家里其他人都抱着让老人家开心的想法才听之任之,要说心里有多少相信,只有自己才知道。   严晟行刚有些消下去的火又燃烧起来,“风水,你这是转行打算当骗子是吧,也不嫌丢人。”   “这话你怎么不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严昱泽口气凉凉的。   严晟行似乎有些怒,也有些尴尬,不过这话不好接口。   严江不得不开口,“别光说话,喝茶。”   严晟行拿起杯子,呷了一口后,不再和严昱泽说话,而是转向阮棠,“他都退出娱乐圈了,你还在拍电视?”   阮棠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   严江险些把茶喷出来,赶紧解释,“二叔,她不是韩萌。”   阮棠说:“我叫阮棠。”   严晟行“嗯”的一声,说:“难怪,看着没电视里那个漂亮。”   阮棠:“……”   亲父子,妥妥的,一脉相传的毒舌。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年纪大就去配老花眼,她怎么没有电视里那个好看。画个浓妆,打个滤镜,是个人上去都美若天仙。”   严晟行没理他,继续问阮棠,“阮小姐是学生还是工作了?”   阮棠回答已经工作了。   “从事什么工作?”   阮棠有点为难,看了严昱泽一眼,他微微抬下巴,一脸无所谓。   “我也在风水行业工作。”阮棠老实说。   严晟行被她的回答弄得眼皮直跳,板着脸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   严江居中调节,但效果不大,这时手机一响,他低头看一眼信息后说:“老爷子醒了,阿泽,上去看看吧,见了你他肯定高兴。”   严昱泽马上站起身,阮棠也跟着起来。   严江带着他们穿过走廊从电梯上去。   严昱泽问:“你们把老爷子从医院接回来了?”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我们也是弄了一多月才明白他的意思。”   严昱泽颔首,又说:“大伯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严江说:“和老爷子当时倒下去的样子一样,现在在做急性期治疗,下午我带你去医院看他。”   严昱泽又问几个问题,全是和大伯严致行的中风情况有关,严江事无巨细全部交代一遍。   很快到了三楼严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是个大套间,护工24小时看护。   严昱泽看见病床上的老人,脚步一顿,然后快步过去,动作温柔地握住老人的手,声音发哑,“我回来了。”   老人头发苍白,皮肤干枯,脸上一道道的皱纹深刻的好像沟壑,在看到严昱泽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发亮,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但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也只有一只手还能勉强摇动两下。   严江和阮棠站在进门位置。没有上去打扰。   严昱泽低声在老人耳边说了什么,声音很轻,老人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全是严昱泽一个人在说。   他转过头,“糖糖,你过来。”   阮棠走过去,先对老人微微鞠躬了一下。   老人眼睛里透着慈祥和笑意。虽然说不出话,但阮棠能感觉到的全是暖意。   严昱泽把老人的手轻柔地放到她的手心里。   老人用尽力气,也只能握一下手。   阮棠忽然感觉到嗡的一声,天旋地转的感应传来。   眼前白花花闪过之后,她能看见在老人肩膀位置有一团灰蒙蒙的气息,正顺着血管蔓延到其他部位,最近的一片,已经贴近心脏。   “糖糖。”   严昱泽一声喊把她叫地回神。   “看见什么了?”严昱泽扶着她问。   阮棠把看见的情况说了。   严昱泽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严江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感应?”   严昱泽正色地问:“你信我吗?”   严江在外一向是深沉老练的模样,在家就亲和许多,闻言眉头一皱,“废话,咱们兄弟,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严昱泽说:“我怀疑老爷子和大伯都是被人给算计了。”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明天我要去做胃镜,内心瑟瑟发抖 第195章   严江的目光骤然变得犀利,低头朝老爷子看。   老爷子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眸底里显露出愤怒和坚定。   严昱泽握住他的手,“我和大哥一定会查出来。”   严老爷子勉强勾起嘴角,表情欣慰。   几人从房里出来,严江就迫不及待地问:“你是怀疑老爷子中毒?医院已经排除药物或者毒物的坑内。他病倒的时候,周围的人和吃用的东西全查了,昨天我爸的东西也全检查化验,都没有问题。”   严昱泽说:“不是投毒那么简单,应该是更隐蔽的手段。”   严江面露疑惑。   严昱泽没有马上解释,“下午看完大伯我再详细和你说。”   回到客厅,严晟行和女助理的已经不在了,气氛也轻松许多,严昱泽倒了一杯热水给阮棠,“没事吧?”   阮棠摇摇头说没关系。   一旁的严江却是震撼的脸色,啧啧两声说:“真是活久见,你都能给人倒水了。你这一身少爷脾气,什么时候还能干伺候人的活了,行啊,阿泽,你这不光是换职业,连人都给换了。”   严昱泽一挑眉,“这算什么,我现在半夜都敢上坟头去蹦迪。”   严江嘴角抽搐一下,“感觉我是看了一档变形计,到底什么力量改造了你。”说着他朝阮棠瞥去一眼。   严昱泽斜眼瞅他,“我觉得你也变了,差遣人干活都不给饭吃,什么时候学的那么抠。”   他和阮棠从飞机下来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严江说:“在家哪还能饿着你,刚才已经叫人去准备了,马上就可以吃。”   说完没两分钟,刚烧好的饭菜就上来了。   严江还热情给阮棠介绍:“蔬菜是都是菜园子里今早上刚摘下来的,新鲜爽口,你尝尝。”   阮棠吃了两口,果然和介绍的一样。   严江又要说什么,严昱泽截住他的话头,“……新鲜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用最朴实的烹饪方法,你是不是要来段舌尖上的中国。再新鲜也是菜,还能变成肉不成。”说完他夹了一小块红烧肉给阮棠,“尝尝这个,没放一点酱油,国宴水准的,油份也蒸光了,不用担心胖。”   严江看他给阮棠夹这个夹那个,摇头笑了笑。   阮棠发现两兄弟的感情真的挺好的,严昱泽傲娇嘴毒,严江在外面一副稳重老成的样子,在家却显得很轻松,两人还能时不时斗上两句嘴。   到了下午,严江手机联系了一下,然后带严昱泽和阮棠驱车去医院。   出发之前,严昱泽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阮棠这才知道,严老爷子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叫严知行,就是严江的父亲,二儿子就是严昱泽的父亲严晟行,而他们的姑姑。早年远嫁美国,现在全靠电子通讯。   严格说来,真正继承严老爷子事业的是严知行。   阮棠本来对事业这件事还没个概念,到了医院才知道,严知行的病房,即使是亲儿子严江,想要探病也需要进行登记通报。   三人进医院的vip病房之前还进行了一次安检。   严昱泽见阮棠没说话,还以为她不自在,低声问她怎么了。   阮棠说:“我今天才知道,小老百姓的认知限制了我,那些电视剧是根本没夸张,而是还不够啊。”   走在前面的严江听到了,回头解释一句,“平时也不是这样,这两天正在排查我爸突然生病的原因,所以严格一些。”   到了病房里面,病床边站起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和他们打招呼。严江和严昱泽都喊了一声“周姨”,阮棠也就跟着喊。   周姨的五官单个看似乎没有特别出色的,但是凑在一起,就十分好看,而且气质温柔,让人在她面前说话都忍不住要放低声音。   她先是和严昱泽叙了一下旧,然后又对严江说,“你昨晚熬了一夜早上才回家,这个时候又来做什么,阿泽又不是外人,你先回去休息吧。”   严江说没关系。路上严昱泽已经叮嘱过他,关于调查的事情,家里面谁也不能透露。   “周姨,刚才主治医生想找你和我说一下病情,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周姨一听,脸上露出焦急,立刻就跟严江出去了。   严昱泽把护工支开,招呼阮棠上前。   严知行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手上还吊着针。   阮棠把手搭上去,这次的感觉和早上有点不一样,她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严知行的手指里窜出来,钻到自己的手心,感觉跟摸到冰块似的。   阮棠松开手,摊开掌心看,发现微微的灰气已经弥漫在皮肤上,不过身体恢复能力太强,很快灰色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这种感觉很像之前你的那枚丧门钉。”   严昱泽皱起眉,“那就是伤人的元气。”   阮棠说:“你大伯身上的灰色气好像还不稳定。”   严昱泽说:“你先让开点。我来试试。”   阮棠就走远几步。   严昱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手掌翻动,符纸上的红色微微亮了起来,他把符纸贴到严知行的额头上,之间一脉脉的灰气都被符纸吸收过去。   没一会儿符纸就暗淡下来,红色的符画完全褪去色彩。   严昱泽脸色微沉地把符纸撕下来。   严知行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阿、阿泽?”   严昱泽说:“大伯,你感觉怎么样?”   严知行慢慢转动一下头颈,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身体好像轻松一点了。”   “知行。”房门口传来惊喜的喊声。周姨快步走到病床边,握住严知行的手,眼泪落下来,“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早就跟你说不要太劳累,你就是不听我的……”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但也不难看,反而有股很柔弱的韵味。   严知行安慰了一句,说“会好的。”然后让她去准备点吃的和喝的。他要和严江和严昱泽说会儿话。   周姨不放心,“你别累着了。”这才姗姗离开病房。   严知行虽然躺着,但醒来后,身上的就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势,他看向阮棠,目光审视。   严昱泽马上说:“她叫阮棠,这次您能醒过来,也是多亏了她。”   严江惊讶了一下,严知行的视线压力大减。   “阿泽,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依稀能感觉你来了之后,我的身体才恢复。”   “还没有完全好,您还要当心,”严昱泽说,“有件事我需要先和您商量一下,听说你摔到的地方在花园?”   严知行说:“嗯,就在你爷爷之前摔到的地方。”   严江和严昱泽同时脸色一变。   严知行问:“怎么了?”   严江说:“家里阿姨发现你摔到的地方在大门台阶边。”   “我不会记错,就在你爷爷之前中风的地方,我感觉头晕,然后没了意识。”严知行缓缓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今天胃镜检查,切了一个小息肉,一整天都感觉自己的食管和胃不舒服,不过没有什么问题,是最安心的,哈哈 周末上大章 第196章   从医院出来,严江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刚才医生还说我爸情况不乐观,才回到病房他就醒过来了,阿泽,我知道和你有关系,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严昱泽说:“走,先找个地坐坐,”   车子开到附近一家高档茶室,一坐下严江就催问。   严昱泽说:“风水上的事情你相信吗?”   严江一怔,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在看到严昱泽正经严肃没有一丝玩笑的脸,他又渐渐沉思起来,“你是说,让我爸醒过来用的是风水上的手段。”   严昱泽点了点头。   严江苦笑,然后长吁一口气说,“只要能起作用,我就相信。”   严昱泽把在久城经历过的事挑了一些讲出来,即使这样,严江也颇为震惊,犹豫片刻,说:“老爷子身体一直很好,我爸每年体检的指标也都很好,完全看不出有突然中风的症状,要是用的风水行业的手段,是什么?诅咒?”   “不一定,”严昱泽解释了刚才符纸的用法,“从大伯身上吸出来的是一种恶气,阴气中的一种,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它盘踞在人体的血管里,外显的状态就和中风一样。”   严江突然想到,“老爷子身上的恶气你怎么没用符纸祛除?”   “老爷子已经躺了有段时间,身体很虚弱,恶气很浓郁,一张符纸可能不够,”严昱泽说,“这种功效的符纸,我可只有一张。还是用在大伯身上,能更快弄清楚情况。”   严江把前后情况弄清楚了,“你刚才说公司有网上卖符的业务,是什么符干脆我们再买几张。”   严昱泽摇头,“符纸不是问题,最重要的还是要把幕后捣鬼的人抓出来,光靠符纸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你有没有办法把人找出来?”   严昱泽说:“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用的什么办法。不过大伯刚才说的昏迷地点,我觉得可以好好查一查。”   “是很奇怪,”严江面色铁青地说,“昏迷之后还挪动了位置。”   严昱泽说:“咱们家那个花园是个风水阵,对人有益无害,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中风会让人有联想,对方可能是处于这个考虑,所以特意换了个位置。”   严江点头赞同他的分析。   严昱泽又说:“这个人应该就在我们家里。”   严江沉默不语,过了片刻说,“你放手去做。”   喝完茶回到严家,正好到了晚饭时间,严晟行和那个女助理也在,大家坐在一桌吃饭。期间严晟行问了医院里的一些事,听到严知行醒来他也感到高兴,说明天去医院看望。除此之外,他又问了一些严昱泽的问题。   阮棠发现,这父子两个只要在一起,就好像不会好好说话,严晟行总是要摆长辈架子,严昱泽的态度又漫不经心,两人时不时的就要摩擦一番。   白天喝茶的时候,严昱泽就已经和严江了解情况,知道严老爷子和严知行发病的时候,都是在夜里九点左右。   阮棠先回房休息。   她住的客房在二楼位置,阳台可以看到花园,房间里的摆设和布置都很舒服贴心。洗漱一番之后,她半躺在床上玩游戏消磨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早出门的原因,打了个哈欠后她感觉很困,游戏玩到一半眼皮耷拉开始打瞌睡。   半梦半醒的装下,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的是严家花园,原本郁郁葱葱的花草,在快要入夜的时候,忽然就变得诡谲,尤其是土里,悉悉嗦嗦的声音令人无法忽视,她朝声源走过去,越靠近声音越响,等她拨开树叶,一条斑斓的蛇,张开獠牙扑了过来。   阮棠一下就清醒了,先看一下时间,快要八点半了。她平缓一下呼吸,走到阳台上透个气,结果在往下张望的时候,看见花园的角落里有个黑影鬼鬼祟祟。   她赶紧给严昱泽发消息,同时已经离开房间跑下楼去。   严家的房子很大,阮棠跑到花园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个黑影的踪迹。她照着刚才在阳台看到的位置找过去。   白天的景致和晚上区别很大,花草树木全变成黑黝黝的一团,阮棠想到梦里那条毒蛇,对拨开草丛有深深的心理阴影。   “人呢?跑了?”严昱泽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阮棠回头说:“下来就不见了。”   严昱泽蹙眉,“下次遇到这种事别一个人来,万一是个五大三粗的,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顶什么用。”   阮棠招手让他上前,拿手机灯光照花丛,“你看这里的土,是不是都翻过?”   严昱泽把脚边一大片花叶拨开。   看到他的动作,阮棠脱口而出,“小心。”   严昱泽顿住,但花丛下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问:“小心什么?”   阮棠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做了个梦,梦到这里藏着蛇。”   严昱泽倒没有嘲笑她的胆小,而是思考这个梦的含义。阮棠的灵感天赋很强,一直苦于没有人能教授相应的使用手段,但她纯靠天赋感知到和梦到的,都是一种指向。   “可能是下面藏着什么。”严昱泽判断。   严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那就挖开来看。”   严昱泽和阮棠同时回头,严江走了过来,说:“这里就是发现老爷子昏倒的地方。别等明天了,现在就挖。”   他雷厉风行,打了个电话去警卫室,没一会儿,就有人带着铁锹跑来。   这一小片的土,有明显翻动的痕迹。   阮棠和严昱泽站在一旁看着警卫们动手。   严昱泽问她:“在想什么?”   阮棠说:“想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严昱泽不在意的语气:“很快就会抓住。”   阮棠朝他瞥去一眼,“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很有可能是你家里的人……”   严昱泽眉梢都没抬一下,“下午的时候不就分析过了,能偷偷在花园里动手脚,又挪动我伯父的人,只能这房子里的。”他说到这里一顿,用稍显冷淡的口气说道,“我的家人就那么几个,其他的,只是同住一幢房子而已。”   两人说着话,警卫已经翻开厚厚一层土,有了发现。   阮棠赶紧跟在严昱泽身后,走过去一看,土下果然埋着很不寻常的东西,白色的骨头,一节紧跟一节,警卫这时轻轻拨开覆盖的一层土。露出下面全部的样子。   白色连串的骨头摆成一圈——   蛇骨!   严江厌恶地扫了一眼,转头问严昱泽,“有人在这下面埋了条蛇?”   “不是蛇,埋进来的时候就只是骨头了,”严昱泽说,“蛇头衔尾,你们想到什么?”   阮棠和严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循环。” 第197章   蛇头咬着蛇尾,形成一个圈,在宗教中是个特殊符号,也在很多影视作品中出现过,有着无线和循环的含义。   警卫将土下的蛇骨完整的取出,这时大家才发现,蛇骨下面的泥土颜色和周围的完全不同,接近暗红。   回到客厅,桌上用放着牛皮纸垫着的一捧土和蛇骨,红土白骨,颜色对比太过鲜明,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严江说:“让老爷子我和爸中风的就是这个东西?”   严昱泽戴着胶皮手套,拿起蛇骨上的一截,用符纸测试了一下,有术法的反应。   “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个东西到底起什么作用还不知道。”严昱泽说,“糖糖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要去花园里把这个挖出来,白天太明显,只能晚上动手。”   严江此刻心里憋着的全是怒火,说:“一楼院子和大门都有监控,调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过后,警卫拿着笔记本到客厅给大家看监控路线,上面鬼鬼祟祟的矮个中年人跑进花园,没一会儿又慌张地逃回来。   “是老万。”警卫认出他的身份。   老万平时负责房子外面的卫生打扫。   严江板着脸说把人叫过来。   警卫很快把人带到客厅。老万缩着脖子,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跟严江严昱泽打招呼。   严江问:“你刚才去花园做什么?”   老万很紧张,“没,没干什么啊。”   严江砰的一下把笔记本转个身给他看,“没什么你慌什么,老万,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就算在法律上对这种事定不了性,我也有办法让你偿罪。”   老万满头大汗,瞪大的眼里全是惊恐,“大少,我、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就是想去挖一勺土……”   他的样子不像假装的,严江呵斥:“大晚上你挖什么土。”   老万被他正颜厉色吓得不轻,几乎都要跪下来了,“不是我要挖,是有人给了钱,说这个院子风水特别好,挖点土沾点好运……我想一勺土没什么关系,也看不出来,就同意了……我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他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泪。   严昱泽问:“给你钱的是谁?”   老万已经知道事态严重,当下不敢隐瞒,“我,我不知道。是有人在我手机里发了消息。”   严江说:“有人消息你就敢信,糊弄谁啊。”   “是真的,以前我也不信,但是试着挖过一次后,就真的有人给我送了笔钱,我想土有那么多,多一勺少一勺的根本没有关系,卖给别人还能赚点外快……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原来还不是第一次。”严江冷笑。   老万一边哭一边颠三倒四地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原来第一次收到短信是在两年前,第一次当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每个月都收到短信,某一天他就突然动了心,一勺土而已,就能换钱,试一下有什么关系,何况短信已经从两千涨到了五千的价格。   他还想耐心等等,结果那个月短信突然没了,他心里发慌,主动联系对方,问:一勺土五千?   对方回答:当然。   “你一共干过几次?”   “三次,就三次。”   听到他口口声声辩解说“就”字,阮棠皱起眉头,严昱泽和严江更是面色难看。   警卫已经把他的手机搜了过来,解锁后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条短信消息。   严江问他前两次日期。   老万皱眉苦思一会儿才记起日子。   其中一次正好是在严老爷子中风后不久。加上今天,日子已经对得上。   严江根据短信号码拨打过去,提示空号。他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还有什么其他信息,每次钱是怎么给你的?”   老万说他把土包起来,放到指定的地方,过两天就会收到一个快递包裹,里面是五千的现金。   老爷子病倒已经是一年前的事,要查监控或者是快递,可能都已经没有痕迹。   严江目光锐利地看着老万,额头上青筋都崩了起来。   严昱泽说:“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赶紧说出来。”   老万整张脸都皱成一团,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对了,这次和前两次不太一样……”   “什么?”   老万伸手掏口袋,警卫们马上警觉地围过来。他从口袋里摸出叠成三角状的黄色符纸,“这次他快递给我这个,让我带上……”   阮棠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当心。”   警卫听到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出手制住老万,反剪他的双手按倒在地。   符纸微微亮了一下。   桌上的蛇骨活了似的,咯咯哒哒地每节骨头紧密连接在一起,微微转动着头部和尾部。   严昱泽拉了一把严江,把他半挡在身后。   但是蛇骨并没有攻击人,骨头异常响动后,渐渐化成了一团粉灰,骨头里飘起一股灰色气息,直扑老万,从他的耳鼻喉口钻进去。   老万身体抽搐着,警卫还以为他要反抗,按地更死。   严昱泽赶紧开口:“放开他。”   警卫松开,发现老万嘴角滴落口水,已经昏迷过去。   严江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离奇的事,问严昱泽怎么处理。严昱泽说先叫救护车,随后把桌上蛇骨化成的粉末收起来。   打电话后救护车不到十分钟就来了,急救人员初步判断老万是中风。   “又是中风。”严江看着救护车离开,说,“看来老爷子和我爸也应该是这么中招的。”   严昱泽微微点了一下头,“衔尾蛇骨在碰到那张符的时候会变成灰。埋在土里等于毁灭证据,老万如果刚才在花园挖土拿出符纸,人说不出话,证据也没了,安排的很巧妙。”   严江说:“今晚就先这样,快递包裹我叫人去查一下,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阮棠和两人告别后,回到房里睡觉,这一晚再没有什么奇怪的梦境。一觉到天亮,醒来的时候是早晨六点,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到花园里逛逛。   早晨的空气最清新,阮棠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发呆。   “做什么呢?”   阮棠听到声音回头看,严昱泽从小径那头走过来。到亭子里坐到她对面。   “空气好下来走走,”阮棠说,“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睡不着。”严昱泽说。   阮棠看他一眼,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觉得他睡不着在情理之中。老万是一个露在明面上的棋子,挖土消灭证据也只是表面,解释不了蛇骨是怎么出现的。在这个家里,肯定还有一个真正藏在幕后的人在布置这一切。手段巧妙,如果不是严昱泽警觉,这件事可能就这样被默认为疾病而蒙混过去。也有可能,严家还有人继续因此倒下。   ”发什么呆呢?“严昱泽问她。   阮棠下巴朝三楼阳台上微微一抬,“那里有人在做瑜伽。”   严昱泽扫了一眼过去。   是总跟在严晟行身旁的女助理,阮棠问:“她是谁啊?”   严昱泽说:“我爸的女朋友。”   阮棠轻轻“哦”了一声,嘴巴动了动,没出声。   “想问什么就问吧。”   阮棠没好意思直接问“你妈呢”,整的跟骂人似的,“她怎么住在这里?”   严昱泽倒是理所当然的口气,“不然她住哪里,”然后讶然地看她,“原来你思想这么封建,非得结婚才批准人家在一起?”   阮棠无语。   严昱泽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妈在哪。”   阮棠马上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严昱泽挑起嘴角,“有什么不想说的,她离婚了在国外,我初中的时候他们就离了。你当是什么情况。”   阮棠觉得自己真的是多想了,又说:“那周姨呢?”   “那是我伯父的女朋友。”   “我知道,那你伯母呢?”   “离婚了。好像是在我小学的时候就离的吧。”   阮棠听完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感慨,“你们家这个离婚率挺高的哈。”   严昱泽说:“太以偏概全了,不就两个吗?还都是上一代的事,我们这一代就没这种事。”   阮棠嘴角抽抽,心说这不废话,都还没结婚,哪来的离。   不过想想也正常,严家的男人颜值都很高,家世背景又不一般,女人缘肯定都很不错。   她飞快朝严昱泽瞥一眼过去。   严昱泽注意到她目光中的另有深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微变,“吸取上一辈的经验教训,我要是结婚就不会离。”   阮棠:“呵呵。”   严昱泽义正言辞,“你不信?”   她要是回答“不信”,他就敢接着说,“要不咱们试试”。   阮棠说:“碰到莫尼的那次,你好像就在会所玩,对了,还有你大哥。”   啧啧,严家的男人啊……   严昱泽:“……”   作者有话说:严昱泽:怎么不按套路走 阮棠:……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198章   严昱泽还是头一次在斗嘴抬杠里被噎着了,他一瞬间脑子飞转,想着怎么解释即使跟一群狐朋狗友在会所里玩也是件正常事,绝对不是不正经的行为。   他还没张口,严江站在台阶上喊他们吃早饭。   六个人在客厅吃早饭,周姨也出现在饭桌上,她脸色有些憔悴,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周姨告知众人,严知行醒来以后,整个医院都被惊动了,堪称是医学上的奇迹,今天还要做精密的检查。   严晟行说吃了早饭就出发医院看一趟。   严知行的身体好转,对严家是个重大的好消息,整个家里气氛都变得轻松许多。   严晟行突然问起严江和严昱泽,“昨天晚上动静挺闹腾的,听说你们抓到小偷了?”   严江没说实情,“是打扫卫生的老万,偷东西被抓,一激动人好像中风了。”   “老万?”严晟行皱眉,“看着很老实,没弄错吧?”   严江摇摇头。   周姨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   她一直在医院照顾严知行,大家都很体谅她的辛苦。   吃完早饭,各忙各的,严晟行去医院看望,严江和严昱泽继续调查老万的背景和邮寄给他快递的信息。阮棠吃好在花园里散步,走了一圈,没有看到这个风水阵里有什么异常。   回到客厅,女助理主动招呼她一声,喊她一起玩手机游戏。   阮棠想着无事,就陪她玩了两局,顺便了解一下严家的事。两人边玩边聊,还真说了不少事,尤其是阮棠进一步了解到严家的背景。如果严家人要结婚,结婚对象是要接受严格的政审。   阮棠听完乍舌不已,这时突然好多条消息跳进来,让她分心输了游戏。   她打开消息看,昨晚她就把衔尾蛇的蛇骨情况告知黄宇和张诚,向他们讨教。黄宇回复的是衔尾蛇的资料,把主要有这个图案的宗教介绍了一遍。阮棠看下来,发现没有一个是中国的。暂时放到一边。   而张诚的回答,就更有帮助,衔尾蛇的循环带有命运的意思,如果是配合符纸使用,只能说明,施术的人对术法有了改进。从古传至今的方士之法中,有部分失传了,也有的被一代又一代的人改进过,融入其他国家或者宗教的想法也很正常。   阮棠一想,这个意思,就是施展这个术法的人,还有留洋背景了?   张诚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说如果衔尾蛇,要当心这个图案本身具有的非凡意义,因为命运是方士之术里面很禁忌的一块,比如,转运,换命,窃取天命。   阮棠把两人提供的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严昱泽。   严江和严昱泽此时在办公室里等着调查结果。两人要查的东西不需要自己跑。交给警卫处,等着结果就可以。不过两人现在脸色都较为严肃,在排查严家或明或暗的对手。   “要说没有对手不可能,但到底哪家会用这种方法来害我们家,也确实想不到。”严江把手上一叠资料扔在桌上说。   这时严昱泽正在看手机上的消息,“转运,换命……有意思。”   严江问:“什么有意思?”   严昱泽把衔尾蛇和符纸作用的大致介绍了一下,说:“按照这个思路,是有人想和我们家换命,窃运,你觉得会有那些家?”   “那就太多了,”严江说,“想要换是一回事,能换是另一回事,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接触这种术法的渠道。我相信,能用风水界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应该不多?”   严昱泽点点头,能请到风水界的能人异士不是件容易事。   两人还在刚才筛选的几家范围里讨论哪家更有可能。警卫就来汇报调查结果,快递包裹有的,但邮寄地址是错的。身份证登记也是假的。这条线基本上就断了。   老万的背景和人际关系也挺简单的,家世普通,在京没有亲人,平时就和小区另外两幢楼的清洁工有交往,休息的时候喝点小酒,也没啥特别的兴趣爱好。   严江说:“断地真干净,看来背后的人是看准我们查不下去。”   严昱泽手指在老万的背景调查上敲了敲,“父母都已经过世,无儿无女,在京没有亲戚好友,这个老万的调查,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找不到东西。”   严江略想了一下,也赞同他的看法。   严昱泽又在看阮棠转发过来的资料,忽然说:“我们是不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老爷子或许是知道什么的。”   严江一怔,“很有可能,老爷子对风水这行也很熟悉,”   “走,回家。”严昱泽说。   两人回到家,正好是午饭时间,吃完饭,严昱泽就叫上阮棠,再去三楼看严老爷子。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和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能微微转动一下头颈,什么话都不能说。   严昱泽让阮棠看着老爷子身体,指出灰气最浓郁的地方。   阮棠照做。   严昱泽对老爷子柔声说:“要是痛就使劲眨眼。”   他手掌贴到老爷子身上,在阮棠指着的地方,微微闭上眼。   阮棠看到他手掌中蓦然出一道莹莹绿色的符号,惊讶的瞪大眼。   张诚之前早就说过,方士在现代已经式微,比不了古代很多方士大能之士,不需要符纸,直接以手画符。   严昱泽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阮棠几乎要惊掉下巴。   严江没有灵感天赋,是看不见灵气的具现,不过严昱泽的举动,房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就变得不同,他还是能感觉到。   严老子胸口的灰气被消解了一小部分,严昱泽手心里的符光消失,他额头上憋出一层汗,看起来并不是很轻松。   “唔,唔……”严老爷子张开嘴,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激动地想要动。   “老爷子先别急,还没完全去除,”严昱泽气喘吁吁,刚才消耗很大,“如果有人想要窃取我们家的运,您老心里有没有目标。”   严老爷子一震,眼中犀光闪过,张口说:“书、书房……最后一格……抽屉,铁盒,一滴血。”   严江听完已经急步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铁盒回来。   严老爷子点头。   严昱泽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张黄符,上面没有符画,只有一滴血印子。   严老子看着符纸说:“窃运者。”   作者有话说:大姨妈来,今天躺一天,明天不会短小了 第199章   “窃运者?”房内三人都对这个词很陌生。   严老爷子粗重地喘息两下,阮棠倒了一杯温水来,严昱泽接过喂老爷子缓慢地抿了两口。   严老爷子对阮棠咧嘴笑了一下说:“……这小姑娘、讨人喜欢。”   “您老真有眼光,”严昱泽挑起嘴角,跟自己吃了表扬似的高兴,“不过您刚才说的窃运者是什么意思?”   这时住家的两个医务看护跑了进来,他们本来照顾老爷子身体的,刚才感觉到监护器的异常,进来查看情况,一看严老爷子居然能说话了,震惊得眼睛都要脱眶了,来回做了好几个检查,然后千叮万嘱尽快要去医院做详尽的检查。   等医务看护离开,严老爷子停停歇歇,花了两个多小时,很困难的说着话,才算把关于“窃运者”的事说清楚。   实情的起因在严老爷子的父亲,也就是严江严昱泽的曾祖父,那时国家还处在动荡之中,严家曾祖父是个有本事的人,年轻到中年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受到重用,好几次在仕途上都已经要大展拳脚,却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牵连,从踌躇满志的青年到了年逾不惑的中年,经历了事业上的大起伏有三次。曾祖父为此特别小心谨慎,可到了四十五岁的那年,又因故被降职,这时他已经有点心灰意冷,请了个较长的假期回家乡迁坟。   当年严老爷子才二十岁,在家乡闲不住,到处闲逛到处玩,结果就在迁坟的那座山的山脚下发现一个昏迷过去的人,把他送到医院,输液救了回来。他见那人穿的破烂,心存可怜,在他醒来后给他几张粮票和二十元现金。现在看着不算什么,但放在那个年代,这已经属于很大一笔钱。那人躺在病床上,开口第一句不是道谢,而是问,“昨天上山迁坟的是你家?”   严老爷子说是,反问他怎么了?   那人笑笑,说:“我这个人不白受别人的恩惠,你家祖上风水不错,子孙受益,这一代家里又有能人,应该有一飞冲天的运势。”   严老爷子年轻时对风水学压根不信,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你怎么还搞封建迷信这套呢,这不骗人呢嘛?难怪你饿晕了,还是赶紧找份工作踏踏实实的干。”   “先听我说完,你再判断是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人也不恼,“应该应该是上升的运势,个人再努力点,三代富贵跑不了。不够很奇怪的是,每到了重要关头,就会突然遇到事而导致功亏一篑,我说的对不对?”   严老爷子仍旧不信,“我家的事这里一块谁不知道,你拿来糊弄我有意思吗?”   那人脸色一敛,说:“你不信我说的也没办法,我这里有道符,你家不是刚迁了坟,你拿这个符贴到新坟上,如果符纸烧完没有事,那就算了,如果烧出蛇走型的图案,你再来找我。”   严老爷子本来不想拿,但那人脸色严肃,让他不好拒绝还是收下了。   跟着曾祖父到新坟去的那天,严老爷子一看墓碑倒想起那张符,抱着试试的想法,他拿出符纸,正摸口袋要找火柴的时候,符纸自己燃了起来,严老爷子惊呆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符纸会自己燃烧。   接着更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符纸上的火焰在坟前划出一道火光,游走着形成一个圈,就像是火焰也有生命一样。   严老爷子年轻的心理受到的冲击非一般的大,他几乎是跑着直奔医院。   那人拎着个包站在医院门口,看架势是在等他。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严老爷子惊讶地看着他,“你说火会烧成蛇走型,但我看到是一个圈。”   “圈?”那人拧着眉,低头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蛇头吞蛇尾,真是个精妙的改进。难怪你们家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人家这是施了个循环的术法。”   严老爷子瞪大眼,不过这时心情与前两日已经不同,极为佩服,“这位先生,我们家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还请你指点。”   那人笑笑,“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但你前天死活不信。”   严老爷子挠着头不好意思。   那人说:“有人施了一种禁忌的术法,从你家窃走了运势,所以你家无论如何折腾,都无法上升,还会被牵连降职,这就是根源所在。”   严老爷子再听这个话和之前感受完全不同,偷偷把人请到家里。当天晚上就施法,把被窃走的运势夺回来。   严老爷子说起这段经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出来就像昨天发生似的。别说严江,严昱泽和阮棠已经经历过好几起神奇事件的,也听的惊奇不已。   “这么说,咱们家的运势是抢回来了?”严昱泽问。   严老爷子说:“什么抢不抢,就被偷走了,又再拿回来。”   严江也问,“当天晚上怎么施法的?”   严老爷子说:“你们曾祖父根本不信这套,我是瞒着把人带回家的,当天留了个空房间给他,施法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厉害,就是点了根蜡烛,贴几张符,不过房间关门关窗,应该没有风漏进来,但是火焰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好像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熄灭的时候,天花板上突然滴下来一滴血,被那个人用符纸接住了。”   严昱泽手里拿着铁盒里的符纸,“就是这个。”   严老爷子点头,“窃人命格和运势都是禁术,施术的人都会被天道反噬,但敢于施展这种术法的,一般都是为了骨肉至亲,愿意去承受这种反噬。我听那个人说,能施展这种术法的,肯定不是普通方士,不是有家族传承就是师徒传承,现在把运重新夺回来,当初窃运的方士立刻就要毙命,这样一来,算是结仇了。这滴血就取自施术人。以后万一遇到他的后人或者同门,可以用这张符纸认出来。”   “几十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这张符纸永远也用不上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严老爷子喘着气,眼皮子耷拉下来,显得十分疲惫。   严昱泽说:“重要的事你这几十年前就安排的妥妥的,后面就交给我们,放心吧。”   严江原本紧绷的眉头也舒展许多,“难怪老爷子这么信这一套。原来是有这么个缘故。”   严老爷子掀起眼皮,“你们懂个屁,见识过才知道敬畏。”   严江和严昱泽都忍不住笑,老爷子身体才刚好点,以前的脾气就回来了。   从三楼房间出来,天都已经暗了,快到晚饭时间。严昱泽把符纸收好,严江说明天安排这个房子所有人一个个到书房来,以此鉴别出这个窃运者的后人。   严昱泽和阮棠都觉得这个办法恰当,没想到严江心理接受能力这么强,才两天时间,就已经全盘接受了风水一行。   实情都安排好,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仍旧出了岔子。   晚饭是在客厅吃,阮棠不小心碰掉了勺子,弯腰去捡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严昱泽口袋有一丝血气流动。她捡起勺子,提醒严昱泽一声。   他马上从口袋里把符纸拿出来。   就见符纸上飘气一丝白烟,然后自燃了。   严晟行大吃一惊,立刻叫人来灭火。   严江站起来怒喝:“都不许动。”   门外的人又把脚缩回去。   客厅里的饭桌上此时就六个人,严晟行,严江,严昱泽,周姨,女助理,阮棠。   严晟行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严江和严昱泽,“你们到底闹什么?”   严昱泽把烧了大半,只剩一个角的符纸扔到桌上,灰烬正好落到一盘菜里。   所有人都已经放下筷子。   “周姨,还有这位……”严昱泽口气很冷淡地开口。   女助理倒也没生气,说:“我叫刘嘉。”   严江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   严昱泽冷笑,“你们谁对我家老爷子和大伯动手的,自己坦白吧。”   周姨和刘嘉同时露出吃惊的表情。   阮棠很佩服,刚才就在严昱泽拿出符纸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注意这两人,看到符纸自燃,两个都是微微吃惊和茫然。没有再多的表情。   如果不是符纸不会说谎,阮棠几乎以为是个误会。   只能说隐藏的那人演技太过自然,胜过屏幕上许多的明星了。   严晟行扬起眉头,“说什么呢?”   严江说:“二叔,这件事您别管了,先回房休息,这里交给我们。”   严晟行面色不虞,看看两人,最后没说什么,站起来就离开客厅,也没跟刘嘉说一句话。   周姨对严江说:“这段时间家里已经翻来覆去查好几遍了,你爸和老爷子发病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怎么会有人害他们呢。”   刘嘉双手叉在胸前:“你们家这个背景,谁敢来害你们。害了有什么好处,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一个温温柔柔,一个有职业女性的气质,丝毫分辨不出有谁说了假话。 第200章   客厅里的气氛安静中透着紧绷。   阮棠视线在两个女人之间兜兜转转,很快放弃,她反正是分辨不出。只好去看严江和严昱泽的神色。   严江面色严肃。   严昱泽则似笑非笑地瞥过两人,“行啊,演技这么好,奥斯卡小金人都可以冲击一下了。”   除了阮棠,其他人都笑不出来。   周姨皱着眉说:“我到你们严家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你们的长辈,最起码的尊重总要给吧。”   严江开口:“周姨,稍安勿躁,阿泽做事有分寸。”   严昱泽拉了阮棠一下,凑到她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阮棠点点头,然后出了客厅,到厨房倒了两杯纯净水进来。   严昱泽说:“这里也不是法院,就不啰嗦搞什么自辩了,用最简单的方法。”他拿出两张符纸,烧了之后放进杯子里。   其余人可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阮棠在出去倒水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目的。这是最简单的灵感测试方法,当初他们两个还有黄宇就是在张诚这个测试方法下确定的天赋类型。   灵感天赋在人群中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两人同时有灵感天赋的概率很低很低,低到等同于中头奖概率。   刘嘉眉头几乎竖起,“搞什么鬼,你们这是入了什么xie(哈)教了?还弄出符水来,这东西喝了不怕食物中毒?”   阮棠去看周姨,她此时已经是面无表情。   严江不知道严昱泽符纸入水到底是什么含义,但是现在看两人之间表现的差异,已经猜出了有问题的是谁。   “周姨,为什么?”   到了验证灵感天赋这一道,周姨已经放弃挣扎和掩饰,脸上越发平静,朝严昱泽看了一眼说,“没想到你们家的人居然有人去学方士手段,算我认栽。”   严江在两个怀疑对象里,还是更偏向于刘嘉,没想到最后的答案背道而驰。他拉长着脸,说:“你跟了我爸十年……”   “是十二年。”周姨说。   “十二年的时间不算短,你到底图什么,就为了让老爷子和他一起中风病倒?”   周姨苦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经拿到那张辨认血脉的符,何必再装傻,咱们两家的恩怨,也不是出在你爸和我身上,而是更上一辈,严家富贵了三代,我就是来把从我们家夺走的运势再拿回来而已。”   这话太让人耳熟了,阮棠记得,从严老爷子那里听过一模一样的。   严昱泽蹙了一下眉头,“你家长辈告诉你,严家夺走了你家的运势?”   周姨说:“你家老爷子在家里布置那么完整的风水阵,每隔几年还要请人来检查一下是否受到破坏,严防死守几十年,难道你们不怀疑?”   严江说:“这个时候倒打一耙有意思?在这之前还不是你家祖上先动的手,等我们家老爷子拿回来了,现在又说是我们家欠你家的?”   周姨讥诮地笑了一声,“这是严老爷子的说辞?”   要说客厅里最懵逼的就是刘嘉,她左看右看,觉得对话忽然之间就到了另一个频道,无论如何也听不懂。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她忍不住大声插话。   严昱泽适时开口,“行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争的。周姨,你是让老爷子和伯父生病的元凶,责任和惩罚总是要承担的。不过你也说了,你至少算是长辈,这件事我和大哥不能下决定,还是交给大伯处理。”   严江颔首表示同意,忙了两天,能把人找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周姨是他父亲的枕边人,让现在的关系变得有些复杂,最好就是叫给他父亲来处理。   周姨垂下头,没有看两人,但她靠着椅背的姿态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笔挺,显得有些颓然。   严江把警卫叫来,先把人看住。   刘嘉很快离开。至于怎么和严老爷子和严知行汇报,则是两兄弟下一步要考虑的。   阮棠回去休息,一觉到天亮,特别舒坦,清早又去花园逛一圈,呼吸新鲜空气。   严昱泽和严江吃完早饭就去了一趟医院,中午的时候,严知行和两人一起回到家。   他身上的灰色气息和严老爷子比起来浅很多,经过严昱泽两次化解,基本已经恢复健康,这在医院引起很大震动,不过严知行身居高位,他不愿意透露的事情,谁也不敢强迫,因此中午之前就办好一切出院手续。   健康的严知行比生病时更具威严,有他在饭桌上,基本上就是食不言的状态。   吃完饭,他问严江,“她人呢?”   严江回答:“在客房里。”   严知行不急不缓地说:“我见见她。”   严江点点头,但又有些担忧,“要不要让阿泽陪着你。”   自从真正了解到风水这行,他现在怕的就是周姨会使出什么特殊的手段,让普通人防不胜防。   严知行摇头,“十几年时间也只能让我病倒一次,不需要怕什么。”   严江皱眉还要说什么,严昱泽拉了他一把。   严知行独自进了周姨住的客房。   阮棠和严昱泽严江就在客厅里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严江说话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看了好几次手表。眉头也皱起纹路,深的可以夹死蚊子。   听到楼上的开门声,大家同时抬起头。   严知行走下来,说:“我打算安排她去特改所。”   阮棠听得一头雾水,心想特改所是什么地方,听也没听过。   严江和严昱泽显然也是头一次听闻,脸上都是茫然。   严江直接问:“特改所?”   严知行解释了一下,就是对这些有特殊能力的人进行思想改造的地方。这是国家不对外的一个机关,外面查不到任何资料,面对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人,进去的人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有特殊能力,第二,没有造成恶性事件和伤害。   严老爷子和严知行都可以恢复身体健康,周姨两个条件都符合。   阮棠恍然,觉得这个办法真是不错。严家整件事,最难的就在于处理,从法律层面,无法给周姨定罪,而她又有灵感天赋,也不能轻易放掉。现在被严知行安排去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   严知行把特改所介绍完,问大家,“你们对这样处理有意见吗?”   这事和阮棠本来就没啥关系,严昱泽和严江都摇头。   事情就这样拍板定下。   到了第二天,在严昱泽分次化解下,严老爷子身上的灰色气息也彻底去除了,但是他年纪大了,又躺了较长时间,要完全恢复还需要段时间。   下午严昱泽拉着阮棠出门吃了顿烤鸭,说到了北京好几天,都没带她吃顿正宗的烤鸭实在说不过去。   烤鸭外皮烤的脆脆的,一点都尝不出油腻,蘸着酱裹着面皮吃,味道鲜美的简直要吞下舌头。   阮棠吃的有点撑,回到家里,严昱泽被严江叫去,她就在花园里散步。   要说这个花园真是风水阵里的极品之作,对人的助益几乎是能立刻感觉到的,她转了一圈后,顶胃的感觉都消失了,身体很舒坦。   这个时候,大门口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阮棠好奇走过去看。   老万在门口和警卫求情,“就让我进去见一下大少,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求你们了,就五分钟,我马上出来。”   警卫脸上全是为难,大家在这里工作,互相之间都认识,老万平时老实巴交的,是个老好人,警卫们对他没恶感,但现在也不敢放他进去。   “走吧,老万,别纠缠了,这事是你做的不对。”   老万涕泪纵横的,“我真的就是一念之差……”他忽然瞥到阮棠,眼睛一亮,“这、这位小姐,你帮我求求情吧……求求你……”   他头发已经有很多白发,身体又佝偻着,看着让人挺不是滋味,阮棠不想掺和,转身要走。忽然看到老万不知怎么转啊转的,就躲开了所有警卫,窜到她身边,手掌一把抓过来。   阮棠已经觉得不对,往后躲了一下,他速度太快,已经抓到她的手腕。   所有的事发生不过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阮棠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眼前骤然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201章   阮棠感觉昏迷了大约十秒钟,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地方,鼻端闻到的是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   是垃圾处理厂?她闪过这个念头。   老万正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来回踱步,模样非常焦虑。   “你醒了,”他大步走过来,把她的手机扔过来,“给严家打电话。”   阮棠拨通严昱泽电话,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   “糖糖,你在哪?”   “我好像在一个垃圾处理厂附近,味道太绝了……”   手机被老万一把抢走,“严家老二对吧,你听好了,你女朋友在我手上,马上把阿琳放出来。不然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女朋友了。”   严昱泽:“……阿琳是谁?”   “你们关起来的周琳,”老万愤怒地说,“你家的事都是我安排的,和她无关,赶紧放了她。”   严昱泽说:“你和周琳什么关系?”   老万说:“我是她哥。”   严昱泽声音冷淡如冰,“让阮棠听电话。”   老万咬了咬牙,抓着阮棠的头发,“让他赶紧放了周琳来换你。”   阮棠“哎呦”低呼,“头发是我命,少一根都不行,你再抓我和你拼命信不信?”   她说的咬牙切齿,口气十分痛恨,老万不禁松了松手。   严昱泽说:“……糖糖。”   阮棠用手梳理头发:“嗯?”   “你乖点,很快就来救你。”   “好。”   老万挂了电话,脸上比刚才稍放松一些,眉宇仍旧紧皱。   阮棠看看周围,似乎有一层薄膜似的隔绝了视线,分辨不出地点。   她从地上站起来。   “你干什么?”老万很凶的口气问。   “活动一下手脚。”阮棠原地伸伸手臂蹬蹬腿,感觉刚才地上躺两个小时身体都木了,干脆开始做第九套广播体操。   老万脸都黑了,“坐回去,不许动。”   阮棠看看他没争辩,直接坐回原地。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老万拿着手机过来,让阮棠解锁后看了消息,脸色稍缓,说:“看来严家老二对你还不错。”   阮棠刚才瞥到一眼,消息内容是换人的地址时间。   “怎么不说话?”老万不满地问她。   阮棠无奈,“太臭不想说话。”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麻烦。”老万斜眼扫了阮棠一眼,语气讥诮,“别以为姓严的现在对你好,他们家的人最是阴险刻薄,一起生活十二年,说翻脸就翻脸。”   阮棠白他一眼,心想还不是你们先把别人弄得中风的。   老万:“你什么眼神,有话就说。”   阮棠:“是你们先动手的。”   “先?”老万说,“你知道什么,几十年前是严家找了方士把我家的运势给夺走,现在只是我夺回来,有错吗?严家都享受了那么久的富贵……”   阮棠说:“你就确定知道的是事实?”   老万瞪眼,“怎么不是?”   阮棠深呼吸一口,然后憋着一口气,以很快的语速说:“你说是严家先动手,严家说再之前是你家做的,都隔了几十年的老黄历,谁有办法去分辨你们谁说的对,总不能现在我们讨论着讨论着就互相吵,既没意义又幼稚,最主要的是,环境太差,不想说话。”   老万无语:“……你不怕我?”   阮棠问:“你不会要杀我吧?”   “杀你做什么,我等着拿你换阿琳。”   “那我怕你做什么?”   老万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看看阮棠年纪小,长得白净甜美,有股学生样,他也不好和年轻小姑娘吵架生气,干脆坐到另一边去。   干坐无聊,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一般这个时候阮棠已经躺在床上刷手机了,她一个紧接着一个打哈欠,正要问老万现在几点了,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   手机在老万手里,他立刻紧张起来,以为是严昱泽打电话来换人,结果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老爸两个字。   “别挂别挂,”阮棠说,“要是不接电话,等会我爸该急了,万一报警呢。”   老万听到报警犹豫了,把手机递过来,“老实点,别做小动作。”   阮棠接起电话,进入家庭唠嗑时间,爸爸嘀嘀咕咕,妈妈唠唠叨叨,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一大堆,最后又回到了“你有没有找对象”这个老话题上。   阮棠反正现在也没事做无聊呢,倒不像之前接电话那么急着挂断,反而拿出辩论的精神,和阮爸阮妈说道理,“找对象哪有那么容易,最近那个电视看了么,对对,就是老婆漂亮又能干,他还和小三一起放烟火……还有那部,把自己岳母老丈人都推下悬崖……什么?都是电视瞎编的,现实也很可怕啊,前阵子杀妻碎尸案,还有泰国杀妻案,就是前两天,都有因为分手女孩被男朋友当街打死了……你说是不是很危险,谈恋爱都不光费钱了,还有可能伤命呢,我是不是得谨慎点……”   等她口若悬河,终于用无数案例说得阮爸明确表示不急着找对象,还是先考察人品。阮棠心满意足挂断电话,就见老万目瞪口呆地瞅着她。   把手机拿走,他说:”你都交男朋友了,怎么不和你爸妈说实话呢?”   阮棠:“我要是说我和严昱泽只是同事,不是男女朋友,你放我走吗?”   老万哼一声,“骗谁呢?”   阮棠:“……”   过了一会儿,老万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严家挺危险的,所以不敢和你爸妈说实话?”   阮棠看看他,其实老万这人长得真是太过老实巴交了,让人看了一点都不会感到害怕,现在仿佛还有种在小区里碰到邻居老伯聊天的感觉。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挺好奇的。”她说。   老万脸色严肃,“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严家请了厉害的方士夺了我家的运势,那个时候国家局势都很乱,被夺了运之后,我们全家都很惨,平时掉钱掉粮票,被自行车撞到骨折,就连打个喷嚏,都有可能肋骨骨裂,住的房子突然墙面坍塌,就是偶尔全家出去玩一次,遇到豆腐渣工程,桥塌了……”   阮棠嘴巴微微动了动,“……其实我不是想问这个。”   老万:“你想问什么?”   “你真的是周姨的哥哥?不是她爸?”   老万气地脸色发青,”我是为了研究家里留下的这些符,才会白了头发。“   阮棠看看他的头发和脸上的褶子,心想原来有时候不学无术也是挺好的。   老万心累,不想再和她说话,这回坐地离她远远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阮棠问:“几点了?”   老万闭目养神没理她。   阮棠说:“能发条消息让他们早一点换人吗?我现在很渴很饿很困……还有点想上厕所。”   老万睁眼,拿起手机琢磨着怎样把人拍晕。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黑色膜一样的东西忽然扭曲两下,一道绿色的光亮飞快闪过。可能普通人看不到,但阮棠看得特别清楚,她赶紧往边上躲了躲,就怕一是不慎被绿光带到了。   老万原地猛的站起,知道是严家来人了,第一反应是去抓阮棠。哪知阮棠先一步躲开了。他站起来的时候太快,久坐之后,腿肚子抽了一下,拧着眉,忍不住先弯腰捶了两下自己的腿。   阮棠看见了,说:“还不让我做第九套广播体操,你看,抽筋了吧。”   老万险些吐血。   其实也就是没几秒钟的时间,黑色膜碎裂,严昱泽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严江和几个警卫。   严昱泽脸色少见的冷冽,但是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明显愣了一下。   没有陷阱,没有危险,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气氛。   阮棠看到严江手里好像拿着qiang,但等她诧异地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收了起来。   “你没事吧?”严昱泽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   阮棠说:”有事,这是哪,我想上厕所。“   严昱泽:“……”   他马上回头找了个人带着她去。   等阮棠走开,严昱泽转头面对老万。   他如临大敌,但额头上都憋出汗,配上一张老实人的脸,实在让人有些放松警惕。   “你们怎么找来的?”老万说着,十分懊恼,”是她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给你发定位了?”   严昱泽说:“不是。”   “你是钻研符法都忘记这是个什么世界了,”严昱泽慢条斯理地说,“你离开我家,哪怕是开车,两小时能到达的距离也是有限的,刚才糖糖在电话里说很丑,在地图上,距离范围内可能有臭味的地点,再查一下这些地点附近的监控,就能找到你在哪里了。”   “现在是科技的世界了。”   老万呆住,但立刻又说:“别过来,我还有……”   “有什么,”严昱泽不耐烦打断他,“你要是有本事,就瞬间发作,拿符纸要不要和子弹比比速度?现在连人质都没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威胁的?别折腾了,该服输的时候就认输,我们可以让你和周姨见上一面。”   老万看看他又看看后面严阵以待的警卫队伍,额头上汗水滴落,终于像憋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颓了。   “行,我认栽。”   作者有话说:昨天突然有事,抱歉抱歉 老万,不是所有的boss都那么厉害,嘿嘿 第202章   事情解决,回到严家。   已经凌晨两点,老万却吵着要见周琳,不能等到第二天早上,看他那样子,好像就怕周琳已经被严家破坏了。   他是不见人就不罢休的架势,严江带着他去客房。   周琳还没睡着,开门看见老万,眼圈很快泛起微红。   严家给他们单独空间谈话。   严昱泽问阮棠:“困吗?”   阮棠摇头,说来也奇怪,刚才被老万关着的时候她哈欠不断,安全回到家里,精神却很好,没有一点睡意。   严昱泽说:“喝点酒?”   阮棠没喝酒的习惯,不过回来的车上她就发现严昱泽好像心里有事,就同意了。   严家客厅后面就有个吧台,酒柜都是恒温的,一些常见酒都有,更好的一些放在地下室的酒窖里。   严昱泽问她喝什么酒。   阮棠说:“梅酒,加冰块。”   严昱泽在酒柜里找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一瓶梅酒,给她弄了杯冰的。   阮棠咪了一小口,甜甜的,冰冰的,口感很好。她眯着眼细品了一会儿味道,说:“我酒量不行,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啊。”   严昱泽给自己倒的是威士忌,挑眉看她一眼,“要说什么,就是给你压压惊。”   阮棠说:“我就根本没怕……到今天我才知道长相有多么重要。”   “多重要?”   “老万那张脸一看就是老实人,我一点被绑架的感觉都没有。”   严昱泽嗤笑,“绑架体验感不够是吧,你这胆子怎么越来越肥了,阮棠我跟你说,你现在越来越往大老爷们发展了,你要克制。”   “滚,”阮棠翻了个白眼,“还会不会说话了,你才磨磨唧唧要往娘们发展了呢。”   “说什么呢。”严昱泽伸手在她头上使劲揉了两把。   “说的就是你,”阮棠躲开他的手,”回来路上你都没怎么说话,现在还一个劲喝酒,这么一会儿就一杯下去了,你悠着点啊,万一喝醉了我可扛不动你。现在事情就解决了,给你家捣乱的人也抓到了,你家老爷子还有你伯父身体也好了,还有什么好烦心的?“   严昱泽眯起眼瞥她,没说话。   阮棠把他手上酒杯抢过来,“严昱泽,你到底还说不说了?”   严昱泽抚了一下额头,“你才喝几口就开始醉了……”   “你再不说我回去睡觉了啊,熬夜容易掉头发你知道吗?”她说着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人就要站起来。   严昱泽拉住她的手,“再坐一会儿。”   阮棠盯着他看。   严昱泽慢慢开口,“你觉得……周姨和老万说的是不是真的?”   阮棠叹了口气,“他们看着的确不像坏人。”   周姨很温柔,第一次在病房里见面,阮棠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这个女人从骨子里有股温柔的感觉。而老万这人,即使把她抓走,也没真正伤害过她,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们是恶人。   “你也觉得,有可能几十年前,是我们家夺了他家的运势?”   阮棠说:”我可没这么说过。“   严昱泽皱眉。   阮棠继续说:”你家两个人病倒,差点因为中风一直瘫痪,这些都是事实,周姨和老万再不像坏人,但对你家做的这些事都是坏事。这次是因为你看破并且解决了,如果没解决呢,你的家人逐一病倒,运势渐渐被人夺走,万一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像今天这样,来怀疑几十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吗?“   严昱泽拿回酒杯,又倒满一杯。   阮棠说:“刚才你找到我和老万的时候说什么,这个世界是科技的世界,方士术法确实很神奇,但是仔细想想,科技更神奇,做到了过去连术法都无法做到的很多事情……”   “慢着慢着,”严昱泽打断她,“你是不是歪楼了,怎么变成谈科技了,”   阮棠瞪他一眼,“好好听我说,我的意思是,方士术法不能达成所有的一切,就像你家,可能运势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你家祖上的努力,你家老爷子还有你伯父你爸,他们的共同努力,才能让家里变得更好,这些努力不能因为方士的作为就全部抹杀。”   严昱泽微怔,“……你还挺会说的。”   阮棠拍着胸脯,“那当然了,你就只会抬杠,而我,”她又用力拍两下,“还会灌鸡汤。”   严昱泽噗的一下差点把刚喝的酒喷出来。   事实证明,阮棠的酒量真的很差,梅酒喝着甜滋滋和果汁差不多,其实也有后劲,等酒劲涌上来,她就开始渐渐话多,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还真如她说的,鸡汤十分拿手。   “严昱泽。”   严昱泽瞟她。   “严昱泽!”阮棠看他不回答,生气地把手盖在他的酒杯上,“怀疑老人家说的话不好,怀疑亲人也不好。几十年前的事情谁知道啊,这种复仇的戏码太无聊了,要这么算,几十年可以往上算几百年的,再往上几千年的,算得完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撑在他的杯子上,表情很认真地寻求认同。   严昱泽有点想笑,这两天心里的疑虑被她东拉西扯的全给搅没了,心底某一处沉甸甸的骤然变得轻松。他拉起她的手,“好了,你说了的对,走,回去了。”   阮棠疑惑地四周看看,很迷茫,“回哪儿?”   “回房间,我告诉你,下次别在外面喝酒,啤酒也别喝,你就没有酒量的量。”   严昱泽抓着她胳膊把她扶起来,往房间送。   路上阮棠还没停止说话,从公司奖金说到今天跟爸妈打电话,还喜滋滋地表示,最近的社会新闻真是单身的神助力,看完新闻和电视剧,没结婚的开始恐婚了,结婚的想离婚了。反正爸妈好一阵子不会再催她了。   严昱泽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好男人有的是。”   阮棠问:“谁啊?”   严昱泽心重重跳了一下,“我。”   阮棠:“呵呵。”   严昱泽:“……”突然好想掐死她,喝醉了还翻白眼,小表情欠欠的。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客房。他让她在床边坐下,“洗洗弄弄能行吗?要帮忙吗?”   阮棠把头仰起,没一点客气,“卸妆。”   严昱泽问她的原意是让家政阿姨来帮忙,不过看她睡眼惺忪的,脖子仰得直往后靠,让人担心她朝后栽下去。他还没细想,身体已经自动走到桌上,拿化妆棉和卸妆水。   换其他男人可能分不清,但严昱泽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对彩妆很熟悉,拿了蘸卸妆水的化妆棉过来,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动作很轻柔地给她卸妆。   擦去薄薄一层粉底,露出的皮肤完全没有色差,又白又嫩没有毛孔。   严昱泽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给女人卸妆过,每个动作都温柔地好像清风拂过,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在描绘什么艺术品。   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数清阮棠的睫毛,弯弯的,翘翘的,每次她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睫毛微微一扇,让人的心都跟着跳快起来。   严昱泽看着她卸完妆后露出来干净白皙的一张小脸蛋,刚才喝下去的酒精,在血液里都沸腾起来,思维和理智都被麻痹了,唯有心内的渴望是最直白,最坦诚,没有一丝掩饰。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朝她的嘴唇亲去。   梅子的甜味十分勾人。他忍不住想更进一步,想要探索让他迷醉的唇齿深处。   阮棠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第203章   严昱泽心跳如雷,脑浆似乎已经完全沸腾了,一半理智觉得刚才自己趁人之危好像不好,另一半却已经浑浑噩噩,被那种甜美的感觉麻痹了感知。   他伸出手,搂住她的后颈,手指在她耳根轻轻摩挲。   “糖糖……”低柔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迷醉。   阮棠看着他,眼神很涣散,就在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她忽然打了个嗝,嘴里冒出的全是梅酒的清甜,然后眼睛一闭,就往后靠要睡觉,因为被他搂着脖子,还觉得碍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躺到被子上才舒服得吁了口气。   严昱泽:“……”狠狠瞪着她睡颜,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给她脱了鞋,又拿毛巾过来,认真给她擦了脸,甚至贴心地给她涂了点面霜,最后盖上被子才离开。   一阵忙活,身体燥热的感觉也慢慢缓了下来,严昱泽苦笑,卸妆擦脸,伺候女人,什么第一次都算是尝试过了。还在他差点要脱口告白的时候,她居然就打嗝睡着了。   阮棠这一觉睡的特别充实满足,就是嘴里还有酒气,她刷牙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她只喝了梅酒,怎么早上感觉嘴里还有威士忌的味道,难道她糊里糊涂还喝了严昱泽的酒?   今天是礼拜天,到帝都四天了,她假期已经是最后一天,照理说明天该回去上班,具体什么时候走还要和严昱泽商量一下。   阮棠洗漱后来到楼下,家政阿姨叫住她,说早饭给她留着。   这个时候是十点,早就过了早饭时间,阮棠还是有点小感动,坐在客厅吃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严昱泽走过来。   “早。”她嘴里含着早饭含糊打招呼。   严昱泽没回应,目光笔直地盯着她。   阮棠有点奇怪,低头看看餐盘,试探地问,“你……也没吃早饭?”   严昱泽脸上没表情,“吃了。”   “哦”阮棠应一声,心想你吃了干嘛还盯着我盘子看。   严昱泽坐到她对面,目光给人很大压力,“昨天睡的好吗?”   阮棠点头,“特别好,难怪别人说喝酒有助睡眠,我今天感觉精神特别好。”说着她就看见严昱泽脸色越来越古怪。   “怎么了?”她声音不自觉就变弱了。   严昱泽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说:“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都快喷出来了。”   阮棠:“……”讲不讲道理了,不是你问我睡的好吗?   两人相对好一会儿没声。   阮棠三两口解决剩下的早饭,赶紧站起来溜了,再顶着严昱泽的视线,她都要消化不良了。   严昱泽盯着她的背影,胸口有点堵。昨晚他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着她醒来会表现出什么情绪,到了天亮才睡着,没想到,她睡的那么死还根本不记得。   严昱泽觉得胸口憋的那口气快把自己给闷死了。   ……   快到中午的时候阮棠找到严昱泽商量回尚海的事,他的表现比刚才正常多了。严昱泽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要再留几天,主要是家里这摊子事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没处理完,他有点不放心,另外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他也需要再观察一阵,确定没问题才能走。   但阮棠就没有必要继续留着,他一直忙家里的事也没时间陪她出去玩。   “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玩。”阮棠倒是很看得开,本来这次也是来解决风水上的事,不是来玩的。现在事情能顺利解决,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严昱泽马上拿手机要给她定飞机票,阮棠提出要坐高铁,比起要候机安检耗费的时间,高铁更方便,路上也更舒服一些。   严昱泽就定了下午的高铁票。   吃过午饭收拾一下出发时间差不多。   今天严老爷子也下楼和大家一起吃饭,尽管在楼梯上走的颤颤巍巍,胆战心惊,但他拄着拐杖没靠人扶走下来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进步。   阮棠看出来,这位老爷子是硬脾气,年轻的时候肯定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坐在饭桌前,严知行和严晟行两个都老实的跟孩子一样,没有以往的气势。   吃完饭,阮棠和大家告别。   严晟行点了点头,表现有些冷淡。   严知行笑了一下说,“这次多亏了阮小姐的帮忙,正好备了些特产这次带回去吧。”   阮棠礼貌地道谢。   严老爷子说:“怎么这么快回去,让阿泽陪你到处走走,附近还没玩过吧?”   阮棠说请假就请了两天,要回去上班。   听到她提到上班,严晟行表情淡淡的,好像有些不以为然。   但严老爷子却朝着严昱泽瞪眼,“这点事你也不给糖糖安排好。”   阮棠头一次听到严老爷子跟着严昱泽喊糖糖的时候,很是汗颜了一阵,不过名字就是个代号,喊了几次后也就习惯了。   之前老爷子还很认真地说了句,“这名字好,一听就甜甜的,有句话不是说,甜甜的女孩运气不会差。”   阮棠:“……”那是爱笑的女孩吧?   严老爷子却好像看阮棠特别顺眼,对她说话时嗓门也要低两度,“对了,老头子我也送你个特产。”说着对护工低声说了句什么。   护工很快上楼,几分钟时间就从上面下来,手里拿着个绒布盒子。   严老爷子把盒子往阮棠一推。   阮棠打开一眼,里面是块白玉牌,上面雕着经文,温润细腻。别人看不见,阮棠还能看见玉牌上萦绕着一缕白金色祥气。明显不是普通的玉,即使她对玉石不了解,也知道这块东西价值不菲。   严晟行皱眉,喊了一声“爸”。   严老爷子根本没看他,“闭嘴。”   阮棠赶紧把东西推回去,说不能收那么贵重的东西。   严老爷子摆手,傲气地说:“收下收下,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收回来的。”   阮棠差点绝倒,老爷子居然还走霸总风。她朝严昱泽看去,他对她撇嘴点点头,示意收下来。连严知行都开口,说就是个特产,收下吧。   哪有这样的特产,阮棠被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劝,最后只好收下。   严老爷子挺高兴的,对严昱泽说要好好照顾阮棠。   严昱泽点头说好。   阮棠总觉得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好像有点奇怪的感觉。   吃完饭,严昱泽开车送阮棠去高铁站。临走前把阮棠的小行李箱,还有一堆特产什么的全搬上后备箱,不放心地叮嘱:“身份证带好了吗?”   “带了。”   “路上别下站。“   “嗯。”   “有人搭讪别理,知道吗?坏人很多的。”   “……”   严江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说,“这是几几年的台词,我听着还以为你是送孩子上幼儿园的老父亲。”   阮棠噗嗤笑出声。   严昱泽挑眉,瞪她一眼,“跟你说的别忘,走了。”   把人送到高铁站看着她进站,严昱泽觉得严江这狗嘴还真给说中了,不知怎么的,看她一个人走,心里还真有些放不下,跟送孩子的老父亲真没两样。   六小时后,严昱泽吃过晚饭,正坐在老爷子书房里,收到阮棠到达的消息,低头微微笑了一下。   严老爷子见了,问:“是糖糖的消息?”   严昱泽点了一下头,低头回了条消息,让她打车回家,别坐公交,好好休息。   等发完他抬头,发现严老爷子表情肃然。   知道老爷子脾气的严昱泽神色一敛。   严老爷子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时间,脸颊消瘦,显得眼睛越发有神,他沉思了几秒,开口说:“你去过长生宴了?” 第204章   严昱泽给阮棠定的是高铁商务座,座位宽敞程度非常适合睡觉,上车的时候阮棠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就耷拉着眼皮打瞌睡。睡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震动两下,她拿起一看。是闻玺发来的消息。   闻玺:你的狐狸在我这里。   随后还发了一张照片来。   阮棠点开看的时候乐了,镜头上的莫尼特别老实乖巧,小眼神甚至有些讨好和僵硬。她差点忍不住要来一句,如果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阮棠发消息给闻玺问莫尼怎么在他那儿。   闻玺回了一条语音,说莫尼今天上午跑公司去,周日没人上班,它被保安发现并逮住了。保安看莫尼品相太好,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是狗还是狐狸,不过一看就是家养的,保安主任下午的时候给闻玺汇报了一句。   闻玺去了一趟公司从保安手里把莫尼带走。   阮棠马上说自己明天上班就可以把莫尼接走,拜托闻玺再照顾一晚。   闻玺回:嗯。   阮棠放下心,不过她知道莫尼对闻玺那是本能害怕,就跟耗子遇见猫一样。这次让它好好长个教训,省的下次在碰到这种时候乱跑。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抵达尚海市。   阮棠给严昱泽报告一声到站了,看到严昱泽回复的消息后提着行李下站台。   在排队打车的地方,她发现又有新消息。   闻玺的对话界面里一小段语音:唧唧唧唧唧(糖糖快来救我啊...)   阮棠:“……”   闻玺很快来消息:它有点调皮。   阮棠心内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再听一遍之前的语音,感觉莫尼的声音有点凄惨,嗯,不知不觉狐狸语已经有十级了,不对,是同情心有点泛滥。   阮棠想着反正要打车,干脆到闻玺那里绕一下把莫尼接上。于是她马上客气地跟闻玺表示不用麻烦他照顾莫尼,她现在过去接它。   闻玺:怕我虐待它?   阮棠回拼命摇头的动图:没有,绝对没有。   闻玺发了个地址过来。   阮棠很快上车,直奔闻玺的家。   半个多小时,车停在了尚海市内有名的高级公寓楼下。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片公寓住宅的绿化率却很高,环境优雅娴静,处处透露出人民币的味道。   整幢楼一层只有一户,阮棠乘客用电梯上楼,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就是闻玺家的入口处。   阮棠看着宽敞舒适的玄关,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忽然一只毛茸茸的小肉球,从房间里闪电般窜出,直扑她的脚下,抱着她的裤腿,抬着头,圆溜溜的眼睛里几乎含着泪,委屈的不得了。   “唧唧。”你可来了。   阮棠无语。   闻玺从客厅走出来,上身穿着一件薄毛衣,下身挺阔的长裤,站在入门处,显得人高腿长。他这样一身休闲打扮,在公司时冷峻的感觉淡了不少,看着都青春了几岁。   他低头朝小狐狸扫了一眼,“看来它挺委屈的。”   突然之间,阮棠觉得脚边的莫尼爪子也不挠了,眼泪也不掉了,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闻玺身边站定,讨好地在他拖鞋边蹭蹭。   阮棠:“……”还是回家去吧,这没用的狗东西。   闻玺说:“进来吧。”   阮棠说:“太打扰了,我带上它就走。”   闻玺打开鞋柜拿出一双簇新的拖鞋,看款式和大小很中性,“别站在门口说话,进来,它还在吃东西。”   阮棠换上鞋,把行李就放在玄关,跟着走进客厅。   客厅面积巨大,而且落地大玻璃,正对着城市夜景,外面万家灯火,各类灯光汇聚成一副画。阮棠视线停留了一会儿。   房内整体装修风格很简洁,没有过分暴露财力,不过就这个地段和景色,本身就是一种身份与财富的象征,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这里的一个小房间,阮棠莫名就有点感慨。   等她一回头,看见莫尼在沙发脚努力啃着一盘沙拉,什么感慨,什么触动全飞走了,只剩噗嗤一下笑出声。   莫尼抬头看她,眼神很悲愤。   闻玺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给她,淡淡地说:“它是灵性动物,吃素的有利于修行,你也别太惯着它。”   阮棠点点头。   埋头吃着绿色叶子的莫尼快哭了。   闻玺招呼了一声说坐。   阮棠坐下来,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一个专家在分析某个股票,说的话是中文,但拼在一起,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闻玺忽然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阮棠说:“帝都。”关于严昱泽家的情况她没有说,   “真是好地方,”闻玺说,“去了一次回来身上都有瑞气了。”   阮棠有点没听清,“啊?”条件反射对着衣袖闻了闻。   闻玺低笑,“是瑞气,不是香气,你闻什么。”   阮棠顿时囧了。   “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还是接触过灵物?”他说的很笃定。   阮棠从包里把严老爷子送的那块玉牌拿出来,“是不是这个?上面好像飘着一股气。”   闻玺伸手接过。   两人的手指碰到一下,阮棠感到他指腹微凉。   “这应该是万源荣达出品的东西,”闻玺翻了一下玉牌,“价值应该是百万左右。”   万源荣达和九城,可以说是风水界一南一北两大巨擎。   “什么?”阮棠听到价格脱口而出,声音都拔高了,等意识过来,她捧着盒子的手都有点哆嗦。   没办法,小市民出生,从来没拿过七位数的东西在外面走动过。   之前刚觉到这个应该挺珍贵,但没想到到这个程度,早知道贵到这个程度,阮棠是不会收的。严家人居然管这个叫土特产……   闻玺说了个百万,语气很平淡,不过在检查玉牌背面时,他眉头很快地皱了一下。   “闻总,怎么了?”   闻玺说:“这块玉牌,应该是林志远做的。”   阮棠愣住,过了片刻,问,“怎么看出来的?”   闻玺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对着玉牌角落里照,“看这里。”   灯光直射下,玉牌角落里果然浮出隐隐的内刻痕迹,是个“林”字。   闻玺说:“林志远在万源待过几年,那段时间他们出品的一些灵器都是出自他的手。不过,像这样已经有瑞气具现的灵器不多见,给你玉牌的人,应该和林志远关系匪浅。”   作者有话说:哎呀,我都很急,想日码万字走感情线……然而……为啥我这么废 第205章   阮棠吃惊的好一会儿没说话,在闻玺把玉牌还回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   “不用担心,”闻玺语气温和地说,”玉牌本身没有问题,确实是好东西。“   阮棠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   这时莫尼也吃完了一盘沙拉,跑过来拉阮棠裤子。   ”闻总,时间太晚,我该走了。”阮棠抱起莫尼告辞。   闻玺点点头,站起来送她到玄关,自己也换了鞋。   阮棠见了连忙摆手:“不用送出来,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闻玺拿起柜子上的车钥匙,“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说着在她动作之前,把行李箱提起。   阮棠抱着莫尼觉得不好意思,还在想着怎么拒绝。   “走了。”闻玺已经朝电梯走去。   一路上闻玺没有再提起刚才玉牌的事,从始至终他也没问过这块玉牌的来历,阮棠还在消化着严老爷子可能和林志远之间存在的关联。   想得正入神,她听到闻玺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内容。   “什么?”   闻玺侧过脸看她一眼,又重复一遍,“你可别挂到咸鱼上再卖了。”   阮棠想到之前半价卖铜镜的事,脸红了一下,“不会。”怕他不相信,又补一句,“肯定不会。”   闻玺似乎隐隐笑了一下,“要是被懂行的人发现了会惹祸。”   阮棠忙不迭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闻玺说:”乖。“   低沉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似乎在骨膜深处狠狠一震,带着酥麻不绝的余震。   阮棠愣了好一会儿。   幸好这时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她悄悄松了口气。   ……   夜色深沉,银月如钩。   书房里静默无声,在严老爷子问了那句话后,严昱泽面无表情,一时间沉默不语。   严老爷子从他的态度里读懂了一些内容,沉吟片刻又说:“让你知道长生宴是个意外,幸好你没出什么事。”   严昱泽挑眉,“不是你让人把请柬给我的?”   严老爷子苦笑,“我都瘫成那样,屎尿都要别人解决,就是想给你安排也有心无力。”   老爷子性格爽直,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什么刻意避忌。   “有人以你的名义告诉我长生宴的事,”严昱泽脸沉了沉,“难道老万周姨……”   “不是他们,”严老爷子说,“就他们这种半吊子道行,还不知道什么是赤泉。”   听到老爷子嘴里冒出“赤泉”两个字,严昱泽眼皮子一跳,嘴里调侃一句,“人家半吊子还能放倒我们家两个人。”   严老爷子噎了一下,瞪他一眼,“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的时候,这些年太顺风顺水,警惕心差了。”   严昱泽看着老爷子自我反省,笑了笑。   “好了,说回正题,这个人我知道是谁,”严老爷子神色一敛,肃然说道。   “谁?”   严老爷子轻轻摇头,“这个事暂且放一边,你怎么突然用风水的手段了?”   严昱泽说:“就是去长生宴后觉得不对劲,查了一些事,然后自己也学了点。”   他把在久城的事说了些出来,不是全部,某些关键没有提。并不是不信任老爷子,严昱泽觉得牵扯的越深越麻烦,尤其是长生不老的体质,即使是血缘亲人,也不能透露。   严老爷子听他说了许久,脸变了几变,“你这个经历比我这个头子一辈子都要波折。久城我知道,可以说是现在风水界最出名的,你在那也好,总比遇到不靠谱的或者自己摸索强。”   严昱泽说:“行啊,连久城都知道,你对这行了解够深的。“   严老爷子笑了一声说:”被这种事坑过一次,能不上心吗,尤其是这些年,咱们家明里暗里不知道竖了多少敌人,真刀真枪都不怕。就怕这种阴私手段,防不胜防。就算我们不主动招惹别人,该防的总要防。“   他说着抬起眼皮看向严昱泽,“现在你入了这行……”   后半句掖着没讲,这不是老爷子一贯风格。   严昱泽看向他。   严老爷子皱眉叹气,”……不知道是福是祸。“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我会看着办的。“   严老爷子说:”你大伯和你爸,都是不信风水的事,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以后遇到这种事得吃大亏,现在也好,至少你有对付的手段。有些事我也可以和你说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越发沉重,”之前我告诉过你们,当年请一个方士帮忙破局的事。这个方士手段高明,其实你太爷爷当时在场,亲眼看到他施法,过程很震撼,在那之后,家族运势一天强过一天,你太爷爷就把他奉为上宾。“   严昱泽听着就皱起眉,“奉为上宾?施法之后他没走?”   “他在我们家住了几年,那个时候你太爷爷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不过确实也有效果,后来事业上一帆风顺,和以前是完全不同。我接手你太爷爷工作的时候,那个方士已经走了,不过咱们家一直在背后对他资金支持。”   说完严老爷子就从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本半旧的本子。   严昱泽拿过来看,里面的记账从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第一笔在一九七零年。数字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上面记录,在五年前,家里拿出一笔巨款投资了一个项目,从地址上看是个荒山,压根就没有收益,但家里每年固定往里砸钱。   严昱泽翻着看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到看到项目上具体的名字。   林志远——   原来是他。   “他就是帮过我们家的那个方士?”严昱泽指着林志远的名字问。   严老爷子点头,“他也是给我长生宴请柬的人。”   严昱泽心头巨震,脸上绷着没露声色,“你病倒以后,也是他想办法把请柬以你的名字转给我。”   “只有他能做到。”严老爷子说,“对我们家熟悉,还有非常手段,我想不到第二个。”   严昱泽又问,“你知道赤泉是什么吗?”   “据说是长生不老的一种药,不过可能言辞夸大了些,长生不老未必,强身健体倒是有很大可能,前几年我也有些想法,觉得你们小的一辈还不顶事,老大又太过刚直不懂变通,这个家还要我多看着几年,所以我问他有没有可以延长寿命的办法。他说运可以借,寿命当然也可以借。不过借命比偷运条件要苛刻很多,只能血缘至亲,我不会选这种方法,他和我说,还有一个比较凶险的办法,就是长生宴。”   严昱泽听到这已经明白,严老爷子虽然对风水这行了解甚深,但对长生不老并不是完全相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长生宴原来是林志远的手笔。   他背后几乎渗出一层汗。   严老爷子徐徐说了一段后,脸上露出回忆的复杂神色,“前些年是我想岔了,寿数这种事还是顺应自然的好,强求惹祸,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天意。”   严昱泽说:“你能想通就好。对了,咱们家和林志远是怎么联系的?”   严老爷子露出“就猜到你会问”的表情,从抽屉拿出一部很有年头的翻盖手机,“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原则是没有事不联系。”   严昱泽马上伸手去拿,老爷子手没放,看着他的眼睛说,“阿泽,无论你想做什么,尽量不要把家人牵扯进去。”   “好。”   严昱泽郑重回答。   作者有话说:“反派”那本暂时不会更新哦 第206章   严昱泽在阳台上连着抽了两根烟。他平时没有那么大烟瘾,有事的时候才会想到抽一支。看着阳台扶栏上放着那个至少落后十年的老式手机,严昱泽想的有些出神,以至于知道烟屁股烫手了,才想起掐灭。   今晚从老爷子那里得到的信息实在太过惊人。想到一直让他追寻却没有线索的长盛宴,背后是林志远的操手。比这更让人震惊的是,严家和林志远保持了几十年的密切关系,可以说,像林志远这样独行的方士,在现代社会里能保持那么神秘和强大,背后是少不了资金支持的。只是没能想到,充当这个角色的居然是严家。   严昱泽眉头紧皱,手指在老款手机上轻轻敲击一下。   老爷子把事情没有保留地告诉他,还把账本和手机交给他,显然是把决定权交到他手里。   严昱泽没犹豫很久,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唯一的号码,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出了什么事?”对方的声音听着属于年轻人的,略微有些暗哑。   严昱泽:“林志远?”   电话那头骤然无声。   严昱泽紧抿着唇。   在安静了四五秒钟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严昱泽?”   严昱泽的眉高高地挑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猜中他的身份,说明他对严家真的很熟悉,或者说,他可能一直在关注着严家的情况。   “见个面吧。”严昱泽不咸不淡地说。   “可以,”林志远说,“但不是现在。”   严昱泽嗤笑一声,“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出门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林志远没被他轻慢的语气给激起什么情绪,依旧平淡的像水一样,“俗话说好饭不怕晚,我们肯定要见面,但现在我手上有点事走不开,等忙完这段,就是你不提,我也想和你见个面。毕竟……”   他忽然拖长了音,缓缓地说出,“你是因我变成了长生人。”   严昱泽脸色微微沉下来。   “对了,还有那个小姑娘,叫阮棠对吧。”   严昱泽一窒,捂着手机的指节绷紧了,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林志远隔着电话,却好像猜到他现在的样子,”别急,其实一直以来我寄予厚望的都是你,没想到出了一个小意外,反而多了一个长生人,这个小姑娘运气真不错……“   严昱泽直接打断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志远叹了口气,沉默两秒,“从你成为长生人那天起,是不是就一直想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严昱泽哂笑,“你要弄清楚应该去找把你变长生的人,怎么反而弄到我们身上。”   林志远说:“因为对方太强,我没办法。”   听他这么直白,严昱泽冷笑,“原来我们是软柿子。”   “这么快就解开窃运的手段,你已经不算是软柿子了,“林志远不缓不急地说,“过去那么多年,我和你家都合作的很愉快,我对你完全没有恶意,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干预过你任何事,不是吗?”   在刚才林志远故意提起阮棠的时候,严昱泽心头蹭的一下燃起怒火,不过这时他已经把火压了下去,脸上既冷静又玩味,“合作?我家都病倒两个了,也没见你出什么力,这就是你的合作方式?”   “你爷爷生病的时候,我找人算过一卦,卦象很奇特,我不能用非常手段来干涉,不然天道平衡,你家还会遇到更麻烦的劫数,只有靠你们自己化解,才能平安度过。”   严昱泽”呵呵“地笑了两声,这个熟悉的笑法一下就让他想起阮棠。   ”混风水界的,嘴皮子真是厉害,帮和不帮的借口能都找的这么富丽堂皇。“   林志远语气微微有些无奈,“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天道是什么样的存在,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家运势几十年来都走的太顺了,经历一两个劫数根本不奇怪。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以后你经历的多了,就会明白什么是天道。”   严昱泽默默记下天道两个字,嘴里却漫不经心似的问,“赤泉你从哪里弄来的?”   林志远在手机里笑了一声,“难怪你爷爷把这些都交给你。赤泉就是不老泉,来自昆仑,这些东西不难查,你应该都知道。”   严昱泽:“兜什么圈子,我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不是赤泉的历史来源。”   林志远沉吟片刻,语气沉了些,”是从万源荣达偷出来的。“   严昱泽脸色微变。   对风水这行了解越深才越能了解万源和九城是多么厉害的存在。   林志远说:”万源唯一一份赤泉被我偷走了,这些年他们才像疯狗一样盯着我。好了,今天说的太多了,你要知道其他的事,还是等见面的时候再聊吧。“   ”对了,提醒你一句,不要太相信久城。“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严昱泽不是受人摆布的性格,马上就回拨一个过去,这个时候手机屏幕却闪动好几下,提示电量不足。响了好几下铃,林志远没接,手机倒先一步自动关机了。   严昱泽把手机甩到茶几上,砸出好大一声响。他把刚才林志远说的那些话梳理了一遍,脸色沉肃,原本已经伸手要拿自己的手机和阮棠联系,但想了半晌,他什么都没做。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灯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浓地化不开的漆黑。   ……   阮棠回到家,把行李拿出来,特意把玉牌放好,等着严昱泽回来找机会还给他。这个价值实在太过惊人,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等收拾好和莫尼玩了一会儿,已经是半夜了。阮棠赶紧上床准备睡觉。   在闭眼之前她刷了刷手机,不知怎么就打开了咸鱼。   之前卖过铜镜后她就没再上过这个软件,平时也用不到,所以没有设提醒,这一打开,上面突然多了十几条消息提醒。   全部来自之前的铜镜买家。   最后那条是”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事,明天再多写点哈 反派是一本暂时断更的文,等我开始更了再通知大家哦 第207章   阮棠一下睡意全无,从床上霍然坐起,惹的一旁的小狐狸猛的竖起耳朵。   手机屏幕往上划,第一条消息是大半个月前的,买家说,”铜镜裂开了“,隔了两天又发消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后面不是说房里有人盯着他看,就是自己的东西被移动了。几条消息内容凑一起,就是一个恐怖轻小说内容。   最后几条消息,就变成了救救我,每隔两天发一条,已经发了三条。   最近的一条是在前天夜里发的。   阮棠直觉不妙,根据发货地址马上拨打买家电话。   电话回音关机。   这下没辙了,阮棠左思右想,报警太鲁莽,可要是置之不理,对方出事了怎么办。辗转反侧好一会儿,莫尼走过来,在她手上轻轻一搭,”唧唧“——睡觉。   阮棠眼皮沉沉的,糊里糊涂地就睡了。   第二天她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商量短信的事。   钱佑曼刚吃完早餐,正拿着镜子补唇釉,听完她的讲述目瞪口呆,”糖糖,知道这件事你错在哪吗?“   阮棠说:”事情紧急,我昨天晚上就应该找你们。“   钱佑曼给她一个大白眼,打开电脑,指着屏幕上的公司商城说,”看出和其他购物品台有什么关键不一样的地方?“   ”只卖风水界的东西。“   “错,”钱佑曼给她一个“朽木不可雕”的眼神,说,”是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的条款。“   阮棠没想到切入点在这儿呢,眨巴着眼看她。   钱佑曼说:”风水行业就是这样,说的好听就是缘法,说的不好听就是受没受骗全靠自己兜着,你这面铜镜是半价卖的,怎么?现在还打算保终生售后?“   阮棠哑然。   钱佑曼继续说:“再说,你卖的是辟邪铜镜,他遇到什么事让铜镜碎了,说明什么?说明事情很凶险,还说明镜子已经起到作用了。既然已经发挥作用,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着什么急。”   阮棠一听,觉得逻辑完全没毛病,可心里还觉得有些过不去,就讨教,“他万一出什么事……”   “有事还能连续大半个月给你发条消息,说明这事也没啥太凶险的。”钱佑曼不怎么在意地说,“再说你想想,能在往上4万块买这镜子的人,能对风水完全不懂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他既然懂,就该去请风水师啊。找你发消息,是不是又想占点小便宜。这都是你铜镜卖半价,远远低于市场价,人家才想在你这图便宜。你要是想着给他解决,那才叫傻呢。”   经钱佑曼把事情前后这么一捋,阮棠觉得昨晚上白操心了,叹息一声,就要回自己办公桌。   钱佑曼唤一声,“等等。”   阮棠回头。   钱佑曼从桌上盒子里找出久城的名片,给阮棠,“等会儿拍一张发给那个咸鱼买家。告诉他,这是风水行业里最靠谱的。”   阮棠差点给她跪了,“姐,不是说今年的业绩已经提前完成了吗?”   “业务多一点,年终奖就高,你和钱有仇吗?”钱佑曼说的理所当然。   提到钱,阮棠立刻就坚定了,“没仇,我马上就发,除了靠谱,还有其他广告词吗?”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阮棠消息也发了,钱佑曼美滋滋地在那算季度奖的金额。   阮棠看一眼她最后盘算出来的数字,“曼姐,苟富贵,勿相忘。”   钱佑曼笑:“多老套,现在流行‘苟富贵,走白马’。”   黄宇在旁边听半天了,忍不住插嘴说:“走白马什么意思?”   钱佑曼嫌弃,“白马会所懂不懂,去去去,女性话题你凑什么热闹。”   阮棠表示疑惑,“不是关了吗?”   “没白马总还有黑马,灰马,盒马……哦,盒马不算,反正等姐姐有钱了,带你去溜达见世面。”   阮棠感动地一把握住她的手,“曼姐你要拼命赚钱啊。”   钱佑曼一把拍开她的爪子,赚钱不够,还得拼命,这塑料友谊啊。   黄宇在旁边目睹全程,就这么说吧,最近对恋爱是越来也没有期待了。办公楼里还有不少人羡慕他同办公室的女人都很漂亮,但只有他知道,接触久了,才知道女人有时候真的挺可怕的。   ……   阮棠把久城名片发给咸鱼买家后,就把这件事给彻底放下了。   到了周五,严昱泽回公司了。给办公室众人带了不少特产,这次的特产才是普通意义的特产。阮棠在午休的时候问他,帝都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严昱泽说,严老爷子找老万和周姨谈了一次,谈完后两人都没有吵闹也没有作妖,接受了去特改所的安排。在严昱泽回尚海之前,两人已经被特改所的人接走了。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安排,阮棠点点头,说:“对了,你家老爷子给我的那个玉牌,你还是拿回去吧。”   “怎么,不喜欢?”严昱泽瞥她一眼。   “太贵重了,你知道多少钱吗?我不能收。”   严昱泽说:“能值多少钱,这是别人送给我家老爷子的,根本不要钱。”   阮棠乍舌,“那你赶紧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子,可别随便送人了。真的很贵重。“   严昱泽看到她提起价格声音都要放轻,像是被别人听见要起歹心似的,忍不住笑了笑,“玉这种东西价格很难衡量,又容易碎,他那个脾气,送了人的东西绝对没有拿回来的,你可别还回来,等会儿把他老人家气倒。”   阮棠一脸为难,“那还是给你收着吧,不然这么贵的东西放我那,我都要睡不着了。”   严昱泽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睡不着多喝牛奶,其实也就是这玉牌有点风水上的作用才有点价格,要是你以后会用自己的天赋了,弄个什么东西还给老爷子,他肯定会高兴的,好了,别啰嗦了,你要是拿回来我就扔了。”   如论阮棠怎么说,严昱泽就是不接受,反正东西给了就别想拿回来。   他低头看看阮棠,心里叹了口气。   关于林志远长生宴的事还是没有提。她虽然有灵感天赋,却没有攻击和自保的能力,严昱泽想让她像现在这样,不要陷入到不知祸福的危险中。   阮棠说了好一会儿,发现严昱泽分神了,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严昱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不能盼我点好,才刚解决家里的事回来,还能有什么事。”   阮棠也是出于直觉一问。   这时黄宇跑来和她说:“哎,你那个咸鱼买家真找上门来了。” 第208章   严昱泽刚回来,还不知道这件事。回办公室的路上,阮棠就把咸鱼上消息的始末和他说了。   严昱泽感慨,“你这什么体质……”   阮棠说:“我也没想到卖个镜子还能惹出事。”转头又问黄宇来的是什么人。   黄宇把嘴朝玻璃窗外一努,“看大楼外面停着的车。”   阮棠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大门右侧停着一辆相当扎眼的橘色跑车。阮棠第一直觉颜色骚气的超跑很多是保时捷的,但看车标又有些像翅膀。   “很贵吧这车。”阮棠问。   严昱泽说:“阿斯顿马丁,三五百万左右。”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有钱的人,居然还上咸鱼。”   严昱泽、黄宇:“……”   回到办公室,钱佑曼马上拉着阮棠去八卦。   今天来的那人声势夺人,车还没到久城,轰鸣声已经引起了众多注意。又正好是午休时间,连附近办公楼里的女白领都来打听消息了。   “有必要吗?”阮棠说,“怎么感觉大家的工作量都不够,闲得慌呢。”   钱佑曼摆摆手,“你懂什么,一般开超跑的都是年轻人,至少是个富几代,看一眼打听个消息又没损失,当个八卦聊聊没准还能增进同事之间凝聚力呢。”   阮棠一脸佩服。   会议室门打开,张诚陪着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钱佑曼马上给阮棠使了个眼色,怎么样,果然是个年轻的。   那人穿着很宽松的卫衣和裤子,头戴棒球帽,耳朵上有钻石耳钉,有着很浓郁的嘻哈风格。他打量周围环境,忽然问一句,“是谁在咸鱼上卖铜镜的?”   张诚显然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看一眼阮棠但没把她供出来,只说:“一个普通员工。”   嘻哈年轻人也没追问,但一眼扫到严昱泽,他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听他的口气很熟稔,像是认识的。   众人目光都朝严昱泽看去。   “在这儿上班。”严昱泽口气很平淡地回答。   年轻人走近几步,“不是,你这跨行也太大了吧,好好的明星不当,跑来当神棍。”   张诚咳嗽两下,提醒:“我们是正规的咨询公司。风水只是其中一个业务。”   年轻人却压根没听进他说的,还在对严昱泽说,“这地方能开你多少薪水?够吃饭吗?”   办公室所有人:“……”突然感觉被冒犯到呢。   严昱泽笑了一下,透着几分痞气,“谁知道,没看过工资卡。”   众人:双重打击。   年轻人又和严昱泽聊了两句,说好久没攒局一起玩了,下次有机会出来聚,还特意强调他请客。   钱佑曼和阮棠咬耳朵,说这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充满了资本主义腐朽的气息。   阮棠:“说中国话。”   钱佑曼:“可羡慕死老娘了。”   黄宇:“……”   等年轻人寒暄过后走了,办公室几人立马围住严昱泽,打探刚才那个壕无人性的年轻人是谁。   严昱泽介绍说,那人叫费小东,家里是跟着电商行业发家的,可以说是新兴的富豪。其实两人也不熟,不过圈子内有所交集,见过几次面。费小东的性格有点怪,既不是年轻有为精英类型,也不是胡天胡地纨绔类型,他就是爱玩,去年还对电竞有兴趣,投了些钱,今年就迷上了嘻哈。可以说是一个兴趣广泛的有钱富三代。   钱佑曼听完忽然猛拍大腿,转头问阮棠,“真没想到咸鱼上还能遇到这种人,要不我要整两个东西上去卖卖?”   张诚斜她一眼,“别瞎折腾,嘻哈类型你都喜欢?”   钱佑曼撩了下头发说,“他不是嘻哈类,是阿斯顿马丁类。”   阮棠好奇他来久城的目的。   张诚说:“他说家里有些不正常的情况,有定西无缘无故挪了位置,半夜有时候能看到黑影,还能听见脚步声,俗称就是闹gui。”   “不会是家里的佣人吧。”黄宇作出合理推断。   “不是,他说那个房子是定期让阿姨上门打理,没有佣人住家。”   阮棠一听,事情和她在咸鱼上看到的消息基本一致,又表示一下疑惑,“看他消息里说救救我,还以为很危险很吓人,刚才看他的样子也不像。”   钱佑曼说:“说不定是人家房子多,这个闹gui就住其他的。”   除了严昱泽,其他几个都陷入一时的沉默。   张诚说:“他身上没沾一点阴性气息,看着不像接触过这类东西,不过既然已经来定了业务,今晚我就去看一下。”   钱佑曼立刻表示愿意一同前往,被张诚给否了。   最后这天晚上是张诚一个人去的。   第二天上班,大家都很关心后续发展,就问张诚昨晚查到什么。   张诚眉头紧皱,脸上隐隐有些怒气,“根本不是闹gui。”   大家又追问到底是什么。   张诚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放到桌上,“你们看吧。”   手机上是一段直播视频,主播id叫“捉妖大佬”。嘻哈穿着,耳上闪闪的钻石耳钉,正是费小东本人。视频一开始,他就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一镜到底给大家看房内布局。弹幕上全是羡慕嫉妒恨,还有不少人刷礼物,问大佬还缺腿部挂件吗?   费小东当然不是单纯的炫富,在房子里转一圈后,他开始跟大家介绍,说房间里设了很多机关,都是他花大价格安装的,很隐蔽,当着大家的面,他把电灯关了,然后拿出遥控器按了一下,就听见天花板上有走动的脚步声。   费小东大笑,然后说:“现在外面神棍骗子太多,现在还开起工作室和公司了,我给大家搞几期打假视频,专门拆穿这些人的赚钱套路,让大家坚定一下唯物主义思想。”   凭良心说,这类打假直播还真的非常少见。   看手机的众人脸色都微微变了。   阮棠朝严昱泽看去,他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费小东还真有可能做这种事。   费小东有钱有门路,家里又布置好机关,很快就请来风水界的专业人士。   风水这行鱼龙混杂,既有真本事的人,也有些滥竽充数的骗子。而骗子的套路,低档的就是看看相算算命,说好话能赚钱,说点不好的,再传授点破解的方法,同样能够赚钱。高档一些的,就是看风水改运势。费小东请来的人里,这两类都有。   有几个明显就是骗子,费小东故意说出最近家里怪事迭出,那几人口径都差不多,说这个房子风水不好有脏东西,需要化解。在费小东略显浮夸的惧怕演技下再拿出一笔钱,那几个大师马上就开坛作法,号称驱邪除gui。   这些画面都被偷偷拍下,跟闹剧似的。   也有几个风水师是真正有本事的。检查房子后说没有什么异常。这个时候费小东就会启动机关,当着几个风水师的面变现出房里的古怪。这些风水师里,有人看穿了,脸色难看的离去,有人看不穿,只能自承本事还不到家。   费小东把这些经过全部用直播的方式拍下来给观众看。后面还放了个剪辑版本出来,配上字幕,告诉大家,这世上根本没有gui神,全部都是风水骗局,要相信科学。   办公室里的人看完剪辑快进的版本,集体沉默了好一会儿。   大家全都明白了,费小东根本没什么事,是在请各种风水师测试,来完成他的直播打假节目。   黄宇开口:“这该怎么说呢?”   钱佑曼说:“现在的富三代怎么这么无聊,这是要搞走近科学的节目?”   阮棠说:“虽然是打假视频,但他自己也是在骗人吧。”   大家对这个费小东的行为都感到很难评价,你说他这个举动即顽劣又无聊吧,他在最后认真告诉观众,要尊重科学。但你说他这个出发点还算挺好的吧,他又玩弄了很多风水师。最后甚至都找上久城。   这么看来,他在咸鱼买下阮棠放出来的辟邪铜镜,也是作为一种打假素材。   张诚去了一趟闻总办公室出来说,“闻总说把他拉进黑名单,以后拒绝他的业务往来。”   大家都表示赞同。   不管费小东立意是否是好的,他戏弄风水界人士的行为让久城的人都感觉不适。   ……   深夜,一群年轻人在别墅里开趴。   “小东,你最近网上直播搞的挺红啊,听说收礼物都有几十万了?”   费小东摇晃酒杯,一脸无所谓,“几十万算什么,我成本都砸了三百万,这些什么风水师出场费都不便宜。”   “不过都挺有意思的,我还看了你的直播,那些老东西还开坛作法,笑死我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费小东说:“都他妈一群骗子,照我说,这群人跟电信诈骗都没什么区别。说几句话把人家唬得团团转,就赚到钱。我这次都给他们扒皮扒干净。”   年轻人们都奉承他说做好事了。   费小东心里高兴,喝了不少酒,进厕所的时候身体都是晃的。   他洗手的时候,抬头看镜子,感觉哪里不对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去看,发现镜子里的他微微笑着。   费小东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嘴,并没有笑。   可是镜子里的他也做着同样摸脸的动作,但是笑容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眼神突然也变得更加阴森,死死地盯着他。   费小东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感觉到裤子口袋里有些发热,他摸出巴掌大的小铜镜。   这是咸鱼上买来的,外表粗制滥造,明明只有十来块的东西,以风水作用卖出四万高价,他本来也是拿来要直播时候当段子说的,这两天就随身带着。   此刻镜子散发着暖意,费小东紧紧握着,低头看到镜面上的景象,脸色骤然一变,惊声尖叫——   然后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铜镜落到地上,忽然就裂开一道缝隙,慢慢的,裂痕越来越多,镜面彻底变成了碎片。   作者有话说:昨天临时有事不能更新,抱歉抱歉 第209章   费小东的灵异打假节目还真火了一小段时间,阮棠把他直播间之前的视频找出来看,费小东无论是直播还是录播,都很用心,拍摄很清晰,天南地北的请了各路风水界人士。不过在他来过久城之后,直播间就没有再更新。   阮棠把这个情况和大家分享。   “连咱们公司都来过了,其他估计也没啥好请的了。”钱佑曼说。   黄宇扶了一下眼镜说,“他房子里那些机关就是玩个新鲜,要是一直没什么创新,观众很快就会看腻。”   阮棠又关注了几天,发现捉妖大佬那个id确实没有再开过,很快也就不关注了。   到了月底的时候,周迎彤和她视频通话,表情轻松地说大姨妈已经来了,不是怀孕,并且兴奋地告诉阮棠,她打算中秋的时候到尚海市来玩。阮棠听了立马高兴起来,两人嘀嘀咕咕聊了好长时间。   很快就到了九月,早晚天气已经变凉,偶尔还有两天高温天气。   阮棠居然感冒了,鼻涕发烧等症状来势汹汹,但两天不到就恢复了健康。经过这次,她对长生体质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并不是百病不侵,只是身体恢复的机能远超常人。   这些天,钱佑曼还真如之前说的那样在咸鱼上活跃着,天天倒腾着一些不用的东西拍照上传,不过豪车买家没遇到,倒是遇到几个极品买家,在办公室里把大家逗地乐的不行。   阮棠觉得这段时间,严昱泽变化有些大,以前他学符虽然也用心,但最近这段时间,简直可以用刻苦来形容他。张诚那天在办公室感叹一句,说严昱泽差不多已经快把符纸学到小成境界了。   阮棠问什么是小成境界。   张诚说,按以前的标准,就是可以出师自己行走江湖了,因为接下来就要靠经验和积累。   黄宇讶异,说公司难道开的是速成班,才半年就能出师了?   张诚没好气地说,“风水这行最重要的还是看天赋,有人努力三十年,也画不出一张符,有的人只要和他说一遍,他举一反三,轻描淡写就能凭空勾勒出符法。”   很快十一国庆假期来了,阮棠打算回家,这次还要带上莫尼。原本以为莫尼聪明厉害,她不在的时候完全可以照顾自己,但事实证明这样还是有点为难这只小狐狸了。阮棠和它聊过,问它上次她去北京的时候,它怎么就跑公司去了。   莫尼小爪子拍着胸脯,叽里哇啦地叫唤。说头两天吃的太多,一下把零食都吃完了,第三天它还打算自己烧个面条什么的,但是它到底个子小,烧面很不容易,味道也很一般。被垃圾食品喂惯口味的它实在忍不了,就出去溜达一圈,本来想在路上捡点钱去买吃的,可现代社会,人人都是手机支付,它走了大半天都没能捡到一毛钱。最后想了想,觉得阮棠的同事肯定可以提供点吃的,于是就出发去公司。   结果那天是周日。   莫尼很悲愤表示,它就这样被保安送去闻玺那儿。   阮棠好奇地问:“你好像特别怕闻总?”   莫尼头一撇,唧唧,谁怕了。   “既然不怕,那我这次回家,你干脆去闻总那里过吧。”   莫尼哆嗦一下,狗腿地凑过来,在她身边撒娇。   阮棠抓起它的小爪子,“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怕。”   莫尼圆圆的眼睛忽闪两下,声音很轻地唧唧唧。   阮棠听明白了,它说,闻玺身上有很可怕的力量,可以一瞬间摧毁灵性动物,所以它本能地感到害怕。   阮棠微微沉默了一下,想起鬼胎诞生的那个晚上闻玺奇怪的状态。   ……   第二天阮棠刚起床就收到严昱泽消息,说要送她去车站。   阮棠把莫尼放进宠物箱,承诺给它吃膨化食品,它果然就变得乖乖的。   严昱泽把她送到车站,阮棠把莫尼带下车的时候,转头和他说再见。这时有一队旅游团匆匆忙忙地小跑冲过,阮棠感到背后被人一撞。耳边听到严昱泽说“小心”,手臂蓦然被拉住,她一下子撞在他胸膛上,感觉到他肩膀宽阔,胸口微暖,还有一股很好闻的男人味道,心跳瞬间有些紊乱。   严昱泽情不自禁揉了一下她的头发,“8号回来是吧,我来接你。”   阮棠站定,“我是一大早回来。”   严昱泽“嗯”的一声,说你等会儿把回来的列车号发过来。   阮棠一手拉行李一手提宠物笼子,跟严昱泽说了一声再见,很快就走进安检通道。在慢慢排队的过程中,她回头望一眼,严昱泽站在栏杆外头还没走,他个子很高,身体笔挺,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现在他已经很少出门戴口罩,自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他,有的在拿手机偷偷拍,但他一点没在意,目光专注地看向这里。   隔的有些距离,阮棠却觉得回头那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她不知怎么的,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莫尼的叫唤把她唤回神。   “你说什么?”她仔细去听。   莫尼叫声的意思,是说严昱泽体内有股很强大的力量,和之前见面的时候感觉不同。   阮棠安检完毕,再回头看的时候严昱泽已经不在了,她想着刚才莫尼的话,若有所思。   ……   不用上班,在家每天吃喝玩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阮棠在家度过长假,然后回到尚海继续上班。电视台送来整理好的资料,是关于永生之秘项目的。   来自全国五湖四海的材料很多,电视台里经过一轮筛选,把其中有可能是真实题材的提供给久城。   自从斜塘的事情结束后,阮棠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个项目的内容。最近正好没有其他业务,钱佑曼安排办公室所有人对电视台送来的档案先进行内容审核。   这天阮棠刚打开电脑,查看其中一个档案。   楼下前台打电话来,说有vip客户想要进行业务咨询。   久城的vip业务只有一个,阮棠就问客户姓名。   前台小姐说姓费。   阮棠还在查询vip客户名单,前台又说:“这位先生说,他是费小东的父亲,他的儿子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莫名其妙有点卡文,大概是脑子有点生锈 第210章   费小东出事了?阮棠微微一怔,随即又想到费家也不一定就费小东一个儿子,这时她已经查到电脑里vip客户名单,费泰明。   她遮住话筒向钱佑曼咨询是否要放人上来。   钱佑曼想也没想,“让人上来吧,费总说把费小东拉进客户黑名单,也没说整个费家的业务都不接。”   阮棠说:“好。”   十分钟之后,费泰明坐在会议室里。   今天来公司轮值的是陆一苇,他在自己办公室里低头研究一张破损的符纸,听见有客户来了头也没抬一下,只是说:“你们先招待一下。”   钱佑曼出来叫上阮棠一起去见费泰明。   两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就听见费泰明在打电话:“……暂时不要让他出门……随便找个理由,这也要我教……”   等他挂断电话,看见接待的是两个女人,眉头习惯性地皱起,“我想见闻总。”   钱佑曼拉开椅子坐下,说:“闻总到电视台开会去了,还没有回来。”   说完她剪短地介绍自己和阮棠。   费泰明根本没怎么听,语气有些冲的说:“我要找有能力办事的人,闻总不在,张……张诚在吗?我上次来办的时候就是他出面的。”   “他有其他业务,现在也不在公司里,”钱佑曼语气还是很平静,“您也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早一点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才好给你做安排。业务方面不用担心,都是专业人士处理,以前既然合作过,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工作能力。”   费泰明喝了一口热茶,开口道:“我儿子费小东,最近有点问题。”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住,神色现出一丝苦恼,似乎在考虑怎么说。   阮棠和钱佑曼对视一眼,没想到还真是费小东。   “他变得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也许可以这么说,他好像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钱佑曼说:“能说的更详细点吗?”   费泰明嘴角下垂,脸色格外难看,“如果不是他的样子完全没变,我都要以为他不是我儿子了,最可怕的是,他说话的样子,做事风格,都和以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我是他爸,就算他装的再像,我也能感觉到,他……里面的芯子好像是变了,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阮棠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听他说到最后,去想像这个情况,无端感觉有些发凉。   钱佑曼问:“这是你个人感觉?其他人呢?”   费泰明说:“我问过,其他人都没有感觉。这不是很可怕吗?这个人明明已经变了,在他身边的人却一无所觉。”   “恕我直言,”钱佑曼表情很认真地说,“这会不会是你个人心理作用?”   这句话有些质疑和冒犯,要是在平时的工作场所发生,费泰明可能已经要发火,但坐在这里,他却一点没有生气的迹象。   “我知道这么说是有点奇怪,我平时工作事情多,一个月回家一两次,所以感觉特别强烈,你们不知道,小东有晕血症,从小不吃七分熟以下的牛排,这个月初,就是国庆那几天,我看到他在吃一份三分熟的牛排,血都滴下来了,他眼睛都不眨,你说这个正常吗?我当时太震惊,问他怎么突然口味变了,牛排好不好吃。结果他回答我,说才发现生的牛肉那么好吃。”   费泰明又喝了一口茶,像是要把心里的寒意给压下去,“晕血症的事一句都没提,他不是我儿子,绝对不是。只不过他可能伪装的太好,说话举动没有变,所以家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那种变化。我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感觉很明显。”   钱佑曼听他说完,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但考虑到之前网上直播的事,不得不确认,“费总,据我所知,费小东前一阵子在做网上风水打假您知道吗?”   她没说出来的是,费小东会不会又在搞新套路,在给风水界人士挖坑呢。   “不是,这次和他没关系,”费泰明苦笑,“我之前不知道他搞的这些,这一个礼拜,我找了不少风水界的人,他们全部拒绝,我才知道发生什么事,说实话,现在风水界没人肯出面去我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久城了。”   他的姿态很低,阮棠看他虽然穿着高定西装,一身派头,但仔细看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角下青色一片,看着没怎么休息好。   钱佑曼负责接待,但无法做决定,趁着喝茶的时候给阮棠使了个眼色。   阮棠找个理由从会议室出来,打算去问陆一苇,是不是要接这个业务。结果刚走出来,就看见闻玺从走廊过来。   “是费家的人?”他在公司楼下已经知道访客身份。   阮棠忙把刚才听到的事转述给他听。   闻玺脸上没什么波动,早就对各类事情见怪不怪,他推开会议室门进去。   费泰明一看见他,脸色都激动起来,“闻总。”   闻玺说:“你儿子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任何问题。”   费泰明说:“我自己感觉事情是在这两个月里发生的,具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的变化潜移默化,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性格有点变化,但现在我基本上确定,他已经变了个人。”   “他最近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事和人?”   “他最近就喜欢搞什么直播,说实话,接触的全是风水界的人,不全是骗子,还有些是这个行业里有名的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门路,我知道之后也训过他,照理说,要是他真的不对劲,这些人里应该可以看出来吧?”   闻玺不置可否,说:“如果他真不是你儿子了,你想过后果没?”   费泰明愣住,脸色有些发白,在那坐着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小东……真有什么问题,我一定要弄清楚。”   闻玺随后就再说什么,安排他签订合同。这件事就相当于接下来了。   等把费泰明送走,闻玺叫住阮棠,“这件事我想先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阮棠差点就变了脸色,“我?可我符纸什么的都没学过。”   闻玺温和地说:“你的灵感天赋是‘通’,看透灵性本源的能力,最适合用来调查这类事件,只要你找出原因,后续的交给其他人来处理。”   照理说,受到领导器重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阮棠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完全高兴不起来。   闻玺伸出手,往她手腕位置。   阮棠还以为他要握手,微微紧张了以下,但闻玺只是在她手腕的云影绳上虚虚环了一下,说:“别怕,戴着这个,隔得再远,我也能护住你。” 第211章   阮棠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晕乎乎的,她回自己座位上,先把电脑上的文档关了,然后在网上搜索费小东的资料。   还别说,现在很多富二代曝光率高,尤其是这个费小东,自己喜欢在网上蹦跶,之前搞什么hiphop,后来又玩直播,在网上还是个大v号,有一群固定粉丝。最近还有不少粉丝留言问他怎么不更新了。   阮棠看了一下,他在网上几乎每天都有发各种消息,在八月二十七号之后就没了新的内容,和他之前在网上活跃表现完全不同。   费泰明的怀疑果然还是可信的。   把费小东今年在网上发的东西从头至尾游览一遍后,阮棠初步判断,这是一个还没有脱离中二乐趣,并且做事三分钟热度的青年。爱好就是追求流行,炫炫富,做一些特立独行吸引眼球的事,其他就好像没什么了。   钱佑曼看她专心看着电脑屏幕还时不时记录点东西,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   阮棠把查费小东的事给说了。   钱佑曼吃惊,“就你一个人?”   阮棠无力的点头。   “你是不是傻,这么难的活就接下来了?”   阮棠沉默了一下,说:“闻总说工作表现和第三季度奖金挂钩……不过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还是热爱这份工作。”   “呸。”钱佑曼给她一个大白眼。   闲聊了两句,倒是让阮棠想起来,刚才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闻玺状似无意地提醒过一句,“费小东请过那些风水界的人士可以查一查。”   这或许是个重要提示。   正觉得有点无处下手的阮棠细细想了想,直接上门去面对不知深浅的费小东还是有点冒险,还不如先从这个方向入手试试。   阮棠把费小东之前的直播视频全找出来。其实这些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不过都是快进或者直接看的剪辑版,也没认真看,无非就是看费小东怎么捉弄别人。这次她要看的是,那些被费小东请去的人。   回到家,阮棠摊在沙发上,还不忘拿出视频看。这回没有快进,看的是原版视频,需要的时间很长,费小东一共请了12位风水人士到家里来测试,每个时间在半小时到两小时不等。区别在于有的人要做一场法事。   费小东捉弄的手法刚开始还很单一,后来根据风水人士的表现,他才想出加机关的方法。这些机关他在改造后还花了十分钟跟网友介绍价格和功能,很吸引眼球。   刚开始看还挺有趣,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起来。   阮棠打了个打哈欠,捂着嘴眼皮越发沉重。   就在她在差点要睡着的时候,莫尼一下跳到沙发上,爪子搭在她肩膀。   阮棠惊醒,继续撑着看视频。   这晚她一口气看了八个去费小东家被拍下来的风水人士。其中五个是骗子,一口一个风水差,还有人明里暗里示意费小东要加钱,全被拍在镜头里。   剩余三个认真检查房子没有发现异状,有两个似乎看破费小东的意图,什么都没有多说就走了。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阮棠继续看视频。剩下四个在下班前也看完了。   没有发现。   阮棠有点烦愁,难道真要上门去找费小东?   黄宇这两天也挺关注这件事,去茶水间的时候路过她前面问:“查的怎么样了?”   阮棠没精打采的回:“有成果——我快近视了。”   黄宇哈哈大笑,还做出鼓励,“不是号称看过八百集柯南,别浪费了积累的侦探天赋。”   阮棠长叹一声,觉得动画片里都是骗人的,哪来的一眼就能看穿线索,三十分钟就能找到真相的?   这天晚上,她又把视频翻出来,按时间顺序排列。以四倍速在那飞快游览。   莫尼对她霸占平板耽误它刷剧表示不满,在沙发上走来走去,干脆一下用尾巴把平板扫倒。   阮棠把它推搡开,拿起平板。忽然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马上开始找视频。   倒数第三,不,第二个。   费小东在房子里加了五个机关,阁楼只要有人靠近就闪烁不定的灯光,天花板的异常脚步声,书房里微微颤动的书本,进门时候的鲜花在出门的时候会瞬间枯萎,还有墙壁上突然显现的血手印……他一定是看过不少恐怖片,这些桥段都似成相识,不过也确实吓到一些人。   阮棠打开倒数第二个视频,在他们离开书房的镜头时点了停顿。   “这里不一样。”   发现这个有些蹊跷的点后,阮棠感觉整个人有点发冷,赶紧把莫尼抱进怀里。   “莫尼还好有你可以暖床。”不然思前想后今晚还真容易有点害怕。   莫尼不留情地小瓜子扒开她的脸。   莫挨老子。   不过晚上的时候,它还是把温暖的小身体贡献出来,让阮棠搂着,可以说是相当的口嫌体正直了。   第二天阮棠把办公室所有人都叫来,分享她的分析。   先把之前的几个视频播放书房那段,然后再单独把你倒数第二个拿出来播放同样地方的。对比很鲜明,所有人看完的一瞬间都明白了。   黄宇说:“书架上书本颤动是机关,费小东带好几个人去看过,但是这个视频里,窗台上的多肉盆栽突然掉下来。”   钱佑曼抚着手臂,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会不会是因为窗门开着有风,或者说这是加出来的机关,你看费小东回头看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异常。”   阮棠把视频截图放大,“你们看。”   严昱泽从刚才看视频的时候,脸色都一直很平静,开口说:“窗户是开着,但是窗帘边上一圈流苏纹丝不动,说明没有风。”   没有风,当然多肉小盆栽不会是被风吹倒的。   众人想象那个画面,费小东戏弄着请来的风水师,带他们去看那些所谓的异常而实际上是他的机关,他自信满满地看着风水师出洋相,但实际上这个时候,书房里真的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注视着他。   众人不寒而栗。   黄宇把视频拷过去,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操作一通,把这一段放慢了速度,再拿出来播放。   这一回,大家看得更清楚,窗台上那个小小的盆栽往前移了一小点,然后像被无形地推了一下,这才摔下来。   费小东却没当回事,他以为是被风吹到的,何况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风水师上,根本无暇关注身后异常。   “刚才我还发现一点,”黄宇说,把视频直接拉到最后,“你们看。”   那个风水师和费小东告辞后离开,转身的时候,被拍到笑了一下。   钱佑曼已经是抱着胳膊摩擦,“你们越说我越毛毛的,不是心理作用吧,我怎么觉得这个风水师笑的样子……有点古怪呢。”   “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阮棠说,“我也有同感。”   “费小东真是作死。”严昱泽给出一句评价。   众人都点头,他以为戏弄了别人,可现在看来,到底谁是傻子还不一定。   费小东的那套房子是必须要去一次,阮棠现在很忧愁,之前没有线索,她觉得烦恼,现在知道了线索,她又开始害怕。   去之前联系了费泰明,他说那套房子现在空着,可以随时去看。   阮棠挣扎片刻,说下午就去看。   吃完午饭,她磨磨蹭蹭收拾包,走的时候有一股风萧萧兮的壮烈感觉。   到了楼下,没想到严昱泽站在大门口,手里晃着车钥匙。   “你怎么在这里?”阮棠问。   “是不是要去费小东的那个房子?”   阮棠点头,然后看到他手里的车钥匙,“你要送我去?”   严昱泽说了一声“走吧”就领头朝电梯走过去。   电梯到了地下一层,阮棠嘀咕,“那天看你和费小东关系很一般,原来不是啊。”   严昱泽猛然停下来,手都要戳到她脑门上,“有没有脑子,我是为他吗?还不是因为你,刚才吓得面无人色连饭都没吃几口,就这个小破胆子,我是怕你还没进门就自己吓瘫了。”   阮棠怔怔的。   严昱泽眯着眼看她,“怎么是这个表情,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地表示感谢了吗?”   阮棠说:“那你别光送我了,陪我一起去吧。”   严昱泽冷哼。   他一直都是这个打算,只不过看她刚才一脸惊讶的表情,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阮棠真怕他一翻脸就去了,她还真没一个人去办过这种业务,赶紧伸手拉住他,“走吧走吧,说好了啊,一起去。”   严昱泽低头看一眼牵着的手,气已经消了一半。   但上车的时候脸还拉长着,“胆子小,还敢一个人接业务,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这个时候阮棠没敢回嘴,冲他笑笑。   看着她的笑,严昱泽觉得剩下那一半的气,也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第212章   费小东的房子在郊区,地理位置不算最好,但环境很幽静。按照地址找到的时候,阮棠还感叹了一下,按附近这片房子的分布来说,就是真发生什么事,惊声尖叫也不一定能让隔壁听到。   费泰明早就安排物业把房子钥匙给他们。   物业来送钥匙的是个身体强壮的年轻小哥,但他外表看着强硬,实际上声音都是飘的,“你……你们当心啊,这房子闹鬼,万一遇到事……打妖妖灵。”   说完扭头就要走。   严昱泽问他怎么知道房子闹鬼。   物业小哥说:“前几个月光是法事就做了好几场,你说闹得该有多凶,还有,这个户主都快两个月没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说完他突然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赶紧又说,“我是好心提醒你们,这房子再好看也不能买啊。”   原来他把两人当成看房子的人。   阮棠和严昱泽开门走进房子。   里面的装修布局,阮棠在视频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早就很熟悉,她还看过费小东介绍机关的那集,进门就找到两个隐藏的开关。   房子积了微微一层灰。在一楼检查后,阮棠和严昱泽来到二楼。   从视频内容来看,重点应该在书房。   严昱泽拧门把手之前还故意压低声音问,“怕不怕?”   阮棠嘴巴很硬,“朗朗乾坤,怕什么怕。”   严昱泽笑了一下,推开门。   书房朝北,采光一般,书架是美式家具,显得很宽敞气派。阮棠朝当中一排书看去,现在机关没人启动,不会发生书本抖动的情况。但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阮棠总觉得这个房间跟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光线有点暗,”严昱泽说了一句,把窗帘往旁边拉了一把。他随即发出咦的声音。   阮棠走过去,“发现什么?”   严昱泽指着窗台下方,“你看这是什么?”   阮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好像是水渍,这么好的房子也漏水?”   窗户下面,微黄的印渍在墙面上,好像是长期滴水形成的。   严昱泽抬头朝天花板看去,上方干干净净没任何痕迹。费小东不差钱,装修的材料都用的很好,像窗台下面的这样的痕迹,其他地方都没有。   “我怀疑这是阴气太浓郁凝结出的水痕。”他分析。   阮棠又朝四周看看,在确定这个房间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凉一些,采光也有些奇怪,明明有很大的玻璃窗,但房间里就是显得暗沉。   “应该是的。”阮棠说,一边拿眼瞅了严昱泽好几下。她觉得严昱泽的眼力还真是邪性,到了关键时候才知道他眼睛有多犀利,分析能力也很惊人。   如果这个地方是阴气浓郁到凝成水状——阮棠汗毛都跟着竖起来,“费小东到底惹上什么东西了。”   严昱泽说:“他既然喜欢做风水打假的直播,肯定对这行也有了解和接触,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稀奇。”   他说了这一句,阮棠怔住。   “怎么了?”严昱泽瞥她一眼。   阮棠说:“我总觉得黄宇标出来的视频里,那个风水师笑的很古怪。”   严昱泽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一张图片给她看。   是那个风水师的简介。   “咦?”阮棠问,“什么时候弄到的?”   “昨天就问张诚要了,十二个都有,费小东出事前接触的人里,最有可能知道什么的就是他们了。”   阮棠点开手机图放大了看,这个风水师叫唐鑫,自己开了个店面,就在玉佛寺附近,在他基础信息下面,还有几句评语,说他风水学的本事是半路出家跟着一个道士学的,真本事是有的,但也不大。   “要不去找他问问看?”阮棠问。   严昱泽说:“走吧。”   于是两人从费小东的房子离开,严昱泽开车超着唐鑫师傅的店铺地址去。   房子里除了奇怪的水渍,没有其他任何线索,其实想想也对,如果费小东真的是出了事,那东西肯定已经跟着他走了,不会留在这里。   在去的路上,阮棠还收到闻玺来的消息,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阮棠把发现的情况简洁地回消息汇报。   闻玺很快回,让她不用着急,照着现在发现的继续查就行。   阮棠在表情图里找了个“放心”的图发过去。   这时车子突然一停,她抬头往前看,玉佛寺前是条单向车道,已经堵成一条长流。   “怎么突然堵车了,下午还有这么多车?”   旁边没人回答,阮棠侧过脸,就看见严昱泽脸色臭臭的。   她马上放缓语气,“堵就堵吧……”   严昱泽突然撇过脸,“刚才和谁发消息?”   阮棠被他突然有些压迫的气势所震慑,老实地说:“……闻总。”   严昱泽刚才停车的时候已经瞥到屏幕一眼,本来是无意的,但是等看到名字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往下沉,“他发什么消息,难得外勤一次,还要查岗?”   阮棠说:“就是问一下进度。”   严昱泽面上浮起一股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冷笑一声,“他倒是有空,平时怎么没见他对其他人这么关心过?”   阮棠有点懵,顿了顿说:“大概……是因为我第一次单独做事吧。”   这个答案严昱泽很不满意,但他心底隐隐一个念头,更让人不舒服。两个相比,还宁可选择前者。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这么多事的老板还真是烦。”   阮棠觉得他今天的情绪,就跟女人来了大姨妈一样,她这个实打实的女人都觉得有些太多变了,“这也是关心员工……”忽然就挨了严昱泽瞪眼,她总算想起来,身边这个是主动来帮忙的,立刻就改了口风,“还是什么都不管的老板最好。”   严昱泽皱眉还要说什么。身后车喇叭声响起。   他们前面的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严昱泽和阮棠说话没看路,当中空出一大段,难怪后面的车要催。   “等会儿再和你说。”严昱泽说着发动车子,从他的口气,阮棠觉得他可不是想说,而是想教育。   短短半条马路,开开停停,用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停车位置。   这个时候寺院大门已经关了,阮棠和严昱泽赶紧加快速度,找到唐鑫店铺的时候,他门都关了一半。   “唐师傅。”阮棠喊他。   唐鑫穿着一身唐装,转头看到严昱泽和阮棠,很快地打量两人,脸上露出职业微笑,“两位要算命?”   阮棠摇头,微笑着说:“我们是有事来请教。”   年轻女孩,又笑得那么好看,总是有些便利的。唐鑫又重新把门打开,让两人进去。   等阮棠把久城的名片拿出来递过去,又说明来意。   唐鑫脸色变了变,这回看待两人的目光完全就变了,直接又犀利,“久城的人现在都这么年轻?”   风水这行工作虽然和其他工作有很大区别,但有一样还是很相似,要看年龄和资质。比如,同样算命,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般人都会更相信后者。   “说吧,你们来找我什么事?久城难道还有自己搞不定的事?”唐鑫说。   “唐师傅,我想问的是费小东的事。”阮棠说,“他之前请过你去他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们吗?”   “你们看过网上视频了吧?”   阮棠点头。   “事情经过他全拍下来了,发生什么事你们应该看得很清楚。”   阮棠听他口气微冷就知道他对费小东的事很反感。   “唐师傅,当时书房里的事,视频上看起来有些诡异,你当时在场,应该知道的更多吧?”   “总算遇到同行明白人,网上那些人懂什么,还非说我是骗子。呵呵……”唐鑫嘲笑地笑了两声,说,“费小东搞的那些机关,自以为聪明,其实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不过他是个蠢货,布了个假局,却不知道有真的东西在里面。我提醒过他,可他还以为是骗住了我,自鸣得意。既然他自己不当回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在书房看到什么?”严昱泽很直接地问。   作者有话说:醋王上线了 第213章   “看到?”唐鑫听到这句露出一个笑容,来回看了两人各一眼,“你们还是刚入这行的新人吧?”   严昱泽没动,阮棠已经点头。   “灵感天赋各种各样,不一定就是看到,五感,甚至第六感都有可能。”唐鑫倒是耐心和他们说了起来,“我看不到那些灵体的东西,我用的是嗅觉。在费小东的书房里,我闻到一股腐朽的木头味。”   “木头味?”阮棠不是很明白,“代表什么?”   唐鑫说:“根据我这么多年接触下来的经验,灵体的味道和它离世的时候环境有关。比如,在水中溺死,就有一股子水腥气,大致都是这样。”   阮棠暗自琢磨了一下腐朽的木头是什么离世环境。   唐鑫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说话声音和内容应该是和家人说话,一个劲地说“马上就回去了”,等他挂断,就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就这些,对了,味道的浓淡和灵体本身强大有关,我在那个书房里,都要被熏死了,那个灵体应该非常强大。”   “唐师傅,除了味道,你还有其他线索吗?”阮棠问。   唐鑫摇头。   他把两人送到门外,拉起铁门锁上。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喊住阮棠和严昱泽。   “费小东不相信风水,但他那套房子其实位置很好,处在那一片地区的正阳位,照理不会沾染这种阴气的东西,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带进去的。”   说完,他笑了笑就走了,路上还与周围熟悉的店铺打招呼,姿态十分放松。   阮棠问严昱泽,“你觉得唐师傅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严昱泽说:“别想了,先吃饭。”   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下班高峰时段,路上堵的严严实实,严昱泽干脆也不急着去拿车,提议在附近吃个晚饭,等过了下班高峰再走。   阮棠没有意见。   他们去了距离最近的商场,下面几层生意冷冷清清,但楼上的餐饮却很红火,好几家网红店都已经开始排队。   严昱泽是不耐烦为了顿吃的还排队,何况他的脸太有辨识度,虽然已经退圈快一年,但奈何他粉丝基础庞大,到现在还有影响。   选了一家看着人流不多,环境又舒适的,照例要了角落最偏僻的位置。   点好菜放下菜单,阮棠还在思考之前的问题,“唐师傅要是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麻烦了。”   严昱泽不以为然,“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再看看吧。”   阮棠托腮在那分析,“我觉得可信度很高,按照费小东之前的交友和行为来分析,真要有人故意在他那弄出一个脏东西,很大可能就是之前那些风水师……既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条件。”   “还有动机。”严昱泽补充了一句,然后瞥她,“不错呀,分析能力突飞猛进。”   “那是,”阮棠小小得意,然后觉得有些不对,反应过来,“原来的分析能力也不弱好吗?只是没有发挥空间。”   严昱泽一挑眉,“你还要多大空间,咱们现在从事这行,不发挥已经这样,再发挥那不得把人吓死,做人要厚道。”   阮棠横他一眼,“最不厚道就是你,歪曲我意思。”她突然想到刚才提到的腐朽木头味,立刻放弃斗嘴,话锋一转说,“什么离世的环境是腐朽木头味的,难道是被房梁砸死的?”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端菜上桌。   两人都没说话。   等菜摆好,阮棠还没开口,严昱泽已经夹了一筷子过来,“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这些。”   阮棠也不钻死脑筋,想不通的地方就暂时扔一边,开始专心吃东西。   餐厅除了价格虚高之外,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到一半,她刚夸了一句牛肉粒好吃,餐厅的灯光忽然就全熄了。   “停电?”阮棠冒出一句,转头一看,商场里和其他餐饮都很正常。   服务员们手捧着蜡烛,慢慢朝着餐厅居中一桌走去。   周围很多客人都停下来观看。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在服务员最后面,手里推着一辆小车,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盒子,里面是永生花拼凑成的爱心,居中还有一枚戒指,按现在的说法,就是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其实餐厅虽然灯光全灭了,但外面还是有光,所以并不是完全黑暗,在服务员手中烛火的映衬下,那一桌显得特别闪亮和温馨,坐在餐桌前的年轻女孩脸上满是吃惊和感动。   餐厅里的客人这时已经明白,遇到求婚现场了。   接下来的片段就跟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男方下跪,把爱心形状的永生花献上,然后在女孩感动流泪中把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不少客人已经拿出手机拍摄。   严昱泽看了两眼觉得形式老套,等转过头来,看到阮棠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感动?”   阮棠毫不犹豫地摇头。   “那你看那么入神。”   阮棠说:“我刚才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开始求婚都变得这么仪式感了,好像不跪一下都不符合规定一样。那个女孩哭成这样,到底是感情太深,还是一时的感动?”   严昱泽反而愣了一下,“怎么想那么多,感情到了这一步,有形式也好,没形式也好,都是一种表达。想那么复杂干什么。”   男人求婚成功,餐厅里掌声阵阵都是祝福。   阮棠也跟着拍掌,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夹肉吃。   严昱泽看着她,外头灯光借进来,柔和了环境和人脸。他突然意识到,这丫头对感情基本停留在理论知识阶段,根本没有实践过。她也不像他在娱乐圈遇到的那些女人,但凡给个眼色和暗示,马上就能巧笑嫣然地回应并马上投入到感情中。   “糖糖。”严昱泽神色一敛,开口。   话音刚落,餐厅里骤然恢复光明,求婚结束,用餐还要继续进行。   严昱泽刚才嘴边的话又停住。   阮棠抬头,有点疑惑,“你要说什么?脸色这么严肃怪吓人的。”   怪吓人——严昱泽被噎了一下,狠狠盯着她,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这顿,你请。”   作者有话说:哎,短小,没脸见你们,遁逃…… 第214章   吃完饭,阮棠去买单,严昱泽在一旁等着。   这餐厅环境优雅,价格虚高,就客流来说是情侣居多,一般结账的都是男人,很少有女孩来买单的。收银营业员对两人着重看了一眼。   严昱泽根本没注意旁边的视线,他在看着阮棠。她在问收银网上有没有优惠券,在得知有100代金券能便宜5元的时候,眼睛一亮,赶紧低头刷手机找代金券去了。她的皮肤白皙,半垂的睫毛弯弯的,一根根分明,她的鼻子挺拔秀气,嘴角天生地往上翘,让人一看就觉得有股子甜美的感觉。   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严昱泽觉得心底某一块又软又酥的。   两人从商场出来,阮棠忍不住笑,“刚才那个收银的表情你看到没?”   严昱泽说“没”。   “明天要是有新闻,说前流量巨星严昱泽疑似被保养,你千万别吃惊。”阮棠笑出声。   “包养个毛线,要包也是我包养你。”严昱泽说完这一句,自己先愣了一下。   阮棠却根本没注意到这句,也没注意到他态度上的一丝怪异,而是拿了一粒薄荷糖给他。   严昱泽把阮棠送到家,车停着有几分钟没动,手机里跳出消息。是许琅又攒了个局叫他去。现在这种类似的活动他已经很少参加,但时不时总要露个面。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信息资源的交流离不开应酬。   许琅大概也是怕他推辞不去,说有外贸的生意商量。严昱泽问他地址,然后开车过去。   哥们几个在俱乐部已经吃过晚饭,正坐着聊天,身边都没女伴,应该是谈正事。   严昱泽到的时候,有几个哥们立刻就起哄了,说现在要见他一面真难。严昱泽笑笑,也没解释,就说今晚这单我买了。   许琅马上又点了两瓶黑桃A香槟。   严昱泽坐下,和许琅谈了一会儿最近搞的外贸生意。敲定几个细节后,生意上的事基本上就说完了。   许琅问他最近是不是回了帝都一趟。   严昱泽说家里有事,不过已经解决了,至于事情的真相,当然不会透露。   许琅也只是提起一个话头,很快就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真安心在一家业务咨询公司上班?”许琅说,“还当你是一时兴起打算玩玩,现在玩的也太久了吧。”   “还好,有些事要处理。”严昱泽含糊地答。   许琅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上班处理,不过看严昱泽面无表情,他就知道这事是认真的。   他话锋一转,“那个长得很甜的妹子呢,你怎么不带她出来玩?”   严昱泽白他一眼,“她不是那种女人。”   许琅吃惊,啧啧两声,“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哪种女人?”   有个坐的近的哥们也听见他们两个说话,笑眯眯地凑过来说,“严少,你这话说的不对,咱们带出来的女伴也都是正经女朋友。又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几个哥们听得直乐,都应和。   严昱泽没好气,“滚,三个月一次正经女朋友,正经在你这tm真不值钱。”   许琅脸上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阿泽你完了,这是完全要陷进去的节奏。难怪你能待那公司那么久,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昱泽一脚踹开他,“什么事到你嘴里怎么都那么猥琐。”   许琅就是这种欠欠的风格,说:“上次看你在会所那么生气,就知道那姑娘是你的心头宝。说真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让大伙见见,别老藏着掖着的。”   他最后一句有起哄的意思,旁边立马就有人跟着闹。   严昱泽没好气,“等以后。”   许琅最会看眼色,又和严昱泽熟,脑子一转马上就反应过来,“不是吧,你还没搞定?”   严昱泽脸色有些臭,抬了抬眉梢没说话。   许琅说:“我去,明天地球爆炸我都不稀奇了,你说你这家世这外形还能搞不定女人,说出去都没人信,肯定是你这个狗翻脸的臭脾气吧。”   “你滚。”   许琅乐呵,“这姑娘太牛了,是老天安排来收拾你的,我说你也别老端着了,礼物送起来,首饰不行送汽车,汽车不行送房子。”   严昱泽冷哼,“就你这点伎俩别拿出来现了,整的跟暴发户嘴脸一样。”   “暴发户怎么了,越是直接的手段越是有效果,你相信我,这不是送钱,这是送安全感。”   听他深情款款说安全感,旁边两个哥们听得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严昱泽斜眼瞥他一眼,“她不一样。”这句他声音特别沉。   许琅就没再玩笑。   严昱泽想起阮棠要把那块玉牌退回来的样子,自从知道价格,她就一直很不安,就跟收了天大的好处无法回馈一样。她是那种认认真真很踏实的女孩,那些什么送礼物送车送房的手段,感动不了她,只会吓退她。   他喜欢她,一天比一天更加确定心意,这种感觉就是之前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以至于他会有种没把握的感觉。   严昱泽拿起酒杯,想到等会儿要开车,又放下。   许琅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想拍下来。讲真的,你要是觉得她漂亮,觉得她可爱,那都还没什么,要是你觉得她和世界上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呵,那多半就是栽了。”   严昱泽推开他已经快醉的脸,“得了,说的跟你真懂一样。”   ……   阮棠觉得严昱泽有点怪,不过他前阵子脾气就有点飘忽,她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费小东这件事上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在本子上画了个表,在唐鑫这一格用铅笔打了个叉。   黄宇路过她位子前低头看了一眼,说:“你这弄的跟杀手要干掉谁一样。”   阮棠问他有没有空,黄宇说有。阮棠就拉着他一起分析。   黄宇虽然没看过柯南八百集,但基本的逻辑分析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对文案资料特别敏感。   阮棠说:“我从唐师傅那里得到灵感,既然他能感觉到灵体的存在,那其他师傅肯定也有感觉才对。”   黄宇说:“那简单啊,问一下不就得了。”   阮棠要去翻费小东请的其他风水师资料。黄宇跑回去,没一会儿就跑过来,把一张联系表给她。   阮棠表扬了黄宇一句,马上开始打电话。   费小东请了十二个,阮棠是倒着打过去问情况,也不是全打,这十二个里,只有五个是正经的风水师,其他都是类似江湖骗子。   除了唐鑫,剩余四个人电话都打通了,这几人警惕心都很重,轻易不会透露。阮棠以久城的名义咨询,几人才愿意说。   打完电话,阮棠脸色有点沉重。   这四个人中,三个根本没在当时发现什么,只是看出费小东的捉弄手段,有些生气。还有一个察觉到了,不过他的说话和唐鑫不同,他说当时感觉到阴气,但很弱,并不强大。   阮棠沉思着。把十二个人的顺序写在纸上。   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风水师都是排在前面,说感觉到阴气很弱的那位,是第八个进费小东房子的人。唐鑫是第十一个进房子的。   ”发现什么了?“闻玺的声音突然出现。   阮棠猛的抬头,看见他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闻总。”   闻玺把她写的草稿一样的纸拿起来看了一眼,“你怀疑是有人故意把灵体带到费小东的房子里?”   阮棠说,“而且应该是第八位之前。有没有可能灵体带去的时候还很弱小,后来就变得强大。这样他们的说辞就一致了。”   闻玺拿起桌上的笔,在她的纸上划了两下,还给她,“据我了解,这几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他们所属的风水派系也不能控制灵体。”   阮棠一看,去掉那三个风水师,还有第八位以后的,其实只剩下一个人。第七个进入费小东家被直播的人。   “可是,这人是个江湖骗子,不懂真正的风水。”   闻玺淡淡地说:“你怎么确定?”   阮棠一怔。   还真是,她在看直播视频的时候,凡是顺着费小东口风说房子里有东西,然后提出收钱做个法事什么的,都被她归类为江湖骗子。   可是……真的就是江湖骗子吗?   阮棠反省了一下,自己先入为主,被视频给引导了。   第七个进房子的,才是最有可能把那个灵体放入到房子里的人。   在费小东作弄欺骗他的同时,他已经放了东西进去。钱照拿,还做了个一场法事,以至于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江湖骗子。   闻玺说:“你把他的视频找出来给我看。”   阮棠赶紧在电脑上打开视频。   又看了一遍。   “是他,”闻玺说,“他开坛做法的手势,是湘西叶家的手法。”   阮棠拿出联系表,第七个人名字叫叶滨。   “马上联系费家的人,这次有点麻烦。”闻玺语气不善地说。 第215章   阮棠马上拨打费泰明的电话,等接通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要说什么。   闻玺在一旁指点,“先问他叶滨是谁推荐给费小东的,联系方式。”   阮棠复读机般地转达。   费泰明疑惑:“叶滨?”   阮棠把叶滨是第七个进费小东房子的风水师讲了一遍。   费泰明说:“小东的人际关系我不是很清楚,要先去了解一下,这个事很重要?那个风水师不是个骗子吗?”   闻玺没说什么,阮棠也就没有跟费泰明挑明情况,只说还在调查。   等她挂了电话,看向闻玺,“闻总,湘西叶家,也是方士家族?”   闻玺从刚才看透叶滨身份后,眉宇间就有些紧绷,“准确来说,还不算方士家族,但确实在这一行有些特殊,湘西赶尸听过吗?”   阮棠听到这四个字,心下忍不住就哆嗦一下,“知道,灵异论坛里有。”   闻玺微微意外,“你还逛灵异论坛?”   阮棠说:“之前看到一片分析香港风水的文章,就点进去逛了逛,上面东西挺多的,盗墓,鬼屋,赶尸什么的都有。”   闻玺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下赶尸的概念:“赶尸在古代是属于巫术,主要还是因为湘西沅江一带地势险恶,又有瘴气,当地人都比较穷苦,要出去讨生活,落地归根的观念又很强,路上运输成本太高,所以当地人结合巫术,发明一种赶尸的方法,让尸体自己走回故土。做这种事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赶尸这一派。“   阮棠觉得他说的比论坛上那些神神叨叨的清楚多了,又问:“叶家是赶尸人家族?”   闻玺说:“干赶尸这行的家族不多,叶家算是其中最有名的。”   阮棠低头看看黄宇之前给的联系表,上面风水师的电话都有,被判断为江湖骗子的,就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费泰明的效率奇高,半个小时不到就回电,告诉阮棠找到了把叶滨推荐给费小东的人——是费小东搞音乐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阮棠打电话联系上费小东那个朋友,电话里听对方的声音像个腼腆的大男孩。他好像知道费小东有点不对劲,说话小心翼翼的。   “叶滨是你推荐给费小东的?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还能联系上吗?”   “你说的是叶大师,我是去川藏旅游的时候碰到他的,有一次夜路碰很奇怪的状况,全靠他解决的,他真的是个高人。这次回来小东说家里有点情况,让各路朋友给他推荐这种大师,我想着就把叶大师推荐给他了。”   他似乎是怕惹上什么麻烦,一个劲说认识叶大师是意外,又说推荐给费小东是出于好心,没有想到都是费小东做的恶作剧。   阮棠打算他的唠唠叨叨,“你说的叶大师脾气怎么样?”   “不算好吧,不过有真本事的人都这样,咱们做音乐也是一样,越是有才华脾气越是怪。”   阮棠记得,视频里的叶滨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   “叶滨的电话有吗?“   对方愣了一下,说:“叶大师有点怪,电话直接联系不行,他不会接的,要先个消息过去问他能不能谈一下,如果他同意,会回消息约联系的方式,如果他不回,就是不愿意联系。”   阮棠按照他说的方法,给叶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   一直等到第二天,都没有任何回信。   阮棠试着拨打电话,是关机的提示。她只好再次联系费小东那个做音乐的朋友。   对方犹豫了许久,说:“……叶大师在尚海落脚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个,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阮棠问他详细地址信息。   对方支支吾吾半晌,一直到阮棠说费小东情况很奇怪,需要叶滨把情况说清楚。他才把地址告知,并强调,“不要跟叶大师说是我透露的,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对小东也是仁至义尽了。”说完就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阮棠看着叶滨地址,打算跑一趟。她把情况简略地在手机上告知闻玺。   他问过地址后回消息: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   阮棠微怔,从字面内容看,闻玺也要一起去?   她猜测的果然没错,半小时后,闻玺走出办公室叫上她一起去了地下车库。   “闻总,你也要去?”   闻玺瞥她一眼,“湘西赶尸的巫术,你敢一个人应付?”   阮棠马上闭嘴。   张诚和陆一苇这两天都不在公司,显然有事要忙。   开车到叶滨的那个地址,是个老旧的居民小区,生活气息很浓,颇有些小隐隐于市的味道。阮棠根据地址找上门,叶滨租住在三楼。   她伸手正要敲门,闻玺忽然拦住她。   阮棠微微抬头看他,只见闻玺眉头深深皱起,下颌冷硬而紧绷。   “让开一点。”闻玺说。   阮棠往后站。   闻玺手放在门锁上轻轻一拍,然后往外一拉,大门就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立刻袭来。   阮棠脸色骤变。   在开门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就要往里面看去,闻玺恰好往旁边挪了点,彻底挡住她的视线,直到闻到这股血腥味,她反应过来,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经历过之前几次的事,阮棠对血的味道很敏感,“闻总,怎么了?”   “死了。”闻玺的声音在破旧的楼道里显得微微有些冰冷,“死的很惨。”   阮棠有点懵,“谁做的?费泰明?”   闻玺摇头,“已经死了一天以上,费泰明没有这个本事。先报警吧。”   阮棠拨打报警电话,闻玺也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联系有关部门的人,把眼前的情况说了一下。   警(哈)察到达的速度很快,惊动了一整楼的人,不少居民要来看热闹,全被拦住了。   警(哈)察对闻玺和阮棠询问了发现时的情况,其他没有多问,好像是因为上面打过招呼,对两人也没有怀疑。   阮棠看到警(哈)察进出拍照取证物,有个警(哈)察拿着证物袋出来,里面是一本粘满了血的本子,他在走廊踩到一份外卖盒子,身体崴了一下,不小心擦到阮棠。   骤然一团血红的光,撞进她的眼里。脑里昏昏沉沉,陌生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   闻玺动作迅速地扶住她。   阮棠无法控制身体,身体几乎倾倒,被闻玺手臂一带,几乎扑进他的怀里。 第216章   阮棠昏倒,把正在问话的警察吓了一跳,他是接到上级电话,知道这两人是命案现场发现人,上级暗示这个案子有些特殊,让他不要把这两人当嫌疑人,反而要听听他们意见。警察听命行事,情况问到一半,阮棠突然毫无征兆就晕了,他紧张一下,“怎么了?”   阮棠眼睛禁闭,身体无力,闻玺知道这是通感了,他把她楼在怀里,对警察说:“受惊吓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人家姑娘都这样了,警察也不急着现在问,还问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闻玺摇头,几乎是抱着人到角落里。   警察也觉得奇怪的,一般突然晕倒不是急病就是低血糖,看闻玺一脸镇定,应该不是急病,他转头紧盯其他人现场取证,等回头再看,闻玺还是维持着环抱姿势,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女孩看起来很无力,脸色也发白,闻玺低头,姿势亲昵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大概是安慰的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相貌出色,相依的姿态像画一样。   警察感觉自己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   阮棠此刻根本已经感觉不到周围动静,她头疼欲裂,巨大的精神力量在拉扯着她,第一次灵感测试也有类似感觉,但程度与现在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任何一次通感都没有这次的感觉强烈。   阮棠经过之前几次已经有了经验,本来已经有了些微的感觉,似乎可以适当控制通感程度,但眼下她被卷入强烈的精神冲击中,毫无抵抗能力。   眼前在各色光华闪过后,又迅速陷入黑暗。   她正有些不适应的时候,面前有人擦亮火柴,豆大的光芒亮起,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粗糙的手往前挪动,手颤颤巍巍的,火光也跟着晃动,神奇的是,虽然只是火柴,它却一直没有燃完。   “我赶尸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你看。”这人暗哑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激动。   火光移动着照在一张脸上。   “我艹,木乃伊啊?”这道声音正常许多。   “别胡说。”暗哑声音斥责,“他听得到。”   火柴挪得更近些,露出“木乃伊”真容,还真是一点没形容错,完全干枯的脸,皮已经紧紧贴在骨骼上,像骷髅一般,真有些瘆人,但眼睛不是洞,还有眼皮,皮肤的颜色近乎古铜。   就在两人点火柴观察这具干枯“木乃伊”时,他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靠,”那个更活泼的声音马上嚷出来,“……他是不是动了?”   “不会,我昨天贴了镇尸符。”   “真、真的动了。”   “木乃伊”缓慢的,艰难地睁开眼,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他的力气,眼珠死气沉沉,转动着看向两人。   两人都无比害怕,活泼的那个牙齿格格发颤,“炸,炸尸了。”   另一个没回答。   “木乃伊”扯动嘴角,配上他诡异的尊容,笑地阴暗而可怕。   火柴骤然熄灭。   黑暗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阮棠头疼中听见有人闷哼和惨叫,但很快中断,好像被人掐着。接着是撕咬和逃跑的声音,杂乱无章,等火柴重新点燃。   是一张年轻人的脸,他举着烛火,半张脸都是血,嘴角还有一长串血在往下滴。   中年人瞳孔张大,瘫在地上,半个肩膀全是血,似乎被野兽咬了一口,他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变得扭曲,眼泪鼻涕全流下来,“吃、吃了……”   年轻人舌头伸出舔了舔唇,好像在品尝血的味道,但很快吐了一口血沫出来,“呸,难吃。”   他说话的语调明显有些奇怪,还不停转动着脖子,身体动作看起来极不协调。   中年人看向他身后地上那具“木乃伊”,几乎要被后悔的情绪击垮。   赶尸有讲究,点灯,引尸,扶尸,赶尸,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一个都不能少,但到了现代,这套手法已经不再适用,赶尸家族顺应风水格局变化,开始做一些扣灵问灵的工作,因为祖上对赶尸经验深厚,积累出一套对刚死未散的灵体操纵手段。   他那天背着家里接了点私活,在回家路上,觉得身后有异,赶尸人从小就练胆,他也不怕,只是感觉到附近有新死灵体,心下不由诧异,这个灵体强大无比。一般新死的尸体,灵体会在七天内逐渐散尽,有一些特殊的可以突破限制继续存在。这类灵体需要具有极大的精神力量,即便如此,刚开始都是弱小的。哪有现在这个感觉那么强大。   中年人对家族所传的控灵术极为自信,马上掐诀烧符,跟着符纸所具现的方向找过去,居然还真山林深处一具被雨水冲刷露出一半的尸体。   尸体上肉已经全消失了,皮紧紧包裹着骨头,倒像是木乃伊一样。   难道是饿死的?   灵体强大的尸体是极为难得的,如果被赶尸人所控制,能够做到很多事,何况这是一具无主的尸体。不算破坏家规。   中年人动了心,别的人不能理解,但赶尸人对任何尸体都不害怕。他有控尸的自信,于是控制着这具尸体回家偷偷藏起来,还叫来侄子展示给他看。   可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看着这具尸体里的灵吞噬了他的侄子,还占据他侄子的身体,在他反抗的时候,“侄子”张嘴就咬,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血洞,吸了一大口血。   中年人绝望地看着对方,地上的干枯尸体已经被弃之不用。   眼看着“侄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会儿筋骨,又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掌握到了正确的发音。他扭过头来,目光冷漠而轻蔑地看着他,“你是赶尸人?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被他强大气息压迫地几乎无法呼吸,“叶滨。”   “这个身体是阴年阴月生的,我可以用一阵子,你再给我找这种命格的人。”   叶滨当然知道侄子的命格,此刻却已经吓得肝胆欲裂。他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出来。   “这种命格的人很少。”他声音颤抖。   对方森森一笑,又说了一句话,“一年找一个,或者,找到一个长生人,就什么都解决了。” 第217章   阮棠心头巨震。   所谓的通感,是意识能连通到别人的灵感,叶滨出身赶尸人家族,是有灵感天赋的,因此她这头看到的都很清晰,就像是刚发生的事情,说明这段记忆对叶滨来说太过深刻。   头疼的感觉再次袭来,脑门仿佛被针一下下地扎着,速度越来越快,阮棠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耳边忽然听到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是来自闻玺的,“别太紧张,抵抗会引起通感的反弹,不要害怕,那只是一个残留的意念,已经伤害不了你,你可以引导它……”   听见他说的话,阮棠镇定一些,又听他在指导呼吸,跟随他说的节奏,渐渐的,呼吸就变得绵长稳定,头疼的感觉淡去。   闻玺说:“试着看看,是谁杀了他?”   他刚说完这句,眼前一花,阮棠就看见叶滨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神色紧张,在温度并不高的房间里,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在害怕着什么。   敲门声从外传来,叶滨身体僵硬,惊恐地瞪着大门。   他没有动作,敲门声响了好几下,归于无声。就在叶滨神经刚要放松的时候,房门突兀地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青年,耳朵上戴着耳钉,笑意融融,是费小东。   叶滨面无人色,“……你占了费小东的身体……”   阮棠刚才已经看过这人变成叶滨侄子,现在又变成费小东,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费小东说:“这个身体不错。”   叶滨露出痛苦的神色,”你到底……要做什么?”   费小东嗤笑一声,”一个杂流赶尸人,还敢来管我的事。“   叶滨脸上神色变幻,听到对方轻蔑的语气,他忽然镇定许多,”我当然管不了,不过我可以通知有本事的人管。“   费小东表情纹丝不变,似乎对他的反抗并不在意,说:”你把我的身体藏在哪里?“   叶滨看向他,依旧恐惧,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甚至还能笑出来,”换再多的身体,终究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费小东盯着他,脸色渐渐沉下来。费小东本身相貌不差,原本有些中二的气质,现在里面换了个芯子,对外的表现截然不同,他阴沉的样子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叶滨拼命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发抖。   费小东忽然笑了,“怕成这个样子,还敢来威胁我,这份胆识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不能动我,“叶滨神经质地笑了笑,颤抖着说,”占据别人的肉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消耗比你以灵体的情况存在还要大,这两年我观察你很久,每次换身体,你就会有损耗,我侄子的尸体我去看过,五脏六腑完全衰败,就算是阴年阴月出生,也只能让你用两年……照这个速度,你又能换几次,其实,你不如表现出来的强大,毕竟,就算你术法通天,也不能违逆天道……“   就在他说着说着声音扬高,突然嘎然而止。   叶滨缓缓低头,看见费小东的手指甲已经钻进他的左胸,剧痛的感觉还没有从身体传递到脑子,他已经看到对方手里抓出一团跳动的心脏。   ”啰里八嗦,“费小东把叶滨心脏抓着放到嘴边,舔了一下,又很快呸地吐出去,随手扔掉,“蝼蚁而已,谈什么天道。”   叶滨身体倒下,很快气息断绝。   阮棠”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刚才血腥的一幕让她恶心又恐惧,身体微微地颤抖。   ”不怕。“闻玺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   通感之后的晕眩还在,阮棠平缓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趴在闻玺的胸口。   ”闻、闻总。“她站直身体,很不好意思。   闻玺的态度和之前一样,”看到什么?“   阮棠:”很恐怖……“   刚才问话的警察走过来,”小姑娘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阮棠连忙摇头,说只是贫血。   警察接着问他们情况。阮棠经过刚才通感已经知道,叶滨是被挖心而亡,这个死法骇人听闻,难怪引起公(哈)安(哈)部的重点关注。不过阮棠看到的内容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两人就回答了一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情况。   警察做好初步记录,语气慎重地说:“还有什么情况或者线索要及时通知我们。”   闻玺颔首。   从现场离开,楼外都有警察设立的警戒,外面居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这里是普通居民小区,离退休的中老年人很多,有空闲,好奇心还大,阮棠走出来的时候,听见居民已经开始各种版本的议论,什么入室抢劫,情杀之类都有。   等走远一些,闻玺再次问起她通感的见闻。阮棠把“木乃伊”占据身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闻总,费小东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是不是要通知费泰明,不然他家会很危险。”   闻玺在听到灵体直接占用别人的身体时,眉头皱起,“不能打草惊蛇,转换身体是需要特殊条件的,没那么容易,要找个理由把他单独骗出来。”   阮棠说“好”,随后又想起很重要的那句对话,“他好像还在找长生人。”   闻玺神情冷淡,“他是想借助长生人恢复能力抵消衰败的速度。”   阮棠从通感中已经知道,此时费小东身体里的是一只完完全全的恶灵。这种无声无息侵占别人的身体的方式让人不寒而栗。   “闻总,他占了费小东的身体,那费小东呢?”   闻玺说:“应该被吃了。”   “吃?”   “只有吃了,才能完全掌握身体,“闻玺说,“不过这种方法也有很多弊端,再强大的灵也经不起消耗。“   这和叶滨说的吻合。   两人回到公司,闻玺打了个电话,联系湘西的风水同行,要和叶家取得联系。这个时候叶家的人还不知道叶滨和他侄子出事。随后他让钱佑曼马上联系费家,问一下费小东的情况。   钱佑曼挂上电话,表情很无奈,”费家的人说,费小东不见了。“ 第218章   费小东不见了?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一惊,刚才知道那是一个能侵占别人身体的恶灵,大家都是从心里深处感到畏惧。这个时候找不到费小东,会不会有可能下次他就已经不是费小东了呢?   闻玺脸上没什么表情,让钱佑曼通知费家的人提供费小东离开前所有行迹,包括网上搜索内容,谈话里透露过感兴趣的事物等等。又让其他人联系张诚和陆一苇,手头上的事如果完成了马上回公司。   让两人都回来,说明事态真的挺严重。   “现在那个已经不是费小东了,他以前的爱好性格行踪都没有参考意义,会不会……他就这样消失在人海里?”黄宇提出一个让大家都心里发毛的设想。   他的消失,当然就是又换了身体。   闻玺说:“灵体经不起这样消耗,而且载体也不是那么好找。”   听他冷淡的口气提到载体,大家一愣。   阮棠在通感时已经得知,必须是阴年阴月出生的人,俗话来说,这类就是八字轻到极点的人,天生就容易招惹阴气,被阴性的灵体所占,身体自然而然的反抗也弱。   ”他会不会提前去找阴年阴月出生的人?“阮棠问。   闻玺还没说话,严昱泽先开了口。   “阴年阴月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大数据资源才有可能准确无误找出来。靠个人去找那就是碰运气,按我们目前知道的内容,他应该不是这种想靠运气的性格。叶滨和费小东遇到的时候,他是灵体状态,说明两年的时间里,他没有找到极阴命数的人,叶滨侄子的身体死亡,他又变成了灵体状态。这两年叶家的人对他一无所觉,他侵占别人身体的时候扮演的很好,为什么在成为费小东才短短两个月,他就表现出反常呢。”   大家都跟着他分析的思路在想着。   阮棠已经想到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严昱泽神情微敛,表情比平时多出一份严肃,“他可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办公室内沉静了一下,钱佑曼说:“他占了费小东的身体,是全盘接受费小东的记忆吗?”她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除了费泰明,其他人都没发觉,看来记忆是肯定有的。他还来过咱们公司呢,我们几个没这种阴年阴月的命格吧?”   这倒是提了个醒,于是黄宇,钱佑曼,阮棠,严昱泽都把自己出生年月报出来,让闻玺判断。没人是这种命格,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闻玺说:“继续联系湘西叶家,一定会有线索,不管他换什么身体,只有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叶滨能藏的手段应该都是赶尸人的手段,要叶家好好配合。”   事情很快分两头为重点调查。   这一天到了晚上,还没有任何有用信息反馈回来。费家人找费小东也使了很大力气,找他那群兴趣朋友,还有以前常去的场合等等,都没找到人。远在湘西的叶家更是情况复杂,之前家里有人被替代他们没发现,现在又突然死了两个叶家人,他们对久城告知的情况半信半疑,没有全信。   阮棠夜里做了个噩梦,那些认识的人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就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对方就会得逞地阴笑,问”你要找的是我吗?长生人。“   阮棠立刻惊醒,额头冷汗涔涔,还后怕不已。想到白天在办公室里的分析,心想”费小东“最想找的是长生人,难道他已经有了发现?   这个想法让她后半夜没睡踏实。   接下来一个礼拜,费小东仍然毫无音讯。费泰明找人找的脸色都憔悴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时三五不着调的,但现在不见了,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茶饭不思,坐立难安。   这位成功的企业家,抱着头,苦恼又后悔地在久城会议室里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找你们了。有点异常又怎么样,只要他还健健康康的,再说年轻人本来就是,今天这样明天那样的,他又比一般人更跳脱……“   闻玺毫不留情打断他的唠叨:”即使他已经不是你儿子也能接受?“   费泰明猛然抬头,眼白里充着红血丝,”他怎么会不是我儿子……“   原先那个来寻求帮助的他,似乎变得不愿面对现实。   ”他不会永远做你的儿子,而且心狠手辣,你,费家,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费泰明嗫嚅着,双唇颤抖,”他……如果找回来……”   闻玺摇头,“回不来的。”   费泰明怔怔的,但身体已经颓然,过了良久,眼睛湿润,他背过脸去,没让人看见表情。   找不到费小东行踪,但湘西叶家总算是有了线索。这还是陆一苇提前结束手上的业务,在闻玺指示下马上去了湘西,亲自见了叶家人。叶家说是赶尸人家族,其实现在不再经营赶尸业务,不过族里的赶尸巫术倒是全盘传了下来。叶家在得知叶滨和他侄子的事是真的后,全族上下都很震动,统统过来帮忙,要找出“费小东”原本的身体。   在找了两天没有任何消息,叶家的人聚在一起分析,觉得最有可能叶滨还是把那个身体藏在湘西了,毕竟现代社会,他们要真带着一具木乃伊身体在外行走很麻烦。   叶家商讨过后有了结论,很可能被叶滨放到祖祠了。   不过叶家祖祠不是随便就能进去,要算准日子,按他们的说法,还要等上十天才能进去证实推断是不是准确。   还要等十天,得到消息的久城众人都这么想着。   因为“费小东”给人的压力太大,阮棠好几天都没睡好,不是做噩梦,就是睡睡醒醒,到了下午,她哈欠一个连一个,打算去楼下买杯咖啡。   在等咖啡制作的时间里,她左右张望,看着路过形形色(哈)色的人,不禁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身边熟悉的人已经换了个芯子,最亲近的人却毫无察觉呢。   她胡思乱想着,听到咖啡叫号,走过去,拿起隔热垫包上,低头喝了一口,抬头看到大楼玻璃门外的人,身体瞬间僵硬。   费小东。   众人已经找了一个多礼拜消失不见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久城的大楼外。 第219章   阮棠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费小东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服,从气质打扮来说,现在的“他”比过去正常许多,他在楼外拦下一个女白领,问了句什么,得到答复后抬头看了看久城大楼。   阮棠已经拿手机飞速发消息在群里警示大家,再一抬头,她又大吃一惊。   钱佑曼从外面进来,被费小东拦住。   阮棠心跳加快,从现在的角度看不清两人的脸色,她朝着大门方向快步走了一段,隔着玻璃看清外面情形。   钱佑曼脸色极差,她去了一趟便利店,回到公司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刚开始还没意识到他是谁,等走进一看原来是费小东,她脸色骤然一变。   费小东恰巧转过脸来,脸上挂着笑,忽然开口问她:”你认识我?“   钱佑曼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表情出错,听他直接问,心下紧张万分,但脸上却转而露出真诚的职业性笑容,”刚才看背影还以为你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呢。“   费小东在她脸上一扫,眼神探究,“哦?哪个公司?说不定我们还真见过。”   当然见过,钱佑曼腹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费小东,恶灵即使吞噬了原主,记忆也不会是全的。   她抿唇耸肩笑笑,就打算这样走进公司。   费小东伸脚拦在她的面前,”慢着。“   钱佑曼疑惑地看他。   ”你为什么心跳这么快?紧张?“费小东语气忽然沉下。   这一瞬间钱佑曼差点心跳跳出嗓子眼,”你说什么?“   ”你认识我。“这句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个时候,办公楼里的阮棠脸色也变了,她看到的东西当然要比别人更多一些。费小东拦住钱佑曼的时候,他脚下的影子有了变化,黑色阴影扭曲挣扎,伸出好几双手,在地面上舞动着。   看着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的费小东,脚下的影子却如同一头长相可怕的怪兽。那些手臂在地面上越伸越长,朝着钱佑曼方向扑去,手指也拉长,细长尖利的好像长针。   还差一个拳头距离,黑影就要抓到钱佑曼的影子。   ”曼姐,快点,咖啡给你买好了。“阮棠站在玻璃门朝钱佑曼喊。   钱佑曼松了一口气,回应一声,然后绕开费小东,脚步略有些快地走向大门。   阮棠一直盯着地面上,那些手臂很快缩了回去,藏进费小东的影子里,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周围并没有人发出惊呼,看来这是灵感的一种体现,只有她能看到。   费小东看着钱佑曼的背影,视线忽然一下转到阮棠身上,”你在看什么?“   阮棠大半个身体站在门里,刚才感觉到手机震了好几下,应该是办公室里的人有反应了,她此时就胆壮了许多,白他一眼,口气很不好,”关你屁事。“   费小东笑了一声,说:“有意思,你们两个都认识我。”   钱佑曼被他这句吓得最后几步是跑进公司大门。   “阮棠。”   “钱佑曼。”   严昱泽和张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人跑过来,“你们没事吧?费小东呢?”   阮棠指向楼外:“就在那里。”   严昱泽和张诚往外一看,费小东已经不见,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已经走到大楼拐角。   两人马上追上去。严昱泽还不忘回头说:“你们先上去。”   阮棠和钱佑曼这个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办公室。   闻玺也被惊动出来,问她们刚才情况。   钱佑曼原原本本地说了,照理说刚才对话也没几句,但她从心底感到害怕。   阮棠说看到费小东影子的变化。   钱佑曼在旁边听了,可算是心有余悸。   闻玺说:“没事就好。”   黄宇提出疑问,“他是专门找上门?难道他的目标是久城里的人?”   闻玺说:“等把人找到就能知道了。“   钱佑曼喝了半杯热茶,再次和闻玺确认自己不是阴年阴月的生日,心下才安定不少。   过了十分钟左右,严昱泽和张诚回来了,没有抓住费小东,给他溜了。   “他好像是奔着久城来的。”严昱泽说。   “这倒是奇怪,就算他能得到费小东记忆,也该知道久城是做什么业务,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张诚说。   大家讨论了几句,没找到答案。只是想到费小东居然目标在公司,所有人都心生警觉。   这天下班回家,阮棠小心翼翼的,一路上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没有发现,反而搞得自己神经兮兮。   回到家里,阮棠抱起莫尼才算找到一点安全感。   “要是费小东找来了,怎么办?你要保护我啊,莫尼。”   “唧唧?”——神马?!!   一爪子排开阮棠,莫尼扭着屁股走远,不敢置信现在居然有人把它当成保镖,还想让它面对这么狠毒可怕的恶灵。   它忧伤地吃了一片薯片,鸭梨巨大。   这晚阮棠又做了个更恐怖的梦,恶灵张开可怕的巨口要吞没她,语气笃定地说,“你就是长生人……”   吓得直接醒来,阮棠起来喝了半杯水,缓和梦里急促的心跳。   梦里的场景应该就是她最害怕的。在费小东面前,长生人就跟长生果差不多。阮棠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一哆嗦。   之后几天,久城上下知情人都战战兢兢的,对周围环境也很敏感。   张诚已经调取了监控,确定那天来的就是费小东,他在久城大楼外转悠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找什么。   钱佑曼看着截取出来的视频,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咱们楼里是不是有阴年阴月的生日的?”   “没有,所有员工信息已经确认过了。”黄宇认真地回答。   “总觉得不太安心。”   闻玺从办公室里出来,手机刚挂断,对阮棠说:“跟我走一趟,湘西那边已经把疑似他的真身送过来了,你跟我去确认一下。”   张诚说:”闻总,我陪你去吧。“   闻玺摇头,“需要通感的能力。你留在这里看好公司。”   看他的态度有些急,阮棠拿包,穿上外套,跟着朝电梯跑去。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比较忙,明天不会短小君 第220章   严昱泽回到办公室,没看到阮棠,位置上电脑关了,包也不见。他问黄宇人去了哪里。   黄宇说:“跟闻总出去办事了。”   严昱泽皱了皱眉,要问去哪里办什么事,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办公室其他几个也听到了,钱佑曼还很奇怪,“这么老款的手机铃声都有多少年没听见过了。”   根本不是智能手机的音乐声。严昱泽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经常充电保持电量却只用过一次的手机,唯一存着的号码闪动在屏幕上。他面无表情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接听。   林志远说:”我到尚海了,可以约个时间见面。“   严昱泽语气不善,”你有空了我没空,等着吧。“   林志远没被他的态度激怒,而是很平常地接口,”久城有事要忙?“   严昱泽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立场到底是什么,久城的事也不愿多透露,于是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一句,”你在这里留多久?“   ”至少半年不会再走,可能以后会一直留在这里。“林志远说。   ”一直?现在摄像头那么多,尚海又是尚海最大的城市之一,住久了也不行吧。“   林志远笑笑,”你是全国知名人物,我无名之辈,怎么会有人来特意关注我。“   ”行了,既然你要住的时间不短,等忙过这一阵再见。”说到底,严昱泽是不想把主动权交给林志远,才想着好好晾他一下。   林志远笑笑,说:“行,你忙完可以联系我。”   严昱泽要挂电话。   林志远突然喊:“等等。”顿了一下之后说,“久城里有没有一个人,叫岳城?“   严昱泽说:”没有。“然后挂断电话。   他没有马上折返回办公室,而是在天台上吹了一会儿风,思考着林志远的态度和上次对比的变化,还有他提起的那个名字——岳城。风水业务部门人并不多,肯定没有,至于其他业务部门的员工,前几天正好有普查过阴年阴月生日,严昱泽记性很好,扫过一圈公司员工名单,并没有看到这个名字。   林志远特意问的名字,让严昱泽蓦然多出一丝警惕。   ……   闻玺把车开出公司,路上和阮棠简单介绍了一下湘西那边的情况。这次去湘西办事的是陆一苇。赶尸这门手艺传承古老,但来源于巫术,自古就不被方士看在眼中,因此就算在当地极富盛名,在风水界却只能算半个同行。叶家起先对陆一苇警惕心很强,不肯透露实情,直到叶滨的事传回去,还提供了证据后,叶家上下态度有所改变,开始积极帮着寻找那具被叶滨偷偷藏起的”木乃伊“。   等了足足有半个月时间,打开叶家祠堂,叶家人寻遍叶家每个角落。终于在祖宗留下来的星极池里捞出这具木乃伊。   陆一苇马上把消息传回久城。   恶灵的真身找到,但怎么弄回尚海却是个麻烦。叶家差点就要有人重操旧业,打算用赶尸的方法带到尚海。这个主意被陆一苇拒绝,现在全国交通都是联网,赶尸太过骇人听闻,被查到后光是想一想就是很棘手,百口莫辩。   原本陆一苇打算开车把这具奇怪的身体送到尚海,但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司机开车离开才半天,就开回了叶家,大家都吃了一惊,司机却是满头大汗地说,路上是跟着导航开的线路,但不知道为什么,开着开着就回来了。他路上甚至没有一点察觉,直到停车才像如梦初醒般惊觉。   叶家众人看向那具木乃伊,心头都是惴惴不安,这种无声无息地对人产生影响,已经超越了他们对尸体的理解。   陆一苇看着叶家人犯难的表情,从包里拿出一张金符,贴在木乃伊的额心。   那种能影响人的力量是被封住了,但金符激活后,同样具有强烈的辐射作用。对有灵感天赋的人有巨大的压迫力。叶家人和陆一苇商量,决定用楠木棺材将木乃伊放在里面,外面再贴上隔绝探查的符纸,然后交给没有灵感天赋的人运送。   叶家联系了一家相熟的物流,用特殊寄件运到尚海的郊外的物流中心。   阮棠听闻玺说了那具木乃伊的特殊之处,诧异地问:“能影响别人的感知和行动,这个恶灵到底什么来历?”   闻玺没回答,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速度快一点怕吗?”   阮棠怔一下,看他的脸色不像开玩笑,朝后看了一眼,“怎么了?”   “有车跟着我们。”   阮棠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不禁拉住车门上方的把手。   就在这个时候,闻玺一脚油门猛然提速。   推背的感觉让人如置云端。   一直缀在后面的车也很快跟着加快速度。   阮棠从后视镜中看到,基本已经确定这确实是一辆跟着他们的车。   五分钟后,进入外环高速,路上车子不多,闻玺再次加速,车子在车道间变幻着,不断穿越其他车辆。阮棠已经不敢看前方,头晕,还有一点恶性的感觉,心跳也跟着速度在不断攀升,好像有人在她心间拼命捶鼓。   闻玺的脸色极冷,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车后的动静。   尽管速度已经很惊人,后面那辆车还是跟了上来。   两辆车的追逐已经让周围的车辆心惊地躲开,空出靠内的两根车道。   阮棠出现了耳鸣症状,紧紧咬着牙关,没吭一声,就怕影响到闻玺开车。   在又一个变道后,闻玺飞快朝她瞥了一眼,抬头看见出口的提示,连变三根道,油门到底,呼啸着冲向出口。后面的车也赶紧变道追出。周围车辆无不心惊胆战,车内破口大骂。   离开出口后,驶入的是一条偏僻的道路,不及高速的路况,闻玺不得不放慢速度,拐了两个弯后,看不到后面黑车的影子。   “甩掉了。”   阮棠此时脸上白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朝后视镜看一眼确认后,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跳还杂乱无章呢。   “到底是谁?”   闻玺沉吟半晌,“不知道。”   阮棠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轰隆一声,车尾被后面的车辆撞击了一下,把她的话全堵了回去。   闻玺面色沉凝如水,看后视镜,这回后面跟着的是一辆货车,眼看它又加速撞过来。闻玺立刻提速。   再次在路上飞速追逐。   货车再次撞击过来。   砰地一声,阮棠死死抓着安全带,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生疼。她伸手到包里掏手机。这时车尾又被撞击到,包一下落到座位下,阮棠急得想要伸手去摸。   车后方一声巨响,车身突然歪着差点划出车道。闻玺一个急转,堪堪稳住。   货车趁机一个加速猛烈撞击。   车子瞬间撞飞出车道,腾空了一瞬后,狠狠侧翻进旁边的树林。撞断两棵树后,倒地不动。车头和车尾已经基本撞毁。   车内,安全气囊弹出的那一刻,阮棠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几下剧烈撞击后,眼前已经看不见事物。就在她以为就要死在车里的时候。旁边一道金色光芒闪烁两下。   闻玺拉开她的安全带。环住她的腰,此刻车子正在翻滚。   阮棠被摔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感觉到腰间的支撑,跟遇见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抱住对方。也不知道闻玺怎么在车内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就在车辆最后一下砸在地上之前,他抱着阮棠踢开车门窜了出去。   他身上隐隐透着金光,把阮棠也包裹其中,两人如同炮弹一样,弹射出来后,掉落到地上,受到的是不亚于撞车的伤害。   阮棠浑身剧痛,刚才还听到卡擦骨头断裂的声音,但这个时候是自己还是闻玺,她也分辨不出来。   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阮棠几乎失去了活动能力。   几秒之后,闻玺踉跄着站起,弯起身体拉起阮棠,简单的动作,他做的很艰难,血顺着手臂滑落。他脸上没有表情,拉起半昏迷的阮棠,他半蹲把她背上,然后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很快挑了个方向往树林深处走去。   阮棠的恢复能力也是很强悍的,被背着走出一段,她很快就从晕眩中清醒,一睁眼看到闻玺肩后插着半块铁片,巴掌那么大,衣服周围一圈全是鲜红的血。   “闻总。”阮棠不敢置信他这个状态还要背人,赶紧轻轻动了一下表示自己醒了。   闻玺放下她,“他们肯定要检查车子的情况,很快就要追过来,不能停。”   两人都没有了手机,联络不到别人。阮棠心里着急上火,“你背上的伤。”   闻玺说:“你帮我拔了吧。”   口气平淡的好像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阮棠看看他,然后一咬牙,把那块铁片从他背上用力拔下来。她看着都觉得疼,闻玺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铁片拔下后,血滴溅出,不过很快伤口就血流停止,新的肉芽长出,逐渐弥合。   阮棠还是头一次见到别的长生人伤口愈合,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也受伤了。”闻玺说。 第221章   阮棠低头,外衣在地上滚动时沾满了污脏的泥印,反倒是血渍不太显眼,刚才跳车落地等行动发生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时间检查身体,不过阮棠心里有数,之前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是自己的。只是在闻玺背着她那段时间里已经逐渐愈合。   脑震荡的后遗症让她脑子晕眩而迟钝,直到闻玺抬起她的手臂,才反应过来。手背到衣袖里面都是血迹,闻玺用指腹在她手腕上轻轻擦了一下,皮肤平整光滑没有任何伤口。   刚才两人在车内被撞击到跳车那么壮烈的过程,身上没有一点伤,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阮棠喉咙发干,想说什么掩饰一下,但到了最后都没能发声。   闻玺没说什么,放下她的手,“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两个看着样貌很普通的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人已经进了林子,先去查看倒在地上破烂的车子,发现没有人后两人开始在附近寻找。从血迹和脚印一路跟着过来,奇怪的是,这两个司机做着勘查和追踪的工作,全程没有交流过一句。   闻玺和阮棠开始还有伤口没有恢复,走了一段后,身体全都恢复正常,走得就更快了。闻玺在半路蹲下身体,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咒。   “闻总?“阮棠问。   ”不能总是被动。“闻玺说,”先看看效果。“   两人这次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起来。等着身后追踪的人过来。   很快就有两个中年男人走到这块地区,阮棠紧张了一下,这就是刚才开车猛撞他们的人。   两人紧盯着地上,一脚踩到符咒时,地上瞬间燃起许多火花,不是平常见到的火光颜色,是纯白的,火花跳到两人身上。司机惨声大叫,火花点燃的地方全集中到背后,这两人手拼命朝自己的背部抓去,但因为够不着,只能持续被火花灼烧。   大概过了十秒左右,两人眼睛翻白晕倒。   闻玺朝两人走过去,阮棠紧随其后。   "闻总,这两个是什么人?"   "被控制的。"他踢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身体翻面,露出背部被燃烧出的洞口,衣服破烂不说,里面的皮肤也已经烂了一块。   闻玺从这人衣服里摸出手机,用地上人的手指解锁,然后发了条消息,立刻删除记录。   阮棠站在树林中,打量周围环境,这里已经是很偏僻的郊外,树木丛生,日光从茂密的枝叶间穿透进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杂乱的影子,此时地上还躺着两个身份不明的人,透着一股莫名的恐怖感。   她不禁朝闻玺身边靠拢几步,“我们是不是要等人来救?”她看到他刚才发了短信。   闻玺摇了一下头,"没那么容易,动手的人就在附近。"   阮棠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   就刚才那段飞车的经历,在她平生冒险中就能排列前三。前后两次撞击的车辆不同,如果这只是一种随机控制别人的咒术,阮棠觉得幕后这人实在太恐怖了。这人的实力可能不在鬼胎之下。   “走。”闻玺没管地上的人,径直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阮棠回头朝刚才车砸落的方向看去,已经隔得太远,什么都已经看不见,惊心动魄的一场追逐战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阮棠。“闻玺喊了一声。   阮棠扔开杂念跑着跟上去。   闻玺在树林里穿梭,有时候抬头看一下太阳,似乎在辨别方向。   “闻总,我们去哪里?”阮棠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如果是逃命,两人未免走得太慢。   “就是这。”闻玺很快停下来,环视周围一圈。   阮棠也很快看了四周,除了树木更茂密一些,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闻玺很简单地解释一句,“那个人很快就要来了,这里是向阳背阴的地方,对阴属性有天然克制作用,不过就是很微弱。”   ”那个人?“阮棠听他口气倒像是认识幕后动手的人似的,“闻总,你认识那个人?”   闻玺已经半蹲下,在四个方位都画了符咒。   阮棠感觉周围连风向都有微微的改变。   闻玺站起身,招手,”阮棠,过来。“   阮棠走过去。   闻玺说:“刚才我画的范围看到了?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跑出这个范围。”   阮棠看着他,犹豫了很长时间,说:“……你不用管我,反正可以很快恢复的。”   这句话基本上已经坦白了长生人的身份,其实刚才查看伤口时两人已经心知肚明,但是直接说破还是第一回 ,阮棠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心里没有惶恐,反而是有点轻松。   无论什么秘密,沉默太久都会感觉到沉重。   闻玺说:“没人告诉过你,就算是长生不老的体质也不能无休止消耗生命本源,每一次受伤都是消耗。耗尽了一样会死。”   阮棠是知道的,结合之前每次得到的信息,能总结出这个答案不难。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讨论长生不死的体质。阮棠嘴唇微动,脸上神情微微有些复杂,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之前鬼胎那个夜晚,其实两人的秘密已经暴露过一次,不过闻玺的记忆不全,阮棠才保住自己的秘密,现在二次暴露,她不免有些尴尬。   闻玺拧了一下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到身后,”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阮棠也感觉到不对,一片阴影从树林边沿慢慢侵袭过来,如果不注意,会以为是太阳下山,但她感觉敏锐,看到的是,有一个人慢慢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他走得不快,姿态悠闲,所到之处自然而然产生阴影,随着他的走近,树林仿佛提前进入傍晚。   这人一直来到两人面前,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费小东。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他。   费小东脸上带着笑,但就像一层皮作出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眼睛全是冷意。   他指着自己的头说:”从他脑子里看到你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老天开的玩笑。时隔五百多年,一醒来就能找到你,真是天意。“ 第222章   五百年——阮棠一瞬间瞠目结舌,听他的口气居然是认识闻玺的已足够让人吃惊,没想到叙旧的年限直接跨越到五百年。   这可算真正意义上的“老相识”了。   闻玺不冷不淡地说:“果然是你,既然已经沉眠,何必挣扎着醒来。”   费小东走到近前,在距离闻玺刚才画符咒一步远的位置停下,脸上笑容是木的,眼神却是很复杂,有仇恨,有怨毒,有忌惮……各种掺杂在一起,眼眸幽沉的好像能把所有的光亮都吸进去。   阮棠马上发现,这不是她主观感觉,而是费小东的周围,好像真的光线折射出了问题,任何光亮到了他身前三寸,都像是被吸收了,导致他身周黑漆漆的。   “我也以为自己要死在棺材里,没想到醒来以后世界变得这么有趣,你看,大明亡了,你处心积虑要夺回江山没了,可现在连帝位都不存在。皇宫人人都可以进去,称孤道寡也可以随心所欲,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闻玺说:“再有意思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回土里去吧,你的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费小东脸皮抽搐一下,“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五百年前你算计我全族,现在该到了偿还的时候……”   闻玺冷哼,口气轻蔑,“找什么借口,不过是灵体寄身存活不久,想找个更好的身体。”   费小东沉默片刻,随即咧开嘴笑,“说的不错,现在和五百年前不一样了,不讲究师出有名,做事随心随性,没错——我就是想要一个长久寄身之所。”   话音未落,他手中已经凝聚出黑色短刃一般的事物,手腕一甩,两道黑刃已经飞掠而出。速度快如闪电。闻玺站着不动,两道黑刃都是擦着他身边划过,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阮棠在那短短一瞬并没有害怕,仅仅感觉到风划过,等听到身后树木轰然倒地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这看着普通的黑刃有多大的威力。   费小东笑了一声,笑声古怪,“你在地上画这么几个符咒,就以为能控制住我?未免太轻视我了。”   闻玺说:“既然不怕,走进来试试。”   费小东手心里又凝结出两个黑刃,很快脱手甩出。   闻玺拉着阮棠往一侧飞快挪动。   黑刃在空中转弯,折射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从阮棠身边擦过,“刺”的一声,撞在右侧一棵树上,顿时树干断裂,枝桠倾倒,弄出好大动静。断裂口平滑的就好像被巨型的刀劈过。   “岳城!”费小东高声说,“五百年不见,你连怎么动手都忘了?只会躲?”   闻玺默念一句咒,地上泥土波浪似的起伏了一下,然后在两人前面升起一根根土线,交织在一起,编织成网。   费小东虽然嘴上说着符咒没用,但始终没有跨前一步。他嘴角噙着意一丝冷笑,看着闻玺和阮棠的目光如同看着瓮中之鳖。   更多的黑刃从他的手心中沸腾而起,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他给吸走了,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黑刃,仿佛黑夜中的蝙蝠。费小东喝道,“去。”   二十多道黑刃袭来,撞击在闻玺凝出的土网上,有的直接消失,有的把网撞出一个大洞,不过击穿过后的黑刃都失去原有威力,可以轻松躲过。而源源不断的土线从地上升起,弥补着网。   阮棠躲在闻玺身后,偶尔把头伸出去看看状态,看到土凝成网惊叹一下,在黑刃窜到身边时又后怕不已,不过有惊无险,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费小东眼看土网无法轻易攻破,停下动作,目光如利剑射向闻玺,“五行术,我族的术法……”   他猛然身体腾空,竟然就这样离地漂起大约一米的距离。   阮棠见了,眼睛都瞪圆了,太违背万有引力了。   之前虽然也经历过很多光怪陆离的情况,但见过的术法都是需要特定条件施展的,像这样几乎等同于电影特效的画面突兀出现,实在突破她的想象。   费小东腾空浮起后,脚下的黑影一下子显露出来。   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只剩一小半在天边,附近一片的树木又是茂密葱郁,以至于没有多少光线照进来,更难以映出影子,可他的身下就有一个影子,在他浮空后,影子依然留在地上,黑的比周围的阴影更深更沉。   影子边缘模糊,很快伸出细长的手,极其柔软地活动着,每只手上都是五指尖利,张扬着往面前的土网滑去,在接触的一瞬,地上冒起丝丝黑烟,恶臭难闻。   阮棠掩住鼻子,隐约还能听到各种惨叫,让她头一胀胀地发疼。   影子渗透过土网,朝闻玺和阮棠抓过来。   闻玺蹙眉,手很快凌空画符。   符咒在半空凝结,金光闪闪,浩然正气。   影子被金色光芒照耀到,惨叫声越发凄厉,并往后退缩。   费小东同时手中黑刃不断攻来。   土网终于被数量居多的黑刃击穿,来不及凝合,几道闪至闻玺面前,被他身前符咒一档,金光上缠绕着黑色闪电,噼噼啪啦响了好几下。   “我族的术法,难道我会不知道破解方法,”费小东嗤笑,“岳城,你可当真无耻,学我族人术法,利用我族征战,设计害死我全族人,为的就是夺长生不老之术……”   闻玺面色冷漠,不为所动。   阮棠惊疑不定,想看看闻玺此时的表情,但现在她站在后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闻玺手指一捏,几多金色火花落在地上,烧得影子惨叫连连,黑影的大小直接缩小二分之一。   费小东和影子之间有着直接的关联,脸色也猛然变得苍白,像是受了暗伤。   他却没有任何颓势,反而嘴角扯出狞笑,手凭空一抓。   阮棠看到他的动作还有些疑惑什么都没发生,等她发现闻玺的身体似乎僵硬不动,才发现不对劲。   闻玺的背后,有一只黑色影子的手,从地上顺着他的脚爬上去,并五指如刀,刺进他的后背,正对着左胸心脏位置。   阮棠大惊,刚才并没有看到有影子漏进来,再仔细一看,那不是费小东的影子,而是闻玺自己的影子。 第223章   “闻总!”阮棠一下子揪紧了心,有心上去帮他,但影子如附骨之疽,贴在他的后背,摸不到碰不着,是无形之物。没有时间多考虑,她伸手朝他背上的阴影抓过去,手碰到的是衣服,掌心下格外(哈)阴冷,顺着她的掌心往上蔓延,眨眼之间,手臂就麻了半截。   “阮棠,”闻玺的声音有一丝的哑,“别管,到后面去。”   阮棠咬牙,知道他无论见识还是判断都胜过自己不知道多少,默默退后。手臂的麻木立刻得到缓解。   影子的尖指深深扎入闻玺的后背,衣服上森然五个洞口,血不断渗出,在背上染出长长一条血渍。   “岳城,挖心的感觉如何?”费小东露出得意的笑,“当日你断我手脚,挖我心脏,没想到五百年后我可以还给你吧。“   影子沾染到闻玺的血,兹拉一下冒出青烟,想被什么腐蚀了一般,动作停顿片刻。费小东皱眉,随后更深的一层阴影从影子里衍生出来,继续往闻玺伤口里钻。   闻玺抬起眼,目光冷冽,“可惜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然应该把你挫骨扬灰,彻底消灭于世间。”   阮棠听得心惊肉跳的,咳嗽两下,提醒闻玺都已经落在下风,就不要刺激对方了。   费小东果然愤怒,脸上骤然显出一抹红色。   地上的阴影聚集起来,任何进入这个区域的光线都被吞噬,闻玺犹如陷入到浓黑中。   阮棠急的直冒汗,一直以来,闻玺在她眼里都是无往而不利,强大的令人生畏,没想到今天碰到费小东,却被伤成这样,而且现在好像没有还手的余地。   她在他的身后不远,一点忙都帮不上,这种无力感让人挫败。   这时攻击闻玺的黑影还嫌不够,冲到她的脚下。   明明周围已经没有光,阮棠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花了一下,她眼皮狠狠一跳,突然脑子轰然炸响。   眼前景色变得模糊,她好像已经身处陌生的深山中。周围树木葱茏,在山谷里却造着一幢木屋,周围有不少卫士守着。   空地上跪着不少人,齐声对着木屋中的人叩首。   “陛下,不死军已研制成功,只要您一声令下,昆仑山下子民都可化为无敌之兵,足以击败伪帝的燕军。“   “陛下宅心仁厚,伪帝却倒行逆施,心性残忍,此刻万不能再心软,只有肃清乱军,才能还天下清明。“   “死于燕军手下多少忠勇之士,陛下莫要辜负他们的牺牲。“   木屋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对阮棠来说,还真有一些熟悉,她曾经在宫殿中就听过这个声音,并见过他——朱允炆。   “不死军……怎么来的你们以为朕不知,真要用了这样的军士,朕要受万民唾弃,天下共恶之。”   跪着的人群又再磕头,“陛下三思,伪帝已登大宝,彼强我弱,当行霹雳手段,方有奇效。”   朱允炆说:“别再说了。”   “陛下……”   “去岳城那领八十军棍。”   除了刚才出声那个,其他人面面相觑,又在原地跪了叙旧,从日出到日落,直至晚上。   这已经超过了进谏,等同于逼迫。   不过木屋内始终没有动静。   阮棠看到人群中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有人站了起来,往树林身处走去。这是个老者,也有些面熟,阮棠同样见过,不知不觉就跟了上去。   他身后跟着个人,落后半步,嘴里还在悄声说着话,“唉,妇人之仁,难怪坐拥天下都丢了。”   “不该说的别说。”老者呵斥,“陛下决定岂容你置喙。”   那人应是,但阮棠却看得清楚,他脸上仍隐隐透着不屑,果然,没一会儿就说起,“要说这位陛下,逃到昆仑时何等狼狈,也就是我族还认他,不然……“   “不然如何?”树林深处走出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语气冷冷的。   老者立刻训斥身后人,“一派胡言,立刻回去自罚负荆,三日不得解除。”   所谓负荆,是昆仑不死族的特殊刑法,身上背着荆条,任由尖刺扎在肉中,其他行动如常,但整个过程要忍受刺伤,愈合,再刺伤的循环,极为折磨。这人听到刑法,脸色都变了,没敢再分辨,弯着腰离开。   “岳将军,族中年轻人不懂事,口没遮拦,还请见谅。”   岳城神色冷峻,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山,阮棠对上他的脸,禁不住哆嗦一下,分明是闻玺的脸。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岳城一身武士服,身高腿长,腰间佩着一把短剑的模样,还是让她心里感觉怪怪的,这个人似乎是闻玺,又似乎不是,这当中玄妙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   “年轻人?”岳城容色平静,语气冷厉,“你们族里都是上百的高龄,翻我几倍不止,称什么年轻人。”   老者语塞,半晌哈哈笑了两下,自我化解尴尬,“岳将军说的是。不过我族人少,向来很少入世,这次为了陛下是冒了灭族的大险,如今陛下闭门自修,根本不理会我族进谏,要知伪帝现在还在广布人手查探陛下的行踪,被他寻到只是时间问题,难道到时陛下束手就擒?还请将军去劝劝,争夺天下,万不可如此心软,陛下当初就是被燕王利用仁慈,如何能重倒覆辙。”   岳城听他说完,眉梢微挑,“你要陛下用不死军?”   “不死不伤,无敌之军。”   “不死军是从你族人里挑选出来?”   “我族不过百余人,远不够成军。山下有普通村民,再扩些范围,还能找到不少。”   岳城面色深沉,瞥他一眼,“都是些普通人,如何让他们不死不伤,成为无敌之士。”   老者微笑,“我族有秘法。”   “让他们吃下蛊虫,然后用赤泉浸泡身体,反复七次,就抹去所有记忆,成了不死不活的尸人,这就是你们的秘法?”岳城冷笑。   老者脸色一变,“岳将军什么时候知道我族术法。”   岳城不屑,“术法?不过邪法而已。” 第224章   老者没有被他轻视的口气与神情激怒,口气平淡地说:“万法皆是法。”   岳城目似寒光朝他一瞥。   老者视若无睹,反而苦口婆心相劝,“天下是陛下的,土地是,百姓同样是,为陛下重登御极,他们不应惜命,这是死得其所,事成之后陛下莫要忘记他们的功劳就是。时间无多,等燕王坐稳江山,我们要付出的只会更多。”   岳城冷哼,“一群不死不灭的人,却在劝别人不惜性命。”说完没给老者再次开口的机会,朝着木屋方向走去。   朱允炆当年能逃离皇宫,靠的就是昆仑术法,之后一直在昆仑栖身。不死族在昆仑山脚布下符阵,迷惑了外界探查的人,燕王一直寻不到人,以为是朝中旧臣阻挠,终日疑心,不久就有谣言,说建文帝已经东渡过海。燕王半信半疑,表面上不做理会,实际上增加人手四处搜寻,甚至还命人造船,做好出海准备。   昆仑山上,不死族族内却躁动不已。   岳城听见越来越多的议论。   “陛下优柔寡断,果决不及燕王十之一二。”   “如今天下初定,正是出兵的好时机,莫非要等个十几二十年,天下忘记正统时才出兵吗?”   “我们倒是等得起,陛下……”   没过两天,有能人异士来到昆山山脚下,看破符阵,从外闯入。   不死族向来少与外界接触,乍听这个消息,全族皆惊。守山的几人先与闯入者对上,双方大打出手。不死族全族都修习巫法,对普通人向来不屑,但闯入者并不普通,全是精通术法的方士,各有本领。一场混战后,当场打死两个,却溜走两个。   消息报到老者那里,他气定神闲,笑着说:“不过溜进来两只耗子,何必惊奇,也该让陛下看看我族手段。”   他召来族中巫术九人,各守一个方向,耗时一天一夜,将两个强大的方士活捉。   第二日他亲自前往请朱允炆和岳城出来观看族中术法。   昆仑以北,冰雪皑皑,朱允炆披着毛皮大氅,在众人拥簇下,缓缓拾阶而上。台阶也是冰铸,两个精通水系术法的不死族人,在众人注视下,手撑在地上,冰雪凝聚起来,形成一层层台阶,雪白如玉,坚固似铁。   朱允炆露出惊叹的神色。在老者来领下慢慢走上台阶。   岳城面无表情,抬头仰望一眼白蒙蒙的天空,微雪飘零,雪粉落在他的衣领上,因这冰冷的天气,久久不化。   原本难以攀爬的山峰,在凝撑台阶后,走得没那么幸苦。   一行人来到山顶,朱允炆在看到一株冠盖如云那么大一株树时,脸上惊奇的表情更甚。   “那是什么树,从未见过。”   老者带着众人朝树木行拜礼,人人脸上都是虔诚的神情。   “陛下,那是不死神树,我族的神圣。”   朱允炆身为正统天子,虽然性格温和,但身上久居上位的皇者气息却是不弱,寻常人见了他,心慌紧张的情绪少不了。但此刻见到这株不死树,朱允炆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天地威压,仿佛眼前的树木就是天地间至高规则,他情不自禁从心底涌起一种想要俯首叩拜的感觉。   朱允炆本就文弱,身体微微发软。   岳城伸手在他手肘上虚扶了一把,“陛下,当心脚下。”   朱允炆骤然清醒,再朝不死树看去,虽依旧威严神秘,却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威慑力。   老者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半垂眼皮,什么都没说,直到朱允炆问族中新的术法是什么,他才示意其他族人行动。   两个方士被不死族人推上前。   他们身上没有束缚的绳索,但人却无法动弹,只能任人摆布,唯有转动的眼珠,能看出他们不平静的心情。   两人被推到朱允炆面前不远处跪下。   “陛下,这两人就是伪帝的耳目,”老者半躬身体,姿态谦恭,“闯入山内符阵有四人,两人身死,剩下这两人被生擒之后供出,燕帝三月前在江湖中征集方士两百余人,在四处寻找您的踪迹。”   不死族人在其中一个方士的身上手指一点。那穿着一身厚棉衣的方士立刻开口,声音娇脆,居然是个女人,“圣上派我们来,是要迎您回去。“   朱允炆不语,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在鼻根上方形成深深的褶皱。   迎他回去这句话歧义很多,燕王是何等样人,他不敢往好处想。   老者呵斥,“陛下要回去,自然会自己带兵回去,何须伪帝相迎。”   女方士看看周围,神色复杂,眼睛直视朱允炆,又移到岳城身上,说:“这位就是岳将军吧,陛下时常提起你,岳将军深明大义,定是能理解陛下难处……”   岳城冷冷打断她,“你说的陛下是哪位?”   她口中的陛下当然是燕王,但此刻朱允炆在场,女方士嘴唇翕动两下,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此处十分诡异,留在这里危险。”   不死族人们纷纷冷笑。   岳城目视峰顶上那株萦绕着祥瑞气息的巨树,心中的忌惮并没有显露出来,转而问老者,“审两个探子,还要让陛下亲临?”   老者嘴角略弯了一下,“将军别急。”   他一挥手,不死族族人立刻依次围了过来。   在树的下方有一个下陷的腹地,众人在手腕上割开,鲜血淋在土里,形成细细的一条条红线,蔓延集中到腹地中心位置,就见有一股红色泉水滚涌出来,一小会儿功夫,下陷的腹地中就形成一小洼水池,水色鲜红,像鲜血一般。   水池中飘出一股异香,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朱允炆攥紧拳头,眼白上浮出红血丝。   岳城虽然冷峻深沉,如平日一样,但阮棠看到,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也变得粗重。   老者微笑着介绍:“这是赤泉。”   女方士惊呼,“不死树,不老泉……怎么可能……”   她尖利的声音呼回朱允炆的神思。   他转头轻声问岳城这是什么。   岳城说:“长生不老的神物。” 第225章   长生不老?朱允炆恍惚了一下,他是帝王之家出身,又做过几年帝王,对长生之术当然不陌生,历代帝王对长生都有追求,可惜他那几年,终日忧心削藩,又没到岁数,对长生还还没有真正了解。   此时不死族已经依次换了两轮的人割腕放血,池中不断有水涌出,腥中带甜,水位到了腹地十分之一的位置就停止,不死族人齐声颂念咒语,水池中的异香越发浓郁。   老者一挥手,族人将两个被擒方士推入池中。   两人手脚被术法束缚,无从挣扎。落入水中那一刻,女方士瞬间发出剧烈的惨叫“啊……”。   朱允炆吃惊,往前迈了两步,往池心看中。   泡在血红液体中的两人虽不能动弹,但脸上狰狞的表情显露出痛苦,更让人感到心惊。那个女方士在入水时还能叫喊,沉入水中后嘴巴仍在张合,但只能听到嘶嘶的微弱呼喊,已经无法发声。   “这是干什么?马上把人拉起来。”朱允炆道。   “陛下,秘法不能打断,此时将人拉出,反而害他们的性命。”老者不急不缓地道。   池水中的两人身上浮出根根黑色血管,越来越多,连脸上都像爬着黑色的脉络似的,他们痛苦的表情渐渐淡去,变得毫无表情。   朱允炆看着全过程,心下不忍,干脆撇开头。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阮棠看到泡在水池中的人已经漂浮起来,脸上一片平静,静的近乎麻木。   老者命人拿刀来在两人身上各割一刀,只见皮肤崩裂,却没有一丝血流出。   朱允炆诧异。   “陛下,这两人已经变成不死人。”老者脸上笑容和蔼地说道。   朱允炆道:“他们还活着?”   老者略有得色,手中掐决,下令:“睁眼。”   两人齐睁眼,黑色的瞳孔里暗沉无光,说他们是活人,欠了一口气,说他们是死人,却又能行动。   朱允炆看着那个女方士的眼睛,对方在一盏茶前还在对他喊着燕王要请他回去,但现在却跟泥塑的人似的,脸上再无一丝人气和精神。   “陛下,你看这样的人,用于征战再适合不过,这是才过了一次赤泉,再过六次,外皮可堪比藤甲,刀剑不伤,令行禁止,必将是您的无敌之师。”   朱允炆闭了一下眼,睁开时眼眸深处燃起一簇怒火,“无敌之师……你让朕把百姓变成这个鬼样子。”   老者半弯下身体,一字一句缓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全族人都跟着行礼,跟着诵念:“……莫非王臣。”   当所有人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声音,朱允炆面色骤然一变,望着众人不语。   于是不死族在老者带领下跪倒,黑压压一片脑袋。   “臣等冒着被伪帝诛全族的风险,就为了能匡扶正义,如今有机会一搏,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这已经是变相的逼迫。   朱允炆躲避在昆仑多时,被不死族全族庇护,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他们露出尖锐的獠牙。他皱紧眉头,转头看向岳城。   岳城今日还没表态,此刻也没看向以谦恭姿态行逼迫行径的不死族,而是微微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水池。   朱允炆低声道:“岳城。”   岳城道:“陛下可注意到,水池的水位上升了点。”   朱允炆情不自禁瞥去一眼,但刚才两人入水后变地不死不活的场景让人心有余悸,所以他的表情不免有些厌恶。   说到底,朱允炆还是温文尔雅,心性良善,不然也不会得到朱元璋的喜爱,又在靖难之役中嘱咐带兵将领不得伤害燕王,这也是他最后败北的原因之一。   他见到将活人炼成这种不生不死的模样,从内心深处无法接受。   岳城看着赤泉水,眼神里只有冷漠,“赤泉……恐怕就是人血凝成。”   朱允炆大惊,转过头去。   老者和靠近的几个族人听见岳城的话,却没有半分讶异,脸色平淡。老者甚至还露出极淡的笑容。   阮棠这时已经惊到无以复加,之前几次见到过关于赤泉和不死族的影像,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现在把前后见到的凑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认,赤泉是人血凝成的机率是很大的。   岳城一句话后,阮棠感到整个世界的动荡,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仿佛被他这句话触动了什么天机似的。   空气挤压的感觉顷刻间涌来,阮棠睁开眼,感觉腰上有强大禁锢的力量,来自闻玺,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两人的半截身体几乎都陷进黑色的漩涡中。地面有种不同寻常的力量,黑暗溶于其中,让阴影变得像沼泽一样柔软。   “……闻总。”阮棠还有些迷糊,差点喊出岳城的名字。   闻玺脸色肃杀,听到她的声音,侧过脸来时神色稍缓,“别动,越动陷得越快。”   还真是沼泽。   费小东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位置,脸上身上都是伤口,看起来也很狼狈,但比他们的处境还是好一些的,他喘着粗气,目光忽然挪到阮棠身上。   一双毫无感情不像人类的眼睛,看得阮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是谁?刚才通感的是你?”他语气森冷地发问。   阮棠微怔,脑里飞快一闪,想到什么,上下打量费小东,“你……是不死族?”首先让她想到的就是那个领头老者。但现在他是费小东模样,从外表无论如何也看不透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闻玺抱着她忽然转了个位置,阮棠一阵头晕,等仔细一看,地上阴影里分出两只尖爪,朝她刚才的位置飞快抓过来,现在却是闻玺顶上。利爪没抓到阮棠,泄愤似的狠狠一抓,闻玺的肩膀瞬间出现几道血痕。   “闻总。”   闻玺对她摇了摇头,手在阴影中一拍,金光涟漪般散开。   费小东的身上蓦然多出一道伤痕,但他现在全然不顾,只死死盯着阮棠。   “没想到还有通感天赋的人活着。”他阴恻恻地一笑。 第226章   阮棠被他笑地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闻玺说:“别被他吓到,恐惧会增大(哈)阴影的面积。”   话音未落,他们周围的阴影沼泽就扩大了一圈。两人又往下沉了一点,阴影几乎到了胸口位置。   阮棠感觉到胸口被压迫,呼吸不畅,头皮发麻,可如果一直想着处境,害怕的情绪又会滋长阴影。她赶紧在脑里子想些其他,杂七杂八的,最近很喜欢看的电视剧,还有莫尼的零食是不是又要补了。   分散注意力后,果然没那么害怕,阴影沼泽的扩张速度停止。   但这样明显处于下风的处境不能一直耗下去,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晦暗,周围漆黑一片,风吹过林间,树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令人无端心慌。   这样的天然环境对擅长控制阴影和迷惑人心的费小东是个助力,他笑了几声,说:“岳城,把这个女孩给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   阮棠瞪大眼。   闻玺手臂上的力量微微紧了紧,似乎在安抚她。两人现在挤成一团,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在她耳畔很轻的开口,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相信我,不会有事。”   阮棠用力一点头。   闻玺朝费小东方向看去,脸色又沉又冷。   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阮棠有种在通感里见到岳城的感觉。   费小东见闻玺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以为他有所意动,继续在那说:“天下术法皆出昆仑,你会的这些奈何不了我,这几百年,我虽然被封印,但也没闲着,你看我这种移魂的术法怎么样,说起来,这难道不是另一种长生之法,只要灵魂不灭,就能不断找到鲜嫩的身体活下去。”   闻玺冷冷一笑,“还真是几百年都没新意,还是要那么多命来填你的窟窿。”   “世间有强就有弱,有生就有死,适者生存而已,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迂腐了,”费小东笑道,“如果你的心没有一点波动,怎么会越陷越深。”   两人说话的时候,阮棠就发现阴影在渐渐扩大,身体又慢慢往更深的黑暗中陷进去。她硬忍着没发声打断他们,听费小东说话的意思,这是因为闻玺的动摇才造成的?   闻玺提醒她,“仰头。”   阮棠比他矮,阴影沼泽到他胸口高度的时候,阮棠已经差不多埋到脖子,她闻声赶紧把头仰高,但身体被阴影压迫地呼吸不畅,把脸憋得通红,要不是闻玺一直揽着她的腰,只怕她早就沉下去了。   没想到看到她快不行的样子,费小东倒是眉头一皱,对闻玺说,“你考虑好没有,把她通感的天赋借我一用,以后我和你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要做什么随意,我要做的事也和你没有关系。”   闻玺说:“这种事当然要问本人意愿。”   阮棠仰着头,正在用力呼吸,忽然感到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要不……”还是答应,阮棠想说。按她的想法,先脱离现在的困境,后面的事放到以后再考虑。   闻玺嘴角微挑,“他说的借用,很有可能要耗光你的灵感天赋,通感和别的灵感不同,一个弄不好,人都要被吸成干。”   阮棠:“……不借不借。”   就在说话的时候,阴影又上浮了一截。阮棠干脆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壮烈样。   费小东眼中幽光一闪,然后如闪电般飞浮过来,伸手就要朝阮棠抓来。   闻玺微微一笑。   费小东一步跨出,已经不知不觉踏入符咒范围,四个方向各飘起一个勾画复杂的符号。费小东脸色乍然一变,想要退时,四周的灵力磁场一瞬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四方符咒中他匆匆眼角余光扫过去,有三个不认识。   他心微微往下沉,进入别人预设的灵力场内是很危险的事,他刚才和闻玺交手很多次,都没有踏入这个范围,但是刚才看到两人都已经埋没大半在阴影里,他才松懈下来。   这个时候不容多想,他不退反进,干脆不改目标,直接冲着阮棠抓去。   一道金光化成的薄盾出现在下方,费小东的手碰到金光,冒出滋滋白烟,他脸色不变,硬忍下伤害,手指用力,黑色阴影爬满金光盾,几乎要撕裂的时候。他脚下的影子忽然产生异变。几只手往各个方向抓挠。   阮棠仰头只能看着上方天空,也没看见闻玺有什么动作,忽然身体感觉一轻,闻玺抱着她已经跳出阴影沼泽。   “还看?脖子不疼?”闻玺低笑了一声。   阮棠不用仰头,感觉脚下碰到地面,忍不住踩了两下,然后看到费小东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狰狞的表情。   他想退后,但几道闪光的符咒在他脚边流转。脚下影子更是奇怪,阴影中似乎分裂出好几个,每个想要逃窜的方向不同,在地上扭曲地动作着,但互相之间又有关联,不能完全分开。   阮棠看着感觉背脊发凉,“他的影子好像碎了。”   “吞了这么多灵魂,总会有点后遗症。”闻玺说,“残留的意念不会消失,他不能完全吞噬,都藏在影子里。”   费小东忽然头猛地一抬,眼睛满布红血丝,“你是故意的,弄了四个不完整的符咒在这里,这不是什么灵力场,而是让灵力混乱崩溃的引力。”   闻玺冷漠地说:“正适合你。”   费小东此刻脑里杂乱的声音,是之前叶滨侄子还有费小东本体的灵魂意念,几股不同的力量在拔河,他目眦欲裂,眼角渗出一丝血痕,像眼泪那样流落在脸上。   阮棠一看他七孔流血的惨状,肝胆很是颤了颤。   闻玺故技重施,把她拉到身后位置。   费小东仰头,咆哮一声,嘴巴长大,周围的空气搅动,忽然产生巨大的吸力,周围的阴影全部都被他嘴巴吸进去。   费小东扭过头来,对着闻玺和阮棠的方向,他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脸上出现一道裂痕,很快又弥合,但很快又出现两条,就像开裂的墙壁那样,不断出现深刻的缝隙。看起来,就像一个破败被缝合的人偶。   阮棠恶寒。   “岳城,几百年过去,你还是那么阴险,”费小东张口,声音里夹杂着奇怪的杂音,“别太小看我了,区区杂念拦不住我。” 第227章   闻玺淡淡地说:“是吗?”   费小东身体上突然燃起了金色的火花,他伸手去拍,谁知火花反而蔓延到他的手掌上,然后迅速往上窜升,一直燃到脖子。   他不去管身上的火,脚下猛然一踩,像炮弹般弹射过来。   闻玺伸手一挥,地上的阴影扭曲着,一道道细如手指的金光从地底穿射而出,在林间闪闪烁烁,极为刺目。   费小东被地上的金光刺到,鲜血直流,他不得不避开,很快就被逼地左突右闪,反而离闻玺和阮棠更远了一些。   他眼见无法接近,停在金光攻击范围之外,面目阴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血,脸上还在不断开裂和愈合,被金色火焰燎到的位置都变得焦黑。费小东低头看一眼身体的创伤,脸上从愤怒渐渐转为平静,“刚才你故意把这小姑娘拉到通感里,就是为了让我发现她的异常,隐藏你的小动作,难怪你刚才的手段不痛不痒,都是为了下这个套。”   闻玺说:“天下术法出昆仑,没有方士之术能瞒你,不过几百年了,总还是有些变化的。”   费小东眼珠渐渐染上血色,让他看起来像异鬼,“你拦不住我。就算这具身体死了,我也可以换一具,没什么大不了的。”   闻玺说:“那就先死吧。”   金灿灿的火焰骤然升温,费小东额头汗水滴落,身体上焦黑的地方越来越多,他手里幻化出黑刃,不是攻击闻玺,而是朝自己身上燃火的地方割去,连皮待肉剜下一大块,伤口被黑刃上的能量止住血,但血淋淋的伤口依旧十分瘆人。   他忽然头撇向后方,猛的朝树林后方窜去。   阮棠脱口而出:“他要逃。”   闻玺气定神闲,“没那么容易。”   阮棠看见林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手里还扛着一样巨大的东西,在暮色深沉的夜里十分模糊。费小东冲到那人面前,身体已经被阴影包裹,显得轮廓很巨大。   ”费小东“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一半,就要钻进树林那人的身体。   那人察觉到危险,抬起头。   左眼特别明亮,瞳孔似乎是个琥珀色的琉璃,晶莹剔透,但更神奇的是,其中好像显现出特殊而强大的力量。   ”蛊。”费小东大惊,没想到碰到的是个将蛊当眼睛的人,那个眼珠里已经辐射出一种特殊力量,如利风刮向他的灵体。没有肉身寄托的灵体,再强大也存有缺点,蛊恰巧是能量能直接作用于灵体的。   他痛呼一声,又折返回费小东的身体。   这个人已经走到几人面前,一身儒雅的中年大叔范,是方子珩。   “这是什么东西?还能离体?”方子珩吃惊地看着浑身是伤的费小东,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虽然修行方士之术已有几十年,且天赋极好,但对这种几百年的老家伙,明显还是见识和经验不足。   闻玺说:“先别过来。”   方子珩此刻站立的位置在费小东的后方。   而他正面对着闻玺。   “灵体再强大,总也需要有身体才能寄身,”闻玺说,“你现在没地方可去。”   费小东脖子以下已经烧的全黑,林间弥漫着一股焦味,全从他的身上散发。他看着闻玺,脸上没有表情,眼珠子却微微转动,泄露出不平静的内心。   闻玺问方子珩,“这个里面就是?”   方子珩拍了拍身边的大物件,说:“就是它,你刚才也没说清楚地点,我找的不容易,看到这里灵力波动异常,才找过来。”   阮棠看到他带的居然是个大提琴盒子,心里忽然想到什么。   费小东也立刻意识到,眼睛一瞬瞪大,然后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这是……”   闻玺又说:“东西准备好了?”还是对着方子珩。   “好了。”方子珩说着,就把几张符纸拿出,贴在大提琴盒子的顶端和周围,他出手的符纸,虽然只有六张,但也是一整套,可以构建出符阵。   费小东咬牙切齿,语调中竟隐隐有些惊恐,“符阵师……”   闻玺微微抬了抬下巴。方子珩打开大提琴盒子,里面放着一具因为干巴巴而显得有些缩小的尸体,浑身的皮肤是金铜色,皮肤紧贴骨骼,看起来像是风干了。   阮棠在看到这具“木乃伊”时心怦怦地跳了两下,从脸上骨相辨认,这具应该就是她在通感里见到的那位老者。   费小东见到这具尸体,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林间大风骤起,树木摇曳,各种黑暗聚拢过来,在他身上覆上一层又一层,就像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在这个过程中,金色火焰只终于被连绵不断的黑暗给冲熄了。   闻玺并没有去打断他,而是对方子珩点了点头。   方子珩见到这么多阴影聚拢的景象,吃了一惊后,马上按照闻玺的指示,激活了符阵,大提琴的盒子顷刻间分崩离析,碎成粉末,而其中尸体,在符阵中被高温灼烤。   费小东尖利地呼啸,身体瞬间变成焦炭,而灵体脱离身体,直接冲进符阵中。   方子珩原本要拦,在接触到阴影的一瞬,手里的两张符纸碎成粉末。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的灵体如此强大,立刻朝一侧躲开。   灵体撞在符阵上,阮棠感觉到整个地面似乎都颤了颤。   符阵出现裂缝,灵体立刻钻进去,那具”木乃伊“活了过来。   闻玺抬起手,凌空勾画了一个符咒,浮空印在尸体身上。   尸体燃烧起来,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火焰,还被符阵牢牢锁死。   “岳城……”   火焰中窜起两米高,照亮树林,从中传来他暗哑怨毒的声音。   很快火焰熄灭,尸体化成了一堆灰末。   方子珩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符阵的使用很耗费精神和灵力,何况对方挣扎的那么厉害。他问:“刚才那个到底是生魂还是死魂?”   “介乎两者之间,他应该在还差一口气的时候,把灵体逼出来,身体离死也没差多少。”闻玺说。   “还是头一回见到有这样的灵体,这死了该有好几年了吧?”   闻玺颔首,“几百年。”   方子珩:“啊?”   闻玺看着地上燃烧后的灰烬,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惊诧的神情一掠而过。 第228章   阮棠和方子珩同时都是心一紧。   刚才闻玺蹲下去动作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很关注。方子珩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大的灵体,几乎已经超过他所学的方士之术的范围,可能只有传说中古代修成大能之士的才能达到。   阮棠刚才已经见识过“费小东”的厉害,从来没见闻玺赢得那么艰难,所以精神一直紧绷。   “有什么不对?”方子珩问。   闻玺直起身,“被他跑了。”   阮棠暗惊,跑了?   方子珩讶然,“怎么可能。”他马上蹲下去检查已经化成粉末的符阵。虽然看起来全都变成了飞灰,但在他的眼里,还是有迹可循。在周围一米的范围内他手按了按,脸色变了变,抬起头说:“还真跑了。”   不过他顿了一下后又说:“连本体都被烧了,他这次要彻底变成gui了。”   闻玺皱眉,似乎在思考一个难题,“我们搞错了,这不是他的本体。”   “我通感的时候看到叶滨见他的第一次就是这具尸体的样子。”阮棠说。   闻玺,“以他老谋深算的性格,会被叶滨偷偷藏起身体,本就有点不可思议,在他故意出现在叶滨面前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是夺了别人的。本体一定还好好藏在哪里。”   方子珩问:“这到底是什么人,灵魂脱体还这么强大,难道是什么大能者?可就算是大能者,也没听说过可以用生魂的样子跑那么远吧,他能逃哪去?”   阮棠和闻玺对视一眼,”司机。“   刚才在公路上追逐他们的两个司机,正躺在树林边缘位置。   三人赶紧朝来时的路找去,等到了司机躺着的地点,地上果然只留着一个人。   方子珩检查地上司机只是昏迷后站起来说:“照理说,生魂应该要寄生阴月阴日出生的人才行。”   闻玺摇了一下头,“他被封在棺木里几百年,又精通方士之术,可能研究出什么壮大灵体的术法也有可能。”   方子珩蓦然瞪大眼,“……封在棺材?还几百年?”刚才闻玺提过一次,他还以为只是句玩笑,现在知道是真的,脸色立刻严肃沉重起来。   只有真正修炼过方士之术的人才知道这其中透露出的意义是什么。无论是被封印的人,还是当初动手封印的人,都可以说是真正的大能者。   “这么说,他是长生不死人?”方子珩很快意识到。   闻玺没说什么,而是拿方子珩的手机开始联络公司的人。布置了后面需要善后的工作和后续追踪的事。   费小东已经化成一堆灰烬,彻底消失于世间,现场还留有车祸和很多斗法后的痕迹,很难用常理解释,等天亮有人路过肯定会觉得异常,需要尽快对现场进行处理。九城有专门的处理人士。还有地上昏迷的司机,也需要尽快送去医院。   闻玺做好安排和调度后,三人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期间方子珩倒是不住打听刚才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大能者,还有长生不死的隐秘。只要是方士,都知道术法研究到极致,追求的都是长生,没想到还真遇到一个长生不死的人,虽然只是灵体,但也足够让人震惊。   闻玺说:“要想长生不老,只有找到不死树和赤泉,两个都已经消失几百年了。”   方子珩唏嘘长叹。   张诚带着工作人员开着几辆车赶到。   闻玺简单交代几句,开着其中一辆带着阮棠和方子珩离开。   从偏僻公路刚驶到绕城高速,方子珩就说在前一个路口下车。   阮棠一看这个位置离市区还远的很,问他怎么不回市区。   方子珩两鬓已经斑白,但看着好像比在苍山符阵生活时还年轻两岁,他笑着说:“我也不习惯每天去公司上班,有什么事像今天这样叫我就好,再说这么多年,我也没体会过外面的生活,对了,我最近申请了一个微(哈)信,可以加个好友。“   阮棠手机在车祸时不知道去哪了,就拿着他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然后说补了手机就马上加。   方子珩下车的时候摆摆手。   闻玺忽然问:“眼睛怎么样?”   方子珩神色微敛,“本来保养得当,撑个三五年应该没问题,但上次鬼胎设符阵,还有这次,每次都消耗很大,要照这样下去,估计两年都扛不住。”   闻玺微微颔首,脸上瞧不出表情,“当心今天见过的恶灵。”   方子珩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阮棠摆了摆手算道别,很快就孤身离开。   闻玺朝后座看了一眼,说:“到前面来。”   阮棠换到副驾驶位。   车子重新启动。已经是半夜,路上车子不多,各种灯光在车窗外映过,闪闪烁烁,明明暗暗。   闻玺驾驶时目光直视前方,眼角余光扫过她后,开口问:“今天怕吗?”   阮棠摇头,想着有点不对,又点头,“有点。翻车的时候,还有差点掉进阴影里的时候,我以为今天都要交待了。”   闻玺不置可否,过了片刻,车内安静无声。   阮棠身上疲劳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来,嘴里含了个哈欠。   闻玺说:“你是什么时候成为长生人的?”   阮棠微微张开的嘴,一下子变成了惊讶,睡意全消,神经都绷紧了。   “别紧张,”闻玺说,“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没有别的意思,等以后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长生不老并不一定是好事。”   阮棠心情有些复杂,在思考了一会儿后,把去参加长生宴然后突然变了体质的事说出来。不过这其中关系到严昱泽的部分她只字未提。   闻玺听她说完,在路口红灯停下时说,“你运气不错,赤泉致死率很高,十个也不一定能活下一个。”   阮棠对去年那顿饭一直记忆犹新,庆幸的念头不止一次跑出来过。   “闻总,你又是怎么成为长生人的?”阮棠侧过脸去看他,窗外有灯光晃过,映出他轮廓分明的冷峻眉眼。   闻玺说:“和你一样,喝了赤泉水,没被毒死,就成了长生人。”   阮棠没有意外,不死树,不老泉,上古传下来能获得长生不老的方法,唯独这两样。   她忽然睁大眼,“你……恢复记忆了?” 第229章   闻玺说:“有时候会想起一些片段,不过都是很零星的碎片,不是很连贯。”   阮棠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没说。   车内骤然变得安静。   高架前方出现事故,导致车流缓慢,堵了起来。   闻玺转过脸来看她一眼,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缓缓地强调:“大部分记起的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   阮棠先松一口气,鬼胎那个夜晚的事情实在太尴尬了——不对,她突然回过味来,闻玺为什么单独强调这一句?   正在她狐疑不定的时候,闻玺脸上闪过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换到其他话题上,“长生不死不是真的免死,头被砍,或者心脏被击中,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得不到复原,就会死。”   这是很关键的信息,阮棠和严昱泽之前就推测过,长生不死对伤势应该是有界限的,只不过各种情况实在无法以自己去尝试,最后只是一个理论概念,现在闻玺亲口说出创伤界限,阮棠马上抛开刚才杂乱的想法。   “闻总……”   闻玺打断她,“还是叫我名字吧。每次你在外面那么喊,都感觉是在参加商务会。”   阮棠飞快眨两下眼,嘴巴张合,没能把“闻玺”两个字叫出来,脸色特别纠结。   闻玺笑了一下,“你刚才要说什么?”   “呃……”阮棠说,“那个恶灵就是不死族的领头?既然砍掉头或者刺入心脏是可以致死的,为什么……”   不弄死他?   阮棠作为一个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守法公民,认真讨论杀(哈)人的话题,还是有些微障碍。   闻玺听懂她未尽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本来打算缓几天,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再告诉你。长生人的修复能力是有差别的。”   “差别?”   闻玺说:“喝了赤泉存活下来的人,寿命在五百岁左右,能安然度过这个死期,就能再活五百岁,长生者如果修行了方士之术,获得越长,能力就越强大。刺穿心脏能延续的时间也更长。不死族的领头,当年已经是方士第一人,砍头,刺心对他来说都没有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符阵封印他,用时间慢慢杀死他。”   就算阮棠刚才已经知道恶灵的强大,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程度,听完后不禁沉默好一会儿。   “现在他逃了,不知道会夺了谁的身体。”她说着就恶寒了一下。想到有那么一个不知面目的可怕人物可能以后还要出现,简直是不寒而栗。   闻玺说:“灵体的限制很多,还算是个好消息。”   他的口气平稳,听不出情绪。不过阮棠却没有对这句表示赞同。灵体的限制是很多,但那个恶灵,逼急了也能寄生到不是阴月阴日出生的人,只是可能身体能用的时间很短。限制虽然多,但同样也变得更加不可测,毕竟。突然换一个身体出现,很有可能就发现不了他。   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今晚已经很刺激,有些可怕的猜想,还是留到以后去解决。   前方车流还是很缓慢,车祸直接堵住一条车道,车辆都在拼命加塞到另一条,导致高架这一段堵得严严实实。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阮棠看向窗外,忽然瞟到天空,“月亮好圆。”   闻玺也往天上看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跟着车流慢慢往前挪着,阮棠和闻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先前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马上就感到疲惫和困意。   到市区还有一段车程,她眯着眼,后来就迷迷瞪瞪的。   闻玺发现身边突然没了声音,侧过脸来一看,发现阮棠已经睡觉。他调高空调,车速放慢一些。   一直到了阮棠楼下,她还没醒。   闻玺看着她微乱的头发下睡的发红的脸庞,睫毛纤细卷翘,一根根分明,映着脸上洁白无暇的皮肤,就像是一个熟睡的洋娃娃。他的心底某一处仿佛被挠了一下,又软又酥,一种难以言情的情绪无声地弥漫。   一时间,闻玺有点不舍得叫醒她。   他打开车窗一条宽缝,漏些新鲜空气进来。   车窗上啪的一声,突然一对毛茸茸的小爪子扒在上面。   阮棠一下醒了,有点惊弓之鸟地四处张望,还以为又遇到什么事了,结果看到车子停在熟悉的居民楼前,还有车窗上,黑乎乎的毛一团。   “什么鬼?”她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新的攻击,再一看,是莫尼吊在车窗上,赶紧打开窗户。   莫尼一下跳进来,唧唧唧唧地扑到她的怀里。   ”没事,没事,”阮棠在它蓬松的毛发上撸了一把,“刚才遇到点事,不过还好解决了。”   莫尼:“唧唧……”   阮棠特别感动,紧紧搂住它,“没想到你还担心我跑下来看。那么多鸡腿总算没白费。”   莫尼吹胡子瞪眼,正要表示自己不是那么没良心的。忽然一眼瞥到驾驶位的闻玺,它瞬身的毛一下竖起来,然后原本趴在阮棠胸口的姿势立刻也收敛起来,手脚蜷缩,趴着没怎么动。   阮棠抱起它和闻玺告别下车。   闻玺:“阮棠。”   阮棠站在车门边,“嗯?”   “你今天和我在一起,恶灵肯定会注意到你,从今天起要特别小心,觉得可能会有危险的场合,就带着它。”   阮棠低头看一眼此刻过分“乖巧”的莫尼,“它对恶灵能行?”   闻玺说:“不行,丢出去拖延一下时间还是可以的。”   莫尼内心:唧唧?(卧槽?)   阮棠笑笑,没怎么当真,摆手说再见后就抱着已经僵硬的莫尼回家。   闻玺坐在车里,看着楼上灯光亮起,正要发动车子,忽然感觉到口袋里一阵发烫。他微微蹙眉,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那是一张很少见的白符。上面的符纹也很特殊,密布在符纸的周围,而空出了当中一块。   就在他拿出来的一瞬,符纸居中浮现出一行字。   记忆已经恢复了吧?   闻玺冷笑,打开车窗,手指夹着符纸往外一扔,立刻就化成灰烬,在风中消散。   作者有话说:昨天没来得及和大家说,双节快乐 第230章   虽然闻玺说过可以休息一天再去上班,阮棠第二天还是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张诚也早早就到了,大家一边吃着公司隔壁小巷里的蛋饼一边讨论着“费小东”的事。   钱佑曼最头疼的是善后工作。这事的委托人是费泰明,现在费小东已经彻底化成了灰,要怎么和委托人解释并让对方信服,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艰难。   黄宇在电脑上查着资料,眼睛突然瞪大,“昨天逃脱的是不是这个司机?”   阮棠凑到他电脑屏幕前,看到一份电子资料,照片的头像正是昨天公路撞车,后来又被附身逃走的司机,“是他。你是怎么弄到这个的?”   黄宇推眼镜,“还不允许我有点特长了,先查查他在哪。”他按照资料上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又拨了两个相关联系人电话,有一个被接起,他刚问了一句司机的情况,听到电话里的回复,脸色一变。   “怎么了?”   黄宇放下电话,“这人凌晨的时候死了,心脏病。”   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   张诚说:“又换身体了。”   “谁又换身体了?”最后一个进办公室的严昱泽问。   阮棠把昨天情况简洁告诉他。   严昱泽眉头挑高,脸板了起来说她,“车祸,斗法,半夜才回家,你不休息这么早来公司打算拿劳模?”   阮棠哀叹,“你以为我想啊,没找到恶灵总觉得提心吊胆,在家也不安稳,”   其他几人也差不多是同样想法。对这种能霸占别人身体的恶灵,大家打心底觉得害怕。   “要是阴月阴日这个限制都没了,真是防不胜防,以后面对面都不敢认了。”钱佑曼说。   “而且他的目标肯定有久城吧,咱们几个更危险。”黄宇又补充一句,增加了办公室恐怖气氛。   严昱泽问张诚有什么办法防护。   张诚看看众人都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想要是恶灵要是占了其中某个的身体,情况就严重了。他说:“这几天大家小心点,已经开始制符了,到时候一人一张防身。”   阮棠问:“多厉害的符?”   张诚说:“不是攻击的,是测试灵力的符,如果被附身,符纸会变色。”   众人有些失望,不过聊胜于无。   “没符的这几天我们定个暗号吧,想个比较特殊的,”黄宇说,“天王盖地虎……不能对宝塔镇河妖。”   “切……”众人鸟兽散。   阮棠的座位就在黄宇旁边,没能及时逃开,绞尽脑汁想着下一句,“木耳炖番薯?”   黄宇看她一眼,居然认真把这句记下来,告知办公室每个人暗号定好了。   接下来几天,阮棠过得神经兮兮,周围有点风吹草动都十分注意,比如买咖啡的时候,身后人排队太近了,她也会紧张戒备起来,严昱泽形容说她就跟搂草的兔子似的,时刻准备逃跑。   黄宇还真的每天就在办公室门口对暗号。   这样的日子精神压力巨大,没几天大家都感到很累。幸好符纸已经做好,这天张诚发给大家,说身体有灵性变化,符纸就会从黄色变成蓝色,每天只要拿出符纸看,不用再死板地对暗号。   严昱泽拿到符纸的时候先是习惯性地研究一下上面的符纹。同时暗自琢磨自己能否原样勾勒出同样的符。   画符并不是普通意义上跟着线条画下来就可以,每一笔都要蕴含灵力走势,有一点偏差都会毁了一张真正的符纸。   他正仔细研究符纸,一阵复古的手机铃让他回过神来。   他手插进口袋,拿着翻盖手机走到天台上。   迎面是一年最凉爽的秋风,拂面有微微的凉意。他打开手机按了接通键。   这时手机已经响了很多声,林志远显然很有耐心,接通后,没有寒暄之类的话,,而是直接说:“明天见个面吧。”   严昱泽的声音波澜不兴,“时间,地点?”   林志远报的是个面馆名字,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严昱泽把翻盖手机收好后,拿出自己手机查了一下,那家面馆居然就在离公司两条街的小马路上,走过去只要十分钟,近的有些出乎意料。   他点了一根烟,转头看向玻璃窗,自从灵感天赋增强后,他的视力极其超群,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办公室里几人的动作。   阮棠靠着椅背在喝茶,这几天她都有些紧张,也就在办公室里还能放松些。   严昱泽看了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捻灭了烟头,又吹了一会儿风,直到身上烟味全散去才进去。   ……   第二天,到了午休时间,严昱泽拿了两张符纸放进口袋,拒绝了办公室内其他人公司食堂的邀约,一个人离开公司,来到约定的面馆。   狭窄的小马路里有一家面馆和馄饨铺,太过曲径通幽,客人没几个,外卖员倒是有不少,看得出,这是两家以外卖为主的小店铺。严昱泽走进去的时候,面馆老板安排他坐到店铺最里面,单独的小天井,也被利用摆放堂食的桌子。   环境真说不上好,但地点特殊,也不失为说话的好地方。   过了五分钟,林志远就出现在面馆里,径直走到后面天井,在严昱泽对面坐下,口气温和,又有些熟稔,“来了多久?”   严昱泽不冷不淡地说,“刚到。”   林志远转身跟老板要了一碗雪菜黄鱼煨面。在老板应了一声好后,两人坐着互相打量对方。   严昱泽对林志远的脸一点不陌生,可以说和之前林嘉的脸完全一样,但当真正面对林志远时,才直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林志远外表温和斯文,这样的长相,适合做老师,文员,或者科研人员。他最特殊的是眼睛,无论外表多么年轻,眼睛里却是无可隐藏的沧桑感,显得有些疲惫。   “我们也算有渊源,”林志远开口说,“我答应过你爷爷,要守护你家三代。”   严昱泽不置可否,“守护?怎么护?”   林志远说:“其他方面帮不了,改改风水,或者别人用了风水上的手段,我可以帮着化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次的事已经解释过了,我不适合出面。”   “最近没事,为什么突然要求见面?”严昱泽单刀直入地问。   林志远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   “那不是你急着要见面的理由。”严昱泽嗤地笑了一下。   林志远皱起眉,过了片刻,老板送来面条,他才又开口,“最近出个很危险的卦相。” 第231章   严昱泽目光在他脸上一转,似乎在探究这句话的真假,“什么卦相。”   林志远说:“泽水困卦。刚占卜出这个卦的时候,我以为换个地方就能破解,最近两个月里,我走了很多地方,可是卦相一点都没改,看来问题不是出在地方,而是我身上。”   严昱泽扫他一眼,“一个卦相就把你吓成这样。”   林志远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动作和表情和他嘴里说的凶险完全不符,他吃了几口后说,“现在和你说天道你也不会全信,反正记着吧,长生不死的日子越长,越会觉得,天道安排的命运才是最不可违逆的。泽水困卦是坎、屯、蹇、困四大凶卦之一,不重视不行。”   “就算卦相是真的,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林志远说,“如果我遭遇什么不测,有些事总要交待出去,别人我不放心。”   严昱泽反问:“我你就放心?”   林志远说,“也不相信,但你家和我有三代的香火情。看在这些年对我的支助上,告诉你也不亏。”   “原来是看在钱的份上。”严昱泽说。   林志远一点也不忌讳地点了点头,又说:“你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严昱泽略一沉吟,“你活多久了?”   林志远毫不犹豫地回答,“124岁。”   “林嘉在斜塘做的事是你的安排?”   林志远说:“林嘉是我家族一个远亲的后代,长相和我有几分相似,当初他母亲要去美国之前来找过我,说缺少旅费和生活费,一个人也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希望能得到家族支助,她只是一个外室,林家不可能花大钱来供养他们母子,不知道她用什么渠道找上我。我就说了以后需要有个人代替我出面办一些事,还有危险。她回去想了三天,回来告诉我,她的儿子可以帮我,虽然年纪还小,但胜在可以好好栽培。我同意了。后面的事你应该很清楚,我不用再复述一遍吧。”   严昱泽脸色微微沉下,当时林嘉发现不对,到了美国还追查过情况,却没有什么收获。原来他母亲是知情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从小到大的记忆和他母亲有意的引导。   林志远吃了半碗面,问:“这么好的机会,你就只想知道我的事?”   严昱泽说:“上次你说让我小心久城,为什么?”   林志远神色微敛,“你进久城也有段日子了,就没有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风水界里做这些事的有不少,久城也就是规模大了点,能力好了点。”   “何止好了一点,”林志远说,“简直是出类拔萃,久城的人,在方士之术的造诣,是风水界内的翘楚,唯一能够比肩的是万源荣达,你知道万源吗?”   “听说过。”   “听说就是不了解。万源的规模和久城不能比,但接业务荤素不忌,就是下咒,破风水局,夺气运这种事,只要能出得起价,万源都能接。”   严昱泽挑了一下眉,“这和我小心久城有什么关系。”   林志远说:“先别急,听我说,我曾在万源工作过几年,他们承接所有业务,换的钱和资源,全部投入到一项研究里。”   “赤泉?”严昱泽不费力就猜中。   林志远说:“我和你一样,是参加长生宴后活下来的长生人,自从发现身体的异常后,就不止一次想找到原因,这个你应该也很清楚。不过我那个时代很特别,兵荒马乱,很动荡,无论是人还是资料,都是朝不保夕。我为了摆脱家族,也尝试过普通人的日子……”说到这里,他脸上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后果你也知道。有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结果后来被无意中弄到万源荣达,在那里我才找到一些过去难以弄明白的答案。”   严昱泽插话问了句,“万源荣达是以前留下来的方士组织?”   “在我加入进去的时候,已经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实力非常雄厚,当时还有军阀偷偷拉拢他们,战火年间也左右逢源,过得很滋润。”林志远说,“在我加入后,有一天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名字早就记录在一本册子上。我趁着查资料的时候,把那本名册翻了个遍,发现那是一本参加长生宴的记录册。”   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严昱泽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长生宴菜单。   林志远继续说着,“上面有我,还有曾经一起参加长生宴的人,不过名册里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都被标红,偶尔有活下来的人,是黑色字。而这些活着的人,下面还有一条条的记录,是他们的人生轨迹和近况。”   林志远很难形容当时看到册子时的心情,一股森寒的凉意从脊椎骨窜上来,四肢百骸都被冷透了,内心深处是战栗和畏惧。   自从成为长生不死人后,死亡的威胁已经变得很弱,但当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被关注着时,所谓的不死依仗,变成了另一种可怕。   林志远在那瞬间突然就明白,自己能到万源荣达来工作,也不仅仅是巧合,而是安排。   “就是那一刻,我知道必须要离开万源,”林志远说,“而且我要弄明白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当时万源管控最严的地方,藏着一杯红色的液体,就是赤泉。我决定要把它弄出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严昱泽从中听到的却是困难难以想象,“你在万源所有方士的眼皮子底下,把赤泉偷出来。”   “如果是这个时代,那肯定没戏,”林志远说的极为坦诚,“那个时代毕竟特殊,世道乱了,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为了偷出这份东西,我设计了一小场动乱,差点引起局部战争,幸好东西安然到手。那之后,我就躲着万源荣达的人。”   “你还模仿万源的方法,搞出一次长生宴。”严昱泽冷声说。   “赤泉是我找了很多古方和资料,才弄懂怎样使用,也证实了我一个猜想,万源在畜养长生人。近几百年来出现的长生人,都是他们设计产生的。”   严昱泽在他说的时候已经咯噔一下,心底发寒,不过他还没忘记重要的事,“那是万源荣达的事,和久城有什么关系。”   林志远眼眸沉沉的,“万源和久城,背后应该是同一个老板。”   作者有话说:节假日天天外出,码字时间不多,请大家谅解,有空我一定多码点 第232章   严昱泽果然很意外,但没有轻信,手指无意识在桌上一点,“证据?”   林志远说:“今天和你说的这些都没有证据。”   严昱泽瞥他一样。   “不用这样看我,信不信在你,”林志远说,“又不是上法庭,还需要提供完整的证据链,我说的都是我经历的事,无论是当初在万源看到的名册,还是对两个组织的老板推测,我都拿不出实质资料和证明,能在万源追堵里安然活到现在,我已经很不容易了。”   严昱泽想了一下,说:“你上次问我一个人名,岳城。就是你说的那个老板?”   林志远点了点头,“前一阵子,万源有个人私藏资源被发现,他逃出来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这些年我被万源的人追怕了,什么苦肉计,离间计,美人计都遇到过,像他这样突然找来的,我当然不放心,他就告诉我一些特殊情报作为交换。其中最神秘的,就是这个名字。”   “你在万源荣达的时候,见过或者听过这个人?”严昱泽问。   林志远摇头,“没有。”   严昱泽“呵”的笑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万一对方是随便编的名字,你也信?”   “我当然有确认他话里真假的手段,这点你不用质疑,只要他不是用了逆天的神器,就不可能骗过我,要是为了骗我真用到那种级别的神器,那我也就认了。”   严昱泽想了一下说:“久城里却是没有岳城这个人。”   “你在公司的日子还短,以后可以注意点。人人都知道万源荣达的老板是个女人。但她收集的那些资源,几十年来的研究和积累,都不是为自己,应该是给那个叫岳城的人准备的。”   严昱泽问:“逃出来那个人呢?”   林志远语气平淡地说:“死了。”   严昱泽眉峰挑起。   “当年我带着赤泉出逃,万源怎么会对其他人没有防备,这人身上有恶咒却不知道,发作没挺过去,就死了。”林志远说。   “他为什么突然会叛逃?”   “动了贪念,这种事也不稀奇,大家都是修行方士之术,万源又收集了风水界的好东西,完全不动心的是圣人,何况他带出来的东西,确实是万里无一的存在。”   “什么东西?”   林志远沉默了一下,说:“据说是不死树的活性叶子。”   严昱泽微怔,“活性?”   林志远说:“不死树消失几百年了,在不死族消失后,神树的下落已经没有人知道,在风水界还有不死树叶子的标本,数量极少,标本已经蕴藏几十上百年,早就已经没有了神力,含有神力的叶子必须是离开树枝年限在三年之内,就被称为活性叶子,万源能找到一片,如果公布出来,一定会震惊整个风水界。那人经手的时候实在没能抵抗诱惑,把叶子偷龙转凤换了出来。”   严昱泽心猛然一跳,想起黑石镇学校里的那尊佛像,“那片叶子在哪?”   林志远说:“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也不肯轻易透露给别人,后来恶咒发作的快也来不及说,不过据我估计,他之前在南方偏远小城躲过一段时间,不死树的叶子十有八九被他藏在那里。如果有时候,我也许会去找找看。”   黑石镇也在那个方向,严昱泽心中已经有了推断。   那个人从万源荣达偷出不死树叶子,在南方各地辗转的时候,把不死树的叶子藏在一个中学的美术室里,打算等到自己安全了,再去取出来。不过他自己因为万源的报复而死,而中学美术室因为怪事迭出,又引来久城的人。   可能这种冥冥之中的牵连,就是风水界人士笃信的天道,也可以说是灵性聚合定律的存在。   两人坐在面馆里吃饭说话的时间已经过长,面馆老板朝天井这桌瞅了好几眼。   林志远说:“先付钱吧。”   严昱泽把面钱结了,林志远又叫了几个点心,一扎啤酒。老板笑眯眯的赶紧去拿吃的。   “刚才说远了,不过万源的事和久城有暗地里的关联,以后你可以自己应证。”   严昱泽想到乔溶月对闻玺的态度十分特殊,外人都能看出来,和林志远说的内容也算能对得上。他暂时把这些理不清的线索放下,问:“你从万源偷出赤泉,证明了长生人确实可以通过赤泉制造出来,刚才又说万源在监视所有的长生人,万源荣达到底要做什么?”   林志远刚才侃侃而谈时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就跟和老友聊天一样轻松,但听到严昱泽这样问时,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神情有些严肃,“事关万源的最高机密,我没有接触的资格,这些年我抱着疑问一直在查,收效甚微,不过赤泉在我手里那段时间,我深入研究过,这也是我今天找你说话的最主要目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理思路,“我怀疑长生不死500年左右的生命周期,延续生命的关键,就在长生人身上。”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这说的是什么,语言表达就不能更精准点吗?”   林志远说:“是我没说清楚,关键在别的不死人身上。赤泉,和长生人的血有很重要的联系。”   严昱泽脸色迅速沉下去,“你的意思,是吃了长生人的血,能活下来也变成长生人?”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长生人的血液是赤泉最重要的成分,还有其他的,可能和不死树也有关系,我只是做出一个合理的推测。不过目前看来,这个推测是最有可能的。”   严昱泽说:“按照这个推测,想要赤泉,就要长生人的血,万源蓄意催成长生人还持续监视,就是为了渊源不断的赤泉,从逻辑上来说,这是一个循环,对万源荣达没一点好处。”   林志远语气冷飕飕地说:“那只是长生人的制造,你有没有想过,500年的寿命限期到来,靠什么延续不死?长生人的存在可是和赤泉有着脱离不了的关系……”   听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严昱泽震惊。   长生不死500年的大限,难道是要靠其他长生人才能延续? 第233章   小巷,面馆内。老板刚忙完一轮午饭外卖的高峰,走出厨房抽烟放松,吐着烟气的时候他朝天井单独的一桌看过去。两个堂吃的客人还没走,按老板的眼光,这两人都不像是在他这样的小店里用餐的人,其中一个长相俊美过分眼熟,好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这两人有点奇怪,在他这个算得上简陋的面馆里,吃的时间太长,好像还说了不少话。谈公事不像,两人的脸色有一丝凝重。   老板观察着,长相温和斯文的那个忽然转过头来,朝他看过来。老板被他平静的近乎死寂的目光一扫,心陡然一下发凉,赶紧若无其事挪开目光。   这时另一个客人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先走了”。走到面馆走廊口的时候,老板客气地问了一句,“面和点心还好吃吗?”   严昱泽心不在焉地说:“还不错。”   老板扫了一眼桌上,点心几乎纹丝不动,笑笑没说什么。   林志远还坐在位子上,筷子夹起一片生菜,慢条斯理地吃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手。他动作十分细致,每根手指都擦拭干净。   老板瞥到时忍不住眼皮一跳,越发觉得对方不正常。   在擦完手后,就在老板以为他也要走的时候,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龟壳,轻轻摇动,龟壳里有硬币碰撞的声音。还别说,这个画面老板还有点熟悉,再一想,这不是前阵子看封神榜里周文王的占卜手段吗?   林志远摇动龟壳把硬币倒在桌上,面无表情,目光凝滞。   老板见他维持呆楞的动作有好几秒,忍不住上前,“帅哥,你这是占卜啊?”   林志远回过神,抬头看向他,半晌微微笑了一下,说:“是呀。”   老板见他语气随和,乐呵上了,“你年纪轻轻还信这套啊。”   “准就信了。”林志远语气平淡地说。   “这是什么卦,应该是大吉?”老板见他含着笑容,如此推测。   林志远说:“大凶,泽水困卦,泽和水在一起,其实就是水在泽下面,泽中恰好没有水。古意是水在泽下,万物不生。已经是最凶的卦相了。”   老板:“……”心下越发觉得这人年纪轻轻有毛病,卦相都这么凶了,怎么还能笑出来。不过做饮食生意,说话当然不会让客人觉得不舒服,老板马上说,“坏的不灵验,吐三口唾沫就行了,帅哥别放心上,哎,不如你给我算个卦。”   林志远摇头说,“我一天只能算一卦,不能再算了。”   老板惊讶,然后朗朗笑着说:“这倒是挺讲究的,”然后低头朝桌上看去,“哎,这硬币是古币啊?”   他好奇地伸出手摸了一下最靠桌沿的一枚。谁知,就在他手指捧上去的一刹那,硬币当中裂开一道缝隙,极其轻微的一声“嚓”,硬币裂成两半。   老板差点没跳起来,“……这,这,这是怎么了,我还没碰到。”   林志远乌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和你没关系,这是老天告诉我,以后不用占卜了。”   老板再没有聊天的想法,赶紧起来找了个借口躲到厨房去。   林志远收起龟壳和硬币,离开面馆,去坐地铁。过了四十多分钟,他从地铁站出来,已经到了他平时住的附近。这是偏离市中心的位置,工作日人流不多,他走在绿树成排的人行道上,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灰暗,铅云笼罩,黑压压地压在天空,看着很快就要下雨了。   林志远加快脚步,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停住,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冷风吹过,这仿佛只是一句自言自语。   他慢慢转过身。身后十米远的距离,有个年轻人站着。   这人穿着一套卫衣,脚下蹬着名牌运动鞋,看着就像在街上随处可以遇见的年轻人一样。但林志远却知道对方绝对不平常,他身体阴气远胜常人,准确来说,一般这样的人,已经算是死人了,但这人却又没死,身体机能正常,眼下青紫一圈,看着好像是熬夜过度引起的黑眼圈。   “活死人。”林志远皱眉。   年轻人脸上浮着普通人看不到一层黑气,抬头对着林志远笑了一下。笑容很不自然,像是强行扯起嘴角,“你……是长生不死人。”   林志远眼皮跳动,心中不祥的感觉很强烈。手腕一翻,手心里捏着两张金符纸,已经处于半激活状态,符纸上金光隐隐闪动。   年轻人目光一遛,格格笑两声,“最高级的辟邪符,里面还混着长生人的血,威力惊人。这不会是你的血吧。你好像受过很多伤,消耗大量生命力。”   林志远露出几分凝重,左手在口袋里已经打开手机。   他用的还是老式手机,有按键,只要解锁后长按1键,就能拨出一个电话。手机里唯一的号码,虽然目前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总比毫无作为的强。   林志远曾经经历过那么多凶险,对降临身上的危机有种天然的直觉,而眼前这一刻,让他直觉想逃,比面对万源那些追杀的人更可怕百倍。   年轻人说:“啧啧,不止是受伤,你还消耗生命使用过禁术,一百多年的寿命差不多就到顶了。你已经没几年可以活了。”   林志远脸色骤然一变,手指微微一颤。   “是不是很惊讶,我对方士之法的了解和眼光都远在你之上。”年轻人还笑着问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   “不问我是谁,嘿嘿,你倒是识时务的很。”年轻人说,“我想要你的身体。”   林志远皱眉,“没几年好活的身体,你也要想要?”   年轻人说:“在你这里活不了几年,在我这里,还可以长生下去。还是把身体给我吧,看在你是长生人的份上,有什么未尽的愿望,我可以代你一并完成。”   听他说完最后一句,林志远手里的符纸已经开始激活。   但符纸没有一点反应,刚才还有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   林志远鬓角两侧渗出汗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完全僵硬着。   “对敌的时候怎么能这么轻忽,连自己身后的影子动了都不知道。”年轻人笑着接近他。   他身上的灵体越来越模糊,在林志远乌黑的瞳孔里,年轻人的身体倒下,灵体脱体而出,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老者。 第234章   严昱泽回到公司,阮棠他们几个正聚集在一起,悉悉嗦嗦在说着什么。他刚才从林志远处得知太多信息,心事重重,看到他们聚精会神讨论,还以为是关于恶灵的消息,等走近一听,才知道他们只是在点奶茶。   钱佑曼指着手机屏幕说,“选多肉葡萄,排名第一。”   “葡萄太甜了,没看新闻吗,奶茶抽查含糖量可高了,我还是点芝芝莓莓吧。”阮棠思索了一会儿说。   “都含芝士了,你还有脸嫌弃葡萄糖分多。”钱佑曼鄙视。   黄宇沉默良久,“求你们了,能赶紧定吗,买核武器都没你们这么麻烦。”   阮棠和钱佑曼同时横一眼过去,黄宇顿时蔫了。然后两人又对几分甜,热还是冷,吸管要不要用纸的讨论决定好,这才奶茶下单。   路过的张诚听到办公室点奶茶的讨论,和黄宇对上一眼,各自眼里都带着“女人到底什么物种”的疑问。   阮棠抬起头,发现严昱泽目光奇怪地看着自己,“你也要点奶茶?”   严昱泽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又没说。阮棠被他看得毛毛的。严昱泽转身走进里面一间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严昱泽的口袋震动,铃声短促的响了一声,他立刻走出办公室,拿出手机,果然是林志远的联系手机。手机很快又没了动静,倒有点像误操作。严昱泽回拨过去。手机已经变成关机状态。   这个手机不是随时都能打通,严昱泽略想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   奶茶的外卖已经送到办公室,但众人已经没法专心品尝。费泰明带着助理和律师来到久城,钱佑曼先和他说了几句,就听到费泰明在会议室里吼叫,“叫闻玺出来说清楚……”   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闻玺一个人进了会议室,钱佑曼很快出来,脸色倒没多难看,接过奶茶后狠狠吸了一口说:“是直接告诉他费小东死了变成灰,还是说失踪了可能永远不回来,两个哪个更残忍?”   大家都想着这个问题,一时间还真没想出正确答案。   闻玺进去后,没一会儿,会议室大门就砰的一下打开,费泰明面色铁青冲出来,助理和律师紧跟在后。他到了走廊口,回头气势汹汹地说:“以后不管什么业务,我都不会再和你们合作。”   闻玺神色冷漠地点头。   费泰明坐电梯离开,尽管他表现的很强势,但在进电梯之前,脚下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显露出他虚弱的内心。   “过十分钟开个会。”闻玺对着办公室里所有人说。   大家按时坐在会议室,气氛安静。张诚拿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直接打开放在会议桌当中。屏幕中映出陆一苇的脸时,大家才知道这是个视屏会议。   闻玺进来,坐在居中位置说:“开始吧,先说你那边的情况。”   这话是对电脑屏幕说的。陆一苇点头,说:“叶家最近很配合,已经在调查叶滨生前的动向。对方应该是两年前就占了叶滨侄子的身体。灵体强大不用多说,融合记忆后,应该深入学习了现代知识,这两年叶滨离开湘西,只去过两个地方。刚才我已经通过手机账号破解,把他的行程发过来,你们看一下。”   阮棠拿出手机看群里的文件,叶滨这两年除了湘西和尚海,还去过昆仑山。   昆仑——不死族的起源地。   从通感中已经知道大概情况的阮棠并不觉得奇怪,其他人却看着叶滨的行程讨论。   “他的真身是不是藏昆仑去了?”   “昆仑山范围很大啊,要找出他真身藏那里太不容易了。”   大家说着就去看闻玺。   他轻轻摇头,“不会在昆仑。他的真身很脆弱,应该在濒死状态,不能长途跋涉。只能留在湘西。”   大家早就习惯把他说的话基本奉为金科玉律,于是很快就开始讨论他把真身藏在哪里。   这个问题连湘西本地根基深厚的叶家都一直弄不清楚,他们讨论当然也是没有帮助。陆一苇在视频那头说,“叶家的人想请人来占卜。”   现代科技不能解决的事,就交给特殊能力的,这个思路在风水界是通用的。   陆一苇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又说,“占卜的话,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闻玺沉吟片刻,看向黄宇。   黄宇一脸茫然。   “黄宇,联系一下张教授,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闻玺说。   黄宇点头应了一声“哦”,但答应完了,还是那么茫茫然,心里想的和其他人一样,这事和张教授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阮棠等人总算知道了答案。张佳原教授是一位灵感天赋者,占卜奇准。黄宇脸色木然地和大家解释昨天才知道的事情。张教授的占卜,是天生的,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形成,这类灵感天赋也极为少见,先是预感到一些小事,会在某个时机成为现实,直觉远超常人,等积累到一定程度,如同醍醐灌顶般,突然就会卜卦了。   黄宇一边说一边心情复杂地朝着会议室方向看,他也弄不明白,在他心里一直是历史学研究的权威学者,怎么也突然成了灵感天赋的人。这身边还有普通人没有?   阮棠的手机震动,低头一看,是闻玺发来的消息,让她马上去会议室。阮棠站起来就直奔会议室。   推门进去,闻玺和张佳原教授各坐一边。   张佳原教授长相平常,有股教书育人的权威和书卷气质。他问闻玺,“就是这个小姑娘?会不会承受不住?”   阮棠疑问地看向闻玺。   闻玺和她解释,“张教授的卜卦需要一个通感的辅助。”   张佳原和蔼地对阮棠说:“这次占卜的对象很特殊,有通感的人帮助会看得更清晰,对方很厉害,你能看到就要承受很大的精神压力。”   阮棠没多想,马上表示,“我可以试试。”   张佳原说:“要想清楚。”   阮棠点头。   闻玺说:“你不要吓唬她,还有我在,有情况我会出手的。”   作者有话说:感冒了,鼻塞,有点集中不了精神,昨天停更一天,不好意思呀 第235章   张佳原听他这么说,朝阮棠又看一眼,笑笑没再说什么。接着他和闻玺讨论卜卦需要准备的东西,阮棠在一旁听得乍舌,什么金箓,朱砂,玉石等等。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准备。在敲定所需材料后,张佳原教授起身告辞。   闻玺让黄宇送人到楼下。转身问阮棠,“你是不是想问什么?”   阮棠说:“张教授卜卦很准?”   闻玺说:“一般的琐事需要他推断,根本不需要卜卦,他只要闭眼直觉一下就能告诉你答案,真正需要他用心去卜卦的,一辈子只能卜三次,三次过后,他就会彻底失去这种灵感天赋。因为预感,占卜这类窥视天意的能力,都是有所限制的。”   阮棠听完他的解释,对这种能力莫名敬畏,“只能用三次那么珍贵,张教授愿意用来占卜和他毫无关系的恶灵?”   闻玺淡淡地说:“只要是关于不死族的事,他愿意用一次卜卦的机会。”   阮棠嘴巴张了一下又闭拢。   “还有什么想知道?”闻玺直接说。   “张教授用过几次卜卦机会了?”阮棠问的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太八卦了些。   闻玺给了一个不是很确定的答案,“至少一次,这是第二还是第三次就不是很清楚了。”   久城是风水界泰山北斗般的存在,自己的仓库就很丰盛,就算有缺少的材料,也很快找到同行换购,用了两天时间就凑齐了卜卦所需的全部材料。   在顶楼空置的一间会议室内布置了一个独特的风水阵。   上午十点,张佳原教授来到久城,他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就亲自检查了风水阵的布置和每一个关键器具,显现出极其认真和谨慎的性格。   检查没有问题之后,他闭目思索了一会儿,说下午两点开始卜卦。   午休的时候,严昱泽拉住阮棠,一旁的钱佑曼和黄宇也见怪不怪,没义气地抛下她先去楼下餐厅吃饭了。   “他要卜卦,要你帮忙做什么?”严昱泽脸色有点严肃的问。   阮棠老实说是要借用通感的天赋。   严昱泽的脸色更不好了,“两个大男人做事婆婆妈妈,还拉着你去冒险。你放机灵点,别逞强,算了,还是干脆去跟他们说不去了,准备这么齐全,总不能少了你就不能卜卦了吧。”   阮棠没同意,“恶灵的事大家都很紧张,再这么下去都要神经衰弱了,我也想出力早点解决,闻总说不会有问题。”   严昱泽眯了一下眼,听她口气极为信任闻玺,心下说不出的别扭。不过脸上倒是没什么表现,带着阮棠朝公司外走。   “去哪?”阮棠问。   “吃饭。”   “去哪吃饭?”   严昱泽说:”下午都要当苦力了,带你吃顿好的,现在餐厅那么多人也没座了。”   两人到公司对面吃了顿牛排,阮棠胃口很好,不光牛排,色拉和汤都吃的干干净净。严昱泽目光似有若无地总是放在她的身上。   在阮棠注意到后,横他一眼,“你老盯着我干嘛?”   严昱泽脱口而出,“你好看。”   他说的太顺溜,阮棠微怔之后,反而怀疑这话的动机,眉头蹙起。   严昱泽直视着她,眸色深沉,显得格外认真。   气氛变得有些暖融融的。   阮棠脸皮莫名地有些发热。   手机震动一下,闻玺消息让她吃好饭尽快到会议室来。   阮棠对严昱泽说:“我们该回公司了。”   两人回到公司,电梯开门的时候,正好遇到闻玺和张佳原教授。   阮棠对着两人微笑点头示意。张佳原的目光很奇特,打量阮棠和严昱泽两人,随后又朝闻玺扫去一眼,眼神别有深意。   闻玺神色冷峻,没有看向任何人。   严昱泽和刚才吃饭的时候比起来显得面无表情。   阮棠突然就觉得电梯的空间很狭小,而且气氛极其怪异。   等到了顶层,张诚、钱佑曼,黄宇已经在等着。   张诚拿了三张暗金色的符纸给闻玺。   张佳原推开会议室的门,脸上和蔼的笑容一下就收了起来,眼神变得犀利无比。   其他人按规定只能在外面等着。   阮棠走进会议室,站在地上符咒组成的圈外。   闻玺招手让她过去,把一张符纸折成细长一条,系在她的右手腕。   “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慌,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马上就拉开手腕上的符纸。”他说话的样子略微有些冷。   阮棠点头表示,“知道了。”   闻玺让她站在符咒圈的左侧。他自己站在右侧,两人距离三步的距离。   张佳原教授已经站在符咒圈最中心的位置,他转过头来对阮棠说:“别紧张,看到听到的无论多凶险都是一种感知,只要你不迷失,就不会收到伤害。”   阮棠已经经历过几次通感,勇敢地表示自己不怕。   张佳原满意地点头,转向另一边,对闻玺说话的口气有些语重心长,“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你可要多看着点。”   闻玺神色有一丝紧绷,“开始吧。”   张佳原看一眼时间,然后闭上眼睛,双手朝着前方平摊伸出。   阮棠聚精会神地看着,没错过一点,忽然就见到地上的符咒一跳,几道幽绿的光彩顺着圈流动。四个方向的符纸燃烧。火星漂浮起来,如同有指引般向着张佳原的手掌聚拢。   张佳原低喝一声,“开。”   阮棠感觉到整个房间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三人似乎都被团团的光亮吞噬进去,很快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她感到刺目而不得不闭眼一会儿,等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早已经变了。   ……   鲜血喷射而出,眼前的人影有好几个,但模糊的视线已经快分不清他们,地下室的墙壁上全是血渍,因为保留的时间太长,已经发黑发臭。   林志远大口喘息着,刚刚复原的眼球就看见斑驳黑红的墙面,恶心的让人想吐。   一阵桀桀笑声从脑中传来,即冷漠又残酷。   “原来你经历过这种酷刑,难怪精神被磨炼地这么坚韧,能抵挡住我的侵蚀,不过何必呢,你的愿望,你的仇恨,我都可以帮你解决,不必固执了。”   林志远冷笑。   作者有话说:提示一下,下面那个,不是阮棠看到的哦 第236章   他低下头。   空气中弥漫的全是腥臭的味道,地面上被一层层血浸染得黑色油亮。角落里钉着粗壮的铁链,另一头束缚在他的脚踝上,轻轻挪动一下,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金属声音。   那个残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痛苦吗?破坏又重生,身体还能承受吗?就算能忍住这种痛,心理也很痛苦吧。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你的妻子改嫁他人,甚至还要背叛致你于死地,世上已经没有人期待你活着。”   声音变得有些诱人,“只要放弃,就可以摆脱痛苦……”   林志远猛然抬起头,“闭嘴。”   对方沉默良久,又说:“你最隐秘的心理已经被我发现,还在这里挣扎有什么用呢?纵然你比别人精神强大,对我来说也只是消化的时间更长点而已。”   林志远重重喘息着,眼前的空间复制了他记忆中最黑暗的那段时间,痛苦也是直达灵魂深处,即使他知道一切都是虚幻,但忍被困在这里无法挣脱。   耳边的声音一直不断的响起,有时是诱惑,有时是威胁,而他毫无回应,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露出些许疲惫。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放弃?”   林志远半个身体躺在血泊中,血液全是他身上流出的,身体还在不断地受伤和愈合重复着。他仰起头,像是看着正前方,“我为什么要放弃,当年这些伤害不能弄死我,今天不过重新体会一遍,也毁不了我。你要是能吞了我,还啰啰嗦嗦干什么,直接来吧。”   对方沉默不语。   身上的伤口突然停止不再加深,林志远笑了,笑的很厉害,半个身体都卷起来。   “笑什么?”对方冰冷地问。   林志远说:“我笑你原来也只是个苟延残喘,朝不保夕而已。”   房间内刮起一股凌厉的血风,割得他皮肤皲裂。林志远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如故。   “被我猜中了,之前那些被你吞噬的灵魂,也是被你唬倒的吧,他们不知道,只要自己不放弃,身体就没那么容易被夺走。”   对方说:“你说的是那些一天到晚只追求快乐,从没任何磨炼的灵魂,就算知道‘自我’的重要性,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林志远说:“我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咱们可以慢慢耗下去。”   对方大怒,房间里出现了憧憧人影,都是记忆里的金家人,他们面目模糊,但行为狠戾,甚至比记忆中更为残酷,不断地摧残着林志远。   对方在他奄奄一息时耳语,“重复经历最痛苦的回忆,你不怕自己先崩溃吗?”   林志远浑身是伤,眼睛只剩两个窟窿,伤口的肉芽和眼球还在缓慢生长,他吐出一口血水,气息虚弱的好像游丝,但语气却很坚定,“你错了,以前的痛苦给我的是力量。”   对方再次沉默。   精神的空间内一片寂静。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感觉,似乎是一瞬,又好像度过了极为漫长的岁月。   那个声音这次变地极为平静。   “我们谈谈。”他的话音里隐隐透着无奈。   此时的林志远坐在公园偏僻角落的长椅上,他好像已经坐了许久,但周围没什么人,因此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异常。他的脸上时而露出阴狠,时而又变得斯文,自言自语许久,就连语气也时常变换,就像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似的。过了许久,他的表情终于稳定下来。   两人达成一种平衡的状态和协议。   林志远已看清,在他身体里的是一个须发都斑白的老者,灵体强大的不可思议。几乎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强大的。   老者冷笑着说:“如果不是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破坏,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吞了你。”   林志远回:“就像你之前那样,把无法融合的灵放到影子里,不是最后也没能全部控制吗?”   老者脸色铁青,“你居然也能看到我的记忆?”   “只有一点,还是最近的,”林志远说,“我们彼此都在一个身体里,能感受到些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老者面色不虞,但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   林志远从椅子上突然站起身,抬头望向远方,“有人在用很奇特的秘术追踪我。”   身体里的林志远平静无波,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老者已经控制了林志远的身体,朝前走着,“你的身体,就像得了癌症的普通人,没多少日子了,必须马上找到续命的办法。我刚才读到你接触过赤泉。”   林志远眉心一跳,“赤泉并不能续命吧。”   老者说:“一般的当然不行,但是有好几份就不一样了。”   林志远嗤道,“一份都是难得之宝,哪里去弄好几份。”   老者朗朗一笑,“亏你还修习方士之术,呵呵,不死族的传承已经断绝了,难怪你不知道,赤泉是可以制造的,只要培育出更多的长生不死人,制作赤泉就不难。”   林志远研究了长生人的体质和赤泉很多年,听到他这样说,心下某个想法急需应证,“长生不死五百年的生命周期,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培育不死人来延续?”   “所谓不死,就是生命力远超常人,能够对身体自愈,抵抗老化。像你这样,消耗太多生命力,五百年也活不到,这就是长生的根本。所以,到了五百年,再补充生命力自然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林志远目光微动,“据我所知,第二次喝赤泉,就没有第一次那种效力。”   老者沉吟一下,“我发现,几百年过去了,现在的科学很有趣,按照现在的分析,应该是身体里有了抗体,所以第二次的效果比不上第一次。不过,这些事在不死族不是什么隐秘,一般的赤泉水不行,在不死树下的赤泉就不一样了。500年寿数到了,在不死树下饮一口赤泉,就能续命。”   林志远“呵”地笑了一声,“不死树早就已经不见。”   老者说:“你可曾见过不死树?”   林志远摇头。   老者说:“所以你根本不明白,不死树下的赤泉和你曾经见过的赤泉到底区别在哪——是浓度,只要将几份赤泉浓缩,一样可以有续命的效果。”   林志远说:“这世上可能已经不存在赤泉。”   老者大笑,“只要有长生人,就有赤泉,你以为赤泉是什么,就是长生人的生命精华啊。”   林志远心头大震,这一瞬间,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部解开了。就算有过心理准备,他仍不禁脊背一寒。   长生不死,原来就是吞噬长生人而得来的。   老者说:“现在明白了吧,现在应该快点去找几个长生人,取他们的生命精华,来延续你的命。”   林志远久久无语,半晌才咬牙说出,“这是吃人。”   “这是不死族的秘密。”老者森森地道。 第237章   林志远此时的心情在震惊之余,还有一种从心底泛起的生理厌恶,所谓生命精华,被取走后,无论什么生物都会彻底死去,说到底,这是汲取他人生命的行为。林志远的一生,从个人来说经历过欺骗,背叛,欺侮,从国家来过,局势动荡,人如草芥的时代也经历过,但他打从心里,从不认为随意夺取别人的生命是件平常的事情。   他陷入沉默,忽然想到刚才老者提起的有人在追踪他,不由产生了一些期待。   就在此时,阮棠在耀眼的光亮后,忽然置身在一片水泽中。   通感是全方位的感知,包括五感和直觉。她往四周望去,望不到边际的水,远远看着像大海,但实际水深只没到脚踝位置。   天空碧蓝如洗,没有风,没有云,没有太阳,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水。   她有些茫然,这是通感里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以前的几次,她都是突然被拉进某人的记忆或者是精神领域中,而现在,她也弄不清周围的环境到底算是什么。   久城的会议室内,张佳原满头大汗地睁开眼,惊讶地说:“失败了。”   在他左后位置的阮棠像是突然失去知觉,身体软倒。   闻玺动作飞快地伸手揽住她。   张佳原弯下身体检查符阵,嘴里轻轻念叨,“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阵的问题。”闻玺说。   张佳原摇头,“没道理,都正常的怎么会出错。”   闻玺说:“你太过相信天赋了。”   “自从我有灵感天赋以来,从来没有失败过,”张佳原脸色微沉,口气很严肃,“你也说过,这种先天得来的天赋,限制那么大,力量等级会很高。”   闻玺眉头微蹙,“再高的等级,也只是个人的力量,不是天地法则,只要是力量,就有克制的方法,这次的对手不是一般人,流传的方士术法在他面前都是班门弄斧。”他顿了一下,低头看一眼阮棠,目光沉沉的,“她在哪?”   张佳原头发两侧都是白发,原本是博学儒雅的教授气度,现在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倒显出几分老态来,他边思索着说,“刚才我刚占卜到大致的方位,就有股力量对冲过来,这个小姑娘好像被拉进去了。”   闻玺眉头皱的更紧,“是陷阱。”   张佳原原本胸有成竹,此时却有些乱,“怎么办,那是精神领域,万一弄的不好,这小姑娘不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吧。”   闻玺一手抱着阮棠,一手摸在她的手腕上,在触碰到云影绳时,绳索上金色的微光慢慢流动,他说:“我去找她。”   张佳原神情极为意外,“这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最稳的,应该是给这个小姑娘找个医疗好的环境,保证身体不出问题,然后在风水界找具有能解开精神领域天赋的人来想办法。”   闻玺目光微冷地扫他一眼,“现在风水界哪还有具有精神领域天赋的人,她就是通感天赋最好的。”   张佳原手擦了一下额头,“我对这方面没有天赋,但是知道精神领域不同别的,可能外面只是一秒,里面已经经历了一生,一个弄不好,会被精神压迫地崩溃了,肉体才渐渐衰亡,你就算再有能力,只要进入别人所设的领域里,一个弄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   闻玺语气平静地说:“先试试,两个小时,如果成功了,你可以继续卜卦,失败了,你就按刚才说的,把我们送医院。”   张佳原看他神色冷峻,没留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再劝什么。   闻玺就保持着现在抱人的姿势,手掌中浮出濛濛金光,握住阮棠手腕上的云影绳上。   阮棠在水上走了很久,周围的环境一点都没变,好像她刚才走的那么多路全是白费。   心里浮起不妙的感觉,她朝着前方大喊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那么渺小,很快就消散了。   阮棠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困在一个特别的地方。不是所有的囚困的环境都是逼仄的,像这样一个空旷得无边无际的环境,也是一种困。   她也不白费力气走路,干脆就原地站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主要是尽力回想,以前有没有谁提过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好受,才那么一小会儿,她就被寂静和荒芜给逼的有些烦躁。   所谓平静而绝望,大概就是眼前这样。   阮棠苦思冥想,还真记起以前的事来,张诚曾提过,被困在精神领域,尤其是别人预先设下的精神囚笼是很可怕的,个中高手能运用精神力量,逼地对手直接崩溃。   她觉得自己可能现在就是这么个处境了。   人性脆弱,太多的人经不住内心的煎熬,阮棠觉得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坚毅能经历考验的人,此时唯一能用的优点大概就是乐观开朗,一时半会还不至于马上就崩溃。   她干脆躺平,泡在水里看天空。尽力让自己保持心情平静,而不是被逼疯。   周围太过寂静,她哼着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左手指月,音高的地方上不去,那就主动降个调,反正只有自己听到。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阮棠翻身坐起来,琢磨着新的娱乐方式。   时间的观念都模糊了,不知道多了多长时间。   天际一头,金色的光亮一闪而过,阮棠看到有个人影踏着水面走近,她有点不敢置信,然后惊喜地朝人影位置跑过去。   闻玺飞掠过水面走来,看到阮棠的时候,狠狠吃了一惊。她的背后有一座小小的冰屋,还有冰桥,水面上冰结出的大片花朵。   “这是……”他感觉到这片领域中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阮棠憋坏了,见到他高兴地眼睛都在发光,还不忘显摆,“这是我研究出来的,这里只有水,我就想着要是有点其他变化就好了,被我盯着盯着,突然这水就能控制了。不过控制的范围不大。闻总,看过冰雪奇缘吗?”   她左手一挥,右手一挥,水柱飙起,凝成了冰柱。   阮棠还自动唱着:“letitgo,letitgo……”   闻玺:“……”   作者有话说:闻玺:……以为她会崩溃,是我太天真。 阮棠:看过那么过电影的我,能cos出任何场景。 ps:解释一下,阮棠是通感天赋,对精神类有极高天赋,可以反过来精神改变领域,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有具体认识 第238章   阮棠在这片水域困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精神领域里时间早就失去了概念,为了不让自己陷于枯燥和疯狂,她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变化,就连唱歌水平都有所增长,现在闻玺出现,她还真有种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钟的文艺汇演的感觉。   “头发要是染个色,像不像艾莎?”阮棠问。   闻玺面无表情,转身就要走。   阮棠立马歌也不唱了,冰也不凝了,飞扑过去,抱住他大腿哀嚎,“闻总,别走啊。”   闻玺低头,面色颇为复杂地看她一眼,“还继续皮吗?”   “不皮了,不皮了。”阮棠弱弱地说。   手背在身后悄悄一挥,水面上的冰屋冰桥冰花都化成了水。   闻玺伸手揉了一下额角,嘴角似有若无地微勾了勾,“有时间学动画片,就没好好找出路?”   阮棠委屈巴巴地说:“找了,腿都走细了也没走出去,除了水还是水。”想了一下,忽然高兴地道,“闻总你进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马上离开。”   闻玺眉头微蹙,摇一下头,“没那么简单。这是个灵笼,只有一个进来的口,出去没有通道。”   阮棠点头,她知道这片看着没有边际,实际上是个牢笼。   闻玺踩在水面上四处走动探查,回头就见到阮棠有些狐疑的表情,他问,“怎么了?”   阮棠犹犹豫豫的,“你是真的闻总?不是我精神幻想出来的吧?”   闻玺沉默一下,说:“你过来。”   阮棠目光在他冷峻的眉眼的遛了一圈,立刻就怂了,“我信了,我想像的绝对没有这么逼真。”   闻玺气笑了,依旧说:“过来。”   阮棠走到他面前。   闻玺伸手抓着她的肩膀,在水面上悬空腾起。   阮棠感觉到身体失重,低头一看,已经离水面越来越高。   浮空到了三米左右的位置,阮棠反手抱住闻玺的胳膊。   闻玺侧过脸来看她一眼,“阮棠。”   “恩?”   “都是精神体,还害怕摔倒?”   阮棠一听很有道理,手臂立刻就放松很多。   闻玺说:“这里是他预设的一个陷阱,只要用灵力去探测他真身的位置,就会通过灵感把人关闭到这个空间里,虽然是陷阱,也是他精神力衍生的一部分,精神是互通的,等会儿我会在这片空间注入精神力。”   “我需要做什么?”阮棠问。   “用你的天赋找到缝隙。”   阮棠刚要问怎样找到缝隙。   闻玺似乎先一步读透她的想法,说:“通感是你的天赋,出现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顿了一下后,他话峰一转,“准备好了吗?”   阮棠:“准备什么?”   闻玺笑了一下。   阮棠看着他的笑容头皮发麻,心头突突地跳。   闻玺抓着她的手腕,骤然附身从空中坠下。   阮棠连惊叫都来不及喊,身体失重,已经猛然砸进水里。   没有水花溅起,也没有疼痛,身体仿佛撞上一层轻薄的膜,又骤然穿破而出。   阮棠不禁闭上眼,直到脸上感觉到冰冰凉凉散落的触感。她睁开眼,就看见漫天的鹅毛大雪散落在风中,扎扎实实,密密麻麻,几乎遮挡了视线。   阮棠往前走了两步,在厚厚的雪地里流下很深的脚印,等她回头看时,漫天的大雪又很快拂来。   “闻总!”阮棠心跳的很快,对着周围大喊。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她决定先离开这里。   在雪地里走了很长时间,阮棠初步判断出自己是在一座山峰上,而且周围的环境有种隐隐熟悉的感觉。一直走到山腰位置,看到一座木屋,阮棠错愕不已,终于确定自己在哪。   ——昆仑。   她走到木屋前方,思考自己这次是走进了谁的回忆里。   通感时进入某个精神领域,必须是某个人为主导,也就是说,只有记忆中的某个人存在,通过他的精神力才能进入到这段记忆中,而不是凭空闯入某个记忆。当然,记忆也可以捏造,甚至是布置出幻境,曾经在苍山符阵里,阮棠就见过苏凡真,就在精神领域里制造出一个真假交杂的记忆环境。   阮棠站着思索,寒风刮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刺痛,真实的有些可怕。   忽然木屋的门被推开,身着大氅的朱允炆从中走出,他脸上没什么血色,略显苍白,这位失去江山的落魄天子此时看起来有些憔悴而困顿。   阮棠怔怔看着他。   朱允炆抬脚走在雪地上,走出一段后回头,“还不跟上?”   阮棠一惊,木屋前就只有他和她。   难道朱允炆可以看到她?   见她没反应,朱允炆眉头已经皱起,眉心的褶皱深如刀刻,一股凌然的气势从他身上露出。   阮棠自己也不明白的时候,身体就自动跟了上去。   朱允炆在前面,她落后两步的位置,两人穿过雪地,深入到林中,走了一段后,深入到一条小径中,朱允炆对地形十分熟悉。   有点奇异的是,雪花似乎变小了,渐渐的,地上有了绿色的小草,温度也变得暖和起来。   阮棠已经知道来到了哪里。   朱允炆站在干涸的赤泉池边。   不死树依旧枝叶繁茂,绿荫如盖,被它所覆盖的位置,雪飘不进来,依旧温暖如春,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郑炎昨日来找我,说有赤泉水供我饮用,”朱允炆目光盯着池底,缓缓说道,“他们居然想把我也变成不死同类,可笑……岳城,你可有找到封印他们的秘术?”   阮棠明白了,她是进入到闻玺的记忆里。   耳旁就听到闻玺,也就是岳城和雪一样冷的声音,“郑炎不知度过多少死劫,砍头,刺心对他都没有作用,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将他头砍下,心挖出,和身体分开,用镇魂大阵封印,只要再过五百年,他得不到生命力补充,会衰亡而死。”   朱允炆闻言,久久无语,过了很长时间才叹道:“世上竟有这样难杀的人。我原以为燕王是这世上最难对付的人,如今才知道世界之大,鬼怪奇异之说远超想象。”   他说着,竟往前走,踏入到赤泉的池中。   此时池中无水,他落脚的地方忽然变得殷红,仿佛被血染了一般。 第239章   朱允炆一直走到池中心位置,脚后留下一条鲜红血痕。他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紫黑色的佛珠,弯腰放在池子中心。   “这是洪武二十九年,朕向太祖爷爷建言修改《大明律》时,太祖给朕的。说仁心仁德,可治天下。”   佛珠刚一落地,池中心裂开一道缝,殷红的池水渗出,水流滚动,仿佛地下是个巨大的火炉,烤的池水沸腾。浓郁诱人的香气从中漏出,朱允炆离得近,精神恍惚了一瞬,可立刻就恢复了清明。   翻滚的池水流出后碰到佛珠,忽然凝止不动。   朱允炆脸上无悲无喜,微微抬头仰视着枝叶繁茂的不死树,神情中多了一丝说不明的慈悲。   “燕王起兵的那些年,朕听奏报,全是我军大败,伤亡多少,退守何地,当时已觉心惊。如今要朕重启兵事,让不死一族滥用秘术,百姓太平日子还没过多久,又要卷入战乱……朕实在不忍……”   年轻的君王转身面对阮棠,目光平和,“你们都说朕输给燕王,全是因为妇人之仁,如今江山都已经失去,朕却还是没法改变,岳城,你们的心血白费了。”   阮棠碰到他的目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猛然被抽空。   周围的大雪忽然被狂风刮动,缭乱而肆意,全部涌到了面前。   阮棠奋力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换——赤泉池边站着一群人,全部身着斗篷,遮住了面容,一眼看去,所有人只露出半个脸,站立的像木偶一样。   居中的老者,郑炎,神色严肃,双手高举过头顶,对着不死树默诵咒语。然后虔诚的躬身朝拜,拜完之后转过身,露出和煦笑容,“陛下,一般的赤泉饮下后,十者存一,只有一个能以不死之身活下来。不过我族在长生术上摸索多年,还是找到一些提高存活的方法。”   朱允炆身着一身黑衣,站在人群前方,身后两个不死族人,看着倒像是看押。   “我不需要长生。”朱允炆平静如水地说。   郑炎道:“陛下何须说气话,只要陛下成为我族一员,我族就是倾尽所有也要为陛下夺回江山。”   朱允炆道:“是我要江山,还是你们要江山?”   郑炎笑了笑,不与他争辩,而是转身拿出一个白玉匣子。   这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往不死树下寒暑不侵,风雪也进不来,但此刻,大雪漫天撒来,在郑炎打开匣子时,周围似乎又更冷了。匣内有一枚滚圆的金丹,散发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   不死族内大部分人修炼术法,对灵力的波动极为敏感,看到金丹的一瞬,不约而同露出惊异的表情来。金丹蕴含的灵力实在太强。   “这是人蛊,黑苗族上百年才养出一枚的活蛊。”郑炎道,“丹内活蛊传说可化为人形,此时服下,陛下体内相当于有两条命,若是抗不过赤泉毒性,人蛊可替死,从天道来说,陛下就逃过死劫,活下来就能拥有长生不死的体质了。”   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说什么长生不死,不过是吸食他人之命而已。”   郑炎一点也不意外朱允炆已经知道不死族延续寿命的方法,淡笑着说道,“陛下,这世上谁不是吸食他人之命?一滴水中尚有三千生命,平日食用的牛羊鱼禽难道不是命?我族对陛下忠心耿耿,只想光复正统,还天下清明,陛下,还是先服用金丹吧。”   朱允炆冷笑:“忠心?郑炎,你这是在逼迫朕。”   郑炎避重就轻道:“都是为了陛下好。”   两个不死族人架住朱允炆的胳膊,郑炎捧着匣子上前。   朱允炆冰冷的目光直视郑炎——这位老者眼中幽深地让人看不清情绪。但朱允炆却知道,从他用秘术来到昆仑,不死族的野心就渐渐揭露。据说赤泉曾经是满池的水,不死族人不用为了五百年的死劫而忧心。可自从池水(哈)干(哈)涸,他们想要延续生命就必须增加池水。在曾经千年的岁月里,他们也曾遇到过这样的危机,无一不是借助战争,掩饰他们以赤泉培育新族人的手段。   赤泉剧毒,十者存一,要更多的赤泉水,就必须更多的长生不死人。   这一代的族人头领郑炎更是少见的贪婪之辈,他想出的办法,是为不死族设计一个长久之计,与其躲在昆仑不为人知,不如干脆显于人前,有什么比把控一位君主更方便。把不死族的实力展现出来,让百姓把不死族当成神圣来朝拜,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愿意供奉,即使是拿出命。这样一来,维持赤泉池水的充沛又算什么难事。   迈过五百年寿命,所需的赤泉远胜第一次,再后来的死劫呢,只会需求越来越大。   他更有一个妙想,让君王也变成不死族人,立场将和不死族完全一致。   郑炎小心翼翼捏住金丹。   朱允炆对着左右呵斥,“放开,我自己来。”   两个不死族人被他威势所镇,手不由放松。   郑炎也不担心他逃跑,不死族人早就已经将赤泉的水池团团围住。但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细想一圈后领悟到,从刚才起,朱允炆已经不再自称为“朕”。   “陛下。”   朱允炆道:“你就不好奇,岳城去了哪里?”   郑炎微怔,脸上没有表示,“陛下,还是不要拖延时间。”   朱允炆摇头,“我已经厌倦战事,更不会为了充盈这片池水,让百姓无辜送命。”   郑炎脸色一沉,终于不再假做笑脸,“陛下真是糊涂了。”   这时所有族人全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郑炎立刻回头。   风雪迷眼,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忽然浮空,是岳城,闪电般朝着不死树冲去。   “找死,神树岂有那么容易……”后半句陡然湮灭。   岳城手持长剑,剑锋上隐隐蓝色幽光划过,猛然砍在不死树的枝叶上。   大地为止一颤,池边甚至出现细微的皲裂。   郑炎乍然变色,顾不上朱允炆,腾空飞起,手里两到道暗蓝风刃凝出,朝着岳城飞刺。 第240章   岳城在躲过的同时,手里的反手朝树冠上砍去,劈中的地方掉落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   树枝断口位置流出几丝殷红的液体,看起来比赤泉更浓郁几分。   郑炎大怒,额头和脖子上都爆出青筋,“岳城,你学我族术法,不思感恩,居然还要毁我族神树……”   他已经踩着虚空来到不死树下,周身的风刃围绕,声势惊人。岳城在躲避时,肩膀被风刃刮到,顿时裂开巨大的口子,之后就越发小心。   郑炎实力惊人,但也顾忌着不死树,所有施法范围都缩小在树下,束手束脚。两人的斗法你来我往,实力相当。   阮棠转头朝朱允炆看去,神树对不死族人而言,不仅仅是信仰,更是生命延续的象征。郑炎和岳城的打斗太过凶险,旁人很难插手。但朱允炆不懂术法,就成了其余人攻击的目标。此时众人哪还有平时恭敬柔顺的样子,两人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一个身着斗篷的女人,从匣子里取出人蛊,掰开朱允炆的嘴喂进去。   朱允炆死死咬住牙关,用力挣扎之下,居然从两人辖制中挣脱出来。他从袖子里拔出匕首。   不死族的人笑道:“陛下糊涂了,以为我们怕这个?”   就在几人要冲上前时,朱允炆把匕首贴到自己脖子上。   众人愣住。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惊叫,声音惊恐之极。众人立刻回头。郑炎和岳城已经分出胜负,郑炎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而岳城虽然天赋惊人,修习方士之术的时日毕竟还短,很快就落在下风。全身上下都是被风刃擦到的伤口,远远看着已经是血人。就在郑炎又是两道风刃砍出时,他不避不闪,胸口中了一击,身体被强大气劲冲倒,撞在不死树上。   郑炎眼睛一眯,忽然感觉不好。   岳城反手把手里的剑插进树干中,嘴里飞快默念几句咒,同时吐出一口血。剑上蓝光湛湛,光芒有灵性似的,压缩膨胀,又再次压缩,如此反复三次。   郑炎神色狰狞,飞快在手臂上一抹,伤口崩裂,鲜血涌出,他以自己的血液为介质,领空画了一道极为复杂的符咒出来。   就在他专心致志地画到最后一笔。岳城手中的剑已经爆发出来。   强烈的光芒爆炸。   昆仑山摇动,在不死族人惊恐的目光中,不死树从中断裂开。   鲜红的液体从树干中流出,赤泉的池底也涌出水来。两者都如同鲜血般,染红了大地。山体的震动变得更加强烈。   从不死树上断裂下来的枝桠树叶迅速枯萎,化为了黑灰。   郑炎目眦欲裂,咬牙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岳、城!”   阮棠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心脏不可抑制地极速跳动,身体也跟着紧绷。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四下环顾,发现周围的所有的动静在这一瞬间都被定格住。   爆炸的光都成了静止的画面。   郑炎的愤怒也停止了,他额头每一根突出的青筋,阮棠都能看得清楚。   树下忽然黑影一闪,岳城飞身跃起,来到阮棠面前,一把勾住她的腰。   阮棠不由哆嗦一下。   “是我。”岳城温和地笑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消失,衣服也变城现代样子,恢复成了闻玺的样子。   “闻总?刚才是你?”   “是我。”闻玺说,“现在是在我构建的精神范围。”   他动作飞快,脚下轻轻一点,两人就飞离了赤泉的范围。   阮棠回头朝断裂的不死树,沸腾的赤泉,还有被定住不动的郑炎。就在这时,她发现郑炎的眼皮微微抖动一下。   “他……”   闻玺脸色有几分凝重,“他就要来了。”   两人已经一头撞进风雪里,大雪兜头兜脑地罩过来,冰冷刺骨,吹在脸上的风也如同风力的小刀,刮的人皮肤生疼。   阮棠被雪迷了眼睛,伸手揉了两下,眼前突然一花,有一个人已经飞速追了上来,还拦在两人面前。   郑炎的表情和刚才愤怒完全不同,瞳孔幽黑无光,神色阴沉,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让人害怕的气质。   他左右摇摆两下头,模样怪异,忽然笑了一下说,“弄出这么一个虚假的回忆,你在糊弄谁?”   闻玺带着阮棠拔高几米,继续往前冲着,根本没理会。   郑炎追在两人身后,动作灵敏。风雪朝着他凶猛地冲去,却半点没有妨碍到他。   “岳城,你是故意引我过来,还是不愿让这个小姑娘看到真相,”郑炎暗哑地笑了两声,“是你一手安排朱允炆离开京城来到昆仑,又是你以复国为筹码,让不死族以全族之力培育不死军,如果不是天谴降雷,只怕如今历史早已经改写……”   他的声音穿透了风雪,钻进阮棠的耳朵里,她心头剧震,下意识抬头要看闻玺。结果被风雪糊了一脸,又只好缩回去。   “岳城……我不死族让你修习方士之术,与你分享长生之秘,却被天道倾覆灭了全族,这些难道不都是你的错……”   “你的错,你的错……”郑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闻玺至始至终都没有回答过一句。   郑炎说:“你虚构的再像,也是在我残留的精神陷阱里,回去!”   一句冰冷的“回去”,整个世界都震荡起来。   地动山摇,风雪乱卷,很快失去了方向,山川河流全部碎裂,倒吸着往天空吹去。天空撕裂开,露出碧蓝。   闻玺在阮棠的耳边说:“等会仔细盯紧缝隙的出现。”   阮棠点头,集中精神观察周围。   到处都有崩裂的痕迹,可这些都没有给她任何感觉,应该不是缝隙。   天地骤然一变。   闻玺环着她的腰轻轻一跳跳,眼前一切景色扭转又分崩离析,迅速换了一个模样。   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水泽,别无他物——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阮棠忍不住问:“怎么又回来了?”   闻玺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是在这里构建出的空间。”   郑炎缓缓从天飘落,降落在两人面前。 第241章   水泽好像在加温,不断翻滚,甚至在他落脚的地方,水面上冒出了缕缕烟气。   郑炎看着两人,或者可以说,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闻玺,“没想到你居然敢闯进我设的灵笼里。”   闻玺冷淡地说:“那又怎么样,还当你是当年的你?”   郑炎眼里掠过一丝不快,“把我封印的这几百年里,修行了几百年,你倒是有底气了。”   闻玺嗤笑一声,“名师出高徒,说起来当年还是你教我最多。”   郑炎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幽暗的味道,闻玺冷峻深沉,两人之间用着寒暄的口气打机锋,阮棠在一旁听得大气也不敢出。   手心微微痒了几下,闻玺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写着字。阮棠起先有些分心,等凝神去注意时,才辨认出他写的内容,是三句话内容。   第一句:他擅长攻心,别被影响。   第二句:注意周围缝隙。   第三句:记住这个符咒。   闻玺动作很缓慢地在她手心画着一个简洁的图案,怕阮棠不记得,他反复画了五遍。   阮棠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自己记住了。   这个符咒图案有种莫名的眼熟感,阮棠回忆着,突然想起来,上次鬼胎的那个夜晚,闻玺突然性格大变,画了一个符咒突破限制,就是这个。   郑炎忽然冷笑,视线挪到阮棠的脸上,“通感的天赋很少见,所以你才放心带着她进来。想用她的能力穿透这里。”   闻玺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郑炎手轻轻一招,脸上是一片狂傲,“在我的精神空间里还想赢我?”在他身后白滚滚,刚才不过到脚踝的浅水居然翻滚出巨浪来,呈一条长线飞快对着闻玺和阮棠推近。   闻玺揽着阮棠的手松开,把她往后推,“躲远点。”   从他脚下窜起一道金色火焰,遇水助燃,点点火星,很快就蔓延直整片水域。   碧蓝澄澈的水面上裹着淡金色的火焰,如此奇景,若是在正常的世界,早就是极致的美景。可阮棠敏感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灵力有多么可怕。   金色火焰主动避开她没有任何伤害。   巨浪滔天,很快来到三人周围,越卷越高的浪几乎已经形成一道高墙,从中劈开,就是郑炎的位置。金色火焰也蔓延到浪花前。   水浪移动的速度被大大延缓。   郑炎冷哼,手里掐了个决。   阮棠听见滔滔水声,水墙的后面,又一道浪形成。   闻玺抬起手。   晴空万里的天气,一道惊雷突然降下,也是和火焰一样的淡金色。   郑炎眉毛微微抖动,在雷劈下时,他侧身朝旁边一躲,动作意外的有些仓促。   阮棠看到他站立的位置,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蓝色光线,显得那么不起眼,但却引得她心头狂跳两下。   就是这个——此间灵笼的缝隙。   阮棠伸手抓了闻玺的衣服后摆一把。闻玺没有反应。   他和郑炎的争斗看似没有接触,实际已经到了很凶险的时候。   阮棠看见他额头上的汗,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自己想办法。   闻玺忽然一动,金色火焰剧烈燃烧,将他浮空举得更高,天上的降雷也变得频率更高。阮棠觉得这一幕也很似曾相识,和那一晚的天雷相像。   郑炎对雷有所顾及,凝结出尖长的冰柱应击,一块块击碎,他也退开了不少位置。   可是两人身后,巨浪已经逐渐接近。   郑炎阴恻恻地笑:“这样你能坚持多久?”   阮棠却立刻明白闻玺的动机。两人斗法已经偏移了刚才的位置,她赶紧从水面渡过去,朝着刚才看到的蓝色缝隙靠近。   接近的方法也很简单,靠她困在这里研究出来的凝冰的方法。脚下用冰结成一条路,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就奔向缝隙位置。   郑炎全神贯注对付闻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向。   阮棠来到缝隙旁,看着这条时隐时现,扭曲弯动的东西,有点为难。这个样子显然是不能让他们通过的。   她徒手画了一下符咒——缝隙毫无反应。   阮棠大急,回头望了一下浮空的两人,尽管雷声不断,但闻玺的脸色很凝重,反而郑炎神态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显然闻玺的情况更差点。   阮棠脑子飞快转着,以自己那仅有的一些灵力知识回想问题出在哪里。   强者才能凌空画符,一般人只能用介质来激活。   介质……   她猛的一下咬自己的食指,皮破血流出,她赶紧画符。   刚动手画,血瞬间被吸收过去,流出的那点连完整的一笔都没有支撑住,她赶紧又挤了点血出来,才画完第一笔。她咬牙,又咬中指,这一口更使力,接着画第二笔。   就这样,那边还在斗法不休,她在这里咔咔咔地咬了自己五个手指头。   完整的符咒吸了血,蓝色缝隙处光芒绽放,一下在水面上腐蚀出一个大洞。   阮棠蹲在水边,看到洞的那头是久城顶楼会议室。   她和闻玺都昏迷在符阵旁,张佳原教授站在两人身旁一筹莫展,时不时看向手表,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阮棠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巨大力量都压制过来,要弥合这个窟窿,赶紧回头找闻玺。   闻玺显然是关注着这里,在阮棠成功的一瞬,他已经被金色火焰团团包住,像一颗流星飞速滑了过来。   郑炎反应奇快,扫了一眼阮棠的位置,两道风刃直接飞出,同时地上浪卷起,一根根冰刺从水面冲出,阻挡闻玺前行。   阮棠被吓了一跳,冷汗瞬间渗出。   身周起了一圈火,迎上风刃,两股灵力纠缠,很快消弭于无形。   闻玺已经冲到缝隙前,抓住阮棠的手腕,“走。”   “没那么容易。”水泽里全是郑炎的声音传递出来,形成一张大网,朝两人罩来。   闻玺把阮棠仅仅抱在怀里,冲破水网,身上碰到水的地方,滋拉冒出烟。   就在两人已经钻进裂开的洞口。   水涌起凝成郑炎的样子,两手抓住闻玺的右腿,他神色狠戾,“给我留下。”   阮棠大惊,抬头看见闻玺的眼睛有那么一刹那变得猩红。   洞口已经渐渐被世界力量压迫地弥合起来。   闻玺面无表情,手并如刀,金光闪过,直接砍去右脚。   再无阻碍,两人掉落进洞里,阮棠抬头看到最后一眼,郑炎在那一头,眼光阴狠地注视着。很快洞口飞速消融,再无踪迹。 第242章   阮棠睁开眼,溺水般大口喘息,刚才发生的事电光火石,但刺激和惊险程度却是前所未有,尤其是郑炎最后的眼神,简直将要成为她噩梦般的存在。   “你们总算是醒过来了,”张佳原教授松了一大口气,他又看一眼手表说,“要是再过十分钟你们还没醒,我就要叫救护车了。”   阮棠乍一眼看到他,转头看会议室里环境,晕乎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再一看时间,错落感更是严重,他们进入会议室到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在她的感觉里,光是水泽那片领域,她就待了很漫长的时间,具体说不清是几天还是几个月,此刻回想起来还觉得是过了很久。   忽然记起刚才闻玺砍断自己右脚,她赶紧侧过脸去看他。   闻玺眉头紧皱,手撑着坐在地上,脸色略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丝脆弱的感觉。   “闻总。”阮棠看着他右腿,精神领域的受伤和普通肉体伤害不同,光从外表看不出来。   闻玺说:“现在马上卜卦。”   张佳原说,“你们要不要先休息?”   闻玺从地上慢慢站起,“他刚才来过,灵笼已经被破坏,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阮棠注意到他的右脚有些行动不便的样子。   闻玺垂眸看向她,动作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张佳原搓了两下手,说:“好,就现在。”   他生性谨慎,刚才失败一次,不容再有失,飞快查看周围一圈符阵没有收到破坏,赶紧开始第二次尝试。   这一回倒是很顺利,阮棠闭眼感觉到有几道微弱的光线在很远的地方相连。   过了十分钟左右,张佳原说:“好了。”   阮棠睁眼,张佳原额头见汗,看着极为疲惫的样子。   他说:“占卜到了。”   闻玺此时面无表情,透着一丝冷漠的味道,听到有了结果,神色微微一动,“是一个地点,还是七个?”   张佳原一怔,说:“一个。”他显然是对闻玺问的七个地点感到意外,还有些疑惑,但并没有问出口。   会议室里就有笔和纸,张佳原走过去写下一个地址。详细到了路名和门牌号。   阮棠好奇地问了一句占卜是怎么看到地址的,是不是看到了那个房子的样子。   张佳原说,“我没有灵感天赋可以看到,占卜结果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这种情况就好像醍醐灌顶一样。”   闻玺拿起写着地址的纸看过后,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张佳原苦笑着说:“至少要回去睡三天,现在精力已经越来越差了。”   阮棠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他的白发好像增多了。   很快就证明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会议室一打开,严昱泽他们几个进来,黄宇着急地说:“教授你怎么了?头发……”   闻玺吩咐他,“你先送张教授回去。”   黄宇马上过去扶人,张佳原摆手拒绝,“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黄宇赶紧缩回手。   两人离开后,闻玺把地址给大家看,“已经惊动对方,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钱佑曼不用吩咐,马上就查了机票情况。   地址是一个北方三线城市,直航每日只有一班,是明天早上。   对出差人员的安排上,这次和以往有所不同。闻玺和张诚商量几句,觉得公司必须留人,陆一苇人还在湘西,张诚和钱佑曼留在公司。   第二天清早,大家在机场汇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落地到达。   阮棠从机场出来上车的时候,感觉脸上微凉,抬头一看,这个城市下起了雪沫。对北方来说,这个时候降雪也异常的早了。附近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   前些年大家深受韩剧影响,总觉得初雪有什么特殊意义。   上车,严昱泽坐在商务车中间单独的座位上,掀起眼皮问她,“初雪?”   黄宇已经拿出相机对着车门外拍,转过头来说:“下雪真漂亮,还是初雪,听说一起看初雪容易谈恋爱。”   阮棠:“……”是资深韩剧爱好者吧。   严昱泽说:“你有对象吗?就谈恋爱。还一起看初雪,就我们这车的男女比例,只适合一起吃火锅。”   司机大叔是当地人,噗嗤一下笑出声,赶紧又收住。   黄宇十分扎心地放下手机,瞅了瞅车里的人,这次出差的人里只有阮棠一个女的,可就算把钱佑曼加进来,黄宇觉得自己也是没有脱单希望的。   “阮棠。”黄宇开口。   阮棠:“嗯?”   严昱泽回头看向他们两,黄宇提了一下眼镜脚,总觉得连闻总都似乎瞥了一眼过来。   “……你有没有女同学,给我介绍一个。”   阮棠眼睛瞪得溜圆,“你……不是心里有人了?”虽然乔溶月不是个好对象,但之前黄宇提起她的口气,总是憧憬又崇拜的。   黄宇露出一个更扎心的表情,“我醒悟了不行吗?”   “行,行,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阮棠问了一句。   随后她就后悔了。   黄宇开始说:“没什么条件。”   听着意思只要是个女的就行。结果在后面的路上,他一会儿说:“最好温柔点。”或者是“最好对历史有点研究,能谈得来。”再者,“可别太娇气,性格直爽点。”   下车前,他还在那补充条件,“要是长得好看点就更好了。”   阮棠面无表情,“我没有同学。”   司机又无情地乐了。   阮棠他们几个在酒店附近吃了午饭,等了半个多小时左右,方子珩来了。   于是一群人集合齐了,去要卜卦算出来的地址。   车是早就包好的,就是接他们来的司机大叔,他看了地址后,很奇怪地问:“路程有点远,今天还回来吗?这地方不是旅游点,也没啥好看的。”   闻玺说就去这里。   上车之后,阮棠问司机这地址是哪里。   司机说:“是以前一个民俗村,搞过旅游,前些年也热闹过,不过后来出了什么事,全村都搬了,就剩了房子在那里,荒废了,你们是不是收到过期信息了,以为那里可以玩?”   阮棠摇摇头。   不正常就对了,想想那个恶灵也不会把自己的真身放在普通地方。 第243章   司机启动车子后开始聊天,介绍当地各种美食美景,劝他们改主意,结果没一个人回应。于是他直叹气,一路踩油门,两个多小时就开到了地址所在的村庄。   附近果然很偏僻,路上都没什么车,司机大叔指着一片荒凉的房子,“就是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方子珩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他捂住左眼,说:“有点东西。”   蛊虫对异常和灵力最敏感的。闻玺说下车。   车是包的,司机大叔找了个地方停车,说有时提前半小时电话联系。然后开着车在路口掉头,去最近的镇上吃饭休息。   阮棠他们一行走进村子。   房屋破旧,墙面上全部都是爬山虎叶子掉光留下的藤筋,绵密地覆盖每一幢空置的房子,远远看着犹如一个巨大的网,把整个村子全罩在里面。   在车上的时候,方子珩就算了一下地址的风水方位,到了实地观察好,说:“这里的风水很不错,有山有水,照理应该是个能养人蓄财的地方。”   闻玺说:“进去再看看。”   大家往村里走去,房子全是二层砖石结构,排列还算整齐,整体规模不算小,纵横贯穿的道路也平坦,正如方子珩说的,后面有一条弯曲小河,从现在推断有人居住的样子,过去是个风景很好,宜人居住的地方。   还有不少沿街的店面,应该是前些年做旅游沿街卖土特产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搬的那么干净,”严昱泽说,“刚才沿河还有修了一半的路,看方向可以连通到后面山,造了一半才荒废。”   黄宇拿着手机一会儿居高一会儿又放下,“这里信号很不好,刚才我在路上查了,这里信息很少,不过之前有驴友路过这里,叫这里封门村。”   “封门村?”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朝两侧房子看去。外墙面上都是爬山虎留下的藤蔓,黑色一缕缕,缠绕勾连,上面稀下面密,很多房子的一楼几乎就全被挡住看不清。黄宇提了村子名字后,大家再仔细看,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没有门。   “前几年难道住人的时候也没门?”方子珩说着,就来到离得最近的一幢楼前,拨开墙面上的枯藤,爬山虎冬天虽然是枯萎模样,等到春暖花开很快就回长满枝叶,藤蔓在墙上有一股不小的吸附力。   方子珩用力拉扯两下,才把藤拉开。露出里面灰色墙面。   “不是没门,是离开的时候把门给封了。”严昱泽说。   藤蔓下面灰色的墙面和周围颜色有明显色差,看大小正好是一扇门。   黄宇说:“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封门?”   阮棠根据之前的几次经历给出推断,“是不是怕里面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黄宇沉默,好半晌才说:“我觉得吧,你口气这么轻松说出这个推理,更叫人害怕。”   方子珩听到两人对话,笑了一下说,“小姑娘说的其实挺有道理。整个村子的人突然扔下房子跑了,临走前还不忘用水泥把门封了,可不就是怕有东西要跑出来吗?”   在查了附近两幢房子都是同样情况后,闻玺说:“你们谁看到门牌号?”   张佳原教授的卜卦地址上写着路名和门牌号。   大家摇头。没人见过房子上有任何和数字有关的东西。   “再找找,门前清理一下。”   就在刚才方子珩扒开过的爬山虎的地方,几人再扯开一些藤蔓,差不多一整面墙都露了出来,都没见到有门牌。   阮棠朝环视四周,房子几乎都造的一样,没多大差别。   “三十一号,会不会这里的门牌号是从村子门口进来依次排的,第三十一幢?”   周围寂静,只有他们几人的声音和脚步声,待的时间长了,就觉得太过荒僻和安静,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闻玺拿出一张符纸,一甩之后点燃,从飞灰中飘出三个闪烁的火点,朝外飘去,不过并没有飘很远,像是找不到方向,三个火星很快熄灭。   方子珩,阮棠和严昱泽对符咒等手段早就习惯,唯有黄宇,还是惊叹不已。   “先去看看第三十一户的房子。”闻玺没有探测出灵力反常的地方,干脆就按数字顺序的思路考虑。   村子力房子整齐,找到第三十一户并不难,大家很快站在房子面前。没有门就只能从窗子进去。   方子珩推了推窗,发现关的特别严实。   严昱泽从地上抄了一块石头,狠狠砸开玻璃。   黄宇拉了阮棠一把,“你怕不怕?”   “这么多人,不怕。”   黄宇手指推眼镜,“你这个招异常的体质,我挺怕的。”   阮棠:“……”   大家进入房子里面,小心翼翼的,连话都不怎么说,全神贯注在屋内环境。   从一楼到二楼走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从家具摆设来看,这家人走的很急,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   方子珩提醒说:“天快要暗了,我们是留还是走?”   黄宇一惊,“留?”   闻玺说:“留下来观察一晚。”   大部分灵异都出现在夜里,白天看不到的事,就要等晚上确认,方子珩点点头,严昱泽嫌弃地扫一眼周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来之前就有过准备,不过事先准备的东西和食物都放在车上,村子里信号不好,需要有人到村口打电话通知司机送过来。   来之前联系司机的工作是交给黄宇的。他瞠目结舌看着大家,“我去?”   严昱泽笑,“既然你都说去,那就去吧。”   黄宇胆颤了一下,跟着大家一起行动,他才安心一些,现在居然要一个人走到村口打电话。他弱小无助的眼神扫过几人,最后落在阮棠身上。   ……   两人翻窗出来的时候,阮棠还纳闷,“里面那么多大老爷们你不找,你找我好意思吗?”   黄宇说:“在我心里,你也是个爷们。”   阮棠转身:“我回去了,拜拜。”   “别,别。”黄宇语气立刻变得可怜兮兮,“里面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大明星,还有一个从苍山出来的高人……我也就跟你熟点。”   阮棠撇嘴,“刚才不是还嫌弃我体质?”   黄宇立刻说:“玩笑,我才不信你的体质这么灵验。”   作者有话说:封门村,还真有那么一个灵异传说,不过地点被我挪到其他地方啦 第244章   无论是墨菲定律,还是网上铁律,很多时候都验证了一条,flag不能乱立。   在去村口的路上,黄宇的脸忽然憋的发红,走得越来越慢。   阮棠不知不觉走到前头,回头催促他快点的时候,黄宇脸色涨红,表情极其纠结,“我去上个厕所。”   阮棠摆摆手批准。   空无人烟的村子,当然没有公厕,黄宇就跑到离得最近的一幢房子后面解决。   阮棠站在路上等待,随着天色渐暗,又没有灯照设备,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有些瘆人。尤其是那些空置的没有门的房子。阮棠朝周围扫一圈后,视线也不敢乱瞟。   北方的天暗的似乎特别快,黄宇离开几分钟,天色就更加晦暗,阮棠在原地踱来踱去,拿出手机看时间,正纳闷黄宇怎么去了那么久。就看见一个圆墩墩的身影从房子后面跑出来,正是她念叨的黄宇。   “怎么那么久?”阮棠随口问了一句。   黄宇说:“找地方就好一会儿。”   阮棠没再和他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快点走吧,肚子都有点饿了。”   黄宇立马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两人走了一会儿,阮棠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进村有走那么长的路?”   黄宇前后看了一眼说,“就是这条路没错。”   他们走的是入村的主路,路面宽敞,两侧有分岔小路,通向两侧的房子。   阮棠停下来,拿出手机,“刚才我们出来,已经走了一刻钟左右,你上厕所回来,我们走了二十分钟,我们进村的时候走到刚才的地方差不多半小时。”   黄宇怔了一下后马上就紧张了,“不是吧?鬼打墙?”   两人又往前走了五分钟,刚才眼看着村口应该不远,但怎么走都走不到。天色暗了之后,整个村子陷入黑暗,四周静无人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阮棠心已经在沉下去,停住说:“先别走了,想想办法吧。”   黄宇哭丧着脸,“要不然我们大喊两声,他们听见会来救我们。”   阮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不坏,,正想着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就见黄宇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十分精彩。   “看那里。”黄宇指着不远处的一幢房屋说,“你看是不是点灯了。”   阮棠被他说的心咯噔一下,转头一看,还真是。   原本空无一人的村子,只有那幢楼里亮起了灯,和旁边黑漆漆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强烈对比。   “难道还有人住着?”黄宇微微有些激动,“我们过去看看。”   阮棠还没答应,他已经抓起她的手,朝着亮灯的房子小跑着过去。   “等等,先别急,什么情况还没搞清楚。”阮棠说。   “咱们走了多少时间?再等一会儿路都要看不清了。”黄宇说。   “大晚上只有一个房子亮灯你觉得正常吗?”   黄宇看着胖乎乎的,小跑的还挺快,“先去看看再说……”   阮棠哼哧哼哧的,发现自己体力还赶不上肥宅黄宇,摇了摇头,“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肥的……”说到这里她自己先愣了下,这才发现黄宇拉她的手,触感十分冰冷。   刚才是以为他心里害怕所以手脚发凉,但两人都跑起来了,他的手也没暖过。   一股寒意从脑后游走上来。   阮棠说:“深山里只有一个亮的地方,你知道哪种情况才会出现吗?”   “什么情况?”   “四个菩萨戏弄猪八戒,还有小雷音寺取假经书,都是这么上当的。对了,你知道天王盖地虎吗?”   黄宇皱眉说:“你在说什么?不就是宝塔镇河妖吗?”   好勒——对西游记都没反应,还不知道密码,果然不是真的黄宇,阮棠心凉飕飕的,突然脚下一拌,踉跄摔倒,甩开黄宇的手。   他回头,“怎么了?”声音里已经含着一丝不耐烦。   阮棠蹲着身体,捂着脚,“好像崴了。”   黄宇说:“我看看。”   忽然一张符纸就已经贴到脸上来,他捂着脸大吼。   阮棠一击得手,转头就跑。黑沉沉的环境里,也顾不上看路,反正看见地上平坦的就跑。跑了好几分钟,她回头没看到有人追上来,才停下歇气。   拿出手机还是没信号,阮棠长吁一口气,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阮棠条件反射就拿手机当板砖招呼过去。   “别,别,是我。”黄宇赶紧格住她的手,脸色苍白,声音很轻,做贼似的。   阮棠提防地往后退两步,手插在口袋里,“速度挺快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真的是我。”黄宇的脸苦的都皱成菊花了,“刚才我蹲在房子后面方便,看到玻璃窗里反射出人影,就凑过去看,结果里面窜出来个黑影,就朝你走过去,我跟在后面,看到你被他带着走。”   阮棠:“看到你不说。”   黄宇:“他就在你旁边,我怎么说。”   阮棠:“别以为装胆小了我就信你。”   黄宇:“你刚才说的是西游记,木耳炖蕃薯。”   阮棠:“上礼拜我介绍你去相亲对象名字是什么?”   黄宇:“你不是说没同学给我介绍吗?”   阮棠松了口气,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我们现在在哪?”   黄宇苦笑,“不知道。”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你就不该拉我出来。”阮棠埋怨。   “最恐怖的就是你的体质,还真灵验。”黄宇攻击。   各说一句之后,还是要想办法找路。阮棠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四处照了照,照的时候还很小心,怕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们偏离了村子的主路,在手机照明帮助下认清了方向,两人慢慢走回主路上。   忽然听见有人说:“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阮棠和黄宇转过头,就看见严昱泽走过来。   “站着别动。”阮棠和黄宇同时开口。   严昱泽皱眉,“你们玩什么?”   “暗号。天王盖地虎。”   “你们不是那么无聊吧?出来多长时间了,快点回去。”   阮棠和黄宇都是拿手机当板砖的姿势,“认真回答啊。”   严昱泽额上青筋崩起,动作飞快过来,在阮棠脑门上一弹,用眼神瞪开黄宇。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不短小了 第245章   “木耳炖番薯,”严昱泽一脸嫌弃地说,“谁想出来的暗号这么沙雕。”   黄宇把眼神投向阮棠。   “傻什么,现在不是用上了吗?”阮棠表示不服。   严昱泽问:“你们两个刚才神经兮兮的,遇到什么事了?”   阮棠和黄宇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交代,严昱泽摸着下巴说:“黄宇看到的是黑影,糖糖看到的是你,你们看同一个东西却是看出不同的样貌。”   黄宇猛地点头,“看她和黑影说话,那样子忒可怕了。”   阮棠此时想着也觉得后怕,那“人”还想骗她进房子,“对了,刚才有一幢房子亮灯了。”   “亮灯?这里?”黄宇惊讶。   阮棠往四周一看,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哪里是亮着的,她说:“刚才他指给我看的时候,是有一幢亮着灯。”   严昱泽说:“或许是什么障眼的法术,先去村口找信号打电话。”   三人由严昱泽带头找路,阮棠和黄宇在后面,走了十分钟左右就来到村口,这次很顺利,什么岔子都没出。黄宇给司机打电话。等了半个小时,车子就到了。   司机大叔刚才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他们要留宿在村子的消息,此时看他们的目光特别怪异,就像在看濒临灭局的珍稀动物。后备箱里有帐篷,睡袋,还有吃的。东西不少,黄宇提出把车开进去。   司机大叔脸色大变,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你们自己搬进去吧。”   严昱泽说:“东西太多我们搬不了,车开进去把东西放下就行。”   “天都黑了,”司机说,“不能进村的。”   阮棠和严昱泽黄宇眼神飞快地交流了一下。   “村里发生过什么事?”阮棠问。   司机大叔口气不怎么好:“白天就告诉你们,这个村子已经废了,让你们不要来,你们一点都不听。”   “你就说村子废了,也没说到底发生什么事。现在和我们说说吧。”   司机大叔直叹气,大概也想着把他们劝回去,就说:“之前是不好说,怕给你们这些游客留下不好印象,以前这里很热闹,经常有旅游团带人过来,村子里经济条件也比周边其他地方好。不过这里很邪门,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太差,前几年发疯的人特别多。市里的精神病院都住不下。”   “发疯?”严昱泽说,“集体性精神疾病?”   司机大叔说:“反正精神病院说他们是什么极为罕见的群体性疾病案例,我是不信的。哪有发疯都一起发的,以前还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   严昱泽追问,“怎么个疯法?”   “这个我只知道一点,好像是,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司机大叔说,“这就是最邪门的地方,咱们这里搞旅游很多年了,但是这个村子特别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阮棠几个当然不知道。   司机大叔继续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有一个传说,村子靠林子那边有幢黑色的房子,据说蒙着眼到那幢房子面前,把自己最思念的死去的亲人说出来,隔七天,就能去那房子里见到复活过来的人。”   “这不可能。”黄宇脱口而出。   司机大叔摇头说:“谁说不可能,刚出流言那个时候是没人相信,但有来这里旅游的人,抱着玩玩的心理试了试,还真的复活了人。后来闻名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严昱泽说:“死而复生这种事肯定会在社会上造成轰动,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为什么没见过类似的案例。”   “这个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这个事要悄悄的,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复活的人会消失,所以这些也只是流言传来传去的。”   “死而复生和村子集体发疯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就是这个村子倒霉了。有的人只是来这里玩的时候试着召唤一下已故的人,七天后没有再来把人带走。这村子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人出来,渐渐的,村里的人经常会见到死去的亲人,有人说,甚至见到还活着的人。”   四人站在村子门口,四周阴森暗沉,说的话题又是那么冷飕飕的,一阵冷风吹过,每个人都觉得有些发凉。   “见到活着的人是什么意思。”阮棠问。   “我也是听市里的精神病院传出来的,说里面有几个人说,身边的亲人,突然就多了一个,有时候在家里见到,出门又见到同一个人,开始的时候以为是眼花,后来就发现,是真的多了个一模一样的人,最可怕的是,开始还能分辨,后来……就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的了。你们说,这种情况谁受得了,那还不得疯啊。还有呢……”   黄宇被他说的寒毛直竖,听到还有,脱口就问:“还有?”   “有些人,甚至还见到了自己。”   黄宇嘴唇哆嗦了一下。   阮棠也想到刚才另一个“黄宇”的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恐。   司机大叔说:“就这样,村子里疯的人越来越多,受不了的人都跑了,有那么多人进了精神病院,其他人虽然没疯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有因为猜忌对方到底是原来的人,还是复活的“人”变的,一个好好的家庭就散了。你说这个村子我哪还敢进去,你们也赶紧出来,咱们连夜回市里的酒店。”   阮棠三人面色都有些严肃,但还是没说回去的话。   严昱泽说:“我们包车应该只付了定金,后面的钱,你不是不想要吧,这样,你把东西给我们送进去,十分钟内就出来,这么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事,尾款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要是我们办好事出来,也还按规定再给你一笔尾款。”   司机大叔犹豫了,到底没抵抗住金钱的诱惑,猛的一拍大腿,拿出手机要转账,等收到钱后,发动车子把人和货一起送进去。   闻玺和方子珩还在原来那幢房子门前,看见他们两个什么事都没有,阮棠条件反射地松了口气,但想想,他们两个那么厉害,哪会有什么事。   司机大叔以最快速度帮着把后备箱的东西放下,然后飞驰电掣的离开,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一样。   在大家搭帐篷的时候,阮棠把刚才遇到的事和司机大叔说的全转述给闻玺和方子珩。   闻玺说,“我们刚才也遇到了。”   阮棠讶然,“遇到谁?”   方子珩在一旁笑了一下说,“还没来得及迷惑人心,就被灭了。”   帐篷很快搭好,方子珩用简易燃气炉烧了一些面,汤料清香,撒了些葱花,午餐肉,阮棠的碗里还额外有个蛋。几人围坐在燃气炉前,打开照明,边吃边聊,气氛热络起来。   阮棠用少许水擦洗过后,钻进帐篷睡觉。   天气寒冷,她钻在睡袋里,用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帐篷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阮棠从睡袋钻出来,拉开帐篷的拉链,头伸出去,就看见闻玺,严昱泽和方子珩都站在帐篷边。   天黑漆漆的,她打着哈欠问,“你们怎么起来了?”   严昱泽说:“出了点情况。”   阮棠一听,立刻就清醒一半,穿上外套,走出帐篷,在看到村子的场景,她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白天空无一人的荒村,此时,靠近村口的房子有好几幢都亮起了灯,还有人影在那些房子的窗户上映出来。渐渐的,主路边也亮了灯,那些个规格统一的小商铺,依次缓慢地亮起,人也多起来。   从他们所在角度,可以看见的,是一副从村口蔓延,渐渐多了灯火和人流的景象。   如果这是一副电影画卷,无疑十分别致有趣。   可这一切,都发生在他们眼前,白天检查过没有一个人的村子,眨眼间就热闹起来。   黄宇是最后一个出帐篷的,被已经亮了一半的村子震惊地腿脚发软。   “怎么回事?”黄宇使劲揉眼睛,“我这不是做梦吧。”   他甚至看到有人在商铺前讨价还价,看到的如果只是幻觉的话,就连声音都开始传过来。各种各样的嘈杂,就好像身处一个热闹的夜市。   方子珩手掌遮着自己的左眼,说:“蜃市。”   阮棠问:“什么是蜃市?”   方子珩说:“知道符阵大能者里面,最厉害的能布一个阵,形成一个城市,里面的所有的人都是偶人,如果有活人误入其中,不会察觉到有异。”   “这里也是符阵?”   “不是。”方子珩摇头,“完全不一样。” 第246章   黄宇是风水方面最彻底的小白,在苍山时他没进过符阵,只是在事后听说符阵构建的空间里有那么一个世界,现在亲眼看到村子从荒芜变得鲜活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追问:“哪里不一样。”   “符阵里的人偶是真实存在的,这里嘛,就不一样了,”方子珩放下遮眼的手,左眼里琥珀色的光华流动,“这里没有实物。”   听他的意思,大家此刻看到的都是虚幻的。   阮棠感叹:“假的也太真了吧。”   无论从视觉或者是听觉来感受,村子变得热闹都是不争的事实。   “怎么做到的,你们就要问闻总了。”方子珩说。   几人转头去看闻玺。   他看着远方,村子里渐渐靠拢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   “对方精通精神控制,在这个领域,我没见过比他更强大的存在。”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是所有人里最惊叹的,她知道闻玺所说的见过不是现在,起码跨越了几百年的时间。   方子珩的左眼所见和一般人不同,他用这只眼看遍村子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   闻玺让阮棠把事先准备的纸箱拿来,从里面拿出一支拇指粗细的试管,交给阮棠,“抽三滴在眼皮上擦一擦。”   所有人都照做,方子珩也在右眼皮上擦了。   黄宇把液体擦在眼皮上,然后戴上眼镜,“没什么变化。”   “等一会儿就会起效果。”闻玺解释。   阮棠擦过眼皮后,感觉到一股清凉舒坦的感觉,把试管重新放回去后她问,“这是什么水?”   闻玺说:“牛眼泪。”   在他们说话和涂眼皮的时候,村子的灯火越来越多,几乎大半个村子都活动起来,路上闲逛的人就和其他旅游网点一样,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大家还能看到商铺上卖着各种小吃和旅游纪念品。如果此刻有外人在,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白天空无人烟的荒村。   “太不可思议了。”黄宇感叹不已,同时心里也惴惴不安,“这些人不会就是刚才师傅说的死而复生的人吧?”   方子珩摇头,“根本不是人,哪来什么死而复生。”   听到“不是人”三个字,黄宇脸色更白了,左右环顾,发现只有他一个这么紧张,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多大心理负担。   过了五分钟左右,阮棠感觉到眼皮上清凉的感觉完全消退,眼前的景色忽然就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此时村子里除了他们站立的附近几幢房,其他地方都变成了夜市热闹模样。   阮棠朝主路看去,刚才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看过去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道道黑影,至于那些灯光,就更奇特了,是一种振翅的小虫,身上散发的荧光。   “萤火虫?”黄宇也看到了,低声惊叫。在看清路上行走的不是人后,他里面往后退了好几步。   闻玺说:“是残虫。”   “残虫?”方子珩皱眉,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一种寄生在人类跨越阴阳特殊执念的虫子。一旦获得阴气破茧,就能飞动,还能影响人的神志。”   阮棠恍然,“所以那些以为死而复生的亲人,其实都是这些虫子的作用?”   闻玺点头:“执念越是深,残虫就越是光亮,它破茧之后最喜欢寄居在阴气上,存活的时间越长,阴气就能化为人形,如果是和人长期接触,就会变成那个人最想看到的人。”   众人听得一阵沉默。   这么一听,这类残虫的存活,寄托于人对逝者的执念,反过来等虫子破茧长出翅膀后,寄生阴气,迷惑人类,长期相处后又会变得更加强大,幻出人形。   “这……听说不光是死人,还能变成活人的样子。”黄宇说。   闻玺说,“残虫长期和人相处,有了神志后会有两种极端变化。一种直接变成那个人想念的人,相处直到死亡,还有一种,模仿那个人言行,直接成为那个人。”   方子珩修习的方士之术全源自大邑苏家,对此类奇异见闻知道的不多,听完后,脸色变得极为慎重,“习性这么奇特的物种,居然在方士之中也流传的很少。”   闻玺声线略有些冷:“因为数量极其稀少。都快要灭绝了。”   众人看着村子里密密麻麻的荧光,每一道光亮都代表一只残虫,质疑,“很少?”   “有人把这种虫培育出来,借助人类的执念,不断繁殖。”   阮棠想到司机师傅说的那个传说,在这个村旅游最兴盛的几年里,不知道有多少游客到河边全黑的房子里许过愿,寄托对逝去亲人爱人的思念。   闻玺朝她看过来,“想到了?”   阮棠说:“那个房子。”   严昱泽走过来两步,说:“进村的时候我们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黑房子。”   黄宇把手机拿出来,“刚才来的路上我拍了视频。”说完就点开视频给大家看。   所有人都凑过来看手机屏幕,黄宇就是随性拍摄,画面抖,视角变换莫测,不过村子的全貌基本上都拍到了。   “那里,”严昱泽点了暂停画面,指着一排房子后面,“这后面的应该就是黑房子。”   大家一看,两幢房子的缝隙里,还真能看到一个黑色房子。   方子珩说:“现在天都黑了,要找房子的位置可不容易。”   准备的东西里有手电筒,正好一人一个。   黄宇往村子里看去,脸色不是很好,没抹上牛眼泪之前,看村子突然变得热闹觉得很诡异,但现在看过去,全是乌压压一片荧光和黑影,完全就是惊悚。他语气很虚地问:“这些虫不会突然冲过来吧。”   大家相像一下那个画面。严昱泽狠拍了他肩,“别乌鸦嘴,能盼点我们好吗?”   闻玺说:“现在不会,等会去了黑色房子,就不一定了,抓紧时间。”   打开手电筒,方子珩根据白天方位,大致判断一个方向。   走了一会儿,依稀能听到水声,黑色房子建在河边,说明方向没错。   闻玺开口喊阮棠,她走过去。闻玺说:“你来看一看,有异常的地方指出来。”   他们此时走到的是连排房子的背后,离开刚才一片莹莹光亮的街道。阮棠朝前面看过去,手电筒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漆黑。   不过闻玺开了口,肯定会有些不同。阮棠这样想着,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眼睛都快看酸了,总算是发现点东西。   “那里,”她指着右前方,“好像有点不一样。”   闻玺连具体什么不一样都没问,直接就说:“我们过去。”   阮棠正要跟上,突然被人拉住,严昱泽说:“冲那么前面干什么,到后面去。”   方子珩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张符纸像面小旗似的,他回头朝严昱泽阮棠等人看了看,也说:“嗯,小姑娘和小胖子都到后面去。”   黄宇:“……”   闻玺回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一行人依次往前走,闻玺突然停住,手在空中一拍。   空气中犹如涟漪般泛出一道道光圈。   然后大家感觉眼前一敞,一幢漆黑的房子蓦然就出现在眼前不远处。   “就是这里了。”   房子大门的右上角,有个红色的名牌号码,三十一。   作者有话说:今晚无心码字,就想刷大淘宝…… 第247章   “这就是三十一号。”黄宇没沉住气,脱口而出。   张佳原教授卜卦留下的地址原来指的是这栋房子。从外表来看,楼高两层,和村子里统一整齐的建筑风格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它是单独建在靠河河边,外墙漆黑,就连玻璃都刷着黑漆,给人的感觉格外(哈)阴暗。   阮棠打量房子的时候,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看着就阴森可怕,怎么会有人对着这样的房子祈祷亲人活过来。”   黄宇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严昱泽和方子珩的脸色也有些紧绷。   “你们的心跳都有些快,注意情绪,他对精神的控制超乎想像,擅长无声无息地对人产生影响。”闻玺回头说了一句,犹如一盆冷水,把大家的理智浇醒。   阮棠深呼吸几下,发现自己真的心跳有些快。   闻玺领头朝房子走去。   方子珩一扬手,几道符纸飞出,在天空上转动着,然后如流星般坠向四个角落,很快扎进土里。他挥了挥手里的令符,似乎在房屋外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阮棠心跳放缓,似乎外界影响的压力顿时减轻许多。   严昱泽沉着脸,刚才他的手心里缓缓流淌过一丝极淡的绿色幽光,很快又隐没不见。   闻玺来到房子的墙前,和其他房子一样,没有大门。差别只在于,这幢房子似乎从没有装过门,因此没有任何人为封门的痕迹。   闻玺手指按在墙上。   乌黑暗沉的砖墙触感是极端的光滑,他改用手指轻轻一扣。   “吱吖——”一声响。   在大家注视下,墙面上忽然凭空多出长长的缝隙,表面墙灰震落,露出一道黑色木门。   门上雕刻着符纹,绵绵密密,占满整道门的表面。   阮棠朝门上看了两眼,眼胀头昏,只好挪开视线。其他人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黄宇似乎还想凑到前面看个仔细。   方子珩闭上左眼,神色露出些疲惫,“里面灵力压制很厉害,当心。”   闻玺说:“老规矩,你还是留在外面。”   方子珩点了点头,对严昱泽几个说:“这次我带的符阵还不够完善,没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呼救。”   黄宇狂汗。严昱泽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闻玺已经走进黑房子里。阮棠几个赶紧跟上去。   房子里也是漆黑一片,闻玺打开手电筒。光束打在墙上。黄宇一抬头,吓得立刻尖叫。   “刚才才说不到生死关头别呼救。”严昱泽提醒。   黄宇捂着嘴,拼命指向手电筒照着的方向。   阮棠抬起头,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黑色墙面上挂着成排的白色面具,强烈的颜色对比,凸显出面具存在,面具上只有五官,但每一张的表情都不相同,有的在笑,有的在哭,还有愤怒,喜悦,感动等等,不一而足,表情既细微又很鲜明。   闻玺手里的灯光缓缓移动,整面墙都是面具没有一点空余。   最中心位置是一张笑脸,嘴角几乎裂开到耳根,笑的极为夸张。面具上笑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忽然睁开,嘴巴上下合动,发出声音,“树种重现,十巫归来。”   声音低沉飘渺,在房中回荡。   黄宇在面具开口那一刻胆子都快吓破了。之前几次惊险他都没有亲身参与,突然就看到这么灵异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要不是心理建设做得好,现在只怕已经要晕了。他看看阮棠,发现她表现地特别镇定,于是强打精神,听完面具的话后,他默念一遍,悄声问阮棠,“他说的是什么?”   阮棠说:“估计就是很长时间没人说话,它看到人激动了,瞎bb几句。”   黄宇:“……”   再看向面具,忽然就觉得也没那么恐怖了。   面具好像被阮棠这句激怒了,所有的面具都开了口,“树种重现,十巫归来……”   严昱泽和黄宇都看向阮棠,眼里都一个意思,你惹的。   阮棠绞尽脑汁在思考,“树种重现,什么归来?食物?他们是饿了?”   墙面剧中的面具最为愤怒,五官几乎都扭曲了,做着各种恐吓的表情。   闻玺隐隐笑了一下,说:“灵山十巫,曾经是昆仑山上不死族的长老。”他说着,眸中犀光闪过,金色的火焰瞬间燎在众多面具上。   面具门又齐齐不动了,变成石膏的样子。   下面几层的面具没有那么淡定,各个都变成了恐惧的样子,杂乱无章地喊着,“天火,怎么会是天火,别烧了……”   闻玺问:“身体藏在哪里?”   “什么身体?”狡猾的面具。   “不知道。”纯真的面具。   “饶了我吧。”可怜的面具。   纯真和可怜很快被火焰吞噬,留下狡猾在金色火苗中挣扎。   闻玺眼里露出冰冷和杀意。   狡猾面具撑不住,说:“就在下面,他已经只剩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断气,为了保住命,他控制了所有人,让人心甘情愿把生命力供给他。”   面具在火焰中流出眼泪。   看他露出真实情绪,黄宇问:“你是人?”   “曾经是,我妻子车祸死了,我来祈祷让她回来,结果她真的回来了,还劝我到这个房子里来……后来我的生命力就被抽出来,困在这里。”   黄宇露出一丝不忍。   “你们要是真的能铲除地下那个恶灵的身体,我就能解脱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严昱泽皱眉:“太啰嗦了。”   面具错愕。   闻玺扫了它一眼,金色火焰将它团团裹住。它在其中痛苦挣扎,“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了……”   闻玺根本没理睬,而是抬头看向天花板。   黄宇看着一整面墙的面具全部在舔舐的火苗中消失,悄声问阮棠:“不是说在地下吗?”   阮棠反问,“别人说的你都信?”   在闻玺的控制下,火焰已经往上钻到天花板上,滚动的火浪燃烧着。大家没有感到一点灼热的温度,依稀还能听到时不时有惨叫声在火焰中传来。   天花板直接被烧出一个大洞。   砰的一下巨响,震地房子都微颤,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砸落在大家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真是可怕,打开TB啥都想买,感觉不买是吃亏,买啥都划算 我介绍一下自己清单,修丽可精华(色修,祛痘很棒),还有女性综合维生素(年纪到了,得好好保养),一大堆保健品,全家的,还有脱毛仪,囤了很多面膜,洗衣凝珠,姨妈巾,卫生纸……对,基本上能买的都买了,后面半年我打算挖点土拌饭吃 哈哈哈,你们呢 第248章   青铜椁落地的那一刹那,房子剧烈震动,仿佛马上就要塌了。二楼的地面全部塌陷,砖石灰尘落下来。闻玺几人躲避的及时,等到杨灰全部散去,大家才看到这尊青铜椁的整体。   以青铜为材质的棺椁是极为少见的,眼前这一个棺身四面有着极为精美的纹路,因为年代久远,布满了青绿色的铜锈。   阮棠往前走了一步,要看清上面的饰纹。   黄宇拦住她,小声说:“有句话叫青铜椁,八字不硬勿近前。一般不用木椁的都是特殊处理,不是大凶就是邪术。”   阮棠讶然,“是哪本历史古籍里说的?”   “是盗墓小说里说的。”黄宇老实地回答。   两人说话都是很小声的,但房子里安静,闻玺和严昱泽都听到了。   要不是环境和气氛不对,严昱泽差点就笑出声,“你们两个说相声呢还是二人转?”   闻玺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很快肃然提醒:“黄宇说的基本都是对的,青铜椁大凶,当心点。”   几人走到青铜椁前,用手电筒的光照着,将棺身仔细看了一遍。青铜饰纹每面都有所不同,有三角夔纹,还有兽面纹。黄宇学的是历史专业,对古物的兴趣很大,靠近之后完全忘记刚才说的八字不硬勿靠近,只差把脸贴上去了,“这个兽纹,是貔貅。”   阮棠听见,条件反射地捧起了哏,“死了都还想招财?”   黄宇说:“貔貅,是辟邪的意思,原本是镇宅,驱邪的瑞兽,用来阻止妖魔横行,瘟疫传播的,招财那是后来才有的含义。”   闻玺挥了一下手,铜锈簌簌地落下,露出光洁的原貌。   青铜棺身上四面全是面目凶狠的一对兽纹,棺盖上正是黄宇说的貔貅,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后仰张嘴,露出吞咬的姿态。   这大概是阮棠见过形态最凶恶的貔貅。   就在大家都还在观察青铜椁外形的时候,空旷的房里从四面响起声音,“断首,挖心,封魂,此术为万恶大忌,为天地所不容,施术者必遭天谴……岳城,天雷击在身上的感觉好受吗?”   这道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难以辨认的口音,严昱泽和黄宇都没听懂。   阮棠在通感里就听过不死族说话,不需要任何指引就听懂了。   闻玺深情波澜不惊,反而在仔细打量棺盖的缝隙。   “闻总。”她轻轻唤了一声。   “别听,别问,”闻玺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和他有任何一句交流,”   阮棠知道对方对精神领域的操纵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就点了点头。   严昱泽皱眉看过来。   黄宇悄声问她:“你听懂了?”   阮棠说:“听懂一点。”   黄宇还想问棺椁里说的是什么。   闻玺目光瞥过来,“过来搭把手。”   棺盖和棺身嵌在一起,看着像是整个铸造出来,没有一丝缝隙。闻玺手贴在头部的兽首上,淡金色的一道流光顺着棺椁上的纹路流走,像是一把开启的钥匙,兽首的眼睛闪过亮光,细微咯哒声音响起,棺盖自动往上抬起一指距离,露出和棺身之间的缝隙。   闻玺示意严昱泽和黄宇站在棺椁的另一边抬起棺盖。   阮棠突然眼皮跳了两下。   “闻总,”她说,“一定要开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站在棺椁边上的三个男人都看向她。   闻玺沉吟了一下,说:“无论结果是什么,都要打开,不能让他无所顾忌地在外面行走。”   阮棠想到那个吞噬别人灵魂占据身体的恶灵,就没有再说什么。   严昱泽看她一眼说:“你退后面去点。”   阮棠退后半米位置,看着三人合力把冠盖移开。   金属摩擦的声音,扎得耳膜隐隐生疼。在开棺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精神一下紧绷起来。幸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大家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棺盖摩擦。   阮棠也走近,拿着手电筒,朝棺里照进去。   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形状怪异,封在棺内起码有几百年,肉身早就腐化,应该只剩白骨,但这人看着像是死了没多久,肉体看着萎缩,但还没有腐化,他的头颅,四肢和身体是被分开的,看着死状凄惨,更令人胆寒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正是心脏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断首,挖心,封魂……阮棠想到这句,身上一阵凉。   闻玺也看着棺内,眉头紧皱,他揉了一下额角,忽然面色一变,“不对。”   棺椁身上的纹路忽然化成一串串的字符,往尸体上钻。那个断开的头颅抖动起来。   阮棠,严昱泽和黄宇立刻往后退。   这一退才发现,他们脚下被什么缠住了,根本动弹不了。   闻玺在棺椁上一拍,看着也没怎么用力,但青铜做的棺椁居然就这样裂开,四分五裂崩开。其中两块巨大的青铜碎片骤然加速,在空中转向,砸向严昱泽和黄宇。两人都被撞个正着,黄宇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碰撞声,人后仰倒下,一动不动。   严昱泽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阮棠惊呼,只看到无边的黑色把他包裹起来。   颜色是视觉中最重要的组成,而此刻房内除了黑色还是黑色,无边无际。阮棠感觉到各种灵力在交织,似乎黑暗也在移动,用眼睛看过去,犹如黑色把所有的东西都吞了,棺椁,尸体,黄宇,还有严昱泽。   阮棠骇然,但她除了脚下被束缚住,一时间没有遭受什么攻击。   闻玺身上荡起微微金色光亮,他后退两步,要来拉阮棠。   地上迅速冒出黑丝,一下缠住他的手,另一部分则是分开,在阮棠身上一层层缠绕。   闻玺手中凝出一道光,飞快斩断手边掣肘。   可是屋里的黑暗是无尽的。   阮棠这才想起来,阴影的掌控也是对方擅长的。   “岳城,当年你把我封在青铜棺椁内,今天被我困在这里,是不是很公平?”   手电筒的光彻底熄灭。   阮棠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见闻玺声音冰冷地喊了一句,“让光进来。”   应该是说给房子外面的方子珩听的。   很快就有砸玻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但光亮却并没有透进来。阮棠感觉身体被柔软的东西包裹的严严实实,好像被捆了起来。眼睛也看不到,只能用耳朵听。   “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所。”对方嘶哑地笑道。   黑暗中灵力的交锋,就像两股利风在狂飙。有两次,阮棠感觉到头发被利刃割到,皮肤也被刺地发疼,不过对方显然有所顾及,真正威胁到她性命的攻击都偏离了。   许久没有听到闻玺的声音,阮棠有点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是闻玺开口:“原来是这样,你才是郑炎,他不是。”   阮棠听得发懵,什么你才是,他不是……   郑炎说:“现在才发现,晚了。”   闻玺说:“当年不死族走漏一个,就是现在夺人魂魄的恶灵,他一直伪装城你,让我以为这些年里你拼凑起身体,只剩一口气,不得不以灵体显世。”   郑炎接着说,“没想到,我魂体双全,在这里等着你吧。”   闻玺嗤笑,“没有心,也能叫魂体双全。”   郑炎大怒。   更巨大的碰击声传来。   阮棠心悬着,既想他们尽快分出胜负来,但又怕分出胜负的结果不是好的。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搂住她的腰。 第249章   “是我。”严昱泽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阮棠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既不能动作也不能表示。   闻玺和郑炎还在交手。   严昱泽在黑暗中同样什么都看不到,全靠对灵力波动的感觉在行动。郑炎的力量遍布整个房子,连角落都不例外,阴影像他手臂的延伸,但和闻玺交上手后,他灵力范围不得不收缩起来,在房子里不再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阮棠所在的位置,正好是角落。   严昱泽试着去切断你地上那些缠在阮棠身上的阴影之间的联系。   压迫在手臂上的力量骤然一松,阮棠立刻去扯覆在脸上和身上的东西,摸着软软的,介于无形和有形之间,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身上的束缚全部解开。   “黄宇怎么样?”她嗓子压地跟蚊子声似的问。   “受了伤,不过应该没事,他肉多抗揍,呼吸很稳。”   阮棠仔细听了一下,只听到风刃在空气中飞快划过产生的呼啸声,根本听不到黄宇的呼吸。她意外的朝严昱泽方向瞥去一眼,可惜眼前一片黑,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现在谁占上风?”阮棠又问。   严昱泽眉头微皱,“郑炎。”   “怎么办?”   严昱泽说:“先出去,他把这里弄得黑不溜秋,得想办法透点光进来。”   忽然一道风刃闪电般刺过来,准确无误就是严昱泽位置。他推了阮棠一把,自己后仰躲过。   郑炎发现角落异常情况,在和闻玺交手时仍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风刃闪过来,在几乎擦到阮棠的时候,骤然变得柔和。   严昱泽正好看到这一幕,神色微动,“这老东西还搞重女轻男呢。”说着靠近过来,又两道风刃袭击过来。他若有所思,随后几次发现,只要靠近阮棠,郑炎就会有所动作,如果他在一边不动,郑炎也不会在战斗中分心来对付。   严昱泽看明白这一点,脸色极其不爽,嘀咕一句,“都躺成骷髅了,难不成还想着女人?”   阮棠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就在这什么都别动,我去外面看看情况。”严昱泽说着人往后退,四周漆黑无光,但他准确摸到窗户的位置。   黄宇在地上躺着,闻玺和郑炎缠斗。阮棠毫发无伤,主要是郑炎的态度似乎不想伤她,既然暂时没有危险,严昱泽就可以放下心做点其他事。   房子的唯一通道就是窗户,郑炎在这里多年,意念早就和这一片土地,房屋融合在一起。但物理性质无法改变,严昱泽手碰到窗户的时候,感觉到上面有股粘性的力量,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此刻无法砸碎玻璃。   他手心里吞吐出一个微小的绿色符咒,玻璃哐啷一下炸开,动静不小。   郑炎一怔,很意外地朝窗户里扫了一眼,随即他就被闻玺弹出的金色闪电击中,半个身体麻痹,他眼睛赤红,吐了两口粗气往后退。恨恨地又看向窗户。   严昱泽已经跳了出去,不过外面还是长夜慢慢,附近又没有人居住,根本没有亮光。   郑炎低哼一声,就算严昱泽没有受伤,还有余力可以逃走,似乎也精通方士之术,他也只是感到意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真正应该注意的是岳城。   闻玺的身影隐入黑暗,无声无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动静,就连对这个空间有绝对控制力的郑炎,都失去了对他行踪的掌握。   郑炎一面把灵力像蛛网一般撒出去,阴沉地开口,“你还是这么精通在别人的术法中寻找空隙。”   闻玺没有回应。   郑炎表情极其难看,可惜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继续说:“据说经天谴八十一道天雷还能活下来的,身上会留有无解之咒,岳城,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个?可惜你当年把我族的旧典也都被付之一炬,这世上再没有应对天劫的解法,呵呵,你断了自己的路……一切都是天意。”   他忽然一个转身,手里已经两道黑刃甩出去,速度丝毫不亚于子弹。   头顶上金色的细网罩下。   黑刃刺了个空,但郑炎却被兜在网里。   这一回合,明显是闻玺更有准备。   郑炎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闻玺慢慢从浓黑的阴影中走出,“你太啰嗦了。”   阮棠一直在摸黑听战,灵力交击,虽然动静不大却很凶险,她一直悬着心,气氛紧张的不行,结果这个时候,闻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听得差点乐了。   郑炎用难听的声音笑了两下,“如果你像我这样被困着几百年,想说点话就没什么奇怪的。”   闻玺冷声说:“掩饰。”   郑炎微愣,随即呵呵地笑,“你多疑的性格还是没改。”   “算计那么多把我引到这里,刚才有好几次痛下杀手的机会,你都放过了。连身体都拼凑在一起,到现在位置,却连心在哪里都没问一句。我看你是棺材里躺久了,演技都变得迟钝。”   郑炎眼神骤然一变,愤恨不已,两手朝天一举,身体像是变成了液体,金光细网从他身上穿过,落到地上化为无形。   “你说的对,我把你引来,不是为了知道心的下落,也不是为了报仇。”郑炎阴恻恻地说,“那些都重要,可我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闻玺截住他的话头,“你快死了。”   阮棠听到这里,悚然一惊。刚才看到的棺材里那具尸体——或者是身体,四分五裂,还缺少心脏,难道还是活着的状态?   正在她震惊不已的时候,郑炎给出答案,“没错。”   闻玺脸色凝重起来。   郑炎说:“这些年除了对你的恨,我只能日以继夜地研究灵体的术法,终于被我想到一个好办法,现在经过实验,证明也是可行的。岳城,千辛万苦布局把你引过来……”   他的身体彻底融化,变成水状的黑色液体,和周围的阴影一起涌动着,形成墙壁那么巨大的浪。   “是要夺你的身体。”   黑暗猛然朝闻玺扑了过来。 第250章   严昱泽突破了窗户上的封锁,翻到墙外,抬眼一看,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天空漆黑一团如同浓墨,乍眼一看会以为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但耳边嗡嗡的声音不断,再仔细看,遮天蔽日的是一群飞虫,正是之前说过的残虫,这些虫子把尾部的荧光隐起,每一对翅膀下必然会吊着一团黑影,乌压压的一片笼罩过来,把房子周围堵了个严实。   之所以没有完全围上来,是被房子四个角落的符纸构建出的符阵阻挡着,地面上有个特殊图案的灵力运转着,如同无形的保护罩,让残虫无法突破。   方子珩手里有张银色的符纸,时而摇曳,时而绷地笔直,他面色沉肃,眉宇拧地死劲,鬓角流下一条汗迹。听到窗户破裂声音,他飞快扫来一眼,“你怎么出来了,里面很糟?”   “都求救了能不糟吗?”严昱泽在初时惊讶之后,见符阵还支撑地很稳,还能调侃一句。   方子珩一边凝神控制符阵一边说,“外面情况也不好,里面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严昱泽当然知道外面的凶险不下于里面,于是问:“有什么东西可以借点光进去。”   方子珩朝地上下巴一撇。   严昱泽在地上捡起手电筒,打开发现没有亮,再检查一下,发现已经损坏。   郑炎动手前显然已经计划,把所有的光源都破坏了。   对阴影和风忍的灵力控制炉火纯青,但最厉害的还心理控制,严昱泽很快对郑炎进行判定。   “刚才这些残虫还一闪一闪的,现在倒没亮了?”   方子珩说:“就在刚才你们进去,这些虫子就成群结队飞过来,围住这里,刚才全部飞起,身上突然没了闪光。”   严昱泽若有所思,忽然站到符阵边,地上有道灵力线,一般人看不出,如果有人看到此刻的场景,只会觉得有种无形的隔绝。   “当心别超过了,过线我也救不了你。”方子珩提醒。   “我想实验一下。”严昱泽说。   方子珩不解,不过周围残虫聚拢的很多,他无法分心。只能用眼角余光关注着。   严昱泽突然伸手,越过了符阵范围,在触碰到符阵灵力时,他的手丝毫没有被符阵上附带的灵力所排斥,很容易就穿过,抓了一只残虫过来。残虫翅膀下的黑影也想跟随,结果被符阵所绞杀,冒出一丝青烟。   残虫翅膀扑腾,尾巴上荧光亮起来,剧烈闪动,似乎在挣扎,又像是在消耗能量。   严昱泽捏着一只残虫看了几秒,发现只要避开它的撕咬,就不会有事。   “手电筒没了,就用这鬼虫子来当光源。”   方子珩目光有几分奇怪地看着他,“你的灵力很特殊。”穿过正在运行的符阵时连布阵的人都没有惊动。   严昱泽笑笑,“赶紧行动吧,里面可能抗不了多久。”   方子珩没再问什么,只是问:“有把握吗?”   严昱泽说:“总要试试,没时间考虑了。”   ……   郑炎化成一团水,冲上来后就包裹住闻玺,他此时的样子仿佛置身在一个水泡中。其中蕴含着惊人的压力,还有一股灵体,如针刺般往他身体内钻。   阮棠适应黑暗后,依稀能看到轮廓,看到的是闻玺站立不动,而身周水形变换不断。   郑炎如附骨之疽,“大明已经亡了,你这个皇族弃子却长生不死地活下来,如何,眼看着江山不保是何滋味?岳城,你当日让允炆陛下来到昆仑,把我族拉入靖难之乱,想用方士之术对抗燕帝,真的是为了让陛下重归正统?还是你自己存有异心,图谋皇位?”   他的声音在水里震荡,在整幢房子里回想,不知道用了什么异术,引得人跟着他说话的节奏,心跳如雷。   闻玺闭眼静立,面无表情。   “你是真龙血脉,却始终没有被承认身份,他们叔侄斗得再厉害,也至少是名正言顺可以继承大统的人,而你却只能准守誓言护着朱允炆。”郑炎笑道,“陛下这个人,书生意气,妇人之仁,若是生在平民之家,当然无碍,别人见了还要夸一句纯善君子,生在那个宝座上,却是再可怜不过。你对他的谏言,他都没有采纳,反而听那些腐儒的话,连江山都败了。”   “我当日还觉得奇怪,你这样的人物,居然不求回报的为朱允炆谋划,即使明明看出他根本不是帝王之才,难道是血脉亲情……哈哈哈,真是笑话……”   阮棠听得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并不是虚幻的,她的心跳真的越来越快,可能已经快要达到150.   郑炎的灵力把闻玺包裹地水泄不通,可即使如此,他还没有找到闻玺的破绽。   心灵的动摇,才是吞噬对方的最佳渠道。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身不由己,因为你早就被人下了蛊——是共生吧。要十年时光,还要机缘巧合才能炼出的蛊,在炼成之时,蛊虫会一分为二,此时下蛊,宿主之间共享生命,其中一人死亡,另一个也会被蛊虫献祭而亡……你和朱允炆身上就有这种蛊。”   “给你们下蛊之人,看中你的才华,又怕你难以利用,用了如此阴毒的蛊毒。你为了解开身上的蛊才修习方士之术。你利用朱允炆想以正统之名夺得天下,而不死族,拥有天下术法起源,既可解蛊毒,还可以用异术对付燕帝。好一招一石二鸟。”   “可惜朱允炆实在迂腐,不肯用活人淬炼不死军,居然还自己跳入赤泉……”   闻玺呼吸一窒,水泡中忽然冒出空气。   周围的灵力场一下变得混乱。   郑炎狞笑:“你的心乱了。”   闻玺睁开眼,眼眸隐隐透着血色,表情如冰雪化成,既冷漠又无情。   郑炎以水为形,往他七窍钻去。   闻玺嘴巴微微张开。   郑炎大喜,却听见冷厉的一声,“滚。”   金色火焰大盛,席卷而来,温度高地吓人,最近的水直接被蒸腾为气体。   郑炎大惊,“不可能。”   地上的阴影涌动着,变得越发浓稠。   这时窗户那头透进一束光,直接照在地上。   大家沉浸在黑暗中时间太久,几乎已经忘记了光亮,突如其来的光线,犹如利剑般刺破黑暗的包围。   郑炎猝不及防,发出凄厉的叫喊。 第251章   他为了增强阴影的力量,直接将灵体融于黑暗中,虚无而没有形体,受现实物理规则的限制,一旦有了光亮,同样会对他造成伤害。在躲开那一束光照耀的同时,郑炎飞快施法,在窗户位置设置遮挡。   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液体窗户处涌动。   “这什么鬼东西,真够恶心的。”严昱泽评论一句。   “直接扔进去当灯吧。”方子珩说。   两人谈话的时候,外面已经砰的一声扔进来一个东西,重重落在地上,如同一颗巨大的闪光弹。郑炎怒吼一声,随即马上没有了声息。   阮棠在黑暗中待久了,也被骤然的亮光刺得闭眼,等了十几秒适应了之后再睁眼。地上一团是用布罩着一大团的残虫,这些虫子失去阴气,耗尽全部灵力的挣扎,尾部不停闪动荧光,透着光的布包在虫子扑腾下,在地上微微滚动。   墙上,地上的黑影在光下消散,只在角落缩成一团,刚才遮蔽视线的黑色也显露出真实的面貌,地上血迹斑斑,一层又一层的积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血凝固,红地发黑。   黄宇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闻玺站在靠墙位置,眼睛闭着,眉头紧皱,脚下闪着微微金色灵光。   阮棠赶紧来到黄宇身边,伸手要扶他。   “别动,”黄宇脸上全是汗,“好像肋骨断了。”   严昱泽跳窗进来,看了一眼闻玺的位置后,也首先来到黄宇身边。   “行啊,黄宇,还有这样的境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声都没吭。”   黄宇苦笑:“我哪敢吭,万一让那个恶灵注意到我,小命还要不要了。对了,你们确定恶灵没了吗?”   阮棠:……还真不是很确定。   她赶紧回头去看闻玺。   闻玺此时睁开眼,眼眸黑沉,看着比平时更显得有几分冷漠。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在对上阮棠目光时,他神色柔和下来。   “郑炎被光照死了?”阮棠问,语气很是有点发虚。   毕竟郑炎的厉害,大家都是领教了的,无论是计谋缜密,还是术法造诣,都是目前见过的人中最厉害的,如果他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闻玺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摇头,“躲起来了。”他低头看着地上挣扎的一包残虫,再看向严昱泽,“你做的?”   严昱泽说,“能照亮的东西全坏了,带光的只有这些飞虫。”   闻玺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严昱泽眉梢一抬,不置可否。   黄宇用呻吟唤回大家的注意力,“那个……咱们是不是先撤,谁到村口帮我打个救护车电话。”   严昱泽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他,“看你精神这么好,应该是没有大问题。”   黄宇说:“躺在地上背凉。”   阮棠噗嗤笑出声。   方子珩在房子外喊:“别聊了,这些残虫怎么回事,好像要拼命了。”   原本被符阵阻隔在外的残虫,突然悍不畏死地朝着符阵冲过来,虽然残冲凝聚阴气按照人类的愿想凝聚成人形,但本质上依然还是虫,此时围在符阵上,在灵力结界上咔擦咔擦撕咬。残虫可以直接作用与灵力,虽然个头很微小,伤害有限,但挡不住它们此刻数量巨大。   方子珩眼看密密麻麻的残虫,几乎要把天都遮蔽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手里的符阵令旗的控制也变得渐渐凝滞。   闻玺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位置,说:“是他搞的鬼,先揪出来。”   严昱泽也走过去,在路过青铜棺椁的时候,往里看了看,发现里面四肢头颅分开的尸骸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闻玺说:“我们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影响,里面根本没有他全部的身体,是一种精神幻象。”   “全部?”严昱泽立刻注意到这个关键词,“也就是说还是有一部分。”   闻玺点头,下巴一点,示意地上血迹最深的一处,“应该在这个下面。”   外面方子珩又催促一声,说快点,他快支撑不住了。   严昱泽踩了踩地面,水泥地,特别坚实,“也没工具,怎么把他挖出来?”   闻玺沉吟片刻,问他:“刚才你在符阵把这些残虫抓到的?”   严昱泽眯了了一下眼,稍稍沉默之后才“嗯”的应了一声。   气氛有些古怪的安静。   两人视线交错。   阮棠看黄宇躺着生无可恋,插口问:“现在是要去找工具吗?”   闻玺说:“可以无碍穿过符阵隔绝,就可以穿过这层限制。”   严昱泽知道他说的是地上血渍最深的这块,伸手在地上摸了摸。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和地上污秽形成鲜明的对比。   “感觉不到下面有东西。”严昱泽说。   闻玺说:“他对各类术法都深有研究,这里被他动过手脚。有符咒可以破除这里的障碍。”他用手指描绘出一个复杂的图形。   严昱泽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定了定神,手指在地上轻绘。   画符,讲究一笔绘成不能中断,让灵力均匀地汇聚在符画中。每个符咒不同的纹路,耗费的灵力是不相同的。严昱泽一上手,灵力流泻非常快,他略有些意外,变得更加聚精会神。   符纹绘制成功的那一刹那,淡绿色的光彩流转,地面微微颤动,骤然崩裂开,犹如一张巨大的蜘网。   闻玺在裂开的中心一拍。   地底下发出一声哀嚎,似有痛苦和不甘。   闻玺不为所动,继续拍了两下,地面承受不住,崩塌下沉,露出一个洞穴。   土里掩埋着一只断手,和阮棠他们几个在青铜棺椁中看见的一样,血肉已经干瘪,皮肤金铜色,这只手上绑着一根链条,已经腐朽,多处断裂,铁链上贴着一张金符,上面的符纹已经大半被腐蚀,在露出土外没多久,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化成了焦灰。   “小心。”   土里的手臂猛然一动,闪电般窜出。   闻玺一直有所防范,严昱泽也没放松。   阮棠躲在两人身后,黄宇则是躺着没动弹过。   那只断手首选攻击目标是阮棠。   阮棠心里一句mmp,翻了一个大白眼。   闻玺和严昱泽同时伸手,断手在空中一折,来了个声东击西,它根本没有攻击的意思,实际上是向着地上所留不多的阴影位置逃去。   闻玺冷哼,凭空一抓,断手在空中撞上无形的墙,扭动几下也没挣脱,反而倒退着往闻玺的手中移去。   阮棠耳边忽然响起郑炎的声音,“小姑娘,帮帮我。”   她吓了一跳,慌忙左右转头看。   严昱泽问:“怎么了?”   阮棠看向他,“你没听到什么?”   严昱泽蹙眉,注意地听了一下,“是外面的飞虫?”   阮棠摇头,那个声音又贴着来了,“你有通感的天赋,应该是崔氏的后人吧,你知道为什么岳城会把你带在身边?”   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阮棠确定郑炎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她毫不犹豫地开口,“郑炎在和我说话。”   严昱泽挑眉,围着她饶了一圈,左右上下地检查她身上有什么异常。   闻玺则是拿出符纸镇压断手,他拿出金符贴在断手上,它拼命挣扎,但在符纸的镇压下渐渐平静。   阮棠听到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说:“岳城此人算计最深,你别被他现在这样给骗了……只有通感天赋的人才可以感应到消失在过去的东西……你等……”   在断手被符纸彻底镇住后,那声音就不见了。   阮棠疑惑地思考那句“感应到消失在过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玺做好封印工作后,抬眼看她,“不用去想,别被他蛊惑。”   阮棠暂时抛开疑问的年念头,那头黄宇还躺着呢。   方子珩的声音传进来,“都退了,你们里面是不是也搞定了?”   闻玺告诉他断手已经封印。过了两分钟,方子珩跳进房子里,扫了一圈环境,再看地上那只断手,“这里所有都是这只手搞出来的?”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啧啧称奇,随后去检查黄宇的伤势,的确是肋骨断了两根,不过没有刺到其他内脏。   村子里的残虫数量巨大,没有郑炎的控制后,它们四处飞散,不过幸好没有离开村子的范围。   黄宇的伤不能随意挪动,严昱泽到村口打了电话叫救护。   救护车开进村子里,下车的随车医护人员都是脸色发白,声音特别虚地问:“您、您是哪里不舒服……咦?你是严昱泽!”   严昱泽解释一句有其他人,然后带着两个医护人员跳窗进入房子里抬人。   也就是医护人员有职业素质,不然在跳窗的时候人就要晕过去了,不过两人虽然没晕,但脸色真没好看到哪里去。在抬着担架上车时,其中一个年轻小伙都快哭了,背过众人时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真主保佑……上帝,阿门……”   一时间让人对他宗教信仰的归属十分好奇。   作者有话说:说两个男主都要的,站住……你要打开我心中的潘多拉盒子了 第252章   司机接到电话到村子口来接他们的时候,正好见到救护车离开,嘀咕一句,“我说吧,这个村子邪门,不听老人言啊。”   这时已经凌晨三点,大家上车后各自休息,没怎么说话。阮棠今天没参与灵力争斗,但精神特别疲惫,闭着眼眯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车还在开,窗外天色漆黑,沿途的房子和路灯透着亮,让人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觉。   她打个浅浅的哈欠,目光一转,看到后面车窗反射出一张棱角分明,英俊近乎冷刻的侧脸,额发随着车辆行驶微微颤动。闻玺闭着眼,却不像是睡着了,他忽然眼睛睁开,阮棠条件反射地立刻挪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些发虚。   郑衍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感应到消失在过去的东西”,虽然意义不明,但却让她有些在意。刚才村子里情况危急,根本没有空暇让她思考,现在静下来,脑子却不由自主围绕这话琢磨。   车停了下来,阮棠他们走进医院急诊室,黄宇已经被送去检查。大家坐在靠墙等候椅子上一个多小时,检查结果出来,和之前的判断一样,黄宇肋骨断裂,没有刺中内脏,是不幸中的万幸,后续需要养肋骨的伤势。   司机大叔主动请缨找了个护工来照顾黄宇,其他人回酒店休息。   离开医院时天边已经蒙蒙亮,露出曦光。   阮棠回到酒店房间,给爸妈报了个平安后立刻就睡了。   第二天一个白天都用来修整,直到吃晚饭,大家才碰了个面。   方子珩问起郑炎的右手,“这玩意该怎么处理,只是一只手就搞得这么天翻地覆,其他部位要是也闹起来,还不得天下大乱。”   闻玺说:“符纸还能镇几天,还得找本地的几家来商量。”   “这里的风水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村子出的大事,居然还没动静。”   风水界按区域划分,基本上以当地风水家族或者组织承担责任,像封门村这样大规模迁徙,又有奇异传闻流传的地方,照理早该引起当地风水界的注意。   第二天,本地的风水界管事的两家的代表来到酒店,一个姓冯,一个姓王,代表各自家族,刚来就你一来就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诉苦,一个说家中这一代天赋者稀少,有心无力,另一个就说家里的人都在外面奔波,根本没听说封门村的事。   闻玺不耐烦听他们借口,直接把断手拿出,两人一看当场变了脸色,告辞离去,第二天来酒店的人就多了,本地风水师几乎全到齐了。   久城虽然是风水界的权威,但像这类跨地域的封印,还是要仰仗当地家族完成。   本地风水师在看了断手之后,神色都很凝重,其中很多人都知道封门村的事,当初起死回生的事情在当地还是很有名的。不少风水师去探过情况,只不过没人能发现端倪。时间一久,这事就成了个烫手山芋,当地故作不知。   在见到这只断手后,众人都知道事态严重。光一只断手就漏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是出于本地,要是再凑齐其他部位,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于是众人齐心协力商量怎么封印这只断手,整整一天才算定下方案,计划在后天执行,于是众人离开,为后天的仪式做准备。   冯家和王家的人留在最后,家族代表来和闻玺套近乎,聊了两句后就切入正题,问:”闻总,这只断手莫非是属于以前的魔物?居然这么强大,真是闻所未闻。”   闻玺只说了句不知道,没有透露关于不死族的情况。   王家的代表没死心,继续打听,“只有这只断手,会不会有其他残留躯体。”   闻玺瞥他一眼,“一只都应付不过来。你还希望更多点?”   王家代表讪讪的:“都说古代的时候方士有超能手段,和现在的风水术表现完全不同,如果有把握镇住,其实我们也可以研究探讨一下。”   冯家的人沉思不语。   闻玺脸色骤然沉下来,目光冰冷地打量他一眼。   王家代表没再说什么。   直到两家的人都走了,阮棠他们几个就聚在一起讨论。听王家代表的意思,还打算拿着断手研究。   “刚才说封门村的事情闹大没人管的时候,他说家里人都在外面忙,很多都不从事风水行业了,现在搞研究倒很起劲。”阮棠不满地嘀咕。   严昱泽说:“有好处就上,有难处就让、这种人一向不少。”   方子珩没说什么,手里把玩着一张特殊材质的符纸。阮棠目光被吸引过来,他笑了一下,解释说:“这叫养符,指挥符阵的时候才能更顺畅。”   阮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阮棠和严昱泽到医院看望黄宇,他一边吃水果一边和他们聊天,精神很不错。   在阮棠和严昱泽告辞要走的时候,黄宇轻抚了一下肚子。   “骨头疼?要不要叫医生?”阮棠敏感地问了一句。   黄宇说:“好像吃多了,有点撑。”   阮棠,严昱泽:“……”   到了封印那天,大清早阮棠他们几个就出发到约定地点,车停下的时候,阮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再一看,还真没看错,他们到的地点,是一个烂尾楼。   有不少本地风水家族的人已经忙碌地搭建起法坛。   过了一会儿,又有好几辆车到达,还有一辆大巴,载的是一群和尚。他们里面穿僧衣,外面套着统一式样的羽绒服,头上还戴着皮帽,看着有几分滑稽。   在冯家和王家的主持下,整个封印过程很顺利,就算有什么小问题,也很快解决。   烂尾楼之间的道路,到了另一头被堵死,是传说中的“断头路”,合着断字,可以镇压断手上的煞气。   轮到和尚们上前诵经的时候,他们脱了外衣和帽子,齐齐坐在蒲团前,敲木鱼诵经,个个被寒风吹的面色发白,嘴唇青紫。   摆在法坛上的断手一直很平静,直到符纸被一重重灵力加持,质地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亮,断手忽然五指一抓。   所有人都惊呼。   他们虽然都是正宗风水界人士,但一小部分人还真没接触过灵异的事件,见到这种情况,惊讶的样子也没比普通人好到哪里去。   和尚们诵经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上位主持仪式的冯家人更加不敢疏忽。   在有惊无险的过程中,断手再没能挣扎,变得僵硬萎缩,皮肤上的光泽也很快流失,整个手蜷缩起来,看起来比正常的手要小上一号。符纸紧紧吸附在手掌上,符纹红殷殷的,像火焰燃烧般,深刻入手掌。   断手上所有泄漏的力量都被封住,再无外在影响。   冯家的人把断手放入木盒,外面再贴上两张镇魔驱邪的符纸。放入道路尽头废弃施工的地洞里。早就准备好的挖掘机,很快挖土填上,再压的严严实实。   除了在场参与的人员,绝对不会有其他人会知道,这里的地下埋着这么奇特的东西。   结束后,冯王两家邀请闻玺和久城的人一起出席饭局,被闻玺推脱。   他们又逗留了四天,黄宇恢复的很好,可以推着轮椅离开。一行人马上订机票离开,回到尚海市。   断手封印了,但实际上恶灵还在外面逗留,事情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   在回来的第二天,久城内部就开了个会,主要是集思广益,寻找解决的方案。   在闻玺简略地介绍现在的情况。   大家听完都陷入沉默,之前解决鬼胎那次,还以为是地狱模式,不会再有更苦更难的了,事实证明他们真是太天真。   除了还在养伤的黄宇,其他人都到齐了,张诚和陆一苇都在座。   严昱泽姿态慵懒地坐着,第一个开口,直接对着闻玺说:“无论是之前的恶灵,还是封门村里的断手,好像都是冲着你来的。到底是为什么?”   张诚惊讶地看着他。   严昱泽挑眉笑笑,“怎么?这不是明摆的事,不能提?”   闻玺摆了一下手,“没什么不能提,就是以前有点纠葛,他们首要攻击目标应该就是我。”   严昱泽条理清晰地分析,“恶灵先暂时不说,断手应该是几百年前的封印物,能和你有什么纠葛?” 第253章   会议室内一片沉静。   严昱泽问的很直接,而且切入重点。   在座的人中,阮棠当然是知道原因的,通感里见到的那些事就算不一定是真的,也足够她拼凑出一些答案。当年燕王大军入京,攻破皇城,岳城用奇术带着朱允炆离开来到昆仑山,在不死族的庇护下生存。这其中到底是不死族为了畜养赤泉水,想要扶持朱允炆夺回江山,还是岳城另有算计,利用了朱允炆和不死族两方。   无论是哪个版本,岳城摧毁不死树,用禁术对郑炎分尸封魂,都已经和不死族结为死敌。   阮棠偷偷瞟一眼闻玺,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他就必须暴露自己活了几百年的事实。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等着闻玺的答案。   闻玺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是有那么点事。”   ……   这就完了?   在座的人,连陆一苇都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进公司那么久,很少看到闻玺还有这么敷衍了事的时候。   不过大家都想起来,现在坐在哪里的办公室,久城——身为久城的老板,闻玺当然有敷衍的权力。   严昱泽抬眼,“这算什么解释。”   闻玺语气平淡地说:“风水界讲究因果,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就要被牵涉进因果里,以恶灵的能力,你们现在知道还是太早了。”   严昱泽拧起眉头。这次并没有说什么。   按风水学中灵性聚合定律来说,对某些灵性事件知道的越多,被牵扯进去的机率就越高。以恶灵的强大,在座的也没谁能说有把握对付的话。   陆一苇开口说:“听说这个恶灵是灵山十巫?”   他之前去的湘西叶家,本来处理完叶滨的事要去北方和闻玺他们汇合,但后来郑炎断手的事一个晚上就结束了,他就直接回尚海,所知信息都是大家提供汇总的。   “树种重现,十巫归来”是郑炎在棺椁的幻象中说的话。陆一苇在听到后沉思许久,这时提了出来。   闻玺点头。   陆一苇和张诚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钱佑曼刚才一直插不进嘴,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什么灵山十巫?”   张诚说:“古籍中记载,方士之术起源于昆仑,有十个大能之士,被称为十巫,掌管不死秘方。”   钱佑曼说:“听着怎么那么不真实。”   “本来就是一个神话,”张诚说,“我也从没想过,十巫真的存在。”   “灵山十巫,那得是活了多少年,身体被分裂还能活几百年,”陆一苇说,“要是他身体重新聚合……”   所有人都看向闻玺。   虽说久城实力很强大,现在要以神话中存在的人物当对手,大家都觉得心里发虚。   闻玺面无表情地说:“十巫是神话里的人物,不过你们见到的不是。”   众人不解。   闻玺解释:“神话里的十巫起源于山海经,那些大能之士已经消亡了,后来昆仑的十巫,是他们后代,有几支断绝,剩下的几支传承下来有五个姓氏,巴,樊,谭,相,郑。这几脉代代相传,历代都以十巫自称。“   陆一苇和张诚首先松了口气。   修习方士之术越久,对大能之士越是敬佩,现在知道十巫是真的,但不是神话里的那些人物,总算感觉能轻松一些。   话题回到了恶灵身上。   “郑炎的断手封印住了,不过那个逃在外面的恶灵不知所踪,更加难对付。”阮棠提出。   张诚叹了口气,说:“现在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他不现身,我们也捉不到他。对了,能不能请张佳原教授再占一次卦。”   “他的能力限制太大,最后一次卦相也不会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这个方法不行。”闻玺直接予以否定。   陆一苇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正在制做正灵符,数量不多,应该只够我们几个用,如果有人身体被占,符纸会产生变化,比起暗号之类的更可靠。”   这个符听着只能做个警示,不能起什么防范或者攻击的作用。不过大家也没说什么,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倒是严昱泽,别有深意地看了陆一苇一眼,嘴角微微一挑,看不出是笑还是讥讽。   在会结束前,闻玺告知大家,“只要郑炎的力量无法恢复,恶灵就不会单独出现在大家面前,它是强大,但远没有强大到能抗衡整个久城的地步。”   严昱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整个会议室内,只有他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闻玺眼眸黑沉,扫过他,更扫过众人,微微一笑,说:“如果是绝对的力量,就不需要借助魑魅魍魉的手段。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封印下漏出来的残灵,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把几百年前的封印再做一次。”   会议室内徒留着他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   ……   广播里以温柔的声音通报着下一站渡城,到站的旅客请注意。   靠窗的座位上有个长相斯文,头发微微褐色的年轻男人忽然睁开眼。坐在他身旁的姑娘提醒一句,“你好像到站了。”   男人点了点头站起身,什么行李都没带就朝着车厢口走去。   有一个和他擦身而过的旅客听见他正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着:“渡城,来这里做什么?”   旅客寒毛直竖,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林志远下了车,在站台上发呆,身体控制权骤然恢复,他却有些迷茫,这几天浑浑噩噩,大部分都是被身体里另一个灵控制着,他能做的事很少。但昨天夜里开始,另一个灵似乎陷入麻烦,对身体的控制断断续续。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来渡城?”林志远发问。   身体另一个声音响起,直接出现在脑海。   “去万源荣达。”   林志远和另一个灵相处久了,也不想前些时间那么忌讳,直接说:“不去。”   “怕什么?怕被万源荣达算账,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他们把赤泉那笔帐一笔勾销。”   林志远笑笑,“我是怕你和万源荣达勾结在一起。”   “蠢货,我是在救你的命,这几天你越来越虚弱了感受不到吗?只有万源荣达有条件让你渡过死劫。”   “是你太自以为是,谁说我一定要活下去。”   灵不说话了。   林志远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抖动,忽然之间,眼神一变,他张口,说话的音调都低了些,“身体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不是你要活下去,是我们要活下去。”   说完这句,他看了看站台,朝出口坚定走去。 第254章   阮棠把这次出差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整理,以往像这样的工作都是钱佑曼做,这次她没去,黄宇又受伤,能做行政文书类工作的只有阮棠。等全部做好归档,她揉着僵硬的肩颈,严昱泽走到她办公桌前,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出来走走。”   “去哪?现在还是上班时间。”阮棠小声提醒。   尽管他们现在工作性质特殊,但回来之后也就是朝九晚五的坐班制。   严昱泽下巴朝外面天台一努。   这层天台极少有其他员工来,一般就是闻玺办公室这层的人用,也就是阮棠他们几个。   推开玻璃门,一股冷风吹到脸上,阮棠刚还有点昏的脑子立刻清醒许多。   来到绿化包围的座位区,严昱泽坐下来,招手让阮棠坐对面。   阮棠坐下来,疑惑地问:“你叫我出来要说什么?”   严昱泽盯着她,目光和平时不一样。   阮棠心猛地跳了两下。   “闻玺的事情你知道点什么?”严昱泽一开口就是直截了当。   阮棠微怔,随后马上否认:“不是很清楚。”   关于闻玺的事,阮棠至今还没任何人提过,一是她答应过闻玺保密,二是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她不好判断。   现在严昱泽突然问起,阮棠心里不自觉发虚,就连声音也跟着飘忽起来。   严昱泽抱胸看她,嘴角扯着笑,却让人感觉他的心情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你看着我眼睛,从那边回来以后,你什么疑问都没有,开会的时候只有你表现最平静,肯定是知道这里面点事。”严昱泽语气有些严肃的说。   阮棠对他察觉到了一点也不意外。严昱泽这人平时看着少爷脾气,但眼力不是一般的毒辣。   她挪了一下屁股,调整成正襟危坐的乖乖样,“我是看到一点,真假不确定,而且是别人的隐私,不太好说吧。”   严昱泽面色凝了凝,冷笑,“闻玺灌你什么迷药,都开始替他保密了。”   阮棠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些咬牙切齿的,朝他脸上看去还是正经严肃的样子。   她据理力争,“刚才会上闻总说了,现在还不是说清楚的时候,万一我们知道的太多,可能就要被牵扯进去,你干嘛上赶着去探索这么危险的事。”   严昱泽看着她,皱眉:“他说的都对,都要听他的,我怎么没发现这公司的人还在封建社会呢,他的话是圣旨。”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他都说不要牵连进个人恩怨的因果里,你有没有通感到他的事情。”   阮棠点了点头,“都是无意间……”   严昱泽冷笑,“无意就可以被牵连进去,阮棠,你是圣母吗?还是你有超凡能力还没使出来,鬼胎,恶灵都可以对付。”   阮棠无言以对。   严昱泽脸色沉的吓人,“到底什么情况你还不说清楚?当初我们约定什么还记得吗?情报绝对不会互相隐瞒。”   “这不算情报吧。”阮棠说。   严昱泽面无表情:“是不是情况说出来才能判断。”   阮棠心里还在挣扎,她从没想过原来保密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但要把通感里见到的事说出来,她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愧疚感。   正在她越来越纠结的时候,旁边传来张诚的声音,“她不能说。”   阮棠一惊,和严昱泽同时转过头去看。   天台上的座椅休息区域是用齐人高的绿化区分开,坐下后就看不到绿化后面的情况。张诚和钱佑曼就站在阮棠严昱泽后面的位置,两人绕过绿化走过来。   张城解释:“知道曾经通感最强的崔家是怎么覆灭的吗?”   阮棠和严昱泽都是半路出家才接触到风水行业,对方士的历史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通感是种很特殊的能力,微弱的时候还没什么,可以说就是直觉胜过常人,但如果变强之后,能做到的事就多了,传闻中最强的通感可以在时空中穿梭来去。”张诚说。   “是不是太夸张了?”严昱泽质疑。   “我当然是没见过,现在告诉你们的,都是曾经方士留下的一些故事,通感最强的家族就是崔家,有那么一个故事,曾经有个方士,毕生心血炼制一面灵宝镜子,后来不小心碎了,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修复不了,有一天听人指点他找到崔家希望能修复灵宝,当时崔家正想锻炼子孙,当家就让所有子弟去尝试,崔家这一代有两个天赋惊人的弟子,一个让方士闭眼,一盏茶的时间,崔氏弟子果然拿来一面一模一样的灵宝镜子。方士大为惊叹,就要感谢,结果另一个弟子说,不急,同样让他闭眼,一盏茶后睁眼,方士自己手里就拿着那面灵宝镜子。”   严昱泽皱起眉头。   阮棠问:“有什么区别?”   张诚说:“第一个崔氏弟子给他拿来镜子,他手中还有原来镜子的碎片,而第二个弟子让他睁眼,碎片没了,只有一面灵宝镜子。”   严昱泽说:“你是说,第一个崔氏弟子从通感回到过去,拿了没碎的镜子回来,而第二个崔氏弟子,回到过去,直接影响到他没摔碎镜子,既然没碎,那么镜子完好,就没有碎片。”   张诚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一点就明白。   阮棠惊叹:“通感真的能强到穿越时空?”   张诚说:“你经历过通感,是不是能直接看到别人的记忆?”   阮棠点头。   “能力强大之后,不仅能看,还能触碰到,到了一定程度回到特定的时间点做件事或者拿什么东西,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这种能力都是传说中的,至今没有见过。”   阮棠听着都觉得紧张起来,“你刚才说的两个崔氏弟子不也是有这种能力吗?”   张诚面色严肃地说:“这就是我接下里要告诉你的,就算有能力这么做,也千万不要做,尤其是通感里见到比你强大的人,不要把通感里见到的东西泄露出来,会被强者感应到,更严重的,会触发天劫。我刚才说的崔氏弟子,是方士记载里最强的崔家人了……他们都死了。”   “崔家,曾经是方士里最强的家族之一,一夕之间被天火烧尽,没一个人能活下来。” 第255章   阮棠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终于明白那句“感应到消失在过去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通感强到一定程度后,是可以直接回到过去时间节点,这听起来跟科幻电影似的,有些虚幻,但这一年多来遇到的事,哪一件又是普通的?   她定了定神,说:“天劫天谴,不是要禁忌之术才会引起吗?”   张诚摇头说:“不是只有恶毒狠绝的邪术会被天谴,像崔家这种天赋和术法,还有一个叫法。”   “什么?”   “窥探天机。”张诚这时语气稍缓,语重心长地说,“看到之后说给他人知道,就是泄露天机。”   阮棠露出无语的表情,反正怎么样都是错。   严昱泽撇了一下嘴角,“你别吓唬她,只是问件关于闻玺的事,怎么就扯上天机了。”   张诚被质疑也不恼,耐性地说:“具有通感天赋的人感应能力很强,能不能说他们本能会知道。”   阮棠想了想,摇头。   之前大家说话钱佑曼都没插嘴,此时拉了一下阮棠,“行了,都进去吧,站在这里吹什么冷风。”   既然张诚都把情况严重程度说了,阮棠也有了明确表示,严昱泽放弃追问,就是脸色微沉,不怎么好看。   他走在后面,拉了一把张诚,两人落后几步说话。   严昱泽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张诚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严昱泽眯了一下眼,默默衡量他会不会在关于闻玺的事上做出错误引导。   张诚一看他表情,苦笑,“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全是真的,崔家的事很轰动,他们一族断绝后,通感天赋的人没有系统修行法门,本来就数量稀少,后来就没了。”   严昱泽沉默不语。   张诚忽然又说:“现在小姑娘都独立自由,不要事事都管。”   严昱泽撇他一眼,“还挺有经验的,都是从钱姐那学的?”   张诚脸色微僵,“你知道了?”   “多新鲜啊,刚才你们在后面总不能是讨论业务吧?”   两人的音量,前面走着的阮棠和钱佑曼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阮棠侧过脸看看钱佑曼,发现她脸色大变,还拿手指掰着算。   “曼姐,他嘴巴欠了点但不会说出去的。”   钱佑曼收起手,咬牙切齿地说:“喊我姐,居然还真比我小一点,你说前几年他怎么在娱乐圈混那么好的,这么不会说话。”   阮棠:“……”原来比起被发现恋情,更在乎被喊一声姐。   钱佑曼说:“那么惊讶干什么,我还奇怪你们现在才发现呢。”   阮棠回想了一下,果然还是有迹可循,张诚对钱佑曼的态度格外温柔,有事没事也爱来办公室转转,还有两人之间那种默契的感觉。   “办公室可以谈恋爱?闻总不会禁止吧?”阮棠有些担忧地说。   “瞎操心,闻总才不会管这些,再说咱们现在这个项目组人才几个,真要再少都没人干活了,放心吧,你要是要想谈尽管谈。”   在她嘴里办公室恋情跟买白菜似的轻松,阮棠笑笑,随后意识到,钱佑曼在谈起闻玺时口气很平淡,再没有一丝曾经的惆怅和眷恋。   两人对视一眼,钱佑曼对她笑,神情洒脱,还眨了一下眼,尽在不言中。   ……   张诚说的崔家的故事阮棠记在心里,特意找张诚借了记录崔家的书拿来看,张诚在资料室找了大半天才翻到手札,不是原本,还经过整理,大致内容还算清楚。   阮棠拿回去看了半天,很多古文还要反复研读,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果然和张诚说的没有出入,崔氏被火烧灭族的原因被归结为泄露天机。至于具体他们泄露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阮棠放下手札,搂着莫尼撸了好几下,心情渐渐平复。   幸好她并没有崔氏那么强大的能力,还远够不上窥探天机的程度,更别提回到过去的时间结点做出对未来有影响的事。   很快天越来越冷,眨眼到了十二月,这段时间公司外松内紧,一直提防着恶灵会不会有所动作,但对方就此消失不见,也没有任何活动迹象。   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一定会再次出现,带来更大的危险。   不过就算如此那也是遥远的未来,眼下的日子却还是要过,临近圣诞前夕,公司内换上各种麋鹿,圣诞的装饰,显得温馨又热闹。   阮棠算着假期,今年还有两天可以用,她想趁着年前用了,于是拿着请假单去找闻玺,他看了上面的日期,抬眼看她,“年会这天请假?”   “年会?”阮棠疑惑。   闻玺说:“公告栏没看?年会有表演还有聚餐。”   阮棠还真没注意,公司内其他部门都已经开始准备节目,但他们这个办公室跟孤悬海外似的,没有人特意来通知,也没人积极主动报名节目,甚至都没人提起过年会日子,阮棠完全处于糊里糊涂状态。   闻玺说:“一年一次全公司聚会,最好还是不要请假。”   阮棠马上从善如流,拿起桌上的笔,刷刷两下,把请假日子挪了一天。   闻玺在批准的空格签上名。   阮棠回办公室问起年会的事,黄宇也是茫然,他刚养好肋骨回来工作才没几天,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钱佑曼说:“年会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穿好吃好,再看有才艺的人表演节目鼓个掌,对了,重头戏是抽奖。”   阮棠一听抽奖顿时也来了兴趣,“什么奖。”   钱佑曼说,“手机,电脑,旅游券什么的,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咱们公司的人,还有请来的客户代表之类的,五六百人,抽中概率很低,我都参加五次了,连安慰奖保温杯都没中过。”   阮棠唏嘘了一下,决定回去多撸几下莫尼增强运气。   年会这天只要上半天班,下午就直奔酒店。吃过午饭,阮棠就被钱佑曼拉着一起化妆。   “今天妆的重点,要浪中带点清新,婊中还要高级。露肉不失清纯,放荡又带点童心。”   “……” 第256章   阮棠照着平时化妆的方式倒饬自己,钱佑曼左看右看觉得没达到预期要求,阮棠说你那个什么浪里清新,婊中高级也太难了。   钱佑曼拿起眼线笔说,“我来,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同样的化妆品,不一样的手,结果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佑曼只是随便补了几笔,阮棠再次拿起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恍惚进了一次整容医院。   “太牛了啊,曼姐,妙手回春。”阮棠感慨。   钱佑曼差点脱手把粉饼给扔了,“……还回春呢,没见过说话这么埋汰自己的,你呀,化妆太老实,该妖的时候就要夸张一点。等会儿灯光一打,多浓的妆都被吃了,你本来就长得漂亮,稍稍用心一下,还不跟女明星一样。”   阮棠被夸的脸红。   两人又收拾了一下,就直奔酒店。   久城活动包下的是市内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入门的位置,就有公司前台负责签到。阮棠和钱佑曼各自流下签名,然后在服务生殷勤带领下来到宴会厅。   已经有很多员在厅里走动聊天,大家都是收拾打扮过的,以至于平时感觉都有几分脸熟的同事此时看着也陌生起来。   两侧的长桌上是自助的酒水饮料和点心。   钱佑曼一进来,有不少人主动来打招呼。阮棠进公司时间短,在下面普通业务组没待过久就被调走,认识的没几个,在钱佑曼寒暄招呼的时候,她就走到边上,拿了块红丝绒蛋糕慢吞吞地吃着。   “别吃太多,你今天穿的裙子掐腰的,不能再多一分。”钱佑曼抽空过来提醒一句,“回头等结束再敞开吃。”   阮棠立马就觉得手里的蛋糕不香了,可惜这米其林水准的甜品。   钱佑曼转身去拿了两杯香槟,一杯给阮棠,一杯自己拿着,说:“拿着装装样子,没吃东西前别喝酒,等会儿醉了很麻烦。”   钱佑曼也不耐烦无休止的客套招呼,就和阮棠站在角落位置,絮絮叨叨说话,什么哪个部门的领导好像有了小三,哪个经理秘书找了个富二代男友,还有谁家出现问题,好像要离婚了。   阮棠通过八卦,熟悉了公司员工,并且很快记住人脸和名字。   宴会厅里的九城员工越来越多,钱佑曼渐渐不得闲。在她走开才一会儿,就有一个西装革履,一副职场精英的男人走过来,亲切地笑着问她,“你哪个部门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阮棠想了想,还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项目组应该叫什么名字,只好含糊地说:“我在十七层。”   男人反而愣了一下,心想十七层那是闻总的办公楼层,他的态度又更客气了,“你是闻总的秘书?我还以为闻总身边只有周特助呢。”   周特助是闻玺的行政助理周炅,平时处理公司其他业务内容,是个年轻精神的年轻小伙,不过办公室不和阮棠他们同一层,周特助也是少数出现在十七楼的久城普通员工。   阮棠笑笑没说什么。   男人看着她的笑,不知怎么回事,刚才还想刨根问底的问题都暂时扔一边了,心口有些发热,问:“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阮棠看一眼长桌,从头到尾,没一个不想尝尝的,但是感受一下腰部的尺寸,马上把念头给打消了,“我不饿,你去吃吧。”   男人没听出她话里咬牙切齿的味道,只当是客气,“我去给你拿点水果。”   阮棠摇头,还没出声。   后面忽然有严昱泽的声音插过来,“她刚才说了不饿。”   男人不悦地转头。换谁在搭讪的时候被外人怼一句都不会舒服。   严昱泽身穿一身深色西装,脸拉的老长,在男人看过来时给冷冷蹬了一眼。男人脸色变得讪讪的,很快就走了。   严昱泽就站在阮棠身边,他身高腿长,样貌出众,冷着脸往这里一站,周围就像真空地带似的空了一大片没人接近。   阮棠看一眼他,问:“你不是有事不来吗?”   严昱泽说:“办好了。”然后上下打量她,“谁选的裙子,腰那么窄,你还能吸气?”   阮棠:“……谢谢关心,我还能呼吸。”   严昱泽说:“肯定钱佑曼选的吧?”   阮棠点点头。   严昱泽眼睛又在她腰上转了一圈,心想平时怎么看不出来原来这么细,感觉两个手就能环得过来,“你们女人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穿这样能吃饭吗?整得跟营养不良似的。”   可真会聊天,阮棠立刻就翻个白眼给他看,“我又不是来吃饭的。”   “那你来干什么的?”   “好看,我就是为了好看。”阮棠最后一句简直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论与直男交流的痛苦,她现在是全明白了。   严昱泽沉默了一下,说:“尽搞些有的没的……”   阮棠一听头皮都发紧,深呼吸一口,准备迎接他的毒舌。就听见他说,“平时那样不就很好看了。”   阮棠哽住:“……”真是猝不及防。   严昱泽看着她,“你这什么眼神。”   阮棠说:“没想到你也会说人话。”   严昱泽噗嗤一声笑起来,“我说真的,你别听钱佑曼的,你就是不化妆都漂亮,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跟个妖精似的。”   阮棠听着前半句还挺高兴的,等听完后半句,有点迷糊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她眨巴两下眼,低头看看裙子,除了显身材一些,没露胸没露背更没露腰,怎么就归到妖精这类了。   “当心。”严昱泽突然伸手拉了她一把,直接把她带进怀里。   阮棠愣了,回头一看,有孩子哒哒哒地从她身后跑过,手臂挥舞着擦过她的裙子。   年会规定没有那么死板,有一小部分员工带着孩子出席。   阮棠松了口气,感觉到脸几乎贴在严昱泽的胸口。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十分快速而有力。   阮棠抬起头。   严昱泽低头看着她,深色认真的让人跟着紧张起来,他微微低头,俯在阮棠的耳边说,声音低沉又温柔,“阮棠,我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考虑下,做我女朋友。” 第257章   就在酒店宴会厅来到的久城员工来到的越来越多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在台阶上方有高出半层的vip包房设计,里面布置很雅致,靠墙的小羊皮长沙发,茶几上摆放着鲜花和刚泡的茶水,茶几下方十个透明的鱼缸,里边游动着一条鳞片闪闪的银龙鱼。   方子珩拿了茶几上一点鱼食,撒了一点进去,看着鱼游动,过了一会儿说,“外面真热闹,你这个老板不用出去?”   闻玺支着腿坐沙发上,动作闲适,“没有员工会真的喜欢老板,等会露个面讲两句话就够了,待久了惹人厌。”   方子珩笑笑,“时代变得真快,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挺有意思的。”   他在苍山封闭几十年,错过的是外面高速发展的日子,经过这半年来的生活,已经渐渐开始适应外面的节奏,但很多方面还是第一次接触,仍时不时会感到惊叹。   闻玺抬眼瞥他一下,“你的眼睛好像变弱了。”   方子珩放下鱼食的小盒子,人靠在沙发背上,“最近消耗的太厉害,靠它能看到平时看不到清的东西,不知不觉的我就有点依赖。谁能知道那些东西都那么厉害,郑炎还是一只手,我在外面守着的时候,差点没被残虫群给堵死。”   他抬起手在眼皮上揉了一下,眼珠立刻就起了变化,原本的眼珠黑白部分渐渐变得透明,露出真实的样子,一条蛊虫,它的头部从眼珠化为了殷红色,但此刻从它身上透出的生命气息和当初相比,已经微弱许多。   闻玺皱眉,在黑苗族求来的过程并没有那么轻松,没想到这么快就消耗近半。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动,眼眸幽深难测。   方子珩恢复眼珠的样子,脖子转动两下,忽然从敞开一小半的门缝看到外面。   “咦,今天小姑娘打扮的真漂亮。”   他在公司认识的人就那几个,嘴里的小姑娘只有阮棠。   闻玺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站在自助餐桌角落的为阮棠果然穿的很好看。丝绒的连身裙,这是很考验女人的衣料,搭配不好就显得老气,但阮棠皮肤雪白,身材苗条,穿出一身优雅格调,裙子垂顺,在腰上勾勒出诱人的线条。   “哎呦,有人上去了,”方子珩很八卦地实时汇报情况,“这是叫搭讪吧?”   闻玺不置一词,目光没有移开。   随后严昱泽过来,方子珩笑了,“我就知道,姓严的这小子喜欢小姑娘……哎哟。”   他忽然惊叹一声,从房间角度看出去,严昱泽俯下头的样子,像在亲吻阮棠的脸颊。他在世上已经无亲无挂,对认识的人就多了几分兴趣,这时兴趣盎然,转头还要议论两句,大致就是郎才女貌之类的话,但是对上闻玺紧绷沉凝的侧脸和眼神,他的话全咽了回去。   包房内骤然的安静,闻玺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脸色微微有一丝的不自然。   方子珩人老成精,拿起桌上杯子喝水,放下时说:“小姑娘挺好的,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要是我年轻的时候碰到,说不定都要动心。”   闻玺刚才一瞬的失态已经不见,恢复成没有表情的样子。   方子珩又缓缓地说:“我看现在的电视,时代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男男女女的选择面大多了,还自由,恋爱分分合合,我们那个时候,认真找个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结婚了那就是一辈子,现在结婚离婚都是平常事。”   闻玺突然抬起眼,“是说给我听的?”   方子珩说:“你说是就是吧。”   闻玺看着脸色和平时没差别,但深沉的目光和紧绷的唇,还是显露出他心情极度恶劣。   “时间还长……”他很轻地说了一句,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意义不明。   方子珩瞥他一眼,“网络上有句话叫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挺有意思的,总想着以后怎么样,还不如及时把能把握的赶紧抓住……”   闻玺冷冷睨他,目光在他左眼上停顿一秒。心不禁微微下沉,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烦躁。他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杀伐都果断。只是感情的事,让他必须顾虑的关键太多,过去,毒咒,还有暗伏的危险。闻玺原本垂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然紧紧攥起,骨节绷紧,青筋显露。   他的目光钉在门开的缝隙,不知看到什么,戾气几乎已经浮现,又被他强压制下去,最后化作一丝冷笑。   ……   在严昱泽问出那句“你要不要考虑下,做我女朋友?”阮棠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微微抬起眼,就和严昱泽认真的几乎压迫的目光对上。   他呼吸的热气几乎喷在她的脸上,这一瞬,阮棠心跳乱的吓人,胸口的小鹿都要撞死了。   “你……”她说了一个字,慌乱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语调还有些颤。   严昱泽在察觉到她的紧张的时候,明明自己也同样紧张,但表现出来却是镇定的样子,马上补充说,“我会对你很好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有什么烦心的我都给你解决,”说到这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阮棠,“有什么危险,我都替你挡。糖糖……”   阮棠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被他特意压低的声音催地发烫。   严昱泽认真地说:“我们现在的体质,可能你觉得这不算什么,我真的想给你做所有的事,考虑一下,嗯?”   阮棠几乎被他的气息所包围,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了,她不自禁往后退一步,但腰被严昱泽握住,让她根本无法躲开。   几乎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的阮棠,显得有些无措。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说……”   尽管他们所在是角落,但仍是有不少人在看过来。   阮棠感觉脸都要烫熟了。   严昱泽看她的反应,感到十分的愉悦,拉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连连亲吻,“那换个地方,你答应我。”   阮棠在听到严昱泽说了这句后,过了大概五分钟,就被带到宴会厅外面的展台。   就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她无意回头看了一眼,宴会厅内灯光忽然暗了,闻玺走到发言台的位置,脸色格外冷峻,单独的射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朝两人的方向瞥来一眼,目光冷淡,转瞬即逝,又似乎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我已经用尽洪荒之力把自己想的写出来了,表达不完全的关键地方你们自己领会啊 顺便提醒,今晚付尾款……啊啊啊啊,钱包又要受伤了 第258章   阮棠的脸被严昱泽扳回去,他追问:“答应吗?”   严昱泽的脸,真可谓是得天独厚,按现在娱乐圈的说法,那是老天爷赏饭吃,脸型,五官,皮肤都经得住高清镜头的考验,当他这样近距离靠近,阮棠有一点晕眩的感觉。后面的事情发展就变得理所当然。   事后想起来,阮棠都忘记自己是口头答应,还是只是点了点头。但是撇开这个,她对其他细节偏偏又记得十分清楚。比如,在自己答应以后,严昱泽的眼睛亮了,抓着她肩膀没放,然后头一低就吻过来,有几分急不可耐。   他身上的压迫感太强,阮棠往后退。退了两步,他追地很紧,直到靠到墙上,退无可退,严昱泽把她包围在怀里。   阮棠心跳如雷,身后是冰冷的墙面,但身前却火热,她这才知道,刚才没答应之前,严昱泽的亲吻真是太过温柔。此刻他穷追猛打,气吞万里,追着她不放,呼吸都给他挤压的所剩不多。   她气喘吁吁的,无意中推了他一下,这像是刺激到了他,抓着她的肩膀禁锢地更严实。阮棠在昏昏沉沉的时候,舌根都发麻,一股像是被细小电流窜过的感觉从脊椎尾骨往上蔓延,身体使不上力,又绵又软,都快化成了面团。   直到他放过她,阮棠拿眼瞪他,眼角湿漉漉的。   严昱泽被她看得身体一酥,心口发热,还想再做点什么的时候。平台玻璃门被推开,黄宇东张西望地看过来,“原来你们在这里,赶紧进来,抽奖了。”   严昱泽抬起头,气势汹汹地看过去。   黄宇今晚换了西装,为此把眼镜换成隐形的,很不适应,眼睛干,散光,根本没接受到严昱泽的怨念,还觉得他这是期待。   “快,快。”黄宇又催。   阮棠噗嗤笑出声音,看着严昱泽一脸憋得难受的表情,让她更乐了。   严昱泽牵着她的手进去。   果然台上在抽奖,为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以电子屏播放的形式播放成大镜头,三等奖和二等奖在刚才已经过了,现在闻玺在抽的是一等奖。   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屏住呼吸,静的落针可闻,注意力全在闻玺修长的手上。   阮棠也看得目不转睛。手忽然被重重捏了一下,她侧过脸。   严昱泽说:“一破奖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买。”   阮棠没好气横他一眼,“你买的能有抽奖中的香吗?”   严昱泽立马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我买的怎么就没有中奖的香了。”   配合抽奖的音乐已经到了紧张关头,闻玺手里抓着一张叠起的纸条动作停止,阮棠没搭理严昱泽的废话。   闻玺把纸条展开,报出一个人名。   宴会厅的一角爆发出惊喜的喧哗,中奖的人就在他们之中,人群中一个身材雄壮,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左右的男人,高兴的一路小跑上台,奖品是两万的旅游券和五天的假期,中奖人激动之下要给闻玺一个拥抱。   阮棠被这个画面逗得直乐。转头一看严昱泽正盯着她看。   严昱泽有种野兽般准确的直觉,觉得闻玺对阮棠有些不一般,但要具体说哪里也很难形容,阮棠进了宴会厅后一直看着抽奖,他心里还微微有些不是滋味,正要说什么。   黄宇这个时候凑过来。   抽奖时宴会厅的灯都熄了,只有台上亮着,他本来想和阮棠议论两句抽奖,低头看见严昱泽的手牢牢抓着阮棠的。他愣了愣,然后没经脑子地脱口而出,“你们干嘛牵着手?”   严昱泽白他一眼,“你说呢?”   黄宇愣过之后睁大眼,意识到什么。阮棠对他笑了笑。黄宇惊讶:“怎么可能……”后面的话全被严昱泽瞪了回去。   黄宇觉得以严昱泽这大少爷脾气,阮棠和他谈恋爱真是有的受了。可是随后发生的事让他三观受到严重挑战。   阮棠被严昱泽一直紧紧抓着手,想看一眼手机,挣了挣手,严昱泽抓的更紧了。   “你松手,我看消息。”阮棠说。   严昱泽恋恋不舍地放开。   阮棠从包里拿出手机,是周迎彤发消息来,前几个月她以为自己怀孕,结果只是一个乌龙,去看医生才知道是因为精神紧张造成的内分泌不调,月经推延。为了这件事,周迎彤回去又和男朋友吵了一架,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阶段,要面对各种现实利益,小摩擦总是不断。周迎彤在那边也没有知心朋友,总是找阮棠说话。   阮棠不是谈了恋爱就忘记闺蜜的人,于是就低头回消息。   严昱泽开始还挺有耐心的。   抽奖过后,其他各部门准备的节目就开始了。整个宴会厅内气氛轻松,时不时因为节目发出爆笑。   见阮棠一直垂着头没抬起来,他忍不住凑过去看,“谁呀有这么多话。”   阮棠推开他的脸,“姑娘家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严昱泽扫一眼只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名,wuli彤彤。wuli是韩剧里“我的”的谐音,他当然是知道的,这是对亲近的人用的词汇。   阮棠发完消息把手机放好,发现严昱泽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有点发毛。   “你给我设什么备注名?”严昱泽佯作随口问。   “名字。”   严昱泽皱起眉,“只是名字?”   阮棠:“……”不然还能是什么,   严昱泽说:“你手机给我。我改一下。”   阮棠把手机给他,拿回来一看,脸立刻就烧的通红,马上动手要改。   严昱泽眼明手快拦住她,“要改什么?”   在他颇有压力的目光下,阮棠没敢说改回名字,只好说,“太肉麻了。”   严昱泽哼唧一声,“那改wuli泽泽。”   阮棠眨巴眼睛,下不去手。   严昱泽咬牙,“别人行,我为什么不行?”   阮棠弱弱地说:“那是我闺蜜,你也想当我闺蜜?”   严昱泽朝黄宇撇嘴,“……那我总不能和他一样是名字吧?”   离得近,目睹全过程的黄宇已经石化了,当自己不存在。   阮棠飞快改了“阿泽”两个字给他看,严昱泽总算勉强同意。   阮棠实在不能理解,“wuli泽泽”这个腻歪的名字他是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黄宇也不能理解,那个傲气凌人的严昱泽哪里去了,难道已经被恶灵霸占身体得手了?   就在他出于十分凌乱的时候。   阮棠朝自助餐桌看过去,严昱泽这平时在办公室连水都不乐意自己倒一杯的人,立刻跑过去,拿了一杯鲜榨蔬果汁和一块蛋糕过来。   阮棠垂涎地看着蛋糕,又低头看裙子,想吃又不敢吃。   严昱泽说你吃一点尝个味道,剩下我来吃。   黄宇记得这位少爷平时吃饭对公筷要求甚高,别人用自己筷子夹了菜,他就不会再碰。   阮棠笑着问他不用身材管理了?   严昱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的身材天生就那么好,为女朋友牺牲点点也是很乐意的。   黄宇感觉眼睛要瞎了,嘴里也被狗粮塞地有点想吐,赶紧走远点。结果绕过自助餐桌,他看到钱佑曼和张诚。刚要招呼,又看到两人牵着手……   在这个轻松而热闹的夜晚,黄宇觉得有些凉,那个凉叫单身狗的凄凉。   作者有话说:昨天因为太累休息了没更,抱歉啦 今天的巨糖送上 第259章   夜店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舞台上年轻的男女们抖动着身体,映照出女人红唇烈焰,男人眼神迷离,空气中弥漫的气味里既有诱惑的香水,也有沉醉的酒气。就在靠墙半开放的包厢里,一群年轻的纨绔正在喝酒。   他们所在的包厢位置最佳,能把夜店里的绝妙风景尽收眼中,同座还有几个年轻女孩作陪,身材样貌俱佳。这些个都是平时在夜店里最吸引人的女孩,无论是艳丽的,还是狂野的,此刻都表现的乖巧听话,像是被驯服的猫咪一样。   许琅刚和身边的女孩香了一个,喝着她用嘴喂来的酒,转头看向沙发上唯一没有女孩陪的男人,他推开女孩,一屁股坐了过去。   “我说哥,你到底来干啥的,眼珠都快黏在手机上了,到底有什么好看?”他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把脑袋凑到严昱泽的手机屏幕上,看到是一个对话框,上面的名字是糖糖。   严昱泽给他脑袋上呼了一下,还不是装样子的,“这是你能看的?”   许琅捂着头喊了一声疼,“不是吧,你刚才笑的一脸怀春的样子,就是发微(哈)信?”   严昱泽瞥他一眼,“当然不是。”——是在看之前聊天的微(哈)信。   许琅怀疑自己脑子被刚才拿一下打坏了,不然怎么能看到严昱泽笑成这样,跟偷吃了的狐狸般的满足。他说,“平时约你都没空,今天倒有空出来?”   严昱泽扫了一眼夜店舞台上跳舞的男女,不少人都关注着包厢的动态,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有几个穿着凉快的女人立刻抛了媚眼过来,还有男孩对着这个方向表露腼腆笑容。   他皱了下眉,说,“睡不着就来了。”   “睡不着?”许琅说,“喝点酒,找个妹子陪,不就能睡着了。”   这还真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大部分会选择的方法。严昱泽听了却毫无反应,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周围,他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同了,以前这种消遣虽然他并不热衷,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内心深处甚至有些厌恶。   今晚送阮棠回家,严昱泽把车停在居民楼下坐了一个多小时,一边手机聊天一边抬头看她窗户的灯光,直到说了晚安,看着灯灭才离开。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一根神经都在亢奋。这个时候群里有人喊着说到夜店聚一聚。   严昱泽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这阵子和哥们几个也没怎么碰面,就回一句,我也去。   许琅猴精似的,一看他脸色就猜到一些,“上次那个笑起来特别甜的姑娘,是搞定了吧。”   “搞什么定,”严昱泽表情嫌弃,“我是谈恋爱,又不是搞欺男霸女。”   许琅惊讶的张大嘴,下巴险些掉下来,“不是吧,严昱泽,你刚才那个怀春的笑,瘆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之前又不是没谈过,用得着这样吗?”   严昱泽没理他,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玩。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和刚才盯着手机看的样子,勾起了许琅浓浓的兴趣,他还偏不走了,坐在严昱泽身边问东问西的。许琅见过阮棠,要说之前虽然也打趣严昱泽,不过就是玩笑话,他还真没觉得两人能真的谈恋爱。   他酒劲上头,嘴里一漏就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严昱泽眼睛微微一眯,“哦?我们怎么就不能谈了?”   许琅让身边女孩满了一杯酒后说:“不是说那个姑娘不好,可是看着就不是我们这个圈的,要是随便谈谈也就算了,看你也挺认真的,之前几个都没这么认真吧,可再认真又能怎么样,你家老爷子能同意?”   严昱泽说:“同意。”   许琅:“……不是,你这是问过家里了?”   严昱泽斜他一眼,“没问。不过我家老爷子见过她,特别喜欢。”   许琅忽然就卡壳了,酒劲还混在脑子里,“我说哥,你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严昱泽没好气说:“多老旧的剧情,还拿出来说事,以后少在外面浪,回家看看最新的电视剧,好好充实下自己。”   许琅还在那发愣呢,旁边倒酒的女孩听得直笑。许琅一把推开她,说兄弟聊天呢凑什么热闹,一边去。等女孩走开,许琅又开始八卦,说你啥时候带嫂子出来见见。   严昱泽看着他冷笑,都不是一个圈子的见什么见。   许琅做作的捂着心说:“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句话你就记上仇,重色轻友也该有个限度吧。”   “演,继续演,”严昱泽笑骂,“中戏怎么没把你这个遗落的天才招进去。”   其他哥们也起哄,“招他进去,那可不就是祸祸未来的女明星了。”   “咱们许少的脸,要真去演戏,只能走弟弟路线吧。”   “滚,你才弟弟,全家小弟弟。”许琅立刻回击。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气氛热络。大家聊起最近比较赚钱的项目,严昱泽又坐了半小时,打声招呼就要离开,许琅起来送他。走出音乐嘈杂的夜店,他忽然拍了一下脑袋说,“刚才差点忘了,你知道韩萌的事吗?”   严昱泽听到前女友的名字,内心没有波动,只是问:“怎么了?”   “这女人也挺有本事的,之前你退圈的时候,寰星不知道你身份,还想给你泼点脏水,咱们哥几个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明里暗里都给他收拾过,后来就老实了,按理说,这种招祸的女人早该分了,可是寰星那个少东还动了真情,今年说要订婚。家里没同意,闹的是鸡飞狗跳的。”   许琅不愧是圈里的八卦王,什么消息都能知道点。   严昱泽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但他没想到,只是听了一下八卦的前女友,在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出现在久城。   韩萌戴着口罩和黑超,由经纪人和助理陪同从电梯出来,扫了一眼环境后,跟钱佑曼确认,“你们公司就是解决那种事的地方对吧?”   钱佑曼从外形打扮上早就看出这是位美女,但包得这么严实实在让人看不出身份,她回答,“哪种事?我们是做风水业务的。”   韩萌说:“对,就是风水,我是朋友介绍来的,之前打过电话来,我要找你们这里最厉害的风水师。”   今天早上,陆一苇和张诚都不在,听说是师门的什么特殊日子,需要他们静修三天。   钱佑曼眼角余光一瞟,正好看到严昱泽从茶水间走出,她灵机一动,“他就是我们最好的风水师。”   韩萌看过去,立刻惊呼一声。   严昱泽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也怔了一下。   韩萌忽然跑着朝他冲过去,细高跟在地上踩出急促的声音。   “阿泽!”   钱佑曼和黄宇都被眼前这幕给惊住了。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有点事,昨天来不及更新,不好意思 闻总党的别灰心,闻总还是很有戏份的……(具体的就不说啦) 这个时候阮棠去哪了,当然是去休假了,哈哈 第260章   阮棠请了两天年假,正好和元旦一起凑成小长假,她定了头天晚上回家的车票,严昱泽开车把她送到车站。办好莫尼的托运后,他不断叮嘱着路上停站的时候不要乱跑,到家发消息,回来的时间定好马上告诉他。阮棠听他唠叨一阵,表示了一下惊讶,“你粉丝要是知道你这么话痨,不知道会不会瞬间幻灭。”   严昱泽点她的额头,力道不轻不重,和之前下狠手完全不一样,“除了你,我还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阮棠笑了一下,跟吃了棉花糖一样,心里又软又甜丝丝的。   严昱泽看着她,忽然伸手探向她的耳边。“这里头发散了。”   发丝被撩到耳后,他猛然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阮棠以前看电视,觉得在机场车站接吻的镜头最老套,最没新意,也最不真实,到了这一刻,才知道那是没落到自己身上,感受完全不同。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周围的嘈杂的环境都被自动屏蔽了。   严昱泽放开她后,意犹未尽地又亲亲她的脸,“早点回来。”想想接连好几天都见不到面,话峰一变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阮棠说:“我回家,你去干什么?”   严昱泽眉头一挑。   阮棠又说:“张哥让你这两天一定要在公司的。”   严昱泽叹了口气,没再提跟着一起走。   阮棠坐车回到家,把莫尼从笼子里放出来。这小东西每次出行都要被关,脾气很大,但到了阮棠家,熟悉一下环境后,立马就发现谁是掌控厨房大权的人,对着阮妈各种撒娇。   只用了两个小时,阮妈阮爸的心早就融化了,搂着莫尼喊心肝宝贝。   阮棠:“……”   晚上她躺在床上,莫尼跳到枕头边,唧唧唧的说:糖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阮棠发着微(哈)信的手一抖,差点把一张暴打的图发给严昱泽,她放下手机问,“你怎么知道的?”   莫尼:唧唧……(我是天生灵物,再说咱们狐狸这族,一向就是擅长男女关系,你身上的气运有变化,我能感觉不到吗?)   阮棠觉得它说的气运这些事挺玄乎的,就多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他们不但能带旺别人的桃花运,而且修行地高深的话,还能看透对方命格中姻缘的部分。   “那你看看我的。”阮棠提议。   莫尼支起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她看。好一会儿,阮棠都感觉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了。   莫尼:唧唧。(看不出)   阮棠狠狠揉了它的毛发一通,“睡吧。”   第二天睡了个懒觉,直到太阳都透过窗纱落在床头,她才迷迷朦朦睁开眼。这一觉真是舒服,安稳香甜,连梦都没做一个。她伸了个懒腰刚要起床,听到手机一震,拿起来看。   钱佑曼的消息:我们这里来个嘤嘤怪。   阮棠一脸问号。   没等她问,第二条消息就进来了,严昱泽和她认识,可能还关系非浅。   刚醒来脑子还昏沉着,阮棠迷糊地想着,错别字,是匪浅吧。   钱佑曼直接发了张照片来。   阮棠猛然就醒了——韩萌。   钱佑曼说:看,还是个流量小花呢。   阮棠坐在床上发起愣来。   ……   办公室里,看着韩萌弱柳扶风地冲到面前,严昱泽往后退了两步。   韩萌摘下眼镜和口罩,嗔怪地说:“是我。”   严昱泽当然知道是她,眉头忍不住蹙了一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韩萌心情激动,脸上全露出来,见严昱泽表现冷淡,她从惊喜变得有些委屈,“我是朋友推荐过来的,你呢,也是来办事的?”   严昱泽说:“我在这里上班。”   韩萌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愣住了,震惊溢于言表,那表情全写着,昔日顶流明星竟然变成打工人了?   韩萌眨了一下眼,“上班?这公司是你的?”   严昱泽眼风扫她,“我说的是上班。就是拿薪水的那种。”   韩萌捂住嘴,惊讶地看他,“你家里不管吗?”   严昱泽盯着她两三秒,语气不冷不淡的,“我家里?”   韩萌说:“阿泽,咱们谈恋爱三年多,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家里的真实情况,如果你当时说了,我们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了呀……”   经纪人一听就慌了,赶紧从后面拉了她一下,提醒她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钱佑曼和黄宇对视一眼,觉得今天上班真是值了。   黄宇问:“钱姐,你拿手机干什么?”   钱佑曼说:“我八卦的血液在沸腾,找人分享。”低下头,飞快地给阮棠发了三条消息。   韩萌被拉住后,就没继续说了,但眼里欲说还休的姿态,几乎所有未尽的话全在其中了。   严昱泽嗤地笑出声,笑意根本没传到眼里,“你到底来干嘛的?”   韩萌咬了一下唇,“我是来找人解决点……风水的事。”   经纪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表情:“就是有那种怪事。”   严昱泽朝钱佑曼看过去。她马上说:“有预约,vip客户介绍的。”   陆一苇张诚都不在,严昱泽朝会议室方向一抬下巴,“进去说吧。”   韩萌没动。   严昱泽已经走了两步,感觉身后没人跟过来,回头看过去。   “阿泽,你还真的在这里工作?”韩萌慢吞吞跟上来,“可是、可是这里不是……风水师吗?”她疑惑地回头去看经纪人和助理,两人也都很茫然。   钱佑曼目送几人走进会议室,转过脸来问黄宇,“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小明星?”   黄宇说:“很漂亮啊。”   钱佑曼摇头叹气,“嘤嘤嘤。”   黄宇:“……”   钱佑曼拿起手机打算找个女同胞来聊天,嘴里还忍不住吐槽,“我怀疑你们男人的眼睛都有问题。”   此刻坐在会议室里的严昱泽在对着韩萌时也怀疑自己以前眼睛有问题。   “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来会议室不是给你叙旧的。”   韩萌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严昱泽还真的是久城的一员,在承接风水方面的业务。还有一点让她难受的是,以前严昱泽虽然大少爷脾气,但她撒个娇示个弱,他总归还是容忍几分的。但现在的态度,却好像她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她坐在那发愣。大概足足有几分钟时间。在严昱泽不耐的目光里,她终于再开口,“阿泽,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第261章   韩萌五官精致,长得相当漂亮,当她眼露期冀地看着对方时,一般异性都会觉得难以招架。   严昱泽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语气更是平板,“能不能帮要看具体是什么业务。”   韩萌叹了口气,朝身边经纪人看了一眼,刚才经纪人对严昱泽出现在久城的事震惊过后,马上打电话联系介绍人,再三确认久城在风水界的地位,这才放下心来,对着韩萌点了点头。   韩萌心中的疑惑比谁都深,她和严昱泽谈恋爱三年,他对家中谈及很少,她以前曾想过是不是他的家境不佳,但后来在圈子里见识的多了,又开始觉得之前推断的有差错。严昱泽吃穿住行无一不精,来往的人虽然她没直接接触过,但都是一群出身富贵的公子哥。   所以在交往两年后,韩萌觉得严昱泽可能曾经出身不错,后来家里出了问题,他才年纪轻轻来闯荡娱乐圈,他在圈里的顶流地位,全是自己打拼来的,没见过谁帮忙。韩萌自以为已经看穿了他。谁知分手闹的那一出,反倒把严昱泽真实的身份给透露出来。   她心里甚至有些怨,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她当初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甚至都不一定会分手。   在今天再遇严昱泽之前,这个念头只是时不时窜出来一下,但是此刻,看到他依然帅气迷人,甚至还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男人味道。这念头在韩萌脑里犹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怎么也拦不住了。   “阿泽……”她的声音泫然欲泣。   严昱泽都有些头疼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转而问她身后经纪人,“你能把事情说清楚?”   经纪人早已经习惯韩萌的做派,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就知道接下来交流的重担已经落到自己身上。   “萌萌太激动了,还是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萌萌之前接了一个古偶仙侠剧的女主角,和女二号有点矛盾,其实都是对方嫉妒我们萌萌。但是自从萌萌接了那部剧后,奇怪的事情就不断,先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吊水就吊了三天,什么验血ct全做了也查不出原因。这事情实在太邪门了,我们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个女二号的演员,是拜在粤港那边狐仙马氏的门下,借助了一种咒法,对萌萌施加影响。”   严昱泽皱起眉。娱乐圈可以说是深受风水影响的一个行业,不少演员在寻求歪门邪道的帮助,其中狐仙一门,驻颜有术,又精通男女之术,几乎是娱乐圈女演员的首选,其次还有一些许大愿以偿还代价的方式供奉的邪佛,更次一等的,是往东南亚小国求古曼童,一种以畜养婴幼儿尸体和亡魂的方式,来助长自己的运势。   这三种相比,狐仙已经算是比较安全的一种。   经纪人看了严昱泽一眼,没从他身上感到什么情绪变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定定神说:“既然知道对方使了阴招,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在圈里找内行人问了一下。对方给我们建议。让我们去粤港找马婆婆,只要萌萌同样拜入她的门下,就可以免除那些咒法的影响了。因为狐仙一门,忌同门相害。”   严昱泽说:“你们去了?”   韩萌见他提问,觉得他对自己还是关心的,马上说:“当然要去,我天天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就发烧,都没有办法好好拍戏了,这样下去不行,我只好去一趟粤港。”   她的样子委屈的几乎要哭了。   经纪人抽了张纸巾给她。   严昱泽不置可否,让经纪人继续说。   “我们去了粤港,成功拜入马婆婆门下,该供奉的都已经供奉了,回来之后果然身体恢复,再没有那些小病小灾的,电视剧也拍的很顺利。不过,刚拍完没多久,那个女二号在参加综艺的时候就死了,那期节目是给电视剧做宣传的,萌萌也参加了。当时的场景十分吓人。”   在她提到综艺死人的时候,韩萌身体猛然僵住,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也白了一圈。   “只有这些?”严昱泽问。   经纪人看了看韩萌,轻声说:“萌萌,你来说吧。这事情毕竟只有你知道。”   韩萌目光怔怔的,手紧拽着纸巾,犹豫了一下,说:“她是拍综艺里一个比赛环节里出事的,先是跑指压板,然后爬到高台上,经过转轴,从上面掉下来的话,就会摔到海洋球里。制作组事先都检查过,还有海绵垫着,应该是安全的。她是在我前面跑,出发前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和导演说了几次,不能玩这个游戏,当时没人在意,毕竟之前拍戏的时候,她吊三四个小时的威亚都没什么事。出事的时候很奇怪,我在她后面,看见她一直都很稳,但是到了转轴上面的时候,身体突然就飞了出去。”   说到这里,韩萌眼神躲闪了一下,泛起惊恐的情绪。   严昱泽神色一敛,有几分肃然地看着她。   经纪人给她倒了杯热水,韩萌捧着,也没喝,把手心捂热后说:“她身体摔出去的样子很奇怪,我看着就觉得好像是谁推了她一把,她摔到海洋球里,身体还动了两下,周围拍摄的人都以为她没什么事。但是……”她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她的脖子往后转,看着我,表情很痛苦,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很怪……好像,好像她很开心一样。”   韩萌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了泪,“阿泽,实在太恐怖了。她死的时候,身体扭曲的就好像在做瑜伽,一般人怎么会把自己扭城那样。”   严昱泽问:“她说了什么?”   韩萌嘴唇嗫嚅,“她说……下一个就是你。”说完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经纪人拍着她的肩膀。对严昱泽说:“严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里上班的,但是既然能在这行立足,肯定是有什么办法的,萌萌被这件事刺激太深,最近都没能睡一个好觉。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你一定要帮帮她。” 第262章   韩萌含着泪不说话,而经纪人嘴里说的客气,实际上一直在提过去的情份给严昱泽施加压力。   严昱泽向来就不是能被拿捏的脾气,嘴角挑起一丝笑,有几分讥讽的意思,“你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原因?”   经纪人一愣,她还真不是很清楚,原先韩萌和严昱泽谈恋爱时,本身是公司无名小花,沾了严昱泽的光分到一些资源,没有因此大红大紫,好几年都处于工作不断,但也没有出头机会,直到两人分了手,韩萌结束原公司合同,赚到寰星后,少东家倾力培养,现在事业明显有了起色。经纪人只是背地里感叹,到底还是资本的能力大,严昱泽当年自己流量再强,也不能做到现在寰星的这种程度,至于分手具体原因,她并不清楚,而且在她看来,这个分手也并不可惜。   韩萌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而是自己开口:“阿泽,过去的事不管对错都已经过去了,你要是还记仇,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但是现在这个事,我是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呜呜……”   眼看她又要开始哭上了,严昱泽飞快皱一下眉,“如果她只是这么说一句,你应该不会这么在意,后来又发生什么事?”   韩萌把手里的纸巾揉了揉,说:“她死的时候说话的样子太吓人了,我好几天没睡好。就在她死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我就开始梦到她……梦也很恐怖。”   经纪人愣了一下说,“萌萌,你做梦了?你只说睡不好,没说做梦的事。”   韩萌摇头说:“其实之前那段时间,我不太记得梦里的事情,醒来的时候心很慌,又说不出为什么。”   经纪人点头,说:“我以为你压力大才睡不着,所以开始还没放心上,没想到你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韩萌回忆着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一下说:“那个梦……实在太可怕了。我每次还记不住,直到上个礼拜,我半夜里惊醒过来,才记得到底是什么内容。”   听她说话低沉的语气,严昱泽和经纪人都看出她的确是有些情绪上的逃避,不想面对。   “到底看到什么?”严昱泽问。   韩萌两手压着太阳穴说:“是白忻,她站在我房间门口,盯着我看。”   白忻就是那个综艺中死去的女二号名字。   韩萌说的很简单,经纪人相像一下那个画面,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谁知韩萌还没说完,“……我被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吓得半夜醒来,一直都没敢睡。后来熬了两个晚上实在受不了,结果再次睡着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走进我的房间。连着三天,她在梦里,都会离我更近一步,而且,她的表情也变了……她、她开始笑。”   经纪人年近四十,精明干练,但在听到她对梦境的描述,也说不出话来。   光是想象已经觉得可怕。   “萌萌,你之前怎么不说呀。”   韩萌用纸巾轻轻拭了眼周,“说了有什么用,你们只会说我神经过敏。”   经纪人转向严昱泽:“严少,你说该怎么办?”   严昱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因为褶的时间太久,看起来皱巴巴的,他把符纸展开,推到两人面前,“这驱邪符,因为做的还不错,效果很好,公司的收费是99.8万,拿回去放枕头下面,对了,出门的时候记得在前台结账。”   韩萌和经纪人都有一瞬的僵硬。   讲真,也就是前几年和严昱泽还算熟悉,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可能被冒充,所以两人此刻还真的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严昱泽样貌俊美,就算此时穿上道袍,也是适合扮演上古神衹,而不是神棍,但他现在的举动,活脱脱就是一个骗钱的神棍。   还99。8万……经纪人觉得这数字也诡异,像极了商家的传统套路。   韩萌犹豫了两三秒,拿起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小包里。抬头看严昱泽,“如果还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吧?”   严昱泽说,“售后服务是我们公司的宗旨。”   “好。”韩萌有点让人意外的爽快点头。   经纪人很快带着她离开,在前台结了帐,临走前,对着久城的公司标牌看了好几眼,总觉得这家公司太不一般。   严昱泽意思一下,把人就送到办公室门口。转头一看,钱佑曼和黄宇貌似在忙,实则在关注门口。   “看够了?”严昱泽扫他们一眼问。   “不够不够,这是那什么缘的女主角吧,啧啧,瘦的跟排骨一样。”钱佑曼评论,“你们在会议室里谈什么了,她怎么是哭着走的?”   严昱泽没好气,“除了风水业务还能是什么。她是被自己吓哭的。”   钱佑曼给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黄宇的表情就更复杂了,既好奇又同情。   ……   阮棠在家休息,午饭之前陪着爸妈去了一趟超市,路上她时不时要看手机一眼。惹来阮妈的教育,“别老是低头,手机还能和你谈对象呢。”   阮棠:“……”妈妈你真相了一部分。   到了下午,严昱泽发消息来,问她做了什么,阮棠如实报告,然后反问他在做什么。严昱泽说,给公司做了个小百万的业务。   阮棠看着那个小百万有点迷糊,又问:没其他的?   严昱泽回她风水上的事经常十天半个月的没什么事,今天有一单都算不错,哪还有其他的。   阮棠看着手机,发出呵呵的一声干巴巴笑。   刚才钱佑曼还给告诉她,韩萌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还哭过呢。   阮棠没有亲眼目睹,但遐想就更为丰富,韩萌她是见过的,既漂亮又会撒娇,原本在记忆里快要遗忘的画面一下又清晰浮现,阮棠记得她对着严昱泽撒娇并坐在他腿上的样子。   阮棠发现自己并不能免俗,对男朋友的前女友,有着微妙的忌惮和在意。   她在床上翻了两个滚,长长地叹气。 第263章   在家休息的几天很快就过去了,阮棠在回尚海的两天前,严昱泽就开始催问她车座班次信息。出发那天,阮棠原本空空如也的20寸行李箱又再次被阮妈妈塞出26寸的重量效果。提着沉地压手的行李上车前,阮棠跟妈妈抱怨再这样提东西都要练出麒麟臂了。   阮妈妈瞥她一眼,说男朋友这种免费劳力你要赶紧找一个合理运用起来。   阮棠汗颜。   阮妈妈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对了,上次在视频里见到那个小伙子,长得特别精神,跟偶像剧里那个叫严什么的很像,我觉得他就不错。   阮棠赶紧带着莫尼溜了。   到了尚海,严昱泽在接人区等待,身材高大挺拔,在人群中本就鹤立鸡群,他还特别风骚地穿了灰色羊呢大衣,再加上五官俊美,犹如杂志上即时拉出来的模特。   阮棠一眼就看到他,还看到不少女孩在拿着手机偷偷拍他。她拖着行李箱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马上过去,严昱泽已经大步走过来,“你不是连这么帅的男朋友都认不出吧?”接手行李的时候,他被它外表轻巧实则沉重惊了一下“抗了砖回来?”   阮棠嘲笑他,“别人的男朋友能搬能抗的,怎么轮到我,就只能看了。”   严昱泽哼叽一声,“也就是你男朋友气量大,不计较你的口误,像这样好看皮囊和又去灵魂兼具的另一半,你要好好珍惜。”   阮棠感觉快吐了。偏偏这时还真听见旁边有个女人小声说,“太帅了,这女的上辈子拯救地球了吧,对了,好像严昱泽哦……”   严昱泽也听到了,立马就挑眉给她一个得意的表情。   阮棠说:“太没见识了,我要是拯救了地球,怎么的也该分配我七个小鲜肉,周一到周末不重样的,嘴甜体贴还虚怀若谷。”   严昱泽微微眯了一下眼,露出危险的光,“听着挺有想法的,来,跟我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小鲜肉。”   阮棠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转而问他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没。   严昱泽说能有什么事,趁着元旦假期,他处理了一些自己公司的事。   走到停车场,严昱泽把行李放后备箱,然后上车,刚要发动,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条件反射地看了阮棠一眼。   阮棠已经看到手机屏幕上跳闪的是“韩萌”,抬眼同样看严昱泽。   两人目光交错,严昱泽莫名感到有一丝尴尬,补救地解释一句,“她现在是公司客户。”   “接吧。”阮棠笑眯眯地说。   严昱泽点击接通,还没等出声,那头就传来韩萌情绪崩溃的喊声,“阿泽,你快来……”   严昱泽:“……”   略显得尖锐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阮棠当然也听到了,在不舒服的一瞬间感觉过去后,她在严昱泽挂断电话后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严昱泽把韩萌的经历简略描述一遍后说,“那张驱邪符确实是精品,一般的邪祟根本抵挡不住。她可能真的遇到麻烦。”   阮棠说:“去看看吧。”   严昱泽看她一眼,“你不介意?”   阮棠理所当然地说:“我介意也不能让她身处危险中吧。”   严昱泽眉梢一挑,在发动车子前,飞快倾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一下。   阮棠哼了一声,“韩萌到公司来的事,之前怎么没见你提?”   “还不是怕你多想,”严昱泽毫不犹豫地说,“你们这些姑娘家,平时电视剧看多了,没事都喜欢瞎想,真要有点事……”   阮棠截住他的话头,“还真有事?”   严昱泽:“咱们阅读理解能力能提高点吗?”   阮棠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阿泽……”喊得严昱泽浑身发毛,她又说,“是不是这样,进会议室看着还好好的,红着眼出来的,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严昱泽说:“你别说,她这么喊的时候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但是你喊着就特别好听,可以多喊几遍。”   阮棠啐他一口。   严昱泽猛然反应过来,“是钱姐告诉你的对吧。咱们办公室八卦氛围太浓郁了,你别听她的,她就是每天没事做闲得慌,聊八卦当锻炼嘴皮子。”   阮棠被逗笑了,   严昱泽一面耍嘴皮,一面车速也没降低,一个小时不到,车子就停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门卫很严格地核对访客信息,严昱泽直接报出门牌号。门卫电话核实后很快就放行了。   车停到地下车库,严昱泽下车提醒阮棠:“韩萌脾气有点矫情,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   阮棠听他前半句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以为他要说什么多包容的话。   “你就直接怼回去。”严昱泽说,“以你的口才,三个她捆一起都不够你打的。”   阮棠心情有点复杂,既有点开心又有点不爽,最后只好评论一句,“能把一句好话说得我那么想打你,你可真是个人才。”   坐着电梯上去,停在三楼,一梯一户的房型,一开门就是韩萌的家。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移开,韩萌穿着睡衣环臂站在门口,惊喜地对着电梯内喊“阿泽……”   阮棠把这个声音和自己刚才学的那声做对比,不得不承认,果然原版更一波三折,富有节奏。   严昱泽微微沉着脸,先介绍阮棠,“韩萌,这是我女朋友,阮棠。”   韩萌露出震惊的表情,混合着伤感,不可思议等等情绪,反正当她那么单薄地站在那,还一脸失落的样子,阮棠觉得她职业真是找对了,娱乐圈太适合她发展。   不过韩萌总算没有忘记正事,带着两人进房间。   韩萌的房间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充满了小公主的气息,床上垂着层层蕾丝的帘帐,颜色以粉色为主。   严昱泽走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表情也严肃方正,和刚才一路上贫嘴的样子判若两人。   床上的枕头已经被掀开,露出下面的符纸,断裂成了两半。   严昱泽看了一眼后,眼里闪过深思,“你刚才遇到什么?” 第264章   韩萌眼圈发红,“我听你的话,把这个放到枕头下面,果然好几天没做过噩梦,睡得特别踏实,但是刚才靠着看剧本,不小心睡着了,我看到白忻她又出现了,就站在那里。”韩萌转头指向房门位置,“她在那,脸色特别阴沉地看着我,然后说了那句话。”   阮棠问:“哪句话?”   韩萌半垂着眼,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提问。   严昱泽说:“是‘下一个就是你’那句?”   韩萌微微点头。   严昱泽把已经变成两半的符纸拿起,纸缘上有微微的焦黑痕迹,说明符纸不是被外力撕开,而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损坏。   就在他仔细检查符纸周围和房间情况的时候。   韩萌抬起头,眼圈还红着,视线很直接地对着阮棠看过来,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上下打量,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阮棠没客气,对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韩萌猛地睁大眼,呼吸都重了些。   严昱泽回过头,“怎么了?”   只看见委屈巴巴的韩萌和一脸无辜的阮棠。   韩萌说:“阿泽,符纸现在碎了该怎么办,没有符纸我实在不敢睡觉,你今天能不能留在这里看着?”   严昱泽眉头一皱。她又马上堵住他拒绝的借口,“你上次说的,久城的业务有售后服务。”   阮棠在心里呵呵地干笑,也想看看严昱泽反应。   “售后当然是有的,”严昱泽说,“毕竟公司信誉很重要。”   韩萌立即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严昱泽不置可否,“对了,我记得你这里还有两个房间,可以让助理休息的。”   韩萌说,“我跟公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助理不在,前天阿姨才打扫过,你要睡哪里都行。”   严昱泽侧过脸,对阮棠说:“你行李还车里,等会儿去拿点换洗衣服,今晚就在这里住了。”   阮棠还没回答,韩萌眉梢高高挑起,“这毕竟是工作的事,阿泽,你还带着女朋友不太好吧。”   严昱泽笑笑,平静地说,“糖糖也是我们公司的,当然也需要留下来,不光是她,还要把其他业务员也叫上,还好你这里挺大的,来几个人都住得下,放心吧,既然选择了久城,售后服务一定让你满意。”   韩萌懵了,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阮棠差点控制不住要笑出声来,严昱泽和胡说八道的样子太过一本正经,她都差点要信了。   到车里去拿换洗衣服的时候,阮棠在电梯里问他,“还真叫其他人?”   和她光有天赋不能熟练运用不同,严昱泽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可以单独处理业务。   严昱泽笑嘻嘻地说:“那是当然,黄宇,钱佑曼,还有张哥必须叫上,他应该也是今天回来吧。”   张诚陆一苇静修三天,地址不在尚海,今天是回程的日子。阮棠用脚指头想,都猜到他和钱佑曼也好几天没见了,两人今天应该在一起。   “你不会是……”她瞥一眼严昱泽,心想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小心眼吧。   严昱泽磨了两下后槽牙,“你以为我是因为她给你发了消息,今天就故意拉他们两个过来工作,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工作责任心重了点,毕竟连符纸都裂开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阮棠听他欲盖弥彰的解释,表情越发怀疑了。   严昱泽云淡风轻地趁后背车厢自动打开的时候在她脸上亲了亲,压低了声音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工作上的快乐一定要懂得分享,再说你舍得把我单独放在这么一个虎狼环伺的环境里。”   阮棠噗嗤地乐了,又哼唧一声说,“我只看到美女,没看到虎狼。”   严昱泽做出大惊的表情,“想什么呢,虎狼说的是你,没看到我兢兢业业,就怕表现不好,被你给生吞了,少爷我还没这么怕过别人,除了爷爷,你还是头一个。”   阮棠对他的厚脸皮嗤之以鼻。   两人回到楼上韩萌家里,路上严昱泽已经打了几个电话,真把张诚钱佑曼和黄宇一起叫上了。钱佑曼抢了手机,大吼的声音几乎刺破了电梯,“严昱泽,姐姐裙子都脱了一半,你居然叫我们去你前女友家上班,还是不是人……”   张诚又把手机拿了回去,声音少见的露出羞赧,“我们马上就来。”   严昱泽呵呵笑着挂断电话,“在我这里搞破坏,还想安心谈恋爱,不存在的。”   阮棠汗颜,那一瞬间脑子闪过的念头居然是还挺押韵的。   韩萌在两人回来后,端了盆水果盆出来,招呼说吃吧,又感慨地对严昱泽来了句都是你喜欢吃的。   严昱泽竹签挑起小半块红艳的莲雾,主动往阮棠嘴里送,“这个一看就甜,尝尝。”   韩萌见状咬了咬唇,撇过头去,想想干坐着无聊,干脆就打开客厅的电视机。   某地方卫视正好在播放她之前参演的一部电视剧,从去年开始,她就主攻古偶市场,这部剧她虽然只是个女配,但身份却是公主,还是男主角心中的白月光,很多拍摄镜头都是很唯美的,她停在当前这个频道。暗地里用余光打量严昱泽和阮棠,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这男主角怎么选的,鼻孔都露出来了。”严昱泽唾弃。   “女主角也不咋滴,太矫情。”阮棠评论。   当屏幕上出现韩萌的脸时,她全身的注意力几乎全在身旁两个人身上,想听两人是怎么个评价。这时门铃响起,保安问有人在小区门口说要进来,问韩萌放不放行。   严昱泽说:“应该是我们公司的人到了。”   没一会儿,张诚和钱佑曼就一起从门外进来。   阮棠一看,钱佑曼的大衣下露出丝绒裙摆,还真是穿裙子的。   钱佑曼没给严昱泽好脸色,不过对着韩萌还是露出职业微笑,“韩小姐,打扰了。”   韩萌没想到严昱泽还真把久城业务组的人叫来了。   没一会儿黄宇也到了,背着个大双肩包,眼镜圆圆的,看打扮像极了程序猿。他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说,我找到那天综艺的视频,你们要看吗?”   大家都点头。   几人围在茶几前,还真像是在开会。没人再看电视屏幕上演些什么。   钱佑曼抬起头对着韩萌笑了一下,“韩小姐,电视还要看吗?不看我先关了,声音有点吵。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讨论也可以。”   韩萌:“……”   她愤愤不已地关掉电视。   黄宇在笔记本上已经开始播放当日综艺镜头。韩萌是亲身参与的人,当天所见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不好的回忆,一点都不想看,于是就走开,把客厅留给久城的人。   不过她始终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想让严昱泽留下来,没想到变成了久城的工作会议。   电脑屏幕上,事情发生经过韩萌形容的一样,白忻从滚轴上掉下去的样子,真像是人踢了一脚。然后她摔进海洋球里的样子更奇怪了,手脚扭曲,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硬拉着,最后那个姿势是两手往后拉住自己的脚。而头几乎是一百八十度转弯,脸直接转到背部。   在身体扭曲成这样的情况下,她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微笑。   “我去,这综艺太吓人了吧,还能播吗?”钱佑曼问。   “会切掉的吧,不然飞得成为恐怖片,”张诚说,“黄宇挺有本事的,这从哪里弄来的?”   黄宇说:“是张教授认识电视台的人,才拷出来一份,这个综艺已经停了,以后都不会再播,电视台对外口径是演员因为疲劳过度猝死。”   钱佑曼啧啧感叹两声:“你别说,看视频我都觉得害怕,韩萌看着娇滴滴的,心理好像很强大,刚才看着也不怎么害怕,还挺有心情欣赏自己拍的电视剧。”   严昱泽说:“她是很自我的性格,比起害怕,应该更担心自己胖瘦好看之类的。”   张诚和黄宇听得目瞪口呆。   钱佑曼哼了一声,“你对前任倒是很了解嘛。”说完还对阮棠眨眼。   严昱泽面不改色,“太了解了才知道不适合。我就适合那种笑起来甜甜的,有灵感天赋最好还会通感的女孩。”   阮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其余几人齐齐作出呕吐状。   “严昱泽你太无耻了,一言不合硬塞狗粮,”钱佑曼说,“开会,认真点。”   笑闹过后,话题还是认真回到白忻死亡这件事上。   张诚问阮棠:“你有看到什么?”   阮棠摇头,韩萌的房子,视频里的白忻,都没有看出异常显现的地方。   “连阮棠都看不到,看来发生的很隐蔽。”张诚说,“今晚我们守在这里,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说:穿成反派那本,我再找下感觉,给我点点时间哈 第265章   久城的人开完会,找韩萌过来告诉她今天要留守看她睡觉时的情况。   韩萌说:“你们一起陪我睡觉?”   “噗……”钱佑曼笑出来,“别说的跟开车一样。”   韩萌平时从没碰到过像钱佑曼这样彪悍的作风,脸微微一红,“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睡不着。”   “那留两个吧。”张诚说。   韩萌朝严昱泽瞥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明白了意思。   钱佑曼拉了阮棠一下,“看来这活只能我们两个女人来干了。”   按照韩萌的作息,如果当天没有通告,一般是十一点入睡。现在已经接近十点,大家开始洗漱。韩萌家里够大,卫生间就有两个,正好男女分开。   钱佑曼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洗漱台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原来女明星用的是这个。”然后拿出手机查了查,啧啧两声说,“这么贵,里面是含金子吗?这么一看皮肤好也正常,姐姐这样这样才叫天生丽质呢。”   阮棠被她说的心痒痒,也过来观摩一下什么是定制面霜,感叹了一下后把卫生间留给钱佑曼洗澡。走出来碰到韩萌,她站在一个半人高的布偶装饰前,半垂着头,似乎在发呆。   不得不承认,韩萌是非常漂亮的,五官精致,每一处线条都是恰到好处。她缓缓转过头来,对着阮棠很淡地笑了一下,“和阿泽谈恋爱感觉很好吧?”   阮棠皱眉,“……你要和我交流经验?”   韩萌没接她的话,继续说:“阿泽这个人,对女人上心的时候特别体贴,除了偶尔有点大男子主义,以前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要是接个剧有点什么亲热或者接吻的镜头,他都会不高兴。因为一点小事,我们经常会有些闹脾气,他那张嘴,厉害起来能把人气死,但要是真哄人的时候,能把人说的心花怒放。”   阮棠脸色渐渐冷下来,直接问:“后悔了?”   韩萌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很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做的很轻微,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   阮棠虽然不关心娱乐八卦,但偶尔也会听到其他人议论,韩萌是近期比较红火的小花,还因为和寰星少爷的绯闻,外面的小道消息比较多。听说寰星那位少爷有娶她的意思。可能她也是顾及这点,不敢坦然面对真实的心情。阮棠没有半点同情,都是成年人了,自己作出的选择,何必还摆出恋恋不舍的姿态。   “那就继续悔着吧。”阮棠说,“不好意思,我恋爱经验少,没打算和人交流。你经验多,自己留着总结。”   韩萌脸色微微一僵,身体抖了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我就知道,斜塘那次,是你在阿泽面前挑拨的吧……在他家见面的第一次,我就看出来你对阿泽有意思,故意接近他,那个时候他是有女朋友的呀,你怎么能这样?”   阮棠:“……”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有一瞬仿佛置身于上古琼瑶剧中。阮棠忍不住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尚戏,还是央戏?”   韩萌直瞪着她,“关你什么事?”   “看你专业学的真不赖。”阮棠没客气地说。   韩萌在娱乐圈那么久,怎么会听不出这话外音,冷冷地说:“你敢说一开始的时候你故意接近阿泽是没有那个意思?”   阮棠怒极反笑,“你是我妈?我什么想法都得和你交流,这是病,得治。”说完转身就要走。她是看出来了,韩萌这人有公主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无法正常沟通的。   “你和他不会长久的,有多少女人想往他这里扑,样貌,身材,家世……哪一样你能排前面?”韩萌在她身后尖声说。   阮棠站定,然后回头,对她吐舌头作出鬼脸说,“那也比劈腿的前任强。“   韩萌脸色刷的变得苍白。   阮棠又心软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说过分了,但很快又甩头把这个念头扔到背后。   她必须要找地方冷静一下。   到阳台吹了十分钟的风,阮棠回去,钱佑曼已经洗好澡,让她也赶紧去洗一个。   等全部洗漱弄好,两人各贴一张面膜躺在床上。她们的房间就在韩萌的斜对面,今晚约定睡好不关门,有什么动静可以第一时间过去。   很快到了十一点,韩萌房间的灯暗了,阮棠和钱佑曼撕了面膜,两双眼紧紧盯着对面房间。   钱佑曼打了个哈欠,开始找话题提神,“刚才我可听到了,怼的真好,切入重点,一击毙命。”   阮棠说:“我都觉得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钱佑曼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照我看,她是那种特别自我的人,一般人根本伤不到她,因为她自己有一套完美逻辑和世界,很快能给自己找到安慰和理由。”   阮棠叹了口气。   “不过,上一任是韩萌,说明严昱泽眼光很独特,你要当心,说不定他就是喜欢看脸,一时新鲜,”钱佑曼还不忘给严昱泽上眼药,“糖糖,可别太轻易被他花言巧语骗了。”   阮棠:“……”   “哈哈哈……我就是说说,你也别太当真了。”   两人瞎聊了几句,眼皮有些发沉。   “我们要不分开休息吧,你先去睡会儿。”钱佑曼提议。   阮棠正要点头,忽然听到韩萌房间里发出一声呜咽。她和钱佑曼对视一眼,立刻从床上跳起,直奔韩萌的房间。   打开灯,床上的韩萌两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两人赶紧上床,左右拉住她的手。也不知道她那么细的胳膊是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把自己一张脸掐得发红,呼吸都喘不过来。   钱佑曼好不容易把她手拉开一些。“见鬼了,怎么力气那么大。”   阮棠同样架着她的另一手,感觉自己拉的是一头牛。   韩萌脸色稍缓,眼球剧烈的转动着,她忽然睁开眼,瞳孔往上翻动,下眼白全露出了出来,有一条深红的线在瞳孔的下方竖着。无论五官多好看,作出这种样子,都显得惊悚。   “曼姐你看。”   “这什么鬼。”   俩人的声音惊动严昱泽张诚和黄宇,三人很快来到房间。   作者有话说:一直以来都忘记说了,谢谢大家的打赏,爱你们 今晚是不是都在购物车奋战呢? 第266章   张诚看到韩萌的样子,表情严肃,手里一张符纸飞快在她额头上一拍。韩萌立刻就不动了,原本僵硬又大力的手臂缓缓垂下去。   韩萌为了制住她几乎冒出汗,等把她手放进被子里,再看她额头上的符纸,不是驱邪也不是镇魔,上面画着一只眼珠。   钱佑曼从床上下来,重重喘气,“这是什么符?从来没见过。”   张诚说:“追灵符,再等等就可以看清楚了。”   阮棠几个都盯着韩萌看,此时她眼睛已经不翻眼白,表情恢复宁静,嘴唇微微张着,这时符纸上的眼睛线条的颜色更浓了几分,只见韩萌皮肤下面透出隐隐的红线,从眼睛底部蔓延出两条,然后到嘴巴,顺着脖子往下,一直到上腹部。   这条红线很浅,但在符纸的作用下,透出来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黄宇一看原本挺漂亮的女明星,现在躺着一动不动,身上还有奇怪红线,他不由地往后退缩两步,“这几个意思,她是个牵线木偶?怎么还有线的?”   严昱泽脸色发沉。   “别胡说,”张诚说,“她是中了一种邪术。看到这根线没有,如果全部钻到人的七窍里,整个感官就会被控制,看见的,听见的都会和现实不同。”   阮棠问:“现在怎么办?”   张诚说:“先把她叫醒。”   几个人就一叠声地喊韩萌,谁知她此刻就跟昏迷了似的,怎么喊就不醒。   “不行,这么叫下去,她没醒,周围邻居都要醒了。”钱佑曼说。   “看这根红线还没有完全到达她的耳朵,应该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张诚说,“不过她的其他感官已经被影响,一个就是等她自然睡醒,还有就是想办法唤醒她的意识,让她主动醒过来。”   等韩萌醒过来起码还有一整个晚上,大家不敢赌还会发生什么。   严昱泽想了想,说:“我有办法。”   大家都朝他看去。钱佑曼本来脱口就想讽刺他一句还挺了解前女友的,但看到阮棠,又见韩萌人事不省的,这话硬是给憋了回去。   严昱泽把办法说了,大家目瞪口呆,“就这样?”   “先试试吧。总比等她自己醒强点。”   阮棠等几个都拿出手机,到微博上找到韩萌的微(哈)博,她近来处于上升期,关注不少,话题也很多,已经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但同样招黑的也不少。大家在下面评论翻找着。   黄宇问:“真要这么读?”   严昱泽点了一下头,“挑最毒的读。”   张诚说:“用刺激的方式也是个好办法。”   于是大家围着韩萌的床,把网上对她的恶评选出来一条条地读。   “喜欢韩萌的人是脑子瓦特了?整天炒作也不怕炒糊了。”   “就这张脸还自称天仙,是脸先落地的天仙吗?她五官哪里比得上赵%%,李%……”   “一看她说话就是老绿茶了。”   “听说是严昱泽前女友,我的天,严昱泽不会因为她才退圈的吧,请她赶紧滚好么,看到就烦。”   几人越读越觉是汗颜,再一看韩萌,她的眼皮微微动了两下,眼球似乎在转。   还真的有效。   轮到严昱泽的时候,他用四平八稳地语气说:“韩萌的鼻子明显是整的,你们没看到仙古那本剧里,她的鼻子都透光了吗?”   “啊!”韩萌尖叫一声,猛然睁开眼。   所有人:“……”   钱佑曼趁隙给阮棠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你男朋友真是个狼人”。   严格说起来,韩萌是被大家骂醒的。   她眼中满是恐惧——床边上站着的人一个个都很心虚。   韩萌恍然之后马上伸手摸脸,然后喊“镜子,镜子。”   黄宇顺手就把床头上的一个手持小镜子递给她。   韩萌拿着镜子左照右照,对着光亮的地方微微抬起头凝视自己的鼻子。   众人纷纷沉默,心想她这个紧张的举动,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韩萌也意识到,马上放下镜子,长长吐了口气。   严昱泽问:“刚才看到什么了?”   韩萌没有犹豫地说:“我当然是纯天然的。”   大家再次沉默。   严昱泽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韩萌,我是问你刚才梦里看到什么?”   韩萌反应过来,定了定神,开始描述刚才的梦境。   自从她开始做噩梦开始,这个梦的开端就在床上,她明明已经睡着了,可感觉意识清醒,感觉非常真实,唯一和现实不同的是,无论她想做什么身体都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睛观察周围。   白忻就是从客厅一步步走近,在过去这么多天里,她每天靠近一些,直到走到房间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似乎越来越高兴了。   今天韩萌刚进入梦中,就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白忻站在她的床边,垂着脸看着她,眼睛是空洞无力,嘴上却挂着兴奋的笑容。   韩萌想挣扎,和之前的梦一样,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白忻又走近两步,并且在狞笑中伸手朝她脖子掐过来。   韩萌喘不过气,几乎要被憋死,后来不知怎么的白忻的力道突然就变轻了。她得到喘息的机会。   韩萌脸上全是恐惧的表情,“白忻虽然不再掐我,但是却用很恶毒的话骂我……太可怕了。”   大家面面相觑,钱佑曼试探地问:“骂你什么?”   韩萌恨恨地说:“她嫉妒我漂亮人气比她高,居然造谣说我鼻子透光。”   几人的目光朝严昱泽遛过去,心想那可不是白忻说的。不过这时也有点佩服韩萌,听她的口气,被掐得喘不过气居然还比上不鼻子透光恐怖。   严昱泽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说:“刚才我们听到你房间异常进来,发现你是自己掐着脖子。”   韩萌眼睛慢慢瞪大,“……怎么可能?”   钱佑曼说:“幸亏我们进来的及时,你对自己下手可真够重的,再晚点你可能要被自己掐死。”   韩萌摸了一下脖子,仍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我明明看到是白忻想要掐死我。”   张诚说:“你看看自己下眼脸是不是有条红线。”   韩萌马上拿起镜子照起来,等看清自己下眼脸翻开,眼球下方果然是有一条浅浅红线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高了两度,“这是什么,这么丑。”   张诚又把邪术的大致解释一边,然后问她,你最近有没有接触或者进行过什么特殊仪式。”   韩萌想了想说:“只有差不多四个月前,我去粤港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入门的仪式。”   “入门?”   韩萌只好将加入粤港马氏狐仙一族的始末说出来。   “当时是不是有特定的入门仪式?”   韩萌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说,“就是喝了一碗水,马婆婆在里面割了一滴血。我也不想喝,但是她说不喝不行,不喝还会因为我反悔引来报复。所以我只能喝了。”   张诚点点头,和严昱泽两人走到一边,两人商量了几句,很快达成共识,回来之后,严昱泽对韩萌说:“你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中的招,等会儿烧个符纸,你喝一点。”   韩萌苦着脸,“真的有用?符纸会不会喝了拉肚子。”   “你要是觉得眼睛下面这个无所谓,也不用喝。”   韩萌立刻就变得坚决,“我喝。”   符纸是现画的,张诚没有自己动手,而是交给严昱泽。他闭眼思索了几秒,然后很快就挥笔,一笔不断,画完整张符,很快点燃烧成灰,然后融入水中。   韩萌捏着鼻子一口气吞了,痛苦的表情好像吃的是毒药。   “阿泽,我信任你。”她眼汪汪地看着他。   严昱泽说:“快点去厕所吧?”   韩萌还想问为什么,突然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她立刻跑进厕所。一阵呕吐后,厕所里猛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阮棠和钱佑曼赶紧进去,只见韩萌瞪着马桶,一脸打击过度的表情。阮棠朝厕所里一看,脸色也骤然一变。   马桶里是很大一团黑色头发,以数量来看,绝对不是韩萌头上的,还混着黄色的液体,散发着酸臭,应该是胃酸。   这些应该都是韩萌刚才吐出来的。 第267章   “呕……”韩萌忍不住,抓着马桶边缘俯身又呕吐出一团黑色的头发丝。   别说阮棠和钱佑曼看得有些惊悚有些反胃,最难以接受的还是韩萌本人,她吐完之后瞪着马桶里一团团的头发,崩溃地尖叫一声,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严昱泽几个要进来。韩萌歇斯底里地喊:“不许进来。”   从嘴里吐出头发,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何况是那么漂亮的女孩。阮棠和钱佑曼好言好语地劝着,然后帮着打扫。韩萌崩溃哭泣了很长时间,然后洗了个澡,等收拾干净出来,天已经亮了。   严昱泽张诚黄宇三个在客厅沙发上打着盹。   韩萌魂不守舍地坐到单身沙发上,阮棠把几人叫醒。   钱佑曼把一束头发放到桌上。韩萌脸色变了变,头扭到一边,根本不往桌上看。   张诚拿起头发看了看,又拿出一支短香,燃了之后点在头发上,顿时房间里弥漫出一股臭味,闻之欲呕。韩萌脸色又白了白,因为想到这些头发就是从自己嘴里呕出来的。   张诚直接把头发烧光,然后打开窗户透风。   “我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韩萌等他一坐回来就急不可待地问。   “除了在粤港拜狐仙,你还在其他地方吃过奇怪的东西吗?”张诚问。   韩萌摇头,“没有。”   “你再认真想想。”   “真的没有,”韩萌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做演员的,尤其是女演员,根本一点都不能胖,我每天吃的就那么点东西,怎么会不清楚。”   “那就是粤港的那个马婆婆骗了你。这不是狐仙的路子。”   韩萌吃了一惊,“怎么会……有好多人都到她那里去求的,还很灵验。”   严昱泽这时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有很多人到她那里去求?”   韩萌说:“介绍人说的。”   严昱泽说:“不是当事人说的话你还敢这么相信,给你介绍的是谁?肯定有问题。”   韩萌想了想,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介绍的人说谁去拜了,回来马上就火了,都是单方面的说辞。她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是我前一阵子新聘的一个化妆师介绍的。姓吴,对了,这些头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吐出来。”   张诚说:“是一种东南亚的降头术,施术的人并不怎么高明,关键在于这些头发的来源,上面附着很强大的怨气,影响到你的感官五识,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   韩萌脸色又青又白,站起来走进房间,很快拿了一张名片出来,放在桌上,“就是这个人,推荐我去粤港拜狐仙。”   张诚收起名片。韩萌看见他们打算要走,赶紧又追问,“你们走了,我该怎么办?”又转头朝严昱泽看过去,喊了一声,“阿泽。”   严昱泽说:“吐出来就没事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恢复一下。”   “可是我已经去过粤港,他们会不会来找我?”韩萌十分担心。   张诚说:“不会。”   韩萌怀疑:“肯定?”   “确定,”张诚说,“因为这里是久城的地盘,他们不会过来。”   韩萌点了点头。   严昱泽看她这一圈被折腾的够呛,提醒一句,“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不要信,做什么都是要靠自己的实力。”   韩萌眼圈倏地一下就红了,嗫嚅着说:“阿泽……”   严昱泽继续说:“别的搞风水很有可能是骗人的,我们久城就不一样了,全是货真价实,对了,谁带公司官网的卡片了?”   黄宇从背包里掏啊掏的,终于拿出一张官网地址的名片。   严昱泽示意他给韩萌。   “每季都有新品上,什么符纸宝器都有,记住,手速要快。”严昱泽面不改色地做着推销的活。   韩萌的表情已经僵住了。   阮棠赶紧拉着他离开。   大家回头望去,看见韩萌拿着名片站在家门口,表情怔怔的,此刻心里都生出同情来了。   “啧啧啧,最毒男人心,”钱佑曼摇头说,“对着前女友这么狠。”   “狠?”严昱泽呵呵两声,“你们女人也挺奇怪的,我说的难道不是最好的建议?这能叫狠?我到底是来工作的还是来续旧情的。”   大家一想,确实他做的事都是工作上的正确选择。钱佑曼只是昨晚约会一半被拉来工作,一晚上没休息,所以有些闷气,想通之后没再讨论这个。   严昱泽拉住阮棠,低声问:“累不累?”   阮棠一晚上基本没睡,微微点了下头。   严昱泽转头对张诚说:“今天公司要是没要紧事,我们都回去休息了。”   张诚一看大家疲惫的脸,说:“我会跟闻总说的,都回去吧。后面的事等休息好再处理。”   严昱泽开车送阮棠回家。路上已经是高峰时段的上班车流,路上堵的厉害,阮棠眼皮沉沉地打哈欠。   在一个路口堵着的时候,严昱泽看她犯迷糊,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耳垂说:“要睡就睡,到了我叫你。”   阮棠听他这么说反而睡不着了,干脆就陪着说话。   聊着聊着,严昱泽忽然问:“你有没有跟钱佑曼一样,觉得我对前女朋友太狠了?”   阮棠说:“她也就是是看热闹才这么说,要换成张哥,她还巴不得更狠点呢。”   严昱泽笑笑,“你没这么想过?”   阮棠想了想说,“大晚上又是吐又是头发的,谁有空瞎想,现在想想,你今晚的态度是有点硬邦邦的,不过如果这样能让韩萌死心,我才应该松口气。”   严昱泽嘴角微微一挑,“松口气?”   “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大美女,对你含情脉脉的,我压力很大好不好,”阮棠开着玩笑说,“将心比心,要是出现一个大帅哥,对我温柔体贴的……”   严昱泽整张脸都沉下来,“你怎么样?”   阮棠立刻就从心(怂)了,“当然是严词拒绝,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严昱泽平静地问:“真心话?”   阮棠:“当然是真的。”然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刚才还在说他和前任的事,怎么才打个比方,问题就抛到她这边来了。   车停下来,严昱泽打开安全带,阮棠正要去开车门,忽然肩膀被握住,然后身体被扳回去。   严昱泽把她搂进怀里。   没有人说话,车里气氛安静又旖旎。   阮棠闻到严昱泽身上清爽的味道,好像松木,也好像是雪峰,混着着身体的温度,散发着一股诱人的荷尔蒙。她朝他脖子方向挪了挪。   严昱泽在她屁(哈)股上轻轻一拍,“别乱动,我忍着呢。”   阮棠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脸马上就红了,“你耍流氓。”   “耍流氓怎么了,”严昱泽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下,“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就只用来看,不能够吧。”   阮棠真是服了,自从两人开始确立关系,他这贫的方向真是越来越让人招架不住。   “我漂亮?当初谁说我去娱乐圈只能演丫鬟的?”   严昱泽面不改色,“这你就不懂了,一般丫鬟出身的都是狠角色,后面都把皇帝迷的团团转,然后什么封个答应啊,婕妤啊,妃子啊一路窜上去。最后成为后宫最高的,这是主人公的待遇,知道吗?”   阮棠啐他,“亏你还能临时想个剧本圆回来。”   严昱泽说:“其实仔细想想,当初你车祸躺在地上多吓人啊,要不是个美女,我能把你往家里抗吗?”   阮棠不吃他这套,“照你这么说,看到漂亮的你都喜欢了,娱乐圈美女不少吧。”她还没忘记韩萌说的那句话呢。   严昱泽说:“她们才能美几年啊,我要个能一直美的,就比如说你,你看我们一样的体质,是不是天生就该一对的?”   阮棠皱眉,“要和你一起长生不老是个男人,你还得改性取向呗?”   “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严昱泽说,“好了,我承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对你特别上心,眼里没有其他人,就只想着你。”   最后那句轻的不能再轻,全消失在唇舌的纠缠中。 第268章   深夜,新月如钩,寒风凛冽,几辆黑漆轿车从远处驶来,周围荒僻无人,车子肆无忌惮地打着远光灯,直到来到两幢废弃大楼当中的一条断路停下。   车门打开,每辆车上下来的人打扮各异,有年轻有年长,有男也有女,他们聚拢过来,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标准北方长相,是当地风水界领头家族之一,王家的人,名字叫王昆卉。   “王总,你说的就是这里?”后面车上有人问,“怎么选了这个破落地。”   不等王昆卉回答,旁边就有人说:“你的风水学哪里去了,这是正北位,看这两边大楼建了一半又废弃,外形看起来就像墓碑,居中一条有去无回的断头路,这不是最好的镇魂地吗?”   王昆卉点头说:“没错,就是看中这里煞气对冲阴气,足以镇压邪祟,所以把断手封在路口。”   其余几人左右观察,都是点头。   “王总,这才埋了多久,周围气场的流动似乎已经有点不同。”   王昆卉说:“这只断手上的力量之强,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实话跟你们说,在这之前,我还以为那些古籍上关于方士的传说都是虚幻的,给方士脸上贴金,没想到还真有那么可怕的力量。”   其他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其中一个说:“我听说当天封印,北方风水界真正有头有脸的人全聚齐了,用了三天才把手上能量镇住。”   王昆卉摇了两下头,“这些都不算什么,这只手的来历更神秘。”   他说了这一句后,神色变得凝重些。   旁边立刻就有人催,“王总,到底什么个来历和兄弟们说说呗,今天兄弟们陪你来这个封印地也是冒着险的,你总不能让我们糊里糊涂的就犯了禁吧。”   王昆卉说:“当天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在场,让老徐说说吧,也免得你们觉得我糊弄你们。”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笑了一下,就是老徐,他正站在人群边抽烟,听见招呼狠狠吸了两口灭了烟头走过去,“那只手,起码得有这个数的年份了。”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比。   “五十年?”   “呸。五十年还值得我们兴师动众地过来。”   “五百年?”   老徐说:“只在之上,不在之下。”   人群里有人重重倒吸一口,“不会吧,听说那断手还会动来着。”   “要不怎么说是稀奇呢,好几百年的断手,居然还活着,你们敢不敢信,”老徐说,“反正我当时都看傻了,就这样看来,长生不老还真不一定是神话传说了。”   “越说越玄乎,”有人说,“咱们学家里传的那些什么方士之术也多少年了,除了少有的天赋惊人的,谁见过什么真正的神通?”   老徐嘿嘿一笑,“我之前也和你一样,自己修着术法,除了觉得有点小用,其他也不见得多有用,但现在不一样,真有那么一件神物在面前,只要挖出来,咱们好好研究,总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人群里有人信有人不信,议论纷纷。   王昆卉说:“好了,站在这里光说也没用,挖出来自然就信了。”   有人去车子后备箱里拿铁锹,有人在附近勘查位置。   有几个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说:“可是之前冯家和其他几家不是说了,这东西镇着绝不能动,不然就是和风水协会为敌。”   王昆卉脸上肌肉微微动了一下,眼神怒瞪过去,“都来了这里还怂个屁,冯家那几家又算得什么,只要我们在断手上研究出东西来,还用怕他们。”他吼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于是语气又温和些,“在这里的各位,哪个不是在灵感上有天份,但受困于家族没有好传承,要不就是没机缘,明明我们能感受到灵力,控制灵力,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完全不同,可我们现在活的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方士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没落,是我们天赋不及古人?我不相信。”   他缓缓说着,周围所有人都表情认真地倾听。   “既然问题不是我们,那就是修习方法出了错,古籍中那种呼风唤雨的本事难道各位不想拥有,别忘了,咱们是方士之后,不是看风水的,一身本领不是用来看个墓穴算个命,更强大的本事谁不想要,现在就可以走。”   人群中的呼吸声更重了,今天来的人,都是真正有灵感天赋的,有天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同,但这种不同,在现实中并不能改变什么,大部分人虽然从事着风水行业的工作,在社会认知上,好的被称呼一声大师,坏的就要被人骂一声神棍骗子。   这与大部分人心中自命不凡的感觉有很大落差。   “对,我们生而不凡,应该好好去探索一下方士之道。”   “断手几百年不朽还能活着,肯定是长生不老,传说中的神术就在眼前,来都来了,干脆看一看。”   有几个开头的,其他人当然开始动摇附和。   “发铲子吧,动作快点,这里人虽然少,白天被看到总归不好。”   几个身材最高大强壮的主动拿了铁铲,按照王昆卉说的地方,用力一把铲下去,原本以为会遇到很大阻力,奇怪的是,看着坚硬的地面,像豆腐般,很容易就深深切入。   “快,快点。”下铲的人感觉到,地下有股隐隐的灵力顺着铁铲传递过来,让他浑身舒坦,立刻兴奋地招呼左右。   ……   在东安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楼下的商场已经关上铁闸,最后一批电影院的观众只能从商场侧门离开,而此时,处于顶楼的商务办公区域,还亮着灯。   在整幢大楼的指示标牌中,不是律师事务所就是进出口贸易公司里,顶楼的标示却只有低调的银灰色金属标签,四个字,万源荣达。   此刻,走廊底的一间封闭房间里,已经完全改造成了实验室。透明的无菌玻璃房内,三个身穿全套防护服的年轻人在进行最后的萃取实验。   实验室外,一男一女站在玻璃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实验进行。   玻璃上反射出微微的人影,女的身材窈窕,面容娇艳,长卷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衬托着她妩媚的眉眼。   “已经进行过十几次改进了,”乔溶月说,“你确定能成功?”   离她三步远距离的男人是林志远,但眉宇间透着一丝阴翳,与斯文温润的面容有些违和。   “实验失败个上百成千次有什么稀奇,你又不赶时间,慢慢来就是了。”他淡淡地说。   乔溶月乜他一眼,冷笑,“我倒是不敢,你呢?再说实验体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个好像就已经快撑不住了。”   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望进去,才能看到,在萃取实验进行时,所有的管线正从一台圆柱型机器内衍生出来,而机器内,正躺着一具人体,全身赤裸,手脚和心脏都扎着试管,鲜红色血液从管内不断流出。   一般人如果被这样取血,肯定早已经死亡,而这个人体,却在不断地生血,正好和供血达成脆弱的平衡。   实验人员在进行萃取提炼后,从器械上取出一支试管,里面的血已经浓到近乎黑色。   林志远见了摇头,“不是单纯地把血液浓度提高,赤泉不是那么简单的原理。如果成功萃取了赤泉,那个人就已经死了。”   见实验再一次失败,乔溶月已经有些不耐,“这些太虚无的理论帮助不了他们,赤泉到底怎么才能阵阵萃取成功?”   林志远摸了摸下巴,“关键在血,也不在血,只是这样慢慢提取他的血液没有用,支撑长生人一直活着的,是生命的源力,要激发出这种力量,这样吧,加大功率,把那个人的血抽干。”   乔溶月说:“那是珍贵的不死活体。”   “那又如何,说到底,还是实验体而已。”林志远语气说,“没想到现在会有科学这样的存在,把错误的全部排除,留下的当然就是正确的。只要掌握正确的方法,我们就可以让赤泉重现。赤泉有了,不死树……当然也会出现。”   实验人员没有动,而是看向乔溶月等待指示。   乔溶月犹豫了两秒,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林志远嘴角露出不明显的弧度,意味深长。 第269章   回到家,阮棠困得眼皮都要黏起来了,赶紧梳洗一下就睡觉。昨晚熬了一夜,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疲惫的不行,在这一点上,她是由衷的佩服严昱泽,同样一夜没睡,其他人都蔫蔫的,只有他精神焕发,清爽帅气。更别提刚才在车里动手动脚的那个劲头——还是阮棠表示累了非让他走,不然他还打算死缠烂打地上门。   第二天上班,钱佑曼把降头的事写了个总结,汇报给闻玺。这件事的源头在粤港,处理的方式和以往也不一样。闻玺打了个电话,联系有关部门,放下电话后决定派人去一趟粤港。降头术是东南亚流传进来的邪术,上面也没有姑息的意思。不过这件事牵涉两地,又是不同的制度社会风气,最后还是让工作经验丰富的陆一苇出差。   韩萌此后还来过一次公司,重金购买了两张驱邪符和一件宝器,那是一个白玉兰花吊坠,有辟邪渡厄的功效。她来的时候正好是公司午休时间,正好看到阮棠几个要出去吃饭,一月底天气寒冷,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严昱泽拉住阮棠,给她围巾拉拢一些,趁着众人不注意,还偷偷地飞快亲一下她的嘴,虽然隔着有些距离,但眼里的体贴让韩萌一下子愣住了。   她站在电梯旁,看着久城一行人越走越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想法,直到助理催促,才慢慢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陆一苇去粤港办事很顺利。消息回来,原来那个降头师也不是什么能力高超的,而是年轻时无意中去东南亚小国学到一些皮毛,无意中得到一种受过诅咒怨念纠缠的头发,带回来后,供奉了几年,借此开展了风水生意,后来小有名气,就干脆借了狐仙其中一支的名号,专门骗些小明星的钱。开始的时候,这些头发还能控制,到了近两年,头发有了失控的迹象。   就陆一苇找上门去的时候,那个马婆婆,是既害怕又有些解脱的感觉。   陆一苇将那束怨念纠缠的头发封印带回的时候,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   阮棠请假提前两天回家,严昱泽在听到她这个打算的时候,愣了一下说,“你不是才回家一趟,怎么又要回去了?”   “废话,都要过年了谁不回去?你不回家过年吗?”阮棠没好气地反问。   严昱泽要回京过年,只不过他们家两个都是小子,长辈也不会殷殷嘱咐他们回家,他才没想起来,“其实我去哪过年都行,比如你家那里,我还没去过。”   阮棠一把拍开他捣乱的手,“别添乱。”   严昱泽哼哼两声,“我问你,你有没有告诉叔叔阿姨我的事?”   阮棠正在整理行李,转了个身,才意识到他说的叔叔阿姨是自家爸妈,回头一看严昱泽的表情居然有些小期待,于是她甜甜地笑了笑,“还没说。”   严昱泽眉头挑起,“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实诚呢,叔叔阿姨还催你赶紧找对象,你还不赶紧汇报一下安安他们的心。”   “可是我觉得,要是告诉他们我的男朋友是严昱泽,他们会更不安心。”   严昱泽闻言眉头皱起,“怎么?听这个意思是嫌弃我了?”   听他说的咬牙切齿的,阮棠觉得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就没法翻篇过去了,于是坐下来解释,“还不是因为你国民度太高,谁能不认识你,我妈之前还看过你好多电视呢。”   严昱泽面色稍霁,“不是挺好,连介绍都免了。”   阮棠叹了口气,“可是你的荧屏形象实在是太帅了。”   严昱泽刚要说什么。   “听我继续说,”阮棠手在他嘴巴上轻轻一按,他顿时就跟炸了毛的猫被捋顺了毛似的。   她说:“你看你拍的片子,女一女二为了你争得死去活来的,还拍了好几部都是差不多这个剧情对吧,角色对人的观感影响很大,我爸妈那肯定觉得像你这样的,身边有好多女孩喜欢。他们会没有安全感。”   严昱泽说:“这怪我?还不都是编剧整的,仙侠要谈恋爱,谍战要谈恋爱,就连破案都要谈恋爱,这个锅怎么给我背了。”   阮棠说:“还不是因为娱乐圈每年总是有那么丑闻爆出来,上一辈思想比较保守,我需要时间给他们慢慢引导。”   严昱泽眯眼看她,“这次回去有十来天的时间了吧,够不够你做思想工作的?”   阮棠在他虎视眈眈下,点了点头。他这才算把话题揭过。   不过没一会儿,严昱泽就开始东问西问,比如“你爸抽不抽烟?”“身高体重多少”“阿姨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到了出发那天,阮棠到了车站,过年回乡高峰已经开始,人流穿梭,十分拥挤。她正要回头和严昱泽说送到门口就可以了,先回去吧,谁知严昱泽已经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两大包礼盒,说:“黑色的给叔叔,红色的给阿姨。”   “你看我是有手能拎的下吗?”阮棠提了提莫尼的笼子。   严昱泽说:“我送你进去,那边我已经给你定了车,司机号码刚才发给你了,一下车就打电话,会送你回去的。”   阮棠抗议无效,只能带着大包小包地回家,还有在笼子里呼呼大睡的莫尼。   回到家里,爸妈一看她提着那么多东西回家,先是埋怨一句别乱花钱,随后注意力就全被莫尼给吸引了。把小狐狸从笼子里放出来,给它喂水喂吃的。阮妈还从厨房里拿出一只崭新的宠物碗和一条厚实的毯子。   看着爸妈忙前忙后,把莫尼的衣食住行全安排了,阮棠都有些心酸了。   这时阮爸打开礼盒,大声喊“糖糖,过来。”   阮棠跑过去,阮爸把一件簇新的羽绒服套身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这衣服质量不错,穿着很暖。”等脱下来叠好时还说一句,“花不少钱买的吧?”   阮棠凑过去看一眼衣服吊牌,世界一流奢侈品,价格肯定五位数朝上。   阮妈也打开自己那个礼盒,里面是一整套护肤品。光看包装就很名贵。   两老都特别高兴。   这时阮棠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严昱泽打来的。 第270章   “怎么样?那些东西叔叔阿姨喜欢吗?”   阮棠觉得严昱泽就跟有千里眼似的,时间算的正正好,她拿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里,“很喜欢。”   严昱泽得意地笑了两声,“根据你提供的情报,再加上我精心挑选,能不讨他们喜欢吗?要不你就趁他们高兴,赶紧把事情说了。”   阮棠一头黑线:“……我挂了啊。”   “先别急,”严昱泽的声音低沉了几度,变得暧昧不清,“糖糖,再聊几句,我已经有点想你了。”   阮棠心狠狠颤动两下,觉得手机仿佛在发烫,热度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你什么回去?”她问。   严昱泽说:“已经在机场了,等会儿就登机。”   阮棠算了下时间,他是送了她之后,就回去拿行李然后去机场。想他一个人在候机,就陪着他聊了几句,在问到他带什么东西回京孝敬长辈的时候,严昱泽说:“还需要带什么,我回去不就是最大的礼。”   阮棠狂汗,对他的厚脸皮嗤之以鼻。   客厅里阮妈喊吃水果,而手机那头也传来登机的通知。严昱泽只好恋恋不舍挂断电话,还叮嘱她节后赶紧回尚海,别老赖在家里当米虫。   “呸。”阮棠回他,然后挂断电话。   走出房间回到客厅,莫尼正慢条斯理吃着切好的苹果,见她出来,只抬头给了个了然的眼神。   “和谁通电话呢?听你态度不太好。”阮妈随口一问。   阮棠坦白的腹稿还没打好,就说:“一个朋友。”   阮妈就没再追问,还提醒说:“和朋友说话也不能太随便。”   阮棠连连点头。   接下来两天,阮棠陪着阮妈进行最后的采购,不是菜场就是超市,照阮棠看来,此刻家里粮食充足到足以应付一个月的饥荒。   大年夜那天,天气骤冷,从姑姑家拜年回家的路上,天上忽然飘起了雪沫。   阮棠的家乡地处南方,雪是很少见的,在她记忆里,真正下雪能积起来的,在整个成长轨迹中似乎也只有两三次。   雪渐渐变密,抬头朝天看,云层厚重,白茫茫的雪粉撒地纷乱,阮棠伸手去够,几粒雪沫落在掌心,很快就化了,徒留下冰凉的寒意。   阮妈阮爸加快了脚步,回头催促阮棠快走。   拐个弯,已经可以看到小区的围墙,阮棠拿着手机在拍摄这难得一见的雪景,忽然瞥到小区前面的路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看背影十分的熟悉,她微微一怔,觉得看着像闻玺。   一阵风过,刮起的雪粉和冷意让她眯了一下眼,等再睁眼的时候,路口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阮棠左右张望。   “糖糖,看什么呢,快点回家,别感冒了。”   “哦。”阮棠应一声,疑心刚才是眼花。   除夕的夜晚,阮棠抱着吃得肚子鼓胀胀的莫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震动个不停,好多消息挤进来,阮棠也在不停地发送新春祝福,闺蜜,高中大学的同学,还有公司同事。发给闻玺消息时,她不禁想到下午在路上看到的背影。   闻玺很快回了消息,就四个字,春节快乐。风格冷峻单调,一如他平时。   莫尼小爪子搭着阮棠的手臂,唧唧叫了两声:糖糖,你妈烧的红烧肉实在太好吃了。   “克制点吧,最近摸你的手感更舒服了,这是长了多少肉。”阮棠一边撸一边说。   天生灵物,又是玉狐,爱美是天性,莫尼大怒,甩开她的手,跳了两跳,到阮妈的腿边。阮妈立刻心肝肉地抱着它。   阮棠:“……”   电视里传出倒计时的喊声,阮棠手机铃同时响起,她接通。   随着最后一声“1”喊出口,楼外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响起,电话那头,同样是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在新年开始的一分钟内,阮棠根本听不到手机里的声音,直到那股爆发的热闹渐渐淡去。手机里严昱泽大声说:“糖糖,新年快乐。”   阮棠眉眼弯弯地回他,“新年快乐。”   ……   在吃喝中度过春节前几天,到了初四,阮棠被周迎彤叫出来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大学毕业已经有一年半,这些年同学只见很少聚,这一次碰面都觉得变化很大。   阮棠在尚海工作,又是高中时的班花,受到的关注当然不少。周迎彤把陷入群众汪洋的她拉出来,两人坐到角落位置喝奶茶。周迎彤说:“啧啧,没想到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受欢迎。再不把你拉出来,那几个说不定就要告白想圆一下初恋的梦了。”   阮棠当着她的面当然是无所顾忌,特别婊气的来了句,“哎,天生丽质难自弃。”   周迎彤呛了一口奶茶,“在尚海工作一年多,你这脸皮是见长啊。”   “彼此彼此。”阮棠立刻回。   两人对视哈哈地一起笑。   阮棠问周迎彤结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迎彤摆摆手,“别提了,自打要结婚,就发现所有问题都是钱的问题。”她表情黯了黯,但很快又一摆手,“过年不谈这个,对了,你呢,到底是什么问题,还没找男朋友?”   阮棠笑了一下,“有了。”   “偶滴个神呀,你可总算有了,”周迎彤用夸张的表情说,“讲真,你要是还不谈我都要怀疑你取向,我可算是安全了。”   阮棠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快说说吧,到底哪位勇士收了你。”周迎彤追着问。   阮棠手轻轻招了下,让她凑近,然后压低声音说,“说给你听,你要给我保密。”   周迎彤一脸问号,“就谈个男朋友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严昱泽。”   “谁?”   “……你听到了吧?”   周迎彤疑惑,“同名同姓?”   “就是你想的那个他。”   周迎彤沉默片刻,然后突然伸手拉住阮棠的手,“糖糖,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阿姨叔叔给你压力了?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还是跟我说吧……”   “滚,”阮棠一把拍开她,“是真的。” 第271章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好一会儿,周迎彤率先破功,“严昱泽,国民男神严昱泽?去年退圈的那个?”   阮棠认真点头,“应该就是他。”   周迎彤面露怀疑,“什么叫应该。”   阮棠说:“自从认识他之后,我对国民男神这个称号就有点不适应。”   “……”周迎彤顿了一下,夸张地啧啧两声,“够了啊,这是赤裸裸地炫耀。”   阮棠哈哈直笑。   “不行不行,我怎么还觉得有点不敢置信呢,那是严昱泽哎,你给我掐一下看是不是做梦。”   阮棠毫不客气,立刻就在她手臂上一揪,“醒了没?”   周迎彤哎呦一声差点原地跳起,“你居然还下死手。”   两人玩笑过后,周迎彤死活要求看照片,以证明此刻不是阮棠或是她得了臆想症。   阮棠翻出手机里的一张合照,也是唯一一张,前几天严昱泽拉着她同框拍摄,作为手机背景使用的。周迎彤看到照片久久无语,特别感慨地说,“我滴个老天啊,这可是我的男神,只有上辈子拯救地球才能得到他。糖糖,要是我现在手一抖把照片传出去,明天你就要被网络扒皮信不信。”   “求求你做个人吧。”阮棠把手机拿回,无情的给她一个白眼。   周迎彤捶胸顿足表示了一顿惋惜和震撼,最后表示,“本来觉得不应该有女人能得到他,现在发现拱了这么好一颗白菜的居然是我闺蜜,怎么办呢,只好算了。”   阮棠气得差点又想动手,“说谁猪呢。”   周迎彤说:“你和严昱泽的事也太保密了,都没给我透露点口风,搞得我现在一惊一乍,心脏病都要犯了。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把男神搞到手的?”   阮棠瞥她一眼,“我也糊里糊涂的,突然他就跟我告白了。”   “是我的错,”周迎彤捂着心脏,“又给你嘚瑟的机会。”   阮棠乐的不行,站起来说上个厕所。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周迎彤两眼发光,一辆期待地看着楼上。今天他们同学聚会选在附近环境最悠闲的茶吧,上下两层,上面有包间,他们聚会在一楼,过年期间,营业的店并不多,茶吧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只有他们这群高中同学热闹着。   “你错过了,猜我刚才看到什么?”周迎彤一脸八卦又神秘地说,“有个大帅哥进来到楼上。”   阮棠说:“我说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面对美色如此把持不住。”   周迎彤理所当然地说:“那也得看是什么级别的美色,比如刚才那个,绝对是极品。你是没看到,样貌英俊就不说了,那气质才叫绝,又冷又沉又欲,绝对能激起女人的征服欲。”   阮棠面露怀疑,“有没有那么夸张?”   周迎彤猛地点头。   这时高中同班走过来,喊她们两个,“两位美女躲这里说什么呢,开始游戏了,你们赶紧过来。”   阮棠和周迎彤去了大桌,和大家一起玩桌游。玩的是丘比特版的狼人杀,在第二局的时候,阮棠在闭眼时被丘比特选中,结果第二晚就被牵连“死亡”,早早退出游戏,她又跑了趟厕所。   楼下是高中同学游戏玩得正嗨,气氛喧闹,楼上的包间却安静无声。厕所分男女两侧,盥洗台设在厕所门口的正中,阮棠洗手抬起头,就见从一个削瘦的男人从男厕走出,他瘦地形销骨立,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让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凸出,皮肤也是灰白色,整体形象就像是行尸走肉里的丧尸。   阮棠微微一惊,条件反射般地又朝对方看一眼。谁知那人透过镜子也在看她,目光阴冷,眼珠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阮棠心一紧,猜想是不是自己的打量惹恼了对方,赶紧移开目光。她洗完手关上龙头正要走。   那个男人忽然开口,“你……”   他的声音沙沙的,就好像音带被砂皮磨过似的,刺得人耳朵都有些疼。阮棠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奇特的事物,站定之后带着一丝警惕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盯着她,让人不禁从背脊窜起凉意。   走廊里由远及近几声脚步。   “阮棠?”   阮棠立刻转头,看见闻玺走过来,脸上是微微的讶异。   “闻总?”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刚才周迎彤说的那个又冷又沉又欲的极品男人是谁了。   “你怎么在这里?”阮棠和闻玺几乎同时开口问了同样的话。   闻玺微微一笑,朝楼下方向一努下巴,“是下面同学聚会吧?”   下面吵闹哄笑的声音不断传来,特别明显。阮棠点头,然后有些意外地问,“难道闻总你家乡也在这?”   闻玺摇头,“是来见个朋友。”然后转头问削瘦的男人,“你怎么样?”   那个男人看一眼阮棠又收回目光,“没事。”   阮棠恍然,原来这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人就是闻玺见面的朋友。   “那我先下去了,你们聊。”阮棠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赶紧离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想到什么,回头笑容灿烂地招呼,“新年快乐。”   闻玺脸上柔色一闪而过,“新年快乐。”   阮棠蹭蹭蹭地下楼。   削瘦的男人手捂成拳,咳嗽两声,脸上泛起不同寻常的红晕,很快又恢复苍白,“她很特别。”   闻玺不动声色,扫他一眼,“哪里特别?”   “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她的有些不一样。”男人思考了一下,抬起眼发现闻玺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没有探究她的意思。”   闻玺没有接这个话茬,“这里人多,换个地方说话。”   男人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结账的柜台就在正门出口位置。阮棠感觉正在游戏的高中同学们都安静了一些,抬起头,原来大家都看到了削瘦的男人和闻玺。前者外形有点惊悚,后者气度外表出众,在茶吧里格外引人注目。   周迎彤手肘撞了阮棠一下,挑起眉毛示意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人。   阮棠用眼神回答,知道了。   闻玺在结账时,口气很平常地对收营员说了句,“连他们的账一起结。”   坐在最靠门的两个人听见了,目瞪口呆,然后立刻传给其他人听,很快高中聚会的大家全听见了。   虽然茶吧消费不高,但他们人数众多,有二十几个,在座的都是刚参加工作一年多的人,都觉得意外至极,面面相觑后,还有人开口,“这位先生……”   闻玺看过来,阮棠已经听到他结账的事,有些茫然无措,从座位上站起来。   闻玺温和地说:“我先走了,好好玩。”对她一点头很快就走了。   桌上哄地一下全爆发了。   周迎彤眼睛瞪地大大的,“糖糖,刚才那成熟帅哥你认识啊?”   不等阮棠回答,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我去,我以为这种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原来现实里还真有啊。”   “阮棠,这是你男朋友吧,太帅了啊……老夫的小心肝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啊。”   “去你的,男人婆一个,你有什么小心肝,我就知道班花的归宿会不一般。唉……”   阮棠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密集轰炸吵地头都疼了,赶紧趁隙申明,闻玺是公司老板,不是她男朋友。   可惜全桌没人信她。   “哪有那么好的老板,都是剥削阶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996,会那么大方的请客吗?”   阮棠百口莫辩。   连周迎彤都站到那个阵营去了,“就算他是老板,也是对你有想法的老板。糖糖,尚海风水这么好的吗?到处都帅哥?早知道当初我就该跟着你混,反正你已经有严昱泽了,这种老板给我一个……不,一打。”   阮棠解释的精疲力尽,一把薅开她,“喝个奶茶瞧把你醉的。” 第272章   聚会一直持续到吃完晚饭才算结束,阮棠在和老同学告别,场面略有些尴尬,不少人起哄着说“苟富贵,勿相忘”,阮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直接回,“苟富贵,不相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就散了。   阮棠和周迎彤又同路走了一段。周迎彤不想打车,拉着阮棠走路吹风。夜间风寒,带着南方独有的湿润,吹在脸上跟冰刀子似的。幸好两人都是刚吃饱身体暖和的状态。   聊着聊着,周迎彤脸上的笑淡了许多,露出愁容,“糖糖,我越来越怀疑嫁到那么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阮棠这断时间已经听她抱怨过许多,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其实周迎彤和男友的感情很深厚,但真正面临婚姻时,要考验的远远不止感情。况且周迎彤在贵州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男友。   “你现在最缺的是安全感。”阮棠说,“你爸妈去那边看过了吗?”   周迎彤说:“去过了,他们之前对我结婚的事很反对,不过到了贵州看过情况,觉得发展的也挺好,态度已经松动很多,对了,后天我那位要来接我,你来一起吃饭吧。”   阮棠摆手说:“你们家女婿上门,我去干什么?”   周迎彤伸手一勾她的脖子,“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不来审核一下?再说你还是我伴娘,不得让新郎认个脸啊。”   阮棠绕不过她,只好答应。   周迎彤看看她,若有所思地说:“我结婚的时候你把严昱泽带上吧。哎,曾经的男神来看着我结婚,好像也很圆满的样子。”   阮棠:“……”   周迎彤果然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没变,才正形没几句,又开始活泼起来,挤眉弄眼地问阮棠,“严昱泽可是有八块腹肌的,手感好吗?”   阮棠给她一肘子,“还敢再猥琐点吗?”   周迎彤眼里的绿光跟狼似的,“多少人对着电影上的他垂涎欲滴,你可别浪费机会,这种时候不能矜持,万一以后分了呢,肉要趁热吃,找个机会睡了他。”   阮棠唾弃,“你个污妖王,赶紧离我远点,整条街的下限平均值都被你拉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玩笑话,晚上严昱泽打电话来的时候,阮棠脑里突然就闪过他腹肌的画面。   “喂喂,”严昱泽的声音跟挤在牙缝里似的,“发什么呆,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阮棠当然没说想你的腹肌呢,把周迎彤的事提了提。还聊起了同学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就跟聊家常似的,严昱泽听的很认真,在出现男同学的名字的时候,还状似无意地问起,“高中的时候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阮棠说:“每天不是做题就是考试,哪还有精神想别的。”   严昱泽坐在家里客厅角落,听着阮棠的声音,幻想了一下她在高中的样子,一定是白白净净,清纯的能掐出水,再加上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他想着想着还有点泛酸,“就没其他人表示表示?”   阮棠一听他这个试探的口气,噗嗤笑出声,“我们都是拼高考的学生,只知道学习没见过啥市面,不像某人,偶像爱情剧拍了都不止十部了吧。”   严昱泽说:“这你就不厚道了,哪部爱情剧不是被我演砸的?”   阮棠啧啧感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怪你这演技上不来呢。”   严昱泽声音略沉地说,“谁让我还没遇到你,没体验过当然没演技了。你没听过吗,演技来自生活历练。”   阮棠被他说的耳根都发烫,但还算脑子清楚,“你还有脸说得跟没谈过恋爱一样。”   严昱泽收敛起玩笑,声音都变得特别认真,“糖糖,我不否认之前谈过恋爱,但你不一样。”   阮棠捂了一下心口,感觉再不按着,心都要蹦出来了。   手机那头忽然传来严老爷子一声喊,说要找两兄弟商量事。严昱泽没办法,语速很快地说,“我后天就回尚海了,你也赶紧订票,年都要过完了,也该是时候投入工作,定好了票发给我,啊乖。”   阮棠挂了电话,把脸埋在枕头里。   莫尼从客厅溜达过来,尾巴一甩跳上床,从阮棠的身上踩过去,傲娇的样子就跟巡视自己领地一样。   阮棠翻过身,把它薅下来,“反了天你。”   莫尼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忽然凑近,在她身上闻了闻,唧唧地问,糖糖你今天遇到什么人了?   阮棠说:“高中同学呀。”   说完她一怔,想起闻玺和那个奇怪的男人。   莫尼毛毛的小脸皱在一起,你最近要小心点。   阮棠问,你最近还会未卜先知了?   莫尼一仰头,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我们天生灵物的直觉,比你们人强多了。   阮棠问它到底感应到什么。莫尼摇头说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到了初六,周迎彤叫阮棠到她家去吃饭,晚饭的时候,阮棠见到了周迎彤的男朋友陶凯,其实在大学时阮棠就见过他,不过当时隔地远,看不太清楚。只记得是个瘦瘦高高的个子。这次同桌吃饭,陶凯外形挺拔,斯文俊逸,一表人才,言谈举止也很得体,和现代很多年轻人地浮躁比起来多了一股内敛的气质。   难怪周迎彤为了他愿意孤身一人留在贵州呢,看周家父母的表现,对这个未来女婿也是很满意的。   阮棠离开周家的时候,周迎彤送她下楼,紧张地问:“怎么样?”   “没看到你爸妈都很满意吗?”阮棠说,“看着挑不出毛病,性格么只有你知道了。”   “他对我倒是一直很好,”周迎彤说,“就是他家里,你是没见过,他家亲戚还有好多住在深山里,不肯出来,古里古怪,规矩还多……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们后天就回去了,你呢?”   阮棠说:“我也是。”   新年一别,两人又要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路程,周迎彤再次感慨自己即将远嫁,又和阮棠约定伴娘的事,把阮棠送到小区门口才折回。   阮棠没打到车,想着二十分钟的路程,干脆就走一走。   今晚风不大,路上人烟稀少,阮棠走着,路上看见的小商店,墙上斑驳的痕迹,还有偶尔走过的行人,都能勾起她满满的高中回忆。大学离开后,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把岁月的痕迹都留在原地。   在拐过一条小路时,路灯忽然仆的一下熄灭。   阮棠突然心生警兆。 第273章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她一下停住脚,警惕地前后张望。   小路微微弯曲,两侧是街面店铺的后门。现在都关着门,天色昏暗,只有街面上的路灯透过来,墙壁上脱落了很大一块,照着像一个巨大的疤痕,路边有一小滩的积水,一阵冷风吹过,积水上泛起轻轻的涟漪。   阮棠正惊疑不定的时候,背后仿佛感觉到被什么注视着。自从她加入久城,对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不敢忽视,很快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以一个自拍的姿势往身后照。   一只黑色蝴蝶振翅飞来,从街面路灯位置,无声无息地随风窜进小路,就在距离阮棠两米远的位置,上下飞动,却没有靠近,黑色的翅膀有莹莹一圈绿色,在黑夜中犹如一双凝视的眼睛。   阮棠看到蝴蝶的一瞬寒毛直竖,上一次被这种蝴蝶叮咬的心理阴影还在,她差点就想拔腿跑了。   蝴蝶只是在小路口上下飞舞,没有其他动作,   阮棠心里念叨“敌不动我不动”,装作一无所知地继续往前走,脚步只稍稍比刚才快了一点。   她知道,上次遇到这种蝴蝶是乔溶月的手段,在告知闻玺,他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攻击,后来就没有遇到过,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了呢?   阮棠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原因。已经差不多走到小路的中间,前面已经可以看到路口的灯光。她拿着手机又想再看一眼。   忽然有个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看。”   阮棠一惊,心跳都漏了一拍,小路寂静无人,只有她一个人,声音从哪里来的?这个声音十分特别,她感到莫名有一丝熟悉感,想了想,马上反应过来,是在茶吧和闻玺碰面的奇怪男人。   阮棠心跳地更快了。   身后的蝴蝶原本静悄悄的,忽然间一阵扑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几道黑影射出,阮棠条件反射地蹲下,抱住头,但蝴蝶攻击的目标不是她,而是直接撞向斑驳的墙面。和上次没有什么区别,蝴蝶可以一分为二,再各自分裂变成四只,八只……   听到它们一起飞动的声音,阮棠头皮都跟着发麻,立刻站起身就跑。   跑到路口,没有遇到危险,阮棠回头望去。   黑色蝴蝶已经变成一群,盯着灰扑扑墙面的一个位置猛然撞击。蝴蝶不会死亡,反而会裂开,壮大队伍。眼看着滚雪球一样壮大,数量已经极为惊人,当它们全聚集到一起时,几乎遮蔽了光源。   墙上簌簌掉下墙粉,阮棠感觉眼花了一下,墙上竟然出现了扭曲的景象。   一只骨瘦如材的手从裂缝中伸出。   蝴蝶如同找到目标,全部叮咬过去。   那只手看着苍白无力,但手指张开猛然一抓,撞上的蝴蝶全部化为了黑烟,更多的蝴蝶前仆后继地冲上去,裂缝中空间扭曲着,一个极其削瘦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   阮棠这一刻才看清,墙上的痕迹和裂缝都是真实的,但这人身体藏的地方,却有一定程度的遮蔽,让附近一小片空间都灰蒙蒙的,这像是一个障眼法   蝴蝶全扑上去后,男人的身体上不断地冒出黑色烟气。他大口喘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当只剩下最后一只蝴蝶,忽然后锁,震动翅膀要飞走时。他长臂一抓。   这只蝴蝶没有化为烟雾,而是拼命挣扎,男人捏着蝴蝶,做出一个让阮棠大惊失色的动作。他把蝴蝶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了下去。   男人从墙里钻出,然后灭了所有蝴蝶,前后也就一分钟的时间,阮棠还站在路口没有离开。   对方忽然阴沉的目光朝阮棠看过来,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一丝不明的黑色液体。   “你……认识岳城吧,”他的声音更哑了,像是被谁扣住喉咙,“叫他过来,快。”   说完这句,他眼睛翻白,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阮棠愣住,看他在地上一动不动,马上拿出手机,打闻玺的电话。   “阮棠?什么事?”   “你朋友,茶吧遇到的那个,被蝴蝶攻击现在晕过去了。”   闻玺那头沉默了一秒,马上说:“地址发给我,注意看周围还有没有蝴蝶,你离远点。”   阮棠把地址共享过去,然后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看。   刚才在小路里,就是他提醒她不要看蝴蝶,阮棠能感觉到他的提醒是好意的。也不知道随后蝴蝶的攻击和他说话有没有关系。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蝴蝶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只是被他用一种巧妙的方法给避过。阮棠觉得自己运气真够背的,只是走个近路,居然能碰上这种怪事。   那个男人本来就削瘦,距离皮包骨头也不远了,他躺在地上,几乎看不到胸口呼吸的起伏,阮棠观察了一会儿,担心他是否还有气。犹豫了片刻,干脆走过去确认。   在男人的鼻端探了一下,没触到呼吸。阮棠听说,呼吸是很容易判断错的,她深呼吸两下,壮着胆子去摸男人的手腕,探到了微弱的脉搏——是活的。   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猛然在路口刹车,闻玺下车大步走进小路。在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和守在一旁的阮棠时,他皱了一下眉头,口气不是很好,“不是让你躲远点。”   阮棠解释:“已经没有蝴蝶,我担心他是不是死了。”   闻玺俯下身体,翻开男人的眼皮,神色有一瞬的沉凝。然后在他的两肩各拍了一下。   阮棠看到两道细细的金光刺进男人的身体。他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   “呵,居然还没死。”男人醒来第一句说。   听他的口气,居然还有些遗憾似的,阮棠暗暗称奇。   “没死就赶紧起来。”闻玺冷声说。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依然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阮棠觉得也就是现在胆子大了,要换以前,在夜里看到他形同丧尸的尊容,只怕早就要尖叫着逃跑了。   “他们追上来了。”男人说。   闻玺冷静地说:“先离开这里。”他侧过脸看着阮棠,目光深沉,“刚才被蝴蝶看到脸了吗?” 第274章   阮棠想了想,刚才看后面用的是手机前置镜头,没有真正回头看过,摇头说:“没有。”   削瘦男人此时忽然开口,“她身上带着点灵性气息,就算没有看到脸,在这里出现过就会被盯上。”   闻玺说:“蝴蝶都被消灭了吧?”   “那是魂死蝶,”男人语气慎重,“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不然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鬼样子。”   闻玺沉默了一下,对阮棠说:“今晚你跟我们一起走。”   他的声音温和,但语气不容置疑。阮棠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心就微微吊起,趁这个时候赶紧问,“灵性气息是什么?”   闻玺一手撑起削瘦男子,朝小路口走的时候解释,“是你养的那只小狐狸,天生灵物,接触久了也会染上点灵物的气息。魂死蝶对灵性特别敏感,残留一丝气息都会被它感应追踪。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事等换个地方再说。”   阮棠一听心里也哆嗦了下,如果她就这样回家,把蝴蝶引过去后果就太严重了,当下也没二话,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削瘦的男人被扶进车内后排后就瘫着身体,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看着连呼吸都快断了。阮棠坐在副驾驶位,对着车内后视镜看了好几眼。   闻玺发动车子后问:“要不要给家里报个信?”   阮棠重重点头,这也是她刚才担心的,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借口是在周迎彤家里住一天。两人从小就要好,阮爸阮妈倒没有怀疑,叮嘱她过年不要太打扰别人,明天早点回家,其他就没说什么。   挂断电话,阮棠长吐一口气。   闻玺开着车,淡淡地说:“明天一定可以让你回家。”   阮棠转头看他,点头,“好。”   车上很快陷入沉静。后面躺着一个半死不活。坐在前面的阮棠心里有很多问题,比如魂死蝶到底是什么,今晚的事和乔溶月有没有关系,还有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被追杀。问题实在太多,以至于她真想问的时候,看到闻玺冷峻的侧脸,问题乱糟糟也没个头绪,她就干脆不问了。   闻玺看着正前方,脸都没动一下,却好像知道她的想法,“现在不是时候,会全部告诉你的。”   阮棠“嗯”的回答一声,转头看向车窗外。   还在春节长假期间,路上的车少的可怜,路上也没人,沿途除了路灯,商铺全都关着门,倒是路过的小区住宅全都家家户户亮着灯,看着极为温馨,时不时还有一两道烟火冲天而起,跟禁燃烟花的条例玩躲猫猫似的。忽然空中有个红色烟花炸开,璀璨光亮,层层叠叠,是花朵的样子。   阮棠唇角不由微微勾起,在这种过年的氛围中,忽然又生出一丝唏嘘。   要换做以前的她,绝对无法想象会有一天,在过年的时候,和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完全的陌生人,坐在一辆不知道驶向何处的车上。   路况良好,闻玺车速飞快,过了半个小时,阮棠已经完全不认识周围的路,只知道已经离开市区。直到停车,她拿出手机定位,才知道已经开到离某个景区不远的地方,这一片房子基本都是独栋,当地很多人买来做民宿经营。此时没几栋亮着灯。   闻玺打开后车门,问了一句,“还能不能动?”   一路上跟活死人没什么差别的削瘦男人睁开眼,“死不了。”然后慢吞吞从车里出来。看了看房子,重点落在院子的四个角落,“符阵?”   阮棠发现他的神情似乎放松了点。   三人走进房子,里面果然是民宿的设计,客厅连通房间,用椴木百叶作为隔断,拉开时整个空间就是一体,显得格外宽敞。   此时房间的隔断敞开着,阮棠打量环境的时候看到床上散落着衬衣和裤子,应该是闻玺出门时换下来的。被子也没有完全铺好,床头柜上摆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多少显得有些随意和凌乱。   阮棠有些意外,下意识总觉得闻玺的房间环境应该是一丝不苟,没想到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闻玺让削瘦男人先坐沙发上,回头一眼瞥到阮棠正在打量房间,面上的冷静无波终于有一丝变化,破天荒地闪过不自在。   “阮棠。”他喊了一声。   阮棠回头。   “上面有房间,要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   阮棠点头表示知道,没有马上上楼,而是去倒了三杯热水,给了闻玺和削瘦男人各一杯。   闻玺脚微微一踢,把隔断打开,正好遮住半个房间,然后坐到单人椅上,问削瘦男人,“你不是说可以躲开他们的追踪?怎么又被追上了?”   “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加强了追踪,”男人说着,目光扫了一眼阮棠,“还有就是她了,身上有灵性气息,被蝴蝶注意到,又这么巧就往我躲的方向过来。”   阮棠汗颜,放下杯子说,歉意地说:“我不知道。”   闻玺皱眉,“真有出息,还赖女人身上。”   男人耸了一下肩,“我只是说事实。”   闻玺说:“已经锁定你在这里,接下来的手段你能应付?”   男人面色奇差,以至于让人都看不出他的神色到底如何,沉默片刻后,他说:“之前准备了不少,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都用不上,我看你这里还有符阵,倒是很适合我现在的情况。”   闻玺嗤笑,“凭什么?”   阮棠听两人对话的口气感觉有点懵,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在交流。   男人沙哑着,很缓慢地说了一句:“东西在我手里。”   闻玺长腿交叠,眉目间一片冰冷,周身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要不是有点东西,你以为能进这里。”   男人又再次沉默,看样子是在思考。“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可以把那个东西提前给你,但是万源的人已经追上来,你也要帮我解决他们。”   终于听到她知道的词,阮棠眼皮猛然一跳,万源?万源荣达?   闻玺面无表情,“那要看你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格。”   男人说:“万源在进行一种人体实验。”   阮棠心下咯噔一声。   闻玺冷淡地说:“直接报警更有效。”   男人抬起眼,毫无光彩的瞳孔,就好像两个黑洞,“他们用的人体,是长生不死人。” 第275章   阮棠手里刚倒满的杯子里洒出些水,她抽了桌上的纸巾慢慢擦拭。   闻玺面无表情。   男人问:“现在可以提前交易了吗?”   “年代久远的组织有些见不得人的龌蹉一点不稀奇,”闻玺说,“交易主要看的是投入和收益,凭你两三句话,就要招惹整个万源,这笔买卖你觉得划算吗?”   男人盯着闻玺看着,忽然露出一个笑,有几分自嘲和苦笑的意味,“要是有选择我也不想来找你。你和万源一样难对付。”   闻玺气定神闲,对他的评价一点都不在乎。   男人喝了口水,说:“之前我和你说过,我手上有份很重要的数据资料,能颠覆以往的方士传承,现在可以把里面的内容告诉你。”他摆了一下手,说,“不要说没兴趣,谈生意的那套我懂,谁让我现在倒霉,被万源的人追上了,没时间和你讨价还价。”   闻玺笑了一下,“你手里的是人体试验的数据?”   男人微怔,然后点头,“没错。不过我之前还没有说清楚,这个实验是一个多月前开始的,有个姓林的找上门,不知道他和上层达成了什么共识,后来万源就开始启动了实验。不是单纯的对长生不死人的生理极限进行探索,说实话,要只是探索长生人身体数据,之前几十年里已经积累了很多。他要的实验可以说是……更残酷。”   他说着“残酷”两个字的时候,阮棠感觉有些发凉。   男人朝阮棠飞快瞥来一眼,问闻玺,“让她也听着好吗?”   闻玺看向阮棠。她即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闻玺说:“直接说吧。”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个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开始进入正题,“所谓长生不死,并不是没有界限的,用方士之术来解释,就是生机源源不绝,用科学的说法,身体机能惊人,恢复能力也超过现在所知的所有生命个体。但这种机能不是无限的,破坏修复循环太多次后,这种机能就会衰退,现在所能知道的,长生不死的生命周期应该在五百到六百年左右。这期间,重伤濒死的次数多了,都会缩短这个时间。”   这些信息阮棠之前就知道,没有意外。   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看你们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我还以为长生不死人的消息很珍贵。看来并不是。”   闻玺说,“这算什么机密,你不会以为只有万源才有长生不死的资料?”   男人略想了下,点头,“也是,久城声名在外,不会一无所知。既然这些你们都知道,我就直接说实验内容。那个姓林的,指挥把长生不人的血全抽干,激发骨髓造血的潜能,为的,就是提取生命力。万源进行这种极端实验,已经死了两个长生人了。”   “两个?”闻玺眉头皱起。   男人欣赏了一下他波动的情绪,说:“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我不是实验主力,经过这次的事,我才知道,原来万源藏着好几个长生不死人,就我所知的,应该在六个左右。”   阮棠惊讶的表情藏不住,看着他万分错愕。   长生不死人,可以说是万分神秘,即使在风水界这个圈子里,绝大部分的人还认为长生人只是传说。但在男人的嘴里,万源一个组织里就有那么多个。实在不得不让人震惊。   更可怕的是,以长生不死人惊人的恢复能力,在实验中居然死了两个,可见实验的残酷性,远超想象。   “实验的经过我就不说了,和地狱没什么两样,说实话,长生不死人一直是万源的头等机密,这次居然直接把人拿出来做实验,还弄死了,我都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会同意的,不过既然乔溶月坚定的支持姓林的,有这种结果也就没什么稀奇。”   闻玺打断他说,“万源内部的事先不用提,实验结果是什么?”   男人沉默一下,说:“成功了。在死了两个后,终于成功被他们提炼出长生人身上那种生命力,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但是实验数据不会骗人,对了,那个姓林的,把提取出来的东西,叫做赤泉。”   这一瞬间,阮棠恍然想起曾经在梦里见到过的场景,一个个长生人在割开手腕后往赤泉里跳,沉没在血红色的水中。   她浑身发凉地想,难道那种古老的仪式,也是一种对生命力萃取的方式?   闻玺神色凝重,“万源的长生人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笑笑,“我就猜你对这个感兴趣,现在我们的生意可以谈一谈了吗?”   闻玺睨他一眼,“你的气血败坏,用过透支生命的秘术?”   “我用过什么术法,和我们的生意没关系吧?”   闻玺说:“照你现在情况,没等万源的人追上来,自己说不定就先崩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咱们还是直接说生意,我可以把资料给我,但你必须给我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切断我过去的一切痕迹,当然,还要有一笔最够我衣食无忧的钱。”   闻玺考虑了三秒不到的时间,“好。”   男人惊讶,然后沉默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坐在沙发一动不动。   阮棠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突然伸出手捂住脸,忽然爆出一句粗口,“TMD。”   闻玺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一点没意外,“你信不过万源,当然也信不过我。”   男人搓了一下脸,露出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没错,你答应的这么爽快,我没有办法相信。”   闻玺忽然脸一沉,“出去。”   男人愣住。   闻玺说:“既然不信,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他翻脸的速度之快,不仅让男人措手不及,连阮棠都惊住了。   闻玺侧过脸对她说,“上去收拾一下睡觉,明天我送你回去。”说着就要站起来送客。   男人在惊讶过后马上反应过来,“慢着,慢着。”   闻玺冷漠地看过来。   男人苦笑,“做生意哪有这样的,不合适可以谈,你刚才答应的条件,我同意。”   闻玺冷笑一声,“我要先看资料的一部分。”   男人面色变了变,犹豫良久,终于一点头,“好。” 第276章   “不过还是先吃点东西吧,”男人长叹,说,“为了躲万源,我一天没吃了。”   闻玺爽快地扔下一句“等着”,然后起身进了厨房。   这里地处偏僻,又值过年期间,当然是没有外卖的。   客厅里剩下阮棠和那个男人,对方掀起眼皮看她,目光半含打量半含揶揄,“胆子挺大的,别让乔溶月发现你,不然非被她手撕了不可。”   阮棠莫名其妙,不过之前就有被魂死蝶攻击的经历,她倒不觉得对方是胡言乱语。   “为什么?”她问。   男人嗤的一声笑,“真不知道?”   阮棠皱起眉。之前虽然和乔溶月碰过面,但两人话都没说上几句,魂死蝶攻击那次她已经觉得很奇怪。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男人见她一脸困惑,心下也觉得奇怪,嘴朝着厨房方向一努,“他没和你说?”   阮棠追问:“说什么?”   男人“呵呵”地笑了,声音闷闷的,笑容很古怪。   “阮棠。”闻玺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来帮忙。”   阮棠应声站起来。和这个古怪的男人单独相对压力也不小,而且刚才听说关于长生人的事让她心里有些乱。   闻玺在厨房里烧面,桌上摆着三个空碗,他侧过脸来问,“要吃吗?”   阮棠在周迎彤家吃过晚饭,摇头说:“我不饿。”   闻玺示意她把一个碗放回去。阮棠照做。等她放好转过身,锅里的水已经开了,翻滚起波浪。闻玺从橱柜里拿出两包泡面,动作熟练的把外包装拆开,把面饼扔进去。   阮棠这几天过着大鱼大肉的日子,在年节里看到泡面还有些不太适应。   “会不会缺点营养?”她婉转地问了一句。   闻玺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想了一下,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鸡蛋,打进面里,然后洒上调料包。顿时一股扑鼻的香气弥漫整个厨房。   “现在有了。”他说。   阮棠看他认真地把面条捞出,两碗各一个蛋,冷峻深刻的眉眼在热气的氤氲下都带上点居家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刚才还有点纷乱的心情,渐渐就平静下来。   “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什么?”闻玺分好面后,放下筷子问她。   阮棠沉默片刻,说:“面要糊了。”   闻玺端着两碗面到客厅,男人看见是泡面,嘀咕一句“我记得现在还在过年”。闻玺把碗放在餐桌上,冷冷来了句,“我们可以出去吃,你行?”   男人不啰嗦了,坐到餐桌边,刚才还嫌弃,等到吃上的时候,狼吞虎咽,两分钟不到就把面全吃完了。脸上浮出一些血色,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正常人的感觉。   闻玺吃的不紧不慢,吃完后还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问:“资料在哪?”   男人神色一正,再次确认,“之前的条件都作数吧?”   闻玺不冷不淡地说:“信不信随你。”   男人没辙,忽然撇过脸对阮棠说:“小姑娘,你来作证。”   阮棠弄不清这人到底算聪明还是不聪明,要说不聪明,他能从万源里偷出资料来还能活到现在,要说聪明吧,现在喊她作证,她不过是闻玺手下一名员工,如果闻玺真想毁约,她能做什么?   她无奈地点两下头。   男人还真放心许多,要求提供一个笔记本。   闻玺从房间里拿来笔记本,男人联网翻(ha)墙登陆到一个欧洲的服务器云端,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然后把笔记本一转,屏幕对着闻玺和阮棠,“你们看看。”   文件夹里是几个档案,闻玺打开游览。   阮棠把脑袋凑过来。   闻玺招呼:“坐过来看。”   阮棠坐到他身边,隔着一个拳头距离,开始还有点不自在,但马上就被电脑里的内容给吸引了。   档案做的很详尽,里面记录的是一个叫做严启的长生人,他是上上世纪90年代出生的,参加了1920年的长生宴,成功活下来成为长生不老的体质,后面的记录就更详细了,从档案资料中可以看出,万源的人一只跟踪着他,观察他的生活他的性格他的习惯,看着他从开始的慌乱到接受自己,然后就是避世而居,他以为与他人保持距离就获得安全,实则相反,在他从亲人朋友那里渐渐失去音讯,变成一个完全独立于社会的人时,万源的人动手抓住他,带回基地看押起来。   档案后半部分全是记录的各种实验数据,从时间上推算,他已经被万源关押了七十多年。   阮棠毛骨悚然,心情一下变得很沉重。   闻玺点开其他几个档案,内容大同小异,他没有细看,很快关上文件夹。拷贝了一份放在电脑里。   “近两百年出现的长生宴全是万源的安排,不过最近几十年几乎没有了,是因为他们没有赤泉?”闻玺略一沉吟后问。   男人说:“之前有人提过,赤泉和长生人互为因果,所以万源的人从来没放弃过研究,只不过最近才找对路子而已。”   阮棠看了档案后,心跳就一直很快,这时忍不住说,“连长生人都承受不住的实验,就没人管管吗?”   男人一愣,看看她,随即大笑,他笑的样子很夸张,前俯后仰,还顺手擦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泪,“真有意思,难不成你还希望有关部门管管,这些人啊,无论是关起来几十年,还是被上面发现,结果都是一样凄惨,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实验而已,他们寿命远远超过常人,还能被称之为人吗?上面的人都想知道他们身体里的奥秘。你指望谁去保护他们。”   “万源的做法也很巧妙,这些人自己为了保护秘密,主动远离了人群,时间长了,失踪也没有人知道。呵呵,长生人……照我看来,跟诅咒没什么两样。”   阮棠心直往下坠,身体发凉。   闻玺轻轻在她肩膀一按,“好了,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睡吧。” 第277章   闻玺租的是单栋民宿,楼上的房间都是现成的,阮棠到楼上看了看,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被子床套看起来也干净整洁。   她洗了把脸,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各种信息像乱麻一团,越是想理清楚,越觉得凌乱。长生不死的体质并不是真的不会死,在反复经历生死,生命力耗尽后一样会死亡。稍稍一想,就知道万源的人体实验有多可怕,阮棠之前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体质变异的事,今晚心情又仿佛回到一年多前担忧后怕的时候。   楼下客厅里,男人问闻玺:“楼上房间不止一个吧?”   闻玺说:“沙发随便你用。”   男人不满地表示,“我说这你这么大的地方,就让我睡沙发?”   闻玺瞥他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男人却马上闭嘴,“行行,沙发也不错,软硬适中。被子总该给一条吧。”   “橱里自己拿。”   男人从衣橱翻出一床被子,在沙发上一躺,两手反枕在脑后,睁着眼睛也没睡。这些日子躲避万源的追击,一路上都是风吹草动就要逃,要入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说,你那个小情人刚才好像被吓到了,你不去看看?”   闻玺在笔记本上看剩下几个档案,根本没理他。   男人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得无趣,自言自语地说上了,“我还真想看看乔溶月知道你这小情人的事,脸色会变成什么样。想想就觉得有趣。”   闻玺冷声说,“有趣要不要现在送你去?”   男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变得蔫蔫的,“啧啧,我斗不过姓乔的,现在还是不能在她面前出现,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提了。”他一副熟稔的口气,闭上眼睛,安静了五分钟左右,又睁眼,“真有意思,闻总,或者我还是该叫你岳城,你的记忆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闻玺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和你有关?”   男人干笑,“只是好奇。”   闻玺眼里隐隐闪过寒意,“就是好奇,你才会去碰万源最机密的东西,弄到这个下场,别再因为好奇吧命送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的挺吓人,”男人说,“不过性格改不了,没办法,不过有时候,我觉得知道真相的危险,比蒙在鼓里的安全更吸引我。”   男人朗朗地笑了一声,嘀咕“要睡了”,然后闭眼睡觉,这回没再啰嗦什么。   他即使睡了,藏在被子里的手还捏着符纸,呼吸平稳,但随时可以清醒动作。   闻玺对他的防备了然于胸,也并不在乎,手指轻轻在笔记本电脑上一敲,他抬头看一眼二楼,灯还亮着。不知怎的,心仿佛被什么见不见的东西缠绕,让他不动声色的平静下实则焦躁难安。   闻玺去阳台抽了跟烟,坐了不小一段时间,回来发现二楼的灯没有熄,他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朝楼上走去。   二楼房门开着,走廊,房间都亮着灯。   闻玺走到房门口,手已经要叩门,一眼扫到房里阮棠歪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目光一凝,心仿佛被狠狠抓了一下,立刻推门进去,来到床边,才发现阮棠只是睡着了,不是受到什么伤害。从她的姿势来看,刚才是坐在床上,可能太累就直接睡着,整个人几乎弯了九十度。就是这个扭腰的动作,显露出纤细薄韧的腰肢,让闻玺有瞬间的晃神,心口犹如被挠了一下,和刚才以为出事的紧张不同,是从心底泛出的痒,很想伸手试试是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细。   闻玺挪开视线,移到阮棠的脸上,她蹙着眉头,嘴微微嘟着,显得睡着了也不轻松。他盯着她的睡脸,刚才烦躁紧张的情绪已经退去大半,反而窜起一股陌生的感觉,像是心底破开一道细小的口子,名为欲望的利爪从罅隙中钻出,想要朝着面前甜美抓去,把她限定在自己的范围里。   闻玺的眸光沉了沉。   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在几乎要碰到遮在阮棠脸颊上的头发时,猛然停住。   那是一段回忆突兀地冲撞进脑里,各种画面交叠,白骨堆积的坑洞里,他把阮棠压在地上,像是干渴到极致的人,粗暴吻着她的唇,这个动作里没有包含任何技巧,只是一昧索取。当时只是处于本能,感觉到她的血对他有帮助,那种甜美的感觉,在裹挟住她的舌尖时,身体似乎窜起一股细微的电流,带来的是全然的亢奋和满足。   闻玺之前也对这段回忆有过了解,不过只是片段的画面,多少显得苍白而死板,就像灵魂可以抽离开,可以冷静看待这些过去的回忆。   而此刻,那些藏在回忆中的感觉一并涌入,让他在记起的同时,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想要。   迫切的想要靠近这个女孩。   闻玺瞳孔都染上一丝血红,立刻转身离开。来到阳台上,吹着寒风,他又点了根烟。   回到客厅的时候,男人突然睁眼,语气懒洋洋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万源的人追上来。”   嘴里这么说,他躺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闻玺说:“我会让人给你一个符阵,其他东西也会准备好。明天就走。”   男人惊讶,“这么快。”   闻玺冷淡的“嗯”了一声。   男人笑笑,猜测,“你不是怕给你小情人招麻烦,才想尽快解决吧。”   闻玺语气平淡的叫人听不出一丝情绪,“万源不是好对付的,越早摆脱越好。”   男人说:“这倒是。”他思考了一会儿后,又说,“其实,你要是想要过去的回忆,我倒是有办法,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闻玺冷眼看过来。   男人顶着他身上巨大的压迫力,说:“能给万源带去麻烦的事我都愿意尝试,你要是想要全部的回忆,可以找我,随时生效。”   闻玺说:“已经过去的事,除了成为牵绊,没有其他意义,我只注重现在和未来。”   男人用低哑的声音嘿嘿一笑,“没关系,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第278章   晚上阮棠胡思乱想一阵,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到后半夜,感到脖子酸疼,身上也凉飕飕的这才醒来。她十分佩服自己怎么能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入睡的,差点就要落枕了,赶紧起来活动一下重新钻进被窝。   正打算继续睡,阮棠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睁眼看向天花板的时候,瞬间毛骨悚然。天花板上浮现着一条黑色眼镜蛇的影子,全身漆黑,站立腹部鼓起呈扁平状,一双竖瞳是琥珀色的,冰冷狰狞,正对着床的方向,嘴里吐出猩红的蛇信。   阮棠抬头正对上蛇眼,它瞳孔猛然缩了缩。阮棠吓得尖叫,一翻身从床上翻滚下来。顾不上骨盆和腿摔地巨疼,连滚带爬地打开门往外逃。   打开门发现走廊里漆黑一片,她冲向楼梯往一楼跑。一边还喊,“闻总,有蛇。”   一楼已经熄灯,只有阳台外有微微的夜灯亮,阮棠摸着墙下楼,心扑通扑通地猛跳。照理说她喊的那么大声,睡着也该被吵醒了,但却没有人回应。她已经有不好的预感,看不清东西,只能跌跌冲冲地来到客厅,凭着物体轮廓来到客厅,隐约看到沙发前站着一个人影,身型瘦高。   阮棠猛然站住,没敢往前走。蹑手蹑脚地打算绕过沙发去闻玺的房间。   她才刚挪动两步,就听见一阵嘶嘶的声音靠近。阮棠一眼扫到沙发前的黑影不见了,顿时吓了一跳,脖子后面有凉气喷薄在皮肤上,她哆嗦着,慢慢地转头,就看见那个削瘦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侧,此时头往前倾,几乎贴在她的脖子旁边,呼吸是冰冷的,他抬起眼,露出一双竖瞳。   嘴角咧开,一条细长的蛇信吐出,几乎擦到阮棠的下颌,同时,“嘶嘶”的声音就来自他的喉咙。   “啊……”   阮棠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模糊惊悚的画面扭曲着消失,眼前骤然一亮,她再次清醒过来,她还是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闻玺拉着她的右手,表情闪过一丝不自在,“阮棠?”   她赶紧翻过身,但因为刚才姿势维持时间太久,身体还僵硬的,结果她一动,骨头发出咔嚓一声巨响。阮棠身体定住,声音很虚地问,“我是不是……腰断了?”   闻玺有些想笑,忍住了,手上用力拉了她一把,“应该没有。”   阮棠揉着腰坐起来,左右看房间,抬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我刚才好像做噩梦了。”   “在楼下就听到你惨叫,”闻玺刚才松开了手,说,“上来看到你睡着的样子很紧张。做了什么梦?”   阮棠心有余悸地又看一眼天花板,说:“我看到盘踞在上面的蛇,对了,还有楼下那个人,也变得得像蛇一样。”   闻玺皱眉,“像蛇一样?”   阮棠把她看到的竖瞳,还有那人身上长出鳞片形容了一下。   闻玺豁然站起身,说:“不好。”然后冲出门口。   阮棠也赶紧跟上,到了楼下,就看见闻玺一把掀开沙发上的被子,露出那个削瘦男人的身体,他此时看起来很不对劲,脸上浮着青灰色,皮肤暗淡,远远看着肤色近乎石头,等走近了看,阮棠倒吸一口气。那人皮肤上已经出现皲裂,像极了蛇的鳞片。   闻玺神色凝重,把男人头撇向一旁,露出他的后脖颈,耳朵后下方,有两个噬咬留下的圆洞,伤口处早就已经没有血痕,周围一圈皮肤隐隐透着黑色。   “这是?”阮棠问。   “蛇吻。”闻玺说,“他早就被人盯上了。”   “什么是蛇吻?”   闻玺脸色已经沉下去,但依旧有耐心地解释,“万源有个畜养灵物的高手,最喜欢的就是蛇,灵物介乎实体和灵体之间,可以自由转换,攻击防不胜防,那人用蛇留下咬痕,就能一直追踪上来,而且如果受伤身体虚弱,还会被灵物影响控制,身不由己。”   阮棠一听就觉得对方很厉害,问:“现在怎么办?”   闻玺把男人的手翻过来,抽掉他手心里的符纸,直接贴在男人的额头。对方抽搐两下,脸上青灰色褪了一点。   闻玺直接对着男人后脖子蛇牙位置凌空划了一下,蛇牙留下的肉洞崩裂,流出黑色的血液,还伴随着腥臭。   这时忽然门铃响起。   阮棠一惊。   不能怪她少见多怪,实在是这样的夜晚,突兀的门铃,就像是一种特殊的讯号。   闻玺说:“别怕,先去开门。”   阮棠来到门前,先用猫眼朝外看了看。门口站着一个眼睛细长,身材中等的男人,他看起来普通至极,如果在马路上碰见,甚至不会引起任何的关注和猜想。   但此时是凌晨时分,一个外表太过普通的人站在门口,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普通。   阮棠打开门,只露出手掌宽的门缝,问外面,“你找谁?”   男子眼睛细长,微笑的时候,眼睛直接是一条缝,他笑容一敛,眼睛缝睁开,露出里面的瞳孔,细长的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竖瞳,“我找被蛇咬伤的人。”   阮棠手脚发凉,这时听见闻玺的声音问,“阮棠,你在和谁说话?”   阮棠回头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脑袋嗡嗡地响,头胀地十分难受,周围的环境又开始扭曲,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撞进什么温暖的地方。   “阮棠?”   阮棠睁眼,发现自己在楼梯口,身体倒在闻玺怀里,手脚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我怎么了?”   闻玺说:“你刚才做噩梦惨叫,我上来的时候,你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样子像在梦游。”   那个削瘦的男人站在一楼楼梯口,口气戏谑:“小姑娘你差点从上面掉下来,幸好有人抱住你。”   阮棠马上就感到不好意思了,赶紧动动手脚,恢复了点力气就马上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闻玺问她,“刚才看到什么?”   阮棠到现在还有种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感觉,就把看到的全说了。   闻玺沉吟一下,说:“你看后面。”   阮棠立刻回头,忽然感觉闻玺手伸到她的后颈抚摸了一下。阮棠吃惊地转回去,闻玺手里捏着半只乌黑的蝴蝶翅膀,说:“是这个在影响你。” 第279章   阮棠摸摸颈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蝴蝶沾上的,不过她现在还有点疑惑,不确定眼前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表情很犹豫。   闻玺手指尖冒出的金色火星把蝴蝶翅膀燃烧殆尽,转头问楼下,“万源有养灵蛇的人?”   男人说:“是有个擅长养灵物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他养的种类很杂,蜘蛛,蜈蚣,连蚂蚁都养,这是外人能看到的,关于他的本命灵物,从来没在人前现过身,不知道是不是蛇。”   阮棠和闻玺来到楼下客厅,男人盯着阮棠看了好几眼,“不过仔细想想,蛇倒是有很大概率,小姑娘挺厉害的,居然能在这种感应里看穿别人的本命灵物。”   阮棠不解,刚才连着两场如真似假的梦境,让她感觉精神疲惫,这时只好去看闻玺。   闻玺还没解释,男人已经走过来说,“这种能力,我记得好像是姓崔……”   “行了,”闻玺打断他,“都有人追上来,还有闲心聊天。”   男人神色一正,青色的黑眼圈配上他狭长没有肉的脸颊,看起来特别苦相,“有符阵应该没事吧?”   闻玺说:“只是一般符阵,精神控制类的防不住。”   符阵当然不可能是全能的,对空间类,精神类的手段防范是最弱的。男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叹了口气说,“对了,小姑娘还可以感应到位置吧?”   阮棠:“啊?”   闻玺扫他一眼,“她没那种能力,你要觉得可以自己上。”   男人干笑,“说笑呢,我连人追上来了都不知道,再说我要有那种能耐,还能这么惨?咱们可是说好的,以后的安全你要负责,还要斩断他们的跟踪。”   闻玺没什么表示,让阮棠去厨房里打一盆清水过来。   阮棠在橱柜里找到不锈钢的盆,放了水之后端进客厅。   闻玺对男人说,“拿出来。”   男人嘬了一下牙,“久城家大业大,不会连张符纸都那么吝啬吧。”   闻玺没理他,手在盆上凭空轻轻一拍,水面无风起了一圈圈涟漪,很有规律地循环着。   男人直叹气,表情无奈的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符纸,放入水盆。   闻玺拿起桌上水果小刀扔给男人。   男人没再说什么抱怨话,干净利落在手掌心一划,血滴落到水盆中。如同油入滚水沸腾起来。渐渐的,盆里出现水纹,浮现出一张人脸。   闻玺问阮棠,“是他?”   阮棠一看水面上中年男人细长如同眯着的双眼,点头,“是。”   她话音刚落,闻玺手上结了个印,水里的红色血液顿时就形成一道绳索,勒住浮现出来的人像。那人脸色乍变,双手往自己的头颈摸去,苦苦挣扎,连眼睛都突然瞪大,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盆里只有水像,没有声音。但阮棠看着那人痛苦的表情,几乎能想像他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   这人挣扎了一会儿,眼睛突出,忽然皮肤上浮现鳞片,嘴巴变形,露出獠牙,整张脸变成了蛇头的样子,正是阮棠之前见到的眼镜蛇。   即使在水盆里也显得极为吓人,对蛇虫本来就有畏惧的阮棠不禁后退一步。   那人全然化为蛇的时候,吐出蛇信,身体抽展,几乎要挣脱红色的束缚,闻玺神色不改,水里的红色血丝直接缠上蛇身七寸,无论蛇尾如何用力甩动,蛇头如何龇牙露齿,凶相毕露,都无济于事,挣扎了足足有五分多钟,水里蓦然多了一团红色血丝,蛇身渐渐垂下不动,阮棠听见一阵巨大的哀嚎声从水里发出,好像很遥远,又好像仅仅是个错觉。   盆内的水已经完全染成红色,有明显的铁锈味,水面上的画面消失了,符纸上画符也彻底隐去。   闻玺放下手,说:“行了,回去睡觉吧。”   削瘦男人啧啧两声。   阮棠看着那盆血水,问:“他死了?”   “没有,”闻玺淡淡地说,“把他畜养的本命灵物打散了。”   阮棠点点头。虽然对畜养灵物当作战斗方式的事头一回知道,但听着大致也能猜到具体意思。她还有些不放心,“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追上来?”   削瘦男人说:“不会了,万源最能追踪的就是他。好了,可以安心了,接下来睡个好觉。”   阮棠放松下来,哈欠马上就跟来,她和两人打过招呼后就上楼继续睡觉。   一楼客厅里,直到二楼灯熄灭,那个男人转头朝闻玺看了一眼,目光隐隐含着警惕。   闻玺说:“把水倒了。”   男人走过去端起盆,哪里还是水,里面已经全是血。他看着既有解脱,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你怎么没告诉她,本命灵物死了,人也活不过一个月。”   闻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些和她没关系。”   男人没再说什么,把一盆血水全倒了,然后回到沙发上睡觉。   这晚再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第二天早上阮棠醒来看手机,发现昨晚严昱泽打过电话来,还发消息问她是不是睡了。她一直没回,他以为她睡着了就没再发消息。阮棠觉得昨晚经历的事用消息根本说不清楚,就先回了个笑脸表情。   闻玺的消息跳出来,让她醒了到楼下吃早饭。   阮棠洗漱好到楼下,闻玺煎了几个鸡蛋和培根,用面包机烤了几片面包,很快弄了一顿早饭出来。阮棠尝了尝,蛋黄是流心的,和培根生菜面包配在一起,味道恰到好处。   她大为赞叹地朝闻玺看过去,不吝夸奖,“好吃。”在这之前,她都不敢想像闻玺进厨房的样子。   闻玺看她嘴角沾着蛋黄的样子,把最后一个煎蛋也挪到她面前。   阮棠不知不觉把早饭全吃完了。   闻玺说:“我送你回去。”然后拿车钥匙的时候看一眼削瘦男人。男人倒是很识相,“我不会走出符阵范围。就在这看电视。”   闻玺开着车,路上阮棠问了昨天觉得疑惑的地方,比如现在回家的话,会不会有人根据灵物的味道找上门。   闻玺说:“能追踪的就是昨晚操纵灵物的那个人,现在他已经没有能力了。”   不会波及家人,阮棠放心许多,但万源的实验犹如如鲠在喉般的,在她心理留下一层阴影。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闻玺问。 第280章   上午的阳光和煦,马路两侧一夜凝结的微霜闪闪烁烁。   阮棠看了一眼车窗外稀少的车流和行人,说:“我在想,万源用长生人做实验制造赤泉,又用赤泉去制造新的长生人,这样周而复始到底想做什么?”   闻玺说:“萃取方式得当的话,一个长生人身上凝练得到的赤泉,可以制造出2到3个新的长生人。用生意的换算方法,成本和收益对比,是赚的。”   听他语气平淡的用生意来形容,阮棠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换句话说,这一百年来,所有长生人都是万源的工具。”如果她参加的长盛宴也是万源的设计,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闻玺在路口红灯停下,侧过脸看她。车窗斜斜透进来的阳光,金粉似的敷在她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像是镀上一层好看的亮彩,乌黑的眼微微垂着。   他的目光不由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不用担心,万源那里应该没有你的记录。”闻玺一下就捕捉到她话里未袒露的担忧。   “为什么?”阮棠问。   “没发现吗?昨天的那份资料里,19世纪的长盛宴频率远高于20世纪,开国之后更是毫无记录。”   阮棠回想了一下,发现他说的没错,昨天她看资料时心慌意乱,这些细节牙根没注意到。   闻玺说:“万源这次实验之前没有掌握提取赤泉的办法,所以办一次长盛宴就消耗一份赤泉,频率也降的很低,而且……”   交通灯跳绿后他开动车子。阮棠追问,“而且什么?”   “万源举办的长生宴准备充分,每个参与者都要考验好几年,你参加的那次不像是万源的手笔,”闻玺解释的很详尽,“而且你是有通感天赋的,他们如果要追踪你,肯定会被你察觉,就像昨晚那样。”   阮棠想了想,被说服不少,昨晚开始的焦虑缓解大半,“不是万源是谁?”   闻玺不是神仙,当然也不能给出准确答案,只是说,“应该是和万源有关联的人。”   阮棠,“啊?”一颗心又重新吊起。   闻玺问:“你家是这里?”   阮棠一看已经来到小区门口,点头说对。   阮棠家在老式小区,停车位严重不足,闻玺把在绿化旁一块空地临时停车。阮棠解开保险带,去拉车门。   闻玺喊住她说:“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不管当初办长生宴的人是什么目的,你已经加入久城,在风水这行,万源虽然厉害,久城也不会输它,”   他说的很平淡,最后一句却透露出十足的信心。阮棠笑着点点头,进入久城后大大小小的事还真经历过不少,凶险如鬼胎,封门村都安然度过了。她突然觉得好像万源的事也没那么严重,跟闻玺道了一声别后关上车门,看着他倒车离开狭小的居民楼车道。   “糖糖!”身后一声喊。   阮棠回头看到是隔壁李阿姨,眼皮先自发自觉地跳了两跳。这位李阿姨是阮棠妈妈的同事,退休前是单位的工会委员,退休后热衷社区事业,对整个小区的每户人家了如指掌。现在更是对小一辈的婚恋问题极其关心。只要是被她知道的事情,很快就回弥漫到小区每个角落。   钱阿姨笑眯眯走过来,眼睛还望着闻玺车屁股,“糖糖,刚刚那个标,是奔驰吧?”   “钱阿姨,”阮棠先招呼一声,然后睁眼说瞎话,“是吗?我不懂车,是大众吧。”   “你这孩子真逗,分明是奔驰,阿姨还没老眼昏花呢,对了,那是谁啊,小伙子长得真帅。”   阮棠:“……隔这么远您还能看清车里人是男是女?”   钱阿姨理所当然地说:“再远一百米那么精神的小伙子阿姨也认得出。他是谁啊?大早送你回来,是不是男朋友?在哪里工作……”   阮棠头皮都发麻了,“钱阿姨,还没跟您拜年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先回家了。”说完不管钱阿姨喊什么,她头也不回,以最快速度往家跑去。   回到家里,因一晚上没怎么睡好,阮棠和爸妈聊了几句后就回房间补觉。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她又被亲妈叫醒。   阮妈坐在她的床边,眼睛发亮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你都有男朋友了,也不叫到家里来坐坐。”   阮棠揉眼睛,迷糊的回想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刚才楼下李阿姨还跟我打听呢,说有人早上看到你男朋友送你回来,昨天你不是去小彤家里,怎么连男朋友都有了?”   阮棠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咱们社区是有什么情报组织吗?才两个小时就传开了?”   “你别给我打岔,”阮妈说,“到底怎么回事?”   阮棠有气无力地说,“送我回来的其实是我们公司老板。”   “你老板是这里人?”   “不是。”   “你又跟我胡扯呢,大过年的人家跑这里来干嘛。”   阮棠无语。   幸好这时阮爸在外面喊吃午饭,解救她于水火。   吃饭的时候,两老对视一眼,又问起她男朋友的事,并对“那是老板”的解释半点不信。   阮棠直叹气,“咱们亲子之间的信任呢?”   阮妈说:“今天好几个老邻居都说你谈恋爱了,爸爸妈妈这里还没消息呢,你这孩子还不快点老实交代。”   阮爸也说:“条件是好是差都没关系,主要是人好。什么时候带来给爸爸妈妈看看。”   阮棠心想干脆趁这个时候说明白吧。放下碗筷说,“那我就坦白了,这个人你们见过。”   阮妈马上就开始联想,“是你高中同学?”   阮棠摇头,对着电视机方向努嘴,“妈,还记得你看过的五世仙缘,身边有你,对了,还有那部叫啥魅罗的男主角吗?严昱泽。”   阮妈不满:“这时候聊什么电视剧。”   “他就是我男朋友。”阮棠说。   “谁?”   “严昱泽。”   “什么昱泽?”阮爸问。   “严什么泽?”阮妈疑惑。   阮棠一头黑线,“大过年的我们要演个小品吗?”   阮妈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都大学毕业工作了,别再追星了。”   阮爸也说,“电视上说了,不能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还是多留心身边的男生。”   阮妈想了想,得出合理结论,“我看早上你是打了滴滴送进来的吧。”   阮爸感慨,“你钱阿姨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传来传去的都搞得跟真的一样了,行了,吃饭吧,咱闺女还年轻着呢,不急。”   阮棠:“……”您二老,到底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第281章   为了证明恋爱对象是严昱泽,吃完午饭阮棠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给爸妈看,并且再三强调不是p的。阮妈看了几眼总觉得不是很真实,拿出老花眼镜带上,对着手机左看右看半晌,“还真是他。”随后半是感慨半是担忧地表示,“长得真帅……就是太帅了,和他配戏的女演员有好多……”   阮棠说:“他现在已经不拍戏了。”   “之前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多漂亮啊。”   阮棠自恋了一下,“我也好看啊。”   阮妈瞅着她,默不作声,长长叹了口气。   阮棠:“……”亲妈,妥妥的,刚才那股遗憾又叹息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和父母交代完恋爱的事,阮棠筋疲力尽,到了晚上接到严昱泽电话,她把爸妈的反应说给严昱泽听,笑地歪倒在床上。谁知严昱泽听完严肃的表示,“不行,我定明天的机票来接你,顺便来拜访一下叔叔阿姨,必须扭转一下形象,电视剧的事怎么能当真。”   阮棠愣住,“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现在就查最快的航班。”严昱泽语气特别认真。   阮棠连忙坐直身体,然后好说歹说劝住他别过来。她觉得还是应该给爸妈留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严昱泽说:“我也和家里说了,我家老爷子倒是特别喜欢你,说我这几年总算干了件明白事,还说孙媳妇就认定你了。”   阮棠听得脸蛋红红的,“你就夸张吧。”   “不信我让他来和你亲口说,”严昱泽语气里还有些洋洋得意的,“老爷子这辈子脾气硬惯了,对着儿子孙子也一样,就想有个可爱姑娘宠宠,前些年我有个堂妹还挺招人喜欢的,谁知道读高中以后脾气又臭又硬,剪个板寸走中性风,差点让老爷子感觉家里又多个小子。你这样的姑娘到我家来可就稀罕了。”   阮棠乐不可支,嫌弃他说话越来越没边了。   又聊了几句,严昱泽确认她回来的车票时间,心里马上盘算了一下,明天飞机回尚海,后天就可以去接人。   正聊着,另一个手机铃响起来,严昱泽说笑的神色一敛,对阮棠说有点事,就先挂了,然后迅速接起翻盖的老手机。   “这么久没信,你不会想起来跟我拜年吧?”   电话那头有几声粗重的呼吸声,仿佛是有人刚经历过剧烈运动。   严昱泽眉头微微皱起。   好一会儿,林志远才开口,“我遇到点麻烦。”   “什么麻烦?”严昱泽问,随后又补充一句,“需要我帮忙?”   那头沉默了片刻,“事情两三句说不清,有一件事需要特别注意,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只能等我电话。”   严昱泽冷哼一声。   还没等他说什么,林志远又说,“我现在行动不是很自由。”   严昱泽一凛,神色转而严肃。“出事了?”   等林志远再开口,他果然听出有几分不同寻常的虚弱,“事情很复杂,我遇到的麻烦很难解决,这段时间我研究过,需要点东西你帮弄一下。”   严昱泽从小生在富贵窝,后来闯荡娱乐圈经历的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流,弄点东西在他这里向来不是什么难事,“什么东西?”   “熄珠。”   “什么珠?”   “熄珠,传说里是上古之地形成的天然灵器,在如今风水界里的灵器排行里能进前十。”   严昱泽听他解释完觉得这东西可能不是能单纯靠钱买下来的,“在谁手里?”   林志远叹气,“我不知道,风水界和别的行业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是遮遮藏藏,怎么弄到要你自己想办法。”   严昱泽听他的意思,是已经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帮忙,对林志远的处境又有进一步的推断,“要是找到东西,该怎么通知你?”   “不用找我,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严昱泽说,“那行。对了,那个熄珠什么作用,有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那个珠子只有一个作用,禁锢魂魄。必须用特殊玉材做的盒子存放,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   严昱泽听完眉头皱地更紧了。   林志远说:“还有一件事,万源的人要去久城,你注意一下。”   “万源的人?为什么?”   万源和久城一南一北,可以说是风水界以地域划分的巨擎,互相之间极少有往来。   “万源最近搞了个实验,研究出赤泉,他们想调动整个风水界,南方是久城的地盘,他们大概是想把久城拉入伙吧。”   严昱泽语气不屑,“当拍武侠剧呢,还想搞个江湖出来。”   “侠以武犯禁,自古都是这样,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就想做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断绝过,你当心吧。“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严昱泽放下手机,刚才在电话里听到林志远的些许异常的地方,让他感到事情有些严重。   熄珠——林志远想禁锢谁的魂魄?   ……   初八那天,阮棠收拾行李,带上莫尼回尚海,提着宠物箱出门的时候,她大吃一惊,对着笼子疑惑,“你到底胖了几斤?”   莫尼油光水亮的大尾巴一扫,背过身,以屁股对着笼子外头。灵狐最为最求美,打死也不会承认胖的。   回到尚海,刚出站就接到严昱泽电话,说刚才遇到两个粉丝,在出站等人的地方又是尖叫又是求签名,他没敢继续逗留,退到停车场。   阮棠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想笑,提着宠物箱推着行李去停车场找人。   严昱泽站在车前,低头看着手机,一手打着火机,挺拔的身型看着又痞又帅。他抬起头,视线扫过来,看见阮棠后马上大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怎么又重了?”他掂了一下宠物箱。   莫尼咆哮,“唧唧唧唧……”(吃你家大米了?)   严昱泽侧过脸问阮棠,“它是不是骂人呢?”   阮棠:“可能是到叛逆期的岁数了吧。”   莫尼气地一路睡觉。   严昱泽开着车往阮棠家去,路上阮棠刷着手机,忽然惊讶,发出一声“咦?”   “怎么了?”严昱泽问。   “曼姐在群里说,明天万源荣达的人要正式上门拜访。” 第282章   年后第一天上班,久城特殊业务项目小组的人聚集在办公室里聊天,猜测万源会派谁来。其实在场除了陆一苇和张诚,其他如阮棠钱佑曼几个,都是半路出家才了解风水界的事,此时讨论的偏重点也是好奇万源荣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之前久城也和其他风水师有过合作,不过,像万源这样南北齐名的存在,却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极少联系。   万源这次的举动也显得有些突兀和特殊,才让大家十分好奇。   阮棠过年时经历过的那件事,对万源的印象变得极差,听着大家又一茬每一茬地聊着。快到中午的时候,钱佑曼说,“都快要吃午饭了,他们还来不来了?”   “已经来过了。”陆一苇走进办公室说。   大家都转头朝他看过去,表情迷茫。   陆一苇抬手指了一下公共区域位置。那里是收发件和放快递的地方。此时上面摆着一张深灰色烫金字硬纸信封。   “怎么回事?刚才还没有的。”钱佑曼险些跳起来,她负责整个行政后勤,节后进办公室先检查过一遍,绝对没有这个信封。   她伸手要拿,被张诚拦住,“先别动。”   他两指在信封上一划,过了两三秒后说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应该没事。”   硬质信封里放着一张请柬,邀请久城的人在今晚六点出席市内一家豪华酒店的宴席,时间地点详尽。   “万源什么时候把这个请柬送来的?”黄宇问。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一上午谁看到有人进来过?”钱佑曼问。   阮棠摇头,其他人也表示没有。   从电梯口走进来只有一条路,如果有人进来,不可能避开所有人的眼睛。   严昱泽说:“调监控。”   吃过午饭,阮棠和钱佑曼一起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监控。时间范围就是上午。两人看得都极为认真。   “曼姐,你看这是什么?”阮棠忽然指着屏幕角落说。   那是电梯口的摄像头拍摄到的,电梯停靠打开门,却没有人出来,随后又自动关上,阮棠指的是电梯门的底部。   钱佑曼把角落放大。看清后深吸一口气,“纸人?”   电梯开门没有人进出,但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小的纸人,只有巴掌那么大,它高高举着信封,贴着墙壁往办公室里走。   切换摄像头后可以看到,它走到办公室门口,趁着大家聊天的时候,举着你信封走进办公室,贴着办公桌的侧面往上爬,然后把信封放到公共区域,然后施施然离开。   纸人个人很小,又轻薄,有什么动静就贴在墙上或者地上,不低头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它来去没有动静,也没有惊动任何人,放下信封后就很快走了。   “我去,太吓人了吧。”这是黄宇过来看完监控视频,脱口而出第一句。   一看周围没人有表示,他说,“想像一下,门缝什么的根本拦不住它,要是它想做点什么,比如拿把刀行凶什么的。连警察都抓不到凶手。”   阮棠听他形容的场景,心里一阵发毛。   严昱泽问张诚,“这是什么术法?很厉害?”   张诚脸色有些不好看,“傀儡术。万源收拢风水界的人很有一套,各种流派都有一些。”   钱佑曼说:“黄宇说的也有道理,这个东西有点防不胜防的感觉。”   陆一苇开口,“所有傀儡术都有一个缺点,距离越远越难控制,不用担心他们故技重施,同样的纸人不是轻易能复制的。”   他平时很少在办公室待着,大部分需要出差的风水工作都是交给他完成,所以陆一苇即使和大家接触并不多,但是他说的话大家还是比较信服的。   “不过可以用快递做的事,非搞得这么玄乎,万源应该是有示威的意思。”他拿起信封去了闻玺的办公室。   闻玺是下午进的公司,在陆一苇进去后过了十分钟左右,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闻玺扫了一演办公室,很快做了决定,“晚上一苇和阮棠和我去。”   严昱泽说:“我也一起去。”   闻玺摇了一下头,“不行。”   “为什么?”   “你的脸全国人民都知道,太麻烦。”闻玺淡淡地说。   大家沉默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在去年末还在公司对面的街上遇到过一个疯狂粉丝,偶遇严昱泽,激动的涕泪纵横,最后差点晕过去。   严昱泽蹙了一下眉,最后没说什么。   事情就这样定下。   这天下班后阮棠跟着闻玺陆一苇来到邀请函上的酒店。   门口的迎宾是个年轻清俊的男人,看到闻玺三个,他主动过来招呼,“是久城的闻总吗?”   闻玺说:“你是万源的人?”   年轻男人点头,“我是才加入的新人,这次负责接待,诸位都是贵宾,请跟我进来。”   他态度恭谨地弯了一下身体,然后在前面带路,从他的姿态看起来,平时好像就是干这类服务性工作似的。   一行人走近酒店,已经有一辆开着的专用电梯在等待。走过大厅的时候,阮棠发现周围有不少人都朝他们几人看过来,还有不少人对着闻玺打招呼。看样子都是风水界的人。   “你们请了不少业内人。”陆一苇说。   “今天参加宴席的有十桌,差不多是一百人。”年轻男人说。   陆一苇若有所思,“看来万源这次要搞的事情规模很大。”   年轻人说:“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可能是上面有好消息要宣布,所以广邀同行参加吧。好,到了。” 第283章   宴会厅内人影憧憧,衣香鬓影。要不说这是风水界的一次宴会,仅从在场人等穿着打扮看,更像是普通的一次商务酒会。每桌都已经摆好了名单。年轻人领着闻玺三人往最前排走去。   路过几桌,阮棠听到有些人在议论股票房市,也有些人在议论符纸咒术,风格各异,但又非常融合自然。   陆一苇有意无意地打听年轻人的背景。对方也没有隐瞒,有问必答,把自己来历全说了。年轻人叫杨卓,来自冰城的一个小县城,祖上也是有方士血统,也不知道为什么搬迁到冰城,和之前的联系断的一干二净。杨卓从小就有灵感天赋,能看到听到别人无法察觉的东西,他对自身的能力十分好奇,从小到大的探索,直到知道有方士,有灵力的存在,就独自离乡背井地寻找使用这种力量的方法。   “后来机缘巧合就进了万源荣达。”杨卓腼腆地笑了一下,“我运气还算不错。”   闻玺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陆一苇说:“你现在修习的方式很霸道。”   杨卓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顿了顿,避开这个话题,把三人带到第一排当中的主桌位,客气地说了一句还有其他客人要迎接,暂时离开一下,然后就走了。   阮棠好奇地问陆一苇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一苇对杨卓背影瞥了下头,“你仔细看看他身上。”   阮棠闻言看过去。酒店的灯光是暖色调,刚才她没注意到,原来杨卓的背后有极淡一层红色氤氲着,雾不像雾,一丝丝的漂浮着。   她把看到的形容说出。   陆一苇说:“那是血煞气,整个人身上一定背着命案。”   阮棠吃了一惊,谁知陆一苇还补充,“不止一起。”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不会吧。”   杨卓看起来外表俊朗,谦和有礼,怎么看都和杀人命案之类的词联系不到一起。   闻玺说:“外表可以骗人,身上灵气无法隐瞒。”   “他这样,风水同行都会知道吧?”   闻玺微微一笑,“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别人身上的灵气外溢的情况,你以为这里在场有几个能察觉到?”   阮棠不由朝四周看了一圈,看到杨卓领着其他人入席,应对有礼,谈笑自如。   “不超过十个。”闻玺说,“灵感天赋是有等级的,有的人即使修行一辈子,可能也不及有的人天赋过人。”   阮棠点点头。在久城时间久了,见识过太多厉害的风水手段,差点忘记了久城在这行最是最顶尖的存在,其他一般的风水师,有天赋没有资源,有资源的没天赋,比比皆是。   说起来,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风水师齐聚一堂,不由的就好奇的四处打量。年纪长些的有几个打扮的仙风道骨,身着唐装,腕里还戴着一看就有些来历的手窜。年轻的就没那么多讲究,甚至还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   又有几人从外面进来,看着有几分面熟,阮棠想了想,是在封门村封印断手时见过。她记得好像是姓冯还是姓王的一家。在看这几人的时候,她脸色骤然微变。   几个人身上不约而同萦绕着淡淡黑气,尤其是集中在双手。但本人似乎并无所觉,顾盼间颇有些得色。   在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也有几分意气风发。   王昆卉走进来后一路打着招呼往前走,王家所在名单在主桌旁边,紧邻闻玺一桌。他想了想,还是先来打招呼,“闻总,陆先生,阮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阮棠朝他的手上看去。指甲已经完全变黑了。   闻玺对王昆卉主动问好置若罔闻,看他一眼后,面无表情地说,“几个月没见,进步的很快。”   王昆卉心猛的跳了两下,眼神躲闪两下。他今天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觉得这些日子在方士之术上修为精进,和过去的自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就算面对泰山北斗般存在的久城,也可以挺直腰杆。风水这行,说到底最终不是看名气,还是要看真本事的。   但被闻玺冷冷看了一眼,王昆卉的信心就跟来的时候一样莫名消失了,仿佛之前的努力和进步都没有发生过,他干巴巴地笑,“最近学的比较多。”   陆一苇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闻玺面色冷淡地说,“我记得你们家族有条训诫,说修行上宁可蹉跎不可走错。希望你还记得。”   王昆卉渗出一身冷汗,含糊地说了两句,很快回到自己那一桌,脸上哪还有进门时的姿态,根本不敢看向闻玺的方向,脸色忽青忽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想问闻玺王昆卉手上黑气的事,不过不断有同行过来打招呼,她没找到空闲提问。   大厅内忽然安静下来。   阮棠跟着大家的目光往门口看。   乔溶月和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进宴会厅。这是邀请函上的主办方到了,周围自然是一片热闹。乔溶月今天穿着蕾丝拼接的连衣裙,外面是驼色羊绒大衣。容貌艳丽,顾盼间风采奕奕。一路走来跟随的视线不少。   她和中年男人一路穿行过来,直到走到主桌面前,看向闻玺三人,笑着招呼,“闻总,好久不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阮棠的错觉,她对闻玺说话的样子生硬和别人都有些细微不同。   “乔小姐。唐先生。”闻玺说。   站在乔溶月身边的中年男人微微躬了一下身体,“久闻闻总的大名,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闻总还能知道我的名字。”   闻玺没说话。   陆一苇说:“你们送的请柬上不是写着名字。”   阮棠:“……”   唐继文有些尴尬,乔溶月说:“别站着说话先坐吧。该到了开席的时间了。”   主办方的人都坐下来了,厅里其他人也都结束寒暄交流回到自己的坐席。   乔溶月示意杨卓开始。   杨卓走到发言台上,拿着话筒开始主持今天的晚宴。他外形言谈都是上层,说话也是兼具幽默,开场气氛引导的很好,让在座的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等他开局讲完,乔溶月施施然走上台。厅内气氛更热烈了。 第284章   要说风水这行,男女比例极为悬殊,更别说好看的女性了,更是少之又少。乔溶月进大厅时时脱了大衣,此时身穿一条dvf印花的裹身裙,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可谓是极为曼妙。   以阮棠女性的眼光看,这样大花的裙子有些复古,风格极难驾驭,但乔溶月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将裙子的优点完全展现出来,还别具韵味。   乔溶月款步走上台,大厅内爆发出一阵掌声,比对着刚才主持会议的杨卓热情多了。乔溶月环视四周,微微笑着开始发言。开场也是一些客套话,无非是夸奖在座的都是行业精英,这个行业会发展越来越好。   就在大家以后她要走老流程,之后宣布开饭,然后大家酒席上套热乎。动作的快的几桌,已经把桌上白酒打开了。   乔溶月话锋一转说:“诸位,我们万源荣达一直致力研究的项目有了发现和成果,今天想和诸位同行分享。”   杨卓捧着一盆盆摘上来,放在发言台上。那是一株刚修建过形状的矮数,一尺来高。乔溶月没说任何铺垫的话,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根试管,举起来让厅内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试管里的液体是殷红的。   “大家看好了。”乔溶月说着,打开塞子,倒了三滴液体在盆摘上。   靠近发言台最近的一排,大家都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说不出的诱人和香甜。就在有人想问这是什么香的时候,乔溶月把试管赛好盖子收回包里。   随后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盆摘上的枝叶抽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根径变得粗壮,新长的叶子一层盖一层,眨眼间,植物就长得超过一米高,花盆直接被根撑裂,砰地一声碎成几片。   目睹全过程的众人目瞪口呆。   刚才看到的场景,只存在在电影特效中,在现实中看到,如同神奇的魔术一般。于是议论哄的一声在厅内弥漫。   阮棠已经猜到试管里是什么东西,想到这是用长生不死人炼制出来的,她就有些反感。这时听到后面一桌有年轻的声音在讨论。   “我去,这是贤者之石吧?”(动画片《钢之炼金术师》)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和动画片一样,哈哈,还是红色的,用活人炼制的?”   阮棠微惊,回头朝声音源头看去,后面一桌有两个看着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跟着一个马脸严肃的中年男人,看着像师徒。   中年男人训两人,“让你们多学点风水上的功夫,不许在这里讨论动画片。”   两人立刻就老实不讨论了。   阮棠:“……”这也算是掌握了一部分真相的人。   厅内所有人都在议论,有人提问,“乔小姐,这是什么?”   乔溶月说:“赤泉。”   年长的风水师:“不老泉?”   乔溶月点头,“没错。”   一片哗然——不老泉是方士传承中最为神秘的一种存在,传说早已经失传几百年。此刻就算有人不知道,也会有人马上进行普及。   一时间,根本没有人记着还要吃饭,继续对着乔溶月发问。   “乔小姐,这是你们万源研究出来的?会不会是一种障眼法?”   “赤泉的功效真的能长生不老?”   “万源今天什么意思?产品发布会啊?”   质疑的,戒备的,惊喜的……个人反应不一,乔溶月从拿出试管后对厅内众人情绪十分关注,其中最重点是看主桌和第一排的座位。   闻玺从刚才开始就是面无表情,即使在赤泉的作用下,让盆摘呈现出一种突破时间观念的生长。他也仅仅是多看了两眼。   “诸位,赤泉的功效经过我们反复比对,和古籍上记载是一样的。”   砰地一下,有人连椅子翻倒,那人也不觉得丢人,站起来后马上又问,“那意思就是喝了这个可以长生不老?”   好多目光盯过来,暗暗隐藏着贪婪。   “大家别急,要想长生不老,这么一支是不够的,而且赤泉的服用很有讲究,死亡率很高,大家先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在厅内稍安静一些后,她又说:“大家都知道,方士之术中的长生不老已经失传很久,万源下了很大力才研究出来这个成果,耗费的心血和努力不计其数,当然,今天不是为了诉苦,主要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个成果。”   “乔小姐,分享是什么意思,就是让我们看看,饱个眼福?”有人阴阳怪气来了一句。   “当然不是,这次我们研究出一份足够转变的赤泉,里面蕴含的生命力,足以催化身体变异,成为长生人。万源已经决定,把这个成品赤泉拿出来给同行。”   厅内沉默一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谁也没想到,万源居然要把赤泉拿出来共享。一百多人的宴会厅内主要分为三类想法,一类不疑有他,此刻全是激动和期待,另一类是阴谋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还有一类是观望的,不做判断,打算看别人怎么决定。   乔溶月说:“不过赤泉太过珍贵,到底给谁是个问题,我们内部一致讨论决定,召开一个交流会,获胜的人可以拿走这份赤泉。”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什么意思,搞个擂台分胜负?”   乔溶月说:“具体的规则等到大会的时候公布,现在只是征求大家意见,既然大家都是风水行业,就以风水手段分胜负。”   有人说:“风水手段,那不是肯定是大家族拿去了?”   “说什么呢,有久城,万源在,大家族都没份。”   “对呀,这样比较有什么意思,说到底,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回到上面两家去了。”   乔溶月听见众人的纷纷议论,脸上笑容不变,目光一转,看向闻玺说:“我知道大家都有顾虑,现在公布第一条规定,只能是入行不超过三年的新人,才能参加这次交流会的比试。”   作者有话说:我是某天突然发现,原来和贤者之石有点像…… 第285章   大厅内的讨论已经热烈到了根本听不清隔桌在说什么的成程度。阮棠满耳朵都是嗡嗡的声音,实在是今夜乔溶月展示的赤泉太过震撼,在座的人都显得有些情绪激动。之前还有人担心那个所谓的交流会被万源或者久城霸占胜果,现在有了附加规定,只能新人参加,这对那些有传承的家族或者天赋出众的个人来说就更有利了。   在乔溶月说出这条规定后,有一半的与会者都表示同意,剩下观望的人,心里也已经开始盘算,只是表面碍于久城的人没有明确表态而不做表示。   王昆卉此时和几个小家族的人纷纷主动表示赞同。   随后乔溶月交流会的时间地点会另行通知,宣布开饭。众人哪还有吃饭的心思,等菜上来,也都是食不知味,大多还在讨论赤泉和交流会上。   主桌上,乔溶月举起酒杯向闻玺询问,“不知闻总对我刚才提的建议如何看?”   闻玺没有动,笑了一下,有些冷意,“你们自己研究的东西,需要我来决定?”   “我们内部已经讨论过,久城的分量不同其他人,只要你愿意把之前背叛我们组织的人还给我们,我们的研究成果可以无条件和久城共享。”乔溶月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   闻玺直接了当地拒绝,“我对你们的研究没兴趣。”   乔溶月微怔,然后说:“赤泉对方士的意义,闻总不会不知道吧?”   闻玺瞥她一眼,“想要复刻顺应天道消亡的东西,你们真的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乔溶月被他眼里的犀光刺到,微微挪开视线,“现在科技发展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对细胞,生命的研究更深刻,还有这么多具有灵感天赋的人,只要同心协力……”   不等她说完,闻玺“呵”的冷笑,放下筷子,问:“吃饱了吗?”   陆一苇本来就没动两下筷子,脸色恹恹的,“没胃口。”   阮棠机灵的表示,“吃饱了。”   “走吧。”闻玺率先起身。   唐继文在刚才乔溶月说话时一直没吱声,这时突然开口,“闻总难道是怕万源研究出赤泉后影响久城的地位,才会如此排斥?”   闻玺面无表情,没有搭理他。   陆一苇抬起那双半睡不醒的眼皮,“没研究出赤泉也一样排斥,唐先生还是继续吃饭别说话的好。”   唐继文冷哼,就要反唇相讥,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口发不出声,他蓦然瞪大眼睛,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动手脚的迹象,甚至连谁动的手他都不知道。   乔溶于在他肩上一拍,唐继文才恢复过来,但这回没再冒然开口,额头见了冷汗,看着闻玺和陆一苇有些躲避。   闻玺说一声“走了”率先离开。   乔溶月咬了一下嘴唇,对着他背影喊,“你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对吗?”   闻玺没有丝毫停顿的离开,像是没听到她这句。   厅内其他人对主桌的关注从没有放松过,这时有好几个人站起来,跟着一起离开大厅。追上闻玺和陆一苇问赤泉交流会的事。   这几家一听说话的口气,就知道平时和久城的业务往来很密切。   “闻总,这个交流会久城参加吗?”   “我们和久城肯定是统一步调,闻总您觉得这个赤泉是不是真的?”   闻玺没有表露什么情绪,但周围人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他对几人说:“想参加就参加,我没意见,不过赤泉可没那么容易,好好去看下古籍里的记载。”   几人若有所思,闻玺戴着陆一苇和阮棠已经离开。   此事余波不绝,简直是在风水界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二天开始,就有很多业内人士上门拜访。阮棠他们部门从来就没这么忙碌过,除了来公司的,私下约闻玺陆一苇张诚三人的也不少。   办公室就这件事也讨论过两回。   钱佑曼说这和武侠里突然出现的绝世武功秘籍有点像。阮棠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实际上情况只有一点不同的是,现在所有风水界的人对赤泉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想借由这次交流会看清楚情况。   来久城的这些人里,还有一部分是来表忠心的,说万源这个做法分明是跨界抢夺地盘。问题又转向另一个层面,对此闻玺没什么特殊表示,不过对于交流会的态度,他没多表态。   又过了几天,上门来了三个极为特殊的人。钱佑曼把人领去见闻玺后跑来跟大家八卦,“猜猜刚才进去的是谁?”   大家发挥想像,猜测了一圈都没猜出。   钱佑曼手指向上点点,“上面。”   严昱泽说:“有关部门?”   “对。”钱佑曼猛点头。   黄宇感叹,“没想到连有关部门都惊动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三人走了之后,闻玺把严昱泽,阮棠,黄宇叫到办公室里,说了句,“你们明天去跟陆一苇张诚学点东西,下个月去参加交流会。”   黄宇狠狠倒吸一口气,颤着声问:“我、我也去?”   闻玺说:“觉得自己支撑不住,可以随时在交流会上申请退出。”   黄宇一听有这条规定,立刻安心许多。   大家都知道交流会限定入行三年的新人参加,久城里附和限定条件的只有他们三个。   严昱泽说:“他们两个什么都不会,就我一个去吧。”   闻玺摇头,“这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而且……”他看一眼阮棠,“不知道交流会上会出什么难题,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够全面。”   严昱泽微微挑眉。   阮棠知道可以随时退出后,倒是没啥害怕的情绪,悄悄拉了一下严昱泽的袖子,表示“愿意参加”。   闻玺飞快扫过来,表情看不出什么,让他们做好准备,就让他们离开。   黄宇一出办公室,就拉着阮棠说:“你不怕?”   “不怕,不是随时可以退出吗?”   黄宇苦着脸,“不会是什么神神叨叨的事吧。”   阮棠无情泼他冷水,“哪有神神叨叨,肯定是魑魅魍魉。”   黄宇哆嗦了一下,“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记得千万来救我。”   阮棠:“……”还没出发就这样疯狂flag好吗?   作者有话说:明天有事请假一天 第286章   万源号召举办的风水交流会引起整个行业的震荡余波不止,等到了月底,大大小小的家族组织收到邀请函,举办的日子定在两个月后,具体地址等举办前才会发布。万源发出的邀请函,在打开后的半小时自动燃烧,除了灰烬没留下其他痕迹。   自从闻玺把阮棠严昱泽黄宇三个叫去宣布他们参加交流会,三人的上班就变成学习时间,张诚承担了教导的主要责任。严昱泽天赋好,又已经会制符,最后学习的重任全在阮棠和黄宇的身上。他们两个的情况又是截然不同,阮棠在灵感天赋中通感极强,黄宇的天赋不强,尤其是对灵气不敏感。张诚就从基础的教起,比如让两人辨认符纸灵器,还把风水行业经常遇到的情况和手段详细告诉两人。   就这样两个月的时间慢慢过去。阮棠觉得填鸭式教育还是起到作用,一些风水基础和见识都得到了补充。这段时间严昱泽没有和两人一起上课,经常请假。阮棠问起他去哪,他参加了好几次古玩同好会和小型拍卖场,好像在找古玩拍卖物。阮棠听说了之后打趣地说,还不知道他有这种爱好。严昱泽沉默片刻,说是受朋友托付。   很快到了五月中旬,距离交流会还有五天时间,万源荣达的通知如期而至,和邀请函一样,上面只有一个简洁的地址坐标。钱佑曼查了之后告诉阮棠他们,“在星义。”   这地方在西南喀斯特地貌位置,位置有点偏僻,飞机到达贵州后还需要换车几个小时路程才能到达。也不是旅游热门,光看地址十分神秘。   第二天阮棠就收拾了行李,和大家一起出发。这次去的一共四人,除了参赛的,就只有闻玺,陆一苇和张诚都留在久城。   临出发前,张诚给阮棠和黄宇上了最后一课,“该教的都已经教了,遇到事千万别慌……”   在两人期待的眼光里,他语重心长地说,“反正随时可以弃权。”   阮棠:“……”   黄宇举手。   张诚说:“就我们三个不用举手,直接说吧。”   黄宇问:“怎么弃权?是靠喊还是有什么规则?”   张诚说:“现在还不知道,去了举办方会说的吧,你留意听。”   阮棠直叹气,觉得这个队伍真是格外励志。   坐飞机到达贵州后,在机场就有专人接待,当天入住的是酒店。阮棠一上车,就先打开笼子把莫尼放出来。它早就在飞机上憋屈坏了,刚想好好伸个懒腰,结果发现车上还有闻玺,腰伸了一半缩手缩脚,老实地趴在阮棠旁边。   说起莫尼,阮棠在来之前还确认过,这次比赛灵宠灵物都是可以携带的。张诚说天生灵物在自然环境里比人类感知要强出不知道多少,既然符合交流会规定,她就把莫尼一起带上。   第二天万源安排的组织人员就来酒店,安排大家坐大巴离开。从外表看,他们就像一个旅游团。阮棠抱着莫尼上车的时,引来不少目光。   五月的贵州,空气湿润,气温凉爽。大巴从城市开入山区,在盘山公路上徐徐前行,有些路完全没有护栏,一侧就是高耸的悬崖。从车子里朝外望都会有些感觉心慌。山上有雾气,就算有经验的司机也必须小心翼翼的,半途司机忽然停车,阮棠对车窗外看,车胎只差一个拳头距离就要滑出山路,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阮棠看了一眼,心砰砰直跳,搂紧莫尼,使劲薅它毛。   其他人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惊吓。大家在风水上造诣再高也是肉身凡胎,要在这种山路上出车祸那肯定死路一条。   车里有人拿出黄符贴在车上,默默念起咒。   阮棠一看认出是好运符。   黄宇哆哆嗦嗦地说:“可千万别出师未捷……”   “闭嘴。”阮棠在周围人怒目相视之前赶紧拦住他说下半句。   车子重新发动,继续在山路盘桓。   坐在阮棠前排的人忽然伸手朝后递了个橘子过来。   阮棠刚摇头要拒绝。   对方说:“它吃吗?”   原来是给莫尼的。   一路被薅了好几把毛的莫尼抬起头,伸抓飞快抓过橘子,没给阮棠拒绝的机会,剥了皮就自己吃起来。   阮棠道谢。前排的人干脆站起身看向后面,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脸。还有点婴儿肥,看着二十岁都不到的岁数。还有几分面熟。她回忆片刻,终于记起在尚海酒店时候见过对方。   “这是你的灵宠?”年轻人问,一脸好奇地打量莫尼,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欢。   阮棠点头。   “我能摸一下吗?”他问。   莫尼立刻炸毛,对着他龇牙咧嘴的,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橘子是谁给的。   年轻人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新鲜枣子递过来。   莫尼闪电般叼走枣子,在年轻人想撸它一把的时候,狠狠挠了对方一下。   年轻子“滋”的低呼缩回手,阮棠赶紧按住莫尼,想要道歉。谁知年轻人根本不在乎,眼睛更亮了,“好有灵性啊,你在那里弄到的?什么品种?卖不卖?”   阮棠还真不好回答,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还能答上,“不卖。”   年轻人叹气,“也是,一看就很贵,我就只能拿出三百万,应该买不起。”   阮棠低头看看莫尼,它立刻龇牙。一脸被侮辱的表情。   她仰天:“……”   剩下的路程,年轻人把自己带的零食和食物全贡献给了莫尼,只求一撸,偏偏莫尼没给过好脸色。   阮棠任它去。   车子很快停下,司机说“到了”,车内不少人都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瑰丽的景色,阮棠突然觉得刚才一路的惊险不算白受。   他们到达一个峡谷,两侧青山耸立,水声潺潺,山壁上有好几个瀑布如白练挂着,两侧山上架着一座桥,从高耸的山腹中穿梭而过。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能看到山峰险峻,水汽氤氲,可称之为“幽绝”的美景。   作者有话说:抱歉一天事情没处理完,又多用一天,现在开始恢复更新,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尽量调整,后面会多更 第287章   万源安排的交流会组织人员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等大家欣赏一会儿美景后,他才站出来介绍了一下这个地方,“那个隧道大家看见没有?叫做白龙隧道,得名原因是这里峡谷里瀑布很多,远看像一条条的白龙,所以凿山的时候,就把隧道取名叫白龙。十五年前这里就打算开始挖掘山体并建桥,过去工程技术不成熟,速度很慢,而且建桥要克服的难关很多,好几年才有眉目,不过过程还是很漫长和艰苦,尤其是挖山的过程,出了很多奇怪的情况。”   一群人里有人嘀咕,“老套不,是不是要让我们进去解决事情?”   组织人员继续说着,“里面的怪事已经被我们解决了,这里顺利通车三年多了,不过当初解决的时候,我们一位风水师落了一样灵器在里面,最近这里又出现一些异常情况,可能就是这个灵器引起的,这次交流会的考题,就是希望大家找到这个灵器带出来。”   原来是个探物的考验。   大家立刻议论纷纷。参加交流会的人真不少,光是旅游大巴就来了四辆,其中一大半都是年轻人,毕竟有着入行不超过三年的限制,所以能参赛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剩下一些年长的也都是陪着小辈来。万源公布考验是公开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此时有不少风水师正拉着自家小辈在灌输经验出谋划策,颇有些开卷考试的感觉。   久城的四个人站在一起,阮棠和黄宇同时朝闻玺看过去,周围都在临阵磨枪,不知道闻玺会指点什么。   闻玺眺望两眼峡谷,视线挪回来,简洁说了两个字:“加油。”   黄宇没精打采地说:“闻总,会不会太笼统了,有没有详细点的?”   闻玺说:“你看不到灵气,体质又很吸引那些东西,尽量别落单。”   黄宇听完更忧愁了,打算马上去找万源工作人员问问弃权操作方法。   “阮棠。”闻玺低声喊了句,阮棠马上转过身。他目光垂到她的手腕上,“云影绳会用了?”   阮棠在这几个月学习里已经知道云影绳的作用,连忙点头。   闻玺说:“那就好。”   然后就没再说什么。和其他各处耳提面命的场景截然不同。   严昱泽走过来,把阮棠拉到一边,“他和你说什么?”   阮棠就说了。严昱泽皱起眉,“就这些?”   “不然呢?”阮棠反问。   严昱泽刚才看到闻玺和阮棠说话,两人没有特别靠近,但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种微妙的心情,似乎只有在面对闻玺时才会出现,严昱泽处于本能的对这个男人有些戒备。   他没有表现出来,拉着阮棠到角落里,感觉峡谷风景十分独特美丽,干脆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万源的工作人员过来发放交流会参赛玉牌,那是一块婴儿手掌大的青白玉,里面内嵌最低级的防御符阵,玉牌上刻着数字。阮棠的是71,严昱泽是73.弃权的方式就是捏碎玉牌。   风水师中有人议论,“万源手笔真大啊,这样的玉牌单独也能卖个大几万了。”   旁边立刻有人嗤笑,“能不大吗?连赤泉这种都能拿出来分享。”   听到赤泉,各人神色不一。   工作人员很快让参赛的人都去集合,接下来的路车子不能通行,要靠大家自己从栈道爬上去。   “接下来六个小时里都不会有列车通过,大家记住时间,注意安全。”工作人员提醒一句后,就把栈道指给大家看,然后就退到后面。   白龙隧道内修建铁轨,是供货运车辆和少数绿皮车行驶的。下面的栈道不是供游客行走,而是给隧道维修人员搭建的。所以外观简陋,也没有其他安全措施。   立刻有人骂骂咧咧开了,工作人员当作没听到,大家在你看我我看你之后,磨磨蹭蹭地走上栈道。   阮棠走在队伍中间,走上栈道的时候,根本不敢往峡谷看。刚才远望觉得瑰丽,近了才知道凶险。   黄宇两手仅仅抓着栈道扶手,腿脚发软,半路就冲动要把玉牌给捏碎了。   一路提心吊胆,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隧道口。   不少年轻人已经走了进去。还有一些在入口前摆了小道场,什么香炉,符纸,木剑齐全,还有人拿出龟壳开始占六爻。堪称大型风水现场。   严昱泽嗤地笑了一声,转头说:“我们进去。”   阮棠问莫尼,“感觉到什么没有。”   莫尼也被栈道弄地蔫哒哒的,轻叫几声。(没感觉,反正都得进去,赶紧弄好回去吧)   阮棠再去看黄宇,他比莫尼还精神不济。   “黄宇,走了。”   黄宇立刻跟上,   三人走近隧道,里面没有灯照,黑漆漆一片,不过今天来参加交流会的人实在是多,手机打灯的很多,照的隧道里星星点点。   “到处都是手机闪闪的,我怎么有种要看演唱会的感觉。”阮棠小声说。   严昱泽牵住她的手。   黄宇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哎呦。”   他突然喊出声音,不光阮棠和严昱泽紧张了一下,周围都惊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   沉默几秒,黄宇说,“有水滴我脖子里。”   众人:“……”   “喀斯特地貌,山体里有点潮湿是正常的,别大惊小怪的。”有人教训。   黄宇不敢吱声了。   大家继续在隧道里摸索。随着深入,空气闷闷的,还有股潮味。   忽然空中有一道蓝色火光的符纸飞起,在空中徘徊舞动。   “谁放的探灵符?都快贴我身上了。”   “是我,不好意思,就想探下灵器在哪里。”   “你系不系傻,要是探灵符能这么简单测出来,还用弄我们一百多号人进来。再说大家身上很多都带着灵器,你这符有什么用。赶紧撤了,飞的人心烦。”   那人道歉着把符收回,好些人带着灵器进来,刚才被符纸探寻出来,感觉十分闹心,各自嘀嘀咕咕几句。   阮棠感觉手掌被严昱泽轻轻捏了一下。   “你有没有发现,手机灯光变少了?”他说。 第288章   阮棠对着周围仔细观察,严昱泽说的没错,进入隧道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人,他们一直在中间位置,刚才用手机照明的人很多,现在好像只有三四十个光源。   “是不是往前面走了?或者为了省电有些人关了?”阮棠说。   严昱泽沉吟片刻,说:“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长,你们注意点周围。”   他的声音很低,阮棠怕后面黄宇没听见,转头要提醒,一回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   “黄宇?”阮棠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倒是附近有人听到了,议论,“里面太黑了,好像有人走丢了。”   “搞笑,这种也来参加交流会……”   阮棠拿出手机,在附近照了一圈,没发现黄宇踪迹。她愣生生憋出虚汗,问莫尼,“黄宇怎么不见了?你知道吗?”   莫尼挠了挠耳朵,眼珠滴溜溜转着,也很茫然。   严昱泽说:“先别急,没听到什么声音,也没有呼救,他身上有符纸,还有玉牌随时可以弃权。”   “对了,可以打他手机。”阮棠低头一看,手机已经显示无信号。她淡淡地失望了一下,居然也没有太意外。   “先继续找。”严昱泽决定。   两人又走了一段,阮棠这次注意力不光放在环境上,还在观察一起进隧道的人。不过隧道深长幽邃,看不到底,参赛的人员又有些互相竞争的意识,不知不觉间,大家的距离就拉远了。   阮棠看见一个手机光源突然在前方消失,拉了严昱泽一下,悄声告诉他情况。   “过去看看。”   两人走过去,阮棠用手机照着前面的路。   隧道两侧都被挖的很平整,山壁上稍稍有些湿漉,在石上蜿蜒出一道道水渍的痕迹。严昱泽伸手在壁上摸了一下,湿气冰凉,没有其他特殊。   “唧唧”莫尼用爪子扒了一下阮棠的手。   “莫尼说看这里,”阮棠指向墙壁下方。   严昱泽看看她再看看小狐狸,啧啧两声,“还能和它无障碍交流了。”   莫尼乌溜溜的小眼一翻。   它指的地方是个往里凹的四方形,隧道每隔一段都有,十分规律,方才进来时不少人就检查过,发现没有什么特殊的。   严昱泽蹲下去,在凹槽位置各处都摸了一下,没有发现。   阮棠问莫尼:“在哪里?”   莫尼紧紧盯着墙壁,刚才它感觉到这里有异常灵力波动,但很轻微。它伸出爪子,在墙壁上用力一抓。   阮棠感觉眼前骤然一花。   “严昱泽。”   “我在。”他扶住她,“没事吧?”   阮棠头晕心慌,缓了两口气才恢复过来,“刚才感觉不是很好。”   严昱泽沉声说,“是不太好。你看周围。”   阮棠左右一看,吃了一惊。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条细长的隧道——但已经不是白龙隧道,周围也没有人。   “怎么回事?”阮棠眼睛一闭一睁,环境没有改变。   他们真的突然就转换了地方,只在一瞬间。   严昱泽说:“应该是种空间转换的设置,只要触发就会换到这里。”   “刚才隧道里手机灯光减少难道也是这样?还有黄宇?”   “应该是,要是白龙隧道只是普通隧道,万源也不会把我们弄到这里。”严昱泽说,“至少有点进展,我们先找找看吧。”   眼前的的通道好像是人工开凿的,但和白龙隧道墙壁的平整不好比,倒像是施工到一半的劣质工程,墙面凹凸斑驳,路面也是崎岖不平。   在走了很长上一段路后,严昱泽问:“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是在往下走?”   阮棠点头,“空气有点闷,而且我好像还听到水声。”   严昱泽点头,“喀斯特地貌的特质,山内有天然溶洞和钟乳石,水的声音很有可能山内有暗河。”   阮棠抬起头,用手机照了一下上方,果然是有锥形的钟乳石倒挂着。   “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交流会整的跟盗墓小说一样?”她说。   严昱泽说:“你很希望看到尸鳖,粽子?”   “不想,完全不想,我就是叶公好龙,”阮棠立马摇头,“还是快点找到那个什么灵器或者黄宇就走人。”   严昱泽笑了一下,然后说:“有没有觉得奇怪,刚才万源说在隧道里遗失了灵器,但是没说过到底是什么东西。”   “进来前就有人问了,他们说进来见到了就知道是什么,具体的不能透露,神神叨叨的。”阮棠对万源印象不好,口气也有些厌恶。   接下来一段路更不好走了,台阶本来就凿的不平整,还是湿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然就会打滑。严昱泽走在前面,遇到难走的地方再回头搀扶阮棠。   在一块圆润的台阶上阮棠差点就滑倒,严昱泽两臂一夹,直接就抱着她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才放下。   两人的呼吸离得很近,空气似乎忽然之间就变得粘稠了。严昱泽在她脖子边闻了一下。   阮棠刚才出了点汗,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脸,“烦。”   “烦什么,”严昱泽说,“挺好闻的,你用什么香水?”   阮棠嗔怒,“这个环境就不能正经点。”   严昱泽嬉皮笑脸的,“这个环境你就该扑我怀里求抱抱亲亲举高高。”   阮棠被逗乐了。   莫尼趴在她肩膀上,刚才缩成一团,此时忽然弓起身体,朝着严昱泽龇牙咧嘴的。   严昱泽手指在它脑门上狠狠一弹,“捣什么乱。”   莫尼“唧唧”尖叫。   阮棠脸色骤然一变。   严昱泽意识到什么,立刻转身。   前方狭小的拐道里,一道黑影窜过,速度飞快。   “看到没有?”阮棠问。   “好像是人。”   阮棠哆嗦了一下,“个头很小,好像是小孩。”   严昱泽语气云淡风轻的,“走,过去看看。”   阮棠安抚着莫尼,问严昱泽,“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严昱泽手里已经抽出一张驱邪符,哼哼着说,“谁都不能打扰我谈恋爱,那种东西也不行。”   阮棠一听,差点在台阶上翻倒。 第289章   严昱泽嘴里不以为然,但实际上行动很谨慎。手里扣着符纸,走的时候身体完全挡在阮棠前面。   对影视剧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在如此诡谲的环境中,出现孩子的身影更增添阴森恐怖的气氛。台阶走势向下,两人一狐神经紧张地走了一路,没看到任何异常。   随着越走越下面,阮棠感觉空气沉闷的让人心里发堵,不过水声倒是越来越近。   拐过一个弯道后,眼前豁然空间变大,阮棠用手机照了照,头顶是巨大的溶洞,倒垂着无数柱状的钟乳石,下面是一条河,正如严昱泽刚才说的,是一条在山腹中的暗河,灯光打在河面上根本看不出深浅,河水缓缓流动,向着山洞更深处蔓延。   他们这段已经是山洞中最狭窄的一段,看着大概七八米宽的距离,两头都望不到底,漆黑的地下世界里,这条河流仿佛都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   阮棠手机灯光晃过,忽然觉得旁边黑黝黝的不知道什么,马上亮光挪过去,原来是一块形态奇异的岩石,一层层的卷边,看着怪异又富有规律。   莫尼刚才已经跳下阮棠的肩膀,自己走动,这时朝她的裤腿靠过来,“唧唧唧唧”(糖糖,这里好诡异。)   阮棠低头看一眼它,眼神很是复杂,天生灵物居然惧怕这种环境,莫尼是不是正在往家养宠物发展?   严昱泽俯身手伸进河里漂了一下。   “当心。”阮棠提醒,“还是别乱摸。”   “担心我?”严昱泽这时候还有心情调笑。   阮棠给他一个白眼:“我怕河里有食人鱼,或者是那种尘封了千年的细菌,还有水蛇,一条条都蛰伏在水底,仰着头等着吃呢。”   严昱泽看着她沉默两秒,“……你不当编剧都可惜了,整个盗墓题材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还有心情开玩笑,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严昱泽拿手机在河上照了下,在光亮的地方,掌心里的水其实清澈没有杂质,但在这各山洞里,水不知深浅,又漆黑一团,就很容易让人感到畏惧。   “没路了,要从水里走。”严昱泽敛起笑意。   “还可以原路返回,再另外找其他的路。”阮棠也提议。   严昱泽点头赞同,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倒可以冒险试试水深,不过有阮棠在身边,他就不敢冒这个险。   莫尼忽然扯着阮棠裤腿,唧唧地叫。   阮棠脸色猛然一变,转身用手机照明,一看墙上已经没有台阶,也没有他们刚才过来的通道。   严昱泽走过去,在岩石墙上敲了敲,感觉手下都是实心的。他皱起眉,直接贴了两张符在墙上,一张探灵,一张驱邪。探灵符很快燃烧有了动向,驱邪符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有灵气,没有阴气?”阮棠问。   严昱泽点头,然后把两人附近的石壁都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通道,转过身重新面对河道,“看来是要逼我们非走水路不可。”   水流潺潺,看着水面平静而缓慢。阮棠苦笑,“早知道刚才就不说那么多可怕的设想了。”什么食人鱼,细菌,水蛇,现在倒让自己心头怪不安的。   “糖糖,”严昱泽拉住她的手,认真地说,“你弃权吧。”   阮棠一怔,“为什么?”   严昱泽说,“你没发现,这个水已经漫上来了。”   经他提醒,阮棠发现果然水位上升不少,只不过到处昏暗让人难以察觉。   “按照这个上升速度,顶多一个小时这里就没站的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在捣鬼,明显在逼着我们下水。下面不知道会有什么,你在这里太危险了,万源发的玉牌应该有保护和传讯作用……”   阮棠想了一下就摇头拒绝,“我不想弃权。”   “你在这里我会分心。”严昱泽说。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担心,而且,万源这块玉牌里只有最初级的防护,这里到底是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传讯还两说,”阮棠分析着,看着他的样子也很认真和坚定,“之前也经历过那么苦难,不是每一次都有弃权的机会,我想出点力,不想当个没用的人。”   严昱泽顿了顿,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等会儿跟紧我。”   阮棠说“好”,心底还有些开心。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水又漫上来一点。莫尼窜到高一些的地方,瞪着水面。   “莫尼,你能感到里面有东西吗?”阮棠问它。   莫尼摇头,又点头。   严昱泽说:“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莫尼撇头转向另一边。   阮棠摸了一下它的头。体谅它是感觉不出来。   “手机的防水功能应该没那么好,等会儿下水靠手机照明不行。”阮棠提出。   “你现在把手机灯关了。”   阮棠依照他说的做了。   过了几分钟,严昱泽说:“是不是觉得视线开始变得清晰了?这好像是体质改变带来的效果,等会入水也一样,开始可能全是黑的,后面会适应,水是清的,主要注意水里有没有其他东西。”   阮棠打个寒颤,“别说了,我这是被反噬了。”   严昱泽低低笑了两声,又忍不住连连亲她两下。   莫尼回头看两人,又叹气转过头去。   等准备下水的时候,阮棠才想起它,“莫尼,你会游泳吗?”   莫尼爪子拍胸膛。   严昱泽说:“我先下去试一试,确定没问题,你们再下来。”   刚才说的很轻松,实际上在这种视线受阻的环境里,谁也不知道危险藏在哪里。严昱泽还是放心不下。   阮棠答应之后,他扑的一下跳进水里。很快人就没了下去,可见看似平缓的水实则很深。阮棠在心里默默计数,从一数到三十的时候,水面哗的一声响,冒出头来。   她紧紧悬着的心一下松了。   “下面没东西吧?”   严昱泽没回应,招了招手。   阮棠往前走了两步,又站定。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第290章   自从进入山洞,阮棠就没有一刻是完全放松的,可尽管有那么多坏的设想,她都没想到真正的情况会更差。   水里的严昱泽抬起脸,原本俊美的脸此刻五官扭动,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挪动位置。   阮棠捂住嘴,把惊叫全压回去。一旁的莫尼浑身炸毛,直接“唧——”的一声惨叫。它作为天生灵物,也从没见过正常人类会变成这个模样。   阮棠心跳如雷,一瞬间想到可能这水有问题,严昱泽的脸是被腐蚀了,眼前只是恢复的过程,但她忍了几秒,看着那张脸五官不断调整着位置,似乎在模拟原来的脸,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并不是严昱泽。   莫尼紧紧抱着阮棠的脚,吓得直哆嗦。   “严昱泽”的五官终于定了型,他动了动眉,又扯了一下嘴角,“挺……挺好闻的……”   莫尼眼珠子瞪地滚圆,扯着阮棠的裤脚,“唧唧”。(他在说什么?)   此时“严昱泽”的外表和声音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他说:“……你用什么香水?”   阮棠愣住,这是刚才严昱泽说过的话。   “你到底是谁?”她冷着脸问。   “严昱泽”没说话,眼睛盯着阮棠和莫尼看着。   水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平静地没有一丝波纹了,阮棠想到严昱泽扎进水里后就没有起来过,心里焦急,幸而严昱泽是长生不死的体质,即使遇到什么事,应该也不至于马上就有生命危险。这样一想,她镇定许多,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   “严昱泽”似乎在思考,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里。   阮棠偷偷从口袋里摸出符纸,既然对方没有动作,她就仔细打量他,这一看,就发现更多问题,“严昱泽”并不是完整一个人形,他藏在水里的身体甚至没有具体形状。   严格说起来,现在只是半个“严昱泽”在水上漂着。   阮棠寒毛直竖,手指紧紧扣着符纸。   一片静默对峙中,“严昱泽”又有了动作,他的五官“啪”的一下化了。   阮棠和莫尼瞬间僵硬。   五官化去后,他变成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他的身体似乎也变得软绵绵的,形体微微调整着,然后伸出手,从宽大的手掌渐渐变得纤细,还抚上自己的脸,捏一下,揉一下,就这样新的一张脸几乎就快成型了——是阮棠的脸。   阮棠再也忍不住了,跨进水里,刚才严昱泽下水的时候她就知道,在距离三步左右的位置,水深不到一米,刚才水已经又漫上来一点,阮棠顾不上这些,跳进水里,在对方还没反应的时候,把符纸直接贴到“她”的脑门上。   这张是“小关符”,名字听着轻巧,但出发前张诚交给他们三个每人一张时十分慎重,说这张符纸威力奇大,对阴邪鬼祟,就算是附属性的能量都有克制镇压所用。小关符内含雷力,制符师在画出符纸的四十九天内,不但每天要施咒,还要在雷雨天,吸引雷力蕴藏在符纸中,是风水界现存符箓中最强大的一种。   符纸上暗蓝色的纹路上隐隐闪过光泽,就在阮棠以为要起作用的时候,符画变暗,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阮棠愣住,眨了好几下眼,有点匪夷所思。   对方学着她的样子,也眨了两下眼睛,还伸手把符纸从额头上撕下来。   阮棠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看符纸,看样子没怎么在意,反而做了个把符纸递回的动作。   阮棠又往回退,害怕“她”还符纸是假,想掐死她才是真,何况对方现在一张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惊悚。   她拼命往回躲。   “她”的手跟着她,结果就越伸越长。   莫尼急的跳脚,“唧唧”地叫着。(糖糖,你还是把符纸拿回来吧)   阮棠看着那只长的极度吓人的手,腿脚发软,一咬牙,干脆转过身,把符纸拿回来,然后恶狠狠瞪着对方,“你到底要干嘛?耍我们好玩啊?”   “她”没回答,脸上的五官再次融化。   这一回阮棠和莫尼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一回生二回熟,感觉已经快要麻木。   “她”长出毛茸茸的脸,尖鼻子,一条蓬松的尾巴。   阮棠看看莫尼。   莫尼从害怕变为震惊,然后就是愤怒,在河水没有漫到的一小块岩石上暴跳如雷。   “唧唧唧唧”(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对方模仿着它的样子,也“唧唧”了两声。   阮棠看着“它”,脑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刚开始被吓个半死,现在对方除了变变变之外,好像也没有攻击的意图。   “它是不是在玩拷贝不走样?”阮棠贴着墙壁站,水也已经到了脚下。   按现在这样情况,被淹死的风险可能比眼前这个要大的多。   莫尼眼珠子转了转,唧唧地说着:糖糖,我可能知道这是什么了。   阮棠无奈:“都这个时候了,直接公布答案吧,别卖关子。”   “唧唧唧。”(它不是阴邪,是已经有生命迹象的灵物。)   “和你一样?”   “唧。”(对)   阮棠说:“那你还不赶紧去套近乎,问它到底要干嘛?”   莫尼为难地挠脑袋,唧唧地表示,就算是某个转化成的生命的天生灵物,也有很多物种差别,语言不通,对了,刚才它那个变来变去,还学着说话,就是在学说话,就像动物小时候开始学语言一样。   阮棠有点傻眼,没想到从一开始的恐怖片,眨眼就变成了育儿片。   “那怎么办,等它学会说普通话,咱们都已经在河里泡发了吧。”   莫尼被她的形容说的一哆嗦。抖着耳朵拼命想办法,忽然一拍脑袋。   (糖糖,你上。)   阮棠:“……”   (知道你为什么能和我交流?)   阮棠想了一下,“……大概我特别有语言天赋?”   (想一下你四级成绩,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阮棠:“居然连我四级成绩都知道,你趁我不在翻我房间了吧。”   一人一狐突然静默一瞬。   莫尼忽然毛发全炸起,看着膨胀了一倍。   此时那个灵物已经贴近两人,似乎在观察两人交流,它此时也不完全是莫尼的样子,体型在不断变化中,没有固定。   莫尼唧唧尖叫。(糖糖,你有通感天赋,这才是能懂我的原因,所有的灵物你应该都能沟通,拼一把。)   阮棠死死咬住牙关,即使靠着墙,水已经漫过脚踝,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她倏地一转身,抱住那个变幻的灵体。   轰——   一起坠入河中。 第291章   在峡谷外,一群人在等候隧道考验的结果,他们有些年纪大了,操着东西南北各不同的呃口音,开始时还只是客套寒暄几句,等的时间长了,说的话题就广泛了,还有人谈起风水,那可真是各家有各长,发挥起来一套又一套,气氛倒是热络不少。   “这群孩子都进隧道有一个多小时了吧,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有各老者问。   “早呢,万源明摆着要多方位考验,你看这个隧道的位置,有意思不,下有活水,上有引龙,是个天然的好格局,如果真有什么灵器放这里,必然是滋养通润,灵气大增。”   “别掉书袋了,再好现在也没人找到,再等等吧。”   风水界的人士聚集一堂,自有规矩,首看实力,再看资历,不过无论怎么分,万源和久城都是最顶尖的存在。不少人都过来和闻玺打招呼。应付了一波又一波,闻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起一支烟。   烟气腾起,一道袅娜的身影缓缓靠近。   乔溶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白龙隧道,手里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走过来说,“借个火。”   闻玺抬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她一眼。   乔溶月只是随口搭个话,也没指望他真的借火,手指微微一动,烟头上就亮起了火星。吐出一口烟气后,她说,“没想到闻总居然亲自带队来了,之前还以为你对赤泉没兴趣。”   闻玺说:“有兴趣的东西我会自己找,不用靠别人。”   “可你还是来了,”乔溶月笑了一下,这个笑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看到你来我当然是开心的,可是想到你来这里,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就让我很不舒服。”   闻玺把烟头余灰掸落,“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溶月深深地看他一眼,“快点全想起来吧,已经快没有耐心等你完全恢复记忆。”   闻玺眉梢一挑,语气不以为然,“就算我没有完全想起来,也知道你没有立场说这个话。”   “我有,”乔溶月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可随即又笑了笑,缓解了这一丝紧绷,“我为你做的事……也只有我能这样伴着你,不是吗?”   闻玺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忽然微微一笑,“我给了你什么错觉?”   乔溶月被他笑里的冷淡刺到,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烟雾,“这次的交流会,那份赤泉其实是给你的。你应该已经有我们这里很多实验数据,赤泉百分百真实,希望下次能见到的……是岳城。”   闻玺嗤地一笑,“你这么笃信我和岳城有区别?”   乔溶月已经扔开烟头,“如果是他,就不会问我这句。万源荣达所做的一切就是他的意志——他才是万源的创始人。”   闻玺沉默片刻,沉声说,“是他遗弃的。”   ……   阮棠落水的时候,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一团云朵,很柔很软。没有形状。水温微凉,整个人沉入水中时,身体仿佛一下变得很沉,她拉住那个柔软的形体,只蹬了两下腿,眼睛也睁开了,第一时间往周围张望,想看看严昱泽在哪里。   可惜水里的视线更受阻,连一米外都看不清。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团。这一刻,她仿佛置身在陌生的世界里,在拉着不知名灵体下水后,阮棠反倒不害怕了。   所谓害怕,是对未知事物和发展的恐惧,当真正尘埃落定,这种心理就会大减。   莫尼磨牙,刚才鼓吹让阮棠去和灵体沟通,没想到她行动那么快,变成双双入水,莫尼愁眉苦脸,看了看涟漪不断的水面,干脆一蹬脚,也跳了进去。   阮棠在水中沉沉浮浮的时候,莫尼四肢划动来到她身旁,伸出爪子一只抓着阮棠肩膀,另一只去抓着那个灵物。   阮棠眼前骤然一亮,耳边似乎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像稚龄儿童。   “你们是谁?”   阮棠倏然转头看向那个没有形体的灵物。   莫尼的声音也从另一边传来,“糖糖。”   阮棠瞪圆了眼,“跳个水你们就都能说话了?”   莫尼:“不是说话,是意识,糖糖,我们在用意识沟通。你听到它的声音了吗?”   阮棠在水中艰难点头。   不用莫尼提醒,她马上问灵物,“你是谁?”   灵物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回答,“我不知道,我是一面镜子。”   “镜子?”   “是。我是一面镜子,你看。”   阮棠感觉周围一下变得安静了,就连水的声音都听不见,仿佛一瞬间就被隔绝在外。这种通感倒是熟悉,她也不慌乱,等了几秒,果然眼前豁然一变。   有个通体透明的灵体漂浮在上,它形体变换着,渐渐幻化成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模样。   阮棠惊讶,“这是你的样子?”   孩子举起手上下观望,十分好奇,等把自己看够了,才想起回答阮棠,“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这是你眼里我的样子。”   阮棠略想了一下,的确好像是她先入为主,之前在通道时见到孩子影子,然后见它模仿他人,像孩子在学习,所以心里给它的设定就是孩童模样。   “你为什么在这里?”阮棠问。   “我被人放置在这里。这里灵气很足,我就醒了。”   阮棠心一动,莫非它就是万源荣达当初留在这里的灵器?   空间里蓦然出现一个圆球,毛茸茸转动着,四肢忽然伸出,露出莫尼的样子。它跳过来,贴着阮棠,“糖糖,醒了,就是灵物真正诞生。”   孩子歪着头看着莫尼,忽然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莫尼白它一眼,“谁和你一样,你还小着呢。”   孩子看着它活泼鲜活,只觉得有趣,“你们是到这里来的人里唯一能和我沟通的。”   莫尼说:“会不会数数,是唯二。”   阮棠训莫尼,“别捣乱,咱们在谁地头上呢,能不能姿态低点。”   莫尼一听有道理,闭嘴不说话了。   阮棠问:“你为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 第292章   漂浮在半空的透明孩子五官普普通通,样貌平实,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外露,看着缺少了一丝作为人应有的温度。它黝黑的眼瞳凝视着阮棠和莫尼。   “是你们闯进我睡觉的世界里。”   阮棠和莫尼对视一眼,相对无语。   要这么一说,的确是他们主动进入白龙隧道,这原是这个“孩子”所在的地方。   孩子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来?”   阮棠心想还是先确认一下它是不是这次要寻找的灵器,轻咳一声,“你是不是被人带进来的,差不多在五六年前?”   孩子思索了一下,点头说“是”。   “那就对了,其实我们来就是找你的,要把你带出去。”   “为什么?”   阮棠眨了眨眼,说:“这应该算是‘失物招领’吧。”   莫尼刚才闭嘴好一会儿,到此刻忍不住了,和阮棠在一起住了半年多,平时又看了那么多电视,它自认为已经是跟得上时代发展的天生灵物,跟着就说:“没错,你掉这里,知道主人多担心吗?这次搞了个失物招领,找了一百多号人来找你,赶紧把你的本体拿出来,咱们一起出去吧。”   孩子默念着“失物招领”四个字,看样子是在思索这几个字的含义。   阮棠汗颜,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点隐隐的愧疚,好像在诱拐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当然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放任一个对世界规则一无所知的灵物自己发展,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放柔了声音说:“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孩子身体微微飘动了一下,“不想。”   “……”很好,把后面想介绍祖国山河美好,各地食物好吃的话全给阮棠憋回去了。   莫尼抓耳挠腮的着急:“你傻呀,这里到处黑漆漆的有什么好,出去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别跟个苦行僧似的,跟我们出去吃香喝辣的去吧。”   孩子说:“我虽然才醒来不久,但外面的世界我也见过。”   莫尼说:“见过什么呀,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科技发展可神奇了。”说着,它就巴拉巴拉的把平时玩的一样样说出来,什么刷剧游戏吃瓜,言情耽美二次元……   阮棠惊了,没想到小狐狸的精神娱乐居然这么丰富,再一看这是两个天生灵物的交流,她这个人类突然有点风中凌乱了。   孩子听莫尼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它目光微转,看向阮棠,开口说:“你很特别……”   阮棠抬眼看它。   孩子沉吟片刻,说:“我好像见过你。”   阮棠怔住,莫尼也怔住。   “见过?什么时候?”莫尼率先问,“糖糖你来这里旅游过?”   阮棠摇头,“没有。”   孩子说:“不是现在,是六百年前。”   阮棠和莫尼面面相觑。   莫尼咽口水,“这孩子怕不是关的时间久了,傻了吧?”   阮棠说:“几百年里,有几个长得像的人也不稀奇。”   两人嘀咕的声音很轻,但孩子全听见了,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灵力波动,是‘通’对吗?”   作为天生灵物,对灵力的敏感程度远超常人,阮棠对这点并不意外。   “曾经有个和你同样天赋,但比你强很多的人,曾经用我,看到过你。”   阮棠愣住,直觉它说的这句不是假话。它是镜子,按照这话的意思,就是拥有通感天赋的人用镜子看到过她,而这件事发生在六百年前。   “怎么可能……”   孩子用空灵的声音说:“那个人姓崔,是方士中最强的‘通’能力者。”   阮棠心像是突然被攥紧了,嘴唇微微张开,一时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尼叫起来,“怎么可能拥有穿越六百年的通能力……”   孩子依旧平静无波地说着:“通能力是唯一能在空间和时空中往来的,既然是往来,就是可以溯源,也可以探知未来……你们不知道吗?”   阮棠此刻脑子乱哄哄的,张诚之前告知过她,通感能力强大后,是可以溯源,但是探知未来还从没人提过。它说的如此信誓旦旦,阮棠心里是相信的,但同时,有一种深刻的不安从心底泛上来。   阮棠有种直觉,这件事可能会对她造成巨大的影响。   “就算拥有这种能力,身体也承受不住吧?”她说。   无论是回到过去,还是探知未来,通感并不是随意就可以施展的,那需要强大的灵力和强横的身体,就算如此,还可能损及施术人本身的寿元。探知六百年的未来,可想而知对是施术人会造成多大的反噬。   孩子说:“准确来说,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那是崔氏一族最后一次施战通术。”   它腾起身体,飘到阮棠的面前,“你想看吗?”   阮棠看着它,没有说话。   莫尼扯她,“糖糖,别答应。”它毛发已经炸起,身体呈现出紧张的状态。   天生灵物之间靠的太近,出于本能都会有所戒备。   阮棠犹豫不决。   孩子乌黑的眼里映出她惊疑的神情。   “我存在已经很久很久,被我映照过的事和人都在这里,你要看吗?”它轻轻拍了一下胸口。   阮棠想要摇头,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孩子的身体越发变得透明,看着像一尊琉璃人。它露出一个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我曾经答应过崔姓的人,在看到契机的时候,帮他们传达一次。”   “今天,我终于遇到你。”   莫尼使劲拉阮棠,“糖糖,我们走,马上离开这里。”   阮棠心砰砰地快速跳动着。   孩子对她伸出透明的手。   “只有你能看到我的记忆。难道你没有一点好奇,崔氏一族到底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阮棠伸出手。   在触碰到那只透明的手掌时,整个空间发出剧烈的震荡。   莫尼尖叫,“糖糖。”   熊熊烈火从天而降,映在瞳孔中,变得鲜红,阮棠感觉到脸上减到一片温热,她伸手摸了一下,全是猩红的血。 第293章   随后那股铁锈的腥味和浓烈的焦糊才冲进鼻里。嘶杀哀嚎,还有箭弩破空的尖锐声,都顷刻间充斥在耳间,阮棠没有提防,被震地胸口发堵,人情不自禁退了两步,根本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眼前有人涕泪纵横地扑过来,高喊着,“快逃,朝廷来人了……”   然后就被一根从半空飞射而来的箭矢刺穿后脑勺。   阮棠和他面对着面,眼看着他眼睛里刺出一截箭尖,此刻他还恍然未觉,仍往前跑了两步,箭身上贴着黄符,符箓闪动,忽然,那人的脑子就如同西瓜一样炸开。   红红白白的脑浆溅开,阮棠脑仁一抽一抽地疼,胃狠狠抽搐两下,立刻就蹲下干呕,可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有人抓了她的手肘一下,“快逃,去密室,族长在那。”   阮棠被人抓着跌跌撞撞往前跑着,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园林后院中,院子里翻落在地的桌椅,满地菜肴珍馐,看着是正在饮宴的时候被打断,周围全是哭喊的人在奔跑逃散,有身着锦袍的男女,有仆役丫鬟,还有一些奇怪的动物,不少动物身上都透着灵光。它们会护住那些穿着不凡的人群中某一个。   “崔氏子孙,去密室。”不知是谁高喊一声。   可这时逃命的人哪还顾的上身份,全往后院一个地方挤。   外墙外,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号令,“射。”   话音刚落,第二轮弩箭攻击又来了。   阮棠气喘吁吁,心跳如雷,回头望了一眼,漫天飞射而来的箭矢,带来杀戮的如同末日。   “啊!”有稚龄孩童惨叫,跌倒在石阶上,一只灵物扑过来,拿身体挡住他,两者被箭矢刺穿,灵物在符纸的作用下溃散,散做荧光点点飘散,孩童啼哭一声后咽气。   箭雨过后,死者无数。   如地狱一般。   阮棠头疼欲裂,身体被寒意笼罩,她抬头对着天喊,“让我回去。”   除了哭喊,没有回应。   手臂被人用力一拉,阮棠冲进后院厢房,里面有几个锦袍男子,脸上全是仓皇焦躁。   外间哭喊大作,厢房却安静很多。   忽然墙面扭动,洞开一道大门,从中走出一群人,居中的老者斯文儒雅,但此时脸色沉肃,周身寒气缭绕。几个逃到厢房门口的人哭喊着:“族长,朝廷的人来了,要赶尽杀绝。”   又有一批老弱妇孺也逃了过来,把门口挤满了,啜泣哭声连成一片。不少人绝望地问“怎么办?”   崔氏族长来到厢房门口,抬头望天。   这里是崔家核心位置,有符阵保护,有弩箭飞来,在空中就被光罩拦截。   此时头顶到处都是广点闪烁,可见外面的弩箭有多密布。   族长满面忧色,一言不发。   众人见族长没有说话,顿时更加绝望。   地面忽然猛烈颤动,轰隆一声,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面色煞白,“朝廷要攻进来了。”   崔家庄园外竖有高墙,又设有防护机关,堪称坚不可摧,但面对朝廷有备而来,众人都没有信心。刚才那两轮箭雨,每一支弩箭上都有符纸,可见朝廷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   “陛下是怕我们把不死神树复活,才下此狠手。”   “太爷爷不是已经向朝廷表示过,我们绝对不会去复活不死神树吗?”   “陛下皇位不正,疑心甚大,光说有什么用。”   众人议论纷纷,可说的再多,再如何表明心迹,此时官兵围困,有朝廷的能人异士帮助下,正在对崔家人进行灭杀是忽略不了的事实。   族长抬起手,轻轻摆了摆,众人就闭嘴不言,只有哭声隐隐,无法断绝。   “崔氏有覆灭劫难,这件事我们早就已经有所预感,你们心里也很清楚。”   他一句话未说完,哭声大起。   “哭什么,这几十年我们走东跑西,到处使力,就是为了避免死劫。建文皇帝仁厚礼让,原本应该有一线生机,谁知靖难一役,江山颠覆,当今陛下雄韬伟略,可惜容不下我们这等异术存在。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他也依旧不放心,这就是命。”   一个年轻锦袍男子听完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什么是命,凭什么是命,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复活那株劳什子的不死神树得了。”   “闭嘴。”   族长眼里全是厉光,“此事不许再提。”说完这句后,他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摆手说,“准备一下,让崔茗几个走吧。以后更名改姓,不许再施展通术。”   族人中把几个年轻的推举出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稚气未脱,脸上懵懂。   忽然有个弱冠少年跪倒在地,“我愿跟随族人赴死。”   “崔茗,胡说什么,这都是早就商量好的,”族长说,“你们出去,保我崔氏血脉不绝,不许啰嗦,赶紧从密道走吧。”   崔茗是崔氏这一代中天赋最强的,和其他几个孩子都被视作崔氏方士之术的最佳传承人。   崔茗头抵在地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爷爷,都是我的错。今日之难全是我的错,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众人大吃一惊,族长的脸铁青,“什么意思?”   崔茗砰砰地磕起头来,每一下都是实的,只磕了三下,头上就已经是鲜血淋漓。   “崔茗!”族长厉吼。   崔茗抬起头,“都是我逞能,三个月前在一个方士聚会上显露过通术。”   族长嘴唇抖动,“三个月前?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外间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好像是爆炸。大家都知道离符阵攻破不久了。   崔茗一咬牙,嘴角渗出血丝,“当日有方士出言侮辱崔氏,我听不过去,就去和他们理论,当日讨论的是唐朝魏征梦斩泾河龙王,别人都道斩龙剑如何厉害,我却说,那是魏征施展的通术厉害……”   族长脸上血色尽退,“魏征斩龙……你、你这是中计了。”   崔茗泪流满面,“直到今日,孙儿才醒悟,是孙儿的错,害了全族。” 第294章   阮棠站在人群中听到崔茗提起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不由愣了愣。这个故事她正好知道,说起来这还是西游记里的极为有名的一段,说的是大唐贞观年间,长安旱灾,百姓天天求雨,泾河龙王化作人形到凡间行走,遇到一个方士与其打赌,说第二天午时三刻有雨。泾河龙王不信,立下赌约。结果他回到龙宫就接到天庭旨意,要第二日辰时布雨,未时停雨。和那个方士说的一点不差。泾河龙王为了赢赌约,第二天降雨时修改天庭旨意要求,把降雨地点和时间都做了修改,结果造成长安城内暴雨,淹死百姓,城外却干旱,庄稼颗粒无收。天庭大怒,降旨要斩泾河龙王,并命给魏征监斩。   泾河龙王此时才觉后悔,只能去求人间帝王,也就是太宗皇帝李世民求救。李世民答应饶他一死,第二天他将魏征叫入宫中下棋,故意拖延时间不让他去监斩。行刑时刻降至,魏征打起瞌睡,太宗正好不想让他出宫,任他睡在大殿上。谁知魏征梦中已奔赴法场,亲自斩下泾河龙王的头。   只是这个故事,和崔茗的中计有什么关系?阮棠有些迷糊,身边有不少崔氏族人小声议论着。又听到崔茗哀叹,族长哀叹,“唐朝能人异士众多,方士大能者也不在少数。那个魏征虽然是名臣,实则身上也有通性灵感天赋,不然他也无法穿梭梦中斩杀泾河龙王。这事早有定论,你又有什么好争的,当日到底什么情形?”   崔茗头上鲜血顺着脸庞流到衣襟上,看着十分凄惨可怜。他说:“当日方士聚会,人人都说通术是方士中最无用的一类,还说当日魏征斩泾河龙王用的并不是通术,而是误传,是通术者给自己脸上贴金。言语极尽挤兑,孙儿实在听不过去,就和他们辩论。当时有人说通术不过就是高深些的通灵术,什么以梦为介,或是回往日之日都是谬传。我气不过,当场施展了回溯,从过去拿了样东西回来。”   族长刚才已经有了预料,但听到这里,人晃了晃,“你……你当场施展了通术?”   崔茗点头,犹豫一瞬,声音低下去说,“孙儿离开那里时,见楼下有锦衣卫,当时心里已经觉得不妙,但看他们态度还好,抱着一丝侥幸,这两个月寝食难安,还以为可以逃过一劫……”   族长喉口腥甜,硬是咽了下去,怒目直视崔茗,“你,真是你害了全族……”   崔氏族人此时已经听明白。原本皇帝就忌讳崔氏族人施展通术,前几年,方士之间有流传,说允文皇帝当年从宫中逃脱,就是借助方士之术,后来陆续还有流言,说朱允炆想要夺回皇位,借助了不死族的力量。想要以昆仑术法逆转江山。   当今陛下有所耳闻之后,立刻密旨对方士进行严格看管,各地州县无有例外,还收拢一批能人供朝廷利用。后来听说昆仑山上发生大变故。朱允炆不知所终,当今陛下却落下心病,对方士之术极为排斥。并斥之为鬼魅之技。   锦衣卫对方士之术研究之后,告知陛下,说如今方士已经不成气候,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崔氏。   崔氏擅长通术。在所有术法中,通术其实不是杀人技,攻击力也有限,过去是方士中辅助的那类,和具有攻击力的大能者相比不值一提,但通术具有最奇特的一点,就是能回到往日,取往日之日已经消失的东西。更有甚者,能去到未来。   最强的通术,就是往古而通今。   而如今,这一点最为陛下所忌惮。   崔氏听到风声,立刻上书自陈,表示如今族内并没有大能者,无法施展那种传说中回溯过去,探知未来的术法。崔氏严令族中子弟在外施展通术。   谁知,崔茗在外面不仅与人辩驳,还当场施展通术,被锦衣卫看个正着。   锦衣卫是皇帝爪牙,这件事当然不会瞒住——可以说,这才是今日崔氏被围攻的引子。   族长想到这点,其他族人也全都想到了。   于是哀嚎哭泣责骂的声音顿时就大起来。   灭族之祸,全因一个弱冠少年的意气之争,和泾河龙王因赌约致死有何区别。   崔茗是族中天资最卓越的,一向被视为家族秘术传承者,没想到却引来这样的泼天大祸。   “你……”族长一开口,血渍从嘴角涎下。   “族长。”   “爷爷”   族长老泪纵横,“是我没教好,让崔氏断绝……”   一时间哭声震天,所有人深感绝望。   崔茗仍伏在地上,咬牙大声说:“族长,还有一个办法!”   他的声音在哭声中犹为鲜明。   族长说:“全族皆因你而死,你还有什么颜面提办法。”   崔茗抬起脸,鲜血沾满的脸上露出狠色,“阖全族之力,寻不死神树。”   “你疯了,陛下已经猜忌我们……”   “陛下不是猜忌我们,是要灭族,已经死到临头,还不思变吗?”   “你胡言乱语。”   “唯有不死神树,才可挽救崔氏性命。”   族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责骂他,但崔茗此时却是顽固的难以想象。   有妇人持刀冲到他的面前,刀锋都架在胸前,崔茗的双眸仿佛燃烧着烈焰,看着众人,“我死不足惜,如果我一人身死可以救大家性命,我愿马上赴死。但现在唯一生机,就是寻到不死神树。”   几位崔氏老者面面相觑,有所意动。   “你我皆知,不死神树已死。”   崔茗道:“不死神树,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效,一则如果寻到不死树可以让大家变得长生不死,或者是……”   崔氏老者问:“是什么?”   崔茗目光闪动,“允文陛下才是正统,若是我们能回溯帮一把陛下,不就可以改变现在全族生死的绝境?”   崔氏众人愣住。   就在此刻,地面又再次传来震动,崔家庄大门被攻破。朝廷军队涌入,厮杀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族长,各位爷爷叔伯,该决断了!”   崔氏族长面如金纸,忽然睁开眼,厉声说:“全族术法者过来。” 第295章   “族长!”   部分族人们不敢置信地喊着。   无论是回到过去还是探究未来,在术法中都属于一种禁术,并不是轻易可以施展的,尤其是在崔氏古籍中记载着,对时间和时空的改变程度越大,所受到的反噬也越大。这也是崔氏族人只有凤毛菱角的几人才能施展这种通术的原因。照崔茗的说法,是要找不死树。   不死树本就是传说中的神物,可想而知,想回溯过去寻找会引起多大的反噬。   “都什么时候了还畏死,难道外面的锦衣卫会放过我们?”族长神色毅然地大喝一声。   宅院外面大门已经被撞开,仆役们都死在刀剑之下,各种惨叫隐隐传来。   崔氏族人所在的厢房周围是符阵中心,防御更强大,但也不能永远支撑下去。崔氏也不是以战力见长,肯定无法和朝廷方士和锦衣卫抗衡。   年轻的族人都被激起血性。纷纷朝族长走去。   崔茗缓缓站起,身体还有些踉跄。   族长看着众多崔氏子弟聚集过来,满脸悲色,对崔茗道:“让你施展通术并不是原谅你,只是唯一生机,不敢放弃。”   崔茗一点头,血顺着脸颊滴落,“孙儿懂。”   崔茗站到族人中间,众人有人恨他,有人厌他,还有人恨不得食其肉,这位昔日家族引以为傲的天才,在袒露实情后被众人所厌恶。但此时,也只有他才有能力集合大家之力施展溯源通术。   崔氏子弟平时修习术法,以一种阵法的位置站住,默念咒语,以手为结。   一股平和而强大的力量从他们之中传递出来,最后以手掌相连,传递到崔茗身上。他眉头皱起,盘腿坐在地上,拿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放在膝盖上,然后闭眼,双手持镜。   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胶凝,无形的能量余波像涟漪一样在厢房中震荡扩散。   铜镜上原本雾蒙蒙的一片模糊,忽然之间,镜面上银光闪烁,犹如尘埃被洗涤一空,上面清晰地映出图像来。   崔氏族长和几个族老,还有一并老弱妇孺都惊讶地朝镜子上看去。   通术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但像这样用镜子为介质,直接回溯到过往岁月中,依然足以震撼人心。   镜面上五彩流光转动,沧海桑田,四季轮转,大千世界仿佛都被凝缩在方寸之地。众人看着,一时间几乎要忘记自己还处在万分危机的境地。   忽然有一片迷雾出现在镜面上。   崔茗眉头皱的死紧,捏着镜子的手青筋暴起。嘴里念咒。   迷雾被拨开,露出其中真容——那是一片白雪茫茫的山巅,两道人影在交战。速度快的吓人,看着几乎不像人类。其中一个身上金光电弧山闪动,另一个黑色雾气缠绕。崔茗的神识已经跟随着溯源的术法回到过去。   他自己没有力量来到这里,是所有族人的力量,才让他能毫无障碍来到。   在看到眼前两人交战,他精神大为震动,不敢置信,方士居然可以达到这种境界,和传说的大罗神仙也相差无几,举手投足都能引起巨大的能量波动,地动山摇。   “岳城!”   崔茗惊骇地看到,那个被称之为岳城的男子,砍断了不死神树。   另一个震惊的就是阮棠。   她被崔茗带到这个空间内,看到听到的,全是崔茗的感知。   “不……不!”崔茗怒吼一声,不理会沸腾的赤泉和打斗的两人,朝着不死树拼命奔去。   树干倾倒,轰隆倒地,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昆仑为之震动,地面崩裂,赤泉顺着山体缝隙流走,雪花骤然变得猛烈,山巅仿如远古巨兽发出的怒吼,颤动过后,引起了雪崩。巨大的雪浪朝着下方席卷而去。   不死树的枝叶接触到地面,化成了红色的飞灰,只有两三秒的时间,整棵树就分崩离析,变成了雪地里的一片红色粉末。   崔茗眼里全是悲怆,朝剩下半截的树干看去。   那里也飞快地枯萎着,在几人目光中也像之前的枝叶一样,成为雪地中的红(哈)粉,远远看着,像一滩鲜血映在白色天地里。   还有一人绝望大吼,是郑炎,但他飞快转头,朝崔茗阮棠的方向看过来,“谁在那里!”   崔茗再次念咒,想要再次溯源,回到更早一些的时间。   崔家宅院的天空上,忽然黑云笼罩,层层压压,一道紫色闪电降下。   轰隆一声巨响。   崔氏众人害怕地抬头看天,分外绝望。   外面人祸就在眼前,怎么突然连天都变了。   族长脸色煞白,“是天谴……我们施展了逆天术法。”   这道天雷甚至穿越了时空,在昆仑上空也同样响起。   岳城一剑朝着空中挥来,那里一片空白,正是崔茗所在的地方。   阮棠感到寒凉的利气几乎刺到脸上,吓得呼吸都为之一顿。   崔茗的术法被打断。   空间一下扭曲。   崔茗张口吐出一口血,一半撒在镜面上。   族长颓然:“罢了罢了,命该如此。”   崔茗眼里全是血丝,抬头看见符阵已经摇摇欲坠,咬牙道:“不行,还有机会,一定还有……”   说着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淋在铜镜上,“往日之日不行,未来之时呢,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此时脸上已经是一片疯狂之色。   铜镜上浮现一个灰色漩涡,好几个阵中施术的崔氏族人面如金纸,眼角和嘴角都流出血丝。   崔茗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加大催法的力度。   溯源的术法他至少还曾经尝试过,但探究未来,这是他施法的第一次。   镜面在混沌过后,出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阮棠心头的震动难以言喻,因为那些东西她才熟悉,那是工业化的世界,是现代……是时隔崔茗几百年后的未来。   崔茗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只追寻一线生机,他茫然搜寻,没想到真的感受到一丝不死神树的气息。   疯狂运转的镜子终于停止。   阮棠一看上面的画面,心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身体里窜起来。   作者有话说:过去未来的窜连,希望我说明白了 第296章   白龙隧道外,忽然有人说:“你们看瀑布的水量是不是减少了?”   在这一声提醒下,不少人果然注意到,瀑布的水量比刚到这里的时候降低了一半,瀑布下冲激起的水雾也变得稀淡,露出峡谷下方的山涧和山壁。   此时交流会考验的时间已经过半,但隧道内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又过了一会儿,暮色笼罩,铅云低垂,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骤然变得阴暗。风水师们对周围风水灵气变化最为敏感,当即就有人脸色微变,找万源的工作人员了解隧道里的情况。   万源的工作人员表示,隧道里面有天然屏蔽的效果,手机信号不好,没有消息能传出来。   年迈的风水师担心小辈,说:“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你们是举办方,应该承担安全吧,要不然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看情况。”   “对呀,你们看天色,灵气磁场都变了,肯定有什么问题。”   乔溶月施施然走过来,工作人员站到她的身后。   “各位,来之前的风险评估我们早就已经告知,参加交流会的人员都是城签过字的,来参加的也不是孩子,自己有承担风险的能力。”乔溶月笑着说,“进去之前我们万源已经提供每人一块防御性的玉玦,只要主动弃权,我们就能感应到,到目前为之,还没有一人放弃,所以里面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让风水师们无话可说。风水行业向来是伴随风险,没有人能否认。   就这样在众人担忧的情绪下,天色昏暗,没一会儿,居然就跟黑夜一样,狂风大作,穿过峡谷犹如呼啸。   闻玺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没有参与,在天空风云变幻的时候,他的手腕上忽然传来灼热的感觉。闻玺抬起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上浮现处一根金红相间的绳子,暗光流动。并且越来越短促。   闻玺皱眉,露出一丝深思的表情,找了个地形比较隐蔽的地方,手指在绳上轻轻一擦。   “阮棠?”   ……   阮棠看向镜子的时候,心脏差点骤停。   崔茗盯着镜子,眼睛从镜面上反射出来,看的方向正好是阮棠的位置。   “你是谁?”他因为刚才磕头和施术,满面狞色,眼里透着一丝隐隐的疯狂。整个人转过身,伸手抓向空中。   旁观的族人只当他是已经疯了,但实则他的手正好擒住阮棠的手腕。   阮棠想躲也没没躲开,周围崔氏族人集体施术让整个空间的灵力处于挤压状态,阮棠被周围的压力定住身体。   “通术?”崔茗抓住阮棠后惊讶地说,然后眼睛一亮,“我能感觉到,你不属于这里,你也在施展通术?”   阮棠身上汗毛全竖了起来,看着崔茗将要疯狂的脸简直想尖叫。   此时镜子上所有漩涡全部停止,崔茗眼睛里已经流出一丝血,但他兴奋欲狂,“未来之时……你来自那。”   话音未落,阮棠感觉到镜子里突然有了巨大吸力,要把她和崔茗裹挟进去。   崔茗大喜,原本以为探索未来之时已经失败,没想到有了反应。他连连做了几个手势,掐诀念咒,不顾身体筋脉因为反噬快要崩裂。   后面施术的族人已经有好几个七窍流血地倒地,形状凄惨,他也完全顾不上了。   镜子内的力量越来越大,呈现出不稳定的情况。   崔氏子弟一个跟着一个倒下,有旁观族人看不下去,冲过来要中断施术,谁知毫无作用。在最后一个年轻崔氏倒下后,只剩下吸纳了众人灵力的崔茗两眼充血地盘地而坐。   他还抓着阮棠,甚至此刻他抬起眼,能依稀看到阮棠的身影。   “正好介质还不完全,借你一用。”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阮棠身体发寒,被崔氏聚拢的灵力中一点点被推向镜子。她咬牙,然后抬手,狠命咬了一口,沁出血滴的手指凌空画了一道符。   这是前些日子跟随张诚学会的最简单的一种符,叫做“发”,是一种将灵力瞬发的符,她练习了很多遍,成功率在六成左右,此刻匆忙间使出来,没想到一下就成功了。   崔茗被她打得脸歪了歪,不过又很快别过来,阴沉地看着她,嗤笑,“就这点浅陋手段?”   光是崔茗一个,阮棠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整个空间里充斥的是崔氏族人的力量。   阮棠心惊胆战的,想摸那个弃权的玉玦,结果在口袋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并不是真的身体在这个空间里。她大急,眼看着要被崔茗拖进镜子里,视线一瞥忽然看到手腕上红绳还在。   云影绳——她赶紧用刚才沾血的手指去摸。   “救命啊!”   阮棠这一声惨叫,简直可以说是惊破天际,高耸入云,在这里唯一能听见的崔茗都懵了一下。阮棠的手已经离镜子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铜镜面上吸力惊人。   阮棠直觉那个镜面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于是在危险来临的紧急关头,也豁出去了。她空着的那只手继续画符。除了比较熟练的“发”。还有几个没练习过的,此时都顾不上了,手指飞快舞动,意外的居然连连击出灵力。   “你……”崔茗被打中好几下,勃然大怒,手掌中火光透出。   阮棠手腕顿时被烧地钻心疼,一阵头昏眼花,咬牙坚持着攻击着崔茗。   崔茗道:“不管你来自哪里,我崔氏一族的生死就在这一刻。”   阮棠惊恐地发觉,自己身上的气不可控制地正在往崔茗的身上涌去。就像之前施术的崔氏子弟一样。   她拼命地甩动手臂,都没能挣脱崔茗。   崔茗眼睛微微闪了一下。   就在阮棠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空间中倏然出现一道裂痕,好像从外被撕开口子。   “阮棠?”   “闻总?”阮棠一个激灵,绝境逢生般又涌起力气,对着崔茗的脸上抓去,并喊着,“我在这里。”   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从空间缝隙中伸出,牢牢抓住阮棠的手。 第297章   崔茗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灵力混乱集中的地方,还有人能无阻碍地到来,而且方式更为惊人,直接在上空撕裂开一个口子,那不是普通的挪移术,还跨越了时空。他脸色铁青,手在镜子上点了两下,然后默默颂咒。   阮棠被周围的灵力挤压地快又难受又憋闷。闻玺的身影渐渐浮现,不过却是半透明的,若隐若想,像极了幽(哈)灵。被他握住手的时候,阮棠感觉到周围的压力减轻一些。   “闻总?他、他想把我弄镜子里去……”阮棠经历过那么多次通感,还是头一次和同样天赋的人遇到,缠斗僵持许久,已经是疲惫的不行,一看到闻玺出现,有了底气,立即告状。   闻玺的身影模糊了一下,让她心里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闻玺随后的话应证了她的直觉,“我不能进入这里,长话短说,阮棠,你要靠自己。”   阮棠心颤了一下,看着崔珉好像又在进行什么术法,心里害怕地直打鼓,不过抿了抿嘴唇后,她问:“我该怎么做?”   闻玺深深看她一眼,说:“有一个符,你现在记住。”   他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一遍,动作并不慢。   阮棠额头上见汗,符箓不简单,她只能记住一半。   云影绳暖意流转一圈,闻玺手臂更加显形,他抓着阮棠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又动作稍慢地画了一遍,“别慌。他所有的术法,你都可以学,也都可以破,他现在施展的是禁术,向过去的自己借用力量。”   阮棠惊讶:“还可以这样?”   闻玺说:“只有通术可以这样,能集合所有同类者的力量。阮棠,你也可以。”   周围的灵力在崔茗的咒语下,开始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呈现出独特的规律,在中心位置的阮棠感觉头骤然被无形的绳索给勒紧了,疼地她眼睛都开始泛花。   崔茗是谁,崔家天赋最强子弟,从小练习通感通术。阮棠根本没信心和对方比试什么。   闻玺的声音低沉的就在她耳畔,“糖糖,坚强点,他在吸取所有通感的力量,你要是被他术法吸干力量,就会永远沉沦在这里,没有办法回去。”   在说完这句后,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在空中。   阮棠知道,这一次真的只有靠自己,她使劲咬破舌尖,尝到鲜血的味道,脑子总算清醒一些。   崔茗抬起头,手掌一张。   阮棠虽然被他松开束缚,但周围的灵力像刀一样向她割来,皮肤上骤然被割裂,没有鲜血流出,但疼痛是直达心脏的。   眼泪控制不住地直淌,阮棠浑身都在剧痛,痛到这个份上,她反而激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皮肤满是皲裂的手臂抬起,把刚才学到的符画了一遍。   没有成功……   崔茗已经咒成,崔氏遗留的灵力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刚才在禁术中,他甚至向过去的自己借了力量,这种逆天术法,让外间浓黑的云层中雷光闪闪,天谴近在眼前。   崔氏还清醒的人里,族长已经跪倒在地,伏地磕头,向天地请罪。   朝廷的方士已经在外攻击,符阵摇摇欲坠。不过第一道雷光劈下时,外面的人反而不敢动作,十分惊恐地看着天上。   蓝到发黑的惊雷击打在房屋顶上,瓦片碎了一片,雷光四散,在整个空间形成一道道幽小的弧光。   崔茗披头散发,手持铜镜,仰天大笑,“天谴也不过如此。”   铜镜上沾着他的血,光洁的镜面上又开始显现图案。   阮棠趁着他在抵御雷击的时候,又再次画符,第二遍,依旧不成功。   她咬牙,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沸腾。   崔茗狠狠抓住她的手,眼神执着疯狂,“我能感觉到,你来不是偶然,不死树,不老泉,和你有关联,走。”   他说走,镜子疯狂运转。   窥探未来比回到过去更耗费灵力,崔茗自知已经到了绝路,只能走下去,把力量一分为二,一边抵御天谴,一边发动最后一次通术。   阮棠感到与他连接的手臂处,吸力再次出现。不由自主被他带着走,身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正在不受控制的流失。   不行!   阮棠狠狠咬紧牙关,手颤抖着抬起,再次画符。   回忆着刚才闻玺的指点,每一笔每一画,弧度,力度……   成功了。   手指几乎是戳着崔茗的手臂完成的画符。一个殷红的符箓从她指尖弹出,很微小,也很脆弱,却像一支幽箭,刺入崔茗胸口。   他愣住,低头看了眼胸口,没有伤口,也没有印痕,讥笑,“这是什么……”   突然就截住话头。   他身上的灵力不受控制的外泄,往阮棠身上而去。   阮棠也懵了。   刚才闻玺没有提过这个符箓是什么作用,现在她终于知道,是一种吞噬。   崔茗震怒,且惊恐,立刻放开阮棠。   即使放开接触,两人之间却像构建了无形的联系。   崔茗连连手上做结,止住灵力流走的势头。   阮棠又再次画符。   两人僵持住,争夺灵力的控制权。   铜镜在两人之间光芒大作,忽然漂浮起来,镜面上清晰地展现出一个画面。   殷红的池水旁,有一株幼小的树苗正在生长,旁边的地上却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   阮棠情不自禁瞟去一眼,身体僵住——那是严昱泽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肩膀几乎被劈成两半,陆一苇张诚全是人事不省,还有单膝跪倒在树苗前的闻玺,身上被一柄木剑从后直入前胸地刺穿。剑尖抵到地面,鲜红中带着金色的血蜿蜒而下。   阮棠心神剧震,手上的符没能继续画下去。   崔茗也看到镜面上景象,比阮棠更震惊,眼角流出血来,他猛然伸手抓向铜镜,手指穿透镜面,想在那株幼小树苗上摘取叶子,但就在他手指穿过时,血肉全消,变成森森白骨。   “啊——”崔茗惨叫。   阮棠也去抢镜子,想看个究竟,刚才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真的。   厚重的云层中,聚集的惊雷,以开天辟地的气势降下。 第298章   雷声隐隐传来的时候,严昱泽在底下岩洞里,烦躁地看着面前一个形如春笋的钟乳石。要不知道知道这种石头是上万年才能形成,他就要按耐不住脾气踹断它。   他此时站在溶洞的一个三岔入口,面前有三个洞口,看似选择很难,实则无论选择走哪一个,最后一圈,都会回到这个岔口。   严昱泽此刻心情极度恶劣。要说事情的失控,就是从他入水那一刻开始的。沉入水底的一刹,他才看到河底有个巨大的漩涡,巨大的吸力把他卷进去。匆忙之中,他只能激发一张警示的符纸。可惜就在他倒卷入漩涡中心的那一刻,看到那张符纸并没能窜出水面,而是被突然出现的一只小孩子的手给按了回去。   严昱泽心头一紧,这一刻唯一担心的就是阮棠留在岸上要和那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对上。   后来漩涡越转越快,他极力挣扎,反而陷入更深,一股强烈窒息的感觉让他意识模糊了一下,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到了这个三岔口。   身上衣服没有湿气,好像刚才那条暗河,水里的漩涡都不曾出现过一样,严昱泽这才觉得这次的事情很棘手。他没犹豫,很快选定一个洞口走进去。手机虽然信号不好,但看时间的功能还在,差不多半小时左右,路口渐渐宽敞,他还以为找到出口,结果出来一看,又回到了原来的三岔路口。   他心下猛的一咯噔,这次选择第二个洞口,还贴了张辟邪符,过了半小时不到,依然还是这里。   严昱泽知道事情有些有严重,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个小时,他却没有任何进展,被困在这个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般这种情况叫“鬼打墙”,但他很确定,这里没有一丝阴气,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鬼打墙。   此时距离交流会考验结束还剩两个小时,严昱泽站在洞口沉思了片刻,手指在墙上按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似坚硬的墙面居然很松软,他稍稍用力,就能抠下一块泥。   严昱泽盯着墙面,随后发现更奇特的现象,墙面上被挖走的一块,慢慢地,速度很慢的,逐渐弥合起来。   居然是活性的,他挑了一下眉。很快想明白为什么每次都会回到原路。如果通道内的墙面泥土是活性的,可以修改路径的方向和堵住洞口,让他每次都回到这个地方。真正能离开的通道应该在墙后才对。   他还是回到第一个洞口,这一次走的很慢,几乎每三步,就要在墙上划一道深刻的痕。   走了十分钟左右,他发现在墙面上制造的划痕修复速度明显变快了,几乎在他动手之后,墙面很快就自己恢复。   “就是这里。”严昱泽冷笑,闭眼定了定神,然后直接在墙上开始画符。这是一个经过历代风水师改良过的符,在现代被成为“爆”,字如其效,就是能用灵力产生巨大的冲击力,越是强大的灵力,效果越好,相当于爆破的效果。   被他用灵力划过的地方,隐约有绿色幽芒闪过,墙面似乎感觉到什么,修复的速度变快,肉眼都能看到墙面上泥土的挪动。但比划所到之处,它无法弥合,反而堆积起了淤泥。   一笔勾勒完整,严昱泽手掌在墙上一按,激发符箓。   “轰”的沉闷声响过后,墙面上被炸出一个大洞。露出后面溶洞。   更多的泥土蜂拥过来,要修补这个窟窿。   严昱泽已经动作矫健的钻了过去。   墙后的溶洞墙面湿润,静静地听,还能听到水滴的声音。有水的地方,才是他刚才来的地方,严昱泽立刻寻着水汽更重的地方走去。   这时更明显的雷声传来。   严昱泽心一跳,有种强烈的直觉,雷声所在的位置,和阮棠有关系,他立刻加快速度。   ……   这道天雷比之前那一道要厉害的多,直接洞穿了崔氏符阵。   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和朝廷方士们脸色都很难看,他们花费了大力气,还没能把内层攻破,谁知天显异象,给人一种毁灭的气息。   领命带队的锦衣卫千户问随行方士,“崔家莫非要拼死反抗,施展什么邪术?”   方士面色发白,“不,这是天谴,照这个样子,不用等我们进去,崔氏都要死在天雷之下。”   千户惊讶,“陛下还想留一个活口。”   “来不及了,我们马上退出去,崔氏施展禁术引来天谴,再靠近些我们都要牵连在内。”   千户抬头看一眼天,既愤然又畏惧,然后一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崔宅。   又一道蓝紫的雷光降下。   崔茗用完好的一只手掐诀,用崔氏族人留下的灵力抵挡,正好抵消,泪光和灵力消散。   镜子漂浮在空中,里面映出的场景在变幻,阮棠在镜面翻转时看到一片红,心下凛然,也顾不上危险,伸手去抢。   崔茗的半只手已经化为白骨,他无论如何使力,都没有办法再进镜子中一分,离那株幼苗距离如同天堑一般。   他眼中流下血泪,整个人都有些打击过度的颓然。   “不行,还是不行……”他绝望。   阮棠一手够到镜子,狠狠抓住。   崔茗的手从镜面弹开,半截手依然没有血肉,就像被镜子吸食走了。   阮棠拿起镜子一看,刚才闪过的景象已经消失了。镜面又变成灰扑扑的。   怎么回事?   难道看到的全是幻觉?   她翻来覆去,心里想的全是刚才一眼瞥到的那些凄惨的画面。   崔茗状若疯癫,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居然笑出声,“没有崔氏通术,这面臧天镜也就废了。”   阮棠问:“刚才上面的你看到了吗?是真的吗?”   崔茗说:“那应该问你呀。”   阮棠一怔。   崔茗血红的一双眼睛盯着她,“六百年后的未来我可编不出,是不是真的,你来自那里,应该清楚。”   阮棠被他幽幽的声音说得心底发冷。   又一道雷劈下,两人连同镜子都被雷光笼罩。   崔茗身体分崩离析,彻底消失于雷电中,阮棠手中剧痛,镜子裂开,一半随着崔茗消失,而另一半,阮棠死死不放手地抓着。 第299章   崔茗消失地无影无踪后,天上乌云渐渐就散了,但在这之前,最后一道雷,一半从铜镜上传递到阮棠身上,那种剧烈的刺痛让身体整个麻痹,像是有无数的细针往骨头里钻,头疼的几乎要炸开。   阮棠惨叫一声,眼前整个世界都碎裂成片。   一半的铜镜被她死命抓着不放,镜子并不安分,嗡嗡地震动着,似乎要挣脱开。   在世界崩塌后,眼前一切归于黑暗。   痛苦消失了,阮棠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宽阔的河面上。   透明的孩子飘浮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阮棠问:“你是臧天镜?”   孩子点头,又摇头,“臧,原是规避藏天这个称呼,灵器也忌讳天道,所以只能叫臧天。”   “刚才我看到的是什么?”   “崔家覆灭。”   “我问的是镜子上的东西,是真的吗?”阮棠只要一想到刚才看到严昱泽闻玺他们倒在不死树树苗前面的惨状,身体就一阵阵发冷。   “不知道。”臧天依旧用那种非人的平静的语气说着。   阮棠皱紧眉头,“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显现出来的吗?”   “灵器只是工具,使用术法的是方士,至于术法显现出来的东西,那也该由施法者来判断真假,不是吗?”   阮棠沉默,刚才崔茗催动铜镜显现的未来实在太惊人,她实在不愿相信那就是未来,但崔茗已经化为灰烬,又该去哪里求证。   刚才的经历又是否真实?   阮棠深深迷惑,问它:“我是真的去了崔家最后时刻?我明明只是看到过去,为什么崔茗可以看到我……他最后施展的术法,难道都是真的?”   臧天说:“我提供一个介质让你可以沟通那个时间和地点,至于后来发展的,不受我的控制。你应该问自己,刚才是你和他之间通术相连。”   阮棠心猛跳,难道自己不仅仅是看到记忆,而是真的和六百年前相连。   那么到底是她误入那个时间,还是因为她的通术介入,最后引发这样的后果。   阮棠想的头疼,伸手揉了一下额角,“如果我不去,会不会是另外的结果?”   臧天说:“不用想那么多,无论崔家发生了什么,你影响了多少,其实都是天道。”   “天道,什么是天道?”阮棠之前也听过好几次这个词,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在乎。   臧天破天荒地笑了一下,“天道就是,崔家会消亡,你也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无论这之间相隔多少年,这些事都一定会发生。”   阮棠苦笑,“说的好玄乎。”   臧天点头,“是呀,因为说不清。”   阮棠左右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想起小狐狸来,“莫尼呢?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它一直都在你身边,很快就能看到。”   阮棠抬起头,还要详细问,忽然惊觉,“你好像变得更透明了。”   臧天从下至上逐渐消失,它的样子依然平静,“我已经碎了,就该走了。”   阮棠莫名的伤感,情不自禁伸手去够它,却穿透而过,“你去哪?”   臧天说:“我一直以为我在这里诞生,刚才从你的通术,我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着这一刻,看到自己破碎。”   它说完这一句,闭上眼,平静地消失在半空。   在它漂浮的地方,浮现出半面破碎的镜子,镜面上一道白光,闪电般刺出,钻进阮棠的手心。   阮棠脑子里骤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鸣叫,晕了过去。   在眼睛闭上之前,她恍惚看到小狐狸,还有破裂的溶洞墙壁,和一个朝自己奔过来的高大人影。   ……   莫尼着急地用爪子拖着阮棠往高一些的墙面靠的时候,水哗啦啦地退潮,露出岩洞两侧的石岸。它回头看一眼,发现漂浮在空中的那个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莫尼用鼻子嗅了嗅,作为天生灵物,感知是很惊人的,它发现那个孩子的气息全没了,突兀的就像从不曾存在过。   这时墙面轰然一声爆裂开大洞,飞射的岩石纷纷砸进水里。   严昱泽从洞口大步跨进来,冲过来,把阮棠从水里捞起,一看她泡地面色发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心疼的不行,把人搂在怀里,摸着手觉得冰凉,赶紧搓了搓,又脱下外衣把人裹起来。   莫尼在旁边也跳脚,唧唧唧唧地说着刚才的经过,阮棠进水,突然晕过去,然后那个漂浮着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也消失,接着水就退了。   可惜严昱泽一句都听不懂,就算听得懂他现在也没心思听,全部注意力都在阮棠身上。   在他印象里,女孩子就不能泡凉水里。现在在溶洞里,也没有电器设备。他想了想,身上有两张烈阳符,是一种对付脏东西的符箓,如同名字一样,散发的光温暖像太阳,可以涤清邪祟,他激活了一张,当作取暖器用,慢慢给阮棠烤干衣服。   莫尼看得无语,用大尾巴扫着阮棠的胳膊,被它擦过的地方,衣服也渐渐变干。   就这样没一会儿,阮棠的衣服就全干了。严昱泽轻拍她的脸,“糖糖?”   阮棠没反应。   严昱泽有点焦躁,刚才检查过她没有外伤的痕迹,按长生不死的体质,一般外伤也早好了,但人为什么还不醒。   他抱着人猛的起身往岩洞通道走。   莫尼唧的叫着赶紧跟上。   此时溶洞的布局已经和刚才来时不一样,每个通道都是清晰明白,墙面上也没有活性的泥土,好像这片区域的灵性一下子全消失了。   溶洞里错综复杂,出去也画了不少时间,幸好还有个对环境很敏感的莫尼。   走出隧道的时候,天上云层已经散去,露出下午时刻的光亮。还有不少交流会的人也依次走出来。   外面的风水师们正对天气变幻啧啧称奇,见人出来就围了过来。大部分人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反正进隧道,好像摸到什么机关,就掉进溶洞里,然后就摸着路走啊走。   直到严昱泽抱着人出来。闻玺眉头一挑走过去。   “我要去医院。”严昱泽口气有些急。   “慢着。”   乔溶月从人群中走过来。 第300章   从隧道中出来的年轻人正被各家长辈拉着问情况,听到乔溶月的声音,分开一条道让她通过。   严昱泽没给好脸色,“慢什么,没看到人昏倒了?”   乔溶月看他抱着人一脸紧张的样子,半点没生气,语气柔和地说:“我看到东西好像被这个女孩带出来了,来确认一下。”   说着她就朝阮棠垂在一边的手伸去,结果半路就受到阻拦。   严昱泽退了一步,脸上流露警惕。   闻玺格手挡住她。   乔溶月笑容淡了些,“闻总怎么好像也有点紧张,我只是来确认一下灵器。”   闻玺说:“还是我来吧。”   乔溶月有些不悦,但站在原地没什么表示。   闻玺伸手去拿阮棠手里的镜子,要抽走的时候发现她虽然昏迷,手里镜子攥得很紧,一抽都没能抽动。他动作轻柔地放开。   “闻总?”乔溶月提醒。   闻玺淡淡地说:“灵器都已经碎了,没有任何作用。你们万源荣达没必要一定回收吧?”   乔溶月拢起眉头。   闻玺把阮棠手抬起,露出只有一半的铜镜。   不光乔溶月,周围的人全看到了。   灵器破碎了就会丧失原有灵力和作用,少有破损的,即使进行弥补,功效也大不如前,现在这面铜镜只剩下一半,连修补都可以省了,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废了。   大家唏嘘不已。   乔溶月脸色微沉。   严昱泽立刻抱着人走了。   剩下一群风水师围着乔溶月,问她灵器虽然拿出来了,但破损了,应该不算是硬了吧。乔溶月心情燥郁,脸上不露声色,态度圆滑地应对周围。   ……   阮棠感觉自己被水围困着,身体陷入一片绵软中,温和,包容,没有半点危险,她在浮浮沉沉的感知中休憩着。   手背上被针尖刺入,她有一瞬的意识,听见陌生的女声说:“检查过了没有事,就是太累,现在给她输液,她手里这个镜子怎么回事……不怕割到手吗?你们谁给她收一收……”   随后她又陷入黑暗,继续昏睡。   梦里有无数的记忆片段闪过,有她的,也有崔氏的,浮光掠影,没有片刻停留。她看了很久,发现还有不少是崔氏学习术法的过程,她就认真地多看一会儿。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记忆片段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化成光点消散。   阮棠也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睛。   床边坐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是闻玺。   “你醒了?”他说着,抬头看一眼吊瓶,“快吊完了,我叫护士来。”   很快护士就来帮阮棠拔吊针,期间目光不断打量,几乎快把阮棠浑身上下都看遍了。   阮棠觉得奇怪,又左右看了看。   闻玺说:“他回去了,太多人认识他。”   说的当然是严昱泽,阮棠恍然,以严昱泽的国民知名度,出现在医院是容易引起围观。她感觉身体躺的难受,要坐起来。手脚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发软。   闻玺伸手在她手肘撑了一把,又拿了旁边的枕头在她腰后垫着。   阮棠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闻玺动作一派自然,她轻声地说“谢谢”。   “你还在发烧,医生说是太累,抵抗力下降,”闻玺说,“饿不饿?”   说着从病床边的桌上拿保温杯倒了一碗粥出来,另外又倒了一杯水,手握杯子试了一下温度,觉得没那么烫才递给阮棠。   感觉嘴巴干地快冒烟了,阮棠接过就喝了大半杯。   “慢点,再吃点东西。”   粥是皮蛋瘦肉,在保温杯里时间长了,煨地烂了,但香味扑鼻,十分诱人。   阮棠靠着床头,拿勺子慢慢吃着。   闻玺就这样看着她,没说话,也没觉得厌,眼神深处有一抹深沉。   吃到一半,阮棠想起问,“闻总你在这坐多久了?我现在没事,你先回去吧。”   “你还在发烧,吃好了再好好睡一觉,我坐会儿就走。”闻玺炖了一下,又补一句,“现在还在出差,有点什么事都算工伤,你的健康我也需要负责。”   阮棠没再说什么,继续喝粥。很快一小碗粥就见了底。她舔了一下嘴唇,意犹未尽,感觉才刚开胃。   闻玺嘴角微翘,“吃多了睡不好,等明天再多吃点。”   阮棠只好躺回去,看着闻玺把她吃过的碗勺拿出去,没一会儿洗干净拿回来,又把杯子水灌上,动作自然又利落。   阮棠那颗打工人的心又发作了,总觉得让老板忙里忙外的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闻总,你别忙了,”她赶紧说,“放着等我自己来吧。”   闻玺坐回床边椅子,说:“别多想了,睡吧。”   他说的这句“睡吧”仿佛带着一种令人格外心安的魔力,阮棠的眼皮重了起来,可就在她要睡着的那一刻,严昱泽倒在血泊,闻玺被人从后一剑穿心的惨状又跳到眼前。   阮棠睁眼,大口喘息。   闻玺被她突然的动作微惊了一下,伸手就探向她的额头,触到的地方滚烫,显然高烧没退。   “怎么了?”他问。   阮棠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忽然想起昏迷前抓住的半面铜镜,身体突然就坐直,到处查看。   “在找这个?”闻玺拿出那块镜子。   阮棠一看碎裂的形状,头就疼了一下,原来一切不仅仅是看到的记忆,而是真实发生过。   她伸手去拿,闻玺却没给,把镜子放入口袋,“这上面有阴煞,你现在身体虚弱,容易被伤到,等回去去除上面的气息才可以用。”   “这面镜子是崔茗的,”阮棠说,“我在白龙隧道的时候,闻总你是不是来帮过我?”   闻玺看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阮棠问:“那我是真的回到六百年前了吗?”   闻玺没有回答,而是说:“有什么事等你退烧以后再说。”   阮棠躺回枕头上,侧躺着微微蜷起身体,过了一会儿说,“我睡不着。”   闻玺看她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心下不由变得柔软,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想给她有些散乱的头发稍稍理一下,但最后忍住没动。   “隧道里看到什么让你这么在意?” 第301章   阮棠犹豫,没有直接说看到大家包括你都好像死了。此时她头还有些胀疼,昏昏沉沉,思考地很慢,还有点乱。只好先从开始的地方说起,进了隧道,镜子上的灵物,还有见到六百年前崔家覆灭的那一刻。   阮棠以前看那些古装电视,为了让主角身世凄惨,经常会有满门被杀的惨剧,她从没当过真,可这一次不同,通感时感知是完全真实的,她看着崔氏的人被锦衣卫包围,陷入绝境,想施展禁术改变过去,甚至想取得不死树的叶子,最后崔茗疯狂的在天雷中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崔家好像和我有什么关联一样。”阮棠脑子有点昏沉,声音也变得低下去。   闻玺说:“这是通感的后遗症,很容易产生共情的心理,何况崔氏的通术天下闻名,你是被影响了,等过一阵子就会好。”   阮棠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困意又涌上来。   闻玺看着她被高烧熏地脸颊微红,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样子。声音低沉又柔和,带着一点哄的意思问:“还看到什么?”   阮棠嘀咕:“看到未来……很惨。”   “什么很惨?”   阮棠皱起眉,脸上显露出难受的表情。   闻玺就不忍心继续问了。   “睡吧。”他说。   阮棠没一会就卷成一团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轻浅的小呼噜。。   闻玺坐着没动,不知在想什么,低头凝视她片刻,伸手将她遮脸的头发拨开点。这样一来,距离就变得很近,病房里安静无声,呼吸听地尤其清晰。   他的动作一顿,然后徐徐放开手。   等闻玺从病房出来时,外面天早就黑透了,病房区十分安静,偶尔有人的声音,也隔地很远,护士站的值班的小护士拿着手机在刷着什么,看地专心致志。   他刚走到电梯位置,皱眉,冷冷地说了一声,“出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空间扭曲了两下,渐渐显露出一个苗条的身影。乔溶月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愤怒,又有一些其他。   闻玺睇向她,目光冷漠。   乔溶月说:“我可不是故意来跟踪,联系了当年丢铜镜的人,才知道这块铜镜是个古物很重要……”   没等她说完,闻玺就扔了块东西过去。乔溶月接住,半块铜镜,外面一圈还有青色铜锈,镜面灰扑扑的,看着就跟破铜烂铁一样。她手里灵力一转,确认上面果然一点灵性的感觉都没有。   “奇怪,白龙隧道里的发生的事,照理说,这面铜镜应该灵力很强才对,我问过进去的人,他们都被幻觉所支配,这样的大范围的术法,不是一般灵器能做到的。”乔溶月有些试探地问。   闻玺说:“地方考验都是你们万源定的,现在来问我?”   乔溶月沉默。   闻玺按下电梯下行键,“要派新人参加也是你们的规定,到了现在就不要来其他地方找答案。”   乔溶月表情微微一动,“你是让我不要来找那个小姑娘吧。”   闻玺没有反应。   看他的样子,就不是否认的意思,乔溶月脸上一丝笑容都没了,“你……是真的对她挺上心的。这么晚了,还留在医院呢,可是那个小姑娘好像有男朋友的吧,还是个明星,你这样觊觎她,她知道吗?”   闻玺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   只这个眼神,让她心下凛然。   电梯叮的一声提示到了,里面没人,闻玺走进去,乔溶月站在外面,想跟着进去又有些犹豫不决。   闻玺说:“就按之前约定的,把赤泉尽快送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可交流的。”   电梯门合上了。   乔溶月咬了一下唇,把唇畔咬地发白。   她转身朝病房区走去,脚下无声。   在看视频的小护士甚至没有感觉到,她就已经穿过。来到阮棠的病房前,乔溶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刚才她躲在暗处,看到闻玺忙进忙出,甚至还洗了碗。这碗从病房里拿出来,是谁吃的一目了然。   乔溶月心口犹如堵上大石,连气都出不顺了,她手指微微一抬,一只黑色蝴蝶就凭空出现,振翅飞舞,朝着病房内去。   刚到了门口,忽然被一道蓦然出现的金光弹射到,瞬间湮灭,金光余波不止,茨的一声直射过来,在乔溶月的脸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她没有避让,只是脸色变得更冷。   ……   阮棠这一病就病了三四天,始终是高烧不退,医院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个遍,可惜一直找不到原因,医生只能归结为免疫力下降,持续吊水。还用了一些物理降温的方法。   她每天睡的时间比清醒的多,整天浑浑噩噩的,脑袋沉的像塞了块铁,睡着的时候梦里各种光怪陆离,最常出现的还是崔家的事。甚至还能看到崔茗幼时学术法的事。   阮棠醒来时还怀疑是不是崔茗阴魂不散地缠上自己了。在她住院期间,爸妈还来过两个电话,她不想让两老担心,强打着精神说在外面出差挺好的。   严昱泽看她打完电话,躺在床上一脸迷糊想睡的表情,拦住没让她睡,“先吃点东西。”   阮棠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想吃。”   “乖,”严昱泽动作麻溜地削了个苹果,“我喂你。”   苹果切成小块,叉起递到阮棠的嘴边。   阮棠吃了两口,没尝出味道,就有点不想吃了。   严昱泽叉了一块自己吃,又脆又甜,于是又哄着她把剩下的吃了。吃完又怕她立马睡觉身体难受,就拉着她说话,“你养的那只狐狸可太叼了,整天唧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今天来医院,它还非要跟过来。人家医院能让宠物进来吗?还甩脸子给我看,你平时到底怎么惯的它。”   阮棠噗嗤笑了。   严昱泽摸摸她的脸,觉得才几天时间,脸都小了一圈。心疼的不行。   看他接近,阮棠想起好几天没洗头了,早晚也只是随便擦把脸,不知道邋遢成什么样,赶紧把他作乱的手推开。“回去吧。”   严昱泽说:“我多不容易来才进来,你赶我走,有没有良心。”   幸好现在是单独病床,他戴着口罩眼镜进来,才没引起其他人注意。   阮棠把被子兜头一盖,“我要睡了,你回去。”   严昱泽直觉她好像有些情绪不佳,伸手去扯她被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阮棠拉着被子不放,怎么说他都不走,甚至还把脸凑过来要亲她。   阮棠猛的把被子一拉,“我都几天没洗头了,你离我远点。”   严昱泽乐了,手里抓了她一缕头发闻了闻,在阮棠大惊的表情里,说:“还是香喷喷的。”然后就俯下身,在她嘴上亲下去。 第302章   黄宇从公交车下来,左右看了看,找到医院显眼的建筑,过马路走过来,到了门口听到有人吆喝卖水果鲜花,想着看病人不好意思空手,就各买了一样,然后走进医院。   路过咨询台的时候听到几个年轻护士在聊天,语气兴奋又激动,依稀提起“严昱泽”的名字。黄宇知道自己没走错。   阮棠的病床在顶层,单独一间,黄宇知道她晕倒那天送来的时候因为没有严重病症,被安排在一楼输液室,人多嘈杂,严昱泽当场被人认出,然后整个输液室就被堵地水泄不通,严昱泽只能离开医院。出来之后他火冒三丈,拨了两个电话,当晚医院就给阮棠换了单独病房。   黄宇觉得严昱泽这人门道路数颇有点神通广大的意思,难怪平时少爷脾性重。这样想着,他已经来到病房门口,房门敞着,他轻敲两下就走进去。病房还挺大,靠门位置有沙发和茶几,病床上没人。   黄宇愣了下,心想会不会是去做检查了。然后就听见卫生间里阮棠的声音“轻点轻点”。黄宇脸红了下。   阮棠抱怨,“动作细致点,温柔点,就你这个服务态度和意识,还指望拿五星好评吗?”黄宇随即听到严昱泽说“少爷我还没这样伺候过人,给一百颗都不够,你就知足吧。”   循着声来到卫生间门口,黄宇看到严昱泽正在给阮棠洗头。里面空间不大,阮棠坐在椅子上占了大半块地方,严昱泽这样腿长手长的,还缩手缩脚,多少显得有些憋屈,但他却洗的特别认真,捧着阮棠的头发,就跟捧着珠宝似的小心翼翼,一边还注意着不让水流到脖子和脸上。神情和眼神明明温柔,嘴里却说的嫌弃,“不就住院几天,不洗头怎么了,还能比生病还难受,矫情。”   阮棠怒,“谁矫情了,还不是你主动请缨说要帮我洗的,活还没干完呢,救怕苦怕累的,王子病说的就是你,走开我自己来。”   严昱泽当然没放,心想要不是你不给亲也不给近,他能主动要求提供洗头服务吗?   眼看着两人又拌起嘴,黄宇赶紧咳嗽一声。   “你来了,”严昱泽扫一眼过来又很快专注洗头,“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黄宇在外面沙发上做好,等了十分钟左右,阮棠头顶着毛巾包出来了。严昱泽拿着吹风机跟出来,插上电源后给她吹头发,到了八成干的时候发放下,整个过程堪称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黄宇看着心头有点发毛,觉得这也太不严昱泽了。   阮棠洗完头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心情舒畅,跟黄宇开始聊天,主要是问白龙隧道的那天黄宇的经历。   提起这个黄宇脸上是一言难尽,那天他走在最后,摸到隧道墙壁上一块凸起,好奇地按了一下,人就突然滚进一条黑色通道,要说他运气真不好,掉进去后吭都没来得及吭,就跟个球似的滚一路。可运气也不算太差,他掉进一个封闭溶洞里,通道口在头顶,四面没路,他就如同关禁闭似的。这期间他盯着墙壁看,忽然有所发现。   “墙上有一层泥全是活的,会动。”黄宇心有余悸地说着。   自从他发现这点后,那些泥就动的更厉害,化成小手,揪他头发,拉他衣领。   黄宇本身有灵感天赋,容易招惹灵性物质,但他没有特殊能力,只能被动承受灵力。阮棠想像一下当时场景,又替他忧心又觉得好笑。   黄宇说:“不过还好你解决了这事,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待多久。”   阮棠惊讶,“我解决的?”   黄宇朝严昱泽看过去。   阮棠发烧住院几天,还没人提起这件事。   严昱泽说:“你当时从里面拿出半面镜子,就是万源落在隧道的东西。”   阮棠想到铜镜,脸色稍稍晦暗。   黄宇坐了一会儿,又说起万源履行承诺,要把赤泉送来的事。   “这事现在也很麻烦,赤泉不是普通东西,现在风水界都传得沸沸扬扬,可能有人存有其他心思,交给一般托运公司也不牢靠,听说赤泉很特殊,对普通人也有影响,所以万源提出,让我们的人过去拿。”   “谁去拿?”   黄宇说:“我猜会派张哥或者陆先生去吧。”   这和阮棠想的差不多。   又在医院睡了一晚后,阮棠醒来身上症状全消失了,经过检查后各项指标正常,按医生的话说,没有比这更正常的数据了,当天阮棠就办了出院手术离开。等回到酒店意外地发现有不少人都跑来找闻玺,都是奔着赤泉来的。   闻玺烦不胜烦,既然阮棠已经出院,定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大家很快整理好行李就回尚海了。   莫尼一路上特别黏阮棠,时常窝在阮棠怀里。   “唧唧唧。”(糖糖,你真的没事吧?)   阮棠揉它脑袋,“好着呢,身强力壮。”   莫尼大尾巴一甩,头依在她腿上休息,表示下次我会保护你的。   阮棠感动极了。   莫尼沉默,然后又唧唧的说,糖糖你看我都表现这么好,今晚吃肯德基全家桶行吗?   阮棠:“……”   回公司后,钱佑曼已经听说阮棠住院的事,仔细打量看她脸色挺好才放下心,两人絮絮叨叨一阵。阮棠把白龙隧道发生的一些事说给她听,钱佑曼支着下巴说,“我怎么觉得这个什么赤泉,万源就是想交给久城的呢?”   “为什么?”   “你看风水界虽然热闹,但有实力的就那么几家,我们算是最有实力的了吧,这就排除了很多,你拿出来的那个什么镜子,只剩一半,没什么作用了,要是万源想赖,随便找个借口都行,他们之前根本也没公布要找的到底是什么,综合这两点,我觉得他们就是要把这个交给我们。”   阮棠想了想,发现她的分析很有道理,极有可能贴近真相。   钱佑曼又摆手,“谁都好,最好别让张诚去接,我总觉得这事很麻烦。”   在两人聊的正欢的时候,严昱泽接到一个电话。 第303章   来电话的是严昱泽京城的哥们,叫韩凡。两人打小就认识,后来严昱泽闯荡娱乐圈,韩凡出国读了几年书,没读出什么名堂,回国接手一部分家族生意,做的也还不错。两人交情不错,严昱泽旗下公司和韩家也有业务往来。   韩凡在电话里说:“前阵子听说你在找一个古玩,我最近拿到个拍卖目录,上面这东西好像就是你要找的。”   “什么古玩?”严昱泽刚脱口而出,就想起这件事,前一阵子他给所有人群发消息,让他们帮忙注意“熄珠”的动向,没直说这是风水上的灵器,只说是一个古玩,可能在私人收藏家手里。严昱泽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推开玻璃门到天台外。   “你在哪?”   “东岸市,哎,这个目录我拍了发你微(哈)信,你看看是不是。”韩凡说。   严昱泽马上把通话调成扩音,然后刚收到的图片看,韩凡拍的果然是拍卖目录上的一页,上面是一个石珠,灰扑扑的,上面雕刻着细密的纹路,让这颗珠子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神秘的色彩。   页面上标明这是夏商周出土珠饰。   严昱泽没见过熄珠,光看介绍也没看出什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熄珠?”   韩凡说:“我哪知道,这几年我家老爷子不是沉迷收藏吗,我就找了个内行人注意古玩市场,看有没有检漏的机会,弄回去讨老爷子欢心,这是最近规模最大的拍卖会,那个替我掌眼的内行,今天送目录来的时候给我介绍了一下,就提到这个珠子,说原本叫熄珠。这不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严昱泽蹙眉,仅凭这点信息还真不好判断到底是不是林志远说的熄珠。   韩凡在电话里笑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有兴趣倒腾古玩?不过这珠子虽然年代久远,但毕竟材质普通,卖不出什么价格,收藏价值也小。”   严昱泽问:”除了叫熄珠,还有什么其他特殊地方。“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介绍这个珠子的时候那人说过,这珠子还有些奇怪传说。买它的人好像有几个疯了,有人说这珠子有诅咒。”韩凡介绍着,话锋一转说,“不过卖古玩和珠宝都喜欢讲故事,无非就是抬点价格,也不能全信。”   林志远提过熄珠的功能就是禁锢灵魂,严昱泽想了一下,觉得传说中的情况和灵魂被禁锢可能有所关联,立刻就对这个石珠感兴趣。   “什么时候的拍卖?”   “今晚。”   时间上是来不及了,严昱泽让韩凡代他把熄珠拍下。   韩凡满口答应,说“小事一桩,等着听好消息。”   严昱泽挂了电话,不知道到底这到底是不是熄珠,但先弄回来总没错。就算不是熄珠,也可以当个古玩收藏起来。   ……   阮棠在贵州病了一场后,回来享受病号待遇,一整天钱佑曼都没给她布置工作,轻松度过上班时间。下班后严昱泽带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那里接到预定早就煨好了补汤。食材精挑细选,味道也十分美味。吃完后严昱泽把她送回家。   晚上阮棠和莫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迎彤打来电话,说糖糖你在贵州生病了还不通知我,我可以去看你照顾你啊。   阮棠说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免疫力低下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   周迎彤哼声说,都到了贵州不联系,你还当不当我是闺蜜了。   阮棠只好哄,说这次也不是旅游,是出差。再说贵州也不小,叫你过来还不是要坐飞机,没必要。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周迎彤才放过她,说下次来贵州必须通知她,让她尽尽地主之谊。   “而且我跟你说,免疫力低下,还不一定要看病,”周迎彤说,“陶凯家那边有个亲戚可厉害了,会磨骨算命,还会通灵,他养的那些鸡鸭,拿回来烧汤,那些小毛小病的全能治好,可神奇了。”   阮棠一愣,“你这么开始信这些了?”   周迎彤长长地叹一声气,“以前我也不信封建迷信啊,还不是最近有件事让我对这些事大为改观,现在想法已经改变了,觉得这种玄乎的事还没失传,应该是有些东西的。”   阮棠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她改观的。   周迎彤说陶凯的妈妈前一阵子老是头颈酸疼,去医院检查拍片理疗吃药都不顶用,是陶凯老家的人听说后,送了一份新鲜的鸡血来,说是那个通灵的亲戚养的,吃了保管身体好。   陶凯妈妈晚上就用鸡血烧熟了吃,结果第二天,肩部酸疼的症状就全没了。   周迎彤说:“都是我亲眼目睹的,不信都不行。”   阮棠心惊不已,这分明已经接近术法。她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没有头绪,很难解释这种事的存在和危险。最后只好玩转劝,“这种事太诡异了,还是不要接触。”   周迎彤格格笑了几声说:“我也没病,当然不会去接触,哎,你干嘛语气这么严肃?”   阮棠打哈哈过去。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才结束。阮棠放下手机,心里还觉得沉甸甸的。从白龙隧道回来后,她就时不时会有这样的感觉。   从铜镜中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未来,现在再加上周迎彤说的事,阮棠感觉方士术法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罩进去,无法挣脱。   莫尼转头看向她,突然跳到她的腿上,爪子抬起,“唧唧?”(糖糖,你怎么了?)   阮棠说:“我看到未来大家好像都死了……”   莫尼抖了一下,你看到的里面没有我吧?   阮棠被它的表情愣是逗地有些想笑,摇了摇头。   莫尼松了一大口气,表示好像也没那么恐怖嘛。   阮棠瞪它。   莫尼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糖糖,虽然天命,或者被称为宿命的一直存在,但历来都有打破这些的存在,之前的崔家有这样的通术,现在的你也有啊。 第304章   阮棠惊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有崔家施展通术的本事。   小狐狸尾巴甩了两下,在空中荡起半园的图形,唧唧唧唧地说了一大段。说你对自己怎么这么不了解,那半面铜镜里蕴含的崔氏术法不都被你吸收了吗?   “吸收?”阮棠还是很懵的状态,心想最近每晚她都在做梦,难道这就是吸收?   小狐狸大急,没错,失传的崔氏术法现在至少一半在你这里。我能感觉到。   阮棠说你感觉到了我怎么没感觉呢。   小狐狸无语,跳起来,站在沙发上,说我们来试一下。说完它下了沙发,身上的毛抖啊抖的。   阮棠看了半晌,说:“莫尼是不是生虱子了,明天要不要体外驱虫?”   莫尼头上毛全都竖起来了,白毛遮挡的脸上红了一下,心想最近光顾着吃吃喝喝,都快忘记怎么用灵力了。为了证明自己还行,它闭上眼,然后张嘴猛的往空中吐了一口气,粉色的气体弥漫整个房间,带着香香甜甜的味道。   阮棠捂住鼻子,说这是什么,你吃饱打嗝了?   莫尼唧唧地说:这里面包含了幻术和粗浅的禁制,你试着破破。   阮棠报以怀疑的目光,莫尼则是鼓励地看着她。   眼看着整个大厅都被粉色雾气弥漫,电视机屏幕都看不清了。阮棠不得不想办法。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脑里自然而然闪过梦里见过崔氏施展符箓的情形。   她伸手,慢慢勾勒着梦中见过的符箓。   第一遍并没有成功,因为她一边回忆一边画,中途断过好几次,第二次,她就顺利地画出。指尖停顿在最后位置的时候,空中突然出现深蓝的幽光,正是这个符箓的图形,以它为中心,吸收着空气里所有漫步的粉色气体,一敛而空。符箓像是吸饱了,闪动两下消失。   莫尼施展的灵术被破。却高兴地直跳脚,糖糖,你做到了。   阮棠愣在那,看着自己的手指还有点不敢置信,表情呆呆的。   莫尼等了一会儿,一爪子挠地她回神。   “莫尼,我……我会超能力了!”阮棠脸涨得通红。   莫尼鄙视一眼,什么超能力,不就是术法呗。   一人一狐高兴半天,连电视综艺都不看了。阮棠头一次感觉自己的通感天赋有了作用,心中兴奋程度可不一般,之前出过那么多次任务,她看着大家各有各的本事,好像只有自己不能发挥任何作用,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现在突然可以使用崔氏通术,她也有了些底气。   于是阮棠也不看电视了,琢磨着把梦里见过的那些符箓使出来,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成功。房间里时不时蓝色光彩烁烁。莫尼则是倒了大霉。崔氏通术不具备很强攻击性,一般是强行拉人通感,或者是破除禁制。   在阮棠成功使出一个符箓时,莫尼蓦然就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面……堆满了零食。   阮棠站在另一头,看着如山的各类膨化食品十分震撼。   “这是哪?”   莫尼尖叫一声,在空中挠了两下,两人又回到客厅。   阮棠因为使用灵力过多,整个人都累瘫了。不过这晚她终于也明白了,原来那是莫尼的梦。   不过通到梦中,那只有很亲近的关系才能达成,对方不愿意敞开心理,就不能成功,这只能算很特别的个例,阮棠弄明白后也没丧气,不过实在累的够呛,很快就睡了。   随后几天,阮棠在公司上班都没有什么事。万源那边承诺的赤泉要一个月后才能交接。两方对此都很慎重,在具体怎么交接的流程上还有分歧。不过更多的麻烦是风水界的反应。这几天找上门来的全是行内人。不少人对赤泉充满兴趣,提出要购买,其中还有个风水师,代表的是国内某富豪来购买赤泉,开出的价格,让阮棠一时间没看清那串数字到底有多少个零。   这位富豪在国内财富排行榜常年前三,但是一直传言他身体不行,得了绝症,但一直未经证实,但就风水师代替他来求赤泉,久城的所有人都已经相信那个传言。   闻玺没有答应。风水师离开时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些天来的人什么反应都有,这也不算稀奇,也不能阻挡办公室几人八卦。   严昱泽从外进来,阮棠正想跟他说自己能使用通术了,谁知他面色有几分严肃,交了一张假单给钱佑曼。   他的出勤一向随意,也就是钱佑曼负责行政考勤后他象征性地交单子,从来不看是否有批复。钱佑曼接过来随口问了句,“什么事啊?”   “朋友有事,过去处理一下。”   “好。”   严昱泽去里面的办公室拿符纸,阮棠跟进来问:“出什么事?”   “有个朋友之前帮我办事,突然昏迷了,我过去看看。”   “啊?”阮棠吃惊,“你朋友年纪不大吧?”   严昱泽知道她的意思,解释的更详细,“不是身体原因,我怀疑是我托他办的事引起的。”   “什么事?”   “我让他帮我拍了个古玩,可能是一个灵器。”   阮棠恍然,然后立刻表态,“我陪你去吧。”   这些天她已经学会好几种符箓,正好处于跃跃欲试的阶段。   严昱泽笑笑,摸着她的头发,“才回来几天,你还是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阮棠干脆不和他说,直接领空画符,只见空气抽缩,桌上两张符纸忽然融合到一起。这个画面还是很有些玄幻效果。   严昱泽愣住。   随后就听见阮棠高兴,“嗷嗷,成功了,这个符箓我还是头一次用。”   严昱泽:“……”   阮棠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明显露出求表扬的神色。   严昱泽深深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时候学会的?”   “就这段时间,莫尼启发我的。”阮棠朝他眨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严昱泽顿了两三秒,才点头。   阮棠察觉到他的迟疑,兴奋的情绪降下来,“怎么了?” 第305章   严昱泽凝视着她,语气很认真地说:“你不用去学这些东西,我会保护你。”   阮棠心里闪过一丝甜滋滋,不过还是表示,“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能总靠别人吧。”   严昱泽把她揽进怀里,沉默片刻,说,“这次一起去吧,可能真的需要用你的灵感天赋。”   严家的男人受严老爷子硬派作风影响,总觉得有些事应该男人做,就不该女人出面,严昱泽也是如此,但是他们现在接触的全是风水上的事,没有绝对安全一说,现在发现阮棠学会了崔家的通术,他也觉得稍稍心安。   阮棠马上也去交了一张假单。   钱佑曼好奇:“你也请假?一起去旅游?”   “不是,”阮棠说,“就是去处理点事。”   钱佑曼没追问。   临下班前,她告诉阮棠去一趟闻玺办公室。   阮棠放下整理到最里面一间办公室。   闻玺阖目靠着椅背,像在闭目养神。   “闻总?”阮棠轻轻唤。   闻玺睁开眼,乌黑的眼眸深沉如潭水一般,在她身上扫过,“你要请假去外地?”   阮棠点头。   “去干什么?”   阮棠本来想拿对钱佑曼说的那个理由,但对着闻玺的目光,不知怎么的,没敢说那么简单,把大概情况全说了。   闻玺慢慢皱起眉,“如果我说,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离开尚海,你还会去吗?”   阮棠懵了,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   “是有什么原因吗?”她犹豫了一下问。   闻玺说:“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阮棠顿时陷入挣扎,闻玺虽然没有透露任何原因,但她相信之前他问的那句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而严昱泽那里,是她主动请缨,而且从严昱泽表现来看,这件事也很重要。   思考了好长时间,阮棠有了决定,“我还是想请假。”   闻玺深深看她一眼,拿笔在桌上那张假单上签名。   阮棠到了一声谢后要离开。   在门快合拢的时候,闻玺的声音传过来,“办完事尽快回来。”   阮棠条件反射地就回“好”。   这天晚上她整理好行李,第二天清晨就和严昱泽搭乘最早班的飞机前往东岸市。   机场有来迎接的人员,是韩凡的助理,年纪轻轻看着却很沉稳,他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韩凡是在拍卖会回来后第二天昏迷的,送去医院做了全身精密检查,没有一点反常,把医院给难倒了,说人要是再不醒,就要组织专家会诊了。   “现在人在医院?”严昱泽问。   “在家里,”助理说,“韩总家里来过电话,说这次全听您的。”   严昱泽点头,说那就先去韩凡家。随后就没说话。   韩凡在东岸市业务很多,所以在市中心买了套大平层的公寓,离自己的公司很近。   严昱泽和阮棠到韩凡的家里,有一个看护,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是韩凡的女朋友。就是她发现韩凡昏迷不醒。不然以韩凡到公司的频率,说不定一周后都不一定有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韩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着就像是睡着了。   严昱泽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没看到任何和熄珠有关的东西,转头对助理说让所有人离开。   看护立刻就走出房间,韩凡女朋友眼圈红红的,却有点不放心,不停地问助理,严昱泽和阮棠的身份。助理半哄半拖把她拉走,然后顺手带上门。   严昱泽来到床前,先翻开韩凡的眼皮上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蛊虫之类的,然后就拿出一张探灵符激活。   符纸化为四散的火星,在空中满布飘荡。   忽然房门从外打开,韩凡女朋友目瞪口呆看着房里的情形,“你、你们……”   助理大吃一惊,赶紧把她拉走,重新关上门。   但就这样一会儿,火星已经熄灭。   这种探灵符收到空间使用限制,同一个地点一天只能使用一次,没想到被人为扰乱。   严昱泽苦笑之后,让阮棠一起在房间里找找,然后把手机上熄珠的样子给她看。   两人就这样在韩凡的家里翻箱倒柜。   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就连两个隐蔽保险柜都被严昱泽打开。   阮棠目瞪口呆,“你以前不是有隐藏职业吧?”   严昱泽朝床上躺着的人一撇嘴,“他的密码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找了半天没找到,阮棠趴着朝床底看,还真看到一样东西,她伸手进去够不着。严昱泽说:“我来。”然后长臂一捞,从床底拿出一颗圆珠。通体莹白,像和田玉做的,水润有光泽。   阮棠拿到手里,觉得一股凉气从珠子上传递过来,她问,“感觉到没有?”   “什么?”   “有凉气。”   严昱泽拿出手机上的照片做对比。   眼前这颗白珠和熄珠真是没一点相似的地方。两人都很怀疑这是否是熄珠。   “这……是吗?”阮棠问。   严昱泽也不确定,但是无论是出现在韩凡这里,还是阮棠感觉到的凉气,他更倾向于是。   阮棠想了想,觉得之前学的通术可以试一试,其中有一个符箓,经过小狐狸莫尼确认,是可以沟通灵物的,她觉得眼下正好是用的时候。   “我来吧。”阮棠跃跃欲试,把熄珠拿过来,然后手指挪动,飞快画出一道符。   幽蓝色光彩随着细腻的比划出现,然后渗透进熄珠。   阮棠闭上眼。   等了许久,睁开眼,严昱泽正看着她。   “失败了。”   阮棠有些不好意思。   亏她还觉得有点本事了想要表现一下,结果完全没起丁点作用。   严昱泽安慰她说:“第一次用符失败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他把准备好的两张符纸拿出来,对着珠子用,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效。   阮棠怀疑是不是他们搞错了,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玉珠。   严昱泽露出思索的表情,“还是找人先问一下。”   这个人是张诚,他接到电话,在听到熄珠的时候,停顿了两秒,声音忽然就急了些,“熄珠?十大灵器之一的熄珠?”   严昱泽把珠子拍照传给他。   张诚说:“事情有点严重!” 第306章   严昱泽说:“严重什么?说清楚。”   张诚说:“熄珠能排在灵器前列,是因为它本身非常强大,而且功能很特殊,能禁锢魂魄。它作用过后颜色形态会变,这个时候被称作激活状态,阮棠刚才对它用了通术,你看它的颜色有没有变化?”   严昱泽把珠子放在掌心转来转去,开始并没有觉得有变化,经他提醒后,和开始拍的照片对比了一下,神色顿时一紧。   熄珠的颜色比他们刚找到的时候已经淡了一些。   “颜色变了。”   张诚叹气,“它颜色接近透明的时候,还会再吸魂魄。如果以前记录没错的话,应该是差不多晚上十二点。”   严昱泽问:“现在该怎么办?”   张诚说:“熄珠在激活状态是无法控制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以前有缺德办法,就是把它扔到其他地方,夜里谁碰到谁倒霉,或者是让熄珠自己寻找目标。不过阮棠的通术比较特别,我怀疑就算现在扔了,它的目标仍旧是阮棠。”   严昱泽说:“一点解决办法也没有?”   张诚沉默片刻,然后说:“你把电话给阮棠。”   严昱泽手机调的是扩音,阮棠听的很清楚,知道熄珠的特质时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之前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的时刻,她很快镇定住。   接着张诚在电话里说了很长一段话。   阮棠认真听完,最后点头“好,我全记住了。”   挂断电话后,严昱泽把熄珠收起,脸色有点不好看,打开房门。   厅里三个人,助理先朝房间里的床看了一眼,然后询问地看向严昱泽,“严少,情况怎么样?”   韩凡的女朋友直接跑进房里,发现韩凡没有一点起色,她转过脸来,眼里有一丝复杂的害怕情绪,眼圈泛红没说话。   严昱泽正心烦,没心情照顾别人的心情,对助理说:“有几样东西你去准备一下。”   助理听他说完,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不过什么废话都没有,只是点头“好好,我下午一定把东西弄来。”   吩咐完了,严昱泽就带阮棠出门吃饭。   早上赶飞机吃的应付,一通忙活已经到了中午。严昱泽带她来到附近一家不起眼的餐馆。阮棠发现菜色果然非常好吃,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严昱泽说是韩凡介绍的,说完他的表情就微微顿了一下。   阮棠看他一眼,说:“按照张哥的办法,晚上是有机会把他带回来的。”   严昱泽放下筷子,“我不想他的事还没解决,又让你陷入危险。”   阮棠说:“风水这行没有不危险的,你也别把我想的太脆弱,刚才张哥不是说了,只有我还有可能。”   严昱泽看着她,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我发现你最近怎么这么膨胀。”   阮棠对他嘿嘿一笑。   气氛虽然轻松一些,但严昱泽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阮棠知道他的想法,韩凡是因为替他拍下熄珠才昏迷,现在又因为处理过程不知道熄珠的性质,她晚上要面对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危险。严昱泽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肯定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两人吃完饭又在附近逛了一圈,严昱泽有些心不在焉,阮棠买了一套精油熏香,据说宁神放松的效果很好。严昱泽付钱的时候被人追着要签名,两人赶紧离开商场,回到韩凡的家。   韩凡女朋友坐在客厅发呆,看他们来了,往沙发角落里挪了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助理很快把严昱泽吩咐的东西全采购来了。   是团红色丝线,还有一只毛很光亮的大公鸡,还有一袋铜钱。   “五铢钱,开元通宝,永乐通宝这些一时半伙弄不到那么多,不过清朝的通宝就比较容易弄到。这些我托人把最近市场里放出来的全买了。严少,您看够不够。”   这是张诚上午在电话里说的五帝钱,大五帝是取秦朝半两钱,汉代五铢钱,唐朝开元通宝,宋朝宋元通宝,和明朝永乐通宝,这是最好的选择,次一等的,就是清朝的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庆五朝的通宝,被称之为小五帝钱。小五帝肯定比不上大五帝,不过眼下时间很紧,也就只能凑合了。   严昱泽点头,把东西全放在韩凡的屋子里。   那只大公鸡,本来在助理的手里,精神昂扬,还时不时要扑棱一下。结果在严昱泽靠近的时候,它抖得跟筛糠一样,轻轻一提就没敢动。   到了傍晚,助理叫了外卖,护工已经离开,四人就在客厅里一起吃饭。韩凡的房子宽敞豪华,但四人吃饭都没说话,气氛格外沉闷。   “你……是严昱泽对吧?”韩凡女朋友忽然开口。   严昱泽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助理就介绍,“看我这个记性,早上还没给你们好好介绍。严少是韩少的好朋友,知道韩少情况来帮忙的。这是杨婷,韩少女朋友。”   杨婷怯怯地看着严昱泽,“你们早上用的是什么?”   严昱泽说:“想他尽快醒过来吗?”   杨婷连连点头。   阮棠看着这个年轻姑娘一整天都是提醒吊胆的样子,看着很胆小,但对韩凡的关心溢于言表。心里有些同情她。   严昱泽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那就什么都不要管,等着看结果就行。”   杨婷一怔,原本要问的话全都堵着没法继续说出口。   助理在一旁劝说严少和韩凡是铁杆的关系,不会害他的。   吃完饭,四人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阮棠刷着手机,抬头发现严昱泽把熄珠拿出来看,这颗珠子已经呈现半透明状态,表面渗透出一丝丝白色雾丝。从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来看,这种情况只有她能看到。   晚上十点过后,外面天已经黑透,杨婷靠着沙发打盹,助理也眼皮耷拉着。   阮棠感觉到从熄珠上传递过来一种强烈的吸引力,用无形的力量让她靠近。   “它对我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了。”阮棠说。   严昱泽站起身,“开始吧。” 第307章   韩凡的房间和白天一样没有变化,就连床上的人也是,白天医护已经给韩凡进行过输液,因此身体并没有什么损伤。   助理和杨婷留在客厅,两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步骤,但已经被严昱泽严令禁止靠近房间范围。   助理下午准备的东西全放在房间角落,那只大公鸡蹲着,除了偶尔转动脖子,看着几乎跟玩偶似的。严昱泽过去,先把五帝钱,在房间每个角落放上三枚,剩下的在镜子面前排成两排,   韩凡的房间附带一个开放型衣帽间,其中有一面落地镜子已经拆下,现在放在床头位置。   风水上一向有镜不对床的说法,镜子中反射出房间和床上的人,如果家里这样布置,床上的人醒来就会面对镜子里的人影,长期会引起一定程度的神经敏感,不利于睡眠。此时镜子里映照出房间里的一切,看着犹如第二个空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严昱泽朝公鸡走过去,鸡好像是感觉到什么,瑟瑟发抖,但也没乱蹦乱跳。十分老实。严昱泽在它鸡冠上一割,取了一些血,在镜子上八个方位各点上一滴鸡血。   神奇的是,这些血沾到镜子,就像渗透进银色平面上,没有滴落。   阮棠把红绳拿过来,先在自己手指上缠绕系住,严昱泽接过来,同样在手指上绑住,然后另一头系在公鸡的腿上。刚才割它鸡冠都没有反抗的公鸡这回反应倒是很强烈,拼命扑腾翅膀,还格格乱叫。   严昱泽根本不理会,等全部系好。他还觉得不放心,再次检查一遍。   这就是张诚在电话里提示的办法,让阮棠在熄珠发动时进去,不过在这其中增加一个介质。历来这种以魂魄游走的方式,最好的选择是镜子,井口等容易成为空间缝隙的地方。只要事先最好准备,用红绳作为牵绊,一则可以指路,二则让阮棠不要迷失。   另两样准备,五帝钱有辟邪的功效,在灵体的世界里,可以作为引路的光点,刚才严昱泽已经在镜子面前放了两排。最后大公鸡的叫声可以跨越空间,也可以作为最后指路的导向。   前期全部准备完成,严昱泽脸色严肃地看着阮棠:“无论如何听到鸡叫就要往回走,顺着红线位置。”   真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三遍,阮棠点头,“我会注意的,一定把安危放在首要。”   严昱泽说:“应该我去的。”   阮棠故作轻松地哼一声,“你去干什么,你又不会通术,还是我最适合。”   以熄珠禁锢灵魂的特质,无论谁被吸进去都没救,唯一可能还能回来的就是有通术天赋的人。   阮棠毫无疑问是唯一的人选。   严昱泽看一眼床上躺着的韩凡,没有再说什么。   等十一点半一过,熄珠上阴冷的气息弥漫,让整个房间的气温都跟着下降了好几度,开着空调也没用。   严昱泽把熄珠放在床头位置。   从镜子那头看过去,熄珠却照不出来,这是镜子世界里唯一不同的地方。   熄珠忽然闪烁起来,阮棠马上就朝镜子走过去。   严昱泽心瞬间攥紧了,好像被人捏着心脏一样。他拉住阮棠把她板过来,在她额头上飞快亲一下,“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陷在那个世界里。”   阮棠说:“我相信你。”   熄珠又闪过一次光芒。   阮棠感觉一股强大吸力传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她转头,躲过熄珠的吸纳,朝着镜子冲进去。   严昱泽眼前花了一下,就看见阮棠钻进镜子里,银色的镜面像水一样起着涟漪,然后上面就开始变得雾蒙蒙的,好像镜面被什么给遮挡住。   他手上的红绳一头就穿在镜面上,看着十分神奇,他长吐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神色紧绷,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阮棠开始还真怕自己撞在镜子上头破血流,结果头晕目眩了一瞬,睁眼已经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周围雾气浓郁,阴寒的气息紧紧贴着皮肤让人不适。她低头看一眼手上的红绳,还系的很好,心就安定不少,往迷雾深处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迷雾就渐渐散了,阮棠打量环境,四周是白雾缭绕的山林,她站在一条人为踩出的山路上,不知要通往哪里。   阮棠没多想,就顺着路继续走,空气中透着树木青草独有的清新,还有微微的湿气。她走了一段后,发现雾气几乎快要全消失了,天依旧是阴沉沉的,无论是哪种感官,都无法分辨出这里有任何虚幻的地方,仿佛她只是突然到了一个自然风景比较优美的地方。   等她深入山林,忽然看到前方有几个人影,她赶紧加快步伐,可等她上前,那几个人影又不见了。又走了一段,来到山顶上,阮棠四处张望,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她以前旅游也去过好几个地方,但爬山的情况还真的不多——阮棠忽然一激灵,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这个地势和环境,真的很像昆仑。   不过也有明显的不同,比如没有冰封的山脉,还有不死树和赤泉。   “喂!”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阮棠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站在几棵大树旁边喊她,“你快过来。”   阮棠走过去。   那是个长相普通,却很憨厚的男人,“别站那里,快去屋子里,等会儿这里就要吃人了。”   “吃人?”   男人说:“对,先去那边屋子。进去再说。”   阮棠根本不清楚这里情况,对这里出现人也是吃惊万分。   难道是禁锢在熄珠里的灵魂,这可能性很大,因为男人的中山装裁剪款式看着都有些老派。   两人走了一段,山林里有个木屋。外面贴满了黄符,看着十分瘆人。   阮棠停住脚,抬头看向层层叠叠的符纸。   “别怕,这是防止外面吃人的。”男人解释。   整个木屋外,没有一个空隙没贴符纸,少说也有几千张,一般人要看到早跑了,阮棠却很认真地看符纸上的纹。   “这……是符阵?”   “有见识啊,”男人吃了一惊,忽然拉住她手臂,“来不及了,快进来。” 第308章   进入这个空间内,阮棠就一直没放松过警惕,对环境如此,对人也是如此,她挣开男人的手,说我自己走。   男人很焦急,点点头也没在意她态度,推开门就走进去。   阮棠随后跟上,在进门的时候,她手绷紧,做好了一有不对的苗头就释放符箓的准备。   木屋里面和外面一样简单,放着几把竹椅,好几个人坐着,一起朝门的方向看过来。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妇人,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外面裹着花布,看不清是什么。阮棠探究地看过去时,老妇人搂着胸口的东西更紧了。另一个坐地稍远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特别像阮棠在电视里见过的民国学生装扮。   还有一个穿着古装裙子的少女,头上簪着发钗,脖子里戴着金项圈。阮棠看她的打扮和以往汉服爱好者不同,衣料细腻华贵,上面的花草绣纹一看就是手工刺绣,价格非凡。   还有墙角有个人蜷着身体,不知道长什么样,但是看衣服倒很正常。   中年男人转身关上门,飞快给阮棠介绍,说穿着破烂的老妇人叫莫娘,学生是王恩回,而古装裙子的女孩,叫柴敏儿。   老妇人没理会,其他两人倒是对阮棠点头示意,但他们神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担忧。   中年男人最后介绍自己,对阮棠说你可以叫我骆大叔。   阮棠朝墙角走过去。   骆大叔皱眉,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在竹椅坐下。   阮棠走到墙角那人的背后,就要凑过去看他样子。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那人忽然手脚拼命晃动,把阮棠吓了一跳,等看到他的侧脸时,她反倒惊喜,“韩凡?”   韩凡愣住,原本挺高的个子,使劲挤角落里,脸上惊疑不定的,看着倒有几分可怜样,“阿弥陀佛……真主在上……阿门……”   阮棠无语,“你到底信哪个的?”   韩凡:“……”双手作出格斗状,瞪眼看着阮棠好一会儿,“你人还是妖啊?”   阮棠说:“我是严昱泽朋友,来找你的。”   “朋友?”韩凡嗤之以鼻,“哪来的异性朋友,女朋友吧?”   阮棠点头,大方承认。   韩凡将信未信,“我怎么觉得按照他脾气,不会自己不来派个女人来呢。”   阮棠说:“他进不来,只能我来。”   两人沟通这几句,骆叔语气很着急地提醒,“时间快到了,你们赶紧来坐好。”   阮棠不解,韩凡已经跳起来,说:“坐好坐好。”说着动作飞快坐离最近的竹椅上,回头还招呼阮棠,“你也快点。”   阮棠看他们几个全都一脸紧张坐在椅子上。虽然心里疑问很多,但还是先坐下。   屋外冷风呼啸而过,从房子的缝隙钻入,阴冷的风刮在身上像小刀在割肉,说不出的难受。阮棠身体被冻僵了,看看其他人,他们一个个也都冻地面色发白,嘴唇失色。   等好一会儿这阵风过去了,身体回暖,众人表情这才松懈许多。   韩凡又从椅子上下来,重新蹲回墙角落。   阮棠十分不解,照理说,韩凡也是个富二代,怎么就有蹲墙角的毛病呢。   “你怎么了?”   韩凡说:“这里安全,那个风不来的时候你也别坐椅子上。”   阮棠对韩凡比屋子里任何人都要信任一些,走到角落位置,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刚才的风是怎么回事?”   韩凡摆一下手,“等等,我先问,奥迪几个环?”   阮棠:“……”   “认真回答。”   “四个。”   “中国哪年办的奥运?”   “08年。”   “吉祥物是什么?”   “福娃。”   “分别什么颜色。依次说清楚。”   阮棠:“……开玩笑呢吧,你能记住?”   韩凡沉默,表情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忽然说:“阿泽半年前退圈的时候,也没跟我说新交女朋友了。”   阮棠说:“他退圈都有一年半了。”   韩凡眉毛微微一抖,眼神终于真正放松许多,“你是真的。”   阮棠叹气,“你终于信了。”   韩凡说:“我就怕你是个什么女鬼妖精的。”   阮棠问:“这里到底什么情况?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先说怎么进来的,阿泽托我买的那个珠子,我晚上好奇拿出来看,结果灯光照在上面,在墙上映出一副风景画,我觉得挺神奇的,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被吸进来了。画壁,这情况就像画壁,你看过吧,一模一样,”韩凡语气惊叹地说,“都特马的进画壁了,你说现在是不是在闹聊斋。”   他说的内容到没有出乎阮棠的意料,继续问这里的情况,“刚才的风?”   韩凡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子外面刮的风会吃人,只有躲在里面,并且坐在椅子上才安全。”   阮棠疑惑,“怪风吃人?”   韩凡点头,“刚来的时候我也不信,不过在你来之前,有个人就被风刮走了,再也没回来,穿的也和他们几个一样古怪。”   阮棠朝那几人看过去,他们似乎对两人的交谈不感兴趣,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老妇人对着包袱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男学生闭眼睡觉,古装少女则在梳理自己的头发。只有骆叔对两人谈话有点兴趣,不过也没靠近。   “他们……”阮棠怀疑他们都是被熄珠吸纳进来的魂魄。不过看他们的衣着,难道真的互相之间隔着年代?   “那个老太太一口方言,那个穿古装的说话也很怪,没法沟通,那个学生跟个愤青一样,一开口就是救国什么的,至于那个姓骆的,倒是里面最正常的,不过这么正常,反而显得有些不正常,你说呢?”   阮棠看他一眼,觉得真不愧是严昱泽的朋友,对屋子里的情况摸的很清楚,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路。   “外面不是随时都刮风的吧,我们可以趁现在离开。”阮棠说。   韩凡脸色蓦然一变。 第309章   阮棠立刻回头。   那个叫莫娘的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眼皮耷拉,脸上有很多皱纹,整张脸说不上美或丑。阮棠看向她的时候,她抬了抬眼皮,露出一双吊三白的眼睛,眼珠比常人小很多,着实有点怕人。   骆叔也快步走过来,先劝阮棠和韩凡,“你们不是要走吧?外面很危险,千万别走。”   阮棠说:“你刚才不是也在外面吗?”   骆叔说:“我是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每次出去时间都很短,不能离开这个屋子很远,会出事的。”   看他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阮棠问:“是那个怪风吗?多久来一次?”   骆叔摇头,脸上全是苦涩的神情,“不止,这里处处都很危险,我们是无法抗衡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个安全的地方。”   阮棠觉得不可思议,“一直留在这里不动,不会把人憋疯吗?”   骆叔说:“憋疯的人都已经被吃了,和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韩凡听到这里,率先受不了,从地上坐起来,问阮棠,“你进来应该有点依仗吧?”   阮棠犹豫,然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韩凡脸上露出下决定的表情,“那就走。”   这时莫娘忽然张嘴,叽里哇啦说了一段。   阮棠没听懂,实在是语音语调太过陌生,不客气地说,跟一门外语似的。她转头看向韩凡。他脸上比她还迷茫。   幸好骆叔还是听地懂的,连连点头,等她说完后对两人说:“你们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外面有多险,外面的天气,除了阴天之外,任何气候都是致命的,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对了,还有一条规定你们应该不知道,屋子里的椅子是会变化的,数量不是永恒的。”   阮棠想到之前怪风来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坐在竹椅上,还提醒她一定要坐上去。就问,“风来之前,如果没有坐上椅子会怎么样?”   骆叔说:“风会把门吹开,没坐到椅子的人会被卷走。”   “那万一只有一张椅子……”   骆叔憨厚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有几分勉强,倒显得有些古怪,“还没出现那种情况,最差的一次,也有四张椅子。”   阮棠看向屋里的四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韩凡说:“别理他们,我们走吧。”   阮棠也没在探究这个房子的秘密,既然找到韩凡,现在能想的,就是两人怎么回去。她手上的红绳还好好的在着,虽然相连的部分看不到了,但手腕上系着的纤细红绳,传递过来真实世界的感觉还在。   “走。”   两人推开房门来到外面,莫娘和骆叔看着他们两个,脸上表情复杂而怪异。   门很快在背后被合上,外面天已经渐渐暗了,看着暮色笼罩,阮棠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心跳就有些加快。   “你不怕?”她问韩凡。   “怕,怎么不怕,但是房子里那些人不正常,在里面也不见得安全,”韩凡说,“之前我只有一个人,再害怕也不能干什么,现在你进来了。对了,你应该有点特殊手段的吧?”   阮棠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一层,意外地看他一眼。   韩凡说:“你想什么我都能猜到,真以为我们这种靠家里的人什么都不懂?”   阮棠没和他继续闲扯,说:“快走吧。”   刚才骆叔说木屋外面任何天气都是致命的,阮棠并没有忽视,离开室内后就十分关注天气环境变化。   他们走到树林边上。阮棠看着完全分辨不出方向的树木,脸色微变。   来的时候她记得地上的路还是比较清晰的,但现在天色昏暗,低头看过去,居然什么痕迹都看不到,也没有那条狭小的山路。   韩凡一直紧跟在后,看她来回在树林边上走动,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太妙。以他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把自身安危完全依托给女人。走过去问,“找什么?”   “路,我刚才来的路不见了。”阮棠说。   韩凡脸色沉下去,问她山路什么样子,一起加入到寻找的行列。   两人在林子外面走来走去,就是没看到山路,阮棠生出一身冷汗,进入这里,到了屋子里面就找到韩凡,她刚才还暗暗想过,这一趟还算顺利。事实证明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来的时候,走的是什么路?”阮棠问韩凡。   韩凡皱眉,“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恩,”韩凡点头,表情也很意外,“怎么进来的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到这里后我有点记不清。”   阮棠没再追问。   这里的情况看着十分蹊跷,但现在觉得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候。   一滴水溅落,滴在阮棠鼻尖前,让她感觉到一丝水润。   她抬起头,天上忽然飘起了细雨。   除了阴天,任何天气变化都致命。   阮棠大吃一惊,立刻就掏出一张符贴在韩凡的身上。   韩凡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倒,“什么玩意?”   “护身符,别撕。”   韩凡没动。   阮棠身上的符纸,全是之前出差的时候张诚给的,没用的最后也没回收,算是给大家防身用。一般来说,进入到这种空间,是根本无法把实物带进来的,但阮棠现在会通术,通术在虚实转换中也算极为有效的方士术法。   头一次接触到符纸的韩凡低头频频看向自己胸口这张符纸。他惊讶地发现,“在烧。”   符纸贴到他的身上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个角已经变得焦黑,似乎有无形的东西在燃烧。   阮棠面色凝重,护身符在烧,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有东西在伤害韩凡。   但她什么都没看见。   雨忽然变得斜飞,绵密如同牛毛一样。   “走。”   “去哪?”   “先回去。”阮棠说。   “回去干什么,”韩凡说,“既然出来了,就赶紧找路走。”   阮棠在自己身上也贴了张护身符,同样上面也黑了边缘。   韩凡语气坚定,“我再也不想困在这个鬼地方,干脆搏一下。”   没时间给阮棠犹豫,既然韩凡是这个态度,她也马上同意。   两人走进树林,低头找路。   韩凡忽然喊,“是不是这里?”   阮棠走过去,一看地上有一段人为踩出来的小径,上面不长野草,正是她刚才来的那条。 第310章   “就是这里。”她的声音简直是惊喜的。   韩凡确认了路后马上迫不及待地表示,“那赶紧走吧。”   天色越来越黑,采光不好,两人在山路上,开始还是快步走,后来就干脆跑起来。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放开速度,因为视线只能看到五米左右的范围。   阮棠记得来的时候,一路看到的都是树,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认路的标示,就这样小跑一路,胸口传来灼热的感觉,她低头一看,符纸已经烧了大半,只剩下一条边。   “韩凡。”   韩凡回头,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脸色苍白。   阮棠飞快拿出一张护身符给他贴上,就在贴上的同时,前一张符纸已经变成灰烬飘落。她不由暗呼一声侥幸。然后给自己也重新贴一张。   口袋里只剩下两张,他们剩余的时间并不多。   “你看那里是什么?”韩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   阮棠对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树林里灰蒙一片,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影晃动。她记得来的时候似乎也看到过,不是很确定,“好像是人?”   雨一直不停歇,绵绵密密,犹如巨大的网笼罩着树林。看着只是很细微的雨滴,落在身上却是冷的刺骨,阮棠一路跑着,身体也没热起来,反而一点点的越来越冷。   此刻看到疑似的人影,她心里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就不自觉地发紧。   韩凡好像也很忌惮,说:“继续走吧。”   两人又再次跑起来。   阮棠不放心地低头看,发现符纸燃烧的速度好像比刚才又加快了。她惴惴不安,总觉得无形的危险笼罩在身边,却又不知道源头。   深入树林中,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两人只能跟着山路走。   韩凡跑在前面,忽然停住。   阮棠问:“怎么了?”   韩凡说:“没路了。”   阮棠愣了两秒,脸色猛的一变,越过他的身体朝前看,原本的路也只是踩出来的一条小道,眼前四五米的位置,杂草丛生,没有任何道路的痕迹。   她心砰砰的跳着,又往前走了两米,再看前面,的确是没有路了。   阮棠心慌,难道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不对,刚才检查过好几遍,进树林只有这一条。   胸口的符纸也已经燃烧了一半,算上剩余的符纸,他们原路回去时间差不多正好。但已经走到这里,再回去,阮棠心有不甘。她咬了一下唇,默念冷静,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韩凡也很焦躁,身上全是沁骨的冰冷,他本就是大少爷,没受过这种苦,此刻脸色难看的吓人。   “什么人?”他忽然扭头朝树林里吼。   刚才地上有树枝折断的声音,显然和他们毫无关系。   韩凡一声喊过。树林里就有了动静,悉悉索索的声音很细微,但四周每个方向都有。似乎有什么在靠近。   阮棠和韩凡同时变了脸。   在两人警惕的视线中,一个人从树后走出,朝两人靠近。这人脸色又灰又白,皮肤就像在水里泡了许久,眼睛是呆滞的,走动的姿势很僵硬,一步步地挪动着,嘴巴微微张着,刚一靠近,就飘来一阵恶臭。   这种臭味,就像肉类放置久了已经变质。   阮棠险些被熏得吐出来。   韩凡震惊,“这……是什么玩意?丧尸?僵尸?”   阮棠拉了他一把,带头跑起来,“还看什么,没看出已经不是活人了吗?”   两人朝着刚才来的路跑。周围树林各处移动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人影一个个出现,都是像刚才那个模样,他们看到阮棠和韩凡,就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韩凡拼命跑着,回头看一眼树林,发现黑影重重,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藏在里面,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害怕的有些变了,“你不是有特殊手段吗?快点用啊。”   阮棠也看到这些黑影,边跑边回答,“不行,数量太多,用不过来。”   韩凡怒气冲冲地说:“你就这点本事?”   阮棠苦笑一下。   环境并没有给两人交谈的时间,已经有两个人从他们前方的树林里朝两人扑过来。韩凡一脚踢开一个,找到空隙穿过去。   阮棠也飞快敏捷躲开对方伸来的手。   但在这两人的身后,还有一大批人正蹒跚着走来,一眼看去无法判断人数。   阮棠头皮发麻,回头一看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陷入到这群人的包围中。   幸好对方行动都很僵硬缓慢。   韩凡面色发青,又踢又推地往前冲,打算在缝隙中钻出去。   阮棠在他身后,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就是之前用过的“发”,灵力冲出,那些人都往旁边倒,瞬间冲开一条缝隙。   韩凡夺路而逃。   阮棠慌乱中朝地上看去,发现他们在躲避的时候已经偏离了山路。心里突的一下,她立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这些根本来不及和韩凡说,他在拼命奔跑的时候,脚下不知道拌到什么,摔了一跤,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脚上忽然被人拉住。韩凡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对着他,张大嘴,嘴巴竟然裂开到耳根位置,露出一口尖利的牙。   “啊……”韩凡惨叫。   阮棠一张驱邪符贴在那“人”的脸上,牙缩回去,稍微回复一些正常。她把韩凡从地上拉起来。他好像还受到惊吓没有完全回神。   “……出不去了……”他忽然嘀咕了一句。   阮棠心急,“别放弃。”   韩凡推搡开她,“出不去了!”   “韩凡,你冷静点。”阮棠拔高声音,“先离开这里。”   韩凡却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以前知道那些各种末世灾难的影视作品,感觉是刺激,但真正遇到了,才感觉到绝望。   就耽搁这么一会儿,周围的“人”群已经蜂拥过来,把两人包围。   阮棠咬牙,又画了一次符箓,使劲拉着韩凡往外冲。   此时也顾不上这群“人”的脸到底有多可怕,凡是靠近的,都被阮棠狠狠拍开,她手里夹着一张驱邪符。   跌跌撞撞的,费劲力气,终于在一群包围中冲出。   阮棠还没松口气,韩凡在后面发出一声惨叫。她立刻回头,韩凡捂着脸,手上全是红色血点。   “怎么回事?”阮棠吓了一跳。迅速在他身上找原因。韩凡胸口的符纸已经燃烧完,雨滴落在身上,竟然能腐蚀皮肤,才几秒的时间,他就被雨淋地浑身是伤,尤其是头脸和手部最为严重,血淋淋的看着十分可怖。   阮棠把最后两张护身符拿出来,在他胸口贴上。   雨水的伤害消失了。   她正要把最后一张贴在自己身上,低头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   最后一张符纸的背面,有血字。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这些符纸她在现实检查过,符纸背面什么都没有。这期间符纸没有离身,血字怎么会突兀地出现。   她心狠狠攥紧,摊开那张符纸。   血红的笔画写着两个字“轮回”。 第311章   阮棠看着符纸背面竟呆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写字的习惯,比如她,在写“车”字边旁时喜欢连笔,而眼前这个“轮”字,和她的习惯一样。   难道,这两个字是自己写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背后的凉气一阵阵地往上冒,阮棠感觉身体都快冰住了。   韩凡在有护身符的保护下不再受伤,但原来的伤口却也没有办法,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简直成了筛子,疼的龇牙咧嘴的,要不是危险还没解除,他早就崩溃大叫了。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也只是拼命忍住而已。   “发什么楞?又追上来了。”他发现阮棠的走神,喊了她一声。   阮棠回过神,身上被雨水滴到的地方已经感觉疼痛,她胸口的符也烧完了,她再看一眼符纸背面的字,然后贴在身上。   两人继续往前逃窜。   身后的不断涌现的“人”锲而不舍地追着,虽然他们行动迟缓,但数量巨大。一眼望去,树林中不知道有多少这种“人”。   怎么办?   阮棠气喘吁吁的想着——他们早已经偏离山路,失去方向。漫无目的的逃命肯定是毫无作用,但身后追着的危险也根本没给他们好好思考的时间。护身符已经没有了,等完全烧完,光是雨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阮棠心急如焚,此刻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尽快找个有遮蔽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四周的景色像是从未变过,成片的树木没有尽头。韩凡蓦然停下,大口喘着气,脸上有几个血窟窿已经凝结成块。他现在的样子比起身后追逐的那些“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行了。”他俯身双手撑着膝盖,每一口呼吸都用尽力气,“……我们逃不掉了。”   身后脚步声依旧还跟着,阮棠知道没几分钟那群“人”又会追上来,之前一路都是这样。   阮棠看着韩凡胸口只剩一半的符纸,忍不住也有些绝望。   “就这样吧,”韩凡抬起头,“没想到会死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阮棠语气略有些愧疚地说:“是我太莽撞了,不清楚情况就带你出来。”   韩凡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上个月才刚谈拢一笔大生意,这下全便宜我哥了,妈的。”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阮棠无语,视线瞥向他身后,忽然就是一怔。   韩凡还在那怨念家族财产全归了他哥。   阮棠说:“我们可能还能再抢救一下……雨停了。”   山林边缘的天空一角已经亮了,乌云散开,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笼罩在树林中的雾气也散了,那些个人影没有继续追,而是随着雾气隐藏进深处,光亮所在的地方,他们消失的一干二净。   阮棠送了一大口气。   韩凡干脆瘫坐在地上。   刚才他们一路逃命,对时间都没有了概念。不过看天色,和阮棠刚到的时候差不多。   阮棠低头查看符纸,发现已经不再燃烧,另一半的心也落回肚子里。   “趁现在去找路吧,这里实在太诡异了。”   韩凡一脸疲惫,“让我喘口气歇歇。”这样说着,他在地上坐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挣扎着爬起来,“行了,走吧。”   两人在树林里低头找路,这一找又不免心惊肉跳,地上有很多脚印,都是刚才那群“人”留下的,光看脚印就让人觉得危险至极。   韩凡脸色臭的几乎能拧出水,“刚才你说我们其实在珠子里面?”   阮棠点头。   韩凡说:“等我出去就把这破珠子给砸了。”   看他在气头上,阮棠也就没跟他说珠子严昱泽还有用。   两人又在林子里绕了一会儿,韩凡忽然开始大声喘息,阮棠回过头,发现韩凡落在后面,手在脸上头颈上使劲挠着,五官几乎皱成一团,神情异常痛苦。   “怎么了?”她赶紧跑过去。   “痒,太痒了。”韩凡还在抓着自己的脸。   刚才他的脸上被雨水灼穿的地方都开始流血,皮肤和手上都沾满鲜血,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个劲地抓着。   “别抓了。”阮棠心里发毛,伸手去阻拦他。   韩凡根本不理她,手指狠狠抓过自己的头颈,几条血痕立刻涌现。他却露出微笑,似乎这个行为十分舒服。   “住手,你疯了吗?”阮棠用力拉住他的手,“冷静点,韩凡,你现在不正常。”   韩凡喉咙里发出“赫赫”粗重的声音,听她说了好几遍,才慢慢回过神来。   “痒,我的脸和脖子太痒了。”他忍了片刻,痛苦地推开阮棠,继续抓着自己。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有着天壤之别。阮棠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了他。   韩凡用力推搡,把她甩到一边,红着眼喊,“你别管我。”   阮棠急的几乎想给他来一记灵气攻击打晕他。还没动手,韩凡忽然一声大吼。   他张开的手掌上,竟然全是黑色的血。   阮棠不再犹豫,立刻画符箓,一记灵力外放,打在韩凡的身上。   他身体砰的一下砸倒晕了过去。   此刻阮棠简直是精疲力劲,缓了一下呼吸,很快去检查韩凡的身体。   他原本还是个浓眉大眼挺精神的小伙,现在确实满面血污,身上湿淋淋的全是雨水,狼狈如同刚从犯罪现场逃脱的杀人狂。   在他不再使劲抓身上后,阮棠才能安静地观察他的伤口。   脸上的伤原本不多,但现在皮肤被他抓的到处都是血痕,皮肤裂开的地方,还在涌出血液,额头的位置,还混着黑色的血丝。   在看清这些后,阮棠长长吸一口凉气。   太不正常了。   等她视线挪到韩凡身上,发现护身符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已经烧完了。顿时大惊。自己身上还有小半张,她咬了咬牙,拼着长生不死的恢复能力,把身上符纸撕下来贴到韩凡身上。   伤口立刻就停止流血。   没等她松口气,符纸又剧烈燃烧起来。才小半张根本经不起燃,眨眼就化成了灰。   阮棠头皮一阵发麻,眼看着韩凡的伤口全部崩裂,这次渗出的液体竟然全是黑色的。他身体狠狠抽搐两下,嘴里含糊地嘀咕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阮棠急的一身冷汗,低头去听。   手指碰到韩凡身上的伤,一阵剧痛,她抬起手,发现手指皮肤全被腐蚀了,不过很快也得到了恢复。   韩凡嘴里念念有词。   阮棠剧情回神地去听,好一会儿,才分辨出他含糊地反复念着。   “轮……回……七……”   ……   床上的韩凡突然抽搐起来,严昱泽翻开他眼皮检查了一下,然后转头去看躺在休息塌上的阮棠。她没有像韩凡那样剧烈的反应,但是脸色发白,眉头紧皱,似乎在经历着痛苦。   严昱泽心头烦躁,动作温柔地握起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传递些支持的力量,他看一眼手机屏幕,时间才刚过去一小时。   ……   雾气稀薄地弥漫在山林间,阮棠谨慎地环视着周围环境,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   她顺着山路一直走着。   “喂!”   身后有声音,阮棠转过身。   身着中山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你快过来。” 第312章   那是个长相十分憨厚的中年人,过来警示阮棠:“别站那里,快去屋子里,等会儿这里就要吃人了。”   阮棠皱眉,太阳穴跳了两下,不知什么原因,在男人说了这句之后,她心忽然跳的很厉害。   男人带路,很快领着她走到一幢外墙贴满符纸的木屋。   阮棠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这是符阵。心不自觉地发慌,她以为是这些密密麻麻符纸所带来的压力,所以认真地看许久,直到男人催促才进屋。   木屋里有四个人,紧紧抱着花布包裹的老妇人,叫莫娘,民国学生服的男孩,王恩回,还有一个一身精美古装裙子的女孩,叫柴敏儿。阮棠视线依次扫过他们,最后落到角落位置,那里有个背着大家蹲着的男人,看背影身材挺高的。   阮棠朝他走过去,快要来到他面前时,她忽然停住,伸手抚着太阳穴。   “快坐下,怪风要来了。”刚才自我介绍叫骆叔的中年男人提醒。   阮棠头胀疼地厉害,就近坐在竹椅上。屋子里每人都很怪异,她却没心思去研究。   狂风很快来了,呼啸的声音仔细听着倒想是哭泣。   阮棠趁着众人都在关注怪风的时候,背过身,把裤子口袋里的符纸拿出来检查——这念头突如其来,但强烈的让她无法忽视。   最后两张符纸的背面有血色的字。她目光为止一凝。   一张上面写着“轮回”,另一张上是两个数字,“七,十一”。   在看到轮回两个字时,阮棠身体不仅一颤,默不作声把符纸放回口袋里。怪风吹了一阵差不多也过了。她看向刚才躲墙角,但是风来的时候坐椅子上的人——韩凡。   风一过,他又缩回角落,看着其他人的目光就好像看着妖魔鬼怪。   阮棠感觉很奇怪,一进入这里就见到韩凡应该是好事,照理应该叫上他一起原路返回。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制止她的想法,这好像是一种直觉。这种感觉,甚至让她在看到韩凡时都没有丝毫惊讶,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阮棠很头疼。   “小姑娘,你怎么进来的?”骆叔问她。   “我不是很清楚。”   “唉,进来都是苦命的人,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出去,除了阴天,外面无论什么都会吃人。”   阮棠听到“吃人”两个字时一震,看着他不语。   骆叔以为吓到她了,解释说:“不过也是有规律的,只要是阴天,就可以出去散个步,还能找点新鲜东西吃,”   阮棠问:“你进来多久了?还有他们呢?”   骆叔说:“我也不知道多久,刚来的时候还会记日子,后来渐渐就不记了,我来的时间不长,他们三个都已经在了。具体时间也不清楚。”   阮棠点点头,朝老妇人莫娘怀里的包袱看过去,“那是什么?”   她的目光很明显,莫娘脸色大变,恨恨地瞪她,嘴里说了句什么。是方言发音,阮棠没听懂,咨询地看向骆叔。   “她说的话我也不太懂,不过那是她的宝贝,从不给被人碰的,记住也千万不要去碰。”   阮棠不置可否,转而看另两个人。   骆叔说:“王恩回还可以说话,但他整天念叨那些东西,没意思,至于敏儿姑娘,说话也听不懂,十句里我大概只能懂两句。”   阮棠讶然之后心想,难道这个屋子的人不仅有着地域差别,还有着时代差别,这点从他们的服装言谈举止都能看出一二。   屋子外面贴着符纸,就连窗户也没放过,因此关上门后,整个屋子暗沉沉的,好像身处夜里。阮棠听见老妇人说了句什么,骆叔起来到门前,趴在地上,要从门缝张望。   阮棠心里突然就跳出一个想法,下雨。   骆叔观察了一会儿,说:“现在下雨,不能出去。”   阮棠惊住。   真是下雨——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就像好自然而然就出现在她脑子里一样。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屋子里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骆叔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书在看,这在众人之中已经属于最正常的行为,王恩回嘀嘀咕咕在背诵文章,柴敏儿在梳头,认真细致的样子,就像摸着什么奇珍异宝。莫娘单独坐一边,温柔地看着包袱。   阮棠过去接触韩凡。他戒心很重,嘴里念念有词,什么玉皇大帝,哈利路亚全在嘴里过一道。她一阵无语,但又觉得这个场面依稀在哪里见过。   韩凡问她,“你老盯着我干嘛,我才来没多久,根本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阮棠看着他,本来想告知他自己和严昱泽关系,但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露出沉思的表情。   韩凡不再理她。   阮棠坐回竹椅上,心里就跟堵了块大石头一样——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把从进入熄珠后的情况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她终于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熟悉。   她居然对这个环境没有感到陌生,无论是木屋外层层叠叠的符阵,还是屋里奇形怪状的人,还有一进来就找到目标韩凡。   这些居然都没有让她感到惊讶。   口袋里的符纸,多出血字是什么含义,又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阮棠一想到这些,心忖熄珠果然是邪门的很,让她一进来就困惑重重。   “阴天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骆叔从地上爬起来说,然后打开木屋门走出去。   其他人也都依次出了门。   就连韩凡也站起来。   阮棠问:“你去干嘛?”   韩凡给她一个白眼,“方便,这你都要管?”   阮棠跟在他后面走出木屋,其他几人都没有走远,就跟放风一样,围绕着木屋周围一圈范围活动。   韩凡还真是去方便的,就在树林边缘为止。   阮棠看他没有走出视线范围,就稍稍放心。转而思考自己的问题。她抬头望着天空,过了半晌,抬起手指,在空中缓慢地描绘一个符箓。   阮棠下定决心对自己使用一个通术。   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第313章   阮棠在离其他几人有段距离的位置,把符箓画出,这种通术是崔家的秘术之一,是感应的灵术,通常是被隐秘的术法暗害又找不到目标时使用。她还是第一次运用这个符箓,画了一次失败,又接连画了两次,第三次灵力在空气中剧烈波动着,眼前的景色扭曲了一瞬。   剧烈的头痛骤然袭来,阮棠抱着头蹲下身体。   仿佛有无数的记忆碎片骤然冲进脑海,太阳穴又胀又痛。   过了许久,阮棠才缓缓回过神,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木屋。   原来,她已经来过这里十三次——每一次她都带着韩凡试图找到回去的路。有找不到路,被雨、被太阳、被迷雾杀死,也有被树林里形同僵尸的人给追上,还有其他各种危险,当韩凡的生命结束,她就会回到山路的原点,并且失去原本的记忆。   这十三次的经过她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原来这种通术她也尝试过,第一次觉醒是第四次,但那个时候韩凡倒在树下已经流光了血,她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记忆,冲忙之下,用自己的血施展灵术在符纸后面写下轮回两个字。还有第七次,第十一次,她只来得及再写上一个数字提醒自己。   “你怎么了?”骆叔来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表情和蔼可亲。   阮棠眼角沁出泪,伸手擦去,说“没事”,然后就站了起来。   其他几个人也走了回来。大家抬头看看天色,都在判断是不是天气马上就要有变化了。   莫娘嘀咕了一句什么,只有骆叔听懂了,他说:“先回去吧,好像又要起风了。”   一听见风,不用催,所有人都进了屋子。   里面的椅子和他们出门时已经不同,就剩下居中一把。   莫娘,柴敏儿,骆叔,王恩回,还有韩凡都是脸色大变。   怪风来的时候,只有坐在椅子上才能安全。   莫娘大叫一声,冲上前就坐椅子上,目光凶狠地看着周围几人。   柴敏儿一直是大家闺秀的斯文样,此时头发却无风飘动起来,手捏着梳子,对着莫娘说了句话,阮棠没听懂,但看她们只见剑拔弩张的样子,也觉得不是什么意思很好的话。   骆叔大急,上去劝解两人,却被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同时敌视。   王恩回倒没有激烈的表现,他把帽子摘下来抱在胸前,嘴里开始默念励志的文章。   韩凡脸色灰白,看着那一张竹椅,对其他几人的举动感到十分惊悚,竟往阮棠这里靠近,嘴里还说着,“我就说这里是聊斋,都tm什么妖魔鬼怪……”   要不是场合和气氛不对,阮棠差点要笑出声。   她只在旁边看着,没有参与的意思。可骆叔对两人劝不动,一看周围,往阮棠走过来,“小姑娘,你也去劝劝吧。”   阮棠瞥他一眼,“都没办法交流,劝什么劝。”   骆叔苦恼地说:“何必呢,大家都一起那么长时间了……”   阮棠说:“我看挺对的,都要死了,谈什么友谊第一,直接开打实际点。”   骆叔说:“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阮棠脸色特别平静地看着他。   骆叔讪讪的,继续说:“其他天气都没什么,唯独风来的时候,如果有人没坐在竹椅上,就会把门吹开来。你不是认出屋子外面是个符阵吗?其实还缺两道符,要是补齐了,这道门就不会被吹开。咱们都能安全。”   阮棠眉都没抬一下,脸上挂着微笑。看着骆叔不说话,一副看你继续说继续编的样子。   “小姑娘,我说这么多,你有没有听懂?”   阮棠回他:“费那功夫干嘛,干脆等着风把屋子门吹开,把我们全刮出去。这地方又没电视又没网,活着跟坐牢一样有什么意思。照我说,你们也别抢那个椅子了,反正也只是障眼的术法而已。”   骆叔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阮棠瞅着他笑,“你不是很清楚吗?”   骆叔和煦的表情全没了,嘴角往下撇,浑身气质一变,露出凶狠来,斜眼看着阮棠,“还以为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没想到还有点门道。”   老妇人莫娘,古装少女柴敏儿,还有学生王恩回都转过身,同样不怀好意地看着阮棠。   阮棠手插在口袋里。   骆叔不屑一顾地说:“就那几张护身符,你不会以为真能护住吧?”   阮棠说:“不装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刚刚。”   骆叔摸了摸下巴,“就算灵感天赋强,也不见得就能醒来。我猜你用了什么秘术。”   阮棠对他嘻嘻笑了一下,“你继续猜。”   骆叔脸一板,“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到这里来你还能做什么?”   阮棠说:“有句俗语叫吃亏是福,我都轮回十三次了,吃了那么多亏,也该到福了。”话还没说完,她就飞快朝竹椅方向冲过去,刚才莫娘已经站起来。阮棠过去一把踢翻椅子。   椅子的下面,露出一张贴着的符纸。   阮棠动作飞快地撕下来。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已经拿着符纸退到门附近。   骆叔面露狠色,柴敏儿一抬手,梳子像飞镖射出。   阮棠头往边上侧了侧,劲风从她的鼻尖擦过,梳子扑哧一下扎进木屋的墙上,至少有一寸深。王恩回手指猛然变长,延伸出坚硬的长爪。骆叔也快步走过来。   阮棠做了一个推门动作。   所有人的动作都立刻停顿住。   阮棠目光依次在众人面前扫过,最后落在莫娘怀里那个包袱上,“我猜,天气的变化和伤害,应该是来自熄珠,这个屋子,是你用符阵护住自己的办法对吧?”   骆叔的表情很可怕,“你想怎么样?”   阮棠下巴朝门外一撇,“好像要起风了。”   “你关上门。”   阮棠把刚才从竹椅上撕下来的符纸晃了晃,“我有这个,不怕风。”   骆叔哼一声,指着韩凡,“你不怕,难道他也不怕。”   阮棠不为所动,也学他的样子,指着莫娘,柴敏儿,王恩回,最后是韩凡,“我怕什么,他们几个,不都是你的化身吗?”   骆叔死死盯着她。   对峙片刻,外面云层翻滚,已经有了风声。 第314章   “先关门。”骆叔脸色阴晴不定,不过看着外面,语气虽阴沉,却也放缓了一些。   阮棠没动。   骆叔说:“你手里的符只有留在符阵里才有效果。”   阮棠想了想,把门关上,同时也警惕地退后一步,拉开足够她画一个符箓的距离。   骆叔没看她,转身朝柴敏儿走去,她脸上满是不情愿的表情,但身体逐渐模糊,变成像幽灵似的影子,融入骆叔的身体,他又走向王恩回,故技重施。等吸收完莫娘,骆叔身体已经有些变化,体型没变,但看起来身体就是硬朗许多。   他走到韩凡的面前。韩凡一脸迷茫,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棠看着韩凡也被吸纳进骆叔的身体,脸色微沉。   骆叔扶起倒在地上的竹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贴上,然后施施然坐上去,说:“还以为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没想到是深藏不露。”   阮棠也把符纸贴在自己身上,站在离他最远的屋子角落,“韩凡呢?”   骆叔说:“等风停了再说。”   就在他说完,呼啸的风声已经刮向木屋,从每一个木头缝隙往里钻,冰冷刺骨,有符纸护着,没被怪风吸走,但身体从内到外彻底冻僵了。过了好一会儿,风声渐消,屋内外又恢复平静。   阮棠又休息片刻,才算缓过来。继续追问韩凡的事。   骆叔抖了抖肩膀,身体笔挺,面容也产生些微变化,眉眼又棱角,看着比之前犀利老练许多。他说:“先别急,他现在还没事,我们先来谈一谈。”   阮棠说:“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你进来是为了救那个叫韩凡的小子?”骆叔说,“还是带着符纸进来,准备充分,你打算怎么出去?”   阮棠看着他说:“没看到韩凡我不想谈。”   骆叔目光沉沉地思考着,看她闭着嘴一个字都不想说的样子,叹口气说,“行吧。”他站起来,走到木屋中间,那里有刚才莫娘遗留下来的花布包袱。他拿起来,打开上面的死结,里面还贴着一张符,被他撕去。   顿时一道蒙蒙亮的光团从包袱里飘出来,然后化成了韩凡的样子。   他身体看起来有些虚,脸色不正常的苍白。   如今的样子,还真有点像阿飘兄。   阮棠走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他。   韩凡面露惊恐,想要往后退,等看到骆叔,他的表情更为害怕。   阮棠拿出定身符给他贴上。   韩凡的身体果然凝实许多。他察觉出阮棠的好意,朝她靠拢。   阮棠冷声问骆叔,“怎么回事?”   这句问的当然是韩凡的情况。   骆叔平静地说:“这里不是普通地方,要能保住他的魂魄不在熄珠里消散就已经很不容易,吸收他一点生命力,就算是保护费,这也不过分吧。”   听到“生命力”阮棠脸色有些难看。   骆叔解释:“先别急着生气,我跟你说清楚这里的环境你就知道了。熄珠是什么作用你应该知道吧。”   “禁锢灵魂。”   骆叔“呵呵”笑了两声,说,“禁锢?说得这么文雅做什么,其实这就是个灵器中的邪物,作用是暗算别人,这个灵器炼制出来,据说里面设置了一百零八到禁制,无论是谁,被吸纳进来,再强大的魂魄也会被慢慢消磨,最后神智全消,成为灵体反哺熄珠本身。你看到的那些异常天气变化,什么风雷雨雪,全是禁制在发挥作用,还有附近的地形里,处处都有危险,一旦触发,就会步上死路。”   阮棠曾反复经历那些伤害,当然知道他说的意思,原来这些全是熄珠里面的禁制。她想了想,问,“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   骆叔说:“这就是熄珠的厉害,反复经历生死的过程,久而久之,所有的记忆都会消失,神智也消磨的一干二净,树林那些人,都是这样来的。”   “你进来多少时间了,怎么保持清醒和理智的?”阮棠提出疑问。   骆叔笑了一下,这显然也是他骄傲之处,慢条斯理地说:“我精通符阵之术,禁制其实就是符阵中最决绝的一种,我进来后潜心研究,终于找到熄珠禁制里一个缝隙,所以用符阵在这里劈开一个空间,就是这个木屋。”   阮棠终于明白这个木屋外面贴满符纸,又是个繁复符阵的原因。   “刚才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莫娘,王恩同,柴敏儿?他们也不是普通人,都是身具很强灵感天赋的人,可惜到了熄珠里面,再强也没什么用,我在造木屋的时候,他们都还有些能力,帮我一起出了点力。”   阮棠露出意外的表情,“出了力,你还吸收他们的生命力?”   骆叔说:“你以为是我暗算他们?那你就错了,他们全是自愿的,这个木屋需要不断用灵力去维持,如果木屋被禁制打破,我们也就会变成外面那些人一样。莫娘他们几个,是自愿把魂魄与我共融,用自己的生命力来维系符阵的运行。”   说着,他肩膀上就飘起一个虚影,是老妇人莫娘,她看了阮棠一眼,嘀咕一句什么,然后又很快消失。   阮棠怔住,她看出来,莫娘还保留着一丝自己的意志。但魂魄却已经完全融入骆叔身上。   这么奇特的同存,也只有在这个环境中才会存在。   “所以你也吸收了韩凡的生命力,维持符阵。”   骆叔说:“这样说明,你是不是就很能理解了。不过也是你来的及时,这个小子就是普通人,把生命力耗干了也就这点。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你要晚点来,他说不定就已经魂消魄散了。”   韩凡听得瑟瑟发抖。   阮棠说:“你和我说这么详细是图什么?”   骆叔笑笑,“图你身上的方士之术与众不同,能从熄珠轮回禁制中清醒过来。还有你那么多次想带着韩凡闯出去,一定和外面有联系,还有把握能逃出去吧?”   阮棠凛然,对他老奸巨猾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居然推断出那么多信息。   骆叔神色一敛,说:“我们合作吧。”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2020终于过去,希望新的一年,各位可爱美丽的读者们都变得更好 要嗨皮哦 ps,明天请假一天不更 第315章   合作?   阮棠还真没特别意外,自从进来后她所见到的骆叔的性格,绝对不是热心为别人答疑解惑的,何况在熄珠中困顿不知道多少岁月,恐怕一般人的心理早已经崩溃,他却还能撑到现在。   阮棠内心有些怵对方,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骆叔笑着说:“这就对了,你有和外界的联系,我有对这里的了解,我们合作,才真正有希望逃出去。”   “你有什么办法?”阮棠问。   骆叔说:“这里面的禁制我很熟悉,你之前都失败了,知道为什么吗?”   阮棠也是恶补过风水界常识的,在了解到熄珠内部禁制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原因,“天气,地形都会变化,我找错了地方。”   “说的不错,熄珠内部自成天地,因为我这个符阵竖着,让它内部运转会产生一道缝隙,每三个月一次,必须找准时间和地点,才能和外界建立联系。我之前尝试过很多次,可惜外面都是普通人,不但不能让我出去,反而把人吸进来。现在你手里有和外界直接的关联,出去就容易许多了。”   阮棠皱眉,“三个月?最近的还有多久?”   骆叔朗声一笑,“原本是还要等一个多月的,不过现在我们合作,有了八成把握,不能再等了。等今天天气运转到最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准备走了。”   “最弱的时候?”   “阴天出现,就是熄珠内部最弱。”   阮棠点头,难怪这么多变换的天气里,阴天行动最安全。   骆叔在介绍了之后,就开始自己忙起来,他拿出几张空白的符纸,又拿出一小份红色颜料。开始描绘符纸。   阮棠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没有去看他画些什么,但隐约闻到一些腥气,她问:“这是什么颜料和符纸?”   骆叔头也不抬,“答案你不会喜欢的。”   阮棠朝他方向瞥一眼,随即想到什么,脸色微沉。   韩凡就坐在她旁边,身体已经凝实许多,骆叔和阮棠的对话他全听到了,虽然还不知道阮棠的身份,但他已经很确定阮棠是来救他的。   “和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你要当心。”韩凡很轻地提醒一句。   阮棠点头,身边只留一张护身符,其余的全塞给韩凡,“等会有什么情况就贴在胸口位置。”   韩凡收下,同时好奇地看她,“你是我家里请来的高人?”   阮棠摇头,“不是,我是和严昱泽一起来的。”   韩凡一愣,语气惊讶,“……不是吧,他居然让个姑娘家来冒险。”   阮棠说:“等我们安全出去再说。”   韩凡缓缓点头,就没再追问。   在屋里枯坐了大半天时间。骆叔画出四道符箓。阮棠看过去,只认出这四张是同属一套的符纸,应该和屋子外面的符阵呼应,但具体什么效果还看不出。方士之术传承几千年,流派和家学众多,符文差异巨大,就算是浸淫几十年的人也不一定能看懂,更别说她这种紧急突击才学了几个月的人。   屋外天气变换好多种,随着云层凝聚,在天空中积起浓厚的一层。   骆叔从门缝中朝外张望一会儿后说,“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半小时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正如他估计的,半小时后,天气转阴。   三人离开屋子,来到外面。骆叔把四张刚画好的符贴在屋子四角。   阮棠问:“我们该往哪里走?”   骆叔说:“不走,正常缝隙要在一个月后才出现,我打算把这个符阵炸了,直接开出一条缝隙。”   阮棠没想到他想法如此疯狂,不过在了解熄珠内部情况后,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有很大的成功机会。   “我这里都准备好了,你和外界的联系是什么?这才是我们出去的关键,必须在现实里有指引,不然有缝隙我们也只会迷失在虚无的空间里。”   阮棠把手抬了抬,手指上缠绕的红线显现出来。一头仿佛延伸向空中,看着十分神奇。   骆叔目光闪了闪,“好,太好了。”   阮棠问缝隙出现后应该怎么操作。骆叔却提起另一个问题,“缝隙维持的时间我不确定有多少时间,可能是几分钟,或者也只是几秒。我们三个必须站在一起。”   阮棠看看韩凡,要说三人一起她最担心就是韩凡,他没有任何力量,就算有护身符也不能保证安全。在安排位置的时候,她就站在当中,把韩凡和骆叔分开。   “开始吧。”   天色灰蒙蒙的,阴冷的感觉弥漫着,让人周身不适。   骆叔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木屋燃起火光,火苗飞快撩动着屋子的墙瓦。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木屋已经变成一个闪动红色光芒的火球。   “来了。”骆叔高声提醒。   阮棠一下绷紧了神经。   木屋所在位置,与地面产生巨大的扭曲,刚开始是一道道的出现,后来直接如同水波般晃动,地面洞开,仿佛被火焰灼开一条通道,下面是网状的结构,一道道的虚影勾连,看着倒是有些现代科技感。   在那些交织的光线中,一道隐约的小路出现,凭空漂浮着。   骆叔眼睛一亮,“快走。”   阮棠已经看到地面灵气的变化,知道这样的机会可能转瞬而逝。咬牙朝地底跳下去,同时拉着韩凡。   骆叔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动作比她还快了一线。   三人落到小路上。   阮棠扯了一下手指上缠绕的红线。   虚空连接的那头立刻就有了反应,红线绷地很直,指向路的尽头。   阮棠知道这是严昱泽在外面给出的回应,高兴地带着韩凡向着指引方向狂奔。   骆叔紧跟两人。   后面突然一道暗风刺过来。阮棠和韩凡的身上同时一亮,护身符灼热燃烧。眨眼就烧了大半张。   阮棠回头。   骆叔面露狞色,手指甲伸长,骤然变成猛兽般的利爪,朝她的手腕抓来,动作之狠,是要将她手臂整个切下来。   阮棠侧身躲过,感觉到骆叔这一击蕴含的灵力,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第316章   窗帘遮掩的严实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台灯,严昱泽坐在靠床的椅子上,姿势看似放松,实则身体始终维持着一丝紧绷。一整夜过去了,窗帘缝隙处透出一丝淡白的曦光——天已经亮了。   房间角落蹲着一只大公鸡,毛发鲜亮,但头上的鸡冠受了伤,看起来有点蔫蔫的。就在天亮的时分,它站起来,抖擞着身体,在方寸点的地方来回踱步。   从镜子里若隐若现一根红绳,突然绷直,牵扯到严昱泽的手指,他立刻睁眼,眸里闪过犀利的锋芒。   穿衣镜上原本是照着房间,但此刻有了明显变化,光洁的银色镜面上变得模糊。   严昱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贴在镜面周围。   地上原本摆放着的五帝铜钱开始颤动,整个房间似乎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所引导着。   ……   阮棠出于警惕,躲过了骆叔的攻击,回头一看。他面色阴沉,手指长长的好像一种金属,看着就十分坚固锐利,刚才那一下是冲着她的缠着红线的那只手来了,目的很清晰。   阮棠仅剩的一张护身符贴自己身上,然后领空画出符箓,是最常用的“发”。一道灵力朝着骆叔冲去。他惊讶了一下,然后双手交叉格挡在身前,挡住这击攻击。冷笑,“我在熄珠里撑了多少年,你这点本事还是别拿出来现了。把红绳交出来。”   红绳连接现实世界,只要有了这个作为介质才能离开熄珠。   阮棠不解,“马上就可以离开了,你这个时候翻脸会不会太快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骆叔,但总觉得他应该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毕竟能逃出去,何必要冒风险。   骆叔眼里全是狠光,“你懂什么,只有外面的身体还存在,才能离开熄珠,”   阮棠恍然,难怪他要在这个时候动手。虽然不知道他在珠子里困了多少年,但现实中的身体应该已经消亡了,他只剩魂魄根本不能逃出去。所以在这个时候动手,他是想占用韩凡或者阮棠的身体。但两者相比,韩凡是普通人。   他们所跑过的路已经开始消失,前面的路也渐渐变淡。   韩凡听到动静,回头大吃一惊,转身就要来帮忙。   阮棠喝止他,“快跑。别回头。”   骆叔又飞扑过来,动作迅猛的好像野兽。   阮棠肯定没有那么好的身手,不过她还是有所准备,手掌朝骆叔一张。手心里早就画了一个符箓,幽幽光芒闪动,又是一道灵力击出。骆叔被打个正着,头一歪,摔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趁这个时候,韩凡和阮棠又是狂奔,拿出吃奶的力气。   骆叔从地上爬起,转了转脖子,很快又恢复如初。此刻他四肢并用,在地上飞快跑着,眨眼就追上来,又朝着阮棠攻击。   阮棠故技重施,这一回骆叔身体扭曲着避开。阮棠又是连连发了好几下灵力的攻击,都被他躲开。论身手,两人之间差距很大。   阮棠也没想过自己能打过他,只想着能拖延时间,尽早跑到尽头,通过镜子回到现实。在她又一下释放灵力后,身体忽然感到疲倦。骆叔咧嘴笑了笑,“灵力用完了?”   他手臂猛的一下抽长,五指如刀,抓住阮棠的肩膀。   剧痛好像把身体劈成两半,阮棠瞬间眼前白光晃过,一下摔倒在路上。   骆叔露出森森白牙,“把红绳交给我吧。”说着就要把她的手臂撕下来。   这一刻他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类。   阮棠的手肘已经被他用力拉断,关节发出咯哒一声响,剧痛让她差点失去思考能力。就在对方继续用力要撕开手臂的时候。阮棠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骆叔的肩上。   骆叔一怔,然后桀桀怪笑,“还有力气?”   阮棠闭上眼。   骆叔以为她已经放弃,正有些得意,舔了舔嘴唇。   突然,身体骤然一震,腹部到胸腔,几股乱流般的感觉,冲击着他的身体。他要撕断阮棠的手,抢夺红绳,但身体突然有些不受控制。   从他的肩上钻出一个虚影的脑袋,是莫娘,她朝四周张望,然后就是拼命伸长脖子要脱离的样子。接着,他的背上又有王恩同的身影浮出,左肩上柴敏儿也伸出手,还有其他微小的魂魄。在他身上不断朝着外界伸展。   一时间,骆叔的身体仿佛变成了破布袋子,里面的东西争先恐后往外跑。   “你们干什么?”骆叔大吼。   他不得不放开阮棠,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阮棠落到地上,韩凡在前面急的团团转,总算他还记得阮棠说的,没有往回走。而是在前面追路跑,还不断回头看情况。   阮棠忍痛跟着跑。   骆叔挥动手臂,此时看着已经有点三头六臂的感觉。他猩红的双眼盯着阮棠,“……通术。”   没有攻击力的方士之术。但是作为沟通魂魄却是最容易不过。刚才阮棠就是用通术激发了他身体里融合的魂魄。这些魂魄是他变得强大的根源,一直以来,他都保留着这些魂魄的一丝灵性。熄珠里漫漫无尽,只有一个人迟早要疯,留下那些魂魄,一则也留下交流,保持神智的清醒,另一方面,这几个人都是各有本事,他没有十足把握把他们完全吞下。所以才采取了融合的方式。   没想到关键时候被利用了。   骆叔不得不安抚身体里躁动的魂魄。等他恢复正常,能够完全控制身体,抬头一看,阮棠韩凡已经逃地很远,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他怒吼一声就要追上去。   熄珠里自有规则,路渐渐消失后,阮棠就感觉身体变得沉重,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压制着,要让她留下。韩凡作为普通人,就更不堪了,被无形的力量压的蹲在地上,无法在前进。   阮棠回头看见骆叔正在追上来,心下一颤。   而眼前的路,已经淡的快要看不清了。   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一声鸡鸣传来。   阮棠和韩凡看向前方,不知什么地方跑来一只大公鸡,头上鸡冠受伤,但精神昂扬,在两人面前跑着。   随着它一声打鸣,周围压力骤减。   阮棠一看鸡冠位置,马上说:“快跟上。”   韩凡也不啰嗦,站起来就紧跟着跑。   后面的骆叔也想追上来,但熄珠内部的压力似乎全部转嫁到他身上。他怒吼着,身上几个脑袋钻出,身上又伸出好几只手臂,手脚并用在地上爬动,远远看去,已经没有人样。但就算这样,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阮棠和韩凡追着公鸡跑。   “喔喔喔……”   公鸡又是仰天鸣叫。   无尽的边缘透过来一道光。   公鸡扑腾着翅膀,冲过去。   阮棠和韩凡也跟着冲进亮光中。   周身一轻。   阮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单人沙发上。   严昱泽把她一下抱进怀里,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回来了。”   阮棠恍如梦中,抬起手看看,完好无损,她又轻轻拧了一下,是有感觉的,这才确认自己回来了。   在熄珠里发生的事,全是她独自应对,重复轮回地逃离,还有骆叔的手段,都让她感觉命悬一线,幸好现在已经平安度过。   “对了,韩凡呢?”   严昱泽松开她,去检查床上的韩凡。   呼吸平稳,面色正常。   在阮棠醒来半个小时后,韩凡的手指动了动,也开始苏醒。   阮棠正在简短地把熄珠里的情况告诉严昱泽,就看到韩凡睁眼,茫然四顾。   他转头看到两人,惊讶的对着严昱泽说,“你怎么突然带妞跑我这里来了?”   从他言行举止看来,阮棠确认,他不记得熄珠里的一切。 第317章   对普通人来说,魂魄经历的一切都像是梦一场,灵感强一些的,能记住一些片段,不过不久之后也会忘记,大部分人都是记不住自己做梦的情形。韩凡就是地地道道普通人,在熄珠里经历过的,再痛苦再难受,醒来后感觉到身体到精神都很疲惫,却说不出具体原因。   韩凡在熄珠内被骆叔吸食了一些生命力,醒来没多久就开始发高烧,身体虚弱。严昱泽通知助理叫来医生给他看病开药。现代医学昌明,韩凡年轻底子好,没两天烧就退了,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他身体比起以前还是差了许多。   严昱泽过意不去,找朋友介绍了一个老中医,请来给韩凡把脉开方子,好好调理身体。韩凡拿着方子哭笑不得,“我就发个烧,你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当我女人呢,还调理身体。”   “别不把身体当回事,没听人家医生说你身体亏空呢,老老实实吃药吧。”严昱泽说。   韩凡一听这个就炸了,“md老子龙精虎猛,居然说我亏空,我看是他老眼昏花。”   要换平时,严昱泽早就笑骂过去,不过今年脸上倒是多出点严肃,“这次是我连累你,听医生的,把身体补补。”   韩凡斜他一眼,“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别整得这么苦大仇深的,多大点事啊。”   严昱泽笑笑,知道他记心里了。   韩凡生病这几天,阮棠在酒店休息,她情况比韩凡好些,但在熄珠里也是拼了命的,而且过程还记得清清楚楚,出来后,阮棠精神疲惫,睡了一整天才恢复过来。过了两天,听说韩凡退烧身体好了,她和严昱泽就要回尚海。   临行前一天晚上,韩凡做东请客吃饭。严昱泽带着她一起去,韩凡也带着女朋友,四个人算是个小聚会。韩凡女朋友打扮地特别漂亮,一见面就亲热地挽着阮棠,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一系列的名贵香水作为礼物,小小一盒东西就价值小一万。   两人也是才相识,不是很熟,阮棠没好意思收。韩凡女朋友说:“你们把韩凡给救了,送多贵的东西都应该,这就是见面礼而已,你可千万别客气。”   严昱泽点点头示意没什么。   阮棠就把礼物接下。韩凡女朋友更高兴了,吃饭的时候一个劲招呼阮棠,和刚见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韩凡时不时朝两个女人看去,不过目光倒是多数停留在阮棠身上。   严昱泽老大不乐意,“看什么呢。”   韩凡说:“很奇怪,你女朋友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照理说我见过不应该会忘啊。你别说,她给我的感觉像是……”他正说着,忽然觉得严昱泽目光越来越不对,变得犀利起来,韩凡立刻话锋一转,“像是妹妹一样。”   严昱泽脸色稍缓,说起正事,“珠子我带走了,你这里有什么情况,赶紧联系我。还有我前几天给你的那个符纸,你随身带着,别掉了。”   “我发现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都快成神棍了,你别不是大明星不当,改当神棍了吧。”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你说啥就是啥吧。”   “你给我的符纸我也觉得眼熟。”韩凡感觉奇怪的说。   严昱泽当然知道这是他魂魄在熄珠里经历的缘故,没再说什么,只要他有一丝潜意识,就不会把符纸扔了。   吃了饭,又聊了会儿,韩凡打了个哈欠,露出明显疲态,大家就散了。   第二天阮棠和严昱泽坐飞机回尚海。定的是商务舱,阮棠一上飞机就放下座椅睡觉,结果途中做了个噩梦,跟盗梦空间似的,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阮棠猛然惊醒,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严昱泽抓住她的手,“做梦了?”   阮棠悻悻的把梦境描述一遍,心有余悸地打量周围,似乎害怕自己被留在虚幻的梦中。   严昱泽说:“我掐你一下,看疼不疼。”   “你掐。”   严昱泽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下,没用力,“放心吧,在现实里。”   阮棠重新躺回去,睁着眼发呆打量机舱上方。   严昱泽心口似乎被扎了一下,有些刺痛。抓着她的手不放,“糖糖,就算你有通术的本事,以后最好也不要多用。”   阮棠转头看向他,“为什么?这次我不是帮上忙了吗?”   严昱泽说:“方士之术都是越用越熟练,也越厉害,但你想想我们经历的那些事,哪个不是具有非凡手段的人,但都落得什么下场。还记得之前听他们提到的天道吗?”   阮棠点头,实在是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方士之术是超越常人的力量,使用这种力量,超过一定的度,就会引来天道的反噬,但通常具备这种能力的人,都会过于信任自己的能量,而忘记这一层敬畏。你的灵感天赋又很特殊,通行于虚实之间,一个不慎就会迷失,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被人欺骗……”   严昱泽声音低沉下去。   阮棠侧过身看他,就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侧面峻挺,线条就像绘制的山峰。   “我会当心的。”阮棠轻声说。   “不是当心,”严昱泽说,“是能不用的情况就不用。”   阮棠眨了眨眼,“可是……”   严昱泽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在久城接触风水界久了,就快把这些灵异的事情当成平常,你忘记原本的初衷了吗?是要解决我们变得异常的体质。恢复成以前。”   经他提醒,阮棠才想起来原本的打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居然都快忘记了,现在想起,居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严昱泽摸她的头发,“也不是让你完全不用能力,就是以后要注意,别让风水界的人发现你能使用通术。”   阮棠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轻声聊着,阮棠又迷迷糊糊地睡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体歪地厉害,跨着座几乎钻到严昱泽怀里。   他眼里有一抹深沉,在她额头上亲一下说:“到了。” 第318章   飞机落地,阮棠回到家,看到莫尼呼呼地睡在沙发上,虽然家里有点乱,但她的心却一下子安定下来。离开之前,闻玺提醒过她最好近期不要离开尚海,原来她潜意识一直记着这句话,直到安全回到家里,才算解除了心底的警报。晚上洗洗弄弄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就到公司上班。   钱佑曼几个这些天都还挺忙,不是业务方面的,而是不断有风水界的人找上门,为了万源承诺送来的“赤泉”,东西还没到,但已经让久城上下烦不胜烦。   到了下午,闻玺临时通知开会,告知大家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几人都很吃惊,不过闻玺是老板,他说的事当然没人质疑,只有钱佑曼出于职责问了一句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闻玺说短就一周,长就半个月左右。   第二天闻玺就没再出现在公司,随着他外出,来公司的人也少了。毕竟当家作主的人都不在,来了也是没用。阮棠他们的部门又恢复成以前清闲的样子。   严昱泽回来没几天又请了几天假,钱佑曼收假单都麻木了,根本没问理由就收下。   私下阮棠问他请假干什么。严昱泽说要把熄珠送去一个地方。   “这件事有点复杂,和我家一直有点关联,现在还不方便和你说,”严昱泽说,“等我彻底弄明白了再告诉你。”   阮棠倒没那么大好奇心,只叮嘱他熄珠好好放,别不小心激活了,她可没勇气再进一次了。   严昱泽挑着眉问,“要是我被弄进去了,你也不进去救?”   阮棠白他一眼,“幼稚不幼稚。”   “快回答。”严昱泽却较上劲了,非要个答案。   阮棠给他一个十分纠结的表情,似乎在权衡两者。   严昱泽捏她的脸蛋,“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在熄珠里的时候,我可是打算无论如何多困难都要去找你。”   阮棠一怔,想到在熄珠里一整夜,出来的时候看见严昱泽紧张过后如释重负的神情,她说“你没说过。”   严昱泽挑着嘴角邪气地笑,“我不是有表示吗?”   见他这个表情,阮棠脸皮不由得渐渐发红。那是从熄珠出来的第二天,她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还迷迷朦朦,严昱泽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房间里灯光晦暗,一眨眼看见人的感觉还真让人有点毛毛的。   他声音低沉地问:“醒了?”   阮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然后他就靠过来,搂着她死命地亲,这股子狠劲,简直就是要把她拆卸入腹。阮棠气都险些喘不过来,再加上他这手啊脚啊的,粘粘乎乎很不老实,她马上就挣扎起来。   严昱泽压着她,在她脸上颈旁绵密地吻着,呼吸变粗,“糖糖。”   那一声和平时的感觉都不同,阮棠从耳根酥到肩膀,半个身体都有些发麻。   严昱泽好笑地看着她,“是不是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脸都红了。”   阮棠立刻回过神,“去去去,就会耍流氓。”   严昱泽哼唧,“还没让你见识真流氓。”   在刷底线这件事上,阮棠败下阵来。   ……   到了周末,阮棠在家躺到自然醒,起床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好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休闲的日子。   莫尼跳上床,压在她的胸口,唧唧地表示,糖糖咱们吃顿好的吧。   阮棠手一挥表示准了,拿手机点了个外卖。   中午一人一狐就啃着带芝心的榴莲披萨,吃的万分满足。   吃完之后看着莫尼在那舔爪子,阮棠终于想起来,“莫尼,你都两个礼拜没洗澡了吧?”   莫尼僵住。   阮棠不能忍,下午抓了莫尼洗澡。再是天生灵物也无法克服身体本能,莫尼万分不情愿,在浴室里又躲又藏,被阮棠抓住尾巴拖回来。沐浴泡泡打在身上,它忍不住甩毛,溅地阮棠一身的泡沫。   阮棠正在和莫尼进行洗澡大战,手腕上忽然一阵冰一阵烫的,她哎呦一声,抬起手腕。   莫尼:“唧唧?”(受伤了?)   阮棠摇头,感觉来自手腕上的云影绳,她仔细看过去,云影绳上一道很淡的金光闪过,速度飞快。   阮棠心一跳,“这是什么?”   莫尼:唧唧唧唧。(是传讯,云影绳的那一端好像有什么事。)   阮棠讶然,是闻玺?   莫尼浑身的毛都贴在身上,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此时也顾不上,它唧唧指挥阮棠握住云影绳,专心感应。   阮棠的灵感天赋,对感应一类的有着先天优势,于是她右手握在左手腕,闭上眼。没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闻玺——他贴墙站着,看姿势是在躲避什么,外表少见的狼狈,衣服裤子上都有污渍,颈旁还有未干的血迹,他垂着眼,眸光冷漠而锐利,身上透着一股狠戾的气息。   乍一眼看到闻玺此时状态,阮棠惊讶极了,“闻总?”   闻玺掀起眼皮,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怔了一下后,他又撇过头,冷声说,“回去。”手一挥,两人之间的联系马上断开。   阮棠睁开眼,问莫尼,“刚才怎么回事?”   莫尼:是云影绳,危险时沾到血就会把主人影像传递给对方。   阮棠意外,“闻总遇到危险?”刚才看到的好像情况是不太妙,“怎么办?刚才难道是闻总跟我求救?”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阮棠顿时慌起来。闻玺是什么人啊,之前那么多危险,就没有能难倒他的,刚才看他的样子,好像还被人追着躲起来了。   她要怎么救?   莫尼摇摆尾巴:糖糖别急,我看血是无意中沾上去的,你也太担心,以他的能力,要不能自救,别人也救不了吧。   阮棠想了一下,觉得莫尼说的有道理。但理智是那么分析,担忧的情绪却依然还在。   莫尼瞅瞅她,欲言又止。   糖糖。   嗯?   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先深呼吸,要承受住啊。   阮棠:……   莫尼摇头摆尾。阮棠差点忍不住抓它过来蹂(ha)躏。莫尼说:你照镜子。   阮棠转身看向镜子,眼睛瞬间瞪大,差点没尖叫出声。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热,她知道给莫尼洗澡是个大工程,只穿了件打底t恤,刚才被它一阵甩毛,淋的胸口全湿了,白色t恤已经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内衣轮廓。   阮棠嘴唇哆嗦,云影绳是双方都能看到?   莫尼:你能看到他,他就能看到你。   阮棠懊恼地猛抓自己头发:……难怪闻玺刚才撇头那么快。 第319章   阮棠在那捶胸顿足好一阵,只觉得这个尴尬突破天际,要不是还有工资和季度奖要领,她都想换工作了。不过情绪起伏冷静下来之后,她不禁又为闻玺担心起来。想来想去总觉得无法放任不理,只好打电话给张诚。   张诚语气有些无奈,“不是又出事了吧?上次是熄珠,这次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体质?”   阮棠一听就心虚了一下,之前不管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第一个想问的就是张诚,不知不觉就撑了习惯,“张哥,你深呼吸一下,冷静听我说。”   张诚:“……”   阮棠把刚才前因后果说了,尤其是看到闻玺的样子重点描述。   张诚沉默片刻,然后重重地叹气,情绪上的复杂从手机里都传递过来,“……闻总的事我知道了,先不用慌,真有应付不过的情况他会通知我们,有些事他要是对付不过,那估计风水界也没人能对付。”   这个说法和莫尼大致相同,阮棠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有人分担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帮助。   张诚语气特别复杂:“没其他事了吧?”   阮棠放下手机,把莫尼洗干净,吹干毛出来。晚上把剩下半个披萨吃了,她躺在床上刷手机,下午不放心的她给闻玺顶着尴尬的情绪给闻玺发消息,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一直到晚上十点过,闻玺都没有回消息。   阮棠这颗心,因为张诚的话才放下不久又开始悬起。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响了声提醒音,她以为是闻玺回的消息,打开一看,是周迎彤发的,问她在干什么。   阮棠反问她怎么还不睡。   周迎彤:我好像怀孕了。   阮棠:哇,恭喜恭喜。   周迎彤回了个礼貌但不热烈的微笑表情。   阮棠立刻察觉到她的情绪:怎么了?不高兴吗?   周迎彤:有点复杂。   阮棠本来就有些睡不着,干脆就和她聊起来:你们本来不就是打算明年结婚,现在是婚礼时间有冲突?   周迎彤:不是这个,是其他事。   阮棠看她支支吾吾的,就聊了几句其他的,说了一会儿后,周迎彤没忍住,又把话题绕回来。   她说:陶凯家有个亲戚是苗寨的,这次来家里做客,看着我说,这个孩子很特别。结果没两天,我就检查出怀孕。他家有点迷信,又把那个亲戚找回来,说给孩子算命。我觉得也没什么,就让他算了。后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现在陶凯父母说要把婚礼提前,放到苗寨去办。   阮棠:这是当地风俗?   周迎彤:我特意问了同事,都说不是这样的,只是陶凯父母坚持这样,我都快烦死了。   阮棠:除了他父母,他没意见?   周迎彤:说到这个我就气,他对他爸妈的话从来没有反驳的,当初我觉得孝顺挺好的,现在看到他这样就烦。   短短两句话里,已经烦了两次,阮棠觉得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差。不过事关婚姻,就算亲如姐妹,说话也要注意分寸,阮棠问:你爸妈怎么说。   周迎彤:他们当然不愿意。不过如果陶凯父母坚持,我爸妈估计也会妥协。现在又怀了孩子。   阮棠:苗寨举办婚礼有什么讲究?   周迎彤:其实我看到那个亲戚有点害怕。他两个眼睛其中一个是灰的,看人的时候特别瘆人。每次和他对视一眼,我都觉得心里凉凉的。实在太奇怪了,现在居然还要去苗寨。   阮棠眼皮跳了跳:你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和陶凯好好谈一谈,你现在怀着孕,他还能拗得过你?   周迎彤:我再试试。   阮棠:好,要是需要我过来马上招呼一声。   周迎彤:爱你。   阮棠看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又有消息跳进来,是闻玺终于回复,没事,晚安。   很简短的四个字,阮棠心头大石落地,困意顿时就涌上来了。   第二天她还想在家宅一天。莫尼吵着要买零食,她只好收拾一下出门,顺便把莫尼装进包里。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小雨,阮棠一手提着大袋子,一面对背包里的莫尼说:“都怨你,我就说网上点了送家里吧,你非说要看到实物才能挑零食。”   莫尼舒服地窝在包里装死。   阮棠打量着周围,想着去哪里借把伞。   一辆黑色雷克萨斯从入口车道驶来,停在超市门口。车里走出来的人高跟鞋踩在刚被淋湿的路面上,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阮棠扫过去一眼,忽然就愣住了。   乔溶月在小雨中慢慢朝她走来。   “阮小姐。”   阮棠从小大到大,听过不少人叫自己,但像乔溶月这样,字正腔圆,留有余味的称呼还是头一次。   “乔小姐。”阮棠也很正经地回她。   “不好拎吧,我送你。”乔溶月说。   阮棠没马上答应,看了看车又看了看她,“来买东西?”   乔溶月摇了一下头,“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阮棠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乔溶月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找人算了算,大致方位在这附近,我就找来了。”   阮棠心生警惕,“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这里?超市门口?”   阮棠说:“附近有家咖啡馆,去那坐坐吧。”   乔溶月没有一点犹豫,“好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阮棠走在前面带路。途中两人完全没有交流过一句。从对方冷淡的态度来看,阮棠真搞不懂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到了咖啡馆,找了最角落位置。刚坐下阮棠就问:“乔小姐找我什么事?”   乔溶月好整以暇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才开口,“有关闻玺的事。”   阮棠微怔。   接下来乔溶月一句话更让她吃惊,“他现在在哪里?”   阮棠:“他出差了。”   乔溶月斜她一眼,目光里透出冷意,被她很好的掩饰住,“我想知道具体位置。”   阮棠说:“他没说啊。”   乔溶月略有几分讥意地问:“对你也没说?”   阮棠觉得她这句问的特别奇怪,耐心地说:“没说。” 第320章   “但是你可以找到他在哪里。“乔溶月说。   她的态度带着一股迫人感,阮棠感觉浑身不舒服,口气也冷下来,“你要找闻总,电话联系他就是了。”接着嘴里说着没事我就先走一步,然后站起身。   乔溶月突然伸手拉住她。   看着纤细的手指,力道大的吓人,阮棠被她抓住的地方就像被铁箍住了似的。   “你什么意思?”怎么还动上手了。   乔溶月说:“外面还在下雨,还是再坐一会儿。”   阮棠没好气说:“我就爱淋雨。”   乔溶月噎了一下,顿了顿说,“闻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阮棠愣住,看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再重新坐下。   乔溶月从包里拿出一根吸烟,也没见拿打火机,轻轻甩了一下,烟头就点燃了。她重重吸了一口,吐出烟气。女人要抽烟好看,那是容貌和气质的结合的考验,这两点乔溶月都具备,她身上有股复古的气质,烟气模糊了面容,更显得妩媚多情。让阮棠差点忘记这里是禁烟区。   送咖啡来的服务员,也被乔溶月抽烟媚气的姿态所迷惑,放下咖啡,走出一段,又折回来提醒这里不能吸烟。   乔溶月利落地把烟一掐,对阮棠说:“他这次出差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阮棠说不清楚。   乔溶月说:“他是来万源荣达拿赤泉,前天才把东西拿出来,消息就泄漏了,赤泉对风水师的吸引力有多大我不用再说了吧,应该有人在路上动手,昨天开始,闻玺就已经联系不上。”   阮棠听到这里,想到昨晚他回的消息,但对乔溶月她没提起这个,而是问:“闻总没坐飞机?”   “赤泉很特殊,不能经过任何安检检测。所以他现在在哪里,遇到什么情况,一概不知。”乔溶月语气颇冷地说。   阮棠拿出手机给闻玺发了条消息,问他是不是遇到麻烦。等了几分钟,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乔溶月嗤笑一声,“如果手机能联系上,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阮棠看看她,说:“我马上把情况告诉公司。”   乔溶月微微挑眉,“你可以直接联系他。”   阮棠看看手机屏幕,说:“没回。”   乔溶月身体前倾,声音又冷了几度,“别装傻,你手上不是戴着云影绳吗?”   阮棠穿着单薄的开衫,袖子里漏出一截鲜艳的金红绳。她记得闻玺和严昱泽各自的提醒,没有显露自己会通术,而是装糊涂,“我不会用。”   乔溶月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看着她好一会儿,“他就没教你?”   阮棠摇头。   乔溶月的脸上飞快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我教你。”   “不用了。”阮棠说,“你说的事我会告诉公司,其他人会妥当处理的。”她始终对乔溶月抱有怀疑和警惕,对她说的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乔溶月说:“告诉其他人再想办法不知道又要多少时间,你要是不会用云影绳,不如交给我。”说着,她就对着阮棠的手腕一把擒去。   阮棠刚才已经被她抓过一下手,这回躲的很快,让乔溶月捞了个空。   “你干什么?明抢?”阮棠拔高了嗓门。   附近几桌都看了过来。   阮棠和乔溶月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此时气氛又是剑拔弩张的,顿时有人觉得有戏,拿出手机拍摄。   阮棠提起双肩包,和零食大袋子,转身就走了。   到了超市外面,小雨依旧。她也没去找共享雨伞,直接走进雨里。雨水如丝,粘在头发和衣服上。   糖糖,当心,莫尼在包里唧唧叫。   阮棠回头,就看见两只黑色蝴蝶从后面追上来。她知道蝴蝶的厉害,手里画了符箓,点在蝴蝶前方,一只歪歪斜斜中途转弯被引走了。而另一只,被双肩包突然打开伸出的狐狸爪子一把抓住。莫尼捏住振翅挣扎的蝴蝶,一口吃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阮棠额角抽搐,“……什么东西都敢吃,不怕消化不良吗?”   莫尼:味道不咋滴,但对灵物很补。   阮棠担心后续还要被蝴蝶缠上,马上打了个车回家。   到了家,她锁好门,觉得不放心,回想着崔氏通术中某个带有守护作用的符箓,试了三四次,总算完整画出来,在大门和窗户形成一个暗地的保护,只要有灵力波动就会预警。   等她做完这些,把莫尼从包里放出来商量是不是应该用云影绳联系闻玺的事。   莫尼对闻玺一向是敬畏有加,唧唧地表示像他这么强的人,不会有事的。   阮棠说乔溶月也很强,但她都那么担心,情况说不定还真的很危险,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还有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人多……   莫尼挠头,唧唧地说,求你别说俗话了,还是联系吧。   阮棠想想,觉得一直放心不下也不是事,干脆直接用云影绳看一眼。   右手搭在左手腕上,她闭目沉思,一股奇异的能量从金红绳上传递来,似乎把联系两者的空间一下缩短了。   阮棠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矮平房,闻玺蹲在院子里弯腰用水洗脸。因为水龙头位置安的很低,他高大的身材几乎附低一半。   “闻总?”   闻玺闻声回头。   阮棠眼睛骤然瞪大,差点尖叫——他刚才背着身,又弯着身体,她居然没发现,他身上衬衣敞着,胸膛到腰腹一览无余,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水滴顺着坚实平坦的胸口往下流。   阮棠:“……”   闻玺:“……”   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闪而逝,动作飞快地把衬衣扣纽上。   阮棠一看,衬衣沾了点水,半湿地贴在闻玺的身上,肩膀宽阔,腰线劲瘦……她差点就想跪下:闻总,我错了。   原以为不会有比上次尴尬的情况,谁知尴尬是没有止境的。   阮棠泪目,视线躲躲闪闪。忽然又瞥到闻玺衣服上一点血迹。她盯着看过去。   闻玺轻咳一声,“你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来 第321章   阮棠想也不想地说:“我没看你的腰。”话音未落,她就想吞了自己的舌头。   闻玺:“……”   阮棠哭丧着脸解释,“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乍一眼看到的画面太过震惊,以至于阮棠都没有注意到,闻玺的衣服上沾的是血,刚才他解开衬衣,也是为了清洗,现在腰部位置还有未完全洗清的血渍。   再看周围的环境,阮棠意识到,正如乔溶月说的,闻玺身处危机中。   “你在哪里?”阮棠说,“我马上告诉张哥他们。”   闻玺看了看她,刚才短暂的不自在的情绪已经完全收敛,他答非所问地说,“你这样是很消耗的,回去吧。”   阮棠一看他抬起手,就知道他要切断联系,情急之下,伸手捉住他的手。   两人之间能这样看到对方,是用云影绳作为灵器联系,又加上阮棠擅长通术,但其实她并未真的来到闻玺面前,照理说她的手应该扑个空,但她手腕上金红绳闪烁了一下光芒,竟然像实物那样,碰到了闻玺的手掌。   他的手掌冰冰凉凉,手指修长有力,她抓住后,闻玺一怔。   阮棠说:“闻总,太危险了,你到底在哪……”   才说到一半,阮棠感觉被什么弹开,骤然睁眼,回到客厅里,莫尼趴在面前守着她,小爪子不老实地勾着零食。   怎么样?莫尼唧唧地问。   阮棠叹气,在见到闻玺之后,不由让人更加担心了。   没过一会儿,手机震动两下,跳出闻玺的消息,他说:没事,别多想。   ……   无形的灵力磁场影响,中断了云影绳的联系。阮棠话还没说话,淡薄的身影就消失在空中。   闻玺神色微沉,知道这是周围有人施展灵力。他放下手,不知怎么,掌心似乎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异样感觉,就好像刚才阮棠蓦然伸手抓住他,留下的触感一样。闻玺觉得这种影响挥之不去。   他走到水池旁,把放在地上的小型手提箱拿起,又拿出手机,飞快发了条消息给阮棠。他下意识觉得,如果不发消息,阮棠会放心不下,还会再次尝试用云影绳。   想到两次联系见面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笑,心底还隐隐有些躁动。   闻玺神色忽然一僵,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居然不合时宜地在想些和处境无关的事情。他迅速把那些纷乱的年念头抛开,开始专心致志应对面前。   他随后画出两道符箓,金光勾勒的符文下沉到地面,并隐去痕迹。他很快离开小屋。   就在他离开不久,就有两个男人闯了进来,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还有一个拿了把尺子,香囊无风自动,指向一个方向,那个男人马上说:“这里。”   两人刚一动,忽然眼前金光大闪。地上冲起的灵力闪耀地两人都闭上眼。   过了两分钟,两人再次睁眼,手拿尺子那个哇啦哇啦大喊,“我眼睛看不到了!”   另一个也深受影响,眼睛收到刺激,看到的东西都模糊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管,手一拉,一只红色的烟花冲向天空,在空中爆出一大团火光。   附近有人看到,迅速地朝着烟花方向集拢。   闻玺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从后门走进村子的小路。   这是一个偏僻贫瘠的山村,大部分的房屋都是砖石垒的,外墙没有粉刷,墙面上还有青苔,路也不平整,这个时候,村子里只有少数老人走动,穿着老旧,又操着一口土方言。闻玺走的时候很小心,几乎避开了那几个老人的注意。   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在村口和村民发生争执,正在大声嚷嚷,双方言语不通,交流异常困难。   闻玺并没有在意,提着箱子继续深入村庄腹地。一直横穿村子,来到村后的山地,都没有被人发现或追上。   他打量环境,很快辨别方向,从小路走进山林里。   刚走出一段,他就站定,手对着地面一划,一道金色灵光在地上弹去,黄色泥土上冒出一股黑烟。他眉头飞快皱了皱,冷声说:“出来吧。”   寂静的山林里,树木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的影子,让大地看起来斑驳陆离。   某一株粗壮的树后,慢慢走出一个瘦长的人影。   闻玺说:“是你。”   林志远说:“我知道他们拦不住你,只有我自己来守着。”   闻玺上下打量他,神色微动,“原来是你。”   他刚才已经说过“是你”,又重复说了一遍,还加上原来两个字。   林志远笑了,笑的很畅快,“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   闻玺说:“想要赤泉?”说话的同时,一道金色流光从他脚下窜出,飞快又隐蔽地朝着对方闪电刺去。   林志远身体突然在黑暗中扭曲一下,避开这一击,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闲聊似的说:“这本来就是我研制出来的。”   闻玺原本就对万源人体试验成功研制出赤泉感到疑惑,此时终于明白原委,脸色越发冷漠。   林志远说,“原本还以为不死树已毁,我的族人已经没了,想不到,隔了几百年,仍有那么多的长生人。”他哈哈大笑,声音在林间显得格外夸张和尖锐,他又说,“你看赤泉的消息一出,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可见,不死族人永远不会消失。”   闻玺打断他,“还有闲心管别人,你现在的身体,都快撑不了多久,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林志远头往一侧偏了偏,空中蓦然出现金色光线,原本攻击的位置被他躲过,刺了个空。   他说:“怎么这么着急?是要回去见你那个小情人?”   闻玺唇抿成一线,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忽然一扬手,两道符纸飘出,在地上一纵一横形成巨大的网格,隐没在两人周围。   林志远目光闪烁:“你想要我命?”   闻玺说:“是怕不相干的人打扰。占用生灵的身体有违天道,你还是赶紧让出来吧。”   林志远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阴恻恻的,“这句话由你来说不觉得讽刺?要有天道,也该先劈死你。岳城……不,或者该叫你,陛下?” 第322章   闻玺站在树荫下,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在他身后,符纸所化的两条网格正在缩紧范围。   林志远感觉到一股强大而压迫的灵力从四面包围过来,心下一凛,嘴上还在一刻不停地说着话,“要不是这次去了万源,我还未必能发现这件事,原来万源出自你手。但后来却又抛下,封禁了对长生不死的研究,我可是好不容易查到万源创始的资料,发现一件令人十分疑惑的事。”   闻玺挑眉,“哦?”   “要怪就该怪那个乔溶月,把你留下的东西全都保存下来。原来除了长生不老,你对另一项研究更重视,魂魄切割和融合。”林志远说到最后,眼睛眯了眯,认真地观察闻玺的表情。   闻玺嗤笑,“这就引得你浮现联翩了。”   “这是我的一个猜测,和事实有几分贴近你应该心里清楚。这个研究,曾经在万源长达百年没有停止,你对长生都不一定研究的那么透彻。在知道这件事后,很多原本我想不通的事就明白了,难怪那个时候你能活下来,朱允炆却魂飞魄散……”   没等他说完,闻玺一挥手,地上骤然出现巨大的金网,把两人都包围其中。   林志远表情阴沉。   树林骤然起风,不知何时,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日光,四周陷入昏暗,他身上的阴影全聚集到一处,形成黑洞一般的存在,其中灵力旋转交错。形成一片能量源。   闻玺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速度之快,让林志远瞳孔一缩,随即巨大的劲风从一侧袭来,他手只格挡住一半,被狠狠击中,弹飞撞到树干。两人合围那么粗的树干从中遮断,轰然倒地,扬起一片泥尘。   林志远骇然。闻玺的身手矫健且很辣,和从前一样。但他却远远不及从前,而且现在这具身体不是郑炎,是林志远,他对身体的掌握也不彻底。   他咬牙,地上聚拢的阴影迅速包裹住他,抵挡住闻玺几乎连贯不间断的第二击。   闻玺第二下手劈到的地方软绵而有些虚影,没有实物的感觉。他手掌里发出金色雷光,弹射到阴影上。林志远嘴里闷哼一声,感觉已经受了伤。不过趁着身体斜飞出去的时候,他咬牙调动阴影,把方向改变,飞快窜到刚才闻玺站立的地方——他刚才已经放下箱子。   身后的攻击紧追而来。林志远承受了背上的剧痛,没有反击,而是张手抓住箱子。   闻玺冷声说:“逃的了吗?”   地上蓦然窜起的网格上忽然电流般流转着淡淡的金光。   林志远刚才已经来到边缘位置,肩膀位置擦到网格上,一股焦糊味立刻传出,他半个身体几乎都麻痹了,心道不好,就地一滚,随后网格上金光闪烁交替弹出,他身周缠绕的阴影一遇金光就消散,只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已经消失了大半。   林志远狼狈地抱着箱子躲避,在地上又滚又爬,用最后一片阴影顶在面前后,他一拳砸在箱子上,暴力地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玉瓶,细腻白玉的质地,一看就极为不凡。   闻玺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林志远手握玉瓶,一点都不耽搁,在闻玺出手的同时,已经打开瓶子,一口倒进嘴里。   剧烈的灼烧感从喉咙窜进胸口,他蓦然瞪大眼。   闻玺放下手,看着他痛苦倒地,脸上身上的皮肤突然皲裂开,像是骤然碎裂的泥人。   林志远眼睛充血,抬头看着闻玺冷峻的脸,嘴里发出嘶嘶的喘息,“……你!”   闻玺手微微一动,网格收缩,困在林志远的周围。   林志远感觉到身体好像已经开始燃烧,连神智都困顿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放弃挣扎和对抗,让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渐渐消失。   地上的人抽搐着,忽然猛然震了一下后,林志远身上的伤口停止流血,慢慢在地上爬起来,他抬起头,满面鲜血,眼神和刚才已经有所不同。   “闻玺?”   闻玺不为所动。   金光网格进一步缩紧,几乎缠绕到林志远的身上。   “郑炎的魂魄在我身体里并不完整。”林志远忽然喊出一声。   金色(哈)网格停在他前面,与鼻尖距离半厘米都不到,上面蕴含巨大的能量,让林志远鬓发间滴下汗珠。   闻玺看着他,“你能住控制身体?”   “原本只有三成的时间,不过他已经被你伤到,现在应该各一半。”   “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但输赢不是全看实力,我更信奉这个。”林志远身体不动,用手点了点脑子。   闻玺说:“这点你也未必及他。”   林志远苦笑一下,“他现在的魂魄并不完整,剩下的不知道藏在哪里,据我所知,他被封印几百年,对自身研究很深刻,敢于把自己魂魄切割开还神智清醒,一定是有把握让其他魂魄苏醒。”   闻玺手一挥。   金色(哈)网格沉入地下。   威胁性命的东西消失,林志远长舒一口气,缓慢地站起来,他面前有个被破坏的小行李箱,还有个玉瓶。刚才郑炎就是因为喝下里面的液体,魂魄差点被燃烧光,现在几乎奄奄一息地躲在深处。   林志远能感受到身体里属于郑炎那部分的伤害有多深。   他朝闻玺看去。两人之前并未碰过面,但是他查过久城的资料,见过对方的照片,闻名不如见面,从周围破坏痕迹来看,闻玺比风水界内传说的更厉害。   和林志远小心打量不通,闻玺只瞟了他一眼后,就先处理刚才布下的符纸,他弯身在地上一拍,两张符纸从地底飞出回到他的手里,   林志远和郑炎并不共通感知,只有自己掌握身体的时候才能获得一些对方的信息,他脑子转的飞快,分析现在的情况。   闻玺说:“你没几年可以活了。如果不能完全控制住郑炎,还不如就死在这里。”   林志远听他口气平淡,身体却处于本能地紧绷起来,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没几年可以活,我也不想受别人摆布,我有办法能困住他。再引出他其余的魂魄。” 第323章   闻玺冷漠不语。   压力全在林志远这里,他额头全是细汗,“狡兔三窟,郑炎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如果魂魄不全,可能残魂会更加疯狂。”   他刚才观察环境,推测出很重要的两点内容,一是这个荒僻的山林,两人之间争斗至今没有引起外界注意,显然是特意选在这里,从过程来说是郑炎的安排,但从结果来看,是闻玺顺应的算计。这从地上空着的玉瓶也可以看得出,里面放的不是赤泉,而是一种灼烧魂魄的液体。如果是一般的方士,以闻玺的本事,根本不用这么兜兜转转的手段,显然是针对郑炎。   林志远猜想,两者之间了解和敌对都很深刻。   树林周围的阴影渐渐消退,光线恢复正常。   闻玺从裂开的行李箱内层拿出一张银色符纸,放在林志远面前。   林志远从未见过这样的符纸,银色符纸,看着像金属更胜过纸,拿到手里,一股沁人的冰凉传递过来,林志远觉得身体都被冻得僵了一下。再仔细看,符纸上隐隐流转着紫色的暗纹。   闻玺说:“不管你想用什么办法,这张符纸会有用的。”   林志远说好。   等他把符纸收好,闻玺已经转身走了。   ……   阮棠这几天很是担心乔溶月再来找麻烦,上下班都特别警惕,幸好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两天过后,闻玺回到公司。   阮棠在走廊上见到他时,之前两次云影绳见面的尴尬齐齐涌上来,阮棠瞬间身体僵硬不自在起来,在他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一个拐弯进了厕所。   尴尬。   极其尴尬。   在厕所磨蹭了几分钟再出去,闻玺已经进了办公室,阮棠不由就松口气。   闻玺回来后,办公室气氛稍有变化。阮棠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一般公司也是这样,老板在和不在怎么可能一样。   随后两天陆一苇和张诚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是钱佑曼这个行政兼女朋友,都不知道张诚在做什么事。   这天阮棠接到闻玺电话,让她马上去21层资料室。   阮棠到公司这么久,还没去过资料室。等她到了21层,发现自己的门禁卡无法打开大门,正要拿手机打电话。大门突然自动打开,张诚站在门里,脸色看着有些发白,招手:“进来。”   阮棠跟着他进去,走廊的布置和其他楼层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就是沿途的墙上挂着几幅画。她敏感地感觉到画上有些玄妙。尤其是走廊尽头一副两米多高的画,上面画着一条旋转的楼梯,一眼看过去有种立体的感觉。   张诚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别乱看,小心被吸进去。”   阮棠悚然一惊,垂着眼睛视线往下看路,“张哥,这里看起来不像资料室。”   张诚说:“只是对外这么叫,其实是科研室。”   阮棠:“哈?”不怪她惊讶,久城这种咨询服务公司,到底需要科研什么?   “不然你以为公司卖的符纸灵器是怎么来的,都是这里研制生产出来的。”张诚简单介绍一句,推开靠右一间房门。   阮棠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张诚说的科研室还真没说错,里面是一间两室的构造,里面一间摆满了各种仪器,密封在玻璃门内,闻玺和陆一苇站在玻璃外,都看着电子屏上的数据。阮棠进来时,陆一苇回头扫了一眼,没说什么。闻玺则是连头都没有转过。   阮棠站在众人身后,朝玻璃内看去。   一个巨大仪器的机械臂上扣着细长的玻璃试管,管里殷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阮棠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赤泉。   这时观察数据的陆一苇开口,“没有规律,分析不出成分,在面对辐射影响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张诚接着说:“已经用了最先进的分离机,对它还是不能给出具体数据,感觉上,它好像是时刻在变化。”   阮棠听他们说的,感觉半懂半不懂,不过关键一点还是明白了,这些仪器无法分析出赤泉。   闻玺说:“你怎么看?”   房内寂静无声。   阮棠心下咯噔,等看到张诚和陆一苇都朝她看过来的时候,终于确定,刚才闻玺问的是她。   这感觉就好像,明明只是幼儿园毕业,面前突然摆上微积分题目一样。阮棠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闻玺回头看向她,“感觉到什么就说什么。”   阮棠硬着头皮说:“不能拿出来看看吗?”   陆一苇说:“不行,有辐射。”   阮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玺沉吟片刻,说:“你们出去吧。”   阮棠如蒙大赦,马上就想走。   闻玺对着她说:“你留下。”   那么要走的就是陆一苇和张诚,两人有些意外,张诚喊了一声“闻总。”陆一苇直接提醒,“她承受不住。”   闻玺淡淡地说,“我在这。”   听到这句,陆一苇和张诚不再说什么,打开门就走了。   阮棠还处在懵逼的状态,就看到闻玺在仪器上按了两下,玻璃门自动打开。   那一瞬间,诱人的近乎难以想象的味道弥漫开,阮棠目光倏地就被玻璃试管吸引过去。这种感觉很熟悉,阮棠心怦怦急跳着,这像是长生宴时喝过的那碗汤。有所不同的是,这次的香味浓郁远胜当初。   阮棠不由自主超前走了一步,手臂忽然被拉住,她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向闻玺。   “别被迷惑了。”他说。   阮棠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总算冷静了些,但身体的本能依然在被赤泉吸引着,就好像小勾子在挠她的心里某个欲望,让她一个劲地想去靠近赤泉。   忍了一会儿,阮棠感觉几乎要出汗了。   闻玺说,“现在可以过去,轻轻的摸试管,感知一下。”   “感知什么?”阮棠问。   “赤泉的制作过程,还有其它无论看到什么都可以。”   阮棠刚才已经猜到把她叫来就是要使用通术,没有意外,于是朝着里面的仪器走去。   来到赤泉面前,阮棠心如擂鼓,眼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其它,眼里只剩下那一支红色液体,脑子的清明在对抗着这种出自身体深处的吸引。   她缓慢地抬起手。   另一只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手。 第324章   闻玺的手干燥温暖,覆在她的手背上,从掌心传过来的温暖,让阮棠对抗赤泉多了余力。她刚才被赤泉的香味勾得血液沸腾,心跳失速,几乎快要失去控制。闻玺不但手包住她的,人也站在她的背后,从姿势上看,几乎是把她环在怀里。   阮棠没有多想,全部心神都在赤泉上。   指尖碰到玻璃试管,骤然眼前五光十色,各色画面片段冲击过来,瞬间好像有无数的纸片刺进脑海,阮棠鼻子一热,两串血流下,她闷哼一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软倒。闻玺两臂顺势一捞,就揽住她,他低头一看,人已经晕过去。   闻玺把人横抱离开科研室。   守在走廊里的陆一苇和张诚在大门打开的一瞬,脸色瞬间就变了。幸好赤泉的香气泄露了片刻,很快门关上香气很快消失。陆一苇手上青筋爆起,脸色紧绷,等关门后缓下来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张诚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人这时才注意到闻玺抱着阮棠。   张诚一直都充当办公室保姆一职,见状条件反射马上伸手要把阮棠接过来。   闻玺抱着人微微转了转,避开他的手,径直朝电梯走去。   陆一苇略有些奇怪地看着闻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阮棠醒来的时候,头昏脑胀,晃了晃脑袋,一侧脸看到闻玺和张诚的脸,再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闻玺办公室的沙发上,赶紧坐起来。   张诚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阮棠接过,咕噜咕噜一口就喝干,用纸巾擦了一下嘴,问:“我怎么了?”   “你刚才晕过去,是看到什么东西了?”闻玺说。   阮棠回想刚才一下子看到的众多杂乱的画面,脸色发白。   闻玺温声说:“慢慢想,不用急。”   过了好一会儿,阮棠把脑子里的东西整理一遍,再次开口,“我看到很多东西,但不是很全面。有些只是一闪而过,看的也不是很仔细。”   张诚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赤泉对周围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具有灵感天赋的人,除了传说中的不死族修行过特殊的术法,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抗这种特殊的引力。他没想到阮棠还真能用上通术,要知道几个月前,阮棠对风水常识才刚刚入门。   在他暗自感叹阮棠进步巨大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描述昏过去之前看到的片段,“万源的人体试验,从研究血液开始,改为抽取生命力。现在的仪器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他们就采取刺激的方法,就是不断用电击和其他伤害手段,逼迫长生不死的体质修复伤口,在这个过程中,提取细胞再生瞬间产生的生命力,直到抽取到身体无法修复为止。”   闻玺面色微沉。   张诚则是震惊,“万源有长生人可以进行这种活体实验?”   阮棠说:“我看到,好像不止一个。”   张诚倒抽一口气,本来想说万源财大气粗,又觉得长生人不是货物,很不妥当,于是就没说。   闻玺说:“这份赤泉是试验了几个人弄出来的?”   阮棠说:“好像是三个,一个失败了,另外两个几乎抽干才有了一份赤泉。”   张诚脸色变换不定,“就没人反抗?”   阮棠想了想,“我看到的长生人,他们都是睡着的样子,没有一个醒着。”   闻玺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还有些符箓图案,和灵器。”   张诚刚才听着长生不死人的事正觉得脑子有点乱,正好可以缓一下,说:“我拿纸和笔给你,画出来给我们看看。”   阮棠说好,等纸笔来了后,就依照脑里想的东西开始画。   办公室内寂静地落针可闻,只有阮棠鼻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过了十分钟左右,她把纸转向面对闻玺和张诚,“这个出现的次数最多。”   张诚聚精会神,“这好像是个什么鼎。”   闻玺凝神思考,“可能是有耳的玉瓶。”   阮棠说:“我画的是符箓。”   张诚:“……”她美术可能是数学老师教的。   他们两个看着画都没说话,气氛一下陷入莫名的安静,阮棠追问:“看出什么了?”先看看张诚,他目光明显躲闪。她又看向闻玺。   闻玺面不改色地点评,“画的很后现代抽象派。”   阮棠意识到他们根本没看出来,把纸拿回来,在这头又添几笔,在那头又删掉两根线条。   张诚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闻玺拦住她,“算了,先放着,等回头再和资料室里的符箓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相似的。”   张诚不假思索地回答:“肯定没有。”   阮棠脸立马就红了,看着被修改的图,觉得无处下手,打算再拿白纸重画。   闻玺说:“算了,素描基础班读完也要一年时间。”顿了顿,又补充,“还要看天赋。”   阮棠:“……”   张诚把纸收起来,觉得用画画传达这个途径基本已经堵死了。   闻玺问阮棠还记不记得其他的。   阮棠皱眉使劲回想,“除了那个符箓,其他都记不太清楚了,画面太快。要不然再回去摸一下?”   闻玺说:“有这些已经足够,赤泉影响很强,先封印起来,不要再接触。”   张诚拿着刚才阮棠画的那张纸站起来说:“我先去把科研室锁了。”   等他走了,闻玺看了阮棠一眼,“先去洗洗脸。”   阮棠有些莫名,不过还是听话地站起来,离开之前,脸正好对着书架上一块光滑金属上,她就看见自己鼻子下面挂着两条鲜红鼻血,已经凝固了——看着极其滑稽。   刚才她就算就以这个样子侃侃而谈。   阮棠瞪大眼睛,回头向闻玺看去。   他似乎也注意到她的动作,唇角略弯,似笑非笑。   阮棠心里仿佛已经有一只尖叫的浣熊在咆哮,赶紧捂着鼻子夺门而逃,在厕所里把脸洗干净再回办公室时,她整个人已经有点蔫蔫的。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新的尴尬出来了,旧的尴尬好像就可以混过去。阮棠绝望地闪过这个念头。 第325章   久城封印“赤泉”的消息并没有隐瞒,让整个风水界都为止震动。不少同行来打听情况,久城上下口风一致,说赤泉对人的影响很大,且有不确定性危险因素,所以再没有确定其是否有效的情况下不与使用,暂时封存,期限不定。   很多风水师都表示意外和疑惑,方士之术流传久远,在一代代相传中,始终把长生不老作为目标,现在有了赤泉,居然不用,无异于是一种暴殄天物的行为。但有几个古老家族和传承还是认同久城的处理方式,因为有少数古籍中也提及,不老泉虽然是长生的手段之一,但危险极大,十不存一。按现在的观念来看,存活率不高于10%。这些古老的记载都已经无从考究,但依然有不少人是相信的。   万源荣达对久城的处理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自从上次白马隧道的比赛后,万源就变得低调起来,据说最近连一些对外项目都不接了,也让北方的同行啧啧称奇。   转眼天气又热了,尚海的酷夏极为有特色,又热又潮,像把人闷蒸笼里似的。阮棠每天就想待在空调房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最近这段时间她和严昱泽打电话,知道他的事还没处理完,那个需要熄珠的朋友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他要等事情解决后才回来。   就这样,阮棠除了上班,就过着宅女的生活。   这天周六下午,她趴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被手机来电吵醒,迷糊地接起来,就听到周迎彤的声音从嘈杂的环境里传来,“糖糖,我在机场,你来接我一下好吗?”   阮棠一下就惊醒了,身体几乎是弹起来,“……你在哪?你回来了?”   周迎彤说“对”,我现在就在机场等着拿行李。   “那你别动,我就来。”阮棠从沙发上跳下,拿了包和钥匙就冲出门。   周迎彤怀着孕,一声不吭突然回来,怎么看都觉得事情不寻常,阮棠觉得刚才手机里她的声音也有些低哑,马上打了个车赶去机场。   四十分钟后,她在机场接人大厅看到周迎彤。她头发剪短了,坐在行李箱上,身上还罩着一间薄针织开衫,低头正在玩手机。阮棠走到她跟前晃了晃手。周迎彤才反应过来,扑过来抱住阮棠,“好姐妹,我肚子快饿死了。咱们能先找个地方吃饭吗?”   阮棠拿过行李箱,周迎彤伸手要夺回去。阮棠瞪着她说:“你歇停点,动作别太大。”   周迎彤笑着说:“别搞这么紧张,是怀孕又不是残疾,你别夸张好不好。”   “你说你咋这么不懂事呢,还知道自己怀孕呢,注意点啊。”   周迎彤忽然叹气,感慨,“还是有姐妹好,在那边可闷死了。”   阮棠闻言觉得有点奇怪,还没说什么,周迎彤又催着去吃饭。   两人上车,阮棠指了个离家近的商场,附近人流多,商场里各种地域的美食都有。路上阮棠问周迎彤想吃什么,她说吃火锅,还要川式火锅。阮棠说不行,孕妇禁止吃辣。   周迎彤说你到底懂不懂,酸儿辣女,孕妇也是能吃辣的,再说她都到贵州两年了,早就是已经是“辣妹子辣”了。   两人争了一路,阮棠没拗过孕妇,还是去了火锅店,点单的时候再三关照服务员,微微辣,最能一点点辣。   等火锅上来了,周迎彤丝毫不忌口,吃的嘴巴通红,阮棠看着十分揪心,就怕她吃出个好赖。   “你别这样盯着我,没事,真没事,就这点辣,我都没吃出味来。”周迎彤拍着胸脯保证。   阮棠尝试着吃了一口辣油锅里的牛肉,刚入嘴,五官立刻皱在一起,然后猛灌饮料,才觉得活过来,她看着周迎彤说:“你怀孕不会舌头坏了吧。”   周迎彤乐了,哈哈大笑,这一笑就没停,眼泪都挤出来。   阮棠看看她。   周迎听笑着笑着脸色渐渐淡下来。   阮棠也没催她说什么。   两人一个红汤一个白汤,吃了一个多小时,周迎彤放下筷子,满足地说:“饱了。”   阮棠问她:“吃饱了?接下来是找地方喝喝茶,还是回我家?”   周迎彤不说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后,不耐烦地按了静音,然后翻个面,把手机屏朝下,说:“带路,还没看过你住的地方。”   阮棠把人带到家里。刚一开门,周迎彤就被沙发上看电视的莫尼给震住了,转头看看阮棠,“你家的狗子怕是要成精了吧。”   莫尼跳下沙发,慢吞吞走过来,绕着周迎彤走了一圈,摇摇尾巴。   周迎彤瞬间变成了“绒毛系爱好者”,蹲下把莫尼抱起来,又揉又亲,“小宝贝,太可爱了。”   莫尼受不了的使劲推搡她的脸,谁知周迎彤抓着它小爪子左看右看,“糖糖,你家狗子的脚垫还是粉色的,不行不行,我要被萌出血了。”   阮棠把她行李箱放好,又去厨房倒了温水出来,嘴里提醒,“算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有点孕妇自觉,你现在安全的重责可是压在我身上呢。”   周迎彤啧啧两声,在沙发坐下,感叹,“还是一人一狗的生活逍遥,我到底哪根筋搭错要结婚的。”   “当初你塞狗粮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阮棠给她一个白眼。   “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错。这就叫年少不懂事。”周迎彤说,“对了,你家那口子呢。”   阮棠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什么那口子。”   “严昱泽啊,只在电视上看过,人家不是说怀孕的时候应该看看漂亮的人,生出来才会好看,要不你把严昱泽叫出来,提高一下我家宝宝的颜值。”   阮棠说严昱泽不在,外出办事了,要不委屈你家宝宝先看看我吧。   周迎彤又笑,吃完火锅口干,她一口气就把水喝完。   阮棠又去给她倒水。   莫尼终于挣脱周迎彤的手,一溜烟跑到厨房,拉了拉阮棠的裤子,唧唧地说:我感到她肚子里的胎有点不对。   阮棠手一歪,开水淋在手上,她哎呦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周迎彤朝厨房张望。   “没事。”阮棠扬声说,然后手上皮肤从烫红很快恢复成白皙,她低头问莫尼,“哪里不对?” 第326章   莫尼毛茸茸的脸皱成一团,唧唧地说,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太对。   天生灵物对灵性的感知是远超常人的,阮棠当然不会忽视它的感觉,低声告诉它再仔细观察一下,然后端着水出去。   周迎彤正打开电视找综艺看,莫尼主动凑过去亲近,把她高兴的,抱着莫尼不肯放。   阮棠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情况,尤其是产检之类的。   “健康着呢,”周迎彤说,“医生说各项指标都特别好,我看别人还有孕吐胃口不好什么的,我全没有。胃口倍棒。”   阮棠看向她的肚子,微微的凸起,还不显怀。   “你这么好奇是想摸摸是吧,来,感受一下。”周迎彤抓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就是多了块肉,根本还没反应呢。”   阮棠的手在碰到周迎彤肚子的时候,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手心下面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膜,隔绝着外面的灵性探测。阮棠微微一惊,不过周迎彤毫无反应,她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两人坐着喝水聊天,周迎彤才渐渐把突然跑尚海来的原因说出来,“自从我怀孕,陶凯的妈天天来给我送饭,我还挺开心的,不过时间长了,我就觉得挺奇怪的,吃什么喝什么全都要管,只要不听她的,马上就虎着脸,我都没看出她这么有控制欲呢,原来还觉得她挺温和的。”   “还有前几天,我爸妈给他家打电话,商量在家里摆酒水的事,结果他们家死活不肯,说就在苗寨摆,还不允许我回家再摆一次,我爸气的够呛,我是正经嫁人,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怎么就不能在自家这里摆酒水了?还老拿我怀孕说事,说什么担心我身体,全都是借口。”   周迎彤说着,声音都高了几度,情绪波动极大。   阮棠坐在她身旁,轻轻拍她的肩,“你和陶凯就为了这些事吵架,然后你就出来了?”   周迎彤说:“反正可以请病假,还有他那个态度,我真是看不下去,我是要求什么过分的事了,他们家怎么那么多规矩,这不行那不行的,我这还怀着呢,事事都不能顺心,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的。”说到这里,眼眶不禁慢慢变红了。   阮棠问:“之前你说苗寨是怎么回事?”   周迎彤提起这个就气的不行,“我以为苗寨那些都是陶凯家的远房亲戚,现在一看,那不是亲戚,简直是祖宗,跑来指手画脚,陶凯爸妈还听的不得了。简直跟入了邪(哈)教一样,都什么年代了,还信封建迷信,说出来你都不信,弄了一碗符水给我喝。我偷偷吐了,他们家是没看过新闻吗,用符纸烧水喝了也不怕食物中毒。”   阮棠一凛,眼神微变,“符纸烧水?”   周迎彤点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太愚昧了。”   阮棠的担心和她完全不同,周迎彤觉得那些是愚昧封建不可相信,阮棠却知道风水一行的厉害,担心这张符纸到底是什么作用。之前一直隐隐的感觉好像成了真,陶凯一家可能和风水界有关联。   “符纸什么样子你拍过照吗?”阮棠知道周迎彤还是很喜欢拍照的,吃的玩的,都喜欢放到朋友圈和大家分享,随手一拍的本能很强。   果然周迎彤点头,“拍了。”   “给我看看。”   “你还会看符呢?”周迎彤惊讶一句,然后拿出手机翻。期间嘴里不停抱怨陶凯,“我最烦就是他的态度,粘粘乎乎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不表态,而且……找到了,就是这个。”   阮棠看着手机屏幕上拍的符纸,发现自己没见过,用周迎彤的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转发到公司群里,问大家有没有见过这种符纸。   发完之后她把手机还给周迎彤,“而且什么?”   周迎彤嘴唇轻轻动了动,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一眼,皱眉不说话,按了静音键后把手机又覆过来,看样子不想看到屏幕。   “谁的电话?”阮棠问,一下午看来电好几次都被周迎彤挂了,心里已经猜到是谁。   “陶凯。”   说出这个名字,周迎彤的情绪眼睛可见地低落下去,她手上无意识地重重撸着莫尼。   莫尼两眼一翻,忍着。   “你刚才想说陶凯怎么了?”阮棠追问。   周迎彤说:“其实他爸妈做得过分一点,我就抱怨几句,还是可以忍的。但是那天,我发现一件事……”她停顿一下,眼眶迅速泛红,眼睛湿润。   阮棠脸色变得难看,原来以为她是孕妇期间变得敏感,容易情绪激动,没想到是有隐情。   “什么事?”   “我在他们家发现一张老照片,是陶凯的结婚照。”   “什么!”阮棠腾的一下站起来。怒火中烧,重婚两个字狠狠跳进脑子里。   周迎彤伸手拉住她,“不是真的结婚,是苗族那种打扮,就是戴着银饰,一男一女并排坐着拍的照,是当地一种结婚照。”   阮棠重新坐下来,但窜到胸口的气怎么也压不下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陶凯和我说,那是高中的时候按照大人要求拍的,不是什么结婚,我看了,照片是旧的,他看起来是高中的样子。但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这张照片是我在他家一本书里找到的,那是他爸的书架,你说要是随便拍的,放那么好干什么?而且我问他照片上的小姑娘是谁,他就含糊说不清楚,说是苗寨里亲戚家的妹妹。”   阮棠说:“你就是和他为了这件事吵架的?”   周迎彤点头。   阮棠握住她的手,“别多想,在我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陶凯的事情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一定要弄清楚。”   周迎彤眼泪掉下来,把头靠在阮棠的肩上,“糖糖,还好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时候回家,非把我爸妈急死。”   “陶凯不会打电话去你家吧?”   周迎彤哼一声,“他不会,我已经告诉过他,要是爸妈知道了,咱们这婚就别结了,孩子我也不要了。” 第327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口气是冷的,眼眶是红的,表情是矛盾的。阮棠看出来她的心没有表现的那么强硬。伸手揽住她,两人依偎在一起,周迎彤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有和陶家格格不入的习惯,有怀孕后身体一些变化,更多的还是关于陶凯的事。   “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大学就好了。”周迎彤感慨。   “为什么?”   “反正咱们也不考研,考试压力没那么大,环境又自由,谈恋爱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多好啊。”   阮棠笑笑,知道她怀念的是那段已经成人,可以探索成人世界却又不必承担太多责任的时期。   这一晚她们说了很多话,洗洗弄弄之后,就躺床上畅所欲言,聊着聊着,刚才还喊着要熬夜的周迎彤打起哈欠,阮棠给她掖了掖被子,没一会儿,她就打起小酣睡着了。   阮棠拿手机看时间,发现好几条未读的消息,群里对她发的图片研究讨论,说这种符纸不常见,好像出自苗疆。张诚还在问她从哪里弄到符纸。   阮棠在群里回说是一个朋友见到的。   张诚:苗疆蛊术自成一体,符箓的运用也很奇特,让你朋友小心些,能离多远就多远。   阮棠转头看周迎彤熟睡的脸,轻轻叹气。   这时闻玺的消息单独发来:你朋友是不是怀孕了?   阮棠立刻坐直身体,回:对。   闻玺:符箓上有安胎祈福的意思。   阮棠:(松一口气的表情)那就好,还以为有什么问题。   闻玺:能接电话?   阮棠蹑手蹑脚掀开被窝。床脚狗窝里趴着的莫尼抬起头,看她一眼后,又继续趴着睡觉。阮棠来到客厅,打开阳台门,走出去接电话。   闻玺很快来电,“符纸是贵州苗寨特制,很少见,符箓上主要的含义就是我刚才说的安胎,但是右下角有些奇怪。”   阮棠听着心都吊起,“奇怪什么?”   “符纸上融入了蛊术,右下角那一窜符文,应该起连接作用。”   “连接什么?”   闻玺说:“不清楚,只有拿出符纸的人才清楚。”   阮棠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事,对关于符纸的事不会往简单的想,沉吟片刻,说:“闻总,这会不会是不怀好意?”   闻玺客观中肯地说:“从符纸的信息无法作出判断。”   阮棠对闻玺说的话一向信任,听他这么说,就知道符纸很特殊,无法就此判定是好是坏。她不禁对周迎彤的处境更担心了。   她想的入神,没有做声。   闻玺那边沉默不语。   手机里安静了好几秒。   “糖糖。”闻玺低沉的音线打破平静,“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阮棠回过神,“啊?我没有。”   “那你朋友呢?”   阮棠顿了一下,周迎彤的情况云里雾里,她不好作出判断,只好说:“现在还不清楚。”   “如果牵涉到苗寨就要小心,蛊术非同小可,在风水界,提起苗寨一般都会退避,蛊术防不胜防,苗寨内部团结,对外强硬,还十分护短。”   连闻玺都说苗寨厉害,阮棠更加头疼,眉头皱起,独自犯愁。   闻玺说:“你朋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和我说说。”   阮棠犹豫了两秒,很快把情况整理一下,简洁地说了一些,关于符纸的来历,陶家和苗寨的亲戚关系,还有胎儿隔绝灵力探查的情况。   “就是这些情况,我放心不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阮棠说完,征求意见地问闻玺,“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朋友说清楚情况,她是孤身一人在那边,除了陶家,也没人照顾她,万一有什么情况……”   闻玺说:“在没弄清楚前不能和她说,普通人能不能接受是个问题,她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情绪太过激动。”   这和阮棠想的基本一致,阮棠点点头,“可是她这个情况我也不放心。”   闻玺说:“她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我先找人打听一下符纸真实作用。”   阮棠顿时安心不少,连连感谢。   电话那头,闻玺似乎叹了口气。   阮棠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周迎彤走到客厅,对阳台外的她喊说:“大晚上你站阳台上干嘛?快进来。”   阮棠打了声招呼,挂断电话进去。   周迎彤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和大明星聊天?接电话你搞得这么鬼祟干嘛,是怕刺激我是吧?”   阮棠说不是。周迎彤压根不信,两人说了两句重新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阮棠早早起床,去楼下买了早点回来。   两人边吃边讨论今天的活动计划。周迎彤来尚海的次数不多,还想到处逛逛走走。阮棠担心她刚怀孕的身体,提议去人少的地方。   两人讨论半晌,终于定好了地点。上午去逛街,下午去了江边风景最好的咖啡馆喝下午茶。   周迎彤玩的十分投入开心,好像忘了昨晚上说的那些烦恼事,对着江风徐徐的风景,看得十分入迷。   手机已经震动好一阵,她连拿起来看一眼都没有。   阮棠也没提醒她,等手机恢复平静。过了一会儿,她的包里传来手机铃声,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阮棠吗?我是陶凯。”   阮棠怔住,朝周迎彤看去。   周迎彤不知道,还轻声示意:“工作电话?不用管我。”   电话里陶凯的声音有一丝急促,“彤彤是不是在你身边?”   阮棠犹豫几秒,拿手机站起来,走到靠江的栏杆旁,风吹拂在脸上有丝丝的凉意。她的声音更冷,“是呀。”   陶凯说:“那就好,我担心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从昨天到今天,她都不肯接电话。”   “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应该心里清楚。”   陶凯说:“我们吵了一架,彤彤有很深的误会,什么解释都不愿意听,我现在已经到了尚海,晚上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想和彤彤说清楚情况。她现在怀着孕,生气对身体不好,还有我也想谢谢你,这两天照顾彤彤。”   阮棠一听这话,就觉得陶凯说话处事十分老练,不是周迎彤口中的那么木讷。 第328章   阮棠没说话,没想到陶凯这么快就追了过来,从昨天周迎彤的表现来看,现在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让陶凯过来会不会适得其反。更重要的是,阮棠现在对陶家和苗寨的感觉有点特殊,还没拿定主意应该怎么办。原本的打算是让周迎彤再住一段时间,然后等闻玺打听到符纸的确切消息。   陶凯在电话里,言辞恳切,“阮棠,彤彤现在怀孕还没满三个月,我实在有些担心。你帮我好好劝劝她。”   阮棠语气依旧冷冷的,“你等等吧。”   她挂了电话,回到位置上。   周迎彤问:“公司的事?”她记得阮棠总是出差,感觉上工作应该很辛苦。   阮棠说:“是陶凯的,他说已经到尚海了。”   周迎彤脸立刻就拉下来,柳眉横竖,“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赔礼道歉,求和好的。”   周迎彤哼一声,“和什么好,反正还没生下来,随时都能反悔,真以为我非要嫁他。”   明显是气话,阮棠没当真。   周迎彤气咻咻的,猛灌一口拿铁,气势如同喝酒,“你告诉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我。”   阮棠说:“行,行,我等会儿就告诉他。”   接下来的时间,周迎彤就有些心不在焉,江边的风景变得索然无味,她目光悠远,看着远方的样子,是在思考着什么。   阮棠看她冷静许多,再问,“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   周迎彤没说话,嘴唇紧抿。   阮棠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用手机给陶凯发了条消息,同意晚上一起吃饭。   陶凯很快就回复,发来一个吃饭的地点,说晚上六点见。   阮棠和周迎彤回家一趟,把逛街买的东西放下,周迎彤抱着莫尼一顿揉(哈)搓,说“心肝你怎么那么可爱”,阮棠看她沉默撸狗无法自拔的样子,说你赶紧买条狗吧,放过我家的,头上都快被你撸秃了。   周迎彤叹气,说那我还是均匀地撸吧。   莫尼简直生无可恋。   离晚饭时间越近,周迎彤情绪越焦躁,看着搞笑的综艺心不在焉,反而是纠结的表情瞪着电视。   阮棠把电视关上。   她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怎么不看了?”   “该去吃饭了,现在出发时间正好。”   “急什么,让他等着好了。”   阮棠好声好气地说:“再等你也是心神不宁的,还不如早点去,把事情说开。”   周迎彤绷不住,脸一下就垮下来,“糖糖,我现在心情很乱。”   “乱什么?”   “他这么快追过来,其实我还是有一点高兴的,但是他家的那些事,还有那张照片,我一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   阮棠轻轻拍她的肩膀两下,“事情也不能稀里糊涂的过,你总是要和他说清楚的。”   周迎彤看着她,慢慢点头,“说的对,还是说清楚。”   两人打车来到陶凯约的地方,是一家价格昂贵的创意餐厅,食材做法都以清淡营养为主,确实很适合孕妇吃。餐厅门口除了迎宾,就站着一个男人,就是陶凯。   周迎彤从车上下来,脸已经拉下来,阮棠拉着她走过去。   陶凯倒是很热情地迎过来,先和阮棠致意说麻烦你了。然后转向周迎彤,“还生气?”   周迎彤没理他,就跟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径直往里走。   三人坐下后,整个氛围变得十分奇怪。   无论是点菜和其他交流。周迎彤都不和陶凯说话。阮棠成了两者的传声筒,她心里直叹气,但也只好兢兢业业起着传声筒的作用,以防饭桌上尴尬冷场。   菜很快就上了,果然菜色新鲜美味。陶凯表现十分殷勤,主动分菜剥虾,全程陪着好脸。   看他小心翼翼讨好周迎彤的样子,阮棠还没想法,周迎彤倒先没忍住,发作说:“你现在装什么样子给我闺蜜看,有意思吗?”   陶凯说:“你现在气头上,我这不是想让你消消气吗?”   “陶凯,我以为怎么没发现你演技那么好。之前你不是什么都不肯说,一说到你家的事,你就冷着脸,换个地方你就变样了,厉害啊,奥斯卡缺你一个小金人,你该去领奖啊。”   陶凯表情略有些尴尬,“彤彤,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难做,爸妈那里我已经尽量去说了。你要给我时间。”   “放屁。”周迎彤一拍筷子,“还有什么时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自从要结婚,你们家什么主都做了,我家提什么要求都不行,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咱们今天干脆说清楚,要是实在合不来,还是趁早结束,谁也没损失。”   陶凯脸色微变,目光也沉寂下来,“只是风俗习惯的一些不同,可以磨合的,彤彤,你当初到贵州的时候,饮食生活习惯都有些习惯不了,现在不是也融合的很好吗?咱们好好商量,不要说的这么决绝,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胎教很重要,你现在这么说,给孩子听到不好。”   周迎彤眼睛微红。“胎教不急在这个时候,他要是真的懂,也应该支持我把事情弄清楚。”   陶凯说:“你说去家里再办一次婚礼的事,我已经和爸妈说过,他们同意了。咱们两边各摆一次。”   “现在已经不止是这件事,那张照片呢,这件事你怎么不说清楚?”   刚才还一直想解释的陶凯,突然沉默片刻。   周迎彤冷笑,对阮棠说,“你看看,这才是他平时的样子。”说完讽意十足转向陶凯,“这又不是拍什么言情剧,你要是真的心里有其他人,就直接承认得了。我们都别浪费时间。”   陶凯苦笑,“能有什么人,你想多了。”   周迎彤霍然站起身。   陶凯动作飞快地拉住她的手,“进大学我就只和你谈过恋爱,一直到现在,到底有没有其他人你难道没有感觉,彤彤,你现在太激动,想事情容易钻牛角尖,能不能听我说清楚再发脾气。”   周迎彤听到他提起大学,怒气淡了些,多了些伤感。   阮棠拉了她两下,周迎彤重新坐下。   陶凯心平气和地说:“你误会了,那张照片其实是我家一个远房亲戚,按关系来说,我可以喊一声妹妹,照片是苗寨办宴席的时候,大人让我们拍的。没有意义,就是试试镜头,现在不是很多苗寨已经搞旅游了,这也是个盈利的点,所以让我们试试拍摄效果和镜头。”   周迎彤脸色缓和,“如果只是这样,你们家藏藏掖掖干什么?”   陶凯说:“照片上那个妹妹,前些年出事,已经过世了。” 第329章   阮棠和周迎彤都没有想到照片上的女孩已经死了。一时间饭桌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周迎彤刚才愤怒的气势就像气球被戳破一样,瞬间就全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   陶凯推了一下眼镜,语气平静地说了一个故事。女孩是苗寨亲戚家的孩子,从小长得水灵可爱,陶凯家很早就搬去市里,一年去苗寨两回,苗寨里年龄相近的孩子容易玩在一起,他每次去,就和一群半大孩子玩耍,感情也比较好。女孩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苗寨外的县城,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陶凯每次去的时候,就带一些外面的小玩具去,因此深受孩子们欢迎。   陶凯的父母也十分喜欢苗寨淳朴的民风,对女孩也很喜欢,小时候就开玩笑,让女孩给陶凯当媳妇。这些都是玩笑,小孩不懂,大人随意。后来陶凯读高中,学习任务重,两年都没有去过苗寨,高考那年暑假,家里人一起去苗寨走亲戚,他刚考完试,也跟着去散心。正好遇到苗寨旅游计划开发。有那么一个宣传点,是希望给情侣拍照的。   苗寨旅游,当然是要发挥民族特色,苗寨里拿出祖传的传统服饰和银饰,寨里女孩长得最漂亮,但男孩就差了点,正好陶凯一家回来,寨民都觉得陶凯形象好,很适合一起拍照。   陶凯就被安排穿上苗族传统服饰和女孩拍照。等回去了听父母聊起,才知道这种打扮,以前是苗寨结婚时穿的。陶凯父母还打趣,说小时候本来想搞个娃娃亲,后来给忘了。陶凯已经是青春期的小伙子,当然被父母说的面红耳赤。可惜没等他有什么其他想法,苗寨就传来消息,说那个女孩夏天泅水时溺死了。   陶家上下都为止惋惜,后来觉得那张照片是女孩留在世上不多的影像,所以一直留着。   “这就是照片的来历,家里不想谈这个事,就是因为这个妹妹已经死了,谈了伤感,还有点晦气,没想到你误会这么深。”陶凯说。   周迎彤沉默不语。   “彤彤,咱们这么多年,都要结婚了,有什么事不能商量,我知道你怀孕变得有点敏感,但你总得给我时间反去解决家里那些事,是不是?”陶凯语气十分温和。   周迎彤眼睛微微酸涩,为了这阵子的猜疑,委屈,还有烦恼。听陶凯全部解释完,她已经不气了,毕竟高中时期距离太远,何况照片上的女孩已经过世,再为了这个吃醋她肯定不至于,之前的猜疑被陶凯坦诚解释所抚平,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被怀孕影响了情绪,这次才会表现地这么激烈。   她红着眼在那发呆。陶凯又舀了一碗粥递过来,“刚才也没吃什么,先喝点粥。”   周迎彤慢慢吃了两口,说:“这两天都是糖糖照顾我,你还不谢谢人家。”   陶凯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她已经不气了,脸上带了笑意,转而对阮棠又是一通道谢,问她要不要加菜。阮棠摆手说就三个人都一桌菜了,不用加。   陶凯语气轻松地说怎么是三个人,都四个人了。   周迎彤白他一眼。   气氛和刚开始的时候是截然不同了。   阮棠和周迎彤的感受有些不同。照片的事情解释清楚,但符纸呢?阮棠依旧有些耿耿于怀。在周迎彤去厕所的时候,她单独问陶凯,“我听说你家给彤彤喝符水?”   陶凯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是以前苗寨的老规矩,很多代都这样,你放心,不会对身体有影响,我妈他们那个寨子,还是有名的长寿村。”   阮棠继续打听,“到底是什么符纸,你知道吗?”   陶凯笑笑说:“安胎养身的。”   “有没有照片给我看下。”阮棠佯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我一个朋友,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特别喜欢,是玄学爱好者。苗寨蛊术,也是传闻中才有的。他很感兴趣的。”   陶凯一怔,“你知道蛊术?”   阮棠说:“就只是听说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陶凯的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   阮棠又问他追着要了符纸照片。   陶凯推脱说没有拍照的习惯。   阮棠不放弃,“你家和苗寨关系这么好,能不能让他们拍张照?”   陶凯没办法,之前还口口声声感谢阮棠照顾周迎彤,现在拍张照的事再拒绝显得不近人情,他拿出手机,发了消息。   等周迎彤回来。   陶凯正好收到回信,把符纸照片给阮棠看。   周迎彤还疑惑了一下,“昨天你不是才看过……”   阮棠说:“你拍的那么糊,看都看不清。”说着低头看向陶凯的手机,目光为止一凝。   符纸和昨天周迎彤手机里的基本相同——但一侧的符箓就有所不同。   周迎彤解开心结,开始认真吃饭。   阮棠不同声色把手机还回去,问陶凯能不能把照片发给她。   陶凯略有几分歉意地说,“这是苗寨的秘传,不允许外传的。”   阮棠笑了笑没有强求。   周迎彤听见抱怨一句说:“就你们那里规矩多,不就一张照片。”   陶凯态度温和把话题绕开,始终没有松口。   阮棠看着他给周迎彤夹菜,无论周迎彤怎么为难,他都是脾气很好。再加上斯文挺拔,长得一表人才,周迎彤父母对这个未来女婿也是很满意的。   阮棠的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对劲。   吃完饭,陶凯和周迎彤商量,说跟公司没请几天假,后面结婚还有很多假要请。周迎彤一听,心里到有些过意不去,转头对阮棠说,看来是不能在你那多住了,明天就要回去。   阮棠说,今晚就别折腾了,你还是回我家,陶凯住酒店。明天送你们去机场。   这样安排好,陶凯把两人送到阮棠楼下,自己去酒店。   这晚周迎彤撸莫尼更来劲了。心情也舒爽许多。   看她情绪恢复成以前开朗大大咧咧的样子,阮棠犹豫了许久,都没机会开口跟她说符纸的事。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聊了很长时间,直到快十二点了,才打算熄灯睡觉。   周迎彤打着哈欠要闭眼的时候。阮棠说:“彤彤,我陪你一起去贵州吧?” 第330章   “太早了,等下个月婚礼定好了再来。你这不是要上班吗?”周迎彤说。   看她脸色疲惫,眼皮已经有点张不开,阮棠没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第二天陶凯一早就买了早点上门,阮棠也没找到机会说去贵州的事。陶凯不但买了早点,还给阮棠买了套价格不菲的礼物,说是感谢阮棠照顾周迎彤的谢礼。周迎彤则是不由分说非让阮棠收下。   飞机定的是中午时间,去机场的路上,阮棠终于找到机会单独和周迎彤说话,再提了一遍昨天的话题。周迎彤惊讶,“怎么?还不放心我呀?”   阮棠犹豫着点了点头。   “陶家也不会吃了我,不就是民俗古怪了点嘛,我回去再和他们商量呗,”周迎彤说,“前几天我是不是吓着你了,让你这么担惊受怕。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受欺负的人。昨天我也想清楚了,陶凯他大学里什么样子我很了解,照片上的事就算有什么,那也是高中之前的事了。我不会去追究太多。谁还没个初恋了,我更相信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感情。”   她说话轻声又温柔,和平时爽朗不同。   阮棠心也跟着发软,“你自己心有数就好。”   周迎彤笑着说:“男人嘛,关键时刻才知道他真实态度,这次他这么快追过来,还说服他爸妈,我感觉挺好的。放心吧。”   阮棠听她满意的口气,就知道她的心思全放在两人的感情上,但阮棠担心的事,却完全不仅仅是陶凯。考虑到周迎彤怀孕初期,不宜太过情绪波动,再加上婚礼安排在下个月,阮棠作为伴娘要出席婚礼,肯定要去贵州一次。关于符纸的事,她想了想,就没有提,只是叮嘱周迎彤,“符水千万不能再喝了,一定要拒绝。”   周迎彤忙不迭点头,“行,我知道。”   “万一有什么事马上联系我,别忘了。”   “你这么严肃地说要吓到我了,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是看你这么快要嫁人,有点不习惯吧。”   “别搞这么伤感,你再这样我都有点想哭了,”周迎彤挽着她的手往安检口走,一直走到入口,陶凯推着行李走上来。两人回头对阮棠挥手。   看着两人进去,阮棠转身回去,心底深处仿佛有块石头压着。   到了下午,周迎彤报平安的消息发来。阮棠不禁又提醒她注意安全,有事联系。   这些话在两天里她都重复了好多遍,希望周迎彤能有所警惕。   很快到了月底,天气越发炎热,阮棠已经不太爱出门,成了个宅女,经常和父母,周迎彤,还有严昱泽联系。严昱泽拿了熄珠走之后,消息不多,阮棠知道好像是他朋友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最近一次,严昱泽说要回来了。   阮棠问他朋友的事情是不是解决了。严昱泽说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暂时已经无碍。   果然没几天,他就回到尚海,一下飞机就打车来找阮棠。   阮棠看到他的样子倒吓了一跳。严昱泽风尘仆仆,头发长了点,前面的刘海已经快过眉毛,下巴一层淡淡的青色胡渣,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份沧桑的感觉。   阮棠走近过来,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严昱泽大步跨过来,一把抱住她。一股微微带着烟草的男人味包裹过来,阮棠抬头看到月亮在树梢上,天色已经晚了,周围没有人注意这里。她就伸手环住他的腰。   “想没想我?”严昱泽略有些灼热的呼吸激起阮棠脖子敏感的一缩,他低笑一声,然后也没等答案,抱着她就狠狠地啃了一口。   阮棠被吻的差点呼吸不上来,不过等呼吸调整过来后,那股窒息感反而更重了,酥麻的感觉从后脊椎尾窜上来,仿佛被细小的电流带过,整个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   严昱泽意犹未尽地结束,还不舍地继续亲她,甚至还靠近阮棠脖子,深深呼吸一口,以他现在这幅颓唐又不失俊美的外表,看着跟吸血鬼一样。   有小区居民朝这个方向走来。阮棠赶紧推开他。   严昱泽不满,阮棠把他推进车里,等她坐到副驾驶,发现严昱泽一脸邪笑看着她。   “想什么少儿不宜呢,”阮棠给他一个白眼,“不是说没吃饭吗?走吧。”   严昱泽叹气,发动车子,还不忘反驳,“你怎么就知道是少儿不宜了,我在想吃什么菜系。”   阮棠心想,也不瞧你笑的有多猥琐。   吃了晚饭,严昱泽又带着阮棠去了他家。   阮棠不是没来过,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连厕所门都没找到,这次故地重游,感觉有些特殊。不过更多的是心跳加速。因为严昱泽刚才那股缠人劲,今晚将要发生什么,阮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谈恋爱到这个阶段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且分离那么一段时间,阮棠还真的是很想他,所以紧张羞窘之余,并没有意外的感觉。   哪知严昱泽回家一照镜子,觉得样子太邋遢,奔进卫生间大半个小时没出来。   阮棠在客厅里转悠,心想男明星对自我的形象要求真是高。   等严昱泽剃完胡子,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搂着阮棠气息粗重动手动脚的时候,阮棠觉得自己也必须洗干净想碰碰才行。   精致猪猪女孩怎么能输给男人。   等她洗完出来,严昱泽却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阮棠啼笑皆非,害她一晚上紧张的人,居然睡的这么踏实安稳,她坐到床边,看着他深刻俊挺的五官,眼下有很清浅的一条细纹,看着真是很疲惫。   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过。   严昱泽感觉到痒,大掌一捉,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拉。   温暖柔软的身体贴到身上。他眷恋地楼主,手脚并用,如同八抓鱼那么缠上来。阮棠感觉不怎么美妙,手脚都被约束住,她想动一动,但严昱泽条件反射地扣住。   最后就这样以别扭的姿势入睡,阮棠哭笑不得,胸口的呼吸空间都被压缩了,不由在心里暗骂,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第331章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进房里,洒在床上像敷了一层金粉。   严昱泽醒过来,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怀里还抱着一个,他低头,手轻轻拨开阮棠遮在脸颊的头发。视线从她的发顶往下移,雪白的看不到一丝毛孔的皮肤,还有微微翘着红润的嘴唇。严昱泽身体一下就燥热了,昨天那股想使坏的劲涌上来,他收紧手臂。   阮棠睫毛动了动,睁开眼,一把拍开他的脸,看着天色大亮,匆匆忙忙起床,“要迟到了。”   严昱泽:“……”   起床的确实比以往晚一些,不过幸好严昱泽的家离公司不远。   阮棠梳洗的时候问严昱泽要毛巾,严昱泽很快拿了新的来,还附带一套高档女士护肤品。阮棠看着东西眼睛微微眯了眯。严昱泽好歹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对女人的情绪也是很敏感的,马上说:“品牌赞助的。”   阮棠刷着牙,转头含糊地问:“怎么会送女人的?”   “男人代言女士护肤品很奇怪吗?彩妆都可以代了。”说着他跑出去,没一会儿还拿了全套化妆品来。   阮棠无语,不禁为现在女明星的处境唏嘘了一下。   不过出门前她并没有化妆。主要原因是严昱泽在她旁边转悠,洗脸擦个面霜都盯着看。阮棠被他看毛了,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严昱泽在她擦好面霜后,捧着她的脸就是一个深吻,“不用化妆,这样就很好。”   阮棠照镜子,觉得眉毛淡了点,脸上也缺少一点红润。   严昱泽坏笑说:“多亲亲就红了。”   阮棠没理他,画了眉毛其他没动。   严昱泽开车把她送到公司附近,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做早餐,停到公司门口放阮棠下来。   “你不上去?”阮棠问。   严昱泽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最近都不来了,”   阮棠知道他还有自己公司,另外最近因为熄珠的事也好像在忙什么。严昱泽来久城上班向来没有死规定,都是随意至极,前一阵子因为学符箓他才来的勤了些,以至于阮棠都差点有种错觉他是个勤恳打工人了。   阮棠进公司,严昱泽开车走了。随后一个多礼拜,他都没有来过公司。公司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   这天阮棠正在收发邮件,闻玺一个内线电话让她去办公室。   阮棠去了。闻玺把一张打印的符箓图案给她看,“这是上次你给的符纸,最近问了西南一些风水师,总算弄清里面的含义。跟我们之前估计的一样,安胎养身是其中一层作用,符纸两侧的符箓是转嫁。”   “转嫁?”   “把一个人的命数,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什么?”阮棠惊讶,“把什么人的命数转过来?”   闻玺说:“不知道,这只有用符的人才知道。”   阮棠一直以来的担忧被印证,此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失望,“这是陶家弄的,只能问他们。”   闻玺淡淡地说:“符纸已经没了,他们真要做什么不会承认。”   阮棠脸色极为难看。   闻玺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可以先和我说。”   阮棠深呼吸两下,把周迎彤的情况还有陶凯说的那件事都说了一遍,尤其是那张照片的事。“他们不会想用胎儿做什么吧?”   闻玺露出沉吟的神色,“你是说把胎儿和那个死去的小姑娘?”   阮棠点头,她此刻正处于对陶家深刻怀疑的时候。   “不会,”闻玺的声音冷冽如清泉,“已经过世的人命数已经断绝,是没有办法和人交换。”   阮棠对周迎彤放心不下,想了又想,说:“闻总,我想请几天假。”   闻玺没有一点意外,抬眼看她,“你想去贵州?”   阮棠点头。   闻玺挑眉。   阮棠说:“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情况稀里糊涂的,我担心她有什么危险。”   “苗寨的蛊术和方士之术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很危险。”   连闻玺都评价危险,阮棠心下咯噔一下,“我不是去打架的,万一有什么事,我只要把彤彤带出来就好了。”   闻玺笑了一下,唇角微微的弧度,看起来像在笑阮棠的天真。   “苗寨在群山之中,地势险峻,和城市差别很大,真要发生什么事,警察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阮棠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还是想请假。”   闻玺没说话。   阮棠以为他不赞同,就放低了声音,用央求的口吻说,“闻总。”   闻玺很短的叹了口气,“批准了。”   阮棠马上站起来,“我去补假单。”   “别急,”闻玺说,“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阮棠微怔,眨了两下眼,“为什么?”   闻玺似笑非笑,“不欢迎我去?”   “不是,但是公司这里……”阮棠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感觉特地让闻玺跟着跑一趟好像不太好。毕竟这是私事。   闻玺靠在沙发背上,“本来我也要去一趟贵州,方子珩身上的蛊损耗地太快,我要去弄一个新的。正好你这个事可以一起处理。”   阮棠知道方子珩的那个眼球是蛊虫所化,没想到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损耗到了需要换新的程度,她恍然,刚才的心理负担一下变轻了,连忙说好的。   闻玺说:“机票让钱佑曼定,后天出发。”   阮棠从办公室出来,告诉钱佑曼订票的事,然后马上跑到外面给周迎彤打电话。周迎彤听到她要来,还觉得挺高兴的,“正好,来了把你伴娘服一起挑了。”   阮棠没有高兴的情绪,问她,“你身体怎么样?没喝什么符水吧?”   周迎彤说:“没有没有,这次回来他家人都顺着我,没搞封建迷信的事。”   阮棠没在电话里把符纸的事告诉她,风水上的事普通人不一定能理解,只有等见面了再谈。   到了晚上,阮棠和严昱泽发消息的时候告诉他要去贵州的事。   严昱泽吃惊,说我这才回来你怎么就要走了。问她能不能晚几天,等他手上的事忙完了再陪她一起去。   阮棠问他在忙什么。   严昱泽说要收一个很厉害的魂魄。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现在其他就已经准备好,就差一个好的时机,现在算好应该在五天后。   “我担心彤彤,你等那边事情忙完了过来吧。”阮棠想了想说。   严昱泽说:“好。” 第332章   飞机广播提示即将到达通知时,阮棠慢慢睁开眼。飞行已经超过两个小时,她昨晚没睡好,上飞机没多久就开始睡觉,直到快到达才醒过来。此时朝窗外看去,飞机传过云层,已经降低到可以看到下面城市的高度。   贵阳被山林所包围,由上方望下去,绿色环绕,十分清爽宜人。   “醒了?”闻玺朝她看过来,同时递了一份资料过来,“先看看。”   阮棠拿过来看,里面是蛊术的一些介绍,苗寨有俗语,叫“无蛊不成寨”,“三户必有一户草鬼婆”。在苗族地区,蛊又被称为“草鬼”,身上有蛊的女人,就被称为“草鬼婆”。苗族对蛊术几乎是全民信奉,只是因为地区和苗寨不同而有所却别。按照服饰色彩区分,苗寨有“红苗”“花苗”“青苗”“白苗”“黑苗”之分。在风水行内,有一致看法,黑苗的蛊术是最强的,其他各族也各有特色。至于蛊的种类,苗寨最有名的有蛇蛊,蝎蛊,猫鬼蛊等。   资料还详细介绍了,蛊术虽然种类繁多,但施蛊的方式就只有两种,食用和接触。因此要避免中蛊,在吃和接触这两方面要特别注意。   看完资料,阮棠手指轻揉太阳穴。   闻玺说:“怎么了?”   “耳朵难受。”每次飞机下降的时候她都有耳鸣的毛病,有时轻有时重,今天有点特别严重,连带着太阳穴都有些发胀。   闻玺说:“把手给我。”   阮棠有点懵逼地伸手,他在她手掌虎口位置轻轻揉了一下,耳鸣顿时消失,阮棠舒服许多。   等下了飞机,阮棠去宠物寄运接到莫尼,然后坐车离开机场。   已经进入夏季,贵阳的天气却很凉爽,今天又是阴天,走出机场的时候,阮棠甚至还感觉到有一丝凉飕飕。果然不愧是避暑之都。   她在车上把莫尼从笼子放出来,往常都要伸筋骨,抱怨两声的小狐狸今天啥举动都没有,乖巧地坐在阮棠腿上,时不时小眼珠朝闻玺方向瞄一眼。阮棠注意到它的小动作,心想它面对闻玺这股怂怂的作风还真是没变。   到了酒店,莫尼一进房间就放飞自我,在床上狠狠滚了几圈,唧唧地和阮棠抱怨这次为什么要带上它。   “看见闻总你就这么怂?”   莫尼甩尾巴,忿忿表示,这不是怂,这是从心。   阮棠心想大概电视看多了,这没经过九年义务制教务的小家伙都识字了。   午饭阮棠和周迎彤约在市内一家老字号餐馆。周迎彤自从知道她要来,特别兴奋,开始的时候坚决要求去机场接人,阮棠说你一个孕妇别折腾了。周迎彤说我不来那就陶凯来。阮棠正怀疑他呢,也没答应,就说这次还有老板同行,自己安排出行,不用麻烦他们夫妻。   周迎彤愣了半晌,说你当伴娘,带上你老板干啥呀。   阮棠还没回答。   周迎彤又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问,“糖糖,你这是不是那个,叫啥劈腿的?”   阮棠嘴角抽搐,“你别这么猥琐,注意点胎教。闻总是有点其他事要处理,正好和我同路。”   周迎彤想了想,忽然语气又兴奋起来,“是不是上次那个帮我们买单的特别有气势的帅哥。”   阮棠说“是”。   周迎彤说:“来,你带上他,我请你们吃饭。上次买单正好这次还上。”   到了中午,阮棠和闻玺打车到了餐厅,陶凯和周迎彤已经到了。互相介绍之后入座。周迎彤和阮棠看菜单的时候,还对她眨两下眼,表情意味十足。十级狐狸语言学者阮棠愣是没看懂。直到手机震动,她拿起来一看。   周迎彤发来消息,近看更帅,劈腿也值得,劈吧!   阮棠一头黑线,直接回了个菜刀图案。   两人私下交流,同时也没耽搁,点好菜。   贵州菜有一大特色就是香辣。点菜的时候已经和服务员申明要微辣,等菜上桌。阮棠觉得对于微辣的标准,大家的理解可能都不在一个纬度上。于是她开始一口菜一口水地用餐过程。虽然辣的过分,但味道着实不错,阮棠迟到最后嘴皮都有点发麻发木了。   周迎彤大笑,说你这样和我刚才的时候一样一样滴。   阮棠朝闻玺看过去,发现他吃的也不少,但表现平静正常,丝毫没有被辣椒为难到。   周迎彤也很意外,问:“闻总你这么能吃辣?是不是来过贵州?”   闻玺说:“来过几次。”   周迎彤又问他去过哪些地方,闻玺说了几个。周迎彤说:“附近有两个好玩的景点,这两天没事让陶凯带你和糖糖正好去逛逛。”   闻玺淡淡一笑,说“好。”   周迎彤侧过脸去问阮棠意见,只见她已经辣的眼眶发红,舌头都变大了。   吃完饭阮棠趁着陶凯和周迎彤都不在,私下问闻玺,“彤彤的胎有没有问题?”   闻玺说:“看不出来,如果现在就有问题,你朋友应该会有生理性反应,你等会儿问问她。”   阮棠点点头,重重吐两口气,嘴里仿佛藏了个火焰山,张嘴就能喷火似的。   闻玺抬眸朝她看过来,只见她嘴巴红彤彤的,异常艳丽,眼睛也被辣地泛着水汽,看着有几分委屈。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还辣?”   阮棠说:“没想到辣椒还有后劲,我舌根都麻了。”   闻玺又看了一眼她,慢慢收回目光。   出来的时候,阮棠拉住周迎彤,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周迎彤说一点事都没有,精神着呢,要不是在路上,她都能表演一套打拳。   阮棠:“……”   晚上吃了一顿火锅,依然是辣辣辣。   阮棠终于明白,这里的菜只分成三个口味,那就是辣,很辣,辣死你。   这两顿下来,到了晚上,阮棠的肠胃开始抗议。   她在厕所流连忘返,拉肚子拉到身体掏空,菊花发麻。   半夜十二点又一次走出厕所时她腿都是软的。   莫尼十分同情地看着她,唧唧地说,糖糖,要不要去医院?   阮棠虚脱地趴到床上,“不行,我走不动了。”躺了不到五分钟,她绝望地听到肚子咕噜响,又一次挣扎着朝厕所去。 第333章   阮棠又拉又吐,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身体整个似乎都被掏空,离开厕所的时候她手脚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连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上半身伏靠在床,抓着被子呜咽呜咽两下,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   莫尼叫唤着,阮棠没有回应。它想把人拖上床,奈何抓了阮棠的手臂两下,衣服剌了两道长口子,人一点没动。   唧唧叽叽,莫尼急的上下乱跳。   门外传来敲门声。   莫尼窜到门口,猛的一跃,跳到门把手上,用全身力气再加上下坠的冲力,把门打开。   闻玺在门口,看着打开门后居然没有人,眉头微蹙。   莫尼从门后跳下来,情急之下也忘记了害怕,深处爪子挠了一下闻玺的裤腿,唧唧地说:糖糖昏倒了。   闻玺大步走进去,看到半个身体趴床边,脚跪在地上的阮棠,眉头皱地更深,走过去,收从腋下把人捞起来。   阮棠处于糊涂状态,身体已经脱力,感到有人从后面拉她,含糊地说:“放、放开。”   闻玺说:“是我。能站起来吗?”   阮棠头晕目眩,张了张嘴,只发出几个稀里糊涂的音。   闻玺先把她拉起放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明显有些烫。   莫尼唧唧:又吐又拉三四个小时。   闻玺俯身,在阮棠耳边说:“送你去医院。”   阮棠打了个嗝,嘴里是酸酸的味儿,自己都嫌弃,她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张开眼看了看,满眼全是白晃晃的光和一个看不清的人影。一晚上来回折腾让她虚弱极了,人也脆弱好多,也不知道是谁,支支吾吾,充满委屈地说:“肚子疼……”   闻玺看着她水蒙蒙的眼,动作一顿,然后拦腰把人抱起,朝门外走去,莫尼想跟上。他说:“待在里面别乱跑。”   莫尼看着两人走远,只叹气,然后把门关上。   阮棠浑浑噩噩中,感觉自己颠来颠去的,还以为自己坐在船上,手抬了一下,抓住软软的布片,她也当作支撑,嘴里嘀咕,“快停船,头疼。”   刚要把她放到车后座的闻玺动作又轻了些。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是喝大了吧,帅哥对女朋友真细心。”   闻玺没说话,阮棠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   他先是哄,“我不走,先放开。”   阮棠压根不理,手里抓着什么才安心。   闻玺只好去解她手指,谁知阮棠感觉到有人要抢东西,攥地更紧了,嘴里还抽抽噎噎的,“我的……”   闻玺无奈。   司机全程看得特别乐呵,尤其是看着气势迫人的闻玺居然有点没有办法应付。   闻玺只好调整一下位置,抱着人直接坐进后座,让阮棠继续抓着。到了医院也没放,直到护士给她手里塞了块小毛巾,她才放手。闻玺的衣服被抓的一块已经皱的不成样子。护士见了偷偷发笑,说:“你现在这里等着,让医生检查看看。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是急性肠胃炎。”   检查结果还真是急性肠胃炎,护士让闻玺带着人去吊水,先安排住院两天,详细的仪器检查等明天早上。   阮棠此时已经清醒一些,可以自己走路,踉踉跄跄跟刚学会走路一样。出来看到闻玺,头垂地低低的,有种没脸见人的感觉。她拉住护士说要去厕所。   护士给她指了个方向,阮棠才走两步就差点摔倒,腿直打摆子。   “哎,你这样不行,让你男朋友扶你去。”护士提醒。   闻玺早一步已经过来扶住她。   阮棠脸涨红,央求护士陪她去。护士看她一脸窘迫答应了。就在这时,护士台响起铃声。急诊室统共也没几人,护士赶紧去看铃声情况。   阮棠无助地站着。   闻玺说:“还是我陪你去吧。”   阮棠赶紧说:“我一个人可以的。”走出两步,小腿都在颤。   闻玺一直紧跟在她身旁,这时声音有点哄的意思:“听护士的,别勉强。”   阮棠想证明自己可以,结果一脚踩出去,软绵绵的差点摔倒。闻玺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肘,“我就陪你到厕所门口。”   阮棠根本不敢看他,头都快埋到胸口。一直到厕所,她走进去,艰难地上完厕所出来,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小心,抬头一看闻玺背对着门站在厕所外面。灯光下他肩宽腿长,身形特别高大。   阮棠长叹一口气,认命般的,颤巍巍走出去,又在闻玺的搀扶下去挂水。   这一晚她折腾的不轻,护士来手上插针的时候,她都没有了知觉,没一会儿就埋着头睡着了。   闻玺出去一趟买了两瓶水和毛巾进来,就看到阮棠在椅子上睡的东倒西歪的样子,他走过去,护士小声说:“你女朋友睡了,你看着上面的瓶子,快要没了叫我。”   闻玺点点头,道一声谢。   他的声线低而醇,仿佛大提琴版拨动心弦。护士一晚上忙碌,闻声心下一动,再看闻玺出众的仪容气度,不免对阮棠就有些羡慕起来。   闻玺在阮棠身边坐下,看她实在睡的不成样子,头几乎折了个九十度,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姿势绝对是睡不着的。他伸手把她的头扶起来。阮棠无知无觉,感觉温暖,在他手掌里蹭了蹭。   发丝和细腻的皮肤摩擦掌心,微微发痒,闻玺眸光沉了沉,扶正她的姿势后,就把刚才买的一块大浴巾拿出来,暂时充作毯子搭在她的身上。贵州晚上天气特别凉,和白天的温差巨大。刚才他在医院外面的小卖部看到这些就买了回来   等挂完水已经是清晨,小护士来给阮棠拔针,她依旧没醒。   医院开的住院,其实就是在急诊室外面走廊安的临时病床。闻玺把人轻松抱起放到病床上,给她盖上薄被,从始到终都是耐心平静。   小护士回到护士站,和来交接班的护士感叹,你看那女孩吐的嘴里有味,那个帅哥一点都没介意,唉,又相信爱情了。   其他护士笑她思春,等视线转过去看到闻玺时,大家又都沉默起来,然后纷纷唏嘘叹气。   作者有话说:这是有味的一章 糖糖尴尬社死现场 第334章   阮棠在走廊外的简易病床上躺了没两个小时,已经是清晨了,医院的声音也渐渐嘈杂,她慢悠悠醒过来,一杯水已经递到她的嘴边。   “先漱口。”闻玺说。   阮棠还迷迷蒙蒙没听清他说什么,嘴巴正干的难受,咕噜咕噜一口气就把水喝完了。   闻玺又倒了一杯过来。   阮棠还是一口气喝完,然后摆手说:“够了,不喝了。”   闻玺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旁边护士忍不住笑了,说:“那是给你漱口的。”   阮棠:“……”   看她身体僵硬又要装鸵鸟,闻玺淡笑了一下,“身体怎么样?”   阮棠昨晚难受的时候全身脱力,头晕目胀,此刻身体各处正常,没有一点不良反应。她掀开被子下床。走了两步,感觉自己已经恢复正常。   闻玺说:“先去洗个脸。”   阮棠去了厕所,照镜子时看自己气色挺好,一点不像又拉又吐折腾大半夜的人。和上次几乎一样,身体不适的症状经过一晚,基本全部恢复,应该是长生不死体质的作用。她简单地洗脸漱口,然后低头发现衣服面前沾着一些黄色渍迹,是她昨晚呕吐时不小心沾上的。赶紧沾点水洗一下,等她弄好,发现胸口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有些不好受。再加上睡了一晚头发乱糟糟的,形象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衣服半干,她才走回走廊病床。   闻玺已经在床扶手上摆了粥和牛奶。   阮棠走过去,看了早点一眼,又偷偷瞥向闻玺,心口发暖,又有些莫名的尴尬,昨晚狼狈的样子全被他看到了。   阮棠努力回想自己昨晚到底什么状态,可惜头昏的时候什么都记不住,基本和喝醉断片差不多。   “喝点粥。”闻玺递了调羹过来,又给她打开牛奶。   阮棠很听话,坐下来吃早点,全程特别认真,都没往闻玺这里瞟一眼。不过光是自己吃东西过意不去,她还是表示关心,“闻总。不用管我了,你也去吃点东西吧。我没事了。”   闻玺点头,“吃你的,不用管我。”   阮棠还要劝,就见他从旁边纸袋里拿出好大一个外卖包装碗,打开盖子,一股羊肉香气顿时弥漫在走廊里,周围不少人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闻玺撕开油辣椒的调料包,撒在碗里,然后吃起来。原来是贵州出名的羊肉粉。   香味实在诱人,阮棠鼻子抽了抽,面前的牛奶和白粥顿时不香了。   “想吃?”闻玺问。   阮棠忙不迭点头。   闻玺说:“先吃一天白粥,明天应该就可以吃了。”   阮棠长叹,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那碗诱人的羊肉粉,专注到自己的早饭上,吃了一口,险些落泪——白粥,纯的,一点味都没有。   幸好闻玺准备的是很小一碗,她慢吞吞食之无味的也吃完了。   闻玺也正好吃完,因为热汤入肚脸上微微有一丝潮红,柔化了他身上的冷峻锋利,显得亲切一些。   没一会儿早班护士接班后来了解情况,阮棠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护士看她面色白皙红润,一点不像病历上说的情况,有些意外。   最后还是做了两个检查,等了一个小时的报告,显示完全没有问题,医院就放人了。   走出医院,阮棠立刻和闻玺道谢。   闻玺听她礼貌客气的说话,脸色不变,但阮棠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透出一丝冷意。   闻玺说:“记得你昨天做了什么吗?”   阮棠老实巴交地摇头。   闻玺低头朝自己衣服看了一眼。   阮棠也跟随着看过去,就看到闻玺面前一块皱地跟包子褶似的。她迷茫,眼睛渐渐瞪大,有点不可思议的指向自己。   闻玺点头。   “是我弄的?”阮棠硬着头皮问。   闻玺瞥她一眼没说话。   “……酒店好像有熨斗,回去我熨一下吧。”阮棠低声说。   闻玺说:“好。”   打车回到酒店,各自回房间休息,本来陶凯要带两人去附近的景点,阮棠告诉周迎彤说取消了,还是在酒店里休整,尤其是闻玺,整夜都没睡。   和周迎彤说好。闻玺的消息来了,让她过去拿衣服。   闻玺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的,好像刚洗完澡,他把那件皱的厉害的衣服递给阮棠,说了一句“这件衣服我还挺喜欢的”然后就关上门。   阮棠在医院门口说熨衣服,其实客气的成分还居多,没想到还真要做,她拿着衣服回自己房间,问莫尼,你有没有术法可以把衣服洗干净再熨好的?   莫尼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唧唧的说,不需要那么复杂,我用个障眼法就行了。   说着尾巴一扫。   衣服骤然亮丽如新,   阮棠啧啧称奇,说这衣服是闻玺的。   莫尼一抖,障眼法立刻失效,眼前的衣服还是皱巴巴的。   糖糖不是我不帮你,障眼法对他无效啊。莫尼说。   阮棠叹气,说直接叫酒店的洗衣服务。   莫尼小眼睛瞅瞅她,你确定他为什么不叫酒店服务。   阮棠一想,觉得这是闻玺照顾她一晚上积累了怨气,故意要使唤她呢。不就是把衣服洗洗再熨一下吗?简单。   她把衣服泡在盥洗台,用肥皂洗干净,然后直接挂在浴室里,打算等干了再熨。   打了个哈欠,她回到房间补觉。这一睡到了下午才醒,没一会儿闻玺消息叫她吃晚饭。晚饭就在酒店里吃的,闻玺面前有当地特色的辣子鸡,酸汤鱼,小炒肉,还有糯米做的黄糕粑。   阮棠面前依旧是一碗白粥。她特别惆怅地看了闻玺面前一眼,心想这样我还不如单独吃呢。   闻玺说:“对菜色不满?”   阮棠哭丧着脸,“……那也得有菜才行。”   闻玺说:“是不是觉得体质特殊,什么都不怕?辣成那样还使劲吃。”   阮棠说,“我知道错了。”   闻玺说:“长生体质对外伤恢复最快,其次是一些危害生命的病症,如果是免疫力的症状,头疼发烧什么的,体质不会主动作用,恢复会快一点,但症状也不能避免。”   阮棠蔫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闻玺夹了一块酸菜鱼过来。阮棠闻着鲜味,咽了下口水,“现在吃没关系?”   闻玺说:“今天已经恢复,就是身体已经免疫。”   阮棠一怔,“那就是可以随便吃?辣的也行?”   闻玺微微点一下头。   阮棠:“……那我为什么还要吃一天白粥?”   闻玺:“长长记性。” 第335章   第二天是休息日,周迎彤听说阮棠去了一趟医院,大清早就拉着陶凯到酒店来看她。原以为阮棠得了急性肠胃炎,面色会差一些,结果看到的是阮棠在餐厅拿了一碟子的培根鸡翅。   周迎彤对她强劲的恢复力啧啧称奇,“还没见过得了肠胃炎的人能这么吃的,你昨晚发的消息不会是唬我吧?”   阮棠说:“可能是我身体恢复比较快,昨天已经吃了一天的粥,今天必须见点肉味。”   等吃完早餐,周迎彤就兴致勃勃的主动提出当导游,带他们附近先来个两日游,问阮棠意见。   阮棠之前也从没有来过,和她讨论起周围的景点,贵州风景以“幽,绝,奇”著称,值得一玩的地方不少。她们两个讨论的欢,陶凯和闻玺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个一两句。看两人始终没有决断,闻玺突然开口说:“先去苗寨看看吧。”   阮棠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附和。   周迎彤很意外,劝两人,“苗寨没意思,都是地方上强制团队游去的地方,看点以前的建筑,然后寨民表演些节目,讲解点乡俗,行程枯燥的很,还不如去旅游景点走走呢。有几个地方风景是真的好,知道以前那个西游记吧,好多景色这里取的。”   她为了打消两人主意,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著名景点。   闻玺说:“这些地方可以后面几天去,之前来过几次没进过苗寨,还是想先去看看。”   阮棠拉着周迎彤说悄悄话,“周末景点肯定人多,现在去还不知道看景还是看人,等过几天工作日人少了再去,今天就先苗寨吧。”   周迎彤见说服不了两人,也就算了,问:“这里苗寨也多,去哪个?”   闻玺问有哪些?   陶凯报了好几个苗寨名字。   闻玺拿出手机,似乎在查旅游攻略,他把手机屏幕转过来,说:“去这个苗寨怎么样?”   陶凯看到,神色微微一动,朝闻玺看了一眼。   阮棠和周迎彤看到闻玺说的是个小苗寨,在旅游景点里排名很后,一般旅游团选的都是知名的几个大苗寨,这种小的就像是漏网之鱼,偶尔才会带人过去看看。   周迎彤看着手机地图,皱起眉头,问陶凯,“哎,这是你家亲戚的那个苗寨吗?”   陶凯说:“要去参观苗寨风俗,应该去千户苗寨,吃的玩的都多,旅游也比较成熟。”   闻玺说:“成熟就是人多。我不喜欢挤热闹。”   陶凯推了一下眼镜,“路程有点远,可能今天回不来。”   “千户苗寨这种太有名了,大家都去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个比较偏的,拍照也方便,”阮棠说,“回不来也没关系,就在苗寨住一晚就是了。”   陶凯表情略有些奇怪地扫她一眼,不过很快就隐去。   周迎彤说:“真这么想去啊?”   阮棠用力点头,“没见过,就想去见识下。”   周迎彤对陶凯说,“原本也想到他们这两天玩玩,就去苗寨那边吧,反正有你家亲戚在,也不会没有地方住吧。”   陶凯有些不乐意,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山里贫困,吃住的条件都很差,进去看一看还是赶回来,来玩是图开心,何必在那里吃苦。”   就这样敲定,拿上东西很快就出发。陶凯开车,周迎彤坐副驾驶,阮棠和闻玺坐在后排。   车子从贵阳上高速,很快进入省道,又上了山路。绕山的路十分弯曲,可以看到外面群峰竞翠,山峦起伏,真有种青色波涛如怒的感觉。阮棠兴致勃勃地一路看着风景,吃着零食,和周迎彤谈天说地,大的可以聊国际形势,小的可以聊最新色号。话题范围跨度之大,让闻玺和陶凯都觉得这两姑娘能称为闺蜜绝对是因为能聊。   开了两个多小时,路程见半,陶凯停在沿途的一个镇上稍作休息,顺便找个餐馆吃午饭。   周迎彤在车上感觉有些闷,就站在外面透气,陶凯陪着她。   阮棠趁这个时候问闻玺,“闻总,你怎么知道那个苗寨的?彤彤都没和我提过具体位置。”   闻玺说:“之前给你看的资料上有。”   阮棠不记得有看到过苗寨名字,疑惑,“有吗?”   “在每页介绍蛊术有一些符箓图案,每个苗寨的蛊术不同,你上次发在群里的符纸角落有个图案,应该是青峰苗寨惯用的图案,这个寨子擅长猫鬼蛊。”   “猫鬼蛊?”   就在她要进一步再问的时候,周迎彤和陶凯已经进来了。   吃过早饭继续开车出发,到了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路上山山水水的风景已经吸引不了阮棠,就在车子驶到一个岔路口要左拐的时候,闻玺说:“往右。”   陶凯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和闻玺目光撞了一下很快又挪开,“应该往左吧。”   闻玺说,“先停车。”   他的声音微沉带冷,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   陶凯踩了刹车。   阮棠身体猛的一晃,第一个反应是向导航看去,手机屏幕是黑的,不知什么时候陶凯已经关了导航。   周迎彤刚才已经有些犯困,被急刹给弄醒,左右张望,“这是哪?”   陶凯和她解释,“闻总觉得我开错路了。”   周迎彤说:“不会吧,你不是一年要来几次吗?”   闻玺说:“开导航看一下。”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周迎彤先把手机打开说,“就看看呗,到底哪个方向。”查过之后,她惊讶,“还真是往右。”   陶凯淡淡笑了笑,有些自嘲的口气说,“开的时间有点久,可能是我迷糊了。”说着就重新启动车子,后退一段路,然后上了右边的那条路。   阮棠侧过脸,想从闻玺那里看出点什么,他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没有。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前方路口有巨大木牌宽门,写着“青峰苗寨”。   周迎彤伸个懒腰,有些疲倦地说,“终于到了。”   苗寨门口有举着牛角的迎宾人员,正闲着互相聊天,看到有车来了,站在最前面一人走过来,看见是陶凯,语气倒是熟稔的很,“是凯哥呀。”   作者有话说:我自己也发现了,这可能是个双男主的文???!!! 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要冷静一下 第336章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形瘦小,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外表看着极为机灵。   他视线往车里一转,跟周迎彤招呼,“嫂子。”   周迎彤笑着点头,说小临你好像有点黑了。   “我爸非让我来搞迎宾的工作,被晒黑的咯,贵州的太阳毒着呢。”年轻小伙子叫做陶临,他埋怨一句后,又看到后座的人,“凯哥你还带了客人来?”   陶凯说:“朋友正好来贵州玩,没见过苗寨,我就带他们来转转。”   陶临笑着说:“快进去吧,前头正好有个旅游团来,正表演节目呢。”   陶凯把车开进寨子。   苗寨一般不允许车驶入,外面有专门给旅游大巴停车的位置,但陶凯家曾经是苗寨出去的,算是自己人,所以车行无阻,一直停到里面位置。   四人下车,陶临又从小路那头跑过来,十分热情,“快点去,给你们留了位置。”   陶凯说:“去看看吧,有一些歌舞,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习俗。”   阮棠从没来过,四下一望,觉得建筑极有特色,依山而造,层层叠叠,富有规律的一种建筑美感。   陶临带路,他们从下路穿行,靠近苗寨居中位置的空地时,已经听到表演的音乐声。   阮棠拿出手机拍照,陶临回头对她笑着说,“小姐姐,你是嫂子那边的亲戚还是同学?”   “你怎么知道的?”   “凯哥这里亲戚我全认识,你皮肤那么白,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咯。”陶临说,“你对苗寨感兴趣,等会儿可以试试咱们的苗服,你穿肯定好看,我给你拍照。”   阮棠笑笑。   周迎彤走到阮棠身边,“小屁孩还学人撩妹了是吧,糖糖别理他,别看他这样,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呢。”   陶临立刻涨红脸,“再过几天就十八了。”   周迎彤说:“还是小孩。”   陶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周迎彤就悄悄和阮棠说,这个陶临性格特别外向,自从苗寨搞旅游,他就喜欢和来苗寨的年轻漂亮的女孩搭讪,风流的坏心事是没有的,就是纯粹的嘴上套近乎。   正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表演广场上,里面正是一群苗寨女人在表演舞蹈,年轻的在前排,年长的在后面,居中的一个舞者长相清秀,动作熟练,表演地十分投入。   按照现代人被各种舞台效果的视频洗礼过,对这种风格单一且没有难度的舞蹈并不惊奇,不过胜在现场环境,观众围成一圈,有投入感,在一个舞蹈结束后,大家都是热情鼓掌。   随后又有两个节目,分别是刀山火海,还有抢亲,刀山火海是苗族小伙表演的杂技,而抢亲,是把围观的人全包含进去,算是沉浸式体验,主持节目的苗族小伙介绍,说苗寨有蛊,据说以前中原男人到了苗寨,被苗女看上,如果留下共度一晚,苗女就会对男人下蛊,男人如果反悔要离开,再走出贵州地界的时候,就会变老死去。   故事并不美好,旅游团的人却听得很新鲜,还有人起哄,说“留下来,打死都不走。”   苗族小伙对起哄的人竖起手指,在嘴前“嘘”的一声,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苗女要当真的。下面我们进入游戏,先让苗女来选。”   刚才跳舞领舞的女孩走到当中位置。众人一看,是她来选,顿时起哄声就更响了,现场气氛异常热烈。   游戏的规则,是苗女身上系五根带子,现场选出五个男士,拿着带子另一段,然后苗女会蒙着眼睛,剪断其中四根,留下一根。这就是选中的意思。当然不是真的让游客和苗女过夜,最后选中的人有一份大礼包,其余几人也都有小礼包,是走个玩乐形式的游戏。   苗女居中站着,皮肤不是很白,但身形苗条,又穿着民族传统服饰,有一种特殊的韵味。旅游团的好几个男的举手要参加游戏。   苗女点了四个,最后一个就要点的时候,那男的身旁女朋友脸板着,男的顿时怂了,把手放下来,不参加游戏。   主持人笑着问,还有人主动吗?没有的话,就由我们苗族最美的姑娘主动点人了。   苗女抬起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动作。   她缓慢地转动手指,途中有停留的假动作,每次都引起大家的起哄,最后她手指已经转向阮棠他们的方向。   她的手指一停,   阮棠和周迎彤看向闻玺——苗女指的是他。   主持人立刻说:“我们苗族姑娘选中了,这位先生请上台。”   周围所有人都看过来,闻玺面容冷峻,身形挺拔,站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他在众人注视下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侧过脸朝阮棠瞥去一眼,然后走到广场中间位置。   五个男人,有年轻的看着二十出头,也有五十多岁的中老年男人,不过最吸引大家的,还是闻玺。周围不少女游客已经拿出手机在拍摄。   苗女腰上的彩带给五个男人系在手腕上。然后主持人给苗女蒙上眼睛。然后指示五人走动一下位置。   苗女开始剪彩带,在众人喧闹中很快剪断三根,剩下年轻男人和闻玺。   年轻男人很有游戏参与感,表情十分专注。而闻玺波澜不兴,气度卓然。   大家对比了一下,都觉得苗女应该会最后留下闻玺。   但苗女剪刀一动,闻玺手中的彩带已经断了。   主持人用热烈的口气宣布,年轻男人被苗女选中,让两人站在一起拍张照,然后就开始发礼品。参与者都有一份。闻玺拿着礼品下来的时候,阮棠和周迎彤几乎笑成一团。   整个节目和闻玺格格不入,他上去参与,全程就是被迫营业的样子。   “闻总,什么礼品?”   闻玺打开礼盒,里面放着一只陶瓷碗,碗底是一只猫图案。   “还挺好看的。”阮棠评论。   旅行团的人忽然哗然,有人喊,“这只猫好像屋檐上那只哦。”   大家朝声音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屋檐上蹲着一只黑猫,它的眼睛是琥珀黄,外表的样子果然和碗底图案一致。   阮棠抬头的时候表情微变,她看到黑猫身上笼罩着一股暗沉的阴气,在猫头上方,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张有五官的人脸。   作者有话说:好,接下来我要放飞了 谁也不能阻止我 第337章   “这只猫咪好可爱。”旅行团里有年轻女孩说着,还对着屋檐上的猫招手,喊它下来。   阮棠看到猫背后浮现的人脸一闪而过,心砰砰地急跳两下。   “是猫鬼蛊。”闻玺轻声说,周围人多嘈杂,他站在阮棠身后,说话的声音控制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范围,“别表现出惊讶,让它看出来,这种东西很敏感。”   阮棠知道苗寨中存在各种蛊,大多和蛇蝎昆虫有关,没想到猫鬼蛊居然是这么诡异的存在。周围有不少人对猫有亲近感,旅游团有几个年轻人,对猫格外关注,看着像吸猫一族。阮棠见他们对猫身上的阴气一无所知,还在评论猫的毛发和眼睛颜色,心情很是有点复杂。   不过猫对人群并不感兴趣,甩了两下尾巴,敏捷地在屋顶窜来窜去,很快消失不见。   这只是节目表演结束后地小插曲,接下来,旅游团导游宣布就地解散,让大家在苗寨随意活动,两小时后再集合。   很快游客们就在空地一哄而散,往苗寨建筑里面走去。   陶凯和陶临在表演时一直站在人群外在聊着什么,这时走过来,陶临对阮棠说:“小姐姐,去我家坐坐吧。”   阮棠刚才看到猫鬼蛊,有些心不在焉,没听清他说什么,“啊?”   周迎彤在一旁补充说,“陶临家里是经营茶馆的,还有咖啡,去坐坐吧。”   陶凯说:“正好我也去看看三叔。”   “我爸不在,去镇里了,明天回来,”陶临说,“你们今晚住这里吗?”   陶凯说:“就是来看看,玩一会儿就回去了。”   陶临说:“天晚了山路难开,反正寨里住的地方多,条件也比以前好多了。”   陶凯没接话茬,自然地转了个话题,问起他家的茶,陶临就是孩子脾气,马上热情地介绍起来。   贵州山多,天气适宜,是种茶树的好地方。陶临介绍起茶叶来,那是滔滔不绝,拍着胸脯保证,“咱们这里的茶叶,喝过的人才知道好,不过就是不出名,其实有些个茶厂,包装一换,就标西湖龙井,其实都是我们这里的茶,可香了,哎,到了!”   陶临家的茶馆和周围的吊脚楼不同,明显是近些年修建的,两层的木屋,木梁和屋檐和苗寨的风格统一,堂屋有长桌,也有小桌,已经有不少旅行团的人坐在里面喝茶。   陶临把阮棠他们带到二楼单独一间。   周迎彤笑着说:“这算不算vip待遇?”   陶临说:“必须的啊,嫂子你坐着休息,我去给你们泡壶好茶。”   阮棠推开木窗,从高往下看,能一览绿树掩映下的层层屋檐,包含半个苗寨的风景。   周迎彤坐在她身边,脑袋往外凑,“空气是真的好,在都市里感觉不到吧?”   阮棠点头,问她身体怎么样。   “你当我豆腐做的,今天就坐坐车能有什么事,”周迎彤说,然后指着吊脚楼和阮棠介绍,“你看下面都是木柱支撑,最下面那层是空的,你猜用来干什么的?”   阮棠说:“养猪?”   周迎彤提问讲解的方式失败,讶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来的路上陶临就说过了。”   周迎彤笑了。   这时陶临提了一壶茶过来,后面还有个苗族姑娘送来杯子和茶点。   阮棠尝了一口陶临极力推荐的黄糕粑,清香软糯,甜而不腻,果然十分好吃。   大家坐着边喝茶边聊天。   周迎彤忽然指着屋梁说,“那是什么?”   阮棠抬头看过去。   陶临手里弹了一个纸团过去,砸到屋梁上,一道黑影窜下来,动作轻巧落在地上,是只橘猫,见到人,它很快窜走了。“喵—”的轻软一声叫从梁上传来,慢慢地凑出一只圆圆的脑袋和圆圆的眼睛,是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花斑奶猫站在上面。橘猫跑了,它不敢跳,只能在上面干瞪眼。   周迎彤心都软了,“好可爱。”站起来就想去帮那只小猫。   “别动。”   陶凯拦住她。   “你看那只猫。”周迎彤说。   “嫂子,别管它,不会摔死的。”陶临口气很平常,“咱们村寨的猫不能随便碰。”   阮棠闻言心中一动,朝陶临看过去,“为什么猫不能碰?”   周迎彤脸上也露出疑惑,她跟着陶凯来过两次苗寨,之前没有听过这个规矩。   陶临说:“就是每个村子都会信奉什么的,我们村就信猫。”   周迎彤说:“这里游客那么多,逗猫的人应该不少吧。”   陶临说:“一般的当然可以逗……”   阮棠马上插话问:“还有不一般的?”   陶临愣了一下,咂巴两下嘴巴,朝陶凯看去。   陶凯说:“村寨里养的猫有的有灵性,不让人碰,还有一些普通的猫,主要怕大家分辨不出来。毕竟这里村寨的猫都没有打过针,真要是被挠到了也很麻烦。”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但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阮棠发现刚才看到的屋梁上两只猫都没有特殊气息缠绕,和之前见的黑猫不同。她朝闻玺看去。他拿起茶杯轻呷一口,神态悠闲,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讨论。   周迎彤放弃去帮猫一把,不过还时不时抬头看向屋梁。   阮棠笑她现在母爱光辉泛滥。   小猫喵了几声,奶声奶气,不过很快又把脑袋缩回去,不再往外探。   过了一会儿,周迎彤也放弃了。   在茶馆喝了下午茶,又在苗寨里转了一圈,天色渐暗,远处的景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苗寨都是依山傍水造的,周围有光源的地方并不多,天黑对视野影响很大。陶凯催着说回去。   阮棠悄悄问闻玺,“要回去吗?”   闻玺说:“忘记你是来干嘛的了?”   阮棠一想,原本到贵州是想看看周迎彤周围有没有人利用风水或者蛊术对她不利,现在周迎彤很健康安全,没有异常反应。而阮棠因为刚才看到猫鬼蛊,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要留下来弄明白。   她知道是自己想岔了,留下的想法立刻就打消了。但事与愿违的是,来到停车的地方,陶凯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跑到车前,蹲下身查看后轮胎。   阮棠和周迎彤这时才发现,车后轮胎居然瘪了。   “怎么回事?刚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周迎彤说。   陶临拿出手电筒照着车后方。   大家这时才看清,轮胎上有几道裂痕,像是被刀割的,又像是某种利爪造成的痕迹。   陶临惊讶,“这不是……”   陶凯回头瞪了他一眼。陶临后半句话就没说下去。   “村寨里还有其他车吗?”陶凯问。   “没了,”陶临抓了后脑勺几下,“对了,你们可以跟旅游大巴走。”   陶凯立刻起身,对着阮棠三人说:“他们应该也在集合,我们今天跟着旅游团离开。”说完迫不及待就要走。   周迎彤说:“那车怎么办?”   “明天找人处理。”   几人快步来到村寨门口停车空地,正好听见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走近一听,原来旅游大巴的车轮胎也被划破,无法开车离开。一车三十多人,正七嘴八舌地和导游理论。   导游焦急地打着电话,想协调另一辆大巴过来接人,按照行程,整个团的人应该在镇上星级酒店休息。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最后的结果的是没有车能赶来接人,最早也要明天中午。   旅游团的人情绪各异,大部分都极为生气。有的叫着要投诉消保委,有的说走都要走出去。不过闹了好一阵,导游劝大家,山路难走,夜晚迷失在外面是件很危险的室,村寨里面应该有空房间安顿大家,只要度过一晚,明天就可以走了。   一群人情绪发泄好半天,最后不得不和现实妥协。导游已经跑去和村寨的人联系,要求今晚安顿大家住下。   阮棠几人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   陶凯的脸色有些难看。   陶临叹气说:“凯哥,看来你们今晚必须住这里了。” 第338章   阮棠几个又回到陶临家的茶馆,路上陶凯打了两个电话,好像在问亲戚能不能到苗寨来接人,不过从他挂了电话后发沉的脸色来看对方没有的答应。周迎彤觉得很奇怪,陶凯平时斯文温和,从不做为难别人的事,但今天居然要人开夜车进山来接,行为让人觉得奇怪。她拉了拉陶凯的衣角,轻声问:“怎么了?”   陶凯长出一口气,神色稍缓,“没什么,就是要委屈你和你朋友了。”   “我还当什么事呢,这不是没办法嘛,”周迎彤说,“糖糖和闻总不会介意的。”   阮棠点头,说没事,反正明天上午就能走了。   陶临笑嘻嘻地招呼说:“我家屋子就在茶馆上面,前两年才翻新过,是寨里住的最舒服的。对了,快要吃晚饭了,咱们先回茶馆。”   茶馆的大门都关了半扇,陶临进去后和一个中年妇女用方言交流好一阵,好像是在介绍现在的情况,陶凯过去喊了对方一声“三嫂”,原来那是陶临的妈妈。她笑着过来招呼大家,说做几个菜让大家尝尝。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苗寨各个吊脚楼都点起灯,和城市的霓虹光亮的热闹不同,这里是山野田林中的安静与人烟。   阮棠和周迎彤聊着天。陶凯从刚才开始就显得有些心事。闻玺忽然问:“这里晚上有什么禁忌?”   陶凯皱眉,“没什么特别的。”   陶临在一旁听到了,看看陶凯,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阮棠问他:“不会真有什么吧?”   陶临摆手,“其实和白天一样,别去逗猫就行。”   这下连周迎彤都觉得有些不对,左右看看大家说:“你们怎么了?都古古怪怪的。”   陶凯表示没什么,就是突然轮胎坏了,不能赶回市里觉得很麻烦。   周迎彤说:“难得在寨里住一晚也挺有意思的,之前你家老说想回来住几天,现在真来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陶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但眉宇间隐约有些紧绷。   在大家等着饭菜的时候,外面声音又热闹起来,门外走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是旅游团里几个年轻人。导游和一个苗族老汉也跟着进来,喊住陶临,说村寨里给其他人都安排了住宿,还有这三个,要安排到陶临的家。   陶临表情为难,他家里能安排住宿的房间就三个,原本给陶凯夫妻一间,剩下阮棠和闻玺各一间正好,现在又多三个人,房间明显不够。   苗族老汉和他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通,最后陶临的妈也被叫出来,大家商量好半天,总算把房间给分配好了。   阮棠和旅游团的女孩一间,闻玺和两个男生一间。陶临家的空房有一件是家庭房,正好有三张床。   在定下之后,吃饭的时候,旅游团三人也过来和大家坐一桌。   大家互相介绍,女孩叫做顾薇,是大三学生,另两个男孩一个叫做刘俊杰,是顾薇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叫李源晨。对于被留在苗寨不能回镇里酒店,三个年轻人反应都没有那么激烈,反而有些新鲜感。   等菜上来了,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几人就完全不在乎处境,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吃完饭后村寨里也没什么娱乐,就连手机信号都不是特别好,看视频卡顿,只能用来发消息。   陶临就先带大家先去看看房间。陶临家在村寨偏后方位置,依山而建,三面悬空,一楼是个大堂屋,到了二楼,有六个房间,原木裁的门板,只有一个简单的插销。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就是床和凳子,住宿条件别说和市里,和镇上也比不了。   顾薇皱皱鼻子,“没有门锁?万一晚上有什么事怎么办?”   陶临瞥她一眼说:“咱们村寨里没有外人,不会有事。”   顾薇听他口气有些冲,讪讪地说:“我的意思是周围都是树,万一有蛇什么的。”   陶临说:“蛇不会上来,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都没事。再说还有猫呢。”   顾薇还要说什么,被她男朋友刘俊杰一拉,她把话咽了回去,阮棠在看房间的时候,听见她小声和两个男生说“猫有什么用,又不管蛇,还有其他虫怎么办”之类云云。   分好房间之后,陶临说一楼堂屋有电视,可以下去看。   周迎彤不管别人,拉着阮棠下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陶凯今天很奇怪?”周迎彤悄悄问她,“还有刚才那个轮胎你看到没,我都怀疑是不是附近是不是有老虎,明显是爪印。”   阮棠也是一肚子疑惑,还要安慰周迎彤,“哪来什么老虎啊,你想多了。”   “不是老虎就是其他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这里晚上怎么阴嗖嗖的。还有那么多猫。”   阮棠朝门外看去,两只猫一前一后窜走,动作快的像黑夜里的幽灵。   “别多想了,晚上好好睡一觉。”她说。   周迎彤无奈点头,“还好这次三叔不在。”   阮棠问:“陶临的爸爸?”   “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来陶凯家给我看相,还烧符纸的那个。他要是在的话,我可不想来住这里。”周迎彤撇嘴说,“别看陶临这个性格,他爸阴沉沉的,看人的时候直直盯着,有点瘆人,我每次碰到他都觉得不自在。”   阮棠从陶临的身上,还真的很难想象他爸的性格是那样的,又问了几个关于三叔的问题。可惜周迎彤了解不深,也答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看了一会儿电视,到了八点多的时候,陶凯下楼来叫周迎彤回去休息。阮棠对电视本来就没兴趣,也跟着上楼回房间。   和她同房的顾薇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一会儿周迎彤又来叫她一起去洗漱。   卫生间在二楼最里面一间,条件简陋,阮棠也没想到会在山里过夜,什么都没准备,因此两个人就简单地洗了把脸漱漱口。   晚上阮爸来了电话,阮棠拿着手机跑到楼下接,聊了好一会儿挂断电话,手机电量已经见红。她记得房间里没有电源插座,就在一楼满屋找插座。电视没人看已经关了,灯光又很昏暗,阮棠撞了两下椅子都没能在木墙上找到电源插座,忍不住想去找陶临问问。   就在她要去楼梯的时候,忽然听到堂屋外面有女孩的声音传来。   “……我听她们喊你闻总,你是开公司的吧?”   声音清脆中带着娇嗲的味道,是顾薇的声音。   阮棠怔住。   木屋实在没有什么隔音的功能,虽然外面的声音不大,但她在堂屋里全听得清清楚楚。   闻玺说:“只是开了个看风水的。”   阮棠听到这个说辞有点想笑,一般人听到这里,可能想象的都是风水摆摊。   顾薇愣住,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那我加你一个微(哈)信好吗?万一遇到什么事可以找你,我还想算一个命……”   闻玺打断她,“我看的风水不算命。”   顾薇的声音轻了许多,“不算命也可以加一个。”   阮棠哪里还不明白,这女孩是来撩闻玺的。可是她明明是和男朋友出来的,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就直接来找闻玺,她想到那个叫刘俊杰的男生,很是同情他头上冒出的颜色。   就在她想东想西,听外面动静很投入的时候。   闻玺倏地喊:“糖糖。”   阮棠:“……” 第339章   她疑心刚才那一声喊是自己的幻听,怎么就突然喊到她了?站着没动。   接着就听到顾薇疑惑地说“你喊谁?”   脚步声靠近,闻玺来到堂屋前,里面只有小夜灯照亮一小片地方,他准确无误地看向身藏黑暗中的阮棠,“在这里干什么?”   阮棠有点偷听被抓现行的尴尬,赶紧把手机拿起来说,“找充电的地方。”   闻玺说:“楼上有。”   “哦。”阮棠应一声。   闻玺说:“还不走?”   阮棠慢吞吞从里面走出来,心里八卦的要死,脸上还要装出我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越过闻玺朝外面看了一眼,顾薇在看到她出来的时候,已经转身上楼。木质的楼梯上脚步的声音在黑夜里极为鲜明。   阮棠走在最后面,很是茫然,明明只是无意间撞到八卦现场,可现在的气氛却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顾薇进了房间,关门的时候是用甩的,碰的一声,旁边两个房间都听见了,刘俊杰从旁边房间走出来,“薇薇,你回来了?”顾薇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有点累,先睡了。”   刘俊杰说“好”又体贴补充一句“有事叫我”,转头看到闻玺和阮棠,他礼貌地点头招呼,然后回房。   阮棠真是挺同情这小伙子的。   闻玺说:“床边有充电插座,晚上别乱跑。”   阮棠回答说“好”。   回到房间,顾薇睡在靠里面的一张床上,脸朝里面躺着玩手机。   阮棠找到线拖的插线板,先给手机续上电,然后上床。这次大家都是意外留宿,基本没有替换衣物,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很短缺,幸而只有一晚,还可以忍受。   贵州夏季凉爽,山里的夜晚还有凉气,必须盖被子睡觉才不会着凉。陶临家收拾的很整洁,阮棠拉上被子,没有闻到一丝异味或污渍,就安心闭上眼睛。   要放在城市里,这么早睡觉几乎没有可能,但在苗寨,晚上九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上灯。   阮棠翻了两下身。   顾薇忽然问:“你是闻总女朋友?”   “不是。”阮棠说。   顾薇又问,“他有老婆?”   阮棠惊了,难怪说三年一代沟,她都理解不了这脑回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顾薇不说话了。   阮棠脑子里想了不少事,没一会儿身体疲倦涌上来,她就睡着了。   深夜。   一股凉气吹到脸上,阮棠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莹黄的竖瞳。   惊呼一声,她猛然坐起来,往床里缩。   眼睛很快适应黑暗,她看到站在窗前的人是顾薇,她眼睛虚虚地眯成一条线,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手里捧着一只猫放在身前。刚才阮棠看到的就是那只猫的眼睛。   “顾薇!”阮棠嘴里喊的同时,手已经画出符箓。   灵力从空中凝结,朝着顾薇手里冲去。   那只猫弓起身体,尖叫一声,然后跃起。   符箓冲击过去,被猫躲过,打在顾薇身上。她身体往后倾倒,普隆一下摔到地上。整个木屋都有微微的颤动。   阮棠心想这样的动静,旁边房间应该马上会察觉。   猫跳到床脚,身上的毛炸起,身体周围泛出一层层阴气,死死盯着阮棠。它张开嘴,露出尖牙,忽然两爪一伸,直扑过来。   阮棠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手里飞快一道符箓画出,灵气再次击出,还是被猫扭曲着身体躲过。   阮棠心下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发出符箓的速度比不上猫的动作迅速。   当下也不管,大声喊:“闻总!”   喊了两声,外面还没有动静,阮棠有些心惊。   猫脸上露出一丝阴沉沉的笑,阮棠看着它如此像人的表情,背上一阵发凉。   它伸爪舔了舔,脚微微一弹,飞扑过来。   阮棠在狭小的房间里左躲右闪,在跑到门前的时候,她去推门,原本不怎么牢固的木门此时却纹丝不动。她在躲避猫爪的时候,在门上画了一道符箓,在快要成功的时候,猫忽然腰背弓起,尖锐地叫出一声。   无形的声波把符箓结构破坏,阮棠没办法离开房间,处境一下就变得险恶起来。   猫身后浮出一张脸,青白色的面孔,妖气森森。   阮棠这时才看清,原来猫背后那张脸是个中年男人。   “一起来玩吗?”   它身上发出声音,暗哑的跟磨过砂纸似的,十分猥琐难听。   阮棠没回答它,手背在背后,描画着新的符箓。   它眼里闪过一丝狡猾,张嘴又是一声无声的灵力波动尖叫。   阮棠不得已往后腿,   脚踝忽然被人抓住,她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顾薇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没有神采,像被催眠了,她两手抓着阮棠的小腿,嘴里还发出格格的笑声。   “一起玩……”猫还是用那副中年男人浮肿的脸说,“她很不错,你更漂亮。”   阮棠简直想吐,也顾不得其他,狠狠踹了顾薇一脚。她虽然被催眠,但还是知道痛觉,往后缩了一下。阮棠连滚带爬躲到房间另一头,在这期间,她把能抓到的东西都砸在地上,希望弄出声音让外界知道。   随着子夜时刻,猫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阮棠周旋了片刻后,终于找到一个空隙,画出一个最简略的符箓,那是通术中的一种,可以穿透空间连接外面。   她尝试用这个方法呼救。   这个从没用过的通术,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抽空了阮棠所有的灵感力量。她甚至感觉到身体漂浮——   这一瞬,她瞪大眼睛,发现漂浮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漂浮了起来。   怎么回事?   眼前骤然一黑又一亮。   阮棠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外面,但视线非常奇怪,她抬起头,看到的门和梁柱都高大的惊人。   她又抬起手,发现更为惊悚的事实,她的手竟然是一只短短的,毛茸茸的爪子。   阮棠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伸手,看到的只是爪子。   然后她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圆滚滚,都是绒毛,再睁眼,视野依然没有变化。   “啊!”阮棠惨叫。   但实际上,她发出的是一声“喵”。   这一声太过凄厉,绝望,划破黑夜。   旁边的房间门打开,闻玺率先走出。   阮棠急的六神无主,一看到他出现,就跟看到亲人似的,手脚并用地跑过去。刚奔出那一下手脚不协调,还在走廊上滚了两圈,然后又爬起来,冲着闻玺扑过去。   “闻总救命!”   闻玺听到动静,低头一看,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奋力奔跑,四爪张开,跳起朝他扑来。   他原本要将它踢开,但看它小小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心软了一下,屈指把它弹开。   阮棠砸落到地上,幸好身体柔软没受伤,但依然疼的呜呜叫。   闻玺动作顿了一下,蹲下身体,捏着猫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这是一只花斑小猫,大部分的毛发都是奶黄色,身上有咖啡色斑纹,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品种,但它个头还小,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脚垫也是粉色。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快要哭了。   阮棠挥动手脚,呜咽,“闻总是我。”——喵喵喵喵。   闻玺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情节别问我为啥,问就是放飞了 第340章   “怎么钻到猫鬼蛊里去了?”他的语气十分复杂,似乎有点无奈,但又夹杂似有若无的笑意。   阮棠一看他认出自己,眼泪都快掉下来,嗷嗷呜呜地一通诉说,说得太急了,气喘不匀,打了个嗝。   闻玺静静听了一阵喵喵喵的叫唤,脸上神色纹丝不动,“……听不懂。”   阮棠:“……”   毛茸茸的脸皱成一团,泫然欲泣。   任谁莫名其妙变成猫,都会感到六神无主。   闻玺看它圆溜溜的眼睛一眨,泪珠垂下来,不仅叹了口气,“别急。应该是施展通术的时候没有控制好。”   阮棠一听原来还是自己的原因,更伤心了。   闻玺拎着她起来,阮棠四肢都没力,垂着爪子耷拉脑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这时房间里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声响。   阮棠耳朵敏感地一抖。   闻玺看了看她。   阮棠伸爪指向原来的房间。   闻玺几不可见地叹口气,改为手掌托住她。小小的一只,还真就手掌那么大,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似乎一不小心就要掉落下去,他手掌轻轻拢起。   来到阮棠和顾薇的房门前,闻玺用手推了推门,眉头微蹙,然后手心里金色微光吞吐,木门被推开。一道黑色影子飞速冲出,闻玺手掌一抬,两道细长的金色灵光卷去,黑影中了个正着,喵的一声惨叫,一只体格微胖的猫落到地上。   阮棠被闻玺托在胸前,看到刚才把她逼得狼狈的那只猫,见面一下就被闻玺打地没有还手之力,顿时觉得解气。   民间说猫有九命,来源于佛经说法,实际上猫有极强的自愈能力,身体平衡和保护机制也很惊人。这只猫落地之后身体柔软地一滚,舔了舔爪子,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   阮棠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和顾薇都躺在地上。这还是她头一次以其他视角看到自己,感觉怪怪的。身体躺着毫无知觉,看着像植物人似的,而另一边顾薇表情木楞地半跪在地上,衣服被撕开一道口子,正好在胸部位置,露出里面蕾丝的内衣。   联想到这只猫身上中年猥琐男人的脸,阮棠鄙夷之余又有些震惊,难道好(哈)色都可以跨越生物种类了?   她立刻警觉地去看自己,但身体靠在墙角角落位置,看不清什么情况。   闻玺也看清房里,脸色微沉。   猫弓起身,身后缭绕的阴气中,那张青白阴森的脸满是愤怒,张嘴怒吼,然后长细的利刃从猫爪中长出,朝着闻玺猛扑过来。   闻玺一手托着阮棠,一手劈出。   猫在空中浮空了一瞬,然后尾巴一卷,身体转向朝墙面上钻去,原来刚才愤怒全是伪装,那张脸实际满是畏惧,以攻击为假象,实则是逃跑。   猫身如同无形之物,脑袋已经穿过墙壁,闻玺冷笑。手轻轻在墙面一拍。猫凄厉尖叫,浑身毛都竖起,四肢拼命挣扎,但身体无法从木墙上逃脱,也无法缩回去,就这样身体半截嵌在木头中。   挣扎片刻,它渐渐变得无力。一张惊恐的脸扭曲着要化成阴气挣脱身体,可猫身原本的禁制让中年男人的脸变得煞白,他害怕地想求饶。   闻玺根本没看他,而是过去,把阮棠的身体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   阮棠跳到床上,看见身体衣服完整,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情不自禁舔了舔爪子——她猛然惊醒,低头看一眼粉色爪垫,崩溃地抱着脑袋。   闻玺看她缩成一团,手心有些发痒,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阮棠想哭,身体明明有股天然的吸力,可她就像被禁锢在猫身体里,无法摆脱。她焦急的不行,干脆扒在身体肩膀上,想着离得越近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地上顾薇呻吟一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低呼一声,抬头看到闻玺又是一吓,“你……你怎么在这里?”她脑子里昏昏沉沉,起身的时候发现衣服被撕开,脸色骤然就是一变,拔高了声音,“闻总,你……”   闻玺提起小猫,下巴朝墙面上微微一抬,“在那里。”   顾薇转头,看到嵌在木墙上的半截已经死去的猫,倒抽一口冷气,这时脑子里闪过几个片段,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虽然记得不是全部,但也足以让她知道遇到不同寻常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已经有些崩溃。   “苗寨的动物不要轻易去碰。”闻玺提醒一句,抱着小猫要离开。   阮棠还不想放弃,拼命挣扎。   闻玺揉着她脑袋,“别急,暂时回不去。”   顾薇看他抱着一只猫,瞪大眼,“不是不能碰吗?你为什么抱着一只。”   闻玺瞥她一眼,“这只不一样。”   顾薇觉得他的目光露出冷意,身体禁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闻玺抱着兀自挣扎不休的阮棠,一边撸她头上软毛,一边安慰地低声说:“只要解除了就能回去,再忍忍。”   顾薇抓紧胸前衣服,在闻玺走后也不敢待在房间,冲出去敲刘俊杰的房门,刘俊杰和李源晨都醒了,顾薇哭哭啼啼和两人诉说刚才诡异的经历。两人陪着她再回原来房间,看到卡在墙面上,半截在内半截在外的猫尸,三人都觉得害怕,连夜离开陶临家,朝着苗寨前方跑去,不知道要去找谁。   闻玺在三人离开不久,一个人回到房间。   原本三人的家庭房,现在另两个都跑了。只剩下他,还有一只猫。   闻玺躺到床上,原本托着猫的手放下,把猫放在床头位置。   阮棠还在想着回身体,刚才失败,整个猫都蔫蔫的,一对耳朵耷拉下来。   闻玺不禁摸了她耳朵一下,“猫鬼蛊是用猫身融合魂魄形成的,这只小猫本来是准备转化猫鬼蛊的容器,你使用了通术,所以被蛊身吸进去了。”   阮棠瞪圆了眼,我成了猫鬼蛊?   闻玺说:“所以说,以后通术不要轻易对吸纳魂魄的容器使用,知道吗?”   阮棠呜呜地叫唤,说我该怎么办?   闻玺看她急的不行,用手把她抱起,阮绵绵的一只,光外形就让人心软,何况现在还真的很可怜。   他说:“猫鬼蛊需要苗寨进行特性仪式才能最后成功,你现在只是暂时被困住了,等施展通术的灵力消失,就能回去。”   阮棠一听有救,冷静不少,竖起耳朵和身体,看着闻玺,喵地叫唤一声,表示知道了。   闻玺看着她,眼眸幽深,过了一会儿,看她又伸爪挠耳朵,可爱的令人发噱,他心头微动,鬼使神差地吻了吻她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没想到闻总是隐形猫控 严昱泽:你摸着良心说,只是猫控的原因? 渣作者:现在开始我没有良心 第341章   阮棠直到脑门上被亲到,才后知后觉的,猛的睁大眼睛。可惜她现在的样子,瞪再大也是傻乎乎的样子。   闻玺放开她,刚才触碰到一片又软又柔的绒毛,他恍然回过神,一看小猫呆傻的样子,闻玺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毛茸茸,还挺好玩的。”   毛茸茸……阮棠被这句刺激的不轻,抬抬爪子,想说什么,想起来现在交流严重障碍,只好放弃,再一想刚才那个吻好像也没啥特殊意义。她狐疑地瞥一眼闻玺,心想他不会是一个隐形的毛绒控吧?   要是换了她,看到毛发蓬松的莫尼,也经常控制不住想揉它摸它。   想到这里,阮棠刚才震惊的心情又渐渐平静了,她叹了口气,没再纠结刚才这事,趴在床边,头耷拉在被子边缘,身体软绵绵,出于本能的轻轻喵呜一声,叫唤之后又后悔地直挠脑袋。   闻玺已经躺下,感觉旁边很轻的动静,就像小动物在闹腾。他翻个身,可不就是小动物,猫崽儿一只。   他看了一眼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把阮棠挠头的爪子格开。   柔软的肉垫,爪子都没长利索,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力。   闻玺说:“别抓了,头都要抓秃了。”   秃?阮棠身体僵硬一下,然后很快背过身体,蜷成一团。   闻玺说:“睡吧,明天应该就能恢复。”   阮棠略微点点头,身上绒毛一起一浮。   猫鬼蛊再还没有炼制成真正蛊之前,身体还是普通的猫,阮棠早就疲倦了,躺下后身体放松,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她原本的身体习惯还没忘,感觉到旁边的温暖,就往被窝里钻。   闻玺还从没体会过,身边躺只猫崽也让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睡,刚习惯了有些睡意,她又钻进被子里,他睁开眼,不禁无声叹了口气。   可惜这一晚也没能睡安稳。   天快亮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敲门声。   砰砰砰的,木门被拍得震天响,李源晨大声喊,“救命,你们快出来看看呀……”   离得近的几家都听到动静,闻玺睁开眼。   阮棠也揉着眼,伸个懒腰,发现自己居然还盖着被子,赶紧钻出来。抬眼一看,闻玺正看着她,目光深邃,令人看不出深处的情绪。   阮棠喵喵叫,说外面好像是那个姓李的小伙子的声音。   闻玺起床,转身抓起阮棠握在手里走出去。   走廊最里一间门打开,陶凯走出来,周迎彤说了句话,陶凯让她好好休息,一个人出门,刚出来就看到闻玺,陶凯看他抱着一只小猫,微微怔忪,目光探究地扫了两眼,不过也没有其他表示,两人一前一后到楼下。   李源晨身上很脏,衣服和裤子都沾了泥,好像在地上打过滚一样。他正拉着一个中年寨民,大声嚷着让人去救人。   寨民不会普通话,说了几句,李源晨也听不懂,茫然四顾。   这时看到闻玺和陶凯,立刻放开人,对他们两个说:“顾薇和刘俊杰出事了,快报警,叫救护车……”   “出了什么事?”陶凯皱眉问。   “就在右边林子那里,他们被咬了。”李源晨满头大汗,不知道是跑的,还是被吓的,“被猫咬的。”   陶凯乍然变色,“被猫咬的?”   李源晨说:“真的,我们刚才在林子里面,看到全是猫,哪些猫像疯了一样围上来,他们两个被咬了。你们快去吧,再晚他们可能要被咬死了。”   陶凯脸色更差了,铁青一片。   周围的寨民也都神色各异。   闻玺说:“在哪里,带路。”   李源晨对闻玺当然印象很深,在他看来,闻玺气度不凡,与众人有种格格不入的凌然感觉。但没想到第一个主动有意帮助的居然是他。   李源晨马上带路。   此时才刚过五点,天边一抹鱼肚白,到处还是灰蒙蒙的。李源晨在前后急步走着,回头还和闻玺说两句情况,比如刚才在林子里看到猫的恐怖。   照他的说法,晚上是顾薇要求马上离开,刘俊杰和李源晨当然是劝她等一晚,可是顾薇说这个苗寨不对劲,强硬要求离开,两男一女,还是同班同学,争执到最后,两个男生拗不过她,只好同意,车轮坏了,只好徒步离开。顾薇说来的时候查过了,只要穿过树林,翻到山的那一头,就有另外一个村。他们打算走到那里,再想办法找车离开。   结果就在他们进入林子,就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树梢,地上慢慢围拢过来一只只猫。   平时如果碰到猫,他们谁都不会有害怕的情绪,但是当幕天席地的全是猫时,黑夜中只能看到它们的轮廓,还有一对发光的眼睛,也足以让人从心底感到战栗。   顾薇看到猫后情绪有些崩溃,拿背包拼命挥舞,结果砸到一只猫。   其余的猫纷纷尖叫,弓起身体,然后朝她扑去,刘俊杰保护她,也被攻击在内。李源晨一看势头不好,转身就跑回苗寨里求助。   “真的太邪门了,我刚才打过电话报警,警察说他们过来也需要时间,让我先找苗寨的人帮忙。”李源晨一脸后怕的说着。   陶凯和几个苗寨年轻人跟在后面,把他说的话全听见了。   “猫有灵性,谁让你们先攻击的。”有个年轻寨民不高兴地说,“进来的时候就让你们不要去碰。就不听。出了事又要找我们。”   李源晨脸色猛的有些发红,“那是你们没看到,真的好多猫,很恐怖。”   “猫有什么恐怖的,你看他手里还抱着一只呢。”   阮棠竖起耳朵,这是在说她吧?   闻玺回头,朝抱怨议论的寨民冷冷扫了一眼,也没什么表示,几人自然而然声音就轻下去。   陶凯对李源晨说,“每个苗寨都有民俗规矩,这里世代都供养猫,你们如果不主动攻击,不会出现这种事的。”   李源晨还想说什么辩解一下,回头一看寨民脸色,只要把话咽回去。   “到了。就是那里。”   大家赶紧过去,周围没有猫,当下有人就嘀咕,“哪里有猫?”   李源晨在林子左看右看,手机灯光照过去,他忽然大喊,“他们在这里。” 第342章   两个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全是泥土印子,衣服有多处撕裂,近距离看,两人身上伤痕全是一道道细痕,很像是动物的抓痕。   有寨民看了惊叹,“还真是猫抓的。”   李源晨路上讲的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现在一看地上两人的模样和李源晨说的半点不差。苗寨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闻玺和陶凯几乎是同时蹲下身体。   闻玺看了看人没动,陶凯掀开顾薇的眼皮上下,眉头拢起,然后又去看刘俊杰的情况。   阮棠扒着闻玺的手往外伸头,越伸越往前,闻玺把手握紧,把她揽回来。   其他几人商量着把人先抬回去。   等一群人回到苗寨里,其他旅游团的人也都听到动静围过来了。看见两人昏迷,群情激愤,有的叫救护车,有的嚷着要旅游公司赔钱,现场乱成一团。   导游被一群游客围着,差点就要哭了。旅行途中发生这种事他也从没遇到过,此刻怎么都叫不醒两人,他觉得大事不妙,赶紧找苗寨的人讨个说法。   苗寨的人说,这是他们两个自己闯进旁边林子,从范围来说,已经脱离苗寨,和苗寨没什么关系。   旅游团的人当然不依,拿出手机拍摄,说要把事情闹大。   就这样争执了一会儿,陶临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老头,头发花白,老态龙钟。拿拐杖在地上一敲,旅游团的人没反应,苗寨的人都安静下来。   老头摇摇晃晃靠近,低头只是看了一眼两人,说:“是游魂了,不要离开寨子。”   他说的是方言,旅游团的人没听懂,等听导游翻译过来,众人哗然,说人都昏迷了还不赶紧送医院,留在这里送死吗?一个个极为愤怒。   导游被吵得头疼,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反正急救和报警电话都打了,还是交给他们处理。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警车先到了。游客们就跟见着亲人一样,赶紧把情况告诉警察。   两个警察倒是很尊重苗寨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过去问了两句后,警察的神色也很为难。没一会儿救护车也到了,医护人员下来检查顾薇和刘俊杰,除了身体表面一些浅层伤痕,两人呼吸血压全部正常,就像是睡着一样。   警察把旅游团的人聚集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大家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警察又问那个老头,“多久人能醒过来。”老头说,“游魂的时候把身体挪远,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警察也觉得事情棘手,找导游游客等人说明情况,大家起先并不相信这种事,不过苗寨的人很快拿来厚厚一本记录册,上面有几张老照片,都是途径这里的人,莫名昏迷的情况。   游客中不少人越看记录越觉得心惊。最后还是电话联系了顾薇和刘俊杰的家人,由警察解释情况,然后把选择权交给两人的家属,两家都有些懵。   就在旅游团为了两人去医院还是留在苗寨的事情争执不休的时候,周迎彤急冲冲从楼上跑下来找陶凯和闻玺,“糖糖也在上面昏睡不醒,还有一只猫……很奇怪。”   陶凯脸色微变,说:“你先别急,我上去看看。”   阮棠抓两下闻玺,心想这可怎么办,这情况说不清楚了。   闻玺撸了一下她的脑袋,也跟着上楼。   房间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阮棠躺在床上,呼吸匀净,脸色正常。   木板的墙上,猫半截卡在上面,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   陶凯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猫,露出苦思的表情。   闻玺当然知道阮棠的情况,站在一旁没有表示。   周迎彤急得不行,觉得阮棠的情况和下面两个人的差不多,不停地问“该怎么办”。   陶凯说:“先别急,我觉得阮棠和下面两个情况有点不一样。”   这时下面一群人上来好几个,都听说又有人昏迷,来看情况,到了门口看到半截穿在墙外死去的猫尸,几人都是下了一大跳。旅游团的人这才相信苗寨有些事情有些玄乎。争吵也总算有了决断。顾薇和刘俊杰在苗寨再留一天,如果明天还没有起色,马上送医院。至于其他人,上午就可以坐调度来的大巴离开。   苗寨的白发老头在清早一通争吵中也显得精疲力劲,叫了陶临过去,说:“让你爸快点回来,游魂的事情要他解决。”   陶临说:“刚才就已经联系他,说已经在回来路上。”   旅游团游客吃了早饭后,早早就去寨外的停车场等候,上午十点,调度来的旅游大巴把人接走,李源晨和导游留了下来照看顾薇和刘俊杰。   周迎彤吃了早饭后就去房间里陪阮棠,几次想要打电话通知阮棠家人,不是被陶凯拦下就是被闻玺制止。   “如果糖糖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周迎彤捂着脸痛苦地说。   “别担心,苗寨里游魂的事以前也发生过,等三叔回来就好了。”陶凯劝她。   阮棠被闻玺抱着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扑到自己身体里,它转来转去,显得十分多动。   陶凯注意过来,“这是哪来的猫?”   闻玺说:“捡的。”   陶凯说:“寨子里的猫都野,还是小心点。”   闻玺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她很乖。”   阮棠听两人在议论自己,不满意地哼一声,然后背过身,疑惑通术的效果怎么还没有消失,不能回去,让周迎彤白白忧心。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陶临在门外喊:“凯哥,我爸回来了。”   陶凯立刻站起来,拍了拍周迎彤的肩膀,“别担心,事情马上就会解决的。”   闻玺抱着猫起身。   陶凯问:“闻总要一起去?”   “一天之内昏迷三个人,能解决事情的人来了,当然要见识一下。”闻玺口气淡淡地说。   走廊上陶临又催一声。   陶凯没再说什么。   吊脚楼楼下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普通,但皮肤如刀刻般有细小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格外坚毅的气度。   看到陶凯下来时他略点了点头,随后看到闻玺,他的目光微微一缩。 第343章   “这是你朋友?”他问陶凯。   陶凯称呼一声三叔,给他和闻玺互相介绍了一下。他的三叔叫陶鑫,前两天去了镇里办事,知道苗寨出了事提前赶回来。   看得出陶鑫在苗寨极有威(ha)信,早上和游客吵吵嚷嚷的寨民们见到他,七嘴八舌地告知情况。陶鑫听着,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似乎很注意闻玺。他招手让陶凯和陶临过去,三人一起上楼先去看了房间里诡异的猫尸,看完下来时他的面色如常,让苗寨各人先回去,然后又找李源晨把树林里发生的情况详细了解一遍。   李源晨情绪一直处在紧绷和崩溃的边缘,在说明情况后,连连追问陶鑫顾薇和刘俊杰是否可以醒过来。   陶鑫说:“先别着急,游魂很少见,只要听从指示,不要乱跑很快就能醒过来,实在不行,还可以送到镇里的医院。”   李源晨听他口气沉稳有力,心下安定不少。   把李源晨和导游安排去休息,陶鑫朝闻玺走来,视线瞥过他手里一直捧着的小猫。阮棠在陶鑫看过来的时候,身体紧绷一瞬。要说陶鑫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她就是直觉他有些不同。这感觉好像来自猫崽身体的反应。   “闻先生是从事哪一行的?”陶鑫问。   闻玺笑笑,说:“风水。”   陶凯闻言目光一闪。之前一直知道的就是闻玺是阮棠的老板,而且是一家咨询服务公司,没想到闻玺直言说是风水。   风水这个行业,在外人眼里良莠不齐,但在内行人眼里却有很大不同。他的目光不由就沉了沉。   陶鑫朗朗一笑,别有深意地说:“难怪第一眼就觉得闻先生很不一般。”   闻玺说:“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蛊术高手。”   “闻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陶鑫没有正面应答,转而问。   闻玺说:“你们寨里养着这么多猫鬼蛊,要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应该很容易。”   陶鑫依旧含笑,但眼里分明已经冷了下去。   陶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说:“爸,他们说有事要找你。”   陶鑫说好,然后马上准备要走,在走过闻玺身边时,他忽然侧过脸说:“这是谁家养的猫?”   陶凯认真仔细地看了之后说,“这不是陶临的吗?”   陶临:“啊?”他眉头皱的老深,走过来盯着阮棠看,露出恍然的表情,“还真是,之前一直病蔫蔫的,怎么现在倒活泼了。”   说着他伸手朝阮棠伸过来。   闻玺手臂一挡,“这只小猫和我有缘,还是先让它暂时跟着我。”   陶鑫说:“闻先生,我们村寨里的猫都是有用处的。”   闻玺不在意地说:“还没制成蛊,我就养这两天,等我朋友醒过来就走了,不会把猫怎么样。”   陶家三人听他口气对猫鬼蛊十分了解,连是否制成蛊的状态就清楚,三人心下同时一凛。还是陶鑫深沉老练,说:“既然如此,就让它给闻先生养两天。”   说着他就带着陶凯和陶临走了。   陶凯走出老远一段后,还回头特意看了闻玺一眼。   闻玺上楼,周迎彤还坐在床边照看阮棠的身体。   阮棠见了,烦躁地直摇尾巴,爪子刨了两下闻玺,问现在该怎么办,但出口就是不知所云的猫叫。   闻玺回到旁边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说:“再叫两声来听听。”   阮棠一头黑线,在床上走来走去,使劲拍着猫爪。   闻玺看着有趣,还抓着她爪子捏了两下,翻过来看粉色小肉垫,说:“要不要吃小鱼干?”   阮棠怒了,使劲抽回爪子,然后两个爪子都用上,在闻玺手心里挠了两下,喵喵急叫。   “小什么鱼干,赶紧想办法啊。”   闻玺揉了揉她的头颈,似笑非笑地说:“别急,现在最主要的人都回来了,事情很快能弄清楚。倒是你,不饿吗?”   阮棠叹气,好像无论多奇怪的事到了闻玺这里都是轻描淡写的。被他身上这股气定神闲所感染,她好像也没那么焦躁了。这样一来,还真有点饿的感觉。   刚才大家吃早饭的时候,她就趴着没动,现在被闻玺提醒,肚子里空空的就有点难受了。   “喵……”阮棠软软地叫唤一声。   闻玺说:“还真要吃小鱼干?”   阮棠生气,使劲挠爪子。   闻玺点了点她的脑袋,“等着。”   出去很快就拿了一碗粥和鸡蛋进来,他看到阮棠主动走过来,忽然笑了笑,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还真弄来一条小鱼干,不知道被哪只猫啃了一口,边缘有个明显牙印。   阮棠嗷呜一声,一把拍掉小鱼干。   闻玺唇角勾起,兴味地说,“原来口味没有变猫。”   阮棠气的够呛。   闻玺把粥放到床边,阮棠想用爪子去勾勺子,结果把勺子沉到粥里,她都没能抓住勺子,想直接低头去喝,又觉得嘴边一圈绒毛碍事,有粥在面前吃不了,急的她团团转。   闻玺好整以暇欣赏她着急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拿起勺子舀了半勺的粥喂她。   阮棠忍了又忍,实在饿的厉害,只好低头去喝粥。就这样,闻玺用勺子慢慢喂她喝粥。   喝了小半碗后,阮棠用爪子点了一下煮鸡蛋。   “想吃?”闻玺问。   阮棠点头。   闻玺看了看她,剥了鸡蛋壳,感慨说:“养只宠物也不错。”   阮棠一哆嗦,心想够了啊。   一小口一小口吃完鸡蛋,闻玺收拾完,说:“吃饱了也该干活了。”   阮棠不解。   闻玺点了她脑袋一下,“去听听陶鑫他们在说什么。”   阮棠瞪圆了眼,神马??!!   闻玺打开窗户,把她拎起放到窗台上,说:“快去吧。”   阮棠抓住他的手,使劲摇头。   “别浪费你现在的状态,”闻玺说,“谁会防备一只猫偷听,快去吧,乖!” 第344章   砰的一下木窗就关上了。   阮棠伸爪在窗棱抓了一下,留下三条细长的挠痕,她忿忿地想,资本家果然擅长剥削剩余价值,居然连只猫都不放过。   她喵喵叫两声,现在的声音又软又绵,和她抗议的心情极不相符,她无奈叹了口气就慢慢顺着屋脊瓦片走了。   走着走着,阮棠渐渐发现成为猫的一点好处,身体柔软而轻便,行走没有声音,这种感觉有点新鲜,她来到屋檐边,看着旁边的楼离得也不远,身体伸展着,猛的窜出,一跃而起,落到对面吊脚楼的屋顶上,一点没受伤,还有些游刃有余。   阮棠高兴地直摇尾巴,在意识到自己在用猫的习惯表达情绪,她身体骤然僵硬,怏怏垂下尾巴,继续往前走。   陶鑫他们几个去的地方并不远,似乎就是之前那个白发老人的家。十分钟后。阮棠来到这座吊脚楼的屋顶上,她之前还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毕竟刚才陶鑫三人才见过她,但此时一看,屋顶上已经盘着三只猫,各自一头,很惬意地晒着太阳。她的来到根本没引起任何人或者猫的注意。   阮棠踩着瓦,在边缘位置转了一圈,终于在靠南的方向,依稀能听见下面房间说话的声音。   “……你不知道底细就把人往苗寨里带……”陶鑫的语气比刚才见面时感觉威严许多。   阮棠为了听地更清楚,干脆趴在屋檐边缘,靠尾巴平衡全身重心,这样一来听起来清晰很多。   陶凯说:“他是彤彤朋友带来的,说是开咨询服务公司,我没想到是干风水这行。一般旅游团都能来这里,他们要求来看看,我也不好拒绝。上次彤彤和我吵架跑去尚海,还是她朋友照顾的,按理说我还欠她一个人情。”   陶鑫声音极冷,“现在谈什么人情,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能承担后果?”   房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陶临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爸,你也别老是说凯哥了,现在突然有人游魂了,该怎么办?”   “魂魄跑了,只能找回来,还能怎么办。”陶鑫说。   陶临感慨,“现在各地都在搞旅游,我们寨子一直都处在落后,现在又出这样的事,要是摆不平,让他们传出去,以后旅游更不好搞了。”   陶鑫说:“都是这些旅游项目害的,把人弄到这,环境破坏,还不讲规矩,到处乱跑。这次的事就是他们乱跑自找的。出了事还要我来收拾。”   “三叔,”陶凯声音略有些沉地问,“游魂,是不是她搞出来的事?”   他话音刚落,桌上被人猛的一拍,发出震天的响声。   阮棠一惊,险些从屋檐上掉下来,赶紧爪子牢牢扒住瓦片。   陶鑫声音几乎已经能结成冰渣子说:“你说的是谁。”   陶凯一如既往地斯文平静,“您知道我说的是谁。”   阮棠看不到两人说话的样子,单从声音听起来,就有点对峙的感觉。   “你还敢提她,要不是你,她现在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两人说了这两句,阮棠不知道他们提起的到底是“她”还是“他”。   屋里还有个人和阮棠一样的糊涂,陶临问:“爸,凯哥,你们在说谁?”   陶凯没有回答,而是说:“她现在的状态不好,村寨里的猫鬼蛊都有些异常,三叔你应该清楚,游魂的事情以前很少见,但近几年已经发生好几次……”   陶鑫截断他,“我会解决的。”   陶临见两人都没回答他,口气也有些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别问了,你现在还不适合知道。”陶鑫说。   陶临铿锵有力地表示“怎么就不适合,再过两个月我都领身份证了。”   要不是阮棠现在被困在猫身体里,差点就要笑场了。   陶鑫陶凯显然也对陶临说的话有些无语。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过了半晌,陶鑫说:“等这次的事情了了,你赶紧带你老婆回去,孩子的事情上点心,符水还是要继续喝。”   符水?   阮棠一下竖起耳朵。之前一直猜测周迎彤的事,没想到在这里听到。   陶凯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良久,才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嗯。”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   阮棠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忍不住想探头往下看一眼。   这时又传来陶临的声音,“爸,这不是猫鬼蛊的控制符吗?你拿那么多张干什么?”   陶鑫说:“别问这么多,你在旁边好好看着,以后可以自己画符。”   陶临说:“你画那么快,我看了也白看,再说我那只猫长得那么蔫,控制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换一只吗?”   “你懂什么,”陶鑫声音扬高一些,“给你挑的那只虽然个头小,但是天生带着灵气,已经是接近天生灵物,等制成猫鬼蛊你才知道有什么好处。”   陶临语气不是很好,“都养了好几年也养不熟,还跟着那个姓闻的去了,我看也是没什么用。”   陶鑫很铁不成钢,“有什么好计较的,等制蛊的时候要摸掉它现在的魂,你只要慢慢等着收魂的机会就好。”   阮棠听得有些发毛,心想昨天在广场看到那只猫和到房间里捣鬼的猫,背后都有张人脸,莫非还真是有人的魂魄封在猫身上?   随后听到屋里三人讨论怎么去林立找到游魂,她就站起身,从屋顶上离开。走的时候还遇到点麻烦,原本休息着的一只猫拦住她,蓝碧的眼珠盯着她看。   阮棠紧张地往后退,身体也不自觉地弓起。试探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呲溜一下窜走。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一直来到陶临家的二楼,使劲抓着窗框。   闻玺打开窗放她进来,抬起头,视线直直望向对面屋檐上站着的猫。   阮棠回头一看,就是刚才那只在屋顶上拦她的猫。   闻玺眸中闪过冷光。   那只猫猛然一惊,转头就跑了。   阮棠轻轻抓闻玺的手。他低头说:“没事,就是个有点敏感的东西。”   回到房间里,阮棠想把刚才听到的一五一十告知闻玺,但面对的是物种沟通无法跨越的鸿沟,急的直挠头。她很在意刚才听到关于周迎彤和孩子的事。   闻玺显然也觉得这个情况有点麻烦,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没想到你的通术还挺厉害,到现在还没失效。”   阮棠哭笑不得,两爪扒着他的手掌,想表达的欲望空前高涨。   闻玺拿出手机,拿她的小爪子在屏幕上划动发现有用,就让她试试打字。   阮棠努力在手机上艰难打字,前所未有的费劲。   一行字打完,她累的差点吐血。   “猫鬼蛊是用猫身和人魂结合……”闻玺读着屏幕上的字,表情略有些微妙,“猫鬼蛊是用刚死的魂魄封入已经制成蛊身的猫上,这在苗寨不是秘密。你就听到这些?”   阮棠:“……”亏她还以为是多大机密呢。   她甩甩发酸的爪子,认命地继续低头打字——陶凯和陶鑫讨论到一个人,不明身份,和游魂可能有关系。彤彤喝的符水有问题,两者可能有关联,陶凯和陶鑫知道内情。   在她打完字,闻玺捏了捏她的爪子,脸上略带思索,“苗寨有规矩,搬离的人一般不会知道太多村寨的秘密,这个陶凯有点特殊,可能内里情况和他有直接关联。”   阮棠着急,又打了两个字,“彤彤。”   “她没事,”闻玺说,“盯住陶凯就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阮棠想到周迎彤怀着孩子,陶凯却好像别有动机,心里十分难受。   这时陶临回到家里来找闻玺,邀请他一起去解决游魂的事。   闻玺打开门,手里抱着一只探头探脑的可爱小猫。   陶临看见了,眼皮微微一跳,“我爸说多个人多份力量,说不定有地方需要请闻先生帮忙。”   闻玺很爽快地答应,带上门就跟着陶临去了。 第345章   陶临带路一直来到村寨边缘的树林,顾薇刘俊杰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此时附近的树都被一根黑色细棉线联系在一起,线的另一头被陶鑫捏在手里。   “闻先生,你是风水界的内行人,能看出这里和外面不一样的地方吗?”陶鑫说。   阮棠看他说话的神态口气,感觉有些摆姿态,好像在考验一样。   闻玺淡淡地说:“磁场有些不一样,阴属性重了点。”   陶鑫点点头,“我们寨子里猫鬼蛊多,名字里既然带个鬼字,阴气肯定就重,而阴气的东西喜欢聚集,所以这里常年阴比阳重。”   “阴气重的地方伤人,你们苗寨里住户也不少,就不怕伤到自己?”   陶鑫笑了笑,“祖上传下来的蛊术,当然有自保的办法。”   闻玺说:“你们自保没问题,游客就没有那个运气。发生一次是意外,发生的多了,不怕引来上面的注意?“   陶鑫目光微微一凝。   陶临和陶凯都转头朝闻玺看过来,表情都不太好。   他们急着来解决这件事,其实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游客在苗寨出事,闹大了肯定会让外界对这里进一步探查。不管是猫鬼蛊还是苗寨其他的东西,都是不能让暴露在外人面前的。   陶鑫说:“闻先生对猫鬼蛊好像很了解。”   闻玺说:“略有耳闻。”   “不是略有耳闻的程度,听说你是主动要求到这里来的,”陶鑫说,“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闻玺波澜不兴,摸了一下小猫的头,“朋友要来看,我陪着来而已。”   陶鑫皱眉,“苗寨的蛊术都是代代族内相传,外界虽然有风言风语,但了解内情的人不多,闻先生一开始好像就对我们蛊术很了解,倒让我想起风水行里一些人。”   闻玺“哦?”的一声。   “不是普通的风水师,是有传承的方士。”   闻玺但笑不语,也没否认。   陶鑫在附近的树之间牵起一层层黑线,看起来有点像个笼子,他退后几步,观察了一下,感觉满意后放下手,对闻玺说:“还没到时间,正好趁现在可以聊几句。就算你是方士,也没什么稀奇,在隋朝以前,猫鬼在中原都很盛行,和方士之术是各有千秋。不过后来大禁巫蛊,养了猫鬼的祖先都被流放边疆,我们也才在这里扎根。”   闻玺说:“你方士之术是驾驭灵力的术法,猫鬼,蛊惑,魇魅是野道偏锋,没什么可比。”   陶鑫脸色微沉。   陶临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一脸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表情,他看了看时间,“爸,差不多了。”   陶鑫把棉线掐断,拿出一张符,贴在黑线头上,闭眼默念咒语。   阮棠察觉到,在他做了这一连串动作后,林子里的风静了,空气似乎都不怎么流动,周围仿佛陷入到一种沉寂的状态。   “喵……”   一只猫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跳进黑线缠绕的范围内,叫唤一声。随后周围不断有猫叫声靠近,一只只外形各异的猫不知从哪里全冒出来,争先恐后地进入黑线形成的笼子里。它们或趴或伏或站。眼睛都蕴含异光,在阴森暗沉的树林里多少显得有些怕人。   阮棠浑身毛发都炸起,身体紧绷。   闻玺轻轻抚摸她两下,把她包围在手掌里。   一共来了三十多只猫。   陶鑫看向黑线范围中央,问:“今天有一男一女的魂魄少了,你们谁搞得鬼。”   他对着猫说话,照理说应该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但所有的猫一声不吭,目光齐齐看着他,好像能听懂话似的。   阮棠揉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这些猫背后都有人的影子,有的明显,有的很淡。   一群猫都没有表示。   陶鑫拿出几张符,口气不善,“如果都不说,那就一起受罚。”   排在前列的几只猫身体都有些瑟缩。   看到它们如此人性化的动作,阮棠不禁莞尔,撇除周围阴诡的环境,这群猫就跟上学的学生一样,前排被点名的害怕的表现如同学渣。   陶鑫手里的符纸飘动两下,群猫动摇,好几只猫退后,其他猫也跟着往周围躲,但此时周围燃烧的棉线就成了阻碍,有猫跃起,尾巴打到棉线上,忽然惨叫着落地,尾巴上已经焦黑一截。   阮棠曾经见过雷击,这种伤和雷击很相似,但又有本质上的不同,她专心致志地看了一会儿,发现棉线上似乎有一种极其隐秘的暗沉物质,   一群猫刚才听从召唤跳进来,现在却跳不出去,顿时急起来,在棉线范围内转圈圈。其中还有几只喵喵叫唤着,似乎在交流,在陶鑫再一次催促下,其中几只退开,散落周围。   所有的猫都有动作,往四周散开后,露出了躲在后方居中位置的一只猫。   这是只毛发蓬松,条纹浅褐的小猫。看着个头不大,只比现在的阮棠大一圈,比其他猫都瘦小很多。   它姿势优美的站着,身体弧度犹如长颈花瓶,伸爪添了一下后,它露出一个微笑。   陶鑫看着它,一张符纸拍过去。   这只猫十分灵活,几乎是嗖的一下,就离开原地,它朝着棉线空隙钻过去。   刚才有猫尝试过,全部都碰到线而受伤。   但是这只不同,它在周围几个人注视下,身体伸缩自如,尾巴都卷起,毫发无伤地钻出几层棉线的包围。   陶鑫脸色乍变,陶凯神色也变得微妙。   陶临站的地方,离这猫逃出的位置最近,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杆,一下就朝猫要捅过去。   陶鑫和陶凯同时大喊,“别打。”   陶临一惊,手上动作歪了一下,没捅到猫。   猫轻盈落地,转头看他。   脸上突然龇牙咧嘴露出尖牙。   “呦。”陶临被它表情气到,平时村寨的猫鬼蛊他见怪不怪,还没见过这只。于是提着棍子就扫过去。   这一下又快又猛。猫要躲没完全躲开,身体被扫到,喵地尖叫。   陶鑫怒喊,“别打,叫你别打。”   陶临愣住。   阮棠拉了闻玺的袖子一下。   闻玺说:“这只猫鬼蛊好像有点不一样。” 第346章   猫鬼蛊是苗疆蛊类中极为凶险的一种,但再厉害的蛊,也是被人蓄意养出,有控制的手段。刚才聚集的猫鬼全都受指令控制,眼前这只个头不大的猫鬼,却呈现一种不受控制的灵动。   闻玺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不是提醒,而是对陶鑫的试探。从他和陶凯的态度转变,显然这个猫鬼的特殊他们是知情的。   陶鑫和陶凯都没说什么,专心盯着那只猫鬼,似乎是怕它趁乱溜走。   他们没做出反应,陶临倒是听进去了,他年纪轻脾性大,以为闻玺是奚落,同行相轻在各行各业都存在,陶临觉得闻玺话后的意思是说他们连自己村寨的猫鬼都无法控制。他提起木杆,继续去打猫。   猫鬼凶戾,爪子锋利几乎可以削铁断金,但对村寨的人却不起作用。因此小猫尖叫连连,左躲右闪,十分狼狈。   陶鑫的表情很奇怪,每当陶临动手,他都是担心,“陶临,没听见我说的话,停手,不许打。”   陶临没听—这个岁数的男孩,乖巧听话的才是少数。   陶凯从棉线缠绕的那头绕过来,在陶临一杆子挥空的时候捉住他的手,“小临,听你爸的。”   陶临不服气,“凯哥,你和我爸到底卖什么葫芦,这明明是只不受控制的猫鬼......”   “住口!”   喝止他的是陶鑫,他大步走过来,干脆把陶临手里的木杆抢下来扔地上,“你知道什么。”   陶临回嘴,“谁让你们没说。”   三人争吵的时候,那只猫已经掉头就走,要往林子里窜。   闻玺朝它逃跑的方向瞥了一眼。   地面上弹起一道几不可见的金弧,猫鬼身体正撞上,凄厉的一声叫,其他被困在黑线阵中的猫们纷纷毛发竖起。   陶鑫扭头看过来,“你干什么?这是我们村寨的猫鬼蛊。”   闻玺不冷不淡地说:“放心,不会让它逃了。”   陶鑫面色铁青,在树干间抓了一下,棉线崩断,一群猫鬼没了阻拦、纷纷逃散。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这些猫鬼在寨中多年,听从主人号令,主人不在时,也会听从寨中养蛊人的命令,陶鑫手里的符纸闪动,猫鬼散开后,有几只最凶恶的朝闻玺方向扑过来,闻玺没把几只猫放在心上,但这些小东西显然很狡猾,目标不是闻玺,而是对准他手掌中托着的看起来无害的小奶猫。   阮棠被它们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想躲的时候想起自己在闻玺的手里,忽然就胆子就壮了,气定神闲,还有心情甩两下尾巴。   果然近身的几只猫鬼被金丝光芒弹到,比来的速度更快地飞坠,然后呜咽着退后,不敢再靠近。   看到凶恶的猫鬼蛊居然没起一点作用,陶鑫眼中闪过错愕的神色。   陶凯和陶临更是觉得震惊,他们这群年轻一辈,自小在苗寨中见识到猫鬼蛊的厉害,还从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应对的如此从容,甚至可以说是轻松。   猫鬼张嘴嘶吼,嘴里的尖牙伸长,身体在弓起的同时,引动周围阴暗的气息,在猫脸上恍惚显现出一张人脸。   阮棠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张五官模糊的脸,泛着青色,表情几乎全扭曲在一起,怨毒地朝着闻玺看过来。在猫鬼的背后,还有两道更浅更淡的影子,似乎是顾薇和刘俊杰,若隐若现,   阮棠抓着闻玺的手指,使劲摇了摇,着急地想说话,结果又是“喵”的一声。   闻玺说:“知道了。”   猫鬼腾空跃起,一爪挠来,爪子上闪动近乎金属的光芒。   闻玺微微侧过身体,伸手朝前一劈。   陶鑫冲过来,“别乱来。”   猫鬼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打中,身体倒飞出去,随着一声震天巨响,直接撞裂一根树干,它身体抽搐两下,从后脑飘出一阵灰气,毛发忽然变成黑色,在大家目视下身体迅速变得败坏。   陶鑫表情紧张地上前检查,轻轻碰了一下猫鬼,从它身体里又浮起两团极淡极淡的光晕,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阮棠紧张地攥住闻玺,抬头疑惑地看他。   她没发声,闻玺却好像知道她的意思,轻声说:“他们两个的魂魄是被困住,现在束缚没有了,自然就会回自己身体。”   陶鑫看着猫尸,脸色难看,转头和陶凯对视一眼。   阮棠觉得他们之间的目光交流有点奇怪,似乎在确定什么。   陶鑫站起身,比起刚才平静许多,就好像刚才紧张的不是他似的,“原来闻先生有如此手段,之前真是怠慢了。”   闻玺说:“只是些镇邪的小手段,刚才那只猫鬼好像还没制成蛊?”   “是吗?”陶鑫说,“可能是只变异的蛊,反正现在也已经死了。”   闻玺不置可否。   陶凯走过来说:“三叔,游魂的事……”   陶鑫摆了一下手,“应该没事了,等会儿回去确认一下人有没有醒。”   从他们的对话听得出,他们看不到猫鬼身上的灵力的变化。   陶鑫看了闻玺一眼,把树林中的黑色棉线全部收起,然后回到村寨。   李源晨从楼里跑出来,冲着几人兴奋地说:“醒了,他们真的醒了。”   一群人上楼,顾薇和刘俊杰都已经醒了,两人表情懵懵懂懂,好像已经忘记经历了什么。导游在一旁问他们问题,大部分时间也是一问三不知。   看过两人情况后,陶鑫又问了句阮棠的情况。   还是小猫的阮棠愁地直摇尾巴,心想我们情况完全不同啊。   周迎彤守在阮棠的床边,看见另外两个醒了还挺高兴,可是阮棠仍旧躺着没反应。   陶鑫进来看了一下,皱眉也觉得棘手,“先看看情况,或许再过一会儿就醒了。”在看过楼里的情况后,他让陶临留下,然后和陶凯离开吊脚楼。   两人并排走着,路上一句话都没交流。从村寨小路蜿蜒向上,走到地势最高的一座吊脚楼前。   陶凯回头看了看,只有一条路,身后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陶鑫拿出钥匙,打开门锁走进楼里。   陶凯随后跟上,然后关上外面的门。   “三叔……”   “别废话。”陶鑫说,“刚才她肯定已经受伤了,你先把灯点上。” 第347章   陶凯背过身,在门边的柜子里拿出蜡烛,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放置烛台上。苗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通电,家家户户都用电灯,但这座吊脚楼里却没有铺排任何电线。   蜡烛点起,堂屋有了亮光,照亮了周围的摆设。陶凯环视周围一圈,这间屋子极为特殊,四面墙壁上都挂着藏青色厚重的布,把木板缝隙遮蔽地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堂屋里没有任何桌椅摆设,只有在居中位置放着个一米高的木柜子,上面摆着神龛。   屋里气温偏低,还有一股粘腻的潮气,让人在呼吸间都觉得有些不适。   “这几年你都没进来过,不认识了?”陶鑫说。   陶凯放好烛台来到神龛前,动作虔诚地拜了拜,一声不吭地退到后面。   陶鑫神色稍霁,摸了摸神龛边缘,眼神复杂,声音甚至都有一丝哑,“苓苓,刚才是不是你?”   在他问出这一句后,房间里忽然刮起一阵旋转的风,像在表达什么情绪。   “别生气,我也没想到那个姓闻的那么厉害。还以为那些方士之术的记载都是夸大,”陶鑫叹气,“我会想办法让他赶紧走。不过和他同行的有个朋友至今没醒,要是你把她魂魄给吸了,现在就放开让她醒过来,才能让他们赶紧走。”   神龛发出砰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着。   陶凯忍不住看了两眼。   陶鑫没有丝毫奇怪,轻轻在柜子上扣了两下,“苓苓,乖一点,不要闹。”   神龛骤然安静下来。   就在陶凯以为已经安抚成功的时候,忽然更大的撞击声传来,砰砰砰——犹如被困的野兽发出的怒火。   陶凯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陶鑫也很意外,“你怎么了?平时不是很听话吗?”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神龛微微颤动。   蜡烛的火光摇曳不定,好像被什么吹动着,整个堂屋的气氛诡谲不定。   陶鑫神色微变,口气也变得有些严厉,“苓苓,再不听话我就要用符纸了。”   屋内的风嘎然而止,神龛再次恢复了平静。   “好孩子,我知道你最听话。”陶鑫放柔了口气,像在哄孩子似的,“刚才你出去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一看。”   神龛上装着两扇木门,他口中念了一句咒,然后徐徐打开。   陶凯不禁屏住呼吸,朝里面看过去。   神龛当中供奉的是一只木猫,雕刻的栩栩如生,身上毛发纤毫毕现,一双眼睛更是光彩熠熠,在昏暗的灯光中,仿佛是活的一样。它甚至目光还动了一动,朝陶凯望来。   陶凯心中一凛,避开了视线。   陶鑫仔细凝视猫身,发现在后腿上有两道深刻的划痕,他是没想到刚才闻玺看似随手的攻击,居然将神龛上供奉的木像也伤到了,他沉下脸,拿出符纸,就要贴在猫身上。   那只木猫忽然眼睛一转,骤然活了一般。伸出爪子在符纸上狠狠一抓,然后从神龛里跳了出来。   陶鑫震惊不已,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在木猫就要跳出神龛之时,垫在下面的箱子上腾起一股灰色雾气,朝木猫裹挟过来,要将它缠住。木猫拼命躲避。两者在神龛上相持不下。   陶鑫板着脸说:“苓苓,回去。”   木猫对他龇牙咧嘴,眼里全是冷冷的戾气。   陶鑫手里夹着一张符纸朝它轻轻拍去,“回去,听话,这是为你好。”   木猫毛发虚张,极其提防地看着他,直到他伸手过来,它歪头忽然张嘴一咬。   陶鑫没想到它会这样做,手背上顿时流出血,染红了符纸。   陶凯吃了一惊,“三叔。”   “苓苓!”陶鑫急怒。   符纸沾血后飘动两下就失去了作用。木猫舔了舔唇,露出餍足的表情,眼睛滴溜溜转动,还有些深思。它猛然后腿一弹,神龛上继续蔓延出灰气,要将它吸回去。这一次它尾巴一甩,把灰气掸散,顺利跳下神龛。   在落地的那一刹那,木屋强烈地震动了几下。   陶鑫面色大变,“陶凯,封门。”   陶凯被眼前的变故惊住了,他知道木猫以及神龛的含义,听到陶鑫一句喊,他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摸口袋。可惜他动作慢了一些,木猫已经窜到他的面前。   尖锐的一丝暗光从下至上划来,陶凯赶紧后躲避开。那道锐光擦着他的头颈而过,他感觉到微微的刺痛,摸了一下,脖子上已经渗出血丝。   他眼眸微微一缩。   木猫阴沉地笑,爪子已经搭到木门上。   就在此时,门忽然由外直内退开。木猫被一推反而落了回来。它落地就是“喵”的一声尖叫。   陶鑫和陶凯面色各异地看向门口。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在门上,然后高大挺拔的身形走进来。闻玺进门先扫了一眼环境,似笑非笑地说:“极阴的地势,不见天地,很适合养一些奇怪的蛊。”   木猫看到是他,出于本能地感觉到压制,尾巴绷直,往后退了退。   陶鑫口气谴责:“这是我们村寨的私地,不对外开放,你怎么闯进来了。”   闻玺说:“如果不是你快养出一只精怪,我也不想进来。”   木猫警惕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赫赫地嘶哑声,似在威胁。   闻玺另一只手抬起来,陶鑫和陶凯看到,他还是抱着那只小猫。   “看看是什么?”闻玺低头对猫说。   阮棠朝木猫看过去,对方已经一半隐进黑暗中,但它身后的影子却是穿着白衣。阮棠进苗寨看到的猫鬼蛊中,有的背后影子藏着人脸,但至今还没见过有那么完整的一个人影藏在猫身上,还是一只木猫。   进屋的时候,她就能闻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木质的香味从神龛和猫身上发出。而它身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是个年轻女孩儿,看着才十四五岁,五官很清秀,但此时面色惨白,青中带紫,眼里全是怨毒的神色,瞧着极为可怖。   “喵!”阮棠无力表达,只好无奈地叫唤一声。   闻玺笑了笑,“你好像有话要讲?”   阮棠还以为他是嘲笑自己,抬头仰望,发现闻玺是对着木猫说的。 第348章   木猫幽幽的目光望过来,无论眼神还是姿态都是很戒备的。   陶鑫着急地道:“苓苓,回来。”   木猫回头看他,没有动。   闻玺语气淡淡的,“在神龛里活着是什么感觉?”   木猫瞳孔死死盯过来,喉咙里发出嘶吼声,不是猫的,更像是人的声音。   “你一向很听话的,这是怎么了。”陶鑫脸色很难看,“别胡闹了,你刚才不是刚去过外面,赶紧过来。”   木猫站在木墙边缘,左右看了看,在陶鑫不断催促中,它反而往闻玺的方向走了几步。   进入木屋后一直很沉默的陶凯忽然开口,“苓苓。”   木猫身体骤然僵住,尾巴卷起,慢慢转向他。   比起陶鑫着急上火的样子,陶凯就平静很多,眼镜后的眼眸里仿佛一潭深水,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我和三叔不会害你的,你要是想去外面,我们一起想办法,别任性好吗?咱们都是一个村寨的,必须互相信任。”   在阮棠听来,陶凯这几句说话很普通,但木猫却停止动作,还悄悄瞟了一眼神龛。   闻玺说:“让她不死不活地待在神龛里就是你们的办法?”   陶鑫怒目,“闻先生,你得太多了。风水界的规矩别人的术法无故不要干预,难道你不懂?”   “这件事牵连到我朋友的朋友,严格说起来不算没关系。”闻玺说。   陶凯皱眉,“闻先生这句话什么意思?”   闻玺说:“你该问你自己,箱子里接下来打算放什么,未出世的孩子吗?”   陶凯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好像被打了一拳,脸色苍白,目光也躲闪移开。   阮棠听到闻玺说这句话的时候,背脊都绷紧了,等看到陶凯的反应,知道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更加愤怒,站直了身体差点从闻玺手上掉下去。闻玺握住她,手指有力又轻柔地抚着她的背。   “别急,有我在。”闻玺耳语般轻声说。   陶凯脸上青白交加,不知想什么,魂不守舍。   陶鑫对闻玺既愤怒又忌惮,转而对木猫说:“苓苓,你真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木猫看看木门方向,又回头看神龛,影子中的女孩犹豫半晌,还是朝着神龛走去。   阮棠开始的时候觉得木猫显露凶相十分可怕,可到了现在,觉开始得影子里的女孩有些可怜。陶鑫在无法用蛊术控制她后,改用了感情路线,现在起到了效果。木猫已经突破了神龛的限制,却又愿意主动回去。   闻玺很淡地冷笑一声,“你应该看一下现在箱子里放着什么。”   陶鑫大怒,“不行。”   陶凯也从失神地状态醒来,“苓苓,快回去。”   这是闻玺第二次提起箱子,两人的表现都很激烈,连阮棠都看出这里面一定有点什么。   木猫眼中闪过狐疑,又停下来,这时它离神龛已经很近。木制的神龛并不精致,还有些粗糙,但上面的气息却是强大而庄严,禁锢的力量超乎想象,木猫困顿多年无法完全挣脱,偶尔才能寄托在别的猫鬼身上到外面去,时间也是很短的。   她对自由无比向往,但……   回头看见陶鑫愤怒又压抑的脸色,还有陶凯藏在眼底的担忧。她又陷入挣扎的情绪中。   也许看一眼……   箱子里到底放着什么。   在闻玺提醒之前,她就一直觉得那里面散发着一种让她心悸的气息,只不过之前被可以给忽视了。   木猫在神龛周围慢慢走动,绕了半圈后,爪子上暗光闪烁,忽然超木箱狠狠抓去。陶鑫怒喝,“苓苓!”手里突然一道细长的黑线激射过去。   木猫的身体被击中,弹飞撞上墙,整个木屋都颤抖几下,可见这一击有多厉害。女孩的影子变得黯淡许多,她从地上颤巍巍站起,青白交加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过刚才的一爪还是起到作用,木箱被锋利地割开,砰的一下出现几条裂缝,碎裂倒下。里面的东西散落到地上。   只见白色的一截截骨头,有洗有粗,其中盆骨和头盖骨显示出这是一具人体骸骨。骨头上干干净净,看起来像是人为清理过。   阮棠看得浑身难受,身上一层细小的绒毛全竖起来。   木猫看着地上的骸骨,先是震惊,然后迷茫,接着眼中的情绪开始剧烈的翻滚,她脸色变得越来越青,看起来完全是青面獠牙,木屋内随着她的变化变得阴气聚集。   气温降低,皮肤上能感觉到凉凉的气息贴上来。   女孩的身体渐渐凝实。   “爸爸。”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猫叫似的,但却实实在在传进每个人的耳里。   陶鑫拉长着脸,面色难看。   “这是我的尸骨?”女孩幽幽地问。   陶鑫点了一下头,“没错。”   女孩死死盯着他,“你说过我还活着。”   陶鑫说:“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活。你现在不是还在吗?”   女孩此刻眼里全是死气,在发现自己已经是一堆白骨的时候,她散发的气息已经完全变化了,神龛的压制也完全不起作用。木屋的四个角都有水渍从房梁上滴落。那是阴气太过浓郁,而凝结成水的现象。   阮棠对各种灵力的变化特别敏感,此时已经觉得很不舒服。幸好闻玺的身体散发微微的温暖。她靠自己撑了片刻还是觉得阴冷刺骨,然后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就是只猫,于是往闻玺身上靠过去。   闻玺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深远幽深,手收紧了一些,把她全部包裹住。   陶鑫和陶凯也被阴气侵袭弄得十分难受。   “苓苓,快停止,你想弄死我和陶凯吗?”陶鑫依旧是命令的口气。   女孩的身形已经完全从木猫背后显现出来。   “凯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你活得这么好,我却已经变成白骨。”她转过脸来问陶凯,“当初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你们骗了我?”   她身材纤细,个头不高,看起来身体很单薄,如果不是周围阴气和她青色骇人的脸色,看起来应该就是个清秀的少女。   陶凯看着她,脸上不知是愧疚还是害怕,讷讷地说:“不是这样的……”   陶苓冷冷地说:“我们身上明明有同心蛊,为什么我都死了,你还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说:昨天家里有事累趴下了,没有码字,很抱歉 最近事情爆多,无法多更,只能做个渣更作者君了 第349章   同心蛊,只听名字阮棠就猜出是什么作用,这一下,之前的线索就可以串联起来——那张让周迎彤发火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应该就是陶苓,陶凯曾说过,女孩已经过世了,没想到她还以这种方式存活着,尸骨被藏在神龛下的木箱里。   想到这里,阮棠又有一些疑惑,木箱是密封的,连陶苓本人都不知道,且箱子放在神龛下,不像感人的爱情故事,倒像是镇压着她。   陶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假人。   “苓苓,“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等会儿我们再说好吗?”   “为什么要等,现在就说清楚!”陶苓周围被墙面上蜿蜒而下的阴气渗人的水滴落,形成一块湿漉漉的水洼。   “你看三叔的脸色很差,快受不了了。”   陶苓面色阴沉地转过身,看见陶鑫果然脸色难看的很,她嘴皮子微微动了动,没说什么,四周阴气转化的速度有所减缓。   陶凯走上前,“三叔,你没事吧?”   陶鑫摇头,对陶苓说:“当初的决定都是我下的,有什么问题来问我。”   陶苓脸色木然,“为什么骗我?”   “当然是为了救你们两个,”陶鑫说,“当年要不是你们不懂事,尝试同心蛊,把命拴在一起,我也不会用这个办法让你留着。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把你的尸骨封在这里,还要把你塑在猫鬼像里,耗费我多大的心血知道吗?这些年为了不让你被发现和打扰,甚至整个村寨的旅游都不敢大力发展,其他村可赚了不少钱,寨里有多少意见,全是我顶了下来,这些全是为了你。”   他说的动容,一向严肃的脸上,眼眶泛起微红。   陶苓僵直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陶鑫表情柔和几分,朝她走去。   陶凯也跟着走了几步。   闻玺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阮棠看见陶鑫垂在身侧的手掌吞吐着极暗的黑光,她心生警觉,不禁轻唤一声“喵”。   就在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陶鑫拍了拍陶苓的肩膀,与他同步的是陶凯,他拉住陶苓的手腕,一道古朴的符箓从两人手掌中透出微亮,而陶鑫手里一道棉线直接扎进陶苓的身体里。   她并不是实体,不会流血,似乎也并没有感觉到痛楚,符箓的出现让她身体定住,不过几秒的时间就挣脱了。   陶苓侧过身体,很认真地看向陶鑫和陶凯,“你们果然是在骗我。”   她说完这一句,头发一下竖立飘扬,仿佛一片沼泽,惨绿惨绿的脸上甚至长出了绒毛,四肢骨头格拉格拉地发出响声,眼看着就往非人的状态转化——似乎是要变成一只猫。   阮棠感觉到四周阴气像针一样扎进皮毛里,好想要汲取自己这个猫身体的血肉,她吓得嗷呜直叫唤。   闻玺神色微变,有些许无奈地说了句“麻烦”,然后朝陶苓走去。   在陶苓身边的陶鑫和陶凯已经被骤然出现的长发裹住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头发上传来的压力,让他们两人同时窒息。   陶鑫牙齿格格地响,想说“我是你爸”,然而嘴巴刚张开,一束头发就钻进喉咙,想吐吐不出,直往他身体里钻。   “呜呜.......”陶凯也是差不多情况,眼睛越瞪越大。   闻玺来到三人面前,陶苓冰冷地睇他一眼,头发猛涨,无差别地朝着闻玺攻击过来。   阮棠只见铺天盖地的黑色头发丝盖过来,绵绵密密没有缝隙,吓得缩成一团。   可随即,她感觉到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的,还暖洋洋,有种说不出的浓重睡意涌上来。她想睁眼看清楚,可视线也变得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闻玺抱着一只小奶猫,手掌一划,一道淡金色的网格竖在面前,头发割裂不少,陶苓的脸已经长满了毛,一双眼也变成竖瞳,她忽然抬起头,朝着阮棠的方向看来,愤怒怨恨之余,还有些惊讶。   阮棠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床上,周迎彤一脸惊喜交加,见她醒来,立刻扑上来抱住她。   “你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报警了。”   阮棠扫一眼四周,这是她和顾薇住的房间,墙上挂着半截的猫尸已经收拾不见。想起猫鬼,她就忽然记起刚才紧要的关头,通术居然失效,她回来了。   阮棠立刻从床上起来。   周迎彤拦住她,“去哪呀?先吃点东西,你都睡一整天了。”   “我要去个地方。”阮棠一开口,感觉喉咙干的难受,嗓门都跟被砂纸磨过似的。   周迎彤不放,“小姑奶奶,你别折腾了,还是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这里是苗寨,想看什么等身体好了再看行不行。”   阮棠没法和她解释清楚,赶紧动作,穿上鞋子。   周迎彤觉得奇怪,要跟上来。   阮棠说:“你别跟过来,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跑出吊脚楼,走到外面,各处吊脚楼外表都差不多,她一路去的时候用的是猫的视角,和现在看的感觉很不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对路,顺着往上的山路小径走,是苗寨最边缘的位置。   还没等她上去,就看到闻玺,陶鑫陶凯依次从石板路上走过来。   阮棠惊讶的几乎下巴掉下来。   刚才在木屋里发生的事,两方几乎撕破脸皮,而且最后她脱离猫身的时候,看到闻玺已经和陶苓正面对上,后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闻玺也看到她,“这么急赶过来?身体怎么样?”   现在根本不是关心身体的时候,阮棠胡乱点两下头,就盯着陶鑫和陶凯。两人的表情很是木然,根本没往她这个位置看一眼。   阮棠朝两人微微努了一下嘴,“他们?”   闻玺说:“你来了正好,叫上你朋友,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   听到他们要和周迎彤谈,阮棠十分戒备,“谈什么?”   闻玺朝后面微微抬了抬下巴,“她要求的。”   阮棠低头,看到有一只小奶猫仰着头,点头然后发出“喵”的一声。   它的背后,有一团浓郁的影子,正是陶苓。   “这……”阮棠惊了。   她刚脱离猫身体,陶苓就进去了?   闻玺知道她疑惑什么,“猫鬼经过他们炮制的符水喂养,会变成一种容器,刚才那个情况,很适合她进去。”   阮棠诧异过后,又开始担忧周迎彤,“小彤怀着孩子呢。”   小猫又叫一声,这次有些尖锐。   闻玺扫它一眼,猫缩了缩,很是忌惮的模样。   “糖糖,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闻玺温和地劝她,“时间拖得越长越麻烦,难道你要她怀着孩子不知道真相就这样糊涂地过日子。”   阮棠还是有些担忧,想了想,说:“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闻玺颔首。   作者有话说:感谢打赏,这两个月写得不多,大家还能不离不弃,超级心暖 第350章   傍晚,陶家的吊脚楼茶馆大门紧闭,昨晚游客无故昏迷,今天没有新的团进来,寨子里的人不会去饮茶,因此关闭也没人觉得奇怪。   此时二楼最大的一个包间内,阮棠、闻玺、周迎彤都在座,对面则坐着陶鑫父子,还有陶凯。除了陶临一脸莫名所以,陶凯脸色灰白,垂眼盯着桌面。   还有一只小猫,伏在坐垫上,懒洋洋的模样引人发噱。   可是这时没有一个人看向它。   周迎彤刚才进门时心情很是忐忑,下午阮棠一醒来就跑出去,回来的时候神色复杂,还拉着她说了一堆类似打预防针的话,什么真相什么吓人之类的,再三和她确认是否要清楚知道。周迎彤听得嘴唇哆嗦,“糖糖,你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是我的体检报告有问题,要问保大还是保小?”   要是平时,阮棠早被她逗笑了,但此时也只是牵了牵嘴角,“不是你的事,是关于陶凯的。之前你不是担心符水还有照片的事嘛,现在能知道原因了,你要听吗?”   看她神色严肃,周迎彤心下咯噔一下,没有犹豫地点头,“要听。”   “你想好了,情况远超你的想像。”阮棠不放心。   周迎彤低头摸了一下肚子,还没有显怀,但很神奇的,只有母亲能感受到那里孕育了生命,弱小,血脉相连。   她长吐一口气,“多严重我都要知道。糖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然后大家都坐在这里。   没有人先开口,周迎彤心里沉甸甸的,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听到她的声音,陶凯动了一下,抬起眼看她,压抑的目光让周迎彤感到难受。   “到底什么事?”   陶鑫眉心皱地很深,“那我来说吧……”   陶凯说:“三叔,还是我来。”   陶临看看两人,“到底什么事呀,要是凯哥的家事我就不听了。”   “你坐下,必须听。”陶鑫喝令一声,但看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十分耐心寻味。他转头看了一眼趴着休息的小猫,阴晴不定。   在别人眼中,陶凯一向是文质彬彬,言谈稳重,比同龄人显得更为成熟可靠。他看向周迎彤,徐徐开口:“彤彤,接下来我说的事,你要耐心听完。无论现在结果是什么,我的本意都是让我们过得好些。”   听他这样说,周迎彤蓦然红了眼眶,“你说。”   陶凯沉默片刻,说:“你之前找到的那张照片。其实我之前告诉你的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   周迎彤眉梢抬起,“你是说,你和照片上的女孩不是一般关系?”   陶凯轻轻摇头,“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那个女孩叫陶苓,是三叔的女儿。我家离开苗寨地早,但是爸妈都是苗寨的人,关心寨子的发展,每年都会回来。放假的时候我也会跟着来,和村寨里的年轻人比较玩得来。陶苓也是其中之一。”   周迎彤满脸不以为然,皱眉想说什么,阮棠私下拉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耐心听。   “我们苗寨是黑苗一支,擅长蛊术,这也是多年来没有特别热心发展旅游的原因。村寨里流传好几种蛊,其中一个是同心蛊。”   周迎彤没忍住,“同心蛊?昨天在广场表演节目的那个?”   昨天旅游团来的时候,司仪介绍过苗寨的蛊术,言辞很夸张,大意是被苗女看上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因为她们会下蛊。同心蛊是传女不传男的一种特殊蛊,被下了这种蛊的男人,会和苗女建立特殊联系,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同生共死。两者之间有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会马上死去。   陶凯语塞,然后点头,“就是那个蛊。不过和表演的不一样,这个蛊不会蛊惑人,同生共死是真的。陶苓学会之后来找我,当时我对苗寨蛊术半信半疑,就尝试着种了一下。结果这个同心蛊成功了。我们变成了同生共死的联系。”   眼看周迎彤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他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才十几岁,我高中她初中,没有想清楚,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高二假期又到苗寨来玩,和几人玩的好的一起去水库玩。没想到集体溺水。救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死了,陶苓也是差不多情况。就在差不多都要咽气的时候,三叔做主,让我们生命共享,把陶苓最后一线生机给了我。”   阮棠愣住,朝陶鑫瞥去一眼,没想到他愿意牺牲亲生女儿的命来救陶凯。   周迎彤冷声问,“就算你活过来,陶苓死了,你不是一样会因为同心蛊死?”   陶凯说:“三叔用了些手段,让陶苓以为自己还活着,蛊其实是一种活物,通过特殊方式,可以起到蒙蔽的作用,只要陶苓以某种形式活着,同心蛊就不会发作,我也就能活下来。”   周迎彤听到蛊之类的东西,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认真。陶凯从没这么郑重地坦白过去。她不敢置信,又不敢不信。眼神地茫然环顾四周,最后对上阮棠的目光。阮棠对她点点头。   周迎彤心头震撼,又转向陶凯,“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陶凯神色极为苦涩,“接下来的事,关心到我们的孩子……”   周迎彤绷直了身体,“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拔高了,陶凯说不下去,张了张嘴,没有吱声。   小猫拍了拍桌子,这个举动太人性化。   周迎彤一下瞪大眼睛。   陶鑫接口:“行了,接下来我来说。陶苓被藏在神龛里,原本是用了村寨里的猫鬼蛊的方式让她保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长了出了问题。她的力量越来越大,经常有失控的情况。随着她强大,同心蛊也变得更难应付。这个时候你怀孕了,孩子是陶凯的血脉,可以用蛊控制,对同心蛊起到混淆,把陶凯身上的同心蛊转到孩子身上。这样一来,陶凯就可以彻底摆脱同心蛊。”   砰地一声,周迎彤霍然站起身,桌子边缘的茶杯撞到砸落,在地上滚动,茶水也漏了一地。   “你想拿孩子炼蛊,代你去死?”周迎彤彻底变了脸色。 第351章   她激动地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但身体四肢却是冷,怀揣冰渣子那么冷。   “小彤你别那么激动,注意身体。”阮棠赶紧扶她一把,硬搀着她坐下。   周迎彤盯着陶凯,眼眶渐渐红起来。   陶凯避开她的目光,眼睛往下垂,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所以你家给我喝的什么符水,都是为了那个什么同心蛊?”周迎彤重重喘息着,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根本没办法平静,“你tm有病吧,不要孩子你直说,还想害他,你的同心蛊,你怎么不自己去死啊。”   听到周迎彤歇斯底里的大吼,陶凯终于动了动,“……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选这一步,小彤,孩子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有。”   周迎彤抄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直接就砸在陶凯肩上,他坐着没动,脸色白得吓人。   陶鑫眉头跳了跳,“侄媳妇,你冷静点。”   周迎彤狠狠瞪他,咬牙没说话。   阮棠看她实在气急了,轻轻拍她的背,“小彤,先别气,想想孩子。”   陶临刚才一直是懵逼状态,听完陶凯和陶鑫的话,他好一会儿没回过神,直到周迎彤发脾气,他骤然回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姐姐,你们把我姐封在神龛里?”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姐姐陶苓已经过世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真相。   “为什么?”他声音有一丝嘶哑,冲着陶鑫问。   陶鑫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消失,略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个小孩子掺和什么。”   “爸,那是我姐。你怎么那么狠心。”陶临高声质问。   陶鑫说:“当时都是快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陶临愤怒,“为什么不救姐姐?”   阮棠朝陶鑫看过去,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有点好奇,按照两人说法,同心蛊的两人,如果有办法能活下一个,陶苓是陶鑫的亲生女儿,陶凯只是他同族的侄子,为什么他会选择救陶凯,而不是陶苓?   陶鑫嘴唇微微动了动,没说话。   陶临还不是能忍住脾气的年纪,一下站起来,又尖锐地吼了一句为什么。   “你坐下!”陶鑫说,脸色黑沉,“还不是因为她是个丫头片子。”   房内一时陷入沉静,只有陶临激动的喘气声。   阮棠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连一直处于愤怒伤心的周迎彤都愣了一瞬。   垫子上的小猫站直身体,姿态警惕而僵硬。   “因为陶苓是女孩,二选一所以你宁可救侄子,也不救自己女儿?”阮棠又问了一遍。   陶鑫板着脸没说话。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周迎彤脚下虚浮,差点被门槛绊倒。阮棠和陶凯一左一右地去扶。周迎彤情绪激动的甩开陶凯的手,对他怒目而视,眼泪忍不住又往下掉,她伸手抹去。   陶凯的眼睛也是红的,“小彤,我真的是为了将来,孩子……你心痛我也痛,但是那个时候陶苓已经快成为猫鬼蛊,她情况不一样,真的很凶险,恰巧你又怀孕了,小彤,我想和你结婚一辈子,但我真的连能活几年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你为我想想好吗?”   周迎彤听着,连泪都停了,脸色越来越冷,“我怎么觉得都没认识过你呢,就算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可以不把它当成一个生命,但你做这种决定瞒着我,把我当什么,工具人?这心够狠的,今天可以牺牲孩子,明天要有什么事,老婆又算什么。”   “小彤……”   “你滚,别跟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现在激动,等你冷静一些我们再谈好不好?”   “我对你不会冷静了,陶凯。”   周迎彤拉着阮棠,大步朝前冲。阮棠怕她这样出什么事,赶紧陪着她一起走。   两人在村寨里绕来绕去,走的时候也没注意,漫无目的,走到靠后位置,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周迎彤扶着一根木柱子,坐在石凳上哭起来,开始是呜咽,渐渐就放大声音,不管不顾。   知道现在劝什么都是白费,阮棠静静陪着她,时不时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悲伤痛苦的感情无法共通,即使阮棠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但离真正体会这种感情还远的很。   周迎彤哭了一个多小时,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眼睛都肿了一圈,“我要和他离婚。”   两人之前已经领了证,欠缺只是办酒席。   “你想好了?”阮棠问。   周迎彤用手抹脸,满手都是泪水,她脸上多了坚毅的神色,“要离。”   阮棠叹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只有两个选择,不离和离,两个选择的艰难程度可以说都不相上下。   周迎彤性格直爽,决定离婚也是性格使然。   “走吧。”阮棠扶起她,“既然决定离了,很多事情你还要做决定。尤其是孩子……”   周迎彤点头。   两人回到村寨中心,天色已经暗了。   周迎彤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陶鑫的房子去住,来到广场位置的时候,闻玺已经提前在那等着。他身形高大挺拔,站立的地方周围猫鬼不敢靠近。   闻玺说:“已经联系了镇里,有车过来接,不过刚出发,要等几个小时。”   周迎彤道了一声谢,她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就算赶夜路也想赶紧离开。   阮棠看她脸色疲惫,担心她的身体,闻玺指向南方角落一个吊脚楼,那是一户男人外出打工,只留母女两个住的吊脚楼,家里没养任何蛊。周迎彤进堂屋休息,说了一会儿话,闭上眼就累地睡着了。   阮棠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外面已经天黑,她仰头看天空。   漫天繁多的星辰,是在都市看不到的景色。   她不禁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连自己都理不清。   “叹什么气,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闻玺走过来,手里同时递了一包东西过来。   阮棠接过来一看,是糯米饭,里面包着当地腊肠,酸萝卜丁等,是贵州独有的小吃,刚到的第一天,她就夸过好吃。   一闻香味肚子肚子立刻就感觉到饿了,阮棠拿着糯米饭吃起来。吃了两口觉得嘴巴干。   闻玺像是有预见,又递了一瓶矿泉水来。   阮棠吃饱了,脑子也灵活许多,“闻总,你们在那个楼里到底发生什么?那只猫是不是陶苓?”   作者有话说:一眨眼居然就要过年了,提前给大家拜年 牛转乾坤,牛气满满! 第352章   闻玺说:“我们就是打了一架,猫鬼的木身碎了。陶凯差点一起没命,陶鑫只好拿那只活着的猫鬼制蛊,不过这需要陶苓同意。她的条件,就是让两人把事情真相告诉周迎彤。”   阮棠想了想就明白了陶苓的意思——她无法对着父亲和陶凯下狠手,但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她被困在神龛里那么多年,陶凯却能结婚生子,过上普通而幸福的日子。   “活命的机会二选一,陶鑫真的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没选自己的女儿,实在有点不可思议,”阮棠叹气,“陶苓现在无论做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   闻玺说:“还是有点心软。”   阮棠听他话里还有其他意思,“怎么?”   “陶苓在神龛里封印的时间太久,吸收了一部分神龛的力量,变得不可控制。这次你朋友怀孕,陶鑫想借用血脉混淆同心蛊,孩子死了,有同心蛊的作用,陶苓也无法继续存在。他真正的目的,是消除这个隐患。”   阮棠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吐出一句,“好狠的心。”   闻玺说:“现在问题解决,不过还是有问题,猫鬼最长也只能活十五年。陶苓还能活十几年,陶凯也是一样。”   阮棠沉默了,心想这件事是不是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周迎彤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到了晚上九点,闻玺接到司机电话说已经到了村寨门口。阮棠赶紧去叫醒休息的周迎彤,一起上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周迎彤全程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到了半夜回到市里,周迎彤说想回去收拾行李。阮棠陪着她回家,一个多小时就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收拾完,剩下一些周迎彤也不想要了。然后三人到酒店。   阮棠洗漱完出来,发现周迎彤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还不睡?”   周迎彤说:“我要把之前定的那些婚庆酒店喜糖之类的全部整理出来,看明后两天能不能全退了。”   阮棠说:“已经很晚了,等明天我陪你一起处理,现在还是先睡吧。”   周迎彤摇头说睡不着,还是在翻着手机上的各类婚礼预定的聊天记录。   阮棠只好陪着她,时不时聊一两句,后来越来越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一觉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人,阮棠心猛地一跳,赶紧打周迎彤手机,显示忙音。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看到阳台窗户开着一条缝。她走过去往外一看,周迎彤撑在阳台栏杆上打电话。听着是在告诉父母婚礼取消的情况。具体的原因当然无法坦白,只好说了些其他理由。可她的父母显然有些无法接受,一个劲地劝着。   周迎彤压抑着感情,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个不停,最后不得不强硬挂断电话。   离婚这个决定显然是很艰难的决定,阮棠陪着周迎彤处理了取消婚礼必须要办的琐事。各种退订就是磨人的功夫。婚庆公司显然对于取消婚礼的流程很熟悉,拿出当初签订的合同,说明只能退定金的多少,其他也大同小异——算到后面基本成了一本经济账。   期间陶凯不断打电话过来,都被周迎彤挂了,后来干脆拉进黑名单。再来一些陌生电话,统统被她拉黑。   阮棠担心的是她的身体,才两天的时间,周迎彤的脸色已经差了许多,吃不下睡不好,孕期还瘦了几斤。阮棠找闻玺要了一张安神符,给周迎彤用了之后,她才睡了十几个小时的安稳觉。   醒来以后周迎彤感觉好多了,这天晚上和阮棠聊了许多。谈起一些过去的事,比如在大学遇到陶凯的时候。   “我那时候觉得他真的不一样,其他男生和他一比都跟孩子似的,他既沉稳又神秘,一点都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男孩,感觉上很有来历,很有故事。你知道吗?其实还是我追的他,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理人,我还奇怪了,我周迎彤也算漂亮吧,学院里追我的一大堆,怎么就这么不受他待见了,就因为这个不服气,追了一年多,他才开始有点软化。到了大二结业舞会那次,后台的道具倒下来,我差点被砸到,外面涌进来一群人,我就看到他从人群里挤出来,着急地抓着我查看哪里受伤了。我就忍不住哭了。”   “我那时候就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男人了,不会是别人。为了他,毕业不想分开,我跟着他来到贵州,想在这里和他一起工作结婚。那个时候多少人骂我脑子有问题你知道吗?我全忍了,因为我觉得他更重要。”   “现在我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tm就是个傻(哈)逼。”   阮棠心疼地抱住她,“又不是你的错,骂自己干什么。”   周迎彤长长地哭了一顿,她本不是个娇气的女孩,但最近几天已经哭了不止一回,仿佛这辈子的泪水都一口气流尽了。哭到后面实在哭不出来,她去洗了把脸,肿着眼睛出来,脸色平静很多。   “我去打个电话。”   和家里长谈了一个多小时,周迎彤回来告诉阮棠,她爸妈明天飞机过来,和陶家把离婚的事给办了。然后劝阮棠赶紧回去。   阮棠放心不下,第二天去机场接到周迎彤的父母,两人已经知道这事的根源在陶家身上。不知道周迎彤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都坚决支持离婚。   他们一家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和陶凯办离婚。   阮棠又留了一天,确定周迎彤没问题后,和闻玺定了飞机票回尚海。   上了飞机阮棠在关手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两天严昱泽都没有发消息来。她怕周迎彤出事一直盯着没放松,居然忘了这茬。于是赶紧发了条消息问严昱泽情况。   阮棠关上手机,靠窗看了一会儿窗外,打了个哈欠眼皮发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除夕夜,大家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呀! 第353章   睡着睡着总觉得哪里不舒服,阮棠掀开眼皮,看到窗外的阳光直透进来,她忘了拉机窗的隔板,她赶紧拉了一下,光亮骤然消失,她却觉得那里不对。   转过身,她已经不在飞机内,而是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阮棠惊讶地环顾环境,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摆设和家具,只有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   在没有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视线当然集中到画上,等看清她立刻感到有些不适,画的主体是鲜红色的,有一面白色的屏风,屏风上是各类的骨头堆积而成,让人看了就不禁心头发凉。   阮棠看了画觉得心沉甸甸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走过去看仔细,屏风的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等她想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坐着的,无法动弹。   阮棠长长吐了一口气——没有慌,她知道自己是进入到一种意识的状态。   这恰好属于通术的范围。   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感受周围的灵力变化,等再次睁眼的时候,眼里已经一片平静,她依旧在这间古怪的房间,但已经可以行动。   阮棠站起来,朝墙面挂画走去。   画上的屏风后果然是有东西的,按理说画着屏风,应该看不到后面的东西,但随着阮棠靠近,这副画居然呈现一种立体的感觉,阮棠能绕过屏风,看到藏在后面的场景。   她身体如同掉进冰窟般的冷——屏风后是一桌饭席,坐着六个人,三男三女,其中两男一女都是中年人,剩下三个人里,分别是王筱,严昱泽,还有她。   长生宴。   阮棠朝桌上看过去,在一桌菜肴里,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小碗血红的汤水。   这是阮棠每次回忆中最为恐惧的一晚。   当时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但实际上已经越过了生死界线。   阮棠不知道这样一副奇异的画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玄机,但她已经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接近。她大着胆子伸手想把墙上的画解下来。   刚触碰到油画表面,画上的屏风上忽然伸出许许多多的人手朝她抓来。阮棠皱眉,直接在画板屏风位置用指甲刮了一下,屏风破坏,上面的手臂变得苍白而无力。就在此时,饭桌上的几人突然有了动作。   原本画中人面目没有那么清晰,尤其是另外三个来参加长生宴的人,阮棠已经忘记他们具体的长相,刚才看过去也是糊里糊涂的,但此时几人眼珠转动了一下,突然齐齐转过身,用一种死气沉沉的目光看着她,其中也包括严昱泽和画里的阮棠。   阮棠恍惚了一下,看着这副诡谲异常的画。   “我是很害怕,这个画面一直是我的噩梦。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再真实的幻觉,也不是真实。”   阮棠走过去,路过王筱,她不由停住脚步,她还是那么青春可人的模样,只是眼神表情和她记忆中完全不同。她停留片刻,然后又继续走,来到严昱泽身前,情不自禁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来到“自己”的面前,没有片刻停留,她径直走过,屏风包围之中,有一道门藏在饭桌后。   很容易让人忽视的门,阮棠走过去拧开把手,然后走出去。   阮棠很想回头看一眼,那些已经消失的人,只有在这种奇异的意识空间才能看到,但是她微微一动,感觉到脸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糖糖?”   阮棠一个激灵,抬起眼看到闻玺。   她在飞机上睡着了,无意识地把头靠在闻玺的肩膀上,他好像在想办法弄醒她。   “怎么了?”闻玺问。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阮棠坐直身体,脸上有一丝歉意。   “梦?”   阮棠点头,发现自己额头上有汗,“是的,特别真实的梦,大概是我记忆里最恐怖的东西。”   闻玺见她脸色有些微发白,蹙眉问,“梦到什么?”   “是我曾经参加长生宴的事,还看到自己。”阮棠描述。   闻玺表情很认真,眼眸特别深沉,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潭,“你是怕长生,还是怕自己?”   阮棠沉吟片刻,“我能感觉到,这不是我要做的梦,好像是受到什么影响。我最害怕的不是长生或者自己,是不知什么人窥探我的内心。”   闻玺说:“刚才是有点不对劲,你应该是被动被带进去的。”   阮棠问:“闻总,能有办法找到这个人吗?”   闻玺说:“高层次的通术才有可能,你应该问自己。”   阮棠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还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叹了口气。   飞机很快降落,阮棠暂时把那个奇怪的梦和警示的预感放到一边。她从廊道走出时打开手机,好几条消息进来。里面没有严昱泽的,她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问他什么情况。   等行李的时候,严昱泽回了消息,上面是串数字——一个电话号码。   阮棠试着拨打这个电话,很快有人接听,不是严昱泽,是一个听声音就带着温和感觉的男声,“你是严昱泽的女朋友?”   心头闪过一丝警觉,阮棠反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   “你在他身边?让他接听电话。”   对方叹了口气,“他现在接不了电话。”   阮棠皱眉,“为什么?”   “我需要先核对一下你的身份,”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棠啪的一下挂断电话,拨打严昱泽的手机。   没两下就接通。   阮棠松了口气,“阿泽,我刚才好像遇到电信诈骗了。”   “不是诈骗,不过你的身份现在已经证明了。”   阮棠瞪大眼,居然还是刚才那个男声,她心狂跳两下,“严昱泽怎么了?”   “他现在很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第354章   “麻烦?什么麻烦?”阮棠心沉了一下,说,“他之前说是给一个朋友帮忙,这个朋友就是你?”   对方听她一连串的发问,没有生气,依旧用很温和的语气说:“没错,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你应该知道熄珠吧,它里面产生了异变,具体的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等会儿用之前那个电话号码发个地址给你。你自己过来看一下吧。”   “等一下,”阮棠在挂断前喊住他,“请问你怎么称呼?”   对方停顿一下,隔了几秒后说:“你应该知道我——我是林志远。”   阮棠愣住,电话那头已经断了,同时短信铃响起,发来一个地址,阮棠看着陌生地名查了一下,居然在内蒙。   她正疑惑又惊慌,肩膀被人从后轻轻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闻玺。   “怎么了?”闻玺看她脸色发白,问了一句。   阮棠握紧手机,“严昱泽出事了。”   闻玺蹙起眉头,问出什么事。   阮棠把刚才电话里林志远说的一字不差的复述。   闻玺说:“先别急,既然说是麻烦,就还没危及生命。张诚和我说过,他在风水上很有天赋,学符箓的速度是他生平仅见,他应该有自保的能力,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是要过去看了才知道,现在空着急没有用。”   阮棠的理智明白这些道理,但着急上火这种事向来不受理智控制。   闻玺拿了两人的行李,拉着阮棠上车离开机场。   车是公司的,司机也是公司员工,说话倒不需要顾忌,路上闻玺问阮棠,“你刚才说熄珠的事情是你和严昱泽处理的,具体经过告诉我。”   阮棠对闻玺的能力很信服,就把之前拍卖熄珠,韩凡昏迷,然后她用张诚说的方法,以镜子为介质,进入到熄珠里,在里面经过不知多少次的轮回,最后把韩凡带回来。   闻玺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听到轮回时脸色渐沉,“最后烧毁了那个符阵所做的屋子?”   阮棠点头。   后来的一些逃出具体片段,闻玺不厌其烦问的极为详细。   有些细节阮棠都没有记得那么清楚,认真回忆之后才能回答上。   “闻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闻玺说:“熄珠是灵器,内部陨灭的力量是有规律的,就是你说的里面天气变化,你说的那个骆叔已经算是天才人物,能在里面找到一丝空隙存活下来。你逃出来的时候,把熄珠内部的平衡破坏了。这可能是熄珠失控的主因。”   阮棠陷入沉思,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联想,按照闻玺的说法,熄珠发生异变应该是因为她,严昱泽的麻烦也很可能因为这件神器内部的变化,归根结底,严昱泽现在的处境很可能都是因为她造成的。   “别乱想,”她虽然没说话,闻玺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被困在里面,想要逃出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应该的。”   很快车子到了阮棠小区门口。   闻玺下车把她的行李箱拿下来,司机刚要开车门朝后面望了一眼后就把脚缩回来。   “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到公司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闻玺说。   阮棠点头,“谢谢。”   闻玺眉头飞快皱了一下又松开,“照现在的信息,至少有两个难关,一个是熄珠自身的运转,还有一个是骆叔,要去之前我们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光靠一个人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不要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多少有安慰的意思,但闻玺身上自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度,阮棠刚才还有些焦躁的心情平静许多。   “对了,闻总,刚才有件事我没说,接电话的人说他是林志远。”   “林志远?”   阮棠点头。这还是她进入公司后第一个正式项目的当事人,谁知道这个人会那么特殊,成为久城记录中谜一般的人物。   闻玺说:“我和他见过。”   阮棠:“啊?”   闻玺提着行李把她送到楼下,轻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再见”然后转身走了。   他的动作自然又迅速,阮棠想着严昱泽的事,还没感觉到异常就已经结束。   这一晚当然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时不时要想起在熄珠里的经历,那个可怕的骆叔,还以为逃离后就不会再遇上,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后半夜,莫尼从床尾爬上来,在她旁边,大尾巴甩啊甩的,阮棠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阮棠就赶到公司。   钱佑曼接了一个内线电话后通知她去会议室。   闻玺坐在里面,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儒雅大叔,方子珩。他已经基本融入现代社会,智能电子产品都会用,穿搭也更潮流,看着很像海外归来的成功人士,自带英伦风。   闻玺单刀直入地说:“你把那个骆叔的长相告诉他,能在灵器里用符阵支撑存活空间,我觉得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阮棠好奇地看向方子珩,“是人像速写?”   方子珩差点把茶喷出来,“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忘记说,”闻玺拿出一张符,“用这个。”   阮棠拿过来一看,觉得上面的符箓有些眼熟。   “通术的符纸,直接把看到的画面传递给对方。”闻玺说,“你不需要用符纸,把上面的符箓记住使出来就可以。”   阮棠尝试了一下,三次才成功,她在空中描画的符箓散发幽幽蓝光,然后方子珩脑子里就突然出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他惊讶地朝阮棠瞥一眼,“小姑娘现在这么厉害了!”   阮棠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方子珩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这张脸没见过,不过姓骆……我好像有点印象,在她那一堆祖传的资料里。”   他说得她是苏凡真。   苏家以符阵之法在方士中扬名。而传承至今,对符阵的记录应该是最多的。   闻玺问:“能查到吗?”   方子珩说:“我试试。”   他离开会议室,去了张诚他们制符练习的小办公室。当初在苍山符阵全毁,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还是搬了一部分珍藏出来,大部分是书,苏家的方士之术传承。   两个小时后,方子珩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进来,“我大概知道那个骆叔是什么人了。” 第355章   不仅是阮棠,闻玺都抱有很浓的兴趣。   方子珩手上那本薄薄的册子,是苏家祖辈一位先人的随笔手札,内容类似日记,不过大部分都是关于方士之术的,可以看出这位苏家祖先十分痴迷道术,对自己的记载反而只有寥寥几笔。   此人写的是草书,又是繁体,阮棠看了两行后,满脸迷茫。   “是不是看不懂?”方子珩问。   阮棠点头。   闻玺一目十行地很快浏览过,说:“里面说这个人去参加中州方士聚会,各家族都派了方士参加,历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当场就比试了一番,拿出一个灵器作为奖赏。苏家擅长符阵,对这个奖十拿九稳,谁知半路来了一个姓骆的男人,以自己研究的符阵胜了苏家。”   方子珩看了闻玺一眼,“原来闻总古文造诣也这么深。”   阮棠注意到另一个点,“灵器?难道就是熄珠?”   闻玺说:“有这个可能,能让各大家族都心动的灵器应该不会普通,如果是排行榜前十的灵器就能说得通了。”   方子珩又翻了两页,动作小心翼翼的,怕碰坏枯黄脆弱的纸张,“你们看这里,还有关于姓骆的消息。”   闻玺了看了之后,继续充当翻译,“苏家的人不服气,事后找到这个姓骆的,问他符阵之术学自哪个家族派别。姓骆的说,他是年轻的时候捡到一本符阵的书,自学成才,把苏家的人气个半死。苏家的人不信,查到姓骆的家乡,没想到他说得全是真的。”   方子珩补充,“呵呵,原来天才无论在哪个行业都是存在的。苏家查过之后,反而动了心思想拉拢这个符阵奇才,还想把家族未婚的姑娘嫁给他。就在通知他来苏家会面的路上,他消失了。好几年都没消息。苏家开始还想找他,后来找了两天没消息就放弃了。对了,这个人全名叫做骆裔博。”   阮棠问:“有没有记录这个人样貌的内容。”   “没详写,就是在想着招他做女婿的时候,写乐样貌周正。”   样貌周正是对外貌最宽泛的描述,阮棠想了想说,“我觉得有很大概率就是这个人。”   闻玺不置可否。   方子珩感慨,“如果真是这个人,那可麻烦le,这个手札我研究过,这位苏家先祖,距今最少有两百多年了。”   按这个推理,骆裔博是拿了比试的奖励,研究的时候不小心被吸入熄珠内,然后魂魄在其中存活了两百多年。   闻玺对方子珩说:“他擅长符阵,很棘手,这次你也一起去吧。”   方子珩点头,左眼的眼珠忽然滴溜地转动一下,“连苏家祖先都输给他,我没有什么把握。”   “尽力就好。”   随后闻玺又叫来张诚,让他准备一些符纸,作为他们这次的准备,之后还查了古籍中关于熄珠的记载,这个灵器极为神秘,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方士记录中,不过每次出现都会消失漫长的几十年。   接触到熄珠的历任主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无故失踪,光看这些零碎的记录,都能感觉到熄珠透露出浓浓不祥的气息。   第二天阮棠闻玺和方子珩坐飞机前往黑龙江,然后再换车,等到了那个叫做苇莲东岗的地方,阮棠下车看到一望无际的森林,感觉还有点懵。空气干燥又略带凉意,才下飞机几个小时,阮棠就觉得脸皮干的紧绷,鼻子也有些难受。   这里幸亏有公路,不然根本就进不来。山里有地也有村子,按照林志远留的地址,他们找过去,在村口遇到个老农。他看着阮棠他们三个,表情也很好奇,问了句,“是进山来找野味的?”然后又摆手,“现在不准猎野味了,违法的。”   阮棠上前笑着问他手机上的地址。   老农看了之后指着离村子最远的房子说,“你们找的地方在那。”   三人马上调转方向走去。   阮棠回头想跟老农道谢,却看到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三人背影,脸上撇着一抹笑,看着表情很渗人。   来到那个贴近森林的房子,刚走到门口,木栓的大门就打开了,林志远走出来,身形高瘦,很平淡的招呼,“你们来了。”   听口气倒像是朋友窜门,实际上阮棠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他,阮棠打量他,发现和资料上的样子是完全一样的。不过想到此人的经历,阮棠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同情感。   闻玺上下看他一眼,“控制住了?”   阮棠和方子珩同时讶然,两人还认识?   林志远说:“上次你给的符很有用,暂时没有问题。”   两人说着谜题一样的对话,林志远侧过身,说:“你们进来吧。”   阮棠三人走进院子,里面的房子很简陋,进了屋子,里面更简陋,外面一间只有几张硬板凳,桌上摆着一壶茶,摆着几个杯子,每个上面都有豁口。   林志远关上门,进了屋子先问阮棠,“你是阮棠?严昱泽的女朋友?”   阮棠说“是”,然后问严昱泽在哪里。   林志远说:“情况很复杂,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他在哪里,我先确定一下,你能用通术?”   阮棠在听到不知道严昱泽下落时眉头已经深深皱起,对通术倒是很爽快地认了。   “那就好,”林志远说,“我可以把你们带到附近位置,找到他要靠你的通术。”   阮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得告诉我们吧。”   林志远从屋子角落拿起一个包,说:“路上一边走一边说。”   闻玺说:“我们和你并不认识,怎么能信你?风水界里骗人的事不少见。”   林志远露出无奈的表情,把衣袖扣子解开往上卷,露出一截手臂,皮肤皱皱巴巴,皮肤又黑又紫,像是被什么烧过,极为可怖。   “这是我前天为了去找那个地方受的伤,一直好不了,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356章   方子珩一脸不明所以。   阮棠和闻玺却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林志远是长生人,前天受的伤到现在还没有愈合,只能说明造成的伤害非同寻常。   林志远把袖子捋好,说:“趁天还没黑赶紧走吧,晚上要危险地多。”说着就推开门朝外走去,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方子珩说:“这就走了?连口热乎茶都没喝上。”   林志远站在院子里说:“桌上有茶,你们要是想可以带上。”   方子珩从随身包里拿出保温杯,把桌上热茶倒了满满一杯后,才走出门。   林志远领头在前面走,直接走出村子,朝着山里走。一入森林里,方向感就彻底失去作用,他却好像根本不用认路。这一走就走三个多小时,阮棠又干又渴,这才发现林志远之前保温杯的举动简直明智至极。   他们是坐最早一班飞机到的,刚才到村里还不到中午,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越是深入山林,天气越是凉飕飕的,林间刮来的风都带着冷气。阮棠回头望,已经完全看不到村子,拿出手机看了看,信号变成问号,只能用看时间功能。   路上林志远介绍情况,他是一个月前来到这里,得到严昱泽成功拿到熄珠的消息,林志远就和严昱泽约在这里见面。熄珠的习性很奇特,这一点他还是从郑炎的记忆里知道的。只有少数风水特殊的地势,才能控制住熄珠。需要五行融合,形成混沌之气,熄珠激活时才不会随意吸收魂魄。林志远以前曾到此地游历过,记得这里有一块地方很奇怪,符合混沌之气的要求。所以就把地点选在这里。时间毕竟隔得太过久远,所以他在知道熄珠消息后就来这里确定具体地点。   花了十天时间,他终于找到混沌之气,等严昱泽一到,两人就按计划施行。   说到这里,林志远突然停下,左右张望,“你们听到没有?”   阮棠只听到风声。   闻玺说:“是熊。”   方子珩手里已经抽出几张符纸,“哪里?”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树林里簌簌的声音传来,一只黑熊已经动作敏捷钻出,吼叫一声,朝着四人扑过来。   阮棠脸色发白,还从没这么近距离不隔着玻璃笼子见到活生生的黑熊,她条件反射往闻玺身后躲过去。   方子珩一抬手就要用符阵。   闻玺说:“不用这么浪费。”他随手画了个符咒。   黑熊半路停下,挥动爪子咆哮,似乎看到什么,一折身,换了个方向追去。把四人抛下,它叫声连连,路上一掌抓在树干上,阮棠看到熊掌上的尖爪和倒刺直接就把树干扒拉一大块下来,看起来摧枯拉朽十分轻巧。她不仅倒吸一口凉气。   黑熊远去,声音渐渐小时,几人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关。   林志远说:“刚才说到哪里,为了控制熄珠,我也算费劲心力,自认为万无一失,但是真正行动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说到这里,他眉头深皱,像在回忆,又像在沉思。   方子珩说:“别吊胃口了,到底什么事。”   林志远说:“这件事我很难说清楚,因为有点太不可思议。你们觉得,这世界上有没有穿越?”   方子珩怔住。   闻玺沉默不语。   阮棠一惊:“啊?”心想这句话怎么问的跟三流言情小说似的。   “我和严昱泽进入到山洞里,找到混沌之气,就在施术控制熄珠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穿着打扮说话和现在都不一样,就像另一个空间。”林志远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在里面待了两天,我又突然晕过去,醒来就已经在森林里。”   方子珩说:“就这样?”   林志远点两下头,停下转过身,面向三人,“所以到底发生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熄珠的能量变化很奇怪,应该是内部出了问题,和混沌之气产生某种反应。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没有记载过……经过就像,南柯一梦。”   阮棠问:“你是说严昱泽就消失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里了?”   林志远说:“应该是。”   他说的太过匪夷所思,连向来处变不惊的闻玺脸上都有讶色。   听他说得这么含糊,阮棠不由有些着急,“会不会是符阵,之前在苍山的时候,我也以为是穿越了,对了,熄珠里正好有一个精通符阵的人。”   方子珩咳嗽一声。   林志远不清楚熄珠里的情况,阮棠朝闻玺看过去,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透露,闻玺轻轻点头。阮棠马上简单地说了一下。   林志远一听熄珠里情况居然也这么复杂,眉头的川字就没松懈过。   “不是符阵,如果是灵力运转,我能感觉到,但那个空间里,除了开始昏厥那里有点诡异,其他地方都正常的没有一点灵力痕迹。而且符阵是有范围的。”   阮棠觉得自从体质变异又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自己承受力已经快无限大,但乍一听穿越的事,仍是无法相信。   “那会不会只是你的感知和意识被骗了。”   林志远目光略带一丝探究地看过来,“你是说通术?”   阮棠颔首。   “那的确是有可能,”林志远说,“听说通术中唯一杀人术,是让人迷失在意志世界里,无法苏醒,直到肉体死亡。不过别说现在没有这样的人,就是古代方士术法流行的时候,这样的人都极为罕见。在这个鬼地方,让我们撞上,这样的概率已经近乎零了吧。”   阮棠说:“那也比穿越听起来更靠谱。”   林志远摇头,“就快到了,你们等会儿自己判断吧。”   接下来一段路走地很安静,阮棠有点心乱,想着严昱泽的行踪和处境。   闻玺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她。   阮棠摆手:“我不渴。”   “嘴唇都起皮了。”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舔一下嘴唇,发现更渴了,接过矿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拿在手上还有点不好意思。   闻玺从她手里把水抽走,然后喝了剩下半瓶。   阮棠目瞪口呆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阮棠说,心想这种特殊时期,就别纠结这种小事了,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穿越”上。   闻玺低头看她一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357章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有变暗的迹象。几人身处森林之中,偶尔能听到周围鸟虫和兽类的叫声。方子珩长出一口气,说:“还没到?你不是把我们骗进来谋财害命的吧?”   林志远脸色也有点疲惫,四下环顾,视线所及的周围全是野生树丛,根本无法分辨方向。他说:“我也才来过两次,应该就在这附近。”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指南针,放在手掌上。指针仿佛无头苍蝇似的,疯狂转动。   阮棠瞥到了,惊讶,“这是怎么了?”   “磁场有问题,”林志远说,“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方子珩也来看过指南针的异常,皱眉说:“只看到树,没看到山洞。”   林志远说:“我记得当时听到水声,还有灯火。”   闻玺说:“灯?你们是晚上来的?”   林志远说:“按照古籍上提示,子时开启熄珠。”   子时就是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几人在附近走了一圈,都感到有些累了。不过林志远说的水声和山洞都没有看到。闻玺提议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势休息。   阮棠从包里找了张纸巾垫着,背靠大树就地而坐,腿脚有些酸软。林志远准备充分,打开包从里面拿出几个白馒头,和一瓶水给大家分着吃。这一天奔波,只在机场吃过点东西,阮棠早就饿了,吃着馒头也觉得香甜。   填了肚子,天色也暗下来,周围几乎没有光源,显得环境特别阴森。阮棠亮着手机屏幕,想着背包里还有个充电宝,支撑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林志远又拿出两个手电筒,分来一个。   “准备东西挺多的。”方子珩说。   “都是些基础的东西,关键时候就没什么用了。”林志远口气谦虚。   四周寂静,再不说话总觉得憋得慌,方子珩索性就和他聊开了。   “刚才我就想说,你刚才说的那些一段段的,关键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林志远无奈,“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魂魄,比我强大,在他控制的时候我没有记忆,不过这次能从那个古怪的地方回来,我觉得也是身体那个做的。”   方子珩的左眼琥珀色的暗光流过,十分惊奇地看了一眼林志远,“还以为我这样的已经很奇怪,想不到还有更怪的。那你现在还能控制住自己?万一中途那个跑出来怎么办?”   林志远摇头,朝闻玺看了一眼说,“之前昏迷又醒过来,他好像变得很虚弱,之前我从闻总那里得到一张特制的符,现在已经让他沉睡,短时间是不会出来了。”   方子珩这才明白刚才见面时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   阮棠没想到闻玺和林志远之前还有过交集。但看林志远说的点到即止,没有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阮棠和方子珩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不过要真是穿越的话,就像电影那样,回到过去,万一改变什么不会真影响现在吧?”方子珩忽然又来一句,他从苍山出来后恶补不少电影来了解现在社会。   阮棠说:“万一不是穿越,而是到平行空间了呢?”   “那更复杂,”方子珩说,“看过彗星来的那一夜吗?”   阮棠点头。   两人立刻就那部电影的细节开始讨论,进而衍生到平行世界的运行方式。   林志远咳嗽一声,把两人的话题给掰回来,“不管是真的过去,还是平行空间,都是要过去把严昱泽带回来。”   闻玺说:“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林志远说:“前天我找到这里,确定就是当初看到灯火的地方,就打算用符测一下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白天的时候,符纸都没有变化,到了晚上,我又看到那种灯火,觉得有问题,就用符纸攻击了一下,谁知它反扑过来烧在手臂上。”   闻玺听了表情深沉。   就在大家聊天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阮棠看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偶尔远处会传来兽吼。她脑子里不断想着刚才方子珩提到的穿越和平行空间,不禁对严昱泽的处境更忧心。   根据林志远说的,灯火出现是在深夜,随着天黑,几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时刻提防着周围。   没有人说话,夜风在森林里穿梭,发出梭梭的声音。   阮棠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眼皮发沉,靠在树干上歪着脑袋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寂静,天上满布星斗,犹如棋盘。她左右看看,心下猛的一咯噔,方子珩和林志远都不见踪影,不过幸好,闻玺靠在最近的一株大树下,闭着眼熟睡。   阮棠走过去,先是喊了好几声“闻总”,见没反应,又喊“闻玺”,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直接拍他的肩膀,“醒醒,快醒醒,闻玺!”   闻玺忽然睁开眼。   漆黑的眼,犀利的犹如刀锋的目光。刺地阮棠一下缩回手,“醒,醒了?”   他的脸色稍缓,不知道是不是黑夜的缘故,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势。   “怎么回事?”   阮棠说:“我刚才突然就睡着了,刚醒来,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去哪了。”   闻玺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看周围,“没有脚印痕迹。”   阮棠惊讶,“这么暗也看得到?”   闻玺瞥她一眼没说话。   阮棠干脆朝着周围大喊,“林志远,方子珩?”   闻玺喝止她,“别说话。”   阮棠立刻闭嘴,疑惑地看向他。   闻玺问:“有没有听到水声?”   阮棠紧张起来,聚精会神地倾听,还真听到潺潺的水声,“有,真的有。林志远说过,他们是先听到水声,看到灯光,然后才找到山洞。”现在第一个现象已经出现,说明他们找对了地方。不过现在还有更犯难的问题,“现在怎么办?是先找到他们,还是去看灯光在哪里。”   闻玺说:“这里的五行很混乱,都是混沌之气,先去河边看看。”   阮棠跟着他朝着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闻玺没有拿手电筒,也没开手机,在黑夜中视线却像没有任何阻碍。   阮棠轻轻叹气,心想还好醒来身边还有个人,这个人还是闻玺,不然要是只留她一个,那才叫可怕。   走着走着,她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说:今天大日子,迎财神,不能断更,希望财神看在我没断的份上 给我和大家撒钱钱 第358章   静悄悄的树林里,闻玺突然停步回过身,“怎么不走了?”   阮棠咽了一下口水,“你……是岳城?”   闻玺站着不动,片刻之后,嘴角微勾,“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阮棠心道,当然是直觉。不过自从认出来后,她就发现岳城和闻玺之间极其细微的差别,比如岳城的声音更低更冷,闻玺的更温和,当然这种差别平时是几乎察觉不到的,需要很认真去分辨。   一想到上次岳城出现时变现地暴戾和强大,阮棠心头有些发毛,情不自禁脚往后挪了挪。   闻玺看着她,脸色晦暗不明,“不去河边看看了?”   阮棠挣扎了几秒,“去。”   闻玺继续往水声反响走去。   阮棠隔着几步的距离跟着。   两人一路没话,阮棠甚至还有些紧张,不自觉总是盯着闻玺的背后。   走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喝水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闻玺停下,说:“到了。”   阮棠拿出手机照了照面前,一条二十米宽的河流就在眼前,水流湍急,像是黑夜中急速游走的巨蛇。阮棠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把自己吓了一跳。   闻玺在河边蹲下,伸手探进水里。   “当心。”阮棠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刚才觉得河水透着危险,闻玺就去接触,她才条件反射地提醒。   闻玺抬头瞥她一眼,甩了两下手,“是真的。”   “什么?”   “水是真的,不是障眼的术法。”闻玺淡淡说着,站起身。   阮棠说:“这就有点奇怪了,白天没有听到一点水声,林志远也说过,只有夜里才能听到,难道还有河是昼伏夜出的?”   闻玺不置可否,转头查看周围环境,“现在几点?”   阮棠看手机,“十一点。”   闻玺说:“子时到了。”   阮棠转头四处观察,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森林里的光线比刚才好了些,树丛枝叶都能看清了——不对,光线?今晚只有繁星,连月亮都没有,哪来的光线。   森林深处,一片朦胧的灯光透出来,远远看着好像有人居住似的。   阮棠眨了两下眼,还有点不敢置信。   他们白天进入森林,走了几个小时只看到树丛和野生动物,根本没见到一个人,又哪里来的村庄灯火。   “走吧。”闻玺抬脚往灯火方向走去。   阮棠刚才看到灯火时心里发凉,不过很快恢复过来,既然林志远提到的异状都已经出现,里找到严昱泽又近了一步。   两人追着灯火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灯火始终不远不近,好像距离从没有缩短。阮棠又看一眼时间,快十一点半了。   “难道是海市蜃楼之类的东西?”阮棠问,“怎么感觉一直在动。”   闻玺说:“是在移动,要追快点。”   阮棠走了一天的路,却没吃什么,刚才走的时候已经有点腿软,现在想提速脚也重地抬不起,“让我缓一缓再跑。”   闻玺侧过脸来,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凌空画了一道符。   阮棠感觉肩膀被人抓住,惊讶地抬头,看到闻玺挺括的下巴。   周围的景色飞速倒退,像一下子坐上云霄飞车似的。阮棠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才发现闻玺脚下有一道浅金色的符箓,暗自光彩闪烁,每次闪动,闻玺跨出一步就能划出很远,按他这个走路速度,什么奥运短跑飞人都不够看的。   “这是什么?”阮棠一张口,就吸进一口大大的冷气。   “缩地成寸,这么简单的符箓都没见过?”闻玺的口气有些不以为然。   阮棠说:“我们现代人的缩地成寸是坐飞机。”   加快速度后,离灯火就近了许多。   闻玺脚下的符箓眼色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闻玺也停了下来。   阮棠终于看清前面的灯火是怎么回事——一团团米粒大小的光团汇聚在一起,形成像灯笼似的形状,很有规律地往前面飘浮。   阮棠嘴皮子哆嗦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闻玺说:“你知道这是什么?”   阮棠摇头,“不是,只是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眼熟?”   “像一部已经记不清名字的香港电影,对了,接下来要出现的不是吃人的姥姥,就是黑山老妖接亲的队伍。”   闻玺:“……”   阮棠回顾电影后,那一点点害怕的情绪也抛到九霄云外,说:“它们去哪里,我们跟上去吧。”   闻玺看她居然兴致勃勃的样子,意外地瞥她一眼。   跟着闪光的灯笼往前走,很快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前。   那些光点撞上山洞周围的泥土,融入其中,让整个山洞都隐隐透出光彩,好像里面藏着什么惊人的财宝。   阮棠往山洞里走去,刚到门口,忽然被闻玺格臂挡下,“怎么了?”   “醒醒。”   他冷冽的声音让阮棠骤然一醒。   从看到光亮和山洞开始,她的情绪受到无形的影响,好像山洞里有特殊的吸引力。   闻玺拿出一张符纸,在山洞口点燃。   符纸没有丝毫反应垂下,如同一张普通的纸。   “这里混沌之气太浓郁,符纸无法激活。”闻玺说着,抬脚就往山洞里走。   “哎。”阮棠叫了一声。   闻玺回头。   “能进吗?你刚才还拦着。”   闻玺说:“那是你糊里糊涂的,现在清醒了,应该进去看一看。”   进到山洞里,墙面上自带光芒,刚才那些光团涌进泥土中,好像为整个洞口提供了光。阮棠绷紧了神经,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时不时还往地上看看,生怕突然钻出什么东西来。   山洞通道很长,走了不知道多久,回头看不到来时的洞口。   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庙门,两侧各有一根粗壮的石柱,上面刻着文字,是一对楹联。不过字体又是狂草,阮棠很艰难地去认字,心里不由腹诽一句,自从遇到狂草,感觉自己都是个文盲了。   闻玺扭头看她,“看出写什么了?”   阮棠硬着头皮,“一什么天什么大,什么土什么长。”   闻玺似笑非笑,“一觉睡西天,谁知梦里乾坤大;只身眠净土,只道其中日月长。”   阮棠一点头,“对。” 第359章   闻玺又问:“是什么意思?”   阮棠:“……”   她承认是个文盲行不行——其实要说一点意思不明白也是不可能的,但中文就是那么博大精深,每个人看到理解的含义不同,而自己看懂的那些,尤其是一些模糊的意思,要用语言解释出来很难,这就是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闻玺极淡地笑了一下。   阮棠看表情还以为他要解释一下,谁知他并没有提,而是在楹联“长”字最后一捺按上去。   庙门忽然“嚓”地发出响动,以很钝的方式缓缓打开。   这座庙门虽然看着普通,没有特别的雄伟庄严,但阮棠知道,藏在深夜山洞中,本身就是让人要敬畏的存在。   庙门内散发着微微的光晕,犹如宝光,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无形中透着让人一探究竟的古怪吸引力。   阮棠看看闻玺,现在应该说是岳城,等着他拿主意。   闻玺皱眉,再次看了一遍楹联,然后毫不犹豫走进去。   阮棠赶紧跟上。   庙的内部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底,居中摆着一张案台,四面墙壁上都是壁画,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根本没有在外面看到时的宝光熠熠。阮棠扫了周围一圈后就去看壁画。结果又令她大失所望,墙上的画粗糙极了,线条也没有什么美感,画的内容更是让人看不懂,就跟小孩子涂鸦似的。指望从壁画中得到点启示那是完全不可能。   她从墙壁一头看到尾,忍不住嘀咕,“这绘画水平还不如我。”   旁边没声音,她一转头,发现岳城已经不见了。她心猛地一沉,身体发凉,声音都忍不住颤了起来,“岳城?”   “嗯?”闻玺低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   阮棠左右张望。   闻玺从角落一根柱子后转出来,“发现什么?”   阮棠盯着他,直到人走近了,她才缓缓松了口气,“你怎么躲柱子后面,吓死我了。”从她刚才的角度看,还以为人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闻玺说:“在柱子上发现点有趣的东西。”   阮棠走过去瞧柱子,想看看他说的有趣是什么,原来是一幅雕刻的画,和壁画不同,这副画线条柔润,刻着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他从袖袍里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   虽然画的很传神,但阮棠看不出什么名堂,打算问岳城。转头一看,他站在案台面前,面色沉凝。   阮棠又走过去。   闻玺手搭在案台上,几缕金丝暗芒从他掌心流向桌面,案台忽然咔哒哒地发出机关转动声,中心位置露出一个五角的空格,从下方徐徐旋转上升,露出一尊尺高的玉像。   玉像雕刻精细,面孔和木柱上的男人一样,他手上攀着一条长蛇,蛇头呈三角,高高昂起,蛇信吞吐,十分狰狞,蛇身绕在男子肩上。   阮棠说:“我在寺庙见过这种拿着蛇的,不过样子不一样,以前看到的都挺凶,这个就很慈祥。”   闻玺说:“留博叉,西方广目天王,持蛇,是风调雨顺中司顺一职。”   阮棠连连点头,她只记得四大天王,但那些个具体名号叫不出来。   “他不是广目天王,”闻玺说,“这也不是佛教寺庙,看似很像,但只是个粗糙的仿品。”   阮棠也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正常的寺庙怎么会在山洞里。”   里面没有任何文字,壁画又不知所云,凭现在看到的很难推测出其他信息。阮棠轻轻摇头,正要提议出去再看看,可等她扭头朝来时的方向看过去,硬生生吓了一跳。   “门没了!”   刚才他们走进来的门消失了,变成了一面墙。   闻玺丝毫不惊讶,“刚才这个东西出来的时候,门已经由机关变化成墙。”   阮棠惊讶,“你怎么不提醒?”   闻玺反问:“你现在要回去?”   “虽然不是现在,但是门没了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阮棠说,“这里这么小,没吃又没喝,你不慌吗?”   闻玺撇了一下嘴角,笑容透着几分冷漠,“这种地方困不住我。”   阮棠没停顿地接口,“能困住我。”   闻玺看看她,下巴朝木柱扬了一下,“看那里。”   阮棠转头过去,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   “看到什么?”   “雕工不错,画的挺好的。”   闻玺沉默几秒,“你脖子上面那个是摆设吗?”   阮棠怒了,又瞪向木柱,还用力摆手说:“你别说,我一定能看出来。”   闻玺站着没动,姿态闲适,好像是让她自由发挥。   阮棠把雕画都快看穿了,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当着岳城的面,她又不想丢份,只想自己摸索出答案,看了半天没成效,她干脆上手去摸,看有没有机关。   从上倒下摸了个遍,周围都没有一点异常响动。   如果不是机关,那只能是画本身的含义,画上的男人看着丝毫不出奇,他的手……   阮棠朝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那是案台后方的一面墙。这一仔细观察,顿时看出点不同的东西来,其余的墙面上都有简陋的壁画,这一面墙上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是这面墙……”阮棠高兴地宣布,手轻轻拍在墙面上。   闻玺皱了皱眉头。   阮棠拍到墙上,感觉到触摸的不是坚硬的东西,软绵绵的仿佛是棉花似的。更吓人的是,上面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拽向墙。   她的身体就这样慢慢被挤压进墙里,闻玺朝她走来并伸出手。   阮棠拼命去够他的手,终于抓住的时候,她心定了定,觉得闻玺肯定有办法把她弄出去。谁知闻玺并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墙壁把他也拽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消失在墙内,室内恢复了安静,案台上的玉像忽然眨了眨眼。   ……   阮棠整个陷入墙内时,胸口窒闷的好像呼吸都要停止,很快失去了意识。   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她又忽然醒来,一抬头就看到闻玺的脸。   他半垂着眼,语气淡淡的,“醒了?”   “嗯。”阮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赶紧松开。   闻玺手掌一圈都红了,全是她抓出来的。   “这是哪?”阮棠赶紧转移话题,四处张望。 第360章   看清周围环境让她一愣,因为他们仍旧身处那座狭小的寺庙之中,不过再仔细看看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墙壁,木柱,还有案台都是簇新的,干净整洁,一点都不像他们刚才在的那个陈旧有积灰的地方。   闻玺已经站起身在室内走了一圈。   阮棠说:“这里有门。”说着伸手推了推,门根本没栓,轻轻一碰就退开了。   外面的光瞬间照进来,阮棠眯了眯眼睛,心里更觉得奇怪,刚才他们可是从很长的一段山洞走来的,哪里有这么充足的采光。   门打开后,外面的景色也显露出来,是一个草木茂盛的花园,更远一些的地方有池塘小桥,是造的极为精巧的山水园景。   阮棠愣住,不由去看闻玺,他脸上是琢磨的表情。   昏迷前两人的经历是那么神奇,醒来后却突然出现一副怎么也想不到的场景。阮棠没心思去感慨园林的秀美,只是闭上眼,口中默念一段咒。这是她从崔氏学到的一段咒,有清心破境的作用。一般是意识被带入幻境,或者被困在精神领域的时候可以用。   在她施术后,再次睁眼,园林丝毫未变得。   她还要再试一次,闻玺开口说:“不是幻境,也不是精神领域。我们是真的进来了。”   阮棠吁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地方?”   闻玺说:“不知道,先出去看看。”   两人来到寺庙外面,再回头看,寺庙的外面和他们在山洞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楹联上的字也是一样,唯一差别大概就在于新旧。   闻玺走到园子里,顺着小径往外走,阮棠边走边左右看,看到路两旁的花木也要低头仔细看一看真假。一路看过来都没什么异常。要不是原先的事都还在脑子里,她都要错以为来参观苏州园林了。   走出小门,外面忽然听到人声。   有人?阮棠这一刻瞪圆了眼。   闻玺拉着她躲到假山石后面。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几个年轻女孩,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摆放着鲜花和蔬果。几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听口音是北方人,但发音又有些微不同,听着挺别扭的。   阮棠正想着,忽然透过山石的缝隙看到她们的穿着,更吃了一惊。几个女孩都穿着类似长褂的裙子,衣袖宽大,腰上束着刺绣的布带。每一个都是盘着圆锥的发髻,后面垂着一束长发。   这一身打扮很不现代,但又不具备阮棠记忆中的某个朝代鲜明的特色,总而言之,看起来很古朴,却又分不清朝代。   一丝冷汗从背后冒出来。   阮棠对着身边闻玺使眼色。   闻玺摇了摇头。   看几个女孩是走向那个小寺庙,闻玺拉着阮棠出来说,“赶紧走。”   阮棠不敢置信地问,“难道我们真的……穿越?”   林志远说的时候她还觉得无稽,现在碰上了才觉得惊悚。   “先出去再说。”闻玺没再走花园的路,而是从修建的极好的花木中穿过去,来到墙边,两手往上一攀,动作敏捷地一跃,两下就爬到墙上。他往外看了一眼,目光幽深。转头对阮棠说:“上来。”   阮棠想学着他样子上墙,事实上,她抓着闻玺的手,使劲蹬了半天的腿,也没能爬上去。最后还是闻玺用力把她拎上来。   上墙第一时间往外看,阮棠立刻陷入沉默。   外面的房子没有超过两层的,全是古色古香建筑,她想从这些庭院楼阁中找到比如空调外机这样的现代化电器,看了一圈都没能发现。   闻玺已经跳下墙,又扶着她下来。   他们跳楼的地方是条小巷,没有人经过。   阮棠心里有点慌,问闻玺,“刚才那几个会不会是人偶做的?这里是个符阵?”   闻玺轻摇两下头,“她们是正常人,这里没有感到符阵的灵力波动。”   阮棠刚才看的时候,也没感知到任何灵力,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感到更恐惧。如果这时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与灵力有关,她只会觉得应该是这样。但环境和人都是真的,平静的让人心头惴惴,她反而打心眼里觉得难以置信。   “到底是什么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先别惊动这里的人。”闻玺冷静地说。   阮棠没有意见。   闻玺带着顺着小巷往外走,他没有选看着更宽敞的那个出口,而是走了看着更僻静的方向,反正这个地方没人认识,就这样一条跟着一条巷子地拐,期间闻玺还偷了几件晾在外面的衣服。   阮棠也不知道他的动作怎么会这么麻溜,跟惯犯似的,有两次她眼一花,衣服已经到了闻玺手里。   “先换上这些。”闻玺扔了两件过来。   阮棠拿过衣服一看,全是盘扣,没有任何纽扣和金属搭扣,她把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我历史不太好,这到底哪个朝代的衣服?”   闻玺说:“哪个都不是。”   阮棠满头黑线,“……还架空啊?”   闻玺瞥她一眼,“一些部分有点像唐朝胡服的款。”   对朝代猜测没有结果。   阮棠把衣服直接套在外面,他们两个来的时候穿着都单薄,罩在里面不碍事,而且万一碰到情况,脱了外衣就可以逃。   心里默默打算着,她把外面类似褂子似的衣服穿上,然后拿着腰带比划,刚才看到几个姑娘腰带扎地又整齐又好看,她等自己上手才发现,腰带也没扣子,不知道怎么系出那种效果,只好随便打个结,穿好一套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腰上不伦不类的。   闻玺穿的是一身暗青的衣服,一般人碰上这颜色准得跪,但穿他身上,淡化了他冷峻的气势,看着倒俊地更年轻了些。   阮棠还在和腰带过不去,闻玺见了,说:“过来。”   阮棠抓着腰走近两步。他低头给她整理腰带,修长有力的手指前后动了几下,没碰到她的腰就系好了腰带,看着服帖又舒展。 第361章   环境陌生,四周的平静中隐隐透着一种不可测的紧张,闻玺在给她整理腰带的时候没说话,气氛略有些异样,阮棠总觉得该说什么,干巴巴地赞扬,“你的手真巧。”   闻玺斜睨她一眼,冷冷的。   阮棠立刻闭嘴。   衣服换了之后基本没有大疏漏,至于鞋没有办法换,不过衣摆很长,基本能遮住大半,不是特意去看就很难发现,头发也是一个大问题,对此闻玺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继续在巷子里穿梭,阮棠发现这里的房子造的很周正,每个宅院都是四四方方,因此巷子的纵横也是笔直没有弯曲。这个建筑让她想起唐朝的建筑特点,各个坊市也是这样是规整方正。   不过她对唐朝的建筑印象来自电视剧,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符合史实。   “这里的建筑风格是不是有点像大唐?”阮棠问。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确实有点像……有人。”闻玺低低地说。   阮棠马上贴到墙壁上,大气也不敢出。   隔壁的巷子里有人走过,两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音调口音都和刚才院子里听到的女声相仿。   “大哥,感谢你在圣者面前为我美言,如今我也是指引者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哥收下。”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   闻玺和阮棠都站在墙边,安静听着两人对话,时刻提防两人万一走过来就要迎面碰上。不过听声音两人还是站着没动。   这两人闲扯半天,大部分都是那个自称弟弟在吹捧另一个。阮棠听了半天全听明白了,这两人压根不是亲兄弟,自称“弟弟”的这个走了“大哥”的门路,来送礼了,还许诺了以后的好处,让“大哥”继续给他谋好处。   听两人商业互吹完,“大哥”关门进屋,“弟弟”离开,两人都没有走到隔壁小巷里。阮棠松了一大口气,和闻玺继续往前走。对刚才听到的开始议论。   “圣者,指引者……这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阮棠说。   闻玺沉默了片刻后说:“有两个可能。”   阮棠连忙问,“什么?”   “刚才醒来看到园林的建筑,周围也没有工业物品,你心里已经基本认定是回到古代。”   阮棠吃了一惊,“难道不是?”   闻玺眉头微皱,“不一定。”   听出他口气里的不确定,阮棠到意外了一下,一直以来,闻玺都是风水界最权威的存在,而岳城可能还在闻玺之上,没想到现在连他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也在想这里到底是哪里。   闻玺说:“关于圣者和指引者,我觉得可能和宗教有关,也可能和异常能力有关。”   阮棠讶然:“宗教?”   闻玺点一下头,“一般的场合用这样的称呼很少,记得我们来的地方吧,和寺院高度相似,还有供奉的像,不过信息还是太少,还是先离开这里。”   阮棠没有再说什么,不过边走还在边考虑着,她对宗教的了解很少,能想起的就是佛、道、天主、基督之类的,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教派中会出现圣者和指引者这类的职位。   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知道一直别扭的地方在哪里了,周围的环境都是古色古香的,但听到刚才的对话里的称呼,圣者和指引者和环境格格不入,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在认准一个方向走出很远后,房子也有了改变,住宅的房子墙面渐渐变低变小,也不如刚才那块区域干净整洁,有些屋子看着墙面坑洼,还有屋瓦损坏。   不过人也多了起来,他们正埋头走路,忽然有个女孩疾步跑过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阮棠被吓了一跳。之前听到人声他们都有意避让,这个是拐角突然窜出来的,来不及躲。   女孩看着十七八岁,衣服也是宽袖长袍束腰式样,头发两股扎着长辫,皮肤略有泛黄,鼻梁上有雀斑,看到两人她也是大吃一惊,然后马上把头垂下,期期艾艾地说:“贵、贵人。”   阮棠愣住。   闻玺倒是面不改色,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谁?”   女孩头压根不敢抬头,“我是下执区乐三部的。”   说实话,阮棠完全没听懂这个自我介绍,不过区倒是能明白,这一块叫下执区?   闻玺冷冷地说:“我们有事在身,你不要声张。”   女孩忙不迭点头,“贵人放心。”   闻玺不言不笑时自有过一股迫人的气势,女孩深信不疑。   看她这样老实,闻玺没有立刻走,而是问:“最近有听到什么异常消息?”   女孩想了一下说:“听说灵阵骆大人苏醒了,上宰区阵部的人都很高兴。”   闻玺冷淡地“嗯”了一声。   光听声音无法分辨他的喜怒,女孩有些心慌,觉得这个消息大家都知道,可能根本不入贵人的眼,于是绞尽脑汁继续思考,“刚才说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还有一件事,我只在下执区听人议论过,可能贵人在上宰区还没听过。”   闻玺不置可否。   女孩说:“听说有入侵者跟随骆大人一起出现,正在被阵部的追捕,目前还没有抓到。”   阮棠心漏跳一拍,克制着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迅速朝闻玺看去。   闻玺说:“逃到什么区了。”   女孩摇头,“不知道,好像不是下执区,阵部的人只派人来问了一下就走了。”   “行了,你去吧。”闻玺冷漠地下令。   女孩恭敬地躬着身往后退,直到看不到人,才赶紧快步离开。   “她提到那个大人姓骆,会不会就是骆叔?还有入侵者……”阮棠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之前她把熄珠内的情况告诉的是闻玺,而眼前的是岳城。   闻玺说:“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没见到人之前都没有办法确定,现在只能确定一件事。”   “什么?”   “身上这些衣服代表身份和级别,在这个区域可以利用一下。” 第362章   阮棠还在想着女孩口中“骆大人”和“入侵者”的身份,听到闻玺大胆的想法,不无担忧地说:“我们对这里的规矩都不知道,万一露馅……”   闻玺微微眯了一下眼,神色难辨,“你以为一直躲藏能躲多久?”   阮棠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是躲不了多久的,还有其他比如吃喝住等问题要解决。在找到正确离开方法之前,他们都需要继续生存。   她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担心,要是碰到不像刚才那个姑娘那么好骗的。”   闻玺说:“除了称呼上有联想,其他你就没看出什么?”   阮棠把女孩出现的样子和说的话认真回顾了一遍,看看闻玺的衣服,再低头看自己身上,“腰带,最明显的差别是腰带,刚才那个姑娘的腰带上什么都没有。”而他们此刻身上腰带花纹极其华丽,尤其是阮棠这身,腰带上甚至还绣着金线。   闻玺缓缓分析,“这里的房屋和刚才走过的有明显差距,再加上服饰的区别,可以看出等阶很分明。刚才那个女孩举动拘束,全程连头都不敢抬,说明上下尊卑的规定很严格,这就给我们运作的空间。历来这样的环境,上层和下层信息面是完全不同的,而下层很难质疑上层。我们被拆穿的可能性降低很多。”   阮棠认同他的分析,但实际操作上,她仍是心虚。   闻玺就完全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在走出这条小巷时,又遇到两个中年男人,都穿着长袍,头发却剃的很短。   阮棠见了,越发确定岳城之前的推断没错,不能简单把眼前这个奇特的地方归为某个朝代。   两个男人看了闻玺和阮棠,表现和刚才的女孩没有差别,丝毫没有露出怀疑。   闻玺故技重施,让两人先自报家门,然后问他们最近发生什么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很快就把情况说了,依然是“下执区”,骆大人的事也是人尽皆知。闻玺忽然打断两人,“你们可知道入侵者?”   两人齐齐点头,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贵人是为了入侵者来的?”   闻玺笑笑,没说什么,但两人显然已经把这个当做回答。还是刚才那个开口的说,“贵人可有需要我等帮忙?”   “捉捕入侵者的行动必须保密,不能让其他部的领先。”闻玺冷声说。   这句话其实说的很含糊,什么具体内容都没有透露。   那两人却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表情郑重地表示愿意听从贵人调遣,并绝对保密。   阮棠在一旁看着都有些无语,心想这群人怎么这么好骗。   闻玺让两人找一个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准备吃的喝的,还要准备两套普通衣服。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全是惊喜,然后马上照做。一个在前面领路,把阮棠闻玺带到一个偏僻小院子,小屋上下两层,有两个房间。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普通,特点是几乎一尘不染,干净的程度惊人。   阮棠打量周围,眼角余光注意到闻玺冷漠不为所动的脸,赶紧收回目光,她要是露出没见过这些的表情,难免要被人怀疑。   领路的男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条件简陋,委屈大人了。”   阮棠没表示。   闻玺让他离开,去准备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男人应了一声,表情隐隐带着兴奋地去了。   “他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阮棠嘀咕。   闻玺说:“等阶森严的地方,如果有机会巴结上面的人,你说他是不是会高兴。”   阮棠为两人默哀了一下。   闻玺来到窗户边,在窗棂上画符箓,手指只划了一笔,就深深皱起眉。   “怎么了?”阮棠问。   “在这里使用灵力很费劲。”闻玺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要用。”   阮棠点点头。   闻玺拉开木窗一条缝隙,朝外望了望。   阮棠猜他并不是完全信任刚才两人,所以在窗边查看下面情况。   过了没一会儿,男人中的一个就回来了,站在外面轻扣房门,“贵人。”   闻玺说:“进来。”   男人端着两个盘子进来,放在桌上,恭敬地站在一旁。   阮棠早就肚子饿了,自从走进山洞已经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几乎已经是快前胸贴后背的程度,不过一路都是高度紧张,把饥饿感压了下去,现在看到吃的,肚子先反射性地轻轻咕噜一声。   阮棠窘地脸皮发红,闻玺瞥她一眼,至于那个男人没有反应。   “先下去吧,没有事不要来打扰。”闻玺命令,居高临下的态度十分自然。   男人没有二话马上离开。   阮棠一看盘子里放着绿油油的菜,上面洒着层香油和花生碎,她拿着筷子挑了挑,下面没有任何肉类,真的就是一大碗菜叶子。   “拿这个招待贵人是不是太寒酸了?”   闻玺斜睨她,“愿意当贵人了?”   阮棠吃了一口菜叶,“现在不当也不行,不过我们这样躲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闻玺说:“让你吃点东西别饿死。”   不知道是不是饿的久了,这份菜还真的挺美味,阮棠一碗吃完缓解了饥饿,又追问一遍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闻玺说:“先了解这里的生活习惯,至少要知道有什么忌讳。接下来就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比如,这到底是个什么教派。”   “确定是教派?”   闻玺说:“虽然其他组织也有可能,但层级森严的组织也会有一套管理规定,不会让我们扮一下神秘就这么轻易混进来。他们的称谓有明显宗教指性,我认为更偏向于宗教。”   阮棠犯难,“要是宗教的话,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很多事情也不好打听,说话更容易露馅。”   每个宗教都有自己特殊用词和仪式。   闻玺手指轻轻在桌上一扣,“等会儿你不要说话,全交给我。”   阮棠点头。   没过多久,男人就送衣服来了,果然是两套普通衣裳,腰带也是素的没有一点花纹。他姿态恭敬,“贵人可以先试试,不合适我再去换。”   闻玺扫了一下衣服就移开,说:“你先坐下,有些事我要问你。”   男人神色不解。   阮棠紧张起来。 第363章   “入侵者的情况你知道多少?”闻玺坐着,姿态很随意,神色略透着倨傲。   男人听他这样单刀直入的提问,条件反射要站起来,闻玺一摆手,示意他坐着说话。男人表现的很拘谨,“回禀贵人,入侵者是四天前出现的,好像是个年轻男人,听传闻骆大人刚醒时,神庙中就出现了此人,他见势不好跑了,骆大人要求活捉他。这几天上宰区的阵,灵二部都已经全搜了,只剩下器部。”   闻玺说:“下执区没搜?”   阮棠暗自瞥他一眼,心想这话还是路上碰到那个姑娘说的,没想到被他用来提问,显得好像熟知情况一般。   果然男人没有丝毫怀疑,点头说:“听说入侵者当时是在上宰区消失不见的。而且昨日万家言灵说人还在上宰区,所以下执区还没有搜查。”   闻玺闻言冷嗤一声。   男人怔忪,还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阮棠却知道,这不过是闻玺的故布疑阵。   男人脑子飞转,试探着问:“贵人是为了入侵者来探查?”   闻玺说:“一半一半。”   话说的含糊,当然是引人遐思。男人又发挥联想的本事,顿了一下说:“贵人有任何差遣都可以告诉我们兄弟,我们两个愿意为贵人效劳。”   见他这样说,闻玺知道他所知的并不多,冷淡地让他离开。   阮棠目睹问话的全部过程,啧啧称奇,“还是头一次看到越是摆架子,对方越是恭敬的。”   闻玺说:“那是你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阮棠愣住了,眨巴着眼看他,“……你还知道社会。”   闻玺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不会以为一直都是闻玺出现吧?”   阮棠无语,原本以为岳城只是上次天雷刺激下出现,难道平时也可以出来?   她正想着这句话的含义,闻玺站起来到窗前往外望,观察外间偶尔经过的路人的行为举止。   到了晚饭时间,两个男人一起出现,送来晚餐。   晚餐依旧是一盘绿叶菜,上面只放着一小块鱼肉,淋着香油。   阮棠眼里不禁露出失望。   男人中很识眼色的那个说:“还请贵人见谅,礼部的餐食讲究清淡简单。”   阮棠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主要还是怕自己学不像他们说话,同时也是为了维持高神莫测的形象。   闻玺开口:“今晚我们要出去看一下。”   男人愣住,“贵人莫非要看我们的祭礼?”   这下换成闻玺一怔,不过他面无表情,外人一点看不出他的想法,“准备一下。”   男人应声答应。   吃过晚饭,闻玺让阮棠换上刚才准备的衣服,然后等男人来了,送来两张白色的面具。面具上除了眼睛和鼻子有孔,其他全是空白。闻玺把面具戴上。阮棠一抬头,被他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具吓了一跳。   闻玺又摘下来,放在手上观察面具。   身上的衣服都是绛红色,腰带纯黑没有纹路。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门外敲门声传来,男人提醒,“贵人,祭礼要开始了。”   闻玺和阮棠拿着面具走出房间。   男人也穿着绛红色长袍,面具已经戴在脸上,乍一眼看过去脸刷刷白。   闻玺把面具戴上,阮棠也有样学样。   四人离开小楼,走到外面。   阮棠看见,附近的房屋里不断有人走出来,打扮全是一模一样,绛红色衣服和白面面具。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随着人不断从两旁房屋中走出,汇聚成人流。没有人说话,场面肃穆而安静。   阮棠被这种沉寂的气氛压得有点难受,转头看看四周,总有一种是幽灵们齐聚的错觉。   很快人们来到一个高台前的广场,依次进入,然后站着不动。   阮棠他们所在位置偏后一些,等广场站满了,偌大一个地方,只听到大家的呼吸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忽然一道碧绿的火焰在高台上燃起。火焰和烟雾中,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上面,手里比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广场所有人忽然齐齐鞠躬,口呼,“圣者。”   阮棠动作慢了一拍,不过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和大家做同样动作。她余光注意着岳城,就怕他不屑行动,事实证明她多想了,闻玺的反应比她还快一些。   圣者四周都燃起火焰,碧绿幽光,看着人也泛着绿光。   阮棠脸色古怪了一下,心想这到底什么宗教,居然把自己弄得这么绿。   圣者双手掐诀,很快绿色火焰消退,他站在高台上,说:“世间万物皆有灵,阳光,泥土,植物,动物,都是资源,我们仅食身体所需,不要纵容口腹之欲,仅穿蔽体所需,不要攀比穿着,仅用生活所需,不要浪费外物。尽我所能,莫让繁琐虚荣遮蔽我们来到世上的初心,克制才是我们生存之道……”   阮棠有点发懵,没想到这位圣者居然以“勤俭节约”为主题,给大家传道。   广场内一群带着面具的人,看不出表情神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进去了。   圣者还在继续说着:“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祖先劈开这个空间给我们生存,这里五行混沌,术法无法施展,土地,水源都和外界有着区别,我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还时刻受着身体崩溃的威胁,活得如此辛苦,为的是什么?”   “是将我们几族继续繁衍下去,为了后代,为了一丝重归世界的希望,我们必须有要克制自我,直到身体重新归于尘土。”   “在曾经的大陆上,我们是方士之后,被永乐大帝封禁,才被逼困在这里,世世代代不能解脱,世间只有这一方的神明庇佑我等,在此污秽之地生存,我们信奉带给我们生机的神明,祂的名讳为“沧神”,克制自我,延续生命,将身体和灵魂交给沧神,让我等的灵魂终获自由。”   “重回永乐之地。”   圣者的声音回荡在广场,很快,所有人跟着一起呼喊“克制自我,延续生命,重回永乐之地。”   声音共鸣,形成一股激荡,震得广场都有一丝颤动。 第364章   阮棠混迹在人群中,刚开始听传道时还有点不以为然,圣者的声音低而不沉,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清楚传递到广场内每一个角落,犹如在每个人的耳边倾诉。而且他说的内容从节约资源,杜绝浪费开始,深入浅出,衍生到追求最本真的自我,摒弃一切外在的妄念。阮棠不禁听进去一些,直到身边众人异口同声地呼喊,她惊觉自己也差点跟着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只有在这种狂热的团体中才能真正体会什么叫洗脑。   前排的人依次上前和圣者握手,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混乱。阮棠只好跟随众人的行动。走到圣者近前,同样一张无脸的面具,但他的额头上有一条绿色的线。阮棠学着其他人的样,先伸出手,圣者伸手握住她的,忽然抬起头,扫她一眼。   阮棠心狂跳两下,以为他看出什么。   圣者说:“克制自我,归回本心。”   阮棠急智之下跟着也念了一遍,不过她到底心虚,声音不是很大。   圣者点点头,“神会眷顾你。”   阮棠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不过幸好圣者说了这句后转向下一个人。   闻玺站在两人后面,很顺利地度过握手的过程。   阮棠松了一口气,跟着人群往前走的时候,旁边忽然有身穿朱红衣袍的人上前拦住她。   “请等一下。”   阮棠看着对方与众不同的衣服,这才注意到,有那么十几个这样的一直守在广场四周,不过刚才人群乌泱泱的,她没有看到周边情况。   “什么事?”她警惕地问。   这时闻玺已经走过来,还有那两个男人,也从人群中钻出来往这里走。   朱红衣袍道:“到旁边说话。”   阮棠听他口气客气没有恶意的样子,应允地点点头。   跟着朱红衣袍走到广场边。   “你可是礼部的?”   阮棠沉默点头。   “圣者看你有缘,有意要度化你,你可愿意?”   阮棠:“……”   啥?   见她呆立不动,朱红衣袍也不急,很有耐心地等着。   阮棠瞬间已经脑子飞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想度化是什么意思?佛教是出家,这是个什么教,难道也有出家?   光头?   她几乎有点颤抖地问:“头发……”   朱红衣袍没听清她恐慌的嘀咕,命令道:“你把面具摘下。”   阮棠慌了,心想不是因为答应晚了,对方起疑了?于是赶紧说:“愿意。”   朱红衣袍颔首,重申,“摘面具。”   阮棠:“……”   朱红衣袍皱眉,略有些不耐烦,上下打量阮棠,心想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怎么反应那么慢。他狐疑地问,“莫非脸上有什么异常?侍奉神前须五官周正。”   阮棠一听不是怀疑身份,赶紧把面具摘下来。   朱红衣袍仔细看了看她,满意地点头。   “明日午后,到灵星宫来,这是令牌。”朱红衣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牌给她。   阮棠接过来,玉牌正面繁体刻着“星”字。   朱红衣袍交代了不要迟到,衣着洁净后就走了。   阮棠虚惊一场,莫名得了块玉牌。闻玺和那两个男人走过来,看到阮棠手里的东西,男人中一个说:“贵人真是不同凡响,圣者与您是旧识吧?”   他们刚才离地有段距离,并没有听到朱红衣袍和阮棠说些什么,之前就认为闻玺和阮棠身份不凡,所以见了也不觉得惊奇。   阮棠注意到闻玺一个眼色过来,她心领神会,故作高深地嗯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四人回到楼里。   两个男人一个还有部里任务,另一个则恭敬地道一声安,然后去休息。   阮棠和闻玺的房间在楼上,两个房间是相连的,当中只隔着一扇巨大的屏风。   阮棠把刚才朱红衣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   闻玺听了,目光略有些惊奇地看她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阮棠托着下巴,“难道我慧根过人让那个什么圣者看出来了?”   闻玺哼笑,“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   阮棠说:“要不人家怎么在芸芸众人中选中我了呢,一定是我有慧根。”   闻玺斜睨她,没说话,唇角擒笑,别有意味的样子。   阮棠被他笑地心里发毛,问:“我明天到底要不要去?”   闻玺反问:“不是有慧根吗?”   阮棠说:“万一身份拆穿被抓怎么办?”   闻玺说:“反正你是有缘人,干脆就入了教,说不定他们看你诚心,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阮棠听他这样说,半点没安慰,叹了一声,说:“我们进来到底干什么的?”   闻玺沉吟了一下,说,“明天你还是要去。”   阮棠嘴巴张了张。   闻玺抢先一步说,“圣者的身份不一样,你刚才应该看到了,他的邀约你不去,后果会怎么样还不清楚。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怎么回事,靠一般人肯定不行,圣者这个层面一定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说起正事,阮棠也认真起来,“刚才传道里提到的永乐大帝封禁,是不是朱棣?”   “除了他,还有哪个能称永乐。”   “我们是回到明朝了?衣服好像是有点像,但又有很多地方不同,这到底怎么回事。”阮棠头疼地说,“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四不像的地方呢。”   闻玺沉默了一会儿,说:“朱允炆失踪后,朱棣派了锦衣卫四处搜寻,还收拢了一批方士供他所用,不过他这个人疑心很重,见识过异术后,心里很是忌惮,崔氏灭门就是因为窥探天机,崔氏之后,还有一批方士消失的干干净净……”   阮棠接口,“也是朱棣命人灭的?”她是见过崔氏覆灭的下场,对此倒不陌生。   闻玺说:“原本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今晚见过这个圣者,真相可能和传闻并不一样。”   阮棠想起圣者在布道时提起寥寥几句,“莫非他们是自己躲起来了?”   闻玺语气有些沉:“传说方士大能者可以挪山移海,可能也并不全是虚言。”   阮棠惊了,还要再问详细点。   闻玺却已经不愿再谈,“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第365章   阮棠回到屏风另一边的床躺下,来到这里一整天,精神几乎没有松懈过,晚上又参加了一场步道,她几乎是头沾到脑袋就要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她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念头闪过,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已经陷入熟睡。   第二天一早,阮棠被门外敲门声吵醒。   “贵人,该起来梳洗了。”   闻玺已经起床去开门,阮棠也只好一边打哈欠一边起来。   穿好衣服出去,门外的男人送来洗漱的东西,竹制马尾牙刷,一小碗药膏,还有温水。   阮棠迷茫地看着药膏,奇怪地想,难道这里一大早的习惯是要喝药?幸好她还记得现在假扮贵人身份,心里想什么也没说出来。转头一看,闻玺已经淡然自若地拿起牙刷沾着药膏漱口。   阮棠有样学样,刷牙的时候满嘴都是中药味。等洗完脸,另一个男人已经跑来,送上一个精巧的小盒。她好奇地打开,一股玫瑰幽香散发出来,这个不用猜,抹脸上一准没错。   早餐和昨天的餐食一样,十分简单,一碗粥,一碟绿叶菜,还有一块烟熏的小鱼。   果然深合“克制”的教义。   吃完早餐,阮棠特别忧愁地叹了一声,越发坚定了找到严昱泽早点离去的念头,要知道来这里一天多,就没吃饱过。   闻玺出去在附近走了一圈,尤其关注道路和地形。   中午的时候,阮棠总算在一盘菜上看到两块肉,特别珍惜,都有点不舍得马上吃打算放到最后,等她把菜叶全吃完,筷子刚伸出,闻玺把最后一块肉给夹走。   阮棠:“……”   幽怨的目光狠狠瞥过去。   闻玺:“看你对肉这么咬牙切齿不想吃,多吃点菜。”   阮棠放下筷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饱了。”   闻玺嘴角勾了一下。   阮棠不去看他吃肉,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东想西想的,这一想倒让她想起昨晚睡觉时的念头。记得鬼胎那一晚岳城出现的时候,身上满是戾气。而这一次好像有了很大不同,展现的手段也不再全是霸道狠绝,有时候,她甚至感觉不到他和闻玺的差别。   吃完午饭没多久,男人就匆忙跑来,说准备了热水,让阮棠洗个澡再去见圣者。   “圣者是沧神在人间行走的使者,面见时需身心整洁,不可有污垢。”   阮棠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不反对洗澡,但污垢说的是谁?   洗了个澡,阮棠把头发扎成丸子头,穿上一套簇新的绛红色衣袍。没一会儿就有圣者身前的卫士过来,给她一个如同昨夜的面具。   阮棠跟着卫士离开前,朝闻玺看了好几眼,他没有什么表示。阮棠临出门回头问闻玺,“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实则她是心里没底,有点慌,就希望他说句安慰的。   闻玺淡淡地说:“保重。”   阮棠:……还不如不说。   圣者所在的地方是灵星宫,卫士领路,一路经过多个坊市,人们见了卫士一声赤红衣袍,大多都是避开,避不开的也都要行礼。卫士带着面具,也藏不住身上露出的傲意。   很快来到人迹稀少的坊市,一座规模巨大的林园前,门口走过一队身着铠甲的兵卒。阮棠忍不住看了好几眼,他们的穿着,和其他人都不同,为首的那个壮汉,身上还有一套银丝护甲,身材魁梧,看着差不多有两米高。   他见了红衣卫士态度也很平常,目光一转挪到阮棠身上,“你是什么人?”   红衣卫士代为回答,“这是圣者要见的人。”   壮汉说:“入灵星宫都需要审查,此人隶属那个区哪个部?”   他的声音洪亮如雷,阮棠顿时被惊出冷汗,身份是她最心虚的。   幸好红衣卫士被落了面子,不忿道:“厉九,你连圣者的事都要管?”   厉九说:“骆大人刚醒,下令内外皆需要严查,没有例外。”   红衣卫士听到骆大人的名怔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骆大人要找的是入侵者,谁都知道当日入侵者是个年轻男子,我带的这位可是个女的。再者一说,灵星宫通行禁止都需听圣者命令,什么时候由骆大人统领三宫了?”   厉九皱眉,脸色有些发沉。   这些关系到上层争斗的事,他们也很难辨出个对错来。   两人正对峙不让,灵星宫内又走出个红衣卫士,走到大门位置就喊:“圣者要见的人呢?怎么还不进来,让圣者好等。”   厉九目光闪动,在红衣卫士得意的目光下,侧过身体,让两人通过。   阮棠有惊无险地通过,进了灵星宫立刻松了口气。   虽然称是“宫”,实则里面就是个精巧的园林建筑。和昨天阮棠走出寺庙的那个园林略有不同,花园里建了亭台水榭,花红柳绿,草木葳蕤。红衣卫士把阮棠带到一个偏厅,交代一句“等着”,然后就离开了。   阮棠站在厅里,无聊地打量四周。厅内布置的很清雅,只在墙上挂着一副画,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望月的背影,描绘地十分苍茫寂寥,让人只看背影就觉得有些伤感。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阮棠回头。   就见身着黑袍的圣者走进来,他穿着和昨晚布道时一模一样,不过脸上并没有戴面具,露出真容,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留着短须,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他走进厅里,上下打量阮棠。   阮棠说不出他的目光是个什么意思,反正被看得浑身难受。   “你就是昨天那个有缘者。”他说道。   阮棠没做声,有缘这个事,自己承认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圣者问:“吃过饭了?”   阮棠一想到午饭就有点忧伤,“吃了。”   圣者说:“没吃饱?”   阮棠条件反射地点头,随即马上想到人家的教义是“克制”,又摇头,说:“我不饿。”   圣者看着她,了然地笑了笑,抬手拉了一下垂在墙上的垂绳。   没一会儿,就有四个年轻女孩捧着吃的进来,放在桌上,离开时,还有人暗自朝阮棠看了好几眼。   阮棠没注意,主要是目光全落在桌上。那是一份牛肉萝卜汤,小炒肉,鲜嫩的菜心,另外一份甜品,散发着又酥又甜的味道,面具后的她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摘了面具吃点吧。”圣者说。   阮棠立刻就要脱面具,谁知皮筋缠在头发上,她一扯之下和头发缠得更紧,牵扯到头皮,引得她嘶的抽气。   旁边忽然多了一双大手,很细致地给她解开面具。   阮棠道了一声谢,抬起头,只见圣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何彼浓矣,华若桃李。”他道。   啥?阮棠挑眉。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糖糖:……最近这剧情怎么回事,整的我跟文盲似的。 闻玺:自信点,似的可以去掉。 作者(拼命解释):不是文盲,真的不是,只是遇到知识盲区了。 第366章   虽然不知道他突然拽文的具体意思,但他目光中流出隐隐的色(哈)欲,阮棠看懂了,马上退后两步,手不禁背到身后。   来之前她最担心的是入侵者的身份暴露,其次是这个教派会不会有特殊规定,所以做了些准备——在袖子里藏了两张攻击符纸。没想到预想的危险没遇到,反而是另一种危机。   圣者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但笑不语,没有进一步动作,说:“先吃点东西吧。”   阮棠手都捏在符纸上了,侧过脸看向桌子上的饭菜,内心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两天都没吃饱,现在立刻翻脸,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没犹豫太久,阮棠坐到桌前开始动筷。   肉又嫩又香,菜心新鲜略带甘甜。阮棠吃的很满意,只是偶尔一抬头看到圣者笑眯眯地看着她,实在有点影响胃口。   等把酥脆的甜品吃完,阮棠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圣者沏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边。阮棠瞥他一眼,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喝,没想到居然是普洱茶。   “还合胃口吗?”   阮棠说:“挺好吃的,就是我感觉肚子有点撑了,想去方便一下,是不是在外面,我自己去找,不用送了。”   圣者皱了一下眉头,拦着没让走。   阮棠心里呵呵地笑。   “姑娘长得仙子一样,何必说这样的话来试探我。”圣者说。   阮棠平生第一次被叫做“仙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试探什么,吃喝拉撒都是人之常情,难道教里连这个都不让说。”   圣者看着好一会儿,说:“好。”又拉了一下铃。   刚才送菜的几个姑娘鱼次进入。圣者吩咐她们陪同去方便。阮棠反对无效,在四个姑娘的簇拥下往外走去。   阮棠试着和四个姑娘交流,但她们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肯说一句。只有原先那个特意关注过阮棠的姑娘,又偷偷瞄了她好几眼。   灵星宫的茅房宽大又干净,还熏了香。阮棠头疼地想,刚才故意恶心圣者,他都没有表示,再想到他刚才那股文绉绉的做派,可见流氓就怕有文化,难道还想玩情调。   敲门声传来,门外姑娘冷冰冰地提醒,“快点,圣者该等急了。”   阮棠洗了手推门出来,“人有三急,急什么急。”   敲门的姑娘脸色更冷了,跟揉了冰渣子似的,伸手拉了一下阮棠,“下执区的能进灵星宫是你的造化,别不识抬举。”   旁边两个姑娘也都是不屑的表情。   阮棠不客气地回应,“酸。”   几个姑娘全都变了脸色,当先那个狠狠推了她一把,“别啰嗦,赶紧走。”   阮棠转身,嘴里嚷着,“哎呦,你打人。”   几个姑娘都懵了,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一时之间倒有点无措。   阮棠朝领头姑娘的腰伸手过去,抓着一头,动作飞快解开一抽。姑娘顿时尖叫。其他几个乱了一瞬。趁这个机会,阮棠扭头就往花园里跑。几个姑娘有的大喊“我的腰带”,有的喊“抓住她”。   等她们追上来,阮棠已经绕过假山石一圈,又摸到原来位置的后面去了,幸亏园子里花草树木茂盛,躲起来也不费劲。   阮棠打算趁她们还没叫人来就离开这里。刚才她已经看过,茅厕附近有一道小门没关,或许可以从那里走。   她在假山后猫了一会儿,听到几个女孩的声音远去,赶紧站起来要往茅房位置走。就在她站起的时候,身后传来圣者的声音,“躲够了?”   阮棠头皮发麻,转过身,看见圣者站在山石旁,脸色沉静,眼里幽沉。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急智。”他说着,走近两步,一把扣住阮棠的手腕,“我已经容忍你两回,不能再让你使性子了。”   他说话的样子口气都像是阮棠和他闹着玩似的,但眼里却是一种急切。   阮棠被他抓住的瞬间,四肢就好像失去控制,她惊地目光一缩,但身体却毫无反应,而是顺应着圣者像提线木偶般往前走。   很快走出假山石的草丛。几个姑娘又急着跑回来,还带着两个红衣卫士。见到圣者,几人都是一愣,连忙躬身行礼。   圣者说:“没事了。”   姑娘中一个抬起头,朝着阮棠狠狠睇来一眼,说:“她行为粗鄙狡猾,圣者大人要当心她图谋不轨。”   阮棠还真希望她现在就闹起来。   圣者冷声道:“多事,下去。”   那姑娘脸色一白,垂下头,无人敢在说什么,很快就走了。   阮棠被圣者牵着,一直来到西侧的厢房。里面摆着一面宽大檀木屏风,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张床。   阮棠心头大急,额头上都憋出一层细汗。   进到房间内,圣者神色稍霁,回头看她的样子又温和许多,但眼里的淫(哈)邪的含义却更深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昨天我摸到你的手,再看你的体型,就知道是个美人,还真是一点没错。这样的美人,竟然在下执区,实在委屈了你。”   阮棠心里一万头草(哈)泥(哈)马呼啸崩腾而过。   “想说话?”圣者说,“只要你乖乖的,我就放开你,这里是灵星宫,你不会以为有什么能逃脱我控制吧?”   阮棠眨了眨眼。   圣者大概是觉得有趣,捏了她脸颊一把,才松开另一只手。   阮棠揉了揉手腕,探进袖子里。   圣者迅如闪电,忽然又一下擒住她的手。   阮棠低呼一声,手腕疼的差点以为断了。   一张黄符从她袖口滑出,轻飘飘落到地上。   阮棠心跳如雷。   圣者低头看向黄符,若有所思,忽然笑道:“你不是下执区的,你也是入侵者。”   阮棠浑身发冷。   圣者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也是,下执区那些女子脸色发黄,皮肤粗糙,哪有你这样的皮肤,你是从外面来的,听说另一个入侵者也是个样貌极其出众的男人。莫非外界的男女都这般样貌出色。”   阮棠感觉喉咙一松,束缚消失了,她没好气地说:“是又怎么样?”   圣者说:“我很清楚入侵者是怎么回事,别人有忌讳我没有。我只是喜欢你这样,怎么样?你到外面去东躲西藏,还不如留在我这个灵星宫里,我让你吃的和外界一样。”说着就朝她的腰搂过来。 第367章   阮棠被恶心的不行,刚才吃的那些东西似乎全在胃里翻滚。   就在那只手摸到她腰带上的时候,她忽然一扭,躲开了他的触摸。   圣者一怔,随即发现双脚沉重,似乎被什么给拖住,无法动弹,他低头往下看,刚才落到旁边的那张符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激活了,符纸上的咒纹是黑色的,浓得犹如黑夜,符纸上仿佛钻出许多的细丝,缠绕在他的脚上。   阮棠趁着这个时候已经逃到门前,伸手去拉门,门扉纹丝不动。   圣者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在脚边划了几下,符纸上无形的细丝全断裂了,他把匕首直接插到符纸上。符咒被催动,骤然燃烧成灰。   阮棠回头看到这一幕,着急地去拉门,可不知道什么缘故,刚才关合还正常的门,现在像铁铸似的。   圣者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着急上火的样子,手持匕首点了两下说,“灵星宫里没有我的同意,谁都没有办法走出去。”   阮棠一脚踹在门上,干脆转过身来,手里悄悄捏着另一张符。心里还在默默计算,激发符纸到底需要多少时间。这里无形灵气大多都是融合在一起,混沌难分,符咒使用起来事倍功半。   圣者走过来,阮棠立刻往旁边躲。   这时地面上突然窜起无形的细丝,缠绕住她的腿,和刚才符纸激发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   阮棠脸上闪过震惊。   圣者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这里和外界有很大不同,既然你能来到这里,应该学过方士之术,可惜再厉害,进来也没施展的余地。”   阮棠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圣者手上的匕首忽然融化,渗透进他的皮肤里,他见阮棠惊异,干脆翻开手掌给她看,“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他顿了一下,略带得色地说,“漂亮姑娘有点脾气也是正常,但要是耍脾气过分了,也不讨人喜欢。”   说到这里,他脸色略沉,不再摆出一副温文儒雅的姿态,在阮棠脸上摸了下,又勾了她的头发亲吻,再抬头时眼里燃起一股邪火。   阮棠感觉腰间一松,已经被他抽去腰带,顿时浑身寒毛直竖,想喊叫,张嘴发现已经发不了声。   圣者看她脸上害怕的表情,一股难言的膨胀心情,笑了两声,拦腰猛地抱起阮棠,绕过屏风,把她扔到床上。   阮棠被控制住,身体软若无骨地倒在床褥上根本无法起身,头发散落一半,乌黑的发丝衬着绛红色的衣袍,强烈的对比倒有一股格外诱人的味道。   圣者眯了一下眼睛,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躁动,他在阮棠身上胡乱摸了好几下,嘴里嘀咕着“真软”,然后站直身体,伸手要解衣服腰带。   阮棠眼睛胀红,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到自己的嘴里,想咬破舌头——并不是自尽,而是崔氏一脉的秘术,可以激发自身所有潜能,用通术冲击对方,把自己和对方一起困进意识领域的术法。一般情况下,如果通术高于对方,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强行催行的方法。这只用在最特殊的情况,比如生命受到威胁,或者对方强大的无法战胜。   施展这种激发的通术,后果很可能两人都迷失在意识领域。   阮棠实在没办法,最后能想到的手段只有这个。   就在她蓄力要一拼的时候,圣者已经脱了外衣,下面只罩着一条绸裤,他脸上全是欲(哈)望,身下(哈)鼓地高高一团,衣服一甩就要扑上来。   阮棠已经闭眼咬舌,忽然听到熟悉低沉的冷哼,她猝不及防,最后那点力气已经全咬下去,嘴里顿时蔓延了铁锈的味道,她马上睁开眼。   圣者站在床前,脸上是震惊、怀疑、愤怒等各种复杂情绪。他的姿势很奇怪,好像是要扑过来,却被什么定住身体,身下的膨胀也已经慢慢蔫了,鬓角上滴落两滴汗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吃力。   阮棠身上的束缚放松了,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散乱,衣领被扯开,腰带也被扔在屏风外面,狼狈不堪。她咬了咬唇,把眼眶里的泪逼回去,动作飞快地整理一下自己,然后去看圣者的情况。   他的背上有一张符,这是迄今为止阮棠见过最奇怪的符,符纸剪成人型,上面的符咒就好像是一个歪嘴笑的脸,多看几眼还感觉有些瘆得慌。阮棠知道这张符纸和岳城有关系,刚才她听到的声音就是他。而且符纸上隐隐透着金色微光,也明显是他的手笔。   阮棠正观察着,忽然注意到符纸边缘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变黑。她伸手摸上去,符纸仿佛活物,抖动一下,随即就听见闻玺的声音,“别愣着,赶紧出来。”   阮棠轻轻说:“外面还有好多人守着,一个人走不出去,还有他已经知道我是从外面进来的。”   闻玺那头沉默了一下。   圣者的表情则精彩许多,他听不到闻玺的声音,但已经从阮棠的举动和说话知道还有一个同伴,而且就现在情况而言,这个同伴的厉害程度实在有些惊人。圣者根本不知道怎么中的招,未知,历来都是一种恐惧。他脸色变了好几次,可惜就是无法动弹,尝到了刚才阮棠无助的感觉。   阮棠想出一个主意,“你能控制他行动吗?干脆把他带出去。”   闻玺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快一点。”   圣者立刻动起来,自己穿上衣服,还抚了一下头发。阮棠则在这短短时间内,把房间整理一下,让它看起来没有混乱。   闻玺说:“扶着他出来。”   阮棠伸手勾住圣者的臂弯,看起来好像关系密切,两人很快走出房间,穿过园子朝灵星宫大门走去,路上遇到红衣卫士和服侍的姑娘,不过刚才在园子受过训斥,几人虽然对阮棠意见很大,但这个时候倒没敢说什么。   就这样一路畅行无阻,走出灵星宫。   在宫外驻守的厉九和其他几人并没有走,看到阮棠立刻就看过来,眼睛如鹰隼般犀利。还走过来两步,不过在目光扫到旁边的男人是圣者后,他就站立不动了,表情疑惑不解。 第368章   阮棠背脊绷直,心跳加速,不过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脸上还带着笑,低声说了什么,圣者微微弯下身体,似乎听得很认真。   厉九见两人形状亲热,站在原地又观察了几眼,最后没有过来,任由两人离开。   阮棠在厉九那一队人目光中,穿过零星宫的长街,刚拐过弯走到一条小巷,圣者身后的符纸已经变得焦黑。圣者的手臂微微一动,似乎要恢复正常,阮棠察觉到,心里警铃大作。   幸好这时闻玺从一个院子的后门走出,手里一张符纸飞速弹射过来,圣者再次被定住身体,目光黯然。   阮棠立刻放开他,刚才一路要挽着他,别提心里有多恶心了。   闻玺扫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圣者,眼神冷漠。   “刚才那些人好像没看到他背后的符纸?”阮棠说。   “有点障眼的功效,这些人都看不到灵力变化。”闻玺走过来,在圣者身上符纸上一拍,果然符纸渐渐变得透明不可见。   阮棠还是头一次见到符纸这样应用,惊奇了一下。   “回去再说。”闻玺冷声说。   阮棠看看他,直觉他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三人回到小楼,圣者的衣服太显眼,走的都是偏僻小道,饶了很大一个圈子。那两个男人不在,闻玺控制着圣者走进房间,然后下拴关门。   圣者身体无法自由,但眼睛还是可以转动,自从闻玺出现,他的眼里就多了一层深层的东西,是难以形容的一丝恐惧。他此刻用余光打量两眼闻玺后,就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拿桌上水壶倒了两杯水喝得干干净净,才感觉心情缓和不少。   闻玺对圣者说:“我们应该谈一谈。”说着在符纸上抹了一下,圣者身体依旧不能动,但说话却已经恢复。   “你们想干什么?”圣者面无表情地说。   他刚张口阮棠还惊了一下,没想到闻玺说好谈话后就这么果断让圣者说话。她担心圣者会大声喊叫,但看起来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闻玺笑笑,笑容有些冷,“我要离开这里的办法。”   圣者说:“没有办法。”   闻玺眉梢一挑。   “别以为我骗你们,从你用符我就知道你是方士中的大能者,我还不想莫名其妙把命丢在这里,这是真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但是出去绝不可能。要是能出去,我们早就出去了,还用留在这里,搞什么克制的一套。”   闻玺说:“你们这里有个骆大人。”   圣者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情况不一样。”   闻玺说:“他是从这里去了外界,然后又回来,既然有先例,又说什么出去绝不可能。”   圣者眉头皱的很深,“我们这里是怎么形成的,你们知道吗?”不用闻玺和阮棠回答,他又继续道,“永乐年间,骆、张、石三家集所有大能者,还用了骆家一套自古传下来的符阵罗盘,定位了一个稳定的空间,原本想着在这里避居几十年,等朱棣死了,对方士不在禁绝,我们再回来。但谁知道当中除了差错,我们失去和外界的联系,完全封在这个小空间里出不去。”   闻玺说了一个字,“骆。”   圣者说:“他不一样,符阵本来就是他家祖传的东西,所以他家对这个空间了解最多,骆老祖又是修行的天才,他多年研究出一个规律,在闰月那个月的满月,可以借助神庙的力量,感知到外面。他实验了很多次,在两百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就魂魄消失了。”   听他说起这段历史,阮棠都忘了前面的不快,听得专心致志。   “魂魄消失?”闻玺说。   “没错,就是魂魄,身体还留在灵阵宫里,他魂魄不见之后,当时三大家都闹疯了,还以为他被害,但是查来查去,他周围没有任何痕迹,只好先保存他的身体,维持生机。这两百多年,不知道用了多少资源。”   阮棠这是插嘴说:“为什么进来就没有那么严苛的限制?”   圣者朝她看去,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停住又移开,“你们进来的地方不好找吧,当时我们三家祖上选的连通外界的点有两个,都是隐蔽非常,特殊日子才会显现,要进来并没有那么容易。至于为什么要和外界连通,这里只有我们三家和原本一些仆役和村民,偶尔让几个外人进来,对我们了解外界和繁衍子孙也有好处。”   阮棠没想到这三家的祖先居然思虑如此周到。   闻玺说:“你们的那个骆大人,醒过来没有异样?”   圣者没有丝毫隐瞒,“他的身体这两百年全靠符阵和其他一些灵器维持,其实已经衰老的不行,这次醒过来,连下床走动都不行,”他叹口气,说,“我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不过他对外界了解比我们多,而且他说……”   “说什么?”阮棠问。   “可能有机会能脱离这个空间去外界。”   阮棠闻言立刻朝闻玺看去。他脸上犹带冷色,听到这个消息神色也没有变化。   他沉吟了一下,说:“你们的想法似乎有分歧。”   圣者抬起眼,认真看向他,“你猜到了,没错,虽然这位骆家的老祖很出名,但毕竟已经过了两百年,他说的话,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听。有些人想出去,有些人……并不是很想。”   阮棠吃惊,“为什么不想出去?”   闻玺说:“这里等级分明,虽然自然物资不多,但上层的人还是过的很舒服,这个空间已经脱离外界几百年,上层那些人早就习惯这种日子,出去要面对变故,只有下层日子快过不下去的人,才想要出去改变一下日子。”   圣者讪讪一笑,没说话,看样子是完全同意闻玺的说法。   “你说了一大圈,是想告诉我们,出去的办法就算有,也不应该找你,而是应该找灵阵宫的人,最好是骆裔博本人。”   圣者说:“就是这个道理。”   闻玺说:“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   几乎在圣者刚问出口的时候,闻玺一拳已经打在他的腹部。他身体被死死定在地上,被打中的地方仿佛遭受了巨石的轰击,肋骨都好像断了一根,喉咙一甜吐出血沫,圣者眼前发黑,当即晕过去了。 第369章   闻玺的动作太快,阮棠感觉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圣者就已经倒地不起,人事不省。就这样还不够,闻玺冷冷一笑,抬脚往圣者身上踩去,用力的程度让阮棠都觉得牙酸,尤其是圣者的肚子被踩地塌陷一大块下去,然后呻吟着醒来。   他眼里闪过愤怒和仇恨的目光,不过很快掩过去。   闻玺一点没有在意:“既然你暗示我们去找骆裔博,说说怎样才能没干扰地见到他。”   圣者狼狈地趴在地上,因为疼痛眼睛泛红还含着泪,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动了动想辩解什么,但在看了闻玺面无表情的脸后就放弃了。   阮棠稍作回想,刚才圣者回答的问题,说没有办法,唯一进出外界的人只有骆裔博,果然潜台词是让他们去找他。   圣者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说:“虽然你们本事很厉害,但要想就这样见到骆家的老祖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能见他的人,在这里连一只手都数不满。”   闻玺不语。   圣者说:“恰巧我是可以去见他的人之一,咱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我带你们去见骆家老祖,无论你们做什么都和我无关,但绝对不能伤害我。”   闻玺语气不咸不淡的,“你想借刀杀人?”   圣者眉头一跳,说:“要想离开这里,只有找他,没有他法。”   闻玺说:“就算你可以见他,以骆裔博多疑的性子,要把我们带到他的面前也不是容易的事。”   圣者笑了一下,胸有成竹,但配上他略有些肿的眉弓,却有些好笑,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宣布已经擒住入侵者,亲自带去给骆家老祖辨认。那个老头子自醒了之后一门心思只想着抓住入侵者,一定会同意亲自见面。”   闻玺说:“就按你说的办。”   圣者一怔,看看闻玺居然有些愣神,实在是没想到闻玺答应的如此爽快,他刚才说的那么隐晦,都被闻玺看破企图,还以为要耗费一番唇舌才能说动他。   “我今晚必须回去,不然灵星宫的其他人会察觉到异常。”圣者想了想后说。   闻玺说,“不急,抓住入侵者也需要时间,现在就回去反而引人怀疑。”   圣者无话可说。   闻玺在符纸上擦了一下,圣者又失去身体控制,像木雕一般伫立在房内。   阮棠在刚才闻玺三言两语就和圣者谈好行动时就给他使眼色。直到这个时候,闻玺才给出反应,下巴朝房外一抬。   两人来到房外走廊里,阮棠说:“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了。他不是明摆着利用我们吗?”   闻玺问,“利用什么?”   阮棠说:“刚才不是说了,这里有两派意见,一类是骆裔博为主导,想回到外面,另一派是根本不想离开的,我觉得他,”阮棠朝房间位置一努嘴,“就是不想出去的。他是想利用我们去见骆裔博,万一这个时候骆裔博出了什么事,肯定全推我们身上。”   闻玺瞥她一眼,“现在分析地挺明白的,刚才怎么为了一桌吃的就敢留下来,不怕别人吃了你?”   阮棠:“……”   质问的气势马上就萎了,阮棠心虚不已,心想原来在灵星宫里的事全被知道了。   闻玺的目光冷冽犀利。   阮棠慢慢垂下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很轻地辩解:“我做了准备的。”   闻玺说:“就凭那两张激发都费劲的符纸。”   阮棠头垂的更低了,不过很快又抬起来,“其实我还有一个大招没出。”   闻玺手如闪电般伸出擒住她的下巴。   阮棠一惊。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指腹略有些粗糙和坚硬的感觉,让她心都漏跳一拍,紧张不已。   闻玺擦到她的唇角,几乎有些探进她的嘴里,阮棠吓得情不自禁往后缩了一下,他收回手,翻过来朝着她,指腹上沾了一丝血,是她在灵星宫里咬破舌尖造成的,血沾在唇上一直没发觉,看着倒有些艳丽。   “这就是你的办法,咬舌自尽?”闻玺说。   “当然不是,”阮棠赶紧辩驳,“是崔氏一种秘术……”   没等她说清楚,闻玺就冷声打断她,“崔氏的术法要这么厉害,就不会被灭族了。”   阮棠哑然,这天是没法聊了。   闻玺哼笑一声,“通术向来不是以攻击见长,何况你这点微博道行,以后做决定还是想清楚。风水一行,历来不怕邪术,就怕自大。”   阮棠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他冷峻威严的气势下再不敢辩解,老实点头,“我知道错了。”   闻玺见她认错态度良好,神色稍霁。   阮棠偷瞄他一眼,问出心底的担忧,“那个圣者狡猾的很,晚上回灵星宫他变卦怎么办?”   闻玺说:“他不难对付,我倒有些担心骆裔博那里。”   阮棠听他口气笃定,对付圣者应该是没有问题,不过后半句又让她生出另一重担忧,如果这个骆裔博真是熄珠里骆叔,阮棠一想到这个可能,头皮都跟着发麻。此人的符阵手段,隐忍伪装,都让她印象极其深刻,要不是当时有严昱泽在外界和她有关键的联系,她还真想不出有对付骆裔博的办法。   “还有严昱泽,方子珩和林志远,”阮棠说,“要找到他们。”   闻玺看着她,目光黑沉,“方子珩和林志远应该没到这里。至于严昱泽,藏到不知道哪里,现在联系不上,先去见骆裔博,想办法让他主动现身才行。”   阮棠听他方方面面都有安排,心定不少,同意了行动,说“好”。   晚上那两个男人照常送来晚餐。   下执区的普通人果然伙食和灵星宫差许多,依然只有菜叶拌一种调料,最上放摆着薄薄两片鱼肉。   阮棠中午刚饱餐一顿,对晚上的吃食兴致缺缺。   闻玺低低地说:“中午吃的太好,看不上这些了?”   阮棠一凛,立刻拿筷子大口吃菜,“没有的事,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吃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还打了个饱嗝。她偷偷去瞥闻玺。   他似笑非笑,把她剩下大半碗的菜叶赶到自己碗里。   “啊?”阮棠差点结巴,“这……”我吃过的这句话咽在嘴里没发出声。   闻玺说:“没听到这里的教义是‘克制’‘节俭’吗,本来就资源不多,浪费是大忌。” 第370章   吃完晚饭,闻玺提议到外面走一圈。阮棠不想留在房里和被控制的如同木偶的圣者共处,也跟着走出来。就见闻玺走到屋后的箱子里,蹲下身看着墙角。   阮棠十分不解,学着他样子蹲下,“看什么?”   闻玺说:“虫。”   “虫?”   外墙角落总是容易藏污纳垢,路面砖块的缝隙里慢慢爬出一条小虫。   女生天性对蛇虫鼠蚁就不喜欢,阮棠见了手背皮肤都有些发痒。   在虫子慢慢爬出缝隙,头微微抬起时,闻玺手指在它前方一点,之间虫子身周为金色孤光一弹,如同触电般抖动两下,然后扭身就想逃,可是周围一圈都是金色的微光把它弹回,根本逃不出去。   阮棠十分疑惑地朝闻玺瞥去一眼。   闻玺在控制住小虫的时候,随手扯下墙角两根细长的杂草,默念一段咒,把绿叶放到小虫身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绿叶柔软的如同水一般,把小虫裹住,然后虫身扭曲挣扎,渐渐染成了碧绿色,看起来过分艳丽,刚才还很普通的小虫,现在看起来却好像一种异常的物种。   阮棠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给虫染个色?”   闻玺说:“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阮棠说:“感觉有毒。”越鲜艳越可能有毒,这是生物界的常识。   闻玺微微颔首,“那就对了。”说着用另一片野草叶子把虫裹住。   阮棠不解,跟着闻玺回到屋里。   刚才闻玺和阮棠吃完饭,圣者无法动弹地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着死气沉沉。   闻玺拍了拍他身上符纸。   圣者抬头说:“天已经黑了,我再不回去就会出大事。”   闻玺说:“是差不多,走之前还要你配合一件事。”   圣者面露苦色,看着闻玺不语。他被控制大半天,早就明白自己不是闻玺的对手。实力不对等,无法讨价还价,所以他干脆不问要配合什么。   闻玺笑了一下,摊开手掌。绿叶展开,露出其中一条细长碧绿的虫子。   圣者眸光一缩,第一反应是有毒,仔细观察半晌,他声音不自禁有些发颤,“蛊虫?”   阮棠看看不动声色的闻玺,再看看强装镇定的圣者,暗自叹息,心想果然脑补要不得。圣者明显被虫子的外表给迷惑住了,直接就给判定为蛊虫。   闻玺一弹,绿虫落到圣者的手腕上,直接往他皮肤里拱,在三人的注视下,它钻进手腕皮肤下。圣者的脸色极其难看,脸颊的肉微微颤动,直到虫子完全钻到皮肤下,从表面上,只能看到针眼大的洞和皮肤透出隐隐一段绿色。他闭眼感受一下身体,并没有其他不适,甚至感觉不到虫子的威胁。   他的心几乎沉到底,越发感觉到厉害。   “这是什么意思?”他压抑声音地问。   闻玺撕掉他身上的符纸。   圣者的身体恢复自由,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半点高兴,警惕又忌惮地看着闻玺。   “为我们的合作加点保证,不用怕,这里灵力异常,蛊虫活不了多久,也就三四天,不过这期间,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圣者知道他的意思,在他把他们带去见骆裔博之前,不能做任何示警或者其他安排。   他苦笑,“我现在还能做什么,人都在你们手里。再说,除了骆家那个老头子,这里也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闻玺不为所动,“小心点总是好的。”   圣者无话可说。   把随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再商量了一遍,闻玺说现在可以出发了。圣者已经完全恢复自由,除了手上很不明显的绿痕。他拍拍衣服,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是一派从容和淡定,一副超脱世俗的气度。   阮棠看得十分钦佩,但更佩服还是岳城,他随手抓了只小虫,就把圣者唬的一愣一愣。她明显感觉到,之前圣者可能还有不服,但自从被种了“蛊虫”,他就已经放弃了对抗,一心只想快点完成和闻玺的交易,把他们领到骆裔博面前去。   闻玺脸上带着面具,双手被缚,阮棠则还是中午那身打扮,跟在圣者身后。   三人就这样来到灵星宫。   门外的厉九一队人还在,见到三人十分惊讶,这次主动上前行礼,对圣者道:“圣者,这是?”   圣者冷哼一声,神色倨傲,“我抓的人,要和你交代?”   厉九恭敬地躬身,“当然不是,只是最近治安队奉命在抓入侵者,不知道圣者身后这人……”   圣者截断他,“这就是入侵者。”   厉九等人大惊,目光在闻玺身上转来转去。   “圣者,不如把此人交给我们治安队。”   圣者脸一板,“你们治安队抢功劳都要抢到我头上了?”   厉九低头说不敢。   “我找到线索抓到的人,当然是我自己处理。滚开。”圣者呵斥一声,然后就朝灵星宫内走去。   厉九看着三人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嘴唇动了动,忽然喊,“不知圣者是在哪里抓到人?”   圣者回头睇他一眼,不悦写在脸上,一句未答,转身就走了。   其他几个治安队的人都劝厉九,“圣者是三大主事之一,你去得罪他干嘛。”   “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骆家的人,但灵星宫也不容小觑,你别表现这么明显。”   厉九紧抿嘴唇不说话。   圣者进入灵星宫,很快招来红衣卫士。几个卫士都很吃惊阮棠站在圣者身侧。灵星宫的人都知道圣者私下是什么秉性,为他去物色美貌女子的卫士就有好几个。不过没想到有人上位如此之快,之前的女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圣者对卫士说有要事要和骆家联系。卫士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阮棠这才知道,原来这里除了上下阶层区分严格之外,真正掌控实权的是三个地方,灵星,灵阵,灵师。骆家掌握着灵阵。其中实力最弱的就是圣者,这也是他之前言语中暗示让他们去找骆家麻烦的主要原因。骆家是三者中实力最强的。   圣者坐在主位上,对骆家来人说,“入侵者我抓到了,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子。”   作者有话说:对,作者君已经放飞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第371章   骆家的中年男人愣住了,诧异不已,站起身对圣者行了个礼,说我是否可以看一看那个人。   圣者朝闻玺的方向一撇嘴,说随便。   中年男人走过去,解开闻玺的面具,目光上下梭巡,若有所思地重新落座,说要马上回禀骆家。圣者说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人不能白给你们,我要亲自见一下骆家老祖。   被称作老祖的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说:“我家老祖身体虚弱,很难见外客。”   圣者说:“只有你家老祖出去过,我有些问题必须要问他,抓住这人我都给你们骆家了,不会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行吧。”他语气最后已经透着不悦。   中年男人苦笑,依然说要回禀后才能给答复。   圣者一挥手让他去。   等人走后,圣者又吩咐灵星宫的人不许靠近,然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要给闻玺解绑。   闻玺没等他走到面前,手轻轻一抖,绳索就落到地上。   圣者见了也没露任何惊奇的表情,说:“平常我们三个地方很少碰面,各管各的,一月会有一次碰面,商量一些政事,所以有事要见面,都是先把传话人叫来。”   闻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圣者又客气地说,等骆家回话的这段时间,你们先进去休息吧,来人了我再通知你们。他指着后面,那是他的房间,灵星宫里最豪华的一处。   闻玺说,不用了,做戏要做全,给人看出来就前功尽弃。   阮棠也没进去睡觉,和闻玺一起在偏厅休息。里面本来就摆着一张长榻,躺着也不难受,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头一点一点地发困。闻玺说,你先睡一会。阮棠含糊地应一声,身体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   睡也睡不安稳,梦到了骆叔,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冲着她冷笑,说你不是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这一回别想走。   阮棠吓得猛然惊醒。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亮,遥远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她看着看着就陷入遐想,这里是开辟的平行空间?还是某一个隐秘的地方?日起日落这些规律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在想什么?”闻玺的声音就在旁边。   阮棠转过头,闻玺长腿交叠坐在太师椅上,她睡前他就坐在那,不知道坐了多久。   “要不要休息一下?”阮棠从长榻站起,给他腾地方。   闻玺拒绝了,又问,“刚才发呆想什么?”   阮棠说:“在想这里到底是哪里,是外面世界里的一个隐秘角落,桃花源一样的地方,还是平行空间的存在?”   “想的挺深奥的。”闻玺说,“有答案了?”   阮棠说:“没有,就是瞎想想。之前看一部电影,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所有平行空间会有交错的地方,每进入一个空间,都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其实挺恐怖的。”   闻玺说:“你说的是彗星来的那一夜?”   阮棠点头,惊喜,“你也看过,”随即又怔住,诧异地眼睛瞪溜圆,“闻总?”   闻玺唇角微弯笑了笑。   阮棠盯着他看,想到什么,立刻紧张起来,“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闻玺说,“之前的事我都看到了。”   阮棠刚悬起的大石落下一半,她真害怕闻玺突然回来不清楚情况,原定的计划又出什么状况。   不过闻玺回来,比起担心她觉得还是更高兴一些,毕竟岳城这次虽然看着还挺好说话,但偶尔透出的戾气,还是让人觉得胆颤。比如他白天训人的时候,只是板起脸,阮棠立刻就本能的怂了。   闻玺凝视着她,目光略有些复杂难辨,“你倒是很听他的话。”   阮棠露出苦笑,不听也不成啊,她是能打得过他还是怎么的。   闻玺说:“这里灵气存在太微薄,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磁场,可能他还会出来。”   阮棠“哦”的一声表示知道了,又转头看看天外,天亮的很快,已经是清晨了。她回过头来,嘴唇翕动,十分犹豫难言的样子。   闻玺注意到了,“你想说什么?”   阮棠说:“想问个问题,你不要介意啊。”   闻玺点一下头。   “人格分裂好像是因为受了刺激或者精神创伤……”阮棠很不好意思地开口。   闻玺目光笔直地看向她。   阮棠马上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没关系,”闻玺说,“你说的是普遍精神分裂的起因,不过我不是这个情况。”   阮棠愣住,睫毛眨了好几下,表情有些纠结。   闻玺说:“你又想到什么?”   阮棠声音都有些发虚,“……伏地魔。”   闻玺:“……”   阮棠:“……他把自己灵魂切割开。”   闻玺意外地深深瞥她一眼,“你觉得我是无聊,把自己一分为二?”   阮棠没敢说是,也没说不是。   闻玺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第二人格,具体的等下次说吧,现在的环境不适合,也不是简单几句能说清楚。”   阮棠也是临时起意提起,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很快把注意力移开。   又聊了两句,圣者过来通知他们收拾一下,骆家老祖已经同意见面。   阮棠问圣者要了一个面具戴上,在熄珠里她是见过骆裔博的,碰面时不能给他认出来。幸好这个教里戴面具不是什么奇怪事,反而有种特殊含义,按圣者解释,需要自省时就可以戴面具,意思是脱离自身来检查自己的意思。   除了闻玺和阮棠随行之外,圣者还带着四个红衣卫士,离开灵星宫,往灵阵部去。灵阵部就在东面的坊市,这里的建筑以中心像四周辐射,越是中心区域越是地位超然。所以骆家的所在灵阵部离灵星宫并不远。   到了灵阵部,骆家的人迎上来,对圣者说,“老祖一醒来就说要见入侵者。”   圣者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我要亲自面见老祖。”   骆家的人说:“老祖已经同意了,请圣者进去。”   圣者面无表情要往里走,骆家的人忽然抬起手阻拦。   “怎么?”   “圣者和入侵者都可以进去,这位还是在门口等待吧。”骆家人的视线落在阮棠身上。 第372章   阮棠站在圣者身后一步的位置默不作声。她跟着进来一路都是老实听话的样子,就像是灵星宫里的婢女一样。   圣者眉毛竖起,脸带怒意,“我带个随侍有什么稀奇,你骆家老祖再虚弱还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样?有我在,你们担心什么?莫非担心的是我对你家老祖不利?”   阮棠心里暗暗给他一个赞。不愧是对广大教徒洗脑的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圣者表现的都无懈可击,反正在人前的样子挑不出错。只有阮棠知道,在被闻玺用假蛊虫制住后,他背地里表现有多软弱。   圣者一发火,骆家人果然表情就犹豫起来。圣者见状冷哼一声,说看来今天不是时候,还是等下次再来。   骆家人赶紧柔声相劝,其中一个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低低说了句什么。领头那个躬身道:“老祖说了,圣者是灵星宫的主事,身边带个人没有问题,请进。”   圣者抬着下巴,盛气凌人地往内走。   其余几个骆家人看着他的背影露出隐晦轻蔑的神色。他们这些身处高层的人都清楚圣者那个好(哈)色的毛病,也只有下执区那些平民才会视他为信仰化身。   绕过前面的正厅来到后面,骆家人带着他们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三道门后,来到一个偏远的园子。走进去的时候,阮棠感觉眼前一花,刚才还看着荒凉的景色陡然变得花团锦簇,草木茂盛起来。她视线下垂,看到园子边缘位置的第砖上篆刻着一排符咒。   整个花园就是一个符阵。   意识到这点后,她神经微微紧绷。   圣者显然也是注意到这点,不满地开口,“你家老祖倒是小心,符阵开着不断。”   篆刻的符阵不像符纸那样用完就毁,但开启也需要一定的能量支撑。   骆家人笑笑,说:“老祖身体虚弱,这只是一般的防护。”   圣者拉着脸没说话。   拐过一个弯,来到东厢房的门前,门口站着两个身穿墨蓝色长袍的男子。   圣者骤然站定,“灵师部的人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上宰区三大势力的灵师部,阮棠不动声色地朝门口两人看过去。都是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但两人都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   骆家人说:“是灵师部的江大小姐来了,正在里面陪老祖说话。”   圣者闻言脸色缓和下来,说:“江大小姐来了多久?”   “小半个时刻。”   圣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视线盯着门口。阮棠还挺奇怪,圣者一直以来的表现,对着外人都是颐指气使,对下执区布道时的高大形象明显是伪装,背后垂涎美色,但像此刻这样关注又有些紧张的样子,倒是从没见过。   “是江大小姐主动来,还是你家老祖请来的?”圣者忽然问。   骆家人微怔,答道:“是老祖请来的。”   圣者皱了皱眉。   骆家人说:“请您稍安勿躁,已经通禀了。”   他以为圣者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就在此时,一个好听的年轻女声说:“劳圣者久等,我和老祖已经说完话,正要回去。”   随着声音从门帘后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她头发半扎,额上佩着一圈细圆的珍珠。珍珠这种饰品极为难搭配,一般需要有些阅历年纪的女性才能展现韵味,但这个女孩却很配珍珠,五官秀气,皮肤白皙,长袍束着腰,显得身材纤细而婀娜。   来到这里两天,阮棠在下执区见到的女性,还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皮肤细嫩,精装打扮的。   圣者露出温和笑容,“伊凝,前日布道你怎么不来?”   江伊凝的眼睛很好看,是狭长的凤眼,眼眸看过来时,明媚与纯真并存,“我身体不舒服,只好留在家休息。”   圣者说:“你不会又卜卦了吧?”   江伊凝笑笑不答。   圣者说:“卜卦耗元气,你要想知道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去查,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江伊凝说了一声“谢谢关心”,语气不热络,但也不冷淡,像朋友之间的寒暄。很快她走下廊来,说:“老祖在里面候着了,快进去吧。”   圣者看着她,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骆家人已经走在前面。   阮棠跟在圣者身后走进去。   江伊凝侧过身让他们,忽然抬起头朝阮棠看过来,眉头飞快皱了皱。   阮棠心一跳。   刚才听到圣者说“卜卦”,她就有些紧张。这类能力在风水中也是很罕有及特殊的,之前曾见张佳原教授使用过,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十分玄妙。听说眼前这个年轻女孩也能用,她还担心被识破什么。   直到擦身而过,对方都没有说什么。   江伊凝转身离开,两个墨兰衣袍的卫士跟上。   阮棠和两人走过,其中一个突然伸手,碰了碰她手背。对方动作又快又隐蔽,阮棠大吃一惊,有一瞬以为自己又遇到个色(哈)鬼,不过马上她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朝那个卫士看过去,身高腿长,背影挺拔,面具后一头短发。   她心怦怦地直跳,不由就停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骆家人和圣者都没有注意,而江伊凝也没有背后感应的能力,不知道身后的事。   这一刻阮棠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拼命压抑着冲动。   闻玺停步,朝她的位置微微偏了一下,刻板的面具后,是他带着一丝询问的眼神。   阮棠深呼吸两下,把激动的情绪强压下去。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严昱泽,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不能打乱计划,也不能做任何暴露身份的事。   她赶紧两步并一步跟上去。   进入门内,里面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沉幽幽的带着木的味道。   骆家人掀开门帘,恭敬地示意圣者可以带人进去。   圣者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最里面一间内被厚重的帘子挡着,不透一丝光,看着像巨大的黑洞。   圣者朝闻玺的方向看过来。   闻玺及不可见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我在忙搬家,太累了昨天没更,最近事情有点多,等忙完了再争取多更点 第373章   圣者率先迈步进去,回头对阮棠说,“把人带进来。”   阮棠作势推了闻玺一下,走在最后进入帘子后面。   除了外面一层布帘,里面还有一层纱帘。圣者皱眉,似乎也从未来过这里,抬手掀开,朝屋里看去,不禁愣了愣。   里面密不透风,照理说空气应该并不好闻,但里面空气清新自然,十分怡人。屋子的梁柱居然整体是用水晶铸成,晶莹透亮,自然散发着微微的光源,起到了很好的采光作用,让内屋亮堂堂的。   阮棠一走进来,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具体的无法形容,应该都是受柱子影响。她记得,以前有阵子特别流行水晶手串,都说天然水晶矿石有特殊的辐射和磁场,会对人形成影响。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这种辐射,只是不知道水晶的影响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   圣者在环视四周一圈后继续往里走,里面一间面积不大,有一位头发苍白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轮椅上,身边有张桌子,上面摆着两杯茶。   圣者见到他,脸上丝毫没有傲气凌人的感觉,反而带着一丝敬畏,称呼道:“老祖。”   阮棠看到轮椅上的老人,心下不禁咯噔一下——果然是在熄珠里见过的骆叔,不过此刻的他看着要苍老太多,枯瘦干瘪,像一具半风干的尸体。   他抬起眼皮,这么普通的动作,他看起来却有些费劲。   “你来了。”他对圣者说了一句,然后马上看向闻玺,“摘下面具。”   阮棠转身替闻玺把面具摘下。   骆裔博眼白已经有些浑浊,但目光仍藏着锐利。他看了闻玺的脸,表情有一瞬的停顿,然后摇头,“不是他。”   这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圣者并不惊慌,而是说:“老祖你有所不知,入侵者并非一个。”   骆裔博说:“哦?还有其他人进来?”   圣者说:“这是个入侵者绝对不会错。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进来。我们和外界连接的界点并非一个,偶尔总有人闯进来。”   骆裔博眯了眯眼睛,说:“你是怎么捉住他的?”   圣者说:“有下执区的人说遇到怪人,我去看看,就捉到了,没什么稀奇。”   骆裔博笑道:“这样的方士大能者,兵不血刃被你手擒,真是稀奇。”   他说完这句,圣者就闭上嘴,但也没太惊讶。在来之前指定的计划里,见面被戳穿身份是正常情况。   闻玺手没见怎么动,手腕上牛筋绳寸寸绷断,落到地上。   骆裔博面色丝毫不变,对闻玺说:“来者是客,理应招待,何必惺惺作态。”   闻玺说:“不这样也见不到老祖。”   骆裔博用昏黄的眼睛上下看他,嘴里轻轻“咦”了一声,用极低的声音说:“这样居然能活着……”   他虽然说的很轻,近乎呓语,但房间寂静,几人都听得很清楚。阮棠纳闷,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居然冒出这样一句。   闻玺一笑,“我们是误闯入这里,想要回去,听说老祖这里有办法。”   骆裔博说:“有什么办法,我们世世代代都被困在这里,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回到外界,你们与其绞尽心思想那些没用的,还不如试着在这里住下。以这位先生的能力,足以在上宰区身居高位。”   阮棠一听这才刚见面,他居然反过来招揽闻玺,也是颇为无语。   闻玺说:“老祖不是去过外界,还在方士的一次比拼里胜出,获得熄珠。”   “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些陈年旧闻都挖出来,”骆裔博笑了两声,声音又干又沙,“那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你就没想过,若是我真的出去了,在外界肉身怎么能保持两白余年不死。”   闻玺皱了一下眉头。   那些陈年旧闻无法考究的资料,总有些语焉不详或者难以理解的地方,只有当事人才能解释清楚。   骆裔博说:“当年我们三家祖上用了十年考察风水地形,又集合众多方式大能者,才有的这里,你可以把这里看做是一个被灵力开辟的空间,和外界相连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兼具才有可能,要想出去,就要承担空间撕裂的伤害,是绝不可能实现的。我当年是研究了这里的自然规律,找到一丝可趁之机,但出去时也只有魂魄能钻过缝隙,身体只能留在这里。也幸好如此,才能保我肉身不腐。”   闻玺说:“保持不腐的办法就是晶化?”   骆裔博面色有些难看,把手抬起,“内界资源匮乏,与外界不能相比,能用晶化换取活着的时间,有何不可?”   阮棠这时看到,他的手掌一半已经变得像矿石一样,和另外半个手掌的血肉融在一起,看着十分妖异。   她疑惑地看了圣者一眼,之前他说的,全是骆家老祖支持回到外界,但见面说到现在,骆裔博全是打消出去的念头,留在这里的说辞,和圣者说的截然相反。   圣者呆立在那里,根本没有参与两人的谈话。   闻玺说:“资源匮乏单一,你们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在没有外界支撑发展成现在规模是极限,粮食,人口,血缘,这些问题都是隐患,最重要的一点,由方士合力开辟的空间,能支撑多久谁心里都不清楚,你当初拼命研究离开的办法,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   骆裔博垂着眼皮,露出老年人的疲惫。   闻玺继续说:“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你们也应该很迫切想要出去,现在我可以代你们先尝试,你们的风险大大减少,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骆裔博没说话,眼睛闭着,倒像是坐着睡着了。   闻玺不疾不徐地说:“前几天有入侵者出现,其中一个已经回到外界。”   骆裔博猛然睁眼,“什么?” 第374章   惊讶过后他立刻否定,“不可能。”   闻玺说:“你的魂魄一直藏在熄珠中安身,有两个人想激活熄珠,没想到反而把你放了出来。在这之前,熄珠在外界一直都有着十大灵器之一的美誉,现世的时间不长,但关于它的作用和激活方法总是在流传,时间地点都很特殊,我猜这和你有莫大关系,那个地点并不是激活熄珠,而是这里和外界的相连的支点。”   骆裔博说:“有些信息的确是我传播的,那又如何。”   闻玺面不改色地说:“你要回到这里,做这些都不稀奇。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骆裔博眸光动了动,陷入沉吟。   “短短几天之内,出现两次入侵者,这样的情况你还觉得正常?”闻玺冷声问。   骆裔博眉头抖动一下,“你是说,你进来的时机和地点,是有人告诉你的。”   他看起来还平静,但话语尾处竟有微微颤抖而不自知。   自进屋后存在感很低的圣者猛然也变得紧张起来,看着闻玺。   “熄珠激活,你已经出来,应该看到当时有几个人。”   骆裔博轻轻点了一下头,“两个。”   闻玺说:“那两人是我的同伴,其中一个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回到外界,告诉我进入这里的时间地点,所以我才能出现在这里。”   骆裔博心头震动再也抑制不住,脸上满是褶皱的皮肤抖个不停,“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圣者心头的惊骇丝毫不下于他,这是忍不住插口说:“既然你的同伴能从这里回到外界,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回去的方法?”   阮棠在闻玺刚才提起成功回去的人时就已经猜到说的是林志远。   闻玺表情漠然,“他也是误打误撞,而且还失去一段记忆,所以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圣者皱眉道:“说来说去都只是你一面之词。”   讨论到出去的问题,他竟然连对闻玺畏惧的心理都忘了。   闻玺没理会他,转而问骆裔博,“连接外界的时机是什么样你最清楚,觉得误打误撞的几率有多少?”   骆裔博道:“就算如此,现在依然是没有办法。”   闻玺说:“我所知的情况已经全部告诉你们,至于取舍,应该是你们好好考虑的。”   骆裔博点点头,“的确,几百年都不曾有过希望,今日才算看到一线曙光,先生说的事对我启发很大。今日我已经累了,来者是客,请两位就留在灵阵部好好休息,我们这里物资极度短缺,与外界当然不能比,只能尽力招待二位了。”   阮棠微怔,心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朝闻玺看去。   骆裔博说的来者是客两位,当然不会是圣者,她的身份已经暴露。   闻玺和阮棠一样立刻就意识到其中的意思,不过脸上没什么波动,朝圣者扫过一眼。   圣者挺直身体,走两步来到骆裔博身后。   坐在轮椅上看着几乎半截身体都入土的老人赫赫笑了一声说,“先生真是大才,而且还心细,居然拿一只染了色的普通小虫,把圣者耍地团团转。”   圣者脸色极为难看,伸出手,放到骆裔博面前。后者抬手,手掌边缘像矿石般泛着晶莹光泽,他在圣者手腕上一划,皮肤下绿色一团小虫露出,然后化成一团浆水。   “当年祖上合力劈开空间,带了工匠,仆役,还有几个普通村庄的人,其中并没有擅长蛊毒的人,幸好我曾出去见识过真正蛊毒。”骆裔博口气很平淡地说,“不过像先生这样见多识广,还有诸多手段的人,是我生平仅见。”   闻玺说了句“雕虫小技而已”。   圣者忿忿看过来,想说什么。   骆裔博说:“是你学艺不精,不能怪别人手段高超。”   圣者只好作罢。   骆裔博又垂下眼皮,面上疲惫毫不掩饰,他召来骆家人,说安顿闻玺和阮棠住下,至于闻玺之前的提议,他没有明确表示。   阮棠在离开屋子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骆裔博,觉得他看着比在熄珠里苍老太多,但那种高神莫测的感觉依然没变。   骆家人把两人领到一个单独的院子,说三餐都会准时送来,然后就走了。   阮棠摘下面具,大口呼吸两下,感慨,“骆裔博这招下马威真厉害。”   闻玺说:“圣者的演技也值得称道。”   阮棠苦笑,“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   房间里有两张床,用屏风隔开,闻玺躺在其中一张床上,说:“等等吧,骆裔博手里肯定有出去的办法。”   “为什么这么确定?”阮棠把刚才屋里发生的事又重头到位捋了一遍,觉得骆裔博的表现实在让人看不出已经有了办法。   闻玺缓缓地说:“他已经知道蛊虫是假的,还让圣者陪着来演这出戏,就是为了看我们要说什么做什么。既然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肯定和外界脱不了关系,结合他一直以来想出去的想法就可以推测出,他应该有付之行动的办法。”   阮棠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发现差不多应该是这个道理。暗自感慨了一声后,她觉得累的不行,也躺在床上,盯着上方床帐看着,隔着屏风和闻玺说话。   “没电脑没手机,吃的还少,被困在这里的人还真是蛮辛苦的。”   闻玺说:“所以他们三家联合起来弄出一个教派,给底层建立宗教信仰,怕的就是物资匮乏引起内部动乱,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效果很不错。”   阮棠在床上翻个身,然后支起脑袋,告诉闻玺,“我看到严昱泽了,他是那个江大小姐身边的卫士。”   闻玺说:“我知道。”   阮棠讶异,“你知道?”   “刚才看到就认出来了。”闻玺说,“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机。灵星,灵阵,我们都已经有了接触,剩下的灵师还不知道情况,他在那里也挺好,可能会了解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阮棠叹了口气。   闻玺侧过脸来看她一眼,“怎么?担心?”   阮棠不否认地点点头。   闻玺面无表情地说:“连卫士都能混上,你还担心什么,难道是担心江大小姐?”   阮棠:“……”   就在她嘴巴动了动,要解释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闻玺说:“先睡一觉,接下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说完背过身就睡了。   阮棠把要说的全咽了回去。   正如闻玺说的,身处这个环境,要提防要警惕的事太多,她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后也有些困了,不过在入睡前,仍是不受控制地想到闻玺说的那句话,担心江大小姐……   她猛地摇两下头,把这个杂念扔到脑后。   作者有话说:挖墙脚及攻心小能手——闻玺 第375章   此时留在屋里的骆裔博和圣者两人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讨论。   “老祖,你不会真相信他说的那些吧?”圣者说,“自从我们三家先祖开辟这个避世空间已经几百年,从没有人能从这里离开过。”   骆裔博说:“你不信?”   “当然不信,他拿个小虫就敢骗我是蛊虫,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骆裔博冷笑一声,“学艺不精怪得了谁,要不是让江家人算上一卦,你现在还蒙在鼓里被人拿捏。”   圣者脸上一红,说:“蛊毒一类只在书籍上看到过,我又没有经历过,被骗也没什么稀奇的。”   骆裔博轻轻摇头,“这可不光是见识的问题。”不过他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其实他说得未必是假的。”   圣者拧起眉头,他对闻玺是憎恶至极,被对方刷的团团转不说,面对面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让向来高高在上的他心里十分不适。   骆裔博虽然老眼昏花,但感觉依然敏锐,察觉到圣者的不悦后,他不疾不徐地说:“过去几百年,什么时候有连着入侵者进来过?”   圣者说:“可能性是低了些,但也未必就不会发生。”   骆裔博反问:“哦?不但在三天之内前后进来两拨人,还都是方士之后,这能是巧合?”   圣者无话可说。   “我在熄珠里挣扎那么久,对外界还是有感应的。第一次激活熄珠能量的人里,有一个很奇特,身体里有两个魂。其中一个强大的不可思议。如果说有人从这里出去,应该就是那个人。”   圣者说:“现在还在追捕入侵者,已经依照你说的形貌特征去找,说不定两人根本没有逃出去,只是那个姓闻的胡乱编造,用来迷惑我们。”   骆裔博扫他一眼,眼里有些失望,“这么多年你怎么也没点长进,我们这里才多大,每一区每一部都管理分明,到现在却还没找到人,你还不明白吗?”   圣者对上骆裔博的目光,语气有些发虚,“……已经在找了,应该很快。”   骆裔博长叹,“下执区里藏不了人,只有在上宰区里,我倒有个怀疑。”   圣者说:“怀疑?谁?”   骆裔博沉吟片刻,说:“江家。”   “怎么会?江家大小姐醉心祖传秘术,向来不参与政事。”   “外界人要在这里藏匿三天不露身,还真没几个地方,最后可能的,还是江家。”   圣者有些着急,“老祖这样说毫无根据。”   骆裔博道:“你不要因为江家大小姐就不懂思考。”   圣者不服气,但没有跟骆裔博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现在无论找没找到之前的入侵者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老祖您难道真的打算和那个姓闻的合作?”   骆裔博神色深沉,“先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本事吧。”   圣者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刚才江大小姐来是为什么?”   骆裔博淡淡地说:“她为我占了一卦。”   “什么结果?”   骆裔博没有回答,眼皮已经完全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困顿的普通老人。   ………   江伊凝回到灵师部,仆役奉上热茶,她屏退左右,点了点严昱泽让他留下。卫士及仆役离开,没有人有异议或者疑惑。   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严昱泽摘下面具。   江伊凝看向他,“刚才那两个人是不是和你认识?”   严昱泽对她这样敏锐并不意外,“你是看出来的还是占卜出来的?”   江伊凝笑道:“我的占卜千金难换,怎么会用在这种地方。只是一种感觉,我的感觉向来很准。”   严昱泽没说话。   “你是默认了。”江伊凝道,“你说当日只有两人进入这里,还有一个是男人,但刚才那个是女的,这是怎么回事?”   严昱泽眉头微挑,“我比你还想知道为什么?”   江伊凝略一思索,道:“她应该是为你来的,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找到进入这里的方法,有点太不可思议。你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所以不知道,只有特定的地点和时间凑在一起,还需要一定的灵力才能找到进入这里的界点,几百年来,能到这里来的人,不到五十个。”   严昱泽脸色变得严肃,几百年间只有五十个,概率已经低的一塌糊涂。   “但是最近几天,却有两次入侵者进来,这样我只能怀疑两点。”   “说说看。”严昱泽说。   “一个是这里的情况已经暴露,外界的人在不断尝试进来。”   严昱泽不置可否。   “另一个是,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出去了,所以才能找到其他人进来。”   严昱泽说:“分析的很有道理。”   江伊凝看着他,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她很淡地笑了一下,“虽然看着太过匪夷所思,但我更倾向于第二个。”   严昱泽说:“我记得你不支持回到外界。”   江伊凝喝了口热茶,被淡淡地热气熏地脸色微红,“我们与外界已经相隔几百年,外面如何全然不知,但在这里,常年做的就是发掘和节省资源,就算如此,日子也过的很勉强。就连人口数量都要严格限制不能扩大。但外界不同,你和我说过,什么工业革命,现代化……”   严昱泽心头有一丝讶异,这些东西他只说过一遍,没想到江伊凝全都记住了。要知道以这里的生活水平,和古代没什么差别,就连纺织机都没有一台,完全原始化状态。他说得那些内容,要一个完全没接触的故人理解,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江伊凝在听过之后却好像很快理解。这种聪慧程度,可以说极为罕见。   “我们和外界差异太大,如果离开先祖开辟的空间,我们就将归于大同,对外界来说,我们犹如异类,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危险。”江伊凝说,“所以我更倾向于折中的方法,如果有人能在界点来回,为我们传递信息,而不是马上让我们到外界去,这样才更稳妥。”   严昱泽点了一下头,“考虑的很周到,但现在根本只进不出,说什么都白费。”   江伊凝抿唇笑了一下,“或许骆老祖有办法,你的同伴不是去找他了。”   严昱泽蹙眉不语。   “不用担心,”江伊凝道,“骆老祖不会动他们。”   “他下令抓我已经有三天了,根本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江伊凝看向窗口,目光悠远,“可是他身体快撑不住了,所有人里,他都是最迫切要去外界的那一个,看着吧,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376章   阮棠睡了一小会儿醒来,然后翻来覆去的就有点睡不着,白天遇到严昱泽,她还想着用什么办法见他一面,但这里区域划分管理很严格,灵师部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轻轻在被窝里叹气。   “睡不着?”闻玺突然发声。   “吵到你了?”阮棠有些不好意思。   闻玺说:“不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阮棠怔忪,心想不会是她叹气的声音吧。就在两人同时不说话,周围安静地落针可闻的情况下,阮棠听到从外面传来很细微的声音。   “听到了。”她说。   闻玺坐起来。   阮棠也跟着起床。   闻玺来到门前,手已经摸在门栓上,却没有动。   他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脸上自然就露出深沉的气势。阮棠不自禁跟着神经紧张,朝他走近。闻玺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示意,阮棠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前,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地更清晰了。淅淅索索的,好像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为什么要说是脚步声呢,因为很有规律,像是行走。   可能是有人蹑手蹑脚在他们门前走过?阮棠一想到这个,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目光微微一转,看到窗户上的东西,脸色都僵硬起来——木质的窗棱上糊着纸窗纱,房里没有点灯,此时外面比里面更亮一些,一团黑糊糊的影子贴在窗纱上,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张人脸,有人在朝屋里张望。   阮棠起了一身冷汗,悄悄拉了闻玺的衣袖,然后下巴朝窗纱上努。   闻玺看到黑影,脸色微沉。   阮棠来的时候没有特别注意窗户,这个时候开始担心窗纱够不够牢,不会像电视上那样,用手指一点就可以点个洞出来。她还真怕外面那个人点开窗纱,眼珠从小洞望进来,然后和她大眼瞪小眼。   幸好这个画面并没有出现。对方盯了一会儿,黑影消失。   阮棠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这口气出完。忽然,数不清的黑影一下子映在窗纱上。就好像一下子有许多人都扒在窗外门外在看。   阮棠倒抽一口气,腿都跟着发软。   闻玺倏地握住她的手,坚实有力的感觉传递过来,让她心下稍安。   闻玺没有去打开门栓,而是选择站在门前不动。外面也没有特殊声音,那么多人扒着窗在看,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坚持了可能有几分钟时间,门外黑影散去。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轻微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这次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闻玺放开阮棠的手,“吓到了?”   阮棠已经缓过劲来,“刚才就是那一下挺吓人的,看久了好像也还好。”   闻玺对她胆量还是有信心的,打开门栓。   阮棠跟着闻玺走出房门,外面一个很小的院子,角落种着几盆海棠,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阮棠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遗憾地叹气。   闻玺转过身,说:“你看。”   阮棠朝屋子外面看去,怔住。   窗户,门上都是手印子,黑黝黝的几乎是一片,有大有小,可以想象刚才有多少人真的就是这样趴在他们屋外。   “骆裔博是什么意思?”阮棠问。   闻玺走到门外,手在黑手印上擦了一下,说:“不是人。”   阮棠:“……”更吓人了。   就在两人对着屋外一片痕迹感觉奇怪的时候,从院子小门快步走进来一个人,就是领他们进门的那个骆家人。他无视墙面窗纱上的印子,说:“两位贵客,已经准备好晚饭了,请跟我来。”   阮棠真是佩服他,脸色平静的好像满墙的手印都不存在似的。不过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   闻玺随口答应一声,然后就去前面的正厅吃饭,路上也没有和骆家的人打听。   三人沉默来到正厅,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没有其他人。   领路的人说:“我们家老祖是单独用饭,贵客请自便。”   桌上的菜肴比起阮棠在灵星宫吃的那段要差点,但比起下执区一盘菜叶子要好上不少。   闻玺和阮棠在厅里吃饭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出现,周围安静的让人压抑。   阮棠说:“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   闻玺给她盛了一碗汤,说:“不知道,可能是有人想吓唬我们吧。”   “吓唬?”阮棠想到刚才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哆嗦,“还真的蛮吓人的。”   闻玺瞥她一眼,“刚才不是说不怕吗?”   “我以为是人。”   “是人或者不是人有什么区别,都在门外围了一圈。”闻玺的声线微沉而冷。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阮棠忽然也觉得,是不是人好像也没啥大区别。难道一群人无声无息透着窗纱朝里看就不吓人了?   汤是菌菇的,味道着实不错,阮棠喝完一碗,自己又盛了一碗。等吃饱喝足,身体暖和,刚才被惊吓的感觉也已经很淡了。   领路的那个又适时地出现,给两人带路回房间。   等他们来到刚才的小院子,门上床上的手印已经全部不见了。   闻玺嗤笑一声,说:“你让人收拾的?”   领路人说:“老祖说要让贵客住的安心。”   阮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这话你们也说的出口。   闻玺冷淡地扫他一眼,直接进了屋。   阮棠也跟着进去,不过经过这件事,晚上可能就睡不着了。谁想睡觉的时候,外面有人盯着,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阮棠坐在床沿边问。   闻玺说:“等着,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可能就是想看我们的反应。”   干坐无聊,又无法睡着,阮棠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闻玺说着话。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屋里没点灯,也是一片漆黑,阮棠眼睛适应了黑暗,还算看地挺清楚,有闻玺在,胆子总是要大一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淅淅索索的声音又来了。 第377章   阮棠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另一边的闻玺很镇定,“再等等。”阮棠轻“嗯”一身,不过对等什么不是很明白。   那是一群人悄悄走路的声音,渐渐开始变轻之后。闻玺从床上起来,打开门说:“出去看看。”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环境里,连风都没有,只听到那阵声音在远去。   阮棠看不到任何东西,悄悄问闻玺:“到底是什么?”   闻玺说:“还不知道。跟上去看看就清楚了。”   阮棠跟着闻玺走出院子,周围陌生又黑暗,闻玺却好像知道方向一般,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从小门离开灵阵部,路上都没遇到一个人或者阻拦。   灵阵部的后方是一条狭长的砖路,两侧的围墙很高,抬头看足有二三十米的高度。穿过长路,拐弯走进一个偌大的花园,阮棠发现,那阵声音虽然很轻,但一直就在前方,闻玺没有跟错路。   在走进院子后,花草树木都有些眼熟,阮棠想起来,这是他们刚来的时候所在的寺庙。闻玺站在院子角落,望向围绕在树木中的寺院。这上面的瓦片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夜里散发着朦朦的光,看着倒比白天要神圣庄严地多。   阮棠盯着寺庙瞧,看到周围的花木草叶时不时在无风的状态下会动一动,就好像有人碰到一样,刚开始她还觉得可能是错觉,看了一会儿后,就发现一点没错。院子里的环境,就好像有很多人在似的。   阮棠想像了一下,此时院子里是站满人的,不由自己微微一惊。   就在此时,几个灯笼漂浮着从外面进来,一直来到寺庙门口才停下。   阮棠立刻看向闻玺——他们在发现山洞的时候就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闻玺皱了一下眉,伸手拉住她的手。   阮棠知道这是他发现有什么危险,立刻就打起精神,注意周围。   闻玺微微偏过头,几乎是贴在她耳朵边上说话,“别太吃惊。”   阮棠不懂,十分疑惑地眨眼。   闻玺手指在她眼皮上轻轻抹了一下。一股清凉的感觉流进眼睛里。阮棠的视野立刻产生了变化,刚才根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全是瘦长的黑影,模模糊糊的一团,依稀可以看到人样,但具体长相身材全都没有。   看清周围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诡异的环境,阮棠心下一颤,不过幸好他们站在院子最角落位置,身边并没有模糊黑影。   只见那一个个黑影来到寺庙的门前,然后做出跪拜的动作,没有一个例外。这个场景和前几天圣者布道时极其相似,都是一种宗教仪式。   阮棠看着这群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以虔诚的姿势跪了许久,然后寺庙门缓缓打开,两个瘦长黑影提起灯笼,往寺庙中走去。   后面乌压压一大片的黑影有序地跟着一个个进去。   又等了一段时间,院子里的黑影已经剩下没几个。闻玺忽然有了动作,他跟在最后一个黑影后面,阮棠随后也跟上。   寺庙的供台上,还是那一尊身上缠蛇的中年男子像,圣者提过,这是沧神。此刻神像有了些微的变化,原本垂着的双眼此时圆睁,嘴巴也张地很大。黑影来到它的面前,身体就渐渐抽长,越来越细,然后就被它吸进口中。   阮棠不信教,看到这一幕,第一直接就是寺庙邪门,不像是一个好的宗教。   闻玺站在门旁看着神像连吞三个黑影,走过去对准神像就是一劈。   神像停下吞食最后一个黑影的动作,举手格挡。居然灵活的就像活的生物一般。闻玺的攻击看似普普通通,实则绝不平常,这一掌又快又狠。神像被打个正中,整个寺庙都颤了颤,犹如地震。阮棠没有防备,险些摔倒。   不过她现在也是胆大,刚颤的时候心猛然一抖,然后抓住木柱就不慌了,也没往外逃,而是看向供台。   闻玺一击之后,神像摔个倒仰,不过他很快又站起来,然后手里多了一柄长剑,对着闻玺刺来。闻玺继续朝它劈下。神像的脸栩栩如生,涨得通红,然后眼睛闪了闪。闻玺手上打空,在关键时刻,神像居然变成透明的。闻玺的手穿过它没有丝毫阻碍。   这种变化让人出乎意料。   闻玺神色微变。   阮棠看到供台上突然窜出几道乌黑的链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刺向闻玺,直接扎入他右手手掌的皮肉中,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落在地上,然后又很快被地吸收。   寺庙震动地更厉害了,只有供台上透明的神像面露微笑,“你是谁?”   这一声发问是出自神像的嘴,但却是震在人的心里。阮棠心脏狠狠抽搐,疼地她没抓住柱子,直接摔在地上。   闻玺眼角余光注意到,似乎想做什么,可是几条铁链狠狠牵制住他,让他无法动弹。   更诡异的,是从铁链上传来一种吸食的力量,在吞噬他的血肉。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手掌上皮肉已经干瘪下去。   阮棠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凌空画了一个符,朝着铁链弹射过去。   幽兰的符咒闪烁着撞上铁链,然后吸收的一干二净,没有起任何作用。   阮棠用了这个符咒那么多次,还头一次碰上这样的结果。   神像桀桀笑了两声,又以震动人心的声音说道:“臣服吧。”   阮棠不信邪地又发了一个符咒过去,在铁链上依旧石沉大海般。   闻玺的眼睛涨红,脸上露出厉色,他忽然抬起左手,金光凝聚成匕首的样子,砍在铁链上。寺庙又再次剧烈震动,但铁链没断,反而加剧吸食他的血肉。   闻玺的右手已经完全变成干枯骷髅的样子。   阮棠着急地左右张望,发现地上有摇落的烛台,一咬牙,抄起来就朝闻玺冲过去。   金属烛台劈在铁链发出响亮的声音,但也没作用。   闻玺喝止她,“让开,别看。”   作者有话说:最近忙装修,所以不是很在状态,抱歉,等这周过了,下周应该可以增加更新,这样看起来就不会太碎片化了 第378章   阮棠把头撇过去,地面震动骤然加剧,她不敢去扶供台,矮着身体,手脚并用撑在地上,耳边听到闻玺的闷哼声,十分压抑。阮棠没忍住,朝他的方向看去。只见闻玺一手拿着刚才她拿来的烛台,上方有细尖的一段,他用尖锐的那头刺进手掌中,划开巨大的口子,血液一下子喷涌出来,大半溅在供台上。   供台十分邪门,血淋在上面一眨眼就被吸食的干干净净。神像的脸上甚至露出满意的微笑。   闻玺的手心裂开的地方已经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只见铁链牢牢缠绕在他的骨节上,头部还有细齿状的一段。阮棠看到一眼,被这渗人的一幕激地头皮发麻。   闻玺面色铁青,用烛台挑起铁链,一点点从骨头上扯落。整个过程很缓慢,摩擦着骨头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直到铁链从骨头上脱离,闻玺把烛台往神像上一扔,然后快步后退,完好的那只手来拉阮棠。   关键时刻,阮棠当然不想当个拖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等闻玺手伸过来的时候正好搀扶住他。   闻玺怔了一下,说:“马上出去。”   在摇晃的犹如地震的环境内,两人跌跌撞撞往外逃。   大门忽然摇动,要自动关闭。   阮棠大为着急,不信邪地再次使用了“发”这个冲击的符咒,这次总算起了作用,大门被符咒一冲,关拢的速度一缓,两人就趁这个间隙,逃出门外。   阮棠回头看了一眼,供台下方窜出十几根铁链,都在空中舞动着,不过看距离,它只能伸出一米左右范围,再远就不行。   她喘着粗气,心头一松,要真是没有限制的,他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毕竟连闻玺都被逼得如此狼狈。   阮棠转头朝闻玺的手上看去,“你没事吧?”   闻玺的脸色发白,看向院子另一边,“没事。”   他的手藏在长袍袖子里,虽然有自愈能力,但这里和外界大不相同的环境让阮棠还是有些担心,说,“让我看看吧。”   闻玺拦住她的手,轻声说:“有人来了。”   阮棠朝院子里看去。   骆家那个领路的人从小路走过来,对着两人微笑道:“老祖让我来请两位贵客过去说话。”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阮棠觉得很不对劲,没好气地说:“非得现在?”   领路的说:“老祖说事情很重要,两位如果没有事现在就可以去。”   口气依旧谦和有礼,但说的话却有一股强迫的意思。   闻玺说:“带路吧。”   对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立刻先一步转身带路。   阮棠用眼神询问闻玺。   他眼里的红血丝刚刚消退,轻轻摇了一下头。   来到白天的正厅。   骆裔博坐在轮椅上,桌上摆着三杯茶,冒着白气,显然是等着他们。   闻玺和阮棠走进去。   骆裔博抬起头看向他们,目光很奇特,似乎是惊讶又像是激动。他把两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尤其在闻玺身上的血迹看了一会儿。   “你们刚才已经进入神庙,可曾见到沧神?”骆裔博问。   阮棠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骆裔博安排他们住在灵阵部,就是为了让他们去一趟沧神庙,这就难怪他们刚从里面出来,就有人来请他们。当然,如果他们从里面走不出来,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闻玺冷笑,“沧神?难道不是你们哄骗下层用的手段?”   骆裔博在他衣袖上大滩血迹上停留了几秒,“两位既然已经进去过,咱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沧神原本的确不是身,那是咱们祖上最厉害的一位先祖,永乐年间,集众人之力避世就是他领的头,他术法无边,几乎有偷天换日之能。在他过世之后,咱们这里也乱过一阵,毕竟有很多人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卷进来。所以在这位先祖死后,他们就集合起来,搞了一次叛乱。”   闻玺嗤笑,“叛乱?你们还真是圈地为王了?”   骆裔博闻言并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说:“我们三家都是方士之后,拥有常人不能及的手段,这里所有一切都是先祖使尽手段开垦而来,说是这里的王者,也不为过吧?不管哪朝哪代,都是有实力有能力者为尊,在这里也不例外。”   阮棠皱起眉头,在这两天里据她所了解到的,当年三个方士家族开辟空间,为了后代繁衍血脉不会太过靠近,他们裹挟了几个村庄的普通人来到这里。这些人的后代世世代代都在下执区生活,被限制的很死,身上不能穿任何带修饰的衣服,一日三餐都是菜和清粥,在上宰区的人面前奴颜婢膝,只有少数人才可以到上层去。   在骆裔博的嘴里,竟然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阮棠忍不住嘲讽一句,“当初来这儿也没给人选择的机会啊。”   骆裔博朝她看来。   阮棠对上他的眼,心下一咯噔。   “原来是你,”骆裔博说,“白天戴着面具还没认出来,在熄珠我们就已经见过了,没想到这么有缘。”   阮棠干巴巴地扯了一下嘴角。   骆裔博道:“在熄珠里就已经见识过这位姑娘的不凡,难怪刚才在沧神庙里都能全身而退。”   闻玺牵住阮棠的手,把她稍稍往身后拉了一把,说,“好了,直接说正题吧,把我们引去沧神庙是为什么?”   骆裔博说:“白天闻先生和我说要出去的事,我总得试试你们的诚意,当然,最重要是是实力,像你们这样外界来的,没有信仰过沧神的,能毫发无伤从里面出来,就已经证明你值得信赖。”   闻玺道:“离开的关键在沧神?”   说的是沧神,而不是沧神庙。   骆裔博眼睛一亮,“果然慧眼如炬。”   “那个半神半鬼的东西是你们搞出来的,现在失控了?”闻玺又问了一句。   骆裔博此时已经不意外他能看穿,缓缓道:“并不是失控,而是一开始就没在控制内。先祖的手段非凡,离世前建了神庙。当时我们以为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下层,引导大家信仰。拜的时间久了,才发现有点问题。” 第379章   “先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的一丝意志留在神像里,长年累月受供奉和信仰,竟然养成了独立的神智。上宰区的三家都没有察觉,等发现的时候,神庙已经不受控制,它独立吸收着众人信仰的力量,并转用一部分平稳空间。我年轻时就已经开始研究这块地方,发现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小空间,照理说要回到外间世界,只要穿过界点就可以。但由于神像已经和空间相连,界点变得很难捕捉,并不断变化,才让这里彻底成了一个避世不出的世外。”   闻玺听到这里朝他一睨,若有所思,“几百年的供奉和信仰,你们早已经拿神像无可奈何,而且也不能对着所有人推翻信仰、你们担心继续留在这里,最后会变成滋养那位先祖的营养,所以才想离开,回到外界去。”   骆裔博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用熄珠逃脱到外界。”   阮棠讶然,“熄珠是你们的?”   “熄珠是祖上传下来的神器,把魂魄封在里面,用熄珠穿过界点可以不受伤害。”骆裔博道,“原本这也算是离开的下下策,不过上次这位姑娘在熄珠内打破禁制,熄珠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阮棠:“……”还成了她的错。   骆裔博说了这样一大通话,疲惫地揉了一下眉头,“只要神像在,这个空间就牢不可破,无法从这里走出去。这些年我们已经用了各种方法,比如把步道放在外面,还有减少下执区的人来神庙的次数,但收效都不大。”   闻玺说:“甚至还弄出一个圣者,想要分流一部分供奉的力量。”   骆裔博点点头。   阮棠心想难怪圣者的称呼那么另类,原来是另外弄出来的。   骆裔博抬起眼,“现在有两位来了,还能在神庙全身而退,这样我们出去倒是有了成算。之前闻先生不是问过我,是否有出去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毁了神庙就可以。”   闻玺不冷不淡地道:“你们研究那么多年都没有把握,靠我们两个有什么用。”   骆裔博道:“之前的把我不大,加上两位成功更有可能了,今夜太晚了,两位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们这里当然也会提供资源,让两位放心。具体的等明天再说吧。”   他口中说累,表现在外的也确实是累,脸上的褶子几乎都快要垂下来。   闻玺没说什么,拉了阮棠就走。   两人回到房间,阮棠擦了一把脸,躺在床上也觉得累得不行。睡前又问了一遍闻玺受的伤怎么样,闻玺说在慢慢恢复中。她筋疲力尽,嘴里嘀咕了一声什么就陷入沉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醒来,阮棠被床边高大的人影吓了一跳。   “是我,”闻玺的声音。   阮棠吐了长长一口气,“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好吓人。”   闻玺坐到床沿边,外面已经天亮,光线透过窗纱映进来,他的脸一面被照亮,神色晦暗不明。   阮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岳城?”   闻玺笑笑,“你还真看得出来。”   阮棠心想你的眼神这么可怕,分不出来才见鬼了。嘴里说着,“你不睡觉站着吓人干嘛?”   闻玺伸出手放到她的面前。   阮棠低头一看,他的右手被吸食过血肉后还没有完全恢复,看起来干巴巴的,皮肤也有些皱,看起来像是耄耋老人的手,和其他身体部位至少查了有三十年的距离。   外面都已经天色大亮,应该过去好几个小时了,闻玺的长生不老体质恢复的有些慢。阮棠记得当初自己车祸,身受重伤,一个晚上也差不多全部恢复了。   “神像伤害很特殊?”阮棠问。   闻玺说:“不是,是这里的环境有些异常,我也有点虚弱。”   闻玺听到虚弱,立刻有些紧张,“那怎么办?”   明天还要靠他打怪升级……啊不是,是打倒沧神离开这里。   看闻玺到现在手掌还没有恢复如初,就知道他说得虚弱是真的,而且经过岳城几次出现的过程来看,很可能是闻玺无法完全控制身体的时候才会这样。   闻玺不说话,凝视着她的脸,视线几乎徘徊在她的唇上。   阮棠立刻有种被凶猛野兽盯上的害怕,身体往后缩了缩,“……找点补品吃?虽然这里一穷二白的,上宰区的人应该有点好东西吧?”   闻玺说:“我需要补一点气血。”   阮棠弱弱地说:“我只在别人大姨妈的时候听过这句。”   闻玺:“……”   阮棠在说完这句后,就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沉沉的好像要掐死她的样子,立刻怂——从心了。   “怎么补?”   闻玺说,“可以和上次一样。”   阮棠懵了,上次?哪次?   鬼胎那一夜的记忆就这样翻涌而至,阮棠呆滞了两秒后,脸瞬间涨红,抱着被子一团缩到床脚,“那个,这里不是有挺多人的吗?”   以骆裔博想要闻玺帮忙的态度来说,找几个人献点血应该不成问题啊。   阮棠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拼命劝说,“让人人都献出一点血,足够你喝好多的,血型还多,口味多种多样……”   闻玺脸色沉的能拧出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普通的没用,长生人的血才可以。”   阮棠无语了,面如苦瓜。   倘若还是闻玺,这时候必然会安抚一下,但这是岳城,能好声好气说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他沉着脸,张手就要到床上来捉阮棠。   阮棠吓出一身汗,“慢着慢着。”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阮棠:渣作者,你出来,我能从了他吗? 渣作者:能……还是不能呢? 闻玺(岳城)不屑地笑:我需要经过你同意? 渣作者:还是从心吧 第380章   闻玺根本没听她的,抓住她的手直接就把人拽了出来。手腕脉搏位置,温软细腻的皮肤下面,血管隐隐透着,他几乎能透过那层薄薄的肌肤感受到细嫩的血管中流淌着香甜的味道,于是,低头——   狠狠咬下去。   剧痛传来,阮棠的脸瞬间皱在一起,她几乎以为自己的手已经被捏断了,等缓过那阵疼痛后,她又感觉到血液全被吸收过去,手臂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四肢缓缓地发凉。   长生不死的体质修复力是很强的,受到的伤害很快就要愈合,闻玺在她伤口快要合拢的时候,用牙齿使劲磨了磨,让伤口再度裂开。   强劲的再生造血功能都不及他吸血来地快。   阮棠身体仿佛坠入冰窟,冷的发颤,她用力拍闻玺肩膀,“等一等,我快变成人干了。”   闻玺抬起眼,看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白的像纸一样,微微蹙眉,然后松开。   阮棠躺在被子上用力喘气,等了一会儿,身体开始回暖。   闻玺问:“可以了?”   “等等等等,”阮棠着急,“等我再歇一会儿。”   闻玺皱眉,坐在床边继续等待。   阮棠为了分散他吸取血气的注意力,开口道:“为什么我恢复不需要吸取血气?”   闻玺说:“你还没有度过长生的周期,知道差不多五百年一个劫吧?”   阮棠点头,“难道第二次喝了赤泉就会这样?”   闻玺瞥她一眼,“第一次身体转化,服用的是稀释过的赤泉,能抗过发作活下来的就能长生,接近五百年周期的时候,恢复能力会逐渐变弱,第二次就必须喝真正的赤泉,成功延寿如果在衰弱的时候,就必须用赤泉补充,或者直接吸食同类的血气。毕竟,赤泉真正蕴含的,其实就是萃取过的长生人的血。”   阮棠从之前所得到的各种信息,基本已经知道赤泉的秘密,但没想到岳城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她还在想着,手腕又一阵痛,他又开始吸血。   闻玺的手掌血肉渐渐充盈,伤口愈合不见痕迹,已经逐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在阮棠因失血过多,而虚弱地蜷起身体的时候,闻玺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看见伤口处沁出一滴血,他忍不住又舔了舔。   阮棠吓得一哆嗦,以为他还要吸血,赶紧缩手藏到被窝下面,“你够了吧。”   闻玺看看她,说行了然后站起身。   阮棠长吁一口,眼皮沉沉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又一觉睡到中午,她起床的时候检查手腕,没有伤口,已经完全恢复。想到岳城昨天吸血那个猛劲,她都怀疑自己会变成人干,但睡了一觉就完全恢复没任何痕迹,也是另一种可怕。   阮棠心想,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说,长生人已经是怪物了吧?   她陷入沉思,闻玺从外面走进来,“快起来刷牙洗脸吃点东西。”   阮棠抬起头,“闻总?”   闻玺低沉地应了一声,上下看她,“昨天没事吧?”   阮棠把袖子一撩给他看手腕,“已经全部恢复了。”   闻玺看着她手臂内侧雪白的肌肤,“以后我会好好控制自己。”   “又不是你的问题,”阮棠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出去还要靠你,吸点血没什么关系,反正很快就恢复了。”   闻玺深深皱了一下眉头,等她洗漱完坐下吃东西的时候,他忽然开口:“糖糖。”   阮棠:“嗯?”   “就算是长生人,恢复也不是无限次的,以后类似这种过分的要求,你可以拒绝。”   阮棠犹豫了一下,说,“我……可能打不过岳城。”   闻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用那么含蓄,你怕他?”   阮棠用力点头。   从她点头的幅度就知道她内心的想法,闻玺沉默片刻,手捏了捏额角。   阮棠想了想说,“闻总,好像你每次虚弱的时候他会出来,你可要保重好身体,健健康康的。”   闻玺:“……”   到了下午,骆裔博派人来通知他们过去。阮棠和闻玺来到骆裔博所住的院子,从里面透出晶石辐射依然让人感觉不适。   院子里进进出出有不少人,有的出来面露气愤,有的茫然,还有的是一脸惊喜。   等人走地差不多了,骆裔博请他们两人进去。   谈话还是在昨天的花厅。   骆裔博告诉他们,今天上宰区能说得上话的人基本都来了,告诉他们出去有了办法和一定把握,不过各人反应不一。   骆裔博道:“之前告诉两位我们这里分为两派立场并不是假的,有的人早已经习惯这里高高在上的日子,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根本不愿意出去。对我的决定是坚决反对的,不过这些意见都暂时被我压下去了。”   闻玺脸上没有一丝神情,要是骆裔博连上宰区的决定都不能做主,那出去的事根本都不用找他作为突破口了。   骆裔博继续说:“不过就算灵星,灵阵都已经同意,还需要灵师部的支持。”说到这里,他看看两人,“江大小姐要见一见两位。”   闻玺眉梢微抬:“你们内部的事情,还需要外人去处理?”   “我们被困在这里几百多年都没有办法,这次主要还是仰仗先生,江大小姐有所担心也是应该的,该说我的我都说了,不过江家的习惯和外面不同,说一百句也不及占一卦,我猜江大小姐应该是想为这次的行动卜卦算吉凶。”   闻玺说:“如果算出是凶,就不用出去了?”   骆裔博叹息,“要是她算出是凶,我们就不会行动。江家的卦象,从古至今,就没有错过一次。”   从花厅出来,闻玺和阮棠在骆家人的领路下来到灵师部。   和上宰区其他几个坊市相比,灵师部内部要朴素的多,院子内部都以造型古朴大气的树木为主。   江大小姐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把竹签,正专心致志地摆放着。 第381章   闻玺和阮棠已经走到亭外,江大小姐头都没有抬一起,她身后的侍女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阮棠起先想看桌面上摆放的到底是什么,看了一会儿发现就是普通的竹签,乱糟糟的一堆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她就转而开始打量人,在这个地方,下执区基本就是维持温饱,无论男女看着都是面黄肌瘦,像江大小姐这样肤白而貌美的年轻女孩,可以说是阮棠在这里见过最漂亮的了,而且她气质端庄沉稳,秀美大方,具有一股极为难得的古典气质。   江伊凝手一摊,竹签在石桌上铺散开,她拍了一下手,朝闻玺和阮棠看过来,落落大方地说:“请进来坐吧。”   闻玺和阮棠进入亭子,侍女送上热茶。   江伊凝上下打量两人几眼,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们都是很厉害的方士?”   闻玺说:“会点皮毛,算不上厉害。”   “在这里就不用太谦虚,既然骆老祖都说你们可以,那就应该很有本事,”江伊凝说,“你们和骆老祖商量的事,我刚才正好在占卜。不过越算越多,根本算不出来。”   闻玺喝了口茶,又扫了眼凌乱的桌面,“卜卦都要看机缘,”   江伊凝说:“事关空间打开的大事,不是一句机缘就可以安心。出去的理由骆家老祖应该和你们说清楚了。我担心的事和他们的不同,你们知道,在出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内部的决定也从未统一过,老祖和其他人都担心无法出去。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出去之后。”   闻玺放下杯子,没有说话。   “能和我说说你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江伊凝说。   闻玺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疾不徐地说了点现代生活,比如电,机械,工业等。   阮棠发现江伊凝时不时点头,偶尔皱眉,脸上一点困惑的表情都没有,也没有打断闻玺提问。   照理说她从未接触过现代社会,应该会有很多地方不懂才对,更甚一步,是根本没有概念,毕竟从周围环境来看,是骤然从古代到现代了。   阮棠思考着她的表现,只想到一个答案,就是在这之前,她就已经从其他渠道了解到现代社会。   等闻玺说完,江伊凝问了几个问题,都被闻玺轻松解决。   就这样两人交流了很长时间,阮棠喝了几杯水,起身去上了个厕所。   等她回来时候,路过院子,假山石后面突然伸出长臂,从后面捉住她,拖到后面。   阮棠心漏跳一拍,不过很快感觉到熟悉的气味和感觉,她又放松了身体。   严昱泽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长袍,语气急促地问:“你和闻玺怎么进来了?”   阮棠转过身面向他,看他一身卫士打扮还有些别扭,不过严昱泽长相俊美,看着除了头发短点,倒有点像片场刚刚出来似的。   阮棠挑紧要的说,把进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严昱泽脸色有些严肃,“听说你们要去帮骆家那个老东西的忙?”   阮棠说:“不是帮他的忙,出去就一定要把沧神消灭。”   “要千万小心,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信奉沧神,”严昱泽说,“也别太相信那老东西说的话。”   阮棠点头,“在熄珠里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善于伪装,老谋深算,关键时候还心狠手辣。   院子里有其他人路过说话的声音,阮棠闭嘴没有发声,   严昱泽看着她,还伸手捋了两下她的头发。“先回去吧,你出来已经很长时间。”   两人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开,阮棠从假山石后面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严昱泽赤红的衣袍一闪而过。   她回到亭子里,正好听到江伊凝又说回到这次占卜没有结果,祸福难测的事。   闻玺微微笑了一下说,“有些事,无论是否占卜,或者结果如何都需要去做。”   江伊凝在回来的阮棠身上看了好几眼,说:“虽然没有占卜出结果,不过行事的时间我已经算出来了,一般卦象所示的内容,对占卜者都有帮助。这次最佳的时间,应该是两天之后的酉时。”   随后江伊凝没再说什么,直接送客。   阮棠和闻玺出来,他问她刚才出去是不是见到严昱泽,阮棠把严昱泽的提示说了,闻玺就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到灵阵部,把江伊凝说的话转达给骆裔博,他对这个信息十分看中,立刻召人过来商讨。   阮棠和闻玺彻底空闲下来,灵阵部没有人管他们,一日三餐准时送达,就是闷了想在附近走一圈,只要有卫士陪同也是可以的。   阮棠第二天下午实在憋的慌,就干脆和守门的卫士说了一声,出去走走。   路上很冷清没几个人,按卫士的说法,是大家各司其职,都知道职责所在,其他人不会乱晃。   阮棠只觉得这些人十分可怜,被困在这里,因为资源极度短缺,造成下执区的普通人民辛辛苦苦的一天也只能满足温饱而已。   不过正如江伊凝说的,即使集合大家的力量打开界点回到外世界,这群人又该怎么生活。   世外桃源,听着美好,但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天色渐黑,她回到灵阵部的单独小院子。   闻玺正坐着看一卷画,画轴和纸张都已经破旧泛黄,看着很有年代感。   阮棠走过去,闻玺把画展向她,“你觉得怎么样?”   阮棠一看居然是沧神的画像。她不由朝闻玺看一眼,咳嗽一声说,“是要认准这张脸,怕打错人吗?”   闻玺知道她时不时就要皮一下,微微笑了笑,指着画像中央说,“看这个。” 第382章   阮棠再看过去,他指的是沧神画像中段位置,一条长蛇从沧神肩后探出,缠绕在两臂上,微微仰着头,吐着红信。阮棠记得,进入到这里之后,看到的沧神像就两种,供台上的那个就和这张画像上一样。   闻玺能特意指出,画像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阮棠认真地扫过每根线条,这一看还真看出点异样——   “这个蛇画的特别逼真,感觉笔墨比人像都要用心。”她说。   闻玺说:“骆裔博说了很多,先祖的,现在的,就是没有提到这条蛇。”   阮棠想了想,说:“如果是先祖养的蛇,现在应该死掉了吧。”   “可能是,”闻玺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已经知道,沧神就是他们先祖中最强大的一位,在死之前把自己塑造成神明,留下一丝意志享受香火和供奉,现在变成半鬼半神。他的画像是自制的,这条蛇出现在上面应该是有什么原因。你想一下,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会添加在神像中吗?”   阮棠听着他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要不要找骆裔博问清楚。”   闻玺说:“他连提都没有提过,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想隐瞒,不需要特意去问了。”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还有一天时间,可以找人问一下。”闻玺说,“如果你听到什么神话故事也都记下来,就算是编了骗下执区的人,也应该有一部分参考价值。”   阮棠点头。   这时外面骆家人送饭菜来了,闻玺收起画卷,“先吃饭吧。”   第二天阮棠出去逛的时候,找了两个人问起神像和蛇的事情,因为她身后站着卫士,被她随意拦住的路人都显得诚惶诚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人知道神像上蛇的故事或者意义。   阮棠很不可思议,“你们平时拜着神像,就没想过为什么上面有条蛇吗?”   那几个路人都是茫然摇头,“沧神像一直都是这样,哪有为什么。”   到了中午阮棠就放弃了,回到院子里。   江伊凝算出来的时间是酉时,是傍晚时刻。此时骆家已经忙碌起来。午饭过后,灵星,灵阵,灵师三部的卫士全部出动,在各处看管,实行守禁,下执区的人不能随意走动。路面上瞬间变得寂静起来,几大坊市空荡荡的好像死城。   骆裔博叫人请他们过去,详解讲解傍晚的布置。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骆家的一个高台,透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阮棠四周望了望,发现路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除了红衣卫衣。   骆家的计划很周密,里外三层将沧神庙包围起来。   “我会控制符阵,圣者配合闻先生,关键是要破坏神像,另外我会派卫士前往先祖陵墓。”骆裔博缓缓地说着。   阮棠惊讶的看他,听意思,是要让卫士在动手的那一刻就开始挖坟,这个做法真是太过惊人了。   骆裔博没解释什么,交代完所有的计划,就开始闭目养神。   下午就在安静又紧张的气氛中度过,很快太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烧云的余霞。骆裔博拿起一截乌黑的木头,说:“该出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行,在门口遇到圣者,他今天穿着步道时穿的一套长袍,身上绣着日月星辰,脸上一派肃穆,手里还拿着一尊小小的塔。   阮棠看着他的造型,差点没笑出声,憋得慌,只好很轻轻地和闻玺说,“托塔李天王。”   闻玺轻咳一声,唇角有些上挑,又很快压下来。   阮棠在一群人里四下一顾,开口问:“江大小姐不来吗?”   骆裔博眼皮都没抬,“江大小姐身体虚弱不适合动手,卫士那边还需要有人看着。”   阮棠有些失望,还以为可以和严昱泽碰面,没想到江伊凝是不到沧神庙来的。   此时神庙周围已经被卫士包围起来,神庙中负责供奉的侍女们不知道变故,还在院子里和卫士据理力争。直到骆裔博带着人进来,侍女们才知道大变将至,一个个脸色苍白,就好像天快塌了,还有一个冲到众人面前大喊,“亵渎沧神,罪不容恕。”   侍女们很快被绑起封了嘴巴,看她们狂热的样子,就知道是忠实的信徒。   这时,天边最后一道余晖消失,暮色沉沉地笼罩下来。   骆裔博双手持着木棍,口中默念咒,神庙四周的地上冲天而起十几道光柱。阮棠感觉到,在符阵启动的一瞬间,他们站立的神庙位置,好像已经被单独隔开,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似的。   “可以动手了。”骆裔博的手上晶石蔓延地更多了,他鬓角留下一行汗,头颈处亮晶晶的,好像也开始变成晶石。   以他目前的样子,看着真比沧神像还可怕。   圣者托着小塔,先一步推开门进去,闻玺随后,阮棠也跟着进去。闻玺侧过脸看她一眼,不过没有说什么。   阮棠知道论动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对骆裔博防心很重,与其和骆裔博在外面,还不如跟着闻玺,说不定还更安全一点。   圣者朝她扫来,目露不悦,“你进来干什么,碍事!”   阮棠没好气地回他,“专心点行不行。”   在他们进入沧神庙内,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供台上的神像也好像死物一样。   闻玺提醒,“准备好。”说完就一掌劈下去。   和上次一模一样,神像变成半透明的,然后供台起了变化,窜出几条铁链。圣者把小塔举到身前,之间供台上窜出的铁链,全被小塔吸进去,紧紧绷住,小塔却没有动分毫。   不过圣者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控制小塔并没有容易。   那边闻玺手掌里闪烁着金色弧光闪电,和神像斗在一起,在没有铁链的干扰下已经占到上风。   ……   在下执区城外的一座山头上,几个红衣卫士正站在一座被挖开的陵墓中,用力把棺木抬上来。这里资源短缺,即使是开辟空间的先祖身份,下葬所用和外面的陵墓比起来要寒酸许多,挖起来也方便。   红衣卫士把棺木放在地上,心头惴惴不安,转头问站在不远处的女子,“江大小姐,真要开棺?这个……也太亵渎先祖了……”   江伊凝淡淡笑了一下说:“对先祖是有所不敬,但考虑到现在那么多人的性命和以后生存,也只能不敬了。”   红衣卫士脸上肃然起敬,转头号令其他人一起过来,几人用了工具,撬起棺木。没一会儿就打开棺材盖板。   众人朝里一望,脸色顿时变了。 第383章   天色已晚,站立在棺木两头的卫士举着火把照亮棺内,剩余几个卫士僵硬地站在一旁面露不安。几乎所有人都是听着沧神的故事长大,将他视为此地的神明。听从上方安排来挖坟时众人心底都是有抵触的。灵星、阵、师三部纲令森严,违令者将要受到残酷惩罚,所以众人才听令行事,但当看到棺木里的情形,众人心态立刻就起了微妙变化。   江伊凝见状脸色微冷地上前,亲自去查看。   严昱泽站在卫士之列,比她先一步上前,看到棺木里躺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衣服穿戴都和神像上一样,他双眼紧闭,五官普通气度高洁,看起来确实有股高人风范。严昱泽神色微变——他身体完整,脸色红润,看起来倒像是睡着了,谁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死去几百年的人。   况且棺木简陋,没有密封条件,从科学的层面根本无法解释。   江伊凝看见棺中人神色极为严肃,拿出一只细小的圆竹筒,在棺前双手持筒摇动,然后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根极细的竹签。江伊凝把竹签放倒火把下细看。   领头的卫士劝道:“大小姐,亵渎沧神要招来大祸的。”   江伊凝道:“让开。”   卫士额头见汗,过了两秒,还是侧过身体让开位置。   江伊凝把手伸进棺木中。   严昱泽见到她这个举动,暗自感叹这个女人的胆大。其他卫士更是吓得面色发白。   江伊凝掏了一会儿,在沧神手中摸到一个冰凉圆润的东西,她立刻拿出,对着火光一照。   严昱泽说:“熄珠?”   江伊凝若有所思地说道:“从未有人提过先祖有一对熄珠。”   严昱泽低头看向棺木内部,说:“你看他的衣服有点不对。”   江伊凝正在思索熄珠的事,垂眸去看。   刚才被她在棺木中一通搜索,碰乱了沧神的衣服,但奇怪的是,原本胸口到腹部位置全塌陷下去,好像下面是空的似的。   卫士们都是战战兢兢,有几个已经是低头双手合什在做祈祷。   江伊凝也没有去喝止他们,对严昱泽说:“解开看看。”   领头的卫士大惊,阻拦道:“大小姐,别再一错再错了,就算是骆家老祖在这里,也不能再这样亵渎神明。”   严昱泽根本不理会他们的纠缠,直接伸手进去,解开沧神的外衣,露出他的身体。来阻拦他的卫士看见了,倒吸一口凉气,全都怔在原地。   只见沧神的胸口和腹部是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红色的鲜血看着像是伤口是不久前造成的。   “怎么会这样?”卫士们惊惶之下议论纷纷,“这是谁做的?”   严昱泽看向江伊凝,“你知不知道?”   江伊凝脸上虽保持镇静,但眼底的震撼和惊慌却是掩饰不住,“不知道,先祖几辈都无人提起过。再说沧神是最厉害的方士,怎么会有这样的伤。”   沧神的身体内部几乎已经空了,内脏全不见,只剩下空洞洞的伤口和胸骨,表面的皮肤更是一塌糊涂,看着十分凄惨。   谁能想到,被万人敬仰,视为神灵的存在,在棺木中身体残破成这样。   “你觉不觉得,这是有人挖开他的身体……”严昱泽说。   “胡说。”卫士头领打断他,“谁能对沧神做出……”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声音弱下去,毕竟棺木中的尸体就在眼前。   江伊凝内心的惊涛骇浪不比其他人少,但比所有卫士都先冷静下来,她仔仔细细观察沧神身上的巨大伤口,“也有可能不是从外挖开,而是从内部钻出来。”她这句是对着严昱泽说的。   周围听到的人无不打个哆嗦。   伤口大到这个程度,无论是从外挖开,或者有什么从内钻出来,都令人感到害怕。还有更可怕的一点两人都没有提,沧神的内脏全不见了。   江伊凝捏紧手里的熄珠和竹签,“刚才我抽了一根签,大凶,恐怕会有意外发生,我们现在马上去神庙和他们汇合。”   ……   沧神庙中,闻玺已经完全占据上风,神像节节败退,几乎要从攻台上掉落下来。这次无论它怎么变换,就是变成透明的,闻玺手掌中的金色弧光也会冲进它的身体。   咔擦一声响动,神像的手臂折断。   神庙地动山摇地颤动,供台摇晃,底下的铁链哐当当地响,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但是被圣者手中地小塔紧紧牵着一头,绷成一条直线。圣者见闻玺那边已经搞定,心下有些着急,聚精会神的掐诀念咒,小塔上宝光隐隐流动,铁链越绷越紧,边缘一根忽然绷断,其余几根也都跟着断开。   直到所有铁链全断裂,圣者收回小塔,环视周围,面露得色,“神明也不过如此,我们走吧。”   敢情是闻玺收拾了神像,结果装(比)成了你的,阮棠在心内狠狠吐槽一句。她转过脸去看闻玺,看见他站在碎裂的神像前,面色沉凝。   “闻总?”   闻玺抬起头,“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变化?”   阮棠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用心感受了一下,一无所获。这里的灵气和外界大不相同,混沌难辨。她在外界极为敏锐的感知,到了这里反而没有用武之地。   圣者催促,“你们干什么,快出去吧,等把尸骨挖出来一封印,信仰之力就不会流转到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   咚!   地面猛然震动。   屋顶的泥灰扑簌簌地往下掉。   阮棠捂住口鼻,惊惶四下环顾。   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太过惊人。   咚!咚!咚!   “是地底。”闻玺提醒。   圣者脸色乍然一变。   神庙震颤个不停,随着诡异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地面晃动地让人站立不稳。   阮棠之前经历过一次神庙震动,但这次和上次不同——就像地下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她手臂忽然被人钳住,转过头一看,是闻玺抓住她。   “快出去。”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两人跌跌撞撞逃出神庙,圣者也紧跟在后,手里还死死抱住小塔。   嘭的一声巨响,神庙的地面轰燃炸开,一道长长的黑影从里面窜出,摆动之下,连神庙的屋顶都被击传。   神庙外守着的是骆裔博和一群卫士,他们面露惊讶地看着眼前破损的神庙。   “蛇!”有人大喊。 第384章   蛇?   阮棠在逃出神庙的时候回头望,刚好看到黝黑粗壮的一段在门后滑过,她心下一哆嗦,心想这要是蛇该有多长。   “蛇?哪来的蛇?”卫士中有人惊问,“已经几十年不见蛇出现过。”   闻玺走到骆裔博面前,后者眼皮半垂,“神像碎了?”   圣者焦急地插话,“老祖,情况有点不对,地下有活物。”   又是一声轰隆,神庙已经塌了小半边,骆裔博看过去,目光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玺冷声道:“你一点不意外,看来是知道下面是什么?”   骆裔博没说话。   圣者慌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面露狐疑。   骆家人和卫士来问情况。骆裔博挥挥手,“按原定计划,各司其位,不要乱动。”   神庙里不断有撞击声传出来,惊心动魄。除了骆裔博和闻玺之外,其他人都露出紧张的神色。地面震动剧烈,神庙终于在墙面开裂的情况下轰燃倒塌。   灰尘飞扬,带起一股难闻的土腥味。众人挥动手掌,在灰尘渐渐散去后,才看清神庙里的情况。一条粗壮的不可思议的巨蛇从地底洞口钻出,那里原来是供台的位置。蛇身上缠绕着铁链,不过随着它不断扭曲挣扎,几根铁链明显已经到了快断裂的边缘。   卫士们个个面如土色,有人吓得手里的长刀落到地上,砰地一下惊醒众人。   阮棠看着眼前这条身体粗壮得可能四五个人都无法合围,身体长度肉眼可见超过五十米的蛇,头皮一阵阵发麻——这已经超越她对蛇的认识,说是怪兽也不未过。   “……吞岁!”圣者怪叫一声,然后跑到众卫士身后。   闻玺问骆裔博,“吞岁是什么?”   骆裔博手里紧紧捏着木棍,“是先祖身边豢养的灵物。”   闻玺冷笑:“你真正想要弄出来的就是它?”   骆裔博道:“先祖过世后,这个灵物就不见了,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怎么会知道它在哪里。”   闻玺根本不信。   就在此时,蛇身上的铁链已经全部绷断,它仰头“嘶”的一声,众人全都胆寒。只见蛇头拼命晃动,身体一圈又一圈的盘起,它高高抬着头,在左右晃动结束后,忽然转向众人这个方向。   蛇头是尖锐的三角形,张嘴露出两根巨大的獠牙,一看形状就是毒蛇。此时在众人火把映照下,可以看到蛇身上坚硬的蛇鳞,狰狞而可怕。   对蛇虫鼠蚁的厌恶是大部分人类的本能,刚才蛇头还对着她这个方向吐了长信,阮棠在看到它的全貌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加快,腿肚子还有些发软。   “它没有眼睛。”她悄声对闻玺说。   蛇头上是两个巨大的窟窿,所以它一直扭动着,却毫无方向感,尾巴还抽到院子里的山石和草木,没一会儿,整片区域就已经砸的稀巴烂。   不过巨蛇还是辨别出方向,头一转,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游走过来。   众人骇然。   骆裔博不慌不忙,手持木棍念咒。   院子角落里弥漫出暗灰的迷雾,像是受到指引般,朝巨蛇涌来。   原本灵活扭动的身体,在被灰雾碰到时动作就凝滞起来。   巨蛇尾巴拼命抖动,身体猛然一扭,想要摆脱,但后面的位置,不知何时早已经步起了一层灰雾。蛇身转过去时,犹如陷入泥潭。蛇头焦急地吐信,好像在发出绝望的嘶吼。   见到骆裔博的符阵起了作用,骆家人和卫士这才松一口气。   之前骆裔博布置的人力,现在全都起到作用,于是众人不敢再挪动,而是听命守护符阵。   眼看着巨蛇渐渐不能动弹,要被收服。   闻玺拉着阮棠后退到众人身后。   骆裔博专心控制符阵也没时间来注意两人。   阮棠小声地问:“这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闻玺说:“和他脱不了关系。”   阮棠不解,“他把蛇放出来干什么?”   闻玺皱了一下眉,“吞岁,这条蛇的名字很有意思。”   阮棠朝他看了一眼,心想有什么意思,看着被控制住的蛇她都觉得心慌。   就在蛇身被灰雾包裹,只剩一个蛇头可以扭动时,众人松了一口气。   骆裔博脸色阴沉地喊:“别放松。”   话音未落,蛇腹部一鼓,它张开血盆大口,两根獠牙里喷射出淡黄的液体。   “快逃。”   不用这声提醒,众人也觉得不好,不过液体来势很快,当前几人被喷了正着,全都发出凄厉的惨叫。蛇液腥臭,有可怕的腐蚀作用,被喷到最多的那人,叫声也只发出一半,整张脸已经被腐蚀了皮肉,露出白色骷髅,笔直地倒下死去。   阮棠倒抽一口气,刚才也有一些蛇液洒过来,都被闻玺挥手金光弹开了。   后排的卫士也都被淋到,纷纷嚎叫着倒地翻滚。就刚才那一下,还站立的人已经剩下十个不到。而周围全是翻滚和哭声,让人又惊又恐。   骆裔博也被喷到一些,不过他身上一大半是晶石,蛇液沾上后,衣服被腐蚀洞开,晶石部位冒出青烟,反而消退很多,恢复了一小部分成皮肤。   骆裔博脸上抑制不住喜色,挥动手中木棍,灰雾腾起,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蛇头忽然一扭,直直盯向他。   无论是谁,对上两个窟窿大的狰狞蛇头总会胆寒,骆裔博的表情却很奇怪,他忽然转过头,对闻玺道:“闻先生,请助我一臂之力。”   闻玺说:“理由?”   “吞岁,就是这个空间与外界连接的关键,”骆裔博道,“只有抓住它活剥了蛇皮,裹在身上,才能承受空间割裂的伤害,达到外界。”   闻玺挑眉,“和原先的说法不一样。”   骆裔博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确定它是不是还活着,只是推断出它应该还在。”   闻玺笑笑,“都已经控制住了,好像也不需要我出力。”   骆裔博苦笑,“已经到极限,控制不了多长时间。”   阮棠听两人说话也十分警惕周围变化,她发现灰雾浓度好像在逐渐消减。   “混沌之气不够用。”骆裔博道。   他对着闻玺说话,对周围地上痛苦的几人视而不见。   阮棠指着因为被巨蛇扫荡坍塌的墙后,“好像有人来了。”   一男一女由远及近奔跑而来,阮棠已经认出那是严昱泽,还有一个是江伊凝。   骆裔博虽然衰老,但眼神还算好,他道,“他们怎么来了,没守在先祖坟前?”   严昱泽冲到近前,已经看到巨蛇,怔过之后脸一下有点沉,“什么鬼东西?”   江伊凝体力没那么好,跑过来时脸庞发红,气喘吁吁,“吞岁?”她忽然想到什么,“不好!” 第385章   严昱泽离她最近,闻言马上转身问她:“怎么了?”   江伊凝捂着袖子,脸色有些不好,“熄珠。”   离得远一些的阮棠几个耳边都是巨蛇吐息的声音,没听清江伊凝说什么,只见她忽然停下,严昱泽走到她身边,忽然朝她袖子伸手过去。   阮棠微微怔了一下。   “小心。”她被闻玺拉到一边,他语调微冷,“专心点。”   蛇信刚才猛然伸缩,差点扫到他们的位置。   阮棠赧然,忙把杂念扔一边,专注眼前的巨蛇动向。   骆裔博朝江伊凝扫去一眼,脸上若有所思。   圣者刚才一直躲闪没有存在感,蛇液喷洒时他也躲在人群后没有受到伤害,见到江伊凝立刻大呼小叫,“伊凝,小心蛇毒。”   江伊凝没有回答,一股锥心的冰冷从袖子里窜出来,瞬间就冻住她半边身体。刚才突然停下就是因为巨蛇望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被不同寻常的力量笼罩,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先一步被影响了。   来源是袖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江家祖传的卦签,还有一个是刚才得到的熄珠。   她冻的脸色发白,一只脚麻木地使不上劲,脚一软差点摔倒。严昱泽扶住她,手掌碰到她的手肘就像摸到冰块。   “袖子里,熄珠。”江伊凝张嘴,已经吐出一口白气。   这里的女子服饰款式是宽袖长袍,袖内有个暗袋可以放一些轻便的东西。严昱泽见她手脚麻木,干脆直接从她袖子里把熄珠拿出来。   散发这惊人寒气的熄珠本身却是温热的,严昱泽刚把它拿出来,巨蛇一阵嘶嘶,熄珠忽然一跳,犹如活物般从他手掌跳下,飞快滚动,方向就是被灰雾困住的巨蛇。   严昱泽转身就追,但熄珠灵活的惊人,滚动速度飞快,他两次飞出符纸,都落了个空。   骆裔博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灰雾消散的速度开始变快。   阮棠眼角余光注意着严昱泽,看到他跑过来,地上有乒乓大小的珠子飞快滚动,她条件反射伸脚去阻拦一下。刚碰到熄珠,脚一瞬间就冻麻木。熄珠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往前滚动。   闻玺见状眼睛微眯,手里一道金色弧光弹出。   巨蛇忽然强烈扭动,在灰雾淡薄的地方,它的尾巴直接摆脱束缚,狠狠在地上一砸,地砖碎裂,碎石片四处乱飞。它把头一扭,长信吐出,快得如同闪电,正好在金光落地之前,快一步裹住熄珠。金光弹射在蛇信上,疼地它嘶嘶乱吼,身体如同被烫到似的抽搐。   巨蛇张嘴把熄珠滚下。   江伊凝周身寒气没有了,缓过劲来,抬头看到巨蛇的动作,脸色变了变,“熄珠……是它的眼珠?”   巨蛇仰天长啸。   众人都感觉到不妙。   此时地上活着哀嚎的人已经没剩两个,其余人都已经中蛇毒死亡,身体僵硬的很快,呈现青紫色。再加上黑色巨蛇的盘扭,现场十分骇人。   巨蛇左眼窟窿忽然生长出许多的肉芽,然后飞快滚在一起,凝结成了一颗黄色眼珠,对准众人方向竖瞳猛然一睁。   刚才阮棠觉得它头上两个大窟窿很可怕,现在才知道,长了眼珠的蛇更可怕。蛇身骤然鼓胀,它用力扭动,刚才还严严实实的灰雾此刻再也无法困住它。它的身体在碎石和花园里一滚,然后尾巴挟着劲风朝众人头上甩过来。   以巨蛇的体积和力量,被打中就肯定非死即伤。   阮棠刚才脚冻麻了还没恢复,仓皇中往旁边一挪,蛇尾几乎是刮着她的身体落在地上。   一株粗壮的大树,瞬间就被扫倒,落下的方向刚好是江伊凝。   严昱泽扑过去,拦腰抱着她滚到一边。   大树轰然倒地。   阮棠回头望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些烦。   “糖糖!”闻玺急促地喊。   阮棠感觉到后面有什么砸过来,赶紧朝旁边躲。   但这一下横扫,波及的范围很广,她没有完全躲开,被巨蛇的尾巴尖扫到,身体犹如撞上高速列车,砰的一下,她就砸飞落到假山石旁。落地之前她都没有感觉到痛,直到狠狠撞上石头,骨头断裂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才感觉到身体里剧烈的绞痛。   阮棠张嘴吐出一口血沫,眼前已经模糊发黑,看不清东西。   耳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然后又有人喊骆裔博,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声音好像是骆裔博的。阮棠不知道自己听得准不准,毕竟她自己现在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   巨蛇的破坏力太过惊人,阮棠除了人的叫声,听到最多的就是巨蛇翻滚和身体砸到各处的动静,房屋,梁柱,还有山石都崩裂碎飞。她惴惴不安,担心巨蛇要再朝她这里来一下,只怕身体来不及恢复就要被砸地稀烂。   想像一下这个画面都觉得惨烈,阮棠心下狠狠哆嗦了一下,祈祷巨蛇千万别来这个方向。   要是从碎肉片开始愈合,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期间经历了身边惊天动地的动静。院子里火把全灭了。阮棠睁开眼,发现视力恢复了大半,身体各处还在痛,她只好把头撇向一边看看情况如何。   眼前一片狼藉,仿佛遭受了地震摧袭,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   阮棠看到骆裔博躺在地上,半截身体已经被砸地血肉模糊,还有晶石全都成了碎片,嵌在肉里还闪烁着点点光彩。   死了?   刚才那声喊果然是他的——阮棠骇然,没想到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居然就这样死在巨蛇肆虐之下。   她再看看其他地方,黑漆漆一片看不太清。   蛇呢?   阮棠心猛然吊起,头慢慢转向另一边,呼吸立停——巨蛇匍匐着,巨大狰狞的三角头正面对她,一双澄黄的竖瞳透着阴森森的光,忽然裂开大嘴,露出一对尖锐的獠牙。   这一瞬间,阮棠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蛇嘴里的腥气直扑到她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周末双更! 第386章   于这几近生死的刹那间,从地底突然冒出淡金色的线网,交织着挡在她的面前。巨蛇张嘴咬来,和金网撞在一起,突然一股被电焦的味道弥漫开,还有巨蛇獠牙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阮棠深呼吸一口气,硬撑着想翻个身,但断裂的脊椎还在恢复之中,她使了一下劲,就被疼地憋出眼泪。   “别乱动。”闻玺的声音突然就出现在旁边,他的身上也很狼狈,不是泥就是血。   “先忍一下。”他俯身,拦腰把她抱起。   阮棠马上就知道他为什么要提醒忍一下,因为被他一动,浑身没有一块骨头不疼的,她眼泪刷的一下流淌下来。   这时巨蛇狂甩尾巴,张嘴撕咬着金色光网。   闻玺深深皱眉,抱着阮棠飞快往后退。   阮棠泪眼模糊中注意到那张金网眼色越来越淡,他们离巨蛇也越来越远。   闻玺飞快在坊市中奔跑,远远看到巨蛇还在折腾,不过随着它挣脱,立刻转动脑袋,四下搜索。   阮棠心怦怦地跳了好一会儿,不过在闻玺的怀里,有一种特殊的安全感,虽然身体还在疼,但更深的疲惫涌上来,她都没看清楚巨蛇到底有没有追上来,就渐渐合上眼皮。   即使是长生不老体质,在身体遭受重创的时候,也需要睡眠来帮助恢复。阮棠睡得不是很安稳,梦里还在被蛇追咬,她是一边逃一边嚎啕大哭,画面真实的让人心悸,好不容易瞧见前面有人,她拼命喊救命,结果那个人压根没听到,还越走越远。   这是一个叫人胆战心惊的梦,阮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眼睛还湿漉漉的。她擦了一下眼角,手已经恢复,再摸一下腰和腿,身体已经已经全部修复。她长吁一口气,然后赶紧起来,发现自己睡在杂物笼罩的小房间里,席地的铺盖,身上被子布料已经被洗的泛白,枕头边放着一杯水。她渴的厉害,拿起来一口气喝光。   观察过环境后,阮棠起床站到门边,先听外面动静,没马上推门出去,而是坐回到被褥上,实在是其他地方也没有空余的地。就这样团坐着,她想起梦里的场景,那个在没有听到她求救的人是谁呢?   门嘎吱一声响,有人进来。阮棠猛地抬头。   闻玺手里拿着一个小碗进来,下面是一盘没有油水的青菜,上面放着白面馒头,“醒了?”   “我睡了多久?”阮棠问。   “一夜一天。”闻玺绕过杂物走进来。   阮棠赶紧挪开点地方让他坐。   地方实在狭小,闻玺腿长脚长,坐下后没剩什么空间。阮棠把手脚蜷起来。   “先吃点。”闻玺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阮棠先看他,“你吃过了吗?”   闻玺说:“你睡着的时候就吃过了。”   阮棠这才接过,菜叶已经凉了,照理说吃着应该没味,但她不知道是身体恢复太需要能量补充,还是饿久了,居然吃出点鲜味。馒头也松蓬蓬的。   闻玺又扔了薄薄小纸包来,她打开一看,是粗制的白糖,蘸着馒头吃出奇的美味。阮棠只撕了一小半吃,剩下大半个馒头,撒上白糖还给闻玺。   闻玺微微挑眉,“以为我没吃全省给你了?”   阮棠笑了一下说,“入乡随俗,要勤俭克制,再说出去还要多靠你,你吃饱点有力气。”   闻玺没说什么,直接拿过来就吃。   阮棠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吃青菜馒头都觉得满足,进来才几天时间,已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头枕在膝盖上,想了一会儿,看到闻玺吃完了,才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她重伤之后意识迷糊了一阵,听到声音没看到具体的情况。   闻玺简略地说:“骆裔博死了,蛇吃了他身上的熄珠,身体已经完整,之前推测是他们供奉沧神,用信仰之力供奉出一个半神,现在看情况应该是这条蛇窃取了这股力量,现在又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部分,很难对付。”   阮棠惊讶,“连你都对付不了?”   闻玺脸上带着少许沉凝点头。   见他都承认,阮棠沉默,看来情况真的是很危急,她突然想到什么,“骆裔博怎么就死了?”   闻玺说:“确定已经断气。”   “算计那么多,死的那么轻易,”阮棠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敢置信呢。”   闻玺说:“当时情况太乱,没机会救他,身体被砸烂了。”   阮棠是看到骆裔博下半身被压地血肉模糊的样子,她自嘲地想,可能是在熄珠里印象太深,以至于她总觉得,这样厉害的人是要继续祸祸的。   闻玺看着她,语气很淡,“你不想知道其他情况?”   阮棠一愣,然后问:“严昱泽呢?”   闻玺说:“那条蛇让整个坊区的地塌陷,我带你离开的时候,蛇追上来,他们朝另外一个方向逃了。”   阮棠听到“他们”,嘴张了张,最后没有说什么。她总觉得,如果直接问他们是谁,就显得她很小气一样。   当时那个情况,巨蛇动作那么快,她自己都反应不及,更别提别人了,她是有长生不死的体质,哪怕真粉身碎骨也能恢复过来。脑子里理智的那部分把情况分析的很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胸口还是有点堵得慌,有一点点微妙的情绪。   阮棠知道再继续想这些没意义,赶紧扭转思维,“现在怎么办?那条大蛇都快成怪兽了,要剥它的皮回去是不是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闻玺斜觑她一眼,“实在没办法,也只好找个地方先生活。”   阮棠一听脸都泛苦了。   “怎么?”   阮棠含着热泪,“以后是不是再也吃不上肉了?”   闻玺:“……”   阮棠看着他,“还有拯救一下的机会吧?”   闻玺面无表情,“可以想想以后过日子是种土豆还是红薯。”   阮棠眨巴着眼,十分无语。   闻玺揉了一下额角,阮棠注意到他眉宇间有一抹疲色,她想着这么小的空间,只够放一张被褥,他应该是彻夜未睡,前后算起来已经两天都没有休息了。   阮棠赶紧侧身让开位置,“你休息一下吧。”   闻玺深深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客气话,掀开被子直接躺下,看来是真的累了。   阮棠缩在边上,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闻玺突然伸手拉着她往前一点,“这种时候不用那么讲究。”   阮棠“嗯嗯”的含糊回应。   闻玺侧身背过去睡觉,片刻后,声音沉的有些飘忽,“别急,还是有机会的,一定让你出去吃肉。”   阮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稍稍安定。 第387章   天色渐暗,灵师部坊区一个角落院子里,江伊凝端着饭菜进屋,就见严昱泽坐在太师椅上考虑着什么,表情不是很轻松。   “先吃点东西吧。”她把饭菜放在桌上。   严昱泽朝她看过来,却没有看托盘上的食物,“有没有消息?”   江伊凝摇头,“我已经让人去盯着灵阵部那边,有消息马上就能知道。”她停顿一下,又说,“你的两个同伴很聪明也很厉害,一整个白天过去了,还没被灵阵部的人找到,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严昱泽捏了捏眉心。   江伊凝又柔声催了一遍别放饭菜凉了。严昱泽这才坐过来吃饭。   在这块物资极度缺乏的地方,能吃上丰富热乎的饭菜已经很是不易,他心情不佳,依旧把饭菜吃完没有剩。   “前几天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见过你这么焦急,看来他们两个对你很重要,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江伊凝有些犹豫地看他两眼,似乎很关注他的情绪,“她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昨夜天色昏暗,巨蛇体积庞大,一有动作就是震天动地,谁也没办法在那样的情况下看清全部状况,当时电光火石间,他们听到闻玺的喊声,隐约见到蛇尾扫到人。江伊凝此时的推断是建立在后来阮棠一直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但照顾到严昱泽的心情,她点到为止没有说下去。   严昱泽摇头,“她应该没事。”   这下轮到江伊凝皱眉,觉得严昱泽是逃避现实,“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   严昱泽转了话题没让她说下去,“你不觉得骆家的反应有问题吗?”   江伊凝说:“骆家老祖突然过世,又折损了几乎有所亲信卫士,现在这个反应虽然有点过激,但不是不能理解。骆家老祖是这几代里骆家符阵成就最高的,他们家族上下乃至整个境内都将他视为能让大家改变困境的人,在这里,他才是真正起决策的第一人。”   严昱泽语气有些冷,“骆裔博是被蛇给砸死的,怪不到别人头上。蛇是按照他说的办法放出来的,他自己躲不及怪谁,熄珠还让蛇吞了,现在两只眼睛全恢复。要不是天亮它自己隐了,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它吃,现在不去铲除祸害,反而说是因为入侵者害死他,骆家发了疯一样找人,都这个情况了,你还觉得没问题?”   江伊凝蹙起眉头,“我已经派人去和骆家人沟通,等他们这阵情绪过了应该会好些。”   严昱泽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怀疑江伊凝的说法,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骆家决然的反应的确十分古怪,不过在这里零星、灵阵、灵师三家向来是共同进退,有着很深的交情和关系,三家中是以骆家为主,就算是江伊凝提出骆裔博的死是意外的说法,目前骆家也并没有全部采纳。   “骆家现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江伊凝说,“不过现在的情况,还是要尽快找到吞岁。”   严昱泽说:“你们祖上就没有留下些具体点的记载?”   “有记载也没有用了,那时候的吞岁可不是现在这样,它活的太久,也长得太大了。”江伊凝悠悠地道,“它是先祖养的灵物,先祖仙去之后它就消失,都以为它是失去主人后找了个隐秘的地点死了,很多灵物都是这样。但没有想到它是在地下。”   严昱泽说:“它是被锁在地下。”   “这也是我今天想了觉得可怕的地方,能锁住它的只有先祖,这么看来,那个时候先祖就已经觉得它有危险。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杀它,反而留下来。”   “这点好理解,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宠物,可能是不忍心,或者当时你们的先祖已经没有能力斩杀变异的蛇。”   江伊凝凛然一惊,沉吟不语,过了片刻后叹气说:“你说的有道理,我原先也有猜测,只是不像你这样透彻。”   严昱泽提醒她,“你就没想过,它在地下几百年靠什么活下来,还有你们先祖的墓……”   江伊凝面色沉重,“应该是它干的。”   “现在先要找到我那两个同伴,还有解决蛇的事情。”严昱泽说,“你们三家就不怕蛇发起疯,把人全吃了。”   “这倒不会,它要是靠吃人为生,这些年我们早就能察觉了,我怀疑……”她语调略沉,“它吃了先祖的内脏,是为了吸收信仰供奉的力量,所以,才能突破限制活那么久。”   把关于吞岁的情况前前后后所知的线索全部推理一边后,江伊凝说还有事情要处理,拿着饭碗托盘离开。   严昱泽留在小院没有外出,外面骆家人疯狂搜索,全无理智。他没有出去触这个霉头,但心里对骆家始终存疑,还有就是对阮棠十分担忧,虽然长生不死的体质受多重的伤都能恢复,但一想到当时阮棠被巨蛇抽飞的场景,严昱泽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   闻玺睡了一觉,阮棠在旁边缩着身体,不知不觉也打了个盹。等闻玺醒来,她也立刻跟着睁开眼睛,眼巴巴看着他,想知道下面的安排。在这么狭小的空间憋着,时间短还没什么,再长点她都快要抑郁了。   闻玺把被褥叠好,转头看到她小动物的姿势和乌溜溜的眼睛,心莫名就发软,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谁知她蹭蹭地退后,避之不及。   闻玺一怔。   阮棠反应过来,知道有点误会,摇头说,“……三天没洗头,都能炒菜了。”   闻玺:“……”不自禁又朝她头上看过去。   阮棠捂住脑袋,赶紧把他注意力挪开,“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   “不能再让那条蛇享受供奉吸收信仰。”闻玺说,“先去一次墓地。”   “墓地?”阮棠诧异。   “原本就是豢养的灵物,关键一定还在养它的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388章   阮棠跟着闻玺从堆满杂物的小房间离开,才知道他们还留在上宰区,还是骆家所在坊区。到了夜里,各条路上还不断有卫士巡逻,气氛有些异常。   出来之前,闻玺原本想单独行动,被阮棠拦住,说要一起参与。她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最主要的是,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不能说一定安全,闻玺同意了。   从坊区到墓地的路不短,但幸好这里还没有电力系统,是原始照明状态,他们才能借着黑暗躲开道路上的巡逻。   来到墓地,外围还有人守着,不过看服饰应该是江家的卫士。几人远离坊区看守墓地,又都是信奉神灵的,聊起先祖坟地的事一个个都是面含敬畏。   “先祖尸身被毁,所以天降噩兆,神庙都塌了,你们知道吗?”   “在这种地方还是别说太多了,最近怪事太多,听说连蛟龙都出现了。”   几人感慨连连,虽然说的和现实有差距,但也有不少关联。   阮棠听到他们议论是入侵者带来的厄运,还害死了骆家老祖时,侧过脸朝闻玺看去。   闻玺脸色丝毫不变,示意阮棠朝另一边走,两人远离守卫,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墓地。作为这块世外之地开辟者,又是后世供奉的沧神,他的墓处于最中心位置,昨天被挖开后,周围用布幔围成一圈,里面的尸体和东西没人敢动。   阮棠跟着闻玺走过去,现在她在黑暗中看东西已经很清楚了,所以在看到那具内脏全挖空的尸体时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和困难,阮棠胃不禁抽搐了一下,幸好白天没吃多少东西,想吐也吐不出什么。   闻玺蹲下身,在尸体上摸了摸。   阮棠表情十分复杂,“发现什么?”   闻玺拍了两下手,说:“吞了主人的血肉,偷占供奉和信仰,它才真正养成了半神的躯体。”   “半神躯体?”阮棠还是有些疑惑,“和上次美术室遇到的菩萨像差不多?”   闻玺虽然没有参与过美术室那件事,但汇报的报告和材料都看过,他说,“不一样。那个菩萨像本身不是活物,引诱学生许愿才能得到一些信仰之力,离修成还早的很。就算不遇到你们,至少也需要上百年才能产生质的变化。但这条蛇直接占用沧神的信仰之力,已经从普通生灵的生命周期进化变异,不易损伤的身体和超越凡俗的力量,从某种意义来说,不就是成神?”   阮棠被蛇抽到那下的疼痛还没忘了,深呼吸一口气后说:“知道对付它的办法了吗?”   闻玺沉吟不语,走到尸体头边,突然伸手扣住先祖的下巴。   阮棠被他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   尸体看着栩栩如生,实则僵硬地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闻玺一只手固定他的头,另一只手掰开他的下巴。   阮棠听到黑夜里很轻“咔”的一声,尸体的整个下巴被拉开,露出嘴里的东西,圆润光滑好像是颗珠子。   阮棠见闻玺两只手都用上了,壮着胆子说,“我来。”蹲下身体,手指伸到尸体嘴里去掏那颗珠子。   她的心咚咚地重重撞击着胸膛,就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一样。珠子冰冰的,材质像玉,她两根手指夹着一提,居然纹丝不动。这就有些奇怪了,阮棠出了点虚汗,干脆再往尸体嘴里探,摸到珠子下面滑腻湿润的一段。   什么东西?   阮棠刚想问闻玺,突然自己就反应过来,那是舌头。   她陡然一惊,死去那么久的人,舌头难道还在。她瞬间头皮一麻,立刻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结果一眼对上尸体睁开的眼睛,阴沉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她。   “糖糖?”   阮棠回过神。   闻玺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阮棠急促地呼吸两下,发现自己蹲着,闻玺一手捏在尸体的下巴正要掰开他的嘴。尸体没有睁开眼。   闻玺一手没有成功,另一手也搭上去。   阮棠说:“他嘴里有颗珠子。”   闻玺用力,尸体的嘴巴被强硬掰开,露出口腔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阮棠愣住了。   闻玺放开尸体,“为什么说他嘴里有珠子?”   刚才见到的如幻觉一场,阮棠有点迷糊,“我刚才看到的。”原原本本把刚到见到的说出来。闻玺听了表示,“通术和其他术法完全不同,很可能是种提示。”   阮棠也只好先这么想,如果真有珠子,她觉得可能还有什么作用,但是现在没有,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失望的。   闻玺又在棺木中找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这位先祖的坟内特别简朴。   远处好像有灯火靠近。   闻玺拉着阮棠往旁边的草丛里躲。   一个苗条身影提着灯笼靠近,是江伊凝,身边跟着的人是严昱泽。   看到两人一起走来,阮棠微微恍惚了一下。   闻玺突然站起身,阮棠条件反射跟着也起来。   “谁?”江伊凝立刻停步,高高提起灯笼。   “糖糖。”严昱泽看过来,惊喜地大步走过来,朝闻玺点头示意,“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闻玺说:“觉得这里可能有线索,你们呢?”   严昱泽说:“江大小姐算了一挂,关键应该在这里。”他走到近前,发现阮棠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马上就有些担忧,“是不是哪里还有不舒服?”   阮棠说:“已经没事了。”她看向江伊凝,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眼眸深处十分疑惑。   闻玺问:“江大小姐,卦象上提示了什么?”   江伊凝把视线从阮棠身上移开,看向闻玺,经过昨天亲眼所见她知道闻玺的手段十分厉害。   “是解铃换需系铃人的卦象,”她说,“我想来想去,能称得上系铃人的,那只有先祖才算得上。”   严昱泽说:“你们先来看到什么?”   闻玺淡淡地说:“一无所获。”   严昱泽朝坟地里看了一圈,其实昨天已经见过,没什么改变,他紧紧皱起眉头。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 第389章   阮棠还在想着刚才幻觉的事,闻玺在询问江伊凝卦象提示的事,偶尔耳边飘过两句,她也没在意,还没想明白,一抬头,就对上严昱泽的眼。   他盯着她。   黑夜把他的眼睛浸透地更加专注和黑亮。阮棠被他看地十分别扭和不自在。   “老看着我干什么?”阮棠低声地问。   严昱泽拉过她的手,阮棠缩了一下,他没放,“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阮棠说:“都困在这里了还能没有心事吗?”   “不一样,”严昱泽说,“好像是对着我来的。”   他和她悄悄说着话的时候,脸上却是严肃又深沉,好像在讨论很重要的话题。江伊凝朝两人瞥了一眼,又很快转回到和闻玺的交谈。闻玺提议让她在这里再卜卦一次,寻找更明确的线索。她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一根圆筒。   阮棠问:“江大小姐拿的是什么?”   “签筒,他们江家祖传的,每根签坐的跟牙签一样细,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求一根指明方向。”严昱泽说。   阮棠斜他一眼,“了解的挺详细的。”   严昱泽笑笑,随口就想答一句,“都几天了,我还能没摸清楚情况。”但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停顿了几秒才算回过味来,“糖糖。”   “嗯?”   “你是不是吃醋了?”   阮棠眼睛瞪圆了看他。   严昱泽看着她的表情,蓦然眼睛发亮,一时间都忘记现在是在坟地里,就打算在阮棠反驳的时候,他好好跟她分析分析什么叫吃醋,比如她刚才那句话的深层意思,比如她别扭的心情,再比如这到底代表什么,还有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   阮棠沉默片刻。这期间严昱泽的眼神就一直凝在她身上,她耸了耸肩,“好像是有点。”   严昱泽脱口而出:“还不承认……呃?”   阮棠说:“昨天晚上我躺地上的时候,心里是很烦。之前你还救了江大小姐,我看到你扑过去的。我那时候太疼了,脑子也糊里糊涂的,就觉得特别委屈,不过今天我已经想清楚了,你离我离的远,要救也来不及反应,还有我身体的情况你清楚,其实就算换个情况,同时遇到什么危险,你也应该要救江大小姐,这些我都明白的。”   严昱泽:“……”   看着她好一会儿,严昱泽才憋出一句,“你把我想说的全说完了。”   阮棠噗嗤低笑。   这时江伊凝已经占出新的签。两人结束闲聊时间,走过去一起看到底是什么签。   江伊凝对着灯笼看了许久,说:“虚虚实实。”   阮棠等三人听了各自思索。   “虚实?说的是这条蛇的形体状态?”   江伊凝摇头,“我让人查过神庙留下的链子,吞岁肯定是实体,不是灵体。”   闻玺说:“还能更明确一点吗?”   江伊凝把签筒收好,慢条斯理地说,“江家的签筒花了两百多年,几十个灵师苦心孤诣研究,才把占卦的签凝缩成十二支,凡是窥探天机的法术,最容易遭天忌,能有这样的指明方向,已经是签卜的极限了。”   “但不是你江大小姐的极限吧?”闻玺说,“签卜应该是只是江家占卜的其中一种手段。”   江伊凝看向他,“没想到闻先生对卜卦的事也这么了解,没错,我们江家不止这一种方法,不过用其他方法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闻玺没再说什么。   江伊凝心里没有丝毫轻松,闻玺冷峻深沉,和他说了几句话,她就感觉到压力重重,就算是极为神秘不外传的占卜,这个男人好像也很精通。   看着先祖被啃噬一空的身体,和被黑暗笼罩的墓地,江伊凝想了又想,还是松了口风,“这次情况特殊,我可以试一下用家传的秘术。”   阮棠朝她望去,心里真有点佩服,这位江大小姐做事果断有取舍,已经是很难得的品质。   她席地坐下,说:“我要准备一下,你们在旁边帮我看着点。”   闻玺往外走了走,阮棠和严昱泽也各自站地稍远一点,各自一个方向,一来不打扰江伊凝,二来望下风。   在江伊凝精心要占卜之前,闻玺突然问:“你给骆裔博曾经占过一卦,是什么?”   “是困卦。卦象凶险。不过他不是很信,没让我解卦。”江伊凝颇有些感慨。   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将杂念全部从脑中清除。   阮棠感觉到有一种难以形容,极其玄妙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墓地。她没有回头,知道这是江伊凝在施展江家卜卦之术。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江伊凝说,:“好了。”   闻玺三人立刻转过身。   江伊凝满头大汗,像是刚才不是坐着,而是做了什么激烈的运动一样,她的呼吸急促,脸上没什么血色,视线笔直地朝阮棠看来,“……你。”   阮棠愕然,微微低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下面有所不同,一条血红的线从江伊凝面前一直延伸到她身后,现在转过身,就变成了面前,再仔细看,红线是血。   江伊凝的手指上有伤口,她舒缓了呼吸一会儿,手掌在地上轻轻一拍,红色血线在泥土中缓缓滑动,然后勾勒出一个字——通。   显出这个字后,不过两秒的时间,红色血线忽然就蒸发消失。   江伊凝脸色依旧苍白,对阮棠说,“关键在你身上。”   除了她,其他三人都知道这是让使用通术的意思。   阮棠有点懵,没想到紧要关头,解决大蛇的任务是她的,一想到那条巨大可怕的蛇,她还真有点发虚。   严昱泽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都在。”   闻玺说:“还记得你刚才看到什么?”   “他嘴里的珠子?”阮棠说。   严昱泽和江伊凝都朝地上尸体看去,没看到什么珠子,面露疑惑。   闻玺不疾不徐地说:“在这里没有珠子,你可以在其他地方拿到。”   现实中不存在,通术可以施展的地方——阮棠立刻领悟,“精神领域。”   作者有话说:今天出去一整天有点累,今天的双更放到明天补上 第390章   想明白之后阮棠压力更大,看看严昱泽又看看闻玺,说的特别心虚,“我也没试过,万一……”   严昱泽凑到她面前,笑地有些痞性,“怕什么,不是说了那蛇不吃人,万一不成就多来几次。”   阮棠幽幽地看他一眼,心想你果然觉得会不成。   江伊凝说:“不能给吞岁更多时间,我们这里几乎人人都信奉沧神,被它窃取更多的信仰之力,不知道会蜕变成什么形态,而且先祖开辟的这个空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它。”   阮棠来的路上听闻玺分析过,原本只是普通灵物的吞岁,再窃取沧神的信仰之后变得日益强大,已经成为半神,但如果它要称帝成神,需要持续吸收信徒的供奉,会彻底破坏此处的平衡,不知会造成什么结果,江伊凝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看到阮棠愁眉不展担心的样子,闻玺淡淡地说:“不是光你一个人,我们也要一起进去。”   阮棠讶然,“你们也要进入精神领域?”   闻玺看向她,“你要是有把握一个人对付,我们就不用去,等你好消息。”   “别啊,”阮棠赶紧说,“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   闻玺笑了笑。   随后就是商量怎么将吞岁拉到精神领域里。江伊凝眉宇间的愁色下不去,因为活了最少有两百余多年的吞岁精神力量也不会差,如果以为只要简单把它拉入精神领域就能赢,那就太天真了。   “要将吞岁拉入精神领域不容易。”她隐晦地提示众人。   “这点不需要担心,是把它拉进我们的精神领域,还是主动进入它的,区别不大。先确定一下它现在在哪里。”闻玺说。   江伊凝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意外至极地朝阮棠看去,通术!   只有这个擅长在虚实之间沟通的术法,才能有这样的效果。难怪刚才卜卦显现的字是通字。   严昱泽这时说:“我觉得吞岁应该还在神庙。”   江伊凝迟疑:“那里已经成了废墟。”   闻玺说:“在那的概率很大。”   他们两个的看法一致,江伊凝问为什么。严昱泽解释说:“吞岁本来就在神庙底下空间活了那么久,那里又是信仰之力最集中的地方,你们和这里的民众不可能透露实情吧,既然没说,那民众自动自发来神庙祈祷或者重建都很正常。还又比那里更容易吸收信仰之力更容易的吗?”   几人商讨好,决定马上去神庙。时间拖得越久对吞岁就越有利。闻玺建议今晚就要行动,还特意问阮棠是不是可以。阮棠想了想,一咬牙说行。反正长痛不如短痛,横竖要离开这里总是要面对吞岁。   在去神庙的路上,阮棠反复在脑里回忆崔氏中进入精神领域的通术该怎么施展,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闻玺。   严昱泽在一旁看着,觉得她完全像是一个临高考还在背公式的学生。   江伊凝心情十分复杂,怀疑阮棠到底靠不靠谱,不过看严昱泽和闻玺都是信任的样子,她有几次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四人来到神庙,还没有走近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骆家的人几乎把神庙给围了起来。   江伊凝皱眉,对严昱泽说:“你之前推测的有道理。”   严昱泽哂笑一声,“骆家的人真有意思,倒像是要给那条蛇保驾护航似的。”   江伊凝一震,面色更沉了。   闻玺说:“不用过去了,这个距离足够施展通术。”   他们就在距离神庙最近的坊市找了一间屋子,主人在江伊凝亮明身份后很配合,空出整幢房子给他们。   从二层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神庙。   闻玺让阮棠先试试能否使用通术。   阮棠闭上眼,把刚才路上向他请教过的符咒勾勒出来。幽蓝色的符咒浮空起而,在空中震荡形成一股无形的涟漪,向着周围扩散,传递出十来米的距离,渐渐溃散。   还远没有到达神庙的距离,阮棠长出一口气。   闻玺说:“别着急,先沉住气。”   阮棠深深呼吸,然后再次尝试。   这次的符咒暗蕴宝光,比之前的有用许多,由符咒中心泛开的涟漪层层叠叠,互相交错形成影响,最终范围扩大,直至达到神庙位置。   阮棠眉头倏地皱起,“地下有生物……”她感应了一会儿,睁开眼说,“它睡着了。”   刚才他们讨论的方案,都是怎样把吞岁强硬拉进精神领域。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还是弄些动静把它吵醒?”江伊凝提议。   闻玺沉吟片刻,“不用那么麻烦。”   阮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它不清醒,我没办法强行把他拉进意识里。”   “可以入他的梦,”闻玺说,“梦也是意识的一种,你可以入梦去找他。”   阮棠闻言一怔,“入梦?”   严昱泽不无担忧,“之前讨论过,我们构建意识领域让它进来,主导权在我们手里,现在入它的梦,里面的环境就不由我们控制了。”   闻玺气定神闲地说:“梦由潜意识主导,它也不能随心控制,只要糖糖愿意,和在自主的意识领域没什么区别。”   严昱泽斜瞥他一眼,样子不是很乐意。   最后决定权交到阮棠手里。她想了想,决定“入梦吧。”   严昱泽说:“想清楚了?万一它做的梦光怪陆离的,你进去很危险。”   阮棠已经躺平到长榻上,做入梦的准备,“我们已经进来太久了,我想早点回去。”   严昱泽专注地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阮棠手指在左手心描绘符箓。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手掌中扩散至全身,浓重的困意袭来,阮棠闭上眼。   眼前遮蔽着层层迷雾,忽然有一道光门出现在眼前,阮棠伸手推开。   豁然一亮后,她知道已经来到吞岁的梦中。   入梦之前,阮棠曾幻想过,一条蛇的梦境中会是什么,等她进来第一眼看到环境后,心里咯噔一下,顿生不好的预感。   树林,小径,皑皑白雪——这里俨然就是曾在熄珠内见到的景色。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今晚可能来不及,最晚明天上午 第391章   看到熟悉的景色后,阮棠戒备的心情几乎达到了顶点,这里留给她太深的记忆,是一次次逃跑失败惨烈的轮回,而自己却毫无所觉。醒悟那一刻的毛骨悚然,阮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深呼吸两下,决定先检查一下环境,暂时不将闻玺他们三人带入梦境,这样一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还可以马上将她唤醒。   阮棠从山林小道走出,幸好尽头并没有记忆中的木屋,而是一片尺高的草地。白雪覆盖面积到山林边缘,而草地上碧绿青翠,看着犹如两个季节。一阵微风拂过,草地中微微滚过一道波浪。阮棠警惕地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草地某一处。   绿草从中有一道长长的褶痕,绿叶弯折,好像有什么东西曾在这里压过。阮棠知道,这是巨蛇游走的痕迹。   她顺着那条痕迹往前走,走在草叶丛中柔软的感觉是那么真实,视觉,嗅觉,还有触觉都无一不真,如果不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吞岁的梦中,阮棠几乎都要被这种真实给迷惑了。   渐渐深入到草丛深处,阮棠回头看,蓦然发现距离山林已经很远,而且身边的草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长到腰那么高。刚才走动的过程她竟没有发觉。   阮棠皱了皱眉头,拨开茂密的草林继续往前探索。   蛇行的压痕越来越清晰,一直通往一个巨大的山洞。   越是深入草越是长,这个时候已经有等人那么高。阮棠抬头看向黑黝黝的山洞口,脸色有一丝凝重。外面的光线无法照耀到山洞内部,这让山洞看起来十分幽深,犹如怪兽张开的巨口。   阮棠心不由急跳两下,想要施展符咒,又放下手,狠狠一咬牙往内走去。   踏入洞内的一瞬间,脚下的感觉已经完全变了,没有柔软的草地和泥土,而是坚硬而凹凸不平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的湿润水汽。阮棠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朝四周打量,黑褐色的石洞,墙面上有潮湿的水痕。   她手指划动,画出一道护身的符咒,心下稍稍安定,继续往里探路。   山洞内的道路没有太多的弯曲,不过在进入后没多久,回头再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洞口。阮棠只是瞥了一眼,对这点变故都没有太过惊吓,只是情绪稍稍波动。   很快山洞走到底。   一座神庙就在眼前,灰色的砖瓦,外表十分朴素,甚至有些简陋。两侧的石柱是空白的。   眼前这个和阮棠闻玺来到这里时见过的神庙似是而非,最大的差别还是在门口的柱子上没有楹联。   神庙门前的地上有一条湿漉漉的痕迹,是爬行动物留下的。不过巨蛇体积庞大,留下的痕迹不会是这么窄。阮棠正低头仔细观察。神庙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正在缝隙处对外望。   阮棠感觉到什么,扭头看去。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门里的人说。   阮棠寒毛直竖。   这个声音是罗裔博的。   门被推开露处更多,站在里面的果然是罗裔博,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不再是老态龙钟身体晶化,而是中年健硕的样子。阮棠看着这个模样的他并不陌生,当初在熄珠时就已经见过。   “阮小姐看到我好像并不奇怪。”罗裔博眯着眼,悠然开口说道。   阮棠说:“只是觉得祸害不应该死的那么快。”   罗裔博朗朗笑起来,对她称呼祸害没有生气,“说的不错,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还差着许多呢。”   阮棠腹诽一句不要脸,往后又退了稍许。   “害怕什么?”罗裔博盯着她看,“这里应该是梦境吧,是你的,还是我的?自从上次在熄珠中见识过你的本事,我就知道你能轻松来到这里。失传的通术果然玄妙。”   阮棠听到他问梦境是谁的,顿时凛然。她来的明明是吞岁的梦境——视线不由落到他的脸上,他战立在黑暗中,眼睛散发着莹莹琥珀色的光,瞳孔已经变成竖条。阮棠暗自心惊,再顺延而下,从他的肩膀腰腹往下。   “何必偷偷摸摸地地看,你可以往前看仔细点。”他戏谑地笑着,干脆往前挪了一点。   阮棠看到他的下半身,弯曲有力,布满了蛇鳞的偌长一条长尾,原来他像眼镜蛇支起般战立着身体。上半身还是人类,下半身已经是蛇身了。   阮棠头皮发麻,只差喊一声“妖怪”。   “你吃了吞岁?”她说。   骆裔博说:“可以这么说,你也可以称之为融合。”   “融合?”阮棠给了一个讥笑,“就是变得这副鬼样子?所以之前都是你算计好的,说什么要出去,解决这里资源短缺的问题,实际上你的目标一直都是吞岁。真是好笑,我只听过有动物拼命修炼要成人的,还没见过有人上赶着要当动物的。”   她说的不客气,骆裔博却仍旧没有生气,“你年纪尚小,对外表形态这些东西还堪不透。吞岁已经是半神之躯,胜过普通人不知道多少,更何况是我那个老迈病弱的身体。我在熄珠内困顿两百余年,族人为了给我身体续命,用晶石融身,倘若身体变成晶石都要活下去,变成蛇又有什么不好。只要修成真正的神身,恢复成人的样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阮棠警惕地看着他,“何必要和我解释那么多。”   骆裔博笑了笑,他此时竖瞳里透着阴森森的光,笑起来没有柔化脸部,反而更显得可怖。   “像你这样身具通术的人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我很喜欢。”   阮棠一下子身体绷紧了。喜欢从他嘴里出来,冷酷的意思让人发寒。   “这是我的梦,”骆裔博看着周围,笑得十分喜悦,“我对通术也十分向往,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阮棠周围的光线骤然变暗。 第392章   山洞内光线突然都被吞了似的,阮棠转头一看,一条粗壮的蛇尾猛地朝她扫来,只看这条尾巴的长度,就知道身体起码有几十米长,就如同那天看到的吞岁的身体一样。   她记得进来之前闻玺提醒的那句“精神领域就是意志的具现化”,她闭上眼,集中精神。预想中的抽打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余光看到蛇尾停留在半空不动。   骆裔博瞳孔里异色连连,“这就是通术的能力?在我的梦里也能控制。”   阮棠飞快挥出手心里的符咒,散发着幽蓝的光彩,直冲着骆裔博而去。   他身体扭动,做出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完成的柔软动作,符咒被他闪过,不过再半空中一闪,又贴着飞回来。骆裔博“咦”的一声,双手抓去,符咒被他直接抓在手里,一下爆发。骆裔博闷哼着硬撑下来,手掌被符咒的力量炸地血肉翻飞,鲜血直流。   他眯起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掌。他的舌头变得又长又细,既不像人的,也不像蛇的,形状古怪,瘆人的很。   他怪叫一声,手掌抽长,指节变得宽大,指尖锐利,腰用力一扭,突然就从门内蜿蜒而下,像蛇一样朝着阮棠爬行过来。   阮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她反应也很快,后退的同时,手指微微划动,连续几道符咒浮空而起。   几道符咒互相牵连,在她身前的位置,上下漂浮。   骆裔博没有直接撞上符咒,而是游走在她的四周。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暗哑的声音蛊惑着她,“从你们进来那一天起,就注定无法回到外界。我愿意将信仰之力与你分享,如果你不愿意融合,我也不强求,我们可以建立合作的关系,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使用你的通术帮助我,这个条件怎么样?”   他在周围游走的速度太快,阮棠跟不上,索性就站着不动,让符咒在身边环绕,然后反唇相讥,“你这么好说话,干脆我们换个条件,你把蛇皮给我们,我们给你厚葬。”   骆裔博怒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   阮棠回:“山洞待久了,骂人都这么没创意,啧啧啧,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   骆裔博面色阴翳,嘴里长舌一卷,说:“你进山洞时没发现吗,这个洞很长,内里是圆的,和蛇的身体形状一样。”   阮棠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可是他的只言片语还是会飘进耳里。   “你看那两根柱子,上粗下尖,像不像蛇牙?”   “不像不像。”阮棠回。   等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   果然骆裔博露出得意的表情,“你再仔细看看,我和吞岁融合一体,是在它的体内,你呢,你在哪里?”   从刚才开始,他就在下一个语言陷阱,用暗示的方法来引导阮棠,而实际上在意识领域中,这是一种将意识转为现实的固化方法,阮棠在接他话的时候,相当于已经同意他的设定。于是山洞的环境也立刻有了变化。   阮棠感觉到脚下的地一下变得柔软起来,仿佛是活物。而神庙门前的两根柱子,已经变成獠牙,甚至就是神庙上方的瓦上,都已经露出一双竖瞳的眼睛,那么巨大,凶残而狰狞地望向这里。   骆裔博猛地冲过去,撞在漂浮的符咒上。   符咒阻挡住他,但同时,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山洞仿佛一条狂蟒般活了过来。   阮棠扭头就跑。   骆裔博不断用尾巴击打着符咒,其中有两个符咒已经碎裂,一个在他的肩上留下血洞,一个把他的尾巴割下大块皮肉。他顾不上疼,飞快在地上爬行追着阮棠,一边爬着,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一层层细密的鳞片,看起来几乎已经快要成为蛇脸。   阮棠回头看了一眼,就被恶心的不行。   两腿跑的速度比不上爬行动物的速度,转眼骆裔博就追上来,他伸出两只爪子朝阮棠狠狠抓来。   阮棠忽然身体一矮,朝边上一滚,躲过他这一下。   骆裔博窜过她身边,舔了舔嘴巴,咧嘴怪笑着,手掌一边滴着血一边朝着阮棠靠近,“我要吞了你的魂魄,吸取你的能力,然后留着你的一丝残魂,时时刻刻折磨你。”   阮棠大口喘着气,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长得那么丑,想的倒挺美。”   骆裔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尾巴如鞭子般抽来。同时抓向阮棠。   地上突然弹射出一道绿色的符咒,贴到他的爪子上,一股腐蚀的力量传来。他吃了一惊,刚一扭身,尾巴撞上金色的光网,巨大的疼痛让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距离地稍远一些,神色惊疑不定。   在两侧黑暗的角落里,闻玺和严昱泽的身影浮现出来,更远处,江伊凝也渐渐出现。她惊奇地望向四周,对通术的神奇也是暗自称奇。   “这是什么鬼东西?”严昱泽看到地上半人半蛇,惊讶的说。   “是骆裔博,他和吞岁融合了。”阮棠提醒。   江伊凝看清骆裔博的脸后,震惊无语。   闻玺已经一掌拍在地上,顿时一股金色火焰蔓延开,直逼骆裔博。   骆裔博看到闻玺十分警惕,在蛇尾鳞片沾到金色火焰时他感觉到蚀骨的痛苦,惊恐地瞪大眼,“怎么会?这是我的梦境……”   严昱泽嗤笑,“还在做梦没醒呢。”他凌空画符,每一道都击向骆裔博没有鳞片遮挡的地方,没一会儿,就打得他鲜血淋漓,犹如在血里打过滚似的。   两人从进入梦境动手到打得骆裔博毫无还手之力,感觉只在眨眼之间而已。   骆裔博身体扭曲着往山洞边缘钻,他想给伤口治疗一下,发现完全无用,惊恐且诧异,“怎么会这样,这是我的领域……”   阮棠打断他,“还没发觉吗?这已经不是你的梦境了。” 第393章   骆裔博额头上也破了一块皮肉,血流满面,目光阴森,他狼狈躲开闻玺和严昱泽各一击,朝着山洞深处爬动,脑子非转,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梦境转换的。   阮棠手里飞出两个符咒,所到之处,照的一片光亮,任他躲到哪里,符咒就追随哪里。   角落的山石崩裂,化为碎石然后重新粘合成墙面。骆裔博一头钻过去的时候,正好撞在墙上,他被撞了回来,看着四面围起来的高墙犹如牢笼,他虽然游走的动作迅速,却也无法逃离这个包围的趋势。   他回头扫过闻玺,严昱泽,江伊凝,最后落在阮棠身上,目光凶狠而怨毒。   没想竟然在梦中落入绝境,一切源自攻击性不强的通术。   “原来是这样,”骆裔博到了这一刻,终于想明白是何时被交换了梦境,“是我给你暗示的那个时候。”   阮棠笑眯眯地对着他,“猜对了。”   他语言暗示阮棠在吞岁的肚子里,环境因此而转变化,梦境由他控制环境,却不知道,随着他的描绘,阮棠也在勾勒梦境,在转换的过程中用通术进行替换,她转身逃跑的那一刻,就是将骆裔博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入自己构建的梦中。   骆裔博停下来大声喘息,血流进眼里,让他眼前一片通红,“既然是梦,就可以醒过来破解。”他不再理会闻玺和严昱泽的夹击,而是拼命往墙上撞去。   粗壮的身体盘起,犹如一座小山,每次撞到墙上都会引起颤动,他已经置之死地而不顾。   阮棠闭上眼,手里掐诀,符咒从她的手心涌向地面,巩固梦境,不让骆裔博脱离梦中醒来。   闻玺回头飞快看她一眼,“撑得住?”   阮棠在梦中都出了一身汗,用力地点了点头。   严昱泽表情绷紧,手里的符咒释放的速度越来越快。   骆裔博的尾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的白骨,他疼地身体扭曲,已经无法再去撞击困墙。   闻玺身前凝聚出一个金色亮灿灿的光球,从中泄露出巨大的能量。   骆裔博惊恐地瞪大眼,在地上蹒跚,想将自己的身体团起。   闻玺对准他的蛇身的七寸劈来。   骆裔博尖利地大吼,然后身体一缩一胀,关键时刻,他和蛇身脱离开来。金光击中七寸,蛇身剧烈扭动,抽搐着渐渐失去活力,而骆裔博只剩半道模糊的影子,他没有逃跑,而是用尽力气,朝着阮棠的方向冲来——   关键还在于维系梦境稳定的她身上。   严昱泽脸色乍变,“糖糖!”   阮棠睁眼,就看到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当面冲过来,对着她露出狰狞的笑。   速度实在太快,她的手还撑在地上,来不及躲避。   骆裔博张开大嘴,裂开的嘴角甚至到了耳根,两根獠牙从嘴里探出。   眨眼他已经来到阮棠的面前,牙齿已经碰到阮棠的头发,巨大的嘴要将她的头咬住。   一刹那之间,阮棠的心跳都为止停止——感觉好像一秒都变得那么漫长,她没有慌张,也没有悲伤,出于意料的平静。闭上眼等待痛苦的降临。   骆裔博只差一点就能吞下阮棠,但这一点就好像天堑般无法跨越,他的身体被什么缠绕住,随即发出凄惨的喊叫。金色的光亮刺眼地炸开,他的牙齿手臂统统裂开。笼罩着的雾气也消散大半。   阮棠摔在地上,大口地喘息,心跳这才怦怦地急速起来。   她看到骆裔博的身体被金光割裂开,巨大的蛇身还想过来,被严昱泽的符咒打地摔回去奄奄一息。   骆裔博脸上全是痛苦不甘,最后化成一阵烟雾。露出他身后的闻玺,目光冷峻,隐隐透着戾气。   阮棠恍然,是岳城。   随着骆裔博彻底消失,蛇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的山壁徐徐腾空而起,往天空不断穿梭而去。   如此神奇的景色,是梦境毁坏的开始。   阮棠疲惫地长出一口气,严昱泽跑到她身边,“没事吧?”   阮棠说:“还好,就是吓了一跳。”   严昱泽又说了句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了。   周围一切都腾空而起。阮棠顺着漂浮起来,在混沌一片的环境中,看到岳城是最后一个起来的,他在崩塌的梦境中平衡感依然很好,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他朝着骆裔博和蛇身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冰冷的目光中似乎还有点其他什么情绪。   一切最终都归于黑暗。   很快阮棠睁开眼,还躺在床上,她赶紧起来,闻玺严昱泽先后醒来,最后是江伊凝,她在梦中什么都没做,但也耗费了精神,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就在几人醒来没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哀嚎痛哭。   他们所在的地方推开窗就能看到神庙位置,声音来自围守神庙的骆家人。   严昱泽见状冷笑,“骆家果然是知情的,老祖死了都没见他们这么悲伤,现在蛇死了,他们倒哭上了。”   江伊凝表情复杂,没话可说。骆裔博身死后,骆家的表现直到到现在已经无法辩解。只有骆裔博和骆家都知道情况才能解释。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出面料理,”江伊凝回头对严昱泽三人道,“如果三位还信得过我,就请先休息两日,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闻玺说:“我们要蛇皮。”   江伊凝郑重点头,“好。”   阮棠三人继续留在小楼里休息,随后两天就是江伊凝代表的江家和骆家的博弈。原本三家鼎足而立,骆家因为有个符阵天赋惊人的老祖而压了较为年轻的圣者和江伊凝一头,不过这次神庙事件,骆家损失巨大。有暴露了一直以来都跟随骆裔博谋划吞岁的事。骆家由此彻底败下阵来,被江家和圣者打压下去,神庙进行了清理和收尾。   从地下挖出的吞岁尸体外表没有一点损伤,就像是睡梦中死去,江伊凝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其他人不知,还以为是沧神显灵。又在彻底毁坏的神庙外点起了香开始叩拜。   阮棠从梦境中出来,身体却不是很好,醒来没一个小时,又困得不行,接着一觉睡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昏沉沉的,严昱泽坐在她的床边,扶她坐起来,“好点没?” 第394章   阮棠说:“头还有点晕。”   严昱泽说:“是你通术用的太厉害,超过你现在的水平,等于精神透支了,要好好休息几天。”   阮棠摸摸额角,难怪总觉浑浑噩噩的集中不了精神。   严昱泽把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嘴唇都起皮了,赶紧喝点。”   阮棠喝了水,起来洗漱,等收拾好吃了点东西,她竟然又打哈欠,感觉累的不行。严昱泽让她回床上继续睡觉。   阮棠盖上被子,很是担忧自己现在嗜睡的状态,“我现在每次睁眼都挺害怕的,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   “放心睡吧,很快就能回去了,他们还在剥蛇皮,等弄完估计还要一天。”严昱泽给她掖好被子,还想再说两句,一看阮棠已经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她,睡着的阮棠仿若小孩子,嘴唇翘嘟嘟的,皮肤白得有些过分,缺了点血色,让她看起来少了一分生气,多了几分脆弱的感觉。严昱泽俯身在她额头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来到这里之后两人好像还没好好说过话,不是他在逃避骆家的追捕,就是她在骆裔博眼皮下活动受限制,好不容易全解决了她又一直在睡。严昱泽觉得,才几天的时间,就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一样。   他看着她睡了很长时间,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哈欠,转头活动头颈的时候发现有人的影子透在窗纱上。   “谁?”严昱泽问。   “是我,”江伊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有空吗?能不能聊两句。”   严昱泽又看一眼沉睡的阮棠,然后手脚很轻地走出去,问站在走廊上身着长袍的人,“有事?”   江伊凝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有点事拿捏不定,想问问你的意见。”   严昱泽点头,“下去说吧。”   江伊凝侧过脸朝房间里瞥了一眼,房门被严昱泽带上了,她什么都没看到,但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阮棠在睡觉,这两天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她怎么样?”江伊凝问道,“听说一直没有起来。”   “刚才起来了,吃了点东西,精神还不是很好。”   江伊凝见他提起阮棠时语气不自觉地放松柔和,微微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率先朝搂下走去。   两人都了楼下,很快有人进来泡了一壶茶,然后很快又走了。   江伊凝沏了两杯茶,一杯放到严昱泽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吹了两下才呷一口,“经过闻先生指点,我们的人已经可以把蛇皮剥下来,看它的体质,应该有很大一张。刚才粗粗算了一下,足够包裹三十次左右。”   严昱泽说:“三十次?那也带不了多少人。”   江伊凝说:“这就是为难的地方。除了用吞岁的皮,现在还没有其他办法能去外界,里面有三张给你们的,其余的,就算全部用上,也没有多少人。何况……”   她叹了口气。   “没几个能毫无顾忌抛弃这里,毕竟出去了就不一定能回来了。”严昱泽一语道破她没有说完的话。   江伊凝说:“毕竟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谁都不知道,刚开始担心这里资源稀少,生活艰苦,想要去外面物资丰富的世界看看,但事到临头,真正敢离开这里的没几个。我和灵星宫的已经商量过了,蛇皮不能一次性全部用完,总要留一些备用,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使用。总不能让后代子孙没有离开的希望。”   严昱泽听她这样说,马上就听出骆家已经失势,没有参与这种大事的决策权。   “你们已经决定好出去的人选了?”   江伊凝微微点头,“已经定好两个。”   “那你找我要商量什么?”严昱泽问。   江伊凝半垂着眼,露出犹豫的表情,“你觉得,我是不是也要去外界?”   严昱泽拿起茶喝了一口,说:“那应该问你自己想不想去,不过你是江家的继承人,别人应该不会支持你去吧?”   他说得正是白天上宰区开会时的场景,无论哪方都觉得她不应该出去。   江伊凝说:“他们不想我出去。”   严昱泽挑眉,“他们?”   “零星宫,还有江家,都有人反对,”江伊凝说,“我们家的卜算术法是口口相传,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可能家传就要断绝,他们不想我离开,说外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严昱泽笑笑,“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不过外面是法治国家,要说危险,比起你们这里还更安全一点,不过有一点倒是很麻烦,你们没有身份,在外面很难自由行动,而且还不能被有关当局发现,那才叫危险。”   “身份,你是说路引?这个可以伪造,或者是障眼法……”   没等她说完,严昱泽就笑了,“现代科技很难蒙混过去,你说的障眼,能骗过人眼,但骗不过电子科技。”   江伊凝沉默片刻,“前几天听你说过很多外面的事情,不过看起来还远远不够,就算我们要准备,好像也没什么可入手的。”   严昱泽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外面的世界可能真的很颠覆你们的想像。”   “就像你们进来,见到吞岁一样的感觉一样?”   “差不多吧,有些事情总要你们亲眼见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伊凝又喝一口茶,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于是放下,“大概是之前你跟我说的外面世界太神奇了,我都想去看一看了。”   严昱泽看着她,“你应该自己有主意了。”   江伊凝沉吟了一下,说,“我想去。”   严昱泽说:“那挺好,想去就去,蛇皮反正也还有。”   江伊凝很轻地摇头,“问题不在蛇皮上。”   严昱泽:“你这样藏着掖着,让人怎么给你出主意?”   江伊凝露出一似别扭,但很快又淡去,她说:“你知道零星宫为什么会在这次站在江家这边吗?”   严昱泽只是脑子略一转,说,“圣者喜欢你?”   江伊凝说:“准确的来说,不是喜欢,我们是未婚夫妻。”   严昱泽啧啧两下,“那你可有点亏。”   他说这话的样子有些戏谑不着调,但江伊凝却感觉他是可靠的,她说:“你说过,外面的世界,男女早就已经可以婚姻自主,自己决定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想去看看。” 第395章   这话要是放在外界根本一点不稀奇,但是在这里就大不相同的意义。论身份,江伊凝已经算是这里女性地位最高者之一。年纪轻轻就是江家占卜术法的继承人,但即便出身高贵如她,在这个等级管理森严的环境里,婚姻也是无法自主的。   严昱泽在江家隐藏身份做卫士那两天已经知道江家的情况,知道江伊凝如今这个决定由多么不容易。   “这样很好,”他对她的勇敢表示赞赏,“出去看看大千世界,说不定你的选择可以更多。”   江伊凝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反问,“你是赞成我出去了?”   “你都拿定主意了,我当然赞成。”严昱泽还是很欣赏江伊凝的勇气,在他看来,这个年纪轻轻就承担整个家族,一直冷静自持,行事有度,承担的压力和做的很多事有的连男人都无法完成,现在又那么有勇气去一个全新的新环境,这份心性还是很让人惊叹的。   江伊凝重新沏茶,说:“不过要是去了那边,我有不懂的地方,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你帮忙。”   严昱泽笑:“那还用客气,我刚来这里还是你救的,这份人情我还记着呢。”   江伊凝跟着笑起来,舒心又轻松。   严昱泽说:“笑起来多好看,你该多笑笑,平时老是老气横秋的干什么,出去你就知道了,女孩子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江伊凝垂下眼,吹了一口茶水,耳根却有些淡淡的红,只不过她一向镇定,没有外露出来。   刚才听他夸奖她笑的好看,她心跳一下就乱了,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问他,是不是喜欢笑起来好看的女孩。因为阮棠就是这样的,她笑起来连江伊凝这样的女性都会觉得炫目。不过还好这股冲动被她压抑住了。   有些事,有些心情只能埋藏在心里,江伊凝默默地想,这样就很好。   阮棠又睡了一觉醒来,是饿的不行,胃都有些抽抽了。床边没有人,但用热水温着一碗粥,她马上拿出来,正喝得香,闻玺回来了,说蛇皮已经完全剥离下来,接下来就是清洗和裁剪,最早明天就可以离开。   阮棠对剥下来的蛇皮有点膈应,但为了回去,也顾不上什么,连连点头,结果看到闻玺盯着自己看,她低头看看粥碗,“你回来没吃东西?我这都快吃完了。”   闻玺揉了下额角,“头还疼吗?”   “不疼了。”   “明天离开的时候,可能还会有点精神上的刺激,你要不要再休息一天。”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摇头,“还是赶紧走吧,我可以的。”   闻玺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走前提醒一句,“有不舒服就说,别自己憋着。”   “好。”   等闻玺走了,阮棠把剩下那点粥全喝了,然后就坐在窗台边发呆,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整个白天的缘故,她现在睡不着,头还有点沉沉的感觉,但就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外面的灯火很稀少,没一会儿又熄了很多,缺少光亮的支撑,外面就是漆黑一片,也看不到什么景色。阮棠百无聊赖,想着这里的生活真是无趣,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再多待一天都觉得憋得慌。   楼下忽然有了动静,她低头看过去,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严昱泽回来了,又听到木楼梯的声响,严昱泽上楼进房。   “还没睡?”他看到阮棠坐着,马上过来坐在她身边。还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当我发烧啊?”   严昱泽说:“没发烧你大晚上吹什么风?我在外面都觉得有点冷。”   “睡不着,”阮棠说,“就想吹吹风,吹风舒服。”   严昱泽知道有时候是不能和女人说道理这个道理的,他把窗合上一大半,“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当心点,不就是睡不着嘛,哥哥我哄人睡觉很拿手的,你先回去躺着。”   阮棠一听这话就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哄人睡觉很拿手,请你重点解释一下。”   严昱泽一脸正经,“我读幼儿园那会儿,班里就没一个孩子消停的,中午睡觉能把老师逼哭,你说我能看着班里秩序那么乱吗,就让他们统统睡觉,你看这是从小就有的技能,刚才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阮棠真是服了他这张嘴,随口一诌连幼儿园都出来了,她回到床上,盖上被子,还哼唧两声,“你那些陈年旧账,我都懒得翻了。”   严昱泽立刻叫冤,“幼儿园的事我都坦白了,你还不从宽处理。”顿了顿,他又笑,“我听这个口气怎么有点不对?”   阮棠原本已经闭眼酝酿睡意,听到他这句又马上睁开眼,斜眼瞥着他,哼笑,“下午的时候江大小姐来过?”   “来过,我当什么事呢,”严昱泽恍然大悟,露出一丝好笑的表情,“她来找我问外面的事情,你看这里多闭塞,人家出去不得先来打听清楚情况?糖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心眼,小醋坛子呢?”   阮棠睫毛轻轻眨了两下,没说话。   严昱泽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别多想了,什么事都没有。你看人家江大小姐也挺不容易的,跟你差不多年纪,压力那么大,外面的事她也找不到人问,只能来问我,你就别多心了。”   阮棠这一天脑袋有点发沉,现在也不例外,她说:“可以来问我呀。”   严昱泽说:“行行行,我回头告诉她,让她来问你,快睡吧。”   阮棠看他的态度跟哄小孩一样,原本想说的话因为没什么精神就不说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下午睡觉她被尿憋醒,起来的时候往楼下看了一眼,就看到严昱泽和江伊凝在喝茶聊天。两人相谈甚欢,气氛像相识很久的朋友。可是阮棠有种直觉,江伊凝对严昱泽的感觉不一样。   她不知道这种直觉是否正确,但心里就像突然梗了些什么。   阮棠之前只在大学的时候短暂地谈过一次恋爱,感情经验几乎空白,心里有不舒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现在精神恹恹的,别扭的连自己都烦。   面对严昱泽时,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这一层想法,说出来觉得小气,不说出来又有些难受。   阮棠一阵烦躁,把头深深埋进被窝里。 第396章   第二天阮棠换上自己衣服,吃了一顿还算丰富的早餐,就和闻玺严昱泽一起到零星宫去。圣者站在院子里,身后站着八个卫士,阵仗十分威严。他的脸色很臭,对阮棠三人只是略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阮棠从他的细微的眼神和表情来看,总觉得他其实对闻玺还是有点怵。   没一会儿江伊凝带着江家的人就到了。   骆家随着骆裔博的失败,又在吞岁出现那一夜损失了很多卫士,已经在上宰区失去了话语权,所以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圣者对江伊凝要出去的决定很不满,直到卫士把蛇皮拿出来的时候都不放弃要劝说江伊凝改变主意。不过江伊凝很坚定,说的理由也十分冠冕堂皇,如果只派下面的人出去,万一有人糊弄或者把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招致危险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江伊凝直接问:“我们两家执掌这里大小事务,总要有一个出去见识外界,不是我,就是你,不然你去?”   圣者脸上抽搐一下,眼角扫过四周环境,在这里养尊处优,没有不顺心的,还能时不时风流,出去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他想了又想,实在割舍不下,就默不作声了。   阮棠三人一看就觉得他无论是觉悟还是决断,都远不如江伊凝。不过这是人家内部事务,三人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最后要离开这里的有江伊凝还有从两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四人,加上阮棠他们,一共八人。   蛇皮发到每个人手里,阮棠摸了摸,下面一层软踏踏的,上面是细密的蛇鳞,仔细看的话容易诱发密集恐惧症。江家人连夜把蛇皮做成斗篷式样,可以直接批在身上,还有兜帽。   来到毁坏的神庙前,每人披上蛇皮。昨夜已经镌刻上符阵,触发之后,地下空洞就好像一条通道,众人依次走下去,然后顺着隧道往前走。   阮棠走在闻玺和严昱泽当中,这条隧道十分漫长,好像走不到底似的,期间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压力笼罩在身上,幸好罩着蛇皮,虽然有呼吸不畅的感觉,但依旧可以继续行走。   渐渐的,前面有亮光透过来。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朝着出口走去。   在要走出洞口的时候,两侧的山石忽然变得很柔软。   走在最浅面的江家年轻人喊了句,“有人抓我。”   大家朝他脚上看过去,地面好像伸出海藻一样柔软的东西,最细的像绒毛,粗的好像绳索,不断浮动着,要往人的脚上颤去,好像不想让他们离开。   闻玺说:“跑。”   阮棠立刻条件反射就跟着他跑起来。   江伊凝也丝毫不怀疑,对随行的四人说,“跟上快跑。”   几人在洞口狂奔起来,地上已经很快变成柔软的草地似的,要把人陷进去,还好大家跑起来也快,一个个穿过亮光,来到外界。   阮棠感觉衣服上好像有点火辣辣的感觉,然后感觉眼前一黑就晕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村子里的民房里。是林志远和方子珩在山林里发现昏迷的他们带回来的。阮棠原本在里面使用通术过度,还没完全缓过来,经过通道又是一次对身体和精神的冲击,她又休息了大半天才算正常。   林志远原本租的农家小院一共三间房,要住那么多人根本不够用,不过他有手腕,把隔壁院子也租了下来安顿江伊凝一行。   阮棠了解的情况的时候,方子珩已经和江伊凝熟悉起来。他也是被困顿在符阵中几十年的人,出来了解世界花费了大功夫,现在把经验传授给江伊凝一行正好。看着他们一群人交谈甚欢,阮棠觉得世界真是奇妙,这些人基本都算是从世外桃源出来的,她之前是万万不能想像世界上有那么多神奇的地方。   不过她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这几天父母打过好几个电话找不到她,已经快急疯了,幸好之前她跟两老报备过出差,可能信号不好。不然两老早就报警了。醒来过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电话。   阮棠一个人躲在院子角落里打电话,说了大半天,费了好多口舌才算安抚好两老。挂断电话转过头,看到江伊凝站在门边,望着她的目光既有好奇又有些说不出复杂。   阮棠客气地问:“有事?”   江伊凝说:“这个就是手机?能远隔千里和人说话?”   阮棠点头,说对这就是手机,还问你要不要看看。   江伊凝笑了一下,“我是路过看到你一个人说话有点好奇,不是故意听你私隐。”   她坦坦荡荡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有好感,阮棠当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说没事,也不算什么私隐,就是电话报平安。   两人又聊了几句,基本上都是阮棠在讲解手机还有一些其他基本常识。说是常识,对江伊凝来说犹如开天辟地,她对外界一切都充满好奇,有不懂就直接问,不扭捏不作态。   经过这么一轮交谈,阮棠和她也算熟悉起来。之前在里面的时候,她们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而且两人也必须熟悉起来。其他都是男人,江伊凝要想融入外面世界,女性方面的常识只能由阮棠来教。   就这样在村子里休整了一个礼拜,主要是给江伊凝他们学习的时间。   在这个礼拜里,林志远是某天晚上突然就不见了,他本来就不是久城公司的人,和大家也不熟悉,走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不过阮棠在那之前,看到闻玺和他单独在院子外面说话,两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阮棠也没那个胆子去偷听,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好奇。   这天闻玺通知大家准备回尚海,阮棠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几个,包括方子珩都可以坐飞机走,但是江伊凝他们没有身份,就只能坐车。闻玺已经通知了公司,很快张诚就带着工作人员来到,接手后面送人的任务。   回程飞机离开地面,阮棠坐在窗口,往下看到地面缩小仿佛玩具的城市,心中的感觉十分奇特,好像是一种感悟,又像是怅然若失。 第397章   回到尚海后,阮棠回到家,莫尼一蹦一米,浑身毛毛蓬炸地跟一个巨型毛球似的,它朝她怀里扑过来,“叽叽。”(糖糖!)   阮棠抱住它,“这毛怎么了?”   莫尼立刻开始叽叽唧唧地抱怨,说她离开已经半个月,它就自己洗了个澡,没注意洗发水的用量,用吹风机风口的方向也不对,愣是把自己弄成一个毛球。   阮棠一边撸它一边乐,还是家里的感觉好,聊了没一会儿,她打起哈欠。   莫尼拱着她的手让她先去睡觉。   房间里还很整洁,看得出小莫尼还做过整理,阮棠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很快就睡着了。莫尼跳上床,在阮棠身边闻了闻,瞳眸闪烁,小脸皱成一团。   阮棠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刷牙的时候莫尼跟进来,很严肃地叽叽表达,糖糖你到底做了什么,精神亏损很大。   阮棠吃早饭的时候把在里面的事情说给它听。   莫尼有些震撼,没想到几百年前的方士居然能做出单劈空间,把家族隐蔽起来的事,听着实在匪夷所思,不过它还是郑重其事地提醒阮棠要好好修养,精神的亏损比身体上的伤痛更难补回来。   阮棠也觉得最近睡眠多了,经常觉得犯困,不过当时要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吞岁,她也是没得选择,幸好已经平安回来,还是可以慢慢调养。   休息了两天回到公司,钱佑曼和黄宇见了她十分高兴,说办公室冷清好久了。阮棠把从东北带来的伴手礼给他们。两人这才知道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哪里。钱佑曼拿着一个红衣卫士的泥娃娃,翻来覆去地看着,说:“你这伴手礼在哪买的挺精巧的,不像是在机场随手买的。”   阮棠朝她神秘地一笑,“那当然了,我是从机场随手给你带礼物的人吗?这个是非卖品,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有,纯手工制,特别珍贵。”   钱佑曼一捋头发,拿出手机要转账,“挺好看的,多少钱,姐姐我要再买一套。”   阮棠赶紧拦住她,“别,那地方再也进不去了。”   一听她的口气,钱佑曼和黄宇就知道不是普通地方。钱佑曼想的有点多,拿着泥娃娃的手抖了一下,“……说清楚,这娃娃……是人做的吗?”   “想什么呢,”阮棠忍不住笑,“不是人还能有其他东西具备这个手艺,再说,你想啊,如果是其他东西,人家没事做泥娃娃干什么?”   钱佑曼安心把泥娃娃收下。三人中午一起去公司外吃了顿饭,回来的路上,阮棠又感觉脑袋昏沉沉,赶紧买了杯咖啡。   钱佑曼惊奇地问她怎么喝起美式,平时都要加糖加奶的,阮棠说靠这股纯纯的苦味续命提神。   一杯咖啡喝下去,精神了没半小时,她很快又发困,趴在办公桌上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感觉有人推她,眨了眨眼皮,阮棠看到钱佑曼站在她的办公桌前,黄宇也把脑袋凑过来,两张脸就直愣愣杵在她面前。   “你们这样老吓人的了。”阮棠说。   “是你吓人才对,刚才闻总走过来,在你位子前面停了一会儿,你呼呼地睡呀,我们两汗都要急出来了,就办公室这个环境,你居然还能睡那么香。”钱佑曼噼里啪啦地马上告知情况。   阮棠一激灵,身体瞬间坐直了,犹豫了一下,弱弱地问,“我这个月绩效还在吗?”   黄宇朝办公室一撇头,“闻总说等你醒了让你去办公室找他。我估摸着吧,绩效可能真悬了。”   钱佑曼说:“进去好好认个错,就说昨晚公司资料看晚了,睡得晚,态度好点应该能保住绩效吧。”   “咱们公司还有资料这种东西呢?”阮棠惊讶。   钱佑曼恨铁不成钢地瞥她,“当然没有了,别的项目组才有,关键不在资料,在态度,让大老板觉得你还是心系工作的态度,懂不懂?”   不愧是办公室的老油子。阮棠得到提点,马上起来要去闻玺办公室。   钱佑曼拍她肩膀,在黄宇也没注意的角度,朝阮棠眨了一下眼,“是严昱泽的责任吧?真扣了绩效问他要。”   阮棠哭笑不得,说你真是想多了,她昨天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没睡够。在钱佑曼一脸“你骗谁”的表情里,她走进闻玺办公室。   闻玺坐在桌前,拿着一只毛笔正在画着什么。阮棠走近一看,是一张符纸,上面的符箓十分复杂。画符讲究一笔呵成,不能有中断。她没出声,直到闻玺收笔,才喊了一声“闻总。”   闻玺说:“你过来。”   阮棠似有所觉,绕过办公桌来到他前面。   “伸手。”闻玺拿起刚画好的符纸,贴在她的手腕上。符纸上隐约闪过一道暗光。   一股细细的温热暖流从符纸上传递过来,然后从手腕流向身体四肢,阮棠感觉到手脚发暖,精神也微微一振。   “这个符是?”   “养气符,”闻玺说,“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好舒服。”阮棠感慨。   闻玺微微一笑,说:“这种符我一天也只能画一张,以后吃了午饭来找我。”   阮棠立刻反射地想这怎么好意思,刚要开口,就对上闻玺深沉的目光,她莫名地就瑟缩了一下,“好。”   “还困吗?”闻玺问。   阮棠摇头。   闻玺下巴朝会客沙发上一抬,“去坐一会儿。”   阮棠过去坐着,过了几分钟见闻玺自顾自看着电脑,好像忘了她这么一号人。   “闻总,”阮棠轻声地说,“要不我先出去了?”   闻玺专心致志没有朝她这里扫上一眼,“出去干什么?”   “呃……看资料。”   闻玺似笑非笑的,“你这还有公司资料呢?”   阮棠:“……”   真怀疑刚才办公室里的谈话是不是被听到了。   闻玺语气平淡地说:“先坐一会儿,要睡可以躺一下,早上都打扫过了。”   阮棠心说这关键也不是打扫的问题。但她现在只要环境有柔软的地方,就容易犯困。要是以前,她坐在这肯定是坐立难安,但现在,她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在糊里糊涂靠着抱枕睡着的时候,她好像看到闻玺从办公桌后出来,拿了一层什么东西盖在她身上。   “糖糖。”   “嗯?”   “你和严昱泽……” 第398章   后面没听清,阮棠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猛然惊醒,恍然发现自己还真在老板的办公室里睡着了,瞬间脑子跟灌了桶冰淇淋一样清醒。   闻玺还在办公桌前忙碌,公司除了这层的特殊业务,还有其他商务项目组,他离开半个月,公事早就堆积如山。   阮棠把毯子叠好,放在沙发上,朝他看过去,有些犹豫,刚才睡之前他好像说过一句“你和严昱泽……”的话,但她刚才困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又觉得现在拿这个事特意去问有点怪怪的。   “醒了?”闻玺忽然问。   “嗯。”阮棠点头。   “那就先回去吧,明天午后再来。”闻玺专注于文件,眉头微皱,周身散发着冷峻而沉凝的味道。   阮棠说“好”然后一点没啰嗦地走出办公室。   外面钱佑曼和黄宇正探头探脑地关注情况,见她出来马上拉着去了茶水间。钱佑曼奉上一被意式浓缩,说:“这个提神。哎呦都骂了半个多小时吧?看你脸都憋红了。”   阮棠:“……”是睡红的。   黄宇跟着劝:“世上就没有不骂人的老板,忍忍就过去了,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   阮棠忍不住觑他,“你的经验之谈?”   黄玉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咱们的经验之谈。”   阮棠差点喷他一脸咖啡,最后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她只是去睡了会儿。   下班回家的路上,阮棠收到严昱泽消息:“掐指一算你家里是不是没吃的,打算叫外卖?”   阮棠还真有这个打算,这几天她睡得多,根本没时间烧菜。   严昱泽:别弄了,晚上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阮棠问哪里。   严昱泽发了个地址过来,说手头还有事没办法过来接她,让她打的过去。   阮棠一看地址,是个人均一千多的餐厅,还必须要预约,地址离她家挺远的。要是平时她很乐意去尝试一下,看看这么贵的餐厅味道到底好吃在哪。不过今天她实在有些倦,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犹豫了片刻,回消息婉拒,说想回去休息。   严昱泽很快就来了电话。   地铁刚好停在一个客流巨大的站,上下人流攒动,阮棠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吊环,被挤得东倒西歪,手机里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严昱泽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阮棠在车厢里没提在里面精神亏损的事,只说还是要回去多休息一下。   严昱泽放柔了声音,解释今天是发小来尚海攒了个局,别人都带着女伴,就想让她去露个面。   阮棠说下回再去行吗?   “糖糖,”严昱泽玩笑地说,“你就放心让我一个去,这跟放唐僧进盘丝洞差不多,你就没点危机意识,要过来看着点?”   阮棠走下地铁,撇嘴说,“男孩子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尤其是圣僧你,不管是盘丝洞还是女儿国,都要记得自己是有主的,坚持住啊。”   严昱泽噗嗤一下乐了,说糖糖你够狠,对少爷我这样的男人都敢放养。   阮棠嘴皮子也不甘示弱,说哪敢啊,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没化妆没打扮,怕出席那么贵的餐厅失礼,现在又累的不想动,只好先放养一次打打样,看他能不能经住考验。   严昱泽哼一声,说:“这个你放心,什么场面我没见过,还能经不住这种小小的考验?”   阮棠呵呵,“说漏嘴了吧,到底都见过什么场面?”   “你可真行,捕捉重点的能力杠杠的。”严昱泽感叹,一看斗嘴都半天了,阮棠还是没有出来的意向,只好放弃了,而且听她声音好像是有点虚的感觉,有些心疼,“是不是还没有恢复过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不能用什么入梦的办法,不就是条大蛇嘛,硬打打多花点时间就不信搞不死它。”   阮棠一听嘟囔道“才刚结束几天你就想下次,别乌鸦嘴啊。”   严昱泽说:“你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赶紧回去吃饭好好休息,过两天再带你吃好吃的。”   “呸呸呸,什么柔弱不能自理,不会用梗别乱用。”阮棠取笑了他两句,然后挂断电话。   进家门脱了鞋和外套,往沙发上一躺她就有点起不来了。   莫尼慢吞吞走过来,在她肩膀上踩了几下,阮棠舒服地直呻吟,眯了一会儿然后起来烧了碗泡面吃。吃的时候想到严昱泽晚上的饭局,想了想还真有点担心,就发了条消息给他,“晚上别喝太多了。”   严昱泽很快回,“放心吧,我是能被妖精灌醉的人吗?”   阮棠一嗦面条,磨着牙想,严昱泽真是太会用词了,妖精两个字让人浮想联翩,她还真有些在意,心想今天这个放养政策是不是太草率了。   发了个黑社会握拳的威胁表情过去,她忍不住一乐,困意又再次袭来,她洗漱之后很快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她醒来的时候还睡意朦胧,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有二十多条消息。昨晚睡下去的时候还没有,一晚上怎么冒出来那么多。阮棠打开一看,分别来自周迎彤和钱佑曼。   钱佑曼问:你和严昱泽怎么了?   阮棠一头雾水,又打开周迎彤的,她发的可就多了,有照片有截图还有动态视频,光照片就发了十来张。   阮棠点开看,第一章 截图是个公众号的爆料,时间是在凌晨4点。   国民男神三角恋曝光,两女为情大打出手。   阮棠心沉了沉,现在太多新闻都是标题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她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点开正文,里面说退圈的严姓国民男神,昨夜携美聚餐,结果遇到最近大火的小花韩萌,被人看到韩萌当场哭诉闹脾气,亲口透露曾和严姓男星是男女朋友关系。据在场人士透露,现场还有另一位美女,被严姓男星护在身后,看着关系匪浅。   阮棠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严昱泽:渣作者要开始搞事情了 闻玺:呵呵 第399章   现在标题耸动内容白痴的文章到处都是,阮棠在看到严姓国民男神的时候还感觉乐呵了一下,但看到后续文字内容,她脸色就渐渐沉了下去。   只是碰到前任而已,她这样想着,点开后面的照片和动图。拍摄的角度和位置明显都有些距离,没有那么清晰,但严昱泽还是看得很清楚。一个女孩快步冲到他的面前,脸上戴着大口罩,阮棠认出来是韩萌。两人说着什么,严昱泽表情不耐烦,韩萌被口罩挡着看不出表情。   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阮棠又打开之后的动图。   拍摄角度似乎调整了一下,显现出整个画面,严昱泽身后一步站着个女孩。韩萌指着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那个女孩没什么表示,表现地极为镇定和大方。   江伊凝。   阮棠放下手机,胸口有些闷,她站起来在床边来回走了几步,又把手机拿起来,继续翻那些动图和照片。可大致的内容就是刚才看到的,拍的过程也不会有声音。倒是爆料的公众号描绘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是韩萌看到严昱泽想要叙旧情,结果发现原来严昱泽还带着一个女孩,于是闹了起来。记者文笔并不见得妙笔生花,但把图片的经过展现的很详细,让人不由不信。   下面的留言十分火爆,阮棠看了几条:   “男神,啊啊啊,我的男神有主了吗?”   “绝壁是韩萌,清纯花旦原来背后这么泼辣,滤镜碎了。没有想到她和严昱泽居然是曾经的恋人。”   “早就有消息说严昱泽是谈恋爱的,只不过当时隐瞒没公布,听说是同公司的,韩萌当初不就是和严帅哥是同公司吗?条件正好对上了。”   “彼时男的顶流,女的默默无闻,现在女的因为仙侠剧火了,男的却已经退圈了,这简直是言情剧本啊。”   “就算之前仙侠剧火了,韩萌也配不上严昱泽好吗?平时看微博感觉就是茶艺大师的。”   “没人觉得严昱泽现在的女朋友很有气质吗?看动图更明显。”   “楼上说的和我想的一样,两人看着居然很般配。”   阮棠越看越堵心,干脆关了不看,昨晚她还玩笑似的和他说放养打个样,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又躺倒,莫尼感觉奇怪地靠过来,平时阮棠总会摸摸它,但此刻她什么都没做,睁眼看着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明明很想相信他,可是为什么心底的猜疑像阴影腐蚀般渐渐扩大。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严昱泽和阮棠通完话放下手机,就见身边两个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没见过和女朋友打电话?”   许琅嗷嗷地叫,“是没见过我们严少这么低声下气,居然还主动要求女朋友监管,就是明天地球毁灭了我都值了。”   “瞧你那点出息,要毁也是你毁,把地球给我留着。”严昱泽一巴掌拍开他,没好气地说。   坐在另一头的是刚下飞机就喊兄弟们攒局的吴东志。三人关系熟,但吴东志家里约束的紧,一直在首都圈,这次是谈一个商业合作到尚海来。他对严昱泽笑笑,“听说这姑娘你都带家看过了?你家老爷子那关过了?”   “我看中的能有不过的吗?”严昱泽撇嘴。   许琅说:“原来东哥还没见过,这就是泽哥不对了,刚才叨叨半天,也没把人叫出来。看来以后这家庭地位堪忧。”   严昱泽说:“少来激我,她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以后要见面机会多的是。”   一看他一副心疼的样子,许琅和吴东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   许琅感叹说:“我以前还觉得泽哥有条件能成为海王,没想到现实落差那么大,看他现在有痴汉的潜质。”   吴东志说:“别贫了,赶紧走吧,人已经快齐了就等我们。”   他们三个下午在公司敲定了一个外贸合作项目,吴东志的资源通过严昱泽的公司和许琅的人脉,正好可以全部搞定。三人从公司出来,很快就去了吃饭的地方。路上许琅还电话通知女伴出来,对方甜甜的答应,许琅还对严昱泽挤眉弄眼的示意。   严昱泽冷笑,“女伴女朋友傻傻分不清楚是吧。”   许琅说,“你是娱乐圈见识多了,我这还在见识阶段呢。”   许琅的女伴是个小网红,长袖善舞,情商极高,在席间无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能招呼好,让男人们都挺省心。   没女伴的当然要找女伴,严昱泽没动,只和许琅吴东志聊地多一些,也大多是生意上的事。   兄弟攒局,好酒是少不了的。严昱泽接到阮棠消息让他少喝点,他笑了下,看看劝酒的许琅,回了条“我是能被妖精灌醉的人吗?”   “泽哥你是不是又和女朋友聊天,你还是别笑了,没看旁边那几个偷瞥你的美女都要失望了。”   严昱泽接过酒杯放下没喝,“少喝点,都快大舌头了,捋直了舌头再说话。”   许琅一屁股坐下来,脸上驼红一团,转头看到小网红女伴正在听别人说生意经,突然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嘟囔,“看你这样,我都想认真找一个了。”   严昱泽没当回事,别看许琅长得有点娃娃脸,无害的很,实际上却是风流种。   过了会儿,许琅从厕所回来,对严昱泽说:“我刚才一见钟情了。”   吴东志嗤地笑出声,“可拉倒吧,都n见钟情了,你一个大尾巴狼装什么纯。”   许琅说:“这个不一样,刚才见的妹子,又纯又端庄,是可以结婚的那种。”   严昱泽挑眉,能从他嘴里说到结婚两个字真是不容易,“认真的?”   “比珍珠还真。”   “那你不留个电话号码?”   许琅一拍大腿,“哎对呀,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还好我记得她包厢是哪个,走走走,再去看看。”   这还带着女伴呢,就想着要找另一个女人去,也就许琅能做的十分坦荡自然。   来这里开包厢吃饭的非富即贵,严昱泽和吴东志也是报着好玩的心理,陪许琅一起去。   对面的包房门没关,就在几人走近的时候。   里面一声玻璃杯砸地上的声音。   “别tm给脸不要脸。”一个戾气十足的男人声音。   许琅喝多了酒,人正轻飘飘的,一听直接就闯进去。   严昱泽和吴东志随后跟上。   看到包厢里的男女。   严昱泽露出意外的表情。 第400章   包厢里有几个男女,明显也是在聚餐,气氛有些紧张,主要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和身旁的女人。这个女人穿着一件改良的汉风上衣,下面是一条百褶真丝长裙,这样的搭配既考验身材又考验气质,她两者兼备,因此把桌上其他浓妆艳抹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让严昱泽意外的是这个女人他认识,是江伊凝。   “你们谁啊,进来干嘛?”桌上其他人发现闯进来三个人,马上就有人呵斥。   坐中间刚才发火的那个男人也朝门口看过来。   双方一打照面,就从相类的氛围里感觉到对方的身份不凡。严昱泽实在打眼,全桌人首先看到的都是他。   吴东志用很轻的声音对严昱泽和许琅说,“这人我认识,王肖,东浙圈的。”   所谓东浙,就是靠东海附近三个省份的简称,其中也包含尚海。一般以地域划分,严昱泽,许琅,吴东志那都是京(哈)圈的,而王肖则算半个本地圈子的。尚海是个金融商贸大城市,基本上大家都会在这里有点关系。   王肖看三人,露出思索的表情,口气一缓说:“几位朋友怎么到这里来了?”   定义为朋友,当然是看在身份背景上。许琅笑着就上前招呼,“刚才看着眼熟,我这哥们说认识,咱们就来打个招呼。”   王肖一抬手,让身边人把位置挪几个出来,“来的都是客,先坐。”   吴东志也上前打招呼,他和王肖是真碰过面,在一个商务酒会上,所以寒暄两句就聊开了。同桌的人也有觉得奇怪的,王肖有背景,同桌的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没想到随便进来三个陌生人,几人就谈上了。   许琅朝江伊凝瞟去两眼,看到地上玻璃碎片,故意大惊小怪地说:“哎呦地上怎么回事,赶紧叫人来打扫,在座这么多美女给踩到怎么办。”   王肖脸色微微一沉。   旁边人没搭腔。   严昱泽朝江伊凝问:“你怎么在这里?”   江伊凝一直坐着没说话,她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就是在饭桌上显得有些另类,俗话说就是太过端着,不过她身上有股难以言喻的古典气质,所以不显得突兀。   她说:“他们请我来吃饭,所以我就来了。”   这句话有点奇怪,在座的就有两个女人翻了个白眼。   王肖问:“你们认识?”   这句是问严昱泽的。   “一个朋友。”严昱泽说。   王肖脸色有些阴翳,从桌上抽了支烟,旁边立刻有人主动给他点上,吞吐了一口烟气,他说:“这位江小姐是我在来的路上认识的,她坐的车坏了,我好心好意让她搭车,还请她吃饭,结果人家在这里给我摆架子。”   许琅笑嘻嘻地打圆场,“美女嘛,总是有点小脾气的。”   江伊凝朝严昱泽看过来,严昱泽微微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开口,所以也就没说什么。   王肖面露不悦,他又不是做慈善的,路上看到抛锚车主要要求给别人搭车,主要还是看江伊凝外貌气质出色,有那个意思才帮忙的,一路上也把背景给暗示了,别的不说,光是车子手表,一般女人见了哪个不心动,晚上邀她出来吃饭,饭桌上其他人撺掇,他就想跟江伊凝亲热一下,谁知道江伊凝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拒绝了。王肖自从成年后在女人这里还没遇到过这种挫折,还当着一桌人的面,他就下不来台,当即就发火了。   不过看在严昱泽他们三个来历不浅的份上,他眼下海没表示,许琅最会察言观色,嘻嘻哈哈地捣糨糊,吴东志也参与聊了几句,再加上饭桌上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是吹捧就是打圆场。喝了两杯酒后,王肖脸色缓和下来,说:“行吧,既然是朋友的朋友,刚才那就是误会了。”他把满杯的酒重重放到江伊凝面前,“这杯喝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倒的是杯53度的飞天,香味醇厚,弥漫在空气中。   江伊凝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刚要伸手。   酒被严昱泽拿走了,他说:“我代她喝吧。”说着就干脆一饮而尽。   王肖不是很开心,沉着脸看看他没说什么。   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严昱泽他们三个就离开了,带着江伊凝一起。   走出包厢,许琅立刻就嘀咕上了,“怎么回事啊,全尚海的美女你都认识是吧?上次那个甜妹子,这次又来……”   严昱泽说:“你光荣护花的任务完成了,赶紧功成身退,”转头对江伊凝说,“出去聊聊?”   江伊凝微笑说“好”。   许琅不乐意,“苦活累活都我干的,怎么领功劳的没我份,美女,刚才是我要去救你的……”   江伊凝认真地点头“谢谢你”,口气明显就要客气疏离很多。   许琅心都要碎了,被吴东志无情地拉走。   严昱泽和江伊凝到外面花园里,光线幽暗,暗香浮动。   “不是公司安排车子送你们来,怎么还跑这里来了?”严昱泽问。   江伊凝他们几个没有身份证,只能一路地面到尚海,用了几天时间,没想到还没到尚海,路上抛锚了,结果就遇到王肖主动说可以搭人。   “跟着你的人哪去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敢随便搭人家车?”严昱泽说。   “我让他们等安排的车子,这几天我发现你们这里治安很好,女人在外面很安全,”江伊凝说,“要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还是要和外面的人接触才行,我就想试试。”   严昱泽捏了一下眉头,“你这初来乍到的,怎么胆子那么大,万一遇到事呢?你知道他好人坏人?”   江伊凝难得俏皮地说:“我当然是有自保的手段,而且我是占过一卦的,卦象很好,你看,现在不是遇到你了吗?”   严昱泽还真没想到她是卜过卦的,“你还是长点心,也别太信卜卦,万一出来环境不同,卦象不灵了,有你后悔的。”   “我会注意的。”江伊凝点头。   “那你一个人先到这里,住的地方还没有?”   江伊凝摇头。   严昱泽无语了,心想他要是不来,人王肖肯定就安排一个房间了。不过看江伊凝一脸笃定,对自己卜卦的能力深信不疑,他也只好提醒她要当心,对社会险恶要有一定认识。   两人正说着话,江伊凝忽然频频朝他身后看。   “怎么了?”严昱泽转身。   “那边有个女孩子,好像一直盯着你看。”   作者有话说:关于男主…… 咳咳 …… 不能剧透 第401章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戴口罩的女孩频频朝这里望,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起来像工作人员,在劝着她什么,但她没有听。女孩戴着帽子,脸上还有口罩,遮住一大半的脸,但江伊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长得十分漂亮,这一点只从眼睛就能看出来。   严昱泽一回头就认出那是韩萌,他没什么表情地又把脸转回来。   江伊凝有些了然地笑了笑,“认识?”   严昱泽当然不会和她说地很详尽,“一个认识的朋友。”   江伊凝看着他身后:“好像不一般吧。”   韩萌已经快步从旁边的走廊过来,她走得很快,助理都没能拦住。   “阿泽。”她走到近处,先是上下扫了一圈江伊凝,然后对着严昱泽直截了当地说,“这是你新女朋友?”   这个口气多少有点质问的意味,江伊凝听出来,严昱泽也很清楚,不过他知道韩萌的脾气,一向是以自我为中心,说再多她听不进去也是没用,口气很淡地说,“我和朋友吃饭,马上就要走了。”   说着就给江伊凝一个眼神,后者立刻领会要走。   韩萌往旁边迈了一步,挡在走廊口,“之前那个女朋友呢?这么快就分了?”   严昱泽朝她睇去警告和冷淡的一瞥,“我和她好得很,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   韩萌咬了一下嘴唇,露出委屈的表情。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只从眼睛就能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   “当初我们两个一起的时候,你看到我和别人吃饭就发火。硬要分手,现在你有女朋友,还带其他女人出来吃饭,你就没问题了?”   听她自怜又委屈的声音,严昱泽一阵头疼,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然后忍不住冷笑,没有对着她,而是直接对两个助理,“赶紧把她带走。”   助理当然是想的,但是韩萌不肯,挥手格开他们,还给了一个严厉的眼神,两人也只好劝,“萌萌,注意影响。”“现在好多人等着拍你的错。”   韩萌听不进去,刚才在等车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严昱泽,就有点移不开目光。她是真的觉得委屈,刚才她参加的是一个饭局,席面上导演又是咸猪手又是劝酒。她躲地开一个,就躲不开另一个,中途到厕所吐了两次,才算没有最后丢人。现在酒气全涌上来,在她的脑子里翻滚着,汇聚成了五味杂陈。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严昱泽,她能想到的全是过去的那些日子。   曾经她和严昱泽一个公司,不火不出名,但资源一直没断过,一直在上星电视剧里演重要配角,经纪人当时给她的说法是,慢慢积累,为了演绎这条路走的更长。当时她一门心思想着红,觉得这是公司不重视。现在换了公司,靠着在前公司拍摄的仙侠剧播出,她一下成了流量小花旦,但可笑的是,在新公司却反而要面对更多的应酬。   事情往往要经过对比,才知道其中的差距,就连男人也是。   她这一年来在抢资源抢关注中明白在原公司里受到严昱泽多少帮助,而这些,他以前从没有提过。   想到这里,韩萌泪眼汪汪的,“阿泽,你就没有想过我吗?”   严昱泽黑了脸,助理们变了脸,江伊凝脸色微变。   “你有病赶紧去看医生,我们怎么分手的自己心里没点数?我和女朋友现在好着呢,”严昱泽拉长了脸,直接对两个助理命令,“没吃饱饭?拉个人都拉不走,出了事公司是找谁负责?”   两个助理一左一右地拉住韩萌,那声音十分哀求,“祖宗,你喝多了,咱们回去吧。”   韩萌眼泪已经掉落下来,“阿泽,我不信你心里没我,你以前对我那么好,我都知道了……”   严昱泽已经听不下去,在助理把韩萌拉开后,他对江伊凝说,“走。”   江伊凝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尤其韩萌自说自话的本事那么强,根本不听别人说什么,自己就能演绎出一部大戏,她都看愣了,离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两眼,发现那个戴口罩的漂亮女孩已经蹲下来。   “她好像哭了。”   严昱泽说:“她有事没事都喜欢哭,还是不要搭理,让她冷静冷静。”   两人回去,严昱泽觉得带江伊凝参加饭局有点奇怪,刚才问她晚上住宿也没有安排,让她一个半古人出去找住的地方显然不太现实。他就替她做主,“我公司有个酒店长包的房间,平时用来商务招待的,现在没有人住,要不然你先去住几天,等你们那些人到了再做其他安排。”   江伊凝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的,没有扭捏,直接点头,“好。”   严昱泽本着帮忙帮到底的想法,打车送她去酒店。   路上江伊凝好奇地问,“刚才那位姑娘是你的前女友?”   严昱泽点头。   看他略有些发沉的脸色,江伊凝没有继续这个问题。   严昱泽看她对什么事都好奇,反过来进行安全教育,“你也别好奇心太重了,还是先熟悉学习一下这里的常识,别再跟着陌生人走了,太危险。”   江伊凝柔软地笑了笑,“好。”   严昱泽被韩萌这么一闹还真是觉得心烦,拿出手机来本来想给阮棠发消息,一看时间都已经过十二点了,知道她最近睡得多,就没打扰她,把手机收起来。   把江伊凝送到酒店安排好,他就回家休息。结果到了第二天上午,被手机频繁不断的震动吵醒。   “我说大少爷,你这是要回娱乐圈吗?热搜都被你霸榜了。”   严昱泽的前工作团队并没有解散,而是一部分并入他的公司,还有一部分在继续处理一些他在娱乐圈留下来的收尾工作。   严昱泽昨晚回家都凌晨了,还没清醒,“什么热搜?”   “快看看吧,你和韩萌过去的事被挖出来了,还说两女争风吃醋……你的粉丝又活跃起来。”   严昱泽倏地睁开眼,拿手机看了一圈微(哈)博热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胀。   没什么事都要被记者笔下生花写出东西,何况昨天韩萌大吵大闹的,确实口不择言,给了别人素材。   严昱泽马上给阮棠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前两天因为家里有事没更,很抱歉,明后两天补上 第402章   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变成电子女音稍后再拨的提示,严昱泽挂了电话,再发了条消息过去: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应。   按理说在久城办公室里平时都没有什么活,大家可以刷剧,看某音,还能种种盆栽,偶尔有特殊业务上门,也会在群里通知。他知道公司里不会很忙碌,但转念一想,偶尔也有个会议什么的,说不定是没看到。   严昱泽又看了一遍网络上各种留言,过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阮棠的消息和回电。他脸拉得老长,有点郁闷,又发消息:是不是看到网上乱七八糟的消息了?   等发过去好几分钟他又马上后悔了,如果之前阮棠还没看到网上消息,在看到他消息后再去看,不是等于提醒她了。   严昱泽正在这纠结,电话忽然响了,他看都没看清屏幕,赶紧按了接听,“你别信……”   手机里却是江伊凝的声音,“是我。”   严昱泽微怔,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看屏幕,是个座机号码,“江大小姐?怎么了?”   江伊凝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这里有点麻烦,我进不去房间……”她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有些窘迫还有些羞涩。   严昱泽问她什么情况。   原来事情很简单,江伊凝上午离开房间的时候忘记带房卡,等回去的时候进不去,她还知道问酒店工作人员,对方要求核实一下身份,其实只要报出有效信息就可以,可惜昨天开房时办入住的是严昱泽,江伊凝根本不知道任何信息。酒店的人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发现她连一些常识都不知道,就起了疑心。这才拨打了严昱泽的电话。   严昱泽捏了捏眉心,说:“我马上过来。”   开车前往酒店,在前台看到江伊凝坐在咖啡座,她坐姿很有大家风范,腰背挺直,正襟危坐,和周围一群悠闲的人有明显不同。看她有些戒备的样子,严昱泽觉得昨晚匆匆忙忙把人带到酒店没介绍的很详细,对她来说也不能算是一种很负责很照顾的态度。   他走过去,江伊凝抬头看到他,明显的身体和表情都放松了些,随后脸颊微微泛红,“又麻烦你了。”’   严昱泽说:“麻烦什么,在那里面我才叫麻烦你了,要不要喝点东西?”   江伊凝朝四周转了眼说,“他们喝的东西飘着一股苦味。”   “咖啡,我给你点一杯,先尝尝这个味,刚开始的时候可能喝不惯,后来就会喜欢。”严昱泽说着就招手点了杯香草拿铁给她。然后他去前台办开门。   等回来的时候,咖啡刚送过来,江伊凝显然对咖啡上漂浮的图案感到十分惊奇,看了看旁边一桌人,然后低头喝了一口,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僵硬,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显然已经露出“这个都有人要喝”的意思来,然后放下咖啡杯再也不碰。   严昱泽见了有些想笑,然后酒店前台帮忙开门。在开了门之后,前台对着严昱泽瞟了好几眼,然后鼓足勇气说,“您就是严昱泽吧?我是你的粉丝,能请你签个名吗?”   严昱泽不冷不淡地说:“我已经退出娱乐圈了。”   前台脸涨地通红,“我……我知道,我粉了您好年……”   严昱泽说:“纸和笔有吗?”   前台高兴地拿出纸笔,最后是脚步飘忽地离开。   江伊凝看了看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你的身份好像很不一般。”   严昱泽听到这句想到网上昨天那些报道就有些头疼,又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说:“和你们那里不一样,我这也算不上什么不一般。”   江伊凝淡然地笑了笑,并不是很信。   随后严昱泽又把要注意的事项和她介绍一遍,等他觉得查漏补缺差不多了,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严昱泽原本想中午去久城找阮棠好好解释昨天的事,但现在看江伊凝一个人,又觉得抛下她不太妥当,就问她要不要出去吃东西。   江伊凝说“好”。   严昱泽好奇地问了句她早上吃的什么。   江伊凝摇头,说:“没吃,我看有人去了楼下吃饭的地方,但是要报号码,我不知道,所以就没有去吃。”   严昱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房号,江伊凝不知道阿拉伯数字,自然无法正确说出房号。他想到这点后,马上就有些愧疚,“我昨天忘了和你说。”   江伊凝说:“没关系,我只是对这里还陌生,以后就会好的。”   她如果是像韩萌那样任性不讲理,严昱泽可以冷漠处理,但江伊凝一直做事都是坦荡大气,轻易也不麻烦别人。严昱泽对她倒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走吧,请你吃顿好的。”   江伊凝欲言又止。   严昱泽问:“怎么了?”   江伊凝犹豫地问,“你们这里不是喜好苦味吧?”   严昱泽想到刚才喝咖啡的事,不禁莞尔,“放心吧,口味多的很,保管有满足你食欲的。”   江伊凝看着他俊挺含笑的侧脸,眸光微动,转过头去,也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   阮棠一看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两条消息,她没回,严昱泽也没再来消息,心里有些发堵。也不能怪她矫情,网上都已经沸沸扬扬的闹成这样,居然才这点信息?   她硬是压下想打电话过去问个清楚的念头,在办公室里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公司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她和严昱泽的事,早上碰到时眼神都有些奇怪。   阮棠还在这里烦躁,钱佑曼凑过来,一脸了然地给她支招,“妹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软,我跟你说,男人啊,是需要管理的,时不时就要敲打,不然他就不知道分寸了。严昱泽又是娱乐圈出来的,不是我故意编排他啊,要说那么圈里面,是不是这个圈最乱?”   阮棠深呼吸一口,“姐姐,你这到底是来劝我想开点,还是来劝我分的?”   钱佑曼把手机拿出来,说:“你先看了这个再说。”   阮棠拿过来,划了没两下,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上午的热度才刚降下来些,没想到居然又有新料爆出来。   “严昱泽不惧流言酒店会新宠。”   很好,标题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用的十分精准。   作者有话说:明日双更 搞事情,搞事情 第403章   阮棠看完整片娱乐报道,陷入沉默。现在很多新闻求快求爆眼球,实际内容却不怎么靠谱,比如这篇,通篇废话很多,描述过于主观煽情。什么抓拍到严昱泽和现女友酒店相聚,什么一脸宠溺,还有现女友是白富美等等,内容写得跟三流小说似的。   真正让阮棠在意的是那几张照片,江伊凝喝咖啡,严昱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笑——难怪报道能写一脸宠溺,他这个表情的确堪称温柔。   阮棠把手机推回给钱佑曼,“这个女的我认识,是朋友。”   钱佑曼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说,“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阮棠点点头,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中午吃饭的时候胃口也不是很好,回到办公室,她干脆趴着睡觉。这几天身体自动犯困,今天好像是受了娱乐新闻的刺激,居然趴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座机忽然响起,她坐直身体接起。   闻玺说:“过来。”   阮棠想起昨天说过午后要去他办公室。   闻玺和昨天一样画了张符给她用,一股暖意流转全身,带来放松的感觉。阮棠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都好像放松许多。   “觉得困就去趟一会儿。”闻玺还是这样安排。   阮棠看到沙发上已经放着枕头和薄毯,昨天反正已经睡过,她现在没有特别尴尬的感觉,过去搭着毯子就躺下。不过心里想着事,就没那么容易入睡。其实阮棠还真没相信严昱泽和江伊凝或者韩萌有什么事,但是昨天到底是怎么到一起去的呢?   她翻了个身。   闻玺抬头朝沙发扫来一眼,“睡不着?”   阮棠“嗯”的一声。   闻玺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阮棠猜他不关心娱乐新闻,也没有网上冲浪的习惯,摇了摇头,“没事。”然后就闭上眼。   又东想西想了一会儿后,她慢慢入睡。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在云端漂浮,骤然眼前一亮,她感觉踩到地面上——这是在梦里,她很确定。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清醒梦。所谓清醒梦,就是做梦的人能清晰知道这是个梦,并能在醒来记起梦里发生的事。   这其实也是一种灵感天赋的体现,具有通术能力的她,能做到这一点也是情理之中,可是阮棠不知道这个清醒梦为什么会出现。她转过身,眼前的景色就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看到两侧宅院的高墙和黑瓦,阮棠一下就怔住了,因为这是她才去过的地方,被几百前年三家方士劈开的空间。她惊疑不定,心怦怦地急跳起来,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依旧被困在这里,出去才是一个梦。   她伸出手,摸一下墙壁,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墙面,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阮棠转过脸,看到严昱泽朝小巷里跑进来。他脸色铁青,脚步飞快,像在躲避什么。   阮棠跟着他,还在苦苦思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坊间小巷穿梭,他选的全是人迹稀少的路,渐渐地就来到上宰区。   阮棠看到灵星宫的后墙,还听到外间有人喊着要捉拿入侵者,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看到的是记忆?   阮棠跟在严昱泽后面,看着他机警地避开搜索,又几次化险为夷。但他明显异于当地的打扮和举动,还是太过扎眼,有两次直接碰到人,对方大声喊叫引来追捕的卫士。渐渐的,严昱泽周围的追捕网越缩越小。   严昱泽也有些累了,他抬头看一眼墙壁,手一撑,同时手里一道微弱的符箓光芒闪烁,他轻松越过高墙,落到院子里。   墙内是个花团锦簇的院子,居中一个六角亭,其中端坐着一个身着长袍的女子,正是江伊凝。她转头朝严昱泽看过来,目光镇定地打量他,沉吟片刻,说:“你就是入侵者?”   严昱泽也没想到里面听着静悄悄,结果一翻(哈)墙过来就遇到人,不过幸好对方也没叫喊,他对这里具体情况还一无所知,看眼前这个女孩衣着精致,还出奇的冷静自如,应该是可以讲道理的。   他对她友善地笑笑,“别人入侵起码带着一大堆人,我这就两个人误打误撞到这里,不用叫入侵这么严重吧?”   江伊凝打量他,忽然拿起桌上一把蓍草,在手指间摆弄。   严昱泽等了一会儿没见她说话,觉得奇怪,没有冒然靠近,就站在墙根位置,“我先走了。”说着就要翻(哈)墙离开。   江伊凝手里的蓍草忽然断裂了四根,明明刚才还都是正常,无故突然裂开。她愣住,然后说:“你从这里出去,马上就会被骆家的人抓到。”   严昱泽说:“我对这里不熟,你有什么好建议?”   他鼻梁挺直,五官俊美,笑起来有一股不羁的味道,江伊凝目光稍显复杂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可以帮你。”   严昱泽讶然,“不会给你带麻烦吧?”   江伊凝把蓍草归到一旁,“你可以把外界的事说给我听,我想知道。”   严昱泽很爽快的同意,“行。”   ……   吃过午饭严昱泽送江伊凝回酒店的路上,她忽然一手捂着另一只手腕,皱起眉头,露出沉凝的神色。   “怎么了?”   江伊凝朝四周看了看,摇头说:“这里人太多。”   他们所在本来就是市中心位置,又是中午过后时间,根本没有僻静的地方。   “对面就是酒店,到房间里说。”严昱泽说。   回到酒店房间,江伊凝伸出手腕,她戴着一只镯子,雪白通透,里面有几根翠绿的丝线,此刻就像活了一样,在镯子里无规律地游走。   “这叫捕神镯,有人在对我施用方士之术。”   严昱泽顿时脸色严肃起来,他动作飞快凌空画了一个符咒,按在她的镯子上。符咒沁入她的手镯,很快其中翠绿的丝线就安定下来。   “好了。”严昱泽说,“知道具体是什么术法?”   江伊凝轻轻摇头,“不是很确定,这个镯子以前从没有动过,家里记载,它只对记忆,命格,诅咒等无形的方士之术有感应。”   严昱泽想了想,脸色忽然一变。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404章   阮棠是被突如其来的一股灵力打到,然后从记忆梦境破碎,她一下睁开眼,呼吸还有些急促。   闻玺快步走过来,“怎么回事?有灵力的波动。”   阮棠有点懵,对梦里发生的事还有些发懵。她坐起来,仍由闻玺检查。   闻玺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刚才感应到什么,说给我听。”   阮棠把刚才梦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闻玺若有所思。   “为什么我会梦到别人的记忆?”阮棠觉得很奇怪。   “你是变强了。”闻玺说,“刚才是你主动施展了通术,被发现后对方反击了。”   阮棠大吃一惊,“我没有主动。”   闻玺看看她,“准确来说,是你无意识地使用了通术,探知江伊凝的梦境。”   阮棠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睡觉前是不是一直想着她的事?”闻玺问。   阮棠点头。   闻玺温和地说:“对付吞岁的时候,你学会了探知梦境,虽然耗神很严重,但实际上每次这样突破极限,就会有进步,你最近的嗜睡也是因为在精神方面的增长。刚才是你对自己的能力还不了解,一直想着她的事,入睡了之后就无意识地去探知她的记忆。”   阮棠对这个情况还真有些无语,无意识去探知别人的记忆,还被发现反击,说起来有点丢人,可她还根本无法控制。   看她脸色忽青忽白的,闻玺语气很平淡,“有很多人都会出现这种控制不住力量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就会好了。”   阮棠抓了两下睡觉纠缠的头发,点了点头,起来收拾毯子抱枕,和闻玺说了一声然后离开。   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严昱泽的微(哈)信:刚才是你?   阮棠看着屏幕,然后打了一个字:是。   严昱泽那里停顿了几秒,说:下班我来接你。   阮棠:好。   下班阮棠收拾好包,和钱佑曼黄宇一起下楼,在公司门口看到严昱泽的车。钱佑曼笑着给她挤眼睛,“千万别轻易就给哄好了,要立个规矩。”   阮棠对她笑笑,然后坐上车。   严昱泽开到商业街对面的商场停车,然后电梯到六楼的西餐馆。   车程短,路上电梯里都有人,两人没办法说话。一直到坐定,严昱泽说:“昨天的事都是娱乐记者乱写的,你不会是信了吧?”   阮棠一愣,听口气,他似乎不是来解释的。她拿出手机,把标题读了一遍,“你是说国民男神三角恋曝光,两女为情大打出手,还是严昱泽不惧流言酒店会新宠?”   两人平时时不时会斗两下嘴,但严昱泽明显觉得她情绪上有点不对劲。   “糖糖,都是娱乐新闻博眼球的爆料,十有九假,全是胡编乱造的。”   阮棠说:“那就是还有一分真的了?哪个是真的?”   严昱泽一顿,看着阮棠稍显冷淡的表情,心头也有些烦躁,说:“昨天的情况我还是先和你解释一下,我在吃饭的地方碰到江伊凝,她什么情况你很清楚,她跟着别人到饭桌上被为难,幸亏许琅看见,我们才把她带出来。好巧不巧韩萌也在那里吃饭,她根本听不进别人说话,那些娱记应该是盯梢她的,结果把我也拍进去。事情就这么简单。”   “简单?”阮棠说,“能一晚上遇到两个认识的女人,哪里简单了?”   严昱泽一怔,眉头皱起,“这本来就是事实,不然你以为是发生什么事?”   服务员把茶送来,两人都默不作声,等服务员离开,阮棠才又开口,“看了网上爆料,我想了一下,觉得你不可能和韩萌或者江伊凝真的有什么。”   严昱泽想说什么,阮棠说:“你先听我说完。不过你们被拍到的照片和动图,我不知道你看了没有,韩萌可能是在无理取闹,江伊凝也是你护着,这可能就是昨天报道里的十有九假里唯一的真吧。”   严昱泽眉梢微挑,“江伊凝是什么人你清楚,她根本还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阮棠说:“是,她不懂,所以你今天还要陪着她,网上爆了那么多消息,你只需要对我解释清楚情况就可以了。不需要来照顾我的情绪?因为比起我的情绪,江伊凝的事情更重要。”   严昱泽脸色微沉,“我早上一看到消息就联系你,想和你说清楚的,你没接电话。江伊凝的事又比较急,糖糖,你这是无理取闹。”   阮棠说:“这不是数学题,有了证明公式,得出来的就是结论。就算我的理智知道你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但我的感觉就是不好,你要说这是无理取闹,那就算我无理好了。”   阮棠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她想,如果严昱泽上来就哄她几句,可能也比现在这样摆事实讲道理的好,他们的讨论变成了一件辩论,好像说通了道理,就没有任何个人情绪在里面。   严昱泽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所以你去窥探江伊凝的记忆?”   阮棠说:“我不是故意的,是控制不住做梦的时候看到。”   严昱泽嘴角一撇,“这是侵犯他人隐私。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怀疑,就使用特殊手段。”   阮棠脸色微微一白。   严昱泽脱口而出这句的时候,也觉得说的过分,口气缓和弥补说,“本来都是没有的事,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乱写搞出来的,我们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吵架了。”   阮棠说:“怎么你觉得我是来和你吵架的?”   严昱泽说:“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还要纠缠这个问题?”   阮棠笑了一下,“你看,你根本不觉得这是问题,你帮江伊凝是应该的,怀疑你是我的不对,还要去看江伊凝的记忆,那更是我的无理取闹了。你就从来没想过,看到报道我是什么心情,难道身为你的女朋友,看到男朋友绯闻到处都是,听了你的解释,我就该无条件理解,然后说你做的对?”   严昱泽脸板起,“你今天情绪有些不对。”   阮棠说:“我现在是没有办法完全心平气和,但还不至于没有理智,仔细想了一下,我们的问题可能是观念上本来就不一样。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见识的多,不管是出生还是朋友圈层都不一样,对男女关系的观念可能和我都有些不同。之前没遇到事所以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我是没有安全感。”   严昱泽反问,“我做了什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阮棠直直地看着他,“你看不出江伊凝对你有好感?” 第405章   严昱泽眉头皱的很紧,“她有什么想法是她个人的事,我对她没有那种想法,现在帮她做的事情,是因为之前还欠着她一份人情,难道这点你都不能谅解?”   阮棠喝了口水,说:“你看,咱们观念差着好多。对你有好感的女人在身边你不觉得有问题,但是在我这里问题很大,何况你们还被拍到两次在一起。”   严昱泽笑了一声,有隐隐讥诮的味道,“我之前是在娱乐圈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别人的感情我能管的来吗?”   阮棠看着他,“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也只想谈个普通恋爱,不想有那么多其他感情上的牵扯。”   严昱泽心底一股燥意,想说这算什么牵扯。   阮棠又说:“当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韩萌对我很提防,当时我觉得她太矫情,现在想想可能是她缺乏安全感,或者是一种直觉。结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严昱泽截断她,“这是两件事,别混为一谈,我和她分手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阮棠说:“我知道没有关系,只不过她当初的心情,我现在稍稍能体会一点了。”   严昱泽说:“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可以答应你,江伊凝的事情以后我会注意。”   阮棠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摇头,“看到新闻的时候我真的是有点吃醋,不过一天经历下来,还无意识用了通术,让我意识到一点,咱们两个想法隔阂很大。你和朋友出入的场合,有时连对女伴的要求都不一样,对偶尔逢场作戏也不是很当一回事,我从来不认为恋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家庭背景和生活习惯才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同样的感情,我和你的要求显然是不一样的。”   “就像你觉得就算江伊凝对你有好感也没什么,但是我感觉很不舒服一样。”   严昱泽终于忍不住烦躁地说:“说来说去还不是吃醋?”   阮棠抿了一下唇,下定决心般地开口:“就当是这样吧,也正好让我看清咱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没有想象中的深,没定做朋友比男女朋友更适合。”   严昱泽脸色黑沉的几乎都要拧地出水,他猛然一下站起,椅子被拖出一声响。   “你现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多的,还是等冷静了再说。”严昱泽拉着脸转身就走。   阮棠拿起杯子喝水,放下的时候,看见杯子里的水起了涟漪,她摸了一下脸,原来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她累的不行,洗洗弄弄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莫尼躺在她的身边,问她发生了什么。   阮棠把吵架的事告诉它。   莫尼甩着尾巴,表扬她,糖糖,干得好,就该发下脾气,让他知道女朋友不是好糊弄的。   阮棠鼻子一酸,说现在已经不是女朋友了。   莫尼说,男女的事哪说的清啊,搁古代,世仇都能搅和在一起去,你们这点矛盾,今天分明天合也不稀奇。你没听过吗?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慢着,”阮棠糊涂了,“这话是用在这里的吗?莫尼你的历史谁教的?”   莫尼感慨,说你真是抓重点的一把好手。   它这话的口气还真有点像严昱泽,阮棠难受,心里堵的慌,说:“我这是故意找点其他说的,不然光想着这件事我就更不舒服了,你不知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有点作了。”   莫尼说,糖糖,女孩子不能一直都那么懂事,适当点作是正常的啊,要是你看了新闻一点都没感觉难道就正常了?   阮棠眨巴眼,使劲撸了一下它,“没想到小狐狸都这么会劝人了。”   莫尼额头绒毛翘起,说:听口气你还有点动物歧视呢。像咱们玉狐这族,那向来就是以男女情爱为养分吸取力量的,其他事或许还有进步,但就男女之间这些道道,几千年来也就那么回事,有啥稀奇的,我给你分析下哈。   在阮棠一脸狐疑的表情下,莫尼有规律地摇晃尾巴说,你看严昱泽这样的男人,按你们的标准,对异性的吸引力那是杠杠的对吧,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蠢蠢欲动呢,要是这次的事情你没有表示,那么轻易地就揭过去了,他就不知道该有分寸在哪里,对女朋友没有该有的交代和责任感。”   阮棠一拍枕头,莫尼你说的太对了。   那当然了,莫尼得意地说,男女之间不能一昧地谦让顺从另一方,平等的关系才能走得更远,男人热恋的时候甜言蜜语一点都不稀奇,关键要看负责人和包容的态度是否能长久。   阮棠身体里疲倦和困意又再次涌上来,无法控制地头昏沉沉。后来莫尼又说了一大堆,说要怎么通过科学和高情商的办法,给他好好改一下少爷桀骜的脾气。   阮棠忍不住发笑,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还有一个深藏在她心底的念头没有说出来。严昱泽对这份感情究竟有多长情呢,她心底没把握,她和他的相识相交,是来自一场改变人生的意外,他们的处境太过相同,严昱泽喜欢上她,是不是受了长生的影响呢。   这份感情是否纯粹——像曾经的韩萌,他也是恋爱了三年多,难道韩萌是突然变得不可理喻吗?之前她那样的性格,他一样也包容。要说韩萌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性格一直任性自我,只考虑自己,难道其中没有严昱泽也宠着的原因?   阮棠把脸埋进枕头里,有些悲观地想,严昱泽对她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一步,还是仅仅因为她比韩萌乖巧,更适合他,在寿命上也更匹配,所以成为他的选择。如果出现另一个更乖巧,更适合的选择呢?   在那些纠结而复杂的念头在她脑里徘徊不去,最后才归于深沉的睡梦中。 第406章   在餐厅不欢而散,严昱泽到地下停车场,放下车窗点了根烟,心底有股说不上来的烦,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新闻,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热度已经压下来了。他手下的团队只剩一半,今天下午的就时候就应该和他反馈过,说热度只能一点点降。   现在网络咨询发达,除了zf出面能让新闻瞬间消失,其他公司,比如娱乐公司都没有这样的能量。公关是一种手段,又不是魔法。他从没想过要让家里出面,所以事情全是交给团队处理。原来对这些绯闻还没那么放在心上,但没想到今天让他和阮棠吵成这样。   一根烟抽完,严昱泽突然就想到,刚才心里憋着火抽身走了,阮棠还留在餐厅。   他猛地一下打开车门,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关上。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是许琅打来的,问他在忙什么。   通常这句话开头的就是呼朋唤友出来耍。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没空。”   许琅说:“我看网上了,昨天吃饭的地方太差了,我已经和他们经理谈过了,安保措施那么差,让娱记都混进来了,以后还怎么让我们放心去消费啊……”   严昱泽没心情听他唠叨,就要挂电话。   许琅说:“别别别,我有正事。”   “你有正事?”   许琅说:“上次泽哥你家里不是出了稀奇古怪的事吗?听说你用专业人士解决了?不知道这个门路还有没有。”   他说的是严昱泽家里闹昏迷的那次怪事,毕竟是大小的兄弟,家里都有互通消息,知道这些事一点都不奇怪,严老爷子中风瘫痪都能恢复过来,对外当然要有所说辞,严家对外都说是专业人士出手,大家能混到这个份上都是点到即止,大约也能猜到这个专业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医学——要是医学人还能瘫痪吗?   严昱泽拧起眉头,今晚上他已经皱眉很多次,“你遇到什么事了?”   许琅说:“不是我,是我朋友的事。其实也不是他,是他女朋友,要说他女朋友和你还是同行呢。”   听他绕来绕去跟绕口令似的,严昱泽说:“你在哪?见面聊。”   许琅一贯是喜欢玩的,家在帝都,他一个人混迹在尚海大小夜店,外号夜店小王子。这个时候他正坐在酒吧,不过今晚还算安静,选的是个靠近商务楼的清吧。严昱泽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跟两个白领搭讪。对方打扮入时,收入稳当,不是那么容易被男人甜言蜜语欺骗,只是笑着聊天。   严昱泽把人拉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许琅说:“是我生意场上一哥们,交了个女朋友,特别上心,是她女朋友有点事,最近又是拜佛,又是摆道场的,折腾大半个月了,把人都折腾憔悴了,我今天问了一句,他支支吾吾的,就说是那方面的事,他在我这生意里可占不小份额,我这不就想起泽哥你了嘛?真要有门路就给他介绍一下。”   严昱泽说:“刚才说和我同行?”   “哦,他女朋友是女明星。”许琅说,“这小子养了个女明星,居然一直没对外透露过,难怪我说这些日子喊他出来玩都不来呢,这点和你有点像,都修身养性呢。”   说着他还觉得有些酸,嘀咕,“你们这群重色轻友的家伙。”   严昱泽听他提起这个,想到刚才阮棠说的话,脸色又微微沉下来。叫了酒喝之后,许琅几次想去招惹白领小姐姐都被他拦住,结果几杯酒下肚,许琅有点忍不住了,“咱们两大男人,不找姑娘过来聊聊天,人家还以为咱们钙里钙气的。”   “你整天这样,女朋友没意见?”   许琅愣住了,“谁?”   严昱泽瞥他,“上次带来那个。”   许琅最近就带小网红出席过一次,他想到了,笑两声,“她算什么女朋友,就懂事听话,带出来应酬。”   严昱泽看着他,突然飞脚踢过来。   许琅被踹到,嗷嗷地叫,“你吃错药了?”   严昱泽冷哼,心想就是你这样的朋友,才让他也被带着误会。   许琅躲了片刻,又贱兮兮地凑过来,“我说哥,你今天情绪有点不对。”   严昱泽拿起酒杯闷了小半杯,周围好几桌的白领都偷偷在瞄。许琅见了有些心酸,他长相不差,浓眉大眼,就是有点娃娃脸,看着比实际年龄小,遇到嫩点的妹子还好,在这个酒吧遇到的都是白骨精,聊多了他还有点被调戏的感觉。严昱泽就不一样了,看他拿酒杯的姿势,就流淌着男性魅力,随时可以入镜头的。   许琅说:“最近不是流行小奶狗吗?我这个款她们怎么都不懂欣赏。”   严昱泽嗤之以鼻,说你对女人有多大误解,女人喜欢男人温柔的像小奶狗,需要保护时像小狼狗,付钱时是小财犬。   许琅马上回,哥你这么懂女人,怎么还一脸被女人郁闷到的表情。   这一句又说的严昱泽脸耷拉下来。   许琅不敢继续作死,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严昱泽就把今天吵架的内容说了一遍,“为了一些假消息,她就不高兴,说对感情的观念不同,这不扯淡吗?”   “结果你就把人姑娘扔在餐厅自己走了?”   严昱泽说:“不然还能如何,继续吵?”   许琅说:“你昨晚上刚和一姑娘上绯闻,今天又陪了她一整天,到了晚上跟女朋友解释还不耐烦,甩脸子走人……你说人姑娘和你能是一个感情观念吗?”   严昱泽斜觑他,脸色有些严肃。   许琅说:“我上个、还是再上个女朋友和我说过,心情好的时候看不出感情到底有多深厚,只有情绪最差的时候才能看出对方的感情。你说前几年,你和那个小明星,韩什么,韩萌谈的时候,对她不是也很好,宝贝的很,但是她要真闹得厉害,你也是转身就走,冷她一段时间。”   严昱泽皱眉说:“糖糖和她不一样。”   “可你这脾气上来,表现出来就没啥区别。”许琅顶着他有些可怕的眼神说。   严昱泽放下酒杯。   许琅打量他神色,“后悔了吧,其实要我说,你这样跑去和女朋友讲道理有啥意思,还不如直接承认错误,然后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都比你在那里将道理强。因为谈恋爱的事,不是非黑即白,是非对错那么分明的,主要还是要从对方的想法的角度出发,为对方考虑。”   作者有话说:看到评论,我也来说两句想法 严昱泽从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哦。热恋的时候表现,不是一直能做到,大家也会遇到烦躁,脾气上来的时候,所以我觉得他的表现很正常 不过我呢,也不是完全的渣的作者君啊,还是给我们严昱泽成长的空间的,哎,我多体贴 小剧场: 对上述作者陈述你怎么看? 严昱泽:呸! 第407章   严昱泽看着许琅,跟投一次认识他似的。   许琅受他眼神一激励,立刻来劲了,说咱这个理论与经验并重,那么多个女朋友不是白交的。   严昱泽沉默片刻,拿酒继续喝。   许琅就幽幽地问,“现在还不赶紧打电话低声下气去求饶?”   严昱泽没好气地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许琅心说你要面子眼睛别往手机的方向瞟啊。   两人坐着喝酒,周围有几桌单独出来的白领还真有些想交谈的意向。但严昱泽脸色臭的吓人,根本不给一点反应,有两个漂亮白领铩羽而归,其余人就没想法了。   许琅越坐越难受,严昱泽这是刚和女朋友吵架心里烦,他可是出来找乐子的,结果现在别人看他们两窃窃私语,还真在讨论他们两是不是一对。许琅险些哭了。   严昱泽说:“刚才你说的那个事,我还真有门路。”   许琅顿时精神起来,想起正事,眼睛一亮问,“……还真有这种路子?”   严昱泽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张公司名片。   许琅看了之后说:“久城?商务咨询公司?”   “你别管是什么,反正让人去这里咨询就是了。”   ……   阮棠大学时谈过一场特别短暂的恋爱,跟过家家似的,根本还不懂感情,分手的时候也不觉得痛苦,反而觉得不用再为了配合恋爱硬凑一起而感到难受了。   而这一次,她才懂得什么叫失恋。以前觉得矫情的举动也有了新的理解,第二天上班她无精打采,食欲全无,偶尔发呆就会想起严昱泽以前说的话做的事,就连他家厕所装的是隐形门,她第一回 没找到的事都拿出来回味。   她还真有些后悔的感觉,觉得自己昨天是不是反应过大。但没一会儿,心里又有另一个小人就会在那里咆哮她,说,他要是真正在乎你,今天怎么会不联系你。   在反复挣扎和矛盾的心理下,她度过第一天,第二天……到了第三天,严昱泽还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阮棠突然就响起一部电视剧的情节,女二只是试探性地提出分手,男主当真了。   她难过又心酸,怀疑过去的感情只是自己的错觉。   其实对方并没有像她那么投入。   到了第四天,阮棠去茶水间倒咖啡,又站着远眺了一下高架上来往车辆,钱佑曼忽然呲溜一下窜进来,说:“那个卫清蕾来了。”   阮棠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谁?”   “卫清蕾,不老女神啊,我滴妈,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都四十几岁的人了,嫩的脸上都能掐出水来,我真是太羡慕了,你不知道,她和富二代男朋友一起来的,老牛吃嫩草,还一脸宠溺,真的太梦幻了,小说都没这么写了,对了,严昱泽也来了。”   阮棠听她一连串感叹脑袋发懵,疑惑地问,“她的富二代男朋友是严昱泽?”   钱佑曼:“……”长叹一口气,她摇头,“这两天你状态太不正常了,刚才我说那么多,你提取的关键要素居然这么惊人,她男朋友是是严昱泽的朋友。”   阮棠回过神,立刻就有点尴尬,刚才听到严昱泽名字,都没听清楚内容。她和钱佑曼走出茶水间,黄宇马上提醒说去会议室。陆一苇不在,张诚在处理江伊凝那群人的事,公司里就剩他们几个。   钱佑曼有点兴奋,她主要是对卫清蕾感兴趣,进会议室前,她悄悄和阮棠说,“真想问她吃哪个牌子的防腐剂保养的。”   三人鱼贯进入会议室。   卫清蕾,富二代男朋友,还有严昱泽坐在会议室桌的一边。   钱佑曼立刻挑了卫清蕾对面的位置,黄宇刚要坐她边上,被阮棠抢先一步。黄宇再往旁边挪一个位置,和严昱泽面对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严昱泽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   闻玺没一会儿也进来了。   会议正式开始。   卫清蕾摘下太阳眼镜。   阮棠觉得整个会议室都亮堂起来,这真是一个360度无死角的美女,她出道二十多年,官方年龄45,坊间传闻她还改过年龄,可能要更大一些。但是现在众人面前的她,看着三十都不到,皮肤紧致光滑无瑕疵,坐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友身边,看着还小一些的样子。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钱佑曼那么崇拜她了   光是这种驻颜的能力,就值得女人憧憬。   她眼睛都发光,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长生不死的体质了,哦对,不用好奇别人的驻颜秘诀,不过由此可见,卫清蕾的这种状态令人多么震惊。   闻玺第一个开口,问他们来咨询什么业务。   卫清蕾朝男朋友看了一眼,对方主动把介绍情况的活揽了过去,他自我介绍姓刘,叫刘旻,家里是做智能家居的。   钱佑曼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查了一下,然后悄悄肘了一下阮棠,让她看手机。   阮棠一看,钱佑曼发来一张百度截图,刘旻的介绍全在上面,说是做智能家居真是谦虚的说法,他家是这个行业的龙头企业,海外还有酒庄,和几个品牌的代理,可以说是妥妥的一个字,壕。   阮棠也暗自感慨了一下,突然发现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严昱泽的,半小时前发来的,别生气了,我们聊聊。   阮棠看了看,抬起头,正好扫到斜对面严昱泽看过来的目光,他看着她,不加掩饰,目不转睛。   阮棠移开目光,锁上手机屏幕,专心听刘旻介绍情况。   “清蕾年轻的时候去过泰国请过佛牌,回来之后一直供着,不过最近家里老是出怪事,我们怀疑是佛牌出了问题,也请人上门看过,做过法事,但还是不安停。时不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像家里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嗯?佛牌?难道是东南沿请小鬼那一套。   之前网上就流传,娱乐圈的女明星有的会养小鬼,有的拜狐仙,难道是真的?   阮棠和钱佑曼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闻玺问:“之前请过哪些人?”   刘旻拿出手机,直接打开一个表格给久城的众人看。   果然不愧是生意人,请了哪些人,花费多少,做了哪些事,全在表格上,甚至边上一列还有性价比打分。   来过那么多咨询特殊业务的,像他这样进行比价和评分的,还是头一个。   久城众人:“……”   闻玺看了之后说,“这里面有业内的能手,如果只是佛牌问题,应该早就解决了。”   刘旻说:“问题是根本没解决,而且家里情况还变得更加严重。” 第408章   闻玺说:“具体情况?”   卫清蕾开口:“还是我来说吧,是半年前开始的,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家里有人,天花板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只有我的房间里突然有叹气声,刚泡好的咖啡转过身回来就被喝了一半,类似这种惊悚情节我全经历过一遍。后来我就把事情告诉刘旻,他找了一些人过来给我看风水,符水我喝过,还有驱邪的阵家里也摆了好几个,都没有用。最近这段时间,我甚至已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她说话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白,神色楚楚,有一种天然让人怜惜的感觉。   刘旻握住她的手,“清蕾工作很忙,回家睡个安稳觉都不行,最近身体都变差了,希望你们尽快帮我们解决这个事。”   看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钱佑曼在心里又感叹上了。   闻玺说:“佛牌什么时候请的?”   卫清蕾支支吾吾的地说:“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请了,陆陆续续还请了不少回来。大概有十几块吧。每天都放在供台上,供奉鲜花和清水。”   “卫女士,怎么确定是佛牌的问题?”闻玺语气平板地问。   “是之前来家里的风水师说的。”卫清蕾说,“他说佛牌上有怨念没有清除,所以碰到的事情都是上面缠绕的怨气引起的。”   闻玺不置可否,继续问:“为什么不把佛牌扔了?”   “不行,”卫清蕾声音拔高,随即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她又很快柔和下来,“泰国的大师和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扔掉佛牌,不然会遭受天谴。”   闻玺蓦然站起身说,“既然这么信任泰国的大师,我建议还是跑一次泰国去寻求解决方法。”   卫清蕾眼睛微微瞪大,刘旻也露出意外的神情。   闻玺并没有理会两人,告诉钱佑曼好好送一下客户,然后就宣布散会。   刘旻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闻玺已经走了,他马上转头寻求严昱泽的帮助。   两人之间有共同的朋友许琅,刘旻说,“严少,刚才还谈得好好的,不知道我们说错什么话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去转圜一下。”   严昱泽嘴角一挑,“想要解决问题,你们得说实话,别老想着随便糊弄。”   卫清蕾身体一僵,刘旻连连说是。   久城众人都看出两人没有如实透露情况,钱佑曼很快离开会议室,出去了没一会儿,和闻玺一起又回到会议室内。   刘旻本来就是生意人,对这种情况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有这样的脾气,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闻玺冷声说:“我想听真实情况。”   卫清蕾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沉吟片刻,开始说:“请佛牌是为了红,泰国四面佛和崇迪都很有名,可以实现这类愿望,只要好好供奉佛牌就没有关系。我请了第一块回来的时候很灵验,事业很快有了起色,不过佛牌的效果也是有时限的,没多久就不起作用了,后来我又陆续去请了几块。不过到了前几年,我家里着了火,佛牌都烧坏了,事业一下跌入低谷,我想去请佛牌,泰国寺庙的大师说再请也没有用了。这个时候,我同公司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可以请块邪牌。”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邪牌的供奉方法和正牌有所不同,有时候需要点小动物的鲜血之类的,不过这在卫清蕾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全都照做。于是事业又重新回春,她因为一档综艺重新翻红回到一线。就她这个年纪的女艺人来说,已经算是奇迹了。   “上个月,介绍我去请邪牌的那个朋友,突然在家死了。”卫清蕾说,“我就很害怕,刚才我没有说清楚,其实这段时间,我听到的声音就是她的。”   卫清蕾眼泪垂落下来,就算是哭,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表情,甚至都没弄花妆容。   阮棠和钱佑曼盯着她看。   刘旻心疼女朋友,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结果转头发现,桌上其他男人都无动于衷,反而对面两个女人视线就没离开过卫清蕾,他腹诽一句,这公司里都是怪人。   “你朋友在你耳边说什么?”在卫清蕾啜泣一阵之后,闻玺问。   “她说,放开我。”   闻玺若有所思,接下来又问了点细节,然后就让钱佑曼把公司业务报价发给刘旻。后者在看到女朋友如此痛苦的情况下,都没有怎么议价,直接签订了合同。   闻玺给了他们一张驱邪符,然后说明天上门检查。   刘旻有点着急,“今天不能去看一下吗?万一有什么危险……”   闻玺不冷不淡地说,“那么长时间都没事,也不差这一晚上,把符纸放在枕头下面睡。”   把两人送走,阮棠好奇地问钱佑曼,是怎么把闻玺劝回来的。   钱佑曼说:“劝什么劝,闻总是让我去把合同金额改高一倍。”   “啊?”   “这就是商业谈判技巧懂不懂,闻总懒得和他们议价,所以干脆摆出这个姿态。”钱佑曼指点,“这也怪那个刘旻,没事把报价做成表格干什么,那些个水货风水师都能收那么多钱,咱们也必须提高报价,这叫牌面。”   阮棠朝走在前面的闻玺背影看了眼,他推门进了办公室——真没想到刚才那一出是他议价的手段。   效果果然很好,还震慑了刘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在后面几乎没有谈过一个字的价格,就签了合同。   钱佑曼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什么?”在一旁听八卦的黄宇插嘴问。   “咱们组多久没有业务进账了,闻总这是在帮我们提高业绩呢。”   阮棠回到自己位子上,严昱泽把卫清蕾刘旻送到留下,很快就上来,直接走到她办公桌前,“我们谈一谈。” 第409章   钱佑曼和黄宇虽然是认真看着电脑的样子,但耳朵明显已经竖起。   阮棠说:“好。”   两人走到外面天台上,已经快到夏季,风里带着微微的潮和暖意,吹在身上还挺舒服的。   严昱泽看着阮棠的发梢被风带起,一翘一翘的,他说:“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都没有了,别生气了。”   阮棠抬起头看他一眼。   严昱泽对上她的目光,心忽然就是一抖,她眼里没有那天在西餐厅里的生气和纠结,平平淡淡的。   “我知道报道都是断章取义,拿着照片瞎编故事。”   严昱泽没有放松,眉头不自觉地就拧到一起,“那我们就别这样了,下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阮棠打断他,“这几天你没给我任何消息,也没找我。”   “这不是看你在气头上,想给你时间消化冷静一下,咱们才好再沟通。”严昱泽马上解释。   阮棠笑了一下,“那天在餐厅话说的狠,但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但一直没等到,直到今天你来公司了,才来找我。”   闻言,严昱泽心都绷紧了,不自觉紧张起来,他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关头,嘴唇微微动了动,“糖糖……”   阮棠说:“你看,其实咱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你觉得我该冷静,就可以好几天不联系,因为你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这几天是较劲的过程,你不想输,对吗?”   严昱泽平时抬杠耍嘴皮子还未逢败绩,但现在喉咙就像有千斤重,突然就变得笨口拙舌起来。   “不是这样的。”他去抓她的手。   阮棠侧过身体避开,并冷静地说:“严昱泽,我们真的应该冷静相处一段时间,这次我是认真的,之前的处境让我们不得不选择彼此,是不是真的爱情还有待考究,这段时间我们就还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开了,留下了严昱泽还有些怔愣地站在那里。   严昱泽在天台上站了一刻多钟,抽了两根烟,最后都是烦躁的掐灭,然后回到办公室。   在这层他也有个办公桌,就是平时没人用,上面被钱佑曼用来堆资料和其他不常用的东西。严昱泽坐在电脑前,视线穿过文件缝隙,总是落在阮棠身上。   刚才阮棠说的话,就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他心很乱,拼命分析着问题出在哪。   上次在餐厅,阮棠那样生气,冷嘲热讽的口气,都没有让他有现在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次她是认真的。   在餐厅时她说的再狠,声音也是有点抖的,严昱泽觉得这就是女孩子的吃醋,以往两人拌嘴吵闹,都带着玩笑的性质,严昱泽还纳闷过,照理说阮棠见过韩萌,知道他的前任,但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吃味,但这次的绯闻,严昱泽感觉到阮棠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吃醋了。他在被绯闻搞得头大的同时,心底还有一丝隐隐的高兴。   这几天他就打算等阮棠气消了,再好好回头哄一哄,每天硬是忍着没发消息没打电话,反正许琅的朋友刘旻说要找风水方面的帮忙,他已经想好了,把人带到公司介绍业务,就可以自然而然和阮棠联系,找个让大家都舒服的台阶下,顺利和好。   但没有想到,过了几天,阮棠的态度已经变得那么平静。   严昱泽有点心慌。   他打了个电话给许琅,这狗头军师听到他说要分手,说:“马萨拉蒂?江诗丹顿?红色房产本?”   严昱泽:“……”   许琅:“喂?喂?人呢?我说哥,实在不行把上面那三个拿出来,咱们死马当成活马医。”   严昱泽:“你才死马。”   “怎么骂人呢?”许琅说,“哥,以前都是女的追你,你老这么端着不行啊,追女孩子最讲究就不能讲面子,我说前几天你干嘛去了,扯不下面子套不到狼……老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豁出去不要脸了就缠着呗。”   严昱泽冷笑,“我是那种对女人死缠烂打的男人?”   说完就挂断电话,不犹豫一秒。   手机屏幕上还是阮棠的照片,是之前偷偷拷到的她大学照片,笑地又美又甜,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咬牙切齿地想,分手是两个人的事,他还没答应,那就是没分手!   ……   第二天,闻玺就按合同规定,先到卫清蕾家里去检查环境。随行的有阮棠,严昱泽和钱佑曼。出发前,钱佑曼是主动要求参加的,她负责后勤和行政,原本不需要出外勤的,但她对卫清蕾真是充满了好奇,所以主动请缨。   阮棠感叹,“你这个追星精神也是感天动地了,连脏东西都不怕了?”   钱佑曼说:“这不是有闻总吗?如果只有你和严昱泽,那我还是惜命的。”   四人来到卫清蕾家,她住在市内价格非常昂贵的一个楼盘。一个大平层和近百平的露台,落地玻璃可以看到江景,十分华丽。   卫清蕾和刘旻都在家里,还有两个家政阿姨。不过在久城的人都到了之后,阿姨就被刘旻差遣出去。   “佛牌在哪里?”一进门,很快打量周围环境之后,闻玺就问。   “在里面一间小房间,你们跟我来。”刘旻把他们带到主卧旁边的房间。   这原本应该作为主位配套的衣帽间使用,但却被卫清蕾摆放了成了供台,上面摆满了白色鲜花,看着雅致而清新。   房间里窗明几净,漂浮着花香,丝毫没有任何的阴气和秽气。   闻玺拿起摆在最中心位置的一块佛牌,“崇迪?”   崇迪是泰国众佛之首,有保平安驱邪的功效。   阮棠看到,在众人看不到角度,闻玺手中闪过一道微弱的金弧,佛牌颤动一下,但随后就没了反应。   闻玺又看了其他几块佛牌,“这里以前着过火?”   卫清蕾点头,她头发披散着,穿着一套居家的衣服,看起来温柔而美丽,“这是重新装修过的,之前有五块佛牌都烧没了。” 第410章   钱佑曼好奇地问,“卫女士你应该有其他房产吧,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住呢?”   卫清蕾说:“我不是没试过,但如果不带佛牌一起去,我就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很可怕的梦,我实在受不了。”   她在说到很可怕的梦时语气就重了,看起来心有余悸。   “具体梦的内容?”闻玺问。   卫清蕾目光瑟缩了一下,“可以不说吗?”   闻玺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势。   卫清蕾犹豫之后还是如实相告,“梦到有人把我的脸剥下来……”   她才开了个头,同样身为女性的阮棠和钱佑曼都感觉背后一凉。卫清蕾告诉众人,梦中她每次都是清醒着被人剥虾整张脸皮,醒来的时候所有细节都能记得请,她还找过心理疏导,不过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闻玺把每块佛牌都拿起来检查,随后一行人离开这件小屋,到外面的客厅喝茶。   刘旻迫不及待地问,“闻总,到底怎么样?”   闻玺说:“佛牌没有问题,除了其中一块有提升魅力的作用可能会招点桃花,其他的对人都没有负面影响。”   “怎么可能?”刘旻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是在质疑闻玺的能力,他神色一敛,“那清蕾遇到的事怎么解释?”   “我也想问刘先生,这套房子你平时也住?有没有遇到那些情况?”闻玺问。   刘旻说:“一开始只是清蕾觉得不舒服,我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最近她情况变得严重了,我之前以为她是拍戏压力太大,找了心理医生来,做了检查没有问题,有一次我带她出去住,故意没有戴那些佛牌,那晚她就做了噩梦,我半夜被她叫声吵醒,拍她怎么都不醒,而且她当时的情况很诡异,我翻开她的眼皮……看到的全是眼白。”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个场面很吓人,再美的女人如果没有眼珠子可能好看不到哪里去,而他没有被吓到,还积极陪着卫清蕾找解决办法,真可以说得上是情深了。   钱佑曼惊叹之余直感叹,还给阮棠使了个女人都懂的眼色。   卫清蕾捂着嘴,眼里都蓄起了泪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就是半个月前,你都怕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旻安慰她,“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放心吧。”   他说的很有信心,视线朝严昱泽瞥去。   严昱泽作为介绍他这个业务的人,此时当然要表下态,他笑笑说,“久城以前顺利解决过很多问题。只要找得出根源。”   刘旻听懂了,“这个房子你们可以随意参观。”   既然问题不在佛牌上,就可能在其他地方,闻玺站起来示意大家到处看一看。   阮棠对各种异常的灵气阴气感觉特备敏锐,甚至不需要符纸的辅助,她和钱佑曼,闻玺和严昱泽,分头在房子里兜了一圈。   等重新回到客厅,刘旻期待地看着他们。   闻玺说:“房子里没有异常。”   刘旻一听他们检查之后没有任何结果,有点沉不住气,“闻总,你们是风水业内最好的,不会也束手无策吧?”   闻玺说:“明天一定会给你确定的答案。”   卫清蕾一直都是小女人姿态依偎在刘旻身旁,她对久城众人温柔的几乎带几分哀求,“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离开卫清蕾的豪宅,阮棠几个没有马上回公司,而是在近处找了个餐馆吃饭。   在谈起卫清蕾的时候,闻玺问严昱泽,“你和他们两个熟悉吗?”   严昱泽说:“朋友的朋友,才刚认识。”   闻玺问大家有什么发现。   钱佑曼说:“卫清蕾保养实在太好了,简直有点反人类,这算不算发现?”   女人的关注点果然很不一般,闻玺没说话。   严昱泽说:“应该都是医美砸的钱。”   钱佑曼摇头,“那么多女明星,都不缺钱,就算皮肤还紧致,但年龄感还是会有,医美是可以保持外表的年轻,但有些东西还是藏不住,比如眼神,比如气质。小孩子的眼睛清透,是因为眼白特别干净,成年人随着年纪增大,眼睛就明显不如孩子时期,这些都是医美也无法改变的。气质也是一样,经历过岁月,身上会有沉淀。但是卫清蕾一点都没有。”   听她这一番话,闻玺也微微感到意外。   阮棠忽然想起一点,说,“卫清蕾的房子里,没有她以前的照片。”   严昱泽立刻就问:“以前?多久以前?”   “我看她挂着的照片,全是最近两年拍的,感觉有点怪。”   闻玺说:“查一下她以前的照片。”   钱佑曼已经飞快拿出手机搜索,作为公众人物,曝光在外,就是容易被人记录下来,无论什么时间点的都有。钱佑曼越看脸色越怪。   “怎么了?”阮棠好奇地问。   钱佑曼说:“她……整容了吧?”   “啊?”   钱佑曼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给三人看,“不翻不知道,她和二十几年前居然差那么多。”   阮棠闻玺严昱泽朝桌上手机一看,差点没认出来上面年轻的女人是卫清蕾。   除了脸型,五官几乎没有一块相似的地方了。   这基本算是换头级别。   阮棠问钱佑曼:“你不是粉她吗?不知道她以前长什么样?”   “她出道都二十多年了,期间红过三次,我是前两年在综艺上粉上她的,哪知道她二十多年前是什么样。”   “在娱乐圈整容也不稀奇吧。”阮棠说。   “的确不稀奇。”   在讨论外表这方面,两个女人说话,闻玺和严昱泽都插不上话。   “卫清蕾说过有同样请佛牌的同事朋友死了,可以查一下。”严昱泽说。   虽然从头到尾卫清蕾没有透露过这个朋友的名字,但是同公司,娱乐圈小明星,最近死了,这些条件放在一起,一查就查出来了。 第411章   卫清蕾这个同公司的朋友叫林宣儿,是个韩团出身的女艺人,十八线徘徊,名气和卫清蕾差距很大,死亡的新闻很简单,也没在网上引起大反响。新闻里说该女孩因为抑郁症而自杀,死因是跳楼。   短短几行字的报道,实在看不出什么关键内容。   钱佑曼看了看林宣儿的照片,“她的嘴巴和卫清蕾很像。”   阮棠跟着看过去,发现是有点像,唇珠微微翘,很好看。   “网上消息太少了,没什么有用的。”阮棠说。   严昱泽今天一天都关注着她,听到这样说,马上就接口,“我找人问问吧。”   大家都没什么表示,毕竟娱乐圈的事他最有发言权。严昱泽立刻打了个电话,问的是曾经合作过的一个化妆师。要说化妆师,在娱乐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圈子,各类消息流转,还有时尚资源的抢夺,有时还要负责穿针引线,几乎算得上是那个圈子里的掮客了。   化妆师在接到严昱泽电话后,半个小时就给了答复。   林宣儿的死虽然在社会上没有反响,但在圈子内还是挺有名的,据化妆师描述,她之前疯疯癫癫,看着精神状态不好,说是自己撞鬼,跳楼自杀的死状很惨,面目模糊。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就这样突然没了,圈子里认识的知道了都觉得惋惜。   闻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说,“根据卫清蕾说的,这个林宣儿和她一起去泰国求过佛牌,刚才已经检查过佛牌没有问题,那问题应该出在人身上。”   “怀疑卫清蕾?”钱佑曼问。   “如果佛牌不是两人之间共通点,那就只有两人之间的关系了。”严昱泽说。   闻玺略一沉吟,下了决定:“下午再去一趟卫清蕾家里,晚上留下来观察她的情况。”   吃完饭,严昱泽电话联系刘旻说清楚情况,刘旻一口答应。   不过下午他们到了卫清蕾家里,说晚上要留下来的时候,卫清蕾却一口拒绝了。她的理由很充分,身为女演员本来就身份敏感,现在让两个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过夜很不妥当,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刚闹出绯闻网上沸沸扬扬的严昱泽。   卫清蕾对刘旻说:“那些娱记拍到一张照片就能写出一本书,要是让他们拍到我房子里有陌生男人过夜我就毁了。”   刘旻一听很有道理,对闻玺和严昱泽说,“要不就让两位女士留下。”   阮棠表示没问题,钱佑曼犹豫了一会儿,她平时就是管管办公室的事,这种特殊业务还真不是她能干的,考虑过后她说,“我也留下来。”   “曼姐,你不是打算要陪我吧?”阮棠有些感动,但还是忍不住劝说,“不过可能有危险,还是回去吧。”   钱佑曼把带着的包打开来让她看了一眼,里面满满的黄色符纸。   阮棠嘴角抽了抽,“张哥给的?”   钱佑曼点点头,“也没地方用,要是这次能用掉点也好。”   阮棠无语,这一沓符纸扔出去,就是一屋子都是脏东西也够够的了。   两人就这样在卫清蕾家里住下来,客房的东西一应俱全,到了晚上洗漱的时候,阮棠才知道钱佑曼对卫清蕾保养护肤的东西有多好奇,不过钱佑曼是大方直爽的性格,直接去问卫清蕾是否能参观一下盥洗室,卫清蕾答应了。   晚上家里只有三个女人,刘旻没有留下。   钱佑曼和卫清蕾讨论了大半小时护肤心得,心满意足地回来,和阮棠聊起卫清蕾,“卸了妆她脸色有点差,没一点血色。”   阮棠说:“担惊受怕精神不太好吧。”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的问题,连闻总都没有马上判断出来。”钱佑曼感叹。   两人洗洗弄弄完成之后在客房的床上聊天。今晚还要主意卫清蕾房间里的动静,阮棠和钱佑曼都做好了熬夜的准备。   刷刷手机又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了十一点半。钱佑曼打哈欠,把符纸拿了几张过来,睡衣口袋,枕头后面各塞了几张。   阮棠看符纸就知道张诚很细心,这些符纸里融合了制符人一丝灵力,不需要激活,遇到阴气邪祟时会自动燃烧激发。   阮棠赞扬一句:“张哥真是体贴。”   钱佑曼手支在枕头上,“体贴个屁,我们刚开始谈的那段时间,他找话题,就没完没了地跟我说那些解决的案例,不是血肉横飞,就是阴气森森,和他谈了两个礼拜我就瘦了五斤,真是妇女之友。”   阮棠笑地差点没当场去了,追问后来怎么样。   “后来?”钱佑曼一撩头发,霸气十足地说,“老娘看恐怖片都心如止水,怕一下就算我输。”   阮棠说:“难怪今天胆子这么大,幕后功臣原来是张哥。”   说说笑笑的,气氛也没有如何紧张,阮棠原本还担心钱佑曼不接触业务会害怕,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她打个了哈欠,眼皮沉地重如千斤。   前些日子她也经常这样犯困,不过经过闻玺的符纸养神,已经好很多。   不对!   为什么这么困。   阮棠心里警铃大作,但眼皮慢慢合上,她控制不住,一下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等眼睛睁开的时候,钱佑曼的脸贴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手机照亮,光全打在脸上——惨白阴森的脸,形同鬼魅。   阮棠心跳飙升,差点在睁眼的那一刻当场过世。   “曼、曼姐,我知道你恐怖片不怕……但是我怕。”阮棠颤颤巍巍的说。   钱佑曼手指在嘴唇上做出嘘的动作,声音压得蚊吟一样,“轻点。”   她脸色实在太难看。   阮棠立刻紧张起来,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钱佑曼抿了抿唇,说:“我刚才起来上厕所,看到她房门开着,往里面看了一眼没人,觉得奇怪,就走进去找一下,在厕所看到她……”   阮棠直觉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钱佑曼是心有余悸的表情,“结果看到她趴在浴缸边上,在吃东西。”   阮棠立刻就联想上了,“……血盆大口?”   “不是,”钱佑曼说,“是防腐剂。”   阮棠:“……”她眨巴眼睛,一时间脑子有点卡壳。   主要是钱佑曼对卫清蕾驻颜有术十分赞叹,这两天挂嘴上最多的话就是她吃了什么防腐剂。   “这是形容词?”   钱佑曼拼命摇头,“我看得很清楚,旁边有个袋子,上面写着山梨酸钾,防腐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阮棠震惊了。   论女明星年近五十为何还像少女,保养方法是每晚吞食防腐剂?   两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沉默。   阮棠觉得吃防腐剂比血盆大口更诡异。钱佑曼也在后怕之中。阮棠拿了自己手机在群里发消息通知闻玺和严昱泽。   消息刚发出。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卫清蕾走的很慢,渐渐走到她们门口就不动了。   钱佑曼把自己手机照明关上。阮棠也锁屏。两人坐在床上,几乎同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等了一会儿,外面没动静。   钱佑曼是属于被张诚灌输了理论知识,但实际上还没真正遇到过,紧张地捏紧手机,转头用眼神朝阮棠发问:怎么办?   阮棠脸色煞白。   钱佑曼黑暗中没看清她脸色,手肘轻轻碰了碰她。   阮棠抓着她的手,指向门下面。   钱佑曼视线往下移,刚才还只是紧张不敢出大气,现在是一口凉气憋胸口,全身都跟着发冷。   门底下有条细细的缝隙,外面的人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那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趴在地上,眼珠子正拼命从缝隙朝里面看——钱佑曼被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幸好手被阮棠抓着,才不至于叫出声。   阮棠把枕头下面的符纸拿出来,放到钱佑曼手里,示意她准备。   “咕咕……”   门外的人发出古怪的笑声,仔细分辨声音,能听出是卫清蕾的声音。   “找到你们了!”从门缝里飘来一句。 第412章   钱佑曼瞬间汗毛直竖,紧紧抓住阮棠的手,幸好此时房间里也没亮灯,不然两人都会发现对方的脸比鬼还白。   阮棠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必须站出来保护钱佑曼,深呼吸一下后,她下床穿鞋。   钱佑曼拉住她使劲摇头。   阮棠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手里拿着符纸来到门前。   外面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透进来,是走廊里的夜灯,居中的位置多了块阴影,刚才阮棠判断卫清蕾是趴在地上应该没错。   “卫女士,有事吗?”阮棠对着门外说。   钱佑曼已经看呆了,没想到阮棠还能这么平静和卫清蕾说话。   门外的声音变得正常而温柔,“我听到里面有声音,来看看你们睡得好不好。”   阮棠说:“我们睡得可好了,就是被你吵醒了,晚上别瞎闹,赶紧回去睡吧。”   门外沉默片刻,又说:“开门让我看一下,我才好安心。”   阮棠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不安心地,你是女明星,又不是狼外婆,不睡美容觉晚上出来瞎溜达想干嘛,我们睡了,别吵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如果卫清蕾是正常人,早气跑了。   门外好一会儿都没声音,阮棠把耳朵贴在门上。   忽然一道指甲在门上挠过,尖锐刺耳地声音传进鼓膜,阮棠脑门都跟着抽痛了一下。   “开门……”门外哀怨的声音不加掩饰地传进来。   阮棠低头一看,一只雪白的手已经从门缝里探进来,一般来说,门下不过细细一道缝隙,人的手指绝对无法伸进来,很明显门外那个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被拉长了,看起来像极了锥子。   阮棠蹲下来,直接贴了张符纸上去。   那只手上顿时冒起一股烟气,好像是被烫熟了。门外卫清蕾低沉地嘶吼,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不像女人,倒有点像男人。   坐在床上的钱佑曼捂住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给憋回去。   阮棠又把两张符纸贴在门上。   外面砰砰地敲了两下门,连连发出嘶叫,符纸上咒文闪动,肯定是卫清蕾吃了亏。她焦躁地在门口踱来踱去,嘴里呜咽着让人听不懂的声音。   阮棠听了一阵,发现她对符纸很忌惮,没有其他办法闯进来。阮棠回到床上,还不忘告诉钱佑曼,“张哥做的符纸效果真不错。”   钱佑曼说:“这就行了?她不来点更厉害的?”   阮棠震惊,“姐姐你适应能力是不是太强了,是觉得还不够刺激,非要整点大的是吧?”   “就是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钱佑曼唏嘘一句。   刚才还吓得瑟瑟发抖呢,现在口气就已经这么大了,阮棠直感叹,说你真不愧是张哥身后的女人。   两人瞎扯几句,听着外面急促来回的脚步声和你暴躁的喘息,心里害怕的感觉已经消失大半,正如钱佑曼说的,外面那个进不来,威胁就小了很多。   阮棠打开手机看,闻玺和严昱泽同时在群里回复“马上到。”   阮棠和钱佑曼留在卫清蕾家里,他们两个也没走远,在最近的酒店开了房间休息,一看到阮棠的消息立刻就赶来。   ……   门外的脚步声在来回走了几圈后就渐行渐远,钱佑曼不确定地问:“走了?”   阮棠随口说:“可能去拿钥匙了吧。”   她默算时间,闻玺和严昱泽看到消息过来路上大约要一刻钟左右,刚才外面闹腾了十分钟,剩下五分钟平安撑过去就基本没事了。   就在落针可闻的安静中,门把手上发出很轻的“咔擦”声。   钱佑曼声音又开始发虚,“……你嘴开过光是不是?她真的拿钥匙来了。”   门锁转动,慢慢打开一道缝,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就瞄在门缝里,她咧嘴笑道:“找到你们了。”   我去!   阮棠和钱佑曼几乎同时从床上跳下来。   卫清蕾推开门,消瘦的身影站在门边,阮棠已经画出一道灵气冲击的符咒,卫清蕾被正面打中,身体后仰翻倒在走廊上。   钱佑曼紧紧抓住放着符纸的包,然后顺手打开灯。   光照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寻。地上的卫清蕾和白天完全不同了,她脸上的皮肤皲裂,就像是干枯的老树皮,头发乱糟糟的,肩上还掉落几缕,上面沾着血糊糊的头皮,好像是她焦躁时挠下来的,她身上的皮肤暗沉发灰,还有不明的块状斑点。   钱佑曼看清卫清蕾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之前粉她驻颜有术是粉了个寂寞吧?   阮棠趁着她动作僵硬还没有从地上起来,又发道灵气过去把她脖子都打歪了。   “逃。”她喊一声。   钱佑曼没有半丝犹豫,赶紧朝外冲出去。   阮棠也夺门而逃。   房间内空间狭小,要是被卫清蕾堵在里面就惨了,还不如选外面空间大些容易躲。   卫清蕾喘气的声音变极其粗壮,她扭动脖子,两只枯瘦的手把头发把脸上捋。钱佑曼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结果就看到卫清蕾奇怪的动作。   “她要干嘛?”   阮棠已经跑到客厅,“我不敢说。”   “为什么?”钱佑曼问。   “怕又被我说中。”   两人说着话也没耽误跑路,直冲到大门口,不知道是锁了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根本打不开。卫清蕾已经追了出来,阮棠拉了钱佑曼一把,两人躲到客厅吧台后面。   卫清蕾来到客厅,头发被她全部捋到面前,遮住整张脸,此时她还穿着一身长袖白色睡裙。   阮棠看着她这样在心里嘀咕,大晚上是cosplay贞子吗?   大概是头发遮着视线的原因,卫清蕾到客厅后,头左右转动,还没有找到阮棠和钱佑曼躲藏的地方。   阮棠蹲着身体,从吧台的不锈钢板的反射中,看到卫清蕾骤然脖子一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非人转动,露出她的后脑勺。在她把头发拨到前面去后,后脑勺上竟然还有一张脸。   眼睛,鼻子,嘴巴,很不协调地长在一个脑后。此时那两只眼睛忽然睁开,朝着吧台看过来。   她同时飞快跑来,动作比刚才敏捷一倍不止。 第413章   闻玺和严昱泽一路疾跑来到林清蕾家,保安白天对他们印象深刻,所以直接给通行。电梯直达卫清蕾家,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大门紧闭。   严昱泽感觉到门上附着阴气,脸色瞬间沉了沉。   这时门内透过厚重大门传出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闻玺手在电子锁按下,电子芯片冒出一丝电光,锁自动打开,他飞快拉开大门。   客厅里一片混乱,尤其是侧面吧台,大半酒柜的红酒全砸裂,鲜红如血的液体淌在地上,把地毯染红一片,旁边的实木座椅上捆着一个人,身上一袭乌脏的白色水群,头发披散,贴着胶布,根本看不清是脸还是后脑,削瘦的身体拼命扭动挣扎,看着十分狼狈凄厉。阮棠和钱佑曼正一左一右围在旁边。   阮棠手里抓着绳索,钱佑曼手里抓着符纸,两人全是灰头土脸,头发凌乱,但看她们把人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还一脚踩着椅子边缘的架势——可能是打开的方式不对,闻玺差点把大门重新合上。   严昱泽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心急的感觉顷刻消退,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两个大男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阮棠把绳子又在卫清蕾身上绕一圈,钱佑曼如释重负,对刚进门的两人说,“闻总,你们可来了,实在太吓人了。”   闻玺没什么表情地说:“我看吓到的是她。”   等走近看到卫清蕾的模样,严昱泽一惊:“霍!这不人不鬼的是谁?”   钱佑曼把符纸收起来,“还能是谁,不老女神。”   严昱泽从阮棠手里把绳子接过来,发现上面缠着符纸,难怪卫清蕾被捆住了还不停挣扎扭动,可想而知此刻在符纸作用下她有多痛苦。   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乱七八糟,抱枕撕碎,棉絮飘落,还有一地的酒液和碎玻璃,如同十二级台风的破坏现场。   闻玺环顾一圈后说:“谁来说明一下经过。”   钱佑曼找了沙发一块干净角落坐下,用手梳理头发,“好累,糖糖来吧。”   阮棠把卫清蕾在她们房间门口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解释客厅的情况,“她追出来的时候,脑袋拧了一圈,后脑还有张脸,把我们两吓惨了,她扑过来的时候,我发个了符咒,打中酒柜,酒全倒出来,结果她踩在上面滑了一下。曼姐趁机洒了一把符纸出去,大部分都落到她身上。她张牙舞爪地满地打滚,我和曼姐用抱枕打她,被她抓破了,一片混乱的时候,我又贴了两张符到她脸上,然后曼姐从储物间找到绳子,我们就把她绑起来。”   钱佑曼说:“她那个力气简直不是女人,要踩着她才能把绳子捆上去,我刚做的美甲就崩裂一个。”   闻玺:“……”   严昱泽:“……”   女人这个物种总能在某个时刻让人觉得惊叹。   在了解今夜惊险的情况后,闻玺面对卫清蕾。   她被牢牢绑定在椅子上,正面的那张脸现在全埋在头发里,而后脑勺畸形的五官,不断地扭曲着,双眼打小不一致,眼里全是凶光,她的嘴被阮棠贴了两张胶带,封的严严实实。   闻玺要撕开,阮棠提醒说:“当心。”顿了一下觉得当心两个字太简单,于是详细解释,“她会骂人。”   闻玺略点了下头,“没事。”然后就撕开胶带。   后脑勺的那张嘴有些歪斜,上下嘴皮张合,立刻就是一串国骂,接着是脏话粗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冒,在场所有人的祖上都受到牵连,尤其是站在椅子面前的闻玺。   阮棠和钱佑曼都是一脸心有余悸,她们把人绑上椅子时,卫清蕾就是这样破口大骂,让人肝火上升,很想斥之武力。   闻玺在她不停骂的时候弹出一道金色雷电,击打在卫清蕾的身上,电光在她喉咙处游走一小圈,皮肤灼烧,皲裂出一道巨大裂痕。   卫清蕾乍然变色,瞳孔微微放大,惊惧交加地看着闻玺,“……你是谁?”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闻玺刚才那一下比之前符纸贴着还要痛苦。   闻玺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下,“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卫清蕾刚才还很流氓的嘴微微动了动,不吱声了。   闻玺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缠上卫清蕾的?”   她依旧不说话,紧闭双眼,嘴巴也合上。   闻玺不紧不慢又弹了一道细微的金色雷电过去,这次在她心脏部位游走。   卫清蕾疼地浑身都在颤,“住手。”   闻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卫清蕾满脸怨毒,不情不愿地说,“我是佛牌上的阴魂。”   闻言,阮棠,严昱泽,钱佑曼全都看过来,泰国的佛牌传说由来已久,没想到还能有佛牌阴魂缠身,雀占鸠巢的事。   闻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对,你没说实话。”   说完一道更大的金色电光已经突兀地出现在卫清蕾身上,她痛苦地扭动,身上很多裂开的皮肤整块整块往下掉落,一时间半个肩膀全是血淋淋的。   “停……停,听我说。”她大喊。   此时声音低沉嘶哑,听着不男不女,就是阮棠和钱佑曼躲在房间里她找来时说话的样子。   闻玺挥手停下。   卫清蕾粗喘着说,“我刚才还没有说完。其实她二十多年前到泰国去求佛牌,为了红,贪心地求了好几块,还问僧侣,有没有可以祈愿的佛牌。”她说到这里,大小不一的眼里瞳孔转了转,以一种回忆的口气说,“说是佛牌,其实根本不是佛。她求回来的其中一块,里面有炼制了81天的尸油,有招阴的作用。就是我原本所在的地方。”   “她回国以后日拜夜拜,还用生禽的血来供奉,时间久了,佛牌上的阴魂就开始活了。当时她和一个女孩争角色,在佛牌前许愿,阴气作祟,让那个女孩摔断了腿,角色自然就落到她身上。时间长了,阴气也变得壮大。”   “着火烧佛牌是因为卫清蕾开始害怕?”阮棠问。   卫清蕾嗤笑,“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佛牌帮她铲除那么多对手,她正沉浸在爆红的喜悦里,怎么舍得去烧佛牌。起火的原因是,她在那个房间杀了人。”   作者有话说:在奔向恐怖小说的路上悬崖勒马 嗯,我是一个小言写手呢 第414章   卫清蕾杀人?   阮棠和钱佑曼有些怀疑,白天接触下来,她们都觉得卫清蕾性格很不错,身为大明星没什么架子很温柔,钱佑曼睡前请教她皮肤保养的事,她也很耐性解答。如果是伪装的性格,就算伪装地再好,同样身为女性的阮棠和钱佑曼肯定会有所感觉。就是她现在这么一幅狰狞可怕的面目,应该也是被佛牌的阴魂侵蚀造成的,而不是她的本性。   后脑上的那张脸露出不屑的表情,“怎么?觉得她不会杀人?”   她——准确来说是它,咯咯咯地笑起来,尖细的声音刺得众人的耳膜都感觉疼。   “那个词叫什么,哦对,白莲花,二十年前她就是个标准的白莲花,看着没什么害,实际上想红都要想疯了,不然也不会跑去泰国请邪牌对吧,还供奉的那么认真。她第一次杀人,是一个刚冒出头的小明星,拿着偷拍到卫清蕾的床照上门威胁,要卫清蕾把电影角色让出来。卫清蕾想让我动手,造成意外。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就在她耳边说,为什么不杀了她,哈哈哈,于是她就动手,直接把那个女人勒死了。事后她就坐在地上哭。”   它说的绘声绘色,把案发过程描述的异常清晰。   “后来呢?”阮棠问。   “她杀了人,却还要我来善后,总不能让人发现她来了就死在家里吧,于是我就上了那个女人的身体,走出去,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她还有魂魄没有消散完,就吃了她的一部分。我告诉卫清蕾,这个女人的鼻子生的很漂亮,可以割下来给她。”   听到这里,钱佑曼有点受不了,“慢,慢着,你是说,卫清蕾的脸,不是整容的?”   它狰狞地笑,“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整容?还没有恢复期,开始的时候,卫清蕾还不肯,可是后来有一次,她在面试一个角色的时候,被导演嫌弃不够漂亮,回来哭了一个晚上,她就同意了。”   “她问我,要怎么把别人好看的五官换过来,我说很容易,把对方那个部位挖过来换到脸上就行了,整容还有手术风险呢,我却能做得很自然。她想了好几天,把公司的一张照片拿来给我看,指着上面一个漂亮的女孩说,想要她的鼻子。”   众人听得恶寒不已,原来白天看到的那个无死角美女的脸是这么来的。   严昱泽这个在娱乐圈混迹了那么长时间的人,听说过各种奇怪的传闻,此时脸色都不好看,口气极度厌恶地说:“丧心病狂。”   闻玺冷冷地说,“你就是这样诱导她杀人?”   它说:“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破碎的阴魂,自从尝过吃魂的滋味,我就控制不住。不过卫清蕾的想法和我一致,她要漂亮要机会要铲除那些对手,我就可以吃了对方的魂,我们目标一致。”   严昱泽质疑:“卫清蕾身边如果死那么多人难道没人怀疑?”   它说:“她不是个蠢女人,怎么会找那些明显的目标。我们选的是那种影视学院刚刚毕业没什么名气的,而且她还不用直接去接触,只要见过一面,知道是谁就好,那几年,我已经可以单独动手,事后处理也很容易,车祸,自杀,失踪,有的时候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拿了可以用的五官以后,把人从搂上扔下去,再把du品的东西往她家里一塞,根本没有人会怀疑。”   闻玺让它说出几个名字,它皱眉苦思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出两个名字,然后感慨,“太多了,有点记不住。”   这句话让闻玺都皱起眉。   钱佑曼用手机查对名字,发现它说的都是真的,那是娱乐圈边缘化人物,都已经死亡,特点就是脸部全毁了。   阮棠在毛骨悚然之余,觉得有一个地方说不过去,“既然卫清蕾和你目标一致,为什么她还要找风水师。”   它刚才还洋洋得意把自己以往所作所为宣扬出来,此刻长叹一声说,“我也觉得一直这样挺好的,自从五年前,我开始打算给自己弄点东西。结果她在洗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脑袋后面有个眼睛,当场就崩溃了。还一把火烧了供佛牌的屋子。”   几人想象着那个画面,卫清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猛然看到后脑长出眼睛,的确太过骇人。   它还好玩似的大笑,“我不知道她激动个什么,一晚上大哭大叫,还想切断和我之间的联系,在她烧了佛牌后,我就让她看到失去我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眼皮,鼻子,嘴巴,还有身上的皮肤,全都一块快落下来。那天晚上她可真是疯狂,不过之后她好像就有了精神上的问题,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也会忘了我,在我出现的时候,她就又哭又闹,说是闹鬼……真是可笑。”   阮棠几人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根据它说的,明显卫清蕾已经有了精神问题,可能是精神分裂的一种。   难怪她对自己情况不知情,以为是新请的佛牌有问题,还到处找风水师帮忙。   事情到了这一步终于已经清楚明白。   “卫清蕾白天的样子,应该不需要再换五官了,为什么林宣儿要死?”   它用一种轻忽的口气说,“因为她看到我了。”这回不等别人催,它就把原因详细说了出来,“我只是偶尔出来透口气,结果被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她还让卫清蕾去泰国找法师,我只好先弄死她了。”   到了这里,事情整个经过已经很清楚。   闻玺重新给她封上胶布,转身对严昱泽说,“联系刘旻。”   严昱泽有些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说,“要全部告诉他?”   “可能不会相信,还是让他亲眼看一看。”闻玺说。   阮棠心想这也太残忍了。   严昱泽到外面去打电话,在走出阳台的时候,他长脚发泄似的狠狠踢了一下门槛。   “你们去楼上休息吧。”闻玺对阮棠和钱佑曼说。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卫清蕾锁住的小区保安管理森严,他们半夜进出很容易让人怀疑,卫清蕾又是个公众人物。   钱佑曼听了闻玺安排没说什么,拉着阮棠去楼上。   阮棠这一晚上对钱佑曼的心理素质真是佩服的一塌糊涂,走楼梯的时候,她回头朝客厅看,闻玺坐在沙发台灯旁,光线罩着他半截身体,脸上光影并存,神色晦暗不明。 第415章   回到客房,阮棠和钱佑曼都有些睡不着,换谁看到卫清蕾现在的样子,听到阴魂说的那些话都没办法马上就平静下来。   钱佑曼拿着手机打了一长串字发出去,阮棠问她和谁发消息,她说张诚。刚才在房间里被卫清蕾吓得够呛,她匆忙发了条消息给张诚,张诚一紧张差点就要赶过来,后来是想起闻玺在这里才冷静下来,现在正在问情况。   钱佑曼把事情简单的一说,放下手机,对阮棠说,“我怎么觉得你和严昱泽之间怪怪的。”   阮棠说“分了”。   钱佑曼愣住。   阮棠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钱佑曼说:“我这是在观察你情绪,好根据你的表情决定安慰你的方式。”   “比如说?”   “你要是伤心痛苦,我就和你说,严昱泽那小子不是无可救药,好男人都是需要调教的,你别一棒子给他打死了,他今天逮着空就瞅着你,肯定是旧情难忘,你也别太固执了,给人家一个机会吧。”   阮棠:“……”   钱佑曼说着说着有些上头了,“你要是没什么感觉,没有留恋,我就和你说,男人算什么东西,打开手机,到处都是好看的小哥哥,严昱泽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打起精神,回头姐姐发奖金了带你去白马会所长长见识。”   阮棠看看她,“真的吗?”   钱佑曼:“其实两个劝都是真的,就看你接受哪一种。”   “不是,我问的是,去长长见识是真的吗?”   钱佑曼把被子一盖,“睡觉睡觉。”   阮棠也躺上去,伸手关了灯,房间里除了呼吸的声音没有其他的。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钱佑曼翻了个身,忽然说:“刘旻看起来对卫清蕾感情很深,他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不知道。”阮棠觉得难以想象。   钱佑曼蓦然长叹,喃喃自语一句睡觉,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阮棠打个哈欠,闭上眼睡着了,不过很快她又被尿憋醒,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对环境还有点心理阴影,从厕所出来要回房间的路上,她发现下面客厅还亮着灯,好像有人在说话。   阮棠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阴魂笑得很肆意,“……我是一个不完整的魂,能有什么善恶?”   闻言,她皱起眉,继续往楼下走。   沙发旁亮着一盏落地灯,闻玺坐在沙发一角,长腿交叠。卫清蕾还是坐在椅子上,捆绑的绳索已经被松开,但她也没有其他动作,因为身上前后都贴着符。   她此刻是后脑勺的那张脸对着闻玺,绵密的头发里还有清晰扭曲的五官,外表丑陋而渗人。   “我知道你们想给卫清蕾找什么理由,她是被我引诱了,所以才生出邪念,铸下大错,”它眼里闪烁着邪异的光芒,“可是你们搞错了因果,是她心生邪念,才让我活下来,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我做的就是她做的。”   闻玺不置可否,冷漠地说:“我对你的成长不感兴趣。”   它定定地盯着他,目光有些戒备和畏惧。   “这种融魂的办法,是谁教你的?”闻玺缓缓地问。   它目光一缩,“这需要教什么,这本来就是阴魂的本能。”   话音刚落,一道拇指那么粗的金弧就直接落到卫清蕾的身上,她身上已经没有绳索捆绑,身体瞬间蜷缩起来,皮肤一块一块往下掉落,露出红色的肉和血管,还有白色骨头,她张大嘴,发不出声音,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其次,它感觉到自己的魂体正在被金色的能量消磨。   直到金色弧光消失,她已经脱落了三分之一的皮肤,眼睛都闭上一个,五官看起来都萎靡了。   它用还能动的那只眼睛抬起看,闻玺手里已经又凝聚起一根金色的弧光。   “等……等等,”它艰难地开口,“我说。”从地上爬起来,她把几块皮肤重新贴到身上,头发上全是冷汗,“是万宏荣达的人教我的。”   站在楼梯拐角的阮棠愣住了。   闻玺扫它一眼。   它会意,继续往下说:“娱乐圈里玩这些歪门邪道的人很多,卫清蕾就遇到过好几个,拜狐仙的,改命格的,什么都有,她有一个朋友,听说这些之后就去请了风水师,那个风水师有点门道,把万宏荣达推荐给她,那次我见到她身边跟着那么一个人,觉得挺奇怪的,但是没想到那天通告结束,万宏荣达的人主动来找我。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像你这样靠一点阴气活着的残魂,很容易就散了。我当时吓得要死,因为他身上的力量能轻易碾压我。”说到这里,它又偷偷看一眼闻玺,因为这种感觉今天也是差不多,而且它本能感到,闻玺更强。   “他教了我一个吸取别人残魂的办法。”   闻玺说:“他叫什么名字?”   它想了想说,“他没说,不过他的眼珠很特别,一只眼是双瞳。”   闻玺问完了,站起身要走。   它扭动身体,着急地问,“你们想要把我怎么样?卫清蕾可是公众人物。”   闻玺冷声说:“要不是公众人物,你早就灰飞烟灭了。”   它眼珠转动,脸上闪过疯狂,又克制住,“咱们谈谈吧,总有可能商量的余地吧。”   闻玺根本不作理会。   它忽然拔高了声音,“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闻玺顿住。   它龇着牙说,“我闻到那种味道了,你的魂也不是自然个体,而是融合在一起,别人不知道,我却能闻出来,”它忽然疯狂大笑,“要我是怪物,你也一样,那个词叫什么,缝合怪?”   它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嘴唇粘合在一起,她只能瞪大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阮棠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她往下一探,想看地更仔细些。   闻玺猛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冰冷地朝她刺来。   阮棠身体骤然一痛。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美眉们,周末双更 第416章   身体飘起,阮棠大吃一惊,发现自己是真的漂浮起来,然后像飞一样,被一股强大吸力吸地飞快后退——   她倏地睁开眼,看到钱佑曼侧躺的脸。   原来刚才是在梦中无意识又施展了一次通术,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点莫名的忐忑,电视剧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反派死于话多,好人死于知道太多,她现在就在这么一条作死的路上狂奔着。   不过卫清蕾身上的阴魂说的是什么,缝合怪?   阮棠之前就知道闻玺身上还有一重人格,照刚才听到意思,还不是一重人格那么简单。   她没了睡意,干躺着想了好一会儿,钱佑曼睫毛动了动,很快醒过来,她拿手机看时间,早上七点还没到。不过在卫清蕾的房子里,能正常休息已经不错,谁也没想着在这里睡个懒觉。   两人洗漱了一下很快下楼。   客厅还是昨天那么凌乱的样子,卫清蕾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钱佑曼有些担忧地走过去,“不是死了吧?”   就在她靠近的时候,卫清蕾手脚猛然抽搐,吓得她飞扑回来,拉着阮棠的手说,“吓死老娘了。”   阮棠噗嗤笑出来,嘲笑她用最凶的口气说最怂的话。   钱佑曼进餐厅找了咖啡出来,又在冰箱里找到吃的,可是想了想又重新塞回去,一点没碰。   “你说她这样还需要吃东西吗?我昨天晚上可是看到她吃防腐剂的,这些吃的说不定都有问题。”   严昱泽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人讨论早餐,说:“先别忙了,刘旻马上就到,等处理好出去再吃。”   钱佑曼关上冰箱门。   三人回到客厅,闻玺从楼梯走下来。阮棠抬起头,正好和他的目光有一瞬的交错,他的眼里没有昨晚泄露出的凶戾,只有深沉至极的黑,犹如穹顶黑夜。   “刘旻什么时候来?”闻玺说。   闻玺说已经在路上,估计就半小时。   刘旻昨天是公司一个重要合同,出差到连市,没想到半夜接到严昱泽的通知,他听到卫清蕾身体里有阴魂,急地不行,临时把签合同的日子往后退,赶着今早最早的航班回来。从他的行动来看,还真有几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势头。   钱佑曼朝地上卫清蕾看看,长叹一声。   半小时之后,刘旻果然拖着行李箱进门。他被客厅的样子震撼了,随后看到躺在地上,头发凌乱覆盖脸上的卫清蕾。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刘旻眼睛立刻就红了,暴怒地喊。   眼看他就要冲过去,严昱泽拦住他,用力才能把人完全格挡住,“冷静点。”   “冷静你(哈)妹,”刘旻几乎要挥拳到他脸上,“才一个晚上你们就把她折磨成这样。我要告你们……”   看他愤怒的表现,阮棠等人没有生气,反而越发同情他。   严昱泽直接在他背上画了个定身的符箓,刘旻身体不能动了,他大吃一惊,还有几分惊恐。   “你先冷静,听我们说。”严昱泽难得心平气和地进行解释。主要是其他人,闻玺神色冷漠不适合,阮棠和钱佑曼说话刘旻不一定听得进去。只有严昱泽这个时候说明情况最适合。   在严昱泽把卫清蕾所作所为都清楚告知之后,刘旻的脸色已经变得扭曲而可怕,他瞪着严昱泽,“你tm放屁。”   刘旻从昨天对外表现都是还是精明知礼的形象,现在却已经是破口大骂,毫无风度。   严昱泽也烦了,大家都差不多圈子,谁还耐烦惯着对方脾气,“不信?不信自己去看看,地上是什么鬼东西。”顺手解开他身上的符箓。   刘旻身体能动了,却没有马上动,从一进门他就受到太多精神上的冲击,此刻真的能直接去看卫清蕾的情况了,他却有些害怕了。   十几步的距离,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低头看到卫清蕾的睡衣上都是鲜红的血,他最后两步加快了,蹲下去把人扶起来,“清蕾?”   这时,就看到卫清蕾满是发根的后脑忽然睁开眼。   刘旻惨叫一声,把手里清瘦的人扔到地上,身体因为太过害怕使不上力,踉跄着后退,摔在地上,“这是什么……怪物……”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太着急,那一个明显的异常他竟没有发现,脖子扭动的方向和身体明显相反。   阴魂的那张脸扭曲着,有点要发疯的意思,可是身体却颤抖起来,她嘴巴发出嘶吼,“不行……不……”   就见她身上的皮肤开始一寸寸愈合,那些皲裂的痕迹在逐渐消失,后脑的五官不管怎么扭动,但仍抗拒不了,渐渐全部闭合隐藏起来,她的脖子像是一个转轴,发出擦咔咔嚓的声音,前脸又转了回来。   脸上皮肤恢复成白皙细腻,五官也弥合,依旧是精致温柔的模样。   她慢慢地睁开眼,“阿旻……”   刘旻吓得目眦欲裂,拼命后退,“怪物,啊……”   卫清蕾一下子僵硬住,她拼命想笑,但脸上的肌肉是那么不和谐,“是我啊,阿旻,是我清蕾,你要救救我……昨天好像又有东西出来了,我好害怕。”   她哭的楚楚可怜,刘旻却已经吓破了胆,退到了严昱泽身边,声音发抖,“到底怎么回事?”   严昱泽下巴一抬,“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你自己不信。”   刘旻无语,把刚才严昱泽说了飞快回顾,然后表情又青又黑,眼睛根本不敢往地上瞟,在知道卫清蕾根本爬不过来时,他还松了一口气。   闻玺在他接受事实后开口,“现在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   刘旻觉得脑子里很乱,“你们不是风水师吗?赶紧做法收了她。”   闻玺冷淡地说:“她会死。”   刘旻很慌张,“那怎么办?”   闻玺说:“我不是在问你,只是告诉你最后的结果,她是公众人物,人突然消失要有个明面上过得去的说法,这才是需要你做的。”   他说话的口气很无情,刘旻怔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闻玺是什么意思,在听到结果必然是死的时候,他心底某一处松了口气。没有想很久,他说:“全听闻总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抱歉美眉们,白天突然家里多出事要我去做,今天的还有一更要放到明天,抱歉抱歉 第417章   卫清蕾表情很茫然地躺在地上,她身体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捆住了,喊了几声刘旻并没有得到理睬,她蜷缩在那里哭泣。   闻玺在她身上又加了一道符纸,她闭眼睡过去。   客厅里众人都松了口气,说实话,听她不停啜泣的声音,每个人心理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闻玺说先出去吃早饭,刘旻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不是去吃饭,而是马上联系卫清蕾的经纪人。钱佑曼上车前听到他和经纪人为卫清蕾退出娱乐圈的事几乎是吵了起来,不由感慨了一句,“昨天我还以为看到真爱了。”   阮棠闻言从车窗往外朝刘旻的方向看过去,心情也有些复杂。   严昱泽坐商务车最后排,看到她的脸色,莫名咯噔一下,想起上次吵架的时候她对他朋友评优的评价也同样影响到他。   “要说这情况也实在太特殊,他今天本来还有笔大合同的订单要签,昨晚听说卫清蕾出事,二话不说大早上就赶来了,要说这不是真的感情能是什么?”严昱泽说,“要说一般情况他肯定能扛下来,但现在这情况也太极端了。”   钱佑曼转头斜看他一眼,“说到卫清蕾要死,他可是有眼睛都没眨一下。”   严昱泽朝阮棠看,她虽然没说话,但很明显在听他们说话。他语气带着几分同情,“卫清蕾还杀了那么多人,他要是毫无芥蒂地接受,你们不得怀疑他是反社会人格?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要傻眼,枕边人不知道是人是鬼,还背着人命,换你们女人,就能接受男朋友是这个设定?”   钱佑曼没好气地说:“我当然不接受,但是如果马上让我决定让男朋友去死,我还是会犹豫一下的。”   阮棠听到这里,知道两人的症结在哪里,钱佑曼觉得刘旻的决定太过果断,昨天看到的深情水月镜花一样消散,而严昱泽觉得刘旻的做法是对卫清蕾有很深的感情,但现实情况让他没得选择。   两人看问题的角度和纬度完全不同。   严昱泽看到阮棠嘴角弯了弯,越发来劲辩论,“拿做决定是否犹豫作为感情的评判标准不太客观吧,这就把之前他对卫清蕾的好全抹杀了?从前的相处总不能是假的吧?你们女的评判感情也太主观太印象流了。”   钱佑曼眉头一挑,呵呵地笑两声,“平时表现好,也不抵关键时刻的选择才见真章。要不那些危急关头为救爱人牺牲自己的事特别感动人呢,这才是真正能经得起考验的感情。闻总,糖糖,你们说呢?”   她这一下把看戏的两个全拉进战场。   阮棠转头,车里所有人都盯着她,“你们说的都挺有道理……”   “切”钱佑曼嗤一声,说你不许和稀泥,然后马上又问闻总。   闻玺不疾不徐地说:“你们觉得昨天看到的卫清蕾和阴魂说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阮棠一怔,严昱泽和钱佑曼也都是想了一下,表示不像。   阴魂说的那个卫清蕾野心勃勃,为了想红,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和自己的欲望妥协,做的事极其狠毒。但是昨天他们看到那个卫清蕾,气质温柔,根本连危害性都没有展现出来。   闻玺说:“真正的卫清蕾已经死了。”   “啊?”   闻玺语气淡淡地说:“和阴魂共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她发现阴魂已经占据身体的时候,就已经被阴魂融合,现在的卫清蕾,是阴魂分裂出的一丝精神体,集合了一些它不需要,或者是它幻想中的人格投射。”   阮棠一凛,想到昨晚听到的对话,抬起眼,正好和副驾驶位的闻玺在内视镜上视线对上。阮棠很快移开。   钱佑曼听了更感慨,“这阴魂可真有意思,还要模拟出一个卫清蕾来,它做事那么狠毒,应该是它不要要的人格,不可能是它幻想要的吧?”   严昱泽说:“这么说起来,阴魂已经差不多疯了?”   闻玺说:“谁知道呢,它融合了那么多人的魂,产生变化很正常。”   车厢里陷入安静,钱佑曼和严昱泽对刘旻的感情到底真不真也不再争论,毕竟现在同情的感觉更多一些,和刘旻在一起的卫清蕾,从来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刚吃好反,刘旻那边已经安排好,打电话来问严昱泽,怎么让卫清蕾拍个视频,宣布退出娱乐圈。   闻玺说要控制阴魂不让它出来是可以做到,但卫清蕾要说什么,做什么,无法用符纸控制。就算强硬控制了,也会表现地像行尸走肉,拍了视频反而让人怀疑。   到了下午,阮棠一行又回到卫清蕾的房子,刘旻等在电梯口,就是没进门,直到他们来了才一起进门。   闻玺走过去,撕开一道符纸,卫清蕾马上醒了过来,闻玺轻声讲了两句什么,其他人都没听到,卫清蕾点了点头。然后闻玺又解开她身上两道符纸,她终于可以活动,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因为闻玺在,阮棠几个不害怕,刘旻有些坐立难安,借着接电话避开到阳台上去。   等他回来,闻玺说卫清蕾已经同意拍视频。   刘旻愣住了,朝她看过去,两人视线交错,他很快移开,“……我安排。”   卫清蕾很安静,没有哭没有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在阳台外拍摄视频,对着手机方向笑着说已经厌倦了镁光灯下的生活,要去国外度过余生。她笑地很幸福很满足,说自己已经找到对的人,想和他过平凡而美好的生活。   拍摄到一半,钱佑曼看不下去,进了客厅,随后阮棠也进来了。   钱佑曼说:“刚才都有种自己在做反派的感觉了。”   阮棠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她的表情太幸福。”   幸福的和现实截然相反,这才是让她们心里很不舒服的原因。   录完视频,在各个官方账号上发出,卫清蕾这个人,就正式隐退,并且有了出国的说法,以后她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闻玺说:“准备好了就走吧。” 第418章   听他这样说,大家都看向卫清蕾。她正在看手机上的网友评论,不管是惋惜的还是骂的,一条条都看得十分认真,放下手机的时候,她神情也很平静,想了一下说,“去海边可以吗?”   闻玺点点头,“好。”   这是卫清蕾为自己选的葬身地。   刘旻表情愣愣的,他狠狠抹了一下脸,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一行人分两辆车去海边,刘旻的车跟在后面。卫清蕾和严昱泽换了位置,她坐在久城这辆车最后一排。   车上很沉默,阮棠玩着手机,直到提示电量不够才放下,偷偷朝后面一瞥,卫清蕾闭着眼休息,她的五官真是美的无可挑剔。看着她,阮棠觉得这可能是女人梦想的样子,不过再往一想,阴魂为卫清蕾塑造的外表和性格,难道是它在无意识向往着做一个完美的人?   车到了海边,这一片海域没有细软的沙滩和澄澈的海水,沙硬地膈人,脏兮兮的,海水也是浑黄。下车的时候,闻玺说了一句,“这里没人。”   这是对着卫清蕾说的。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景色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所以沙滩边没有人。   卫清蕾感受了一下海风说,“挺好的。太干净的海我也不敢去。”   闻玺拿出一张黑色的符纸。   阮棠能感觉到这张符纸上蕴藏的惊人的威亚。   刘旻从后面的车下来,表情有些僵硬,离着大家有几步距离就停住了,没有再往前。   闻玺手一扬,黑色符纸自动飞起,然后冲着卫清蕾而去,像一道黑色的暗光刺进她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卫清蕾痛苦地皱眉,朝刘旻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朝着大海走去。   刘旻摸口袋,没拿出烟,他动作有些坚硬,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包烟,手掌发颤,烟落到沙子上。他眼眶慢慢地红了,看着卫清蕾的背影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两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海水漫过危情的小腿。   她的后脑勺忽然扭动,裂开几道口子,露出另一种五官,它大声喊,“不行,不能死……”   卫清蕾走动的动作停止,她想继续,但阴魂不愿,她的动作像是在和什么抗衡,一会动一下一会儿又后退。   闻玺打了个响指。   她的身体里骤然窜出黑色火苗,舔舐着身体,阴魂惨叫,头发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光秃秃的后脑五官很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那张怪异的脸扭曲成一团,“我不想死……”   哀嚎并没有什么用,她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缝,然后皮肤像昨夜那样,皲裂成一块块,在黑色火焰中不断落下,卫清蕾还在往海里走,海水已经淹到胸口,黑火在海水里一样燃烧,她痛地浑身打颤,阴魂鬼哭狼嚎。   “……清蕾。”刘旻看到这里犹如大梦初醒,他着急地往前跑。   卫清蕾头微微动了头,脖子转动了一个轻微的弧度,但到底没有完全转过来。黑色火苗吞噬了她。   海水上飘起一股烟气,卫清蕾成了海水中一捧灰,然后一个浪打过来就消失不见了。   刘旻看着海面发呆。   ……   第二天上班,钱佑曼没什么劲,阮棠也蔫哒哒的,只有黄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脑门的问号。   阮棠查了一下网上新闻,卫清蕾果然在热搜上,好多网友在下面祝福她,说不老女神到了这个岁数还找到真爱,简直是人生赢家,女性楷模。   阮棠看着挺不是滋味的。   这天严昱泽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都是些有趣的事,是想逗她乐。她没回,也不影响他继续发。   下班的时候,她连走路都比平时慢,这个状态就好像身上有无形的东西压着,情绪低落,提不起精神,这有个专有名词,叫负面能量。   阮棠刚走到地铁站入口,路边有车停下,车窗摇下,露出闻玺的脸,“上车。”   阮棠条件反射就是“哦”的应一声,然后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   闻玺开车汇入主路,下班高峰时间,路面上早就已经堵起了,车子只能缓慢地开开停停。   阮棠问:“闻总,去哪?”   闻玺说:“看你走得那么慢,开车送你一程。”   阮棠看着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心想这可能还不如地铁回家快呢。   闻玺侧过脸瞥了她一眼,“还在想卫清蕾的事?”   阮棠点点头,“就感觉有点复杂。我看到新闻上说,刘旻帮着处理,把卫清蕾的资产清算之后全捐了。”   闻玺说:“你接触的只是阴魂塑造出来一个表现,别被观感带着跑了,她害过很多人。”   “我知道,所以心情才复杂,一个阴魂,怎么弄出这么美好一个表象,太迷惑人了。”阮棠感叹。   闻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不过都是想活下去的手段。”   闻言,阮棠突然就想到那晚听到的内容,偷瞄一眼闻玺线条深刻的侧脸,心想不会是因为那一晚闻玺才特意要找她说话吧?   可是随后一路上闻玺并没有提起那晚的事,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搭她一程。   终于在一路堵的艰难行车环境里来到阮棠家的楼下。   阮棠解开保险带,道谢就要下车。   闻玺忽然问:“最近还困吗?”   阮棠手都搭上车门了,转过身说,“不困了,基本恢复的和以前一样。”   “你的灵感天赋又增强了,”闻玺说,“以后要注意点,没有攻击手段就施展通术是件很危险的事。”   阮棠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晚上……”   闻玺:“怎么?”   阮棠表情一下子卡壳,刚才闻玺提起这个,她还以为他是要借机提醒,或者是说警示一下。但现在看闻玺的表情,好像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猜错他的意思,还主动提起这一茬,阮棠瞬间尴尬了,“呃,那晚……”虚汗就出来了。   闻玺看着她笑了一下,“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 第419章   既然他都这么说,阮棠就硬着头皮当面揭短:“它说,你和它一样。”   闻玺神色波澜不兴,“哦。”   就一个“哦”?阮棠眨巴眼睛,还在想这个语气词是肯定的有意思呢,还是表示知道的意思。   闻玺饶有兴趣地看她,“想知道?”   “啊?”阮棠心抖了一下,“……是想知道呢,还是不想知道呢?”   闻玺微微一笑,“你是在捧哏?”   阮棠差点给他跪了,看脸色完全猜不到他的意思,“那个,毕竟是私隐,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   闻玺目光幽深,“是么?”   阮棠忙不迭点头。   闻玺说:“本来还想告诉你,既然如此就不用说了。”   阮棠:“……”   闻玺脸上笑容一敛,但他的眼神还是很温柔,“知道灵性聚合定律吧?”   阮棠当然知道,凡是灵性天赋的人,会被这种规律安排靠近,天赋越强,越会受到这种规律影响。如果参与到别人的灵性事件中,就会有因果关联。   “这是我的秘密,如果要了解,就不能全身而退。”闻玺说,“糖糖,你还想知道吗?”   对上他深沉仿佛深潭的目光,阮棠忽然喉咙发干,心跳也急促起来,莫名地紧张。   车里的空气也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车窗忽然被人敲了两下,阮棠吓一跳,转头朝车窗外看,一个小区阿姨站在车外。   阮棠放下车窗。   阿姨咋咋呼呼的嗓门说:“小姑娘,你们车子往前面一点,我家要洗车,怕淋到你们车子。”   阮棠茫然地回答“哦哦”,片刻反应过来,“马上就要走了。”然后对闻玺说,“我先回去了。”   闻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今天说的话记住了。”   阮棠愣住了,下车动作都顿了顿,直到下去之后,还觉得脑子有点发懵。   闻玺车子开走,倒是那个小区阿姨,站一旁看自己老公和儿子洗车,还八卦地对阮棠说,“小姑娘,你男朋友老帅的了。”   阮棠说“不是不是”,在阿姨两眼放光想继续打探的姿态下赶紧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莫尼还觉得奇怪,凑到她跟前左闻右闻,说糖糖你气息有点不同,阮棠坐在沙发上问它有什么不同,它说有点搞不懂。   晚上刷牙的时候,阮棠想起闻玺说话的样子,使劲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万一控制不住,入梦的时候去探究别人的秘密,那她可就真惨了。   ……   很快就入夏了,温度一天赛过一天的高,路两旁梧桐树上尽是蝉鸣的声音,毒辣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射留下斑驳的影子,阮棠每次路过时都觉得天气炎热的让脑子都焦糊了。   天热地路上行人都减少许多,严昱泽最近这段时间却开始天天上班,在阮棠面前晃悠,早上看她到办公室的时间能推算出她有没有吃过早饭,如果她没吃,五分钟内就能送一份营养早餐到她的桌上。   阮棠的杯子没水了,他眼明手快地拿走,转头给她泡一杯茶回来。   钱佑曼说办公室里充斥着爱情的酸臭味。还揶揄严昱泽,说你眼高于顶的少爷架子呢,怎么画风都不对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严昱泽还是不间断,阮棠这天把他叫到外面天台。   “你别这样,公司里的人都在看。”阮棠说。   “看什么?”严昱泽挑眉,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追女朋友他们就这么好奇。”   天气闷热,到了室外才没几分钟,阮棠额头上已经见汗,她说,“不是说好,我们都冷静一下,还是从朋友做起。”   严昱泽说:“帮朋友买早饭,倒水,也不稀奇吧。”   阮棠说:“我知道你每天都买了早饭,我没吃的时候就给我,我要是吃了,你就硬塞给黄宇。他都跟我说了,说枫糖布里欧太敦实,他都吃胖了,让我告诉你,别买这个了。”   严昱泽:“……”   阮棠抬头看着他的脸,明明大家都热,他的脸还是清爽地就像在空调房里一样,俊美的几乎有些耀眼。   “糖糖,”严昱泽的声音有些发软,“刘旻前几天订婚了。”   “嗯?”阮棠迷惑,怎么突然提起他。   “这两个月他有点疯狂,把卫清蕾的遗产全处理了,做公益,还搞什么心灵净化的行走活动,刘家觉得他有点不正常,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给他。”   阮棠蹙了一下眉头,“这么快?”   严昱泽伸手探向她的眉心。阮棠往后避了避,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失落。   严昱泽说:“政治婚姻,只要家世般配,人没什么问题,办起来就很快。他订婚前两天叫了一群人去玩,我也去了,晚上他喝高了,在厕所吐的一塌糊涂,你猜我听到他说什么?”   阮棠说:“要结婚高兴坏了呗。”   严昱泽说:“他扶着马桶哭了,念着卫清蕾的名字。”   阮棠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人都没了,还念着有什么用呢。”   严昱泽用手在她脸边扇着微微的风,“男人就是这样,神经有点粗,什么事情可能当时还没回过味,后来才知道有多严重,他这个样子,就算订婚心也是死的。看着他,我就知道要吸取教训,绝对不能把喜欢的人弄没了。糖糖,我不会放弃你。”   阮棠抬起眼看他,抿了抿唇,悠悠地说:“嘴里念着卫清蕾,可是订婚也没落下。这就是深情?人都没了,现在做得再多,只是他对自己心理的一次补救,感动他自己而已。你看,男女之间差异真大,女人要的,是危险关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一次自己,而不是眼睛都不眨的接受现实就放弃,事后做得再多,卫清蕾能感受到吗?”   严昱泽愣住,咳嗽一声,“我就是打个比方,他是他,我是我,完全不是一回事。”   阮棠瞥他一眼,然后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第420章   张诚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出外勤,主要工作就是帮助江伊凝几人学会现代社会生存技能,并帮他们采购一些必备物资。他原本以为这工作不难,谁知接手之后连续干了两个多月。这几个人从隔绝的世外出来,又都是成年人,早就已经形成世界观,现在如同打碎观念重建,其中的艰难远超想像。   尤其这几人对法律法规完全不懂,好几次差点当街就使用方士之术,把张诚吓得不轻。还好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教会他们认识现代社会,张诚却感觉自己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张哥,你说这里有关部门是最强大的,怎么从没见过?”江伊凝问。   张诚叹气,说:“见到就不好了,还是让它继续在传说里存在吧。”   江伊凝笑笑,“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这几人中,江伊凝是最聪慧也是学的最快的,张诚对她印象很好,说:“别客气了,反正我也是领工资的。”   “那也该谢谢你,领工资你也是受累的。”江伊凝认真地看着他说。   张诚猛然间就有一种把熊孩子养大自己要自由的感觉,他站起来说,“我去点一下货,应该都齐了。”   江伊凝也陪着进仓库,偌大的空间停放着三辆卡车,已经放满了东西,基本都是民生基础用品。虽然江伊凝相带的东西很多,但最后决定还是带生活用品,其他诸如电子产品,那边空间里没有电源,根本无法使用。   跟随江伊凝来的四人,有两个拿着手机在玩游戏,另两个在后面瞎指挥,嘴里嘀咕不停,比打的人还激动。江伊凝进仓库,四人完全都没有注意到。她无奈的一叹,心想这个世界发展地太不可思议,尤其电视电子游戏等的吸引力太大,跟随她出来的人精挑细选,原本纪律森严,在外短短几个月,行动已经松散很多。   点完货,张诚说了一下计划,后天出发,路上差不多要五天。江伊凝确认无误,走出仓库,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将晚,路边已经有些地方亮起了灯,星光点点,闪闪烁烁,在楼房街道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张诚说:“这一次回去,下次出来该要很久以后了吧?”   江伊凝微怔,想到空间内蛇皮数量,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张诚又说:“那你们走之前真该叫上大家聚一聚,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了。”   江伊凝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一个人来,“可以吗?”   张诚笑,“有什么不可以,我们这里,不管是什么好事坏事,都可以叫朋友出来一起吃饭,这叫社交。”   江伊凝把手机拿出来,这是前两个月张诚给他们准备的每人一台,她早已经学会操作方法,也接过两次,都是张诚的电话,手机里存着一个号码,她从来没打过,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可能永远也拨打不出去,但到了今天,知道留在这里的日子已经没有多久,她忽然就有些意动。   张诚看着她沉思的表情,猜到几分,说:“打吧,别留遗憾。”   江伊凝点头,拿着手机走开一点,点开严昱泽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喂。”   “是我,江伊凝。”在接通那一刻,她不自觉地紧张,抓着手机的手指绷地死紧。   “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江伊凝轻轻咬了一下唇,说,“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你有空吗?想约你一起吃顿饭。”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大家一起,还有张哥。”   严昱泽本来已经想好了无论什么事都拒绝,可听到江伊凝忐忑的语气,又只是一顿饭,他皱起眉,答非所问,“你们要回去了?”   江伊凝说:“该买的都买好了,这一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出来。”   严昱泽感觉这个时候再拒绝,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   江伊凝善解人意地说:“要是你忙的话就算了。”   严昱泽有些头疼,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等挂了电话,他赶紧又给阮棠打电话,电话没人接,他最近也习惯了,转而发消息,把刚才江伊凝说吃饭的事全详细告诉了,顺便还解释,吃饭的人多,张诚也在。毕竟是他们回那个小空间的最后一顿饭,人情世故上也应该去一趟云云。   等写了一大段,自己还从头至尾读一遍,就怕哪里没告知清楚,等检查完,他刚要点发送。   前经纪人,现在他的副手秦峰正好人凑过来看见了,大惊,“你这是写小作文?呦,怎么还在对话框里?”   严昱泽手一抖,差点把最后一句删了,“有没有点素质,这是你能看的?”   “听说你跟女朋友吵架了,这不是什么心情剖白之类的吧?”秦峰看他的目光跟看到太阳打西边出一样。   “我是那种哄女人的人?”严昱泽斜他一眼,然后手指一点,发送。   秦峰把公司文件给他扔桌上,呵呵一笑。   这时手机响了,严昱泽拿起手机直冲进房间,还关上门。   “糖糖!”严昱泽在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心里居然隐隐有些发酸的感觉,这女人有多久没接电话了。他马上说,“就是一顿饭,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去。”   阮棠的声音平静传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以后别再发长篇大论给我了,字那么小,根本没耐心看下去,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你做什么事不用跟我申请报备,还占我手机内存。”   没等他给回复,她就直接挂了。   严昱泽心憋的慌,这女人怎么那么狠心呢。   阮棠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还有点气不顺,莫尼抬头问她怎么了。   阮棠冷笑,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见发消息那么勤,分手了反而事无巨细都要报备,这不是有毛病吗?早知道这样,还谈个屁的恋爱。   莫尼幽幽甩她一眼,你真相了。   ……   第二天到公司,严昱泽还想刷存在感,阮棠直接给他无视了。   钱佑曼把她叫到茶水间,说老娘现在很生气,想发飙。阮棠惊了,说谁那么不长眼惹到您了。钱佑曼把手机上的照片给她看。   照片上是张诚和江伊凝在仓库外坐着说话,看起来有点和谐。   阮棠好奇:“谁拍的照片?”   “这地方是久城的仓库,仓管以前都是归我管的。”   阮棠佩服,“你才是久城情报网的大佬啊。不过你放心,张哥肯定没事。”   钱佑曼柳眉竖起,“你怎么知道?”   “那是江伊凝,就是前阵子从那个空间里出来的,”阮棠说,“我觉得她对张哥没兴趣,另有其人。”   钱佑曼问:“谁?”   阮棠:“我猜是严昱泽吧。”   钱佑曼:“……”过了许久,她恍然,“你们就是因为这小妖精分手的?”   阮棠说:“不是她的错。是我们之间有问题。”   钱佑曼看着她,“人类的悲喜果然不能共通,知道这是你们家严昱泽的锅,我心里舒服好多。”   阮棠给她一个大白眼,并把茶杯放在她手里,要求泡一杯最香最醇的速溶咖啡。   两人从茶水间出来,黄宇抱着一堆快递盒回来,放在地上,抹一把额头的汗,说你们女人真是给国家gdp增加贡献。   阮棠和钱佑曼上去分快递,大部分都是钱佑曼的,剩下一个空盒,上面写着久城办公室收。居然没有详细署名。   阮棠把盒子推到钱佑曼前面,“是不是你的?”   “我快递名叫钱多多。”钱佑曼一摆手说。   “也不是我的。”阮棠表示。   两人同时转头,黄宇摇头,“更加不可能是我的。”   钱佑曼拿了剪刀来,说:“可能是客户寄的小礼物,我来拆。”   玻璃胶带撕开,盒子打开,突然窜出一条黑影,直冲着钱佑曼而去,她尖叫一声,直接翻倒在地。手里的盒子挡了一下,才没让黑影贴上身。   吱吱……   那是一只彩斑的蜘蛛,身体足有手掌那么大,身下的肢节又长又粗壮,长满了毛,十分吓人。   黄宇看清是蜘蛛后,叫的比钱佑曼还惨。   阮棠天生怕蛇虫鼠蚁,心脏都差点漏跳了。   蜘蛛快速在快递盒里爬动,身体忽然抬起,露出一张长有细齿的嘴。   钱佑曼喊着“救命”,翻身往后爬。   蜘蛛就要攻击,阮棠手一挥,一道灵光从手里弹射出,只是她手脚吓得发软,灵光打歪了,蜘蛛被撞开,嘴里射出的蛛丝没沾到钱佑曼,沾在办公桌脚上。   它飞快挥动肢节,转过身来,对准阮棠。   黄宇声音都变调,“鬼……鬼脸蛛。”   蜘蛛背上鲜艳的色彩拼凑出的居然是人脸,图案有鼻子有眼,叫人越发感觉毛骨悚然。   眼看着它又喷蛛丝,阮棠赶紧画符,一道灵光射出,这一击正中蜘蛛的嘴。它吱地尖叫,嘴巴裂开,然后身体忽然像被抽了气似的,在大家惊慌的目光中,蜘蛛缓缓变成一张纸,飘落到地上。 第421章   在办公室里听到呼救的闻玺快步跑过来,看到地上蜘蛛化纸的一幕,脸色顿时一沉。   严昱泽也从外面进来,看到大家围在一起,就知道出了事,“出了什么事?”他第一眼就去看阮棠,她脸色白了些,其他没有任何问题。   黄宇指着那张纸说:“刚才还是只鬼脸蛛,”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阮棠,“你有超能力了?”   阮棠低声跟他解释那是符箓的一种应用,黄宇羡慕不已。   闻玺从地上把纸拿起,是一张画着蜘蛛的符纸,蜘蛛正面还画着一张大笑的人脸,惟妙惟肖。   钱佑曼从快递盒堆里爬起来,看了一眼符纸就头皮发麻,“这是什么符?怎么和平常的符纸不太一样。”   闻玺说:“控符术,是一种很冷门的方士之术。”   严昱泽说:“是这个玩意变成蜘蛛?上面画什么就能变什么?”   闻玺说:“只要是自己灵力能支撑的范围,化形可以随心所欲。”   钱佑曼赶紧去把那个快递盒翻出来,“蜘蛛放在这个盒子里。”   阮棠虽然刚才出手把蜘蛛打中,但心里对这种东西的化形还是感觉很怵,提议,“赶紧查一下快递地址。”   钱佑曼正反面都翻了,皱眉说,“只有收件地址。”   阮棠走到她身边仔细查看盒子,根据自己丰富的网购经验判断,“快递单有问题,连快递公司的logo都没有。”   闻玺把蜘蛛符纸收好,让钱佑曼重点查一下快递信息。   对公司行政内勤极为熟悉的钱佑曼一个电话打到前台,把一个小时前来送货的快递小哥叫了回来,又让安保部门查看监控,两边同时进行。半小时不到,快递小哥就回来了,钱佑曼把快递盒给他,问这个是谁送的。   快递小哥迷茫地看了半晌,说这不是我们公司的快递,不是我送的。   看他的表情一点没有作伪的痕迹,钱佑曼让他留下一个联系电话就把人放走了。   那边安保部门打来内线电话,说事情有点诡异,让钱佑曼亲自下去看一下。   钱佑曼叫上阮棠一起到楼下监控室。   监控室主任坐在里面,脸色有些发僵,一看钱佑曼来了,站起来说,“视频有点吓人,我让其他人都出去了,要是透露出去肯定要出大事。”   监控室主任是个没有灵感天赋的普通人,不过在公司工作时间久了,多少对特殊项目组有点了解。   他在电脑上操作了两下,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多小时前快递小哥进入大楼的情况。他是拖着拖车进来的,上面堆满了快递盒,一般收发情况是快递小哥送到前台,再由前台分发到各个楼层和办公室。   监控室主任指着屏幕的角落说,“看这里。”   快递小哥和前台说着话,拖车旁有个黑影捧着一个快递盒,插到拖车快递堆里。   黑影很小一团,看着特别诡异。   “能拉清晰点吗?”钱佑曼问。   监控室主任调整一下,屏幕放大对准角落。   这下阮棠看清那是一个纸人,手脚灵活捧着快递盒,动作蹦蹦跳跳的,看起来就是黑影一颠颠的。钱佑曼和监控室主任也全是愕然的表情。只见主任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串佛珠,缠在手腕上,闭眼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钱佑曼让他把监控拷出来,然后在系统中删除。回到办公室,先拿监控给闻玺看。   闻玺可以认出术法的种类,却没有办法从两张特殊的纸上分辨出来源,不管来自哪里,看意图就是对久城有恶意。闻玺提醒大家小心,然后给每人发了一张平安驱邪的符纸。   关于这个寄快递盒的人是谁,下午大家在办公室进行了激烈讨论。   钱佑曼最近一年的处理事件全找出来,想从里面找到线索。   公司的记录很齐全,按照解决和未解决分类,其中99%的项目已经全部解决,而剩下1%是万源送来的赤泉,还存放在楼下。   “都解决了,照理说没有什么客户会有意见,特意找那么个东西来恶心我们吧?”   严昱泽说:“客户没有那种能力,是不是得罪过同行。”   钱佑曼关上电脑,“那就没办法查了,咱们公司这几个出去,态度一个比一个冷,得罪同行概率不低。”   讨论半天也没有什么准确的目标,大家目前能做的也就是自己提高警惕。   下班的时候严昱泽强烈要求送阮棠回家。   阮棠不想这样拖泥带水的,最后还是坐的地铁。严格说起来,其实在人群中还更安全一些,没有风水师会想把能力暴露在人多的地方,闹到无法收场,惹国家机关的注意就更可怕。   所以绝大部分的方士之后都遵循不能暴露的准则。   这天夜里,十二点刚过,久城大楼的一楼前台长桌下,忽然窜出几道黑影,速度飞快转弯到电梯位置。   这是几张纸人,漆黑的纸面上用红色画出五官,全都是细长眼,和一张大笑的嘴,在夜色中犹如鬼魅一般。   几张纸人从电梯缝隙中钻进去,然后顺着绳索往上爬。它们动作迅捷,很快就来到高层,其中一只纸人抬头转了转脑袋,好像在闻什么。它扑到电梯门,又钻了出去。剩余纸人全跟着它的动作。   几道黑影很快窜到研发室门口。   为首的纸人就要门底下缝隙钻进去,谁知它刚碰到门,忽然门上红灯闪烁,警报响起。   另几只纸人着急地直蹦,一只飘到门上,爬上去把警报弄坏。还有两只跟着最前面哪只,拼命朝门下缝隙钻。   里面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它们被挡在外面。   电梯叮咚一声响,保安已经从电梯朝这里跑来。   一只纸人忽然身体扭曲,红色五官没有任何预兆地燃烧起来,火焰沾在门缝位置,其余纸人终于钻了进去,然后一个紧跟一个,来到研发室内部。 第422章   在密封的室内,还有一层双层钢化玻璃的阻隔,里面有一台正在运作的仪器,中心位置摆放着一试管的暗红色液体——赤泉。   纸人们抬起头,仰望着玻璃内的试管。两个纸人飘起,在电脑台上一阵操作,玻璃的隔断忽然缓缓降下。其余几个纸人飘飞进去,原本没有动静的室内,突然射出红色光束,其中一只被击中,制片身体燃烧起来,它就地一滚,下半身已经烧成灰烬,只剩上半身体。纸人感受不到痛苦,身体漂浮地更加灵活,避开其他光束,扑到玻璃试管上。另外几只也扑上来,三只纸人裹住玻璃试管,把它从机器上拿了下来。   一瞬间,整个层楼的警报响起。安保人员已经冲到研发室门口,但他们并没有打开的权限,只好手持警棍在门口等待。没等几分钟,安保室的科长赶到,用门禁刷开研发室大门。几个安保人员如临大敌,但室内并没有人。这时大家都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难以形容的诱人,像是从身体深处迸发的本能,让他们所有人都神志恍惚,四处张望想找到香味的来源。   忽然脚下阴影的地方窜出几道黑影,全是纸人,安保人员全惊呆了,手里的电击棒慌忙挥动,就在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三只裹住试管的纸人已经从门边无声无息地溜走。   阮棠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感觉到异常紧张的气氛,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就听到前台议论,说闻玺凌晨三点就到公司,安保人员已经全部换人。   等她到了办公室,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被闻玺叫到会议室去。常年脸上没什么血色的陆一苇也在,钱佑曼拿着电脑进来,把晚上的监控视频投放到幕布上让大家看。   看到纸人入侵研发室,然后带走赤泉。办公室的灯打开,幕布投影关闭。   陆一苇首先开口说:“能控制那么多纸人,这人的能力很少见。”   “先放一放再讨论,”闻玺说了一句,然后对钱佑曼布置工作,“昨天的安保人员已经全部送医院,你代表公司去看望一下,顺便让公司合作的心理疏导结构给他们上心理课,费用公司承担。”   钱佑曼答应下来,拿着电脑离开会议室,没有参与赤泉的讨论。   她刚走,严昱泽就来了,他坐到阮棠对面,脸色有点臭,视线在阮棠脸上一转后,没什么表示,但心里却有点难受,这女人怎么那么平静,昨天不肯坐他的车回去,就好像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了。严昱泽胸口发堵,昨晚都没怎么睡好。不过他狠狠盯着她看了两眼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   赤泉丢了——目前在久城没有任何事比这更重要。   陆一苇说:“控符术那么高明,在风水界不会是默默无闻,应该可以打听出来。接下来几天我会去好好问问。”   “还有一件事,设在研发室里的符阵失效了,”闻玺说,“有人事先针对符阵做了破坏。”   阮棠一怔,“公司里的人?”   能对研发室动手脚,也只有久城内部的人才能做到。   闻玺微微点头表示看法一致。   严昱泽问:“能到这里偷赤泉的人,本来范围也不大吧,你们都没有猜测的对象?”   陆一苇说:“和久城明面上不对付的当然有,但是有本事偷走赤泉,用控符术的,现在一个都想不到。”   严昱泽皱眉,说:“就没有术法上的手段跟踪一下?”   陆一苇没说话,眼睛很轻微地转动一下,似乎是瞟了一眼阮棠。   闻玺说:“纸人身上没有气息,已经用过符纸追踪,没有效果。赤泉不能直接饮用,第一次要长生就必须稀释,但是这份赤泉具体稀释比例,万源没有给过数据,研发室这段时间一直在针对辐射研究,有一个大致数值范围,对方就算偷了赤泉,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用,必须尽快把人找出来。”   “另外,赤泉丢失的消息绝对不能外泄。”   闻玺很快结束会议,陆一苇很快就离开公司,他要去打探使用控符术的人到底有哪些。   阮棠和严昱泽负责找出破坏研发室内部符阵的人找出来。从会议室出来,严昱泽就找到钱佑曼,说要查监控。钱佑曼二话不说就做了安排,严昱泽拉着阮棠监控室把最近两个月研发室一层的摄像头视频拿来。   回到办公室,他就把自己椅子拖到阮棠旁边,说要一起看视频。   监控视频没有声音,用了快进,画面上只能看到偶尔走过的人,研发室一层本来就有严格门禁,一般员工根本无法靠近,期间闻玺,陆一苇和张诚去的次数比较多。看了很久,阮棠情不自禁揉了一下眉心,拿起桌上的茶杯,发现里面的水是热的,她侧过身,严昱泽定定看着她。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阮棠说。   严昱泽伸了个懒腰,“就没放松过。”   阮棠继续看视频,半途猛然转头,又抓到严昱泽正在看她。阮棠把剩下视频分一半,拷到U盘里塞给他,让他到自己电脑上看,“这样效率高。”   严昱泽一向在正事上不开玩笑,拿着U盘又把椅子拖回去。   阮棠松了口气,有他坐在旁边目光灼灼的,她还真有些无法专心,实在太能分散注意力了。   两人看了一整个上午,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又回来继续看。   到了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严昱泽人往椅背上一靠,说:“你看得怎么样了?”   阮棠说:“我有一个大概的猜测。”   严昱泽勾唇笑了一下,“说来听听。”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阮棠也没卖关子,说,“是不是保洁?”   严昱泽说:“保洁做一休一,轮到双日班务的那个,每次在研发室门口都会蹲下来一下,太规律了。”   钱佑曼听到两人分析,说:“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找来问。”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宝宝问全文字数,这两天盘算一下情节,我对字数可能估计的不太准,可能还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情节。 准确来说,现在刚刚开始进入“万源”篇 第423章   她马上一个电话打到人事,但得到消息是这个保洁在今天早上发来辞职的短信,人就没有来上班。钱佑曼一听就知道刚才的猜测没有错,问题出在保洁身上。她又问了保洁的电话地址,交给阮棠和严昱泽,“看来是早就做好准备的,这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阮棠和严昱泽马上出发按着保洁的地址找过去,果然是人去楼空,房子是租的,半个月前就已经退租离开,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这条线可以说是断了。   两人回到公司,陆一苇也刚好从外面回来,他下午出去找同行了解控符术的消息,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闻玺听完他们的汇报,神色没有一点变化,“要把赤泉稀释后用,真正存活的几率也很低,既然线索都断了,就关注最近有没有人以长生为引诱让人参与的活动。”   阮棠记起当初的长生宴,活下来的只有她和严昱泽,存活几率的确很低。   下班的时候,阮棠去厕所回来,晚了两分钟,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她关上电脑拿起包,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半依着墙的陆一苇。   阮棠朝他点点头,正要走过。   陆一苇开口:“还有办法可以找到昨晚用控符术的人。”   “什么办法?”阮棠好奇地问。   “通术,”陆一苇说,“自古都是最适合找人寻源,别人的术法再巧妙,也骗不到崔氏的人,就是因为通术可以直接感应到施术人。”   阮棠看他一眼,心想难怪开会的时候他朝她看过来,当时就好像有话要说。   “我知道通术最厉害的就有回溯的能力,”阮棠说,“不过我还用不出来。”   陆一苇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玻璃门又再次打开,闻玺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们两个,问:“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家?”   陆一苇没说什么,按了电梯下行键。   三人同乘一部电梯下去,阮棠到了一楼要出去,闻玺喊住她,“我送你回去。”   阮棠客气地说不用麻烦。   闻玺瞥她一眼,“有关赤泉的事要问你。”   陆一苇已经走出电梯,手举起朝后面一挥,说“再见”,然后就走远了。   阮棠跟着闻玺到地下车库,上车之后,她主动问,“闻总,你想问我赤泉什么事?”   闻玺说:“当初你参加长生宴最后活下来,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阮棠回忆了好一会儿,“没有,那天回家身体就不舒服,后来就糊里糊涂的,除了睡觉,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做。”   闻玺若有所思,说:“在得到长生体质之前,你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和灵力有关的事?”   “没有,从小到大我就没怀疑过唯物主义。”阮棠说。   闻玺没说话。   阮棠说:“这对被盗的赤泉有帮助吗?”   闻玺说:“有点帮助,我怀疑这个人对万源荣达很熟悉,对久城也有一定了解。就算赤泉到手,想要长生也没那么容易,喝了赤泉能活下来的比率很低,他应该是想找人做实验,就像你之前参加的长生宴一样。”   阮棠说:“所以只要关注有没有人在设计这样的活动就可以知道?但如果他换个城市,跑的远远的,或者耐心等上一年半载,就可以藏匿的让人找不到。”   闻玺说:“对方的手段非常高明,没有留下一丝气息,除了守株待兔,也没什么好办法。”   阮棠白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使用控符术的人有多么狡诈,他身具秘术却从没在风水界显露过,保洁那条线也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他们事后根本无法追查。控符术擅长借符发挥,是高明的御物术法,这些死物没有气息,根本无法用术法追踪。   即使以闻玺的能耐,目前也颇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等待对方漏出线索。   “刚才陆哥说通术可以找到对方。”阮棠说。   闻玺已经把她送到楼下,语气稍冷地说:“回溯对你来说太勉强了,还是等等再说。”   ……   严昱泽下班前收到张诚消息提醒,恍然想起今天还有江伊凝电话打来约的饭局。   他开着车到了吃饭的地方。   没想到江伊凝约的是个大排档,还不到六点,路边已经支起了一台台桌椅。   张诚和江伊凝等人就坐在最靠里的一桌,正说说笑笑。   严昱泽走过去,张诚抬头第一句就问,“公司怎么样了?”他从群里已经了解到赤泉被盗的事,但因为江伊凝他们回去的安排很急,他还没办完,闻玺让他继续跟进不用回公司。   “还行,今天都有点忙,”严昱泽说,   张诚说:“听说两条线都断了?”   “是没什么线索,对方谋划很周全。”   两人聊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张诚一看江伊凝五人都不吭声,马上说:“算了,闻总会安排,江大小姐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咱们好好聚一聚。”   江伊凝随行的人里大声喊着老板过来,点了几大盆的小龙虾和啤酒,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   等小龙虾上来,江伊凝套着塑料手套吃的很开心。   严昱泽有些诧异,在那个空间里江家规矩很大,江伊凝都是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没想到出来才几个月,小龙虾吃的满嘴酱料的样子都出现了。   江伊凝不好意思地擦了一下嘴,说:“我都想带些这个回去,再买些酱料,让大家尝尝这个味道。”   严昱泽说:“应该不难,找个水桶带活的进去,你们可以自己想办法繁殖一些,这些小龙虾生命力很强,繁衍又快,很快就能把你们那里的池塘全占了。”   江伊凝点点头,正在思考可行性。   一桌人吃吃喝喝,很快桌下垃圾桶就堆满了小龙虾壳。   江伊凝因为辣味停下来,看着严昱泽说:“你们公司今天发生什么事,很严重吗?”   严昱泽说:“丢了个东西正在捉贼。”   江伊凝说:“看来是个很厉害的贼。”   严昱泽笑了笑,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如果没有什么线索,我可以帮你们卜算一下。”江伊凝认真建议。 第424章   严昱泽筷子停住,有些意外,“占卜?”   江伊凝说:“也可以叫推算,要是你们可以有办法找到,就当我没说。”   张诚在一旁就听到了,赶紧问:“需要什么灵器,或者符阵辅助?”   江伊凝刚才听到严昱泽和张诚说话,又见他今晚有心事的表现,就猜到他们没有找到丢失的东西。   “不需要,只要告诉我关键东西或者联系就好。”   张诚沉吟了一下,说:“倒是可以试一下。”   卜卦向来是方士之术中最神秘不可捉摸的一种,张诚从来不敢小视,公司里对纸人的出现确实是没有任何追踪的手段,他表态,“我觉得可以试试。”   严昱泽说:“被灵力影响的事,一旦有灵感天赋的人参与进来,就会牵涉到因果里,你确定对自己没有影响吗?”   江伊凝已经擦干净手,拿出一个小巧的龟壳,听到他这么说是有关心的意思,不禁有丝暖意,“我明天就要出发,再过几天就要回去,就算有因果也牵连不到。”   “好,那就试试。”严昱泽说。   刚才吃的小龙虾壳堆地厚厚的一层跟小山似的,大排档直接下面垫着好几层的塑料桌布,直接一裹扔了,下面还是干净的,现在倒很方便江伊凝占卜。   她问:“丢的是什么?”   严昱泽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给她看。   赤泉——江伊凝目光为止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严昱泽点了点头。   江伊凝震惊过后,长长吐了口气,右手握住龟壳,轻轻晃动,嘴里默念着什么。   严昱泽感觉到周围的威风似乎在往她手中聚拢,这就是灵力的流转。   她手腕一摇,三枚铜板落到地上,如此摇了两次,她又垂头沉吟半晌,脸上血色渐渐褪去,额头微微见汗,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她的脸色就变得疲惫至极。   随行的人里忽然有人很轻地劝了句,“大小姐,太勉强……”   江伊凝恍若未闻。   严昱泽和张诚都看得出她现在的样子算不上好,似乎卜卦带来很大的压力。久久没有卜算出结果,通常就是遇到障碍,要想强行算出结果,卜卦者会有凶险。   江伊凝脸庞边,一滴汗顺鬓角往下流,她抬起头,“……双瞳。”   说完她身体抖动起来,犹如承受了什么伤害,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鼻子和嘴角同时流出血。   张诚马上站起来,“不好,是反噬。”   江伊凝慌忙之中还记得抽纸巾擦脸,流出来的果然是血。   旁边桌上有人惊呼,“吃小龙虾吃到流血……”   这一声叫唤让附近几桌的人都看过来。   江伊凝说“没事。”可血越流越多,视线都跟着模糊起来。   严昱泽扶住站起身差点摔倒的她,转头对张诚说:“结账,赶紧走。”   一行人着急忙慌地离开大排档,路上江伊凝稍好了些,鼻子和嘴角的血都止住。   严昱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江伊凝用纸巾捂住鼻子,多少有些狼狈,“在里面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占卜,就好像是在江河中的鱼跃起那一刻,能看到面前一段的河流,不一定是全部的真实,而且天道还有可能把这条鱼赶到另一条河里去。刚才我的占卜,就好像已经跃起,就快要看清的时候,却有一道杀机锁定了我。”   “双瞳是什么意思?”严昱泽不解。   “我看到那个人有一只眼是双瞳。”江伊凝心有余悸地回答。   张诚说:“那我得赶紧告诉大家一声。”他拿着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严昱泽问:“身体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   江伊凝把纸巾拿下来,上面只有淡淡血渍,血已经止住了,她说:“没事,就是受到点冲击。”   “要是还有不舒服,找医生看一下比较稳妥。”严昱泽神色认真地说。   “进医院不是要有身份证明?”   严昱泽不在意地说:“也可以把医生单独请出来,不需要身份证,我来叫。”   江伊凝忙摆手,“就是那么一说,我真的没事。”   严昱泽看她一眼,确定没有勉强的意思,没叫医生,而是说:“今晚让你占卜太冒险了,今晚你们就出发吧,别等明天了。”   江伊凝听懂了,脸色透出一丝凝重,“对方这么厉害?”   “不厉害能从久城里偷出东西?”严昱泽说,“早回去早安心。”   江伊凝心头一颤,刚才她占卜出了问题,张诚最关心的是久城,而严昱泽,是问她的身体状况。这让她心口都泛起一股甜意。   “听说你和阮棠分手了?”她说。   严昱泽蹙了下眉头,朝发消息的张诚扫去一眼,“公司的八卦都传你这来了,真行啊。”   江伊凝不懂“卜卦”在这里的含义,略微疑惑了一下,不过听口气不是否认的意思,她心潮翻滚,有一股暗流猛然涌到胸口。   严昱泽说:“她生气最近没理我,不过分手我是不会承认的,咱们两时间长着呢,我一定会让她回心转意。”   涌到胸口的热流又一下冷却下来,江伊凝轻声说:“你们这里男女恋爱分手好像都是很平常的事,你身边能选择的女孩应该不少吧?”   严昱泽奇怪地看她一眼,“我选择的就是她。”   江伊凝许久没说话,风吹拂起她的头发,“……我真羡慕她。”   严昱泽忽然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张诚发好消息,叫他们过去。他说:“我刚才已经把双瞳的消息告诉闻总,他说这样占卜会引来对方注意,说让江大小姐赶紧出发。”   闻玺的意见和严昱泽一样,江伊凝很重视,她朝严昱泽看过去。严昱泽感觉她好像要说出什么话,找了个借口,说要打电话,走开一段。   江伊凝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张诚把另外四个人也找来,说晚上就开车出发,司机已经在联系,让大家提高警惕。   过了两个小时,司机赶到,江伊凝和张诚严昱泽道别,车发动之前,她从车窗探出头,看着严昱泽说:“回去之后,家里肯定要安排我结婚。”   严昱泽面无表情,没有搭话。   江伊凝的目光黯下去。   严昱泽心头烦躁,伤了这样一个女孩的心,他也不觉得好受,脸上却也只能若无其事,等待时间让这份心意淡去。 第425章   闻玺看到张诚发在群里的信息:赤泉丢失疑与有双瞳的人有关。   他眉峰微挑,脸色微冷,很快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声音里含着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激动,“没想到还能接到你的电话。”   “乔柯在哪里?”闻玺言简意赅地问。   “乔柯,他出去了,你找他?”乔溶月说。   闻玺说:“赤泉被人盗走了,应该和乔柯有关系。”   “什么!”乔溶月身体绷直了,一下从spa的床上坐起来,挥手让工作人员出去,她才继续说,“你确定是他?”   闻玺说:“不确定,所以来问。”   乔溶月语塞,“我已经承诺过下一份研制出来的赤泉就给他,可能是最近实验进度有些慢,所以他着急了。我会马上联系他,给你一个答复。”   闻玺冷冷地说:“之前你能研制出赤泉,并不是实验有多成功,而是林志远体内的郑炎在引导,现在他不在,你就研制不出第二份真正的赤泉。”   乔溶月沉默片刻,“你全知道?”   闻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尽快找到他。”   电话挂断,乔溶月听着嘟嘟的提示音,很快下床换上自己衣服,她脸色微沉,出门的时候就拨打了乔柯的电话。   对方接起,声音清脆,充满着少年感,“找我?”   “你在哪?”乔溶月问。   “哎呦你生气了?”乔柯说,“让我猜猜你为什么生气,肯定是岳城那个混蛋,只有他说了什么,你才会这么生气对不对?”   乔溶月压着声音说,“你偷了赤泉?我送出去的东西,你又把它偷回来,你疯了吗?我以后还有什么信誉?”   乔柯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他们有证据说是我偷的?再怎么样也扯不到你身上,放心吧。”   “还回去。”乔溶月用命令的口气说。   乔柯想也不想拒绝,“我凭本事偷的东西,为什么要还回去。”   乔溶月长长吐了一口气,耐下心来说:“我已经说过,你需要赤泉,万源下一份研制出来的就是你的。”   乔柯笑起来,“这话你拿来哄我,之前那个姓林的在,还有一点可能,现在他不在,多久才能把赤泉弄出来,我虽然不懂实验室里的事,但是那些实验体,好像痊愈的速度已经变得很慢,这说明他们的生命源已经变少,可能再也弄不出其他赤泉。”   “我承诺过你会有,就一定会有,你连我都信不过?”乔溶月有些生气。   乔柯不说话。   电话里寂静无声,乔溶月又说,“小柯,把赤泉还回去。”   乔柯嗤笑,“说了半天,你就想把赤泉给岳城。他就算喝了赤泉也没有用,你这样眼巴巴地非要给他,指望他回领你的情?我看他把赤泉放在研发室里根本都没去看一眼。”   “是你在小看我,这不是为我个人的感情,”乔溶月声音高了几分,“你手里的是目前唯一一份赤泉,不死树要存活,只能用赤泉灌溉,现在不死树不见踪迹,只有岳城才有办法找到。”   乔柯说:“谁说只有岳城能找到,等我到了大劫时刻喝了赤泉,能力未必就比他差。”   “小柯……”   乔柯说:“月姐,之前我都是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百多年,从没有例外,但这几十年你都做了什么,为了一个男人死守着万源,一门心思搞什么研究,想让赤泉重现量产,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是觉得岳城的大劫也不远了,所以急着重现赤泉和不死树。你是想为他续命。可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是现在唯一一份赤泉,它可以续我的命。”   乔溶月心头一紧,“你才一百多岁。”   “呵呵,”乔柯笑,“可是我已经死了太多次,最近那种感觉越来越急迫,我的大劫应该快来了。”   乔溶月愣住,过了良久,说:“你没和我说过。”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要赤泉。”   “小柯……”   “不用说了,”乔柯从墙头翻下来,身体敏捷柔软地就好像是猫一样,落地无声,“我要按自己的想法做。”   挂断电话后他很快又关机,然后把手机踹在兜里。   临近七月的天气,晚间也是热烘烘的,居民小区里有不少老年人在乘凉。他顺着绿化带走来,把t恤上的帽子戴起,遮住小半张脸,脚步很闲适地在人群中穿过。一直来到一幢居民楼下,抬头上望。   三楼的灯亮着,窗户被移开,又关上纱窗,可以看到一个女孩和毛绒绒宠物的身影站在窗台前。   他眼睛眯了眯,左眼双瞳闪过诡谲的光。   居民楼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对中年夫妻,看到他怔了一下,问:“你是找哪家的?要进去?”   乔柯冷冷睇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   阮棠正在和莫尼说赤泉被盗的事,觉得室内有些热,把客厅的床开的更大些,莫尼一身毛更怕热,吐了两下舌头,跳到窗台上,叽叽地表示太热了。   阮棠说,前几天要带你去剃毛你又不肯。   莫尼勃然大怒,我是狐狸不是狗,怎么能没有毛,丑死了。   阮棠说,丑和热,你任选一个吧。   莫尼朝客厅里的空调看一眼,就不能开它吗?   阮棠说:32度以上才能开,这是规矩。   莫尼耷拉着脑袋,忽然耳朵竖起,毛全炸开,身体弓着呈现愤怒和戒备的状态。   阮棠吓了一跳,说不开空调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莫尼跳下窗台,糖糖,楼下有人要杀你。   阮棠立刻想打开纱窗。   莫尼又叽叽地急叫,别看,千万别看。   阮棠蹬蹬蹬地跑到客厅,在茶几下面抓了几张符,又拿起手机。   莫尼使劲鼻子嗅了两下,毛绒绒的尖嘴脸十分疑惑,然后跳回到沙发,“好像走了。”   阮棠已经是如临大敌,正在想该用什么符,疑惑地问:“走了?”   莫尼点头。   阮棠斜眼睨它,不是为了开空调,你故意吓我吧。   莫尼一蹦一尺高,什么?我莫尼是那种坏狐狸吗?刚才是真的有杀气,对方不加掩饰,我能感觉到他很强……哎呦,糖糖小心! 第426章   在莫尼声音拔高叽叽叽叽一通狂叫的时候,阮棠已经很迅速的就地一滚,头发后面好像有什么扯着的感觉。   莫尼眼睛瞪大,它看得很清楚,一个纸人从阮棠身后出现,紧紧贴着她,阮棠滚地也没能甩开它。莫尼蓦然吐出一口粉色雾气,纸人不为所动。雾气的致幻和迷惑作用对没有知觉感官的纸人不起作用。   阮棠伸手去够身后,纸人躲过,贴着她的背从另一侧钻出,恶意地抓了抓她的头发。   莫尼叽叽地喊着我来抓它。说着就扑过来。   纸人脸上画着诡异的笑容,它抬起手,抓着一把薄薄的刀片,飞快地朝阮棠的脖子划去。   莫尼尖叫。   阮棠察觉不对的时候,手里正抓着符纸朝肩膀拍。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寒毛直竖,脖子歪了歪,但皮肤上仍有寒意闪过,她伸手捂住,同时激发符纸。   纸人被符纸裹住燃烧起来。   阮棠摔倒在地上,这时才感觉到剧痛从脖子和手背上传来,她摸到脖子上全是温热的液体,甜腥的血味充斥在客厅内,莫尼扑过来的时候,落地也沾到她的血,腹部全是鲜红色的。   莫尼着急地奔进卫生间,叼了一块毛巾出来,圆咕隆咚的眼睛看着阮棠,糖糖……   阮棠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血流地到处都是,可见刚才纸人那一下切得有多深,地上还有刀片落着,锋刃上沾着她的血。纸人是术法控制,刀片就是普通的东西,不被符纸攻击。   别急,阮棠感觉脖子上已经有点痒的感觉传来,知道是身体在自动恢复中,她还扯了一下嘴角,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莫尼把毛巾搭在她的手背上,那里是被刀片带到的伤口,一样血流如注。   阮棠流血太多,身体发冷,手脚也没力,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想到,不能去靠着沙发,血沾上去可难洗了,而是靠着木柜子。等了一个多小时,伤口弥合留下一道红色的创痕。身体还是虚弱,这说明她失血过多,身体内部恢复的更慢一些。   她从地上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卫生间,找了两条毛巾出来,塞在大门缝隙处,然后又去把窗户关死。   莫尼说,没用的,纸人是术法驱使,只要有空气流通的地方,不管缝隙多小,都能进来。   阮棠把符纸全拿出来,摆在周围,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莫尼闻着空气里的血味,只觉得有股难以形容的甜,隐隐还有些诱人,它是天生灵物,很难抗拒这种味道,低头舔了舔身上带血的毛,然后立刻醒悟过来,这是阮棠的血,它使劲甩了甩脑袋,糖糖,你被盯上了,这人很厉害,现在的风水界里都是半吊子水平,没想到还有这么可怕的控符术。   阮棠说,“是偷赤泉的人。”   莫尼奇怪,久城这么多人,怎么来盯你呢。   阮棠也纳闷呢,想了好一会儿说,难道是柿子挑软的捏?   莫尼翘起尾巴,糖糖,我该批评你了,都那么危急关头了,你怎么还想着吃呢。   阮棠:“……我差点以为你已经九年义务完成,都忘了你只是个狐狸。柿子只是个形容,那人觉得久城的人里我最容易欺负。”   莫尼若有所思地抓了两下毛,“我怎么觉得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呢。”   阮棠说:“你说他还会再来吗?”   莫尼,我刚才在窗户前感觉到的杀气应该就是他的,隔着好几层楼都能让我感到,这人真可怕。   阮棠猛然站起来,失血过多的症状还没过去,她头晕乎乎,又缓缓坐下来。   莫尼叽叽地说,咱么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阮棠马上进房间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拖着出来,看着客厅一地血迹也来不及收拾。出门的时候她还开玩笑地和莫尼说,现在要有人进去,看血量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   莫尼有些严肃地说,糖糖,长生不死不是真的永恒,伤害越大,消耗的生命本源就越多。   阮棠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   曾经为体质的变化感到诡异和困惑,而如今,她已经从鬼门关走了好几回,都是靠着长生不死才能活过来。   走出居民楼的时候,阮棠神经紧绷,看周围的人都是带着警惕,就怕那个精通控符术的人还在周围伺机动手。   心惊胆战地离开小区,莫尼说,糖糖,要不找闻总吧。   阮棠看它一眼,忽然有点明白它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有闻总在,就不用怕控符术了?”   莫尼点头,在它心里,遇到的人里最强大最莫测的就是闻玺,这个时候身处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险,它想到的就是闻玺。   阮棠在路上站了一会儿,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大学同学当然有两三个可以去去留宿一晚,但她肯定不能把危险一起带去;住酒店的话,和在家区别也不大。   她想来想去,想到严昱泽,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嘟嘟地响了好久都没人接,直到转到忙音提示。   阮棠有些失落。可能是今晚经历了一场生死,现在变得有些脆弱,她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比独自一人带着莫尼胆战心惊的强。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路上的人很少,偶尔有个从身边走过,阮棠都很紧张,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攥着符纸。   莫尼用爪子挠了两下她的手,说糖糖,没事,要是纸人再出现,我去咬它。   阮棠揉揉它的脑袋,给闻玺打了电话。   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阮棠叹气正要挂,电话忽然就通了。   “我刚才在客厅,”闻玺开口就解释了一句,然后马上问,“出什么事了?”   阮棠心莫名地一涩,说不出来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闻玺追问。   阮棠说:“刚才有纸人要杀我,我从家里跑出来,不知道该去哪。”   闻玺语气急促而有力量,“地址给我,不要乱跑,先找最近能坐的地方,我马上就来。” 第427章   阮棠附近看了一下,最后选择坐在车站,眼下已经是末班车时段,只有两个脸色很疲惫的人在等车。没一会儿公共汽车就来了,两人上车后,司机还对着阮棠招呼一声,阮棠摆手说等人,车才开走。   莫尼挨着她坐,问她感觉怎么样。   阮棠颈部外皮的伤口愈合了,但流失的血还没那么快就恢复如初,她撑着行李箱的拖杆,还有点晕乎乎的。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闻玺的车没来,手机响了。   严昱泽回电:“糖糖,有什么事?刚才我没听到电话响。”   阮棠心情有些复杂,心里就像被什么搅和了一样,五味杂陈的,还没说话,就听到手机那头有张诚的声音,说什么虚惊一场。阮棠没听清内容,但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没什么事,你忙吧。”   “真没事?”严昱泽还有点不放心,说,“我这里情况有点复杂,可能要离开三四天,刚才还想发消息告诉你,没想到你倒先来电话了。”   阮棠忽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说你先做事吧。   她知道张诚最近在忙什么,偶尔还听钱佑曼抱怨两句,低头看着手机,阮棠怅然若失。   忽然一辆黑色suv停在她的面前,闻玺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一人一狐狸还拖着一个行李箱。阮棠没精打采,狐狸也耷拉着耳朵,主人和宠物如出一辙的蔫哒哒。   闻玺心里发痒,顺从心意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吧。”   阮棠上了车,才想起要问,“去哪?”   闻玺面不改色地说,“我家。”   阮棠犹豫了一下,把遇到的纸人的可怕说了一下,然后表示,“不会顺藤摸瓜到你家去吧?”   闻玺说:“让它来。”   果然艺高人胆大,阮棠想到自己被吓得逃出家,在外面流浪了一个多小时,真是不好比。   闻玺住得离公司很近,属于市内最黄金的地段之一,大平层加上超大露台,落地窗的风景能看到江面景色,视野开阔而美丽,此时城市各处都亮着灯,居高临下,就仿佛置身于星汉之中。   阮棠欣赏了几秒,就忍不住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这一开始,就有了连锁反应,哈欠不停,眼泪都挤了出来。   闻玺从卫生间出来,说:“里面放了水,先去洗个澡。”   阮棠身体又倦又累,刚才是强打精神,此时觉得安全了,身体的疲惫压制不住,恨不得马上倒头就睡。   闻玺看她呆呆的有点迟钝的反应,说:“一身血腥味,你不会就打算这样睡?”   阮棠脸红了,女生再邋遢那也是在自家,在外面还是要做精致女孩。她马上说我去洗。莫尼立刻站起,叽叽地说我也去。   阮棠一脸懵地看着它。   莫尼出于天生灵物的本能,遇到闻玺就身体绷紧无法控制,因此一步也不想离开阮棠。   一人一狐狸对视,眼睛都瞪得溜圆。   闻玺轻轻一提,莫尼的后颈就被拎起来,然后被扔到沙发上,闻玺什么都没说,扫了它一眼,莫尼老实趴下,脑袋一埋,伪装成了一个毛绒球。   阮棠冲进卫生间,刚脱了件外衣,想起什么,开门把头伸出去,还没说话,闻玺未卜先知,“在打开的那个柜子里。”   阮棠回头,果然有个柜子开着,她过去一看,一整套新的衣服,居家款式,全棉质地,摸着手感很软,她把衣服拿下来,发现是从内到外都有,一看就是新的。阮棠思维发散,心想这衣服是为谁准备的?   就想了那么一下,她很快洗澡换上衣服。   被热腾腾的水冲过,她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有了血色。   出来的时候,闻玺坐在沙发上,莫尼离他远远的在角落装死。阮棠走过去,它马上竖起耳朵。   “今晚你先睡客房,”闻玺说着,抬头看他一眼,脸色微凝,“过来。”   阮棠走过去,他伸手在她肩膀后侧轻轻拍了拍,松开手掌,原来是一小片纸屑。阮棠看见,头皮都炸了——洗完澡衣服都换了,纸屑肯定是自己贴上来的。   闻玺把纸屑包在手掌里,指客房的位置让她去休息。   阮棠走了几步,回头,“闻总……”   “我来处理,别多想,睡吧。”闻玺说。   听他这么说,阮棠心还真踏实下来,上床后几乎瞬间就睡着了,也没去想纸屑要怎么处理。   闻玺走到露台上,手一张,纸屑仿佛有灵性似的要逃,却被蓦然出现的火苗点燃。   与此同时,酒吧街的巷子里,少年模样的乔柯哧的一下,头往一侧偏了偏,等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一道伤痕,血珠冒出来,他手指用力擦过,然后放在嘴边舔了舔,笑地又冷又讥讽。   ……   严昱泽挂了阮棠电话之后好长时间没说话。   张诚问他要不要跟车一起走。   严昱泽犹豫片刻,想到阮棠是长生不死体质,还是决定跟一段,至少确定江伊凝他们一行的安全再说。   除了运货的车,还有两辆小车随行,严昱泽和张诚江伊凝一辆,其余人坐另一辆。   半夜一行人出了尚海,在高速路上,张诚纳闷,“怎么一路都不说话,到底接了什么电话把你魂都勾走了。”   严昱泽说:“你想一下,要是钱佑曼现在给你个电话,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   张诚对这个设定设身处地地一想,忽然就明白严昱泽现在的感受了。他说,“说不定是阮棠想你了。”   严昱泽半信半疑,坐在车上想着就有点后悔,刚才就应该多聊几句,万一她真的是想他了呢。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就跟水烧开了似的沸腾,他马上拿手机飞快打字。今晚出来吃饭的事情早已经告诉过阮棠,后来发生的事再详细地说一下。   严昱泽美滋滋地想,等明天确定没事,他就马上回去找她。   作者有话说:在我决定放飞的时候,你们没阻拦我……于是我就一路狂奔啦 小严同学和糖糖的感情,是两人互相吸引,然后靠近,没有经历过风水雨打 两人打打闹闹,是很可爱的感情,但他潜意识里觉得阮棠是长生不死的体质,理所当然觉得她受伤了也会恢复。 嘎嘎,他会后悔的,追妻火葬场的名场面不能少,当然,也不一定能追到 第428章   阮棠很快睡着了,闻玺朝客房位置看了一眼,走到露台外面,张开手,掌心里还有一截没被燃烧光的制片。他垂眼,目光中透着冷厉,“别再来找麻烦。”   纸片无风自燃,很快变成了灰不见。   他处理完之后,顺便抽了根烟。   还没抽完,夜风里忽然传来轻微的纸片晃动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挥动翅膀,但声音太碎。闻玺四下一望,就见一道道黑影顺着墙往上爬,那是一群最少有十个以上的纸人。它们动作比人还灵活,只有手掌那么小,时而聚在一起,时而又分开,就如同一团阴影正在靠近。   纸人剪地并不是如何齐整,其中有几个边缘毛毛的,好像是随意撕开。不过这些纸人的面部全用红笔画出五官线条。   纸人们很快爬到露台上,翻过阳台,来到闻玺面前。它们轻轻地蹦跶,几个聚在一起,显得灵性十足,然后很快就冲闻玺发起了攻击。十几道黑影户忽上忽下,有前有后地朝闻玺射来。利刃舞动的细微声音,几乎要刺破黑暗。   闻玺身前骤然出现的透明金色光弧,把所有的攻击都隔绝在外面。短短几秒,纸人的攻击高达几十次,任何角度,任何动作,都不是难题。   闻玺冷笑,手一挥,火焰骤然出现,追着纸人跑,很快一堆纸人就烧地七零八落。不过它们并无感觉,就算身体烧的只剩有一点,依然能在风中微微晃动,犹如怪异的笑声。   周围出现的纸人全部烧光,闻玺并没有感到轻松,脸色反而更沉了一些。   这是乔柯的回应,准确来说,更像是一种试探。   这些纸人是普通的纸张,看剪裁手法更像是乔柯随手做的,威力受到很大限制,如果改用符纸,可怕的程度将会翻倍。闻玺从中感到乔柯的控符术到了如何一种炉火纯青的程度。   ……   阮棠这夜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看到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才想起在闻玺的家。她很快洗漱换了自己的衣服走出去。   闻玺也刚从房间里出来,他上面穿着一件圆领t恤,下面是挺括的长裤,简单到拎不出特色的穿着,因为他宽肩腿长的身材,显得清爽又挺拔。   “走吧。”闻玺说。   阮棠看看手机,是到了上班时间。   高峰时段,路况不顺畅,路上就见车水马龙。阮棠还在忧愁下班之后怎么办,昨晚事情紧急,她来不及多想,听莫尼的建议找闻玺,但是今天呢?难道下班还到闻玺家来,这成什么事了。   她正烦恼,看到车子已经到了公司附近,赶紧对闻玺说,“闻总,前面路口放我下去。”   闻玺瞥她,“怕给人看见?”   “不是,”阮棠说,“我早饭还没吃,想去后面买个煎饼。”   闻玺到了路口停下,她动作飞快地下车,道了一声谢。闻玺说,“给我也带一个。”   阮棠:“哦。”   买煎饼的时候遇到黄宇,见她手里两个煎饼,他自动自发就伸手过来要拿。   阮棠手臂一转让开了,“干什么?大早上就动手动脚,这不是给你的。”   两人玩笑开惯了,黄宇立马回,“一大早吃两个,你也不怕胖。”   阮棠哼唧一声,提着煎饼回公司。到了办公室,她放下包还打算先把煎饼给送里面办公室,结果一转身看到闻玺走过来,路过她办公桌的时候顿了顿,拿走一个煎饼。   这个动作被刚推开玻璃门进来的黄宇看到,他揉了一下眼睛,惊讶全写在脸上。   阮棠泡了茶出来,黄宇一边啃煎饼一边说,“那个是给闻总买的?”   阮棠点头。   黄宇看看她,表情有点复杂。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行不行,憋得脸都畸形了。”阮棠受不了地说。   “好呀,阮棠,你什么时候走的高层路线,是不是为了半年绩效考核?”黄宇说,“真舍得下血本……呃,煎饼。”   阮棠对着他奸笑,“呵呵,现在才明白晚了吧,谁让你没想到多买个煎饼给大boss。”   黄宇看着吃剩的只剩一个角的饼,悄咪咪地问,“你说我明天也送个饼行不行。”   阮棠差点给他跪了,看这货的表情还挺认真,忍着笑点头。   一个上午没有新业务,这才是阮棠他们的常态。因为丢了赤泉,公司的安保级别又提高一个台阶。中午吃饭的时候,阮棠还在考虑今晚怎么办,越想越觉得难,眉头都皱起来。   钱佑曼说:“今天饭菜下毒了?”   黄宇摇头。   钱佑曼:“没问你。”   阮棠也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表情好像里面给你下了五毒散一样?”钱佑曼问,“是不是因为严昱泽没来?哎,对了,最近他不是已经从良,每天来的很勤,今天怎么又开始请假了,啧啧,真是没恒心,就这样还想追女生。”   阮棠赶紧制止她的发散性评论,“和他没关系,我在想别的事。”   钱佑曼说:“比严昱泽还重要?看来他要没戏了。”   阮棠心情有些复杂,昨晚那个时刻,她是很希望严昱泽接电话,可是后来的发展变成那样,今天再听到他的名字,好像已经完全没有昨天那种感觉。阮棠想起严昱泽昨晚还发过两条很长的消息过来,不过她头昏脑涨根本没心思看,现在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下。   严昱泽说因为占卜有产生零星连接和感应,怕江伊凝他们路上出事,所以和张诚一起护送一段。   阮棠看完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但从事情分析,这个担忧不无道理,她昨晚可是见识了,根本不用正主出现,纸人的杀伤力就很巨大。可见这种控符术远程攻击能力很强。   她也完全没有吃味的感觉,好像已经可以完全冷静看待。   吃完饭,出去买咖啡的时候,阮棠实在忍不住,发消息问闻玺:现在我算安全了吗?   两秒不到就有了回信:不一定。   阮棠愁了,心想今晚怎么办。   闻玺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今天还是住我家。   阮棠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甜不甜? 第429章   临下班的时候,钱佑曼在补妆,黄宇把眼镜褪下来擦了擦镜片。这个办公室没有加班文化,如果当天没有任何业务和委托,提前十分钟下班是常态,偶尔有事还可以早半小时走。不过这可不是久城的企业文化,下面几层负责普通业务的人经常需要加班。上班又快乐又挣钱,那只存在在童话里。   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阮棠关上电脑。闻玺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她桌子前面的时候问:“还没好?”   阮棠怔了一下,说“好了”,然后马上拿起包。   钱佑曼拿了手机发消息到一半忘记打字,黄宇又重新擦镜片,两人都是一脸下巴要掉下来的表情。   闻玺说:“走吧。”   阮棠跟上。   还在电梯里的时候,阮棠的手机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全是钱佑曼和黄宇的消息,钱佑曼发来浣熊尖叫的表情,后面刷屏似的问,你和闻总发生了什么?我每天都上班,怎么好像还错过了剧情?   黄宇更简洁,直接发来一整行的感叹号。   阮棠叹气,回两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钱佑曼:我想的什么样?霸道总裁小娇妻?   阮棠扑哧一下笑出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对上闻玺略有些复杂的表情。   阮棠有些不自在,赶紧把手机收起,以两人的身高差,闻玺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的手机,霸道总裁小娇妻这种字眼要是被看到了,软棠可能瞬间就被宣布社死。   到了地下车库,闻玺发动车子。   阮棠想来想去觉得不好意思,提议说:“闻总,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闻玺说:“90年的拉图,m12的牛排。“   阮棠偷偷在手机上搜索,看到价格后沉默了几秒,“现在是饭点,吃饭的地方肯定都排队,还是回家自己做一点吧。”   闻玺:“你会做?”   阮棠拍着胸脯:“我有几个拿手菜,做得可好了,吃过的人都夸。”   闻玺不紧不慢地问:“吃过的人是哪些?”   阮棠说:“我爸和我妈。”   “只有他们?”   阮棠想了想,“对了,还有一个。”   “嗯?”闻玺这一声低沉的好像从鼻子深处发出。   “周迎彤,她也说好吃。”   闻玺没什么表示,只是在路口拐了个弯。没一会儿把车开进了超市的地下车库。   阮棠下车后发现闻玺也跟了上来,就说:“我去买,你在车里等就行了。”   闻玺如若未闻,从旁边取了推车。   他身形挺拔,气度冷峻,和超市氛围很是不搭。一路上格外吸引眼球,阮棠觉得自己也被捎带着一起打量了。   推着车,闻玺问她要买什么食材,她报了好几个,从调料区到蔬菜肉类区,闻玺把她刚才说的东西全都找到放进车里。   结账离开超市的时候,阮棠还听到身后有人语气唏嘘地议论,“这是别人的老公……”   阮棠直觉这句说的是闻玺,有点尴尬,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晚上这一顿她做的很认真,觉得哪个步骤还有点拿捏不定的时候,就把做菜视频拿出来再看一看。结果这个举动被闻玺看到了,他瞥她,“拿手菜?吃过的人都夸?”   阮棠挥舞着锅铲,恼羞成怒地让他马上离开厨房。   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三菜一汤顺利上桌。可乐鸡翅,农家小炒肉,蒜蓉空心菜,还有个番茄蛋汤。阮棠先暗暗自我夸奖,菜色虽然一般,但胜在配色很不错,营养均衡。   闻玺动筷,阮棠忙不迭问:“怎么样?”   闻玺点了下头,“还不错。”   阮棠高兴了,胃口大开,吃了一半的菜,还有满满一碗饭。   闻玺的胃口也不错。阮棠朝他肚子上偷偷瞄了好几眼,心想吃了两碗饭,怎么也没见肚子凸出来呢。   “你看哪?”闻玺挑了挑眉问她。   阮棠马上移开眼,带着莫尼到外面露台上遛弯消食。   莫尼哼哼唧唧地和她说这里的电视机好大,白天没人的时候,它看了一整天的电视。阮棠有些酸了,说这里电视那么大,你以后就住这儿吧,莫尼一听赶紧抱大腿表忠心,说电视机算什么,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狗窝。   阮棠一脚将它踢开,说谁狗窝呢。   一人一狐狸打打闹闹,闻玺隔着玻璃看着她们,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玩够了阮棠回到客厅,打算先去洗洗刷刷。   闻玺忽然叫住她,“糖糖。”   阮棠跑过来。   闻玺说:“洗好之后不要睡,等会儿到书房来。”   阮棠眼里满是疑惑。   闻玺说:“不想回家住了?”   “当然想。”阮棠马上说。一想起家里还有大片血迹还没处理,她真怕回头让人误以为是凶案现场了。   “我要找到控制纸人的那个人,需要借助你的通术,顺便把赤泉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今天打疫苗,有点头晕想睡觉,撑不住了,写的少请见谅 第430章   阮棠说:“通到梦境?像对付吞岁那样?”   闻玺说:“不仅仅是梦,凡是往来于虚实之间,通术都可到达,你已经有能力运用这些术法。”   阮棠没想到闻玺比自己有信心的多,“好,我一定尽力。”   闻玺微微一笑,“试了不成功也没关系,这里的客房一直给你用。”   阮棠:“……”   晚上快到十点的时候,阮棠来到书房,四面墙壁纸全贴着符纸,闻玺把手里的符纸贴到角落位置。在阮棠的眼里,所有的符纸仿佛都被无形的线牵连起来,割裂了空间,而符纸中心位置,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完全脱离于周围。   “这个是什么符阵?”她问。   “游魂阵,”闻玺介绍,“保护你和我能顺利回来。”   阮棠点点头,然后发现问题,“你和我?”   闻玺说:“控符术你应付不来,我和你一起去。和上次你在梦境用符咒把我们带进去不一样,符阵能让我借你通术的能力同步感应。”   阮棠明白了,就是这次开始有大佬陪同,安全系数直线上升。   闻玺手一挥,金色光芒闪过,符阵被彻底激发,整个书房全被笼罩其中,阮棠已经看不到四面墙壁,仿佛置身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内。   闻玺明明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隔着很远。   “过来。”闻玺伸手。   阮棠向前走,把手放到他的手掌上。闻玺的手宽大有力,皮肤柔韧干燥,微微的暖度给人十分安定的感觉。几乎是手握上去的那一刹那,阮棠就平静下来。   脚下明明是地板,却好像踩着什么柔软的东西。   闻玺把符咒的图案一笔一画慢慢教她。几乎是一遍,阮棠就记住了。通术的符咒与她天生就有契合感,比起其他符咒学起来要轻松许多。   闻玺没有意外,和她确认,“记清楚了?”   阮棠点头,“记清楚了。”   闻玺忽然手一提,符阵内能量剧烈波动,阮棠身体一轻,有种浮起来的错觉。   “就是现在。”闻玺提醒。   阮棠立刻把刚学会的符咒施展出来,随着她勾勒出最后一笔,幽蓝色的光晕和符阵结合在一起,两者融合,空间出现强烈的错位感。   阮棠灵力被符咒抽去大半,这种感觉她已经很熟悉,眼睛闭上,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书房里,而是漂浮在空中。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一阵晕眩。   闻玺握住她的手,说:“有时候还真有点羡慕通术。”   阮棠眼睛不敢往下瞟,“为什么?”   “像航拍。”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无语,不过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好像真有点在看“俯瞰中国”的感觉。   闻玺说:“玩过云霄飞车?海盗船?大摆锤?”   阮棠立马自认胆小:“看别人玩过,我在下面拎包。”   闻玺略一颔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那现在可以体验一下了。”说着他一拉,两人急速下降。   失重的感觉无法控制,阮棠立刻“啊啊啊啊”地嚎起来。抓着闻玺的手更是如同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差点没把稻草勒断。   下落到一定程度,闻玺站定。   阮棠眼眶含泪,“我们不是来找人吗?为什么要这样跳楼?”   闻玺下巴朝下方一抬,“你看,很接近了。”   阮棠低头,发现此刻两人就站在海边。   细白的沙滩,澄澈的水,清地能看到底层的细沙和游鱼。   “控符术的人在度假?”   闻玺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平摊在掌心,纸很快动起来,仿佛有意识的,拼凑成一个人型,就是纸张破损的厉害,拼出来的人也是很凄惨。   它东张西望,然后朝着大海呼啦啦地飞过去。   “就在这里。”闻玺说。   阮棠身体漂浮着,跟在纸人身后飞。速度不快不慢,纸人路上还经常要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就这样没一会儿,他们已经远离沙滩。   作者有话说:美眉们,不好意思,缺少的字数明天都会补上 第431章   飞到海面上某个位置,纸人忽然没了方向,在空中团团转。   “它怎么了?”阮棠问。   闻玺看着水面若有所思,说:“可能在水下,接下来只能看你的了。”   阮棠不解。   闻玺说:“把刚才用的那个符咒放到纸人上,你透过它就能看到和感受到。”   阮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我是不是成了纸人?”   闻玺说:“不一样,纸人上面有一点灵性才能用上通术,你不能控制它的行为,只能借那点灵性看到听到。”   阮棠明白了,眼看纸人已经越飞越低要靠近水面,她赶紧在空中一笔画成符咒,激发后直接一道光冲到纸人身上。它颤了颤,阮棠眼前黑了一下,等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恰巧是纸人冲进海水中。视觉冲击力极大,阮棠差点喊出声,不过随后她就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只能看着眼前的景色变化。   纸人在海水中游动,它碎纸拼成的身体,让阮棠很是担心游到一半就散了,或者是纸被水泡糊了,幸好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它笔直往水下深入。随着越来越深入,动作也变得慢了很多。   纸人所具备的灵性,让黑漆漆的海水深处也看的十分清晰。不知深入到什么程度,开始还有活泼的鱼类窜过来,想接近纸人,也有张嘴猛吸一口,差点把纸人吞下的凶猛存在。纸人都灵活地避开。   就这样又躲又藏地游着,纸人的动作变得更加慢了。   阮棠在发现它能应付大部分危险,不会被鱼吃了之后就放下心来,还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海底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充满着奇异而瑰丽地景象。直到她看到三个人。   纸人游去的方向也正是他们。   阮棠看到,这三人都很年轻,其中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都是大学生的模样,而另一个更小了,十七八岁还没成年。就这样过分年轻的三个人,身上没有穿戴任何潜水设备,每人腰里挎着一个容量不大的氧气瓶。他们的脸也没有任何防护,甚至嘴巴一动一合,看着像在说话。   阮棠惊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看似正常却绝对不正常的人类。   她不想过去,但纸人义无反顾地往三人游过去。   离得近一些了,阮棠听到其中一个人问,“这个灵气泡还能支撑两个小时,算上回去需要的时间,差不多还剩一个多小时,要还是找不到,就只能明天再来。”   年纪稍大的那个说:“海底找东西哪那么容易,咱们这些东西,顶多支撑三天。”   最小的那个沉着脸没说话,左盼右顾,似乎在找什么。   两人都看着他,“怎么样,乔柯,三天,有没有把握?”   乔柯说:“三天太长,随时有人追上来,咱们必须要快。”   “追上来?谁?”   “乔柯说的应该是咱们两家的长辈吧,放心吧,东西掉了一年半载他们都发现不了。”   乔柯斜睨他一眼,“就你们两家那几个,全来了我也不怕,是另一个很厉害的。”   两人面面相觑,各自腹诽一句,看乔柯都这样忌惮,对方该有多厉害。   纸人此时已经飞到他们面前。三人在海里的视力没有纸人那么好,直到来到面前才看到。   “我艹,这什么东西,跟着我们?”   “鬼叫什么,这是我控符的纸人,会寻着找回来。”乔柯看到纸人碎成那样还能找回来略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闪过一个念头,他在确定上面是自己留的符咒和灵力后就没有管。纸人贴在他的胸口不动了。   阮棠这下也变成了矮一点的乔柯的视线,刚才乔柯检查纸人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幸而病没有发现什么。   她打量另外两人,发现他们身上紧贴着一层透明薄膜,所以才能在海中呼吸正常,另外,他们身上贴着一种蓝色符纸,笼罩着极其微弱的一种柔光。   三个人在找着什么,时不时往海水下方观望。   乔柯手里拿着一根尺长的绳索,一头系着乌黑的晶石。   话比较多的那个看看手表,嘴里嘀咕,“时间没剩多少了。”   乔柯烦躁,瞪他一眼,“你特么给我闭嘴。”   他一发火,另两个都不吱声了,专心在附近海域寻找。   阮棠看出来,原来三人里领头的居然是年纪最小的这个。   海底的东西对大家来说都是陌生的,要从这样一个环境中找到东西,真应了一个成语,大海捞针。   那两人十分疲惫,看看身上符纸,硬着头皮提醒乔柯,“要不还是先回去,等明天换了符纸再来。”   乔柯晃了一下手里的绳索,“本来不想用这个,现在没办法了。”他闭眼念了一段咒,只见绳索垂吊着的水晶转动起来,灵力在水中形成一条细细的旋涡。   两人吓了一跳,都感觉到这个旋涡中蕴藏的能量,他们往后退。   乔柯继续念咒,神色郑重,忽然睁眼,喝了一声,“去。”   旋涡是细长的一条,从绳索下方离开,卷向深海中。周围的鱼类已经察觉到危险,齐齐疯狂地朝四方游走。   旋涡急剧变化着,越来越粗壮,巨大的转动搅动着海水,形成了一种类似水底风暴的东西。   这个旋涡四处转动,远不是人类移动的速度所能比的。把这一片水域搞乱之后,乔柯并没有看眼前极为罕见的一幕,而是低头注视着绳索上的黑色水晶。   就在漫长的等待中,黑色水晶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泽。   乔柯眉头松开,露出喜色,“找到了。”   那两个问:”哪里?“   乔柯一抖绳索,黑色水晶浮了起来,在微微晃动中,指向旋涡中某个方向。   “这什么都看不清啊。”   乔柯用力咬了一下手指,在灵气泡内,他的血没有被海水碰到,抹到了绳索上。   旋涡渐渐停下,水晶指向的地方。   两人飞快游过去,乔柯手中的水晶抖动地更加厉害了,顺着指引,他们来到一片珊瑚区域,但这片珊瑚已经死去,露出的全是手指长短的硬块。三人都觉这里奇怪,视线不断梭巡。终于,在中心位置看到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是不是那个?”喜欢啰嗦的那个说。   乔柯看过去,手往前伸,黑水晶亮了起来。   “没错。”他游过去,要把那个球状物体拿起来。手差一点就要碰到时,那个物体忽然自己转过来。   两人看清那是什么后,齐齐惨叫。   黑色球形并不是海底的石块或者其他东西,而是一个人头,周围随水晃动的也不是海草,而是头发。   作者有话说:劳动节快乐啊大家 第432章   “我屮艸芔茻……”啰嗦的那个爆出一串的粗口。   另一个从口袋里飞快抽出一张黄色符纸,“……什么妖魔鬼怪。”   乔柯开始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随后就是露出喜色,他一把拍开那人的手,“别瞎动,这就是我们在找的东西。”   他举起手里的黑色水晶,尖头一端闪烁着光芒指向人头。   “你之前一直不肯说具体找的是什么,原来是人头,真特么变态,到底怎么回事?”   “对呀,你不说清楚我们可不敢碰那个东西,这么诡异,谁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两人都是方士家族之后,对这些异常的存在敬畏心更强烈,站在那坚持要讨个说法。   乔柯没放在心上,撇了撇嘴说:“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找长生之法吗?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办法。”   啰嗦的那个一脸怀疑,“看起来更像是邪祟。”   乔柯说:“邪祟?我看你是修仙小说看多了,怎么?还以为是妖魔被镇压在这里?”   那人刚才脑里还真闪过这个想法,这时却不好意思承认,“那你说,这到底什么玩意?谁放在这的?看着才抛下来没多久。”   “没多久?”乔柯嗤笑,“都已经好几百年了。”   两人吃惊,“什么?”   “你们不是找长生?这就是不死族的最后一任族长,关于长生的事,他才是最清楚的。只要把他弄上去,才能弄明白长生的秘密。”   两人将信将疑。   “你们想清楚了,事到临头别白费了之前的功夫。”乔柯冷冷地说了一句。   不等两人给出答案,他就径直游过去,来到人头面前打量他的状态。两人面面相觑,看见乔柯的行为,终于下定决心,也跟着游过来。   “看着怪渗人的,赶紧把他带上去。”啰嗦的从腰包上摸索好一会儿,拿出一根细细的绳索,就要往人头上套。   乔柯摆手,“先别动,看后面。”   两人一左一右地往后游了一个身位,看到人头后面居然串着一根黑色锁链,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还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两人都懂方士之术,打算辨别一下,结果看了一会儿,头昏眼花,只好放弃。   两人心中一凛,都感觉这件事十分棘手,能用一根那么细的锁链把人头锁在这里,这个能耐在方士中也能说的上是大能了。   一个转头问乔柯,“只剩一个头,我们就算吧他弄回去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会说话,吧长生的秘密告诉我们?”   乔柯甩了一下黑色水晶的绳索,“别啰嗦了,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啰嗦的那个不死心,“难道他还活着?”说完自己打了个哆嗦。   一个拿出一张防水的特制符纸,另一个则拿出把匕首,对准锁链的一端砍去。锁链上符文闪烁,好像具有非一般的灵性。两人早就知道厉害,很有耐心。只见符纸贴在锁链上,颜色越来越淡,很快碎成纸屑散落到海水中。那人又拿出一张新的。而匕首在锁链上磨了半晌,只划出一道口子。   “不行,灵气泡快消耗完了,一刻钟内还不行也必须上去,不然我们就要留这里永远陪人头了。”   乔柯拧了一下眉头,表情阴郁,他把黑水晶的绳索一收,拿出一小截焦黑的东西。等他走近,两人这才看到,乔柯手里的是一截手指,看着像是烧过了似的。   把黑色手指放在锁链上,锁链剧烈颤动起来,这是刚才两人忙活半天都没有发生的现象。   “有戏。”两人齐齐想。   乔柯闭眼,默念咒文。黑色手指在他手掌中荣化成了灰,也没有被海水冲走,很奇异地聚集成一团。他把灰均匀撒在锁链上。   那些镌刻的符文闪过光芒后,很快被黑灰所污染,一寸寸消失不见。   乔柯冲着拿匕首的那个说:“愣着干什么,赶紧切。”   那人一刀划过,刚才还坚不可摧的锁链此时却脆的好像劣质玩意,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他又砍了好几下,锁链绷断。   阮棠借着纸人看到全过程,她不能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解开了一个看着就很不详的人头。此时锁链彻底损坏,人头没有了束缚,往上漂浮起来。他转动着,好像是被海水卷着,又好像是自己在动。   场景十分怪异。   “他……”手持匕首的那个紧张地开口。   还没等他说什么,人头忽然定住,然后在乔柯三人面前,他的长发往后漂浮,露出整张脸来,皮肤苍白,五官方正严肃,自带一股儒雅正气,他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他、他是不是动了?”   人头缓缓睁开眼,双目混沌,可没一会儿就变得有神起来,“小辈……”   要不是人还在海里,那两个只怕当场就要吓得跪倒,只有一个头还能说话,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乔柯舔了下嘴唇,“你就是郑炎?”   人头默然瞪大眼睛,用一种极其犀利和可怕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扫了他一圈,最后定格在他的胸前,正是纸人的位置。   人头张开嘴,突兀地发出一声吼。   从他嘴里吐出声在海水中形成一个圆浪,冲着乔柯冲来。   乔柯脸色一变,喊道:“郑炎,我是来解开你封印……”   “无知小辈……”人头不屑地冷哼。   乔柯手里掐诀,黑水晶晃动,海水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涡旋。圆浪眨眼到了眼前,涡旋一触即溃,乔柯正摇摆双腿要后退,他胸口的纸人忽然被圆浪卷出。   阮棠在人头张口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好,此时确定了人头是察觉到了她,脑门针扎似的疼。她已经骤然和纸人失去联系。   有一只大手稳住她的身形,“怎么了?”   阮棠大口喘息,缓了一会儿,看看周围发现自己还在海面上腾空漂浮着,身边站着闻玺。   “下面有三个人,解开一个人头……”她说了一半。   闻玺脸色骤然一沉,“郑炎?”   “对。”   闻玺看着她,“还能支撑吗?”   阮棠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秒,闻玺抓着她下坠,一头扎进了海里。   作者有话说:昨天骑助动车摔了,手脚都流血,我一度担心自己骨裂,还好没有 劳动节还是能继续劳动滴 第433章   入水的一刹那,阮棠被灌了海水,闭气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闻玺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别忘了你在施展通术,实际上海水不会对你有影响。”   阮棠想起自己并不是真的来到这里,冷静下来之后,海水果然不再对她有压力,呼吸也完全不受影响。   准确来说,她此刻是在通术施展下的精神体。   闻玺牵着她的手,笔直往海下沉,这个过程没有让阮棠指过一个方向,他似乎很清楚对方在哪里。   很快两人就下沉到海水深处,阮棠远远看到几个人影。   闻玺游动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转眼来到三人不远处。   乔柯他们的灵气泡已经快消失,正在往上游动,三人的脚下几米的位置,跟着一个如同海草晃动的人头。   闻玺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乔柯首先察觉,脸色难看地说:“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那两人不清楚情况,看着闻玺和阮棠,还有些不敢置信。之前看到海底的人头忽然开口,已经把他们吓得半死,现在又看到两个人如履平地在海水中,两人几乎快要麻木了。原本以为在普通市民里他们懂得方士之术已经足够特殊,今天的见闻让他们恍然有种世界观需要重塑。   “乔柯,他、他就是你说追上来的人?”两人看到乔柯神色沉凝,一点都没有之前轻松的态度,跟着紧张起来。   乔柯手里攥紧绳吊的黑水晶,“你来晚了。”   闻玺却根本没理他,视线穿过三人,直视下面漂浮不语的人头。   “回去!”闻玺冷漠地开口。   他的声音穿透了海水,传到众人的耳里犹如一击重锤。海底更是反应剧烈,刚才被切断的锁链抖动起来,破裂的地方符文闪动,重新连接起来,一端摇晃着,忽然绷直了朝人头射去。   人头脸色一变,飞快躲开,头发乱糟糟的一团,他仰面对闻玺怒吼,“岳城,你来的不是肉身,还想控制整个法阵吗?妄想!”   他露出白的吓人的一口牙,神情狰狞。   闻玺手一扬,海底激流涌动,一道道锁链从下方钻出,不知来源,突兀地出现在海水中,一条又一条朝人头方向迅速射去。人头左躲右闪,但锁链眨眼就来了几十道,一击不中消失,又有新的衍生出来,在水中织出一张网。   人头躲避时张嘴怒吼,没有声音,引发的是滚圆的水浪,水底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细长的鱼,嘴尖身长,犹如箭头的模样,它们受到指引似的,一大群朝着阮棠和闻玺游冲过去。   闻玺甩手一道金色波光,不如在陆地上的灵活,但正面撞上的鱼很快就被碾碎。   附近的海域一下被搅和地水浪滚滚,鱼肉漂碎,众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一根极细的锁链缠住人头。   他怒目圆睁,朝着乔柯吼,“还不赶紧帮忙?”   乔柯一咬牙,对身后彷徨害怕的两人说:“去把铁链切开。”   这两人跟他一路,知道现在立场已经定了,根本没什么反悔的机会,于是也不啰嗦,赶紧拿着匕首和符纸过去。   闻玺一手牵着阮棠,另一只手在海水中猛然一抓。从阮棠的角度,可以看到整个海底仿佛有闪烁着亮光的一条条线隐约闪过,就好像有人在海底镌刻了一个图案,或者是说法阵。   锁链一下绷紧,人头被拖着往下沉,他神色阴翳,掀起眼皮说:“你将我尸首分离,镇在千尺海下,岳城,你我师徒一场,你居然如此对我,不怕天谴惩罚吗?”   海水底面原本就激流不断,随着天谴两个字出口,整片海水好像沸腾了,从下方浮起无数气泡。无论是阮棠还是乔柯三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犹如置身于奇幻的水下空间。   跟着乔柯的两人用老办法对付锁链,已经切了一半,但眼睛往下一瞟,发现更多的锁链缠上来,两人吓得胆颤。   “乔柯,别管了,我们灵气泡已经快完了,氧气瓶也用不了多久,快走吧。”   乔柯咬牙,他对刚才郑炎所说的师徒很感兴趣,但现在也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他朝两人喊,“好歹你们也是方士家族之后,身上肯定还藏着保命的东西,我劝你们现在就用上。要长生想着捡便宜可不行,总要付出些什么。”   两人苦着脸,忽然看见人头在把海浪搅地更加混乱之后,他张大嘴,头整个翻过来,一口咬上锁链,刚才匕首都割不开的锁链,在他一咬之下,居然绷开一个口子。两人对视一眼,一咬牙一发狠,也不怕了,干脆上去帮人头。   阮棠被海浪冲击,身体朝后翻滚,幸好被闻玺拉住。   两人脚下的海水不是水泡就是乱流,遮挡了视线。   闻玺面色慎重,把阮棠拉近,贴着她的耳边说:“我要下去。”   为了在乱流中稳住身形,他们几乎是紧贴在一起,阮棠一抬头,就可以看进他的眼睛里。她点头,“好。”   闻玺说,“下去可能顾不上你。”   听他这样说,阮棠就知道情况有多危险,她还是点头,“不用管我。”   闻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又收紧一些,什么都没说,直接往下沉去。   在被卷入乱流中,闻玺每一步往下就有一道隐隐的金光,没有被海水卷走。忽然身边水泡中飞速刺来什么,他一偏躲过。飞出的东西又转向飞回来,近了才能看清是个不畏水的纸人。   就在闻玺注意纸人的时候,海水激流里卷着一个人来到他的背后。手里一根细长绳索,往阮棠的脖子上套去。   阮棠转过身,和乔柯打了个照面,她往后一仰,突然伸手抓住乔柯的手。   乔柯眼前一花,海水好像顷刻间消失了,他站在一条青石板的路上,周围的人都在拼命朝前奔跑,拖家带口,哭声阵阵……他恍惚了一下,忽然嘴里全是又苦又咸的水,呼吸不上来,他顿时惊醒。   还是在海水里,身上的灵气泡已经失效,他在陷入记忆中的那一刻,差点就窒息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关心,(づ ̄ 3 ̄)づ 最近几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胖了吗? 第434章   乔柯目光复杂地朝阮棠看去,迅速在腰里一摸,拿到氧气瓶。   附近海域的水流杂乱而湍急,还不断有气泡浮上来,每个人在其中都有些身不由己。闻玺对准人头方向游去。   乔柯的两个帮手也都是灵气泡耗尽,拿出氧气瓶咬在嘴里。两人都觉得补鞥呢继续留在海中,加了张避水的符纸后,放弃人头往上游去。   人头冷嗤,双目隐隐闪过血光,凶狠地朝链条咬下,刚才已经裂开大半的地方彻底绷断。海底其他链条在乱流中被冲地失去方向,无法对他起到作用。   这时闻玺已经来到人头背后,右手间在顷刻之间就凝聚出两尺长的一把灵刀,锋刃上金光熠熠,十分夺目,无声无息地朝人头后脑劈去。   这一下就连在他身侧的阮棠都毛骨悚然了一下,因为实在太过迅速,又太过隐蔽,海水中都没有办法阻拦到他的动作。   就这样可怕的一击,人头没有回头,却急速扭动避开了,他的头发被削去大半。人头转过脸,张嘴吐出大团黑色浓稠液体,被海水稀释后很快晕染开,笼罩在闻玺和阮棠的前方。   闻玺手中金光凝聚的剑被黑水碰到,“滋滋”的就被侵蚀地缩小。他皱了一下眉,手腕一甩,金光再次大盛,剑锋带起的旋涡,卷走了大团的黑水。   露出后面的人头。   阮棠如此近距离面对人头,能看到他皮肤的纹理和眼睛里的红血丝,心头不禁咯噔一下,实在是人头的状态匪夷所思,要不是在海里,她都忍不住要把“鬼啊”喊出口了。   人头盯着闻玺,目光复杂又怨毒。   “你这个弑师绝亲的小人……”   根本没等他说完,闻玺已经一剑过去。   人头险之又险地避开,眉毛被划伤,皮肤里渗出的血竟然也是黑色的。   “怎么,不想让我揭露……”人头嘶吼,又被闻玺横劈一剑。   人头不得不多,话都没有办法说完。   就这样,闻玺在短短一瞬,已经不同方位几剑过去,可惜海水中到底还是有些阻力,再机上人头十分灵活,体积又小,大多都避开了,不过脸上还是划伤好几下,看着分外凄惨。伤口处时不时冒出一丝黑色液体。   照目前这个趋势,等上一会儿,闻玺就可以把人头彻底收拾了。   人头显然也意识到危险,不再找机会开口,紧闭嘴巴专心躲避。   忽然,斜里一只纸人从海底气泡中混了过来,朝着阮棠冲过来,要贴到她的背后。   闻玺反手一剑把纸人切碎。   人头得隙喘息,猛然张口就是一吐,一大团黑色液体避开闻玺的位置,把一旁的阮棠裹在其中。   阮棠眼前一黑,身体仿佛被火燎般剧烈疼痛起来,黑水中蕴含着不知名的腐蚀,她看不见,手脚挣扎,灼痛的感觉直达心脏。   阮棠痛的差点厥过去,手里唯一握着的感觉提醒她,如果松手,闻玺就无法借助她的通术。她咬了咬牙,在全身侵蚀的痛苦中硬是撑了下来。   闻玺脸色难看的吓人,回手把灵光凝聚的剑扔了出去,去势如流星般直对乔柯。他不避不闪,双手合什要抓住金光,结果剑身上蕴含的力量惊人,他虽然抓住了,却没抗住冲劲,就好像手抓着金光朝自己的肩膀刺去。   金光入体,乔柯肩膀处染红了一片海水,然后他骤然无力,朝海底沉去。   闻玺在扔出剑时就没再理会乔柯,手在水中一击,一股旋流把裹住阮棠的黑水冲开。   人头嘎嘎地笑,露出一口白牙,“哈哈哈,原来是通术……几百年,我已苏醒,还有通术,都是天命……”   闻玺看到阮棠闭着眼,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看着就像个血人,他脸色铁青,大手一抓,人头周围的水流就像映上了淡淡光彩。   人头这回连避都没有避,而是说:“岳城,今日是天命安排,你杀不了我,不信我们看。”   闻玺不语,手掌合拢,那些闪着光的水流很快旋转,把人头卷在其中绞杀,人头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就他的头皮被切开,眼看着要被整体切碎的时刻。   海底一股巨大旋流冲上来,好像自然界化身为凶猛异兽,发出震天巨响。海底的波动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浪,在海底深处更是可怕。众人都变得渺小而无力。闻玺控制的水流被冲得消失。那一瞬间,人头被水流卷走,他声嘶力竭地笑声断断续续还能听见。   闻玺看了一眼人头消失的方向,仅仅犹豫了一瞬,没有追赶,而是反身抱住阮棠。   阮棠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海底旋涡铺天盖地地卷来,她屏住呼吸。   闻玺说:“回去。”   阮棠闭上眼,切断了通术。   周围没有了海水的压力,失重的感觉骤然传来。   她感觉要摔倒,随即,一股大力揽住了她。   阮棠头疼的要命,那是通术施展中受到的伤害反馈到身上,犹如千万的小针在往她脑子里扎。她眼皮轻轻动了一下,手又挣扎着动了动,没能控制住精神涣散,还是昏厥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恍惚还能听到那句,“……都是天命。”   闻玺在通术结束时只感觉不适了一下就恢复过来,眼明手快地抓住阮棠,才没让她摔在地上。不过她脸色煞白,已经没了意识。   闻玺抱住她,摸到了她头发上湿漉漉的一片,离近了还能闻到海水的咸湿。那是通术达到一定具现化的程度,才能让意识体现到现实中——超过了阮棠此时具备的通术能力。   闻玺抱着她来到客房,又拿了毛巾,慢慢把她的头发擦干。在这个过程中,阮棠的眉头始终紧锁没有放松。   闻玺凝视她的脸,在她的眉心轻轻按住,低声念了一句咒,阮棠长长地呼吸,眉头逐渐放松。   闻玺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窗外隐隐约约有楼上音乐喧闹的声音,好像在热闹,而房间里安静的吓人,能听见阮棠清浅的呼吸声。闻玺今天没有把郑炎的人头解决,是件后患无穷的严重事件,但他这样看着阮棠,莫名的心里有些柔软,几乎没有去想其他的。   片刻过后,他拨开贴在阮棠脸上的几根发丝,然后起身离开客房。 第435章   一辆商务车后面跟着几辆货车,缓缓进入服务区,此时已经是半夜,停车场里没几辆车,有几个在服务区休息的人不免好奇地对他们多关注了一些。商务车上下来的是帅哥美女,更是让他们觉得里面有故事。   一行人买了些吃的,张城唆了一口热泡面,脸上浮现出一丝满足感,对严昱泽说,“两天跑下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估计是没什么危险了,你也别跟着我们吃苦,明天就回去吧。”   严昱泽面前也摆着一碗泡面,没好气地说:“这话你白天不说,要不然我这会儿已经睡在酒店,明天一早赶飞机回去。”   张诚说:“本来想说的,可是看江大小姐眼巴巴看你那眼神,我就没开口。”   严昱泽脸一扳,“别瞎说。”   “我们都看出来了,”张诚说,“之前听他们几个说过,在里面个世界,规矩多,什么都不自由,人家江大小姐出来一趟不容易,以后也不一定能出来,就这两天路上陪着说说话她就能高兴,我不好意思扫兴。”   严昱泽没说话,揭开泡面盖子吃起来。张诚长相淡漠,实际上是个保姆个性。只要熟悉了,他对谁都挺好。对江伊凝产生同情心一点不稀奇。   “我这也没别的意思,明天你赶紧回去,省的阮棠担心,”张诚叹了一声,“不然我就要愧疚了……”   他说到一半抬头看到江伊凝走过来,赶紧住口。   江伊凝没吃泡面,而是吃了点水果,坐到两人旁边的位置,说:“张哥,我想等会儿卜一下卦象。”   张诚问:“为什么?”   江伊凝说:“这两天赶路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我看大家都累的不行,路上也没什么事,干脆就占一卦,要是没危险,我们就先好好休息。对了,阿泽也不用送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张诚觉得这女孩真是善解人意极了,很多话不用说,她都能提出来,“行,那等吃好你占卦。”   江伊凝说好。   风水界如今占卜一系早就没落了,就算还有几个真材实料的,也很少用,业内传闻,窥探天机容易折寿,还会招祸。张城这段时间和江伊凝接触,发现她占卜并没有这些顾虑,可能本身就处在一个特殊空间内,天道规则可能受了影响也说不定。   江伊凝一不焚香,二不斋戒,只是洗了洗手,就开始占卜。   张诚和严昱泽替她挡去一部分打量的目光。   江伊凝垂眼看着桌上占卜结果,皱眉苦思。   “怎么?结果不好?”严昱泽问。   江伊凝说:“可能我是累了。”说着,她就把桌上一把细签收起来。   张诚说:“还真是不好?我听说同一件事不能二次占卜,运势会变得更差。”   江伊凝点了下头,赞同他的说法。   “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严昱泽语气很平地说。   江伊凝看他一眼,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变差,但她今天一天都能感觉到,他隐隐有些不耐。江伊凝心想,这可能和他路上时不时发消息,却好像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有关。   江伊凝心头闪过微微涩意,说:“有句话叫,医人不自医,占卦也是一样,算自己的运势会有偏差,经常得不到结果,所以一般想测算未来,会选择身边的人,尤其是做同一件事的人。”   张诚对这个办法一点不陌生,直接问,“你测得是谁?”   江伊凝朝严昱泽看过去。   严昱泽皱眉,“什么结果?”   “大凶。”江伊凝脸色严肃地说。   张诚愣住,“大凶?”他疑惑地看向严昱泽,倒不是对江伊凝的卜卦能力有疑问,而是怀疑大凶从何处来。   严昱泽脸上没什么变化,想了一下说,“我是不是该和你们分开走?”   江伊凝说:“卜卦只能知道大致趋势,不知道具体事情,说不定危险是来自我们车队,也可能来自你一个人身上,不管哪个方面,现在都还是不要分开走比较好。”   严昱泽原本已经打算等今晚过了,明天飞机回去。没想到现在情况变化,接下来还有两天路程,难道真要等到把人送到目的地再回去?   张诚说:“风水上的预兆不能忽视,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别分开,真要遇到什么事大家还可以帮个手。”   严昱泽最后还是留下来,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到底“大凶”的征兆是什么样。   张诚怕出事,休息了没一会儿就带队出发,把车停好后去酒店休息。   刚办好入住,严昱泽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是那个老人机。他拿出来接通,这个号码只有林志远有,自从上次东北回来,电话就没有响过。严昱泽两三天才记起充一次电。这次跟着车队,他还没给这个手机充过电。   “情况不太妙。”林志远一开口就不是好消息。   严昱泽眉头一挑,想到刚才那个卦象,“什么事说清楚。”   “我身体里那个本来已经被符纸镇压下去,刚才情绪突然变得很激烈,差点控制不住。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严昱泽说:“你现在还能控制身体?”   林志远说:“上次在那个空间,他耗费太大,又被符纸镇压,一直都很虚弱。”   “你在哪?”   林志远报了个地点。   严昱泽发现居然很巧的距离他们的酒店不远。   林志远说:“这次的事情有点严重,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呼唤,已经在影响我的脑子,我猜,之前在我身体里的这个,不是完整的魂。”   作者有话说:明日双更 第436章   “什么意思?”   林志远的语气透着焦急,“见面再说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严昱泽回答的很爽快,“好。”   他发给林志远酒店对面的地址,一则考虑无论什么情况,影响到江伊凝他们一行不太好,当然也不能距离太远,以林志远的性格,如果是一般危险肯定就是自己处理,超出能力范围的危险,可能还需要张诚的帮忙。   在严昱泽发完地址后没几分钟,手机就没电关机了,前两天跟随车队的决定做的匆忙,这类老旧手机的充电线接口又不同,已经被市场淘汰,一时间他还找不到充电的办法,和张诚招呼了一声后,严昱泽就先离开酒店。   约的地点是个二十小时营业的书店兼咖啡馆。严昱泽点了一杯咖啡,随手拿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主要注意力全在大门口。   等了一个多小时,林志远从外面进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没有血色,环顾周围一圈后慢慢走过来坐在严昱泽对面。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通宵营业的场所内也是人迹稀少,店员精神萎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长话短说,昨天晚上突然有个声音出现在我脑子里,想唤醒另一个他。这股意念很直接,我用尽了方法也没能隔绝。原本在我体内的那个魂已经沉睡,现在有苏醒的征兆。我感觉到,一直意念呼唤的那个存在正在接近。”   严昱泽说:“在你体内的那个魂到底是什么?”   林志远说:“据我说知,他叫郑炎,应该是不死族人。”   严昱泽闻言皱眉,直接了当地问,“附近还有我一个同事,精通方士之术,按你现在的感觉,如果我们三个联手,对付那个郑炎有没有胜算?”   “我不清楚,”林志远淡淡地说,“他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他的强大,没想到他还不是完整的,不过现在也没得选,我已经算是运气不错,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帮手。”   严昱泽说:“其实还有一个方法,现在就去机场,乘最早的航班离开。”   林志远摇头,“来不及了,我感觉到他已经很接近。”   “先换个地方,这里不合适。”严昱泽站起来,先去柜台买了单,给张诚发消息说明情况,然后和林志远前后脚离开书店。   附近有个城市绿地,占地不小,夜里没有灯光,看起来像是小小的森林。   严昱泽和林志远确认过,呼唤的意念是追着来的,跟着林志远变换方向。他们两个就先去了绿地,站在人工湖边,这一片地方开阔,且没有什么摄像头,很适合他们现在的需求。   “关于郑炎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在等待不知名危险的过程中,严昱泽问林志远。   “也不多,当初路上碰到,稀里糊涂的就让他进入体内,我猜他应该是刚刚从什么地方逃脱,想找个肉身,结果运气不好让我碰上。他知道我是不死体质,就不肯再换其他,不过我生命源耗得太多,应该寿命没剩多少,听他的意思,有手段能让我度过大劫延长寿命。他的手里有提炼出赤泉的办法。”   严昱泽眸光微闪,提出一个疑惑,“当初你从万源偷出赤泉,为什么不自己用?而是要办长生宴。”   林志远说:“因为赤泉也是有品质差别的。用长生人的血提纯出赤泉,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万源高层都是清楚的,可是近几百年,他们把长生人圈养起来做了很多实验,就没有成功几次,你是喝了稀释过的赤泉转换的体质,当时活下来的比例,差不多是十存一吧?长生人五百年一个寿数大劫,喝赤泉能继续长生的,存活比例也不高。差不都也是十存一。”   严昱泽心想当初那顿长生宴,活下来可有阮棠和他两个,严格算起来,比例很不同寻常。   站在湖边吹着微寒的风,林志远继续说:“长生,谈何容易,每一次延寿都是九死一生的结局,我怀疑如果到了第三次劫,赤泉也会失去效果。”   严昱泽沉吟良久,道:“不死树。”   林志远看了他一眼,“和我的猜想一样,不过我想通这点,可是用了好几年。”   他忽然眉头紧皱,露出痛苦难受的表情,“当心,快来了。”   严昱泽看向昏暗夜色中的绿化林。   人工湖的对面树林忽然枝叶颤动,犹如一股疾风刮过。严昱泽看了一眼手机,张诚在五分钟前发消息说马上过来。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手掌里夹着一张符纸,正面对准湖泊。   从绿化林里窜出一道黑影,如流星般迅疾,在树叶间穿梭还看不清形态,在湖面上掠过时,让严昱泽和林志远都是一惊。   那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头。   “艹,拍恐怖片?”严昱泽忍不住吐槽。   林志远的脸色发白。   人头到了面前不远处,漂浮在湖面上,他的脑袋好像钻进了无数的针,刺疼的感觉让他精神涣散,幸而几十年前身体承受过无数酷刑,让他对疼痛有了一定免疫能力,不然此刻就已经身体瘫软不能动弹了。   “如果不行,你就先走。”林志远从牙缝里低低挤出这句话。   严昱泽扫他一眼,“你脸色白的跟鬼一样,还是你先走。”   林志远摇摇头,说不出话。   人头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轮流转,既意外又惊喜,“都是我不死族的后裔。”   严昱泽脸一沉,已经先一步动作,一道暗绿色的荧光,从湖底弹射出。   人头飞快盘旋一圈,躲开了符咒,没想到已经飞到半空的符咒,骤然回转,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追着回来。   “咦?”人头吃惊,在湖面上左右上下晃动,发现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符咒追踪后,他干脆张开嘴,把闪着暗绿的符咒一口吃了下去。   严昱泽挑了下嘴角,手里飞快掐诀,念咒“爆”。   人头嘴里猛然被光刺穿,犹如一个巨大的光源。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第二更要晚一点,可以明天上午再来看哦 第437章   人头被符咒爆炸弹地后仰,甚至落到湖中,半个脑袋全打湿了,尤其是他现在脑袋上只剩一半的长发飘飘,湿哒哒地垂在一侧,看起来极其狼狈。   他眼睛猩红一片,翻过来,脸朝着斜上方,严昱泽和林志远的方向,“很特殊的符,我怎么感觉到一种本源的力量?”   严昱泽看着他有几分凝重,刚才符咒爆炸的力量他很清楚,没想到人头能毫发无伤地抗过去。他侧过脸朝林志远看去,他弯着身体,两手抱头,额头上青筋崩出,脸皮涨得通红且表情扭曲。   严昱泽很快勾勒出新的符咒。人头猛然张嘴吐出几口黑液,腥臭怄人的味道隔着老远就漂过来。   吸入两口就感觉头昏,严昱泽赶紧闭气,还不忘拉林志远一把,让他退后些。   人头连着吐了好几口黑水,子弹般射来。严昱泽躲开,发现地上被黑液溅到的地方都被腐蚀出深深地坑洞。   严昱泽在躲避的时候,人头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两人。   林志远基本已经丧失对抗的能力,他身体里另一道魂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他能坚持到此时已经是最大的帮忙。   严昱泽露出慎重的表情,就在此时,人头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他的背后,头发飞舞,他的瞳孔忽然闪动着斜异的光芒,张嘴露出白得渗人的牙齿,一口朝林志远的后脑咬去。严昱泽反手一拍,掌心里一道隐藏的符咒激发。   人头的额头被符咒伤到,如同被火灼伤,不过他极为狡猾,被击中的那一瞬间,换了目标,直接咬住严昱泽的手。   冰冷和刺痛同时传来,严昱泽闷哼一声,很快缩手,但仍有两个手指被人头咬下来。他冒着冷汗飞快拉着林志远后退,完好的那只手里已经画出新的符咒。   人头闭眼体会严昱泽手指的味道,他露出思虑的表情,“不死树……你接触过不死树?”   他的眼睛里全是阴森的邪光。   严昱泽断指的指骨正在自行修复,速度很快,但手指的疼痛连着心,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林志远满头大汗半跪在地上,支撑在地上的手臂上红色经脉全浮在皮肤上。   人头眼珠转动,猛然吐出一口浓黑腥臭的液体,在空中化成一团浓雾。严昱泽和林志远的面前陷入一片昏暗。   人头趁着两人感知被屏蔽,悄悄又转到两人身后,正要张大嘴。空中一道利刃飞来,它险之又险地躲开,锋刃在脸上划开一道口子。   张诚和江伊凝从绿地小道上跑过来。   “你们没事吧?”张诚大喊。   划伤人头的利刃倒飞回,被江伊凝接在手里,原来刚才匆忙间扔出的是她随身携带的一支细签。   两人走到近处,才发现攻击严昱泽和林志远的居然是一个活着的人头。张诚骤然沉下脸,手腕一抖,两张金灿灿的符纸出现在手里。   ……   阮棠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昏沉沉的好像就还在海底,清早被生物钟准时弄醒的时候,身体沉重的好像夜里进行了负重跑步,她起来洗了把脸扎起头发,来到外面客厅。   闻玺朝她看过来,“吃点东西,回去再睡。”   桌上放着丰富的早餐,一看简易包装就是外卖送来的,牛奶,三明治,还有清粥和小菜,中西搭配地十分融洽。阮棠坐到餐桌前,“上班要迟到了。”说完这句她发胀的脑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看向闻玺。   闻玺似笑非笑,“放你一天的假,继续睡觉把精神补回来。”   带薪睡觉,阮棠精神一振,吃得更香了。不过总算还记得那个人头的事,她问:”人头的事怎么办?还有赤泉。“   闻玺说:“人头去找林志远了。”   阮棠一怔,眼睛都瞪圆了,心想林志远可能是她所知道的人里运气最差的一个了,命运怎么净逮着他一个薅羊毛呢。   “不是运气,他之前让一个魂魄上了身,那是郑炎的一半,海底那个是剩下的一半,他想要复活,就必须先让魂魄完整。”   “一半?”阮棠说,“一半的魂魄都这么厉害?一般如果魂魄不全,会表现记忆不全,神志不清,他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有影响。”   “郑炎很强,活着的时候具体岁数谁也不知,应该是长生人里活的最长的,所以表现的不同很正常。”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问:“活的长就会越来越强?”   闻玺吃了一口三明治,“虽然方士之术主要看天赋,但时间长了,对术法的积累和理解肯定会加深。”   阮棠想了想,郑炎身为昆仑不死族的族长,掌握着方士之术的根源,又活了不知道多久,可以称得上是老妖怪了。   “那怎么办?”她忧心忡忡地问,“让他魂魄合二为一太危险了,林志远没事吧?”   闻玺说:“他求助了,严昱泽和张诚正好在他附近,联手阻止了郑炎吞了林志远的打算。”   阮棠没想到一晚上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没事吧?”   闻玺看她一眼,“你想问的是谁?”   阮棠莫名其妙,不过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她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危险的感觉,都有些紧张了,“当然是他们几个了。”   闻玺似乎对答案感到满意,说:“林志远和江伊凝受了点伤,其他人没事。” 第438章   海风猎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扑面而来全是咸湿的海水味。   两男一女来到海边,领路的是两个年轻男人,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都有些紧张。   “乔姐,昨天就是这里下海的,离得不远,具体范围我刚才已经在地图上标给你看了。”其中一个戴着眼睛的,看着还是大学生年纪。   乔溶月在海面上环顾一周,此时风大浪大,大半沙滩全被海水淹没,一个又一个浪头冲刷过来,留下波浪般的水沫又很快推开。   她走到前面又退回来,转头看向两个年轻人,两人都是一脸乖巧听话的样子,她心底冷哼一声,和乔柯混在一起,又有什么乖巧的。这两个,啰嗦一点的那个,是北方周家的孙辈,叫周卿,旁边戴眼镜看着老实的,是陈家耕,同样出自方士家族。   “你们两个跟着乔柯下海,差点死在里面,图的是什么?乔柯答应你们什么了?”乔溶月问。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为难的表情。乔溶月看着漂漂亮亮,要说一般路上碰到这样的美女,他们早就上去搭讪了,但知道乔溶月在万源是什么身份的他们,知道就算是家里的长辈,看到乔溶月都要老实,跟别说他们了。   “那啥,姐,乔柯人都没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周卿目光闪了闪,说。   “对,姐,还是先想办法把乔柯的遗体打捞上来吧。”陈家耕也跟着说。   乔溶月冷笑,“你们那点小心思还是别拿出来忽悠我。和乔柯的约定最好尽早说出来,不然这苦你们就白受了,以后别想和万源做什么人情买卖。”   周卿苦笑,心想乔溶月还真是不好糊弄。   昨天他们两个从海里逃出来,见识了那些远超他们想象的方士斗法,两人心头的震动和惊吓都难以形容。在海边等了许久,一直没见乔柯冒头,倒是后来人头从海面上飞出,他们看见了也不敢拦。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乔柯没有出来,两人认定乔柯已经遇难了。   三人出来探索海底,回来只有两个,他们马上和家里联系,两家的长辈都觉得这事非同小可,乔柯是万源的人,后续处理的不好,那就是惹祸。所以两人被长辈要求联系万源,主动提供乔柯的线索,最好能借此机会讨好乔溶月。   可这个意图,还没实施,就被乔溶月看穿了。   “要是不说,你们就赶紧滚吧。”   陈家耕说:“别啊,姐,其实……乔柯答应我们,只要陪他去海底吧事给办好了,他会告诉我们长生的秘密。”   “你们信?”乔溶月的眼角原本就是斜斜的上挑,看人的时候无情也似多情。   两人和她目光对上,不约而同脸上都有些燥红。   “信,怎么不信,万源之前不是已经把赤泉给研制出来了吗?”   乔溶月扫了两人各一眼,之前还觉得两人莽撞,没想到还是有些脑子的。   “姐,你打算怎么打捞乔柯,是不是要找个专业的打捞船,清早我就研究过了,有两家还不错……”   乔溶月一摆手打断他,“不用。”   周卿马上闭嘴。两人站在乔溶月身后,看着海面发愣。   乔溶月脱下鞋子,理所当然地朝身后手指一吊,周卿心领神会地把高跟鞋接过来。乔溶月往海水里走去。   “姐?”   乔溶月根本没理会身后呼唤。   她穿的是一步及膝裙,上面真丝衬衫,被海风吹得曲线毕露,娉婷如画。   两个年轻人在她身后开始还是担心,后来就变成了纯欣赏的目光,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乔溶月拿出一根绸带,默念两句咒语,突然绸带在水中绷直,指向深海中某个方向。她又拿出一面小镜子,巴掌大小,放在手心正好。镜面最上方镶嵌着一块黑色晶石。镜子上显现出黑黑沉沉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上面渐渐光亮,照出一张在水里泡的发白发胀的脸。   正是乔柯。   乔溶月板着脸,两手各控制一样东西,让她也感觉到吃力,右手忽然一抖。绸带仿佛无形地延伸。   泡在水里无意识的乔柯脸颊忽然被猛然抽了两下。   他睫毛抖了抖,嘴里冒出一个泡,忽然脸涨得跟什么似的,他像个溺水的人那样挣扎。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外力帮忙,他很快就会因为缺氧陷入死亡状态,又因为长生不死的体质,而变成一种假死。   乔溶月的身前,忽然凝结出一只蝴蝶,扑动翅膀,钻进镜子里。   一个灵气泡突兀地就出现在乔柯面前,覆住他的口面。   乔溶月额头上冒汗,见乔柯眼皮动了两下睁开眼,马上对着镜子说:“还不赶紧滚上来。”   乔柯在海水中听到她的声音,先是到处看了一圈,然后露出一个笑,他一张还未成年的脸,真心笑起来还有些调皮的感觉,“姐,你可算是来了。”   “不要废话。”   乔溶月的声音压制着怒气。   乔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玩闹,隔着海水把灵气泡传递过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乔柯马上自己游动起来,拼命朝上方去。   过了大半个小时。   在岸边的周卿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乔姐一直那么个姿势,奇不奇怪?”   两人从背后只能看到乔溶月抬着两手,显得很异类。   “会不会是伤心过度……我艹……那是什么?”   一个海浪打过来,白色的水沫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影,海水退去后显露出来。瘦长的个子,略带稚气更多的却是肆意的神情,不是乔柯是谁?   周卿和陈家耕同时吓得后退。   乔柯先上去和乔溶月说话,被乔溶月骂了一顿,他脸上笑嘻嘻的,倒好像有些享受的模样,两人说了好一阵话,乔柯才来注意到岸边两人,朝他们一笑。   “你……你还活着。”两人都很震惊。   乔柯说:“要不怎么说,我可以教你们长生之法呢。”   方士之后,对追求长生听得很多,但活生生见到还是头一回,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乔柯看两人傻样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乔溶月,“有没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人瞬间看到过去的东西?”   乔溶月眉梢微微一抬。 第439章   “看到过去?”   乔柯用手扒了一下头发全是湿淋淋的海水,有几滴溅到乔溶月的脸上,她眼睛一瞪。乔柯立刻退后两步,说:“还不仅仅是看到,是瞬间回去了,身边的感觉都是真实的,你知道我不会被轻易欺骗感官,但是那种感觉,实在太真了。”   乔溶月沉吟,“连你都区分不了真假……难道是幻术?”   乔柯想了一下,“不像,没见过这种幻术。而且幻术也应该讲究因地制宜吧,当时是在海里……”   “你具体说说,是看到过去什么了?”   乔柯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就是逃难的时候。”   乔溶月看他一眼,脸色稍缓和。   “哈哈,我就知道一提这个你就心软,这次的事回去不会再找我秋后算账了吧。”   乔溶月冷声道:“把赤泉交出来。”   两人说着已经从海水里走出来,周卿和陈家耕看他们两个在讨论,要走近被乔柯一个冷厉的眼神睇过来,他们就离着一段距离不敢动了。   乔柯转回去,说:“那是我凭本事偷的,这事和你无关,有本事让他自己来拿。”   “乔柯,”乔溶月又板起脸,“你真以为对上他能赢?要不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乔柯脸色冷下来,“过去的情分?”他讥讽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往下继续说。   乔溶月说:“赤泉是个烫手的东西,放在久城能相安无事,那是因为久城的积威,放在万源也可以,唯独放在你这里不行,现在是消息还没外传,一旦传出去,打你主意的人会有多少,难道你就打算带着这两个毛孩子应对风水界?”   乔柯绷着脸没说话。   乔溶月继续劝说,“你之前没和我提过感应到大劫,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一百岁没到就要大劫。”   乔柯“呵呵”地笑了两声,“死的次数太多了没办法,当年在前线,每天都要死个四五次,日本人轰炸,我趴在死人坑里,三天的时间,就被飞机轰炸五次,身体都是碎的,这样消耗,活的不如别人长不是很正常。”   乔溶月脸色没有变化,眼神却柔了许多,“还是那句话,赤泉要拿出来,只要让不死树重现,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   “那你想过没有,说不定我都等不到那一天,不死树早就失传,那个家伙有什么本事可以重现?”乔柯提起闻玺,语气总是格外恶劣。   “因为不死树就是毁在他手里,如果这算是因,那么果也必然会应证在他的身上。我答应你,如果你大劫来临的时候,不死树还没有重现,我一定会给你把赤泉夺回来。”   “真的?”   乔溶月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乔柯沉默。   他头发还湿漉漉的,发梢耷拉着往下滴着水,有些顺着脸颊就往下淌,看着十分狼狈可怜。   乔溶月放柔了声音,“小柯,只有让不死树重现,我们才算是真正的长生。”   “别说了,我都几岁了,还能不懂?”乔柯拧了一把衣服,看着水滴滴答答,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对了,刚才还没告诉你,岳城身边那个女的可不简单,让我瞬间回到过去的就是她。”   乔溶月脸色微变,“什么?”   乔柯翘着眉梢笑,“不信?”   一看他的表情,乔溶月就信了,眉头紧紧锁了一下,没说什么。   乔柯说:“想想也是,要真是普通女人,上次你弄魂死蝶的时候她就该消失了,到现在还好好的,你以为没有女人能长留在他身边,是不是打错了算盘。”   “行了,说你的事别扯别的。”乔溶月冷冷地打断他。   乔柯笑笑不语,正如同乔溶月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她,知道刚才说的她全入了心。   ……   阮棠吃了早饭又回去睡,躺下之后没有马上睡着,她拿手机查了一下消息,严昱泽最近每天消息不断,就算她不回,也不影响他发消息的热情,但是昨天开始他的消息就没有来过。   她在对话框输入“你还好吗?”——短短四个字,她犹豫了五分钟,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闻玺说了受伤的是林志远和江伊凝,既然没有严昱泽,那他应该就是好的。   阮棠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严昱泽她并不是不担心,但这种担心的感觉好像已经不是恋人之间那种感情。她的感情经历很简单,没有任何过往经验可以借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最后翻累了,才搂着莫尼闭眼睡着。   一睡睡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才醒,阮棠揉着眼起床,肚子饿的不行,她先跑厨房找了下吃的,在冰箱里找到几个密封干净的菜,有荤有素。阮棠想想就这样吃人家的东西不太好,总得先问一声,于是拍照发给闻玺,问能不能吃。   闻玺很快回:就是给你准备的。   阮棠受宠若惊,赶紧拿了转微波炉。   等吃饱之后,阮棠把厨房收拾干净,莫尼则老神在在地看电视。   新闻里提到,昨天南部海域有异常浪潮,还有人在深夜拍到空中飞过阴影。阮棠耳朵一下竖起来,然后坐到沙发上看新闻。   电视里有专家出来解释,是受什么气流影响等等,短短一分多钟,也没说清楚到底什么原因。但阮棠从电视上模糊的一道黑影认出来,那就是郑炎的头。   看完新闻她忧心忡忡,既担心郑炎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也担心这种异常情况暴露在普通大众面前。   莫尼拍了拍她问,那个控制纸人的小子怎么样了?   昨天阮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又累的半死,还没有和莫尼交流过情况。把昨晚情况一说,莫尼摸着小爪子上的毛说,既然那小子沉海底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阮棠揉它的毛,说看来你真的很怕闻总。   莫尼两眼泪光闪动,嗷嗷地叫,说才住两天,我就瘦一斤了,他这家里没有零食,他在的时候不敢看肥皂剧,就连打滚都要小心翼翼,就怕毛落地上。   阮棠十分同情,发消息给闻玺,说危险解除了她该回家了。   没有消息回来,过了大概两分钟,闻玺的电话来了。   阮棠接起来。   “这么急着回家?”闻玺问。   阮棠看看莫尼,说:“家里还有血迹要收拾,再不回去就糟了。”   闻玺沉默了一下,说“好,等我回来送你回去。” 第440章   阮棠心想等他回来是下班高峰时间,路上容易堵车,还不如现在自己回去要快的多,把这个想法说了之后。   闻玺说,我会早点下班。然后不容拒绝地挂断电话。   阮棠看着黑屏的手机,有点迷惑,心想刚才她是这个意思吗?转头一想又觉得当老板真好,可以自己决定下班时间。   过了半个钟头,还不到平时下班的点,闻玺已经到家了。   阮棠正抱着莫尼看综艺,被里面搞笑的场景逗得直乐,笑出阵阵鹅叫声。一抬头就看到闻玺出现在玄关。   莫尼飞速拿起遥控机,换到新闻台,正襟危坐。   阮棠:“……”   闻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什么有趣的新闻能笑成这样。”   他走过来,新闻台正在播放高速上连环车祸,一死三重伤,还有若干轻伤。   阮棠:“……我刚才不是笑这个。”   闻玺莞尔,“我知道。”他扫了一眼莫尼,后者已经缩成球样。   阮棠抱着莫尼起身,说收拾好可以走了。她出来的时候匆忙,也没有带多少东西。   闻玺说不急,先出去吃个饭,已经定好了。   阮棠把莫尼放下。闻玺又说可以带上它。   能带宠物吃饭的餐馆并不多,阮棠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什么闻玺确定可以带莫尼,这是个私房菜餐馆,老板自有独栋小洋房,一楼大堂的饭桌一共六张,每天都是限量预定,楼上的包房更厉害,需要有点关系才能定上。   阮棠跟着闻玺上楼,打量洋房里老上海滩的装修,丝绒厚重的窗帘,水晶灯光照的折射下,带上一种迷离又奢靡的气氛。   老板亲自招待他们,他身高马大,脸上还有一道疤,从眉骨上方直穿脸颊,阮棠看了一眼那个疤痕,就能感觉到受伤时的凶险。   等点完菜老板走后,她感慨,“这老板一点都不像做餐馆的。”   “那像什么?”闻玺问。   “道上的人,还是老大。”   他笑笑,“他以前是看风水算命的。”   原来曾经是风水界人士,难怪对闻玺态度特别恭谨,阮棠恍然,又好奇地问一句,“他是看的不准被人打伤?”   闻玺说:“恰恰相反,是他看得太准,又控制不住自己牵连到别人命格里,受了伤,差点连命都没了,所以后来干脆不算命开始做餐馆生意。”   阮棠有点意外,喝了口茶。   还没等她继续问,闻玺又继续说:“像他们这类窥探天机的方士之术,最忌讳的,就是掺和到别人的运势里,会引来天忌,就是业内说的天道反噬。江伊凝犯的也是一样的错。”   他蓦然提到江伊凝,阮棠一怔。   闻玺目光幽深如夜,她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慌。   老板很快把饭菜送上来,还贴心地给莫尼准备了一份,把小托盘放到莫尼面前,特意说:“都是狐狸能吃的。”   阮棠觉得老板果然是看风水算命出身,莫尼在外面还没有一次被准确认出来来过,一般人都以为是狗,还是只小博美。   莫尼鼻子嗅了嗅,舌头舔了舔,眼睛一亮,然后大口吃起来,看起来很合胃口。   老板又为阮棠准备了一盅汤,是刚才菜单上没有的。   “这位小姐精神有耗损,这个四神汤很适合。”他说。   阮棠道了一声谢,尝了尝味道,有点药味还有点鲜。   闻玺对老板说:“眼睛还是那么毒。”   老板笑笑,“几十年练下来的本事,已经是本能了。”   闻玺和他又聊了几句,老板虽然现在开餐馆,但业内消息还是很灵通。闻玺让他听到什么奇怪的传闻第一时间告知,老板满口答应。   这顿饭吃的很尽心,老板亲手做的菜,里面加了些药材,还很有针对性。阮棠吃饱之后,感觉好像身体都松活了些。   结账的时候,阮棠主动要求买单。   闻玺看着她,阮棠说“这顿必须我请,在你家打扰两天,说好该我请一顿的。”说完就往收银台跑去了。   餐馆老板朝闻玺递去询问的眼神。   闻玺点了点头。   阮棠拿到账单一看,真是出乎意料的便宜,还以为像这样的私房菜肯定是高价,没想到十分实惠。结完账老板还送上打包的蛋糕两块。   阮棠接过来,担忧地问一句,“老板你这样做生意不会亏本吧?”   老板笑地和气,“怎么会。”   闻玺开车送阮棠回家,路上提起乔柯,“他不会死,但短时间再出现,你回去以后应该不会有危险,但要是有情况,知道该怎么做?”   阮棠说:“打不过就逃。”   “逃去哪?”闻玺不动声色地问。   阮棠想了想,有些犹豫,“找你?”   闻玺神色不动,“确定吗?”   阮棠原本还挺确定的,一被反问之后就莫名的不是那么确定了,“呃……”   闻玺眼角扫来一眼,“还有那么多选择?”   阮棠摇头,“确定,找你。”   闻玺微微一笑,“这样才乖。”   他的声音本就略显低沉,一笑之下还透着磁性,阮棠忽然就脸红了,借着抱莫尼的姿势摸了摸胸口,偷偷对心脏喊,赶紧停,瞎跳什么。   莫尼抬起头,朝她看一眼,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胸,阮棠吓一跳。   闻玺把车停住,阮棠赶紧解开保险带要下车,动作有些急迫。   “糖糖,”闻玺叫住她,突然问了一句,“还记得上次在办公室我说过什么?”   阮棠:“……”不记得。   闻玺下车在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箱,放到她的手里,目光深沉,语气温和地说:“回去好好想想。”   阮棠拖着行李箱很茫然地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血味,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已经凝固,她十分郁闷,这还都是她的血,一年的大姨妈加起来都没地上的多。于是脑子里什么都想不了,专心搞卫生。   莫尼也来帮忙,前后忙了一个多小时,客厅总算能正常住人,而不再像法制频道的案发现场。   她原本越阶使用能力精神使用过度,现在身体也累的不行,洗洗睡到床上的时候感觉都快脱力了。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脑里灵光乍现,她突然就想起来,当天在办公室闻玺说的那句话是:“你和严昱泽不合适,不如考虑一下我。” 第441章   阮棠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颇有些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劲头。   莫尼惊地毛发炸起,怎么了?   阮棠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觉得闻总好像喜欢我?   莫尼:……你才发现。   阮棠瞪它,你发现怎么不早告诉我。   莫尼舔了舔(哈)脚丫子上的毛,我们玉狐对男女感情的那股气息最敏感了。不过糖糖你想啊,他那么厉害,你要和他好了准被吃的死死的,我压力好大,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我掉毛或者是左脚先走出房间把我扔出去?   阮棠一头黑线,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莫尼幽幽地看她一眼,那是你不知道从我们动物直觉来感受他有多强大。   阮棠:……   莫尼:……   对视半晌,阮棠打了个哈欠,生理上的睡意不可抑制地压上来,“睡吧睡吧,醒了再说。”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阮棠记起昨晚的事,一时间百般滋味都涌了上来,再想想在久城这两年间发生的事,闻玺对她好像一直都很照顾,当初她总以为是自己特殊体质和灵感天赋所以得到看中,现在回想还真未必是那样。   阮棠嘴里塞着牙刷,对着镜子左顾右盼。   莫尼摇晃着尾巴进来,叽叽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东北味,你瞅啥呢?   阮棠一嘴泡沫含糊着说:“瞅我是不是最近又变水灵了。”   莫尼一脸不忍直视,转身就走。   阮棠有些忐忑有些微妙的心情经过周末发酵,一直持续到周一上班。进公司的时候她还在想碰到闻玺会不会感觉有点奇怪,又想到上班时间搞私人感情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公司。就这样乱七八糟地胡想一气,一直到看到办公室外的一道身影,所有的杂念全都戛然而止。   乔溶月正在和钱佑曼说话,从背后看,她身形偏瘦,穿着复古图案的v领裹身裙,玫瑰色的镶边和蓝色纹路的撞色,让裙子极为艳丽,而她秾丽妩媚的面容将裙子的艳完全压了下去。   “糖糖。”钱佑曼看到她,高兴地喊了一声,看表情倒好像是有人分担的轻松。   阮棠走过去,听到她公式化客气地和乔溶月说:“闻总还没到,你要是有预约可以先到会议室等一会儿。”   乔溶月挪了一下脚步,不是往会议室,而是侧身朝阮棠看过来。   早在出电梯看到乔溶月的时候,阮棠就有些后悔今天穿的太简单了,天气炎热,她穿的是款式最普通的白t和宽松牛仔裤,平平无奇,毫不出彩,还有点像码农。   钱佑曼和乔溶月站在一处,两人都是艳丽兼具风情的浓艳美人,阮棠不用照镜子也觉得自己肯定显得特别清汤寡水。   早上照镜子水灵什么的都是错觉。   “乔小姐,这是我们业务组的阮棠。”钱佑曼看见乔溶月盯着阮棠看,特意介绍一句。   乔溶月微微笑了一下,眼眸深处却毫无波动,“我知道,我们曾经见过。”说完没有招呼,身形微微一转,朝会议室去了。   钱佑曼赶紧跟上。她在项目组行政后勤一把抓,客户上门肯定要负责招待。   等她从会议室出来,马上拉了阮棠去茶水间聊天,嘴巴朝会议室方向努了努,“万源对外联系人,我看她好像对你有些……不对付的感觉。”   女人的直觉灵敏起来简直如同超能力。   阮棠冲着咖啡说:“我看她和你也有些不对付。”   钱佑曼轻轻哼了一声说,“我和她第一次碰面就知道,她对闻总有意思,所以对公司里闻总身边出现的女孩都有点敌意。眼睛里藏都藏不住,想当初……”   她突然住嘴,阮棠问,“当初什么?”   钱佑曼撩了一下头发,“哎,都过去了还提什么。”   阮棠还是好奇。   钱佑曼用眼风夹了她一下,说:“我当初对闻总不也有那么点意思吗?能看乔溶月顺眼吗?”   阮棠愣住,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钱佑曼一向公私分明,没怎么表现出来,后来和张诚谈恋爱,阮棠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   钱佑曼感慨一句:“像闻总那种男人,其实有当海王的资本,都不用主动,女人们的想法就很多。”   阮棠说:“曼姐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钱佑曼眨了眨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端着咖啡摇曳生姿地走出茶水间。   阮棠心里毛毛的。等她泡好咖啡出去,黄宇正缠着钱佑曼,主要要求等会儿去会议室端茶倒水。   钱佑曼从鼻孔里发出冷哼,“瞧你那点出息。还对你那个学姐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黄宇推了下眼镜,憨憨地一笑。   钱佑曼摇头,然后大手一挥,把倒茶的美差让给他了。   过了十来分钟,闻玺来到公司,钱佑曼马上把乔溶月在会议室里的情况告知。闻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径直朝会议室走去。   阮棠看了眼他的背影,撇过头来就对上钱佑曼笑眯眯的脸。   “曼姐,笑成这样真的很破坏你的气质。”   “别打岔,想要进去倒水吗?我一定把黄宇的活给你抢过来。”   阮棠翻个大白眼,“咱好说也是办公室白领了,怎么能抢伺候人的活。”   钱佑曼挑着眼角说,“不想进去看一眼?”   “不想。”   “呵呵,”钱佑曼笑。   阮棠觉的她这一声笑就跟个小勾子从自己心上挠过似的,痒痒的让她对会议室内此时在谈什么真生出好奇来。   黄宇泡了茶水,屁颠屁颠地往会议室里去,没一会儿出来,就被钱佑曼拉着问情况。   “里面在说什么呢?”   黄宇说:“好像在说新的业务。”   “什么叫好像?”钱佑曼说。   “好像的意思就是我没听清楚。”黄宇弱弱地说。   钱佑曼对阮棠眨眼,“可以放心了。”   阮棠呛了口咖啡。   “要是闻总和乔溶月真是在谈情叙旧,他出来的就是就该哭唧唧的了。”钱佑曼朝黄宇努了努嘴。   阮棠差点被咖啡给噎死,赶紧躲远点,钱佑曼的办公室控场能力实在太炉火纯青了,在她的火眼金睛下,阮棠觉得自己什么都被看穿了。   半个多小时后,会议室门打开,闻玺和乔溶月先后走出来。   作者有话说:我后知后觉才看到后台有打赏记录,感谢美眉们 第442章   闻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严丝合缝全密封。   阮棠猜那应该是赤泉。   闻玺要亲自把盒子送到楼下的研发室,交代把送人的工作交给钱佑曼。但乔溶月淡淡笑了一下,视线转向阮棠。   阮棠心有所感地看过去。   “让阮小姐送我吧,上次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乔溶月说。   闻玺面无表情看了看她。   “这么严厉干什么,这里是你们久城的地方,我又不会吃了她。”   阮棠从电脑前站起,“那我送送乔小姐吧。”无非就是坐电梯把人送到公司楼下大门,没什么难度。   黄宇有些兴奋地站起来,“那我也……”   “专心干你的活。”钱佑曼眼皮子一翻,立刻给他按回去。   黄宇跟霜打茄子似的坐回位子。   阮棠走到乔溶月面前,闻玺看着她,他眼眸深邃,一向是让人难以辨别神色,不过此刻阮棠看懂了,他在问她愿不愿意做这件事。   阮棠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之前就被钱佑曼拱得心里微微有火——小小的一簇,不强烈,但又存在着。那是对乔溶月的在意。阮棠也搞不懂这种微妙的情绪从哪里来。就好像有的女人,即使没有交谈过几句,直觉也会告诉你和她是否合得来。   阮棠很确定,乔溶月在她这儿,属于没眼缘,合不来的那一类。   把人带到电梯口,红色的数字在往上走。   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   叮咚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阮棠进去按了个1,乔溶月没有马上进来,而是盯着阮棠,从上到下地缓缓打量,她的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眼神却有股说不出的冷。   阮棠有些不舒服,“乔小姐?”   乔溶月这才动,缓缓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她开口:“你和闻玺在谈恋爱?”   阮棠看着按钮面板,头都没有转一下,看了下手机说,“车已经叫好了,现在就在楼下等。”   乔溶月继续说:“你不是和那个明星在谈恋爱,这么快就换了。”   阮棠深呼吸一下,把心里的燥火压下去,“乔小姐对我们公司真是关心备至。”   乔溶月忽然笑了,“还是那个明星好,长得好看又有钱,女人要求再高他也都符合了。何必去招惹那些看不透又有点危险的人呢,你可能承受不住后果。”   阮棠侧过脸,认真地看向乔溶月。   乔溶月:“我说的不对?”   “据我所知,闻总没有女朋友。”   乔溶月不说话。   “闻总的母亲也不在世。”   乔溶月:“你想说什么。”   阮棠用平板的语调说:“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这么说?排电视剧安排这种剧情,一般都还要师出有名,不是妈就是未婚妻,最低要求,还得是前女友呢。”   乔溶月脸上的笑彻底消失,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看她不说话,阮棠犹如喝了一罐冰雪碧,爽快到心里去了。   电梯中途打开两次,上来好几个人,之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一直到一楼大厅。旋转门外停着一辆商务别克。阮棠加快脚步,就想赶紧交差回去。   乔溶月也加快,高跟鞋哒哒的声音急促地想下雨,她打扮既特别又出众,一楼有不少人都看过来。她三步并两步,几乎要超过阮棠,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伸手朝阮棠的肩膀上拍过来。   阮棠在高跟鞋紧贴过来的时候就警觉了,毕竟之前吃过魂死蝶的亏她还没忘呢,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往旁边避开。   乔溶月目光一紧,只有手指擦到阮棠肩膀上的衣服,她说:“阮小姐怕什么,我是觉得你走的太快了,想让你慢点。”   阮棠说:“直接说就行,不用动手的。”   乔溶月说:“是你太紧张了,以为我要做什么?”   阮棠当然也不示弱,“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不得不小心。”   乔溶月没再口舌争锋,走出旋转门,司机已经打开后排车门。   阮棠看着她坐车离开,回办公室的脚步都轻松了几分。   钱佑曼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她路上发生什么,阮棠也没瞒她,把大概的都说了一下,然后虚心求教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钱佑曼没说话,而是定定打量她。   阮棠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脸,“怎么了?”   钱佑曼给她一个意会的眼神,还哀叹一声,“……不会以后真要喊你老板娘吧?”   轰的一下,阮棠脸骤然涨得通红。这玩笑话已经太过露骨,她也突然明白刚才钱佑曼眼神的意思,她和乔溶月说的话显然表明了立场。   阮棠脸上的血色很久没有褪,回到自己位子上她还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心里有些乱糟糟的理不清楚,手机震动了好几下都没有发觉。   快到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各人都在整理东西,钱佑曼看着手机忽然说:“张诚他们回来了,马上就要到公司。”   黄宇惊讶,“回公司?”   阮棠问:“出了什么事?”   钱佑曼说:“前几天受的伤,好像不一般,要回来处理。”   阮棠打开手机,看到一个小时前严昱泽发来的消息,也是告诉她快要到公司的事。   一般这样的任务外勤回来,可以在家休息一两天,没有必要马上来公司,赶着回来只能说明伤者的情况很特殊。阮棠记得受伤的人是林志远和江伊凝。   钱佑曼马上做出安排,黄宇照常下班回去,阮棠留下来。   这时电梯一声响停在楼层,几人都朝玻璃门看去,严昱泽张诚几人已经到了。林志远看起来比较惨,一左一右被张诚和严昱泽架着,看着已经不能走路。而江伊凝就好很多,除了脸色略有些发白,其他看不出什么。   “闻总呢?”一进门张诚就问。   “在里面等着你们。”钱佑曼说。   两人合力把林志远扛进闻玺的办公室,江伊凝和阮棠钱佑曼打个了招呼,最后一个进去。 第443章   钱佑曼说,“你也进去看看吧。”   阮棠轻轻摇了下头没动,严昱泽他们一行遇到郑炎袭击的事她没有参与,刚才几人进来时脸色都有些严肃,她跟进去有点奇怪,还不如在外面等着看情况。   钱佑曼捧着茶杯,时不时朝里面闻玺的办公室看一眼,明显有些挂心。张诚虽然这次没有受伤,但护送江伊凝一行的任务由他主导,从结果来说这一趟虽然不能说失败,但也不能说成功。   阮棠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闻玺发消息让她进去。   闻玺的办公室面积很大,几个人在里面也不显拥挤。林志远平躺在沙发上,眼睛紧闭,沙发边缘的地上有黑色焦灰,看形状应该是符纸燃烧后留下的。   阮棠进去,闻玺说:“江小姐受了伤,你先帮着看一下伤口情况。”   江伊凝站起来,对阮棠微微颔首示意。   既然伤口要避人,两人单独来到隔壁会议室。   阮棠问:“你的伤严重吗?在哪里?”   江伊凝背过身,脱下外面罩衫,把头发撩到左侧,露出右肩。伤口的位置就在右肩上部,并不是特别隐蔽的地方,按现代女孩标准,穿件吊带就可以完全露出伤口,不需要避人。但江伊凝是那个空间出来的,深受里面规矩约束,即使在外面,她全身也是包的严严实实的,手臂都不轻易露出来。   阮棠想明白这点,走到她身后看伤口。说是伤口其实不恰当,更像是一个印记。江伊凝皮肤雪白,肩膀上盘踞着五条乌黑的细长痕迹被衬托地越发狰狞。阮棠把手放上去比了一下,感觉这痕迹很像一只手印。   她提出这个想法,江伊凝说,“我不是很清楚,当时人头的攻击很诡异又很密集,我看他们挡不过来就去帮忙,后肩痛了一下,也看不清是什么。”   阮棠说看好了,江伊凝把外衣重新套上。两人回到办公室,阮棠把刚才看到的伤口详细比划给闻玺他们听。   张诚原本就消瘦,这次回来两颊微微凹陷,略有些憔悴,“像手掌印,这是什么术法?莫非是咒术?”   闻玺说:“不是咒术,他才刚从海底脱困,连夜就飞到你们那,没有时间准备咒术。应该是种记号。”   江伊凝讶然,“记号?难道他还要追过来?”下意识的,她朝严昱泽瞥去一眼。   实际上当时人头的攻击是对着严昱泽后背去的,她心急之下扑过去挡了一下。按照这个推断,那郑炎的人头当时像标记的人应该是严昱泽。   人头明显是奔着林志远来的,但还想给别的人留下标记,江伊凝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她除了刚才那一眼,什么都没说。   闻玺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符纸给江伊凝,“先试试能不能去掉。”   江伊凝结果符纸,很快激发,符纸幻化出一张紫色的细网,覆盖在她的肩膀位置,网轻微的扭动,好像在捕捉什么,两分钟后,紫色的网溃散,符纸变成了焦灰弹落。   张诚比江伊凝反应还大些,“闻总?”   闻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是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暂时没有办法割离。”   张诚他们三个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尝试过各种办法都不起效果,实在没办法,只能带着江伊凝回来。眼下闻玺说无法割离。张诚叹了口气,立刻就接受了这个结论。   办公室内一下沉默下来。几人虽然想的略有不同,但都想到同一个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严昱泽忽然开口,对江伊凝说:“暂时先别回去了,万一人头找上来,你一个人不好对付,而且也不能把他带入你们那个空间里。”   江伊凝皱眉想了一下,发现也没有其他办法,点头说“好”,等把身上记号去掉,她才能安心回去。不然空间的入口没有限制,让那个人头进去,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恶劣后果。江伊凝确定,神庙被毁,吞岁死亡之后,空间内再也没有足够克制人头的办法。   闻玺很快给林志远和江伊凝做出安排,就暂时安置在久城公司内部,房间和床都是现成的。那还是陆一苇和张诚当年专研符箓准备的休息间,已经空置了两三年没人用,只要把用品换一换就可以用上。这些后勤准备都可以交给钱佑曼。   阮棠和钱佑曼一起出去采购,幸好时间不晚,超市商场都开着门,把生活用品买了男女各一套齐全后,两人回到公司。   阮棠和钱佑曼各扛着大包小包,到了休息室那一层,因为是是下班时间,灯已经关了,只有最靠里两间有灯光。   走在前面的钱佑曼忽然停住。阮棠手提重物,正酸地换手呢,问:“怎么了?”   她猛然被钱佑曼用手肘撞了一下,倒吸一口气。   钱佑曼对她眨眼。   阮棠意会过来,朝前面看过去。   落地的大玻璃窗前,严昱泽和江伊凝正站着说话。窗外是商务中心繁华的霓虹灯景,和走廊内的静谧形成鲜明的对比,倒好像是他们身后的鲜亮背景一样。   她和钱佑曼的动静太大,严昱泽和江伊凝都看过来。   严昱泽大步走过来,把阮棠手里的东西全拿过去,又要拿钱佑曼手里的。   钱佑曼毫不客气把全部东西甩给他,“哎哟,我们来的不巧,打扰你们了。”   严昱泽飞快朝阮棠看过来,“什么打扰,你们来的正好。”   钱佑曼眉梢一抬,阮棠拉了她一把,“先把休息室收拾出来。”   毕竟这是工作,几人各自拿了东西忙活,铺被子床罩的,把生活起居用品拆包装摆放出来。林志远一直躺着,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根本不会帮忙。江伊凝也没有动,她想动手,但被严昱泽拦住,说她对现代的东西还不熟悉,而且身上还有印记。   钱佑曼把铺好的被子往床上用力一盖,拉着阮棠到外面。   “你气什么?”阮棠问的有些无奈。   钱佑曼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戳,“我气什么你不知道?”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再说人家江小姐又没做什么,干嘛摆脸色给她看啊。”   “阮棠,你什么时候得的圣母病?”钱佑曼瞪眼,“只差在你面前卿卿我我了,这才分手几天啊?”   阮棠叹气,“不管几天,都是分手了。”   钱佑曼看着她不说话。   阮棠还以为这句话富有哲理性把她说服了,结果发现她眼神直直望向后面,阮棠一回头,严昱泽走过来。   “说两句?”他对阮棠说。   作者有话说:预告,明日两更 第444章   钱佑曼撇了一下嘴角,二话不说踩着高跟就走了。   阮棠往旁边走了一段,忽然发现这块地方就是刚才看到严昱泽和江伊凝说话的位置。落地全景玻璃,透过窗户俯瞰商业区的灯光,那些彩色的光和流动的人群,剪辑出一副繁华而热闹的景象。   严昱泽缓步走过来,没有平时那么精致,头发有点乱,下巴还有青青的一层胡渣,看起来沧桑了几分,不过就算这样,外面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依然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   “糖糖……”他开口,“这几天事情太多,我没给你发消息。”   阮棠说:“我明白,你们遇到那么紧急的情况。”   严昱泽扒了一下头发,听她语气温和,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她继续说,“其实你不用再给我发消息交代行踪,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必要。”   严昱泽楞了,手上动作都顿了一下,“你生气了?”   “没有。”   严昱泽皱眉,“是不是因为江……你别误会,要不是因为那个人头跑出来,她已经回去了……”   阮棠打断他,“我真的不是吃醋,也不是因为江小姐。”   严昱泽看着她,唇紧紧着,崩成一条线。他很疲惫,回来的一路上都是精神紧绷,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一直等到回到久城的范围,他才放松许多,此时思维都有些迟钝。   他从口袋拿出烟,看看阮棠的脸又重新塞回去,“我不同意分手。”   阮棠看他的样子有点心软,“先回去休息吧,等你精神好点我们再谈。”   严昱泽蓦然伸手拉住她,“分手也可以,我重新追你,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阮棠目光直直对上他的,轻轻地摇了摇头。   严昱泽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为什么?”   阮棠说:“我们不合适。”   严昱泽眉峰挑起,“我们难道不是最适合的?”   “这个问题我们上次已经讨论过了,不是寿命相当就是最适合。”阮棠说。   “那什么才适合?”严昱泽看得出她是认真的,越发烦躁,脸色也微微沉下来,“有什么不适合你说,上次说的事我已经想过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这段时间我不是已经什么事都告诉你,难道这还不够表明态度?还有什么要求你提,我都答应你。”   这些话从严昱泽嘴里说出来,简直可以说破天荒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他在过去想也没有想过。   他说着,手上不自觉地用力,阮棠挣脱他的手掌,后退一步。   严昱泽讶然之后,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   阮棠揉了揉手腕想说什么。   身后脚步声传来,江伊凝走出休息室,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怔了下,又要退回去。   阮棠对严昱泽说:“先回去休息吧。”   严昱泽也听到身后动静,他没有回头,目光凝视着阮棠,“我没放弃,反正时间还长着。”   他转过身,看到江伊凝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大步离开。此刻又累又倦,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燥郁,确实不适合好好说话,他要等休息好了再来和阮棠说清楚,至少要把他的心意告诉她,就算分手了,他也要重新把人追回来。   阮棠也要走,江伊凝突然开口,“阮棠……”   阮棠停住。   “他前几天在路上,一有空就发消息,还经常看手机等消息。”江伊凝说了这么一句。   阮棠看看她。   外面的灯光透进来,朦朦胧胧,照的人脸隐晦的一层光。   阮棠看进她的眼里,明白了些什么,她说,“我知道。”然后很快离开了。   手机看到钱佑曼消息,说休息室的东西都备好,她和张诚一起走了,嘱咐阮棠也赶紧下班。   阮棠回到办公室,果然里面的大灯都关了,就剩下她办公桌顶上还亮着,赶紧收拾了一下准备下班。   就在她拿包关灯准备走的时候,最里面办公室的门打开,闻玺走了出来。   “都走了?”他问。   阮棠点头。   “我送你回去。”他又说。   阮棠犹豫了一下,点头。   进了电梯,阮棠去按1键,闻玺也伸手,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氛瞬间弥漫,阮棠心缩了一下,然后受到更大的惊吓。   闻玺顺势就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又宽又大,把她整个手掌包拢。   “怎么有点凉?”闻玺语气很自然地瞥她一眼,手没有松开。   阮棠脸上不受控制地发烫,这股热度不知道是不是传到手上,她有点慌,有点乱,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愧疚。就是这一点杂念,让她恍惚过后,挣扎着要缩回手。   闻玺察觉到,不动声色地放松一点,但又没完全放开。他问,“刚才做什么去了?我看钱佑曼已经提前走了。”   阮棠含糊地说:“有点事晚了点。”   闻玺没说什么,很快到达地下停车场。久城的电梯出来,还要通过一道玻璃门,才能到停车的地方。阮棠走出电梯的时候,外面的灯忽然暗了,她微微一惊,想到身边还有个闻玺,心又很快安定下来。   黑暗中,后背忽然有温暖的胸膛贴过来。阮棠心狂跳着,感觉有手臂从背后揽住她。   闻玺的身上是一股男人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耳廓,“你不记得了,我就再说一次,他和你不适合。”   阮棠觉得心脏此时真是万马奔腾一样,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灯忽然又全亮起来,阮棠正对着玻璃,看见玻璃上折射出他们靠的很近的身体,闻玺几乎已经把她环在怀里。   阮棠呼吸都有些颤抖,猛地向前转身,脱离闻玺的手臂。   面对面,更能看清对方的神情和眼睛。   阮棠深呼吸一口,稳住心跳,“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闻玺低低笑了声,嘴角微勾,深沉而英俊的脸可以说上的是诱人,俯下身,对准她的唇啄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二更可以明早来看 第445章   阮棠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个正着,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轻易让他顶过牙关。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冲击地她脑子昏沉沉的。   闻玺攻城略地,在她嘴里席卷。   阮棠完全懵了,哪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吻的,还是那么深层次的。从脊背深处爬上一股战栗的感觉,阮棠忽然就明白莫尼说的那种处于食物链下层的害怕,她本能的挣扎反抗。闻玺动作更快,手臂强硬地楼主她,身体紧紧压住她的,她才退了半步,他却进了一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阮棠的力气很快就耗地一干二净,身体发软,被他圈在怀里才不至于腿软。   闻玺的吻技真是霸道又高超,勾颤着她的舌根不放,阮棠头皮发麻,耳边能清晰地听见他们口舌交缠的暧昧声音,空气都仿佛要胶凝起来。   阮棠脸皮涨得通红,差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闻玺才放过她。   “你……”她此时脑子都不灵光了,脑子被捣成浆糊,不知道该生气好还是说些什么。   闻玺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又飞快亲了一下她嫣红的唇。   “你累了,都没什么力气,先送你回家。”   阮棠被他牵着手上车,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没什么力气是什么意思,脸红地简直要滴血,差点原地爆炸去世。   回到家,莫尼绕着她的腿转了一圈又一圈,圆不溜丢的眼睛盯着她瞧。   阮棠扑到沙发上,想把自己埋起来,刚才怎么就那么呆,完全就被牵着鼻子跑,明明闻玺什么都没有回答,怎么就让他蒙混过去,还是用这种方式。阮棠心想自己还什么都没答应。   身体深处甚至被他唤醒了某种感觉,手脚软绵绵的。阮棠有些无措,刚才那个吻的细节,她连回想都不敢,只是懊恼地锤抱枕。   手背上搭到一个毛茸茸的爪子,阮棠抬起头,莫尼的眼睛同情地看着她,叽叽地说:   糖糖,别锤了,那是千年的老狐狸,你哪是对手啊。   阮棠更气闷了,可到底气什么,闷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晚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乱七八糟的念头让梦里也杂乱无比,深夜,她无意识地感觉到肩膀上有些痒,伸手挠了一下,翻了个身。   ……   第二天公司所有人齐聚,陆一苇和方子珩也来了。陆一苇和张诚清早就到了公司,一直在制符的办公室里没出来,方子珩则捧着咖啡到处转悠,他相貌儒雅出众,有着一股岁月增添的成熟味道,在公司上下年轻女孩中十分瞩目。   阮棠去茶水间倒茶的时候和他迎面碰上。方子珩对她微笑颔首示意。阮棠发现他的左眼颜色又淡了些,琥珀琉璃似的,多了些异域感。   方子珩说:“你看出来了?”   阮棠说:“眼睛?”   “好像撑不了多久。”方子珩语气很平淡地说,好像对这只眼是否能看到并不十分在乎。   闻玺通知开会。众人来到会议室,连林志远也出席了。他面无血色,眉宇间有股厌倦的神色。   这还是头一次会议室里坐这么多人。   闻玺开门见山地告知大家,要找到人头光靠久城还不够,他已经和万源联系,让他们擅长追踪术法的人一起帮忙。张诚和陆一苇脸色很平常,丝毫没有意外的表现。久城和万源荣达是风水界一南一北两大代表,有竞争关系,但并不强烈,有时候也有合作,以往也有过这样的先例。   其他人也没什么表示,就是林志远本人皱了一下眉头,也很快松开。   随后闻玺问林志远有没有控制住。   他点一下头,“已经感觉不到那边的召唤,不知道是符纸的作用,还是人头主动断了联系。”   闻玺说:“两者都有可能,你体内这个魂很虚弱,只要没有人头影响,它现在无法伤到你。”   林志远抬起眼皮,笔直地看向他,“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把魂分为两办,还都保有神志清醒。”   “方士之术源自昆仑,他是不死族活的最长的,懂得什么秘术也有可能,现在的方士传承已经失传了大半,很多远古的术法都已经无从考究了。”   林志远不置可否,又问:“你呢?”   众人讶然,他问的这句的意思,似乎在问闻玺是否懂得那些失传秘术,但又好像别有深意。   闻玺淡淡地说:“比你们略多一点。”   林志远不说话,又半垂着眼皮,不知道对答案是否满意。他现在的样子,比总是疲倦脸的陆一苇看起来更累。   林志远现在的问题太过复杂,身体里藏着的魂是郑炎的一半,一时半会无法解决,只能用符纸压制。   而江伊凝的问题也不简单,虽然没有林志远那么凶险,但同样没有解决方法。   郑炎留下的印记,用任何符纸都探测不出,这说明印记并不涉及灵力,而是直接印在魂魄上。这方面目前谁都没有办法解决,包括闻玺。   郑炎人首分离,被困数百年,身体不死,魂魄不消,他又有清醒的神志和深厚的术法支撑,足以他在魂魄上深入研究。   在没有找到人头踪迹的情况下,林志远和江伊凝都不算安全。林志远不想留在久城,江伊凝也觉得住在公司很不方便。闻玺把方子珩叫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钱佑曼已经挑选了两个房子,距离公司不远,给他们两个居住。方子珩要做的,是给房子布置复诊符阵保护他们。   “当初把我叫来久城,就是为了把我变成打工人是吧。”方子珩往椅背一靠说道。   这一句缓和了会议室里略显沉闷的气氛。众人都笑起来。   唯独林志远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碰到的是刚脱困的郑炎,给他时间恢复实力,还有谁能对付他?”林志远问。   严昱泽、张诚两个是直面过郑炎人头的,闻言脸色都沉了下来。   闻玺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响起,语气平淡,却极具力量,“能让他身首分家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第446章   把林志远和江伊凝做好安顿后,方子珩用了一周时间给两个房子设了符阵,隔了几天阮棠再看见他,发现他的眼珠颜色又淡了,几乎已经变成了琉璃体。他面带疲色地和闻玺说:”这两个可以算是我毕生所学了,要是再防不住我也没办法。“   闻玺看了一下符阵的布置,说:“足够拖延到其他人来就行,郑炎现在的状态也称不上好。”   方子珩说:“怎么感觉你好像见过郑炎全盛状态是什么样。”   闻玺没回答。   方子珩识趣的没有再谈这些,他转头看到阮棠,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闻玺说:“我的眼睛可能连半年都撑不到,你该想想办法了。”   闻玺朝他左眼看过去,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   特意从苗寨求来的蛊虫,最初打算是用三年,没想到满打满算只有一年时间,这还是后面几个月不过度消耗才能达到。   “等把最近这些事解决,再去一次苗寨。”闻玺说。   “我是没所谓,”方子珩说,“老去苗寨求蛊,你答应人家还不乐意。不过看现在情况,你应该比我还着急一些。”他意有所指地朝阮棠瞄了一眼。   闻玺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久城和万源在找一个会动的人头已经在风水界内传开了,有人认为是无稽之谈,而有人又觉得兹事体大,一时间各种消息满天飞。现今是网络时代,到处都有视频照片,异常的景象很难逃脱大众视线。在有心人的搜索下,果然发现有人拍到了异常的景象,半夜里半空有类似人脸的东西飞过,被人捕捉到画面放到网上。奈何这年头视频特效造假的拍的太精彩,他这个真实的反而因为画面太糊,根本没人关注。   在业内各方反馈来的信息中,钱佑曼筛选出可能真实的,再一一联系过去,确定时间地点。就这样大范围筛选下来,依然有四个地点需要久城的人去现场确认。最近的是距离尚海一百多公里的小城,最远的在藏青交界的地方。   久城项目组的人就那么几个,人头又是会动的,今天在这里,明天可能就去了别的地方。所以大家只好分头行事。其中有一处离万源很近,他们主动说可以帮忙去查一下,其余三个地方就需要久城的人自己去。   开会分工下来,陆一苇去距离最近的小城,严昱泽和张诚去湘西视频拍到的地方,闻玺和阮棠去藏青交界。   时间不等人,为了早日找到郑炎,会议结束众人马上就要出发。阮棠要先回去拿衣服,安顿莫尼,然后马上去机场。到公司楼下的时候,严昱泽叫住她,“我送你。”   阮棠有些犹豫,严昱泽说:“你不是赶着回家还要去机场,就是普通朋友顺路送一下也应该吧。”   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阮棠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严昱泽没怎么说话。阮棠低头刷手机,之前她说分手做朋友,好像还是太天真了,就算理智上答应,感情上的扭住还是需要时间。也不知道这种尴尬扭捏的情况什么时候可以改变。   严昱泽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实际上眼角余光全在打量阮棠。   路口等红灯的大半分钟里,他有些出神。这一个多礼拜,每天晚上都有兄弟喊着攒局,他都没有去,去了也没意思,看着热闹他却更觉得烦躁。昨天晚上他还把手机翻了翻。以前因为找上门来联系的人太多,他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有些人只是打了个招呼,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联系。但是幸好,和阮棠的聊天从认识开始,他就一条都没删过。   从刚认识到后来熟悉,聊天也从客气变得随意,甚至是唇枪舌剑地拌过嘴,还有各种表情包互相攻击。严昱泽看得又欢快又难受。   最近的聊天变成了他单方面地热络,阮棠就算回复,也是很简单的语句——她是真的要分手,以后做普通朋友。   严昱泽认识到这一点后,心里又闷又难受,躺在床上半宿没睡着。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好像就是从进入那个小空间开始改变的。严昱泽有些懊悔。如果吵架的那几天他就意识到,马上表明态度,事情也可能不会糟到这个地步。严昱泽是太自信,他和阮棠之间的感情主导一向都是他,而且阮棠容易心软,他以为她是小女生发脾气。以往也有女孩子和他这样闹过。他被娱乐圈惯坏了,下意识总觉得,闹过这一场女孩也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但阮棠不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些女孩。   此时就空余后悔了。   严昱泽懊恼地不行,偷偷瞥着阮棠,胸口那股闷气又堵地他胸口发疼。   车停到阮棠楼下,阮棠把手机放进包里,解开安全带,到了一声谢,然后下车。   态度礼貌又客气,严昱泽更加胸闷了,忽然喊住她,“糖糖。”   阮棠回头。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他说。   阮棠笑着说:“你也是。”   看着她上去,严昱泽也没走,打开车窗抽了一根烟,眼底沉沉的。   这时有几个小区阿姨路过,其中一个嗓门挺大的,用本地方言和旁边几人说:“哎哟刚才那个小姑娘看到伐?厉害的呀,进出都是豪车接送,人是长得挺漂亮的,就是每次接送的人都不一样的。上次我们家洗车看到一个,今天又是另一个,啧啧……”   严昱泽听到了,直觉她们议论的就是阮棠,原本打算彻底放下车窗好好教训她们几句,忽然听到后面几句,他楞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阮棠回到家,整理行李前后花了一个小时都不到,近两年已经习惯出差的她,外出常备的东西几乎都是现成的。   把莫尼安抚一顿后,嘱咐它自己弄吃的,阮棠提着行李箱去机场,和闻玺汇合出发去西藏。 第447章   傍晚时分到达西藏,晚上住在山南地区浪卡子县境内,离羊卓雍措很近。羊卓雍措藏语名为“碧玉湖”,湖水清澈,色泽犹如珊瑚一般,是西藏的圣湖之一,又叫“上面的珊瑚湖”也是近些年西藏旅游大热门。西藏中南部,以“措”为名的湖泊真不少,什么“纳木措”“色林措”还有“玛旁雍措”,清澈澄蓝的湖水,和皑皑白雪的雪山,对崇尚万物自然皆有灵的信仰来说,这些湖泊都是最神圣的象征。   可惜阮棠他们到的晚,根本没有欣赏到蓝天白云下的羊卓雍措。一路不停歇地直奔住所,当地的旅馆都被旅行团包了。阮棠他们出行的时间急,找到的是当天做向导顺便做民宿的一家。主人是个藏民,叫做次仁。招待很热情,进门就拿出酥油茶和酸奶酪给他们尝。阮棠吃不惯,次仁又拿了牛羊肉出来招待客人。   阮棠吃了一肚子的肉,肉质很香,但也有膻味,吃完之后出去走了一圈,感觉消化之后回来,发现次仁给他们安排在一间房。闻玺已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见她回来后很自然说:“你睡里面那张床。”   阮棠过去坐在床边,看着他动作还有些发呆。其实之前住一个房间的情况也有过,在大理那会就是,但是这一次反而没有上次那么坦然。   阮棠正想着,闻玺视线转向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我看是期待什么?”   阮棠顿时脸通红,马上起来整理东西准备洗漱,莫尼说的没错,老狐狸挑逗人的本事她拍马难及。   这一晚赶路太累,再加上对着闻玺阮棠很有点压力,洗漱之后没多久就睡了。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被胸口疼痛的感觉刺激地醒来,连忙坐起来,深呼吸几下,等心悸的感觉渐渐淡去。   阮棠心想自己也没有心脏类的疾病,每年体检都健康,体质变成长生不死后,就算有什么致命疾病也该被治愈了,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呢,这种疼就好像心脏被紧紧攥住,压迫地喘不过气的心绞痛。   在怀疑了一圈后,她拿手机查了一下才恍然,原来是高原反应。羊卓雍措海拔四千多米,对第一次来西藏的人都是考验。她也是对自己的体质太过放心,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其实只有身体组织受到损伤时不死的体质才会进行恢复,但类似不伤性命的疾病,病症也同样会发作,只是恢复的要比一般人快一些。   阮棠坐了一会儿,又刷了几分钟手机,感觉舒服点了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心脏又开始疼痛,她不得不重新坐起来缓解。   “睡不着?”闻玺忽然开口。   “吵到你了?”   黑暗中,阮棠听到旁边床上有翻动的声音。   闻玺问:“哪里不舒服?”   阮棠把心脏的症状说了一下,“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空气里静默了几秒,闻玺声音低低传来,“过来。”   阮棠一怔。   “糖糖,到我这里来。”   阮棠知道自己没听错,心跳有些快,脸也有些红,但是她没动,。   就听到闻玺有了动作,很快一个高大的黑影来到她床前,直接上了她的床。阮棠屏住呼吸,一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把她带进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然后杯子裹在两人身上裹了一圈。   阮棠脸埋进闻玺的颈侧,闻到的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她不自在地挣扎一下。   “别动,”闻玺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不是躺着胸口疼,只能坐着吗?就这样好好睡,别乱动。”   阮棠窝在他的怀里,这样不用平躺,心脏舒服很多,同时身体又有依靠,好像是可以睡着。   可是她现在心跳杂乱的一塌糊涂,简直可以来段“闻鸡起舞”或者“项庄舞剑”之类的操作,睡意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室内没有灯光,外面也没有亮,阮棠睡不着,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头微微往上仰了些角度,看向闻玺。她在夜间的视力已经变得很好,但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线条挺括硬朗的下颌。   阮棠心里微微一动。   “怎么还不睡?”闻玺说。   阮棠心说他怎么好像眼睛能拐弯似的,明明感觉他是闭着眼的,“睡不着。”   耳边听到他很轻的一声叹。闻玺说:“睡不着也别闹我。”   阮棠一听就不乐意,“我什么时候闹你了。”   “盯着我看也算闹,”闻玺的声音比往常还要沉,还多了一些让人心颤的意味,“同床共枕,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不是吗?”   阮棠差点从他怀里跳起来,又被闻玺给摁回去。   “乖,别考验我了。”他说。   阮棠磨牙,暗暗腹诽这个老流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但很快她感觉到闻玺胸膛温度比刚才要高,手臂肌肉也变得紧绷,身体似乎在起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变化。阮棠脸滚烫滚烫的感觉快要熟了,这个时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恨不得当场刨个洞把自己掩埋了,不,要埋也先埋了他。   闻玺粗重地呼吸了两下,很快又控制住,在她耳边说,“既然睡不着,就聊一会儿。”   阮棠求之不得,赶紧做什么分散下注意力,她马上问,“我们要去哪找郑炎?”   “喜马拉雅山脉下面,往西去阿里地区。”   阮棠好奇地问,“为什么是那里?”   闻玺说:“阿里是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还有昆仑山脉汇聚的地方。被称为千山之王,万水之源。很多神秘的起源都来自那里。”   阮棠听到昆仑两个字,什么遐思都没了,“昆仑?”   闻玺说“对”。   “难道郑炎是到昆仑找不死族的遗留?”   闻玺说:“当年不死族一个不剩,该毁的全都毁了,不过郑炎活的时间太长,人老成妖,可能还藏着什么,这里是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之一。”   作者有话说:今日小甜饼,有没有被甜到? 也就是现在网文限制开(哈)车,不然车门焊死,一起开往……幼儿园 猜一猜,今天还有没有第二更 第448章   阮棠对昆仑可以说是既熟悉又不熟悉的,自从成为长生人以来,昆仑就好像成为心里最特殊的存在,无论是赤泉,还是不死树,据说都诞生于昆仑之巅,而那份不熟悉,则是因为她还是头一次踏上西藏的土地,   如果郑炎真的来到昆仑,肯定要比阮棠和闻玺更熟悉这里。   “郑炎要是找到什么,会不会恢复以前的样子,”阮棠想着,不由有些担忧,委婉地提醒,“只有我们两个是不是太势单力薄了?”   闻玺说:“怕了?”   阮棠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口,隔着薄薄一层睡衣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一时还真生不出害怕的情绪,于是老实地回答,“还好。”   闻玺淡淡地说,“这只是他可能来的地点之一,如果真的在这里,不会轻易让他把要找的东西翻出来,几百年过去了,地貌也有变化,真要是有危险,我会让他们马上来帮忙。”   听他安排的稳妥,阮棠不住点头。   “安心了?”   阮棠马上回,“本来也不怕。”   闻玺被她的话逗笑了一下,但很快沉声警告,“郑炎长生了不知道多少年,别以为仗着不死对上他也会没事。他活过来,就是世上最清楚怎么对付长生不死的人。”   阮棠心中微惊,觉得自己几乎要被闻玺看穿了,她心底隐隐还真有这样的念头,反正是长生不死的体质,好像遇到再危险的事也能保住性命,就像来西藏前,她根本没考虑过身体会产生高原反应一样,这些都是潜意识的体现。   闻玺的话让她悚然一惊,恍然认识到思想上的短视——如果说世上对长生不死研究最透彻的,不是久城也不是万源,而是身首异处几百年仍未死的郑炎。   阮棠心里的波动也反应到身体。闻玺轻抚她的背脊,动作柔和,安抚的恰到好处。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问:“他当年……是被你砍下脑袋吗?”   闻玺声音没有一丝变化,“你在通术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们在不死树下打起来,还看到建文帝掉进赤泉里。”阮棠把在精神领域里看到的如实相告,在说到朱允炆的时候,本来她身为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但话出口的时候,还是用了更尊敬的称呼。   闻玺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提起了其他,“你问了那么多,该我提个问题。”   阮棠说:“好。”   闻玺神色一敛,说:“今天是严昱泽送你回去的?”   阮棠:“……”   闻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不许三心二意。”   阮棠脑筋差点没转过来,不知道怎么话题突然就到这了,还觉得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闻玺说:“公司的事能有秘密?”   阮棠想到了前台小妹,还有游走在茶水间的秘书群,还有钱佑曼……头皮都麻了一下。   “分手了也还是朋友。”这话她自己说着都心虚。   闻玺淡淡地说:“他喜欢你,想追回你,离他远点,嗯?”   最后那一声,他的唇已经贴到她的耳廓上,让她又酥又麻。阮棠被他笼罩着,感觉就像被困住的兔子,顿时就挣扎了一下,“我还没答应……”   剩下的话又被他吞进嘴里。他的嘴唇研磨着她的,充满侵略性的把她的唇舌一寸寸都吃了。   阮棠感觉失算了,现在被他困住,他的手臂和身体跟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更让人羞耻的是,两人的身(哈)体几乎交(哈)叠,紧紧贴在一起。平时看着他挺拔的身躯,没想到居然藏着那么紧实的肌肉。稍稍一用力,就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张力和压迫感。   阮棠又被吻的晕头转向,背后渗出细细的一层汗。   一吻结束,黑暗封闭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她和他的呼吸。   阮棠的女性本能警铃大作,直觉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发生危险的事。   她赶紧用手格住闻玺,“我想睡了。”   闻玺的眼睛比夜色更深,“睡得着?”   阮棠拼命点头,“睡得着。”还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真的困了。   闻玺隐隐笑了下,在她嘴角和手背上都亲了一下,缱绻又诱惑。   阮棠觉得自己无论哪方面,都不是他的对手,再这么发展下去,她心跳失速,恐怕要得心脏病了。她豁出去,干脆双手一环抱住他的脖子,耍赖着说:“我要睡了,一起睡吧。”   闻玺低笑出声,胸膛都微微震了两下,“好,一起睡。”   两人说的睡姿意义天差地别,阮棠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耍流氓。”   闻玺揽住她,又在她唇上亲了亲,舌尖舔过嘴角,暗示地说:“再不睡,就真流氓了。”   阮棠赶紧闭眼,不再说话。   她的姿势是靠坐着,全部分量都压在闻玺身上,这样既不会像平躺那样出现高原反应,也不会因为坐着就睡不着。等躁动的情绪过去,呼吸平稳后,困意就涌了上来。   阮棠头在他胸口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耳边听到他的心跳声,一声声很有韵律和力量,她把呼吸调整到同一频率,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闻玺睁开眼,入眼是一片黑,他微微垂眼,看着阮棠安睡的脸,短促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阮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维持着昨天的姿势。而闻玺就这样坐着闭眼睡觉。她才一动,他立刻醒过来。   白天和夜晚的感觉不同,阮棠脸红一直到耳根,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看见他没动,就问,“不起床吗?”   闻玺说:“身体麻了。”   阮棠一怔,愧疚地爬过去,给他轻轻捶手臂和肩膀,“这是血液循环不良,揉揉就好。”   闻玺安之若素等着她服侍。   阮棠给他捏好手臂,又到了腿上,刚捶两下,手就被闻玺抓住,他说:“好了。”   阮棠抬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   闻玺笑起来,动作伶俐地起身下床。   作者有话说:车不能乱开,眼下网文环境可严格了,大家脑补…… 第449章   阮棠洗漱好出来吃饭,还真怕又像昨天那样来酥油茶酸奶酪一套,幸好这几年藏区旅游事业发展红火,家里搞民宿的藏民提供的是最常见口味的早餐,包子和稀饭。   吃过早饭后,阮棠到屋外。高原的天空万里无云,那种蓝色就是用最美的颜料也很难调出,就是日光太过耀眼,刺得人眼睛疼。   清早已经有很多的旅游团开始集合出发去雅鲁藏布江大桥。   次仁早就准备好了车,司机就是他弟弟,车开了两个多小时,一路向南,先到雅鲁藏布江大桥,然后就到了羊卓雍措。路上看到的全是游客,大批自由行和团队游的人都在这条路上。   阮棠看着路边的热闹,差点错觉自己是来旅游的,转头问闻玺,“不是要去阿里吗?”   闻玺说:“有件事要先确认。”   阮棠问了一句后就没再管后面,主要是闻玺做事一向让人放心。   车又开了许久,避开旅游人群,从车外景色看,依然是沿着湖在走。羊卓雍措碧波如洗,远处有雪山,阳光照耀在湖面上,就好像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美的惊心动魄。阮棠进了久城后也算跑了不少地方,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地方能与眼前这个美丽的湖泊相比。看着心旷神怡,仿佛还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洗涤心灵。   次仁在副驾驶上,回头说:“昨天有人在这里看到他,按路程算,今天应该就在附近。”   他汉语讲的不错,虽然有些字的读音咬不准,但沟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阮棠不明情况,问:“谁?”   闻玺说:“在这里见到郑炎的人。”   久城这次出差的地点,都是有人宣称见到会自由挪动的人头,排除了虚假信息后,最后可能真实存在的地点。藏区这里更是重点。   见到郑炎的人是来绕湖的朝圣者。羊卓雍措是三大圣湖之一,湖岸曲折,还附有三个小湖泊。西面还有三大雪峰,是藏区最重要的神山,其中最大的宁金抗沙峰,是条千米的山脉,把雅鲁藏布江和羊卓雍措隔开,宁金抗沙的意思,是“夜叉神住在高贵的雪山上”。每年虔诚的信徒来朝圣,都要绕湖一周,完成最少都要一个月的时间。而绕湖本身是洗涤罪孽,消除自身杂念,保持心灵纯洁的行为。所以在绕湖中看到的异像,一般不会是说谎。   “看,那里有人。”次仁忽然喊。   湖边有个人影,匍匐在河岸边,头几乎贴在地上。在藏区一般的绕湖只需要徒步行走就可以,像他这样五体投地的则更为虔诚,有积功德的意思。   车子无法开到湖岸,次仁招呼闻玺和阮棠下车走过去。   绕湖者专心致志,一直到他们到了近前才看到。次仁没有打断他的绕湖,等他中断休息的时候才上去问他。两人用藏语交流,阮棠和闻玺等了一会儿,次仁回来告诉他们。绕湖者是三天前看到的人头,当时天气阴沉,没有阳光,乌云笼罩好像是快要下雨,他在伏地之后,就看到有一个速度很快的东西从湖面上飞过,发现是个人头的时候。他当时吓得倒地不起。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心中的恶念显现出来,可是后来看到人头的脸,就觉得可能是遇到了妖魔。   闻玺问当时看到人头在湖上做了什么特殊的举动。   次仁把问题转达,绕湖者说,当时天昏沉沉的他很害怕没有看清楚,不过感觉湖里好像窜出什么东西,被人头吞了。   其他的绕湖者也说不清了。   闻玺拿出手机,上面有一张郑炎的电子绘画像。   绕湖者一看到屏幕上的人脸,脸色发白,不用次仁翻译,阮棠也看出,他见到的人头就是郑炎。   闻玺若有所思,离绕湖者远了之后,他又只开次仁,在湖边燃烧了一张符纸,只见符纸上飘出的火星,好像萤火虫那般在空中盘旋,不落到地上,星星点点地闪烁着火光,朝湖心飞去。   阮棠已经见识过不少符纸,不过这样的也是头一次看到。   闻玺主动给她解惑,“这是更高级一点的寻灵符。自然界的灵气分布应该很均衡,这里有人为施展术法后灵力流动的痕迹,很淡,应该是几天前施术的原因,刚才那人没说谎。”   阮棠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郑炎在湖里拿到什么东西。”   闻玺说:“不死族的隐秘很多,外人很难猜测到具体的。”   “现在该怎么办?”阮棠问。现在已经确定郑炎曾在这里出现过,接下来要如何找到他也是个难题,毕竟西藏的地盘那么大。   闻玺说:“还是阿里。”   “郑炎的身体是在那里吗?”阮棠想了一下问。   闻玺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猜?”   阮棠分析:“郑炎刚一脱困,马上要找自己另一半的魂,现在魂没有找到,我猜想,他是不是还想找自己的身体。”   闻玺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次仁过来问是不是按原计划路线。   闻玺说是。于是一行人上车,前往西藏最西部。   这晚住的是次仁安排的酒店,阮棠夜里没有胸痛的症状,开心自己身体终于适应高原。看着她高兴,闻玺告诉她,是因为酒店里供氧了。   阮棠:“……”   次仁定了两间房,他和弟弟一间,剩下一间是闻玺和阮棠的。   又要同房,阮棠压力很大。不过这晚闻玺很忙,晚上接了几个电话,张诚陆一苇的汇报情况,还有几个业务合作。等他处理完,也已经夜深了。   阮棠和爸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两老对她频频出差已经有意见,她安抚了一通后回房间,闻玺已经躺在床上。   她睡到自己床上,转过身,对上侧卧的闻玺。他的眼眸深邃漆黑,像深深地旋涡引人探索。   闻玺微微一笑,“又不舒服了?”   阮棠哪能听不懂他的深意,赶紧翻了个身,“晚安。”   白天一直赶路,闭上眼没多久,困意就席卷而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450章   第二天次仁在得知闻玺的目的是阿里,甚至是深入西部无人区的时候,脸色大变,拼命劝说闻玺改变主意。阮棠听他们说了很长时间。次仁主要反对的就是,往西深入藏区后,海拔在五千米以上,高原反应很厉害,就算再强壮的人过去了都会受不了。   “你们才第一次来西藏,就要进无人区太危险了,去玛旁雍错和拉昂错那条线路也不错,”次仁耐心劝说,“那么多美丽的风景都可以欣赏,何必去阿里无人区,你们不知道,那里每年开山的时候,路上都会有无故抛锚的汽车,打开车门看,司机和同车的人端坐着,面色如常,可是怎么喊都不动,只要拉一下,他们就会僵硬跌出车外,实际上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搓了一下手,说:“这就是无人区的可怕。”   这些一般人听了都会害怕,闻玺脸色却丝毫未变。   次仁又看看阮棠,“你就算不怕,难道还要带着这小姑娘一起去?太危险了。”   阮棠立刻表态,“我不怕。”   次仁直叹气,说:“你不懂危险,当然不怕。知道那里还有死人沟吗?”   阮棠把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在心里默默盘算一遍,心想无论把哪个拿出来讲都是挺吓人的。只是不知道死人沟是什么。   “1957年解放的时候进藏部队在泉水湖驻扎一晚,结果第二天就全死了,满地都是尸体,后来被人叫做死人沟。”次仁脸色特别严肃,想用残酷的传说让阮棠退缩。   阮棠也没反应,暗自把死人沟记下。   次仁见两人吓不退,身高马大的一个藏族汉子急的直叹气,嘀咕说你们会后悔的,那里救援都很难。   在酒店整理好行李,继续朝西出发,到了森格藏布,已经接近冈底斯山脉。神山冈仁波齐就在这片高原上。外界一直把冈仁波齐视为神山之首,又称之为“世界的中心”。藏传佛教,苯教,印度教等,都是将它视为圣地。   在路上休息的时候,次仁和其他领队的当地导游交流,很快回来告诉闻玺,“你们是不是在找那个妖魔的踪迹?”   阮棠正喝着水,差点呛得一口喷出来。   闻玺拍了拍她的背,好整以暇地问次仁,“为什么这么说?”   次仁略黑的脸庞上有些肃然,说:“开始我以为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情侣,可是这两天你们也没有逛过风景区,在羊卓雍措,你们特意去看那个见了妖魔的人,接着又坚持要往西走,我和弟弟讨论,猜想你们可能是为了消灭妖魔才追来的。”   虽然说法有些奇怪,但很神奇的和事实很接近了。   阮棠出于好奇问了句,“妖魔什么的,你信吗?”   次仁瞪大眼说,“为什么不信?是剩一个头还活着,那说不定是僵尸,在我们藏区,只有埋入土里的尸体才会变成僵尸,你们追踪的就是它吧?”   藏区的葬法有五种,唯独不支持土葬,按这里的习俗,葬在土里不会转世,灵魂会受尽折磨,只有做过坏事的恶人才会用土葬的方法。和内地“入土为安”概念完全相反。   阮棠发现次仁已经把所有异常的现象合理化解释,并且心中是真的不怕。他还说,实在不行可以找当地的喇嘛,藏地古老传说中,喇嘛消除邪魔的故事也不少,次仁深信不疑。   阮棠和他聊了一会儿就没再说下去,她觉得在次仁眼里,可能已经把她当成除魔卫道的出家人。   闻玺问次仁,“你刚才是听说什么了?”   次仁拍了下头说,“对,有人看到那个妖魔出现了。”   闻玺神色一敛,“在哪?”   “古格遗址。”   闻玺说:“先去看看。”   古格王国在扎布让区,那里是戈壁,焦黄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草长着,遗址现在已经被保护起来。   过去的路上景色很单一,看久了还有种荒凉的感觉。古格遗址就在一座黄褐的土山上。次仁介绍,里面是房子,佛塔和洞窟,大部分都损坏,保存好的就几个,寺里是很珍贵的壁画,记录了历代的吐蕃赞普的画像。   下午达到的时候,闻玺去看了下环境,在无人的角落点燃符纸,火星很灵活地漂浮,然后往高处的洞窟群飘去。   阮棠和闻玺对视一眼。   次仁打听来的消息没错。郑炎来过这里。   “时间不久,应该是昨天才来。”闻玺看了火星的反应程度判断。   和郑炎的距离明显拉近,阮棠问,“现在怎么办?”   闻玺说:“先把次仁叫来。”   次仁很快跑过来,两人低声说了什么,次仁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阮棠还有些好奇,次仁就走过来,用极度不放心的语气说:“这里信号不好,你们要千万小心。”说完就走了。   “他去哪?”阮棠好奇。   “让他回旅馆。”   “我们呢?”   “留在这。”闻玺淡淡地说。   天色已经快暗了,阮棠看看周围一片废墟般的土屋,心里还真有点瘆得慌。古格遗址的范围很大,里面的景点有好几个,但是真正全部去看的人少之又少,古格文明游客真正了解的很少,再加上都是残桓土璧,放在照片上也没有特别大的美感。大部分旅客都是到此一游就算打卡了。   闻玺找的是火星刚才飘走的方向,走了一段后,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   戈壁上没有风,天色渐暗后,四周坍塌风华损坏的房屋就跟鬼城似的。这种荒芜,是来源于自然环境,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实的感受到。   阮棠轻轻喘气,这两天她已经适应了高原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开始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闻玺在土壁上一撑,爬了上去。然后再转身伸手。阮棠拉着他的手也爬上去。   古格的建筑也是按层级依山而造,越往上的建筑身份越高。现今保存良好的基本全是寺庙。   隔壁上的建筑受风雨和风化两重伤害实际上非常脆弱,闻玺的动作举重若轻,在拉阮棠上来的时候,基本上力道全集中在他的手臂上,就算阮棠使不上力,他在拉她起来的同时,还很注意没有伤害土壁。   一直来到符纸火星消失的大概范围。阮棠累得不行,大口喘着气看着闻玺施展符箓。   作者有话说:夜间小剧场: 闻玺:没看到读者让你写个小甜文,顺便开开车? 作者君:我是一个立志写恐怖小说的人。 真相:可拉倒吧,开车(不敢),恐怖(一点都不害怕),你就是个没用的渣作者 第451章   和阮棠气喘吁吁氧气不足的模样不同,闻玺依旧气定神闲,自从来到西藏,海拔对他好像就一直没产生过影响。此刻一道金光符箓从他手里飞出,点亮了周围。   他们现在处在古格王朝遗址的中上位置,大约距离地面已经有两百多米高,阮棠不知道刚才一路攀爬居然到了这么高,往下挑眼一望还觉得有些头晕,赶紧收回目光。   金色符箓浮空没一会儿,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不用闻玺说,阮棠就知道要跟上。   四周是都被风化腐蚀坍塌的墙和柱,阮棠小心地避开这些断壁残桓的建筑,就见那道符箓忽然钻进一面土墙中消失不见。   她扭头看闻玺。   他蹲下来在符箓消失的位置,轻轻用手扣了一下。看着就和摸的力道差不多,但墙面骤然塌陷,尘土飞扬,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一股难闻的气体从里面冲出来,好像是什么腐烂封闭了许久,让人闻之欲呕。阮棠情不自禁倒退两步,看着那个黑洞有些发愣,心想这算不算是破坏文物?   闻玺拿出一张符纸激活,顿时亮光闪耀,他把符纸扔进洞里,这个操作类似闪光弹。但符纸刚落下,碰到洞里的黑暗,好像瞬间被吞噬了一般,没有任何征兆的,亮光就消失了。   闻玺皱了一下眉,“我下去看看。”   他手臂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阮棠说:“我也去。”   闻玺没说话。   阮棠又说:“我能帮忙。”说着还把冲锋衣的口袋打开,露出里面一沓的符纸。   看她一副就怕他不答应的着急样子,闻玺淡淡地笑了笑,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里面情况不清楚,跟紧我。”   阮棠松了口气,她还真有点怕闻玺一个人进去。虽然里面的危险不可预知,但是留守在荒凉的古城等待,也是种心理上的折磨。两者相比,阮棠宁可选择前者。   古格王朝依山而造,洞窟很多,但近几十年被考古的人勘察了一遍又一遍,没想到还有这样隐藏的空间存在。阮棠跟着闻玺走进洞窟,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最令人恐惧的,就是未知,眼睛看不到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同样也是未知。阮棠屏住呼吸,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的。闻玺说:“洞有两米宽,坡度有点往下。”   阮棠稍稍松了口气,“你看得清楚?”   闻玺说:“再适应一会儿你也能看的到。”   他走的不快,好像有意在迁就阮棠。   过了大概几分钟时间,阮棠已经看到周围一点轮廓,果然如闻玺说的适应了。又往洞窟内深入一段,阮棠看得越发清楚。   闻玺脚步突然停住,阮棠朝前面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伫立着,正对着他们。   她心扑通地重重跳了一下。   闻玺说:“不是真人。”   阮棠吐出憋着的一口气,走近了发现,那是一个摆在洞穴上方的佛头,陀螺卷发,双目微垂,面容慈眉善目又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好像和平时看到的佛头有点不一样。”阮棠仔细观察一圈后说。   闻玺说:“这应该是古格王朝早期的东西,有克什米尔风格。”   阮棠感慨,“我看这个佛头雕的挺好,怎么古格文明不怎么出名,要不是来西藏都没听说过。”   闻玺淡淡道:“古格的文化不亚于楼兰,敦煌,但吃亏在地理位置,不在东西交流要道,受到地理位置限制,所以声名不显。”   在确定是个佛头雕像没有危险后,两人继续往里走,很快来到一个封闭的洞窟。大约有二十平方的面积。闻玺绕着土墙走了一圈,检查之后确定墙后是实心的,没有任何暗道或者空门。   阮棠也没闲着,拿着手机打开照明,看看墙上有没有东西。刚才闻玺简单介绍了几句古格文明的情况,其中有一条就是壁画。古格和敦煌一样,都有壁画传世,且色泽鲜艳。阮棠一路上都没有用手机,电量全留在这个时候使用。   光照亮洞窟的,墙上果然有绚丽的色彩,有山有白马还有小人,看起来是一副连环画。阮棠从墙这头走到那头,把整面墙上的壁画全看了,除了能分辨出画是连贯的,上面大致动物和人之外,内容则是完全看不懂。   “看出什么了?”闻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阮棠绷着个脸,指了指图上的小人,“这是人。”   又指马,“这是马。”   “还有这是山。”她说着,最后还评价一句,“画的挺不错,都认得出来。”   闻玺笑笑:“是释迦学经习武的图。”   阮棠怎么看那个小人也认不出是释迦牟尼。用眼神愧疚了一下自己的无知,很快转移话题,“找到其他什么吗?郑炎总不会是来对壁画进行考古的吧?”   闻玺下巴朝地面位置一抬,“他应该是来这里取走一样东西。”   阮棠拿着手机过去,在地上一照。   地面上有一块很明显圆形标记,连土和颜色和周围也有所不同。应该是上面原本摆放着什么,被拿走了。   “这个大小,是什么呢?”阮棠思索着,“罐子?还是盘子?”她对古格文明的了解仅限于刚才闻玺的科普,实在想不出在洞窟的地面上会摆放什么。   闻玺蹲下用手丈量地上印记的大小,思索了一下,拿出一张符纸覆在地面上。只见上面殷红的符箓渐渐由红色变成绿色。   阮棠惊奇不已,她看出闻玺并没有激活这张符纸,仅仅是放下就产生了这么诡异的变化。   闻玺说:“原本摆放什么已经不重要,那应该只是个容器,重要的是里面存放的东西。”   阮棠:“是什么?”   闻玺说:“是不死树的树叶。看到符箓变化了?没有激活的情况下,只有最接近本源的力量才能做到。”   阮棠一怔,随后立刻想起来,她也曾见过不死树的叶子,后来被严昱泽吸收了。   “想什么?”闻玺看她表情有些呆滞,问道。   阮棠摇了摇头,没有把严昱泽秘密说出来。   她拿着手机随着摇头转了个方向,晃过对面的墙壁。   “咦?”   作者有话说:美眉们,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爱你们呦 本来想两更的,但好像来不及了,放明天吧 第452章   “墙上好像有什么?”阮棠站起身,手机照明朝墙上扫去。   原以为这面墙上也应该是一副类似释迦学经习武图之类的佛图。但当墙根显露出茵茵翠绿的枝叶,风格与刚才的壁画迥然不同。   每一片树叶都画的栩栩如生,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当阮棠拿着手机着照亮整面墙壁——壁画上一整株树显现在两人面前。   勾画壁画的手法太过逼真,树叶上的脉络都纤毫毕现,仿佛就在眼前。   不死树!   阮棠刚闪过这个念头,脑子就嗡的一声好像受了一记重锤,手机碰的一下砸落在地上,灯光熄灭。   闻玺扶住她。   不死树是神物,不是方士之中的大能者,窥视它的全貌会受到天道的反噬。   阮棠头疼欲裂,记起曾经之前处理的案例中,有个纹身师曾尝试将不死树的图形刻录下来,结果惨死。她现在虽然已经学会一些方士手段,但距离能探知天机的程度还差得远。   鼻子一股温热不受控制地流淌,她摸了摸,是鼻血。   闻玺扶着她到洞窟门口,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让人脑子清醒一些,阮棠捂着鼻子微微仰头。头还是一胀一胀地疼的厉害。   闻玺把阮棠衣服后的帽子给她戴好,说:“待着别动。”   阮棠点头说“好。”   闻玺又返回到洞窟里面。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道刺眼强力的金光从里面骤然爆发出来。阮棠受激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洞窟里依旧黑漆漆的,刚才那道强光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   夜间的戈壁风很大,气温又极低。阮棠浑浑噩噩地坐了没一会儿,四肢就开始发凉。她在口袋里摸到包纸巾,正好用来擦鼻血,等抽纸全用完了,鼻血才堪堪止住。阮棠自从体质变为长生不老后,身体恢复还从未这么慢过,由此可见,不死树的确十分诡异。   外面的风声簌簌,穿过遗址中的无数洞窟,回响着呜呜的声音,犹如哭泣一般。   阮棠忍着头疼站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想到闻玺的话,又重新坐回去。   靠着一根断裂的柱子,她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等到身体又被风吹得有些发僵,再重新站起来活动,反复几次之后,阮棠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环境中没有一点光源,她无从辨别时间。在进洞窟的时候她看过一下手机,是晚上十一点半,但后来过了过久就没了时间概念。出来坐了多久也不清楚,阮棠停着呼啸的风声,陡然生出一丝不安的情绪。   又坐地身体发冷,她站起来,对着洞窟里面轻轻喊了一声,“闻玺?”   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阮棠有些待不住了,如果闻玺能听到她的声音,没道理不回答,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又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阮棠把耐心耗尽,决定进去看个究竟。   不过进去也不是这样毫无准备的就进去,她头疼缓解了,但太阳穴还是发胀难受。先从口袋里把准备的符纸拿出来,把威力最强的两张扣在手里。阮棠转了转有些僵的手脚,朝洞窟里走去。   刚才已经进去过一次,她用了两分钟再适应一下里面的黑暗,走进那个有着壁画的房间。   视线环视一周,阮棠心下就是一咯噔,四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后背即刻就起了一层薄汗。   阮棠用手敲了两下太阳穴,分析问题所在。   进来只有一个通道,没有可能走错,地上圆形的印记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说明地点没有错。四面都是墙,闻玺能去哪里?   阮棠来到那面画着释迦学经练武的墙,仔细地查找。她想着或许有什么暗门通向别的地方。   没有手机照明,她看得很慢。身上忽然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好像有一股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把符纸放到身前,缓缓转身,朝着刚才给她不适的方位看去,等看清背后那面墙上的东西后,寒气从脊背窜起,身体都僵硬起来。   视线是存在的,看着她的,是墙上的眼睛。   这个房间内的三面墙,一面是释迦,一面是不死树,而剩下这面墙上,阮棠记得之前病没有发现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居然能清楚地看到,墙上是一尊闭眼的佛像,身后有无数的手,呈现扇状铺开,而每一只手上,都是一只闭着的眼睛。   此刻,在角落最下方,其中一只手的眼睛悄悄睁开了,正盯着她看。   阮棠往旁边挪了几步,眼珠缓缓跟着她移动——果然不是错觉,这只眼就在看她。   而此时,在它上方的那只手里,眼睛眨了眨,也缓慢地睁开。   阮棠瞪大眼,看着这面墙上的无数双手的手心里,眼睛都好像活了过来。   就连佛像脸上慈悲的微笑,也好像变了味道。   阮棠已经有了经验,马上就把符纸激活朝着壁纸扔了过去。符纸点亮,燃起火光,直射到墙面上。   噗嗤一声,壁画佛像的一只手上,眼睛被符纸火光燎到,眼珠奋力挣扎,可最终还是闭上,恢复成闭眼状态。   阮棠冷汗流了下来,一张符纸只封闭了一只眼睛。以她口袋里符纸的,远远比不上壁画上手臂的数量,全用了无济于事。此时,更多的眼睛活动起来,一只只都有要睁开的迹象。   满墙的的手里,眼睛都睁开看向自己——阮棠一想到这个,心里瘆得慌。   不知道闻玺消失不见和这面墙壁有没有关系,她咬咬牙,心想拼了。把所有符纸从口袋里拿出。   墙上的眼睛已经睁开十几只。   阮棠被它们看着,肩膀好像多了一重重的力量,蓦然变得沉重起来。她心知不能拖,这和希腊神话中美杜莎的传说有些想象,阮棠不知道,等眼睛全睁开,她是不是会在这里变成石像。   她举起手,狠狠咬破手指,在符纸上一抹。   长生不死体质的血,可以瞬间激活符纸。   佛像手臂上的眼睛这时全睁开了。阮棠用力扑上去,把符纸对准佛像半垂的眼睛上用力拍去。   作者有话说:ps:大家可以把千手观音代入 今天也来不及加更,放到明天,很抱歉 第453章   符纸大部分都是攻击类的,所有的同时激发,裹挟的灵力十分惊人,几乎在空气中形成一股旋涡。阮棠的手也被灵气搅动反震地发疼。壁画上的佛像脸部扭曲起来,眼皮抖动,看着跟活人没有区别。   佛像被盘结在一起的符箓攻击,眼皮睁开,露出一双漆黑洞察,让人难以形容的瞳眸,符箓的光芒全被瞳孔吸走,佛像眼睛就好像燃起一簇火焰。墙壁上的手臂同时挣扎摇动,成百上千的眼睛睁开。   阮棠有种身体被刺穿的感觉,不过很快这些眼睛就停止动作。   佛头上的眼睛被符箓火苗洞穿,壁画的灵性全部消失,洞窟内恢复平静。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阮棠看向佛头位置,双眼位置裂开一长条裂痕,然后一长条的土壁落下来,就像是承受不住风化作用,墙面脱落下来。   阮棠外衣口袋里空空如也,符纸消耗殆尽,提醒着她刚才有多凶险。   “糖糖。”肩膀上忽然被搭住。   寂静漆黑的环境中突兀地出现,阮棠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   “是我。”闻玺的声音。   阮棠转过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她心有余悸,“你……刚才、怎么不见了?”   闻玺牵起她的手,“刚才在那面墙里。”   阮棠朝旁边墙瞥去,忽然记起自己不能直视不死树的壁画,目光蹲了一顿。   “没关系,已经破坏了。”闻玺语气略沉。   阮棠这才放心朝墙面看去,只见不死树的壁画树桩居中被划开,犹如被人拦腰砍断。树形不完整,自然没有之前那种神秘的威力,阮棠看了也没有事。她发现壁画上划痕是殷红色的,狭长一条像血迹。   “先出去再说。”闻玺拉着她从洞窟走出去。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阮棠鼻子一热,又一串鲜红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淌下。一只宽大手掌伸过来,飞快捏住她的鼻头,闻玺说,“仰头。”   阮棠脑袋还有点晕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流鼻血了,赶紧抬起脖子。   外面风大,吹在身上嗖嗖的一股寒气,阮棠被吹得一个激灵,觉得眼下这个姿势实在别扭,她手捂住鼻子,说:“我自己来。”   闻玺放开手。   阮棠一边感受鼻腔里湿漉漉的一边说,“壁画已经破坏了,怎么我看了还要流鼻血,这不科学。”   “你一口气激发所有符纸,是灵力使用过度。”闻玺说。   阮棠叹了口气,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我进去的时候看不到你。”   闻玺扶着她到旁边坍塌的柱子坐下,给次仁打了个电话让他现在开车过来,安排完了之后才来回答阮棠刚才的问题,“那三面墙是一个制衡的环境。供奉不死树的叶子,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时间久了那副千手千眼佛图有了灵性。叶子被郑炎取走的时候,他在壁画上动了手脚,把佛图隐藏了起来,我进去的时候没有察觉,在毁不死树壁画的时候,佛图突然显现,我分心了一下,就被不死树的壁画给困住,幸好这个时候你进来了。”   阮棠一听原来自己帮上大忙,挺高兴的,张嘴在冷风里打了两个喷嚏,“古格王朝和不死树也有关系?”   闻玺说,“不一定就是古格王朝的东西。”   阮棠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以往古格发觉的古物里没有不死树的痕迹,这个洞窟藏的很隐蔽,要不是郑炎来过,再过几百年也不一定能发现,而且壁画的风格很特殊,没有受到克什米尔影响,应该不是古格的产物。”   阮棠说:“难道这是郑炎以前安排的?”   闻玺点了一下头,赞同她的想法,“应该是。”   “几百年前就安排了?为什么?难道郑炎未卜先知?”阮棠胡乱猜想着,想到这个可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可怕了。   “未必是算到这一步,真要能这样,那已经不是人,而是神了,”闻玺淡淡一笑,“他心思向来深沉,可能是未雨绸缪的后手,这里离昆仑不远,地理位置又隐蔽,很适合用来隐藏些什么。我看释迦学武的壁画应该出自古格,可能是他用了什么办法,把不死树和千手千眼的画一起放进去。”   闻玺再详细解释了一下壁画之间的关联,洞窟里藏着不死树叶子,不死树壁画的存在,就是用来滋养那片叶子。一般人如果进入洞窟,在直视壁画的一瞬间可能当场就要重伤,只有方士大能者才能无恙。千手千眼佛图就是用来对付方士大能者。   洞窟内没有设计机关,仅用几面壁画就形成有效的保护链。刚才闻玺一时不察,都被困在其中,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阮棠一听,“那我还挺厉害的?”   见她捂着鼻子可怜兮兮,眼睛弯弯却荡漾出些许笑意来,闻玺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千手千言最容易混淆视听,在精神攻击上很诡异,不过你擅长通术,受影响很小。”   原来是这样——阮棠明白这次破除佛像壁画还是有一丝侥幸的成分在里面。   闻玺让她坐着稍等一会儿,他来到洞窟前,就地画了几道符箓,一起催发的情况下,土壁破损的地方重新聚拢粘合,又恢复成一面墙的样子,就像从未被破坏过。   “里面的东西还是不要暴露在公众面前的好,”闻玺说,“对研究历史无益,还有其他危险。”   阮棠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打了个大喷嚏。   闻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过之后来到她前面,“走吧,车已经快到了。”   他们现在身处古格遗址的高处位置,闻玺拉着阮棠站起来,背过身弯下身体,“上来。”   阮棠一愣,说:“不用,我自己下去。”   闻玺说:“你现在脸色差成什么样了。快上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阮棠犹豫,往前走了一步,头晕的感觉还在,她就不纠结了,趴到他的背上。   闻玺肩膀宽阔,衣服下的身材精壮,蕴藏着一股力量感。阮棠原本还想打起精神,但随着他往下爬,她头晕的感觉更甚,立刻把头埋在他的颈侧,闭上眼睛。 第454章   次仁凌晨被手机铃吵醒,对面信号不是很好,声音断断续续,不过他总算听清楚闻让他马上开车去接。次仁没有把弟弟叫醒,而是自己开车去古格王朝遗址。   那块遗址占地很大,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进去不用经过买票,线路隐蔽,只有当地人知道,经常有人比门票低个几十块把游客带进去来赚钱。次仁也知道那条线路,他把车开到遗址外围,然后熄火从小路进去。   进了遗址里面信号就变得一塌糊涂,次仁找到闻玺他们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鱼肚白点亮了黄褐色的土地边缘,无垠黄土的缝隙里偶尔探出一株杂草,多少显得有些苍凉。闻玺背着人缓缓走近。次仁连忙迎上去。   闻玺和阮棠的样子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阮棠,外套上都是尘土,她的脸也弄脏了,脸上没血色,煞白煞白的,此时紧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次仁知道两人在遗址里面待了一夜,没有任何设备在戈壁的夜晚待上一夜当然滋味很不好受。他小跑过来,“是不是高原反应了,我来背吧,先送医院。”   闻玺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回酒店。”   次仁收回手,带路原道返回,很快回到车上。   一路上闻玺没说话,次仁也没开口。这和他以往带游客总想唠叨几句的习惯完全不同。他对上闻玺就像对上领导人,不知不觉就有点放不开手脚。   次仁发动车子,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只见闻玺把阮棠的头靠在肩膀上,知道她现在难受,动作轻柔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没想到这样冷峻的人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次仁心中不禁感慨了一句。   回到预定的酒店,阮棠就开始发高烧,病势汹汹难以抵挡,每根骨头就跟泡在醋水里一样酸疼,她昏沉沉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次仁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说这太严重了,还是送医院吧,被闻玺拒绝。次仁都有点看不懂了,以他看来,两人应该是情侣,闻玺对着阮棠时眼神都会柔和几分。但现在小姑娘高原反应这么严重,他却不肯把人送去医院。   次仁顾着勇气又劝说好一会儿,列举每年因为高反在西藏去世的人。   闻玺扫他一眼,制止了他后面想说的话,“弄点粥过来,其他的不用你管。”   阮棠睡得不是很安稳,头里好像有根针,时不时地扎一下,她迷糊地睁开眼,看见吊灯有两个,恍恍惚惚的好一会儿,她听见有人在和闻玺说话,话题不是那么美好,一耳朵过去都是什么高原反应不重视就死了。   阮棠有些头大,手臂撑着床想起来。   闻玺关了门很快回来,把她轻而易举又塞回被窝里,“好好睡觉别乱动。”   阮棠问:“谁死了?”   “没人死。”闻玺给她掖好被子,“别胡思乱想,专心睡觉。”   他越说专心,阮棠越没办法睡着,头一刺一刺的疼,明明身体已经累到极点,但好像就有根神经吊着无法入睡。   次仁很快送了两碗粥过来,还有一个氧气瓶,说是给阮棠用。   闻玺把粥端到床边,扶着阮棠起来。   次仁出于对自己带队游客的生命安全重视,没有走开,而是留下来观察情况。   阮棠拿起勺,手是抖的自己都不知道,粥还没进嘴就抖落一半。闻玺把勺子接过来,舀了白粥放到她嘴边,“张嘴。”   阮棠听话地把粥咽下去,眉头飞快皱了一下。   “不好吃?”闻玺问。   “烫,没味道……”阮棠嘟嘟囔囔。   闻玺放下碗,朝次仁看过来。次仁立刻反应过来,“有糖包,我去拿。”   糖包是泡咖啡的那种,闻玺先倒了一包进粥里,搅和几下,又打开第二包,他想了想,只倒了半包进去,然后再喂给阮棠吃。   阮棠还是说:“没味道。”   闻玺不为所动,“够甜了,就这样吃。”   阮棠肚子是饿的,但吃进嘴里的东西淡而无味,闻玺不肯再加糖,她吧唧着嘴有点委屈,听着闻玺的声音又不敢反驳,整个人蔫哒哒的。   闻玺喂了大半碗粥,阮棠不肯再吃了,头一歪就要往被子里钻。她此刻头发蓬乱,脸上还有点花,耷拉着脸,看着像只饱受欺凌的猫崽。   闻玺去卫生间拿了绞干的湿毛巾出来,给她一点点地擦脸。   温热的接触让脸上舒服很多,阮棠拧起的眉头舒展开,睁开眼睛。高烧熏红了她的眼尾,眼睛里好像蓄了点水汽,看人也是朦胧的。   闻玺心一颤,给她下巴擦干净,终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   阮棠舒坦了,忘记刚才一嘴巴没味道的粥,露出微微的笑,看着有些傻兮兮的。   闻玺手指动了动,俯身对准她的唇亲下去,咯答关门声传来也没影响到动作。   炙热的感觉在嘴里捣乱,阮棠感觉温度一点点上去,身体烧得更厉害了。   闻玺放开她,手轻捏她的耳垂,“不是很甜吗?”   阮棠翻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再不肯露出来。   次仁在看到闻玺亲人的时候,逃一样离开房间,他确定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说起来刚才其实也没什么,年轻情侣搂搂抱抱亲亲一点不稀奇,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大老粗的汉子,居然还能看得脸红心跳。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这对情侣颜值太高,男的高大挺拔气度非凡,女的娇美可人,笑起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   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是追着邪魔来的,次仁也觉得世事颇为奇妙。   阮棠不知道第几次从梦中惊醒,烧一点点在退了,但在洞窟里看到不死树的后遗症还在,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影响着她,在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总有一颗巨大的树影子出现,然后她就会醒来。   闻玺就坐在床边,给她捋开几丝贴在脸颊边的头发,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再熬一熬,很快就好了。”   阮棠庆幸自己是长生不死,不然换一般人就要被这种无形的伤害给折磨死了。 第455章   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天又暗了,阮棠听到闻玺在门口和次仁说着什么,提到藏新交界无人区,好像在确定具体位置。   阮棠起来上了个厕所,头痛的症状已经没有,还留着一点太阳穴发胀的感觉。她洗手的时候一照镜子,看到头发都快打结的时候很是沉默了一下,马上刷牙洗脸梳头,把自己重新捯饬出一个人样。   从卫生间出来,次仁走了,闻玺对她招手,“过来。”   阮棠走过去,闻玺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烧已经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阮棠老实说脑袋还有点发胀。   闻玺把一张符纸放到她手里。   阮棠一看还挺眼熟,就是前阵子她精神损耗在他办公室里拿到的那种。   “你们刚才说什么交界无人区,确定郑炎的位置了?”阮棠问。   闻玺说:“昨天的壁画里有点线索,大致可以确定在青藏新三界交汇的无人区山脉里。”   阮棠好奇,“昨天的壁画什么线索,我怎么没看到?”   闻玺瞥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在释迦的那副画里。”   阮棠仔细回想,上面的人啊,树啊,马啊什么的都见过,可是要说地图,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瞄了一眼闻玺,心虚地请教,“我好像没看到有地图。”   闻玺说:“当然不是明面上画着,不然洞窟被人发现,当做藏宝图去找不就麻烦了。是隐藏在背景的山水里,昆仑是神山之源,不光内陆风水学上是这样认为,就是藏区的各宗也是这么认为,释迦的那张壁画里,右上角的山峰颜色和别的地方不同。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子吗?”   阮棠冥思苦想,“……不记得。”   “四个方位的山峰颜色有区别,有的山腰以上是白色,有的通体白色,还有的带着透明的光泽,这是雪山的位置区别,透明的那个应该是冰川。”   阮棠说:“根据雪覆盖的不同,你就确定了位置?”   闻玺说:“还需要当地人帮忙才行。次仁已经根据这几个山峰的不同,判断出是藏新交界的无人区山脉,从地势上来看,完全符合壁画上的指向。”   阮棠无语,就那么一点线索,居然就推断出郑炎目的地的准确位置,阮棠觉得自己九年义务教育全白学了。   “饿了?”闻玺见她突然不说了,问。   阮棠感受了一下肚子,空空如也,立马把文化知识不足的忧愁扔一边去,跟着闻玺去吃晚饭。   次仁看到她健健康康的出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凌晨的时候看见他还担心这姑娘要挂了,结果晚饭的时候愣是看到她气吞山河的气魄。   “身体……厉害。”翻遍了脑子里的词汇库,次仁发找到了比健康更高一层的形容。   阮棠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饭后她在附近溜达一圈,有不少游客在拍照,阿姨辈的喜欢用丝巾,拍照时声势浩大,有拿手机的,还有专门帮忙挥动丝巾的,力求拍出灵动效果,看他们似乎都没什么高原反应。年轻人则是两三个一起,各种姿势都有,拍照拍的是氛围感。   阮棠看到两个年轻女孩互相拍照,心痒痒的,也想来张自拍,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在洞窟里砸坏了,顿时胸闷。转悠了一圈,天色暗了,高原夜风寒冷,阮棠转身回去,看到次仁就在她身后六七米的位置。   “你也来散步消食吗?”阮棠笑着问。   “是闻先生让我跟着你,怕你不认识路。”次仁说。   阮棠“哦”的一声,和次仁一起往回走。   次仁问:“你也要和闻先生一起进无人区吗?”   阮棠点头说“是”。   次仁叹气,“你们要做的事令人敬佩,但也实在太危险,无人区里我也当不了导游,无法给你们领路。”   阮棠说:“没关系,只要确定大概位置,我们自己去就行。”   “闻先生我倒不是很担心,他看起来就很有本事。”次仁说着看了阮棠一眼。   阮棠在心里默默接下半句,我看起来没本事的。   次仁顿了顿说,“无人区里不光环境恶劣,还有凶猛的野兽,反正你们要特别小心,那可比古格王朝遗址更危险百倍。”   虽然次仁有些啰嗦,但他一路上都是热情而好客,阮棠对他印象很好,对他的关心感谢的收下。两人一路聊着回去,次仁把高原上一些常识和应急手段告诉阮棠,那个模样,像是恨不得把脑里的知识醍醐灌顶地传给阮棠。   阮棠回到房间里,闻玺刚好打完一个工作电话。他处理工作一向简介效率,公司里的商务业务几乎没有让他感觉为难过。   两人又是一个房间,阮棠这回已经连别扭的感觉都没有,接受的很自然。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入夜后她反而睡不着,也不能刷手机消遣,瞪着眼看头顶的灯,十分无聊。   “又睡不着?”闻玺问。   阮棠想到高原反应的那个晚上,就怕他说出什么撩人的话,深更半夜的,真的太容易引人遐想。她赶紧起了一个正经的话题,“不死树的叶子离开树干能存活多久?”   闻玺低笑一声。   阮棠脸上有点泛红,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闻玺看透了她的想法。   “灵气充沛的地方,可以一直不败。”闻玺说。   “郑炎这一路,不是在找身体,而是在找不死树的叶子,对吗?”   闻玺沉声说:“照他现在的线路,应该是的。但郑炎这个人……”   阮棠追问:“这个人怎么?”   “他做事喜欢遮遮掩掩,不到最后一刻,别人都很难猜中他真实意图。”   闻玺这一句判断,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阮棠沉默片刻,好奇地问,“要是他真的是在收集不死树的叶子,世上到底有几片,收集了有什么作用?难道是复活不死树?”   “不死树是不死族最大的隐秘,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复活条件应该不会这么简单,至于有几片,”闻玺说,“目前真正感知到的,只有两片。”   阮棠“咦”的一声,心想除了古格洞窟里被取走的,还有在哪?   她问出口。闻玺沉默了几秒,声音比夜色更深沉,“不是在严昱泽的身上吗?” 第456章   从尾椎骨窜起一股冰凉的感觉让阮棠瞬间寒毛直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但实际上,她身体微微发僵,侧着一动不动。   房中寂静的落针可闻,阮棠听见自己显得略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自以为藏得很深,谁也不知道秘密被一口道破原来是这种心情。她视线投向另一张床,可以看到闻玺睡觉的样子,只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脑子飞快运转,阮棠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发觉的?   “觉得隐藏的很好?”闻玺很轻地冷笑一声,“是那次从黑石镇回来得到的吧。”   阮棠声音自然是有些发虚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连“您”的尊称都用上了。闻玺蹙眉,有些不满意,“捂得那么牢,是打算保密一辈子?”   阮棠讪讪的,这一刻心情有些复杂,有被直接揭露的秘密后的忐忑,也有靴子终于落地的轻松。她支吾着,“……就算分手了,也不能暴露前男友的私隐……这是起码的道德。”   闻玺听到“前男友”三个字时,眉宇间的冷意消融不少,但嘴里仍是不留情,“道德倒是挺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哪里不好使了,”阮棠挺不乐意,但想到之前已经被他看穿,理直气不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闻玺说:“不死树的灵气太明显,他是吸收了叶子里的本源所以灵力飞涨,制符也突飞猛进。”   正中真相,阮棠心想原来是一开始就明白,“那张哥他们知道吗?”   “他们没有接触过不死树。”   阮棠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最后发现全公司的人背后都知道,那就太恐怖了。   闻玺挑眉,“还挺关心他。”   阮棠不知道接什么话好,总觉得接下来一句无论说什么都是犯错。   房间内又再次安静下来,阮棠翻个身,“……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闻玺好像坐了起来,一手撑头,正对着她床的位置,“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黑暗,阮棠心虚无比,“……还能有什么?”   闻玺双眼微睐,“哦?”   阮棠头皮发麻,嗅到一股不妙的味道,就听到闻玺说:“比如,严昱泽也是长生不死。”   所谓震惊多了,也就麻木了,阮棠也是这个状态,这个时候居然都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都知道了。”她嘀咕。   闻玺哼一声,“瞒的很好吗?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说到这里,阮棠还真不服气,任她怎么回想,都觉得没有暴露过什么,于是干脆坐起来,把被子一裹,像个球似的在床上,她掰着手指说,“除了我在你这里暴露了,他没做什么吧,平时连公司都很少来,不死树的灵气被你感知到也就算了,长生不死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玺好整以暇地说:“不死树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至少要细胞具有超越常人的再生能力。你说能符合这个要求的是什么人?”   嗯?阮棠脱口而出,“就这么简单?”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在知道你是长生不死体质的时候,我就猜到他也应该是。”闻玺说,“你和他之前的生活工作经历没有一点交集,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交情。只有突发的特殊机缘,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形成羁绊,如果猜的不错,你们是同一场长生宴上活下来的,对吗?”   阮棠:“……”   “以为不说出来就是隐瞒的很好?”闻玺语气微冷,“真要是有心人查一下,你和严昱泽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走近的,和长生宴时间是否契合,就能全部推断出来。”   阮棠彻底无语了,原本以为没有问题,原来处处是漏洞。闻玺说的没错,脑子不好使——她现在承认了。   把头埋进杯子里,嗷呜一声扑倒在床上,阮棠无精打采。   这一刻的沮丧,来源于对自我智商上的怀疑。还有一股隐隐的庆幸。幸好能猜测到事实的人是闻玺,对她和严昱泽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的意图。   阮棠正多愁善感着呢,忽然发现床边多了阴影,她从被子里把头钻出来。   闻玺身材挺拔高大,站在床前犹如一株高木。他伸手,把她滚得一团乱的被子拉了拉,给她顺了两下头发,“本来氧气就稀薄,再闷更傻了。”   阮棠仰头看着他略显削薄的唇和硬挺的下颌线条,书上说,这种男人性感又薄情。她有点明白前者的意思。   “你生气了?”阮棠很轻声地说。   “嗯?”闻玺皱了皱眉。   “没有就好。”   闻玺说:“你是说,为了严昱泽你拼命掩饰的事?”   阮棠噎住,耷拉着脸,心想这事果然没那么容易翻篇。   “是有点不爽,”闻玺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比起我,你好像更信任他。”   阮棠被他盯着,忽然就警觉起来,别看闻玺现在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骨子的冷硬和霸道却是不变的。   阮棠做了个很大胆的动作,伸手一把环住闻玺的腰,仰着头脱口而出,“哎,你腰还挺细的……”   闻玺俊目微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阮棠摇头,“不是,我要说的是……别人的事我不能不经允许告诉你,但是我的事,你不是已经很清楚吗?哪里有不信任?”   “别人?”闻玺重复。   阮棠赶紧点头。   “你的事难道不是我先猜出来的?”闻玺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阮棠说:“我是突然就体质改变,又不是一直是这样,当然很害怕,谁都不敢信,这两年里,唯一告诉的人就是你了,还有还有,我在通术里看到什么都告诉你,根本就不存在不信任的事……”   她说不下去了,闻玺的手指在她的脸上缓缓摩挲,从额头划到唇角,然后到下巴。   他的目光柔和许多,也变了味道。捏着她的下巴,他弯身吻吻下来。   这一天阮棠突然就积累一条恋爱经验,能用吻解决的事,不要瞎bb。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原来我是甜品大师,齁甜不? 第457章   阮棠最后入睡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和闻玺的差距就好像是幼儿园遇上研究生,不在一个层次上,就连接吻也不例外。   闻玺是个行事果断的人,接吻都不拖泥带水。在阮棠晕头转向,面孔潮红的时候,他放开她的唇,在她白嫩的脸蛋上轻咬了一口。   尖利的牙齿在皮肤上浅浅地磨了一下就很有分寸的离开,阮棠一哆嗦,马上捂着脸看他。   “记住刚才说的,”闻玺嘴唇泛红,还有些湿润,都是刚才亲吻留下的痕迹,在漆黑夜色中露出隐隐的邪异感,他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拍,“睡吧。”   阮棠躺下平缓心跳,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不过这一觉也没能安稳到天明,凌晨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平静,阮棠被吓了一跳醒来。她揉着眼睛还有一点迷糊,闻玺也醒了,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穿鞋。   阮棠和对他对视一眼,又听到外面的惨叫声。   这下阮棠清醒了。外面的人喊的是藏语,她没听懂,很快走廊里就有其他人说话,是汉语。   有人喊着“喇嘛发疯了”。   也有人问“是不是中邪?”。   闻玺言简意赅地对阮棠说:“穿好衣服。”   阮棠穿好外套和鞋。   闻玺打开门出去,阮棠紧随其后。走廊里好几间房间都开了门,住这里的基本都是游客,大家睡眼惺忪,有几个人在问情况。有个游客说,“刚才有个喇嘛,手里拿着一根棒子,对着空气不停地挥,差点有人被他打到,一边打还一边念经,真是神经病。”   喇嘛在藏地身份特殊很受尊敬,也只有内陆来的游客才能肆无忌惮评论成神经病。   其中大多数看热闹的游客深受唯物主义教育,觉得可能是疑似精神病症状,还有一小部分,则觉得是中邪,或许在进行什么驱魔仪式。   阮棠没看到过程,只听见大家议论纷纷,闻玺听着并没有什么表示。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叫声,然后是乒铃乓啷一阵响,联想到大家说喇嘛带着一根棍子,可能是砸了什么东西。看热闹的游客很快一个个关门,没人想下去看情况。   “要不要去看看?”阮棠问闻玺。   闻玺说:“不用管。”   重新回到房间里,阮棠倒了杯水喝,正打算脱外套继续睡觉。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让人精神为止一紧。   闻玺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的是次仁,他的表情很奇怪,有点紧张又有点急促,“闻先生,我都有点事想找你。”   这个导游一路都很尽心尽责,凌晨到古格王朝遗址来接人也没废话。闻玺让他进来。   次仁进到房间里,看见阮棠坐在床边,点了点头,没有废话,很快进入正题,“闻先生,刚才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一点,你知道情况?”闻玺说。   次仁点头,“那位喇嘛现在就在我和弟弟的房间里。”   阮棠意外地看着他,放下杯子。   次仁继续说:“我们就住楼下,刚才被吵醒,就看到有喇嘛在走廊里砸东西,我弟弟冲上去拦,我看他一个挡不住,就喊了其他房间几个导游一起把喇嘛按住,现在人就在我们房间。我觉得他可能是中邪了,希望闻先生能去看一下。”说着他对闻玺行了个礼。   闻玺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中邪,不是生病?”   次仁说:“刚才他力大无比,我们四、五个人才把他控制住。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和弟弟都认识他。”   阮棠听到这里,惊奇,“认识他?”   “对,”次仁说,“是在十几年前巴荣寺,那时他是扎西,有事也作为药师给大家看看病。”说到这里,他还简短的和阮棠闻玺介绍了一下寺庙里的称呼区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称为喇嘛,初入的一般被叫“扎巴”,有了一定修为,则叫“扎西”,经过考核才能叫喇嘛,至于更高级别,还有活佛和仁波切。   “我弟弟曾经喝了不干净的水,身上长了很可怕的脓包,还多亏了那位喇嘛做药师的时候给他治好,所以刚才认出是他,我弟弟就不顾危险上去制止。”   次仁把其中的缘由说的很清楚,“他的性格很温和,不会拿着金刚杵乱打,而且我跟弟弟和他说话,他听不进去,状态很不正常。”   说完他又对闻玺行礼。   在他眼里,既然闻玺和阮棠能追着邪魔千里迢迢来到藏区,肯定有对邪魔的特殊手段。眼下整个酒店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所以就找到了闻玺这里。   闻玺说:“先去看看。”   次仁很高兴,马上带着闻玺和阮棠到楼下。   次仁兄弟的房间和上面基本布置相同,一个喇嘛被捆在椅子上,他瞪直着眼,眼白布满了红血丝,身上穿的衣服很脏,黑的发亮。   次仁弟弟坐在旁边,闭目念经,年轻的脸上已经有点庄严的感觉。   阮棠跟着闻玺进门的时候,喇嘛突然又是一声大喊,次仁赶紧把门关上。   “他说什么?”闻玺问。   次仁翻译,“他说都是假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当然没人知道意思。闻玺也不在意,走到喇嘛面前。被捆住手脚对人并没有反应的喇嘛,头往一侧歪了歪,从喉咙里发出怒吼。   闻玺一手按住他的脸,一手拨开他的眼皮,动作十分粗暴。   次仁和他弟弟紧张地看着。   阮棠看见,喇嘛的下眼皮有一条深红色的线,出现居中位置,一直连到眼球,十分异常。闻玺翻了他两个眼,都是同样情况。   喇嘛受到冒犯,嘴里不断发出类似野兽的叫声,还张嘴做出咬的动作,可惜对闻玺没有造成半点影响。   闻玺放开手,次仁马上问:“闻先生,他是怎么了?” 第458章   闻玺说:“应该是冲撞到什么,被怨气缠上了。”   “怨气?”次仁的汉语很流利,但对这个词还是很陌生,“不是妖魔吗?”   阮棠一听身后又有嘀哩咕噜的声音,回头一看,次仁弟弟又开始念经。   “死去的魂没有消散,凝结形成能量,就是怨气。”闻玺简略的解释一句。   次仁弟弟这时候睁开眼,说了句藏语。   次仁说:“我弟弟说,希望您能救救他。”   阮棠看了一眼喇嘛,他的瞳孔黑的发亮,里面却好像野兽般只有攻击的欲望,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她问闻玺,“还能救吗?”   闻玺很淡地笑了一下,“发现的早,还来得及。”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喇嘛的胸口。拼命挣扎扭动的喇嘛顿时被定住身,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次仁和他弟弟两人完全看呆了,次仁也开始双手合什,跟着弟弟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闻玺转头对两人说:“你们出去等。”   次仁点头,看他表情也不想看这种驱邪的现场,拉着弟弟出了门。   闻玺招手让阮棠过去,掀开喇嘛的眼皮,进行了一次现场教学,“看他眼下的红线,还没连接瞳孔,如果瞳孔被染红,人就没救了。”   阮棠这下看得仔细,红线离瞳孔大概还有一条缝隙的距离,“该怎么救?”   闻玺说:“怨气形成条件各种各种,他的情况还有点特殊。”   他朝地上的金刚杵瞟了一眼。   阮棠跟着看过去,刚才被形状疯癫的喇嘛吸引了注意力,还没发现地上有一根粗金属。   闻玺从地上把金刚杵拿起来。   “这是什么?”阮棠问。   “金刚杵,也叫降魔杵。”闻玺说,“是个驱邪的法器,拿着这个还会被怨气缠身,有点奇怪。”   金刚杵的一头是铁质三棱,阮棠进藏后见过几次,铁杵中段有三佛像,分别是笑,怒和骂的神情。   连闻玺都评价奇怪,事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闻玺观察完之后就把金刚杵放到一边,然后拿出一张符纸,在手指上一卷,像指套那样包在手指上。   阮棠看地很专注,她发现闻玺对符纸的运用,比之陆一苇和张诚更来得轻巧,显得有几分举重若轻的感觉。   闻玺捏住喇嘛的脸,裹着符纸的手指,按在他的眼皮上。喇嘛突然身体抽搐,像是被电流打中,幸而身上贴着定身符,他并不能动弹,只能看到浑身肌肉的细微颤动,尤其是他的脸,扭曲的脸部肌肉好像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一行血泪从喇嘛的眼角流出,先是黑色,流了一小会儿,才变成鲜血的颜色。   闻玺同样的手法在他另一只眼睛上按住,也是同样流出血来,由黑转红。   哧的一声,符纸在闻玺的手上化成了黑灰。   他后退两步,观察喇嘛的状况。   喇嘛闭眼,脸上挂着两行血,看着极为可怖。他忽然变得呼吸粗重,然后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眼眶里全是血水,看着眼珠像是泡在其中,都染红了。   他说了句藏语。   阮棠虽然听不懂,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表情来看,似乎恢复了正常。她转身开门让次仁兄弟两进来。次仁弟弟几乎是跑着进来,看到喇嘛流血的脸,他低呼一声,疑惑地看向闻玺和阮棠。   次仁拍了拍他的肩,朝喇嘛问了句话,喇嘛回答。   兄弟两个同时露出高兴的表情。次仁弟弟赶紧去给喇嘛松绑,次仁则对闻玺和阮棠表示感谢,“喇嘛说他好多了,我说了是闻先生你们帮忙,喇嘛想感谢你们。”   闻玺说:“还没完全解决,只是先压制住了。”   次仁闻言高兴的神色淡了点,多了些担忧,然后翻译给喇嘛听。   喇嘛点点头。   次仁弟弟倒是有些着急,和喇嘛说了一大段的话。   阮棠觉得语言障碍真是个大问题,满耳朵叽叽呱呱的,比莫尼的话还难懂。   喇嘛手脚松绑,他低头看着胸口上的符纸,在他眼睛流血的时候,这张符纸就开始缓慢燃烧,此时就只剩一条拇指宽的边。   喇嘛不懂汉语,次仁从中担当了同声传译的角色。   “闻先生,是内陆地区的风水师吗?”在说到风水师这个词的时候,次仁不理解,啰里啰嗦形容半天,阮棠才明白。   闻玺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知道风水师?”   喇嘛此刻说话的样子很平和,和刚才发疯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像来这里的游客对藏传密宗的神秘感兴趣一样,我对内陆的风水师也有所耳闻,几年前也接触过,知道你们是个古老而强大的群体。”   闻玺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喇嘛手脚被捆绑久了,站起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他给闻玺和阮棠行了个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金刚杵,牢牢握在手里。   闻玺说:“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先回去休息。”   次仁转达给喇嘛听,他点头,又说了长长一句。   “等休息好正好有些情况想和闻先生交流。”   阮棠和闻玺回房间,经过这么一件事,阮棠精神又有些亢奋,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闻玺沉沉来了句命令“睡觉”,她才老实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两人起的比平时稍晚。去餐厅吃了早饭回来,就碰到在房门口等候的次仁。   他语气有些恭敬地问,“闻先生,等会儿有空吗?”   闻玺说有,次仁说等会儿带喇嘛一起来拜访他。   阮棠觉得次仁的态度好像和在之前又有些不同了,之前可以说是热情好客,而现在好像多了一份尊敬。   阮棠把这个发现告诉闻玺,说:“在他眼里,你是不是已经和喇嘛是同一个级别了?活佛?或者是那个什么切?”   “仁波切。”闻玺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都把我和密宗出家人想一块去了,看来我还得努力。”   阮棠脑子转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老脸一红。   这时敲门声响起,次仁带着喇嘛上门来了。 第459章   喇嘛换了一身紫色僧裙,上身套着坎肩,外披同为紫红色的批单。这是阮棠在路上见过的喇嘛的平常装扮。他梳洗过不再是昨天脏兮兮的模样,肤色微黄带黑,皮肤粗糙,是常年在户外行走留下的痕迹,看着年纪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头发只有短短的半寸,如果不是脸色太差,应该也是挺精神的长相。   喇嘛进门的时候就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巴荣寺的药师喇嘛。   药师喇嘛是藏药的传承者,给普通人看病施药,受人尊敬,他对闻玺和阮棠行礼,态度谦和,又道了一声感谢。   闻玺让两人坐下。   次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闻先生,药师喇嘛说,之前的事情像做梦一样,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可能昨晚就撑不下去了。”   闻玺说:“还没完全解决。”   这么关键的事次仁也已经告诉了药师喇嘛,他说,“入体的邪魔要清除没有那么容易,幸好我现在已经恢复理智,这件事的起源我想说给闻先生听,或许可以找到邪魔出现的原因。”   闻玺微微颔首。   药师喇嘛和次仁见状都很高兴,这说明闻玺愿意继续管这件事。   于是药师喇嘛捋一下僧衣,开始回忆事情的经过。   “近两年我都在修行积累功德,有时候也在寺里当药师。三个月前,有人到湖边找我,说在居住的地方周围找到动物的尸体,死状很奇怪,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以为是偷猎的,你们知道的,西藏的珍稀野生动物有很多,藏羚羊,獐子,还有岩羊等等好多动物都是偷猎的目标,他们会把头和皮剥走,留下动物的尸体,那场面看起来特别惨。当时我听说后也以为是偷盗的,还想去看过之后就报警。”   药师喇嘛缓缓地述说,有时还要停下来,等次仁翻译。   “那几天接二连三听到有人提到动物尸体,我去当地一看,完全和偷盗无关……很可怕,什么动物都有,最大的有野驴,小的猫啊狗啊都有,外皮没有被剥走,大部分的动物都是腹部被撕开,内脏被掏出来。”   他说到这里,次仁露出有点恶心的表情,喝了两口水,再继续。   “我说的这些还不全是动物尸体的惨状,大部分的动物骨头都被捏碎了,像是被野兽攻击了。我在看那些的过程中发现有一件事很特别——那些动物尸体都没有血。肉也像被啃噬过了。其实大部分的动物的肉都不好吃,食用还有一定感染疾病的危险。”   药师喇嘛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闻玺,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闻玺说:“听你的意思,是觉得做这个事的是人?”   次仁倒先诧异了一下,赶紧翻译。   药师喇嘛叹气,然后点头,“我见过很多野兽造成的伤,没有像这样的。无论是撕开动物的位置,还是尸体上留下的咬痕,看起来都不是野兽的痕迹。我把发现动物的位置找出来,在地图上画了个范围,大致确定活动区域,然后让县里的居民帮我留意,终于找到一个人。他叫达瓦,是个刚成年的小伙,抓住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生吃一只兔子,满嘴的血。村民觉得他中了邪,达瓦的父母也吓坏了,让我帮他治病。”   他讲述的那么详细,发生的事就好像在眼前一样,阮棠听得很入神。   “我把达瓦带回寺里,给他用了藏药,驱除他身体里得寄生虫,吃了药之后,他当场就吐了很多东西出来,都是血淋淋的肉和毛,还有几条长虫。达瓦之前一直没什么反应,吐完之后哭了,说这段时间他像梦游那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到夜里,他就浑身难受,非常想出去吃什么,煮熟的东西都觉得没味道。”   “治好之后我就让他回去,到了第三天,达瓦的母亲来找我,说达瓦出事了,我马上到他家里,发现达瓦被锁了起来,他的父亲被咬伤了。原来达瓦回家后,他父母就看得很严,第二天晚上他又想出门,被他父亲组织,一急之下,达瓦就把他父亲手臂上咬了一块血肉下来,他还当着父母的面吃了下去。”   次仁面如土色地翻译着。   阮棠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闻玺和药师喇嘛两人脸色没有变化。   “以为他爱食生肉是因为体内有寄生虫,是我药用错了。当天我就把达瓦带回寺里,让其他师兄给他看看病症,又做了一次降伏魔怨。达瓦清醒后,我也没让他回家,而是留在寺院观察情况。到了夜里,果然情况又有变化。他坐立不安,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让他静心,他又想出去找吃的,寺里的人阻止他还差点被咬伤,我就用降魔金刚杵把他打晕。一直到第二天白天醒过来,他恢复了理智,我就问他,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达瓦说,在这这之前,他曾去过阿里无人区。”   说到这里,药师喇嘛还没什么,次仁停住了,神色极为复杂地看向闻玺,“闻先生?”   之前闻玺和阮棠要去的也是这个地方,不由次仁不多想。   “继续说。”   次仁定了定神,和不明所以的药师喇嘛交流一句,然后继续交代整件事。   “他是陪着内陆过来一个纪录片拍摄组进的无人区,拍摄藏区自然风光对我们地区经济有推动,无人区内很危险,需要一些当地人带路,达瓦年轻身体好,以前去过无人区,又有应对野兽的经验,所以就被摄制组请去帮忙。拍摄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有几个摄制组人员生病受伤,基本上没有大的折损从无人区回来了。没有多久,达瓦就出现这个毛病。”   阮棠这时心砰砰地跳了两下,心想难道达瓦的毛病和郑炎有什么关系,但是,郑炎从海底脱困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时间线上并不吻合。   闻玺慢条斯理地对药师喇嘛说,“你进无人区了?” 第460章   次仁马上翻译,他此时有点口干舌燥,心如擂鼓,主要是药师喇嘛透露的内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颇有点细思极恐的感觉。但是看其他几人,闻玺一直冷静而强大,药师喇嘛刚从失智状态中恢复,就连他一直觉得需要特别照顾的阮棠,听到这事也是只稍作感叹,并没有特别害怕。   次仁觉得一屋子里人里,可能就自己是最正常的。   药师喇嘛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房内安静了一瞬。   次仁诧异地问,“您真的进去了?”   药师喇嘛目光微动,露出一丝几位复杂的神色,“我还是顺着讲下来,你们才能理解。我问了达瓦在无人区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事,他说有一夜很特殊,摄制组受伤生病的情况都是那一夜引起的,但他想了很久,都没能想起来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寺里的时候,我只能每两天给他一副藏药,每次他都会吐出虫子,但这样长期肯定不行,按你们内陆的说法,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药物也有点毒性,达瓦的身体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壮。我当时决定,进无人区,按照达瓦他们原本走过的路线,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药师喇嘛说到这里,阮棠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为了病者,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医者仁心,菩萨心肠了。   “无人区很危险,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但是比起藏区以外的人,我们还是有点优势的,我是做好了准备去的,还带着这个。”药师喇嘛说着把金刚杵抬了抬,进门的时候他就拿着,一刻都没有离身。   “我以为自己比达瓦强,至少还有驱邪的法器在身,遇到什么非常的危险应该可以应付。但是……”药师喇嘛苦笑,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我顺利从无人区回来。”   他最后这句话的口气有些奇怪,就算不懂藏语,阮棠也听懂一些,问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药师喇嘛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归为毅然,“在无人区的大部分记忆我都还记得,可是某一些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实际上,我连达瓦的事都忘了,多亏了你们的帮忙,昨天我清醒后才记起达瓦,我感觉在无人区是发生什么事的,但具体是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抱歉,能提供给你们的只有这些了。”   次仁先听完,身体一阵寒,缓了一下神才把后面的翻译完。   阮棠心说,药师喇嘛和达瓦的症状基本一致,进入无人区后最关键的记忆都缺失了。   她朝闻玺看去,只见他沉思不语,眉头微微皱着。   房中陷入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药师喇嘛神情凝重,“我怀疑是和邪魔有关,听次仁说你们的目的就是无人区,我这才冒昧把情况告知,危险程度可能已经远超想像。”   闻玺说:“进入无人区的路线你还记得吗?”   药师喇嘛点头,闻玺就让他在地图上画下来。   次仁出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西藏地图,药师喇嘛凭着记忆,在阿里地区标注。在靠近喀拉喀什的位置,他停住了,愁眉苦思,没一会儿额头上还沁出微汗。   闻玺已经了然,“昆仑。”   “对,”药师喇嘛恍然,“就是昆仑,我是怎么回事,刚才几乎连昆仑都叫不出来了。”   次仁同情地看着他,“您一定是太累了,又受了打击。所以才会忘性大。”   药师喇嘛说,“不是这样,这种忘记,就好像有一块东西生生从脑子里挖走了。回来之后连达瓦都忘记,这太不正常,可能我也被邪魔所控制了。”   次仁干巴巴地笑,十分勉强的样子,然后求助般望向闻玺。   “就按刚才说的,理智应该不是突然就没了,这几天里你还记得什么?”闻玺问。   药师喇嘛说,“我是半个月前从无人区出来的,当时我已经忘了达瓦,也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去无人区,第一天我还打算回巴荣寺来着,对了,当时我开始做一个梦。”   “梦?”   “对,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人在排队,所有人都穿着长长的袍子,我看不清别人的脸,只知道跟着队伍移动。第一天做了这个梦之后,我很害怕。”   次仁忍不住问,“为什么害怕?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药师喇嘛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很害怕,梦醒了之后还回不过神,结果第二天我又做同样的梦,这一次,我前面的人少了一个,我又往前排了一点。后来每一天,我前面就只都会少一个人,我就往前走一步。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糊涂了,就算是白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到处晃。”   闻玺说:“昨天呢,你梦到什么?”   药师喇嘛脸颊两侧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忆到极为痛苦的事,“昨天梦里我已经是排第一个,在我前面,有一个血红色的大池,我差不多一个脚已经要踩进去,就被你们救了。”   血红色的大池——阮棠眼皮一跳。   闻玺说:“既然你已经记起了达瓦,他现在在哪里?”   药师喇嘛说:“早上我已经电话联系过寺里,他被他的父母带回去了。”   闻玺长眉微挑,“回家了?”   药师喇嘛表情也纳闷,“我走的时候情况还不好,当时我让寺里盯着,但我离开时间太长,不知道发生什么,电话里寺里的人告诉我,达瓦好像好转了。”   闻玺面无表情。   此时就连次仁都感觉出不对劲来,依药师喇嘛昨天的表现来看都已经十分危险,达瓦又是怎么好转的。   闻玺站起身,“准备一下,先去达瓦家。”   药师喇嘛也紧跟着起来,“闻先生,你是觉得达瓦……”   闻玺淡淡地说,“去看了才知道。”   次仁紧张地搓了搓手,和药师喇嘛离开房间去做准备工作。   两人都不在,阮棠没了顾及,转过脸来问闻玺,“难道那个血红的池子是不老泉?”   作者有话说:以后开车也只能隐晦地开,别抱太大希望哦 第461章   闻玺:“离昆仑这么近,池水还是红色的,按他说的排队也很像是不死族的祭礼,很大可能就是赤泉,不过赤泉已经干涸几百年,也没有不死树依托,不可能突然重现。所以我更倾向另一个推测。”   阮棠认真听他分析。   “怨气是死后才会形成,会携带一部分生前的记忆。”   阮棠恍然,“他做梦的时候就失去理智,实际上是被怨气控制了,看到的东西是怨气生前看到的。那就是……不死族形成的怨气?”   闻玺轻拍她的头,“不用猜了,等去看了那个达瓦就会知道。”   阮棠点点头。   下午他们就收拾到退房出发。   次仁弟弟的车往西继续深入。次仁在和大家介绍位置的时候,阮棠好奇地问,“达瓦家应该住的离巴荣寺不远吧,是在那曲?为什么现在还要往西?”出门前她刚好补过地图,还能说出个大概方向来。   次仁和药师喇嘛交流几句,然后转告,“喇嘛上午已经和寺里联系过,达瓦之前生吃动物的事周围都知道,他们一家为了避开去了他外婆家,就在阿嘎县,已经是藏区最西边,离阿里无人区很近,达瓦小时候就在那里长大,所以才会对阿里地区比较熟悉。”   车一开就是大半天,晚上大家是在最近的小县城的旅馆住下。一整个下午,阮棠都是在车上看风景,感觉有些疲惫,又没有手机可以娱乐。她的手机在古格王朝遗址砸坏后,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根本没空去补办手机卡和买新手机。   风景看多腻了之后,她无聊地打哈欠。药师喇嘛上车后就一直闭目不语,次仁偶尔介绍一下周围环境,见大家兴致寥寥也就不再多说了。阮棠在偶尔颠簸的路途中打起瞌睡,头一颠一颠的,后来感觉到脸颊被人碰了一下,然后脑袋就有了支撑,于是她就安心的睡觉。   晚上住进旅馆,次仁来找闻玺,说药师喇嘛刚才感觉身体有点不适,担心晚上睡着又做那个梦。现在他已经知道,做梦就是失智。   闻玺给了一张符纸,次仁双手接过符纸,表情庄重,让阮棠想起献哈达的姿势,她想了一下,对闻玺说,“晚上要不要我进他的梦里看一下?”   闻玺看着她,唇紧抿成线,脸色严肃,“别乱来,对能力盲目自信才最危险。”   阮棠立马老实点头。   这一晚睡得很安稳,清早吃早饭的时候,药师喇嘛来表示感谢,把符纸放在枕头下面睡觉,一晚都没有做梦,尤其是早上看到枕头下面的符纸已经变成黑灰,他就知道是被符纸保护了。   药师喇嘛对符纸产生了莫大兴趣,不过他不能直接和闻玺沟通,次仁就陪着当翻译,次仁弟弟也紧随其后。   药师喇嘛告诉闻玺和阮棠,藏区密宗也同样有符箓,但一直以来好像从没有把任何力量具现化,他拿出一条幡带给闻玺看上面的纹路,果然和符箓很想象。但这只是表面像,实则和方士之术有着本质不同。   闻玺和药师喇嘛讨论了一会儿,说到深奥的地方,阮棠已经听不懂了,次仁更苦,专业词汇的增加对他翻译要求激增,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次仁已经脸色发白。   这一天基本上又在车上度过,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到达阿嘎县。这里已经紧贴着阿里无人区,和其他旅游发展的很好的藏区城市比较,这里基本没有游客涉足,显得十分偏僻而荒凉。   次仁下去找人打听到达瓦外公家的地址,他也很机警,随口和当地居民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事,比如动物被咬死之类的。当地居民摇头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次仁把打听的情况带回来,大家都觉得奇怪,难道达瓦的病症突然就好了。   阮棠没有那么乐观。   闻玺说:“先吃点东西,然后去他家。”   他们就在问路的藏民家里买了点吃的。一个小时后,驱车来到达瓦外公家附近。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点怪。”首先开口的是次仁,“天还亮着,他们家门窗关那么严实,还有,我看着好像他家那块特别暗。”   次仁说的没错,现在是晚上八点,天还是亮的。只有一幢碉房院子紧闭,窗户拉着帘,而且正如次仁形容的,好像这房子周围的光线特别暗,看着阴沉沉的。   不用去看门牌号都能猜出这一定就是达瓦的外公家。   次仁看看闻玺又看看药师喇嘛,先是用汉语,再是用藏语问,“现在怎么办?”   “去敲门。”两种语言的回答内容一致。   次仁一咬牙,上前在门上一拍,木门嘎吱一声就开了,次仁吓得反而倒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院子里面,发现没有人后,求助似的回头看闻玺和药师喇嘛。   闻玺大步走进院中,阮棠几个毫无疑问地跟上。   院子很小,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色泽艳丽的沙发,藏区建筑门边窗边都有黑色的边框,寓意为“牛角”,是给人带来吉祥的象征。   次仁一看大家都来了,胆子也打起来,去敲门,手上力道不小,砰砰砰地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来开门。   闻玺让他走开一些,手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一下。   次仁想说刚才他都没拍开,这点力道有什么用,但随后就看见门应声而开。   闻玺朝里面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然后疾步退后。   阮棠几个在他身后,看不到里面,不明所以,只能跟着退。   很快,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六十岁的老人缓缓走出家门,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刻,看起来极为严厉的一张脸,手里平举着一把土猎枪,枪口对准闻玺,出来后又瞄了瞄其他人。   次仁马上高举双手,用藏语喊了句什么。   阮棠猜,应该是我们没恶意之类的话。   但老藏民根本不理,厉声说了句什么,仍旧一步步靠近,要把众人逼出院子。 第462章   阮棠来西藏之前曾看到网上议论说有藏民持有土制猎枪,真没想到还真给碰上了。这种猎枪攻击准头和威力比一般枪支要差很多,再加上大部分人不会保养,只能平时用来打个兔子什么的。   但此刻枪握在藏族老头的手里,看他熟练的姿势,和枪托上油润的光泽,显得极有威慑力。   药师喇嘛从后面上前,说了几句什么。   藏族老头眉宇间阴沉似水,忽然调转枪头对准药师喇嘛。   两人用藏语说了几句后,药师喇嘛露出一丝愤怒又怜悯的神色。   次仁忽然往旁边挪动一下,藏族老头枪头转过去。药师喇嘛突然就动起来,手里的金刚杵朝老头后肩打过去。   砰地一声,金刚杵砸身上发出让人肉酸的声音,别说是人,就是大型动物挨这一下也够呛。谁知藏族老头脖子歪了一歪,脸上很木然,没有露出痛的表情也没有晕过去,他迟钝了两三秒,手里飞快地把枪口朝药师喇嘛移动,手里已经紧扣扳指。   在这紧张万分的关头,闻玺飞快上前两步,来到老头的另一边,老头无法兼顾两边,视线还是盯着药师喇嘛,他表情有些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忽然他脸上神情呆愣住,双眼空洞,身体也僵硬不动。   闻玺把一张符贴在他的身后,在藏族老头上轻轻一拍。土猎枪就掉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次仁抹了抹额头的汗,飞快地对闻玺说,“他就是达瓦的外公,刚才他说全家人都好好的。”   好好的?一进门就猎枪迎接,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   闻玺蹲下掰开藏族老头的眼皮,就像之前检查药师喇嘛一样。老头的眼皮下已经浮现出红线,但是只有短短一条。   闻玺面色略有些凝重,拿了几张符纸出来,分给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他感染了怨气,里面的情况不会很好,你们都当心点。”   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把符纸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位置。   闻玺先把猎枪踢地远远的,然后手持符纸给他双眼蒙住,老头眼中流下血泪,身体抽搐,过了一会儿,等符纸燃烧完,闻玺拍了拍手站起身。   藏族老头躺在地上,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强硬,他眼里流完血后又流下泪水,张嘴嘶哑地说了句什么。   次仁翻译,“他说家里人全疯了,求我们救救他家。”   药师喇嘛在征求闻玺同意后,把藏族老头扶起来,对方惊魂未定,身体也好像瞬间衰弱下来,脸上的老人斑一块块冒出来,眨眼就老了十岁。   次仁看得目瞪口呆的,兄弟两做了同一个祈祷动作,然后念了一句经文。   药师喇嘛和老头交谈起来。   次仁给闻玺和阮棠翻译。   藏族老头说自从女儿一家三口来了之后,家里的人就有些不正常了,他脾气不好,看到大家古古怪怪的,就在家里发火。后来看见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就想去最近的寺里找护法喇嘛,但就在第二天,他也变得不正常起来,连自己的打算都忘记了。   “邪魔,他们一定是中了邪……”老头涕泪纵横,哭的很脆弱。   闻玺让次仁弟弟把老头扶到院子外面,然后扔了两张符纸在院门口,转身朝房子里面走去。   阮棠和药师喇嘛跟在后面,次仁则在最后,他脸色十分紧张,但想到能翻译藏汉两族语言的眼下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也得上。   因为阿里地区海拔极高,房子大部分是泥坯和木材键槽,内部装饰的色泽极为艳丽,但此时所有的窗都被遮挡,内部光线昏暗,一眼看去,墙上繁复华丽的画饰倒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   药师喇嘛握紧了金刚杵,他刚开口要说什么,才发了个音,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黑影,动作敏捷的堪比野兽。药师喇嘛也是有修行的人,又加上这两天休息恢复的还行,反应极快,反手就是一杵砸过去。   被他砸在腹部的黑影痛苦地呜咽一声,身体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折,窜到屋顶上,消失在黑暗中。   阮棠在黑暗中的视力比药师喇嘛和次仁好多了,她看清刚才那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又有两道黑影从屋子角落扑出来,和刚才那个差不多的速度。   一个扑向闻玺,一个扑向阮棠。   闻玺一挥手,金色利芒划破黑暗,直接击中黑影,两人应声而倒。   这时阮棠摸到了房间的灯,按了一下开关。屋子顿时就亮了起来。她松了口气,庆幸电源并没有被破坏。   亮堂的环境和黑暗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药师喇嘛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次仁指着屋子角落,“那……那还有个人。”   这就是刚才袭击他,又被药师喇嘛打了一杵子的。众人这时看清,她是个中年藏族妇女。药师喇嘛更是失声,“达瓦妈妈。”   对方毫无理智,蹲在角落里,似乎对光很敏感,龇牙咧嘴的样子像野兽更多过像人。   药师喇嘛看到认识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后怕不已,如果不是遇到闻玺,他恐怕也会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闻玺朝达瓦妈妈走过去,她想攻击,刚要动作,就被闻玺一掌劈倒。   药师喇嘛说:“闻先生,你救救他们吧。”   闻玺听次仁翻译完,说;“暂时把他们三个放在一起,先找到源头再来处理他们。”   源头自然是在达瓦身上。   闻玺看了屋子一圈,对药师喇嘛和次仁说,“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只有阮棠跟着他朝里面一间更暗的屋子走去。   外头的灯都开了,却没有一丝光透进这屋。   阮棠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在墙上摸开关位置。上下摸了一圈都没有,她正纳闷,一只冰冷的手同样摸过来,和她碰在一起。   阮棠汗毛直竖,手腕忽然被那只冷的像寒冰的一样枯瘦的抓住。她另一只手飞快地凭空画了一个灵气攻击的符箓朝手的位置扔过去。   灵光闪动照亮了一小块位置,正好对方脸正对着她。   阮棠看到一张皮包骨头,形同骷髅的脸,两个血红的眼珠就像嵌在眼洞里,嘴角还是往上扬的,活脱脱的僵尸模样。 第463章   被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抓住手,阮棠感觉从手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头皮发麻地叫了一声,按理说,走在前面的闻玺早就应该发觉,但她喊了之后,房间内依旧静悄悄。   阮棠陡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僵尸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然后枯瘦的手使劲拉她。   阮棠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扒住门边上的柜子,她使劲甩了两下手,但僵尸的力气远胜于她,看着皮包骨头,只有竹竿那么粗的手腕,但实际上力大无穷。对方一使力,她跟柜子一起被拖着走,在地上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阮棠冒出冷汗,在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无法和僵尸抗衡的情况下,她马上转换思路。又被拖走了一米多的距离,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像整个人都被要被僵尸拉进深渊中。   她咬了咬牙,干脆放开柜子,顿时就被僵尸拖在地上,阮棠手磨破了,血流出来,她在地上画了两道符箓。其中一道先激发,地面扭曲出波浪的痕迹,像是水面的涟漪。   阮棠明白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随后第二道符激发,那是崔氏一脉的秘术,不用于攻击,只用于自己。幽蓝的光泽从符箓上散发出来,然后直冲着阮棠而来,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又冷又刺激,感觉犹如冬天跳入冰湖。阮棠一个激灵,抓着地板的手臂直颤,她抬起头,看到僵尸的脸上眼珠就那么直愣愣地掉落下来,血从眼洞渗出,在脸上留下两道鲜红的血痕。   阮棠眼前一黑,眼皮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摸了摸,手心湿漉漉的还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她立刻就明白,是自己的眼睛流出了血。   她还是站在门槛的位置,房间内黑不见光。她闭上眼,缓了缓神。   房间内还有一个粗重的呼吸,是闻玺的,阮棠睁眼朝呼吸传来的方向看去,在房间的角落位置,闻玺站着不动。阮棠马上朝他走过去。   “别过来。”闻玺的声音很嘶哑,像是胸腔里挤出来的。   阮棠立刻站住,“你怎么了?”   闻玺没有回答,只是沉重的呼吸让人听起来感觉情况不好。   阮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手一挥,符纸化成了光团,照亮了整个房间。看清环境的时候,阮棠狠狠倒吸一口气。   正面的墙面上嵌着一个人——那是真正意义的嵌着,胸口以下已经和墙融为一体,一张藏族年轻人的脸,双目圆睁,鲜血不断地从他眼眶往下流,从他的胸口淌过,然后又流到墙上。   身体和墙面连接的位置,犹如藤蔓般伸出一条条的血管,粗粗细细的,在房间的墙面屋顶和地面都钩织出一个大网。   符纸很快燃烧完,阮棠在看清后差点没当场吐出来。这比她之前看过的美国恐怖大片更恶心,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闻玺让她不要过去,因为此刻所有从墙上衍生出来的血管都集中在闻玺的身边。   那些红色黑色,密密麻麻的血管化成了利刺,争先恐后地闻玺身上扎。   他的脚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板,血管甚至拥堵在一起,盘根错节,扭曲活动地好像一团毒蛇。闻玺的双脚陷于血管的包围之中,还有不少试探性地往上突刺。他的身周金色流光飞舞,在每次血管攻击时都会阻拦。闻玺面无表情,但眉宇间透出一股阴厉。阮棠直觉他此刻并不轻松。   她刚才燃烧符纸照明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墙上血管的注意,那个人脸微微动了一下,突然眨了一下眼,朝着阮棠的方向看过来。一道细长的血管突如其来地从墙上弹射出,刺向她的手臂。阮棠在手心里画了一个符箓,接住血管,一触碰到,符箓和血管同时燃烧,化成了一道满是腥气的烟。   阮棠感觉到,刚才看到的僵尸幻觉,就是血管制造出来的。她的身边有三道血痕,那是血管爆开留下的痕迹。才几纤细的血管就有这种可怕而诡谲的能力,闻玺差不多已经被所有的血管围住,应付源源不断的攻击,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阮棠有些着急,想趁着所有血管集中攻击闻玺时给他分担些压力。她再又消灭一根血管时,蹲下来,在地上飞快画符。这个符箓有些复杂,在画到一半时,身体犹如抽空般,大半灵力已经集中到符箓上。   墙上的人大怒,大概是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阮棠身边居然聚集了不少的灵力,并且通过符箓,显露出隐隐的威胁。   他张嘴大吼。   一道血波喷射出来。   阮棠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倒不是危险,而是被喷到该有多脏。她赶紧一手挡住脸,另一只手坚持把符箓画完。   地上层层叠叠的灵力形成波浪震荡开,被波及到的血管都会停顿住两三秒。   墙上的人大怒,甚至从攻击闻玺的血管中分了一部分来对付阮棠。   阮棠左躲右闪,坚持等着符箓完全激发。   房间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好像延缓了。   在阮棠眼中,墙面,半截融入墙面的人,包括闻玺脚下的盘根错节,都好像变换了一个样子。血腥可怕的世界好像被彻底分割为两半。一道无形的分割线从符箓中心蔓延开。被灵力扩散影响的地方变成了黑白色,而另一半则还是原来的模样。   阮棠有些惋惜,她的能力不足,只能达到整个程度。   在黑白的那半边,闻玺身体也有一半站在其中,那里看起来完全不同。墙上的那个人,不是年轻的藏族青年,而是半截骷髅,他的身上缠绕的全是黑色怨气,一股股交缠形成肌理和血肉,紧紧覆在他的身上。房间里蔓延的也不是血管,而是怨气吐出的雾气,它缠绕着闻玺,每一道凝实的怨气上,都有一张残缺的脸,他们咆哮着,嘶吼着,在房间里游荡。   闻玺睁开眼,房间骤然的分割,让半个黑白世界里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同,从阮棠的角度,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半垂着狭长的眼——此刻他的眼神看来极冷又厉。 第464章   闻玺低头看了一眼房间界限分明的两半,其中褪去色彩黑白的一半在阮棠通术的影响下,让虚实模糊的能量现象出真实的一面。难怪刚才他在应付房内具现化的血管攻击事倍功半,因为怨气已经阴阳相生,虚实交替。   这里的怨气来源并非是一个,而是众多怨灵结合在一起,一股股的阴能量结合在一起,又分散开,每一股上都隐隐显出人脸,残破不全,但个个怨毒。还有些比较完整的怨气上还能张嘴发出声音,嘶吼着:“……岳城!”   闻玺朝阮棠的位置瞥过,她几乎耗尽了灵力,在身上贴了一张护身符后,动作麻溜地往门槛边的柜子后面躲。   闻玺淡淡一笑,专心致志地对付怨气。   几道怨气在黑白的界限内朝闻玺的手臂撕咬过来,而在彩色的另一半,看起来是几根血管突刺过来。   闻玺不理会色彩世界,左手伸手一抓,把几股怨气捏在手里。各张鬼脸痛苦地哀嚎,因为闻玺掌心中金光隐隐,此时抓的又是他们的本源,伤害成倍增加。   墙上的藏族青年双眼流血更多了,看起来面色凄厉,他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大吼着,没有声音发出,但从他嘴里冲出的波浪犹如实质,所有的怨气都往一个方向涌动,很快凝结成一股巨大的黑色雾气,翻滚起伏,逐渐显露出五官。   “……你回来了,岳城……”   闻玺手一挥,火焰撩起,把怨气灼烧出一个巨大的洞。藏族青年又大吼,很快有墙上角落的怨气扑过来弥补了破洞。   “岳城,你背叛了全族……赤泉已经重现,神树也将复活,不死族终将永恒……”   闻玺已经挣脱了所有怨气的纠缠,他手中捻着一朵火花,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都死过一次还不死心,干脆这次就消失吧。”他随后一弹,金色火花跳跃着飞向空中的雾气。   不断变换的鬼脸,一会儿是女人一会儿是男人,它仗着自己是众多怨气揉捏在一起,张嘴一个大窟窿,把火花吞了进去,立刻就哀嚎起来。   这个声音像是几十成百的人一起痛哭,让人毛骨悚然。黑雾聚集形成入夜般的浓稠,不断地消耗着火花。   不管是那种能量,最后的碰撞都是一种损失的过程。黑雾消耗地七七八八,火苗也差不多只有原来十分之一那么小,好像风一吹就要消散。   墙上的藏族青年露出笑,“几百年不见,你也没有长进多少。”   闻玺冷笑,“足够应付你就可以。”   彩色的界限里,墙上的血管都被烧地萎缩起来,但很快,黑色的界限渐渐消退,分割开的世界一点点融合,那是阮棠施展的通术开始失效了。   阮棠看着虽然众多怨气都被消灭,但最关键的墙上那个还没解决,通术又无法继续维持,不禁有点着急,从柜子后面把头探出来。   藏族青年眼睛深处闪过暗色,正和闻玺说着话,但实际上却是突然伸出一条长长的手臂,朝阮棠抓去。   伸到一半突然动作停住,那微小如蚕豆的火苗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掌前,他一抓之下,先被火苗燎穿了手掌。   “要是你不伸手,还真的很难抓出来。”闻玺冷嗤。   “啊!”藏族青年惨叫声比之前任何一次就要响亮。   他拼命击中力量,才算把杀伤力惊人的火苗扑灭,刚要缩回手。闻玺已经走了过来,迅如闪电般擒住他的手。   藏族青年神色惊慌,脸颊上两条血泪变得越发殷红。   闻玺和他接触的地方,冒出滋滋的声音。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房间内,阮棠看着他们的动作头皮都发麻。   闻玺嘴角含了一丝冷笑,忽然发力,把藏族青年从扯着,一点点从墙面上拔出来。   无论藏族青年如何挥舞手臂,扭动身体,都无法挣脱,他嘴里吐出一股股怨气化成的能量。被闻玺轻轻一挥手就驱散。   “……慢着,我们做个交易……”藏族青年的腰腹已经离墙而出,顿时慌乱地喊。   闻玺根本不理会。   阮棠看出来,那面墙不知道被动了什么手脚,阴阳在空间很完美地融合,如果给怨气遁入虚空,就很难再抓到。   不过此刻怨气被闻玺擒住,想要断开肢体,但被金光缠绕,无法做到断臂求生。   “你难道不想知道郑炎的打算……只要收集到所有的伸树叶子,就有机会不死重生……”   “你疯了……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啊啊啊——”   无论他说了什么,闻玺都充耳不闻。   只见藏族青年的身体已经整个被闻玺从墙面上拉了出来,扔在地上,他腰腹以下全是血淋淋的,刚落到地上,先是一动不动地装死,在闻玺放开手的一瞬间,他猛然腰腹用力弹起就要逃。   还没碰到那面墙,他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低头一看,胸口已经被烧穿,留下巨大的窟窿,其中有一点让他忌惮不已的金色火星。   “不……”   火苗很快燎到全身,只一眨眼的功夫,怨气就被烧的点滴不剩。   藏族青年充盈的血肉全是怨气所化,一切消失后,地上就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的骨架,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干巴巴的人形像是被风化了。   阮棠从柜子后面出来,蹲的腿都要麻了,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她有些不忍的挪开视线。这应该就是药师喇嘛提过的达瓦。   从时间上来说,他被怨气缠身已经太久,人早就已经没了。   那面原本嵌着人的墙面发出一阵灵力的波动,阮棠看过去。这面介于虚实之间的墙对通术者来说,有股天然的吸引力。   她朝墙面缓缓走去,抬起手。   “糖糖!”手臂猛地被大手拉住。   闻玺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什么都敢碰。”   阮棠说:“我感觉不会有事。”   闻玺拉长着脸说,“感觉下一期彩票是什么?”   阮棠:“……”   “不知道就一边去。”闻玺毫不留情。 第465章   感觉不出下一期彩票的阮棠默然站到一边,看着闻玺当场画符把墙面封印起来,在灵力的搅动下,墙面虚虚实实地转换了好几遍,然后彻底变成一面土墙,再没有异常出现。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一切才恢复原本的样子。   外面有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的声音传进来,她和闻玺走出去。   两个原本在符纸控制下的三个人,两女一男,此时皮肉都瘪了下去,变成了干尸的样子。那是闻玺在里面对付怨气的时候,外面就起了变化。在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眼皮子底下发生。药师喇嘛也算见识过不少奇异的事情,但仍是被三人这个模样吓了一跳,次仁兄弟更别说了,两人躲到房间角落,身高马大的两个壮小伙,吓得抱团瑟瑟发抖。   次仁没办法,对着里面房间喊闻玺先生,阮小姐。   但当时房间里黑漆漆静悄悄,人走进去跟消失了一样。他不放弃地喊,导致……次仁弟弟学会了这两句汉语,跟着他一起喊。   阮棠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两兄弟此起彼伏地喊叫。   看到他们从里面一间平安出来,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算是放下心来,连忙指着地上三具干尸说,“他们……突然就变成这样。”   闻玺说:“他们和怨气相处太久,身体感染已经太晚了。”   次仁和弟弟站起来,说:“闻先生,里面有什么,你们进去以后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闻玺说:“已经解决了。你可以进去看看。”   次仁坐过去,刚踏进房里两步,以更快的速度退回来,面如土色。弟弟问他看到什么。次仁说:“更难看的干尸。”而且那个房间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很多,人一靠近就不舒服,全是怨气留下的痕迹。   药师喇嘛进屋去看了一下,出来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极为难看。   外面还有一位身体虚弱的老头,正等着他们把家里发生的异常解决。可是现在的情况,只有他救了下来。   闻玺说里面一间最好封起来暂时不要居住,   药师喇嘛和次仁硬着头皮去外面找老头,没两分钟,外面就传来哀嚎痛哭的声音,老头想进屋看一看情况,次仁赶紧拦着他。   当夜闻玺等人借宿在县里的其他藏民家。第二天药师喇嘛就和县里的领导联系,并且尽快给尸体进行了火葬,在采用火葬的一般都是高僧,藏族老头情绪不稳定,开始并不愿意,是药师喇嘛劝了他两个小时最后才同意。   火葬是闻玺的意思,怨气污染过的尸体,变成灰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次仁此时已经把他的话奉为佛语纶音,竭力要把事情做好。   等处理完达瓦一家的事,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尤其看着那个藏族老头子木愣愣的,好像只留下一具躯壳活着。   等火葬完成,看着四具干尸烧成灰,药师喇嘛来找闻玺,问他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喇嘛已经没有再做那个梦,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摆脱了怨气的缠绕。第二件事,他希望闻玺进阿里无人区的时候能带上他。   第一个问题好回答,藏族老土和药师喇嘛都是感染的时间尚浅,现在既然根源已经解决,他们也就没有危险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闻玺摇头,说不行。   药师喇嘛叹了口气,说昆仑如果出现这种可怕的怨气,他身为知道内情的人员,绝对不能视若无睹,仍由不知名的危险悄悄发生。   他看向阮棠,说:“阮小姐这样柔弱的姑娘都要去,我更应该能帮上忙。”   闻玺淡淡地说,“她能做到的事,其他人都不能行。”   药师喇嘛无语,作为中间翻译的次仁更是沉默。   到最后药师喇嘛也没能说服闻玺。当然,闻玺看起来就不是容易说服的人,但喇嘛实在对这件事太过担忧,只好尽所有努力。   在进无人区前,次仁往其他藏民家跑了十来趟,从别人手里买了不少东西。想着无人区的路根本不能通行汽车,还想弄牦牛给两人充当交通工具。闻玺都拒绝了。他和阮棠就两人,带太多的辎重反而是拖累。   在出发前一晚,次仁找到阮棠,塞了她一瓶氧气。   阮棠笑着说现在已经没有高反了,用不上。   次仁虽然心里也奇怪,闻玺和阮棠两个在高原上行动自如,一点没被几千米的海拔影响,和其他来的游客表现完全不同,这应该也是特殊能力的显现。   “带着吧,就这么一小瓶,你要不带我实在不安心。”次仁诚恳地说。   阮棠把氧气瓶放进包里,接受了他的担忧和好意。   “阮小姐,你们到了昆仑,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应付不了,就赶紧逃回来吧,咱们还可以报告政府。”次仁说。   阮棠有些想笑,没想到次仁的信仰最后托底的居然是政府。她特别配合地点头,“还有二十四字驱魔真言,你知道吗?”   次仁一听很厉害的样子,眼睛都亮了,忙问是什么。   阮棠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次仁不明觉厉,“……就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县政府门口的墙上可以多注意一下。”   次仁点头说好,然后有喜滋滋地和阮棠说,他弟弟要开始学汉语了。   阮棠说好啊,那以后你干导游的时候就可以轻松了。   次仁摇头,“那小子是觉得,万一再遇到这种危险情况,喊救命的时候用两种语言会获救机会多一点。”   阮棠一下就想起两兄弟躲在房子角落一声声叫唤的画面来,她忽然就有些感慨,“这就是是……知识改变命运啊。”   次仁深以为然。   虽说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都不会跟着闻玺阮棠一起去无人区内,但他们还是一路送到了喀拉喀什。开车也走了两天的路。   在分别的那一天,药师喇嘛和次仁还有些不舍,千叮咛万嘱咐,说再深入荒野,就是无人区,就连冒死的偷猎者都不愿意进去。   阮棠被念叨了几天,心里不是不紧张的,但看着身边闻玺气定神闲,她心里也跟着安定不少。 第466章   在朝着藏区西北高原出发之前,阮棠给家里打了电话,用的是闻玺的手机,她手机坏了好几天也没条件补好,要是再不打电话回家,爸妈可能要报警了。结果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坏,老两口和邻居结伴出去旅游了几天,就是昨天晚上打她电话没打通有点担心,但也没多想,以为是她手机没电了。阮棠找了个理由,说手机坏了要维修,需要几天时间。   两老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问,那你现在用谁的电话打的。   阮棠语塞,瞄了一眼正和次仁说话的闻玺,赶紧走得更远点。支支吾吾地和父母说,这是一个很亲近的朋友的电话。   阮爸:“糖糖,男朋友就男朋友呗,咋那么长的形容词呢。”   阮棠:“……”   阮妈也有点激动,在旁边插嘴说,“是不是你之前说的严昱泽?”   阮棠:“……不是。”   阮爸哼唧一声,“我猜也不是。”   阮棠心想老爸还真神,是怎么猜到她和严昱泽分手的。   结果就听到阮爸说,“现在孩子追星都神经兮兮的了,你可不能这样,网络上叫老公,那能是现实中的老公吗?那严昱泽老婆该有多少。咱们还是脚踏实地的,找个普通的就行了。你跟爸爸说说,男朋友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了?在哪上班?”   阮棠目光朝闻玺瞟去,他似有所觉,转头朝她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了一下。   阮棠看着他颀长高大的身形和深邃英挺的眉眼,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对阮爸语重心长地说了五个字,“他平平无奇。”   等挂断电话,阮棠长长吁了一口气,就跟刚应付一场灵力大战似的。   闻玺接过手机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刚才电话里提我了?”   阮棠:“嗯。”   闻玺拉住她,“说了什么?”   阮棠老老实实地说,“就他们问我现在打电话的手机谁的,我就提了你。”   闻玺不动声色,“怎么提的?”   阮棠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心脏又不听使唤地乱跳两下,但她抿唇,有点坏坏地笑了一下,“我说问路人借的……”   后半句话全消失在闻玺的唇齿间,他身体把她全挡住,手掌托在她脑后,温柔不失有力地压着她靠向自己,亲密的唇齿相交,还有很细微口水黏腻的声音。   接吻结束的时候,阮棠就像起了高原反应,脸颊通红通红的。   闻玺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刮,然后把手机塞回她手里。   “干什么?”   “再打过去,好好介绍。”闻玺说。   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见到他还有流露出这种幼稚的一面,阮棠没眼看,扭头就走了。   这天晚上,闻玺和公司其他两组人联系,陆一苇调查离尚海不远的小城,没有发现郑炎人头曾出现过的踪迹。而张诚和严昱泽去的湘西倒是有所收获,按张诚说法,郑炎应该去过湘西,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们初时判断可能是郑炎的身体,但现在已经排除。   这点阮棠和闻玺倒是清楚,郑炎要找的是不死树存世的叶子。   把目前知道的资料汇总交流过后,闻玺在群里说了要进无人区的计划,其余人都表示十分担心,严昱泽直接问,糖糖呢,她手机怎么打不通,她在不在你旁边。   闻玺抬头看了一眼阮棠,她正凑热闹和次仁一起教他弟弟学中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她乐得哈哈大笑,眉眼弯弯,既耀眼又好看。   闻玺再看群里严昱泽的问话,露出几分不爽的神色。   第二天一早,阮棠听次仁唠叨了半天,药师喇嘛离开两小时,再出现的时候,是和一个脸生的藏民牵着马过来的。在阮棠惊奇的目光里,他把马匹的缰绳交给闻玺。   阮棠瞪圆了眼,“……骑马进去?”   次仁说:“里面的路走上几个月都走不完,也没办法开车,就只能骑马了。前几天闻先生和我们说好的。”   阮棠之前没注意过交通工具的问题,此时看着马啧啧惊奇。这是匹标准膘肥的壯马,四肢有些短,但看着很有力,它的头看着略小,脖子也不长,没有在电视上看到的马漂亮。阮棠刚走近,马鼻子里就喷出一口粗气。阮棠赶紧又退了两步。   闻玺说:“过来。”   阮棠走过去,马儿被闻玺牵着十分老实,只是时不时喷喷气。   “我不会骑马。”阮棠说。   “我会。”闻玺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朝她伸出手。   阮棠刚搭上他的手,就感觉一股大力把自己提了起来,轻轻松松就跨到马身上。   马好像有点不爽,摇摆两下头,然后又连连喷气。   闻玺在它头上拍了两下,马很快就安定下来。   和药师喇嘛次仁兄弟分别后,闻玺驾马往藏西北方向无人区出发。离开人群居住的地方,周围就是无垠的荒野,高原天气既干燥又寒冷,这个时候已经入深秋,天气寒冷。鸟类早已经迁徙离开,但仍有不少野兽在荒原上奔跑而过。   天空是湛蓝的,偶尔有白云飘过,与大地相连的地方好像是颜色的分割线。山峦起伏,绵延至天际,瑰丽的景色壮观地让人心头辽阔,充分诠释了在大自然界,人类就是普通的一种存在,那么渺小。   在更远的山脉尽头,还有银装素裹的雪山,周围萦绕着朦胧的雾气,看着犹如另一个世界。   阮棠对景色惊叹许久,但很快又被颠簸的回到现实。   骑马看着挺潇洒,她看见进入荒野没多久,闻玺就给画了一道符印在马身上。原本一匹马承载两人要行走在无人区也是不可能的,但在符箓的保护下,马好像轻松很多,一路上跑的飞快。   开始阮棠还能因为景色忍耐,后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她面如土色,紧紧抱住闻玺的腰。   闻玺一手环住她,一手控制缰绳,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忍一忍。” 第467章   马蹄在原野上奔跑而过,在坚实的地面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蹄印。   阮棠看向前方,经过三天的赶路,他们已经穿越了荒野,到达山区的入口,原本遥望远不可及的雪山好像也也拉近了距离。闻玺说休息一会儿,慢慢放缓了行马的速度,到了山谷入口的位置跳下马,然后反手把阮棠牵下来。   阮棠腰酸腿酸,感觉身子骨跟散了架一样,幸好她恢复能力强,换一个人来可能已经趴下了。   闻玺把水壶给她,提醒说山区地势复杂,比荒野更危险。   三天赶路不是没遇到危险,曾经有一头雪豹,缀在马身后追了很长一段时间,天气寒冷,很多地方都被冰雪覆盖,雪豹的行动却半点不受影响。无人区里的野兽极为凶猛,对猎物穷追不舍。阮棠每次看到后面雪豹追赶,都觉得心惊胆战。   闻玺对藏马使用的符纸十分有效,让它体力充沛,奔跑轻松。雪豹见到无机可趁,才悄悄离开。   在山谷外,闻玺检查了一下包袱,这次出行,随身带的只有吃的喝的,和一些必要的救护用品,其他通通舍弃。一般人如果仅靠这点装备,是绝对不敢踏足无人区,摆明了进来就是死,不过有闻玺的符纸辅助,三天里有惊无险,走的还算顺利,缩短了原本应该六天的行程。   阮棠喝了几口水,稍稍擦了一下脸。这几天被冷风吹地皮肤都糙了,手摸上去都有点毛,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闻玺接过水壶也灌了几口。   这里海拔很高,空气稀薄,运动稍微激烈一点就会有窒息缺氧的感觉。   阮棠看了看健康活泼的马匹,问闻玺:“给它用的什么符这么有效?”   闻玺说:“神行千里。”   阮棠赞了一句名副其实,又好奇地问,“放人身上能用吗?”   “贴在小腿上就可以。”   阮棠立刻展开联想,“贴了之后是不是连博尔特都是洒洒水,奥运冠军手到擒来?”   闻玺说:“赢倒是不难,就是事后怎么解释是个难题,万一科学院觉得有了兴趣,需要搞个切片研究……”   阮棠叹了口气,说,“难怪正统流传方士之术也要自动归到风水一行去。”自古人们对风水接受度很高,有点异常也没有关系。她说,“其实符箓里也有很多生活实用的,比如保平安,还有这神行千里。”   闻玺正观察地理山势,闻言撇过头来,“不实用。”   阮棠说:“这次不就用上了?”   闻玺说:“如果这里有路有车,你还会选择符纸?只有具有灵感天赋的人才能制符,而且也不能保证每一次制符能成功。你以为符纸那么好用。”   他不提阮棠差点忘了,符纸的制作并远没有看着那么轻松,只是闻玺每次都是举重若轻,看着十分容易罢了。   闻玺说,“真正实用的是科技,所谓的神行千里,已经有很多交通工具能够达到,而且惠及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所有异术和超自然力量,都只是特定一小部分人,远远不及科技能够普及大众。”   阮棠想了一下说,“但科技也并不是万能,不是还有很多的谜题和问题无法用科技来解决,当有一天所有的事就借科技来完成,就成了滥用。这个世界应该有多面性和包容性,只信任和使用一种力量,说不定也是一场灾难。”   闻玺拍了拍她的头没说什么。   入山口的地方有个小小的池塘,早就已经结成了冰。闻玺一路都走的很小心,阮棠亦步亦趋也不敢放松。由山谷深入,接下来就是要往山上走。在四面环绕冰山的情况下,条件艰苦卓绝是前所未见的。已经适应高原海拔的阮棠,在途中有两次感觉喘不上气,每一口呼吸,都想是冰渣子戳肺管。她把厚厚的围巾包住脸,可冷风吹来,脸上仍冻的发木。   如此严寒的环境,山里的野兽也都陷入休眠,一路走来,真有一种万径人踪灭的荒寂感。   穿过山谷,是连绵不断的冰川,抬头一片朦朦白雾,不知是雾气还是山上散发的寒气,把天空都遮蔽起来。这天晚上,闻玺找到山谷深处的一个凹洞休息,阮棠又冷又累,话都不想说一句。   闻玺不知从来找来枯树烧水,从马背上的包里拿出一只奶锅,烧起水,放了点小米,那是在藏民家里高压锅先炖过,然后晒干带着,在高原上烧一烧就能吃,他炖了许久,又放了几片风干的牛肉,一股肉和米的香就漂浮出来。阮棠闻着味,立刻生出点力气,朝闻玺靠过来。   等烧熟了,闻玺把锅拿下来稍稍凉一下让她直接拿着勺喝。   阮棠喝着肉味迷漫的肉粥,感动地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时闻玺拿着水壶让她喝一口。   阮棠抿了一口,入口火辣辣的才发现是青稞酒。她在藏民家里也尝过,不过当时只是舔了一下,不像现在,一大口喝下去,嘴里全是酒味。   阮棠不喜欢喝酒,也不知道着味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不过身体很快反应的热流让她知道这酒的作用。   阮棠喝了小半锅的粥就饱了,闻玺拿过她吃剩下的直接吃,阮棠怔了一下。   闻玺像是回答她,“这个环境还讲究什么。”   阮棠坐在火堆边取暖。冰山雪峰的环境实在太冷了,山风如同刮骨刀,就算穿了冲锋衣,也挡不住寒气往身体里钻,身上每根骨头都跟泡在冰水里似的。   她喝了酒烤了火,身体才渐渐缓了过来。   “咱们做了准备上来都那么苦,郑炎就剩一个头,怎么爬雪山,不会半路已经冻成冰球了吧?”阮棠有些坏心眼地说。   闻玺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说,“到了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闻玺选的地方,是一个深深凹陷的洞穴,阮棠感觉身体暖起来后,就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兴趣。她走到洞口位置,抬头看见月亮。细细弯弯的一轮,像是少女的眉毛,月光如银,洒在冰川上隐隐笼罩着朦胧的光,圣洁的难以言喻。   最恶劣的环境才能烘托出这份美好,阮棠忽然就生出许许多多的感慨,不过最后却是很短促的一叹。   闻玺走过来,“看什么?”   “月亮,”阮棠说,“我在想,万一死在这里,咱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被后人挖出来。”   闻玺:“……你的脑洞有时候真让人难以招架。”   阮棠连连叹气,“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以我们这体质,说不定就是冻住假死了,被人挖出来的时候是干尸,然后等冰化开,一口气喘过来说不定又活了,这个时候坐起来,卡拉卡拉地能听到自己关节活动的声音,挖我们的人该多害怕啊……”   闻玺沉默良久,说:“早点睡吧。” 第468章   听到“睡觉”,阮棠一点都不困,一整个白天都在赶路没怎么说话,好不容易身体暖烘烘的,她就想着玩一会儿。也是这几天枯燥的荒野生活把她憋坏了,又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现在唯一能玩的大概就是玩笑。   她扁了扁嘴,戏精上身,拿眼瞥着闻玺嘟囔着说,“呵,男人!你想和他谈人生,他却只想睡觉。”   闻玺正在包袱中翻睡袋,听到这句,差点没把整个包袱掀翻。他是知道阮棠嘴皮子利索的,以前在办公室里和钱佑曼聊天,还有和严昱泽拌嘴,都是一套又一套的。   闻玺走到她身后,“不想睡?”   这句问的几分算计,还隐隐有些轻佻。   阮棠眨巴眼睛,在观察他的态度,“呃……不想。”   闻玺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高高提了起来,几乎是扛在肩上。   阮棠顿时慌了,“哎?干嘛干嘛,你这是要干嘛?”   这两句喊出口,她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在某些俗烂电影里的桥段。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她被一瞬间的联想弄得一阵恶寒。   结果天旋地转的,被大力举起轻轻放下,抛在睡袋上。闻玺的身体压过来,宽阔的肩膀几乎遮住了旁边的火光,“聊什么人生,不如聊生人。”   阮棠摔了一下被这句给惊地回了神,“你……”禽兽啊,这几天都没洗头洗澡。   闻玺嘴角微微一抬,打开睡袋,三两下就把她塞进去,然后拉好拉链,看她裹地像个胖胖的虫茧,在她脸颊轻轻捏了一下,“别胡闹了,保存体力,睡觉。”   阮棠瞪圆着眼看他,闻玺看她脸皱成一团,白嫩(哈)嫩的还真像某种幼崽,低头亲亲她的脸,心想怎么跟孩子一样。可要论实际年龄,对他来说,可不就还是孩子嘛。   阮棠被硬塞进睡袋,还想反抗来着,可对上闻玺的眼睛,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深沉,瞳仁黑的像夜,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她所有抗议的话就全咽回去,特别老实地躺着不动。   闻玺去检查了一下火堆,确定夜里不会熄灭后,也躺进睡袋里。   两人并排睡得很近,阮棠一转头就能看见他,这几天都是这样,她也习惯了。火堆的光照亮他一半的脸,而正对着阮棠的侧脸越发显得深刻而冷峻,阮棠悄悄用脸描绘他脸上的线条,高挺的鼻梁,好像山峰一样,以现在的审美,他的俊气过于硬朗,不符合当下精致清新的小奶狗或者小狼狗风格,他根本就是狼,骨子里藏不住的霸道和狠。   闻玺撇过头来,和她目光相对,“害怕?”   阮棠迷糊,“嗯?怕什么?”   闻玺没有回答,语气平淡地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变成干尸以后被人挖出来,安心睡吧。”   阮棠愣了愣,有些发呆。原来心里深处隐隐不舒服的感觉——是不安,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些天太过辛苦,无边无际的天地间好像就剩下她和闻玺两人,她被大自然的壮阔所震撼,继而又对这片绝境生出畏惧的心理。   天地之壮美,自然也有其诡谲凶险的一面。在千仞雪山之中行走,来去都是茫茫无际,那种寂寥而无望的感觉对人有无形的心理压迫。阮棠也是受了这个影响,偏偏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反而被闻玺看了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阮棠有点不明白。   闻玺说:“你没发现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压力,你想法就会特别……跳脱。”   阮棠疑惑,“有吗?”   闻玺,“大理被吸入隧道的时候,你对灵力还不了解,一路唱着葫芦娃,还有遇到木偶傀儡……”   “别说了。”阮棠赶紧求饶,脸都红了,这旧账一翻,感觉全是丢人的历史。闻玺说的跳脱,其实是疯癫的意思吧。   阮棠赶紧在睡袋里动了动,把头挪到另一边,不想再讨论,赶紧睡觉。   闻玺看着她后脑勺笑了笑。   睡到半夜阮棠醒来,是被尿意给憋醒的,她想着忍一忍,闭眼又眯了会儿,实在忍不了,在睡袋里挪了挪身体,蹑手蹑脚拉开拉链,然后钻了出来。地上火还烧着,离开睡袋后瞬间就感觉到冷意。   阮棠朝闻玺旁边的闻玺看过去。   他太警觉也太敏锐,平时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一路上阮棠所有的事都没瞒过他,脸皮都锻炼厚了。   夜间的山中只有风声,她一直走到凹洞出口位置,觉得距离够远,应该听不到声音,才放心小解。事后用消毒纸巾擦了擦手,她正要回去,眼角瞥到一道亮光。她忽然就停下,朝外面看过去。   月亮早就去了另一边,被一座座雪峰给挡住了,只有淡淡银色光芒如流水般洒进山谷里,阮棠在凹洞的入口,抬头可以看见一小片天空和雪白的山峰,此时有一团幽蓝的火光从山谷下方漂起来,从洞口前方浮过。   阮棠刚才看见的就是这个,紧接着又有好几团蓝火也漂了过来。   在寂静的山谷中,这集团火苗出现的毫无征兆,且飘忽不定,诡谲无形,犹如鬼火一般。   阮棠赶紧往回跑,刚跑一小段,就撞到人身上。   闻玺已经起来了。   阮棠顾不得考虑是不是因为她起来小解他也起来,抓着他手说,“外面有鬼火。”   闻玺反手牵住她,朝洞口走去。   火团的数量比刚才又多了,在低处漂浮游荡着,有几个漂地高,几乎快到凹洞上方。   “你感觉一下有没有灵力。”闻玺说。   他的声音稳健低沉,阮棠凝神看过去,过了会儿,她说,“没有。”   “嗯,这是磷火。”   阮棠微讶,又看了眼外面,“磷火一般不是坟地里才有吗?”   闻玺说:“尸体腐烂分解磷化氢,自燃就会产生这种火。那条山谷下面应该有很多动物尸体。”   阮棠无语。   闻玺问她怎么了。   阮棠有气无力地说,“平时都接触风水界的事,都忘了自然与科学这回事。”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两更 儿童节小剧场 作者君:听说你曾经听到过记忆深刻很浪漫的一句话? 糖糖:他说不会让我变成干尸 作者君:……你们的浪漫我不懂 严昱泽拔出刀:可拉倒吧,聊聊人生和聊聊生人是几个意思,你先给我解释下。 作者君:今日采访到此结束 第469章   第二天离开凹洞深入冰川,阮棠在白天的时候朝山谷底下望,看见深深的沟壑之中深不见底,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见过磷火的缘故,她总有种感觉,那一条深沟之中堆积着全是失足摔下的动物尸体,长期积累之下,才会夜间磷火的景象。   自从进入无人区后,阮棠就彻底没了方向,全是闻玺在带路,她也没什么疑问。进入山区后,已经进入极寒,触目可及都是冰川雪峰,山体陡峭,从下往上望去,犹如一柄柄冲天的银剑。又走了半天的山路,离开狭长的山谷,进入无名的古冰川地区。下午的时候,天空忽然被厚重云层遮挡,天气骤然阴沉,风也变大,兜头兜脸的都是雪片和冰渣子。   阮棠又有呼吸困难的感觉,每吸一口气,都被冻地鼻子和胸腔发疼。   闻玺脸色凝重,拉住有些不安撅蹄的马,“暴风雪要来了,必须找地方避一避。”   阮棠脸埋在帽子里点头。   这里的山路很难找,狂风大作的情况,眼睛几乎快被风雪被迷住了,阮棠朝周围看了一圈,心怦怦地跳着。   太危险了,如果没有找到可以栖身的地方,一场暴风雪足够把两人一马给埋葬。她这个时候有点后悔昨天开的玩笑,好的不灵坏的灵,真是说什么都应景。   闻玺环住她,说:“找到路了。”   说着在马身上又用了一道符,原本激动不安的马瞬间安定许多,闻玺一拉缰绳,马就飞奔起来,动物在面对恶劣的环境时直觉比人类要敏感很多。它奔过一条宽阔的山沟。这时天色已经快要全部暗下来,几乎跟入夜了一样。   马从鼻孔里喷出热气,四蹄如飞。   阮棠奋力睁眼朝前看,之间马在山路一拐,窜进一条冰缝里。说是缝,其实很宽大,几米的高度和宽度,从外面的形状看,它像是一个巨大的浪掀起就直接冻住,在下方留下一个巨大的空间。马喘着气,奔进去的时候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不断的抬脚,好像依然很紧张。   在冰缝深处,几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发着光,这时前面的眼睛一动,站了起来。   阮棠看到,那是几匹狼,毛发上沾着雪沫,轻轻抖动下,扬起一层白色朦朦的雾气。   狼眼死盯着他们,似乎在判断什么。   闻玺跳下马,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过去。几匹狼同时往后,身体微弓,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阮棠真担心它们立刻就要扑上来。没想到几匹野狼呜呜叫着,不断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冰缝最边缘的位置才停下,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   暴风雪已经形成,从冰缝往外望,根本看不清远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风卷着雪,遮天蔽日,声势惊人,看着真如末日一般。他们所在的冰缝虽然有遮挡作用,但仍是有风雪往里钻。几匹狼团在一起,瑟瑟发抖,早就没有刚才初见凶狠的模样。   阮棠有些担心,“这里能撑住吗?听说很多冰缝很脆……”还没说完,她就想唾弃自己。   闻玺的语调还是和平时一样,不急不缓,“别担心,连山里的狼都过来,说明很安全。它们是最熟悉这片地方的。”   阮棠觉得有道理,看看狼堆,居然还感觉安心起来。   在雪山遇到暴风雪,最让人担心的还是雪崩,如果一个不好,引起山体上的积雪塌落,那就是连锁反应的灾难,别说这条冰缝了,就是造个混凝土堡垒,也要被砸穿。   在外面如同咆哮的风声中,时间慢慢流失,阮棠紧紧挨着马坐。在风雪最强烈的那段时间,闻玺在地上画了两道符。   冰缝边缘的狼群似乎感应到了,极为不安,可惜外有暴风雪,内有符箓,它们只好继续蜷着身体。   等暴风雪过去,外面有了些亮光,几匹狼都站起来,很快离开冰缝。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很害怕和闻玺阮棠共处一个地方。阮棠站起来,腿软了下,闻玺及时扶住她,“出去看看情况。”   阮棠来到冰缝边上,天上云层已经有些散了,风雪过后的积雪变得更深了,就在冰缝外面,就积了尺高的雪,都是刚才一场雪下的。不远处有一株树干,已经被雪压断了,阮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要走出去,忽然眼睛眯了眯,又退回来。   闻玺说:“怎么了?”   阮棠声音有些颤,“好像有人。”   闻玺乍然变色。   这个环境,除了他们和狼躲进冰缝扛过暴风雪,居然还有其他人在无遮挡的环境活下来?闻玺飞快闪过这个念头,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迅速来到阮棠身边。   外面天色还是有些暗,暴风雪刮了近五个小时,现在的天却更像是晚上八点的样子,沉沉蔼蔼,未明将暗。   就在冰缝外面,他们刚才刚才经过的宽阔山沟,雪地里好像有什么在微微地动着。   阮棠刚看到的就是这个动静,细想之下觉得惊悚不已。   忽然雪中举起一只手——真的是一只手,五指的形状分明。   阮棠不由就屏住呼吸。   那只手在雪上一撑,很快就从地里拱起一个雪堆,淅淅索索的雪往下掉,一个人影从地里钻了出来。   不可能是人!   阮棠第一时间就下了判断,她和闻玺能撑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是因为长生不死的体质。如果有人在极寒的环境经历暴风雪而不死,那简直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   在她和闻玺的目光下,那个人影从雪地钻出后,仰天看着,接着又发出一个声音,尖细的,浑浊的。雪地里,忽然好多个点都开始抖动,就像刚才那个“人”一样,一只只的手,从雪中伸出。   “这是什么?”眼前看到的比昨夜的鬼火更渗人,阮棠朝闻玺靠过去。   闻玺说:“看他们要做什么。”   一会儿的功夫,地里钻出来的“人”就多达三十多个,看着有手有脚,全身雪白,他们很快聚集到一起。 第470章   “是不是……野人?”阮棠突然想起,刚进藏的时候就次仁提过西藏的传说,其中就有野人,据说野人外表特征与人相似,直立行走,全身都是毛,除了西藏,湖北神农架同样有野人的传闻。眼前这些人浑身雪白,不知道是雪积在身上,还是一种毛发,反正和野人的传说有几分相似。   闻玺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人群从雪地里钻出后聚拢,也没看他们开口(哈)交流,一个个都很沉默。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然后就排列成整齐的一排,朝着雪山的小路走去。   在他们把头转过来的时候,阮棠吓得一大跳,虽然早就做好是异常情况的准备,可是当真正看到那几张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是一团雪白的时候,她还是被惊到了。   侧过脸看看闻玺。   他脸色微沉,“不是生物。”   阮棠凝神去看,也没有发现任何灵力的痕迹。   闻玺提醒,“越是靠近昆仑,灵力感知就会越模糊。”   阮棠赶紧试了一下,发现果然自己动念头想画符箓的时候,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对灵力的运转很涩滞。这几天都是闻玺在用符,她根本还没察觉到这种变化。   “他们到底是……”   闻玺很快下决定,“跟上去看看。”   人群走的也不是很快,一个跟着一个,缓步走上山路,从后面看,队伍整齐,动作划一,跟机器设定好似的。他们忽然停住脚步,阮棠立刻就警觉地往后缩了缩,还以为被他们察觉了。   人群并没有回头,阮棠朝前看过去,之前同躲一条冰缝的几头狼刚才走了现在又回来,它们从山路返回,和白色人群迎面撞上。狼群立刻做出防卫的姿势,龇牙咧嘴,警告的呜呜声从尖锐的牙齿里漏出来。   人群没有动。   诡异的无脸人和凶狠的野狼,到底哪个厉害,阮棠也不清楚,等着看结果。   野狼在露出凶恶的表情后没有动作,人群就那么一条长龙似的队伍,直愣愣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几头狼脸上松懈了。就在阮棠以为要平安渡过的时候,狼群忽然起了骚动,它们眼睛发绿,毫无征兆地互相撕咬起来。   场面顿时变得血腥暴力,刚才在冰缝里还挨在一起互相取暖的狼,此刻完全陷入疯狂,白森森的利齿毫不犹豫地咬向同伴的脖子,很快就撕咬地血肉横飞,鲜血横流,把附近一块雪地全染红了。   阮棠记得,狼是群居动物,通常还是以家庭为单位,比如对偶,或者是兄弟姐妹。这几批狼里就有一只个头比较小的,才一会儿时间四肢都被咬断,脖子上的大洞汩汩流血,已经躺着不动了。一群狼混战下来,好几只先后死去,最强壮的那只浑身是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毛。它仰头呼啸一声,低头狠狠裂开嘴,咬断了自己的前腿,呜咽着倒在地上,发出一种低泣,十分凄惨。   阮棠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滚作呕。   闻玺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飞快画了一道符箓。淡淡的暖流从掌心蔓延到身上。   “注意力集中,不要分心。”他语气沉凝,“好像是一种影响神志的能力。”   阮棠点头,警惕地看向那群白色的“人”。   他们的诡异之处,经过这狼群的撕咬全展现出来。可怕的是,这过程中,阮棠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特殊能量运作的痕迹。   无声无息,就能让其他生物失去理智,阮棠觉得过去经历的恐怖,都没有眼前这一幕来的震撼。   “药师喇嘛说过,他回来以后失去了记忆,还有达瓦也有这种症状,会不会和他们有关?”阮棠很小声地和闻玺说。   闻玺说:“有这种可能,先看他们要去哪里。”   在走了一段山路后,这群人的速度开始加快,路过一块形状奇特的冰坎时,前方出现一条狭长的沟。那是一座时代久远的冰山,不知什么远古,侧峰被避开两半,裂开的位置就成了一条山沟,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米宽,走势往下,结了厚厚一层冰。   路上安静没其他动作的人群,在冰沟前停下来。   闻玺和阮棠也马上停住,和前方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人群忽然双手平举朝上,然后收回躬身,连续做了三遍,看起来是种恭敬虔诚的行礼。   阮棠早就不觉得他们是野人,这套动作充满了一种类似宗教的仪式感,她朝闻玺看去,希望能得到点分析。但闻玺只是冷脸看着前方,并没有说什么。   行完礼后人群再重新出发。   阮棠在走进冰沟的时候,被周围的寒气冻地身体一抖。   这里好像格外的冷,冰面很滑,走动时必须十分小心。   她轻轻跺了跺脚,以活动温暖身体,低头看一眼鞋的时候,她忽然怔住。冰沟下面厚厚的冰层里冻着什么,天色已经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眼看前方的人群在冰沟中走不快,不会跟不上。心里有几分好奇,阮棠蹲下,朝脚下的冰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身体一下就僵住了,阮棠很后悔自己看的这一眼。冰沟到底有多深不清楚,冰层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尸骸,狭长的沟里,宽度不大,但纵深却好像深不见底。下面有动物,也有人类,不光是中国,还有外国人。阮棠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还看到尸体穿着户外冲锋衣和登山工具,这些尸骸有的已经化成了白骨,有的还留着一半的血肉,最贴近冰面的一层,尸体几乎都很完整,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尸体外表都有吓人的创口,但这些都称不上最可怕。   他们脸上停留着惊骇欲绝的表情,才是最可怕的。   好像临死之前经历了什么。   阮棠低头,和一张惨白恐惧的人脸对上,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闻玺一把抓住她,“不要看。”   刚才阮棠蹲下来的时候他一时没有注意,此时才发现异常。 第471章   “是百鬼道。”闻玺的声音比积雪还要冷。   “百鬼道?”一听名字就阴气森森。   闻玺把她拉起来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抖了抖,激活之后,符箓直接浮起飘到阮棠的身前。一股温暖如同春意的感觉从符箓上散发出来。阮棠知道这是护身符,也是这次出来带的护身符中最后一张。   “一种邪术,又叫轮回道,上古传下来的,具体年代已经不可考,具体术法应该是在至阴之地,不能沾染任何污染,令活人自愿而死,肉身腐化,魂魄聚灵,在这条道上来回走99次,渡过天劫就能复活。”   阮棠情不自禁又低头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自愿死的?”   闻玺说:“这里地势很独特,在山缝背阴的地方,下面有坚冰,是造百鬼道的最好地点。只要设个幻阵,把人困住,几天就足够让人心理崩溃。”   发现脚下的冰层里全是尸体后,阮棠觉得哪里下脚都难受。她回头看来路,脸色顿时变了变。   闻玺也看过去。   他们跟着雪白人群走进来的路已经消失了,白色雾气迷茫在路口,看着那边倒像是悬崖一样。   刚才闻玺提到幻阵,阮棠有了心理建设,看到路口消失也没有慌张,“那刚才那些‘人’?”   闻玺点头,“都是想复活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前面的人已经越走越慢,几乎可以说是挪动了。不过阮棠很快发现,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原本雪白的一身,此时却有了变化,最下方不知道是裙摆还是裤腿的位置,起了一声红色。身体却好像渐渐发灰,一层又一层地染上去,眨眼的功夫,身体上半部分已经浓地发黑。   后面的人,虽然没有他变化的那么快,但可以看出也是在逐渐变化中。   他们在百鬼道上慢吞吞地挪动,刚才阮棠还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灵力运转和变化,现在却肉眼可见的,一股股阴气从地底冒出来,一丝丝灌注到那群人的身上。   闻玺紧拧了一下眉毛,让阮棠站到边上,“站在这里别乱动。”   阮棠紧贴山壁,还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壁面上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闻玺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快步朝前追去。   这群人已经不再是雪白的颜色,从他们身上一下泄露出的阴气让周围又下降了好几度。阮棠被冻地头隐隐作疼,胸口的符箓还在发挥作用,提供着热源,让她缓解许多。   闻玺手里然后一簇金色火焰。发出滋滋燃烧的声音,空气中原本阴气凝结,火焰出现好像一下点燃了什么,周围诡谲的气息一下翻滚涌动,爆发出惊人的变化。   缓缓挪动的人群似有所觉,为首的那人猛然转过头来。   阮棠看见,刚才还空白的脸,此时已经隐隐显露出五官,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已经成型。只不过他的脸色灰白中泛着绿,看着就像传说中的僵尸。   闻玺经过的地方,阴气自动避让,金色火焰凝结出一朵五瓣花的形态。阮棠对金色火焰并不陌生,但还是头一次看到它凝结成型。   为首那人脸部看着僵硬无比,一双眼原本没有瞳孔,看着只是雪白的两个窟窿,他忽然眼皮一合,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珠翻了翻,忽然就转出一双瞳孔,黑中带碧,十分邪性。   这群人原本只知道走,眼下齐齐转过身,已经让人很意外。这时为首那人露出人性化的动作,摆手一挥,队伍最后面,身体被染得浅灰的两人背过身,他们的五官也有了雏形,像是铅笔画上去的,还很模糊,两人对闻玺扑过来。   迎接他们的是金色火焰。   火花燎到两人身上,直接就把两人的手臂融化,发出滋滋滋的可怕声音,两人似乎没有痛觉,后退之后,直接在地上滚动。金色火焰有克制邪祟的能力,但也并不是没有限制。两人在百鬼道上滚来滚去,金色火焰灼烧着,阴气却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涌上来。   没一会儿,金色火焰就彻底熄灭了。   阮棠看见了,心里“突”的一跳,这还是她见到阴气最浓郁的一次,居然把金色火焰都给耗熄了。   闻玺面无表情,手指轻轻一擦,又一道火光燃起,比刚才的火焰更大一些。   为首的人也马上跟着指挥,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奔了过来,幸好这条长道狭窄,容三人同行已经是极限,所以最快挥动手臂朝闻玺抓来也只有三个,后面的挤成一团,一层又一层,三十多人瞬间已经把路给堵住了。   他们齐齐手臂朝前抓。   一个个都五官模糊,处于即将成型又未成型的阶段,这个画面形成的冲击力,让阮棠头皮发麻,同时又联想到一个经典的电影系列。   闻玺身前出现一道金色光华流动的盾牌,但刚一出现,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撞上,阴气与金光两股力量剧烈摩擦,爆发出如同金戈铁马的巨响。这群人伸在前侧的手臂大半在金色光芒中绞碎,但他们无痛无觉,丝毫没有动摇继续往前冲。   光盾被稠密的阴气腐蚀,突然不堪重负地碎裂,闻玺皱眉,最前面两人已经扑过来,手臂已经破碎,干脆就整个人撞过来,这些人早已经没有在雪地时一片纯白的外表,如同实质萦绕在他们身上的阴气已经呈现出黑色水滴状,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一张诡异的画板,五官扭动,慢慢地在显出形状。   在两人几乎快要碰到面前的时候,闻玺抬起就是一脚,力道大的惊人,这两人挨了一下往后倒的时候甚至还压倒了身后一排五六个人。   阮棠没想到闻玺没有用符箓,而是采取物理攻击。不过她看得很清楚,闻玺真正的对手,远不止前面这些僵尸一样的人,而是地底深处源源不绝往上冒的阴气。   她站在山壁旁看得正紧张,耳边忽然听见极轻微的“咔嚓”一声。   作者有话说:美眉们,昨天真是抱歉,回家整理东西做家务,没想到忙完累的不行,只想睡一会儿再起来码的,结果醒来已经天亮了,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今天只有这一更,明天两更 第472章   阮棠也算是经验丰富,虽然声音很隐蔽,也很轻微,她马上就紧张地检查自己周围,这一看就发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情况。她站立的坚冰位置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从山壁边缘衍延伸到她脚下。   刚才阮棠选择站在这里,特意选了一块没有人头的位置,这条狭长的山缝深处堆了不知道多少尸体,幸好冰层够厚才能下脚。她站在两具尸体手臂交叠的上方。   阮棠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裂缝。闻玺正和那群僵尸般的人颤抖,这个时候不应该让他分心。就在她移动位置后,冰面上又是一道喀的声音,又一道裂缝出现,恰好又在她的脚下。   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就是冲着她来的。   阮棠确定这一点后,干脆也不换地方了,而是深呼吸两下,稳定心神准备画符。刚才发现来的路被阴气所化的雾气遮挡以后,她就一直在想着脱身的办法。恰好刚才想到一个,那还是曾经在鬼胎事件中,岳城使用过一种穿越的符箓,阮棠记得那个完整的符,病不复杂,岳城用那个符箓轻松就破开禁制。   阮棠觉得百鬼道上应该也是布置了类似禁制的东西。她朝闻玺飞快扫去一眼,他被围困在那群诡异的僵尸之中。金光在阴气中若隐若现,每次一闪而过,阴气都会被划拉开一个大口子。但源自地底的阴气不解决,就只是治标不治本。   闻玺显然很清楚,阮棠看见金色的灵光在往冰层下面试探。   咔嚓,咔嚓,咔嚓……   听到冰面碎裂的声音不断在身边响起,阮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专注地回想当时的那个符箓,她试着画出来,手指划动,到了一半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压力骤增,阮棠大口喘气手势中断。   这里对灵力有股天然的压制,她画符的流畅远不如以往。   低头一看,冰层呈现出碎裂的蛛网状。   阮棠马上往边上躲了躲,就在她刚一动的时候,靠近山壁的位置,冰层骤然裂开一片。   咚——   从地下传来的声音。   阮棠不用去看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动,她长吐一口气,继续画符。   这一次只差最后一笔就差点成功,依然失败,随着她想用符箓突破禁制,周围无形的压力变得更大,阮棠呼吸急促,胸口发闷。和之前高原反应差不多。但幸好她也经历了高原反应,脸色苍白地开始第三次尝试。   脚下的冰层忽然哗的一下有一大块碎冰彻底塌陷,一只大半腐烂的手从冰窟窿里伸出,像是有意识一般,手指在冰面转动一圈,然后准确无误地猛然伸长抓住阮棠的鞋。   阮棠被冻的一激灵,没有马上低头,而是凝神画符。她当然清楚现在脚上扒着的是什么,毕竟周围也没有其他东西,她胸口好像有大锤一样,窒息的感觉让她快吐血了,手颤颤巍巍地画到最后一笔,一气呵成没有中断。   符咒激发,灵光映在山壁上,眼前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像是门的样子。   阮棠刚画完,就一脚踹开脚上腐烂的手,冰面碎裂的速度加快,又有两只手从冰层下钻出。她赶紧回头招招呼闻玺,“闻……”   那一刹那,从山壁的门中飞出一只黑色蝴蝶,动作快得好像一道黑色流星,叮在阮棠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肩后传来,阮棠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眼前一阵发黑,碰的一下摔在冰面上。脸几乎和伸出冰面的手碰到。那只手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兴奋地五指颤抖,然后拼命朝阮棠抓过来。   阮棠恶心的想吐。   这时门里又飞出几只黑蝴蝶,叮到她的头上,腿上,腰上等位置。然后不可思议地把她提了起来,慢慢往门里拖去。   她想发出点什么声音,至少让闻玺知道情况,但身体却连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   在穿过山壁的门时,周围有强烈的挤压感,眼前陷入黑暗,意识却是很清醒的。阮棠感觉自己似乎在黑暗中穿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微微一点光,她长出一口气。   蝴蝶把她放到地上,然后就遁入黑暗中。   阮棠趴在地上,周围的环境依然很冷,让她知道好像并没有来到很远的地方,符箓是她画的,以她的灵力,也不可能将禁制的突破设在千里之外,这里应该还在某个冰川雪峰之中。   一个高跟的脚步声从远处出现,然后渐走渐近,一直来到阮棠的前面,   对方好像蹲了下来,在她的肩膀上一拍。   阮棠身体恢复自由,她撑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先掸了掸头发,然后直视面前的人。   乔溶月穿着一个国际M品牌泰迪大衣,里面穿的是羊绒衫和裙子,阮棠见过她几次,从没见她穿过裤子,无论是真丝的,绸缎的,丝绒的,各类料子的裙子,带一点点复古风格,在她身上都诠释的很好。   在看到黑蝴蝶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对方是乔溶月,刚才肩膀的疼痛,也和上次公司大厅时被她触碰到的地方印证起来。原来那个时候乔溶月就已经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阮棠为警惕心不够而反省了一下,不过眼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抓我过来干什么?”阮棠开门见山地问。   “抓?”乔溶月笑了笑,“难道不是救?”   阮棠说,“那你救人的方式挺独特的,跟绑架一样。”   乔溶月说:“紧急关头,方式方法不重要。难道你更愿意留在那里被它们吃了?”   阮棠不适地微微挪动一下身体,整个空间都很暗,只有乔溶月身边有亮光,她在努力感知周围的环境,她提醒,“闻玺还在外面。”   乔溶月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阮棠皱眉,看着她的目光有意外,也有探究。   乔溶月提起地上的亮光,原来是一盏油灯,锈迹斑斑,看着十分古老,“他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强大,与其担心他,不如先担心一下你。”   阮棠说:“哦?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乔溶月目光朝她扫来,眼波流转,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情。   阮棠是女人,当然不会特意去欣赏她,只是盯着她。   乔溶月缓缓开口,“你应该有一肚子的疑惑,我打算给你解答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明早来看 第473章   阮棠心急速跳动两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要讲眼缘的。乔溶月和她的眼缘就很差,见第一面的时候开始,阮棠就有直觉,乔溶月对她存着一种极为隐秘的敌对的心思。从魂死蝶莫名其妙地攻击她,还有这次在她肩膀上动了手脚,都印证了这种感觉。   阮棠故意忽视她刚才说的话,而是问,“你在我肩膀上留了什么?”   乔溶月说,“一个印记。”   阮棠扫她眼,“你不会是追着这个印记一路到西藏来的吧?”   “如果我说是呢,”乔溶月掸了一下衣领,黑蝴蝶飞了起来,阮棠警惕地看着,蝴蝶在空中化成了一股烟气消失。   阮棠撇嘴笑了笑,“路上不容易吧。”   她和闻玺穿过无人区,进入古冰川山脉,路途十分艰苦,虽然乔溶月打扮的和过去见到没什么两样,但阮棠猜想,她跟着来的路上也绝对没少吃苦。   乔溶月没否认,“还好,都是值得的。”她顿了一下,又说,“你和我东拉西扯的,不会是等着岳城尽快发现你,然后来救你?如果是打这个主意就想错了,这片禁制里对他的压制最强,就算发现你不见了,他现在也很难马上摆脱百鬼道来救你。”   她说话语气神态都没有变化,但提到岳城时,阮棠却能感觉到她情绪上的一丝波动。   “我也不想和你闲聊,毕竟我们也不是朋友,”阮棠说,“看你的样子和我聊天也没觉得愉快,那我们还是赶紧散了吧。”   乔溶月冷冷一笑,“你不敢面对岳城的过去?”   阮棠叹了口气,“你看你左一口岳城右一口岳城,而我认识的叫闻玺,严格说起来,我们在讨论是不是同一个人还两说。”   “不懂的是你,”乔溶月打断她,“闻玺只是他应对社会捏造的一个假名而已,他的真名才是岳城,或者……”   这次是阮棠截住她的话头,“或者姓朱?”   乔溶月脸色乍然一变,眼里透着寒光,“他和你说的?”   阮棠往后退了一步,乔溶月虽然极力掩饰,但她身上一瞬间泄露出来的杀意瞒不了人。   两人对视。   乔溶月率先一步移开目光,提起手里的油灯,说:“听乔柯说,你很有可能会通术。”   阮棠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溶月也没想等她回答,“既然如此,就让我来试一下吧。”   她话音刚落,阮棠隐藏在手里的符箓就激发出来。从恢复行动力开始,她就在偷偷准备了,面对乔溶月的危险性,可不比在外面对冰层下的东西安全到哪里去。   符咒散发出的幽光一闪而过,照亮了周围一片。阮棠发现原来自己站在一个十分宽敞巨大的室内,地面砌着砖,光滑平坦。她在光亮的片息之间,看到一个方向的通道,施发了符箓后,她连结果都不看,朝着一眼瞥到的方向撒腿就跑。   乔溶月是没想到她符箓来的那么快,躲也来不及,手指一捻凝出魂死蝶挡在面前,黑色蝴蝶被灵力一冲,直接能量耗完,乔溶月没想到阮棠出手那么果断,而且符箓蕴含的力量也超过她设想。   阮棠跑出一段后发现这个地方的空间比她想的还要大,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原本还可以忍着不回头,但实在是太过安静,静的落针可闻,这样的不同寻常如果不去注意一下,阮棠也难以安心。   她飞快回头扫一眼,只见乔溶月已经不见踪影,空中漂浮着刚才那盏油灯,呼的一声,油灯上火光如烟花般散开,油油点点的火飞舞,迅速朝着阮棠的位置飞过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火光就追上阮棠。她感觉这些火点毫无阻拦地冲进身体里,好像是有人在她身上狠狠推了一把。   阮棠身体后仰着倒下。   失重的感觉传来,并不陌生,阮棠知道,这是通术被动激发了。   耳边响起乔溶月的声音,“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有些事总要你亲自看了才知道真假。”   周围明亮的光线传来,阮棠缓缓睁开眼,面前的景色倒一点不陌生,因为在电视剧里见过好多次了,那是三十年代的十里洋场,她站在先施公司的门口,来往的人穿流如梭。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个时代的穿着也依然是好看的,既摩登又有格调,透着一股细微处显现的精致。   但阮棠也清楚,这并不是个好的时代,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也只是极少数在战乱中依然活的还算滋润的人群。   不过她来到这里,当然不是考察环境和人文的。   阮棠视线在人群中转来转去。   忽然就有几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阿瑜,你和闻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阮棠搜寻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到了三个女学生的背影。上身是掐着腰的淡蓝大襟袄,下面是及膝的黑裙。女人打量同类,向来会关注外表一些。阮棠注意到,三个女学生中居中的那一个,身形尤其窈窕,只看背影就觉得十分美好。   “你们不要乱说,我和闻先生就是朋友。”中间的女学生开口道。   “我倒觉得闻先生对你格外关注,”旁边那个说,“听说闻先生手眼通天,黑的白的都吃得开,还有说连杜先生对他都客客气气奉为上宾。我觉得他他不是有背景,就是有本事。阿瑜,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错过了。”   另一个也马上搭腔,“对呀,何况闻先生样貌人才都是一流,咱们都是新时代女性,遇到幸福要自己追求。”   阮棠心突突地跳了两下,想绕到前面去看看三人,但就是走不过去,只能跟在她们背后。   被叫做阿瑜的女孩说,“可是他年纪比我大那么多……”   “我听姆妈讲,男人年纪大一些更会疼人,你想就我们平时那些男同学,哪个及得上闻先生,他们就算再活五十年,只怕也没有闻先生那样的气度风采。”   “哎,快看,闻先生就在那里。”   阮棠猛然抬头朝前面看去。   作者有话说:过去要一点点地探,别着急哈 第474章   那是临街的一家西餐馆,此时正好是下午茶时间。能出入这个场合的人一般都有些背景身家,出入的男男女女都是打扮入时,衣香鬓影。闻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衬衫西裤,和别的男人身上整套西装比起来,多少显得有些随意,但他只要坐在那里,就让人难以忽视。   三个女学生叽叽喳喳在门口讨论了几句,阿瑜被另外两个劝动,三人拉拉扯扯就进了西餐馆。   阮棠想跟上去,但身体好像停留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马上分辨出来,这不是意识捏造出来的世界,而是乔溶月真实的记忆。   站在街对面,看着女学生们来到闻玺桌前,说了什么,在他的对面坐下,随后叫服务员过来点了咖啡和蛋糕,看起来是三人要和闻玺共进下午茶。   左右两个女学生性格外向活泼,没一会儿阮棠就看到她们的侧脸,但居中叫阿瑜的女孩,文静乖巧,坐姿都是一丝不苟,让人始终难以看清面容。   乔溶月的声音骤然在阮棠的耳边,“他活了那么久,身边怎么会没有女人,你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阮棠心情正不好呢,想也不想,反唇相讥,“你特殊,你最特殊,好几十年前看到的事念念不忘还要拉人来回味下,谁有你特殊?”   乔溶月一下就没声了。   她虽然没显出身形,但阮棠知道她就在这个记忆的空间里。   乔溶月的用意阮棠很清楚,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阮棠不一定会相信,但是亲眼看到就不同了。   安静了没一会儿,乔溶月再次开口,“这是在你之前让他在意的女孩,那个时代兵荒马乱朝不保夕,但只要是她的事,再难他都会出手相帮。你猜他是对你好还是对阿瑜更好?”   阮棠皱着眉,“离着这么远,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你这是看图说话呢?还是无声电影?只有一个图,剩下全你编是吧?”   乔溶月勃然大怒,记忆空间内都窜过一股寒意。   阮棠却是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乔溶月之前就知道阮棠的性格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娇美,但没想到她嘴里厉害起来就像小刀似的,每一句都带着刺,让人十分堵心,乔溶月忍了下来。   阮棠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扭曲,西餐厅和人都变得模糊不清,骤然一变,又来到一条弄堂里,天色昏暗,还飘着小雨。偶尔有几乎人家亮着灯,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暗的。   雨水影响不到阮棠,她朝着弄堂两头张望,也不知道希望看到什么。很快就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进狭窄的通道内。   阮棠看过去,人埋在黑暗中行走,看不清脸。阮棠大怒,抬头对着天空喊了声,“有本事给我看高清的。”   乔溶月:“……”   哒哒哒哒——女人埋着头从阮棠身边经过,穿着一身半旧的格子旗袍,阮棠眼睛瞪圆了盯着,硬是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只从形态肢体,阮棠已经认了出来。   这个行色匆匆的女人是阿瑜。她长大了几岁,不复学生时稚嫩的模样,身材凹凸有致,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她站在弄堂最暗的角落里,来回踱步,看样子在等着什么。   即使看不到神情如何,只从肢体语言来看,阿瑜很紧张,可以说是非常不安。   弄堂外有哨声响起,阿瑜猛然一惊,她死死捏住手里的包。   忽然之间,就在邻近的弄堂里也响起了哨声,还有犬吠和人叫,嘈杂而混乱。阿瑜顿时慌起来,快步走到弄堂口,想着觉得不对,又折了回来。   阮棠看到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感觉哨声和她有关系。   就在阿瑜犹豫不决的时候,弄堂口走进一个人影。阿瑜紧张无比,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对准来人,“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   “是我。”   闻玺的声音出现在黑夜。   阮棠朝他看去,他的眼眸比黑色更深。   阿瑜放下枪,身体都有些发软,“闻、闻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闻玺走到她身边,“还能走吗?”   阿瑜把枪收起来,手还有些颤。   闻玺扶住她,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上,说:“外面在抓泄密的人。”   阿瑜一听腿都发软。   闻玺的声音格外冷静,“我来了,别怕。”   阮棠怔了一下。   阿瑜也有些诧异,随即鼻子酸涩,“别管我了,你走吧……这些年……”   她的声音很轻,很费劲才能听到几个字眼。阮棠听她含糊不清地说了这句,微微触动了一下。才一眨眼的时间,这个叫阿瑜的女孩似乎经历了很多,变化巨大。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学生时代那么明朗清脆,变得轻柔滴低婉。穿着也显得普通许多,看着生活好像并没有太过优渥。   闻玺说:“我来了你就不会有事,跟着我,别发出声音。”   弄堂外已经有急促地脚步声。   “这里就是接头的地方。”   “快点!”   说话的人语气冷酷。   阿瑜吓得紧紧抓住闻玺的手。   闻玺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有金光涟漪般散开。他腾空跃起。阿瑜瞪大眼睛,险些叫出声,总算还记得刚才闻玺的嘱咐,于是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看着自己的脚在空中漂起,越过几幢房屋,闻玺轻轻在檐上一踩,转了方向,就这样在半空穿过好几条弄堂,最后落在一个安静的无人角落。   阿瑜脚踏实地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闻玺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你不适合。”   阿瑜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但仍是努力反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已经到了民族危亡的时刻,就算我是女的,只有微末力量,也想做点于国于家有用的事……”   闻玺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一丝波澜,“想法不错,但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你的性格不适合做情报工作,与其勉强自己,不如做自己擅长的,一样是为国家出力。”   阿瑜看着他,片刻点了点头,“闻先生的意思我懂,我会好好考虑的。”   闻玺伸手说,“把东西给我。”   阿瑜没反应过来。   闻玺说,“你包里不是有胶卷。”   阿瑜微愣之后把包打开,取出一小节胶卷。   闻玺接过之后说,“回去好好睡一觉,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阿瑜忽然喊住他,“闻玺!”   闻玺回头看她。   “那一年……你为什么……”眼泪蓦然滑落,阿瑜没能继续问下去,她还是那个有些腼腆文静的性子,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问出口。   闻玺没解释什么,说了句“我走了”,就消失在黑暗中。   阿瑜捂住脸。   阮棠看着她在无人的角落垂泪,过了许久,她从袋里拿出手帕擦脸。阮棠和她来了个面对面。她皮肤白皙,相貌清秀,只是好像习惯拧眉,面容总是有一抹愁色。   擦完泪后,她自嘲般呓语一句“何苦”,然后苦笑了一下。   恍若一道惊雷劈过阮棠的脑海——阿瑜有一对梨涡,十分明显,只是嘴角往上提了一下就显现出来。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最近想虐……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背后没有故事,咱们要深挖 闻玺:最近想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君:……小虐怡情。 闻玺(手里金色火花乍现):想清楚了? 作者君:等等……我想清楚了,要甜 第475章   阮棠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伸手才记起自己是在记忆空间里。阮棠心里清楚,她自小就被很多人夸奖漂亮,最有特点的就是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对别人笑的时候总是能受到些优待。   现在看到阿瑜脸上也有一对梨涡,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乔溶月适时出声,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看着他对其他女人这么好,感觉如何?”   阮棠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这滋味你不是应该更熟悉吗?”   雨水忽然变得又冷又冰,兜头兜脸对准阮棠淋下来。   阮棠跟在阿瑜的身后,在这段记忆里,小雨淅沥不止,渐渐变地大了些,阿瑜拿着手提袋挡在头上,没一会儿她又放弃,就这样一脚快一脚慢地走在七拐八弯的狭长弄堂里。   显而易见,阿瑜的心里很乱。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阮棠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心口被人重重捏了一下,又疼又涩。乔溶月让她看这段记忆的目的很明了,阮棠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闻玺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不是又老又丑,以他的样貌气度,没有女人注意才怪。   但准备是准备,亲眼看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何况这个叫阿瑜的女孩,样貌清秀,人品又好,还有莫大的勇气去为国出力。阮棠根本没有办法去讨厌她,相反还对她颇为敬佩。   阮棠承认,乔溶月的目的达到了,她现在很难受——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联想,除了看到的这些,闻玺和她还有什么过往,是因为受时局动荡的影响,两人没有在一起吗?   乔溶月冷笑,“怎么?在想这个女人有没有和他在一起过?”   阮棠心情不好,对于始作俑者当然不会有好脸色,“是呀,这怪谁?你说你都偷看偷听了,就不能看地清楚点,听的清楚点,这么掐头去尾的,我能看出来点什么?”   乔溶月被噎回来,目光一寒,声音却依旧婉转风情,“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完整的。”   眼前的景色扭曲,阮棠已经习惯,眨眼之间已经置身在另一处。   刺耳的轰鸣从远处传来,警报声又如同响在耳边,大街上跑动的人群几乎是疯狂而绝望,有大声哭喊,也有喝骂不断。   “日本人……轰炸……快逃。”到处都是这样绝望的嘶吼。   阮棠从昏暗寂静的小巷突然一下来到这么嘈杂混乱的环境,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街上拖家带口奔跑的人群太过疯狂,她下意识退了几步,直到人们从她身边狂奔而过没有任何触碰,阮棠才真正脱离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举目四望,空中已经有战斗机俯冲下来,人们仓皇逃亡,有孩子从母亲手中冲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却没人理会,母亲也被人群冲散,大声呼唤孩子的声音从混乱的人群中传来,却很快被冲挤地支零破碎。   阮棠胸口像有块大石压着憋的慌,想要伸手去捞地上的孩童,却够不到他。   忽然旁边人群中斜插出一个消瘦的女人,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是阿瑜。   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脸色泛黄,剪着及肩的短发,上面穿着蓝色衣服,下面是条黑色裤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极老实的男人。男人满头大汗,“别管了,我们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孩子……”   一颗燃烧弹从天而降,路上的商铺在轰炸声中燃起大火,十几个逃难的人浑身着火哀嚎惨叫。路上的人更疯狂了,阿瑜抱着孩子不方便拎行李,交到男人的手上,忽然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给冲开。   两人还能从人缝中互相看见对方的脸,身体却随波逐流地被人群带着往前跑,无法靠近。   阿瑜也着急,但手里的孩子抱得紧紧的没放。   阮棠跟着她,也跟着揪心。   轰炸很密集,一整条街几乎都被燃烧弹给炸毁了,被弹火波及到的人更是凄惨,阮棠知道,这些伤者就算能救活,余生也将被后遗症纠缠,过得生不如死。那些只在影视剧中窥见一二的惨剧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阮棠胸口一股激流涌荡,是愤怒,是悲伤,更是一种无力。   阿瑜灰头土脸地抱着孩子狂奔,又一颗燃烧弹从天空降落,孩子嚎啕大哭,似乎已知道这是人间地狱。阿瑜有预感般的猛然停住。燃烧弹爆炸的火光和灼热伤人的气流往四周扩散,阿瑜把孩子的脸捂在怀里,正要转头找安全的地方逃。   空中一道灵力的涡旋出现,凝结出一只黑色的蝴蝶,一道碧绿的纹浮现在蝴蝶翅膀上,远远瞧着像是眼睛。蝴蝶振翅,朝着阿瑜飞去,突然加速,在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叮。   阿瑜蓦然瞪大眼,不受控制地踉跄朝前前奔去,看着就像主动冲进了着火的房子。   阮棠伸手去抓她,手碰了个空,她脸色铁青,对着空气说:“你杀了她!”   身侧的空气扭曲,乔溶月慢慢浮现,“这样的世道,她带着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活呢。”   阿瑜和孩子消失在火焰中,房子没一会儿就塌了,没人会来救她们,也没人有能力救他们。阮棠胸口憋得发疼,仿佛有火在灼烧她的内脏。   “气什么?”乔溶月语气平淡地说,“这个女人从十五岁就得到岳城的关注,二十多年都没有改变,无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会来帮她,我就是想试一试,看看这一次他会不会来。”   “为了试一试,你就让她去死?”   “怎么,同情她?”乔溶月笑着道,“你倒是挺心大的。是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原因吗?同情心泛滥,网络上的说法,啊,对了,是圣母心。”   阮棠冷眼看她,“这是最起码的人心,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活成了一个没有心的畜生。”   乔溶月勃然大怒,记忆空间所有都停止了,燃烧的火焰,哭喊的人群,还有天空中杀人的战斗机。她一巴掌朝着阮棠的脸上掴来。   阮棠的身体也被定住了,就在要被乔溶月打到那一瞬间,她突然往后一退,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   乔溶月愕然,微微眯起眼。   这是她的记忆空间,按照她的心意变化,没想到阮棠居然摆脱了她的控制——只有一个答案,通术。   不过仅仅是躲开,只看阮棠的动作,乔溶月就知道她不会任何格斗技巧,她冷嗤,抬脚就朝着阮棠就是一踢,脚上带起厉风。   阮棠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有躲,而是直接扑过来,腹部狠狠挨了一脚后,她疼地脸色煞白,但还是抓住乔溶月的腰,然后一探手,往上够到乔溶月的头发,抓住就是狠狠一揪。   乔溶月被迫后仰身体,手肘曲起就要后击。   阮棠一不做二不休,身体直接往她腰上压。两人一起翻滚落地,期间阮棠无所不用其极,一手死抓着乔溶月头发不放,另一边手乱锤乱打,盯着乔溶月耳后脖子等脆弱的地方。   乔溶月吃痛,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一时间什么招数都使不上,干脆也反手抓向阮棠的后脑勺。   两人翻滚厮打,完全忘记了置身何处。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其实糖糖最大的本事不是通术……是歪楼,随时随地要把别人带沟里去。 第476章   阮棠完全是凭直觉打斗,抓到什么挠到什么都使吃奶的力气。   她心里燃着一团不明的火,可能阿瑜的经历打动了她,也可能是那个战乱环境的绝望在影响她,还可能因为一切其他的,反正百味陈杂,各种感受糅合在一起,就形成一股怒火。她现在急需发泄出来,身边也没有别人,只有乔溶月。   正好,看她不顺眼很久了,阮棠死死抓着她的头发,然后拼命往她身上招呼。   她乱打一气,可能开始会让乔溶月混乱,但时间久了肯定是对格斗技巧的乔溶月更有利。不过这是在记忆空间里,阮棠也有自己的优势,她会通术,在这些精神领域的范围内,她比其他人更懂得怎么使用灵力。   乔溶月被阮棠骑在身下狠狠打了两下,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她简直要疯了,干脆不去管头皮上拉扯的疼痛,而是抓住阮棠腕部关节,狠力一扭。   没想到阮棠哼都没哼一声,乔溶月低头一看,她抓住的居然不是阮棠的手,而是大衣的一截。   不可能——乔溶月迅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被阮棠几句话挤兑的有些失去了理智,在这个虚妄的空间内和一个懂得通术的人动手,明显是错误的。   乔溶月迅速翻身躲开阮棠,甚至头皮上被抓下一缕黑色发丝,疼地她皱眉也没理会。   周围的世界迅速坍塌,飞机,燃烧的房屋,还有四周绝望的人,顷刻之间全部变成了灰烬,两人重新回到黑暗的空间内,地上一盏油灯亮着豆大的光芒,只能照亮附近很小的范围。   乔溶月和阮棠的样子,也没有在记忆空间内厮打后的混乱,她们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乔溶月笑了一下,“失传那么久的通术,果然很神妙,要不是……”   阮棠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神色也很平静,“要不是什么?”   乔溶月冷眼看着她。   阮棠接着说,“要不是我会通术,现在我应该已经死了对吗?”   乔溶月面无表情。   “我刚才就在想,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我看到你的记忆,”阮棠说,“就算是很信任的人,要敞开记忆给别人查看也是很难的一件事,通术失传那么久,你应该也不懂,是用了某种符吧?”   乔溶月眸光微动,冷声道:“你倒也不蠢。”她手从大衣里伸出,一张废弃的符纸被她弹指扔出。   阮棠也是刚才动手的时候想到的,之前她和乔溶月才没见几次面,双方根本连认识都称不上,乔溶月就让魂死蝶来攻击她,换做一般人遇到魂死蝶早就崩溃了,也就是阮棠,没被魂死蝶吓到。由此可见,乔溶月对出现在闻玺身边的女人下手狠毒果断。   就像在记忆中看到的阿瑜那样,其实已经憔悴苍老,乔溶月也毫不犹豫动手。   阮棠觉得这个女人嫉妒心远超常人理解。   乔溶月明明几次动了杀机,但都没有真正动手,阮棠心想,她一定是顾忌或者图谋什么。   今天这一出不会是心血来潮,用阿瑜的事来威胁她应该只是表面的一层理由。阮棠往深处想了想,亲眼看到乔溶月是用符纸激发出记忆空间,她确定了一件事,乔溶月是来测试她的通术能力的。   阮棠心沉了沉,脸上却露出讥诮的笑,“杀了阿瑜有什么用,他不是也没和你在一起嘛。我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玺说过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眼里的冷光能杀人,乔溶月早就已经把阮棠千刀万剐,首先就要撕了她的嘴。   “不想像阿瑜一样就给我闭嘴。”   阮棠哪有那么乖,一看她露出烦躁,就越发来劲,“你不就是想告诉我,因为和阿瑜有一样的酒窝,所以他才喜欢我,是吧?”   乔溶月是有这个意思,但不知怎么,被阮棠点破毫无成功的喜悦,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白月光?替身?这种梗我都看过无数遍了,用这个刺激不了我,”阮棠笑眯眯地说,“你就没找准重点,都几十年过去了,还没发现闻玺品味始终如一,喜欢有酒窝又善良的人,你!一没酒窝,二不善良。”   乔溶月心头又开始拱火,这一刹那,她都怀疑阮棠擅长的可能不是通术,而是嘲讽之类的特殊能力,刚才在记忆空间里,阮棠突然发了疯一样动手,现在又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甚至比动手更让人发狂。   “这么多年活下来,都是个老娘们了,智商没长进,岁数活到狗身上了吗?”阮棠冷言冷语地继续刺激她,“常言道,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你杀别人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去整容医院挂个号,弄两个酒窝不比杀人轻松吗?看看阿瑜,再看看你,要我是闻玺也不选你。”   乔溶月再也忍不住了,毫无征兆猛然冲到阮棠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你懂什么?”   “谁要懂你。”阮棠憋得脸色通红,还不忘讽刺,“懂你的人得去看脑子。”   乔溶月脸色阴冷,手里也发了狠,凑到阮棠的耳边说,“你也不过是另一个阿瑜,可能好一点,你还有灵感天赋,岳城大概也是看中这一点……你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怀疑过,为什么是你?他对阿瑜那么好,也没有真正和她在一起过,你说我不如阿瑜,那你呢?又比阿瑜强在哪?”   阮棠被扣住喉咙,面色涨的发紫,嘴皮动了动。   乔溶月说:“不是很能说吗?”   阮棠眼睛都有些翻白了。   乔溶月很解气很舒坦。   “我说,你看看这里是哪?”阮棠骤然脸色恢复正常,目光和她直直地对上,眼眸深处透着一抹狡黠和得逞的笑意。   乔溶月心下咯噔,顿生不妙的感觉。她立刻飞快扫视周围——黑漆漆的偌大空间和油灯。   不对!   她发现了问题,这并不是现实。   阮棠搭住她的手,“对,这不是现实,这是我模拟的精神空间。”   作者有话说:今日小剧场 朋友问我:这次你写的女主是个软萌妹子对吧? 我:当然啦,笑起来贼甜的那种。 朋友:……实际上却是个疯批美人。 第477章   乔溶月面上很冷静,可心已经往下沉,在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刹那她已经用灵力去检查幻境,反馈没有异常,地面是真的,灯是真的,就是眼前的阮棠也是真的——可是她很清楚,不对。   她还掐着阮棠的脖子,可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还笑眯眯地和她说话。   乔溶月头一次应对通术,正如方士传说中那样,不,也许比传说中更显得吊诡。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是她刚解除记忆的那一刻,还是在阮棠说话的时候,就用虚拟的意识空间代替了现实?   通术失传的时间太久,关于这种术法的应对已经所剩无几,乔溶月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破除意识所建的空间。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被阮棠几句话激出的火气,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最细微的变化。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嘴里尝到血腥味,疼地她精神一振。   阮棠搭在她的手上,用很调皮的语气说,“这样举着不累吗?哟,都咬舌了,你是突然愧疚打算自尽?”   乔溶月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冷眼看着她没有生气。   阮棠无所谓地说:“这不是做梦,疼了就会醒过来。”   “你不可能一直维持,”乔溶月说,“总要回到现实的。”   阮棠说:“不是一直要给我看记忆吗?就别藏着掖着了,干脆看个够。”   乔溶月大吃一惊,脸色骤然难看,迅速往后退。   阮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肘。   乔溶月怎么也摆脱不了,这是阮棠用通术虚拟出来的空面,也就是说,两人现在根本就是在意识的领域里。乔溶月刚才咬舌用疼痛来清醒已经被证实没有用。她心慌意乱,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对付这种术法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此时,她忽然感觉周围开始扭曲——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往外泄露,乔溶月终于连表面的平静都无法伪装,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   阮棠上一次主动施展通术是构建梦境,主动探测别人的记忆还从来没有施展过。她虽然说的胸有成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不过有利的一点是刚才乔溶月想要威胁她,试探她的时候,主动展示出一部分记忆。阮棠抓住这种虚与实的一瞬空隙。   通术探测记忆,成功了。   两人周围仿佛风云变幻,地面好像突然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强烈的吸力把两人同时吸入其中。   阮棠已经习惯这种失重感,迅速睁开眼。   一条青石街路,两侧种着兰草,十分悠闲雅静,路旁有一道朱红漆的大门,兽首口衔的铜把手,看着极低调又有几分气派,上面还有个匾额,写着“苔二书寓”。   阮棠匆匆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忽然周围就震动起来,就好像发生了剧烈的地震,眼前的景色开始分崩离析。   这是乔溶月的意识在非常激烈的反抗。   阮棠想要往前,这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人的内心总是会隐藏很多东西,难堪,伤痛,隐秘……触碰到这些记忆,都会有抵抗。乔溶月也不是意志软弱的人。   阮棠发现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段记忆后,不得不后退放弃……不过她抬头还是扫了一眼那块已经四分五裂的牌匾,把书寓的名字记下。   眼前又陷入混沌,乔溶月刚才反抗过后,意识已经疲软,阮棠自知灵力并不充沛,必须速战速决,再次探索她的记忆片段。   四周的景色居然在飞速后退,团团如盖的树木在脚下,脚下每点一下,人就像离弦飞出。   阮棠发现自己正在树林上方高速飞行,如同在坐没有保护的云霄飞车,心不禁抖了一下。   这是乔溶月的记忆,自然就是她的视角。   阮棠这才知道乔溶月的方士实力达到什么惊人的地步,她相信,就是张诚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天边月亮只有小半圆,月光不是亮,在林间洒了淡淡一层白,好像霜。   乔溶月在树林上穿梭越来越快,好像在躲避什么。   她粗重的呼吸也说明了这一点。   树林很快被她贯穿,前方树木到头。她正要加把力腾飞过去,脚在枝丫上一颠,人已经飞跃半空时,她突然呼吸一窒。   树林边缘的绿地上,站着闻玺,还有两个中年人。   乔溶月在半空中忽然就好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更可怕的是,就好像地心引力突然加强。她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   在空中变换了两个姿势不起作用。砰的一声巨响,她摔倒在地。腿骨当场断裂,一根断骨甚至直接穿透皮肉,露出白色一截在外面,血更是溅了一地。   阮棠完全跟着她的记忆,虽然没有疼痛,但笔直掉落的滋味也不好受,很是头昏眼花了一会儿。   乔溶月生命力强悍,落地重伤,身上不知道摔断多少骨头,她还仰起头,看向闻玺,还格格笑了两声,嘴里里面吐出血沫子,显然内脏也受了伤。   阮棠心里暗骂变态。   闻玺缓缓踱步到她面前。   阮棠用乔溶月的角度,看到他高大的身躯,和一双没有感情的深邃眼睛。阮棠心下微微一凛。   “你……是为她……报仇?”乔溶月艰难的开口。   闻玺穿的是套中山装,第一颗纽扣松开,头发全往后梳,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凌厉的眉峰,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连也眼眸都平静无波,可越是这样,身上一副凌然的气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弯下身体。   阮棠感觉到乔溶月心砰砰急跳。   她的身体机能正在缓慢地恢复中,尤其是胸口,已经平顺了许多,“阿瑜……那个女人不适合你……她什么都做不好,很普通,甚至还衰老了……”乔溶月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着,“这些年你不是对她的关注已经减少了吗……为什么?”   闻玺冷漠地说,“你在试探我?”   乔溶月摇头,“我只是不懂。”   闻玺没说话。   乔溶月说:“我们可以活的很长,他们活不长,青春更短……对我们来说,不是如同猫啊狗啊的存在吗?你以前从不会为这种人动容,为什么……阿瑜,这么特殊?”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抱歉,这两天因为外出开会码的少,明天一定是双更,到比较关键时间点了,我也想尽快完成这部分情节,不过后面几章都比较难写,希望我能把准确把心里构建的表达出来。 ps:其实乔溶月的情况,是心理上已经脱离于一般人类,所以失去同理心 第478章   闻玺冷笑,“特不特殊和你有什么关系。”   乔溶月面色突地涨红,十分难堪,微微沉默一下,她咬咬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没有办法长久陪伴你,我可以。”   这句话已经袒露了心意,乔溶月心跳如雷,怀揣着自己也不清楚的那一点念想,朝闻玺看去。   闻玺面无表情,冷冽沉郁的目光令人生畏,“你杀她就是因为这种私心?”   乔溶月听到他诘问,蓦然脊背发凉,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挪,牵动伤口反而抽了口气。闻玺没有半点同情,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而有力,直接掐在乔溶月的脖子上,“一命抵一命,你该还她的。”话音一落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咔嚓一声颈骨断裂的声音传来,阮棠被吓了一跳。   闻玺动起手来直截了当,没有什么废话,更没有什么大篇剖析心理之类的无聊举动。   乔溶月脖子扭断后,躺倒在地没了动静。   这对长生不死的身体来说不是致命的。她的心脏停止了十几秒,然后又开始微弱地跳动。闻玺杀了她一次后就放手,面色冷肃和身后两人说了句什么,很快就离开。   从树林里忽然窜出一个削瘦的少年,背起地上的乔溶月就跑,他动作飞快,超出常人范畴,一看就是用了符纸之类的异术,像一道青烟似的很快消失在林中。   周围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好像身陷黑色漩涡之中。阮棠知道被记忆空间给强行挤出来了,闭眼又勾勒出一个符箓想稳定住。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乔溶月有意无意试探她通术的真正用意。   阮棠心跳的很快,额头上都是汗,虽然在精神记忆等一类虚的空间中,通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也并不是全能。   乔溶月的意志在拼命抵抗,阮棠感觉身体仿佛陷入淤泥中,动一下都很艰难,她知道已经到了极限。   在漆黑的山洞空间内,一盏油灯忽然火光大亮。   阮棠和乔溶月同时往后栽倒。   在碰到冰冷的地砖上,乔溶月先恍惚了一下,摸了一下,感觉到那种沁骨的冰冷,她扔出一张符纸,激活后,地面上骤然一亮,照出整片区域的情况。她们所在的地方是在山体的空洞里,地面是平整的,还铺着砖,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痕迹,抬头却可以看到山洞的全貌,一根根冰柱凝结在上空,好像悬着一把把利剑。   乔溶月确定此刻已经回到现实,当即从地上翻坐起来,趁着符纸闪耀的光照还在,这一看,就见阮棠已经跑得很远了,她顿时又是一气。   阮棠从记忆中脱离,恢复比乔溶月更快。但只要回到现实中,她绝对不是乔溶月的对手,于是刚一睁眼,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油灯踢开。也不知道这油灯到底什么做的,火光晃了一晃,居然没有熄灭,于是她马上站起来就跑。   等乔溶月彻底恢复,准没她好果子吃。   阮棠跑地特别坚决。后面很快燃符亮光,照亮了环境,阮棠看到墙面上有一块位置与周围不太一样,马上就直冲着跑过去。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乔溶月已经反应过来追上来。   阮棠飞快在手心画破开禁制的符箓,把剩下那点灵力也挤压地丁点不剩。   乔溶月面色极为阴沉,眼看阮棠的手里已经有符箓的幽光闪动,她一挥手,七八只黑色蝴蝶骤然出现,就要飞扑冲向阮棠的后背。   油灯照耀的一片光亮中,忽然底部的阴影扭动了一下,一只黑色的手从阴影中脱离,忽然伸长,拦在的蝴蝶面前。   乔溶月蓦然停步。   阮棠的符箓激发成功,前面出现的类似门的通道,她赶紧推门走了出去,在符箓消失的一瞬间,她匆忙回头看一眼,就看到乔溶月站在黑暗中,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没有追的意思。   外面冰天雪地,吸入的空气都像小刀,阮棠心里却松了松,再看眼前,又被吓了一跳。   狭长的冰道原本地面是坚实的冰层,现在却已经整条裂开,下面的那些尸骸全都翻露出来,看着像被轰炸过一样,到处都有冰块融化的窟窿,而这些露出来的骨头,残尸碎裂的很彻底,有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山峰裂开的中间,现在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看着就像尸骸堆填的场所。阮棠头皮发麻,扫视了一圈后,惴惴不安地喊“闻玺?”   声音飘飘荡荡的,还没传出山缝就被风吹散了。阮棠又喊了两声,心慌意乱。   眼前这个样子肯定是闻玺出手造成的,相当于以一己之力和整个百鬼道对抗。   阮棠光是设想一下都觉得可怕。不过百鬼道已经毁成这样,闻玺又去了哪里?   她心头大急,也管不了许多,直接踩在满地坎坷不平的尸骨上,左右张望寻找。阮棠还记着闻玺说不要高声喊叫怕引起雪崩,她只能把声音压在适当范围。   狭道依然笼罩着白色雪雾,两头都是茫茫然,一时之间,仿佛世界只剩下她和满地的尸骸。   阮棠在这样极寒的天气里硬是急出虚汗。她闭了一下眼,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深呼吸两口,按耐住慌乱的心跳,这一下还真起了作用,察觉到点不同。   手腕上有微微的热流转过。阮棠抬起手,云影绳上一道金红相夹的暗光流过,好像在提示什么。   阮棠记得,闻玺给她这根绳子的时候说过,云影绳有互相传感的作用。之前一直都是她有危险时感应给闻玺,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说明闻玺的情况不太好。   阮棠平举着手,用心感受着云影绳的变化,很快发现了一定的规律,当她走到某个位置,金光流转地更明显了。现在狭道内没有一块平整的地,这里尸骨堆得特别多,她踩上去每一脚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突然,碎骨残骸中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 第479章   阮棠神经正紧绷,顿时吓得一哆嗦,以为是百鬼道下面的骸骨不老实,一脚就要踩回去,视线一瞥发现这只手还真眼熟——刚才在乔溶月的记忆里才见过。   闻玺的手。   阮棠赶紧侧身让开,顾不上恶心,把那些碎骨头,尸块什么的都往旁边扒拉,幸好冰天雪地,碎尸块都冻的硬邦邦的,把上面那层全扫到一边去后,很快露出下面闻玺的身体。阮棠又抓紧动作,费尽力气才把闻玺从尸山里给挖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身体也被风雪冻透了有些僵硬。   阮棠轻轻摩擦他的脸,轻声唤他,“闻玺。”   闻玺似有所觉,眉峰微微一动。   阮棠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慌张了一刻后,觉得现在只有靠她了。在闻玺的口袋找了找,符纸没剩下一张。阮棠没办法,稍恢复一点灵力后,照着记忆画了一个护身符箓,也不知道对不对,但符箓激发有了光芒,不是废符。她把符箓印在闻玺的胸前,给他揉(ha)搓四肢。   过了一会儿,闻玺的身体回暖,呼吸也比刚才平稳许多。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夜里的风更大,气温也更低,继续留在原地简直如同找死,尤其是满地的尸骨残骸,阮棠真担心半夜会有什么可怕变化,她仔细观察了狭道,发现山壁上不知怎么炸开一个凹陷的洞,看大小可以容纳两三个人。   她把闻玺扶起来,然后架着他的手臂,往凹洞挪动,每一步都十分艰辛,闻玺的身体沉的像山那么重,阮棠咬紧牙关,死撑着挪了几步,自己都快要瘫倒了。   这时闻玺手指动了动,恢复一点知觉,可以动脚走几步,阮棠压力一下减轻不少,就这样一点点移动,终于把人架到凹洞位置,阮棠把人放下,自己也赶紧坐下休息。这一坐下,她眼皮子就有点犯沉,很想睡一会儿。   冷风吹到脸上,她一个冷颤突然醒来,赶紧站起来活动一下,   这个时候睡着绝对是件危险的事,多少人在藏区危险的地方一睡着就再也没能起来。阮棠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又饿又渴,吃的都放在昨天他们栖身的冰缝里。现在狭道两头都有浓郁的雾气,不确定禁制是否已经解开。   阮棠记得闻玺的身上带着一个小巧的皮口袋,里面装着青稞酒。她赶紧在闻玺身上搜索,很快在他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找到皮口袋。阮棠自己先喝一口,酒是冷的,喝进肚里过了一会儿才有一点暖意。阮棠想给闻玺也灌一口酒,试着把皮口袋的酒倒一点到闻玺的唇边,他双唇紧抿,酒全顺着下巴流到颈后。   阮棠着急,又在他耳边唤了两声,闻玺眉头动了动,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天已经快黑透了,风声呼啸,沁骨的寒意从四面窜来,阮棠摸了摸闻玺的身体,发现他的体温依然很低,又开始着急。身边没有任何物质资源,狭道内只有骸骨最多。在进入黑夜后,部分尸骨上浮出极淡的一层磷光。这里骸骨数量实在惊人,看起来倒像一座会发光的尸山。   阮棠不小心看了两眼,倒吸一口凉气。   必须要想点办法,她暗暗地想。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阮棠拿定主意,脸上显现出坚决。她咬破手指,在血珠沁出来的时候放到闻玺的唇边。   血染红了闻玺的唇,他眉头皱了一下,唇抿了抿。   有戏。   阮棠激动了,刚才在思考还有什么资源可以利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之前闻玺有过两次喝她的血,眼下也没有其他选择,她仗着身体强悍的恢复能力,失点血应该承受的住。   手指的伤口很快愈合,闻玺已经微微张开了嘴。   阮棠左右看了看,在地上找了一小快冰渣子,冻的梆梆硬,跟铁似的坚实。她手腕上划了一口子,天冷的太厉害,身体感应都是僵的,这么大个口子,血流如注,她也没感觉到疼。   血顺着手腕往下流,全落尽闻玺的嘴里,他有了很大反应,会主动吞咽了。   阮棠大喜,在伤口很快要愈合的时候又继续划一道口子,循环往复,就这样划了有五次。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头也有些开始犯晕,心里不禁嘀咕,要是闻玺再不醒,她可能要先一步倒下了。   当手腕伤口凝结,她第六次拿冰渣子划上去的时候。   闻玺睁开眼,猛的一下抓住她的手,把嘴凑上去,直接在她的伤口吸吮。   阮棠身体发冷,手脚冻地都麻木了。脑子也有些迟钝,惊喜来的晚一些,“你……你醒了。”   闻玺在她手腕刚愈合的粉色伤口上轻轻一舔,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确定没浪费一滴血后,他才侧过脸看向阮棠。   他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一双眼比极夜更黑,糅合着炙热和冷峻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眼底深处好像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危险。   阮棠脸僵住了——这是岳城。   没想到在这个重要的关头,居然是他出现了。   岳城看着她,忽然伸手在她脸上很轻柔地摸了一下,“你的血真香。”   阮棠:“……谢谢夸奖。”   说完脑子也有点当机,傻愣愣地坐在那没动。   岳城从地上坐了起来,先环顾四周,看到狭道里堆满的尸骨,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又转过脸看看阮棠,“你弄的?”   阮棠正在缺血的晕乎状态里,要不是发现是岳城,她现在闭上眼就能马上昏睡过去,此时硬撑着一点精神,听到岳城这么问,她条件反射赶紧摇头,“不是我,这些尸体和我没关系。”   岳城脸黑了一下,“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问这个,阮棠汗颜,“是的。”   “我刚才倒在哪里?”   阮棠没想到他最关心的是这个,脸色特别纠结,“你要躺回去?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扛过来的。”   岳城:“……”他绷着脸,手指在她脑门上狠狠一弹,“清醒点。” 第480章   他这一下力量之大,阮棠脑门被弹得嗡嗡直响,身体后仰,差点没翻倒在冰面上,她捂着脑门往后缩了缩,瞬间脑子清醒许多。   岳城瞥她一眼,阮棠立刻手指刚才把他从尸骨堆里刨出来的位置。   岳城从地上站起来,凹洞是阮棠在狭道中找到唯一能容身的位置,高度较矮,适合躺或者坐,唯独不适合站立。岳城站起时头撞上冰墙,身形踉跄。   阮棠见状乐呵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   岳城一个淡淡眼风扫过来。   阮棠微怔,很快领悟到其中含义,过去扶住他。   “再休息一会儿?”阮棠从他手臂依过来的力道感觉出他脚下有一丝虚浮。   “不用。”岳城说。   两人踩在尸骨堆里,脚下全是咔咔的骨头碎裂声。   阮棠低头一眼就看到半截头盖骨,有点毛毛的。这条道能被称为百鬼道,数量惊人,目测所埋尸骨远不止一百的数量,月黑风高,尸骨上还有诡异的磷光,她真怕夜半要起什么变化。又问岳城,“要不要再来点血加快恢复?”   岳城眼中一抹了然,“需要把你吸成人干,你愿意?”   阮棠:“……也不赶时间,还是慢慢恢复吧。”   来到刚才闻玺被埋的地方,原本小山丘一样的尸骨都已经被阮棠刨到一边,此刻一看果然是极为诡异,附近的骨头上几乎都附着淡薄而阴暗的幽蓝色磷光。   岳城蹲下来,先是用手在冰面上触碰,然后捡起边上一根含着磷光的骨头。   他看得那么仔细,好像手里的不是骨头,而是什么奇珍异宝——这画面着实有点渗人,骨上的磷光反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英俊而苍白的脸好像泛着青,犹如鬼物。   阮棠移开目光,在心中默念一遍二十四字真言才感觉好点。   等她再看过去,发现岳城在尸骸堆里翻找什么,她在旁边静静看会儿,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岳城头也不抬,“左侧第二根肋骨。”   阮棠觉得奇怪,“找这个干嘛?”   岳城说:“印证一个想法。”   阮棠又追问什么想法,这次岳城没再理她,继续在骸骨堆里挑挑拣拣。   看着他的侧脸,阮棠觉得双重人格真是太神奇了,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闻玺内敛而稳健,岳城却多了一份肃杀阴郁的感觉。   她在一旁无所事事,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可更叫她觉得寒冷的是岳城在尸骸里找骨头的画面。她就好像在观看犯罪现场的纪录片,如果要看一整晚的话就太考验心性了。阮棠忍了又忍,没忍住,“我帮你一起找吧。”   岳城已经把找出来的肋骨放在整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   阮棠发现他找出来的是蕴含磷光的骨头,就照着骨头的样子去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一根,放到岳城手边。   “不是肋骨。”   阮棠叹气,继续去找,过了一阵,找到一根更类似的,赶紧拿过来。   “不是第二根肋骨。”岳城说。   阮棠表情耷拉下来,把骨头扔开,再仔仔细细把岳城挑出来的骨头观摩了一遍,用面对考试的态度再去找一样的,二十多分钟后,她从一堆类似的骨头中找出一根,试探地放到岳城面前。   岳城扫了一眼没说话。   阮棠知道自己找对了,心里一喜。放下骨头美滋滋地转头打算继续找的时候,她突然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为什么要为半夜在尸骨堆里找对一根肋骨而高兴——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后,她还是得继续埋头找肋骨,这个时候对着尸骨堆都不觉得害怕了,可见胆子这个东西,也是越练越厚的……哦,不,是越练越大。   夜间天已经黑透了,高原冰川的夜间天空特别苍茫而辽阔,好像触手可及似的。阮棠嘴里哈出一口白气,抬头望了望天,狭道原是雪山裂开的一道缝,从下往上看,天空也只能看到一条又狭又长的一道。   找到半夜里,阮棠手软脚软,累得几乎要抬不起手了,转过身,打算认真问一问岳城,第二根肋骨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到底要找几根才算完。   等她回身,岳城的面前摆着整整齐齐三十三根肋骨。   “这是要摆阵呢?”阮棠有气无力地问。   岳城脸色依旧没什么血色,再映着三十三根骨头的磷光,阮棠都不敢多看他的脸,再一想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说:“少了一根。”   阮棠又陷入昏沉沉的状态,“少一根,哪里少?”   岳城从骨头堆里站起来,“白天看到雪地里站起来多少个活死人,还记得吗?”   活死人?就是那群僵尸一样的人,阮棠不记得具体数量,只有个大概印象,“三十几个吧。”   “三十四个,”岳城的声音有些冷,“现在只有三十三根肋骨,说明什么?”   阮棠答,“我知道了,有人少生一根肋骨!”   岳城反手就是一个毛栗敲她脑门上。   阮棠捂住脑袋,赶紧退后。   岳城恶狠狠瞪她一眼,可目光落到她脸上,看到她又累又倦,还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心里不知那一处就软了下去。   阮棠委屈巴巴地说,“打人不打脸,也别盯着一个地方打啊。”   岳城说:“有一个逃了。”   “谁逃了?”阮棠放下揉额头的手,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走不出百鬼道吗?”   白天认出百鬼道的时候,闻玺简短解释过几点关键,百鬼道作为一种复活的邪术,限制很多,一是拼凑出完整的身体,二是必须在百鬼道上成功走完九十九遍,经历天劫而不死,才能真正肉身复苏,成功复活。   所以这群冻在山谷里的活死人,在特殊的日子苏醒,依次穿行通过百鬼道,从冰层下找到匹配自己的骨头,凑齐身体。日出之前,必须回到积雪下沉睡,周而复始,直到复活,才能真正摆脱百鬼道的束缚。   岳城判断逃走一个,这其中蕴含的意思让阮棠耸然一惊,“有人复活了?”想想觉得不对,她又紧跟着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你……怎么会埋在骨头下面?”   作者有话说:今天只有一更 第481章   阮棠问的“你”当然是指闻玺,但称呼上又没有办法完全区分开岳城和闻玺,所以问的很含糊。   岳城没在意,他的目光在堆积如山的尸骨中梭巡,尤其是那些泛着微微磷光的,“刚才这里降了天雷。”   阮棠又吃了一惊,“天雷?”   岳城对她的不知情有些意外,“你没听到?”   阮棠摇头,那个时候她应该专心致志在和乔溶月在记忆空间里,外界发生什么都没有察觉。她和闻玺之间,从她打开禁制离开后,就存在信息缺失。百鬼道的厉害让闻玺无暇分心。而她和乔溶月之间的事,也没来得及和闻玺反馈。   不过现在明显闻玺身上的事更重要,她暂时把记忆空间里见到的先放到一边。“百鬼道上走九十九遍,成功渡过天劫就能复活,难道刚才就是天劫?”难怪厚厚的冰层全都碎裂翻开,看着跟轰炸现场似的,原来是天雷造成的。   岳城面无表情,但眉宇间还是隐隐透着沉凝,一脚踢开地上的肋骨,都是刚才辛辛苦苦从尸骨堆里翻出来的,现在却被他毫不在乎地踢成粉末,“被算计了。”   阮棠这回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刚才听到“复活”的说法。闻玺被算计——这种事她还从没想过,一直以来,她所见到的都是闻玺的强大稳健,无论多凶险的场面,到他手里都可以解决。从没有想过他还有被算计的时候。   “是不是郑炎?他复活了?”阮棠说。   他们本来就是追寻着郑炎的踪迹而来,到了雪山深处发现百鬼道,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其中有问题,郑炎在深海中逃脱一个脑袋,没有机会到这里来百鬼道上行走。而且白天她在雪地里看到的那群活死人,也没有一个是郑炎的模样。   岳城冷笑一声,“郑炎还没有死,谈不上复活。”   阮棠有些无语,口气略微有点丧的说,“一个脑袋跑出来的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一个好像复活的,该怎么办呀?”   “不急,进山带的物资在哪里?”岳城说。   阮棠心说哪里不急,她都快急死了。   岳城看她发呆,又问了一遍。   阮棠说在放在昨天的那条冰缝里。   岳城说“走吧”,然后对周围尸山骨海的就不再理会,直接朝着狭道一头走去,浓郁白雾遮掩的地方在黑液里好像是一团黑洞,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惴惴不安。   他来到浓雾面前,手直接伸到雾气里。从阮棠的角度来看,就像他的手臂被禁制给吞了一半,虽然四周很平静,但看着就有心惊胆战的凶险感觉。   雾气很快起了变化,一个旋涡突兀的出现,然后居中卷开一个大洞,可以容纳人通过。   岳城转头看了阮棠一眼,站在雾气边没动。   阮棠看向他,随后反应过来是让她先走。   通过雾气的禁制,阮棠来到昨天进山的那条路,回头看一眼山裂开形成的狭道,又被遮蔽在雾气中。她疑惑地问,“这么容易就出来了?”   岳城知道她的意思是问白天为什么这么费劲都没能马上离开。   “已经不是百鬼道的禁制了,”岳城说,“这是天劫的时候他布置的。”   “他”说的自然是闻玺。   阮棠惊讶,“为什么?”   岳城说:“你问题那么多,先吃点东西再说。”   来到前一天躲避暴风雪的地方,马已经不不知道去向,拴它的绳子冻成硬邦邦的疙瘩,被砸断了,还有一大块冰在附近的位置,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从上面掉下来一大块冰,把拴马的绳子砸断了,马直接跑了。能从无人区一路进入冰川,这匹马是多靠着闻玺的符纸保护,不知道它受惊逃跑后会在雪山里遭遇什么。   阮棠只是很短地感慨了一下,随后就找到他们进山带着的包袱。岳城过来,先从包里翻出青稞酒灌了两大口,然后又起锅烧水,热了一下吃的。阮棠看他动作熟练,根本不需要帮手。   等吃过东西,阮棠四肢回暖,这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他们一整夜都没有休息,阮棠走到冰缝边上往外看,一轮淡的已经快要看不到月亮,像一轮银色弯钩,已经快要隐到山后面去了。   一整夜没睡,阮棠身体疲惫,在补充过能量后总算觉得舒服许多,她还没忘记刚才想问的,赶紧追问岳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城吃饱喝足,脸色比起刚才也好看一些,详细解释了一下百鬼道发生的情况。原来在阮棠打开禁制被乔溶月的魂死蝶抓走的时候,闻玺被百鬼道中的活死人围攻。他知道必须破坏百鬼道本身的术法禁制,才能真正解决这些活死人。一旦禁制解除,活死人就不可能有复活的机会,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闻玺渐渐占到上风,这些活死人虽然不怕受伤没有痛苦,但碰到闻玺身上克制邪祟的金色灵光,还是只有节节败退。   就在闻玺要彻底破坏百鬼道,禁制突然提前一步被引发。围攻他的活死人中,始终有一个游离在队伍之外,而且显得极为狡猾。那个活死人全身衣袍已经染黑,只有心脏有快雪花大小的白色。   那是需要天劫祭练过后才能彻底转变的一块。   “他”知道闻玺的打算,禁制毁坏,到时候百鬼道的活死人就会成为真正的鬼,所以他干脆提前引来天雷,来渡过最后一步炼化。   这一选择可以说是异常大胆,也可以说是算计得非常彻底。天雷的轰击范围包括了整条狭道,闻玺也在其中,这个“人”这个提前引发的举动,牺牲了所有的同类,但却为渡过天劫创打造了一个极好的局面,把天劫分摊到了闻玺的身上。   阮棠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呆住了,没想到事实经过是这样,这就难怪闻玺会和那一堆尸骨埋在一起,他是受了天劫的伤。   “那个活死人已经复活成人逃走了?”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离开冰山到人类社会去,阮棠背上都寒意阵阵的。   岳城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天雷下来的时候,他设了一个新的禁制,那个东西逃不出去,就在这片山域里。”   作者有话说:昨天没更很抱歉,我家的狗狗死了,是一只椒盐色的雪纳瑞,今年八岁,叫做萌呆呆,吃了路边一块含毒的苹果,倒地没几分钟就死了。 我和家人都很伤心,还以为还有好多年它可以陪伴我们,谁知道突然就这么走了…… 在我和家人的心里,它不仅仅是一只宠物,而是家人之一,真的很难受 希望这个题外话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就是我个人一些感情抒发,也希望给它留个纪念吧 第482章   岳城说的虽然是轻描淡写,但阮棠经历那么多风水界的事,对这种情况早有自己的判断。无论是百鬼道还是天劫都是极度的危险。闻玺在应付天劫的紧要关头,还能布下禁制——阮棠相信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   等岳城把情况说明,阮棠紧跟着就问,“现在怎么办?去把那个复活的给抓了?”   岳城淡淡地看她一眼,“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阮棠摇头,“不是有禁制吗?”   岳城语气不善地说,“是禁制又不是雷达,那东西要是不触发禁制,谁知道他躲到哪个冰缝里。”   阮棠这下彻底明白了,虽然禁制把对方困住,但在这片雪域范围内,地势复杂,环境恶劣,很难捕捉对方的踪迹。她正想着这复杂局面的棘手,转头看到岳城已经把睡袋拿出来,还用剩下的一点干树枝点了营火。   他把两个睡袋并排放,先一步钻进去,微微侧过头来看她,“都一天一夜没睡了,还不抓紧时间休息?”   阮棠穿着外衣就躺进睡袋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已经疲惫的没什么力气,但听了百鬼道天劫复活的事后,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筋紧紧绷着,无法放松。记得第一次见到岳城,也是在天谴雷击之后,莫非雷击是他和闻玺转变的一个关键?   她想着,眼皮抬了抬,正好对上旁边岳城的目光。   他也没闭眼,目光微冷,瞳仁幽黑,仿佛极夜般能把人吸进去,而更深处的东西,就没人能看懂。   阮棠脑子一转,想到刚才他让她扶了一下后,就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先是找吃的,然后又要休息,关键还是身体没有恢复吧?   “你的身体……”阮棠起了个话头,看他喜怒不辨的脸色,突然又觉得多余。刚才他都说了,要彻底恢复,需要长生人的血量会把她吸成人干。   阮棠不打算去问废话,转而认真思考,如果自己被吸成人干……需要多久她能恢复过来。   她想的太入神了,表情变幻莫测。   岳城看着她说了半句话后就一时愁容满面一时又惊恐莫名,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脸色又有些发白。这白是褪去了血色的,肌肤显得毫无瑕疵,几乎和周围的冰雪一样。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开口打断她的思路,“刚才你遇到什么?”   阮棠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随后回过神,发现岳城在问她。   关于乔溶月的事她很快就说了一遍,但是记忆空间里见到阿瑜的事,她有些犹豫。   岳城说:“你不是乔溶月的对手,怎么摆脱她的?”   阮棠心里微微叹口气,瞒是瞒不住的,只好把进入记忆空间看到阿瑜的事也坦白了。等说完之后,她偷觑岳城的脸色,想从中知道点什么。   谁知岳城脸上淡淡的,什么表情都没有,“能在通术上面算计一下乔溶月,想法还算不错,就是手法还是幼稚了点。”   阮棠:“就这?”   岳城瞥她,“还有什么?”   阮棠轻声嘟囔了一句,“技术上的分析暂时不说,其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岳城忽然笑了笑,“你想知道阿瑜的事?”   阮棠皱了下眉头,把那点心烦意乱的感觉全压了下去,“不说了,先睡觉。”说着她就艰难地转身,裹着睡袋像一条胖胖的虫子,把身体侧向另一边,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岳城看着她背过身,只露了一小截脸和头发在外面。进入无人区到现在已经好多天,外表没有办法像在外面那样保持整洁,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好,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整个人都是憔悴的。   但在岳城眼里,她露出鼻尖泛着红,下巴到下颌线条精致而秀美,在冰天雪地里依旧漂亮的炫目。   他闭上眼,在心里冷笑,难道连对女人感觉都被影响了。   睡了没几个小时,干树枝烧完,营火熄了,阮棠就冷的醒过来,接下来就再也睡不着。岳城已经起来了,坐在冰上,手指在地上划了两下,淡淡金色波纹从他指尖荡漾开。   阮棠在旁边等他完成,才赶紧去看他一眼,确认过眼神,依旧是岳城不是闻玺。   岳城:“很失望?”   阮棠摇头,“也没有。”   岳城像是随口这么一说,之后就没有再提起。他到冰缝外看了下天气,走回来,又弄了点吃的。阮棠跟着吃了口热乎的,身体舒服很多,但对这个环境实在无法安心,还有危机重重。她壮士断腕般伸出手,摆岳城面前。   岳城看她烈士般的表情,差点被逗笑了,“干什么?”   阮棠说:“让你早点恢复,我就一个要求,万一真变干尸了,别把我扔这里,一定要带出去。”   岳城握住她的手,纤细的手腕在他的手掌里感觉轻轻一捏就折了。他一时没有动作。   阮棠不满,“要喝赶紧的。”磨磨蹭蹭对心理太考验了。   岳城在她手腕上一划,皮开肉绽,阮棠疼地倒吸气。血液从伤口涌出,鲜红的映在皮肤上,岳城马上低头含住,然后猛烈的吸了两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口腔流入食管,其中蕴藏着的生命之源是那么鲜明而香甜。   岳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被血液入喉带来的那种甜美而迷惑了一下。不过他到底还是有强大的自制力,感觉伤口在愈合后就收敛许多,舔了皮肤上挂着的最后一丝血迹,他就放下阮棠的手。再看看她的脸色,又苍白许多。   阮棠已经做好了变成人干的准备,只要快点解决山里的危险,回到外面再慢慢养嘛,长生不死体质就可以这么任性,但岳城吸了两大口后就放过了,她还有些意外。   “足够了,把你吸干了不划算,”岳城说,“说不定还要用上你的能力。”   原来如此。阮棠恍然,“我能帮什么忙?”   岳城说:“那个复活的家伙有点古怪。“   阮棠忙问是什么古怪。   岳城说:“现在还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最后雷劫的时候好像有什么问题,那个东西要离开雪山比我们更迫切,挨不了多少时间。”   阮棠点点头,难怪岳城气定神闲,不是很着急,原来是等着对方主动落网。   两人正说着话,岳城忽然嘴角一撇,冷笑。   “来了。” 第483章   他说完朝阮棠看了一眼,雪光反射下,他的目光有几分晦暗不清。   阮棠面露疑惑,然后掌心就是一痛。   岳城在她手心划了一下,沾着她的血,在冰壁上画了一个符。   银白色的冰坚硬的胜过钢铁,在符箓的作用下,墙面上开始融化,水也没有滴落下来,而是旋转着形成巨大的洞口。   阮棠掌心的伤在洞口出现时就好了,她先是感叹一下,同样的符箓,在不同的人手里效果相差巨大,这个符她在百鬼道上用的时候,可没有形成那么大的通道。   岳城说:“走吧。”率先走进去。   阮棠跟在他的身后。   洞口很快在两人背后消失。   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岳城的脚下有淡淡的金色微光闪动,像是水面的涟漪,阮棠能清晰看到他每一步踩在哪里,一路紧跟着没有落下。过了一会儿,眼睛也就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周围的样子。   “这里……”她轻声地说。   “嗯?”岳城没有回头,不过明显在注意着她的举动。   “好像是我和乔溶月碰头的地方。”阮棠说。   岳城蹙了一下眉头,没说什么,而是提了句,“这个冰川在数万年前可能是个湖泊。”   阮棠在进入雪山后对方向已经彻底失去掌握,只知道这片地域已经属于昆仑区域,这里在地球远古时期是海洋一直都有科学论证,不过后来海拔上升,冰雪肆虐,就形成了冰川,因为山脉的变动和常年大雪的积累,地势早就已经变得十分复杂。   她抬头望向上方,如果下面原本是河流,那上面遮蔽的,应该就是山峦,不知道是地壳什么变动,把冰川封闭起来,形成一个类似山腹中空的结构。   两人走了一会儿,没有看到边缘位置,可见这个冰川有多大。   前方忽然有脚步声靠近,听着是细细的鞋跟踏在冰面上。   只听声音,阮棠就知道是乔溶月。   果不其然,一盏灯火映着人影出现。乔溶月穿着就是之前阮棠见过的样子。她缓步走过来,脸上还微微带着笑,好像之前和阮棠的争斗从没发生过。   阮棠看到她则是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   乔溶月看到了,实在是阮棠这个白眼不加掩饰,大大方方,看不到那叫瞎。她心里立刻就是一堵,活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人,但像阮棠这样的,乔溶月还真觉得头疼——你和她玩心机的时候,她就给你来单刀直入,你和她比拼实力的时候,她跟你胡搅蛮缠,你想威胁或者诱导她的时候,她能巴拉巴拉地给人说得心烦气躁。   而且关键的是,看着两人一起走过来,都穿着差不多款式的登山抗寒的冲锋衣,乔溶月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故意忽略了阮棠,只看着岳城,“闻总,禁制是你设的吧?我都走不出去了。”   阮棠明悟,原来她分辨不出闻玺和岳城的区别。   岳城不冷不淡地说:“雪山的风景这么好,万源要来凑这份热闹?”   乔溶月说:“其实目的和你们一样,你们追着郑炎的人头来到这里,我们也有对信息的分析,判断郑炎的目的应该是这里,公司其他人都有事,只有我有空,所以过来看看。”   这个理由没问题,但阮棠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想对岳城提醒一二,但当着乔溶月的面又不能做的十分明显。   岳城微微挑眉,“找到了?”   “当然没有,”乔溶月说,“连闻总都没找到他,我有什么本事能找到。”   这话说的相当自谦。   岳城说:“没找到就要走?”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里似乎含着一丝冷嗤。   乔溶月对着他就好像没有脾气,丝毫不是对着其他人那么冷艳矜贵,“我来的时候准备不足,现在必须要回去了。”   她的穿着打扮明摆着没准备,要不是有特殊手段,一般人要穿这样都没办法穿越无人区。   前后说辞都站得住脚。   岳城微微笑了一下。   乔溶月怔了怔后,马上就心生警惕。   像闻玺这样强硬威严的人,在眼下这个环境里露出笑,当然不会是轻松的意思。   谁知岳城很轻松地放过了她,“你可以走。”   乔溶月松了一口气,可随后马上背脊发凉,因为岳城后半句是,“把灯留下。”   她站着没动。   阮棠奇怪地看了乔溶月一眼,发现她站的太过端正,都有点戒备的意思,马上意识到那盏灯恐怕是有问题。   “闻总……”乔溶月放柔了声音。   “别废话了,”岳城打断她的求饶,“你只有两个选择,放下灯马上回去,不然就和灯一起留下来。”   阮棠站在岳城身后一步的位置,万万没想到,乔溶月手里那盏看着普通的油灯成了关键。她凝神朝灯上看过去,上面没有灵力的痕迹,看着再平常不过。   乔溶月长吐一口气,“闻总在天雷轰击的时候还能布下这样的禁制,实在让人佩服,就是不知受了天雷的伤,现在还保存几分实力。”   岳城目光冷冽,“你可以试试。”   乔溶月没有动,原本握着油灯的手指慢慢曲起绷紧,挑衅的话都说了,她依然没有动,脸上甚至还隐隐露出一份挣扎。   可她虽然犹豫不决了,岳城这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挥了一下手,无形的光线弹射而出,直冲着她而去。   乔溶月目光微沉,身前已经凝出几只黑色的魂死蝶,盘旋飞舞,为她遮挡攻击。   金色光线攻击的目标并不是她,微微绕了圈后,全部聚拢刺向油灯。   那是一盏表面斑驳还带着铁锈的油灯,突然之间,灯芯上火焰大胜,爆发出巨大的光亮,几乎照亮了整个冰川。   岳城说的不错,这片地质曾在万年,或者更久远的时间之前是个湖泊,冰层不知道有多厚,都已经凝实成了地面。   阮棠看到灯光的同时,还瞥到一道黑影从灯下窜出来,像是一滴墨水,落到冰面上,然后就渲染开,消失不见。她察觉到其中极为熟悉的术法波动,不由冒出“咦”的一声。   “通术。”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看到美眉们的留言了,非常谢谢 第484章   早已经在方士之术中属于失传的术法,当今风水界,只有她能运用的通术,现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阮棠震惊,“油灯成精了?”   乔溶月原本身体已经一跃而起,往后飞退,听到阮棠这句,顿时脚下打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就连冰面上仿佛被墨汁晕染到的地方,也好像停顿了一瞬。   只有岳城没受半点影响,弯身一掌印在冰面上。   陡然间一股气流的震动从冰上传递,一股黑色的气息被逼退,显现出形状——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从灯里滴落到地面的竟然是一个魂魄。   阮棠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那个通术是她的错觉吗?还是眼前的魂魄真的使出了通术?   不等她多想,那道黑影又重新缩回到冰层下方,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它的动作。   岳城神色微凝,突然迅速往后退,还顺手一把拉住阮棠。   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阮棠感到岳城的动作有一瞬的迟缓。   “不对劲,”阮棠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真的是通术。”   刚才那个灵力的波动不是错觉。   阮棠有些发懵,“不是说已经失传几百年了吗?”   岳城沉吟了一下,微微眯着眼说,“百鬼道上徘徊的活死人是崔氏。”   阮棠喉咙发干,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怎么可能?”这话说得有些虚,连她自己都不那么确定。   冰川深处的黑暗缓缓地蔓延,即使以阮棠适应黑暗的眼睛,也很快看不见眼前任何东西,就好像突然瞎了一样,阮棠紧张地心跳加快。幸好刚才被岳城抓着手,她还不至于觉得孤立无援。   全然陷入黑暗之后,阮棠突然记起刚才岳城说过百鬼道上复活的“人”有古怪,可能要借助她的力量,应该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阮棠深呼吸一口,空着的手悄悄画符,想测试一下是不是已经进入精神的领域。手指才动两下,还没画完整,耳边忽然有个声音说,“太慢了,你施展通术的手法这么粗糙?”   阮棠愣住,侧过脸,对拉着手的岳城方向,“哈哈哈,居然有人说我施展通术粗糙……结果还真让他说对了。”   黑暗中一阵沉默:“……”   阮棠瞳孔猛地紧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要缩手。   可是拉着她手的人纹丝不动。   “你是谁?”阮棠问。   一点光亮骤然在空中浮现,照亮了对方的脸。   拉着她的不是岳城,而是一张清隽的年轻人,他高束头发,缠着网巾,穿着一件卷云四合如意纹的窄袖圆领袍。   阮棠愣住,这张脸竟然是见过的,“崔茗?”   六百年前的崔家最具天赋者,崔茗。   一丝寒意窜上来,阮棠从来没有想到曾经在记忆中见过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了。刚才岳城在提示崔氏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可思议,眼下却已经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我们又见面了。”崔茗笑了笑,明明是温和的笑意,黝黑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眸却让阮棠生出害怕的感觉。   “你……”阮棠口干舌燥,“活了?”   崔茗淡然道:“跳脱了时间的束缚。”   真特么有哲理性,阮棠心里吐槽一句,却没敢说出口,而是东张西望,“他们呢?”   崔茗道:“还在,他们都是方士中的高手,不过我想和先和你说说话,所以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待着。”   阮棠受宠若惊,是惊恐的惊,她无论怎么感应,都无法探知周围的环境,好像整个人被困在方寸之间,她认清现实,两人之间的通术差距真的很大。   “光我们两个说话有什么意思,让他们一起来吧,四个人还能搞个茶话会呢。”   崔茗没理会她的胡说八道,拉了她一把,“过来。”   阮棠身不由己,跟着迈出两步,眼前豁然开朗,黑暗一扫而空,她已经来到了冰川外面,细长的山道,四周都是坚冰,风雪卷入这条山缝中,形成旋转的气流,风雪刺骨伤人。   这条狭长的山道阮棠也很熟悉,正是百鬼道。   崔茗拉着她,一步一个台阶走上去。   风雪刮在脸上生疼,阮棠抽了抽鼻子,“点个火取暖吧。”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火苗,但很快就湮灭。   崔茗回头看她一眼,对她试探用通术改变空间内规则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是笑了笑,道,“你姓崔?”   阮棠摇头,“我姓阮。”   崔茗道:“虽然不是崔氏直系,你应该也是崔氏血脉才对。”   阮棠看着他,极为认真的,过了良久,她终于开口,“……太爷爷!”   崔茗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阮棠想了想,“曾太祖爷爷?”   崔茗:“……真有趣。”   阮棠无语,就这说话的功夫,她发现无论说什么,崔茗的眼底都像一潭死水,根本没有任何情绪。   “如果崔氏延续至今,可能族里也会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崔茗看着百鬼道,脸上显出一丝寥落,“哪像现在,会用通术的居然只剩一个。”   阮棠立刻说,“怎么就一个,不是还有曾太祖爷爷您吗?”   崔茗道:“你那点粗糙的手法,也能称之为通术?”   阮棠:“……”原来一个是指他,被排除的是自己。   崔茗见她语塞,笑了一下,“不过虽然手法粗糙,但天赋倒是不错,还能用回溯。六百年前灭族的那天,你来过吧?”   说道灭族,他的声音冷淡下去,比风雪更渗人。   阮棠胆颤,心想果然来了,在回到六百年前的时候,她和崔茗抢夺臧天镜的力量——没想到时隔六百年,居然来了秋后算账。 第485章   阮棠还是想先装个傻,“……来过吗?”   崔茗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阮棠背后冒出一丝冷汗,只好承认,“来是来过,但你们崔氏灭族的事也和我没有关系啊。”   崔茗道,“灭族和你无关,但要不是你和我争夺灵力,或许崔氏还可以留下几条性命。”   阮棠头大如斗,立刻就反驳,“话不能这样说,简直天降黑锅。明明是你灵力不够,又要去触碰不死树,才会引来天谴雷击,怎么现在全变成我的错了。”   崔茗神色变幻不定。   阮棠看他脸色青色森森,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翳之色,话锋立刻一转,“当然也不是你的责任,主要还是怪皇帝,没事下什么灭族的旨意,封建帝制害死人啊,幸好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人民当家作主,再也不会有崔氏这样的悲剧发生,时代在进步,人类文明迎来了新篇章……”   风雪忽然集中往她脸上刮来,灌了她一嘴。   阮棠冻得闭上嘴,也就是这个恶劣的环境限制了她,不然慷慨激昂来一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诗朗诵,保证让崔茗这种旧时代的老人家来一次思想上的改变与蜕变。   “现在倒是不错,”崔茗道,“不过再好也和我没有关系,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   阮棠被风雪呛地嗓子疼,干咳好几声,才能开口说话,“怎么没关系,你不是复活了吗?”   崔茗轻笑一声,有几分自嘲的意思,“天道怎么会让人这么轻易死而复生。”   阮棠问:“什么意思?”   崔茗瞥她一眼,眼里既冰冷又透着一股不可捉摸的神色,“小丫头,试探到此为止。我的状况你不用费心打听,知道为什么我要单独找你?”   阮棠心想柿子挑软的捏,嘴里却说,“我知道,因为血浓于水。”   崔茗:“……”   顿了一顿,才气极反笑,“因为你有回溯的能力。”   风雪忽然加剧,大雪茫茫几乎遮蔽了天地。阮棠被风刮地迷了眼,用手挡了挡眼睛。等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有了变化。   雪山高耸入云,峰顶积着皑皑白雪,云雾缭绕,显得圣洁无比。   崔茗对着雪山一指道,“轮回道是昆仑独有的秘术,必须选一个至阴至阳相错的高洁之地,用生灵的血铺就,还需数量众多的人自愿死在此地,为复活之人提供血肉魂魄,经过天雷历练才能算复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阮棠早就知道百鬼道阴毒至极,没想到施法的限制如此之大,到了崔茗的嘴里,还美化称作轮回道。   崔茗挥了一下手,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将雪山侧边劈开一道口子。   如此壮阔非凡的奇景出现,阮棠明知这只是在精神领域中重现,不是真实,却仍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随后就见到灵光从四周涌现,不断冲击山体裂缝,那条缝隙就越来越大,最后彻底从山体上分裂开,形成一道山缝。巨大的动静造成雪崩,瞬间地动山摇,山顶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雪,形成滚滚巨浪,从山上滚落,很快一泻千里。   山缝立刻填埋了厚厚积雪,还有在雪崩中被活埋重压的动物。   这条狭道居然是人力早就,阮棠惊叹不已。   在崔茗的驱动下,天上流云如卷,地上雪积成冰,狭道中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周围的动物纷纷跑到山峰上,然后一跃而下,砸死在山缝狭道之中。   血和冰融在一起,很快底层就堆积起尸体累累。真正达成了以血铺地。   随后山上渐渐有了人影,先是有穿着古装的人群,这些人似乎是来进行祭拜,有的活活冻死,有的好不容易爬上山,受禁制的影响,自绝性命。斗转星移,时代变幻,就算不是长年累月有人达到,时不时也会有考察队来到,从民国到解放,一直到现代,设备越来越先进,甚至外国人都出现不少,可无一例外的,来到百鬼道的人,都会被禁制困住,在阴气包围的影响下失去生的希望,最后绝望选择结束生命。   尸骨一层层地埋在山缝的冰层里,堆积成了一条死路,整个过程用了两百余年。   “也是也是在灭族那天看到你,我才恍然大悟。”百鬼道的各种变化被崔茗展现出来,时间斗转星移,如流水般在两人的周遭变化着。   阮棠看到形形色(哈)色的动物和人在山缝狭道自杀、画面血腥刺激,看得她胸口窒闷,反胃欲吐,都没有听清崔茗说什么。   崔茗手一挥,景色又变回平静的状态,唯有大雪纷飞。他平举着手,看着雪花飘落掌心,“你身着奇装异服,举止大胆,来到我崔氏老宅的符阵里,别人看不到你,可我看的很清楚,你是来自未来,我突然想明白,如果我能施术回溯,那你也是用了通术回溯,既有来路,必有去途。反正已是生死大劫,我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阮棠汗毛直竖,“难道你……”   崔茗颔首,“生死之际,我干脆抛弃肉体,汇聚全族的灵力施展通术,魂魄跟着你,来到这里。”   “不可能,”阮棠心情复杂至极,“有魂魄跟着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崔茗笑笑,瞳眸阴冷,“你对通术还是没有彻底了解,我对未来一无所知,需要借助你的感应,能准确找到这个时间点就行。又不是跟在你背后,你怎么会有感觉。不过回溯已经是通术的极致,去往未来更是逆天之举,我被天谴雷击,魂魄差一点就彻底消散。躲过一劫后,我就在精神领域里游荡,又用过回溯几次,才找到族人的魂魄。造就这条轮回道。”   阮棠说不出话来,通术在崔茗手里简直运用到了极致——回到过去与去到将来,他都已经做到。   一个失去躯体的魂魄,居然在精神领域就能做到这些?   心性之狠毒,手段之残酷,简直匪夷所思。   阮棠手心里全是汗,胸口冒着寒气,可她脑子依旧很清醒,“不对,你有帮手。” 第486章   崔茗道:“我已经没有躯壳,当然需要需要帮手才能做到这一切。”   他直言不讳,阮棠还要追问,他一摆手,语气有些不耐,“这都不重要,现在轮回道已经毁了,除了我其他族人的魂魄都被天雷击碎。我几百年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没想到又在这个时候遇到你,”崔茗转身,看着阮棠,眼底闪着一抹微光,“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当日灭族见到你,我才能保下魂魄,如今又是你恰逢此时此地,都是天命安排也未可知。”   他刚才态度冰冷阴沉,此时却好像迸发出狂热。阮棠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可能是你想多了,哪有什么天意。”   崔茗道:“我还道为何谋算了那么久,只差一步,却被你们突如其来的闯入毁的一干二净,天道好生不公,可总算还留了一线希望。”   阮棠看他神色虽然还算冷静,但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让他呈现出理智和疯狂介于一线的微妙感。她喉咙有些发干,但还是缓缓地说:“世上有句话,叫身有生老病死,界有成住坏空。这都是天地规则,是不可违逆的。”   崔茗嗤笑,“生老病死,成住坏空……你怎知没有例外,长生不死也大有人在。何况,就论长生,我魂魄不灭已有六百多年,这不就是长生?”   阮棠皱眉,眼下的情况的确很难说服崔茗恢复理智。要说长生的标准,历来就有两种说法,一是身不死,而是魂不灭。人类在科学上的探索,也有把意识转移的想法,如果一个人的意识能无限制地保存并移植,换一个身体就等于继续生存,难道不是实现了种长生——崔茗就是这种状态。   “就算你碰巧可以,难道以为崔氏族人都可以?”阮棠说,“未免异想天开了吧。”   崔茗冷冷扫她一眼,“为何不可?”   “百鬼……轮回道已经毁了。”阮棠提醒。   “再造就是。”   “魂魄也都消失了。”   崔茗道:“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阮棠刚才已经对他的意图有所察觉,“你要我回溯到过去,把他们的魂魄带来?”   崔茗点了一下头,“我已经试过,全族老少,能经得住回溯而不陨灭的只有三十三个,我可以提供你具体的时间点,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回去将他们带过来。”   阮棠反问:“你怎么自己不去?通术我粗糙,你是大师。”   崔茗嘴角含着冷笑,“要是我能去当然用不到你。”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说,“告诉你一条规则,通术再逆天,同一个时间,也只能回溯一次,绝对不能去第二次。”   阮棠无语至极,没想到他造了一次百鬼道还不够,失败了居然还想再来一次。当即脸色不太好看,“先不说我有没有能力做到,就算有我也不会干这种事。”   崔茗正垂目思索着什么,闻言猛地抬起眼皮,露出红血丝满布的一双眼,“你身具崔氏血脉,难道不想增加族人?”   “不想。”阮棠直截了当地拒绝。   崔茗道:“崔氏通术几百年都没有传承,为何你能在梦里学会通术,知道原因吗?”   阮棠原本不知道,但刚才听他说的已经猜到一点,“应该和你有关系吧。”   “臧天镜一分为二,我是跟着你的感应来的,所以也分了一些感知。你看到的那些,全是我让你学的。”   阮棠脸色微沉。   崔茗道:“你有崔氏同源血脉,又受我恩惠才学会通术施法,既然在风水这行,运用通术的机会应该不少,这份情你总该承吧。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救过你的性命,不然你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从乔溶月手里脱身。”   阮棠心想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之前崔茗单独找她单独说话,她就怀疑有什么特殊目的。现在明白了,相当于要她出力重新造百鬼道。   “我承认通术上是全靠你才能学会,乔溶月的事也承你的。”她说着,崔茗露出一丝微笑。   阮棠话锋一转“但无论多大的恩情,我就不会去做这个事。你想复活崔氏的心情能够理解,但别人的命不是命吗?那么多的人,还有动物,他们也都是生命,为什么要为了崔氏复活全部牺牲,这是成全小义而牺牲大义,我绝对不认同。”   崔茗拉长了脸,阴恻恻地看着她。   阮棠继续说:“再说你以为只要理论上可以做到就一定能成功?以邪术复活,能成为真正的人吗?我对此很怀疑,你已经尝试过一次应该更理解其中的艰难才对。天道无情,但应该也绝对不会支持这种邪术,不然也不会有天劫天雷了。”   崔茗道:“牙尖嘴利。方士之术就是逆天之举,顺应天意就该做个普通人才是,何必有什么天赋。”   阮棠摇摇头,“辩论没什么意思,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   崔茗看她一眼,“我不需要说服你,只需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话音未落,空中飞舞的雪花忽然静止,阮棠的身体也定住,手脚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所束缚,她转了一下眼睛,周围的一切凝固着,崔茗朝她走近一步,手指按在她的眉心。   “臧天镜原本就是崔氏的,你得了一半的力量,理应出份力才对。”他理所当然地说着,指尖滴出乌黑的液体,沁入阮棠的额头。   阮棠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崔茗皮笑肉不笑,“忍忍就是了,只要你施展通术,我藏在阴影之中,天雷就不会引发……”忽地他脸色大变,“你……”   只见那滴墨水似的液体把阮棠的脸染得漆黑,她的脸整个化了,一刹那就连着身体化成一摊雪水。   崔茗面色铁青,忽然转身四下张望,“我倒小瞧了你,在我眼皮下捣鬼。” 第487章   阮棠躲在雪山的缝隙里,这里原本没有缝隙,之所以会出现全因为她用精神开辟出来。崔茗的精神异常强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区域,阮棠的心怦怦地急跳着,她赶紧闭上眼,平缓一下呼吸,以免被崔茗发现。   手腕上的云影绳流转着金红的暗光,阮棠手轻抚了一下,刚才多亏云影绳上传来的热度,才让她摆脱了崔茗的控制,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偷偷在雪山上开辟了一道缝躲进来。   崔茗脸色极为难看,阴得好像能拧出水来,他知道阮棠还没有逃出他设的空间,紧紧拧着眉头,在他的身边刮起了强烈的暴风雪,扫荡着雪山的每一个角落。   阮棠忍着寒冷,也没有去看崔茗,他的感官在这个空间里是最强的,一旦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两人就像在玩一场极为危险的捉迷藏游戏。   暴风雪肆虐,视线都被漫天的雪花遮蔽,崔茗眼里露出一丝危险,定定地看着雪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棠努力维持着容身这块地方的稳定,云影绳忽然又热了一下,她低头,在金红相织的绳下,地面上的冰好像被什么烫到,一笔一划地融化出字来。   “撑住,很快。”   四个字出现,又很快消失。   阮棠长吁一口气,又打叠起精神,把刚才崔茗说的话又重想了一遍,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崔茗比她通术高深,又在精神领域存活那么久,她自认在通术上面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这是她先入为主的想法,也是崔茗一上来先声夺人的气势造成的。   可如今她躲起来,崔茗一时之间也没有找到她。也就是说,差距并没有大到碾压的级别。阮棠觉得,或许是高估了崔茗的通术能力。至少,她还是有一拼的余地。   她正在客观冷静地分析着,风雪忽然一停。   “找到你了。”崔茗猛地把头撇过来,朝着山缝的方向看过来。   阮棠心咯噔一下,头皮发麻。   周围的冰墙突然就全部碎裂炸开,幸好她提前一步就地滚出缝隙,不然立刻就会被炸伤。   崔茗朝着她跑来,奔跑的速度惊人地快。   阮棠刚才还在估摸着他的实力,一眨眼就到了验证的时候。她眼角余光扫到崔茗的动作,一边往山道上跑,一边开始拼命想着对策。   通术归根结底就是精神上的较量。当然,她现在处在崔茗构建的精神领域中,先天性就比较吃亏,但应该仍有机会。   风雪在崔茗的手中凝结出一把爪状的武器,银光闪耀,狰狞可怕。他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不听话就要吃点苦头。”   阮棠回头大喊一声,“都复活了。”   “复活”两次简直是藏在崔茗心中最深的咒语,他情不自禁扭头。只见地面厚厚的冰层崩裂,下方五十米的范围内,都变成了蛛网一样的冰面裂缝。   崔茗一怔,没想到阮棠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这明明是他的领域。   他眉头一皱正要修复,忽然白骨就从冰面下钻了出来,每个裂缝都有,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数量多的惊人,这些尸骨像是听到什么召唤,拼命钻出冰层后,骨架找着散落的骨头,头部抓着腿脚,全都拼接起来,有的骨头根本不是原来的那样,但东拼西凑,还是拼出能够行走的样子,有人的,也有兽的,最前面的是几条野狼,它们是前天刚被活死人咬死,血肉都还拼凑的完好,当下仰天一声啸,露出一口锋利的牙,朝着崔茗冲过来。   崔茗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自己的空间里,居然会受到这种攻击,他表情森冷,挥动手里的冰雪利爪,几匹狼尸摧枯拉朽地倒下,刚拼好的身体又碎开。   “就这点能耐。”崔茗不屑。   阮棠躲在山道另一头,不慌不忙地说,“别急别急。”   地上的尸块和骨头又开始活动,回归到原来的位置,和后面一批已经跑到崔茗面前的各种尸骸汇合,一个个头颅张嘴怒吼,并没有声音发出,但模样却极尽勇猛。   崔茗又一挥而下。   尸骸倒下。   没有一个人或者动物的尸骨能对他造成伤害。   崔茗觉得眼下这出跟孩子的闹剧似的,手中的冰爪几下就把整个山道的尸骨打碎。   “这本就是我设下的禁制,你以为能用来对付我?”   阮棠异常冷静,这个时候反而不再和他争辩什么。   崔茗站在尸骨之中,年轻清隽的脸也显得鬼气森森。他刚挪动一下,冰面上的尸骨又开始动起来,拼凑骨架的速度比起刚才更快了。   崔茗微微变色,不等尸骨成型就劈散它们。但随后尸骸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你做了什么?”崔茗手持冰爪后退一步。   阮棠笑眯眯地反问:“这是你的领域,我能做什么?”   崔茗心下也大为诧异,空间内的所有都应该随他的心意而动,可当他去探知这些尸骸时,却感觉到混乱和不受控制。   当然只有同源的通术才能有这种能力。   “你现在肯定在想,明明是你的领域,你的能力还稳压我,为什么还会有控制不住的情况,”阮棠在山道摆出一个闲适的姿态,特别气人,“想不通吧,郁闷吧……想知道为什么吗?”   崔茗抿唇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脸色却隐隐发黑。   阮棠两手在嘴旁围成喇叭状,大声喊:“是因为……就不告诉你。”   崔茗大怒。   雪山猛烈震动,阮棠没有提防之下,一头栽进雪里,然后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抬头一看,天空已经骤然变暗,山顶上一股白色雾气翻涌。再仔细一瞅,那是大雪积成的巨浪,滚滚落下。   雪崩了。   崔茗不再和尸骸拼斗,而是打算直接毁了这里。   阮棠大为头疼,可雪崩之下,根本无处躲避。   崔茗已经慢慢漂浮起来,站在半空,冷眼看着她。   山顶积雪崩泄而下,山道中地动山摇,阮棠扶着冰壁抬头看,露出惊讶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488章   夜里,月如银勾,寒风簌簌地刮在戈壁的古老建筑上。三个人影矫健地在古格遗址的建筑里穿梭,一层层向上攀爬,佛塔和洞窟在夜色中就像是神秘的黑洞,随时都会将人吸进去似的。   “等等,”走在最后的张诚停下来,平缓一下呼吸,“我有点喘不上,休息一下。”   最前面的是陆一苇,他黑白两层的头发在黑暗中也显现不出来,回头看了张诚一眼后,他停下来。   在两人中间的是严昱泽,他四下环视,看着依山而建的古老房屋,问:“还有多久?”   三人此时的位置已经距离地面有一百多米高,接近古格古建筑的中间。   张诚看着两人哀叹一声,“没想到是我拖了后腿,你们怎么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   陆一苇说:“别废话,注意呼吸。”叮嘱完张诚他才来回答严昱泽的问题,“应该不远了,就在上面一个洞窟里。”   等张诚呼吸恢复平稳,三人又继续往上攀爬,很快陆一苇锁定一面土墙。从外表看,土墙和周围的断壁残桓没有什么区别,陆一苇直接手按在墙上。张诚皱眉,第一个反应这该是历史优秀建筑受保护的吧。   陆一苇在土墙上摸索一阵,“就是这里,有闻总留下的记号。”   “那就赶紧开吧。”严昱泽说。   “别急,都已经到这里了。”张诚拍一下他的肩膀,知道自从阮棠和闻玺进了无人区,他担心着急,脾气有点燥。   陆一苇拿出符纸点燃。拍在墙上,很快符纸的火苗舔舐墙面,灼出一个容人通过的大洞,符纸熄灭。   陆一苇打开手电筒,走进洞中,严昱泽随后跟上,张诚断后。   三人来到里面,看到墙面上的壁画。张诚说,“果然和闻总在群里说的一样。”   闻玺进藏之后就保持每天的情况分享,直到进入无人区没有信号,如同失联。   这也是严昱泽烦躁的原因,已经很多天没有阮棠的消息。   不死树的壁画上还残留着神秘的气息,陆一苇和张诚在看向壁画时身体都是一震,严昱泽倒没事,不过他发现两人异常后,也跟着做出反应,一面暴露自己的秘密。   寒冷的夜里,张诚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幸好壁画已经被破坏了,不然今天就要交代了。没想到一副残画都留着这么大的影响。”   壁画中间有道裂缝,把树一劈为二,还有焦黑色的灼烧痕迹,是谁造成的,陆一苇三人心里都清楚。   看过不死树的壁画后,陆一苇转向旁边,“应该在这里。”   这是空白的一面土墙,并不是十分平整,显得有些斑驳而粗糙。   张诚脸色慎重,“一点痕迹都没有留。”   严昱泽知道两人身上有闻玺布置的任务,但他却不知道具体,皱了皱眉头问,“这面墙有什么情况?”   陆一苇说:“应该有一个针对通术者的布置。”   “针对通术?”严昱泽讶然,“那不就是针对糖糖?”   张诚知道他一直担忧阮棠,说,“是不是等我们验证一下就知道。”   陆一苇从衣内口袋拿出一张黑色符纸,上面的符箓不是红色,而是金色,一看就极为诡异。符纸贴到墙上,金色符箓化开,犹如浸入墙中。土壁扭曲了一瞬,陆一苇张诚立刻后退两步,严昱泽站着没动,被张诚拉着往后站。   “到底是什么……”他还没问完,只见墙面上慢慢浮现出一副佛像,线条都是很淡的银色,这幅壁画虚浮在墙面上,好像不是实际存在,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符纸很快燃烧殆尽,那副虚无的佛像也很快消失,墙面恢复如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严昱泽在风水界的经验不及两人,立刻就问,“刚才那是什么?”   张诚说:“千手千眼观音图。”   “千眼?”   刚才的画像上,佛像和伸手层层叠叠的手都很淡,但没有看到眼睛,就连佛像都是闭眼的。   陆一苇解释,“我们看不到,只有具有通感天赋的人才能看到。”   “那不就是阮棠能看到,”严昱泽说,“什么人会在这里布置下针对通感天赋的设置。”   张诚和陆一苇都没有说话。   严昱泽眉头皱地死紧,胸口一股燥郁,“到底什么情况,你们说清楚。”   张诚说:“如果我告诉你,这面墙是在近二十年内才拓上这幅壁画,你怎么想?”   严昱泽沉着脸,“不是说通术已经失传几百年,怎么还有人有这种手段?”   “一般针对通术这类精神领域方面的方士,对付的办法就是肉体上毁灭对方。”张诚说了这一句,就被严昱泽冷冷地扫了一眼,他接着说,“别急,我这是告诉你,对付精神类的术法,只有通术之间最拿手,能早出这幅壁画的人,一定也是具有通术的方士,而且造诣极深。”   严昱泽说:“你是告诉我,通术没有失传,除了糖糖,还有人会。”   陆一苇说:“几百年风水界都没有人发现过会通术的人,而且关于通术的记载都被毁于一旦,这些情况都不会是假的。”   “那这幅壁画怎么说?”严昱泽语气不善。   “我们现在也不清楚情况,之前闻总已经察觉不对,所以才留了消息,让我们再来查证一下壁画的存在,刚才我确认过,这幅画出现的时间很短,不是古壁画。而且……”陆一苇没有说完,有些迟疑。   “而且什么,话别说一半藏一半。”   “眼睛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在很多宗教中都喜欢运用,有勘破虚妄直视真实的意思,真实就是一种精神内在,眼睛被运用在符箓中针对精神类的术法,你懂了吧,阮棠在这里看到的是千手千眼,这是通术上很高深的运用,她在看到那一刹那,就已经被壁画制作的人盯上了。”   严昱泽一听阮棠有危险,周身散发着一股锐利的感觉,“那他还要带着阮棠进入无人区。”   张诚说:“你别误会闻总,他带阮棠去昆仑,本来就是为了她。” 第489章   轰隆隆,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像是一个巨大的利爪,落点就是崔茗的头顶。   他面露惊慌,立刻腾挪地远远的躲避。   眼看着山峰上滚滚落下的积雪,像浪潮一样已经翻滚到眼前,阮棠心颤。突然地下的并缝里伸出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臂膀。   阮棠身边有强劲的风刮着,好像身体整个腾空而起。她愣了一下回神,看到脸色有些森寒的岳城。   他拉着她身体腾空而起,几乎飞到半空中,然后踱了几步,两人就飘着到了雪山的后面。   阮棠看到被崔茗控制雪崩的地方,像一滚滚的白浪洗刷着,下面的尸骨被埋得严严实实。   脱离雪崩的山峰,岳城停在另一座雪山的山腰位置,放下阮棠,先上下看她一圈,“没事?”   阮棠点头,“嗯。”   “怎么搞出那么大阵仗,”他回头看向雪崩的山头说,“你做了些什么刺激他?”   阮棠朝积雪最深的山谷撇了撇下巴,“让尸骨复活。”   岳城挑起眉头,略微惊异地瞥她一眼,“还有这个本事?”   阮棠哼唧一下,很轻声的,想了想,说:“也不全是我的本事,这里是他的精神领域,我改变不了太多,只不过复活是他根深蒂固的念头,他自己都相信,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引头,后面的其实是他潜意识的念头造成的。”   岳城点了下头,“做的不错。”   阮棠笑了笑,看到天空不停有雷电击下,崔茗忙于躲避,一时间没空来管他们。她问,“乔溶月呢?”   岳城说:“她暂时不会来。”   阮棠猜想岳城时用了什么手段困住对方,不过乔溶月是长生不死的体质,总会脱困。   “现在怎么办?”   岳城面容冷冽朝上面看,“先要弄死他。”   阮棠微怔。   岳城侧过脸来,“能找到他精神上的破绽吗?”   阮棠皱眉,认真地回想崔茗出现后的情况,“他有执念,想复活崔氏族人。”说着就把崔茗之前说的话挑重要的说给岳城听。   岳城听完,脸色很冷,“骗你的。”   “啊?”阮棠疑惑,骗什么。   岳城手指一点她的脑袋,“说什么让你帮他再把崔氏魂魄带回来,重造百鬼道是骗你的。他要的是你身上一半臧天镜的力量。”   阮棠刚才听崔茗的话觉得哪里有蹊跷,现在被岳城一提醒,马上就懂了,“好阴险!”   岳城说:“他能在时空流里躲避天雷存活这么久肯定摸到点什么门道,把你骗进回溯的时空里对付你就容易多了。”   阮棠没想到崔茗嘴里几乎没一句实话,嘀咕一句老狐狸。岳城眼风扫过来,阮棠摆手,“不是说你。”   不说还好,一说完岳城脸都黑了。   阮棠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岳城已经扭回头看上方:“天雷快要散了。”   天雷一散崔茗当然会全力来对付他们。阮棠立刻紧张起来,“我没把握对付他……他的精神力量太强大了。”   刚才利用他的心理缝隙,控制尸骨复活,其实最根本还在于崔茗自己相信复活是真的,如果这个念头他死活不相信,那阮棠就很有可能事倍功半,无法起到好的效果。   岳城说:“精神领域的对抗不是那么简单的强弱,在心理上你还是有比他更占优的地方。”   阮棠一听,耳朵竖起,“是什么?”   岳城斜她一眼,“你不知道?”   阮棠恍然:“我九年义务制教育长大,心理比他健康。”   岳城:“对,你胡思乱想思维跳跃的程度远胜于他。”   阮棠:“……”说的是一回事吗?“   天空中的雷电已经遮蔽了大半天空,耀眼的光亮瞬间刺痛人的眼睛。崔茗已经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岳城垂了下眼,再抬起的时候,黑沉沉的瞳里映着雷和雪,他抓起阮棠的手,语气严肃,“必须要在这里解决他,不然你就别想摆脱他。”   “为什么?”阮棠不解。   岳城说:“他没告诉你?”   阮棠是怔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指闻玺。   “他倒是宝贝你。”岳城语气有点怪。   阮棠盯着他看,等待解答。   岳城说:“那副千手千言观音图,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郑炎取了不死树叶子后就走了,没进无人区,现在还不是到昆仑的时候。他之所以坚持要进来,是为了找出那副壁画的始作俑者,给你免除后患。”   阮棠目瞪口呆,没想到深入无人区到昆仑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郑炎。难怪来了之后,一点郑炎的痕迹都没有。   “千手千眼有什么特殊?”   “眼睛,以后看到风水宗教上关于眼睛的图都躲远点。都是针对精神领域的。崔茗用那副画锁定了你,以后无论是睡觉做梦还是什么其他精神方面,他都可以轻而易举找到你。”   阮棠惊了,没想到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   崔茗本来就是通术高手,被他盯着,可能觉都睡不好一个。   阮棠脸色白了又红,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削他。”   岳城看她气得脸都圆鼓鼓的了,虽然时机不好,还是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精神领域的对抗看天赋看本能,经验不是唯一致胜的优势。你可以利用的是他想不到的地方。攻击他的弱点。”   阮棠点点头,知道这场仗只能自己去打。   岳城也好,闻玺也好,再强大也只能在精神领域做出干预,而不能直接使用通术。   阮棠把岳城往后推了推,说:“你藏好,我去了。”   天上的雷光已经彻底消失,雪花飘飞,那是崔茗的精神感应又来了。   阮棠顺着山道往崔茗的方位跑去。   她这个举动大大出乎崔茗的意料,他刚才躲避天雷消耗很厉害,干脆漂浮在空中看阮棠要做什么。   阮棠一脚一个坑,每步都陷入雪地中,不过随着她加快速度,雪地就变得没那么柔软,那是她的力量在干涉这个领域。   琢磨着刚才岳城的提醒,她脑子一转,突然停下,抓了一团雪洒出去。   崔茗嗤笑。   就见雪花洋洋洒洒,刚才还有一些积雪从山上滚下,没有完全落完,淅淅索索继续遗留一些。突然这些雪块滚着滚着,就地抖了一抖,变成了一只只白色毛茸茸的羊驼。   长长的脖子,圆滚滚的身体,还有蓬松的四肢,眨眼间雪堆里就滚出一群羊驼。它们放蹄奔跑,汇聚成雪浪。朝着崔茗的方向奔来,每一只来到近前还仰头吐一口唾沫,场面极其壮观。   崔茗:“……”   作者有话说:虽然这是一个比较搞笑的场面,但其实是很凶险的斗法!!! 第490章   雪山上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有羊驼,呸呸呸的声音不绝于耳。   崔茗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胡闹”他在心中一声冷笑,一个念头闪过,就要把这群羊驼化为乌有。但他灵力运转之后,羊驼并没有消失,漫山遍野的积雪还在转化为一只只肥圆的羊驼,嗷嗷叫着,继续往他吐口水。   崔茗颇为意外,随即立刻意识到,这种十分奇怪的动物并不是阮棠捏造出来的,而是在自然界存在。在通术之中,越是施法者创造出的越是耗费灵力,如果是自然存在的物体或活物,通常就有事半功倍之效,因为符合自然规律。   崔茗原以为弹弹手指就能把阮棠所化的东西瓦解,现在必须要认真出一份力。他脸色阴暗,眼里闪过黑暗危险的光。雪地上密密扎扎的羊驼全都身体爆炸,重新变成积雪,一蓬蓬地落下。   阮棠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她已经跑到离崔茗不远的地方,在他阴沉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还对他做了个呸的表情。   崔茗明知这没有任何伤害实质,仍是心口一堵,正要给她点教训。忽然感觉身体一僵,他不明所以,阮棠离他还有距离,没有掐诀,也没有念咒画符。   他低头往下一看,顿时愣住。   在雪地里有符箓的图案已经勾勒出来,仔细一看,地上是一个个小坑,但连在一起就形成了笔画,符箓的位置正好在他脚下。所以直接作用在他身上,   一个笔画极其简单的定身符。   符箓映着雪光,崔茗四肢僵硬不能动弹,脑里飞快一转,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那群羊驼跑来就是吐口唾沫。刚才他还认为阮棠是胡闹,现在觉得这姑娘十分狡诈。   阮棠知道定身符困不住崔茗太久,不过才几秒钟,他好像身体已经微微动了一下。阮棠在地上滚了个雪球,朝着腾空在半空的崔茗扔去,同时手里飞快画了个符。   崔茗无法躲避,被雪球砸了个正着,砰的一声,他肩膀几乎塌陷下去,被砸地掉落下来。那是雪球上附着符咒的力量。   崔茗一头栽进雪里,肩膀疼痛,脸上火辣辣的——这样一个通术手法粗糙的后辈,居然让他如此狼狈。幸好此时定身符的力量也解除了,他翻身而起,手指一动,刚要施法。突然眼前多了一张脸。   阮棠五官精致,在哪个时代都是好皮相,但此时在崔茗的眼里,却觉得她面目可憎,厌烦至极。他刚要用雪化成牢困住她。谁知阮棠直冲过来,一拳挥过来,砸在崔茗的眼睛上。   崔茗施术打断,头嗡的一声鸣响,身体后仰又摔进雪里,脑子里空白了一刹那。   通术里直接动拳头——真是闻所未闻。   远处的岳城见了,表情都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郎朗笑出声来。   谁能想到呢,在精神领域里阮棠没有选择去用符箓斗法,而是先上来弄了一群崔茗没有见过的动物,场面搞得又宏大又混乱,当你以为她是胡闹时,她倒是巧妙借助羊驼施展了一个定身的符咒。简单,实用,争取到的时间,她跑到崔茗面前直接动手开干。   两个都是通感天赋的人,崔茗无法用虚化躲避阮棠的攻击,因此吃了实打实的一拳,此时都懵了。   一个看着娇弱甜美的姑娘,什么都不讲究,直接用暴力解决。别说岳城感到意外,崔茗几百年徘徊在虚空意识之中,都没有想到通术斗法是这样的。   阮棠一击得逞,心里也乐了一下。她想的倒很简单,和别人比斗的时候,把对方拖入通术中解决,当和崔茗这种通术高手对上,她就简单粗暴,用物理的方士解决,绝对的扬长避短的方士。而且崔茗刚及弱冠,看着瘦弱。崔氏一族相承通术,对精神上的要求很高,对身体素质没有特别要求,她在记忆中看到的崔氏族人基本都是文质身体,在武力方面没有建树。   阮棠衡量过崔茗的身材,觉得自己可以拼一把。她也不是没准备,刚才跑的时候,给自己画了一个大力符在手臂上。趁着崔茗晕头转向,她干脆扑上去,压着他左右开弓打了好几下。   岳城远远看着崔茗被阮棠一通胖揍,揉了一下额角,嘴角忍不住翘起,好聪明的女孩。视线不知不觉全锁在她的身上。   在精神领域的较量上,崔茗和阮棠,完全不在一个天平上,原本以为崔茗压倒式优势冰没有出现,反而被阮棠打了个措手不及。   阮棠连连打了崔茗好几券,最后两下好像捶在柔软的棉花上。她立刻知道,崔茗反应过来了。   周围停顿了一瞬,风突然静止,崔茗已经消失不见,阮棠转过头,在雪地里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   爸妈两人站在离她十米不到的地方,正满脸惊诧地四处张望,“这是哪里?”   阮妈在看到周围都是雪山后惊叫了一下,“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糖糖,前面那个是糖糖。”老阮挥舞手臂,对着阮棠喊,“糖糖,你怎么在这里。”   崔茗的声音从风中卷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幻术,正好他们在做梦,我就带他们来了。听过魏征梦斩泾河龙王的故事吧。”   在梦中受到的伤害,会直接作用到人的身上。   阮棠看着阮爸阮妈,两人要走过来,却发现怎么走都靠近不了,正着急难受。   看着父母突然出现在陌生危险的环境中,还在关心她的安危,阮棠心头一热,然后咬了咬牙,突然扑向旁边的一块巨大的冰石。她一个符箓飞快使出来,又是定身符。   冰石不动,她又画了个灵力冲击的符咒打上去。冰石轰然一下倒地,变出了崔茗的样子。   他愣住了,没想到阮棠竟然辨认出了他。   阮棠故技重施,又一拳打上去,这次连大力符都来不及画,全凭自己的力量。   崔茗懵了,还听到她念念有词——   “这么冷的天,让我爸妈穿那么薄,你是人吗?打死你……”   作者有话说:明天双更 第491章   阮棠打了两下,手背又酸又疼,才想起自己忘了画个大力符。她只停顿了一下,一秒还是两秒的时间,周围的环境就产生了变化。   崔茗消失了,雪山,寒风也全都不见。   阮棠身处黑暗中,骤然失去的方向感知让她心悬紧绷,伸手在地上摸了摸,不是冰层的触感,好像是坚实的土地。   她眨了眨眼,摩挲着先在地上画了个符,微弱的灵力微光流淌出去。阮棠借着这点光清环境。土墙的洞窟——是古格王朝遗址。   她迅速转过身,侧面和正面的墙上都有壁画,唯有她刚才面对的那一面土墙上什么都没有。   空气浑浊,带着一股尘封多年的窒闷和腐朽。阮棠在这刹那间有点恍惚,脑中闪过奇怪的念头,莫非在冰川雪峰上发生的事全是她的幻觉,其实从进洞窟后她就没有离开?   阮棠对着墙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在她有了动作后,墙面很快也发生变化。   一双垂目的眼睛慢慢浮现在土壁上,如同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动笔,很快从眼睛到鼻子,然后画出脸,线条很快蔓延开,一副千手佛像被描绘出来。   阮棠对此不陌生,她还知道,很快这些手上会张开眼睛。   前不久岳城就提醒过她,特殊的眼睛图案,对使用通术等精神类术法的人影响很大,照理说,此时阮棠应该在眼睛没有睁开前先做点什么,就像她上一次应对一样。   阮棠朝墙面靠近,距离五步远的距离,她忽然停住,静静站着没有动作,她倒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模一样,角落手臂上的眼睛忽然睁开,阮棠感觉一股视线穿透了她,直达灵魂深处般,她忍着还是没动。接着,佛像手臂上的眼睛一只只的睁开,不过片刻功夫,佛像已经没有庄重森严的感觉,处处透着阴冷诡异。   所有的手臂上一只眼目光灼灼盯着阮棠,佛像原本垂目慈悲微笑的脸上也起了细微的变化,它缓缓掀开眼皮,一双隐含笑意和危险的瞳孔露出来,直直地看着阮棠。   阮棠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犹如头顶炸了个闷雷。   身体似乎已经被墙上所有的眼睛刺穿,尤其是佛像的双眼,她看过去时候,目光稍有接触,就被牢牢吸住,无法移开。   阮棠瞳孔微微缩张,头痛欲裂,犹如千万把的小刀在切割着她的灵魂。   她在疼痛中意识混乱,一时看到八岁的时候,自己背着书包回家,路上偷偷抹眼泪,走到公园的时候偷偷趴在长椅上,左顾右盼,心虚的在考卷上模仿妈妈的签字。   转眼是高中,同班男生手机约她在学校小树林里见,她心慌意乱一下午,傍晚来到小树林,两人刚碰上面,男同学扭扭捏捏还没开口,教导主任路过,问他们怎么还不放学回家。于是男同学一脸生无可恋地问她,英语笔记能不能借我一下。   走马观花,时间飞速流转,她记起大学报到看到王筱,心里感叹这女孩长得真明艳,不知不觉两人几年过去,两人成了最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王筱问她,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阮棠哀嚎一声,身体蜷起,忽然间所有的画面支离破碎,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都变成了光点和碎片,散落在虚空中。她疼得满头大汗,睁开眼,迷蒙的水汽让她的视线一时有点模糊,不过还是看清了墙面。佛像狰狞微笑,在它的身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附着,伸出无数的根须,缠绕在阮棠的身上。   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头颈,手臂,小腿上,全是黑色细绒似的无形线条。   阮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知道这才是崔茗真实的模样,他在时空流中就以这样的形态躲过了天雷,崔茗早已没有身体,百鬼道最后的复活也没有真正成功,他只是一个魂魄,一个强大无匹的意识。   他窥探她的记忆,在精神的脆弱处汲取她曾经夺走的一半臧天镜的力量。   阮棠咬了咬牙,已经有溃散迹象的精神慢慢集中,她大口喘息着,张开手掌,掌心里幽蓝色的微光闪烁,显露臧天镜的能量。   黑影大喜,分散出更多的根须,将要整个包裹住她的手。   阮棠反手一抓,扯住黑色的长须,犹如千万根针同时扎进脑里,阮棠疼地差点失去意识,但手里死抓着没有松开。她的手掌里蓝光越来越盛,黑影拼命挣扎。   两股能量纠缠在一起,崔茗原本大喜,可以吞噬阮棠身上臧天镜的力量,两者身上的灵力原本同宗同源,融合也很方便。但此时他发现,他在吞噬阮棠灵力的同时,阮棠也在吞噬他的。   不可能,崔茗在意识中咆哮。   臧天镜的两股力量搅和在一起,让整个意识领域都震荡起来。   洞窟的土墙扭曲着,佛像的手臂同时断裂了许多只,一小半的眼睛裂开,渗出浓黑的液体。   阮棠疼得死去活来,紧紧咬着牙关没松。   崔茗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作响,“放开!”   阮棠不吭声,手丝毫未松。   崔茗错愕地发现两人的灵力竟已经有融合的趋势,且不受控制。   “蠢货,放开!”   阮棠头痛目胀,嘴唇鲜红,全是喉里涌出的血。一股庞大的威压突然在她抓住崔茗魂魄位置爆发出来。把两者全笼罩进去。   强烈失重的感觉传来,阮棠头都痛的快炸了,神经麻木,一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只觉得脑袋骤然一松,好像针对她的力量全消失了。   可眼前掉入一个扭曲的虚空,她心跳如雷,出于本能的,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   此时就是想松手也不行了,一股强烈不可抗拒的吸力出现,她毫无防备地卷入其中。   五光十色晃动,崔茗不见了,世界仿佛归于混沌。   阮棠恍惚听见岳城急躁地喊“糖糖”。   不对,那是闻玺,岳城怎么会这样喊她。   念头才一闪而过,阮棠就昏迷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492章   有说话的声音嘀嘀咕咕的,又听不清楚,阮棠动了动耳朵,然后慢慢掀开眼皮,猛然入眼的是阴沉沉的一片天,西面都是墙,仿佛被框起来了,她赶紧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院子里,楼台亭榭,草木葱茏。   她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刚才吵醒她的声音还在,她环顾四周,发现声音来自假山石的后面。   “……听闻道衍大师带回来一小儿,还许以上宾之礼,你说奇怪不奇怪。”   “要我说,大师自己最奇怪,”另一个说,“我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觉得害怕。比看到王爷还怕。”   听到“王爷”两个字,阮棠彻底愣住了,然后飞快转到假山石后,看见两个年轻姑娘,穿着直领直袖半臂的衣裙,颜色倒是朴素不出挑,看两人无论年龄还是打扮都相差仿佛,有点像小丫鬟。   她转过来,两丫鬟一行走着一行低声聊着,根本没有看到她。   阮棠心想难道还困在意识空间里?   看环境和丫鬟打扮,肯定是崔茗的意识才能具现出来。她盯着草木丛中一束半开的花朵,运用通术想改变花的形态,可当她刚有这个念头,突然太阳穴针扎一般的疼。   阮棠抱着头蹲下去,缓了好一阵才透过气来,抬头再看花朵并没有改变,她既不能用通术,也感觉不到周围有灵力运转的痕迹。   还真被崔茗给困住了?   她咬了咬唇,暂时无计可施,只有先看看环境。   她顺着刚才两个丫鬟走过的路跟上去。走到一半,就看到丫鬟被人半路被一个上年纪的嬷嬷叫住,使唤其中一个送茶到书房去。丫鬟没二话,马上就去了。   阮棠就跟着小丫鬟继续在园中穿梭,然后来到书房外。这里不同寻常,光是庭院外的侍卫,前前后后就有八人。小丫鬟将茶水送到垂花门,交到小厮手里就没有再进去,而是转回身走了。   阮棠犹豫了一下,出于好奇,放弃丫鬟,转而跟着小厮走。   没一会儿来到书房,小厮很快就退下了。阮棠直接穿过门进去,一瞬间觉得自己跟幽灵似的。   书房中只有两人,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面色微黑,身材伟岸,虽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但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坐在下首的是个黑衣僧人,他的相貌更为奇特,是遮瞳露白的三角眼,脸色微黄,眼里偶尔露出一丝犀芒。   他正和主位上的男子说话,“崔氏异术确有其神妙之处,王爷何不召人过来,试一试就知真假。”   “听说大师来回来个总角小儿,莫非就是他?”王爷皱眉,“就算要试异术,也不能找个小儿。”   “方士之术首看天赋次看传承,若没有天赋,年纪再大也是枉然,我来回来的那个小儿,是崔氏中天赋最佳的,且年轻不经事,直来直往,还没有世故圆滑,由他来施法,王爷不该更安心吗?”   王爷沉吟许久,黑衣僧人也不着急,动作悠闲地喝了口茶。王爷开口道:“唤他来吧。”   黑衣僧人起身叫来仆役,嘱咐了几句。   两人继续在书房内饮茶,一盏茶还没结束,仆役就领着个少年进来。   阮棠一看他的脸,拳头就开始发痒,再一看他的个头和脸,发现这个崔茗比她见过的年纪更小一些,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他虽然文弱,但年轻气盛,自有一股少年义气和骄傲。   进到书房,黑衣僧人让他给王爷行礼,崔茗照做,视线还有些不安分地打量周围。   王爷问:“道衍大师说你身怀异术?”   崔茗道:“方士之术,可不是街边杂耍的那些把戏。”   黑衣僧人道:“王爷问话你好好答。”   崔茗收敛些,表情恭敬,说出口的还是少年不怎么在乎的清亮语调,“朝廷对江湖管教甚严,近些年已经少见正统方士之术,王爷许是不知,我崔氏一脉的术法,不是杀人术,也不是障目法,而是通玄之术。”   王爷笑笑,心想他怎么会不知方士之术,太祖皇帝起于草莽,对江湖上的那些异人异术了解颇深,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在江山一统后才会那么忌讳,多方打压。   王爷道:“通玄,好大口气。”   崔茗脸色一正,“正是通玄,梦中,记忆皆可探,若术法高深,就是往日之日也可去得。”   王爷听得眉头一跳,但脸上表情丝毫不改。   黑衣僧人看见王爷表情,就知道他正在深思,转头对着崔茗道:“这么说,你族人皆可读心?”   崔茗道:“非是读心,只是可以进入他人梦境中,或是探知他些许记忆。不过这也看人,越是心志坚定者,越是难以施法。”   黑衣僧人摸了摸下巴,“这可和之前说的有所不同,我听说崔氏术法连未来也可探得。莫非都是外界溢美之词?”   崔茗到底是年轻,听到家族秘术被轻看,忍了又忍,脸庞微微泛红,“不是溢美,确有气事,我家古书上都有记载。”   黑衣僧人已听出苗头,不动声色地问,“你不会?”   崔茗道:“家传符箓秘术我都已学会,只是经历尚浅,不一定能用。”   黑衣僧人笑了一声,不轻不响,却有激人的意味。   崔茗脸顿时涨红,刚才夸得家中术法几乎天下第一,临末了却是经历尚浅,他自己都脸上烧得厉害。   王爷这时开口,“算了,别为难一个孩子。”   黑衣僧人仍是对崔茗道,“你敢不敢当着王爷的面演示一下,如何探知未来之事。”   崔茗面露苦涩,“我……”偷眼瞧了下王爷,又看了看僧人,“我倒是知道如何施法,就怕使不出来。”   黑衣僧人道:“无妨,要是不成功,权当个把戏看。”   崔茗原本心头也剧烈挣扎,听到这句咬了咬牙,道:“那我就试试。”   阮棠目睹全程,忍不住嗤笑,幼稚,别人激了两句他就轻易上钩了。   谁知崔茗突然抬头,疑惑地环视周遭,“谁在笑?”   阮棠表情立时顿住,心里多了几分奇怪。   作者有话说:作者有话说:揭开六百年前的大幕…… 看到大家说章节太短,我尽量增长,不过这需要时间,之前太长时间习惯现在的节奏,类似生物钟 第493章   王爷和黑衣僧人都奇怪地看着崔茗,他左右上下仔仔细细对书房查看一遍。   黑衣僧人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崔茗难以回答,他刚才听见的一声笑好像是姑娘家的,太过短促,无法分辨。通感天赋者对灵力感应很强,进书房时他就偷偷查过,并没有异常。   黑衣僧人皱眉,眼中闪过不悦之色。   崔茗只好道:“并无不妥。”   “既然如此就开始吧,”王爷道,“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香案,朱砂,丹符,还是其他?”   崔茗道:“这些都是江湖糊弄百姓的把式,请问王爷想知道将来何事?”   王爷看着他,眼里掠过精光,“未来十年的朝廷境况。”   崔茗愣住,背上一凉,鬓边倒先留下汗来,“王、王爷……”   “不用怕,本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只想看看未来十年朝廷是否安稳。”王爷口气平淡地说。   崔茗虽然年少,但也并非一所无知的小儿,五年前太子病故,当今陛下立太子次子为皇太孙,皇位归属一目了然。但诸王心思如何,在朝中也不是什么隐秘。崔氏是方士之家,接触达官贵人的机会颇多,对朝廷隐秘并非一无所知。   崔茗原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儿,就算入了燕王府也没什么大事,最多是贵人想看个术法取乐。方士之术虽然神妙,向来都是依附富贵而生,崔茗万万没有想到,燕王居然有这样的魄力,让他这样的小儿来施法窥测天机。   “燕王殿下,”他声音弱下去,再没有刚才少年意气的张扬,“通术和其他方士之术不同,就算制符成功,也不能保证一定成事,窥伺天机有违天道,更有被天谴的可能。”   “天道,天谴?”燕王朱棣笑了笑,“本王还未曾见过,你放宽心,只需尽心了,事不成也不会怪你。”   崔茗这时脑子倒还清楚,知道这句话得这么理解,如果不尽心,当然要责怪。何况尽不尽心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他脸色严肃,心里直倒苦水,既已如此,毫无退路,也只好全力一搏。   阮棠站在旁边听到燕王的称呼已经呆住,如同醍醐灌顶般,历史知识这一刻全回来了,中年王爷是朱棣,那个黑衣僧人就是道衍和尚,姚广孝?   她左看右看,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   姚广孝忽有所觉,猛地一下转头朝她看来,一双吊三角的眼睁开,犹如利刃刺来。   阮棠后退一步,心急跳几下,但见他脸上并无异常神色,确定对方看不见自己。   “大师,怎么了?”朱棣皱眉问。   “无事,”姚广孝摇头,“刚才感觉有人窥视。”   崔茗这时拿出一张空白的金符,这张符纸他贴身收藏,符纸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隐隐透着层荧光,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他问燕王要匕首。燕王取下腰间一把短刃直接扔给他,姚广孝警惕地扫了崔茗一眼。   崔茗拔出匕首,赞了一句好刀,割开手指,用血飞快在符纸上画符。他天赋过人,画符一气呵成,很快符纸灵光闪烁,成功制成了。   崔茗长吁一口气,擦了擦满头大汗,看着符纸灵气满溢,心中稍稍安定。   他虽然天赋异禀,在家族之中算是出类拔萃,但要说此次施展术法窥伺未来真是半点把握也没有,只是对着燕王和姚广孝,他也无法推拒,只能硬着头皮上。   崔茗手持符纸朝燕王走近两步,“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还请王爷不要妄动,且要信任我,成事的机会才大。”   燕王神色微敛,顿时流露出为上位者的威严,“信任?”   崔茗直面着他,连呼吸都压得小心翼翼,“通术往来虚实之间,感觉有大不同。”   燕王朗声笑了两下,“本王什么不曾经历过,你只管施法。”   因崔茗几次三番提醒,朱棣都生了几分好奇,其实方士之术他也并非没有见识过,曾有方士大能者宴席上施展幻术,百余芍药破土而出,顷刻长成,引来蝶戏蝇舞,十分奇妙。但当今陛下崇信佛教,打压江湖异术,方士不受重视,这才渐渐少了。   崔茗将符纸贴在他的身上。燕王身体一僵,险些条件反射要将崔茗打飞出去,崔茗十分警醒,贴好后立刻就说,“殿下放松。”   燕王道:“并无感觉。”   崔茗大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朱棣是个行伍之人,身高不是很高,但身材魁梧,手腕也比寻常人粗一大截。崔茗勉强握住,闭上眼,引动全身灵力。   阮棠就站在两人不远处,崔茗刚一开始施术,她就感觉身体里有灵力流转,不受控制地也跟着引动起来。   崔茗身上,她的身上,两股灵力如同两个漩涡,在书房封闭的空间内形成了共振。崔茗倏地睁眼,朝阮棠看来。阮棠不知道他此时有没有看到自己。但很快,崔茗神情紧张,又重新闭上眼,咬牙发出格格的响声。   燕王朱棣也已经闭上眼,脸色铁青,两鬓微汗,不仔细观察看不出。   姚广孝看着两人,见崔茗并没有异常举动,两人都只是好像打个盹,心下稍定。过了一盏茶时间,崔茗突然松手,张嘴就吐出一口血。   姚广孝霍然站起身,看向燕王。   燕王面色苍白,缓缓睁眼。眼里充满红血丝,杀气迸发,让人胆寒。   姚广孝道:“王爷?”   燕王吐了两口气,这才稍稍缓过神来,他转眼打量一下书房,那样子好像刚才去了哪里似的。   崔茗吐血之后,身体也撑不住,摔在地上。姚广孝确认朱棣无事后才去看他,“你如何?”   崔茗面无血色,好像生了场大病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姚广孝叫人将他送去客房休息。转而问燕王,“王爷刚才看到什么?”   朱棣目光复杂,似愤怒,似欣喜,又似择人欲噬,他缓缓张口道,“倘若陛下驾鹤西去,我那侄儿登基,想要削藩,我欲举事,你说以什么名义为好?”   姚广孝没有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些年他一直有撺掇朱棣争位,但当今陛下雄才大略,他属意皇太孙,几个儿子有心也不敢动,现在燕王问的如此直白。姚广孝陷入沉思。   他这一想,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燕王换了两盏茶,姚广孝道:“殿下,太孙仁厚,容易受朝中奸党摆布,我觉得,不如以靖难之名举事。”   朱棣猛然睁大眼,寒光湛湛,身上如有一股凶猛之意要喷涌而出。他长呼吸一口,忽然大笑不止。   姚广孝不明所以。   “道衍,”他喊的亲切,姚广孝却莫名一凛。   “你可知我刚才看到什么?”   刚才?姚广孝想,那就是刚才崔茗施展术法的时候,“看殿下的样子,像是好事。”   “这是第二次从你口中听到靖难,”朱棣狂笑不止后,渐渐收敛,“老天不负。”   姚广孝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朱棣恢复平静,目光沉郁,很轻地说了句什么。   姚广孝没听清。   阮棠却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崔氏秘术果然神奇……日后决不能留。”   随后朱棣没什么事,嘱咐姚广孝今日之事不要外传,随后他又叫来亲卫,特调一队人,令他们关注崔氏家族。   阮棠看他在书房忙碌没有多留,很快就出来了。朱棣此人城府极深,阮棠听到他对崔氏的安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来灭族之祸早早就已经埋下,并非是一时好勇斗狠惹的,而是崔茗的秘术,让朱棣看到了未来几年,让他下定决心夺位。   阮棠到了院子里,看着花红柳绿心情舒展一些。   刚才一瞬间,她已经想到,今天崔茗能够施展术法成功,是因为她在这里,两人力量共鸣才做到。但燕王以靖难之役抢夺天下是六百年前已经发生过的事——到底是她知道历史结果,所以才看到这一幕,或是还有一个可能,她此刻其实已经进入回溯的秘术中?   阮棠想着心头有点发寒,在时空流中的因果最难理清,她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办法,还是先找到崔茗。   崔茗被带去客房,阮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到处张望,见到屋子都要进去看一眼。她对中国古代庭院格局一窍不通,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又一次直接进屋。   刚要仔细看里面,屏风后忽然有人低喝,“谁?”   然后转出一个人来。   阮棠看到他,顿时就愣住了。 第494章   走出来的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脸和闻玺或者说岳城一模一样,就是更年轻些。他头发束起,身材高大挺拔,宽肩腿长,穿着单衣,下面一条绸裤,看着衣服换了一半,松开的衣襟可以看见胸膛,肌理平坦坚实,两行汗从颈侧淌下来,顺着微蜜色的肌肤深入到衣领内。   阮棠看着有些脸红心跳,呆呆站立在门口位置没有反应,直到一张符纸凌空飞来,到她面前骤然燃烧。   阮棠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去拍符纸,手指穿越过符纸时发现虽然符纸激活,但对她并没有任何作用。她就不理了,朝他看去。   年轻公子脸色阴霾冷酷,手在屏风后一抄,拔出一把匕首,大步上前就对她砍了过来,刀刃上金光一闪而过。   “别砍别砍。”阮棠确定他能看见自己,手忙脚乱地躲避。   刀光掠过她的身体,依旧没事。阮棠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年纪轻轻就透着冷峻深沉的闻玺的脸。   “你先别冲动,咱们好好聊聊。”阮棠生怕他又像要用什么手段,赶紧说。   他手持匕首,盯着她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忽然响起敲门声,外面有人道:“岳将军,王爷有请。”   他是岳城,阮棠没有意外。   门外小厮没见回应,又说了一遍。   岳城神色微敛,收起匕首,道:“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去。”说完他转身回到屏风后。   阮棠听见他换衣服时衣料摩擦的声音,心头十分痒痒,但是刚才他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动手的凌厉风格还真有些摄人。阮棠想归想,一点没敢动,只是眼睛四处转,打量房间,摆设很简单,也没有金玉古董等贵重物件,异常简朴。   阮棠正想着,岳城换了一身团云青衣常服出来,面无表情朝她瞥来一眼,“不管你是精怪还是鬼魅,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阮棠也有点着急,期期艾艾地说,“我也挺想走的,但是走不掉。”   门外小厮许是听见里面有声音,又催促一声。   岳城蹙了下眉头,冷冷睇她一眼,推开门出去。   门外小厮看不见阮棠,当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讨好地对岳城笑了笑,“王爷对岳将军真是看重。”   阮棠其实想跟着上去听听燕王为什么要找岳城,但刚才岳城最后一眼警告的意思很明显。阮棠叹了口气,待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跟小厮离开。   等岳城走后,她也没心思再去找崔茗,干脆留在岳城的房里,心里也觉得奇怪,记得当初通感中见过岳城,他陪伴在朱允炆身边,怎么现在却是在燕王手下。   阮棠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历史知识捋了一下,从崔茗的年纪和刚才书房里的对话来推断,此时太祖朱元璋还没死,朱允炆还是太孙,燕王刚才经过崔茗的通术看到未来,坚定夺位的想法,岳城去朱允炆的身边,是不是和燕王的决定有关?   她还真有些混乱了,越发怀疑此刻身处的环境。   就这样东想西想的小半天,外面天色渐暗,院子各处点了灯,岳城才从外面回来。   推开房门,他略有些惊讶,目光探究地看着阮棠。   阮棠对他笑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才怪,岳城挥手就是一道惊人的灵光弹射出来。   阮棠笑容僵在脸上。   灵光环绕着她一圈,然后渐渐消失。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岳城问。   阮棠脸皱成一团,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是东西”幸好忍住了,她长出一口气,“我对你没有恶意。”   岳城撇嘴一笑,坐到桌前,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放置已有大半天。早就凉透了,他也不在意,喝了大半杯放下,“没有邪气,打扮怪异,你是天生灵物还是野畜精怪?”   “都不是!”阮棠咬牙道,“我是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只有你能看到听到我。”   岳城不置可否,说:“那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又有什么人在?”   阮棠无语,知道岳城虽然脸上和缓,其实心里一个字都不信她的。估计还在想着这么把她给收拾了。   她又叹气,“你看我穿着,就知道可能来自一个解释不清楚的地方吧。”   岳城笑了一下,寒气森森的。   阮棠还想解释两句,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岳将军在吗?”   岳城不动声色,瞟了下阮棠就应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妙龄少女,杏眼圆腮,容貌甚美,脸上含笑一看就让人心生亲近,她手里挎着个篮,说:“王妃命我来的,岳将军还没用饭吧?”   岳城眼风往人一扫,说:“还未曾。”   少女面露高兴,“那正好,我从王妃小厨房拿的,还热着呢。”说着就往房内走,摆下篮子,拿出好几样菜肴放在桌上,果然是还有热气。她一模水壶马上说要去烧壶热茶,转身婷婷袅袅地走了。   岳城转头朝阮棠看过去。她正绕着桌子,对着一桌的菜眼馋,手去摸了下,结果穿过实物,是只能看不能碰。阮棠心里呜呜地嚎了两声,实在没办法,只好坐到旁边去干瞪眼。   岳城看了她几眼没说什么,坐着姿态有些懒洋洋的。   送饭的少女很快拿着热茶回来了,见岳城还没吃,笑道:“将军怎么还不用饭,可是菜色不合心意?”说完就把筷子用帕子擦干净,要给岳城夹菜。   岳城拦住她道:“姑娘一看就不是干这种粗活的,我自己来。”   少女脸庞微红,眼梢微微一抬,流露出妩媚风情,自我介绍一句,“奴婢叫巧婵,是王妃身边当差的。”   岳城点了下头,说好名字。   巧婵陪着聊了几句,等吃完又收拾了碗筷,没一会儿打了盆热水来,说要给岳城洗脚。岳城笑了笑,安之若素地享受她的服侍。洗完后她就顺势说要留下。   阮棠看着看着眼睛都瞪圆了,心想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才子佳人的戏份了?   看着岳城那张英挺冷峻的脸,阮棠心头莫名堵地慌,她在两人面前走来又走去,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巧婵看不见她,对岳城面露娇羞。   岳城眼前却只见人影窜来窜去,活像闹鬼,他城府再深,此刻脸上都有些露出来,冷冷看向阮棠。   阮棠没好气地说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啊,兄弟,你脑子清不清楚。” 第495章   岳城脸色发黑。   巧蝉垂着眼,双颊泛红,身子朝岳城这边倾了过来。突然被岳城扶住,“巧蝉姑娘,天色已晚,还是赶紧回去吧。”   血色一下从脸上褪去,巧蝉眨了两下眼,怯怯地问:“将军,奴婢可是有什么错处?”   岳城手上使了个巧劲,把巧蝉带着往外走了两步,“哪里都没有做错,只是我明日还要早起练武,何况姑娘若是留在此处,与你清名有损。”   巧蝉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这位岳将军是真不明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在门前她敛衽道:“岳将军,奴婢是受了王妃之命,若是……”   岳城道:“王妃那里自有我担待,姑娘更该为自己考虑一二。”   巧蝉愣住,然后又拜了拜,这才离开。   阮棠见人走了,坐到桌前,喝不到茶就闻了闻。   岳城关上门回来,坐到桌子另一边,面色阴霾地看着她,一双眼又黑又沉,喜怒难辨。   阮棠看着他脸色,心里就有些打鼓,“怎么了?”   “谁派你来的?”岳城语气平板地问道。   阮棠暗自嘀咕真是多疑,嘴巴很老实,“真没有人派,我就是阴差阳错才在这里,你就信我吧。”   岳城道:“和昆仑没有关系?”   阮棠错愕,“昆仑?”   她的表情好像让岳城有了误会,他微微眯了下眼。   阮棠还在想怎么解释才能通俗易懂而不惊世骇俗。   岳城已经站起来,“我要休息了,你自便。”   他到内室换了衣裳上床闭上眼睛,对阮棠不再理会。   阮棠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十分无聊,外面天黑了,各院有的点着灯,有的已经休息,她出去看了眼又转回来。   现在的处境真有些尴尬,之所以留在岳城这里,因为只看着他的脸,她就隐隐觉得安心。但此时的岳城也并非六百年后的闻玺。阮棠看得很清楚,刚才她在桌上摸过的几道菜,他一口也没碰。刚才一照面,岳城不是符箓就是匕首,上面都是驱邪镇魔的灵力,他显然把她当做某类邪魔,所以什么都不说,就要灭掉她。   阮棠真是有口难辩,一个人在院子里逛了圈后,回来在榻上坐着。房里没点灯,黑漆漆一片,她干脆躺下,一会儿对身处的环境疑惑,一会儿对自己的状态焦心。就这样有的没的想了一大通,精神疲惫,不知不觉闭上眼睡着了。   夜半,岳城倏地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来到外间,扫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看到在榻上沉睡的阮棠。   他走到榻边,低头看着她,目光深处流露出一丝阴沉。他手指微微一动,一张黑色符纸从袖口滑出,这张符纸是空白的,可上面萦绕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隐约透着毁灭的波动。   阮棠似乎是感觉到符纸上阴冷的感觉,身体蜷缩了一下,嘴微微嘟起,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忧愁。   岳城看着她的脸,沉吟片刻,符纸在指间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收了起来。   他暗自冷笑一声,心想对付这样一个丫头片子,不需要用到最后的手段。   第二日天刚亮,岳城就起来练武。阮棠被他吵醒,睁眼看到外面的天空才刚泛鱼肚白,一时脑子浑浑噩噩。她还在起与不起之间挣扎,巧蝉已经打扮好过来了,绞了帕子给岳城擦脸,脸上笑得比昨日更娇羞甜美。   “我知道将军爱护的苦心。”她轻轻地在岳城身边说了这么一句。   阮棠赶紧从榻上跳起来,睡意全没了,飞快跑到岳城身边,奇怪地问他,“昨天不是拒绝了吗,怎么她又来了?”   有人的时候,岳城连眼风都不带给她一下,然后到院中练武。   巧蝉就站在廊下,时不时还要喝彩。   阮棠郁闷的不行,恨不得马上问清楚这个巧蝉是怎么想的。   岳城练了拳脚,出了一身汗,巧蝉立刻拿了毛巾去给他擦汗。脸色嫣红的一团,手也有些抖。   阮棠见岳城并没有拒绝,享受的理所当然,顿时就一肚子气,可惜她现在再气,也只是把自己给憋坏,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这个画面她也实在看不下去,在表示抗议岳城却根本不理后,她就气鼓鼓地回房了。   日头已经升起,光照进院子,岳城看这阮棠转身回去,被日光晒到也没有一丝异样,他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把巧蝉手里的毛巾拿了过来,“我自己来,不劳烦姑娘了。”   巧蝉心跳如雷,退了两步,暗自对自己说不要急。   她是知道这位岳将军的,前两个月来到王府,年纪轻轻就有了官身,但这两个月来王爷并没有派他差使,仆役们背后议论,说他不受重视,且出身不好。巧蝉是王妃院子里,往日见过的少年才俊不知多少,之前一直盘算着要不就找个在王府露脸的管事,要不就由王妃安排配个王爷得用的下属。   没想到昨日王妃突然安排她来这个偏僻院落服饰岳城。来时她颇不愿意,但见岳城相貌英俊,挺拔超群,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且身上有股冷峻尊贵的气度,巧蝉心里立刻就愿意了。   昨晚她自荐枕席被拒绝,回去狠狠哭了一场,经王妃院里的嬷嬷开导,说他这样不风流的做派才更值得托付,巧蝉心想正是这个理,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又把自己收拾一番,赶紧过来,打定主意要留在岳城身边。   岳城练武回到屋内,巧蝉没一会儿就把早饭送来了。   阮棠走过去,很恶劣的当着岳城的面伸手在每一道吃食上都碰了碰。   岳城蹙眉,不过很快就松开,面色坦然地用饭,没有任何忌讳。   阮棠哼唧一声,看着巧蝉不断献殷勤。哪知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这日中午,管事又送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来,丫鬟服侍起居,小厮用来使唤。   才一日的功夫,院子就热闹起来,巧蝉自觉身份不同,对新来的丫鬟很打压,也不许两人在岳城面前露脸,两人当然不会那么听话,一会儿这个来送点心,一会儿那个来给岳城添茶。   阮棠看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宅斗的片场。不过她也发现,岳城应对的十分老奸巨猾,他并不在意院子里突然多出的女人,对她们明争暗斗也采取漠视的态度,他平素冷峻威严,偶尔面色软和,和某个丫鬟调笑几句,另两个都会暗自针对那个丫鬟。   见他洞察人心的本事如此高明,阮棠在夜里的时候,走到屏风里面,不客气地往旁边一坐,“你应该清楚那几个丫头是用来笼络你的,燕王打算要派你干什么吧?”   岳城掀起眼皮扫她一眼。   这几天都是这样,阮棠没办法和别人交流,只能嘀嘀咕咕地和他说话。有人的时候,他视她若无物,没人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应上一两句。   阮棠感觉快被憋死了,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到这里来,难道是来观摩岳城的风流史?——这未免太不合常理。   岳城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阮棠道,“但是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你一直跟着我,不是有人指派,就是有其他目的,既然已经说开了,干脆就坦白说清楚。”   阮棠咬牙,“燕王是要派你去朱允炆那里吧。”   岳城挑眉,斜眼看他,“朱允炆?”   阮棠没有他们的习惯,没有称皇太孙,而是直呼其名。不过她从来也没想过掩饰,而是说,“燕王想做什么你很清楚,要是你去了……”   “要是我去了会如何?”   阮棠愣住,她突然想起,岳城去了朱允炆身边,后来带着他逃去昆仑,后来才有了和不死族的纠缠。   她应不应该继续往下说呢。 第496章   岳城见她没声了,斜乜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没话可说了?”   阮棠知道他这是在激她,不过她忧心的事从来不是是否瞒着他,而是此刻她的存在到底算什么,之前崔茗在燕王跟前施展通术的事把阮棠给吓到了,她心底隐隐怀疑,这件事才是崔氏灭族之祸的起源,因为她的来到,崔茗的通术才能施展成功。而她的通术,大部分来源于当日溯源回到崔氏灭族当天臧天镜碎裂开来被她得到一半。那么这两件事,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呢。   阮棠眉头紧皱,始终下定不了决心,最后道,“不说了。”   岳城嗤她一句“故弄玄虚。”   阮棠远远坐到窗下,看着外面一行绿草发呆。   后送来的两个丫鬟中的一个来敲门,说给岳城送宵夜,岳城打开门,那丫鬟就连人带汤的扑过来,岳城一侧身躲开,丫鬟险些扑到地上,轻拍着胸脯说,奴婢好怕,然后说汤洒在衣服上要给岳城换身衣裳。   岳城朝阮棠方向看了一眼,要是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冲过来梗在两人之间,非把旖旎的场面变得惊悚不已,但现在她专注想着心事,动都没有动一下。   岳城手法老道地打发了丫鬟。   一夜无话。   随后几天里看着丫鬟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阮棠都有些麻木了,也不去搅和,干脆在一旁看着岳城怎么化解这些手段。说起来这个男人实在是精明老练的可怕,偶尔温存的三言两语就能搅乱他人情绪,丫鬟们来了没几天,已经开始全心为他考虑,阮棠曾跟着巧婵去了一次王妃的院子,亲眼看见巧婵避重就轻,大夸岳城的忠心。   但就阮棠冷眼旁观,察觉到岳城对三个丫鬟并无偏好,眼眸深处没有片刻动容。   这样的手段,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几个女人才练出来的,阮棠心里酸酸地想。   “就是个海王!”她蹲在草丛边看蚂蚁搬家,愤愤地嘀咕。   “海王?藩王中并没有这个称号。”一双黑靴停在她的面前。   阮棠头也不抬,“说的是你!”   “哦?”岳城道,“你还真能预测未来?”   阮棠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什么叫海王呢,就是身边莺莺燕燕的太多,海纳百川似的勾搭女人,就叫海王,和爵位没有关系。”   岳城丝毫不在意,“才三个算什么多。”   阮棠:“……”   她倏地站起身,蚂蚁搬家也不看了,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院子,就见管事匆匆跑来找岳城,说王爷有请。   岳城换过衣裳马上就去了。出门前,阮棠远远看着,心里其实想跟过去,看看燕王要说什么,可是刚才她才生气,现在马上就屁颠屁颠跟上去,她不要面子的吗?硬是忍住了。   没一会儿,三个丫鬟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三人坐在一处干些针线活,巧婵先开口说了几句闲话,那两个也没沉住气,很快三人就打开话匣子讨论起来。   阮棠一听,原来是王爷打算给岳城介绍一门亲事,是王妃娘家的表小姐,据说生得好一副花容月貌。   三个丫鬟酸了,她们还没把岳城拿下呢,这未来的当家主母都要定下了。   阮棠也酸了,这六百年里,到底有多少个前任啊,况且这个不一样,这应该是他第一任妻子吧?   心里突然就压上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她堵的慌。   岳城在王爷处用了饭回来的,换衣梳洗过后,发现院子里今日特别安静,三个丫鬟没再来送夜宵送香囊送自己。而另一个,始终在周围转来转去,举止有些诡异,只能和他说话的那个,也没有出现。   岳城睡下又坐起来,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披衣而起到外面。院子的角落看到阮棠。   她坐在廊边,月色如霜,沐浴了她一身,显得她纤细柔弱,目光空茫而悠远,好像看着极为遥远的地方。   岳城咳嗽一声。   阮棠转过脸来,看见是他又飞快扭回去。   “在做什么?”   阮棠说:“吸取一下日月精华,看能不能早日飞升,这人间已经不值得了。”   岳城一听她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脸色隐隐发黑,“你又不是草木精怪,日月精华无用。”   阮棠问:“那什么有用?”   岳城道:“飞升就是羽化,你确定要尝试?”   阮棠想硬气地来一句“试试就逝世。”侧过脸来看到岳城俊气的眉眼,似乎还透着几分温和的味道,像极了闻玺的神态。她突然就鼻子一酸,眼圈泛红。   岳城皱眉,“哭什么?”   阮棠别过去,飞快地擦去眼泪,“月亮太刺眼!”   岳城无语,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也大致了解到她想法天马行空,与其他女子极不相同。他略一沉吟,道,“你知道燕王有意安排我去皇太孙身边,好像还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阮棠点点头,“大致知道。”   “如何你肯告诉我。”岳城微笑着问。   阮棠一看他笑容,就知道他这是在用对付丫鬟的法子对付她呢。   “你笑得那么撩也没用,这几天我看你用过这招,已经有免疫。”阮棠哼唧一声道。   岳城摸了摸下巴,“虽然你总是胡言乱语没几句实诚,不过从你这几日的形态来看,不是邪物,也不是灵物,倒像是生魂在世,不过与那些懵懂无知的魂魄相比又有些不同。应该是和通术有关吧?”   阮棠身体震了下,“你知道通术?”   “崔氏天下闻名,方士中无人不知。”   阮棠暗骂自己一句傻,这个时候崔氏还没灭族呢。   岳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只要你将皇太孙的事说清楚,我给你想办法,你应该也不想一直这个样子。”   阮棠感叹他的犀利,原来早就已经看透她的形态。难怪这些天也不用符箓什么的了,是看准了她没啥威胁。   她叹气道:“在这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岳城点了下头。   “王妃的表妹好看吗?”   岳城:“……”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497章   过了片刻,他道:“王妃家中姐妹都是兰心蕙质,温婉贤淑的姑娘。”   阮棠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摆,“回答错误,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一下就钻进了门里,她现在也碰不到实物,跟个鬼魂似的,想去哪就去哪。   岳城皱眉,忍不住又揉额角,他实在不知道这丫头稀奇古怪的念头打哪里来的。院里三个丫鬟加起来都没她难应付。   他回到房里,只见她蜷起身体躺在床上,面朝里面,乌鸦鸦的头发就这样披散着。   岳城站在长榻旁,忽然道:“燕王妃今日召我问话,又提及她娘家谢氏的姑娘,应该是有意为我指婚。”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岳城眼尖地注意到她似乎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唇角略弯了弯,“想听就赶紧起来,不然就不说了。”   阮棠呲溜一下坐起来,“你说。”   岳城见她对自己的婚配还真是十分上心,联想之前丫鬟们有勾引的举动,她都来搞破坏。岳城哭笑不得地想,难道还真如同戏文里演的那样,他被女鬼给看上了?   阮棠催促,“要说就赶紧的,别吊人胃口。”   岳城道:“谢家嫡出女儿已定婚约,唯有一个庶出的六姑娘尚在闺中,听闻长得白净,具体什么样我也没有见过。”   阮棠溜圆一双眼看着他,“见过你就打算同意?”   岳城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皇太孙身边,现在同谢家结亲,太孙会心有芥蒂,我已经拒了。”   阮棠堵在心口的大石挪开,但又有一股复杂情绪涌上来。无论是燕王妃想要指婚的背后意思,还是他拒婚的考量,这桩婚事里充斥的全是算计。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燕王妃要为你指婚的谢家姑娘是个庶女,你不满意?”   岳城神色不变,微微眯了一下眼,“哦?”   “如果是谢家嫡女,是不是说明燕王妃对你的重视程度不同,说不定你就答应了?”   岳城没说话,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阮棠觉得他目光深处夹着寒光,像是把利刃,要把人的外皮全剖了,身体不禁往后缩了缩。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的气氛一时沉静下来。   门外传来丫鬟敲门的声音,焦急地喊,“岳将军,巧婵姐姐突然不好了,您快去看下吧。”   岳城眉头一蹙,又很快舒展开,离开长榻去开门,丫鬟眼圈红红的,说巧婵突然就发了高烧,人都糊涂了。岳城叫来小厮,让拿着他的帖去请大夫,丫鬟苦苦哀求,说巧婵刚才胡话都在喊将军的名。岳城极淡地笑了一下,藏着几不可见的讥诮,小厮和丫鬟都没看见。   阮棠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没忍住还是跟着出来,有外人在的时候,岳城向来是视她若无物,不过这次,他倒是先朝她扫了一眼,然后去就去了巧婵的住处。这丫鬟双颊泛红,是有几分病症的模样,但她妆容完好,又拉着岳城哭哭戚戚地诉衷肠,两个丫鬟在一旁也山配合着,怎么看都有安排的迹象。   岳城安抚了两句让另两个照顾好很快就离开。   阮棠跟在岳城身后,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一股燥火和不耐,但他一丝都没显露出来,藏着严严实实,随侍的小厮和丫鬟一直都觉得他虽然深沉威严,但私下却也通晓人情好说话。他们不知道,眼下的这个他,犹如利刃藏在剑鞘中,锋芒尽收。是他故意展现给人看的样子。   走到屋前,只见今夜月隐星稀,没有什么亮光,四周都黑漆漆的。   他忽然转过身,面色阴沉,如笼寒光,“你好像有些了解我。”   阮棠见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拿着什么,周围自然磁场的细微灵力都凝滞了,她头皮发麻,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心中蓦然跳出一个念头——他手里有能毁灭她的东西。   阮棠脸色微变,站在原地没动,摆了摆手,“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岳城冷笑,“容你这些天只是想看看你到我身边图什么,没想到你倒是眉眼通透,有识人心的本事。”   王妃提出结亲的意思时,他神色自若,又把利益关系分析一遍。事关皇太孙朱允炆,当然是燕王夫妇考虑的头等大事,笼络岳城还可以用其他手段,也不急于一时,燕王还夸了他一句思虑周全。这夫妻两几乎已经站在王朝最高处,两双利眼不知道看过形形色(哈)色多少人。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他听到婚事时极细微的情绪。   岳城没想到,阮棠一口说中了。   他此刻的处境,每一步都在刀尖上打滚,燕王是个藏着爪牙的老虎,应天还有条垂垂老矣的真龙。别看岁数老,却还精明的可怕,为了给太孙铺路,暗自布置了不少手段,可他算计的再深,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小觑了。   岳城自觉后面要做的事不容有失,身边不能留着祸害。   他眸中刚闪过一丝杀气。   阮棠没有逃,反而张臂扑过来。   岳城一怔,只见阮棠扑通一下扑倒抱住他的腿,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湿漉漉的像是浸水的葡萄,她放声嚎啕大哭,“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我(哈)靠,你是真狠人啊,都说了别动手别动手,冲动是魔鬼,你怎么不听呢,我是来帮你的呀。燕王,王妃,还有那些丫鬟小厮都别有目的,只有我没有,你不去灭了他们,怎么来灭我啊,魂魄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你这是歧视魂魄。”   她哭的委屈又大声。偏偏这个声音只有岳城能听到,他额上青筋崩起。   阮棠特别识眼色,马上抹了抹眼泪说,“你可知道,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就要死了。”   岳城这才真的吃惊,“明年?”   “啊?明年?”   岳城眯起眼睛,“你连年岁都不清楚?”   “我是突然来这里,也没人跟我说今年是什么年份。”阮棠赶紧解释,就怕说晚了,岳城真就下毒手。   那股可怕的灵力波动消失,阮棠送了口气。   岳城冷冷道:“起来。”   阮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和鼻子都微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后面呢?”   阮棠道:“朱允炆在位仅四年。” 第498章   岳城摸了摸下巴,面露沉思,只这几句话背后蕴含的意义惊人,给任何人听到都是死罪。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燕王近日暗地里加快布置。他看了看阮棠,嗤地笑了一声,“装什么老实巴交的模样,你连皇帝名讳都敢直呼。”   阮棠腹诽,朱元璋,朱棣再厉害也看不到她,倒是岳城喜怒无常,手里还藏着惊人手段。偏偏平时他藏起戾气的时候,总让阮棠有些恍惚,觉得他就是闻玺,刚才危及生命的感应,让她陡然醒悟过来,即使身体是同一个,600年后的闻玺和此时的岳城也是不同的。   岳城回到房中,阮棠就要上榻休息,精神上的耗费让她十分疲惫。岳城先一步坐到榻上,阮棠眼巴巴地瞅他,站在一旁,跟受审的犯人似的。   “把未来几年发生的事详细告诉我。”岳城道。   阮棠:“……”   岳城皱眉,“怎么,不想说?”   阮棠差点又想跪了,她历史水平也就那样,关于明朝前三代皇帝的故事只知道个大概,这还是因为叔叔抢了侄子的江山,比较传奇,要换后面几代明朝皇帝,她就更不清楚了。   岳城冷眼看着她。   阮棠道:“那个……燕王起兵的口号是靖难。”   岳城问道:“何时起兵,任何人为将,朱允炆如何应对,朝中诸臣什么反应?”   阮棠默默流泪:“……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岳城脸色沉下去,磨了下牙道,“刚才说的全是唬我的?”   “别冲动,”阮棠觉得今晚这句话都快说顺溜了,“我说的全是真的,就是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反正最关键的地方你已经知道了,不至于没其他信息就没办法了吧。”   岳城盯着她,忽然笑了笑,道,“你泄露天机,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阮棠被他笑的头皮麻了一下。   岳城说了这一句后,话锋一转,又问她还有没有其他隐瞒,阮棠使劲摇头。   “行了,睡吧。”岳城起身让开位置。   阮棠上了榻,挪到最里面,蜷起身体,闭上眼睛,身体疲惫得发软。她竖起耳朵,听到内室岳城睡下的声音。静躺好一阵,阮棠心头淡淡的悔意涌上来,刚才一害怕,她居然把未来的历史进程全说了。   到了此刻,她已经隐约感觉到,这里并不是崔茗设下的意识牢笼,而是回溯到了真实的过去。如果因为她的提前透露,导致原有轨迹产生改变该怎么办?   这一股不安犹如附骨之蛆,难以消除。   第二日岳城又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每日出去的时间变长,时常到了夜里才回。不过他对阮棠的态度也有所不同,心情不好时就冷着个脸,脾气上来了也是直接发作。阮棠只觉得他喜怒无常,戾气霸道,都想干脆一走了之,换个地方去待着。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没两天,就被岳城察觉到。这日他站在榻前居高临下斜睨着她,“这几日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想另找根高枝去攀?”   阮棠揉着眼睛坐起来,对上他深邃黑沉的眼眸,不禁哆嗦了一下,“没有,太高的枝容易摔,你这根高度就最适合了。”   岳城微微一笑,手抬起,虚虚地在她头上一抚,动作轻柔,“你说的那些事还未成真,老实留下来,等我完成大事,就给你一个解脱。”   阮棠一听,表情就像晴空遭了个旱雷,“解,解脱?”   岳城道:“你是生魂被困,解除束缚才能回肉身,难道你自己不知?”   阮棠松了口气,心想还不是怪你刚才说法歧义太多。   岳城又道:“这天下方士虽多,但能看见你的不过廖廖,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阮棠道:“你的大事是什么?”   “刚夸你聪明,怎么就开始问傻问题。”岳城心情不错,嗤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阮棠长叹,被困在这里已经两月有余,丝毫没有变化的迹象,她也尝试过使用通术,但身上灵力隐约还在,就是无法使用,她还趁岳城不在的时候去找过崔茗。这时的崔茗太过年轻,准确说来还是半大孩子,连她都看不见,更别提有什么解决办法。   阮棠只好按耐住性子,继续等着看会发生什么。   又过了几天,岳城收到调令,收拾整装南上,他行装不多,三个丫鬟只收拾了一天。到了南京,正是春末夏初,绿茵如织。三个丫鬟兴奋地在一处小院打扫,都觉得能跟着岳城来南京已是成功一半。   巧婵在打扫岳城房间时,特特还去问了句,“平时也不见将军用长榻,是不是撤了换个博古架。”   岳城朝正坐在窗边的阮棠瞥去一眼,不冷不淡道:“就按原先的布置。”   房内陈设一如过往。   刚入京两日,岳城忙的脚不沾地,还有诸多应酬,有时喝得伶仃大醉地回来。有一回,他醉的实在厉害,两个小厮将他抗回屋里。丫鬟们拖鞋,解衣,绞帕子忙活好一阵。巧婵给他拭干净脸,动作又缓又柔,痴痴地瞧着他的脸。   岳城忽然睁眼,一双眸子如月射寒江,他一把挥开巧婵,对站着远远的阮棠招了一下,“过来。”   巧婵颇为难堪,见他空招手,也只以为他醉了,从地上爬起,大着胆子去抓岳城的手,“将……我的爷,你这是醉糊涂了。”   岳城不耐至极,沉着脸甩开她,“滚。”   巧婵捂着脸哭着出去。   阮棠还真怕他醉了闹出什么,就走了过去,说:“叫我?”   岳城揉了一下额角,手指在床边敲了敲,“他果真要不行了。”   阮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日子才猜出他说的是谁。   “可笑他一世英明神武,临老却如此迂腐守旧。”岳城笑着道,能看出他是真的开心,眼里也待着几分笑意,“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却信奉儒家那一套。”   作者有话说:闺蜜结婚,这两天都只有一更哦 第499章   阮棠没搭话,他酒劲上来,皱眉不满,伸手去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却捞了个空。   阮棠想笑,只觉得他熏醉的状态不比往日精明,目光也有些直愣愣的,模样倒有些犯傻。   岳城见她偷笑,双眼微眯,眼神也危险了几分,“笑什么?怎么不说话?”   阮棠道,“你说的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吧,我又不认识,能说什么。”   岳城道,“你连朱允炆只有四年皇帝命的事都知道,其他不知道?”   和喝醉的人说道理最是无用功,阮棠看他一副非要她说两句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去翻书袋,把知道那一些关于朱元璋的事全从脑子里捣腾出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姑且听一听,”她说,“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都可以堪称传奇,他小时候放过牛,做过僧人,还要过饭,出身可以说是很低的,但是后来参加义军,统一国家,军事战略的才能很显著。因为出身不高,他治国很体恤贫苦人民,屯田减税,严惩贪官污吏等方面都做得很好,对了,他还大兴科举,总体而言,在历史记载里是个很不错的皇帝。”   她才说完,就发现岳城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的功绩你倒是清楚,”岳城冷笑,“朝廷官员都没你这般能夸。”   阮棠撇了撇嘴,轻声嘀咕,“这还不是后世学者总结的。”   岳城虽醉了,仍是准确地听见了,“后世?”   “你醉得厉害,都听岔了。”阮棠含糊道。   岳城醉眼惺忪,盯着阮棠半晌,“你的来历……”   阮棠心跳骤然加快,心想难道他已经猜到什么,等了片刻岳城都没说出后半句,抬头一看他已经闭眼陷入酣睡。   阮棠不禁松了口气,如果岳城是清醒状态,她还真担心他从几句话里分析出什么。   第二日岳城依旧早起练武,阮棠也醒的早,他表情不冷不淡,似乎醉酒时的话已经完全不记得。   岳城是燕王荐入京城,照理说认命早已定下,但等了好几日,宫中没有任何消息,家中诸人都有些着急,唯独岳城不露声色,每日应酬不断,时常沾着一身酒气回家,但也并没有像那天一样伶仃大醉。   这日傍晚,院外忽然来了一队玄衣卫士,为首之人拿出令牌,属上十二卫,那是当今陛下的亲卫。他道:“陛下传召岳城,立刻随我进宫。”   岳城换了衣裳,正要出门时忽然转过身问阮棠,“你说太孙明年就要继位?”   阮棠点头。   岳城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阮棠挺不安的,总觉得他笑地太多意味深长。   岳城是过了一天才回到家中,面圣之后他就领回一个京卫的任职,官虽不大,但是天子近卫,不容小觑。   岳城来到京城的时机有些巧妙。   太祖皇帝朱元璋年事已高,身体衰弱,太医如何用心调理,也只是拖延些时间,眼看着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朱元璋原定有太子朱标,朱标病故之后,他又认准了太孙朱允炆,立储极为坚定,没有想过改变,也没有考虑到他的几个儿子各有心思,眼下秦王,晋王都已经死了,北边燕王独大。朱允炆却是秉性温和,又深受儒家影响,一门心思想施仁政。   朱元璋自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为朱允炆继位做准备,而此时,岳城就来到了京城。   岳城进入京卫后不久就脱颖而出,他本领过人,武艺高强,与人善时让人如沐春风,与人恶时心狠手辣。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就入了圣眼,被派到太孙朱允炆身边。   旁人看岳城都觉得他运势极佳,阮棠却知道他为了这一天,几乎天天都在计划筹谋,没有一丝松懈。他身体强壮,精神更是充沛惊人,每日仅睡两个多时辰,其余时间全用在练武,交际和公事上。   回到家中岳城也不见完全轻松,他所带的小厮和丫鬟都来自北边,说话行事都有所提防。   阮棠看他也觉得累,某日不慎表露出来。   岳城为人冷漠无情,心眼又有千百个多,并无深交的知心好友,也没有可请教的师长,还是头一次遇到替他心累的魂魄。他看了阮棠几眼,在心中讥诮地笑了一下。   没几日,阮棠就发现岳城有所变化,比如只有两人在的时候,他会说一些人和事给阮棠听。阮棠开始还觉得有趣,没几天就发现这人是岳城要对付的,再过不久,那人就没了。   岳城再要告诉她的时候,她有些头疼地表示,“别和我说了,我又不懂这些。”   岳城道:“你连皇帝更替都知道,这些事算得了什么。”   阮棠哀嚎,“我承受了一个孤魂不该承受的痛苦。”   岳城笑笑,“我记得你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阮棠一阵无语,这肯定是她说的。但好像只是她偷偷嘀咕,不想被听了去。她皱着眉,继续听岳城的上位计划。   他目标明确,急于获取朱允炆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排在他前面的人挪走。这其中难度不小,首先跟在太孙身边的不会是毫无背景,其次,朱允炆是个念旧情的人。   岳城不仅要把人挪走,还不能让朱允炆反感,这才是最大的难点。   阮棠看他在背后算计人,时不时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算计人心太准太狠,且几乎不留任何余地。   岳城说到一半发现阮棠发呆,不悦地皱起眉,“想什么这么入神?”   阮棠见他一眼瞥来,凌厉地好像要把人给刺穿了,她叹气,“都已经知道朱允炆只有四年的皇帝可以做,你为什么还要去帮他呢?”她可不觉得岳城是那么善心的人。   岳城反问:“帮他?”   阮棠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那你想做什么?”   岳城唇角一勾,道:“知道了就别想走,你想知道?”   阮棠立刻摇头如拨浪鼓,“不想了不想了,我其实好奇心没那么强。”   岳城冷笑一声撇过头去,这一天都没怎么理会她。   作者有话说:明天双更 第500章   岳城在皇太孙朱允炆身边很快站稳脚跟,倒没有前一阵那么忙碌。朱允炆身边早已经聚集了一群臣子,这是朱元璋默许的,为他将来登基时准备的根基,不过这部分臣子里,大部分都是儒生。其中尤其以朱允炆的老师最受重用。   岳城比朱允炆大一岁,今年二十一,在一群老儒生中极为年轻,但他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这群老儒生再多活五十年都无法相比。他自从到了朱允炆身边,言谈行事也都是儒雅作风,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朱允炆亲信黄子澄倒对岳城警惕万分,私下与朱允炆说,“此人是燕王推荐入京,又是鹰视狼顾之相,只怕对你不利。”   这番话不过三个时辰就传到岳城耳里。阮棠亲眼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来到书房汇报给岳城听,再一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时对他笼络到朱允炆身边亲近之人感到惊叹,一时又有点替黄子澄担心。   岳城处理了小半个时辰的公务,脸色渐渐沉下去,如拢寒霜,丫鬟来送茶时还被他呵斥两句,眼泪汪汪地出去。   阮棠一看气氛不对,出去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实在感觉气闷,干脆到街面上走了走。此时的南京经过朱元璋三十年的治理,已经有了热闹繁华的景象,街上喧哗,有卖糖人的,包子的,还有胭脂手帕等等,阮棠心想与其回去对着岳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还不如在外面玩够了,等他脾气过了再回去。她是真没想到,岳城年轻时脾气竟然这样厉害。   她就这样跑地远了点,等天暗了回来的路上又走岔了路,回到家中的时候,走进内院一路见到气氛极度异常。岳城到了南京安定之后也添了几个仆役,此时往来几个人都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连话都没人说两句。   阮棠心里纳闷,看见书房还亮着灯且门开着,就走过去,刚进房里。一盏带着墨水的砚台就直接砸了过来,阮棠吃了一惊,身体偏了偏,砚台就穿过她的肩膀砸到门上,哐当一下好大一摊黑色墨汁洒地到处都是,砚台也断裂成两半。   阮棠拍着胸口不满:“吓死我了。”抬头一看,就对上岳城阴翳暴戾的双眸。   她立刻把要脱口而出的埋怨给收回去,再一看地上,跪着书房伺候的小厮和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是大丫鬟巧婵。她哭得梨花带雨,几乎快要瘫软在地上,“奴婢是看将军晚饭没用……所以拿了些汤过来,是厨房特意烧的,给将军补身体……奴婢错了,不该打扰将军……”   阮棠一听,原来又是丫鬟不分时机先殷勤触怒岳城,她这是糟了池鱼之殃,不由暗呼倒霉。   岳城喝道:“滚,全部滚出去。”   小厮和丫鬟赶紧退出书房,巧婵几乎站不起来,还是另一个丫鬟扶着出去。   阮棠把自己藏在灯光较暗的地方,也想跟着遛。   岳城瞪着她,“去哪?”   巧婵和另个丫鬟齐齐抖了一下,都以为是在问自己,巧婵两个哭唧唧地说,“奴婢去院子跪着领罚。”   岳城一挥手,两人忙不迭加快脚步走了。   阮棠想装傻跟着走,但岳城森冷的目光盯着她,心里挣扎了一下,总觉得离开的危险很大,所以她坚强地留下来了。   她偷偷瞄一眼岳城,看他黑着一张脸真是吓人。她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讲道理的话,“惹你的是丫鬟,你别……迁怒别人啊。”   岳城皱着两道如刀剑般锋利的长眉,“你去哪里了?”   阮棠说:“逛街,回来的时候迷路,走岔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路。”   岳城额头青筋崩了下,心里一股燥火要发作,看她缩在书房角落,耷拉着脑袋,还偷偷看自己脸色,那股火不知不觉就消了几分。可还是训斥,“你猪脑子是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是能吃?能喝?还是能买东西?逛街别人能乐呵,你能干什么?”   阮棠不吭声,只是又往后面压了压身体。   岳城见了火气又冒起来,“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阮棠脾气也上来了,“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看了啊?我就出去看看还不行,你管的宽,上管天下管地的,是不是中间还要管空气!”   她对着岳城大吼一嗓子,看见岳城怔了怔,脸色阴沉的,好像能拧出水来,勇气就飞快随着吼的声音一样消失,她赶紧哧溜一下夺门而出,也不敢去想象岳城暴怒的样子,跑到院子里待着,心想要不要出去避避风头?   正惴惴不安呢,忽然听到旁边有很轻的啜泣声,被人压抑着,必须要仔细听才能听到。   “巧婵姐,跪地这么远,将军看不到又生气怎么办?”丫鬟轻声道。   哭声就是巧婵的,原先几个丫鬟各自不对付,但好几个月过去,谁也没成功,倒一个个惺惺相惜起来。巧婵道:“你还没摸清咱们将军的脾气吗,这个时候不要去碍眼,跪够两个时辰就足够了,要是再拿这类小事去烦他,说不定罚的更重。”   丫鬟叹气,“连巧婵姐你这次都落得这样下场,我们就更没什么脸面了。将军实在太难伺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出头之日。”   阮棠一听到有点乐了,心想这几个立志要在岳城后院立足的丫鬟都被岳城的臭脾气给吓怕了。   巧婵道:“今日的事有些蹊跷。”   丫鬟忙问蹊跷什么。   巧婵道:“傍晚的时候将军从书房出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房一趟,出来又去了厨房,厨房婆子和我说了,我以为他是饿了才送汤过去,哪知落个老大不是。”   “莫非将军是丢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迁怒姐姐你的?”   巧婵道:“找东西应该望着地上,瞧着也不像,有件事我和你说,你可千万不可外传。”等丫鬟答应后她才继续道,“我曾见过一次将军一个人在房里说话,那样子好像是对着人似的。”   丫鬟倒吸一口凉气,过了片刻道,“实不相瞒,我也有过一次,路过将军方外,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音,可除了将军也别无他人呀。”   巧婵咬了咬牙道,“这就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阮棠听两人说话出了一身虚汗,没想到连个丫鬟观察细致入微,竟能察觉到异常。又听两人继续分析,说是不是这院子有不干净的东西,要找方士来看一看。她们两人出自燕王府,比起一般丫鬟见识的事多,知道的也多,对方士居然都有些了解。   阮棠听她们说了好长时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另个丫鬟都累了。巧婵还没跪足时间,让那个丫鬟先去休息。   阮棠见没有什么可听的了,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想了想还是回到房间里。   岳城坐在踏上,手里拿着本册子正看地专注。   阮棠想到之前自己咆哮的那一嗓子,此时不禁有些心虚。在门口磨磨蹭蹭,一脚踩里面,一脚在外面,好像随时打算开溜。   岳城把册子往榻上一甩,“站在门口吓什么人,进来。”   作者有话说:美眉们,今天我精神没缓过来,肩颈疼,一更欠着还是明天再补了,不好意思 ps:说两句岳城和闻玺,不是单纯的双重人格……具体情况后面会有解释,这个岳城还年轻呢,脾气就是这么暴 还有留言问,这是不是最后part,不是!这是倒数第二part,最后part还要回到现代社会 第501章   阮棠朝他看了眼,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没有一个时辰前那么臭了,慢吞吞地走进来。   “呦,脾气还挺大,撒了气就跑,现在知道回来了。”岳城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被外面的方士看到了,把你当孤魂野鬼抓了去,可没我这般仁心,不是打个魂飞魄散就是炼做傀儡。”   阮棠闻言心里就是一哆嗦,瞥了瞥他,心想你还能称仁心呢。   岳城见她垂着头没说话,又继续道:“今天这事就算了,日后你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必须提前告诉我,南京的能人异士不少,这是为你好。”   在听到能人异士,阮棠抬起头,欲言又止。   岳城立刻察觉到她想说什么,“怎么了?”   阮棠轻声把刚才院子里听到丫鬟的讨论说给他听。   岳城眉梢轻轻一抬,“不过几个丫鬟,刚才南京不久,就算知道方士又有什么门路,不必担心。”   阮棠点点头。岳城让开长榻,阮棠才坐上去。岳城忽然转身,看了看她,不过什么都没说就绕过屏风到里屋去了。   阮棠打了个哈欠休息,今天闹这么一出搞得她精神十分疲惫。   岳城自己就屋里面盆毛巾洗漱一下,忽然想到书还放在外面,走出来就看到阮棠已经躺下了,她的身体是半凝实半透明的,和一般阴气缭绕的死魂不同,她皮肤白皙,生气盎然,几乎就和普通人一样。岳城想到下午发现她不见的时候,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燥郁和愤怒,让他几乎压不住火。   闻玺弯身把刚才扔在榻上的册子拿起来,在看到阮棠睡得恬淡的脸和披散的头发,不觉一愣,手忽然动了动,伸出在她脸边轻轻一拨,却触了个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眼眸沉了沉。   阮棠发现,自从这日吵过这么一次后,岳城脾气倒好了那么一点,无缘无故发火的时候少了,偶尔还能有个笑脸。阮棠见他这几天好说话,忍不住心头好奇地问,“你准备怎么对付黄子澄?”   岳城眼风扫她一眼,“你怎么对黄子澄这么上心?”   “就是前几天听到你说起来。”   岳城道:“我说的人多了,之前也没见你有反应,怎么就这个记住了。”   阮棠无语,岳城此人犀利的叫人害怕,只要露出一点点不一样,他都不会漏过。   岳城看她不说话,从鼻子里哼一声,“你对黄子澄知道些什么?”   阮棠知道是瞒不过他了,说,“这个人再过几年就要死了。”那是朱允炆重用的左膀右臂,在历史上也极为有名,所以她听到这个名字才会有反应,没想到被岳城给看穿了。   “是因为想要削藩吧?”岳城道。   阮棠吃了一惊,她作为知道历史的人知道这点好不出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她虽然没说话,但瞪地圆溜溜的眼睛还是把情绪全表达了。   岳城低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东宫之中,他的主张不是什么秘密。朱允炆曾问他藩王拥兵自重,如有异心该怎么办。黄子澄说诸王只有护兵,倘若有变可以以六师监之,汉朝七国之乱声势浩大,也被平定,藩王作乱不足为惧。朱允炆认为他有将相之才,视他为未来肱骨之臣。”   阮棠也曾听过这个故事,但见他随口就将东宫发生过的事道来,敬畏莫名。   岳城最后也没说到底要把黄子澄如何,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阮棠原本想和他说,这是历史重要人物,你可别提前把人搞死了改变历史。可这个当口她又觉得,到底能不能改变历史,可以作为她参考此刻环境的重要依据。都说蝴蝶效应的影响是巨大的无法想象的,她把劝说岳城的念头压下去之后,心中就跟上了弦一样,惴惴不安。既怕这种改变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又怕这个空间只是一个意识空间,和真实的历史无关。   她被困在这里太久,已经失去了对身处环境的客观判断能力。也一直没有找到摆脱的办法,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她又过了好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天岳城回来,嘱咐丫鬟收拾行李,两个丫鬟在房里忙碌,阮棠突然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巧婵了,晚上等和岳城独处的时候就问了句。岳城漫不经心地说送人了。   阮棠沉默不语。   岳城瞥她一眼,“那个丫鬟心思多,放在家里容易生事,她既然喜欢攀高枝,就让她找个地方攀去。”   阮棠朝院子外看去。外面的小厮和丫鬟来来往往,路过岳城这间的时候就不禁放轻了声音。   岳城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抬起头就看到阮棠在发呆,他忽然想到刚才说到巧婵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复杂。他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不喜欢那个丫鬟吗?”   阮棠点了下头,又摇头。   岳城问她什么意思。   他每天公事繁忙,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没想到这次问的这么细。阮棠道:“之前是觉得她娇柔做作,心眼子多,有点烦她,不过后来就不烦了。”   岳城有些意外,“哦?怎么就不烦她?她还想找方士收了你。”   阮棠道:“我就是有点可怜她。”   岳城更加不解,“一个精于算计的丫鬟,我也不是把她卖去什么龌龊地方,还顺了她心意选的有官身的人家,有什么可怜的。”   阮棠心想,这几个月看巧婵每天变了法子的来讨好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看得阮棠都快要心生佩服了。这丫鬟心智之坚定,行动之果决,一般女性都及不上她。开头那点烦早就已经没有了,因她时常因为被岳城黑着脸训,阮棠还十分同情。   可惜这话都不能讲。   阮棠只好换个方式表达,“你看不起她,把她看做一件东西,可以随意处置和交易。我怎么会不可怜她。之所以把她送去官宦人家,也不是为了她考虑,而是看在燕王府的面子上,我说的对吧?”   岳城没说话,忽然上上下下地把她好一通打量,“她一个奴才种子,本来就和一件物什没什么区别。”   阮棠对这种封建思想的大老爷心态真是嗤之以鼻,立刻把头撇一边去,不想继续说话。   岳城却不放过她,“怎么,没话说了?”   阮棠有心不理,没想到岳城笑她,“你怎么和孩子似的,脾气这样坏。”   阮棠差点没从榻上跳起来,就他还有脸说她脾气坏呢,立刻把头扭回来,道,“这可是你逼着我说的。”   岳城见她认真地脸颊鼓鼓的,看着十分可爱,心里微微有些发热,道:“你说。”   阮棠道:“她在你心中不算什么,因为她出身低微,是可以任人揉圆搓扁。又因为她不安现状,想要更上一步,所以在你看来就是不安分。是这样两点吧,首先,她从哪个人肚子里生出来,这可不是她能选择的,自她出身就低人一等,又是个女孩,没有受过好的教育,所以她的世界就只有那么大,见识就只有那么多,她在有限的环境里,唯一要上升的通道,就是通过身份更高的人才能达成,所以她低到尘微里,拼命奉承讨好高位者,这在高位者眼里,居然也成了一种错,觉得她太过贪心。在男人的世界里,还讲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到了女的这里,就成了必须要安分守己呢?倘若有个男子,出身卑微,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高位,你们说不定就要夸一句有本事,换做女人就不行了?”   岳城看着她,目光有几分奇异,低笑一声道,“还真敢说。”   阮棠还觉得意犹未尽呢,拿出在网上大杠三百回合的劲头道:“也就是你们太过双重标准。要我说,要是出身就决定一切,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就是有那么一种不确定性,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不分男女。”   岳城指着她,指尖差点就点到她的鼻尖,“男子要攀爬到高位与女子可不相同,要建功立业的。”   阮棠立刻反唇相驳,“那是没给女人同等的机会,除了体能不及,脑子大家可是一样的。为女子创造一样的环境,就未必输给男人了。”   岳城哂笑,“女子擅于心计者确实不少,可惜大多都是依附于人。”   阮棠道,“男人借助女方起家也多不胜数,吃软饭可是从古至今都有。就是朱元璋,能从乞丐和尚当上皇帝,难道里面没有因为娶了马皇后的功劳……”   岳城脸立刻就拉下来,“这话都敢说,越来越扣没遮拦。”   阮棠一看他脸色,马上住口。   岳城起身出去问丫鬟们收拾的怎么样,喝了杯茶又回来,神色稍霁。   这夜入睡前,他忽然隔着屏风问阮棠,“你真觉得出身低贱与高贵实则都是一样?”   阮棠心中疑惑,我白天是这个意思吗?   岳城见她没声音又问了一遍。   阮棠低声地说:“我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追求向上的权力。”   岳城没回应,房里陷入宁静。   阮棠心想,我不会是答错了吧? 第502章   阮棠和岳城就丫鬟巧婵的讨论就那么一回,后来再也没提起过。阮棠也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隔着六百年的时间,无论时代,人和物都是大不相同,换一般人听到她那番大放厥词,只怕要扔一句离经叛道过来。不过岳城倒好像并不在意,只是他偶尔会有露出深思的表情看着她。阮棠发现过两回,心里不禁一紧,赶紧溜到外面去。   很快到了夏日,雷雨多了起来。第一次雷电交加的夜晚,阮棠被惊醒过来,窗支棱着,一道道电光闪过,瞬间照的如同白昼,随后滚滚雷声才跟着而来。她从窗口望出去,和现代高楼大厦林立不同,降雷毫无遮蔽,看着天空如同撕开裂痕,十分骇人。   阮棠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感觉到雷电中蕴含的力量,隐约透着绞杀和毁灭的感觉,本能告诉她,这好像是一种天道的显现,而她眼下的状态,正是违逆天道的一种。   这种感觉来的突如其来,又挥之不去,阮棠还是头一次在打雷的天气吓得瑟瑟发抖。   岳城在雷电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向来少梦而警觉,今夜雷声特别大,他翻了个身,忽然感觉到什么,披衣而起,走到外间,就看到榻上缩成一团的阮棠,她脸色煞白,像只狼狈的猫崽。   岳城走过去,大喇喇地往榻上一坐,“打雷有什么可怕的?”   阮棠抱着膝盖睁开眼,“以前也不怕的,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感觉好像雷电要把我撕了。”   岳城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在长榻边缘划了两下,隐隐的金光闪过,阮棠立刻就感觉雷声变小变远了许多,好像有什么把雷声隔绝了。她看到岳城刚才的动作,无论是符箓的运用和灵光的具现,都让她立刻想到闻玺。   她的心砰砰地急促跳动,好像有什么要从胸口撞出来了,明明就是一个人啊,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她想的有些入神,又有些头疼。   岳城皱眉,“你在想什么?”   阮棠回过神,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岳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犀利地好像能刺穿所有。   “睡吧。”他起身,语气里透着不可捉摸的几分冷意,转身离开。   夏日雷雨天来了好几次,阮棠对夜里的惊雷几乎快要有心理阴影,又一次被雷惊醒的时候,她干脆跑内室,趴在床边,喊,“岳城,打雷了,再给我来个降噪的吧。”   岳城一转头,就看她可怜兮兮的,一双眼湿润而明媚,就这样直直看着他,目光专注,好像眼里映着的只有他,不仅让人心头热起来。   岳城就感觉到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滋生,悄无声息,无法控制。   转眼到了夏末,雷雨天气过去,阮棠觉得日子又可以继续过了。这天闻玺命令丫鬟收拾一下行李,之前他也曾外出几日不回,但这次不同,无人的时候,他忽然对阮棠说,“明日你跟我一起走。”   阮棠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岳城瞥她一眼没说第二遍。   阮棠却好奇了,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去哪里?办公事也可以带着我吗?”   岳城不耐烦道:“又没人看得见你。”   能出去阮棠还是有些开心的,自从来到这里,日子过得她都快糊涂了,说真的,都快要不把自己当人了。她平时最远也就去街上逛逛,可这里没有现代化娱乐,日子那叫一个枯燥无聊。   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快要生病了,抑郁症。   第二日岳城单骑上路,阮棠当然不能靠腿跟着他去,也跟着上马,她不好意思坐前面,就坐后面。岳城冷哼一声。马儿自有灵性,虽然阮棠并没有身体和分量,但它特别毛躁,一路疾驰,在路上阮棠被颠下来,追在马屁股后面大喊岳城的名字。他勒住马等她过来。这一回阮棠也不别扭了,直接坐他身前,岳城看她一眼,手虚虚环着,看着倒好像是揽着她一样。   阮棠忽然鼻子一酸,想起在骑马穿行无人区的日子。那时候觉得环境实在太艰苦,此时回忆起来却是苦中带甜,让她格外怀念。   岳城来到宫墙外,已经有许多人等候着,有人见他孤身前来,身边小厮也没带,不仅好奇问了句,岳城笑了笑,说此行慎重,不需要人伺候。   没一会儿,就有车架从宫门驶出,瞬间等候的人都不再说话,而是整齐排列行礼。   阮棠左右张望,十分好奇,别人恭恭敬敬的时候他,她则是毫不客气地朝车架打量。   到了近前,车架里传出一个年轻温润的男子声音,阮棠猛然一震,这个声音她听过,是朱允炆。   在宫门口等候的人大部分都是比较年轻的,有的直接一身戎装。阮棠听了一会儿知道这是朱允炆要去武冈狩猎。包括岳城之内所有亲卫都是随驾同行。   皇太孙朱允炆喜文不喜武,与已故太子朱标的性情一模一样,但他身位储君,对武事当然不能一窍不通,朱元璋近两年也有意让他身边多一些武将。岳城就是其中之一。朱允炆对其也较为器重。   阮棠待了没一会儿就看出来,亲卫中也有派系和抱团的情况。岳城所带的亲卫和另一个戎装统领看起来就很不对付。不过阮棠也不替他担心,先不说朱允炆手下到底能活几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那统领都不可能是岳城的对手。   她盯着车架看了好一会儿,朱允炆没有露脸。她转过头,看见岳城冷冷瞪了自己一眼。阮棠不明所以。不过此刻人多,他们也不方便交流。   朱允炆车架出发,依次而后都是东宫从属,亲卫及士兵拱卫在侧,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出发。   离开皇城后,景致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丹霞翠岭,草场莺飞,前行的彩帜穿过山林,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阮棠以为这次狩猎随行就和旅游一样,是来散个心的,却没想到途中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第503章   羽林卫开道,朱允炆车架到达南郊武冈,风光极好,背山面湖,丛林环抱。山林茂密,杂花生树,里面飞禽走兽无数,正是狩猎的好时光。   朱允炆温文尔雅,性格宽仁,群臣背后论及都言之有仁君之像。他虽喜文,对武也从不忽视,太祖皇帝才打下的江山,这些年北征燕王立下赫赫功劳,他虽不好战事,但身边却不备些将才。这次随行人等,都是京中勋贵子弟,不少都是当年祖上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   朱允炆有意考校众人本事,大家也都心里清楚,三三两两收拾好后,就要入密林捕猎,几个与朱允炆亲近则说,捕到鹿肉供殿下饮宴。   朱允炆换上一身戎装,手持长宫,一箭朝着树林深处射去,于是一群年轻公子们齐声吆喝,然后打马入林,橐橐蹄声让地面微颤。朱允炆今日兴致不错,拉着马辔也要一试身手。岳城一直陪在他的身侧。   一早有兵士把猎物驱赶到树林深处,朱允炆带着一队羽林卫在离营不远的地方,只猎到野兔和山鸡,他转头看向岳城,口气很随意,“怎么不去一展身手,你若是去了必占鳌头。”   岳城道:“岂不是扰了殿下考量人才的雅兴。”   朱允炆笑笑,打马继续深入林中,“怎可入山空手而回,再进去看看。”   卫士们欣然应诺。   一路行马,朱允炆和岳城交谈,问起他对几个随行勋贵子弟的看法,两人说话随意,看着关系极好,旁边的卫士见怪不怪,应该两人平时就是这样相处。   阮棠开始听他们说话还挺有兴趣,后来听着几个名字一个都不认识,渐渐就没了兴趣。幸而周围草木葱茏,风景极好,看着也觉得心情舒畅。   走了不知道多久,岳城忽然一拉辔绳,令卫士先行过去查看。   朱允炆问什么事。   岳城道:“太静了。”   阮棠看他面色沉凝,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前去探路的卫士打马深入林中许久没有回来,余下人等全都紧张起来。   岳城皱眉道:“回去。”   护卫朱允炆的是羽林卫,经验丰富,剩余卫士马上把朱允炆包围着,调转马头就要走。   忽听到有破空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几只黑色飞箭刺来,“朴朴”几声,不是扎到羽林卫的身上,就是扎到马上,还有两只直接插在树干上,力量之大,深深扎入后箭尾还在颤动。   被刺中的马匹骤然发狂,息律律一声嘶吼,扬踢把背上卫士掀翻,然后狂奔起来,一下冲散了卫士的阵型。   “保护殿下。”当先两个卫士大吼,拔出长刀,朝箭发出的方向急驰而去。剩下的人紧紧围拢,让朱允炆原路返回。   朱允炆脸色发白,倒还镇定,回头还不忘关心被箭刺中的伤者伤势。   羽林卫当然大为感动。   阮棠看见岳城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讽的神色。   这时又十几只箭射来,挡在后面的几人中箭翻身落马,有两匹马被射中后又是疯狂奔跑。把众人的队伍一下冲散。羽林卫大急,原以为这次狩猎早已经把山林检查过,万无一失,没想到遇到刺杀。此行无论回不回去可能都是死罪。身后暗箭不断,一昧逃跑只能折损不断,他将卫士分了六人出来,令他们去断后,找出射箭之人。其他的继续护送朱允炆。   朱允炆一行仓皇逃跑,岳城打马紧随在朱允炆身后。身后又有锐利破空声追来,他提醒,“小心。”卫士又有几人中箭,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翻下马来毙命。   几番折损,朱允炆身边卫士已经不足十人,为首之人目眦欲裂,对着朱允炆抱拳行礼道,“殿下快些回营,到了林边再吹哨召援,臣来断后。”   朱允炆叹了一声,面露怆然。   其余人等立刻催马。   奔了一路,离地已经有一段距离,有卫士道:“殿下,此处安全,可以吹哨召援。”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射箭追击的声音,朱允炆点了点头。   那个卫士刚拿出军哨,还没来得及吹响,旁边一道横光掠过来,卫士脖子被割断,喷涌着鲜血,脑袋整个掉下来。   是岳城拔刀砍了他。   剩下五个卫士大惊,手中长刀立刻转向岳城。   朱允炆也大惊失色,“岳城!”   那几人的刀刃就对准岳城,阮棠感觉刀上寒光好像要刮到自己脸上,呼吸都屏住了。   岳城把刀往后一收,道:“此人应该是刺客内应,还没到安全的地方,不可以吹哨暴露行踪。还有刚才是他带路,这里不是来时的原路。”   朱允炆沉着脸,对身边卫士道:“去探路,别走太远。”   卫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折返,面色铁青,“殿下,确非原路。”   刚才一路疾驰,身后有飞箭,卫士领头大家并没有怀疑什么。现在再看四周,能行马的路有三条。方向极难辨认。   “岳城,”朱允炆道,“有什么法子?”   岳城下马搜索了那个卫士身上的东西,从他贴身衣甲中摸出一枚玉佩,和一个军哨。他仔细查了三条路,点了其中一条说,“应该是这个方向。”   朱允炆对他极为信任,当下就要选这条路走。   众人刚跳转方向,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音。   几人齐齐变了脸色,难道是刺客追上来了?   岳城道:“这次我留下来,你们护送殿下离开。”   朱允炆立刻道:“不行。”   刚才两次断后,他虽然面色不好,但也没有表示,没想到轮到岳城断后,他却明确表示反对。   岳城面无表情,刚才当机立断砍死卫士时也是如此,冷静的近乎冷酷,“殿下脱险才是首要。”一旁仅剩几个卫士也赶紧劝朱允炆离开。   岳城用刀柄轻轻一拍马后臀,朱允炆被催着离开,几个卫士对岳城抱拳行礼,“岳将军高义。”   马蹄疾驰离开,周围已没有他人,树叶枝丫间透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看起来压抑又阴森。   阮棠问他,“你真要一个人对付刺客?”   岳城反问,“怕我不能应付?”   在武力值上,阮棠对他到有种莫名的信任,刚要说话,已经听到几声古怪沉闷的马蹄声。十几匹马追上来,马上来人都穿着羽林卫的衣服。阮棠直觉不对劲。岳城已经脚一点地,飞窜过去,速度丝毫不亚于马速。   阮棠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地看过去。只见刺客完全不是岳城的对手,几乎是一个照面,没一会儿功夫,全部被岳城砍下马来。马惊慌失措地四散逃走。   被砍中要害的几人倒地抽搐两下就死了,剩余几个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只有一个囫囵个完好,只有摔伤,不过他脸色不好,因为岳城的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   “我乃是陈友谅旧部……”   岳城一刀切断他的五指,扑梭梭几根断指落到地上,那人低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指,一声惨叫。   岳城刀刃抵着他的嘴,止住叫声,“回答错误。”   阮棠在旁边忽然觉得这句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语调都十分耳熟,忽然记起这是自己曾对他说过的。   十指连心,刺客疼得满头大汗,面如金箔,“……是燕王。”   话音刚落,就被岳城一刀断绝性命。   阮棠着急,“怎么不留活口?”   岳城瞥她一眼,“留活口?”   阮棠看他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恍然道,“你……帮的是燕王?”   岳城轻摇一下头,“不是。”   “那为什么不留活口?”阮棠说,“不让朱允炆知道警惕一下吗?”   岳城声音冷冷地说,“我不帮燕王,也不帮他,你猜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想到,我是为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昨天雷倒了,我实在不知道火星上面怎么发空章请假,所以请假发在微|博了 谢谢大家的捉虫,我回头慢慢修改 岳城要做什么呢……要做大反派 别误会,大反派也是主角 第504章   阮棠被他眼里的锐利刺到,不由自主地挪开目光躲避了一下。   岳城矮下身体去检查每个刺客的衣物,没有任何可以指向的东西留下。他拍了拍手站起来,拔刀在尸体上又各来了几刀。   阮棠眼睛都瞪直了。   岳城看到她的表情,没说什么,走了一条与朱允炆相反的路。   阮棠跟在后面,沉默好半晌,突然敲了一下手,“我明白了。”   岳城问:“明白什么?”   “你不是有戮尸的毛病,是为了让现场看起来打斗场面更激烈一些。”阮棠道。   “还不笨。”岳城不疾不徐地说道,“那我选这条路的原因你也想到了?”   阮棠道:“还没有,不过你做事肯定是前后都算得很明白,我想不到也正常。”   岳城忽然眯了一下眼睛,“你对我倒是很放心。”   阮棠没说是还是不是,因为她忽然感觉到,岳城虽然说的很随意,但其实全神贯注地注意她说话。   这种直觉来的突兀,阮棠道:“好几个月相处下来,总会有点了解的。”   岳城道:“今晚要在林子里过夜了,燕王要出手,就不会这么简单,等闹完了我们再出去。”   阮棠听他把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说成闹,也是无语。   走了没多久,岳城找到一个很浅的山洞,他在周围检查了一下,在地上画了两个符,又用草遮盖上,然后来到洞口,“就睡这里。”   阮棠此时的状态,住宿环境对她来说意义还真不大,她就地一坐,四周绿植环绕,还有种怡人的感觉。   岳城在地上又画了道符,然后拔出一支箭,刚才他藏在身后,阮棠早就看见了,就是不知道用途。很快她就知道了,岳城把箭放在符箓上,羽箭腾空而起,忽然调转方向,猛地朝岳城身上刺去,扑的一下扎进他的腹部。   阮棠低呼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要去扶他,手穿了个空,“你是不是疯了啊?”   岳城面色发白,踉跄着后跌两步,手扶住石头才撑住身体,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流落,让他看起来极为狼狈。   “伤敌自伤,才不至于惊世骇俗。”他声音略微低哑地解释了一句。   阮棠看着他腹部伤口洇出一圈深色,那是血把衣服给沾湿了。她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有点沉,还有点难受。不光是为这个伤口,还为他殚精竭虑的这份心思。   和十几个刺客厮杀,如果身上完好无损,只怕功劳也要变成灾难。   “就算要去太孙那里邀功,你也不用扎这么狠。”阮棠站在他身边,手足无措,想帮忙又帮不上。要知道古代这种兵器上但凡有点锈渍,就有可能感染夺走人命。   岳城把羽箭折断,粗喘几声之后他就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洞旁,靠着岩壁坐下。   “站着做什么,坐。”   阮棠走过去,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都伤成这样了,你先顾好自己吧。”   岳城瞥她一眼,“你在生气?”   阮棠道:“生什么气?反正是你的伤你的血,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岳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在阮棠看过来的时候又飞快消失。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看似严重,但没有伤到肺腑,之所以现在要动手,当然是为了让伤口的时间更吻合,他从不小看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去挑战太医验伤的本事。   阮棠虽然嘴里说不急,但时不时还是要去看看岳城腹部的伤口。   血染了一片后就没有继续流,这个时候箭簇留在伤口处不能轻易拔出,不过时间久了有感染的风险。已经憋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阮棠忍不住先开口,“太孙是不是已经回营招来援兵了?”   岳城面如白纸,睁开眼,有一种平时不见的虚弱感,“你倒是笃定刺客杀不了他。”   阮棠道:“你别试探我,之前就和你说了,他还要做四年的皇帝。”   岳城叹了口气,道,“方士之术中有占卜术,能预测天机,不过窥到多少反噬多少,就算有天赋者可以规避一些,但如果是窥测帝位归属,天道一样不会放过。你直接把未来告诉我,没有遭到天谴。你身上生气犹在,是个活人,但用符却查不到你身体的下落。”   听到这里,阮棠一惊,不知道他什么用符探查过她身体的下落。   岳城继续道:“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术法能达到,通术。你虽然不姓崔,和崔氏也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阮棠没好气的说,“没关系。”   岳城笑了一下,“奇装异服,思想怪异,我原以为你是异族人,现在却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阮棠无端紧张起来。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岳城说,“岁月或是虚空?”   阮棠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人对时间进行过准确描述,但岳城此刻推断出来的,已经就是事实了。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岳城低笑一声,“原来如此。”   天色渐渐暗下来,树林里显露出阴森可怖的一面。   自从岳城点出她来历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阮棠也没吭声。静静相对坐了不知道多久。阮棠发现岳城的脸色忽然有些潮红,立刻察觉不对,“你是不是发烧了?”   碰不到岳城,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连问两遍,岳城才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目光略显迷离。   “别睡,”阮棠不懂急救,知道的一些常识全来自影视剧,“现在睡着不好,你撑着点。”   岳城凝视她,“死不掉的。”   阮棠心头一股燥郁,无处发泄,她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又坐下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据说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才有的特质。你到底想要什么。”   岳城没说话。   阮棠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去了。顿了一下,说,“你想做皇帝?”   岳城抬了抬眼皮,眸光凝聚,又变得跟针一样刺人,“不行?”   阮棠已经有了心里预设,但听到他反问,仍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因为身体原因更的比较少,我马上调整加多更新 第505章   才刚开口,看着岳城的眼睛她却说不下去。   岳城却接着她的话头,“痴心妄想?”   他的脸色很平静,声音却冷的透骨,还有一丝自嘲的笑意。   阮棠别开脸,她刚才想说什么呢,好像正好是这四个字,她还想告诉他,明朝皇帝十六个,从太祖朱元璋到吊死煤山的崇祯,里面绝没有他。可是这话堵在喉咙里,面对他却无法说出来。   天色昏沉,暗色的穹空上并无月亮,只有稀少的星光。即使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身边人的脸色。   阮棠见他半天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担心地问,“你还好吗?就没有什么办法叫人过来吗?”   岳城道:“只能等。”   阮棠觉得以他画符的能力,不至于弄不出来一点动静来吸引注意,只不过他不愿意用而已。   她道:“你是不想暴露自己会用方士之术?”   岳城沉默不语。   暗沉无光的树林,近处有叽叽虫鸣,远处还有野兽吼叫,环境中充斥着危险的氛围。阮棠知道岳城刚才已经在周围画了符,但此时无光无热,对一般人来说都是极为难熬,他的腹部还插着半截箭,阮棠觉得心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烤得她心焦难耐,坐立不安。   她头疼地想着,到底是因为他的伤还是因为他刚才暴露的野心?   两人就这样沉默相对,好像谁先说话就输了一样。   阮棠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他的伤和脸色。   但到了深夜,周围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阮棠看不清他到底如何,越发的焦躁。   理智告诉她,六百年后还好好的人,一只箭要不了他的性命,可理智归理智,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他强忍着伤痛,她心急如焚,险些就要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样难熬的时刻一直持续到天亮,阮棠看到天边曦光透来,立刻去看岳城,只见他已经依在石壁上,身体歪着,苍白无力,再没有平时那般冷峻霸道的样子。   “岳城……”阮棠伸手要扶他,却怎么也碰不到他,心里又酸又痛,眼泪已经忍不住刷地往下掉,“你醒醒,别睡着了。”   任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她茫然四顾,四周全是高耸的树木,山路狭窄,难辨方向。就算能辩方向也是无用,她根本不能碰到任何东西,也不能搀扶他。山野茫茫,他们好像被遗弃在这里,可就算彼此相对,他们也隔着千山万水,虚空如梭,根本无法相助。   阮棠咬了咬牙,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一次又一次尝试去触碰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无论她多想运用通术或者灵力,都没有任何作用。   “岳城……”她大声地喊。   岳城眉毛轻轻动了动,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腹部的剧痛已经逐渐麻木,他忍地太久,以至于身体都完全不听使唤,耳边听见有喊声,他浑浑噩噩,心想这次的算计可能要落空,真是得不偿失。   “岳城!”   耳边又听到一声。   岳城咬紧牙关,身体重逾千斤,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见阮棠一边哭一边去够他的身体,一遍遍不停歇,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用尽力气才抬起一只手,心里忍不住讥笑一下自己,竟还有这么无力的时候。   “别哭。”他声音低的轻不可闻,阮棠把头完全俯下才能听到。他手微微抬了抬,不知想碰什么。   阮棠对上他眼眸深处,那些平时读不懂的,此时好像懂了一些,她的泪水让视线都迷蒙了起来。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靠近,她猛地抬头,“……有人来了。”   岳城吐了口气,声音都是哑的,“我还是算对了。”   羽林卫看到倒地的岳城,高喊,“岳将军在这里。”立刻翻身下马检查岳城的身体和呼吸,见他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呼唤其他卫士前来帮忙。   阮棠从卫士的脸上看出,昨夜的刺杀没有成功,朱允炆还活着。   其实这本就是历史该有的走向,朱允炆不会有事,可真身处其中之后,阮棠才知道,光是知道历史和身临其境的险境,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何况——她担忧地看了岳城一眼,他的存在让她对未来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岳城被送到营帐中养伤,朱允炆着太医全力医治,刚把人抬去的时候,朱允炆就来看过岳城,他一脸焦色,那是装也装不出的。   阮棠跟在岳城身后,听到太医说话,才知道朱元璋已经连夜来到此处,刺客的尸身都从树林中抬出,在营外摆了一排,还有两个活口被抓,朱元璋亲自命人去审,没熬过两个时辰,两个刺客先后毙命,口供直指陈友谅之子陈理,陈理已经被流放高丽多年没有消息。   朱元璋见到口供后沉默不语,喜怒难辨。身边人都不敢揣测他的意思。等把猎场搜索完,已经是第二日,再没有其他线索,其中几个刺客长相宽面塌鼻,从面相上看就是高丽人。朱元璋立刻一道旨意传去属国高丽,令严惩陈理,这件事就算审完了。   朱允炆这两日来岳城这里探望的很勤。从太医到卫士都知道,岳城是东宫的救命恩人。   这次朱允炆看过岳城的伤,太医说岳城高烧已退,幸而没有伤到腑脏,接下来静养,以岳城原本的体质,两三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   朱允炆又嘱咐太医用心,等他走出营帐,看见太祖朱元璋缓步朝这里走来。他行礼,“皇爷爷。”   朱元璋一摆手,道:“你怎么又到此处,猎场还有许多事要善后。”   朱允炆道:“有皇爷爷在这里,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哈)操心的。”   朱元璋不置可否。   皇族之中,只有东宫朱允炆可以用这种亲切的口气与朱元璋说话,朱元璋也从不恼怒,他朝营帐瞥去一眼,“他如何?”   朱允炆道:“高烧刚退,还需要静养。”   朱元璋道:“让太医照看还有什么不放心,不需天天来此,你有礼贤下士这份心不错,也不必太过。君臣有别,不宜远也不宜太近。”   朱允炆皱了下眉头,半晌道:“岳城和他人不同……”   朱元璋骤然沉了脸,身边宦官一见,吓了一跳。祖孙两说话还从没见过皇帝这样的脸色。朱元璋一摆手,屏退左右。众人退开一段距离,给祖孙两个留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岳城救你是为臣本分,你可以赏他奖他,除此之外,他与其臣子并无分别。”朱元璋缓缓道,“你要紧记这一点。”   “可他是父亲的骨血……”朱允炆艰难道。   朱元璋目光扫过营帐,“此事不许再提,你才是你父亲的嫡长。记住我这句话,日后待他要比其他臣子更提防,此子心机深沉,又善隐忍,你仁慈宽厚,一有不慎就容易被他利用。我本来留他在你身边,是想看看他到底图谋什么,没有异动倒也算了,如果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没有说完,但语气冰冷至极。   朱允炆朝朱元璋看去,心里喟叹一声,知道这位皇爷爷虽然看着已经老态龙钟,确仍是择人欲噬的真龙,一发现有什么危险就会露出獠牙。   他搀扶着朱元璋离开,不再讨论岳城的事。   营帐内,阮棠站在帘后听得一清二楚,瞠目结舌之余还觉得心有点发凉。   她转过身,就看见岳城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微微眯着眼,露出的目光两人不寒而栗。   阮棠突然发现,其实他与朱元璋阴狠的一面还真有几分相像。 第506章   一看岳城阴寒的脸色,阮棠就知道刚才朱元璋和朱允炆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太医已经走了,派来服侍岳城的仆役出去煎药,现在帐里只有他们两人。阮棠硬着头皮走过去,干巴巴地对着岳城笑了笑,“那个,你的伤好点没?”   岳城没说话。   阮棠尴尬,人躺床上面无血色,才三天的时间,他还没有长生不老的体质,当然没有好那么快。   他不搭话,阮棠只好自己圆上,“养身体的时候要心情舒畅才能好的快些。”   岳城看了她一眼:“你都听见了?”   阮棠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岳城自控力惊人,很快脸上就恢复了正常,问她,“朱允炆这两日都来过?”   阮棠点头,“你高烧不退,他每天来看你两次。”   岳城没表情,只有眉宇间残留着阴翳。   阮棠现在已经能猜到几分他的意图。朱元璋那里防备的深,况且已经老了,再花功夫也是没用,不如全用在朱允炆身上。这两日探病就可以看出朱允炆宽和仁厚,是个谦谦君子的性格。   阮棠忽然上下打量岳城两眼。   岳城蹙眉,“看什么?”   “你和朱家人长得真不像。”阮棠道。话音刚落,就见岳城脸色已经沉下去,她赶紧又道,“幸好长得不像。要真像朱元璋,可太丑了点。”其实朱允炆面白无须,已经算是不错。如岳城这般长眉深目,鼻梁高挺的模样,在老朱家简直是出类拔萃。   岳城看着她,颇有些无语,低哼一声转过脸去,没一会儿,药性发作,困意又重重泛起,他双眼迷蒙地朝阮棠看去,她坐在床边有些无聊,东看西看,时不时又来看他的情况,就像在山林里过的那个夜晚一样。   被她关注地看着,岳城只觉得心底某一处都被熨平了,好像因身世缠绕而来的愤懑,仇恨,轻视都淡了一些。他不知在想什么,怔怔地看她一阵后闭眼入睡。   岳城养伤用了一个多月,就马上回东宫复命。如今他有了救朱允炆的功劳,东宫诸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服他。眨眼入冬,快要新年时节,便是常年奔波在外的商贾都要回家过年,街上一下冷清许多。   阮棠站在门口,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不由长叹一声。   传说黄粱一梦,一觉的功夫,有人在梦中已经度过一生。她现在就很担忧,不知道要在这里逗留多长时间。   时间越长,她越是无法置身事外,仿佛已经被框在这个天地之中。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沫子,在地上撒盐似的细碎一层,她感觉不到冷意,展开手心,也只能看到雪粉穿透而过。   岳城骑马回来,在门口勒马骤停,看着阮棠不语。   阮棠放下手,对他笑了笑。   身后小厮上前来牵马,只觉得奇怪,方才岳城回来路上周身冒着寒气,让随从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刚到家门口却见他神色缓和,好像转了个性子似的。   岳城一路往屋里走,余光一扫发现阮棠还磨磨蹭蹭在院子看雪,停下脚步朝她看过来。阮棠还想在外面溜达。只是岳城停下后,两个小厮和两个军士也只能停下。他们只当岳城在看院子里的景色,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却也学了他的样子,盯着院子某个角落看。   阮棠一个头两个大,别人看不到她,她又不瞎,在众人炯炯目光下,她感觉十分别扭,赶紧跟在后面。   岳城进了屋,丫鬟刚送了热茶来,要给他净面换衣,岳城摆了下手让她退下。   这差不多已经是常态,自打伤好之后,府中下人都知道,他不爱让人近身伺候。   等仆役全部离开。   岳城自己绞了毛巾擦脸,然后问:“今日做了什么?”   阮棠道:“还能做什么,就去街上走了走,卖面人的都休息了,好没劲。”   岳城知道她无聊,道:“等过几日带你去庄子玩。”   阮棠眼睛一亮,“什么庄子,哪里的庄子?”   岳城来南京时并没有置过产业,这庄子还是前不久刚买的,已经让管事的先去打理。原本他想等着打整的能住人了再告诉她,没想到刚才看她一脸落寞,脱口先说了出来。   岳城咳了一声道:“你去了就知道。”   阮棠心想古人的娱乐真是单调的感人,她来了大半年,终于明白人家小姐为啥要扑蝶赏花了,那完全不是矫情,就是现今生活里最大的娱乐了。   听岳城说可以去庄子玩,就等于现代说可以环球影城去迪士尼的性质差不多。阮棠到了晚上还有些兴奋,可惜追问岳城,他死活不肯多说两句。   临睡前,岳城喊住她。   阮棠以为他终于要透露庄子的事,高兴跑过去。   岳城道,“伸手。”   阮棠伸出手。   “左手。”   阮棠又换了手,心下还纳闷这是玩什么。   一根编织的金红相夹的细绳绑在她的手腕上。他动作很快,只一瞬间就完全系好。阮棠完全怔住了。   她垂着眼,纤长微卷的睫毛颤了颤。   岳城咬破手指,在红绳上抹了一下,阮棠想躲避已经来不及,那抹血色被红绳吸收,很快一股暗光在绳间流转,微微的暖意从手腕传上来,弥漫到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陌生,阮棠甚至连身体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岳城以为她是害怕,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按理说他应该穿过她的虚体,可金红交缠的细绳上微微一闪,岳城竟然抓住了她,如同实质。阮棠一时间还有点接受不了,瞠目结舌的。   岳城低沉地笑了一声,“崔氏的云影绳,可连接虚实之间,还可以精神感应,果然有些玄妙。”他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同样一截红绳。   阮棠脑子乱哄哄的,好像千头百绪全涌了上来,她蓦然想起在久城闻玺给她系上云影绳的样子。崔氏自朱棣登基不久就灭族,应该不会有人再造出云影绳,难道这根就是闻玺给她的那根?   岳城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和他的比起来,阮棠的手小小的,手指纤长,皮肤白皙,他翻来覆去地看,还忍不住捏了捏。   阮棠回过神,把手抽回去。   岳城抬头看她,原本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皱了眉道:“云影都是虚物,有两根相连就可以相互借助,你要是想触碰什么,握着我的手就可以。”   阮棠垂着脸依旧没说话。   岳城渐渐拉下脸,眼神也沉了些,挥一下手道:“你出去吧。”   阮棠背过身就走了,没看到岳城骤然发黑的神色。   她在房里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来到外面院子坐了一会儿,抬头是漆黑天空,月明星稀,因地面上并没有高耸入云的建筑,所以显得天地尤为辽阔。她从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看着已觉得平常。   阮棠伸手在云影绳上抚了抚,崔氏所做的东西果然神奇,她明明什么都碰不到,却被这根细细的绳索连通了世界似的。   但她此时心里烦乱,想的全是这根绳子之间的因果,闻玺给她云影绳,难道就是因为今日的缘故?到了此时,她已经基本确定,她并不是在记忆或是崔茗设计的精神空间里。她有很大可能是来到了六百年前。   阮棠想回去,之前就一直有这个念头,而现在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她害怕在这个时空越陷越深,也害怕因为她的缘故造成历史的改变,甚至她还害怕真实所在的雪山有了什么变故。她要永远地滞留在这里。   阮棠尝试着借用云影绳施展通术,红绳上闪过微光,后续就没了反应。连续三次都是如此,她烦躁地叹气跺脚,在花园里来回走着,直到后半夜天漆漆黑了才回房。   第二日清早,岳城寅时三刻起来练武,出门的时候看见阮棠睡在长榻上,小脸雪白,嘴微微张着,有股子娇憨恬淡的意态。他目光顿了顿,可想起昨天她沉默不语的抗拒表情,他脸又很快沉下去。   今早练武,小厮苦不堪言,只觉得满院子全是剑影如飞,里面蕴含的杀气和凌厉好像随时要砍个人祭天。等岳城练完,小厮从回廊角落冲出来,端着脸盆和帕子。   岳城擦了把脸回房,身上的单衣都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他精壮夯实的肌肉。阮棠刚醒来就看到他大步走进来,坐在榻上都呆住了。   岳城擦洗过换了身衣服出来,丫鬟已经在外间摆好了早饭。因岳城练武消耗的快,早饭特别丰盛,有土鸡熬的汤,荤素各两盘菜,还有糕点,包子粥等都各有一份。   阮棠跟着过去,朝桌上看了一眼后,不知怎么的,想到云影绳的作用,舔了舔嘴唇想,不知道能不能借助这个感受到吃东西。   她走过去,桌旁只有岳城一个凳,她就站在他身边晃了晃。   岳城根本没理她。   眼看着他吃的不慢,桌上的东西已经少了一半。阮棠昨天满腹心事都暂时抛到脑后,着急道:“吃慢点,我想试试能不能吃东西。”   岳城眼风都不给她一下。   阮棠急了,干脆伸手去抓他的手,云影绳上流过暖流,她立刻感受到了,心里一松,觉得还真可以尝试一下,她也不管姿势难看,一手抓着岳城,张嘴就朝桌上包子咬过去。   岳城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搁,喝道:“出去。”   小厮和丫鬟一激灵,头也不敢抬立刻就全退出去。   阮棠咬了个空,依旧不能碰到实物,再一瞥岳城略显冷淡的目光,她有点委屈,“骗子,不是说可以碰到实物吗?” 第507章   岳城看她一眼,筷子放下,单手拿起碗喝了口热汤,不冷不淡地道:“昨天不是还不想要这根绳?”   阮棠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昨晚看到云影绳的时候她太过惊讶,可以说是百味陈杂,没想到这点情绪都被他注意到了。阮棠此时怔了下,又露出犹豫的表情。   岳城蹙眉,甩开她的手。   阮棠撇了撇嘴,心想难怪家里丫鬟小厮都战战兢兢的,这脾气也太难伺候了。她眼神往汤碗一里转,老母鸡熬的汤,油全撇干净了,还放了些菌子,是从西南深山送来的,有钱也买不到的吃食。有道是鸟为食亡,人为了口吃的,也是能做很多事的。   阮棠看着冒着些微热气的汤,沉寂了大半年的味蕾全在这一刻复苏了。她壮着胆子又去拉他的手,在岳城又要甩开她的时候紧紧握住,“我真的好饿啊……”   岳城有心晾她,但看她抓着不放,又可怜兮兮地看过来,昨夜憋的气不觉就消了一半。不过还是没给她好脸色,“是可以碰实物,但也没说就可以吃东西,你现在不过一虚体,吃五谷杂粮化去哪?”   阮棠顿时脸色就耷拉下来,搞半天是她想太多了,还是要继续过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她失望地松开手。   岳城反手抓了她的手,阮棠瞥他一眼,心想都是他说话不全,害她抱了希望。岳城哼一声道,“这就要翻脸?”   阮棠道:“你好好吃,我躲远点还不行吗?”   岳城慢悠悠地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阮棠立刻态度端正,虚心请教,“什么办法?”   岳城捏着她的手,却问道:“昨天你见了这绳为什么不高兴?”   阮棠道:“我没有不高兴。”   “不说实话就别想吃了。”   阮棠:“……”   又往桌上瞟去一眼,阮棠内心默默泪了,犹豫片刻道,“其实不是不开心,就是想到以前的事了,有点难过。”   岳城目光锁在她脸上,“哦?”   阮棠还真没办法细说,总不能说六百年后这绳子还是要回到我这里。不过她也算看出来,岳城心思极深,属于软硬都不吃的类型,但若不是最紧要的事,软总比硬好使一些。于是她苦着脸说,“我都快成鬼了,还不能回忆下过去呀,现在倒好,还是饿死鬼。”   岳城知道她是转移话题,但看她耍赖的样子既狡黠又透着两分撒娇和刁蛮,另一半的火不知不觉也全消了,舀了一勺热汤,掌心里闪过金色灵光,道:“张嘴。”   阮棠嗷呜马上张嘴。   岳城道,“我看你是要把桌子吞下去。”   阮棠把嘴闭小点。   岳城看着她,女孩半虚半实,皮肤晶莹透亮,红唇微张,从他的位置看不免有些诱惑。他目光狠狠缩了一下,面上却不露半分。   阮棠催:“快点。”   岳城一勺汤喂到她嘴边。阮棠赶紧舔了舔,一股鲜味从舌尖传递过来。差点没把她当场感动哭了。然后赶紧喝了一口。汤已经微凉,但味道比她想像的还好。一口意犹未尽,她问:“还有吗?”   岳城道:“只能尝这一点。”   阮棠愕然,“啊?”   岳城松开她的手,“继续做饿死鬼吧。”   阮棠要不是虚体,眼下都想和他拼命了,念头刚闪过,对上岳城深邃的眼神,她又老实下来。   “虚体只能享受香火供奉,吃食物于身体无益。”他道。   阮棠又缠了一会儿,岳城就是不给。阮棠心里嘀咕,六百年前和六百年后一样,他定的规矩,简直是铁律,不容修改,死缠烂打也不行。   不过好在这日之后,每次用饭时间,她还能吃上一口,不过,仅仅一口,从无例外。   岳城吃饭的时候也不许旁人在侧,仆役们都觉得奇怪,尤其是两个小厮,他们平日里跟进跟出都是岳城近前伺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岳城在家中不喜身边有人,连小厮都逐得远远的。   这两小厮私下也议论过一回,其中有个叫双瑞的,原是燕王府出身,心思更活络一些。这日在岳城用饭的时候,别的人都走了,他留了几步,又蹑手蹑脚回去,在窗外偷偷朝里一瞥。看见岳城吃饭的时候微微侧着头,和身边说了句什么,好似身边坐着人似的,岳城眼神温和,双瑞跟在他身边很少见他这样的神情。   双瑞当场就起了身鸡皮疙瘩,心头惴惴,心想莫非主人是被什么邪祟迷了眼。可像岳城这样武艺高强,往来宫门衙门的,应该是阳气极旺,不惧阴邪的。他想不通,把这事当头等大事,寻机往燕王府去了封信。过了大半月才有回信,燕王府特派人送了面巴掌大的铜镜给他,说放到岳城房中。双瑞翻看铜镜,半新不旧的,也未见哪里特殊。不过他用了心,找着一个没人的时机进入岳城房中,目光四处梭巡,他落在长榻上,心想放在床上容易察觉,倒是榻上偶尔一用,于是把铜镜塞到榻下。   阮棠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刚躺下就觉得不对,身下铺的软褥子滚烫滚烫,好像点着火一样,她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但突然浑身没力,无法起身,好像顷刻间身上流失了什么,她心头警铃大作,张嘴想喊岳城,想起他还没有回来。于是一个人蜷在榻上,被不知名的东西所困。身体一阵热一阵冷。热时如六月酷暑,冷时如腊月寒冬。她翻来覆去不得安宁,渐渐的眼前都开始冒出光圈,看东西都模糊了。   岳城正和近卫几个在一处园子里喝酒。席间有人叫了几个青楼姑娘来助兴,或是能歌善舞,或是能说会道,把个宴席搞得活色生香,热闹纷呈。岳城身边也坐着个红姑娘,杏眼桃腮,腰肢如柳,敬了两回酒,身体都偎到岳城怀里。   有卫士正打趣说,“岳将军今日定是要把这朵娇花给折了。”   岳城笑着饮下姑娘双手捧来的酒,手腕上忽然有热流转过,他面色骤然一变。   “将军,莫非是酒洒了?”她说着,手持丝绢就往岳城的衣襟上抹过来,动作却带着丝勾人。   岳城脸色铁青,推开她豁然起身,对席上众人道:“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要处理,先行一步,日后再聚。”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身边姑娘拉住他衣角,众人也纷纷劝,他告罪一声,几乎是奔着出来。然后打马回家,一路疾行,把随行的人全抛在身后。   岳城冲进家门,砰的一声推开房门,朝榻上一看,阮棠半个身体垂在长榻边缘,好像是要爬下来,头发披散,一动不动,身体忽明忽暗,变得更加虚幻。   岳城看见阮棠是脸色极为难看,几步冲过来,把她整个抱起来,原本云影绳相连,他是能直接接触到她,但此时她身体已经变虚变淡许多,他八人抱起的时候手里如同抓着云,没有一丝分量。   岳城把人放到床上,咬破手指,飞快画了一道符印在阮棠的额头上。   鲜血化成头发那么细的红丝,钻进阮棠的身体,一股强大的力量传递过来,她的身体凝实了许多,人也有了点知觉。阮棠身体痉挛了一下,刚才一阵又一阵的冷热交替,犹如直接作用在她的灵魂,折磨地她已经失去神志,仿佛面对的是死亡威胁。   阮棠头疼欲裂,身体也抖的厉害,耳边听见缥缈的呼声,有人在拍她的脸。   方才她在孤独中体会了一次近乎死亡的体验,此时感觉有人在身边,情不自禁就想依靠过去。而且这个声音耳熟,让她安心。阮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的脸。   眼泪刷的一下控制不住就下来了,她想嚎啕大哭,但实际上浑身脱力,所以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时候,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   岳城看着她流泪,向来冷硬的心肠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疼地很陌生。   “别怕,我在。”他轻轻拍着她肩。   阮棠刚才痛苦的时候全是硬熬着,眼下有人安抚,那委屈就再也压不住,她哭得越发厉害,泪水糊的视线都是朦胧的,她哑着声音喊,“闻玺……”   岳城动作一顿,脸色有一瞬的扭曲,目光阴森的可怕。   不过阮棠早就糊涂了,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声音又轻又软,“你怎么才来救我啊。”   岳城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每一下呼吸都让胸膛里的怒火给点燃了,他抓着她的手臂扯开,“闻玺是谁?”   阮棠手疼,哭声都变大一些。   岳城感受到云影绳上传过来的危险,急匆匆赶回来救人,此刻满腔的焦急现在好像热油上浇了水,噼里啪啦的全变成暴怒。他想直接把人扔下。但阮棠挂在他身上,哭地尤为伤心。岳城的心煎熬万分,即使在盛怒之下,他却还是手软。把阮棠放在床上躺平,他起身大步来到长榻前,掀开软褥,一面铜镜掉落出来,砸在地上。   这时两个小厮终于追到屋外,看门开着,又传来一声响,两人都走了进来,对上岳城如笼寒冰一张冷脸。 第508章   阮棠昏昏沉沉睡了有两天,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外面的惨叫哀嚎给惊醒过,不过她实在疲乏,没一会儿又陷入沉眠。期间有人好像好像在她身边坐了许久,触摸她的额头,每次这样过后,就有一股微微暖流蔓入身体。她觉得舒服,发自本能地靠近对方依偎过去,却被生硬地推开。如此反复两次,她也觉得不爽,等再一次额头有暖意传来时,她翻个身,再也不肯主动靠过去。谁想这一次,对方居然将她揽住。   阮棠大怒,到底谁这么折腾她。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看着床顶恍惚片刻,然后慢慢坐起来。房间熟悉又陌生,这是岳城的房,但她一向睡榻上,此刻在床上醒来还真有些陌生的感觉。刚起没一会儿,岳城就推门而入。   他身着团云绣样的袍衫,人高而挺,打开房门时笼罩在光线里,英武不凡,等他走进来,阮棠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色,直觉他心里肯定有不痛快。   岳城在床边坐下,光线被他挡去一半。   阮棠看他不说话,只好先开口,“这个时间你怎么还在家里?”   岳城冷冷瞥她一眼。   他本就生的冷峻而深刻,脸上没有笑模样的时候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阮棠往床里缩了缩,看他还是没表示,又说,“谢谢你救了我,我那是怎么了?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   记起之前受的煎熬,她心有余悸,魂飞魄散都不是形容,而是真实的感受。   岳城道:“中了算计。”   阮棠吃惊,“算计?谁算计,又没人看见我。”   岳城面色虽不好,还是把小厮给燕王府去信,要来镇魂铜镜的事说了出来。   阮棠没想到事情原委是这样的,她对府中仆役不太注意,没想到小厮从蛛丝马迹中窥出真相,还能向燕王府求助,真是出人意料。她朝岳城瞥去一眼,心想莫非是近身伺候的人暗中和燕王府联系,所以他才气恼脸色不好?   岳城从袖子里拿出一面半古不新的小镜子。阮棠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他却随手扔到她的面前。阮棠低头看了看,镜面磨地都糊了,但在她动作的时候,镜面上映出她来。   “咦?”阮棠这才发现铜镜的不凡,要知道她来到这里之后,除了岳城能看见,其他人或物对她都是没有丝毫反应的。有岳城在身边,她胆子也大很多,伸手去碰了一下,镜身冰凉,竟是可以碰到的。   岳城道:“朱雀降魔镜,是四方镜之一,应该是先朝留下的老物件,锻造之时就把符箓篆入镜底,锻成之后用符纸包裹不见日光,温养四十九日之后,在日出时对东方采第一缕日光,有驱魔镇邪,消杀阴魂的作用。”   阮棠缩手,“可我也不是阴魂啊。”   “你要是阴魂早就消散了,不过这面镜子威力强大,对不沾阴气的魂魄一样有用。”岳城缓缓道。见阮棠又离开镜子远一些,他又道,“已经被我封住了。”   阮棠彻底放下心来,忽然想起昏睡中听到的惨叫声,她问道:“那个小厮呢?”   岳城脸上浮起一丝冷色,“处置了。”   阮棠没继续问下去。   房中一下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阮棠看岳城脸上明明有不耐之色,却仍是坐在床沿没动。她偷眼瞄他,不明所以。   岳城抬起眼,目光直直落到她的脸上,皱着眉,脸也沉着,刚要说什么。   门外忽然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传进来,“将军,宫里传话召您马上入宫。”   岳城起身推门离去。   阮棠朝外望去,小厮站在门外三步远的位置,面很生,从未见过,不是岳城曾经得用的两个。那小厮微微躬着身,头都没有抬一下,老实的跟石雕一样。   门前早就已经备好马,岳城上马直奔着宫里方向去,风声烈烈尽刮在脸上,他原该好好想想宫里此时传讯来的原因,事先也并无任何消息。但此刻他却满脑子都是刚才阮棠醒来的模样,他恼了两天,硬忍着脾气才没有直接问她闻玺是谁。   入到宫中,过奉天门,官宦带着他一拐,朝称文楼走去。岳城面色平静,心里却不平静。刚才来的匆忙,因为阮棠分了神,他竟然犯了个大错,没有问清楚宫中是谁召见。原来并不是太孙朱允炆。   到了称文楼,朱元璋身着常服坐着,面色有些发黑,倒不是他心情不好,而是皮肤黯淡毫无光泽,从内而外散发着灰气。岳城远远地望了一眼,就知道他已是时日所剩无多。   朱元璋看见他,难得露出一丝笑来,倒比往日显得和蔼些,“你也二十有一了吧?”   岳城听他问岁数,不知为何,心下竟有些微妙的不适感,他平静地答了一声“是”。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微微眯起眼睛,好像从没有那么认真上上下下地看了岳城一圈,面露慈祥,这一刻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老人的慈祥。   “你对皇太孙有恩,”朱元璋笑了一声,道,“允炆时常在朕面前夸你,说你博闻强记,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   听他夸奖,岳城却半点不敢放松,背脊绷直。   “二十多了家中后院怎能没人,听说你身边连姬妾都没有?男子成家立业,缺一不可,你这样凭白让人在背后说闲话。喏,这里有两张画像,拿去看看吧。”   朱元璋身后宦官立刻取了两卷画来,展开放在岳城面前。   岳城已经知道朱元璋意图,朝面前画像看去,不是去看上面女子的美丑,而是扫了一下画像上的小字。两个姑娘,一个姓黄,一个姓方,只看这两个姓,岳城已经猜到两人的出身。他在心中冷笑,这是不放心他,要将他的后院也绑上皇太孙的阵营。   朱元璋此人出身草莽,说话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朕瞧过了,两个都是美人,品行端方贤淑,与你正相配,随便选哪个都成。”   岳城脑子里突兀地闪现出阮棠的脸。   作者有话说:给男主增添追妻障碍这件事上,作者君是认真的。 明天双更 第509章   藏区西部,阿嘎县。   一户藏民家的院子里坐着几人,其中穿着僧衣头顶冒了层很浅的黑发的喇嘛说了一大段话刚停下。站他身侧的皮肤黝黑的青年很快做了翻译,最后道:“他们进无人区已经有九天了,随身带的水和食物差不多有一个礼拜的量,省着点吃大概能挨十天,要是再不出来就危险了。”   这两人正是药师喇嘛和导游翻译次仁,闻玺和阮棠进入无人区后,他们出于担心没有离开,而是在阿嘎县暂时住了下来。没想到昨天遇到了刚来的久城一行人。来阿嘎县的游客一年也没几个,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主动来找严昱泽,一问之下果然是认识闻玺阮棠的,双方很快结交,这两天出力最多的就是次仁,作为翻译说的话,他差点把嗓子说哑了。   陆一苇原本就是一张有气无力的脸色,进入藏区后收到高原反应影响,脸色反倒好了一些,他听完药师喇嘛说的情况,脸色有些严肃,“食物和水还是其次。”   次仁有点懵,心想这还是其次?   药师喇嘛听了他的翻译,想到闻玺的能力,倒不觉得意外,无人区对一般人来说是绝境,但对闻玺来说,可能就是更艰苦点的野外。   “他们的目的是昆仑山脉,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是那里是传说之地,比无人区更险。”药师喇嘛说。   张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之前约定的时间是十天,如果明天还没有消息,那就说明出了问题。”   闻玺在出发前在群里发过消息,久城的人都知道联系时间点。   “可是山里是没有信号的,他想发也发不出来。”次仁提醒。   陆一苇说:“要是他想发肯定可以联系到我们。”   次仁不解,不过严昱泽和张诚倒是知道他的意思,不是手机,可能是其他方士手段,不过这个详细的就不能和外人交流了。   一群人坐着继续聊了很长时间,双方把所知的信息一交流,严昱泽才知道这段时间闻玺和阮棠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在无人区和冰川山脉还有更多的险恶环境,以闻玺的能力在深入后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他不由更加担心阮棠。   这天夜里,他睡不着,躺下又起,来到外面抽烟,在院子里看见陆一苇和张诚也在。   “都没睡着?”张诚笑了一下,但表情并不轻松。   “等明天才知道有没有消息,”陆一苇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燥?”   张诚说:“我今天跳了一天的眼皮,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严昱泽抖了一下烟头,没说话,就在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消息提醒。阿嘎县信号不是很好,消息总有延迟,他拿手机打算看一下什么消息,然后表情微微凝了凝。   张诚知道自从进藏之后严昱泽心情一直都算不上好,但看他表情这慎重,问了句,“怎么了?”   严昱泽把手机递过去,“你们都看看。”   张诚一看信息抬头是江伊凝,疑惑,“呦,你们的私人聊天我们这能看吗?”打趣一句后发现严昱泽和陆一苇脸色都有些严肃,他也赶紧神情一敛。   江伊凝最近发来的消息是,刚才有天人感应,我给闻总和阮棠此行占了一卦,卦象大意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天人感应,对占卜者来说就是一种强烈预感。   张诚看了愣住,“这是李后主的词吧。”   陆一苇说:“不是拽文的时候,这句有些不祥。”   严昱泽眉头皱的死紧,“这个梦字,指向的应该是糖糖吧?”   陆一苇和张诚都没答,可心里都清楚,与梦这类虚幻有关的是通术者的擅长领域。   光这么一句含糊的占词,三人也分析不到更多的。   陆一苇看着远方的夜色说:“无论梦有多长,也只是一宿的时间,总有醒来的时候。”   ……   阮棠在岳城走后马上就下了床,连睡两天感觉浑身骨头都变硬了。出门在府里走了一圈,她发现好几个仆役都换了,一小半府中人都变得脸生。且这群新来的仆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巴特别紧,私下也少聊天。   以前阮棠听仆役们八卦,能知道整条街上的事,真可谓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现如今这乐趣全失去,等到她来到厨房,听到厨房大娘对着丫鬟训斥,才知道是岳城定下的新规定,不许仆役之间乱传消息。   阮棠无聊地回到房间,等到了傍晚天暗才见岳城回来。   他离家时脸色就不太好,回来的时候简直阴翳。   阮棠见了也不想往他面前去凑,看了一会儿花草才回房。进门时看见岳城正坐着饮茶。   阮棠轻手轻脚,打算直接跑回榻上去,却被岳城叫住,她暗自叹口气,然后走过去。   “感觉舒服点了吗?”岳城此时面色平淡,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   阮棠看向他,如果不是头发束起,她几乎要恍惚,他此时的神态和闻玺真是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现在的岳城才二十出头,虽心机手段远超他这个年纪所有,但论沉凝老练,与闻玺相比还欠缺了岁月的积淀。   岳城睨她一眼,微微拉长了脸,“又在想什么?”   “舒服多了。”阮棠回答,然后问他,“宫里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叫你去?”   岳城沉吟了一下,“没什么,一点小事。”   虽然他口气平的没露丁点情绪,但阮棠觉得那肯定不是小事,盯着他看,“真的?”   岳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夜里,阮棠在榻上睡不着,听到内室里有翻身的声音。她以为是错觉。   岳城的声音从内传出来,“你魂魄离体那么长时间,可想过会不会已经出了变故。”   阮棠闻言眼皮一跳,“没想过。”   岳城道:“为什么?”   阮棠心想自己是和崔茗争斗的时候被带到这里,如果是其他方士,可能会有危险,但对于通术者来说,只要能找到回去的契机,就能安全返回。她到了这里,一刻都没有放弃过。   “有人守着我。”阮棠道。 第510章   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里头岳城似有若无地冷哼一声,极轻,很快消散在夜里。   阮棠听得不是很清楚,侧过身来面对内室方向。   岳城忽然道:“睡吧。”然后就没了声。   阮棠颇有些莫名其妙地感觉,不够此前岳城还从未过问过她身体的事,不知道今天什么事影响了他。   阮棠发现府中仆役的口风变严了,骤然失去了很多乐趣,可是人毕竟是人,不是机器,过了几天有两个正好不当值的仆役在房中喝酒,说着说着就管不住嘴,说到了岳城身上。   “要我说,咱们府里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奇怪,私下也不许说事,你说将军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不过月银给的足,每月喝酒不愁。”   另一个赶紧手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灌二两黄汤就把不住门,少说,少说。”   “你慌什么,房里就我们两人,谁能听得去。”那人道,“将军平日瞧着倒还好,就是有时脾气实在吓人,听说府里很快就要多个夫人,希望到时能劝劝将军。”   “夫人?你听谁说的?”   “陛下要为将军指婚,这事府中早已传遍,只是将军新定的规矩,不许私下议论,所以才没人提起。”那人喝的满脸酡红,“听说是方家的姑娘,书香门第,官家小姐,必然是懂礼知仪,懂得持家……”   “新夫人还没来,你这马屁也拍的太早了些。”另一个取笑道。   阮棠在门口愣住了,听到里面醉酒的说了好些个方家姑娘的好话,慢慢走开。已经是秋风乍起的日子,花园里花凋草谢,再没有夏日浓茵的繁花景象。她坐在廊下抬头望天,万里无云的秋高气爽,原是极怡人的天气,她却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阮棠目光在府里转了一圈,心想当初岳城在这里落脚,宅院并不大,如果要娶妻,正房肯定要好好修葺打整一翻,她现在躺的长榻肯定是不能用了,人家新婚夫妻,她在外间守着成什么样子。   她该去哪里?是去丫鬟房里混混,还是干脆就在院子里,反正也只是虚体状态,要求不能太高。以后用饭的时候,她那每次吃一口的习惯也要改了。岳城娶妻之后,可能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不多了。   阮棠蓦然心里一酸。低下头来。   岳城傍晚回来,在书房忙了一个多时辰,小厮在门口来回踱了五六趟,提醒说该是用饭的时候了。岳城揉了下额角,带着还没看完的一卷公文出来。   到了正房,丫鬟送上饭菜,都是刚热过的,荤素都有,还有热汤和糕点。岳城把公文扔在一旁,擦了手左右一看,居然没看到阮棠的人影,他皱了下眉头。   新来的小厮最会察言观色,一看他脸色露出不对,脚底抹油就溜了,丫鬟们也没留下,这都是府里的规矩。   岳城慢条斯理地用饭,吃到快一半的时候,阮棠才从外面进来。   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为一口的食量选哪个菜挣扎上了,但今天往桌上瞟了一眼后,她没凑上来要吃的,而是坐地稍远。   岳城颇有些不习惯,舀了小半碗汤道:“什锦汤烧的不错,不过来吃一口?”   阮棠道,“胃口不好,不吃了。”   岳城挑眉,“你还能胃口不好?”   阮棠没好气地说,“没错,就是现在。”   岳城从她声音里听出一丝隐藏的赌气的成分,他拿了一块桂花糕,走到长榻边,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股清甜的香气就飘进阮棠的鼻子。她飞快地瞥了一眼。   岳城道:“今天给你吃多一点。”   阮棠看着他,在心里提醒自己,600年后的那个叫闻玺,默念了三遍后,她摇头,“不吃了。”   岳城深沉的目光看了她一回,吃完饭,丫鬟又进来收拾干净。   等人全部离开,房内又只剩下他们的时候。   岳城问:“白天做了些什么?”   阮棠道:“没做什么,到处闲逛。”   “没听到什么传言?”岳城又问。   阮棠想着府里仆役已经一半是生面孔,可别刚熟悉又要换,没提从仆役处偷听到他指婚的事,顿了一下后反问,“有什么传言?”   岳城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阮棠理直气壮地回视他。   岳城转身拿了公文在灯下继续看。   阮棠一下午都想着岳城成婚的事,也没怎么想明白,此刻转头一看,见岳城在灯下看公文,脸上被灯光映地半明半暗,越发显得眉目深刻,英俊卓然。她心里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岳城抬起头,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交错,有一瞬的怔然。   阮棠不由有些心虚,目光漂移,从他的脸上往下,落到公文上,然后移开。她忽然拧紧眉头,立刻又看回去。   她突兀的动作让岳城疑惑。   阮棠从长榻跳下来,几步奔过来,伸手去够那份公文,扑了个空,她才反应过来,先去拉住岳城的手,指着公文说,“这是什么?”   岳城不答反问,“你看到什么?”   阮棠往他手里的纸上的字看过去。岳城立刻把手挪开。他手长脚长,阮棠根本够不到,“哎?”   “说!到底看到什么让你这么在意。”岳城道。   阮棠抿了下嘴,看看他又看看公文,道:“那上面的图我认识。”   不仅认识,简直是印象深刻,那是不死树的图腾。之前见到的都是陈旧的,从其他地方拓印下来,有些模糊,但岳城手中这个,却很清晰。   “你认识?”岳城意外道,“这是府军卫指挥使鲁明家的案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图案?”   阮棠当然不认识什么鲁明,不过既然出现了不死树图腾,和长生不死肯定脱不了干系。她看着岳城,认真地问,“什么案子,能和我说一下吗?”   岳城伸手拉了她一把,阮棠坐到他身旁。岳城把公文铺开摆在炕桌上。他身材高大,手臂展开,好像是揽着阮棠一般。   阮棠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完全被纸上的内容所吸引了。   作者有话说:不是我不想写章节名字,是现在为时已晚,必须格式统一(哈哈,想名字也是很苦的) 看到留言了,大家认真,仔细,深沉地想一想,一个人,经历六百年,性格能不变吗?(我没有剧透什么啊) 这是岳城年轻时候呢,血气方刚不得有一点(阮棠:作者君你摸着良心讲,只有一点吗?) 闻玺那已经算是老年了吧(闻玺弹出符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反正就这样了,我不能剧透,你们仔细品 第511章   岳城带回来的公文其实是个卷宗,上面说的府军卫指挥使鲁明家的一个案子,鲁明三个儿子,其中二儿子娶的媳妇是翰林学士许家的姑娘,名叫惠娘。当今陛下如今推崇儒学,许家跟着水涨船高,许惠娘又是自小在应天府长大,闺中时就有贤名,与她交好的都是官家小姐,却说几日之前,她在家中办了个诗会,邀了几个好友前来,在家中热闹一番。可就在诗会结束后,所有人回家都毒发身亡,包括召开诗会的许惠娘。她的丈夫鲁明家二公子当夜也同时亡故。   这个案子发生六日之前,震惊朝野上下。大理寺审讯了鲁明家及许惠娘身边所有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妒杀夫,因为鲁明家二公子上个月才娶了妾室回去,并十分宠爱。   可这事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首先,许惠娘是个贤良温和的女子,并没有露出任何杀人意图。其次,许惠娘就算因妒杀夫,也没有必要把闺中好友全部找来,全部毒死。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她自己也死了。寻常人杀人就要找个隐蔽法子,许惠娘身为翰林家的姑娘,居然杀人杀的如此轰轰烈烈,把亲近之人全部杀了。这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大理寺将审问结果呈上去后,许翰林在大殿跪了两个时辰,一直喊冤,直到晕过去为止。据说倒下前他还在喊,说小女绝不会是这种丧心病狂之人,求陛下还许家公道。   朱元璋对许翰林倒有几分怜悯,再加上大理寺的卷宗也确实有问题,但一连找了几个审案高手,都觉得此案疑点颇多,但也无从下手。朱元璋把岳城叫去,干脆将卷宗扔给他,让他找找线索。   岳城今日料理其他事,就拿了这卷宗看看。   阮棠把所有的内容看完,微微皱了眉头。   岳城坐在她身侧,因为云影绳的缘故,能触摸感觉到她,就好像平常人一样,甚至还能感觉到些微的体温。他不觉就分了心,看了卷宗一半,余光落在阮棠的身上,从她的头发到耳廓到脖子,柔美而纤细的线条让他胸口窜起一股热气。   他伸手在她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顺滑的感觉穿过指间,他笑了一声道,“你原来到底在哪里生活,整日披头散发的。”   阮棠正专心看卷宗,根本没注意到他问的话。   岳城扯了一下她的发梢。   阮棠“嗤”地吃痛,转头看他,却问了一句和卷宗有关的,“参加诗会的全死了?没有例外吗?”   “没有例外,”岳城道,“大理寺把他们的尸体全检查,症状都是一样。”   “什么毒?”   “这是最奇怪的一点,查不出来,所有人都是寒热重症,身如炭火,然后暴毙。但是尸检却无法测出毒物。大理寺最好的仵作都找不到中毒原因。这也是许翰林喊冤的底气。”岳城缓缓把情况说明。   阮棠手轻轻在卷宗上摸了一下,“这个图案,是从许惠娘那找到的吗?”她是没想到古代卷宗也很详细,把搜罗的物证全部标明,还有拓印的图案。   岳城眯了一下眼,从刚才就发现阮棠对这个图特别感兴趣,他道:“这是许惠娘藏在妆匣暗格里的。”   阮棠明白了,妆匣暗格,一般用来藏最值钱的首饰,放了一张这样的图案,说明许惠娘极为重视。案子虽然没有完全弄清楚,但审案的人却没有忽视这个线索,所以一并放入卷宗里。   阮棠基本已经猜到这个案子是什么情况,但还有一点不太明白,“真的没有一个幸存吗?”   岳城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的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阮棠侧过脸来,灯火下,他凝视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既深沉又火热。阮棠对上他的目光后不禁躲闪开,“大致知道,最好查一下,这个许惠娘最近接触了什么人,或者有什么特殊举动。”   她说完,发现岳城看着她没动,她声音轻了下去,“是不是我越俎代庖了?”   岳城笑笑,眉目舒展,点了她额头一下说,“你要想查,什么案子都可以给你看。”   阮棠赶紧摇头,她可没有探案的兴趣,看到不死树的图腾她才能看穿这个案子的真相。   岳城道:“我召人问问。”说着对外喊了一声小厮的名字。   阮棠立刻要站起来,刚一动,就让岳城揽住坐下。她瞪圆了眼讶然地看他。   岳城道:“又没人看得到你。”   阮棠“哦”的一声,随后又反应过来,不是看到或没看到的事,而是她现在这样,几乎就被岳城环住了。她意识到这点,赶紧要挣开他。   岳城在她腰侧拍了一下道,“乖,很快就能知道了。”   阮棠脸顿时就涨红了,刚要发作。   小厮已经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进来。   岳城看阮棠又憋回去,嘴角微微勾起,大掌圈着她的手,两人的手腕上都戴着一根金红色相夹的绳索。阮棠忿忿地甩开他的手,不过动作也不敢太大。小厮看不见她但能看到岳城。   小厮新来没多久,但对岳城的脾气已经了解不少,进来时瞄了一眼,感觉将军姿势有些慵懒,和炕桌有些距离,都够坐个人了,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更奇怪的是,将军脸上和煦,看起来心情极好。   岳城吩咐他拿自己的拜帖去找锦衣卫要许惠娘的调查资料。着重的就是刚才阮棠的提的两点。   小厮刚走,阮棠就跳了起来,大力甩开岳城的钳制。   岳城唇边噙着笑,把卷宗收起来。   朱元璋对这个案子关注,让锦衣卫暗自查过,没一会儿就把查到的内容全送来给岳城。他对站地远远的阮棠道:“不过来看看?”   阮棠是真闹不明白他,这脾气真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前些日子还觉得他生气毫无缘由,可是今天脾气好得像是又换了另一种症状。   不过许惠娘的案子要看,她走过去,把锦衣卫送来的几页纸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慎重。   岳城看着她道:“怎么了?”   阮棠在纸上点了点,这里正写着,许惠娘的贴身婢女,名叫碧柳的,诗会当夜也是有了寒热症状,但三天后自愈。   “我觉得她,可能已经是长生不老人了。”   岳城脸色微变,“长生不老?” 第512章   阮棠比他更吃惊,表情一下怔住。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岳城方术厉害,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他是知道不老族的,但没想到他的样子却像是头一回听说。阮棠反应过来,如果他真的知道长生不老,那许惠娘的案子也不需要她来提醒。   岳城目光紧紧盯着她,忽地笑了笑,“你知道的不少。”   阮棠嘴巴动了动,脑子飞快运转,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个。   岳城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叫来小厮。   阮棠知道他想做什么,紧跟着他出去。到了门口,岳城突然伸手点她的额头,“回去,别添乱。”   小厮寒毛直竖,垂着头不语。   阮棠犹豫着张口,“那个丫鬟……”   岳城沉声道:“不关你的事,回去睡觉。”   阮棠无语,眼角瞥到小厮脸色苍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她闭嘴不再说话。   岳城大步离开院子,走到外面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打量似的朝小厮看去。小厮腿微微打颤,但脸上却镇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去牵门前的马。   阮棠回到屋里,心里有些乱,看岳城的举动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那个丫鬟了。阮棠不知道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给那个丫鬟带去了什么,她既愧疚又担忧。更让她在意的是,长生不老的事由她揭露给岳城,难道是她无形中引导了他的转变。   岳城一夜未归,阮棠也没睡好,整晚做着荒诞的怪梦,她在黑暗的通道跑着,看不清前方的路,回过头也是茫茫无边的黑暗,跑了不知道多久,看见前面有个背影,阮棠高兴地喊:闻玺。他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她却怎么也追不上。   ……   天色刚亮,岳城坐在一户农家院子里,身后站着两个年轻卫士,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有些兴奋又有些恐惧,不过这些情绪都被他们压抑住,并且眼中满是敬畏地望着岳城。   农家距离城门较近,偏僻安静,屋内突然一声惨叫传出,是个年轻女子。   两个卫士面色微变,岳城却恍若未闻。   片刻之后,屋里跑出一个卫士,面色黑沉,他在岳城耳边悄语两句。岳城颔首,略一沉吟,他起身拍了拍衣袍,招手让两个卫士上前,“看好里面的,有什么差池就拧了你们的脑袋。”   这本就是他在应天府培养的亲信,当下没有二话领命。   岳城转头看了一农家,打马去皇城。   入宫先去东宫拜谒,朱允炆正从殿内走出,见到岳城招呼他一起去见朱元璋,两人一行走一行说着话,黄子澄跟随在后,抬头看了一眼岳城身后饼没有说什么,自从狩猎回来,黄子澄已经甚少在皇太孙面前谈论岳城,只是心中警惕丝毫未减。   朱允炆在谨身殿外遇到为朱元璋诊脉的太医,停步问了两句,得知朱元璋前几日的不适已经好转,朱允炆神色也轻松几分。   他入殿之后不就,就有宦官前来传唤岳城进去。   岳城进去后,朱元璋指着他先和朱允炆说了指婚的事。朱允炆面露喜意道,“他早该成家了,府中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朱允炆与岳城同岁,长子已经快要两岁。   岳城面露微笑,笑意并未达眼里,三人同殿而坐,聊了一会儿家常。   朱元璋年迈体弱,精力不济之下把部分国事交给朱允炆处理,此时挑了些紧要的问询,朱允炆一一作答,朱元璋抚须,点了点头。他一生征战,自知治理百官手段严苛,朱允炆却有仁君之风,行事与其故去的父亲朱标类似。虽然朱元璋认为其手段感觉太软缺乏震慑,却也不愿过于打击他的信心。   朱元璋双目微睐,对朱允炆指点了几处,视线瞥到岳城身上,暗自思量近日来一直考虑的问题,让他留在朱允炆身旁是利还是弊。锋利的宝剑,若是把握不好,却是容易伤到自己。   岳城感觉到他不着痕迹的大量中蕴含的危险气息,面上丝毫不露,恰到好处地显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朱元璋和朱允炆谈完正事已有疲惫之色,朱允炆告退起身,朱元璋让岳城留下。朱允炆没有多想,他私心还想让岳城与朱元璋亲近些。   看着朱允炆离开,朱元璋语气严肃了些,“朕见你方才面有异色,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听着像句关心的话,岳城心中讥笑,依旧是踌躇难言的神情。   “你与一般臣子不同,有什么不可直言。”   岳城听到这句,道:“请陛下屏退左右,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让他人知晓。”   朱元璋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挥手让殿中众人退下,“到底什么事?”   岳城道:“府军卫指挥使鲁家的案子臣已查明,捉到一个丫鬟,是长生不老之身。”   朱元璋瞳孔猛然一缩,神情变得奇怪。   ……   阮棠在家忧心忡忡过了半天,午时宫中来人,送来一堆赏赐,府中众人都是兴高采烈议论纷纷,其中很多绫罗绸缎和一盒子珠宝首饰,明显是为未来新夫人所备。   傍晚岳城回到府中,管事连忙将宫中赏赐的事禀报。岳城看向院中,东西整整齐齐地放着,绸缎上摆着一个木匣犹为显眼。   岳城迈步进屋,让丫鬟准备吃食,转过头看见阮棠坐在窗棱边,脸上露出些微笑意,“看什么这么出神?”   阮棠走过来问他,“那个丫鬟你怎么处置的?”   岳城道:“受了伤能自愈,谁能把她如何。”   阮棠闻言停住,皱起眉头。   岳城伸手把她拉到身前,低头看她闷闷不乐的,抚了抚她的头,“别多想,和你无关。”   他知道阮棠除了稀奇古怪的各类念头,还有些心软善良。   这时丫鬟进来,把灯烛剪亮,送了饭菜上来,小厮跟着进来,把御赐的木匣也带了进来,放在炕桌旁。   岳城随手打开,整整一匣子珠宝,陡然让屋内都亮堂起来。   等丫鬟小厮离开,岳城问:“有没有想要的?”   阮棠扫了匣子一眼,“你见过魂魄还用珠宝的?”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有事要忙,不是存心要做短小君的 第513章   岳城轻轻拨弄了一下匣子里的一枚镶红蓝宝石花丝金簪,这是珠宝里最华丽最值钱的。他想象了一下阮棠盘发戴簪的模样,不觉失笑,把匣子合上,道:“上次问你还没答,到底来自哪里,容你整日披散头发。”   “披散头发有什么不好,像你们这样老扎着,到了中年脱发的时候才知道痛苦。”阮棠吐槽一句,话锋一转道,“皇帝为什么赐你这么多东西?”   别以为御赐的东西那么容易,跟拍电视剧似的,岳城自从来到应天府,赏赐不过两次,上一次的东西也远不如这次的贵重。   岳城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立了功才有赏赐。”   阮棠问道:“立什么功?”   岳城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是望不到底的幽潭,他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从他彻夜未归,到今天丰厚的赏赐,脑子里始终有个隐隐的想法,在岳城平静的表情下,这个想法变得清晰,她道:“你……把长生不死人交给朱元璋了?”   岳城面露几分笑意,“果然聪明。”   阮棠惊诧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又道,“为什么?”   “长生不老这种事,凭我现在就想揽下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骗人。”阮棠脱口而出。以岳城的为人,他若是真想做成一件什么事,必定会殚精竭虑,不择手段,而不是这么轻易就把人交了出去。   岳城脸上笑容不改,看着心情极好,他伸手捏了捏阮棠的发梢,似觉得有趣,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哦?怎么骗你了?”   阮棠也只是本能反驳,想了又想,也猜不到岳城这样的意义,她深深运了两口气,“他明年就要……驾崩,为什么还要把长生不死人给他,你……”   她实在想不明白,要说岳城有意于皇位,目前几乎看不到一点希望,朱元璋更是坚定要传位朱允炆,儿子都没机会,更别说身份不明的岳城了。既然如此,让朱元璋接触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让朱元璋承认他的身份?   阮棠觉得岳城绝不会用如此粗浅的手段。   岳城捏了一下她的脸,“都快皱成小老太太了。”   阮棠愤愤瞪他。   岳城大笑,然后拉着她的手,任她怎么甩都不放开,“其实很简单,方士自古不绝,历代都有能者,秦皇海外求仙,汉武重用方士,可他们全都失败,你知道是为什么?”   阮棠摇头。   “因为帝王长生,违背天道,最易招至祸端。”   阮棠愣住,前面还不明白的地方,眼下全懂了,她喉咙发干,“为什么?他明年……”   岳城截断她的话,“今天去宫里,皇太孙在谨身殿外遇见太医,问了太医两句,太医告诉他,陛下若是静心调理,两三年内病症都不会复发。”   太医的话当然不能听明面上的,正确理解应该是,只要调养得当,皇帝还能活两三年。这话是太医悄悄和朱允炆说的,但岳城是什么本事,想听自然能听到。   阮棠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再活两三年,洪武三十一年……”   岳城看着她,目光犀利而冷静。   阮棠闭上嘴。   岳城手指轻轻在炕桌上敲击两下,发出很轻微的声音,“你来自未来之时。”   阮棠心头剧震,前几次岳城也只是模糊地猜测,现在几乎已经是确定了。   见她默认,岳城长又黑的浓眉皱起,“太医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有他的本事。你说的我也相信,不过我做事从不寄望于天,正好有长生不老的人在,干脆交给他,看看帝王求长生,天道是否容得下。”   阮棠久久无语,思考着一个沉重的问题,她所认定的历史,是原本该有轨迹吗?   她记得朱元璋是洪武三十一年驾崩,也是这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岳城。可如果朱元璋原本可以多活两年,因为她的出现和认识,让岳城急于达成目的,那朱元璋驾崩的时间,难道受了她的影响?   她脑子里那些历史,和她来到这里,是不是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就乱纷纷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所以她呆呆地站在那,眼神迷茫而慌乱。   岳城以为她被吓住了,把她拉到面前,轻轻拍了拍阮棠的背,语气柔和了几分,“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他要是不动长生的念头,就什么事都没有,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阮棠回过神,讷讷地看着他,“……你们是血脉至亲。”   岳城脸色渐沉,眼底也浮出隐约一丝戾气。   阮棠以为他要发火,可过了好一会儿,他只是冷笑一声,“我没有至亲,不光我如此,他心里也从没有这么想过。”   丫鬟这时敲门进来添茶,手脚麻利的倒完茶就出去了,没多留一刻。   岳城脸色稍霁,握着阮棠的手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你现在只是一个魂魄,连首饰都戴不了,还想管什么闲事。”   阮棠叹了口气。   岳城又在她脸上揉了下,目光沉沉霭霭,让人瞧不清楚。   此后两天,宫中又有赏赐下来,朱元璋不是个崇尚繁奢的皇帝,短短几日就拨了两次赏赐,可以说是极为少见的了。府中上下都是喜气盈盈,阮棠知道,朱元璋一定是验证过长生不死的体质。这是满意之后对岳城的奖赏。   位于权力巅峰的人,唯一打败他的只有时间。   阮棠不认为朱元璋能够抵抗住长生的诱惑。况且这位皇帝出身微末,对方士异能的接触也颇深。   岳城抛下诱惑的种子,只要有一丝缝隙,很快就会深深扎根。   人间帝王,胸口跳动的依然是凡心一颗。   转眼就到了开春,朱元璋指婚的旨意已下,岳城没有长辈,东宫皇太孙主动把议亲的事揽了过去,交太孙妃马氏处理。这在外面人看来又是莫大的脸面。纳吉纳征全都完成,聘宝聘册也已送至方家,接下来就该商议迎亲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抱歉昨天出了点状况,没有更新,这是补昨天一章 第514章   太孙妃马氏办事周到妥帖,很快就让管事送来帖子,把一年里的黄道吉日都勾出来让岳城自己选。岳城看了眼拿笔随手一划,定下日子,在秋后。   府中仆役嘴巴再严,私下也总会议论一些,尤其是发现议论之后也并没有什么惩处,渐渐就没了顾忌。阮棠每日都能听到些新消息。比如新夫人是方家的姑娘,书香门第,伯父是大儒方孝孺。   阮棠一听就对这位方姑娘同情无比。朱元璋留着方孝孺要给朱允炆作为肱骨之臣用,但后来朱棣打入京城,方孝孺不肯投降,触怒朱棣,被诛十族,方氏一族无人幸存。   阮棠又听仆役们议论,有说方姑娘贤惠知礼,有说方姑娘仿佛弱柳扶风,身子极娇弱。各种说法都有,只因当家主母掌管内院,与仆役们息息相关,所以他们都格外关心。   与仆役不同的是,岳城绝口不提娶妻的事,就是阮棠有心打听,他也总是面露不悦。阮棠就不再问他了。不过转眼春去夏来,天气渐热,阮棠虽是虚体,也能感觉到四季变化,她在府里丫鬟们的住所发现一间空房,心里盘算着以后要不要挪到这里来。   还没来得及和岳城提,宫中就有了巨变。   朱元璋误服丹药,突然病倒。这一病来势汹汹,太医们束手无策。   整个京城气氛都为之一变,紧张起来。   岳城每日早出晚归,只有回来的时候才和她说几句话。   朱元璋显然是动了长生不老的念头,才会秘召方士,符箓丹药,都是方士手段。阮棠心中感慨万千,心想朱元璋到底还是没躲过岳城这兵不血刃的一招。   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炎热起来,朱元璋已经病入膏肓。这日清晨,还不到寅时,小厮突来传报,说有人在外求见。   阮棠也听见了,在榻上坐起。   岳城披衣出来,安抚的轻拍她的肩膀,“继续睡,我去看看。”   阮棠躺回去,可睡意已经散了,干脆起来跑书房去。   岳城的书房一向不许旁人靠近,阮棠却没这个障碍,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灰扑扑布衣长袍的中年人坐在下首,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还略有些刺耳。   他绷着脸正在说:“……奴婢看见他拿了两张纸给皇太孙,一张黑一张黄,看着十分奇怪,还有些鬼画符似的图,对了,还有一道圣旨,说丧祭仪物,毋用金玉……诸王临过重,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岳城瞥到阮棠进来,也只是视线微微一遛,注意力还是全在这道遗旨上,又问了两个细节,那个中年人把所见所闻都描述地极为详细。   阮棠在旁边听着,立刻就知道这人是御前的宦官,不是最贴近皇帝的,但也不远,能知道不少事。就他说的这些来看,朱元璋已经只差一口气了。   宦官说完所有事后,对岳城道:“皇太孙对奴婢等阉人从无好感,到时候还请岳大人替奴婢转圜一二。”   岳城满口答应,然后亲自把人送走。宦官到了门口,整了整头上方巾,还在下颌贴上几可乱真的青须,悄悄离开。   岳城回到房内,脸上平静,好似一丝情绪都没有。刚才才听到宫中最隐秘的事,他却好像半点不受影响,到了寅时去练武,和平时无异,不过今日只练了一盏茶时间,他就回房洗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抬头看见阮棠已经起了。他招手让她过来,道:“最近京里有不少方士,在家随便你玩,不要出门。”   阮棠点了一下头,看着他问,“你呢?”   “我最近事多,顾不上家里。”   阮棠又问,“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岳城从鼻子里发出低沉一声“嗯?”   阮棠知道他现在的心里绝对不像脸上表现出来那般平静,静静地看着他。   岳城见她眼里极为认真,好像还有些隐隐的怜悯。要换了其他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岳城早就一个耳掴子打过去。但对上阮棠,他心里却有些发软,伸手捏了捏她的肩道:“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没有意外,你说的时间也印证上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阮棠道:“他临死下诏,不用金玉陪葬,不用改迁陵寝,哭临三日,不打扰百姓生活,对百姓十分体恤。他让诸王不要回京,也是让君臣安分相宜,用心良苦。”   岳城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还有这份见识,之前怎么总是说半句藏半句,不肯多说点。”   阮棠不理会他故意打趣,而是继续说:“他心系百姓疾苦,所以选了个仁厚君子为皇。他对子孙都有安排,让诸王镇守藩地,让皇太孙施行仁政,还有你,他给你指了方家的姑娘,让你对皇太孙相辅相助……”   听到这里,岳城的脸色已经沉下来,眸中闪过利芒,“这是后世对他的评价?”   阮棠道:“大部分是。”还有一小部分是她自己想的,全是关于岳城的,因为历史中并没有岳城。   岳城凝视着她,“世上事务皆有正反。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也给你说说。他的圣旨,是留给皇太孙对付诸王的一把利剑。只要有人怀有异心,以圣旨为名就可以斩杀。至于那两道符,应该是留着对付我的。”   阮棠皱起眉,“他……知道你会方士之术?”   岳城道:“交出长生不老的人,他可能心中已经存疑。”   阮棠喟叹,最近她叹气的次数变得多起来。   岳城脸上却浮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就算你说的全对,他给儿孙都各自留了活路。可他的儿孙心中也未必情愿。那个仁厚君子,急着削藩,那个懂打仗的藩王,还想要入京。你看,人心都是不足,就算是帝王也无可奈何,他活着,天下还算太平,他死了,却难让儿孙照他的意思活着。” 第515章   阮棠知道难以说服岳城,他心志坚定,才智和傲慢一样不缺,她就算把黄河水说干了都无济于事,但她总是不死心想要尝试一下,想以婉转的方式让他行事不要选择那么极端的手段。   经过去年发现长生不死人的事后,阮棠就不再轻易去点破什么,偶尔岳城和她说话时提到一两个耳熟的名字,阮棠也绝口不提他们在历史中如何。到如今朱元璋驾崩,阮棠一直都没有去问过那个被发现长生不死的丫鬟的下落。   她有些害怕那个答案,所以逃避装作不知,可心里始终如同扎了根刺,偶尔想起总会觉得是她犯的错。   朱元璋驾崩后,国丧三日。   洪武三十一年六月末,朱允炆登基为帝。   一切都照着阮棠所知道的史书中进行,并没有偏差。岳城作为朱允炆心腹之人,掌亲军上十二卫,统管所有禁卫军。朱允炆更倾向于文官,唯独岳城是个例外。如此年轻就已大权在握,朝廷上下莫不奉岳城为新贵,他在家的时间又少了许多。   与此同时,岳城的婚事往后延了一年。普通百姓国丧三日就可结束。但岳城毕竟还有另一层身份,他对朱允炆道一年内不办喜事,朱允炆爽快应诺,让曾经的太孙妃,如今的皇后马氏去安抚方家。   朱允炆本就是个纯孝的人,当年照顾父亲朱标时尽心尽力,不曾懈怠,如今见岳城主动要求推后婚事,心下还觉得满意,暗自感叹果然是血脉相连。   朱允炆即位不久就将方孝孺召回京城,他重用黄子澄和齐泰,这三人都有同样的身份,儒家弟子。   某日岳城在家,听到宫中送来的消息,说方,黄,齐三人提出改革措施还有削藩计划。岳城将手中杯盏在炕桌上一放,冷笑一声道:“凭一部周礼就想治国,真是可笑。”   阮棠知道他讥讽地是方孝孺,那位大儒正是想以周礼治天下,把读书人的傻气和纸上谈兵发挥到了极致。   阮棠只在旁边听着不说话。   岳城用筷子夹了块羊糕,那是厨子用羊后腿肉熬的,浓汤凝成冻,再切成一片片的,完全没膻味,他夹了喂给阮棠吃。每顿只能尝一口,阮棠在上菜时就点了羊糕。   阮棠张嘴吃下,满嘴都是鲜味,她还有些舍不得吞,小鸡啄米似的慢慢悠悠把一口味道尝尽了才咽下。但今日有所不同,她的身体突然恍惚虚化,变得透明了一瞬。   遥远的,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影响她。   阮棠茫然四顾,随即意识到什么,慢慢闭上眼。   一只大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那种隐约的感觉顷刻间消退。阮棠睁开眼,只见岳城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两人手腕上的金红绳同时流转着光华,把刚才那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   阮棠有些着急,刚才那是通术运转的感觉,她差一点就能运用灵力,回到原本的时空。她手腕转动,要甩开岳城的钳制。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另一只手掐住阮棠的下巴,“刚才那种波动,就是通术?”   他手里没个轻重,阮棠皱眉,却直言不讳,“对。”   “倒是有些玄妙,无形无影,与一般术法不同。”   阮棠两只手都用上了,还是拧不过他,着急说:“你快放手。“   岳城笑了一下。   这个笑很难形容,阮棠看见却背后发凉。   他单手捉着阮棠的手腕,把她拉到面前,“我松开你是不是就要走?”   阮棠和他面对面,直直看进他的眼里,她柔声道:“我该回去了。”   “回去?”   “对,你知道的,我不该在这里。”   岳城嘴角微弯,但笑意并没有传递到眼睛。他死死盯着阮棠,“谁准你走了?”   阮棠已经感觉到刚才空间的波动正在消退,好像潮汐一样,有强有弱,在最适合的时间过去后就渐渐变弱。阮棠在这里已经有两年多,还是头一次感觉到通术的灵力波动,错过这个关键,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等两年,她都快急哭了,可岳城不放,她还真摆脱不了,眼睁睁看着脱离这里的机会失去。她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狠狠锤了岳城两下,却只膈疼了自己的手。   岳城也是感觉到那种不可捉摸的气息消失才松开手。   阮棠眼圈都红了,狠狠瞪着他,二话不说站起来,回到榻上,蜷起身体,像只蚕蛹似的。   岳城走过去,拨开她的头发,然后把她埋着的脸扳过来,只见她满脸都是泪,哭得无声无息。   岳城忙去给阮棠擦眼泪。   阮棠拍开他的手,“你放开,猫哭耗子假慈悲,你非要把我变成游魂才开心是不是。”   岳城还是伸手朝她脸上摸来。阮棠心里简直要烦死了,刚才错失了机会,她心里又急又怒,刚才就是情绪发泄,现在看他正是十二分不顺眼的时候。   可岳城是什么人,身材高大,体魄健壮,阮棠那点抵抗的力气,对他而言如同猫挠似的,他抓着她的手,干脆把人搂在怀里,然后动作轻柔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上挂着的泪。   “不会让你变成游魂的,方士之术那么多,总能找到办法。”   阮棠瞪大眼,“我又不要留在这里,刚才明明可以回去了。”   岳城却避而不答,双臂如同铁铸的一般,任由阮棠怎么挣扎,都被他牢牢圈着。阮棠憋了两年的压抑情绪,好像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又哭又闹,丝毫不顾忌形象,最后跟火山爆发一样的尖叫。   岳城却好像很好脾气,搂着她给她擦眼泪鼻涕,还给她顺头发。   阮棠所有的发作就好像一记猛拳挥了个空,她哭得都有些头疼,气也喘不匀,一抽一抽的极其可怜。   岳城轻轻抚摸她的背顺气,然后在她耳廓边轻轻吻了两下,声音也难的温柔,“就留在这里,我有办法让你恢复肉身。”   阮棠身体微微颤抖,差点又要尖叫。   她今晚实在难以控制情绪,可就在她脑子一热要做什么时候,身体骤然失去力气,一下闭眼陷入沉睡。   作者有话说:明天双更,现在说一下更新时间,如果是双更,一更应该是在下午5点前,另一更在晚上11点半左右 第516章   岳城坐在榻上还保持着抱人的姿势,在云影绳的作用下他能感受到阮棠,但身体的分量是轻飘飘的,依然有种虚无的感觉,他收拢手臂,一动不动。   灯火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脸埋没在阴影中。   阮棠睡梦中还抽泣两下,鼻尖红红的,眼角有些湿漉,看着分外可怜。岳城把人抱起,放到内屋的床上,他把人往里面塞,放平她的身体,指腹轻轻揉了一下她的眉间。阮棠的身体看着已经比之前更通透一些,像个琉璃娃娃似的。   岳城凝视着她,咬破手指,在血珠沁出的一刻,印到阮棠的额头上,并低声念咒。无形的灵力在两人周围环绕,云影绳的色泽变得越发艳丽,阮棠的呼吸变得平稳均匀,魂魄的身体也重新恢复地凝实起来。   岳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走呢,他皱着眉想着。   这两年她陪着他,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知道他的野心,了解他的手段,她和一般女人不同,和世上任何人都不同,他藏着她,喂她,疼她,他这一生,从未和人有过这么亲近。   有她的存在,连这个宅院都有了极其特殊的含义。   岳城目光变得深邃而幽暗。   阮棠已经睡沉了,一呼一吸都是轻轻浅浅的,她的皮肤白皙而细腻,在魂魄状态如同最上等的白瓷,眼睫弯弯的,睫毛纤长而微卷,在脸上投下蝶翼似的影。如果她是醒着的,笑起来必然是眉眼如画,娇姿妍态。   岳城知道她生得好——就算是未来,这样的样貌也一定是极出色的。看着她笑容的人,很容易就深陷其中吧。   岳城的脸有些黑沉,抬起手,朝她脸上摸去。   并没有触碰到皮肤,而是虚浮在她的脸上,从额头到鼻子,好像在用手丈量她脸上的线条。往下一步,就来到了唇。   她睡得一脸恬淡无辜,嘴轻轻开合,粉(哈)嫩的唇好像花瓣那样细嫩。   岳城的呼吸变得低沉而粗重,手指一动,直接碰到她的唇。他的目光骤然一缩,心中某个念头像是藤蔓般疯狂滋长,无法控制,身体燥热而难耐,他恶劣地把手指轻轻探入阮棠柔软的唇中。   温软而湿润的感觉包裹着男人因为练武而显得粗糙的手指皮肤,他眯了眯眼,目光变得危险而阴狠。   还不够——岳城探过身体,手指轻轻扳开她的唇,然后直接吻上去。   这个女孩又美又甜,别人都见不到,只有他能看见,合该是属于他的。   岳城加深这个吻,开始还是试探,在发现阮棠并没有醒来时就变得更加凶狠和占有。他不会什么技巧,只知道一昧欺凌,纠缠着她的唇舌,吸吮着她口中津液。   阮棠承受不住,挣扎起来,睫毛翕动就要醒来。   岳城手掌中金光闪起,在她颈后按了两下,她又沉睡过去,这一次无法安宁,皱着眉,沉睡中都挪开脸要躲避。   岳城捏着她的下巴,沉醉在这个吻里。   过了许久才慢慢放开,他的瞳孔黑地像夜,里面藏着骇人的欲望。他的目光放肆地在女孩脸上徘徊,甚至还往衣领下探去。   阮棠现代的服饰和现在格格不入,岳城在看过去的时候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想要的更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问题亟待解决。他不敢像刚才那样去欺负睡梦中无知无觉的女孩,而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解身体的紧绷和燥热。   屋外突然传来鹧鸪的叫声,他骤然回神,艰难地让视线从阮棠身上移开,平复着呼吸,然后慢慢起身。身下还肿胀的难受,欲望让身体不是那么自在,他苦笑一下。   过了一刻左右,屋外又响起鹧鸪叫声,岳城来到外面,院子的假山石旁站着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男人,他看到岳城紧绷的面容和猩红刚刚褪去的眼,不由愣了一下,“什么事让岳将军在自己的房里耽误了?”   岳城面无表情,没有搭理这句,而是问:“去过北平了?”   黑袍男子道:“燕王已有反意。”   “不是正和你意。”岳城道。   “原本我倒是有把握说服燕王,但谁知崔氏竟然插了一脚,不知道谁给燕王施展了一次通术,燕王坚信可凭自己夺得天下,不肯假借外力,真是可笑。”   “是崔茗。”   黑袍男子“咦”的叹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儿,居然有这么高的天赋。”   “燕王所想的也未必就是可笑,”岳城道,“朱允炆偏信儒家,身边没有得力将领,在战场上未必是燕王的对手。”   黑袍男子道:“燕王拒绝的很坚定,身边还有那个妖僧道衍,决意不肯借用昆仑的力量。”   岳城道:“这条路不行,不如换条路走走。”   “那条更是不通,如今这位陛下可真不像是朱重八的种,当年朱重八起事,可没少借用江湖异士,他孙子倒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了,呵呵。”   他讥讽的笑了几声,却又透出露几分不甘。   岳城道:“他初掌天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不受些挫怎肯接受这些歪门邪道。再耐心等些日子。”   “不死神树已有枯叶,我恐怕等不了太久。”   “未必要太久,几年内就可分出胜负。”   黑袍男子目光探究地看向他,沉思着一时没有言语。   岳城道:“昆仑秘术中可给人重塑肉身?”   黑袍男子大笑,像是听到什么无稽之谈,“倒是有一个,轮回术,又叫百鬼道,就是条件苛刻,不用百年休想复活肉身。”   “不是死魂,而是肉身尚在的生魂,如何尽快给她重塑肉身?”   黑袍男子沉默,片刻后笑道,“外间已有传言,说岳将军年纪轻轻就权柄在握,样样都好,唯独有个怪癖,府中内院不许人接近,还有说将军没有内眷,是被精怪迷惑了心神。我听说时都觉得无稽,没想到……”   他说着笑起来,声音暗哑如夜枭。   岳城斜睨他,目露寒光。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刚开始写文的时候,没有写活色生香开车的能力 现在渣作者觉得已经有点开车的能力了,网络环境不让写 长叹……没在对的时间开正确的车啊 第517章   第二天阮棠在床上醒来,昨天又哭又叫又闹,既耗神又伤身,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发胀,她的身旁是空着的,但阮棠还没天真到傻气的地步,昨晚岳城肯定就睡在旁边,他睡在外侧,好像怕她跑了一样。   阮棠打小就是个比较乐观的性子,读书的时候,分数考得不好,她会难过,但很快就会安慰自己,下次多复习点时间分数就会上去了。任何事她都愿意抱着一股乐观的态度去思考,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真是老祖宗传下的智慧,她以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发现,很多事都是这样到时间就自然而然有解决的办法。   但是这一回还是有所不同。她逗留在这里已经快有两年时间,从一开始她拼命想办法到后来就有些麻木,准确来说是认命,她告诉自己,只要是通术的状态,可能就像黄粱一梦那样,即使这里时光荏苒,回去后也可能只是一刹那。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在魂魄的状态下才没精神崩溃。昨天更是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好像在她小学毕业后就没再那么哭过。   阮棠拍了两下脸,情绪发泄是痛快,但后续要面对现实问题。她把昨天空间里灵力运转的感应又回想了一遍,两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变化,肯定是回去的关键。   阮棠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回去的办法。   她起来后直奔院子,然后就要出门,结果在大门上狠狠撞到一层无形的东西,把她弹了回去。   阮棠摔在花丛里,不敢置信地看着木门。   有看门的婆子手里提着篮子,跨过门槛到外面,和过路一个上年纪的嬷嬷打招呼,另有小厮从外走进来。阮棠低头在门槛周围找着,在一侧木框底看到一个符箓图案,从勾画的复杂图形来看,是某种符阵的一部分。   阮棠气不打一处来,回到院子,想试试穿墙过,她本就是魂魄状态,实物对她的阻拦不大,但当她正要穿行的时候,墙面上有股震荡的力量传来,她再次被弹倒在地。   府里已经下了个符阵,对他人没有影响,只会拦住魂魄。   阮棠不死心,又试了好几个方向,原本阻挡不了她的墙和门,现在就如同铜墙铁壁。阮棠撞得灰头土脸。   她回到屋子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股恼火一直到傍晚岳城归家也没消散。   他大步进屋,看见她坐在榻上看着窗外,走过去。才刚靠近,阮棠就蹭的一下从榻上下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要往外走。   岳城哪能让她这么走了,拉住她的手,“看这脸青的,生气了?”   阮棠刚压下一点的火气,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了,“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昨天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回去了,现在你又想关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岳城昨天刚见识过她大哭大闹,今天又再次见识她的气急败坏,他倒是不恼,脸上也是好说话的表情,拉着不情愿的她,来到炕桌坐下。   阮棠心里正烦着,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岳城盯着她瞧了一回,却笑起来,“呦,还挺有脾气的。”   凡是生气的时候再碰上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的效果简直惊人。   阮棠现在但凡身边有个武器,可能就要暴起伤人了。   可是她的手腕被他牢牢擒在手里,力道不松不紧,她要是使力挣扎,他手里的劲也会变大。但是如果她不那么用力,他也会手势放柔。   阮棠硬的比拼不过他,又逃不开,心里又气又急,眼圈都憋红了,她干脆把头撇到一边,不去看他。   “别气了,气多了伤身,你这点力气还扳什么,”岳城道,“咱么好好说说话。昨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妥,你要是气,我现在就让你出气,你要想动手,我在这里任你打。”   阮棠不说话,烦起来干脆闭上眼。   岳城把她的手包在掌里,感觉到柔弱无骨的纤细,心里不禁一软,“府里设的符阵是为了怕你乱跑,你现在气头上,等会跑走了我去哪里找你。再说朝廷里也不太平,万一有不长眼的来打府里的主意,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阮棠真是服了他,一开口就颠倒黑白。她没好气的地说,“你关着我,合着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岳城没脸没皮起来也是毫无心理障碍,“客气什么。”   阮棠一噎。   她倒是有满肚子人权,自由,平等的理论,可对上岳城全成了白搭,他才智卓绝,但行事毫无忌惮,说得再多也动摇不了他。   岳城倒似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笑意,“昨天不让你走也是有缘由的,你和我说过朱允炆在皇位上只坐了四年,如今才过去一年,还有三年,你说的准不准还有待验证。”   阮棠无语,合着她还要再留三年,“不对,之前朱元璋驾崩已经足够证明我说的。”   岳城提醒,“那也是我做了手脚,证明不了什么。”   阮棠怔了下,但立刻反应过来,“我不需要证明,我要回去。”   岳城看着她微微而笑。   阮棠心中警铃大作,岳城骨子里霸道,现在这么一副好脾气的样,倒让她有点捉摸不透意思。   岳城道:“想回去?”   阮棠点头。   “因为那边有个叫闻玺的守着你?”岳城捏了一下她的脸道。   阮棠头皮瞬间麻了一下,好像骤然被点了什么穴一样身体僵硬,她忍着心里的不安,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岳城依旧笑着,“就是为了他,你跟我一哭二闹的,拼命想回去对吧。”   “不是,不光是他,还有爸妈,朋友,工作……”   岳城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当日你这个样子差点就被我打得魂飞魄散,既然留你下来,你就是我的,放不放你全在我,昨天闹也闹过,哭也哭过,那样的事就算再来一次,我不同意你也走不了。”他虽笑着,语气却透着狠厉,见阮棠目瞪口呆表情有些吓住,他又温和了几分,“你也别怕,我已经找到办法,很快就能让你像平常人那样。”   作者有话说:我的wb名是“朵朵舞_ivy" 今日小剧场 作者君:咱们岳城真是集反派特质于一身啊。 严昱泽:你那骄傲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三百字作文解释一下。 闻玺:自己和自己斗法,自己和自己吃醋,自己和自己抢人的戏码你是玩嗨了是吧,没完了是吧。 作者君:自己和自己斗法这个梗不错,还没用,我要安排。 闻玺拔刀 第518章   阮棠咬了咬牙,“你想给我重塑肉身……你……”她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岳城抚着她的背安抚。阮棠闭了一下眼,把急欲破胸而出的怒火重新按捺回去,深呼吸几下才能继续冷静地说话,“怎么重塑?想学太乙真人拿莲藕给我当身体?就算你有这个本事,我还不肯呢,不然以后离火近点我怕变炒藕片,洗个澡还怕冲成藕粉。”   岳城哭笑不得,“不用莲藕。”   阮棠哼一声,目光坚定地看向他,“世间有自然规律,我不该在这儿,这两年里每个雷雨天,我都感觉自己好像要消散,应该是天道的警告。你们方士不是讲究天道,你心里清楚,天道不会允许我长留,总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   岳城眸光微转,一丝锐意闪过,脸上还笑着,却多了两分讥诮,“拿天道可唬不住我。”   阮棠又要张口说什么。   岳城手摸在她的脸上,“你出现的那日,崔茗就在燕王府里,还在书房施展了一次通术,从那次起燕王对崔氏就特别在意,我猜你的来历,别人或许一无所知,但崔氏擅长通术,由他们入手肯定能查到什么,尤其那个崔茗,对不对?”   阮棠心中凛然,岳城洞察力实在惊人,一丝线索就能猜测出那么信息,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既然关键在崔茗,事情就好办许多,大不了集崔氏所有人之力,你所来的位置,当然通术也可以到达,要找到你的位置,虽然难些,却也不是做不到。”   阮棠瞪圆了眼,身体都有些发冷。   岳城看着她又疑又怕,还撑着脸上不露一丝怯,但眼里的情绪藏不住,像只被困在绝境的小兽,伸出爪子不叫人害怕,反而勾的别人生出怜意来,他手指在她脸上摩挲,轻轻一滑来到颈侧,她本就半实半虚,颈部皮肤薄薄一层,好像能触摸到温热的体温,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从皮肤下透出来。   岳城神情纹丝不动,喉结滚动了一下,“逃得了一时,能逃一世吗?真以为走了我就没有办法?”   阮棠怔在那说不出话来。   岳城低笑,“你呀,还是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知道魂魄之体很辛苦,再忍忍,用不了多少时日,你乖乖的,真要是想念亲友,等我把崔家人弄来想办法。”   阮棠心惊不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全都说不出来。她已经见识过岳城的手段,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空口白话。只要是他拿定的主意绝难更改,只好闭嘴不言。   岳城软硬兼施后见她乖顺,拉起她的手举起来亲了一下。   阮棠飞快缩回手,明显抗拒。   岳城沉了脸,想到今日她受惊,神色缓了缓,放她到一边去玩,又命府中管事去寻些奇花异草栽在花园里,让她闲暇时赏玩。   阮棠听到他的安排,没有半点开心,在心里哼了一声后就撇过脸去。   此后几日岳城推了许多公事和应酬,早早归家,观察了几日,发现阮棠又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显露别的情绪,他稍稍心定下来,这才把精神全挪到暗潮涌动的朝政上。   阮棠却有别的打算。通术和别的方士之术极为不同,自从那日空间内有波动传来,她就认真思考了许久,当初和崔茗斗法突然来到这里,不是没有过猜测,不过最靠谱的一个,是她身上一半臧天镜的力量和崔茗身上的另一半纠缠在一起,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她还是崔茗,都没有力量直接用通术在时空流中来去。不然崔茗当初也不会耗费心思来诓骗她。   只要等臧天镜的力量耗尽,她就能离开这里。   上一次的波动只是个信号,之后肯定还有机会。想通这一点后,阮棠也不去和岳城正面较真,叫他起了戒心反倒麻烦。于是她每天无所事事,看着管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花木,翻新着花园,仆役们都道岳城这是要在为成亲做准备。   太祖驾崩已满一年,如今年轻的皇帝在烦恼削藩之余,还没忘记岳城的婚事,在朝会后将他留下,嘱咐他快点定个日子,岳城犹豫了一下就应承下来。   这日岳城没有差事,清早就让小厮准备马车。阮棠坐在树下发呆,岳城走到她身边道:“走,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   岳城淡笑不答,拉着她手牵起来。   阮棠眼角看到小厮和几个粗使丫鬟都在偷偷瞥着这里,也就没和他争执,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   岳城看她乖巧,心情更好。   上了马车后,有岳城在身边,府里的符阵就没动静,阮棠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呆呆的。   岳城以为她气闷,撩起帘子让她可以瞧见外面。   市井街道,各有热闹。阮棠看了一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很快马车就出了城,她疑惑地转头问,“到底去哪里?”   岳城道:“鸡鸣寺。”   阮棠“哦”的应了一声,心道早就去过了。   鸡鸣寺是朱元璋御笔亲题,香火极旺。岳城上山不久,就有寺中僧人前来迎接,另引了条路,不与其他香客同行。路上岳城问,“刚才山下看到两户家丁。”   僧人道:“是少詹士府和方家的女眷正在上面听经。”   岳城微微点了点头。   阮棠听到方家的时候,眼皮一跳,心想是不是和岳城定亲的那家姑娘?   上了山,僧人问岳城是否要去大雄宝殿或文殊普贤珈蓝等殿。岳城并不信佛,侧过脸来看阮棠。   阮棠摇头,她之前信唯物主义,现在也不知道该信什么,反正也不信佛。何况她现在要去拜一拜,只怕还把佛祖吓一跳。   岳城道:“叨扰方丈大师讨杯茶喝。”   鸡鸣寺虽然是方外之地,但对京中权贵却一向是例外,僧人也不觉得奇怪,说先去打听看前两家女眷是否已经已经听完讲经。   阮棠好不容易出来,不肯待在客堂里,去院子里远眺风景,岳城也就站在外面陪着。阮棠忽然看见一群婆子丫鬟簇拥着三四个女眷穿过拱门朝客堂而来。   那几个女眷中有两个年轻姑娘走在一起,走在后面说贴己话,看着关系极好。阮棠朝岳城瞥去,不知两个中哪个是他的未婚妻。   岳城注意到她的举动,心里莫名生出一丝隐秘愉悦的心情,道:“那个瘦一点的是方家姑娘。”   阮棠撇了一下嘴,心想原来早就打听好了。   岳城牵住她的手。   阮棠挣不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虽然无人能看见她,但心里又委屈又羞愧,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让她胸口沉甸甸的好像蒙上一层阴霾。   岳城道:“她是癸亥年六月初六生的,八字极轻,可以说是短命非业,灾难重重的命格。所以方家每年都捐不少香油钱,想给她积累福源添福添寿。”   这时那群人已经走得亲了些,阮棠看到方家姑娘,身量中等,柳腰纤细,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样貌,楚楚动人。只是眉间一抹情愁,看着就不是个福缘深厚的人。   听到岳城评说她的命格,阮棠眼皮一跳,忽然间一个惊人的念头跳了出来,她脸色刹那就白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双更 第519章   岳城说方姑娘的命格说的很准,方氏一族因方孝孺死忠朱允炆不肯降朱棣,被诛十族,可不正应了短命非业。   “你不是打算让我占用她的身体吧?”阮棠脸色不好,冷言冷语地开口,“那还不如找个莲藕来。”她说着,只觉得太阳穴一跳跳的发胀。   阮棠在现代时也见过几次魂魄占据别人身体的事,都没有好下场,何况夺身灭魂的事,形同谋杀——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她好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却想着谋她的身体灭她的魂魄,不觉得太过卑鄙无耻了?”阮棠心里憋着气,不吐不快。   岳城脸色阴翳,“你还真敢说。”   方氏内眷朝着客堂越走越近,阮棠转身就要走。   岳城一把抓住她,语气不善,“她先天魂魄很弱,占她的身体,你不会有损伤。”   两魂争一体,除非实力悬殊,不然即使赢了也会对魂魄造成上海。岳城当初在选择婚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方姑娘的命格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恐怕早已夭折,也就是生在官宦人家才能养大。   阮棠脸色发白,语气冷淡,“不是有句话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要方姑娘的身体,谁的都不要,我只要自己的。”   岳城死死盯着她,只觉得自己为她谋划的一番好意被弃若敝履,甚至她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屑。岳城一股恼意冲上来,“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阮棠原本定下的方针是虚与委蛇,不要激怒他,可想到他的打算,她的火气就有点抑制不住,“不要。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逼着我去霸占别人的身体,我魂飞魄散也坚决不做。”   她拔高声音梗着脖子,把岳城气得额头青筋绷起,他正要给她个教训,忽然瞥到她眼角泛红,还是个委屈的模样。他气有些消下去,但心头仍是烦躁。   这天岳城连寺内茶都没喝一口就转身回府。   阮棠在山上牙尖嘴利地怼了岳城,回去的路上热血消退,后怕的感觉才浮上来。她在马车里都不敢直视岳城,偷觑他两眼都看到他脸色极难看,周身冒着寒气。   一路上阮棠都有些惴惴不安,到家之后更是动作奇快地呲溜一下蹿园子里去了。   岳城扫了眼她的背影,不由冷笑,心道原来还知道怕。   这晚阮棠也早早躺在榻上闭眼睡觉,忐忑不安好一阵,以岳城的脾气她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了居然也没事,不会后面还有什么招等着她吧。胡思乱想一阵,渐渐就睡着了。   白天出门,堆积的公事晚上还需要处理,岳城等忙完回屋,进门就看到阮棠缩着身子睡觉,他白天压着的火还没散,有心过去叫她起来说个明白。   他一心为她谋划,她非但不领情,还轻视他。   岳城来到榻前,伸手要推搡她,但手都快要触到,瞧见她雪白粉(哈)嫩的脸蛋,又生出几分不忍。   他心里清楚,这些日子阮棠看着乖了,那是因为府中下了府阵,她不得不乖。可就是这样被困着,她也不愿意去夺他人肉身。她为了一个全然不认识的女人厉声指责他。岳城心想,这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可她珍视生命,与他见过的人都不相同。   岳城一时拱火一时又心软,盯着阮棠睡颜看了半晌。   他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京中与他差不多岁数的男子,别说妻妾,孩子都已经落地跑了。他对妻室并没有过多要求,家世相当,操持后院,若再闲雅淑德几分就更好了。女人能有多大差别,他若是想要,以今日赫赫权势,什么样的美人不可得。   岳城没想到,偶然出现相伴的魂魄,他竟有一日要挖空心思为她塑肉身——所图的是长久相伴。   他不在乎她的外表是什么模样,方姑娘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能让她留下来,人命又算得什么。可是她不愿,还是死都不愿,宁可魂飞魄散。   岳城知道阮棠敢这样说未必最后敢这样做,两年相处下来,他也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惜命的很,但要说她豁不出去那也是拿不准的事,她骨子里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时不时能吓人一跳。   岳城目光阴沉,揉了一下额角。还从没有人让他如此费心过。   他心里藏着一丝不可言说的阴暗想法——管她如何想,先把人困住再说,肉身融合,她就是哭闹,他多费些神守着她。人的死志头一次是最强烈的,再而衰三而竭,难道还能一辈子寻死觅活。   可这个念头被他深深隐藏起来,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这丫头心甘情愿地留下。   岳城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蛋,控制不住地心猿意马。他目光在阮棠身上梭巡,心想这丫头生得粉雕玉琢,有远山芙蓉之态,让她占方姑娘的肉身确实委屈了些。   ……   阮棠连着担心了好几日,就怕岳城来个秋后算账。但朝中局势已暗暗透出动荡,岳城已经连着好几日不见人影。   朱允炆一心削藩,齐泰和黄子澄对此事却生了分歧,齐泰主张先从燕王下手,黄子澄却力主先从周王,代王,岷王等下手,让燕王孤立无援。两人私下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朱允炆听从了黄子澄的谏言。周、代、岷、湘、齐等诸王都被夺爵。   燕王已经坐不住了。   《皇明祖训》中有言“朝中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七月,燕王于北平起事,定军名为“靖难军”,朝野上下俱惊。   府中原本已经在筹备岳城的婚事,而今不得不又往后延。   但此时除了岳城,燕王,崔茗,姚广孝等少数人,没人觉得燕王能胜。   阮棠听闻外间消息,不胜唏嘘,历史依旧如此,丝毫不曾改变。   作者有话说:看到某个书评有点伤心啊 写着写着变味了,原来励志双成长,现在不是了——我承认 女主干啥啥不行,靠男人保命烂文——我承认 作者爱上闻玺——我承认 你说的都对,我都承认,这样开心了? 哈姆雷特都有一千零一个,不可能我这个文大家看了就一个意思对吧 你要是不合意,点关闭就行了,我累,只回应这一次 第520章   燕王起兵的事一传入京,岳城忙的两天不见人影,阮棠睡得时候他还没回,等她醒的时候他已经出门。   这天半夜,阮棠睡着忽然身体发冷,她现在的状态是寒暑不侵,不畏冷热,只有少数几次状态不对,或是暴雨雷电,因本能畏惧天威,才会有些微的感觉。她缩了缩手脚,睁开眼看到岳城从里屋出来,来到她的榻前,俯身朝她额头上按来。   他的指尖有一抹鲜红的血。   温暖的感觉从额头传递到周身,阮棠问:“我是怎么了?”   岳城语气平平道:“没什么,睡吧。”   阮棠打个哈欠,看着他走开,继续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早,看到岳城练武回来,洗漱完之后在炕桌上看一张纸笺。这两年岳城在京中广布眼线,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无论是宫内还是朝堂,有消息他总是第一个知道。   他脸色阴沉,将手里的纸一抖,无火自燃,纸笺很快化成灰。   这日岳城叫了两人到府中来,在书房谈了许久的话。   府中仆役没有召唤不能靠近书房,阮棠就没这个顾忌,光明正大跑到窗外偷听。   原来朱允炆在昨日下旨,命平乱的将士不能伤害燕王朱棣,他身边几个儒生都夸这是仁义之举,有堂堂君子之风。岳城听了却一阵无语。今日找那两人前来也是合议明日向朱允炆谏言。   阮棠在书房听了没一会儿就回房去了,她不用听下去都知道结果,朱允炆为帝后做了好几桩错事,其一是削藩太急迫,他即位时天下太平,朝局稳定,朱元璋生前已经将开过功臣杀的七七八八没剩几个,他只需耐心,徐徐图之,藩王也很难作乱。第二,就是今日岳城他们在书房中议论的圣旨。朱允炆不愿背负杀叔的名头,给带兵将士下了旨意不得伤害燕王,从此朱棣在征战中身先士卒,朝廷军队却不敢对他如何。   阮棠知道的这些严重性,不用她提醒,岳城心里也清楚。但此时朱允炆正一门心思施仁政,身边黄子澄,方孝孺等人出的政令,都是看着是良法,实则是纸上谈兵。岳城与朱允炆关系不一般,提了两次,朱允炆有听进去的,也有听不进去的。   比如这次的圣旨,岳城私下对朱允炆直言,行兵打仗怎可以妇人之仁。   朱允炆却语重心长反劝他,说朝廷重兵,燕王府亲兵全上了也不过千数,实力相差巨大,要是诛杀朱棣,史书如何评我?   岳城见他过于注重仁君的名头,也就不再劝。   阮棠亲眼见过朱允炆几次,这位年轻的皇帝一派温和是发自天然,没有丝毫伪饰,这样的人,若是作为兄弟手足当然是极好的,看他待岳城赤城就可以看出来。但若是作为皇帝,却显得太过仁慈软弱。   有一日岳城在外饮宴,吃多了酒回来,被小厮扶着醉醺醺地回来。平日岳城对仆役进屋管地极严,可眼下他醉的厉害,闭眼休憩,小厮叫来丫鬟,给他稍稍擦洗,换身衣服。阮棠被他们的动静吵醒。   丫鬟打了水来,轻轻给岳城擦脸。   平日岳城从不正眼打量丫鬟,年纪虽轻,已经有深沉威严的气度显露出来,但此时他醉的有些厉害,看着英俊温和,仿佛豪门公子哥一般。丫鬟偷觑他两眼,见他没反应,胆子大了些,伸手在岳城脸上轻抚了一下,心道要是将军一直是这样,我未必就没有盼头。   接下来换衣服的时候,丫鬟动作磨磨蹭蹭,在岳城衣襟裤腿上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   阮棠十分无语,可看着她脸色绯红,居然朝着岳城腹下蹭过去的时候,心猛地一跳,想也不想,伸手就在岳城腰间掐了一把。   岳城练武勤奋,身高而腿长,体格极为好看,浑身肌理密实,腰部也比平常人柔韧许多,阮棠掐上去,用了狠劲才掐动。岳城骤然睁开眼,吃痛之下他目光极为犀利,不过转瞬又露出酒醉的直愣。   丫鬟吓得抖如筛糠,扑通一下跪倒在床前。   岳城瞟了眼她,又看看阮棠,脑子还有些糊涂,道:“你怎么在这里?”   丫鬟颤声道:“奴、奴婢来伺候。”   岳城道:“下去。”   丫鬟如蒙大赦地离开。   岳城在腰上摸了摸,看向阮棠。   阮棠先发制人,“刚才喝醉倒下来的时候撞到腰,疼了吧。”   岳城迷迷怔怔,倒也无力分辨出什么。阮棠见他都是精明强干的样子,何时见过他这样迷糊,甚至还有点无害,她偷偷发乐。   没一会儿,丫鬟送了解酒汤来,岳城喝了之后精神一些。   阮棠正要悄悄回去睡觉,被岳城叫住,他揉了一下发胀的眉心,道:“你说过朱棣四年就可以打入京?”   阮棠点头,提醒道:“现在还剩三年不到了。”   岳城脸色微沉,“朱允炆是什么下场?”   这两年多来,阮棠只提过大势走向,还没说过什么细节,岳城也不曾问过,他骨子里有股傲气,信自己更胜过信命运。没想到酒醉之后居然问起了朱允炆的未来。   阮棠沉默了一下,道:“他……下落成谜。”   岳城疑道:“朱棣未杀他?”   “不是朱棣放过他,是他在皇城中消失了。”其实阮棠知道的更多,还是岳城带着他消失的,但是当着他的面,她实在不敢把未来透露地太过具体。   不过岳城虽醉着,反应慢一些,但还没傻,眸光微动,显然已经想到从皇城中消失只有异术才可以做到。   阮棠看着他道:“你倒是挺关心他的。”   岳城皱眉,冷声道:“……若非他妇人之仁,局势怎会一团糟。”   阮棠默然,心里也点了点头。   正是深秋时节,夜间已起了凉风,刚才丫鬟离开忘了关紧门,一丝风钻了进来。   岳城面色微凝。   阮棠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她正要回头看向院子。   岳城忽然伸手,把她拉到床上。   阮棠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就看见门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岳城把她塞到床内侧,冷声问:“既然来了还藏什么?”   作者有话说:实在不好意思,昨晚回家太晚睡了,今天又当了柴科夫司机一天,没得空闲,都是突然安排出来的事,没法拒绝 一有空我就尽量多写 大家留言我都有认真看,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21章   门打开一道缝,瘦长黑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走进房内,仿佛整个身体被折叠成平面一样。   看见如此诡异的进门方式,阮棠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岳城脸色平静,好像刚才根本没有看到似的,“你来干什么?”   来人罩着一身玄色披风,连脸都罩在里面,他道:“知道你想要移魂术,特来送你一张符。”   他长袖轻甩,一道黑色金画的符纸对着床上飞射过来。   此人一开口,阮棠就认出他——郑炎,六百年后声音更嘶哑一些,但他的声线实在太有辨识度。   符纸飞到床前,岳城伸手去接。符纸忽然抖动一下,犹如小蛇般扭动,躲开了岳城的手,往床内侧阮棠的面上射来。   阮棠一惊,差点出声。不过岳城虽然醉了,反应也是快得惊人,他两指一夹,把符纸捏在手里,顿时符纸就失去了灵性般,服服帖帖的。   “什么意思?”岳城不悦,冷声道。   郑炎道:“移魂术的符纸,对魂魄灵性总是敏感些,刚才我进来时就感觉到,岳将军的床上好像有什么。”   岳城面无表情道:“我房中的事需要你来提醒?”   郑炎退后一步,身体似乎微微躬了下,也不是很明显,“是我多事了。”   岳城道:“隔着千里迢迢,用了傀人只为送张符纸?”   郑炎沉默了一下,叹气道:“将军当时问我魂魄塑肉身之法,心里肯定有了打算,我也能猜到几分,不过天子血脉非同一般,内含紫薇气韵,一般的符咒恐难以起效。如果真要施术,除了符纸,天时地利都需要算清楚,不然引起天道反噬,那就难应付了。”   岳城阴沉着脸,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没说话。   阮棠心头震动,不过这个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对着郑炎她忌惮万分,不知道对方是否能看到她的情况下,她只好一动不动。   郑炎见岳城没表示,继续道:“赤泉池水(哈)干(哈)涸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已经做过一次献祭,但用处实在不大,也只拖延了些时日,若是将军想动手,还是尽快为好。”   岳城皱眉,“行了,没其他事就赶紧滚。”   他酒还未曾醒透,所以情绪显露的比平时多。   郑炎抬起头,脸还埋没在披风里,灯光只照到他脸上露出来的鹰钩鼻。   阮棠看到郑炎就想到他的头颅从海底冲出来的画面,心中一阵恶寒。   郑炎往后退了两步,来到门前时又停下来,忽然道:“当今陛下年少糊涂,与太祖相去甚远,更别说什么雄才伟略,就是守成他都做不了。换个人来,于朝廷于万民有利。将军平日少有酒醉糊涂的时候,莫非是舍不得骨肉亲情?”   岳城抄起床边案几上的醒酒汤碗就扔了出去,汤碗里的东西他刚才就已经喝完,此刻碗飞射而出,在空中裂成五瓣,蹭蹭几声响,郑炎的四肢就被钉在门上,手脚上各两片碎碗片,还有一片扎在他脑门上。   发生的太快,阮棠听到郑炎催促岳城赶紧进行移魂,听他话里的意思,施法对象竟然是朱允炆,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其中的意思。电光火石之间,郑炎已经被岳城给钉住了。   不过郑炎也不慌,他的身体里冒出一阵轻薄的青烟,四肢忽然就瘪了下去,罩在身上的披风忽然内部就没了支撑而滑落,露出里面枯草扎的人形傀儡。头部有一点鲜红似血,随着青烟散去,头上的红色也消退,化为不见。   “这是什么术法?”阮棠问。   “傀人,是一种法器,滴血上去就能成为分身控制。”   阮棠虽然不知道郑炎这个手段具体名字,但刚才看到的也能猜出七七八八,之所以这么问,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题。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阮棠问。   岳城单手支颌,看向他,“你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阮棠知道,酒醉的他也不好应付,关于郑炎的事她倒没想隐瞒。   “他是昆仑不死族的族长郑炎对吧?”   岳城揉了下额角,脸上喜怒难辨,“看来他活的真是久,你都能认识他。”   “这不重要,”阮棠说,“他不是好人,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   岳城对不是好人的评价不置可否,准确来说,是完全不在乎。阮棠一看他神色,就反应过来,这可不是六百年后的社会,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人命都不算什么,好坏又算什么重要评判标准。   阮棠抓着他的手臂。   岳城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神色温和道:“到底如何不可信,你详细说说。”   阮棠正组织语言呢,但在脑里稍作整理,发现一个很大问题,岳城和郑炎是怎么反目的她并不是很清楚,至于后来知道的事情,全是反目之后的事,比如岳城砍了不死树,灭了不死族,还把郑炎分尸藏在各个地方镇压。但这要怎么告诉他也是个问题。   阮棠发现兜兜转转的,好像因果的顺序又出了问题,而且问题就在她身上。   要是她现在把郑炎后来的情况给说了,那郑炎的分尸……是不是又是她间接造成的?   她忽然就出了神,整个人好像陷入什么难题,脸上全是纠结难懂的神情。   岳城咳嗽一声提醒她回神。   阮棠先把郑炎的事暂时按下,问他:“刚才他给你符纸是想让你对朱允炆下手?”   “上一回我问过他重塑肉身的事,原先是给你准备的,”岳城道,“他以为我以生魂尝试移魂术,是为了要将占朱允炆的肉身。”   “你没这个想法吧?”   岳城冷冷瞥她一眼。   阮棠松了口气,以岳城高傲的性格,也不容许用这种隐秘窃取的方式获得江山,虽然这几乎是最便捷的手段。   阮棠道:“我知道的不多,不过郑炎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昆仑上的不死树和赤泉。两者相辅相成,是长生不死体质的关键。他要做的,是利用你和朱允炆,因为要让赤泉重新丰沛起来,需要牺牲很多很人命,只有帝王才最容易做到。”   岳城沉声道:“说得再具体些。”   阮棠不怕他问,就怕他不重视,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不死树和赤泉的全说了。   岳城看着她,目光有些奇怪。   阮棠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给你解释。”她以为是赤泉的情况说得不够清楚。   岳城神情深沉难测,盯着她看了半晌,“你在未来也认得我?” 第522章   “啊?”阮棠脑子乱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   岳城道:“你紧张的时候有个习惯,说话要快几分,还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阮棠:“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说。”   岳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棠意识到刚才自己反驳的语速太快了,她惊讶于岳城的敏锐程度,把自己刚才透露的内容飞快回顾了一下,也没想到哪里泄露出他的信息,她不觉蹙眉。   岳城此时却像是酒醒了很多,他身形高大,把阮棠严严实实地堵在里侧。   阮棠想坐起来,他大手一搭,按在她的肩膀上,就让她重新躺回去。   “我根本就没说过你。”阮棠不服气地反驳,“你诈我。”   岳城在她肩膀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脸上却一本正经的,“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那个表情就像看到了熟人。”   阮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刚碰面的时候他就有了怀疑,她嘟囔,“这也不说明什么。”   岳城又缓缓道:“你状况特殊,照理应该待在自觉安全的地方,这两年里也没见你去过别处,看你处事也算警惕小心,如果不是以前就认识我,怎么会住的这么心安。”   阮棠额头上已经起了微汗,“……大概你长得比较像好人。”这句说的实在心虚,最后半句几乎都是含在嘴里。   岳城“嗤”地低笑,“这两年我说过不少朝廷上的事给你听,你只对少数几人感兴趣,方孝孺还没入京时你就对他很注意,你知道朝政大势走向,却不知细节,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人……”   阮棠此时脑子转的飞快,“那也不能说明我认识你,我是记得最重要的那几个人和事,难道我还认识他们?”   岳城气定神闲,“其他人如何你还可以说是史书所见,但今天认出郑炎,你连昆仑绝境的事都清楚,知道他图谋朱允炆,还说原本不认识我?嗯?”   阮棠哑然,终于明白问题所在。她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岳城或者闻玺,但郑炎的事本来就是绝密,她又不认得朱允炆,和郑炎肯定也不是一边的,那唯一的答案不就很清楚了,亏她刚才还觉得自己隐瞒的很好。   看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憋地脸都泛红了。   岳城暗自好笑,捏了一把她的脸蛋,“遮遮掩掩,心眼子还挺多的,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阮棠久久无语,抬起眼来瞟他,“……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岳城看她耷拉的脑袋的模样可怜又可爱,心中一阵发痒,好像酒劲又重新涌上来,让他很想把人搂住好好揉(哈)搓一顿,不过好些事还不明,比如她身上衣裳太过古怪,还有她所在的时间到底在将来多久。   岳城不动声色地道:“到现在可以坦白了吧。”   阮棠已经服了,蔫哒哒地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岳城道:“原本认识时我是什么岁数?”   阮棠古怪地瞥他一眼,“……可老了。”   岳城沉了脸,微微眯起眼,语气若有若无地夹着一丝危险,“我老了,所以你就跟了别人?”   什么和什么?阮棠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把腰闪了,“胡说什么呢。”   岳城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还是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阮棠垂下眼,中心挣扎不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想影响你。我怕一说出来就要改变什么,后果承担不起。你不知道,我们那有个说法叫蝴蝶效应,任何事物产生微小变化后,后续发展都可能出现不可测的变数。”   阮棠解释了这个之后,认真地看着岳城,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理解这个理论。   岳城皱眉,沉思片刻后道,“倒是有些玄妙和至理在里面,你怕成为这个微小变化,所以两年来都闭口不谈我身上的事。”   阮棠点点头。   岳城神色一敛,脸色肃然,两人对视,空气似乎都胶凝起来。   “比起天道安排,我更信自己,”岳城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影响再大也不过是把天捅破了,想办法补上就是了。。”   阮棠心中咋舌,但听他这样说,心也不再悬地七上八下,反而安定许多。   “其实,我是来自六百多年后……”阮棠才刚开了个头,突然,天上一道惊雷降落。轰动一声直劈地面,这道雷电是极为罕见的红色,一眼看去犹如猩红的利爪从天而降。   雷电一刹那直落院子,没有一丝喘息之机。   “不好!”岳城变色,瞬间反应,一把揽起阮棠滚落到地上。   雷击正中屋顶,瓦片碎裂,直接炸裂开一个大洞。   阮棠滚落的时候抬头,正从洞口看到外面的夜空。   无月无星,夜色露出狰狞。   岳城原本在院子里设了符阵防止阮棠外出,刚才天雷降落,符阵被电流击中,所有符纸抵抗了一瞬就燃烧起来,符阵全部破坏。第二道闪电又接踵而至。   阮棠已经感觉到,天雷似乎已经锁定了她,是奔着她来的。   她面色苍白地朝岳城看过去,他长眉紧锁,脸色从未有过的慎重,抓着她起来冲出屋子。第二道雷已经落下,又是直冲着房屋去的。仰望天空时看见闪电不过发丝粗细,落到地上才知道三丈有余。正房全部笼罩在雷电之下,巨响的轰鸣声中还有砖瓦碎裂的余响。   外门有婆子尖叫着出来,小厮丫鬟也有几个,全都是面无人色,惊慌失措。   岳城刚才躲地快,但电光波及范围惊人,电流窜到院子里,   阮棠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低头一看,岳城揽住她的手衣袖破碎,皮肤被火燎过一般,半只手臂都被灼伤。   她心一紧,惶惶之间意识到是刚才想要袒露的内容,才引来天道反噬。   岳城现在还不是长生不死之身,手臂的伤势影响到他的行动。   阮棠咬牙,在他手上力道放松的时候挣脱开来。   岳城脸色青紫,又要再次抓她过去。   阮棠抬头看了一眼,黑如浓墨的天空恢复了平静,但厚重的云层后好像有微微的电光闪动。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但阮棠已经感觉到,云层深处正在酝酿着新的天雷。   她躲开岳城,转身朝着院子外面跑去。   岳城大怒,太阳穴都在砰砰乱跳,厉声道:“回来。” 第523章   阮棠以极快的速度冲出院子,外面的街上无人,有人家被雷声惊醒,却没人跑到外面来。她以往出府逛过街,知道哪里偏僻哪里人少,所以跑出来后,就认定某个方向直奔起来。   岳城在她身后喊着,阮棠头也不敢回,只怕天雷又落下来牵连到人。   这个时候的岳城虽然方士之术也很厉害,但还没有不死之身,根本无法用肉身去抗雷击。阮棠心疯狂跳动,本能对黑夜深处隐约透露出的毁灭力量感到敬畏。她实在没有想到,对岳城透露600年后的实情,会引来天谴。现在后悔已是晚了,她闷头逃跑,身体没有负担,跑起来倒是飞快,几乎是飘着飞出。   阮棠跑的时候还有意左突右转,规律不定。   第三道雷瞬息落下。   红色闪电撕裂天空,可怖的威亚让逃窜的阮棠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雷光已经刺到眼前,那轰隆的声音才遥远地传来,十分具有欺骗性。   阮棠抬起眼,天空中猩红裂痕般的闪电映到瞳孔里,幸好她刚才一个转向,雷光落到距离她五丈距离的树上。瞬间树木起火,枝叶断裂倒塌。   离她如此近,电光的波及让阮棠的身体像触电一般麻痹,过了几秒又消失。阮棠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暗呼侥幸,又逃过一劫。   这道闪电之后,夜空又恢复平静。   阮棠不敢放松,继续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周围屋舍渐稀,已经快到了城门位置。身后一阵如急雨般踏踏马蹄声,阮棠回头,只见岳城骑马追赶上来,他脸色黑沉极为难看。   阮棠一怔,跑地慢了些,眨眼岳城已经到了眼前,长臂一捞就把她揽起夹到马上。   骏马灵性非凡,好像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个人,息律律地嘶吼,喷着粗重的气息,猛地加速跑。   “你跑什么!”岳城没好气地吼。   阮棠被他夹在腋下,难受地想吐,拍着他的手臂示意要换个位置。   岳城咬牙,想起她刚才头也不回就跑的样子,有心叫她吃下苦头,但到底心里还是不舍,于是一手持缰一手把她翻转了个。   阮棠抬头看天,刚才那种毁天灭地的感觉已经消失,她稍稍定下心,道:“还不是怕雷劈的时候把你也兜进去。”   岳城不语,眼看已经快接近城门位置,那里有禁卫军巡城,他渐渐放缓马速。   阮棠抬头望天,“好像没了……”   岳城低头看看她,神色复杂,目光深处藏着让人难懂的情绪,他骑马拐进一条偏僻巷子,最靠里有个院子,外面看着极普通,门前有打扫的痕迹。   他把马在外拴好,带着阮棠推门进了院子。   阮棠问:“这是哪里?”   “离城门最近的一户农家。”   岳城用火折子点亮屋子,很小的一个堂屋,摆着桌椅,看着是个落脚的临时地点。岳城跑到里面一间,阮棠跟上,就看到他在墙上取下块砖,从中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后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沓灵气充沛的符纸。他拿出十来张,在院子和屋子角落贴上,很快一个符阵就成型了。   阮棠看他动作,心有余悸道:“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话音刚落,天上雷声滚滚,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阮棠脸色一白,跑到门口抬头往上看。云层后果然又有雷电蓄起。她回头朝岳城看过去,心想难道今晚注定要被雷给劈了?   “我还是走远点。”阮棠飞快想了一下说。   岳城看她明明脸上一直煞白,没从天谴的雷击中缓过神,但乌溜溜的眼睛却坚定,好像一确定危险就要马上跑,跟刚才一样。   岳城飞快起身过去拉住她的手,“别紧张,已经是普通的雷了。”   阮棠听了一会儿,发现雷声遥远,是和刚才那种定点打击的感觉截然不同,长长吁了口气,被岳城拉着坐下后,感觉身体都发软。   岳城道:“再等一会儿,无事再回家。”   阮棠点头,忽然想起他手上被雷电触过的伤,“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岳城刚才一路疾驰赶来,手上都没有直觉,撩开袖子一看。手臂上皮肤一大片灼伤,严重的地方已经焦黑,周围也都是暗红,看着连皮带肉伤的很深。   阮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快找大夫。“   岳城摇了一下头,“里面有药。”他说的内间,阮棠马上站起来往里面跑,等到了里面才想起单独一个自己拿不起东西,一回头,岳城已经进来了。   他从床头安格里取出一个包裹,里面瓶瓶罐罐不少,还有几个银锭。   阮棠感慨,“狡兔三窟的窟吗?”   岳城从包裹中取出两瓶药,然后来到外间,掀起衣袖,拔出随身带的匕首,在灯火上燎了两下,直接在手臂上一划,把焦黑的皮肤全部刮走。血顿时就涌了出来。他面不改色,打开药瓶撒了黄色药粉在伤口上。   阮棠看得牙齿都发酸,他手臂上的血肉实在可怕,血腥气充斥在空气中,她忍不住把头撇开,过一会儿再转回来时,岳城手上已经止了血,他单手包扎,又从另一个小瓶中倒出一枚黑色药丸吞下。   阮棠坐过去,看他嘴唇已经没了颜色,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刚才果然是痛的,只不过他意志力惊人,忍了下来。   “刚才说的事……”阮棠刚开口,岳城就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制止她说下去。阮棠顿了一下,心跳也有些快,又听了一下,外面雷声已经渐弱至消失不见。   “写下来会不会好点?”阮棠试探的问。   “天道没那么容易被骗。”岳城声音略有些低哑。   阮棠叹了口气,心想别人的事都可以透露,为什么说岳城的就不行,难道冥冥之中有规定,是不能让本人知道未来的命运?   她正想着其中的区别,突然又一道轰隆雷鸣,仿佛近在耳旁。   阮棠脸色骤变,险些跳起来。   岳城脸色沉凝,“不是这里。”   先闪电后雷声,如果雷电的目标是这里,在听到雷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击中了。   可刚才雷击的动静非同寻常,和刚才的天谴是一样的。阮棠犹自心惊,突然之间,空中传递出一种隐秘的灵力波动。   阮棠霍然站起身,“通术!”   有人在施展通术——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阮棠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空间剥离感。   那是和她同宗同源的通术力量在施加影响。   “崔茗。” 第524章   来到这里的两年时间里,阮棠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崔茗去了哪里。她在和崔茗的纠缠中来到这个时空,却一直没有找到崔茗的痕迹,阮棠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不安。   刚来到这里时她在燕王府还跟踪过崔茗好几日,最终确定此时的崔茗和六百年后只留魂魄的他是截然不同的。   崔茗提过,同一个时空不能允许有两个同样的人存在。阮棠想过,可能崔茗并没有来到这里。   不过就在此刻,她明显感觉到了另一半臧天镜的力量——只有崔茗能做到。   云层深处又重新蓄起雷电,从黑厚云层的翻滚和久久不曾落下的时间来看,这一回天谴的威力比刚才阮棠岳城遇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棠并没有庆幸的心情,反而越发紧张,暗忖崔茗想做什么。   一道紫中带红的雷电猛然落下,闪电霹雳的声音震地人耳鼓生疼。   岳城黑沉的眼睛朝她一扫,“崔茗?”   能引起天谴降雷,一般都是有逆天之举。   “不是这里的崔茗。”阮棠道。   本来是句含糊的解释,岳城却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   阮棠察觉到雷击的地址不远,无论是电光还是声势都近在耳旁似的。刚才雷击过后,这个空间与通术相连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阮棠感觉到周围无形的束缚正在减弱,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困着她的某种力量正在消退。   岳城若有所觉,皱着眉,脸色阴沉。   阮棠心跳加速,感觉到新的雷电在天空中凝聚,她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必须要找到他。”   岳城朝她看来,长睫下的眼眸令人心惊,他伸手朝她抓来,刚才刮伤洒落的血忽然动了起来,朝他手掌聚拢。   阮棠的身影变得淡了一些,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反手抓住他的手掌,“别强留我了。”   岳城死死盯着她,双目渐渐赤红。   “要找到崔茗,”阮棠心头的不安很严重,“他做的事肯定是要破坏历史。”   岳城心头犹如火燎油煎,按他的脾气,肯定是要马上施法让阮棠的身形稳固,把人先留下来,什么崔茗通术稍后再说。可是看着她焦急忧心的样子,他竟一时没有动手。   阮棠看着他,两人视线撞到一起,他好像看进她眼睛深处。阮棠心慌,和刚才的紧张慌乱又是不同滋味,就在对视的一刹那间,她好像懂了什么,心里发酸。   “找崔茗。”她一咬牙,说的还是这句,放开岳城的手,转身就要走。   岳城动作极快,迈步走到她前面,“我陪你去。”   到院门前牵上马,岳城施了两个符咒在马身上。一声长啸,马儿瞳孔张大,发了狂地带着岳城和阮棠朝雷电的位置奔去,速度比刚才来时快了一倍不止。   原本天谴雷击之下,所有动物都会本能躲避,没有例外,但这匹马显然是疯了,在岳城的控制下,经过一个雷击后,就到了城墙位置。   崔茗的位置在城外。   刚才阮棠已经感觉到身体的松活,她可以穿越城墙不受阻碍,于是她拉了拉岳城的袖子,示意自己要过去了。   岳城强势一揽,“别动。”   他一夹马腹,抬手画了一道符,金色灵光构成一个巨大的圆,直接在厚重的城墙上开了一个洞。   阮棠曾见他施展过,那还是在现代,此刻看到,心里的感觉还真有些复杂。   连人带马穿过城墙。   这种非常的手段对普通动物是有伤害的,就在穿过的一瞬间,马儿四蹄折断,超前冲出砰的一下摔倒。   岳城拎着阮棠飞跃起,然后脚下一点,就朝前直飞出去,速度奇怪,每一步都有三丈左右距离。阮棠根本来不及惊叹他这样惊人的手段,一道天雷又落下,就在不远处的林子里。   雷光骤然而至,照亮了周围一片树木。   阮棠看到林子深处好像有灵光闪动,拉着岳城的袖子示意。   岳城也看到了。   雷电劈到周围一圈的树木,有落地的焦黑的树枝上火花闪现,隐隐有了燃火的迹象,靠近能闻到冲鼻的焦味。   阮棠此时根本顾不上去看那些火星隐患的焦黑木头,直奔着中心位置而去。树林中有人事先布好了符阵,红色的丝线缠绕在六棵大树上,旁边的树木草地都已经被雷电毁去,唯有符阵中的树木,根深叶茂,团团如盖,看着十分怪异。   岳城露出慎重的神情,眼前的符阵能抗击天谴降雷,威力不凡。虽然走近了能看到树木外一圈已经发黑,并不是毫无损伤。   阮棠看到树木围绕的中间,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手脚缚着红线,身体瘦长,头发披散。阮棠就要跑过去。   岳城拦住她,“小心。”   “没关系。”进林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无论是府阵还是通术,崔茗设下的手段对她都是不起作用。   阮棠毫无阻拦和伤害就走进符阵里,低头一看,头皮发麻。   地上那人一张年轻略带稚气的脸,是两年前在燕王府见过的崔茗。   一瞬间,阮棠就明白崔茗在打什么主意。   “疯了。”   绝对是疯了,不然做不出这么疯狂的事——阮棠惊悚地想着,以前见过恶魂夺取身体,但从没见过对过去的自己下手的。   崔茗和她一起来到这里,两年都没有动静,却没想到他一有动作,就是把这个时候的崔茗给困住,打算以自己的魂魄代入。   阮棠视线飞快搜寻周围,要找出崔茗的位置。   “下面。”岳城喝道。   地上突然一道黑影窜起,细长的好像蚯蚓般。   阮棠闻声躲开,黑影又落回地面,很快钻进地下。   岳城站在红线划定的符阵外,他感觉到这个府阵里藏着通术的力量,没有通感天赋闯入会被精神领域困住。   里面藏着的人是个精通通术的大能者,他怕阮棠一碰上就要吃亏,俯身在地上一拍。   近三丈的地面都被他这一掌之力震地发颤。   天上雷云聚拢,电光似乎很快又要落下。   黑影被岳城震地再次离开地面,阮棠手一挥,一道符箓悄无声息地飞去。 第525章   黑影就是崔茗,受到三面攻击,此刻心头大恨,当初他和阮棠的力量撞在一起,同源于臧天镜的灵力,大部分相融,剩余形成了一种纠缠和对冲,把两人同时裹挟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门心思回到六百年前,意识影响了灵力。他们最终被带到六百年前。   同一时空不允许两个“我”的存在,即使是通术者,在时空流中也需要规避天地规则。崔茗刚来到,就见到年少无知的自己,心头剧震,立刻意识到不好。果然天谴随之而来,幸而他反应极快,又有几百年来在时空流中游荡藏身的经验,被天雷击中时损失大部分魂体,但仍保留住意识。   崔茗躲避了两年,魂魄消耗大半,再这样下去,别说复活族人,他自己也很快要在这个时空消散。崔茗此人早已经在几百年岁月里练出一副铁石心肠,事关生死,他更是狠心,一个阴毒的念头随之浮现出来。   此时的崔茗,未及弱冠,年少无知,以超高的通术的天赋骄傲自得,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燕王府犯下大错,埋下灭族的祸根。   偶尔窥伺到年少的自己,崔茗心情复杂,似有些怀念,也有些怨毒,只是受时空约束,他只能偶尔远觑一眼,逗留的时间稍长,天道立刻就会感应到,雷击随之而来。   崔茗殚精竭虑,用通术影响他人,终于设下圈套将崔茗抓住。他已算好日子,等少年崔茗的魂魄衰弱时他就趁虚而入,吞噬原身之魂,霸占肉身。   不,这不能叫霸占,这是回归。   崔茗心道,这本就是他的身体,身与魂契合,一魂一身,符合天地规则,天道再不会再有反应。   他有几百年的经验与智慧,回到肉身后,他还有办法改变时势,免去家族覆灭。   这样一算,可称得上是一箭三雕,于他于崔氏皆有益,崔茗心一横,也不管占用过去的身体打算是否太过逆天悖理。   可原本他算好日子,还有一天时间才是天时地利最佳,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竟有人先引发了天雷,原本他用来遮蔽的天道的手段,在天雷出现时被破坏。   吞噬魂魄占用肉身的术法当然不是什么正道手段,天谴立刻转移到他这里来。   崔茗心中大骂,不得不提前行动,随即,阮棠和岳城又出现。   崔茗心坚如铁,此时也不由怆然,难道真是天道不可欺,一切都是命数?他恍惚了一下,转而愤然,他身死族灭的时候怎么不见天道。   此时,天上电光闪动,一劈而下,阮棠的符箓也已经飞到黑影面前,地上还有岳城掌击下的震动,崔茗无处可躲,三者相比,天雷是首要回避的,其次是岳城的灵力在地里诡谲莫名。且崔茗刚才一瞬瞥到他的脸,闻玺给他留下的强烈的印象,此时更惊,自觉也没见过几个方士能如他这般强大。   崔茗选择冲向阮棠。   一则两权相害取其轻,二则他还觊觎着另一半臧天镜的力量,如果能夺过来,正好用来滋润补充受损的魂体。   崔茗没有躲避,正面被符箓罩上。   阮棠一怔,没想到他完全没有躲避。雷电已经落下,闪电霹雳,转眼从高空已经落到地面。   阮棠在扔出符箓时已经后退,刚穿过符阵所圈的红线,腰里忽然有股大力将她一拖,飞速后退。阮棠回头一看,是岳城手里一道灵光所华的金线拉扯着她。她动了动嘴皮,根本来不及说什么,电光已经落地扩散开来。   符阵之前已经被雷击过,现在又没有崔茗控制,瞬间经受不住,六棵大树轰然起火,上面缠绕的红线犹如引线般,化成一条条火蛇。   林中被火光照亮。   符阵居中的少年崔茗奇迹般的没有受到影响。   而崔茗被阮棠的符箓定住,虽然他已经强硬挪动了位置,仍是被雷光击中,灵魂的灼烧最是痛不欲生,崔茗在剧痛中魂魄消散大半。哀嚎的声音盖过了雷声,让人毛骨悚然。   阮棠听了寒毛直竖,不过她也有些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躲?”   岳城问她:“为什么是定身符?”而不是其他攻击类的符箓。   “简单,好画。”阮棠理所当然。   岳城朝符阵中瞥去一眼,崔茗的魂体很强大,在天雷磨砺下缩成一团,仍保留住了最主要的部分。他在几面攻击中选择了最弱的阮棠,原本计算着,阮棠的灵力和他的相融,可以硬抗过去。哪知道阮棠只放了个最普通的定身符,毫无攻击力。   如果是算计好的,崔茗也就认了,可阮棠刚才没想那么多,只是挑了最简单,成功率又最高的符箓。   雷击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崔茗只剩下拇指那么一截魂体,此时也不想着去占肉体。而且尽快脱离此处,找个地方藏身。   夜色中雷云翻滚,崔茗迅速往地下一钻,然后拼尽最后一丝意识,施展通术。   阮棠站在焚烧的树木旁,周围忽然空间扭曲,好像遥远的某处有巨大的吸力,要将她带走,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   她视线在周围转动寻找崔茗。   云影绳上微光闪动,岳城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用劲,阮棠脚落到地上,但更强的吸力传来,她又再次飘起来。   “别走。”岳城的脸上竟破天荒露出惶然来,如同困在绝境的野兽,狂躁中还透露着一丝危险。   阮棠已经完全浮空,如果不是被他拉着,恐怕已经被夜空吸走。她看着他,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间百感交集,又酸又苦,还有丝甜,可这个甜味实在太淡,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她直直看进他的眼里。   两人对视,阮棠眼睛轻轻一眨,眼泪不知不觉掉落。   岳城的掌心里正有金色微光闪动,要和空间的力量相抗。   阮棠低头看见他的手臂上鲜血淋淋,刚才包扎的伤口崩裂,血水早已经渗透衣衫。   “别留了,”她开口道,声音轻柔嘶哑,“……会再相见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两更 第526章   岳城岂是轻易认输的人,他牙关咬紧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的脚下和身上金光越来越胜,把人笼罩在其中,金光锃目,反倒让他面目变得模糊起来,“我说不让,谁都不能强让你走,天道也不行。”   阮棠手中的云影绳也冒出强烈光芒,倒拖住了她,上面有巨大吸力,岳城又拽着不肯放手,阮棠两边都受了力,身体忽明忽暗,难受地脸都皱了起来。   “岳城!”她着急地喊,手轻轻托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别这样……”   岳城手臂刺痛,胸口犹如针刺般,周围的空气犹如实质般在施加压力,他越是反抗压力越沉,似天地要将他压制。可他心中有一团火,一想到松手之后眼前的女人就要消失,就好像熊熊一团烈火烤得是他心尖上的肉。   阮棠见他嘴角都渗出鲜红的一丝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拼命挣脱,“放开,你放开。”   岳城嘴角撑着冷笑,“放开什么,好让你去找那个闻玺?”   阮棠眼泪啪啦啪啦地掉了一串,听到这句,又有些苦笑不得。空间内异常的威压连她虚体都能感受到,岳城嘴角的血涎下,蔓延到下颌。阮棠双手被他钳住,根本无法动作,实在没办法,干脆把脸凑过去,贴在他的耳旁,“闻玺……就是六百年后的你。”   岳城猛然偏过头来,看着她,目光罕有地呆滞瞬间。   天际一道雷光闪劈过来,速度惊人。   阮棠话音刚落时就已经留意,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在岳城愣神的一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岳城心口好像被什么重物狠狠一撞。   阮棠推开他,岳城分神的时候手上终于松了些,没有攥地那么死,被她一下推开,等反应过来再要动作的时候,阮棠已经漂浮地更高,伸手也够不着了。   她的虚体也变得越来越淡。   此时雷光已经落下。阮棠往旁边躲避,身体一阵扭曲,在空间内消失,雷光骤然失去目标,一半溃散,另一半,好像跟着她一同消失。   岳城离得近,正被无形的空气挤压地五脏六腑都在生疼,随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魂消失,压力顿时消失,可雷电溃散的力量又倏然而至,岳城被电光扫中,腿脚一软,重重摔倒在地。   电光在林中散开,到处窜动着蓝色微光的电流,地上的崔茗身体颤抖,始终没有醒来。   岳城受了内伤,张嘴呕出一口血,眼前白光蓝光全混在一处,他却觉不到痛,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着刚才阮棠说的最后那句话。周围扭曲的空间渐渐复原,他抬头往阮棠消失的方向看去,只见不断挤压扭曲的空间缝隙里,忽然漏出一幅模糊的景象,冰天雪地之中,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抱着女人,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看来。   岳城错愕,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头发剪得很短,眉目间少了一份锐利,多了一份沉凝。   空间倏然恢复正常,一切异常气息全部消失。   岳城擦了一下嘴角,扶着焦黑的树干起身,忽然瞥到地上的细细的一根红绳,那是刚才从阮棠手中脱落的,他捡起来拍去尘土,藏在贴身的胸口,站了片刻,才缓缓朝林外走去。   ……   阮棠还未睁眼就感觉到脸上冰冷的刺痛,嘴里低低地呻吟一声,她缓缓张开眼,身体麻木难以动弹,喉咙也像被砂皮磨过似的疼。   一只手抬起她的身体,只见闻玺半搂着她,还不停地给她搓着手。   “岳……闻玺?”她眨了一下眼,细碎的冰屑从睫毛上掉落。   闻玺抱紧她,声音低哑,“你终于醒了。”   她问:“我……躺了多久?”   “三天。”   阮棠艰难地舔了舔唇,嘴里是血腥的味道,嘴巴都冻开裂了,她想如释重负地笑一下,却连嘴角都扯不动,“那还好,我好像已经过了两年。”   闻玺看着她,深如潭水的目光中好像有些什么。他把她扶着坐起,“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雪。”说着就将她抱起来。   阮棠埋在他的胸口,隔着厚重的冲锋衣,却好像能听到他略有些快速的心跳。   扑通扑通……   她抬起眼,看见他如同刀削般英挺俊气的下颌线条。   “你好像瘦了。”   闻玺说:“你更瘦,都轻的没分量了。”   他抱着她在冰面上行走,冷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般,还飘起了雪花,阮棠有些不适,在时空中游走一圈,精神上的疲乏化成了头疼,就好像有人拿着小锤在敲打她的脑子。   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刚才有天谴的雷跟着我来了。”   闻玺说:“已经消散了。”   阮棠心想哪有那么容易,可光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安心,她就不再考虑天雷,转而问,“崔茗呢?”   “他的气息和你一起消失,没有再出现过。”   阮棠想了想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他撑不住,在时间流里魂魄散了,全是一点点的光,像萤火虫。我感觉那好像是臧天镜的力量被打散了。”   闻玺缓缓走着,穿过一片狼藉的狭道,前几日有过小范围的雪崩,这里堆积如山的骸骨又重新被封在雪下。他走过的地方留下脚印。他的手臂很稳,阮棠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你要想把臧天镜的力量收拢应该也容易。”闻玺说。   阮棠摇头,“我感觉那些光好像很亲切,但是不想要。”   “为什么?”   “刚才我感觉到,如果把臧天镜的力量收集齐了,我可能会拥有更多力量,但也会被天道所忌,惹来灾祸。”   闻玺略有些意外,忽然将她往上抬了抬,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一下,“做得好。”   阮棠问,“那些力量散落在时空流里,会去哪里?”   闻玺道:“或许有一部分会被时间磨地消散,还有一部分可能会散落到各个时间的哪个地方去。”他笑了一下道,“说起来,你和崔氏并无血脉关联,却有通术天赋,或许就是出生的时候被臧天镜的力量所影响。”   “啊……”阮棠感叹,心想,因因果果的,还真的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了。   闻玺找到入山时躲过的那条冰缝,钻了进去,风雪挡在外面,他们带进来的包裹还放在角落里,已经被冻地结结实实,像冰疙瘩一块。 第527章   他把阮棠放到地上,走过去手里燃起一小团火焰,解冻包裹,翻出睡袋和锅子,还有一小袋压缩食物。他埋锅烧雪,又放了点吃的进去。   阮棠头一阵阵地胀疼,是施展通术耗费太多精神的后遗症,她的身体都冻麻木了,躲进冰缝里才恢复些知觉,她既然动弹不了,干脆就看着闻玺动作。   等吃的烧在水里糊开,闻玺让她先吃一些。   阮棠吃了几口热乎东西,身体回暖。闻玺把火堆架好,拿过锅子把她剩下的全吃了。阮棠看着他,目光变得有几分悠远,似是想到了什么。   闻玺吃完后稍稍收拾了一下,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地给她搓手脚。阮棠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你怎么不问我着三天去了哪里?”   闻玺双手罩着她的手掌,揉了揉,“平安回来就好,你现在状态不好,等恢复了再说。”   阮棠垂眼看见自己的手,肉眼可见地瘦了许多,几乎是皮包骨头的状态,她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见倒先是一惊,“才饿三天就能成这样?”   闻玺摸摸她的头,“是你精气神耗费太过,身体也跟着消耗了。”   阮棠若有所思点点头。   闻玺把她放进睡袋里,“睡一会儿,风雪过了我们就走。”   阮棠闭上眼,头还疼着,躺了好一会儿还没睡着,她又重新睁开眼,对上闻玺深邃专注的目光,她怔怔地回视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睡不着?”闻玺把她凌乱的头发稍稍捋顺。   “……闻玺。”   “嗯?”   “你不是人格分裂对吗?”   闻玺沉默了一下,“以前和你说过,不是你认为的人格分裂。”   “……林志远被郑炎的魂寄生后,体内就有两个不同的魂魄。你也不是那种情况吧?”   闻玺微微眯了下眼,俯低了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耳畔说,“不是。没人可以和我分享身体。”   阮棠有些迷惑,但也有所顿悟,不过一直沉甸甸压着她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一瞬不放地看着闻玺,从他的目光,神态,还包括形体动作去寻找过去两年熟悉的样子。   闻玺把她半抱起,一股淡淡的暖气从他身上传递过来,“乖,先睡一会儿,你快撑不住了。”   阮棠也知道身体情况不好,但头胀发疼,精神再疲惫也睡不着,她轻声说,“我头疼。”   闻玺环着她,怀里轻的掂不出分量,才三天的时间阮棠就已经瘦脱了相,两颊微凹,眼睛倒显得越发的大,脸色白的像纸,她说话的时候,睫毛轻轻颤动,整个人就像是外面的冰棱,透明而又脆弱。   闻玺的心有些揪起,看着她的模样就觉得分外难受,他伸手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阮棠舒服地想叹气,紧绷僵硬的身体在他安抚下慢慢放松,然后疲倦就不可抑制地泛上来,她眨了眨眼,很快呼吸变得清浅绵长。   闻玺手下不停地给她揉着太阳穴,过了许久,直到她入睡了才停下。他连人带睡袋地搂着,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开裂,没有以前那么柔软,闻玺温柔地舔了一下她唇上皲裂的伤口,舌尖尝到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岳城瞳孔微微一缩,慢慢直起身体,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冰缝外面风雪大作。自他们进入雪山后,天气就反反复复,十分少见。阮棠昏迷的三天里天气也时好时坏,他要照看她的身体,还要留心周围的危险和变化,一刻都没有休息。   闻玺揉了下额角,把疲意强压下去,阮棠忽然身体动了动,好像有哪里不舒服,可她累得没法醒来,睡梦里还皱了下眉。闻玺轻柔地给她换了姿势抱着,低头看着她眉心折痕消失。   他看着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藏于心底的喜悦这才一丝丝浮上来,这三天所守着的她,虽然呼吸还在,但身体就只是一个躯壳,现在的她,才是鲜活而生动的。   闻玺在一刻不放松地看着她时,心里也曾想过,若是她困在哪里回不来了该如何。世上已经找不到其他会施展通术的人,他再也有本事,也没有办法在通术领域找她回来。   幸而回来了。   闻玺忽而记起她回来的那一刻,雪山上空间出现扭曲,一个诡异而熟悉的景象从另一端投射过来。   一般通术绝对做不到,应该全得益于崔茗魂魄消散,臧天镜的力量连接了两端。   正思索着,头狠狠抽痛了一下,闻玺倒抽口气,两个手臂甚至出现了不受控制的痉挛,他赶紧把阮棠的睡袋放下,独自站起,走到山风入口,让风雪扑打在脸上清醒一下。   他望着飘飞的密雪,神色复杂难辨。   一些杂乱的画面也随之出现在脑中,就好像原本散落的拼图,东一块西一块地闪现,闻玺头痛欲裂,他皱紧眉头,脸色铁青,但咬紧牙关并不显露出来,而是又往外走了两步,任由寒冷席卷身体,维持神志一如既往的清明。   随着那些画面的跳动出现,记忆缺失补全了一小部分。   闻玺脸色变了又变,回头朝山缝中睡袋的位置看了一眼。   ……   阮棠睡了不知道多久醒过来,身体还有些疲软,但已经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可以动作了。她睁眼后先盯着头顶的冰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时还在雪山里。   通术虽然玄妙,但对施术者的影响也同样巨大。   阮棠记得当初闻玺就曾提醒过,穿行于虚实之间的术法,施术者最应警惕的是自己。   她在明朝待了两年,回到现实中后感受还有些扭转不过来。阮棠稍稍挪动身体,侧过脸发现闻玺的睡袋紧贴着她的,他沉睡着,眼下一层青灰,看着也是疲劳过度。   阮棠停止了动作,静静看着他。   外面有光亮,雪光映透进来,照着他的脸晦暗不明,明的半边英挺俊气,暗的半边深沉凌厉。   阮棠心重重跳了一下,胸口鼓鼓胀胀的,百味陈杂,她犹豫了片刻,凑上去在闻玺的脸上亲了一记。   作者有话说:看奥运会开幕式……给我灵感全吓跑了,都什么玩意啊 第528章   闻玺忽然翻过身体,手从睡袋里伸出,一张把阮棠揽住,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还闭着眼,缓缓睁眼后看着阮棠,摸了摸她的头发,“头还疼吗?”   阮棠摇头,感觉已经好多了,但精神还是差,浑身乱绵绵提不起劲,这是通术过度使用的后遗症,没那么快恢复,何况此时困在雪山里环境艰苦。   外面风雪已经停了,冰缝入口的位置积起了厚厚的雪,营火烧的没剩多少,热度一点点传来。从外面的透进来的光影位置和强度来看,此时应该是清早。   闻玺揽着阮棠说可以再躺一会儿。   随着营火渐熄,外面冰冷的空气毫无阻挡的窜进冰缝里,阮棠感觉寒气一丝丝地在往身体里钻,她不禁贴近闻玺,汲取他身上的暖意。闻玺微微低头,在她的眉心亲了亲。   营火很快烧完了,闻玺收拾了睡袋,烧水把最后一点食物弄热分着两人吃了。   阮棠吃了两三口放下,闻玺蹙眉让她多吃一点。阮棠苦笑,“真的吃不下,这两年我都饿习惯了,等出去以后再调整吧。”   闻玺心里清楚,她真正躺着只有三天时间,而这两年,是通术施展在时空流中的耗费的时间。他的脑中忽然就闪过几个片段,其中一个是她身体半虚半实地坐在长榻上,看着炕桌的吃食,眼巴巴的样子好不可怜。   闻玺没说什么,把锅子接过来,强硬地又给她塞了两口,直到她撇开脸死活不愿张口才作罢。   吃完之后闻玺说必须马上走,阮棠当然没意见,食物已经吃完,就算他们都是长生不死体质,如果没有东西补充能量,也只有变成干尸的下场。   闻玺包裹直接扔在冰缝里没有带,转身把阮棠背起。   开始阮棠还有些抗拒,她看得出来,闻玺这几天根本没有休息,脸色灰暗,下巴胡渣都冒出来,看着沧桑许多。但她自己出去走了几步,腿脚发软,险些在雪地里栽倒,不敢再逞强,老实趴到闻玺背上。   闻玺行走的速度不慢,看着步伐不大不快,但自有一股独特规律,很快从山道走下雪峰。众山交汇之处,是交错纵横的冰川,此处地形不是很平整,有凹洞有地沟冰缝,走动起来十分艰难。但对闻玺来说都不算大困难。   阮棠抬头望天,只见雪峰耸立,四处弥漫着淡淡的白雾,是肉眼可见的寒气笼罩着周围。出来没多久,脸冻地有些发木,睫毛上凝结起了一层薄冰。阮棠把头靠在闻玺的后颈,虽然身处这样可怕的绝境中,没有粮食,也没有其他人,孤独的在雪地冰川中穿行,在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显得十分渺小,但她却不觉得害怕。   在跨越一条深沟冰缝的时候,闻玺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昏昏欲睡的阮棠被颠醒,她睁开眼,声音略有些嘶哑,“休息一下吧。”   闻玺继续往前走,“明天早上必须走出这里。”   阮棠已经记不太清当初进雪山是走了一天还是两天,但那个时候还有马。   看着周围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阮棠心想,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和天地对抗,她想了一会儿,付在闻玺的身后说,“还有一个办法,你把我放到冰缝里,在周围做个记号,等出去做好准备再进来找我。”   闻玺没说话,脚步丝毫不乱。   阮棠看着前方望不到头的冰川,咳嗽一声说,“其实这个办法仔细想想还真不错,反正我死不了,就是皮包骨头会难看点,你拉了吃的喝的再来找我,比我们两个都埋雪里等别人来挖的好吧。”   闻玺冷冷道:“闭嘴。”   阮棠马上安静下来。   此后一路无话,闻玺走了有大半天时间,穿过两座雪峰,从细长的冰川走到了平坦的冰面汇聚处。据说这里曾经在远古时代是海洋琥珀。后来地壳变动,这里海拔上升,气温降低才形成了巨大的冰川,但面积如此之大,也有很多危险,如果像昨天那样突然降风雪,雪积的厚或是上方雪峰有雪块掉落下来,冰面上比较脆弱的地方就会塌陷。   闻玺停下来休息片刻,锅子根本没带,他从地上抓了一把干净的雪放进嘴里吃,然后又抄了些放在掌心托着,没一会儿化成了水,他直接喂到阮棠嘴边。   水是微温的,阮棠低头喝了,抬起头看着闻玺没什么表情的脸,鼻子蓦然发酸。   休息了一会儿重新上路,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可以看到树林的边缘,闻玺脚下比刚出发时已经慢了许多。路上他滑过两次,都很快稳住,没让阮棠摔过。   进入树林后就踏入无人区。还有漫长的路途,阮棠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路上闻玺都没有用过符箓术法,阮棠知道这是没有余力,已经接近强弩之末的表现。方士之术再神奇也不是仙术,况且他们在雪峰上已经消耗的什么都不剩。现在如果再用灵力,如果不能一气离开无人区,那就是找死的行径。   饿了一整天没进食,阮棠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她想了许久,用力划破手掌,伸到闻玺的面前。   伤口血液流出,闻玺额上青筋崩起,脸色极难看,但看着鲜血已经顺着手掌快要滴落,他还是张嘴吸吮上去,把她心的血舔干净,没有浪费一滴。   阮棠身体消耗过大,伤口愈合都慢了许多,血就一点点渗出来,闻玺嘴里是血液的腥甜味,血液里蕴含着的生命源像是一股热流窜进胸口。   他的脸色却极难看,当初第一次尝到,甜美的让他身体记忆犹新的鲜血滋味,现在却好像掐着心口让他感到疼痛。   “够了。”闻玺说。   阮棠“嗯”的应了一声。   接着赶了两天的路的,晚上睡觉的时间也很短,没有睡袋,闻玺就抱着她睡,休息够了继续走路,阮棠所有精神都击中到闻玺身上,每次感觉到他精疲力尽,她就隔开手掌让他喝点血。   闻玺脸色阴沉,周身冒出的寒气十分骇人。阮棠没有进食,身体已经渐渐撑不住,意识昏沉,渐渐陷入昏睡。偶尔醒来或是看到仿佛没有边际的戈壁,或是闻玺消瘦而冷峻的脸。   他把她抱在怀里,见她醒来,露出很淡的笑,亲吻她的额头和眼皮,“很快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阮棠想对他笑一笑,但头晕目胀,很快又失去意识,恍惚间听到闻玺低沉的声音,“……我等了你那么久……”   作者有话说:明日双更 第529章   夕阳渐斜,荒原无人区边缘位置,停着四匹马和一头牦牛,还有四个男人,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身穿藏袍的年轻汉子有些焦急,在周围来回踱步,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问,“陆先生,是这里没错?怎么还没看到人。”   说话的是次仁,这次的牦牛和马匹全是他在当地搞到的。   陆一苇的头发被荒原的风吹起,上下黑白分层十分明显,“是这里没错,再等等。”   次仁微微耷着脑袋,这几天他也没见陆一苇用过手机联系过闻玺,何况无人区里就没有信号,但陆一苇前一天却突然说联系上,并且提出要马匹和牦牛。次仁一听闻玺和阮棠从里面平安出来,壮着胆子说愿意做向导一起进来等他们。   这个淳朴的藏族青年心中对闻玺充满了敬畏,只带了一周粮食进入无人区半个月平安出来,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奇迹,但如果是闻玺做到,他就不觉得奇怪。   又等了大半个小时,严昱泽指着遥远的沟壑说:“是不是那?”   陆一苇和张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一致露出喜色,“没错。”   次仁也看过去,但那么远根本看不清楚。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看到。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长了,有一个人正背着光缓慢地朝这里走来。   能在这个偷盗者都不愿进来的荒原走出来,肯定是闻玺没错,次仁这样想。   身边忽然有人已经窜了出去,飞快地朝着人影奔过去,正是严昱泽。   陆一苇对张诚说:“你也去看看。”   张诚也紧跟严昱泽跑着。   离得太远,他们看得都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得出,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严昱泽的心鼓噪地跳动着,刮在脸上的风让人十分不适,他却根本顾不上,眼里只看到远处走过来的闻玺,阮棠呢?去哪了?心头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看似不远的距离,跑了十多分钟才接近。   张诚刚才隔着远心里也咯噔一下,心想不会出事了吧,等到了面前看见闻玺背着阮棠,心头悬着的大石总算安然落地,可随后马上又吊了起来。   严昱泽冲上去,“糖糖怎么了?”伸手要去捞闻玺身后。   闻玺猛地一下转身避开他的动作。   严昱泽焦急又错愕,对上闻玺的脸后怔了一下。   闻玺身体消瘦,形容沧桑,脸上线条越发硬刻,透着一股阴鸷,尤其是他的眼睛,冰冷森寒让人心颤。   严昱泽怔住的片刻,张诚已经跑上来,看见闻玺和阮棠的样子吓了一跳。   “闻总,”张诚看出闻玺的状态不好,戒备的姿势很明显,他说,“你累了吧,阮棠交给我们。”   闻玺嘶哑着声音开口:“马和吃的在哪?”   张诚被他目光扫过,心中一凛,后悔刚才跑的急,没带瓶水过来,他马上对着陆一苇次仁的位置指去。   闻玺背着人继续往前走。   严昱泽皱眉,追上两步说:“你先把糖糖放下来,我来背。”   张诚赶忙拉住他,“闻总还行,让他去吧。”   “行什么行?你没看到他脸色,还有糖糖怎么没声音,她怎么了?”   张诚把人死死拉住往后拖远了点,“你先冷静点,人都带出来了就不会有事的,你没看出来闻总状态有些不对吗,这个时候不要争了。”   阮棠伏在闻玺身后一动不动,衣服帽子遮着脸,根本看不到样子,严昱泽心头老大不爽,心里急躁的想马上看看人到底怎么样,但一路被张诚拉着,他也看出闻玺的脸色不对,但心里还是窝火。   “要不是他带着糖糖进去怎么会弄成这样。”严昱泽不悦。   张诚汗都快流下来了,“少说两句吧。”   闻玺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很快来到陆一苇和次仁面前。闻玺把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抱在怀里,“水,吃的。”   次仁看到闻玺的样子已经是一愣,再看到阮棠,吓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只见阮棠形销骨立,瘦地脱了形,脸上一丝血气都没有,灰败的样子都看不出是不是活着。   “这……这,阮小姐这是……”   没人理会他的吃惊。陆一苇把牦牛背着的物资打开,拿出水和事先准备的粥。   闻玺打开水壶,手抖了一下,洒了不少出来。   严昱泽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往前迈了一步,张诚着急地拉住他,“别急。”严昱泽大怒,“他自己都顾不上了,还特么怎么照顾糖糖?”   他甩手力道很大,张诚被推开。陆一苇手一挡拦他面前。   “什么意思?”严昱泽挑眉,两人在公司交流不多,这次西藏同行才熟悉起来,比起张诚,陆一苇更沉默寡言些,总在关键时刻发声。   “里面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既然闻总已经把人带出来,怎么安排听他的。”   严昱泽简直要气笑了,“他现在这鬼样子你们看不到?”   闻玺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三人争执他丝毫没有理会,先是轻轻给阮棠润了润唇,然后才把水壶口倾泻一点,让水一丝丝渗进她的嘴里。   阮棠昏昏沉沉,出于本能张了张嘴。   闻玺俯身给她喂了小半壶的水后,自己才灌了几口。随后粥也是,给阮棠喂了适量,他把剩下的吃完,然后把阮棠抱起放到牦牛身上。他站起来时身体晃了晃,谁都看出他此刻疲惫的好像随时要倒下,但若是有人想接手去碰阮棠,他的眼神会立刻凶狠起来。   张诚看着已经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转头去看严昱泽,果然脸色臭到极致。   等阮棠放到牦牛身上固定住位置,陆一苇马上让大家上马,一起离开无人区。   闻玺在马上身体摇摇晃晃让人心惊,幸而和牦牛一起速度并不快,路上没有出岔子。   当晚扎营在无人区边缘,第二天达到阿嘎县。睡了一晚闻玺的面色恢复许多。   药师喇嘛还留在县里,见到他们平安才算放心。闻玺让次仁去找医生。次仁说可以安排车子送去医院,闻玺摇头说,还是让医生上门,也不用诊断什么,只要带好补充营养的吊瓶。   次仁全听安排,当天下午,阮棠躺在床上,手上吊着针,依旧在昏迷中。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第二更在12点左右,大家早睡的可以明早再来看 今天台风来,在家一天没出门,原以为可以专心码字,事实上,刷刷手机看看奥运,一整天就没了……啊啊啊啊,时间都去哪儿啦 第530章   医生是临县找来的,来的时候被阮棠又干又瘦仿佛能做成木乃伊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走得时候不放心,反复叮嘱次仁如果不行了赶紧送医院。   医生走后不久,次仁特意去看一眼阮棠吊水的情况,结果发现比起刚插针的时候连血管都找不到的枯瘦样子,她的脸肉眼可见的充盈了许多,次仁揉了揉眼睛,心中暗呼神奇,只觉得这群人身上太过奇异的地方。他走出来,看到在院子里抽烟的严昱泽。   在次仁看来,这小伙子俊秀的过分,像是电视机里的才能看到的人物。但他拉长着脸,心情看着十分不妙,烟也抽的凶,一支接一支。   次仁觉得严昱泽看着就不是很好说话,就没上前,这时张诚走出来,对着次仁笑笑,来到严昱泽面前,“别抽了,我去看过了,阮棠情况在好转,别担心。”   严昱泽掐了烟头,什么话都没说,直往阮棠的房间去,看到阮棠在注射了营养液后身体逐渐恢复,脸上的肉也长出来后,他松了口气,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边上,看着床上的人发呆。   长生不死的体质果然十分强悍,得到补充后,阮棠的恢复速度是惊人的。   张诚慢悠悠走进来,也看到阮棠,和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样子,张诚懂风水这行,所以更加惊叹,他对严昱泽说,“出来聊聊吧。”   严昱泽又看了阮棠一眼,目光有些不舍,起身出门。   两人来到院子角落。张诚先是咳嗽一声。   严昱泽说:“咳什么,有话直说。”   张诚说:“你和阮棠不是已经分手了,闻总的样子你看到的……”   严昱泽眉峰高扬,“看到什么,他是趁人之危。本来就是他把糖糖带进藏区,郑炎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本事厉害可以自己去应付,带上糖糖算什么,现在弄成这样,他把糖糖带出来就算是保护有力了?这还是糖糖自己身体好,换了别人说不定都一命呜呼了。”   张诚找严昱泽出来谈是不想久城内部起了龃龉,其实更早之前,张诚就隐隐觉得闻玺对阮棠极不一般,这次在无人区看到的样子,是闻玺明显表露出来。张诚知道,闻玺下定决心的事是绝对不会改的,他要的人肯定也也是不会让的。这样一来,严昱泽就……   严昱泽看着张诚的表情,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诚拍了他肩膀两下,“其实谈恋爱的事别人不好多说什么,但你和阮棠分手在先,你就不该先去怼闻总,难道不应该先想想你和阮棠怎么分手的。”   严昱泽嘴巴一抿不说话。   张诚陪着站着片刻就离开。   不光阮棠这里需要补充营养和照顾,闻玺那边也是同样情况,由陆一苇在看着。   严昱泽在角落站了许久,风一阵阵地吹着,他身体凉了一下才回过神,伸手去掏烟才,摸个空才想起刚才已经抽完了。他心头烦躁,心里仿佛有一团怒气无处可发,在身体里宫拱来拱去。不光是在无人区看到闻玺照顾阮棠的样子——他心里还有一种深深的不安。   自从分手后,他给阮棠发过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只有十分要紧的信息她才会回一两句,大部分还只是表示收到了,没有其他意义。   严昱泽心里很难受,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们聊天能日常腻歪,也能拌嘴斗图,有来有往,再普通的对话看着都趣味十足,心里发暖。但自从上次吵架到分手,连消息都变得干巴巴。进入藏区后阮棠彻底失去消息,他急的火冒三丈,知道她涉险之后他二话不说立刻出发到这里,就为了来搭把手帮个忙,他想着,能在危急的时候救人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来看看她是不是还好就行。   可没想到在藏区苦等那么多天,看到阮棠的时候,她昏迷不醒,身体干瘦的骇人。   严昱泽那一刻几乎忘记阮棠是长生不死体质,他极心疼又愤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闻玺只专注于阮棠的样子,让严昱泽心里没底,他千里跑来就是为了挽回阮棠,可现在,好像有什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他好像成了局外人。除此之外,心底还有更隐秘的一个心思,闻玺此人强大而危险,让严昱泽感觉颇为忌惮。   他心烦意乱,又吹了一阵风,就进了屋里,他们租的是藏民的房子,阮棠就在楼上。严昱泽在一楼站了一会儿,踏上楼梯。   阮棠昏迷过去,睡了不知道多久,浑浑噩噩的,其实也睡不安稳,总是担心闻玺和自己是不是真的走不出无人区,就在这样的忧心中长长睡了一觉,好像已经经过了日长天久的岁月似的,她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发呆,头沉沉的,肚子也饿。   旁边忽然有人说:“醒了?要不要喝水?”   阮棠有些恍惚,转头看到严昱泽愣了愣,“怎么是你?”   严昱泽转身拿了杯水过来,“你进去那么长时间没消息,我就来了。”   阮棠撑起身体,手还是发软,但她抬起手看到肉全长回来了,立刻松了口气,在冰川看到皮包骨头的样子她自己都渗得慌。慢慢喝了半杯水,她停下来,“闻玺呢?”   严昱泽说:“在隔壁。”   阮棠“哦”的一声,看了看手背上的针和床边挂着的半瓶吊水,没说什么。   严昱泽把她喝剩的半杯水接过来,整只手绷紧了,手背上青筋冒出来,“糖糖?”   阮棠抬眼看他。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阮棠说:“有粥吗?”   严昱泽放下杯子,说:“有,我去拿。你等会儿。”   阮棠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严昱泽站起来动作都顿了一顿,心都好像被揪了一下,他们之间居然已经变得这么客套和礼貌。他出去拿了粥回来。   阮棠喝了半碗就感觉饱了,刚放下碗严昱泽又接过去。阮棠刚要开口,严昱泽就截断她,“我们之间不用道谢。”   阮棠不自觉蹙了下眉头。 第531章   严昱泽把碗收拾到一边,又问她要什么。   阮棠其实很想洗漱一下,但对着严昱泽实在不好意思提,只好摇了摇头。   一时间是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阮棠憋了好一会儿,说:“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严昱泽说:“我能有什么事。”   阮棠:“……”她有些别扭地稍稍挪动身体,严昱泽马上伸手过来帮忙调整她身后枕头的位置。阮棠侧身看到他的脸,明明是俊美至极,却透着一股隐约的讨好。如果是曾经那段日子,她大概也是会觉得很甜蜜很高兴的吧,不过到了现在,两人早已不像过去那样亲近,想对着有种说不出的疏离和客套。   等严昱泽把枕头给放好,阮棠差点又回一个“谢谢”,好不容易把这句给咽回去,她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严昱泽说:“我陪你坐着说说话。进无人区那么多天,就不想找个人说说话?”   阮棠沉默片刻,说:“我还有点累。”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逐客的意思,要按严昱泽以往的脾气,肯定就直接走人了。但他蹙了下眉头,还是坐着没动。   “阿泽,”阮棠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昱泽神色微微一动,为了她这一声称呼。他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有毛病,以往从来不觉得,原来听她这样喊一声“阿泽”都能心情激动。他把心里那股躁动压下去,努力摆出平时那种似乎很随意的口气,说:“我看闻玺的样子对你很不一样。”   “嗯,我们在谈恋爱。”   严昱泽猛地一下站起身,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极其刺耳“滋”的一声。   阮棠抬起头看他。   严昱泽挑眉,“我们这才分手多久。”   其实这个样子才是严昱泽,刚才他那样小心表现的样子多杀让人感觉到无可适从,阮棠心想。提起分手时间,她还真有些愧疚——是啊,其实他们分手的日子并不算长。但不知怎么的,再回忆过去时,阮棠已经有种隔了很久的感觉。   阮棠脸上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那个……”   脑子里有片刻的混乱,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奇怪,严昱泽的身份变成了前男友,身份上的转变注定了会有别扭的适应期,尤其是她刚从冰川上只考虑生死,突然又回到人间,各种嘈杂世俗的思考,全一下子回来了。   阮棠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   严昱泽眉头死死锁住,很快又松开,重新坐下,“我没有怪你,咱们之前吵架你没安全感,无人区里环境特殊,他又一直护着你,你难免会产生错觉……”   阮棠打断他,“不是错觉。”   严昱泽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漂亮,网上曾经就分析过,这种眼型是天生的桃花型,正面直视时会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只是他平时少爷脾气足,所以冲淡了这种感觉。但他此时收敛了脾气,神色认真,“糖糖,他年纪比你大得多,想要引导你轻而易举……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没做好,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现在我都知道了,以后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有什么事我事先都会和你商量,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在分手的时候其实严昱泽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从没有一次他的态度这么诚挚,阮棠心一颤,不是动容,是愧疚的感觉更深了。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阮棠神色也同样严肃,“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怪你,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不全是你的错,不过都过去了,我们都往前看吧。”   严昱泽脸色微沉,“闻玺之前就对你有意思,把你带到这里来全是他设计好的。”   “不是的,”阮棠马上反驳,“那是郑炎有意把他引过来,还有崔茗……这里面有很多事,等他身体恢复了会告诉你们的。”   严昱泽看她一力维护闻玺的样子,心里更难受,一咬牙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像他这样的老男人,骗你这样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了。”   阮棠心想老男人倒是说对了,以实际年纪算,都不是一般的老了。不过就明面上的年纪,闻玺也才比严昱泽大几岁,她叹了口气,说:“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辨别能力。”   严昱泽沉默了一下,刚才气急他说了不少,只在女人面前抨击情敌这种事他也是不屑的,按以往脾气来说,这对男人来说是无能的表现。严昱泽苦笑了一下,极其隐晦的。他也不想在阮棠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缓缓站起来,他说,“你刚醒,身体还累,再休息一会儿。”   阮棠点点头,话说的不多,但还真的有点累了。   严昱泽走到房门口回头看,阮棠已经重新躺下了,他很想问一句我还有机会吗?话到了嘴边,始终没有吐出来,他大步离开。   阮棠重重打个哈欠,想着等睡醒之后好好洗个澡,然后干干净净地去看闻玺,一定要洗刷自己在无人区里一副干尸的模样。   ……   这里安心躺着休息,却有人根本无法休息,张诚忙里忙外就没歇停过,幸好还有次仁兄弟帮忙,借藏民家,找医生,还要想办法隐瞒闻玺和阮棠的恢复速度。自从两人从无人区出来,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都想来探望,都被张诚拦住,开什么玩笑,前一天还跟半个脚踏进棺材一样,一个晚上就恢复的七七八八,脸色都红润了,给外人看到还不得浮想连篇。   这里是藏区,不知道多少人崇信着非凡的事物,到时候给热情的藏民传播出去也是一大麻烦。   他这一忙就忙到晚饭,吃完之后找上陆一苇一起去看闻玺。   别说外人吃惊,师兄弟两人心里也都有疑惑,闻玺不一般的地方多着,他们都习惯了,可没想到连阮棠都显现出那么惊人的恢复能力。   “阮棠……”张诚起了个头,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陆一苇瞥他,“你想说什么?”   张诚摇了摇头。   两人来到闻玺房间,看见床上空空,马上到处找了找,最后在阮棠房里看见他。   闻玺的表情是两人跟随多年都不曾见过的温柔和专注,他拨开阮棠脸颊上的散发,动作轻柔地好像在面对世上最珍贵的瓷器。阮棠睡得很沉很香,还打着很浅的鼾声,小动物似的。闻玺盯着看了许久,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很轻的一下。   然后转头看向门口的陆一苇和张诚。   两人瞬间都感觉到刀刮过般的刺痛,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又等了一会儿,闻玺才从房里出来。   作者有话说:昨天的更新补上 第532章   张诚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从没见过闻玺这个样子,整得他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同时心里又为严昱泽哀叹,要说之前严昱泽和阮棠一起,小情侣两个看着十分登对,可自从在无人区看见闻玺护着阮棠的模样,张诚私下又觉得,好像两人也很配。   他想着想着,不禁长叹一声。   陆一苇眼风扫过来,“叹什么?没谈过恋爱?”   张诚一噎,“好着呢,倒是你,要单到什么时候?”   两人是师兄弟,说话就没个顾忌。   陆一苇语气淡淡地说,“谈恋爱有什么好,能有钻研符箓有趣?”   张诚无语。   三人已经走到楼下,闻玺转过身来,脸上似笑非笑,应该是把两人在背后说的话全听见了。   张诚老脸一红,先开口,“闻总,你还是好好休息,阮棠那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事。”   闻玺点了下头,说:“有两件事你们先去准备一下。”   陆一苇张诚一听这个口气,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先去查一下万源荣达这些年的项目,我办公室里有些资料可以拿去参考。”   陆一苇皱眉,张诚张了张嘴,不过没有说什么。   万源荣达,那是和久城一样风水界最顶端的存在,只不过一南一北,在地域划分上天然就不相关,偶尔有交往,那也是风水业务上的,而且通常来说,万源都会有所退让,所以一直以来,虽然风水界中人人都把万源和久城相提并论,但久城的人却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觉。   陆一苇沉吟片刻,说:“我听说万源有在进行一些危险的试验。”   闻玺继续说,“第二件事,找人去盯着乔柯。”   “他?”张诚知道乔柯是谁,“那小子整日神出鬼没的。”   闻玺眼里掠过一丝寒光,“我怀疑郑炎和万源私下有合作。”   陆一苇和张诚神色微变。郑炎想要复活不死树和赤泉,在如今这个社会能合作的对象不多,毕竟方士之术很多都已经失传,大部分风水师也只知道皮毛。除却久城,万源真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合作对象。   “乔溶月那个女人狡猾多变,盯着乔柯倒是不难,我马上安排。”张诚对万源内部人员构成也不陌生,马上把活应下来。   闻玺布置了工作,似乎还在思考什么,他站在堂屋的黑暗初,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陆一苇和张诚不自觉的都感受到压力。陆一苇觉得这次从无人区出来,闻玺身上好像有些细微的改变,但要具体说是什么好像又没有。   “我和阮棠的事,你们有什么要问的?”闻玺忽然说。   张诚一凛,想说什么,先朝陆一苇看去。   陆一苇语气依旧是平板,没什么语调,“她和你一样了?”   张诚心一跳,心想问的也太直了。   闻玺颔首,“嗯”的应了一声。   陆一苇说:“那也挺好的,不然岁数差的多,外表上再有差别就麻烦了。”   张诚差点就给他跪了,论说话情商打分你是负的。   闻玺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陆一苇,片刻后说,“不是符箓有趣,是你根本找不到对象吧。”   ……   阮棠又睡了很长一觉,梦里好像见了许多的人和事,不过她都记得不是很清楚,倒是有一幕印象深刻,无法忘记,那是在密林中分别的那一刻,火光照耀,她看到岳城的眼里有一丝湿润——是真的?还只是她臆想,阮棠分辨不清,但即使在梦中见到,她心里也难受的一塌糊涂。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阮棠侧过脸看到闻玺,他就坐在旁边椅子上,伸手掖了一下被子,好像怕她凉到一样。阮棠从被窝里钻出来,脸色有些复杂。   闻玺干脆坐到床边,“怎么了?”   阮棠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掀开被子要下床,被闻玺握住肩膀,“要什么跟我说。”   “我自己来。”阮棠格开他的手。   闻玺没放。   他一双手跟铁箍一样。   阮棠着急,憋不住了差点没咆哮,“我要上厕所,要洗澡!”   闻玺失笑,在阮棠脸色变得更差之前,赶紧去准备。   阮棠随后洗澡洗头,闻玺就守在外面,洗完后出来,阮棠才松了口气,邋里邋遢那么久,差点都要忘记自己精致女孩的身份了。其他人都还在休息,她没找到吹风机,闻玺拿了块干净的大毛巾来给她擦头发。   阮棠坐在椅子上,闻玺就站着给她绞头发,动作很细致,擦一下,手指穿插在她的头发里慢慢顺下来,然后再继续擦。阮棠眯着眼享受,身体很随意地靠着椅背,慢慢头往后仰,过了一会儿,头发好像快干了,她睁开眼,正对上闻玺的目光。   阮棠心漏跳一拍。   闻玺放下毛巾,倾身吻过来,他的唇舌既从容不迫,又有一股热切。   因为姿势的原因,阮棠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他稍稍放松些,阮棠刚呼吸上两口,他又亲上来,即使是在接吻这方面,他的行径依然透着霸道。他身上的体温从灼热的呼吸传递过来,交缠许久之后,他的亲吻渐渐移动,甚至还咬了她下巴一下,然后挪到脖子,呼吸的热气喷薄在阮棠脖颈细嫩的皮肤上,那是她很敏感的位置,身体都跟着酥麻起来。   阮棠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闻玺拦住她的腰,把人整个抱起,放到床上。   他高大的身体压上来,阮棠心跳快的要爆炸似的,还有一种发自女性本能的慌张,她挣扎起来,“慢,慢着……”   闻玺却根本没听,细碎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脸和脖子上,动作温柔也不失强势。阮棠身前一凉,低头一看,他已经动作飞快地解开了她的睡衣。   “闻玺!”阮棠是真的慌了,眼睛湿润润的,“……等等。”   闻玺的眼睛都猩红了,手恶劣地继续探索,“太久了,等不了。”   (以下略略略略略,大家自行想象)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邪恶地笑了 第533章   阮棠又惊又慌又乱又热,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她是丁点经验都没有,之前觉得亲吻的战栗是极限,到了今天才知道,那只能算开始。阮棠左支右挡的,可什么也没挡住,闻玺捉住她的手,从手背一路往下亲。   阮棠瞪大了眼睛,弥漫着一层层的湿气,她有些迷糊,也有些害怕,不知道哪里被碰到,身体都软了,她颤颤巍巍的,喊他的名字,“闻玺……”   闻玺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凶狠和炙热了。   随后一阵刺痛,阮棠身体都绷直了,又开始挣扎。   闻玺本来还想稍作忍耐,可是听到她喊他的名字,哭泣的声音让人发狂,呼的一下就撩地他血液全沸腾起来,闻玺不断地吻她的脖子,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乖……宝贝……”   阮棠听他语气柔和,还以为会放松些,谁知他的动作却越来越用力,她眼圈红彤彤的,抽抽搭搭哭泣夹杂着难以忍耐的呻(哈)吟,身体里仿佛有个开关被打开,热流从他的身体传递过来,很快灼烧着她,神经的触觉不受控制,一半出于本能想到躲避,一半却已经被卷进欲(哈)望的海洋。   阮棠泪眼朦胧里看见闻玺夯实的肌肉和近乎狰狞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尖叫一声他的名字,闻玺的眼神变得更加狂热,他的手牢牢掐着她的腰,那里早就留下红色一圈的印子,可更下面,那难以言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彻底被霸占。   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泽声时轻时响,时缓时急。   一只纤细的手臂死死抓住色泽艳丽的被褥,五指用力的几乎都要折断。很快男人的大掌覆盖上来,捉住她的手。   阮棠身体战栗。   “乖……放松点……”闻玺的声音低沉又诱惑,“……你太紧了。”   阮棠哭出来,几乎失去的意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闻玺抱着她,汗湿的身体紧紧相贴,他伸手抚摸她的背,低头亲她的肩膀,身体得到餍足的愉悦化为精神上的巨大的满足感,让他还沉浸在一种亢奋的状态。   他不厌其烦地亲吻阮棠的脸颊耳朵和头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怀里的女孩哪哪都长得巧,连耳垂都特别的可爱。   阮棠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闻玺就躺在身边,一只手还揽着她,难怪刚才睡觉感觉压力重重,她把他的手推到一边,起床的时候还隐隐感觉腰酸腿软。阮棠哆嗦一下,连长生不死的恢复能力都还感觉累,她不禁对闻玺的体力感到一丝畏惧。   这天早上阮棠当然是别扭的,幸好其他人并没有来看她。吃过早饭以后,阮棠就问闻玺要了手机,和家里报平安。这是她离家最长一次时间没和爸妈通话,幸好出发前和家里打过预防针,说藏区没信号。   电话那头阮爸阮妈都急了,阮爸又说要不咱们换个工作吧,女孩子频繁出差不好。阮妈倒反过来劝阮爸,说女孩子多长点见识挺好的,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阮棠听两人絮絮叨叨的,心里暖洋洋,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阮爸突然意识到,这个手机号码好像就是上次打来的那个。阮棠没想到老头子记性那么好呢。这时闻玺进来了,坐到她身边,拿着她空着的那只手,翻来覆去,饶有兴趣地捏着玩。   阮棠好不容易搪塞过去挂了电话,把手缩回来,瞪了一眼他,眼神是警告他不要乱来。   闻玺笑了笑,问她饿不饿。   阮棠问其他几个人呢。   闻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给他们安排了工作,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去,这里的事要先处理好。”比如在古格王朝遗址发现的东西要上报,关于郑炎的线索需要继续查。还有昆仑山脉的冰山情况,闻玺告诉了药师喇嘛,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目前也无法处理,那些尸骸还是只能留在原地。   工作上的事阮棠也很认真,就问了一句大家具体负责什么。   闻玺长眸微睐,看着她说,“问得那么仔细,你想去帮谁的忙?”   阮棠听出他口气里一丝微妙的情绪,忽然就意识到他的意思。她眨两下眼,哼唧一声没说话。   闻玺捏了一下她的脸,“他昨天是不是找你来说话了?”   阮棠有些无奈,“知道一个合格男朋友是什么样的吗?”   “是不是要说互相信任……我当然信得过你,只是信不过他。”闻玺嗤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倏地一敛,“他说什么都别信,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说的都靠不牢。”   严昱泽都近三十的年纪,到他嘴里都成了黄毛小子,阮棠差点喷笑出来,忍不住笑他,“论年纪他是比不过你。”   闻玺一伸手把人揽到怀里狠狠揉(哈)搓,要说对严昱泽他原本没什么特别看法,但只要一想到阮棠和他谈过恋爱,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曾经极为亲密,他心里就一阵烦躁,莫名的就在意起来。   阮棠看他脸色幻变,突然眼神就阴沉下来,吓了一跳,拉了拉他的衣袖。   闻玺看她白嫩(哈)嫩的耳朵就在眼前,低头咬了一口说,“以后别和他废话。”   阮棠捂着耳朵,转头看着他。闻玺的眼神极深沉又锐利。   她不由一怔。   “你……是和岳城融合了吗?”她顿了顿,又疑惑,“不对,你说过不是双重人格。”   闻玺抓着她的一只手说,“是恢复了部分记忆。”   “部分?”   闻玺:“有点复杂。”   阮棠立马把玩笑的心思全抛之脑后,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我尽力了…… 第534章   闻玺摸了摸下巴,说:“你回来那天,我看到一眼六百年前,脑子里就突然多了很多画面,应该是通术施展让时光相连的瞬间造成,让我想起一些东西。”   阮棠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双重人格,你怎么会记不清以前的事,还有,雷击之后你的性格和记忆都会产生变化?”   闻玺沉吟了一下,手指一弹,一道金色灵光从手指间飞出,瞬间消失在房顶。阮棠视线跟着过去,然后又把头转回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做点防范。”闻玺简略地解释一句,手指朝上指了一下。   阮棠先是一惊,以为屋顶上有人还是其他什么异术,可是闻玺脸上的慎重,让她越发疑惑,再细细一想,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轻问:“天道?”   闻玺笑了一下,他就知道以阮棠的聪明很快就能领悟到。   “你已经去过六百年前,应该知道我曾经官位不低,和朱允炆也很亲近,可是现在的史书里却没有一丝我的痕迹。”   阮棠当然怀疑过,在六百年前她可是虚体,不受建筑的束缚来去自如,看过岳城处理公务,甚至还见识过朱元璋朱允炆等人,朱元璋对朱氏族人算是很宽容优厚的,岳城虽然不姓朱,但也是朱氏血脉,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更是朱允炆信赖亲近的人,对朱允炆的政事影响很大,照理说绝对不会在历史中默默无名。   她说:“我之前想过,可能是朱棣进京之后烧了很多资料,朱允炆的记载不也全都抹去了吗?”   “帝王手段再厉害,也不能完全抹杀真实存在,总有一些东西会流传下来。但是关于我的存在,却是一点一滴都不剩。不是朱棣能够做到的。”   阮棠说:“难道是……”那两个字被她喊在嘴里。   闻玺点头,“没错,只有天道才能悄无声息将一个人的存在完全抹杀。”   “为什么?”   闻玺说:“因为我毁去不死树,这是惩罚。”   阮棠刚才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一点答案,所以等他说出来后反而倒没有那么惊讶,只是沉默了一下,说:“只是抹掉记录存在?”   闻玺笑了一下,颇有几分深意,“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我砍断不死树,掉进赤泉里面,就是你们长生宴喝的那一碗东西,第一次需要稀释,身体抗过变异不死就能成为长生体质,我掉进去的那个,是最纯的赤泉,里面包含的生命源能把人瞬间化成液体,我虽然方士之术还算不错,不过也没抗住,没多久身体就开始融化。”   虽然明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阮棠仍是听得眼皮直跳。   闻玺摸了一下她的头,“原本应该死在那里,但朱允炆也掉了进来,他虽然已经落败,但还是天子之身,是真龙命格,赤泉是天地神物,但绝不能吞噬一位帝王,再加上不死树已经断裂,昆仑山上所有灵气磁场都已经混乱到了极致。朱允炆存了死志,把真龙血脉全让给我,我才能肢体重生,在赤泉里活下来,变成了不死体质。”   阮棠曾在通术中见到过他和郑炎大战,砍断不死树的场景,也看到朱允炆掉落赤泉中,当时觉得可能只是一个错乱的记忆,或者是其他精神领域制造出来,没想到她看到的全是真的。   “后来呢?”阮棠问。   闻玺眼眸深沉,好像无尽的黑夜,提起这一段记忆,他心情也有些沉重,“天道怎么会允许我这样逃脱,还获得不死之身,但是就天谴降雷,我借着这些雷,干脆就把不死族的人全部杀了。”   阮棠目瞪口呆,心说这也不像是天道惩罚你,倒像是天道惩罚不死族。   闻玺看她的模样,嘴角微弯,“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天谴是一道雷强过一道,当时应该是最强的天谴,有八十一道雷,到最后不死族人都死光了,郑炎也被劈成重伤。我在地上设了一个符阵,只要最后几道雷降下,我就和昆仑一起消亡。”   “昆仑是神山,不死树断裂,赤泉干涸,当时是昆仑灵力最混乱的一刻,天道最后一道雷没有落下,而是用另一种方法作为惩罚。”   阮棠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天道……直接和你沟通了?”   一直以来听说的天道,都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说法,是方士所面对的天地规则,但无声无形,就好像是世界上自然存在,却又触摸不到,只有偶尔能感受到天道的威压。   闻玺“嗯”的表示确认,然后说,“是脑子里突兀出现的一种声音,你应该听说过,西方国家不是也有人号称听到了上帝的声音,我的情况类似那种,天道说作为惩罚,抹去我的存在和重要的记忆。”   这样的事如果不是闻玺亲口述说,简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简直连想都无法想象。阮棠看着他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闻玺问:“害怕了?”   阮棠摇头,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觉得你太不容易了。”   闻玺把她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不习惯,我记得自己的名字,和一部分过往,可是最重要的却不记得,就好像脑子被挖空,还有体质也变得不像普通人,每次我想做什么危险事的时候,天谴就会降雷下来作为惩罚,我摸索了很久,还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本性,后来我发现,只要做的不是那种影响朝政或者其他危险的事,天道就不会有反应,所以我就干脆把自己的心性全隐藏起来,就是你们所说的第二人格。这样一来,我就和过去彻底割裂开来,如同新生,为了在外界安然存活下去,我改了名字。”   阮棠问:“几百年来都叫闻玺?还有其他名字吗?”   闻玺忽然低笑一声,“只叫这个,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阮棠一下知道太多,脑子里还有些乱。   闻玺轻捏一下她的鼻尖,“你和我说过什么?”   阮棠“啊”的一下醒悟,“我……好像就提过一次。”   闻玺说:“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闻玺这个名字就突然跳出来,我也觉得奇怪,现在总算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各位美眉,抱歉抱歉,最近久坐感觉肩颈很硬,昨天去做瑜伽……然后,我差点当场去了 呜呜 明天把更新补上 第535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闻玺的记忆果然没有完全恢复,一些关键的地方都还没记起来。昆仑山上的大战他也只模糊记得大概,其中包括郑炎的身体被分成几部分,藏在哪里他一概都没想起来,所以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追踪郑炎行踪。   想到天谴雷劫的厉害,阮棠心中百味陈杂,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阮棠也面对过雷击的威胁,那种伤害是从身体到灵魂的全面毁灭。   “这是什么表情,”闻玺摸摸她的头发,“天谴再厉害,最后还不是没奈何我。”   阮棠窝在他的怀里,想起什么就问什么,闻玺能记起的就会回答,想不起来的,也能说出个大致推断来。   阮棠从他说的那些经历也知道了她离开后那几年的情况,和她曾经在通术中看到的一样,朱允炆是被岳城用术法带走,他选择了昆仑,朱棣已经称帝,要想从他手中夺回皇位,只能像之前靖难一样起兵,但朱允炆已经没有兵可以调。他虽然是皇室正统,也受百官认可,但此时要招兵买马公开和朱棣开战也绝无可能。   郑炎倒是愿意倾举族之力帮助朱允炆,但要朱允炆夺回皇位后为不死族提供支持,甚至还想立教传道。   这些与阮棠曾经见到的场景都对应起来。朱允炆的选择她一清二楚,但是关于岳城的……阮棠微微侧过身,看着闻玺,“你呢?不是也曾想过争夺皇位吗?”   闻玺脸上仍带着浅浅笑意,沉默片刻,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阮棠心想,天道已经将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除,当年岳城到底做了什么已不得而知,历史最终还是朱棣入京登基为帝。朱允炆输了,岳城的谋划也没有成功。   阮棠看了闻玺半晌,也没能看出他回忆起这段的心情到底如何,出于好奇发问,“有没有不甘心?”   闻玺很爽快地坦诚,“原本想在朱允炆与朱棣之间得个渔翁之利,可惜朱允炆妇人之仁,败落地太快,不死族的秘法是最后起兵的希望,他又不愿意牺牲百姓,几次三番,都输在这个仁字上。”   阮棠说:“那你呢?”   闻玺没说话,眉头拧了一下。   阮棠拉住他的手,“你把朱允炆带去昆仑,原是想让他借助不死族的力量夺回江山,他不想重燃战火,波及百姓,你最后的选择不是和他一样,所以才和郑炎起了正面冲突。”   闻玺揉了一下额角,语气有些无奈,“大概是被他傻气传染了。”   阮棠轻轻笑出声。   闻玺捏了一下她的脸皮,“笑什么?”   阮棠说:“谁说朱允炆的仁心无用,他身边重用的那几个,在朱棣入京后都不肯降服,杀头灭族也要忠于他。”   闻玺知道她说的是方孝孺黄子澄等,不屑地冷哼,“那几个书呆子,除了忠心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阮棠对他眨了眨眼,“他的仁心,身边人最清楚了。”   闻玺知道她意有所指,眼皮微垂,遮住了复杂而深邃的目光。   两人相拥安静了好一会儿,阮棠在回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事,活了六百多年的人,谈起过往都已经心如止水,云淡风轻。但有些事在她看来,却是隐藏在历史下的极度凶险。   阮棠清楚记得当日谈到皇位归属岳城露出野心的一刻。   “现在呢?”阮棠问,“还有什么想法吗?”   她突然问的没头没尾的一句,闻玺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活了这么久,朝代更替都经历了几次,还能有什么想法,现在的社会……”   阮棠抬起头,“怎么样?”   闻玺说:“挺有意思的,想看它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阮棠笑了,打了个哈欠,身体蜷起。闻玺搂住她,见她已经有了困意,轻拍她的背,像哄孩子那样。   阮棠越来越困,抓着他的衣服,眼皮沉重,在闭眼睡觉之前,她说,“以前我就在通术里见过你,你带着朱允炆去昆仑,还有你和郑炎在昆仑山上碰面,我都去过……”   闻玺低头,皱眉沉思,记起一些事来,“我记得是有模糊的影子,还以为是崔氏施展通术来窥探,没想到是你。”   阮棠迷迷糊糊地感慨,“我也没想到有这种缘分。”   闻玺微微一笑,把她抱起来送到床上,亲了亲她的眉心,“睡吧。”   ……   过了两天,把藏区的事情处理完,阮棠他们一行坐上飞机回尚海。   阮棠一直在飞机上睡觉,半途闻玺叫醒过她一次,让她喝了水又吃点东西。   严昱泽就坐在他们后排,全程脸色发黑,弄得张诚紧张兮兮,一路担心他会不会少爷脾气发作。   到了尚海后,阮棠被闻玺送到楼下,想到家里的莫尼,她瞬间就精神了,归心似箭,拿了行李和闻玺道别就赶紧冲家里去。   打开家门,莫尼飞冲过来,像一只圆咕隆咚的毛球,叽叽地大喊。   糖糖,你可算回来了。   阮棠心软成泡泡,把毛球丸子抱着揉了许久。一人一狐腻歪好一会儿后,莫尼在她身上闻来闻去,忽然小毛脸皱起,跳开一步,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叽叽:你和大魔头在一起了?   阮棠:大魔头……是什么鬼称呼。   莫尼小爪一指电视,上面正放仙侠剧呢,大魔头就是最强反派。   阮棠脸有些发红。   莫尼把脸埋进爪子里,呜呜地假哭,糖糖,赶紧和他分吧,你要是和他好,以后肯定被他吃的死死的。   阮棠小声辩解,也不一定吧。   莫尼猛地抬头,有我在,什么霸总,富二代,都不在话下,我就是你贴心的桃花符啊,赶紧甩了他吧,咱有大把选择空间。   阮棠摸了它几下,以后说这些话小心点,别让他听见。   莫尼一阵绝望,你没出息,现在就被吃得死死的了。   第二天不用上班,阮棠又重新买了手机办了号码,说起来流年不利,这两年买新机的频率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高。把该装的软件全装好后马上先给爸妈发了消息,然后就是闻玺。   他说:晚上来我家吃饭。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明天上午来看吧 第536章   严昱泽到家不久就被许琅几个兄弟叫出来吃饭了,兄弟几个里,许琅是最爱玩的,一天不攒个局浑身都不舒服。严昱泽神色消沉,饭局气氛也搞起来。许琅把人拉到一边,“我说哥你什么情况,耷拉着脸兄弟几个都快吃不下饭了。”   严昱泽拿出烟抽起来,烟雾缭绕着他的脸。   许琅说:“看你这都能去拍部沧桑文艺电影了,保管让女粉丝嗷嗷地掏钱,说吧,什么事这么烦心。”   严昱泽确实郁闷,把事情一说。许琅眼睛都瞪大了,“我去,这种女人不要也罢,才分手多久就找到下家,还能吊着你,高位玩咖呐。”   严昱泽瞪他一眼,眼风严厉,“说什么呢你。”   许琅心想栽了栽了,都这样了还不许人说句坏话呢。他眼珠子一转,语重心长地说,“哥你是不是没展现实力呢,咱这颜和貌还能输人不成,你就这脾气稍微收敛一下,回头做低伏小一下,保管能把人追回来。”   严昱泽没那么乐观,许琅说的这些,闻玺也不差,且就他们所在风水行业来说,闻玺强的可以说是深不可测。他沉吟着没说话。   许琅一看这架势怎么有些不对,拍了他一下说,“天下何处无芳草。”   严昱泽扒了一下头发,把烟头扔了,说:“我还可以等,几年十几年……”他说着精神都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和阮棠都是长生不死之身,至少拥有500年左右的寿命,就算她现在和别人恋爱,又能多长久呢,总不能长过一辈子。   想到一辈子,严昱泽心头发恨,又有些苦涩,原本好好的,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的呢。早知道吵架的时候他也不该甩脸子,现在再想这些也已经没用。他一咬牙,决定就这样耗着,总能等到机会。   许琅被他这几年十几年的吓得够呛,心说不至于吧,拍电视呢,失恋苦恼过一阵子就算了,还真能痴情那么久,那就不是人,是杨过了。但看严昱泽目光坚定认真,他泼冷水的话就没说,暗自决定查一查阮棠和谁在谈恋爱呢。   ……   阮棠下午就开始化妆打扮,之前东奔西跑,又有各种异常情况,连拾捯一下脸面都没,邋里邋遢那么久,连化妆技术都退步了。   她换了毛衣长裙,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莫尼在沙发上哀叹,它对闻玺一向畏惧,昨天劝了半天分手,阮棠都没答应,莫尼觉得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于是零食也不香了,电视也没劲了。   过了会儿,阮棠手机震动一下,看了一眼消息后她拿包就高兴出门,转头看见莫尼看综艺笑得抖成一个球,嘴里的薯片渣滓都在簌簌往下掉。呵,见鬼的零食不香电视没劲。   闻玺活了那么久,肯定不是不解风情外加视力障碍的直男,看到阮棠上车,他虽然没直接说漂亮,但眼里的赞美和倾身过来热情的吻已经说明一切。阮棠被亲的面红耳赤,想起这还是自家小区呢,赶紧拍他的肩说出发。闻玺低笑一下,阮棠看见他嘴唇上红艳艳的全是她刚抹的唇釉,抽了纸巾给他擦嘴。   闻玺家里阮棠并不陌生,但上次来和这次来身份有了变化,感觉自然也有不同。有个宽敞的影音间,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书橱和一套荧幕播放设备。阮棠显露出巨大兴趣,闻玺给她准备了零食。阮棠选了一部之前错过的影片拉着闻玺一起看。   看了没多久,阮棠就沉浸到剧情里,但某人明显没有,他的手轻抚在她的腰上,阮棠是好一会儿才发现,抓住他的手,“专心看电影。”看他也没把之前剧情看进去,就小声地之前男主角多惨女主角多可怜说给他听。这是一部复仇片,先甜中虐后期爽,是成熟工业制品。闻玺总算把视线挪到荧幕上,看了没两分钟又看回到阮棠身上。   阮棠看着专心,为女主角的死亡而悲伤,眼梢泛着微微的红,眸里水光盈盈,在投影幻动的光亮下,莫名的诱人。闻玺把人抱进怀里,亲她的脸,阮棠嫌他妨碍视线,撇开一些,又被他亲在耳朵上。   “哎呀,正好看呢……”阮棠横他一眼。   这一眼没有气势,闻玺又亲了她好几下。   电影正好放到最悲惨的一段,阮棠干脆就跳过剧情和闻玺聊天。   “你不喜欢看电影?”   闻玺说,“看过太多真实的,对这种拍摄的就兴趣不大。”   阮棠心中轻轻一叹,差点又忘记了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什么沧海桑田光怪陆离没有见识过。   “要是我像女主角一样,你会给我报仇吗?”   闻玺脸色陡然沉下去,阮棠偏头看过去,“我就打个比方。”   闻玺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不会让你落到那种境地。”   阮棠心跳很快,几乎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凑过去,往他嘴角亲过去。闻玺当然更不客气,于是后面的剧情又被忽视。   闻玺回来后不像她这么闲,公司上很多事需要他来拍板,没一会儿就有电话进来,闻玺出去接了两个电话,还不得不马上处理一些紧急公事,阮棠觉得在封闭空间里两人看电影也是件挺危险的事,点头让他赶紧去办正事。她就把电影再倒回去,把错过的片段重新看一遍。   阮棠是个挺敏感的人,以往对影视的共情能力很深,看到主角的悲惨也要跟着难受,但此时补看电影中最凄惨的一段,心里却始终甜蜜蜜的,无法投入到剧情中。   阮棠看完电影出去在客厅溜达一圈,然后在书房找到闻玺,他站在窗前打电话,脸色严肃而沉凝。   阮棠在门前瞧了两眼后打算离开。   这时听到闻玺沉声说了句什么挂断电话,阮棠推开门问,“处理好了?”   闻玺招手让她进去。   阮棠进去后,闻玺从办公桌最底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匣,光看雕工精美的外表就知道这个匣子不一般,他从里面取出一张紫色符纸给阮棠。   “拿好这个。”   阮棠收起笑,“怎么了?” 第537章   “林志远那里的符阵被攻破了。”闻玺说。   “是郑炎动手了?”阮棠一凛,“林志远怎么样?”   “他没事,对方攻破符阵后没有余力,逃走了。”   林志远身体里有郑炎一部分的魂魄,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这也是林志远和久城合作的原因。   阮棠想了一下,问:“郑炎就这么一个大脑袋在市区里跑来跑去的?”   不怪她要多想,实在是前一阵灵异视频被拍到个模糊影子都小火了一阵,关于视频是真是假引起过讨论,久城寻找郑炎的踪迹,也有往上各种消息和视频的帮助。但尚海是国际都市,如果他真的被拍到,可能就不仅仅是风水界的事情了。   “不是郑炎亲自动的手,但也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闻玺的声音略有些冷意。   阮棠手里的符纸,纸张柔韧,而且有种特别的光彩,一看就极为不凡,“这是什么符?”   闻玺说:“幸运符。”   阮棠:“……”   她低头看看符纸再抬头看看他,“为什么幸运符做的这么……高大上?”   闻玺看她满脸疑惑的表情也觉得可爱,“是不是觉得镇邪,驱魔这种符纸更难?”   阮棠使劲点头。   闻玺微微一笑,“知道一命二运三风水的说法吧,和运牵扯上关系的,比风水排名更前,凡是能改变运势的东西,都已经是术法中最难琢磨的,一般的幸运符能带来改变很小,效果就是路上捡个五块十块,高阶的幸运符,最后成形会受天道影响自然损坏,所以像这张符纸,整个风水界不会超过两张。”   阮棠没想到手里的符纸那么宝贵,动作立刻就小心翼翼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是想让我现在用了去买张彩票吗?”   闻玺在她脑门上一敲,“好好拿着,给你防身用。”   “用幸运符防身?”阮棠收好符纸,还有些疑惑。   “符阵破了,方子珩当场修补借用了蛊虫的力量,可能眼睛撑不了多久。”闻玺说。   阮棠顿住,然后脑里兜了一圈,突然就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方子珩的左眼当初被苏凡真以自己的命为咒,如果闻玺无法给他治好眼睛,就会痛失所爱。后来闻玺去苗寨为方子珩弄来蛊虫充当眼睛,这个咒一直没有引发过。   现在闻玺觉得那只眼睛不知能用多久,诅咒会引发,她就会有危险,换句话说,他爱的人……   阮棠有些害羞,还得装的淡然自若,说:“这样一看,和你谈恋爱没个长生不死的体质还不行了。”   闻玺把她拉到怀里,亲亲她的脸颊,柔嫩细腻的肌肤让他有些沉迷,“那个咒还没找到解法,别轻视,长生不死体质也是会消耗完的,况且……”   阮棠微微抬起眼。   闻玺手托着她的颈,已经吻到她的唇上,声音都含糊了,“那些伤害……我也不舍得。”   ……   阮棠休息了两天很快就回去上班了,林志远和江伊凝住的地方是久城安排的,符阵重重包围还被人攻破,事情绝对不算小。关系到方子珩,间接对阮棠都产生威胁,当然不能轻忽。   不过她到了公司,正事还没办上,气氛倒是有些诡异。   先是一大早在早饭摊和黄宇碰上。他马上主动买了两个煎饼,给阮棠分一个。阮棠要转账给他被他先一步拒绝,说同事之间请个煎饼怎么了,每天请吃都是应该的。   到公司坐下没几分钟,钱佑曼就顺手把一杯咖啡放到阮棠的桌上,说特意带给她的。   阮棠一边吃煎饼一边喝咖啡,“今天有点受宠若惊,你们怎么了?”   “对你好点这不正常吗?平时是心里对你好,现在要实际表现下。”钱佑曼说。   黄宇立刻接上,“主要是同事之间关系融洽,你是不是未来的老板娘不重要。”   阮棠噗的把咖啡喷了小半口出来,赶紧抽纸巾擦桌子。   钱佑曼朝她眨眼睛,“瞧把你激动的,张诚可都跟我说了。人家在藏区高原反应,你倒好,爱情反应,把闻总拿下了。”   黄宇推推眼镜,瞧了眼被阮棠喷了咖啡印渍的电脑,感慨:“我觉得闻总可能是高原反应眼睛不好使了。”   “滚!”阮棠怒吼,一脚把他挪过来想参与八卦的椅子踹远。   钱佑曼已经凑到她身边,把波浪长发全撩到身后,“我平生很少佩服女人,现在你快让我佩服上了。先是严昱泽后是闻总,你是怎么办到的?”   钱佑曼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十分大胆,阮棠对着她也丝毫不扭捏,眨了眨眼,学着她的样子去撩头发,手都拨脑后勺了才想起今天头发是扎起来的,于是改做伸懒腰,“可能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钱佑曼半晌无语,“是我以前思路错了,原来这些高岭之花都喜欢逗(哈)比。”   阮棠:“……”   办公室门被推开,严昱泽也来了。阮棠没想到他回来会老老实实来上班,朝门口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他视线对上。严昱泽脸色微微有些崩,目光交错的那一瞬,他似乎是想微笑,不过阮棠很快就移开,他神情僵了一下。   钱佑曼和黄宇都没再八卦聊天,回到各自位置上,气氛很快转变为安静。   阮棠打开电脑,发现公司特别项目组里的共享文件夹里多出万源荣达的资料,她好奇地点击进去看,发现里面有万源好几个成员的资料,乔溶月,乔柯,还有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门先生,还包括几个非核心成员,他们的能力和特长都被重点标识出来。   阮棠认真看完,还把几个需要注意的人都记住。   快到中午的时候,闻玺走出办公室,叫上阮棠一起出去。   在两人要离开的时候,严昱泽忽然喊了一声“闻总。”   钱佑曼和黄宇在电脑后都支棱起耳朵,同时有一种,前线吃瓜修罗现场的激动。   “如果是关于林志远和江伊凝的事,我也应该能帮上忙。”严昱泽静静看着闻玺说。   作者有话说:本周我空闲较少,每天只有一更,无法多更,很抱歉 本文已经到了收尾部分,我也需要好好捋一下思路,没有意外,本月肯定就完结了 先要谢谢大家一路陪伴,结尾一定是happyending 第538章   闻玺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不冷不淡地“嗯”一声,表示可以跟上。   阮棠还有些尴尬和不适,两个男人倒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了地下车库,严昱泽问要不要开他车去,闻玺说开我的。三人上车,阮棠坐到副驾驶位,严昱泽坐后排,车驶出公司大楼,谁都没有说话。   车里太过安静,阮棠拿出手机刷,结果就看到聊天列表里钱佑曼和黄宇你一句我一句的八卦,都整出一部狗血大剧了。   阮棠:“……”所以非要让她看到是吗,你们两个明明可以在办公室面对面说话啊。   没一会儿车就停下,当初给林志远和江伊凝安排的地方离公司很近,是一个次新楼盘的小区,一梯两户,两人住的正好门对门。方子珩设置的两个符阵可以相互借力,十分巧妙。   闻玺提前通知过今天要来,此时三人都坐在林志远那套房子的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在播放一部过时的苦情剧,江伊凝看地十分专注,林志远和方子珩坐在一旁。方子珩脸色有些疲惫,背靠沙发闭目养神。   闻玺他们三人进去的时候,江伊凝关了电视,另两个坐着的姿势也变得正经严肃。   “你怎么样?”闻玺先问方子珩。   “不太好。”方子珩拨开几乎遮到眼皮的头发,露出左眼。   大家看到,他的眼珠眼色又淡了许多,像一只浅褐色的玻璃球,看着已经和另一只眼有了明显差别。   “撑不了多久了,要是再像昨天那样来一次,可能直接就报销了。”方子珩苦笑。   刚才进来的时候,阮棠就感觉到屋子的空间层次很特别,普通人可能没有感觉,但对于有灵感天赋的人来说就十分明显。   闻玺看了方子珩的眼珠没说什么,转头看向林志远。   林志远斯文的脸有些阴沉,“好几次都有些躁动,不过昨天符阵差点破的时候反倒没了动静。”   林志远嘴里的“他”就是身体里一小部分郑炎的魂魄。   只有郑炎想要召唤合魂的时候,他身体里那部分才会感应,昨天来的不是郑炎,所以他也就没有感觉。   闻玺手一抬,一道符纸飞射至林志远的胸前贴住,然后上面的符箓闪动着,从红色转变为黑色,又慢慢恢复成红色。符纸很快飞回到闻玺的手里。   大家都看着不说话。   林志远眉头深深皱起,“不信我?”   闻玺说:“确认一下更放心。”   两人说的含糊跟打哑谜一样,但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刚才的符纸应该是确定此刻他身体里的魂魄占主要位置的是谁。   郑炎此人狡诈阴狠,又是真正的方士大能者,他若是无声无息占了林志远身体的主导,那就太过惊悚了。   确认完之后,闻玺问他,“能不能从他这里感应到其他信息?”   林志远揉了一下太阳穴,“很少,也很难分辨,最多能感受到的还是郑炎是否在附近。”   “你被他控制的时候去了万源?”   林志远点头,“那份赤泉就是他提炼出来的,不过具体用的什么方法他瞒着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闻玺坐在单人沙发位上,其他人不是坐长沙发,就是拉了把椅子过来。闻玺长腿交叠,神色冷峻,威严的气场让大家都感觉都紧张起来,不敢随意插话。   “之前追踪郑炎,知道他的目标是收集不死树残叶,”闻玺说,“那是不死族备的后手,外人不清楚情况,跟在他身后也查不到什么,现在他已经躲起来,连另一半魂魄都可以暂时不顾,与其一直寻找他的行踪,不如改变一下思路,主动出击。”   林志远和江伊凝在这里已经躲了一段时间,每天需要的东西都由久城的员工采购送来,轻易不能外出,即使房里空间不小,还有现代娱乐,但始终在室内,两人都已经十分苦闷。这样的日子当然不能长久过下去。因此听到闻玺说主动出击,林志远马上问,“找不到郑炎要怎么主动出击?”   他说完这句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刷的一下扫向阮棠。   阮棠也立刻意识到。   闻玺根本没理会他的动作,说:“直接去万源。”   众人吃了一惊。   方子珩和林志远江伊凝原来对风水界的事并不清楚,最近才补了认知。   阮棠和严昱泽很清楚两者之间的情况。   没想到闻玺的决定是去万源。   江伊凝刚才一直端坐着没说话,这时开口说:“万源和久城此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冒然过去不会有问题吗?”   闻玺说:“都跑到这里来破坏久城设置的符阵,还需要什么其他理由。”   阮棠一听,猜测他昨天接电话的时候已经有了打算,今天来一次,不过是要亲眼查看情况,然后宣布决定。   其他人反应不一,严昱泽看了眼闻玺,觉得从藏区回来后他身上似乎有了些微妙变化。不过他之前和闻玺的接触不深,所以这种感觉也只是很隐约的。   阮棠和严昱泽本来就是久城的员工,而林志远和江伊凝也不会反对,方子珩略一沉吟,问:“我需要一起去吗?”   闻玺说:“你可以自己决定。”   方子珩看看周围几人,说:“还是陪你们一起走一趟吧。要是你们都走了,我留下来,万源杀个回马枪,那不就剩我一个顶上了。”   听他说的有趣,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气氛也轻松许多。   闻玺没有多留,出来后也没有回公司,而是送阮棠回家,严昱泽本来想跟着,但出门的时候被闻玺指派回公司。严昱泽满心不愿,但成年人的世界自有规则,只要他还留在久城一天,就要接受工作安排,于是臭着一张脸打车走了。   阮棠在车上还想着万源的事,问闻玺,“郑炎如果就在万源,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准备?”   闻玺说:“不急,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找到万源的位置再说。”   阮棠微微睁大眼,“找到位置?”   闻玺一边开车一边说,“万源和久城完全不同。” 第539章   阮棠到第二天才知道闻玺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久城是一个公司,还有其他普通商务咨询业务,风水只是内部最特别的一项,需要特殊渠道才能来进行风水咨询,而且久城还有一个网上销售平台,在风水界内都是极负盛名,每次有符纸或者灵器之类的物品,几乎是一上架就会销售一空。这个平台的客户都是风水行业内部人士和一部分来咨询过业务的熟客。   万源和久城齐名,阮棠一直以为操作模式应该和久城一样,但听了张诚对万源的详细介绍,才知道两者之间的差别。   万源不是公司,没有固定的位置,即使是北方风水内行人,谁也说不清万源在哪里。关于万源的流言不少,有的说万源位于河流之下,还有说万源是折叠的小空间,一天只出现两个小时,平时都是隐藏。   听完张诚的介绍,办公室里众人都啧啧称奇。   黄宇好奇,“藏得这么深,怎么找到他们,听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也要处理风水上的疑难杂症。”   张诚说:“他们在常柏镇上有一个店铺,进去买最贵的香,点燃把自己的需要说出来,自然会有万源的人主动来联系。”   “万一点了香没人来呢?”阮棠问。   “那说明万源不愿接你的事,三天之内会主动退钱。”   钱佑曼说:“哟,听着还挺有商业道德的。”顿了一下又说,“那这次我们要找上门去,人家不主动现身怎么办?”   张诚笑着说:“先骗着试试看。”   久城出发去北方前要做足准备,定在下周出发。   阮棠趁着周末回家一趟,爸妈许久不见她,当然十分高兴。阮棠早上陪着阮妈去广场舞,下午陪着阮爸去公园溜达,晚上还带着爸妈出去吃了一顿好的。阮爸阮妈既高兴又心疼,嘴里直念叨何必吃这么贵的。夜里她一边陪着爸妈看电视,一边和闻玺发消息。   没谈恋爱之前,她觉得闻玺是那种极高冷,不愿意回消息,或者只是回嗯字的人。但今天闻玺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不是问她在哪,就是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阮棠定的是下午五点的车票,在家一直磨蹭到三点还没出门,临行前,阮妈摸了摸她的脸说,“要是工作太累就回来,这次突然回家是不是受了委屈?”   阮棠一看,阮爸也脸色担忧地看着她。她赶紧举手发誓只是想家了才回来,没受委屈没有事,两老这才松了口气。   阮棠坐在高铁上,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哈)色的人流,心中莫名感慨,她拿出手机,把这两年存的钱全转账给爸妈,身边只留了一点。   到达尚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从站内出来,就看到外面等候人群中极为显眼的闻玺。他身材挺拔,气度沉凝,和人群环境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以至于热闹的高铁站内,他的周围也空有两米左右的空间。   阮棠提着行李走过去,闻玺自然而然接过她的行李箱,冷峻如同利刃的感觉也柔化不少。   “吃过了吗?”   “还没。”   闻玺直接把车开到家里,然后电话叫人送餐。   阮棠坐着没一会儿就吃上了热菜热汤,味道还很好。吃完之后,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风景。闻玺的房子楼层很高,落地窗户外是市中心繁华的夜景。   闻玺走过来,就看见外面的灯光透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女孩漂亮的眼睛多少有些迷离。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带到怀里。刚才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她是脆弱而单薄的,好像不护着就很容易受到伤害。   阮棠微微侧过脸来,在目光对上那一刻,闻玺情不自禁亲了亲她的眼睛,“在想什么?”   “下周又要出差了,”阮棠说,“这么多人一起去,还是头一次。”   这次公司的安排,准确来说就是闻玺的意思,除了钱佑曼和黄宇留守公司,其他人全部去北方,其中还包括林志远和江伊凝。林志远是当事人之一,当然少不了他。江伊凝则是主动要求,她说卜过一卦,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和她所在的空间牵扯上关系,所以要求参与,闻玺没有拒绝。   这是久城出行人数最多的一次安排,阮棠隐约感觉到,以往派出去的人少,是因为处理那些事游刃有余,这次几乎全员出动,是因为对方很强大。   郑炎就不用提了,万源是和久城同等级别的存在。   闻玺声音很平常,“万源有几个麻烦的人,带的人多,处理起来可以更快一点。”   “郑炎呢?”   “我来对付。”闻玺说。   阮棠没说话。   闻玺抚她的头发,“怕我应付不了?”   阮棠还真有点担心,毕竟就她去过六百年前所见,郑炎活的实在太久了,比任何人都长久,还是昆仑不死族的族长,而昆仑,是方士之术的起源地。   她一句没说闻玺也看穿她的想法,低低地笑了说一声,“郑炎肢体不全,魂魄分割,和以前根本无法相比。”   阮棠歪着脑袋,“意思就是他比以前弱了,你比以前强?”   闻玺笑笑,在她脸蛋上狠狠亲了一记。   阮棠还没因为他一句话就觉得高枕无忧,“乔溶月呢?”   “她?”闻玺似乎没想到阮棠会提起她,“交给陆一苇,他能对付。”   阮棠撇了一下嘴,“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乔溶月那个时候不是也在雪山里,她后来怎么样了?”   闻玺说:“看到情况不对就跑了。”   阮棠看看他,“我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你们在说话,气氛特别怪……”   闻玺皱起眉,似乎在回忆这一段,最近他的记忆恢复了一段,多少有些扰乱原来的,所以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是怎么回事,再一看阮棠,眼角余光溜溜地盯着他。   他忍不住想笑,“你想说什么?”   阮棠没好气,“看她那样子,你们过去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她的口气凶凶的,这疑惑以前就有了,不过那个时候闻玺是老板,现在不一样了,她质问的理直气壮。 第540章   闻玺被她绷着脸做出凶巴巴的样子逗乐,“你说能有什么事?”   “以我多年刷剧的经验,”阮棠说,“至少是余情未了。”   闻玺失笑一声,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当然不是。”   “那你说清楚。”   闻玺往后一靠,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让我想想,应该是一百多年前袁世凯当政的时候,在他搞复辟的前一年,时局很混乱,风水界也是鱼龙混杂,什么情况都有,我听说有一份赤泉出现在上海,当时一些权贵富商都喜欢逛书寓,乔溶月当时就在书寓里。”   阮棠好奇地问,“书寓?”   闻玺摸了下鼻子,贴在她耳边解释了一遍。   他呼吸的热气传递过来,阮棠耳廓发红,但听清楚内容,眉头已经皱得死死的,语气不善,“还取个这么好听的名字,你这见多识广,去的地方真不少。”   闻玺咳嗽一声说,“那个时候就流行这样逢场作戏的应酬地方,”他说着把阮棠搂地很紧,继续说,“不过我就去过两次,全是为了查赤泉去的。乔溶月有个姐姐,就是当时最出名的书寓之一,我查到赤泉的时候,已经有人把赤泉兑着吃了。一席九个人全死了,不过当时乔溶月和一个送菜的小厮受不了赤泉诱惑,尝了几口反而活了下来。”   阮棠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引了回来,“小厮?”   “就是乔柯。”   阮棠无端受过乔柯的攻击,对他印象极差,闻言撇了撇嘴,“然后呢?”   “一桌想要长生费了老大力气搞来赤泉的人全死了,反倒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活下来,我把长生不死的事情告诉他们。在那个年代,能太太平平吃个饱饭就算是好日子。死在书寓的全是当地权贵,乔溶月和乔柯就算活下来也难逃罪名追究,所以就跟着我。”   阮棠听着,几乎马上就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他们跟了你多久?”   “差不多有二十多年,”闻玺说,“直到她动手害死了阿瑜,我让她死一次抵命,那以后就分道扬镳,独立行事了。”   阮棠睫毛轻轻一抖,窗外的光慢慢流转着,在她眼下映照出一层极淡的影。   闻玺低头去看她,“怎么了?”   阮棠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阿瑜?”   她的口气有一丝微妙,闻玺忍不住仔细去看她的脸。   “我见过阿瑜。”阮棠说。   闻玺神色一动,很快意识到应该是通术才能办到。   “乔溶月故意把她推进轰炸之后着火的房子里,她是被活活烧死的。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战乱的时候都还要帮别人一把。就算只看到的是记忆,我也特别佩服她。”   闻玺说:“如果不是生在那个时代,她应该会生活很好。”   阮棠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眼,“她那个时候也参加革命的对吧,还偷偷去送过情报,被你救了。”   闻玺忽然就有些头疼,不知道她到底看了些什么。   “在那个年代真是苦。”阮棠感慨一句,然后安静下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闻玺说:“糖糖。”   阮棠看向他,“我能看出来,她对你很依赖,只要你开口,她肯定愿意跟着你,不过后来我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对她是什么想法?不会是顾忌战乱或者是她很快就会变老吧?”   她的口吻好像很平淡,但眼角有一抹微微的红,闻玺看着她就好像心口被揪了一下,有一种钝钝的痛感。   “糖糖,我的记忆不完整,天道惩罚让我忘了最重要的东西,”闻玺说,“看到阿瑜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的酒窝……让我感觉很想亲近,刚认识的时候她才初中,我近距离观察了两次,知道不是她。再说一个黄毛丫头,我能有什么想法。”   “后来你还守了她十几年……”阮棠慢悠悠地说。   闻玺:“那是乔溶月总拿她的事情来试探我,我可没有故意去关注过。不过她脸上有那一对酒窝,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总有些不忍心让她遭难。只是没想到,这一点不忍反而成了催她死的关键。”   阮棠心中各种滋味都涌上来,眼角也有些涩涩的感觉。   闻玺揉她的头发,“别多想了。”   阮棠因为阿瑜而起的感伤,很快在闻玺的闻言软语中淡去,她想起乔溶月,皱着眉说,“乔溶月说过万源是你创立的。”   闻玺坦诚不讳,“是我弄出来的。”   阮棠无语,那现在这算什么,原来风水界南北最顶尖的组织都是出自他的手,现在还要左手打右手?   “现在的万源和我创立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想弄清楚长生不死的根源和规律,找了几个风水界天赋最好的,当时科学也开始新兴,两种不同的学术结合在一起,我觉得应该会有些不同思考。但国家动荡太过厉害,方士也不能和时势抗衡,我就没有再管过。后来乔溶月接手,就发展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阮棠说:“那是不是你振臂一挥,万源就自动投降了?毕竟你是创始人啊。”   闻玺哈哈一笑,“创立的时候那批人早就没了,现在这些全是乔溶月找来的,振臂一挥只能让他们打的时候瞄准点。”   “我看乔溶月才不会对付你。”阮棠哼哼唧唧地说。   闻玺在她头发亲两下,“是我要对付他们。”   很快周末过去,阮棠整理行李,带上莫尼一起出发。   飞机降落在北方重城,又换了车到邻近的一座小城市。万源对外的商铺就在这个城市里。阮棠下飞机的时候还觉得累,放下行李后反而有了点精神,很想去看看那家铺子在哪里。   久城的人并不是全部集合在一起,分了三批行动,阮棠和闻玺还有张诚一组。出发前严昱泽对分组似有不满,但最后还是听从安排。   张诚看她对万源店铺十分有兴趣,吃饭的时候告诉她,“我们找的中间人明天就能到。”   这晚安心休息,第二天有个中年商人找到他们的住所。 第541章   阮棠他们这次出差没有住酒店,而是钱佑曼提前租下的城郊的别墅。来的中年商人个头中等,肚子微凸,一身休闲服,但无论是停在外面的座驾,还是他手腕上百万价值的手表,都显现出其事业不错的背景。   他在客厅和闻玺张诚说话,态度看上去还有些拘谨。在说到明天去铺子里买香的事,中年商人一口应下,然后小心翼翼追问一句,“闻总,张先生,这香买回来,对方不会有什么手段缠上我吧。”   张诚说:“只要把香买回来,后面的事就和你没有关系。”   中年商人连连点头,“有您两位在我当然是放心的,”他顿了一下,又说,“两位难得来一趟,今天晚饭我做东,还请两位赏脸。”   这时阮棠从二楼下来,中年商人见了马上说,“都一起去,人多热闹。”   闻玺说:“心意领了,今天把香买回来就点,晚上先不要出去。”   他一开口,中年商人立刻收了笑,脸上也严肃起来,嘴里应着“好,好。”   说完之后马上就要出发,闻玺没打算陪同,阮棠却想去看看,和张诚一起出门,他们包的车跟在中年商人的车后面。   路上聊起这个人,阮棠问张诚哪里找的人,听口音是北方本地的,照理说应该和久城没什么关系。   张诚告诉她,这位老板姓李,是北方有头有脸的富豪,但是起家时的资金有点来路不明,企业做大的过程中也得罪不少人,四年前李总带着儿子一起去尚海谈个投资,打算把产业挪一部分过来,结果人刚到没几天,儿子就不见了,然后就收到绑架勒索的纸条,索要两千万。   阮棠听到这里有点懵,“这不是刑事案件吗?”   张诚说:“照理说应该归警察管,问题出在纸条上,一般勒索应该用电话或者短信联系,他来谈生意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套房,进出管理很严格,纸条突然就这样出现在套房里,查了监控调查了酒店内部都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纸条是凭空出现的,警察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   “所以他找上久城?”   张诚点头,“李总朋友多人脉很广,让他打听到久城就找上门,这件事当年是我处理的。绑架的人里面有个懂点方士之术,没用在正经地方,倒想着捞偏财了。”   正说着话,车速已经慢下来。阮棠朝外看,跟着前面李总的车,他们已经来到一条小路上,单行车道,两边都是卖香烛的小铺子,路边还有人摆着摊,中年男女蹲着,不时问路边人要不要算命。   人流一多,本就狭窄的路面情况就更不好了,车开的很慢。过了十多分钟,司机找到位置停车。阮棠一看,他们在一个寺院外的停车场,难怪街上有那么多香烛店铺。   张诚没下车,指着路上一家装修半新不旧,很不起眼的店铺,“是那家。”   阮棠顺着他指的看过去,李总下车,左右张望了一下,就朝着香烛铺走过去。   一整条街上的店铺面积都不大,小小的店面,货架上堆的满满的。李总进去看也不看一眼,直接问老板,“我买你们这里最贵的香。”   老板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生的眼皮肿,眼睛小,坐在柜台后面抬起眼,上下打量李总,点了下头,“最贵的价格可不低,想清楚了吗?”   李总拿着手机的手很没所谓的一挥,“就拿最贵的。”   店铺老板眼睛虽小,但眼光不差,来的人有没有点身家基本看两眼就知道了,他赫赫地笑了两声,转身从货架最里面拿出细长一包线香来,包装极其简陋,贴的标都是歪的。他往柜台上一放,“88起。”   李总意外,“这么便宜。”   他伸手摸到香上。   店铺老板手在货架上一拍,说,“是88万起价,先付个定金50万,香烧完了再付尾款。”   要是普通人听了准以为老板疯了,李总却放松下来笑着说,“这才对嘛。”拿了手机干净利索地转账完,他拿起香问,“回去点香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点香的时候把你要办的事说一遍就行,会有人联系你的,看你办的事有多难,越是难的越贵。”   李总点点头,出于经商本能又多问一句,“多难都行?”   店铺老板看着他,眯着眼嘿嘿一笑,“老板做生意的吧?”   李总说:“你看得出来?”   “不管你是被别人暗算了,还是想暗算别人,咱们都有人可以给你解决,求财求命,无非这两样,只要你开得出价格,保管你满意。”   李总听出他言外意,把香小心地握在手里,转身离开。   阮棠和张诚看见他顺利买了香出来,车子转头又跟上回别墅。   李总把那一小束线香放到茶几上,说了一下价格,阮棠咋舌,心说这风水界的物价和外界真是完全脱轨了。   香摆在茶几上,除了李总,没人去碰。闻玺对阮棠说,“把那只小狐狸叫过来。”   阮棠就对着楼上喊一声莫尼。   李总出去跑了一趟,嘴巴都有点干了,喝了半杯茶,抬头一看,楼梯上跑来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看着跟狗有点像,就是嘴巴更尖,眼睛特别灵动,如同人一样情绪外露。   莫尼跑到沙发前,鼻子皱了皱,它对闻玺极为畏惧,所以动作模样都特别乖巧。   “看看这个香。”闻玺说。   莫尼个头小,前肢搭到茶几边沿,凑过去闻香。   叽叽叽叽。   李总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阮棠一看除了闻玺,其他人肯定都没懂莫尼的意思,她只好代为翻译,“它说这个香有古怪,一旦点燃就会和其他灵物产生关联。而且如果是有灵感天赋的人去碰它,这香就会失去作用。”   张诚问:“阮棠你能听懂它说的全部意思?”   阮棠点头。   李总看着莫尼眼睛有点发直。   闻玺说:“这个香还是李总收好,晚饭之后再点。”   知道万源在香上有特殊的手法,阮棠几个都没有去碰,等吃好晚饭,李总把香拿起来——堂堂资产惊人的老板,此时不禁也露出些微紧张, 第542章   晚上八点,阮棠往窗外看去,天色漆黑,月如银勾,已经是秋末初冬的天气,夜风带着一股沁骨的阴寒。   李总吃了晚饭后跑了两次厕所,后来又去一次,在里面半个小时没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大家发现他已经洗完澡。把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擦干,李总神色虔诚,“都已经洗干净了,现在可以焚香了吧。”   文绉绉的两句差点没把张诚逗笑,“李总,别紧张,我们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李总点头,“我相信,当然信。”   香还放在茶几上,阮棠他们三人都没有碰。   李总把香拿起,想起什么把香换到左手,然后去掏打火机,可他刚洗了澡身上没有打火机,他正转身要借一个。香忽然无风自燃,一头开始飘起青烟。   “这……”李总惊讶,不过今天让他吃惊的东西太多,连狗像人似的,他很快镇定下来。拿眼瞅着张诚,表情上写着“怎么办?”   张诚摇头,示意让他等待。   于是李总举着香,耐心等着,阮棠闻玺张诚三人在沙发上各占一个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总。   香燃啊燃,也不见香灰掉落,好像起了烟之后,香渐渐缩短,也不像寻常的香那样会掉香灰。   眼看着香燃光一半,李总略微有些着急,一会儿看看张诚,一会儿看看闻玺,还会去看莫尼。   莫尼着实无语,屁股一撅,跳上沙发盘成一团。   等香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时候,李总差点以为已经失败了,闻玺抬了抬眼皮,抬头往天花板看去。   李总跟着仰头,面色骤然一变,眼睛瞪大,呼吸也粗重起来。   香上的青烟飘向上方,原来并没有散,而是在天花板上渐渐聚拢,形成一副绘画,青烟一圈圈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棱形网,在网的中心,一只灰蒙蒙的蜘蛛正渐渐被烟雾勾勒出身形,它仿佛是活的,肚子还有微微起伏,肢节上的倒刺也看得很清楚。   李总被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香丢开。   就在此时,上方的蜘蛛已经有了动作,身体一颤,徐徐荡落下来,蜘蛛的个头比脸盆还要大,再加上肢节,长度已经超过一米,它是烟雾所化,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李总感到蜘蛛下滑,降到与他头齐平的方向,然后发出声音。   “是你点的香?”   李总咽了下口水,心想既然狐狸也能跟人一样,那么再来只烟雾蜘蛛会说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是我。”   “你需要万源帮你做什么?”   李总愣住,最近生意兴隆,儿子考进好大学,老婆几年前随便投资的一个楼,现在成了学区房,大赚一笔。李总最近日子过得顺心极了,一时间都卡壳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地往张诚看过去。   张诚早已经站起来,接近烟雾观察,很奇怪的是,烟雾几乎已经凝成实质,但在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他往阮棠砍去。阮棠摇摇头。   他以口型告诉李总,随便编。   李总说:“你们能做什么?”   烟雾蜘蛛头动了动,李总吓得倒退两步,以为它已经看破他有问题,哪知蜘蛛摇头晃脑两下,说,“能做的很多,看你犹豫,那就不是遇到奇怪的麻烦,你想铲除对手?”   “可以吗?”李总问。   “可以,”蜘蛛继续慢慢悠悠地说,“可以直接咒死你的对手。”   李总虽说早些年产业是有些模糊地带,但现在已经是个正经商人,听着蜘蛛的话,他有些心惊,“怎么咒死。”   蜘蛛怪笑起来,“可以让他夜夜做噩梦,最后渐渐睡了醒不过来,或者是身上长烂疮,一抠皮肤就流脓,沾到浓水的皮肤继续长疮,直到全身感染而死……”   “别说了。”李总喊。   阮棠在旁边听着都有些反胃的感觉。   张诚已经找到烟雾最浓郁的地方,拿出一张符纸,念咒拍上去。   蜘蛛忽然剧烈颤动,声音变得愤怒,“你带着人来……”   李总心想,旁边几个人都在,你莫非是瞎?   符纸在天花板上贴住,上面的符箓一下又一下的闪动,墙面被符纸波及,很快扭动了一下,蜘蛛烟雾顿时消散,张诚抬手一挥,又一道符纸飞射上去,撞到墙顶的时候,符纸好像碎裂开,然后墙面也裂开一个大缝,一个人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掉落下来,碰的一下砸在地上,他发出一声闷哼。   阮棠觉得刚才这一幕像极了日本忍者的画面。低头看去,地上是个身体消瘦的男人,目光躲闪,好像不擅长和人交流,光看外表像是一个宅男。   “你们是谁?”他从地上怕起来,刚才摔得太狠,浑身都疼,让他龇牙咧嘴的。   张诚单刀直入地说:“你是万源荣达的人?带我们去你们的基地。”   消瘦男人说:“休想。”   他忽然身体一扭,身体都模糊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消失。   闻玺挥了挥手。   消瘦男子身体马上恢复原样,他大吃一惊,惊悚地瞪着闻玺。   张诚板着脸说,“你最好还是配合,我们既然已经找过来,就一定会找出你们的老巢。”   消瘦男子把头撇到一边,“我们的人不会放过你们。”   早知道万源的人没那么容易就搞定,张诚叹了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消瘦男子见了,忽然很得意的笑起来,“这是引符吧,可笑你们这些人只会墨守陈规,不动变通,万源早已经研究出新的符箓,我来的时候身上用了新的守护符,不会受这些符纸的影响。”   张诚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符纸贴在他胸口。符箓闪动,然后很快燃烧殆尽。   男子笑得更张狂。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张诚厌烦地看着他,正要拿更利害一等的符纸。   闻玺招手让阮棠过去,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张诚和李总就见阮棠抱起莫尼来到男子面前,然后摸了摸莫尼的毛发。   莫尼一脸无奈地吐出一团雾气,把男子笼罩在里面。   然后阮棠画了一个符箓融入到雾气中。   张诚于是收好符纸,站到一旁。   等了没一会儿,烟雾中忽然传来男子凄厉的叫声,又尖又利,让人耳膜都不舒服。   李总见了心惊不已,原来看着这么甜美的姑娘才是狠角色。   张诚问阮棠刚才做的是什么。   阮棠朝闻玺瞥去一眼,说,噩梦,莫尼吐出的烟雾有致幻的作用,我引导那种幻觉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张诚一凛,难怪那人都没支撑多久,原来沉浸到自己最恐惧的幻觉中去了。   “我说!”消瘦男子高声喊叫一声,嗓音都破了。 第543章   阮棠看向闻玺,他坐在沙发上,神色沉稳,“再等两分钟。”   于是烟雾里的男人痛苦哀嚎持续了两分钟。   时间一到,尼莫张嘴一吸,烟雾全被它吸进肚子里,浑身的毛发一鼓一鼓的,它圆溜溜的小眼睛朝消瘦男子看了眼,表情有些不屑。   那男人进烟雾前还挺正常,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头发甚至被汗水打湿,还在往下淌着汗珠,好像刚才被扔进水里一样,他大口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   闻玺语气冷淡地说,“说吧。”   消瘦男子抿了抿唇,说给我点水喝,阮棠给他倒了一杯,他接杯子的时候手是颤抖的,喝过之后才缓慢开口,“我其实不是万源核心人物,只是他们外围人员。”   他说完发现客厅里几人都没有反应,叹了口气,于是继续说了一段话,大意就是自己原本是北方一个有方士传承的家庭出身,无意中展现出灵感天赋,知道在北方最大的风水组织就是万源后他想方设法地加入,但是加入了好几年,也只是一个外围的业务员,这类业务员可以在万源领取符纸灵器等东西,也可以学习小范围的方士之术,工作的内容大多是听从派遣,主要是对接香火铺卖出去的香,一般求上门来的人要达成大要求就那一些,不是求财,就是求命。   反正大部分业务这些外围人员都可以料理,如果遇到疑难杂症,再往上报,可以得到万源内部的支持。   但这个人从事业务四年,也才见过一次万源核心人物。   “你们要找万源的基地,抓我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人已经没有刚才的气焰,老实地说,“说实话,我和你们一样,也挺想见见万源真正的基地在哪里。”   阮棠听到这里已经很失望,折腾一晚上什么进展都没有。   李总在刚才已经离开,今晚的时候不再适合普通人参与。此时客厅里就久城的三人。   张诚说:“就算是外围人员,也应该接触到万源的一些事,比如符纸往来用什么传递,或者是联系的方法。”   消瘦男子垂头沉默不语。   闻玺说:“不想说,就刺激一下神经,说不定很快就能想起来。”   尼莫一听又是自己出马的时候,立刻站起来。   毛绒可爱的动物应该是惹人怜爱的,但那个消瘦男子如临大敌,吓得倒退一步,“慢、慢着,我好像想到什么事了。”   尼莫又趴回沙发角落。   男子舔了舔嘴唇,说:“符纸是快递送过来的,上面的地址都会刮花,但是有一次,我看到快递公司的电子留单。上面有个地址,我猜那地方就算不是万源总部,也该是个重要地址。”   “哪里?”   男子拿出手机,输入一个地址,然后双手恭敬地放到茶几上。   阮棠和张诚都好奇地凑过去看。   **县第三人民医院。   阮棠:“……”   张诚面露惊讶,他们久城为了隐藏业务,开的是业务咨询公司,万源可就不寻常了,居然是开个医院。   “这是什么地方?万源怎么可能藏身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张诚问。   “我查过,这是旧址,这家医院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搬了地方,”消瘦男子说,“而且,这家医院曾经最出名的是精神病科,后来改制的时候就成了精神卫生中心,只看管精神病。这个地址是旧址,已经荒废了。”   他说完后就老实站着,姿态特备诚恳。   阮棠都有点好奇刚才短短几分钟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闻玺看了那个地址两眼,说:“通知陆一苇他们做准备,我们现在马上出发去这里。”   张诚说:“现在?”   闻玺说:“万源藏得很深,对外围人员也不会放松管理,他在我们这里可能很快就会有人知道,现在马上就去。”   张诚点点头,看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他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拿了车钥匙准备开车。   阮棠跑上楼很快拿着包下来,她现在很有经验,包里放着水和吃的,还有应急的手电筒等东西,背着以备万一。   闻玺说:“把狐狸带上,它还有点用处。”   阮棠把尼莫抱起,也放到背包里。尼莫偷偷龇牙,却是敢怒不敢言。   三人上车,还带着那个消瘦男子,很快出发。   车子驶出市中心后,周围很快就偏僻下来,灯光变得稀少,从车内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环境,张诚跟着导航一路开,开车过程小心翼翼。   开了大概有两小时,依稀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是成片的树林。   导航迟钝卡壳了好一会儿,显见信号也开始变差。   幸好张诚十分细心,刚才开导航的时候就把大致的路线记下,又开了半小时,车子已经深入山林,车灯照出去,只见一根根笔直的树干,枝丫的位置很高,树叶凋零,抬头可以从树枝的缝隙中看到一轮弯钩似的月亮。   阮棠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此情此景,既荒凉,又透着诡异。   车子开到路尽头,张诚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停车。他拿了手电筒在地上照出一条小路,只能行走,不能开车,“应该是从这里进去。”   消瘦男子都被这片地区的死寂给惊到了,哆嗦着说,“会不会是我自己搞错了……”   “下去吧,那么多废话。”张诚把人抓着下来。   阮棠抱着尼莫下车,问它,感觉到什么没有。   尼莫小鼻子耸动,摇头说什么都没有。   阮棠刚要松口气,它又接着说,就连正常的自然界也没有。   “什么意思?”   “死气沉沉,一般的树木河流泥土,自然界的一切都蕴含着些微灵力,很稀少,但一定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人类在看到山水会从内心感到愉悦。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树,泥土,自然环境居然会如此死寂。”尼莫说了一大段,浑身毛发都张开,看起来身体都圆了一圈。   阮棠知道,这是它紧张防备的表现。   这样的环境,给人带来一种从内到外的不适感。   “跟上。”闻玺率先走上小路。 第544章   具有灵感天赋的人对灵力和环境的敏感程度肯定是要超过普通人的,四人一狐在羊肠小道上走着。   医院废弃的时间太久,原本应该是草坪的位置已经长满了野生花草,足有膝盖那么高,把通行的道路都压地很狭窄,只够一个人通行。   闻玺走在最前面,最后一个是张诚,阮棠跟在闻玺的身后。走了大约三四百米的距离,已经看到医院的大楼就在前面。   消瘦男子忽然叫了一声。   阮棠回头看,那人弯下身,拨开脚边长长的草叶,嘴里呸了一声,“艹,割到我了。”他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等他,讪讪笑了下,说:“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太难受了。”   阮棠刚才已经被尼莫告知原因,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张诚不耐烦地说:“这种鬼地方谁能觉得舒服,别啰嗦了,赶紧走。”   闻玺对身后动静并不在意,而是看向医院大楼。这是一幢六层楼高的大楼,和外面的医院差不多,灰白的墙,还有很大的字挂在外层墙面上,“**县第三人民医院”,三字已经掉了两根标牌,因此看起来像是“一”,如果是在白天就没有特别,夜晚却赋予这个楼宇,包括外面的标牌,都仿佛沾染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   医院外墙的铁大门早已经损坏,闻玺伸手轻推,什么力都没用上,铁门嘎吱一声就推开了。   阮棠脚踝刺痛了一下,她“嘶”的吸气,低头一看,裤子露出皮肤被细长的草叶割出一道口子,皮肤伤口很快愈合,草叶边缘沾着红色血痕。   不知怎么的,阮棠看着草叶就有点不舒服,用力把草叶踩了两下,然后马上跟着闻玺走进大门。   医院的构造都是大同小异,一楼是门诊急诊部。在外面时还有依稀的月光。进入室内后就是一片漆黑,阮棠从包里掏手电的时候,张诚已经先一步打开手电,照了周围一圈。   消瘦男子神色极为紧张,如果不是被强迫带来,他可能立刻就要逃走。   “不对,太不对了,”他嘀嘀咕咕的说,“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张诚问:“什么声音?”   “呼吸的声音。”   阮棠被他说得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幸好手里抱着尼莫,又软又热乎乎的,很能舒缓心情分担压力。   尼莫进了大楼后身体蜷缩,头深深埋进肚皮毛发中。   张诚说:“废话,谁不呼吸。”   消瘦男子说,“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很多呼吸声……我的灵感天赋是听力,真的,你们信我。”   阮棠听他这么说倒有些好奇,“你不是擅长操纵烟雾?”   男子说:“那不是关于听力的方士之术已经失传,我只好练其他的,和我的天赋有些不匹配,所以能力也不是很强,不然能这么轻易被你们抓住吗?”他说着声音都低了下去,显见心情极不好。   “不对。”他又叫了一声。   “又不对什么?”   “你别岔开话题,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消瘦男子说,“是呼吸声,你们到底听到没有。”   “听到了,”这次是张诚回答他,“你先闭嘴,别老一惊一乍的。”   闻玺推开门诊的门,里面是老旧腐败的设备,医生看病的桌子,墙上还挂着几张x片。   阮棠在他身后也看到里面一些景象,觉得这个时候就算跑出丧尸来也不会太过惊奇了,因为整个环境阴森恐怖,就像是某个恐怖电影的复刻。   她在心里说,不怕不怕,这才哪到哪,既没有突兀地冒出一个头,也没有突然多个影子。   消瘦男子极为不安,时不时扭动身体。   “你冷静点。”张诚拍了他一下,原想让他镇定一点,谁知男子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张诚无奈,伸手去扶他。   男子说:“我听到了,声音在搂上。”   “听力真有这么强?”阮棠不由惊叹。   闻玺又重新合上门诊室的门,说:“上去看看。”   “我不去,”消瘦男子说,“要去你们去,我已经把该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明明会方士之术,胆子却那么小,除了他,阮棠还没见过第二个。   张诚根本不和他废话,手里拿着张符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选择自己走还是符纸带着走?”   男子消停了,拍了拍衣服,不再说话。   医院的楼梯就在走廊尽头。在众人拾阶而上的时候,阮棠看看周围,又在扶手上轻轻用手碰了一下,说:“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闻玺接过她的话,“太干净了,没积灰。”   “对。”阮棠也是才想到,这里虽然看起来一切都陈旧,但灰却没多少。   来到二楼,是一条通两头的走廊。   “我和糖糖走这里,你们走那边。”闻玺说。   张诚点头,推了消瘦男子一把,右转往闻玺阮棠的反方向走去。   阮棠和闻玺走了左边,第一个科室的门推开,和下面一样什么都没有,由左向内,走了三个科室都是和之前一样的情况,没人也没异常。阮棠差点就要有这是一种试胆游戏的错觉了。   闻玺似乎也有些困惑,在这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四周过分的安静也让人厌烦。他忽然听到空气中极轻的一声呼气。   闻玺脚下骤然一停。   阮棠问:“有发现?”   “你听。”   阮棠聚精会神,过了一会儿,一脸茫然。   “还真的有呼吸声。”闻玺淡淡地说。   阮棠头皮麻了一下——周围根本没有人,哪来的呼吸。她拉了闻玺袖子一下,闻玺看过来。   阮棠说:“你抬头看看上面。”   闻玺抬头看了看,脸上没有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有鬼脸什么的?”   “有。”   阮棠哆嗦了一下,心想果然被我猜中了,“吓不吓人?”   闻玺说,“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别闹,”阮棠死死垂着目光,瞟也不上面瞟一下,“还不赶紧拿驱邪符。”   她提醒过后,闻玺没有动。阮棠觉得奇怪,抬起眼皮,就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我最近的事忙完了,可以专心来搞结局了,明日双更 第545章   阮棠飞快朝天花板上瞥了一眼,光线昏暗,但什么都不存在。原来闻玺是吓唬她。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阮棠想到刚才自己缩头缩脑的样子,恨恨地伸手揪他一下。   闻玺反手包住她的手,“有呼吸的声音是真的。”   一句话又让阮棠把心吊起,不过情绪就是这样,一直紧张绷着会很快疲惫,被闻玺玩笑一下后她比进医院大楼的时候要放松许多。尼莫已经换了位置,趴在她的肩上,也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身体缩的几乎只有巴掌大,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是衣服上的装饰毛球。   继续往里走,闻玺又推开一个科室的门,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木门连接处腐朽的转动声——咯吱,像一根钩子在心上划过。阮棠往里看,这间比刚才几间大的多,还有窗帘拉着,露出里面一张病床的角落。   阮棠知道有的科室是需要躺下检查,这里应该就是。   这个病房的东西比前几间多出不少,桌上有白色搪瓷缸,打开笔盖的钢笔,一台老式电脑,桌上还有一沓凌乱的病历,以及几张打印的A4纸。阮棠来到桌前,闻玺把手电照上来,她看到上面用的是英语字母,看了几眼,发现并不是英语,于是又转而看其他。   闻玺从桌上把纸拿起来看。   阮棠把挂在墙上的x片都观察了一下后回头看见闻玺还站着不动看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病理分析。”   “你看得懂?”阮棠惊了,先不说这个不是英文,即使是英文,涉及到医学专用词汇,她也得歇菜。   “德文,”闻玺头也不抬地说,“二战的时候学过一点,很多地方也看不懂,只能看个大概意思。”   阮棠觉得自己好像被凡尔赛了一把,说:“我去看看那边。”   闻玺点了下头,看着纸上的东西好像有些沉思。   阮棠拉开布帘,露出里面的病床,上面白布盖着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   她吓得胆子都颤了一颤,回头就要喊闻玺,头才刚一动,突然,手腕上有冰凉的触感碰过来,好像有什么瞬间抓住她的手。   阮棠心碰碰碰碰地乱跳,大脑都空白了一瞬。她缓缓的低头,就看见一只青白枯瘦的手从白布下伸出来抓她,那只手好像被均匀地切割开,又重新缝起,皮肤上全是缝补的针脚,看起来割裂又扭曲。   “闻玺。”阮棠一边拼命甩手一边喊。   那只手的力气并不大,她一甩就挣脱了,可她用力太猛,砰的一声手甩回去后,在病床上砸出声音,还把白色布单掀开一角。   床头上的人脸露了出来。   很难形容那张脸到底章什么模样,因为他的脸和手一样,都被切开又重新缝合,就好像是有人进行了碎尸,然后又照着原来的模样重新缝合。看起来是那么恐怖,伤口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直至深入到白色被单里面。可以想象,他的全身应该都是碎肉拼凑起来。   胃狠狠抽搐两下,阮棠想吐。那是视觉冲击过大,引起生理性不适的反应。她往后退了两步,被人从后面扶住。   “别看。”闻玺低声的声音就在她身旁。   阮棠说不出话来,强迫自己视线从病床上挪开,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病床上那个人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从背上窜上来,让阮棠手脚发凉。   “他……眼珠在动。”   闻玺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她的面前。   阮棠看到他身体微微弯了下,手探到病床上。她几乎屏住呼吸,胃里一阵难受。   闻玺掀开白床单,看到里面的样子后很快又放下,阮棠手脚发软,忍着恶心问:“到底怎么回事?”   闻玺说:“人体实验。”   阮棠感觉荒诞至极,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她目光缩了缩,“我刚才看到他眼珠动了,难道……”她抿了抿唇,嘴唇发干地难受,“他还活着?”   闻玺“嗯”的回应一声。   阮棠终于忍不住,跑到角落位置,干呕起来。就在刚才她已经想到,病床上的人连头都被切割成那样,还能缝合起来再活,绝对不可能是平常人,那只有长生不死的体质才能办到,但如果是长生不死,也不需要缝合线。   她吐了两口酸水,胃里抽筋的感觉才算缓和过来。尼莫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暖意,似乎再安慰她。   阮棠转头,看见闻玺的手里多了一道符,那道符纸上闪过黑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很沉很亮。   等符纸发挥作用,闻玺把白布单重新盖好,又拉上遮挡的布帘,走到阮棠的身前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好吧。”   “你用的什么符?”   “灭魂。”   阮棠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悄悄松了口气。她实在无法想象,长生不死的人这样留着一口气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他解脱。   “万源进行的什么试验,怎么会把人变成那样。”阮棠问。   闻玺沉吟片刻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阮棠说,“不然我会一直想到今晚看到的,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闻玺拉住她的手,往外走的时候告诉她,“应该是对长生极限的一种探索,以前就算是不死族,对长生不死体质也只能知道个大概,活的时间长短,身体伤害的愈合能力也有差别,万源做的试验,是把伤害和愈合都具体数字化。这中数据建模,是需要大量试验才能得到的。”   阮棠此时对万源的厌恶已经达到顶点。   “长生不死体质的人那么少,就算有了这些数据又有什么用。”   闻玺说:“现代科技太过发达,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现在都可以做到。比如把生命源从不死人身上提取出来,就算不能萃取成赤泉,做成其他的东西,通过科学的方士做成药剂,或者针剂,普通人吃了能延年十年,二十年的。把这些东西卖给富豪,权贵,甚至更高的阶层……”   阮棠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今晚来不及,要放到明天上午,很抱歉 第546章   风水这门生意一向都是更受权贵青睐,她是知道的。开门做生意的喜欢买些招财摆件,富豪喜欢在家里布置风水阵,买房买坟请个大师看一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还有在生意上算计同行,而同行也可以请风水师来反破算计,总之这些风水上的事,大部分都是有钱人才玩得起,久城的客户也同样是这个阶层。   那么更上一步,如果有风水师的组织能够提供延年益寿的东西,阮棠光是设想了一下,都知道这门生意会多么的有市场。   想到刚才那个被切割的那么碎,重新缝合,又残留一口气的人,阮棠既愤怒又有一种从心底往外窜的恐惧。   刚才那个不仅仅是人类,还是个长生不死人,在身份上,他们是一样的。   阮棠被闻玺牵着离开这间废弃科室,到了走廊上,外面还是一团漆黑,阴森安静,但阮棠感觉居然比刚才宽敞的科室更能透得过气来。   “万源是你创立的,”阮棠轻声问,“你有没有……”   后半句话被她咽在喉里。   闻玺清楚地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语气平淡却坚定地说,“没有。”   阮棠沉重的心理负担顿时一松,她是真的害怕创立万源的闻玺可能沾染到这些罪孽。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种试验过,只凭想象都无法直观地感受到其中的残忍和可怕。阮棠只要想到,如果有一天,是自己面对这种试验,心理无法抑制地发寒,可能心理的崩溃比身体的崩溃更快到来。   “再看看后面几间吧。”阮棠长长呼吸一口后说。   闻玺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一丝意料之内的赞赏。   “刚才你看病理报告很长时间,看出点什么?”阮棠问。   “有些词汇不是很懂,所以废了点时间。”闻玺说。   他没有正面回答阮棠的问题,她疑惑地侧过脸来看他。   闻玺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手,“你不会想知道的。”   阮棠问:“比刚才那个还可怕?”   “是恶心。”闻玺说。   阮棠感觉胃酸又涌动了一下,连闻玺都说恶心,她头皮都麻了一下。   不过即使闻玺没有说,在后面两件房间里,阮棠还是见识到了——寄生虫。   桌上还有各种医学报告,有的处理了,有的还放着,这次很多是中文的,阮棠也看到了,从中知道一个信息,对长生不死人的血液提取没有想象中简单,万源多年来进行的科学实验中表现,以现代医学要凝练其中真正起到修复作用的生命源也是很难的,有时候实验已经成功,但提取物会很快失去活性。   这也是长生不死人自己可以很快身体恢复,但把自己的血给普通人用是没有作用的原因。因为提取出来的物质无法保持活性。万源内部很快转变思路,集思广益,最后想出一个极残酷的方法,培育寄生虫。   如果是活性物体吸取了不死人身上的生命源,是否就可以保存下来呢。   在这个设想驱动下,万源收集了可供培养的寄生虫多达几百种,然后进行了实验。   阮棠在走廊最后一间科室里见到的图片和现场保留的一具不死人尸体时,差点又反胃呕吐。但是她胃里空空的,什么都已经呕不出来,干呕了两下,身体仿佛已经被掏空了一般。   实在太过恶心,简直是挑战忍受极限,阮棠活到那么大,就算是冰川里的百鬼道,都没有让她感觉这么难受过。她手脚冰冷,浑身的血都好像被冻住了,胃又难受地直抽搐,让她头昏眼花,冷汗直冒。   莫尼也被吓地不轻,它视天生灵物,已经有了等同于人的灵智,看到尸体后,吓得目眦欲裂,缩在阮棠的肩膀上身体颤抖。   闻玺把阮棠搂在怀里,安抚地轻拍她的背脊。   “丧心病狂,”阮棠声音都哑了些,“这种泯灭人性的事他们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闻玺说:“活的时间太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成为异类,没有把自己当做人类,又怎么会忌讳在人体上做了什么。”   阮棠在刚才那个科室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出来在走廊里深呼吸镇定了两三分钟才缓过来。   “你刚才听到的呼吸声,是不是那些实验体的?”阮棠不敢称呼他们为人,从刚才看到的资料里得知,这些人从成为不死人开始,就被带到万源来当做实验体培养。几十年到上百年,日复一日,有的人被抹去记忆,有的人意识崩溃成了一具没有清醒意识的活死人。在第一个科室里见到的那个还有一口气的不死人就是此例。   阮棠站在走廊的尽头,回望刚才走过来的几间科室房门,脸上厌恶和愤怒交替闪过,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闻玺抚摸她的头顶,他的情绪平缓地多,活了六百多年,朝代都换了几次,战争,瘟疫,还有人类互相之间的戕害,他见识过太多,眼下万源所做的事引起的负面情绪很好地被他控制住。   但他知道阮棠不一样,她出身在和平且美好平静的年代,从小到大都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一直到进入久城后才直接面对风水上各种灵异,眼下的情况显然有些突破她的心理界限,不过他知道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强,越是艰难困苦的环境,越是能激发她的这种特性,就像他们在冰川雪峰里那段日子,她咬着牙忍着痛,在意识昏迷的最后几天,她反而更加冷静,即使是伤害自己,也选择了最能存活的方法。   他心疼她,也相信她不会被击垮。   阮棠缓了缓,把小狐狸从肩膀上抱下来,抚摸它的毛,“别怕,莫尼。”   莫尼呜呜两声,叽叽地叫唤两声,糖糖,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人。   和万源一比较,之前用玉石困住莫尼,利用它的天赋骗人的那些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天使了。   阮棠说:“大概是他们不算人吧。”她顿了一顿说,“所以我们要找出他们。”   这个念头是那么的清晰。 第547章   在没有看到医院里留下的人体试验体之前,阮棠对万源的恶感来源于他们做了郑炎的帮手,站在了久城的对立面。而现在,阮棠觉得万源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来到人类的对立面,但凡有些底线的人都做不了这么残忍的试验。   阮棠觉得现在来到这里,已经不仅仅是找到郑炎解决他,而是要将万源打倒。这不仅仅出于一个人该有的道德观,还有一份她很清楚的私心,为那些和她一样体质的试验体,也为了她自己极为隐秘的担忧和不安。   闻玺见她已经冷静下来,说:“先去找张诚。”   两人原路返回,刚才在楼梯口分了方向,张诚和万源那个外围成员去的右边。很快又来到楼梯位置,闻玺继续往前,走廊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一股不安的感觉出现,阮棠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们的脚步声很明显,如果张诚听到,以他谨慎的性格肯定会出来看一眼。   但此时右边的走廊里,所有科室门都紧闭着,没有一丁点动静。   闻玺说:“等会跟在我后面不要离太远。”   阮棠点点头。   闻玺拿着手电在依次而过的门上照过去。   左右两边走廊是完全对称的,各有7扇门,灯光照过去的时候,门上斑驳老旧的痕迹,都让人生出一种诡谲的感觉。   “第四间。”阮棠眼尖地瞥到门开了一条缝,“好像是开着的。”   闻玺又把手电照过去,果然门是留着拇指粗的缝隙,他快步走过去,阮棠也紧跟上。闻玺推门的时候,手心里金光闪动,但门上并没有什么机关。   等灯光照到室内,阮棠抽了口气。   有个全身皮肤青灰的人,站在当中,身上贴着好几张符,乍一眼看过去像僵尸。而在这人的面前,消瘦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张诚背对着闻玺和阮棠,手里符纸正灵光闪动,好像在对抗着这具奇怪的人体。   闻玺视线挪到青灰色人的身上,皱着眉头走过去,来到张诚身边,“这是不死族的……”   阮棠记着刚才他说的要跟进,所以亦步亦趋,脚踝忽然剧痛,整个小腿都跟着发麻,阮棠大吃一惊,低头往下一看,只见她的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着细长的草叶,就是他们进入医院时走的那条路上到处都是。   但是这里是室内,什么时候也有草叶了。   阮棠感觉到突然出现的草叶正紧紧勒着她的脚踝,草叶边缘锋利的像刀,已经扎进她的皮肤,顿时就弄得鲜血淋漓。   阮棠吃痛,看到闻玺去帮张诚,想着那边更紧急,忍痛打算自己解决,她刚弯下身体,就听见前面砰的一声。抬头一看,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她不敢置信。   张诚在闻玺靠近时一张符纸扔过来,迅如闪电。两人相距不过两三步,闻玺身形顿了顿,他的脚下有一种阴沉沉的灵力波动,闻玺没闪过张诚的符,符纸上漆黑的符箓随着激发变得巨大,蓦然出现漆黑的铁链,全由阴气所化,一圈又一圈捆绑住闻玺。   金色微光从闻玺身上透体而出,正要具现为盾,但此时那个青灰色皮肤的人忽然就动起来,他身材极为高大健硕,肌肉粗壮的像是大理石,眼睛几乎没有眼白,全黑的看着像窟窿似的,他张臂猛然一下抱住闻玺,金色灵光还未成型就被他一捏而碎。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前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阮棠惊怒,“张哥你做什么?”   张诚回头瞥她一眼。   阮棠这才看清,原来这人不是张诚,而是万源那个消瘦的男人,地上面朝下躺着不动的才是张诚。张诚也是体型偏瘦,两人其实身材极为接近,只是消瘦男子晚上又是哭哭啼啼又是退缩想逃,畏缩的样子和张诚完全不同,才让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是偷袭控制住张诚后和他换了衣服,摆出个假象迷惑闻玺和阮棠。   阮棠不知道那个青灰色的人到底是什么,但眼下显然到了关键时刻,她不再管脚踝上的草叶,而是马上画了道灵力冲击的符,灵光随着符箓闪动朝青灰色人袭击过去的时候。脚踝上的痛骤然加剧,锋利的草叶直接穿透皮肤,割断她的脚筋。   阮棠咬牙闷哼摔倒在地,剧痛刺激地她眼前昏沉了一下,脚几乎像断了一下,动一动都是锥心的疼。她抬头去看刚才发出符箓的效果,失望的发现,符箓被青灰色皮肤的那个人一手捏散了。   眼前发生的事荒谬地让人难以置信,阮棠还是头一回见到应付灵力符箓直接徒手就把灵光打散的。   “再动你的脚可就废了。”消瘦男子伸手把头发拨开,姿态和刚才已经完全不同,“是不是很吃惊,我早就说过,你们对方士之术的运用太古老,万源早就研制出很多好东西。”   他轻蔑地看了阮棠一眼,对她肩上的小狐狸看了看,又转回去盯着闻玺,他对闻玺的忌惮最深,在看到厚厚几层阴气铁链,和青灰色皮肤的人铁铸般的双手压着闻玺的肩膀,他暗自吐了口气,笑容得意又张狂,“听说闻总曾是万源的创始人,没想到今天栽在我手里吧。”   闻玺朝阮棠的方向看过去,她的小腿位置已经渗出一滩血,连呼吸都因为疼痛而变得不稳。他看见她趴在地上,身体弓起,手已经去拉扯深深扎入血肉的长草。   几根细草叶子,坚韧的却好像是软性金属材质,她使劲一拉,死死咬住牙根没发出一丝声音来,将草叶硬扯出来的过程,好像重新锯断脚踝一次。   阮棠感觉到草叶像活的一样,就她手心扭动,一头已经弯曲竖起,好像要扎进她的肉里。莫尼往后挪动,蹑手蹑脚,没有引起一点注意,它一口咬住阮棠手里的草叶。 第548章   草叶剧烈挣扎,但莫尼是天生灵物,对这类带着一些灵性的活物天然带有压制作用。草叶就像刚才那样扎进莫尼的血肉内,但在碰到它蓬松柔软的毛发时却发现怎么也扎不进去。莫尼把草叶从阮棠的脚踝的筋骨里彻底叼出。   阮棠疼地浑身都在颤,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往下淌,极其狼狈。   消瘦男子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在闻玺身上,他听到阮棠的压抑在喉中的喘息,并没有特别在意。   阮棠在等脚踝的伤口恢复,在她脚下已经汇聚了一小滩鲜血,全是刚才被草叶割裂的伤口所致。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气。闻玺视线扫过来,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和目光,突然之间,他身上阴气所化的枷锁突然发出剧烈颤抖,变得更加粗状,在他身上蹭蹭绷紧。   青灰色皮肤那人手臂也更加夯实,死死压制着闻玺。   消瘦男子倒退一步,刚才得意过之后闻玺没有给他半点回应,他自觉受到轻视,不免也有些恼意,“这是针对你做的布置,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还是别妄想挣扎反抗了。要我说,你们久城还真是死脑筋,这么多年也没变过,死守着老规矩不变。如今是科技时代,该轮到我们万源做主了。”   他语气高昂地说完,闻玺的视线始终看着地上阮棠躺着的方向,没有一丝一毫搭理的意思。   语言上的刺激远远比不上态度的轻视。消瘦男子由得意转为愤怒,他蹲下身体,一把揪住阮棠的头发,把她的脸提起来,看着闻玺脸色阴沉,消瘦男子又笑了两声,“创始人,这是你女朋友吧。”   话音刚落,阮棠突然伸手按在他的腿上。   一道极为隐蔽的符箓突然爆发出灵光。   消瘦男子身体僵住,眼睛突然瞪大,好像要眼珠子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的似的,他的脸上得意张扬还有愤怒等等情绪渐渐消退,慢慢取而代之是的恐惧,开始他还能抵抗,随着符箓的力量完全激活,他的表情不可抑制地变得扭曲,眼神也瑟缩躲闪,空茫地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阮棠拍开他的手,正要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通术中的诡梦?用的倒是不错,天赋绝佳。”   低沉,嘶哑,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阴冷,像是吐信的毒蛇在游走。听到这个声音,莫尼浑身的毛发全都鼓张开,背脊也弓起,阮棠头皮发紧,脑中来不及多想,手指一动,就要画符,趁着这个时候帮闻玺解脱。   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她的手掌,阮棠被冻地身体一颤,他的力气不大,但在皮肤触碰到的一刹那,她的力气就好像被抽走了,比起刚才被硬抓着头发不知凶险多少倍。   阮棠抬起眼,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郑炎。   之前曾经见过面,不过那是在郑炎部分魂魄占着别人身体,或是只有一个脑袋从深海中脱困,不过阮棠也曾见过他的全貌,那是在通术中。所以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此时的他看起来比六百年老了不少,满是沟壑的老脸皮肤都垂下来,头发苍白。五官衰老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相比起脸,他的身体更诡异,那是和刚才青灰色皮肤的人一模一样的体格和皮肤,他蹲着和阮棠的目光对上,像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怪物。   阮棠瘆得慌,还有一种难言的恐惧,被他捉住的手几乎没了触觉,冻的发麻。   郑炎在她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道:“年轻的生命就是鲜活。”   阮棠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他此时的眼神阴气森森,还有一丝垂涎,像是要把她的皮肤剐下来贴到自己身上。   郑炎说了这句后就放开阮棠的手,然后把她旁警惕炸毛的莫尼用两根手指捏了起来。   莫尼发出叽叽的叫声,阮棠大急,伸手去够。郑炎站起来,把莫尼晃了晃,“天生灵物,可惜原本就是低级物种。”   莫尼叫了两声已经不敢再叫,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像它这种灵物最是敏感,之前以为闻玺是他见过最大的存在,而眼前这个怪物,传递过来的感觉比闻玺更要可怕一点。它不敢反抗。   郑炎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手指上冒出一丝黑气,缠绕在莫尼身上。它恐惧地四肢都扭动起来,可是没有丝毫作用,身体毛发僵化,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的身体已经变成玉石,还维持着刚才它害怕挣扎的样子。通体晶莹光滑。   事情发生的太快,阮棠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一个符箓都来不及画,莫尼已经变成了玉石,她眼眶一下就红了,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她把灵力蕴藏在手心里就要扑过去抓郑炎的脚。   他看着老迈,动作却极为敏捷,抬脚踹开她,随手把狐狸玉石丢开。   安静的室内一声巨响,玉石在地上砸落,幸好材质坚硬,看起来并没有损坏。   郑炎转过身,不再理会阮棠和狐狸,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随手所做,甚至连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救的消瘦男子,他都没有在意,而是直接走到闻玺面前。   此时闻玺被重重枷锁困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岳城,”郑炎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眸看着闻玺,“六百年,我们的恩怨应该要了结了。”   闻玺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被钳制住而有丝毫的弱态,“我也这么觉得。”   郑炎笑笑,但在他这张老脸上,即使是笑,也显得极为可怖,“你了解我,所以当年才能算计我,我在海底困了这么久,出来第一件就查你的事,你的行事风格倒是变了不少,莫非是受了这个文明社会的影响?”   他桀桀怪笑,“当年的你可比现在强多了,莫非是身体已经进入到衰败期了?”说着,他伸出手指,如同尖刀一般直接刺进闻玺的肩膀中。 第549章   深夜,一辆福特猛禽穿梭在山间,在山林小路上停住,车里依次下来四人。正是陆一苇、严昱泽,方子珩和江伊凝。陆一苇打开手电,照到路边停着的另一辆车说:“就是这里没错,闻总他们先进去了。”   方子珩年纪比几人都大,抱着手臂观察了一下环境后说,“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陆一苇说:“灵力不动,死气沉沉。”   严昱泽拧着眉头说,“跟半夜来创鬼屋一样。”   陆一苇摇了一下头说:“比起鬼屋要凶险的多,现在开始都小心点。”   江伊凝在三人说话时一直没开口,眼看陆一苇都要往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走去,她赶紧轻声喊,“陆先生。”   陆一苇回过头,他天生就眼下一片青黑,看着十分没有精神,恹恹的。   江伊凝说:“先占一卦吧。”   陆一苇说:“江小姐,无论卦象如何我们都要进去。来之前你也是同意的。”   他们几人和闻玺阮棠他们是分开居住,今晚收到张诚的消息,知道已经有了万源的地址,在尚海时闻玺就布置了任务,两方是分开行动,互为支援。今晚出发前,陆一苇本来只想脚上严昱泽和方子珩,就行动力来说,江伊凝肯定不算是战力,又是女孩子,所以不在他行动名单上。但江伊凝主动要求跟随,她说就跟在后面,又可以有趋吉避凶的占卜能力,所以能帮上忙。   陆一苇考虑再三最后同意了,眼下这句只是再次提醒江伊凝。   “我不是退缩,是这里的感觉非常不好,”江伊凝解释说,“占卜一下,也是为了后面的行动顺利。”   严昱泽说:“她的卦很准,就让她试一下。”   自从下了车,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环境的死寂,对他们来说无形就带来了很重的压力。   陆一苇点头,“麻烦江小姐了。”毕竟不是久城的人,他分的很清楚,她是来帮忙的,所以一路上说话都很客气。   江伊凝说,“之前承蒙久城照顾,这是我应该做的。”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竹筒。   陆一苇严昱泽都看得眼皮一抽,不知道这么大的竹筒是怎么放进随身包里的。方子珩也饶有兴趣,目光一错不错,他是符阵上的大师,终生只专研了一种方士之术,对其他的当然充满了好奇。   江伊凝将竹筒双手相持,双目紧闭,嘴里默念着什么,这一刻她身上似乎起了一种特殊的变化,灵力被引动,整个人都显得各位庄重肃穆。   陆一苇眼皮一抬,有些意外地看了江伊凝一眼。   就这样端立了两三分钟,空气中忽然有了风,江伊凝骤然睁开眼睛,然后将竹筒倾倒。从中纷纷落下细针似的草叶,其中还有一些小百花。落地之后,这些细草和白花在地上旋转着。   严昱泽低头看着,白花有是十几朵,在转动中很快停止,拼凑出一个奇怪符号,那些细草也是同样。   陆一苇眉头皱起,“这是蓍草?”   等待所有的草和花全都静止不动,她才开口,“没错,和上古传下来的方法有所不同,经过我们家几代长辈改良。”   陆一苇颔首,“了不起。”   江伊凝知道陆一苇的方士之术很厉害,得到他夸奖,心里也有些高兴,等她蹲下身仔细去看占卜结果,脸色却骤然一变,抬起头,额头上都冒出细汗,“这是个没有生路的死局。闻总他们可能……”她咬了一下唇,说,“已经陷入绝境了。”   陆一苇脸色变了变。   方子珩说:“这个占卜的准度有多少,闻总都无法自救?”   严昱泽的脸色铁青,极为难看,“那还等什么,现在马上就进去。”   江伊凝说,“这是我从没见过的死局,九死无生,无论什么人踏进去都是一样。”   陆一苇从听到她解释占卜结果后,脸上越发显得死气沉沉,他说:“这是闻总的安排,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至于你们,可以自行考虑。”   严昱泽哼了一声说,“我不是为他命令,阮棠还在里面,我也要进去。”   江伊凝朝他看过去一眼,然后将地上所有的蓍草全收起来,但是其中一大半的白花,居然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枯萎了,好像突然之间就被吸走了生气。   江伊凝神色不定,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方子珩看看他们,“我是来布置符阵的,不用进里面,肯定不会走,你门进去小心点。”   陆一苇目光依次扫过他们,转身朝医院方向走去,声音沉沉地说,“各自都小心。”   ……   鲜血从闻玺的肩膀渗出来,阮棠看到心里狠狠一痛,闻玺脸上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   郑炎拔出手指,放到嘴边,闻了闻,又伸舌舔了舔。   这个动作看得阮棠头皮发麻想骂人。   血很快就止住,伤口也在缓慢愈合。   郑炎笑着说:“果然已经是衰败期了。岳城,都到这个时候,其实你应该和我一样的目的才对,将不死树复活,享永生不死。”   闻玺冷笑,“几百年就要喝一次赤泉,每次还需要纯度更高,叫什么永生该叫苟延残喘。”   郑炎怪笑,“叫什么不重要,活着就好。”   闻玺睨他一眼,“活成你这个鬼样子,还不如早点死的好。”   郑炎被他讥讽一句,脸色纹丝不变,“现在你已经被我制住,别想激怒我。你有当今最强的异能量,又身具真龙血脉,复活不死树还需要你,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他打了个手势,那个青灰色皮肤的人就将铁链捆住的闻玺整个架起来。   阮棠发现这个人身高有两米多,魁梧的身材十分骇人。   郑炎转头看向地上的她,“小姑娘,起来吧,你脚上的伤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阮棠顿时一惊,她脚筋断裂刚才已经全部愈合,躺着不动只为了麻痹对方大意,想找个机会发动符纸,刚才她已经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   “我是不死族的族长,判断是不是长生不死体质闻一闻血的味道就知道了,”郑炎直接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他的双眼极为冷酷,“身具不死体质的通术者,等会儿也很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有点偷懒了,明天尽量双更 第550章   阮棠拼命挣扎没有作用。郑炎此时身高至少在两米以上,身形像是一座高塔,阮棠被他提着领子,脚悬空着根本踩不到地。她直接往他身上踢,砰砰的声音,好像踢在坚硬的岩石上,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放下我自己走。”阮棠几乎被吊住喉咙喘不过气。   郑炎手指一松,阮棠摔在走廊的地上,又很快站起来。   青灰色皮肤的人架着闻玺走在最前面,郑炎眼角余光瞥了眼阮棠,“收起符纸,你那点灵力,反伤了你还要浪费时间恢复。”   阮棠把符纸揣回口袋,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回头飞快朝刚才科室的门看一眼,郑炎可以一点不在乎消瘦男子的死活,她必须要记得,莫尼所化的玉石留在这里。   一行人来到楼梯口,通往楼上的通道好像光线被完全吞噬了,楼梯的台阶都看不清,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郑炎指挥青灰色皮肤的人首先进去。   阮棠跟在郑炎身后,一脚踩上台阶的时候,周围的景色一下就变得不同了——墙壁是雪白的,楼梯一侧的墙上挂着几幅画。阮棠原本心情沉重根本没有注意,视线无意扫过,看到第一幅画是众人围成一圈跪倒在地祭拜。随后经过第二幅,那是一个人被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从背后刺了一刀,倒在地上,那里有一株小树苗,他正扯下一片树叶吃。第三幅画是一个人守着的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并且树旁出现了一个鲜红色血色湖泊,不断有人来跪拜守树之人。   第四幅……   阮棠不由站住了,第四幅画很奇特,无论是颜色还是笔法和前面都有所不同,那是一个狂喜的人紧紧贴在树上,树叶已经全部变红了,那个人的身体也已经变了形,四肢和身体都张开,好像一张人皮包裹在树干上。   阮棠一凛,觉得画上的意思极为不详。   郑炎突然回头,“画得怎么样,看懂了吗?”   阮棠没好气地说:“画得跟鬼画符一样,谁能看得懂。”   郑炎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回去,路上再没说过一句。   阮棠心心里又燥又急,她想看看闻玺的情况,但无论是前面的青灰色人还是郑炎,身材都高大地惊人,挡住所有视线角度。就这样一路从楼梯上去,到达第三层。   楼梯口十分奇怪,竖立着一道巨大的青铜门,门的高度最少也有四米那么高。而楼梯已经没有往上的台阶。阮棠记得在搂外看的时候,这幢应该有五层楼高,不应该在第三层就没了向上的楼梯。   青灰色皮肤的人腾出一只手在青铜大门上一拍,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慢慢打开。   阮棠是最后一个走进大门的人,看到门内的一片广阔的土地和一个没有水的水池,一时间有种空间错位的感觉。   青灰色皮肤的人把闻玺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关门。他双臂一展,肌肉贲张,看起来犹如巨人般,他用力一推,把青铜门合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合拢后,就变得模糊起来,阮棠能感觉到,这道门已经成了一个符阵,上面流转着惊人的灵力。   郑炎来到闻玺身边,看着面前的土地和挖空的水池,说:“和昆仑山上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闻玺冷笑,“一样又如何?你想在这里打造赤泉,房子可能承受不住天谴。”   昆仑能孕育不死神树当然是有特殊原因的,因为昆仑本就是神山,所有的灵气宝物在山脉中都会被神山所滋养。   但如果不死树出现在别的地方,会立刻被天道察觉并降雷消灭,因为违背了自然规律。   “论对天道的熟悉,我还在你之上,”郑炎不疾不徐地说,“这幢楼已经被锻炼成了一个灵器,只要启动,可以和昆仑相连。我在这里实现的,一瞬间就可以挪到昆仑之上。”   闻玺说:“费那么多功夫,回昆仑不是更方便点。”   郑炎笑笑,“当年被你砍死的不死树已经让那里一片成了死寂之地,灵力无法调动,也不能布符阵,所以我才设计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他语气中暗含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亢奋,好像得意的作品需要有人赏识。这个赏识的人当然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   阮棠趁着两人说话,慢慢走到闻玺的身后,仔细看他身上阴气幻化出的铁链,看似金属般的质地,但上面时不时会飘出一丝极细的黑烟,钻进闻玺的身体。闻玺脸上依旧平静如初,但偶尔会蹙一下眉头。   阮棠脚下绊了一下,好像要往地上摔去,实际上,她两只手里捏着五六张驱邪镇魔的符纸,全部都贴在闻玺身后一根根的铁链上。   突然之间,铁链颤动,受到刺激般的变得更粗,黑气萦绕,迅速纠缠在一起,形成螺旋状的雾气,对准阮棠冲击过来。   阮棠手中五六张符纸刚激活就被黑气扫到崩裂成碎片,她也被黑气冲撞到,冰冷刺骨的气息窜进体内,瞬间身体就失去了控制。她感觉好像被高速飞驰的车撞到般,身体仰飞出几米,狠狠砸落到土堆上,咔嚓的声音从身体里传来,应该是骨头断裂了。   阮棠感觉不到疼痛,身体好像浸泡在冰水中,只有彻骨的寒冷。   她重重地喘息着,忽然张嘴吐出一口血。   阮棠惊讶地发现,土堆上忽然扭动着,慢慢浮现出五官的样子,是一张人的面孔,他张嘴把阮棠吐出来的血吞进去,然后闭上眼睛,他额头上泥土扑梭梭往下掉落,像灰尘一样,露出光洁的人类皮肤。但只有半张脸是好的,另半张脸仍是被泥土覆着。   阮棠心里直发毛,盯着这张脸看,以至于身体的寒冷都忘记了。   那人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嘴巴位置还覆着厚厚的土。   阮棠犹豫了一下,咳嗽两下,干脆又吐了一口血过去,她故意对准那个方向。半张泥脸很快把血给吃了,脸上泥土掉落更多,露出他整张脸来。 第551章   那是个看着才十六七岁的少年,脸庞白净,头发已经略微有些长,垂挡下来几缕,遮住他的眼皮。他咳嗽两声,声音都压在喉咙里,似乎怕惊动了谁。   阮棠还在等身上折断的骨头恢复,疼得直冒冷汗,盯着泥土里的那张脸分散注意力。   少年神色痛苦,好像在泥土中挣扎,脖子都涨得冒出青筋,可他无法从泥土中挣脱,只能露出一张脸,他朝阮棠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   少年有一只眼是双瞳,正面相对时显得极为诡异。   阮棠简直要骂一句粗话——这是乔柯。   “……是你。“乔柯犹豫了一下才认出她,神色变换不定。   两人之前的相遇绝对不是什么好记忆,乔柯用纸人暗杀过阮棠,而在海底解开郑炎封印时阮棠也让他尝试了一下陷入记忆差点醒不过来的滋味。   阮棠暗呼晦气,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朝乔柯兜脸洒过去,那架势好像要重新把他埋起来。   乔柯面色铁青,“住手,你这个傻b。”   阮棠刚才被闻玺身上铁链的力量弹出很远,此时正焦急万分,不知道闻玺那边的情况,一听到乔柯骂人,火气也跟着上来,又抓了两把土朝他扔过去。   乔柯对泥土似乎格外忌惮,顿时闭上嘴,目光闪烁不定,“我们谈谈。”   “谈屁谈,”阮棠也不客气,“你赶紧快点入土。”   乔柯的双瞳微微动了一下,“谈谈郑炎的事,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吃了大亏。”他刚想卖个关子,看到阮棠又已经抓起一把土,赶紧说,“我帮你对付他。”   阮棠压根不信,“又来这一套,刚才已经有人使过了。”   乔柯神色焦急,但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你看我这个样子,是来骗你的吗?”   阮棠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时身体里某根骨头回正,她闷哼一声,不禁露出痛苦的神色。   乔柯打量她,又想起刚才两口血,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长生人,难怪了。”   他不知在感慨什么,阮棠没有理会,只是问,“你说能一起对付郑炎?”   “你凑过来点,我和你说郑炎的弱点。”乔柯悄声说。   阮棠半信半疑地瞅着他。   “这里是郑炎布置的地方,你离近点我才能说。”   阮棠往土堆的位置挪了挪,因为全身疼痛又冒出一层汗。   “我告诉你,郑炎……”乔柯的声音低的仿若蚊吟。   阮棠听不清,刚扭头要问,乔柯忽然张开嘴,朝她脖子位置狠狠咬来。   牙齿咬到软软的一团,没有想象中皮肤和血液,而是一股土腥的臭味。   阮棠已经往后退,手里捏着剩一半的符纸,她刚才把符纸裹着一团纸,挡在脖子边,让乔柯咬个正着。   乔柯目眦欲裂,愤怒地眼睛泛红,恶狠狠盯着阮棠,把嘴里的土全吐出来。他即使在盛怒中,动作也是尽量小心翼翼。   阮棠看着他若有所思。   乔柯吐完了嘴里的土,脸色忽然就是一变。   阮棠警惕地看着他。   “这次是真的,我们必须商量一下,”乔柯严肃地说,“岳城来了没有,若是有他在,我们还有对付郑炎的可能。”   阮棠朝水池边的位置看过去,周围的土地,有起伏有土堆,甚至在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山,很难想象这都是郑炎在一幢大楼的空间内造出来的,从此刻的角度看过去,水池里明明没有水,偏偏有一层氤氲而起的水雾弥散在周围。让周围都迷蒙起来,阮棠只能看到郑炎闻玺还有青灰色皮肤的人朦胧一个轮廓。   阮棠脸转回来,看着乔柯,“刚才想吸我的血,现在又想骗什么。”   刚才乔柯的确是想把阮棠骗近点,咬破她的颈动脉喝血。但已经被她识破,还塞了一嘴的泥,他此时心急如焚,咬了咬牙,说:“我什么情况你看不到?”   阮棠说:“看你栽在土里打算再种一个自己出来?”   乔柯脸色猛然涨红,险些要破口大骂,深呼吸一口还是忍住,“你看我的脖子。”   阮棠看过去,只见泥土紧紧吸附在他皮肤上,好像第二次皮似的。更叫人感觉害怕的是,那些泥土好像还在往上慢慢挪动。照这个趋势,可能过不了多久,乔柯的头就要被泥土全部覆盖住,就像刚才那样。   “看见没有,这幢楼已经是个灵器,怎么让大楼能驱动起来,就是拿有灵感天赋的人埋进来。原本万源的计划可以推进百年时间,慢慢复苏赤泉,但是郑炎就是个疯子,只想用最快最省力的办法,他把万源所有长生不死人都集合起来,他还让门老准备了一个符阵通道直连昆仑,事后召集了北方风水界不少人,把他们和门老等人全都活埋进大楼里。你看到的这片土地,下面全埋着有灵感天赋的人。所以才能撑起整个符阵运转。”   阮棠心砰砰的重跳两下,突然想到刚才在楼下,消瘦男子说听到呼吸声,接着闻玺也提过,好像有呼吸声——难道全来自这片土地。   一想到下面不知埋了多少人,阮棠不禁微微战栗。   泥土犹如有灵性般,已经覆盖到乔柯的下巴,他赶紧说:“再给我点血。”   阮棠没动。   乔柯大急,“我知道很多信息,对你们有利。你们这样进来,完全不知道郑炎的手段会吃亏的。”   阮棠说:“早就吃亏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害你,你相信我,我活着对你们有利。”   他还要说什么,但泥土已经封到了嘴巴上,乔柯拼命扭头挣扎,但无论他怎么动,泥土缓慢地往上覆盖。   阮棠手伸过来,抹了一点血在他嘴边。   乔柯睁大眼,艰难地张嘴把血舔干净,然后脸色憋得通红,泥土又重新褪下去。   “好了,你说清楚。怎么对付郑炎。”阮棠说。   “复活不死树要三个要素,叶子,不死人的血,一线生机。”乔柯这回不敢再和阮棠废话,赶紧把三点告知。 第552章   陆一苇严昱泽等四人来到医院大门口,看到破败的外墙和腐朽的大门,还真像是一个废弃十年不用的医院。但众人心中都清楚这个地方的诡异——医院外围有树林和乱生杂草地,却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死寂地叫人心里沉重。   方子珩在医院外墙外观察了一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套木雕,做工精细,看着倒像是一种什么棋类。   陆一苇看了眼木盒,思索片刻,“守人阵?”   方子珩点头,“你们先进去,我要布阵了。”   陆一苇说了声“小心点”,随后就和严昱泽江伊凝一起从医院大门进去。   方子珩蹲下身,把整套木雕从盒子里拿出来,木雕的形状是人,每个木雕小人的身上都有缺陷,有的少一只眼,有的少耳朵,最后一个在心脏处是个空洞,整套木雕放在一起看起来就有股邪气。   这不是一个正统道术的符阵,糅合了邪术,是苏家祖传禁忌符阵中的一种。方子珩手指在木雕小人上摸了一下,心道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手法是否光明正大,只要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他一掐手指,木盒最下方飘起一张符纸,在符箓激发下,木雕小人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突然都动了起来,二十四个木雕小人很快爬到医院的墙壁上,很快动作敏捷地四处散开,各自寻找阵眼。   方子珩手持符纸,默念咒语。施展符阵需要专心,尤其是这个正邪相济的守人阵,他不能分神。   正在布置符阵,身后突然有极轻微的声音,方子珩暗自一惊,这种地方绝对不存在误入的情况,他手捏符纸不变,左眼的瞳孔微微一动,仿佛琉璃般更透明一些。   方子珩猛地转身,一道黑影正飞快窜到他的身后,同时劲风刮过,对方进攻的速度快的惊人,幸好被他提前察觉。   方子珩不擅长搏斗,就地一滚拉开距离后马上拿出护身的符纸。其中一道在他身周飞来飞去,像一柄锋利的匕首。   夜色深沉,只有一点点银色的月光。   方子珩看见对方一击不中后退开,躲在墙壁边的阴影里正盯着他。方子珩冒出一头冷汗,他眯了眯眼,别人可能视线会被黑暗阻碍,但他的左眼不同。他眉心皱着深深的纹,“……林志远,出来,我知道是你。”   缓缓从墙边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外表斯文又沧桑,正是林志远。他目光阴沉,面无表情。   方子珩已经拿出另一张符纸,夹在指间,“郑炎?”   林志远笑起来,眼里又是轻蔑又是兴味,“看你是个难得一见的符阵好苗子,先饶你一命。”   方子珩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符纸扔了出去。可惜扑了个空,林志远身体好像水波那样,融化在黑暗中。在身形彻底消失前,他抬手在墙上抓了一把,手摊开,一个木雕小人已经被他捏成齑粉。   “守人阵当然是要拿活人来做威力才最大,畏首畏尾,拿木雕淋上灵性动物的血就想施展阵法,可笑。”   他说话的模样已经根本不是林志远,方子珩眼看着他消失,符阵的木雕少了一个,符阵已经无法照计划布置,更令人心焦的是,之前一直在林志远身体里封印的郑炎魂魄已经苏醒。   方子珩犹豫了几秒,手持木盒推开了医院的大门。   ……   阮棠问:“一线生机是什么?”   乔柯没回答,语气烦躁地说,“再给我点血。”   阮棠一看他脖子周围的土又在往上蔓延,又割了手指挤了点血给他,不过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   乔柯说,“反正你是不死人,流点血很快就恢复了。”   阮棠可没拿自己当救苦救难的菩萨,而且就乔柯的情况她觉得很不对劲,她把手贴在地上,用灵力去探知土下的情况。   灵力感知的使用阮棠不是很熟悉,之前只用过一两次,感知和眼睛看到有很大区别,可当她用灵力“看”到土下的情形,猛然睁眼缩回手。   乔柯的脸色极为难看,阴恻恻地盯着她,“看到了?”   阮棠用灵力探知到乔柯埋在泥土里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骨头缝里塞满了泥土,这些土汲取了他的血肉,用他的灵力滋养变得更加灵性和肥沃,乔柯不知道在土中坚持了多久,长生不死的再生能力几乎已经全部耗完了。   刚才一瞥看到画面,让她惊悚万分,这时骨头已经愈合,她不顾身体疼痛,爬起来就往后退了几步。   乔柯冷笑,“进了这片空间,那就是任郑炎宰割,你还能躲哪里去?”   “你还算活着吗?”阮棠又惊又疑,乔柯现在只剩一个头,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全被腐蚀完了。   “郑炎能镇压海底几百年还活着,我为什么不行?”   阮棠冷笑,不是所有长生不死人都能像郑炎那样,而且生命周期消耗的不同,对创伤的恢复力也就不一样,乔柯的生命源已经快耗尽了。   阮棠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是被泥土控制着,那就相当于在郑炎的控制下。   “先别走。”乔柯着急地说,“我还有一口气,是用纸人替了两次身才能熬到现在。你再给我点血。”   “我怎么能相信你。”阮棠直直地盯着他,“你可能已经被控制了。”   乔柯沉着脸,沉默了一瞬,不过时间并不容他消耗,他挣扎片刻,脸上浮过愤怒,懊悔,痛苦种种情绪,最后全归于沉静。他以一种和年轻面容完全不符的老练成熟态度说,“我留着最后一口就为了报复郑炎,你要是真想对付他,可以赌一把,帮我最后一个忙。”   他语气很急促地说,“再给我多点的血,等一会儿,你割开我的眉心。”   阮棠盯着他不语。   乔柯和她对视,泥土又一次覆盖到了他的下颌。   “要想对付郑炎,你们还不够。”乔柯咬着牙说。   眼看他又要被泥土包裹住,阮棠割开手腕,这次滴了不少血过去。   乔柯吸了血,脸色忽然变得像纸一样白,而眉心多了一道红痕,越来越深,他呼吸也逐渐变弱,最后全然断绝。   阮棠看地惊心动魄,感觉他已经呼吸停止,倒是眉心那道红色特别鲜艳,她犹豫了一秒,手上画了一道灵光划过去,正中他眉心的红痕。只见乔柯额头皮肤裂开,从里面钻出薄薄一片纸,轻轻扭动一下,是一只血红的纸人。   作者有话说:没想到犯了这个错,文放在草稿箱没有发出来 这是昨天的一章 晚上还有一章 第553章   纸人的脸上有一只眼,眼角略微有些吊梢,像极了乔柯。它身上红的好像刚从血水里泡出来,虽然个头只有巴掌那么大,但身上所漏出来的凶煞气息让人无比心惊。   阮棠看到,纸人从眉心钻出后,乔柯的身体彻底断了气,泥土很快蔓上来,紧紧裹住他的眉眼鼻,等整个把他的头包拢之后,泥土越积越多,渐渐就变成一个小土堆,和周围的环境融合。   血色纸人跳起来,一下钻进阮棠的口袋里。   阮棠微惊,吃不准这个情况到底是好是坏,既然刚才已经决定信乔柯一回,她想了想,在口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转身朝水池走去。   郑炎站在池边,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不怎么在意。   闻玺身上重重锁链处境丝毫没有改变,他也朝她看过来,神色冷静。   对上他的目光,阮棠心里的燥意也压了下去。再转眼看水池里,她不禁怔了一下。   水底大概有三米左右的深度,此刻有三个青灰色皮肤的人正慢慢爬下去。   阮棠没想到,身材高大魁梧看着接近人类极限的这种人竟然有三个之多,不,准确来说有四个,郑炎的身体也是这种模样。   这三人到了池下后,做了个奇怪的举动,每个人都用右手抓在左手心,挖的血肉模糊,这样残酷的举动,三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楚,只是认真做着这件事,只见他们从左手掌心的肉里拿出一片绿莹莹的叶子。   郑炎点了点头。   三人在水池地步,呈三角位置把这片叶子带血地埋在土里。   刚做好这一步,水池地步就好像起了特殊变化,上方空气里犹如被注入某种生机,氤氲的水汽也从阴气沉沉转变为清新自然,带着一种令人陶醉的味道。   郑炎仰头长吁一口气,忽然似有所觉,挂着一丝笑意说,“你们的朋友进来了。”   阮棠知道他说的是陆一苇严昱泽他们几个。   “‘我’也回来了。”郑炎这一次的口气甚至可以听出一丝轻松。他转身就朝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一直来到大门位置,伸手拉开青铜门。从外走进一个人。   “林志远。”阮棠顿时有了不好预感。   郑炎忽然就有了动作,抓住林志远的头。阮棠刚才被他抓住过衣领,知道他的双手铜打铁铸一般,林志远身体颤抖剧烈挣扎起来。阮棠不由有些着急,往前迈了一步。   闻玺说:“别动,让他去。”   阮棠知道郑炎手段厉害,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但眼睁睁看着林志远无论怎么动,都无法挣脱郑炎,身体却骤然起了变化,皮肤越来越黯淡无光,然后变得松弛褶皱,林志远无力垂下双臂,身体干瘪,头发颜色由黑转白,电光火石之间就成了一个老者,最后他的瞳孔放大,身体绵软无力。   郑炎松开手,林志远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泥土忽然活动起来,慢慢覆盖住他,就像刚才阮棠看到的乔柯一样。   郑炎原地站定不动,双目紧闭。   阮棠看到林志远原本躺着的地方泥土流动着,恢复成平坦的样子,她心里不由有些难受。就在此时,口袋里动了动,血色纸人钻了出来。她赶紧去捂口袋。纸人十分灵活,一下滑落到地上。   闻玺被捆得结实,但立刻就察觉到这点异动,他看过来,血色纸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阮棠紧张极了,去看郑炎,发现他还是没动。   闻玺说:“他正在融合魂魄。”然后看着纸人,眉头皱起,“……乔柯?”   纸人走近。   阮棠觉得这个样子有些奇怪,闻玺却好像在倾听着什么,忽然开口道,“我没见到她。”   纸人手脚都有动作,看起来有些激动。   闻玺处变不惊的模样,“你还有什么可谈条件的。”   阮棠看出两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交流,她听不到,只好去盯着郑炎。   “他快要醒了,你要说什么赶紧。”闻玺提醒。   纸人又动了两下。   这一次闻玺沉默的时间较长,片刻过后,他才沉声道:“我答应你。”   阮棠注意到郑炎身旁阴郁的灵气有流转的迹象,赶紧扭头要提醒闻玺,就见血色纸人一跃而起,要跳到闻玺的铁链上。   闻玺说:“你保护她。”   纸人动作不情不愿地又飘飞过来,重新钻进阮棠的口袋。   郑炎这时好像从僵硬的状态恢复过来,他一手扶着自己的后颈,左右摇摆脑袋,“缺损的那部分终于补回来了。”然后大步走过来,看着池底三人已经完全埋好了不死树的叶子,也没让三人上来。而是转对看向闻玺,“你的下属来了,我这里正好还缺一些能量,不如让他们一起来。”   闻玺耸了下肩,即使被捆着也能看出他这个动作,“随意,现在你说了算。”   郑炎脸上笑地很假,但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狂。他说:“时隔六百年,你变得这么好说话,我心里反而有些没底了。”   闻玺不置可否,态度坦然的好像被困住的不是他。   “不过你这个人向来都是如此,就算没有一点把握,气势上也不会输人,”郑炎道,“还剩下两个小时不到。就算外面的人都是你准备的后手,干脆让我来看看这后手到底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青铜大门震颤一下,四周的地面都跟着抖动。   阮棠立刻就听到门外的动静,有人在慢慢靠近。   陆一苇严昱泽他们要是进来——阮棠心高高悬起。   几人凌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不动,隐约传来声音,好像是几人讨论到底进不进门,其中一个女声说,卦象说里面是死局,不能进。她一力阻拦两个男人,三人争执的声音时不时飘进来一句。   阮棠听得有些着急。   郑炎等了好长一会儿,也没见人进来,不耐烦地走上前挥手打开门。   忽然之间,十几道符纸直冲他面飞去,灵光闪烁四溢,像是一道道电光。 第554章   攻击来的如此之快,几乎冲散了湖边沉积的雾气,郑炎被笼罩在电光之中,所有的符纸的攻击目标都是他,一时间各种灵光纠缠着击打在他的身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眼睛才眨到一半,他就被符纸包围了。而且他身形高大,根本无处躲避。   身体被电光打得僵硬,随后而来的符纸上更是各种效果的灵光。如果有风水界的其他人在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种类这么齐全的符纸,即使在当今风水界内也是很少见的。   郑炎青灰色的皮肤坚韧无比,开始两张符纸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两道白色划痕,他不以为意,等身上僵直的符纸效果就要退却的时候,他正要挥手把符纸全挥开,可谁知这一堆符纸里面,还有一张僵直效果的符纸,就藏在其他符纸之下,于是他刚一抬手,又被符箓的效果打个正着。   门外的陆一苇和严昱泽在扔出一堆符纸后,动作飞快地钻进门内,对眼前水池和宽阔的平底大为震撼。陆一苇看到闻玺身上的锁链神色微变,疾步跑过来,手上也没闲着,一道符纸已经直奔闻玺的面前,可惜这道符纸刚碰到锁链上,就被绞得粉碎。   严昱泽也看到阮棠,一边关注着郑炎的动静,一边上下扫她一眼,“没事吧?”   刚才郑炎去开门的时候阮棠是担心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看他们一进门就动手,打了郑炎一个猝不及防,惊迅速变成喜。她对严昱泽摇了摇头,马上转头去看闻玺。   陆一苇来到跟前,看了看闻玺身上的铁链,眉头皱地死紧,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还是出去再想办法。”   闻玺目光越过陆一苇看到他身后,“你们进来的太快了。”   陆一苇猛然回头,只见郑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脸上还有被符纸割破皮肤流下的一丝血,他用手抹去,面色不虞,伸手朝陆一苇的脸抓来。   陆一苇头一偏,双手做出格挡的姿势,他的手腕上各有一个符箓在闪光,郑炎在碰到他手臂的一刹那,被骤然闪现的灵光打得往后一踉跄。   这一下不禁出乎他的意料,就是在旁边目睹整个过程的阮棠都吃了一惊。   她刚才瞥到,陆一苇手臂上的符箓不是符纸,而是手臂上像伤疤似的痕迹,激发的灵力也是从他身体里直接窜出,速度比符纸不知快了多少。   “咦?”郑炎稳住身体,露出有意思的表情。   严昱泽在两人动手的时候已经来到阮棠身边,拉着她就往外走。   “等一下。”   严昱泽说:“别啰嗦,能走一个就一个。”   阮棠回头看一眼闻玺,他微微点头。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拖拖拉拉,也不适合生死离别,阮棠脸色发白,但还是飞快地朝青铜门方向跑,郑炎站着的位置把闻玺和陆一苇拦着,陆一苇手臂上的灵光已经凝练如同实质,只见他双手合掌一拉,手中具现出一把暗光匕首,朝郑炎狠狠刺去。   阮棠和严昱泽来到青铜大门。   门正缓缓合拢,严昱泽一把拉住大门,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他两臂用力撑开已经快关上的大门,“快出去。”   阮棠很快钻出去,外面是医院楼梯,和门内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   楼梯角落里站着江伊凝,她满脸都是着急,看到阮棠出来又朝她身后张望,“他们呢。”   阮棠回头,门渐渐关上,却没看到严昱泽出来。   “严昱泽!”阮棠喊。   门已经只剩一条缝,她刚要伸手去把门推开。   严昱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别碰这道门,会吸收灵力。”   阮棠顿时不敢动了,江伊凝冲上来,急得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   阮棠拦住她的手。   江伊凝很不客气地看着她,“他们都还在里面。”   阮棠心急跳的厉害,瞬身的血都好像是鼓噪滚烫的,她此时的脑子里乱糟糟好像有太多的想法闪过,但说出口的话却冷静的有些吓人,“必须要有人在外面。”   江伊凝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刚才他们三个搜查了一楼和二楼,仿佛被引导似的来到这道青铜门前,她拿出随身的簪子,在门上轻轻一搭,占卦所见的画面是一半鲜血一半黑暗,这已经是最凶险的征兆。陆一苇坚持要进去,严昱泽让她留在门外。   江伊凝看着陆一苇和严昱泽进去,换了阮棠出来,心里的恐慌几乎到了顶点。   阮棠不由分说拉着江伊凝往楼梯走。   “你只管自己逃命?”江伊凝不愿走,被阮棠拉得踉踉跄跄。   “里面埋着几乎所有万源的人,”阮棠硬拖着她走到楼下,“这幢楼已经成了灵器,在那道门里是打不过郑炎的。”   郑炎和那个布置的特殊环境几乎已经连接为一体,阮棠刚才就感觉到,郑炎的魂魄融合,他的身体已经如同怪物般难以伤害,浑身上下都没有弱点。   江伊凝用力甩开她的手,“要走你走,刚才算出九死无生的卦,他们还是进去救你们,你怎么……”   阮棠来不及和她解释,在二楼右拐,朝走廊旁的科室跑去,回头朝她喊了一句,“你去一楼看看方大叔的符阵有没有布好。”   江伊凝咬了咬唇,没有回答她。   阮棠推开最里一间科室的门,那个消瘦男子惊恐呆滞的蹲着,身体已经僵硬,地上躺着张诚,地上还有莫尼所化的玉石,就和刚才离开时一样。   阮棠奔过去,来到张诚面前,把两张护身符贴到他身上激活,然后又是掐他人中,又是压他胸口,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做对了,张诚抽一口气醒过来,“……轻点。”   阮棠急的不行,“郑炎已经把大楼改成灵器,闻玺他们全被困住了,我需要你帮忙。”   张诚面如土色,眼角扫到消瘦男子不动的样子,已经大致能猜到在这里发生的事,他抚着胸口问,“怎么帮?”   阮棠说:“刚才闻玺是在这里中的暗算,我想回到过去,给他警告。”   作者有话说:本月肯定完结,正文外应该还有两篇番外 第555章   张诚吃惊地嘴巴张大,沉默了一下说,“很危险,通术的规则同一时空不能存在两个‘我’,要引发天谴的。”   “我知道。”阮棠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想清楚了,通术固然玄妙,但天地规则约束也很多,她说,“我不会逗留,只需要一顺间就可以。只要把握的好,不会与过去的我碰面。”   “太冒险了。”张诚光是想象,就捏了一把汗。   “要对付郑炎不冒险不行。”   张诚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下定决心,“你施展通术必须要有介质吧?需要我配合什么?”   通术的施展当然不是随心所欲,阮棠要回到这间房间之前的时间中去,是需要张诚配合才行,因为过去的时间中张诚是亲身经历过的。   阮棠说:“先从你的记忆回溯,这个过程有点难受,你要相信我。”   张诚点点头,需要完全探知对方记忆的过程对本人来说几乎等于敞开心怀,是需要极高的信任度,他闭眼之前提醒,“不要对过去更改太多,会被天道反噬。”   阮棠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的几秒,张诚和她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可很快,张诚的心跳声传来,周围的环境变得昏暗,阮棠头晕眩了一下。   等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她已经神奇地置身在这间房子的半空,仿若虚体地注视下方。   门嘎吱一声从外推开,消瘦男子先走进来,张诚跟在他身后。   他们刚才在其他科室内看到各种实验数据和遗留的人体,心理正常的人都会感到不适,消瘦男子轻声嘀咕着他只是外围人员,根本不知道万源进行过的试验。   张诚脸色极差,听他一路絮叨只觉得心烦气躁。   消瘦男子忽然腿一软摔倒在地,张诚以为他又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没有什么提防地走了过来。消瘦男子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腿。   张诚反应过来不好,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倒地。消瘦男子手里的符纸消失,符箓却已经印到张诚的身上。接下来消瘦男子动作飞快地拔下张诚的衣服,很快调换。换好之后,他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然后大叫一声。   阮棠知道这一声会把闻玺和自己吸引过来,空间内排斥的压力瞬间倍增。   就是这个时机。   阮棠飞快来到张诚的身后,在他躺着的旁边地面上划了一横一竖,是个“T”的字样。做这个动作万分艰难,她被整个空间所排斥,压迫地心脏急跳如雷。   霍然之间,天地黑暗。   她胸口好像被重锤狠狠敲打一下,从胸腔涌出一丝甜腥的血,又被她咽了下去。   张诚脸色疲惫地从地上坐起来,“怎么样?”   “闻玺应该能看到。”阮棠说,“我要上去看看情况。”   张诚说:“我去,你找地方躲起来。”   阮棠看看他面色极差根本还没有恢复的脸,说:“我对上面的情况比你熟悉,你还是去找方大叔,咱们分头行事。”   以往处理风水界的这些事,他都习惯大包大揽的,给阮棠严昱泽指点经验,没想到这一回,反而成了阮棠去最危险的地方。   “张哥,我能处理好的,相信我。”阮棠说。   张诚语气颇为感慨地答应。   两人很快从房间内出来,在楼梯口分手。   阮棠一边往上跑,一边有些紧张,刚才就是在那个房间内闻玺突然被一张特殊符纸困住,她已经留了记号,他看到之后会有所防备,那现在的形势应该完全不同了。   楼梯两拐之后,阮棠看着埋入黑暗的楼梯,停了下来。   她深呼吸一口,踏上台阶。   一道巨大的青铜门出现在眼前。   她在掌心铺了符纸,然后推门。   青铜门沉重,纹丝不动。   阮棠皱眉,咬牙又用足力气,门扉重逾千斤,根本推不开。她想了想,解开符纸,直接用手推上去,青铜门触感冰凉,好像有寒气要往骨头里钻,倒并没有严昱泽说的吸取灵力的情况。   阮棠有些疑惑。不过直接推门后,青铜门的重量全消失了,轻轻一推就打开。   里面被浓郁的雾气遮挡着,阮棠看不清眼前。   她把符纸夹在手指间,脚慢慢往里挪。   当她重新走入这个空间,才迈出两步,视线就变得霍然开朗起来。水池和周围宽阔的土地上和刚才略有不同,到处都有灵气和符箓作用过的痕迹,靠近水池的地面坑坑洼洼,还有被灵光划裂形成的沟壑,格外凌乱。   阮棠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心弦紧绷,慢慢朝着空的池子走去。   原本池子里应该是没有东西,但此时好像有所不同,她的视线好像被什么遮挡着,居然看不清池子里是什么。   这个情况实在奇怪,阮棠心跳都快了些。她直觉池子里有东西,慢慢蹲下去。   在靠离水池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的时候,她终于看到里面是什么,深凹的池内全是沉沉蔼蔼的黑气,一丝丝地纠缠着,微微翻滚着好像水波似的。   阮棠几乎闻到了黑气中暗藏的血味与煞气,她皱着眉要起身。   突然!   黑气翻滚,一张苍白的脸浮了上来。   阮棠被吓得心咯噔往下沉,等看清那张脸是严昱泽时,她大吃一惊,手持符纸去把人往外捞。黑气避开她手里的符纸,阮棠把严昱泽拉到岸上,比想象中轻松一些,黑气在下方如同实质,把人托起都重量轻了不少。   严昱泽面无血色,昏迷不醒,阮棠把护身符贴到他胸口,回头听到微小的水浪翻滚声,她马上回头,只见水池里的黑气起了涟漪,好像有什么要浮上来。   阮棠小心翼翼地靠近。   哗……   黑气下又浮上来一张脸。   苍老而满是褶皱的脸,一双黑色眼眸里好像藏着危险的旋涡。   阮棠顿时冷汗涔涔,双腿发抖,身体无法动弹。   “你的通术已经达到回溯的境界,”郑炎嘴巴一动,笑了起来,“刚才那个记号,我看见了。”   阮棠蓦然瞪大眼。   在这一刻,刚才通过张诚记忆回到过去的一幕幕又飞快在脑海里流转,消瘦男子的算计,张诚的不设防……还有什么被忽略了——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藏身在那个房间里了。   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来,这是阮棠面对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第556章   郑炎青灰色的手臂蓦然伸出,抓住阮棠把她拖进湖中。   阮棠眼前黑色层层翻滚,好像见不到底的深渊。她原本以为充斥着阴气的水池应该是冰冷的,却错愕地发现居然周围是微微的暖意,还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气息。   阮棠试着动了一下手脚,身体已经恢复自由,她看着四周,浓稠的黑夜包围过来,是要将她吸纳其中。   这是一个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气息的空间,而黑暗居然全是灵力所化。阮棠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察觉到危险,但空间内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存在,孤寂的感觉好像亘古不变。   阮棠眼角有些湿润,不知道为何,她居然有一种从心底蔓延而来的悲怆,这种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冲动而汹涌,几乎要瓦解她的理智。   一道苍老而悲悯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存在,我痛苦,我永恒……”   阮棠眼泪缓缓掉落,看着黑暗的中心亮起一道光。   “你做错了。”   “我错了?”阮棠迷惘地问。   “你在时空中回溯六百年,透露未来造成了历史的错乱……“   “我没有,”阮棠有些皇,“我虽然透露了些事情,但没有改变任何历史。”   “你怎么知道历史没有改变,你所知的历史,难道不正是改变过后的吗?”那个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威严而庄重,犹如神音,“你可曾见识过真正的历史。”   阮棠眼前亮了起来,她看到两股军队交战,有人喊着“靖难”的口号,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她飞快穿过交锋的士兵,越过高墙,看到宽阔而雄伟的宫内,朱允文和岳城正说着话,岳城忽然拿出符纸,朱允文被符纸定住后脸色大变,随后脸色变幻不定,岳城也是同样,不久两人的表情同时有了变化。朱允文斯文的脸上变得阴冷肃杀,而岳城却是脸色大变,害怕惊恐。   随后朱允文下旨调兵,善用兵事,很快化解燕王的叛乱。   阮棠看着,脸色晦暗。   “因为你的缘故,岳城失去帝业,与不死族反目,甚至还砍断不死神树,承受天谴。”   “赎罪。”   从四周蜂拥而至的“赎罪”声,开始还只是呢喃般,随后越来越响亮,直至黑暗中全是这个声音在激荡。   阮棠脸色煞白。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她被压制地几乎站不住。   “赎罪!”   巨雷从天而降,直劈到她的身上。   阮棠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仿佛被巨石击中,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地上如墨入水,层层晕染,形成一个极小的水洼。澄澈的水中有一小根幼苗,青翠欲滴,虽然才露出一点点细芽,却已经焕发出浓郁的生机。   “把它带走。”那道恍若神明的声音说。   阮棠伸出手,缓缓伸向绿芽,手指还没有碰到。   她忽然抬起头,问:“你是谁?”   那个声音说:“我是天道,是规则,是永恒……”   阮棠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蕴含着至道大理,携着煌煌天音,让人想要顶礼膜拜与臣服。她沉默许久,手指一张,灵力冲出,击向绿芽。   天上又是一道雷落下,打得她浑身抽搐,疼痛难忍。   “罪人。”那个声音怒喝。   阮棠手指抓向周围的浓雾。   “装神弄鬼,你算什么天道,”她冲着绿芽的方向喊,“血腥的味道都还没藏好,还自称天道,不死树六百年前就已经灭亡,人道是生老病死,天道是成住坏空,不死树才是悖逆天道的存在,想骗我在时空流中带着你离开,想的美。”   阮棠已经想明白,眼前的绿芽就是不死树的形态,这里是时空流的入口。每次她在回溯时总会经历一段昏眩的过程,这就是昏眩的真实的面目。   “你是神物,但神物也并不永恒,”阮棠摸了一下衣服的口袋,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原来这就是一线生机的意思,在消亡的那一刻,有新生的意志,这就是生机。不过你找错人了,我不会带你走。”   绿芽轻颤。   那道声音有些着急,“你难道不想得到真正的永生?”   “不想。”阮棠断然拒绝。   声音刚落,四周震荡,浓雾翻滚,她刚到来自时空的压力正将她排斥,另一股吸力将她带走。   阮棠在离开之前,飞快画了一道符,冲向黑暗中的绿芽。   那是通术中唯一一个有毁坏的术法,对实物并无所用,只能摧毁虚无状态。   绿芽果然并不实质,被灵光冲击地化为碎片。   阮棠浮出黑色雾气,眼前的景色已经全变了。头顶一痛,被郑炎抓着头高高提起,她看到他一张灰白气息交错的脸,眼里是滔天的仇恨。   郑炎悬浮在水池上方,池底在八个方位都有个细孔,汩汩流着鲜血,已经在池底蔓起浅浅的一层,血腥的臭味充斥鼻端。不过这几个孔明显有些后继无力,有几个眨眼就干涸了,只挂着一丝血线。   原本被埋下的的不死树叶子已经失去生机,变得枯萎。   这就是郑炎几乎要发狂的原因。   他嘴里发出嘶吼,“你该死。”手臂肌肉贲张,就要来捏断阮棠的脖子。   旁边忽然飞出几道风刃,比刀锋更锋利,切在郑炎的手臂上,裂开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的血肉筋骨。郑炎手一松,阮棠摔下来,直冲向血腥的池里。   一道金色的灵光横卷过来,拉住她的腰飞到地上。   阮棠抬头一看,就看到倒地不起的陆一苇和严昱泽,还有身上插着一柄长剑的闻玺。   阮棠心抖地厉害,这一幕她见过,曾经在梦中就见过一次——原来真的发生了。   闻玺身体半跪,那柄细长的剑从他的后背插入,刺穿身体,血顺着锋刃往下滴,他在救了阮棠之后,咳嗽两声,吐出的全是血沫。   阮棠心惊不已,落地才站稳就要朝他过去,这时从闻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第557章   是乔溶月。   细高跟踩在泥土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穿着一身真丝连衣裙,步履婀娜,一如往日。只是脸色白的吓人,嘴唇又红得艳丽,乍一眼看去不像活人。   阮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从乔溶月刚才站立的位置,可以判断出闻玺身上的剑就是她刺的,可阮棠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对闻玺动手。   “你……”阮棠看向闻玺。   乔溶月上前挡在闻玺面前,直直地看向她,“如果不是你毁了不死树的一线生机,他也不会这样。”   阮棠咬了咬牙,手指飞快画出一道符箓,紧紧握在掌心里。   郑炎从水池里愤怒地大步朝她跑来,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十分癫狂。   乔溶月语气冷冰冰地对郑炎说:“你冷静一下。”   “她毁了不死树的一线生机,该死。”郑炎嘴里发出沉沉的怒吼,他在海底困顿几百年,为复活不死树殚精竭虑,什么都算计到了,甚至连生死大敌岳城都被他重伤至此。他活着的漫长一生,曾经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岳城和朱允炆身上栽了个大跟头,没能成功获取权力,将不死族设为神族,反而葬送了不死神树。   而第二个错,就在今日,原以为将阮棠引入不死树残余的神念中,能够借助通术将不死树的一线生机带回来。没想到阮棠没有被不死树影响,反而还毁了最后那一丝生机。   池底最后几片不死树叶子已经失去了生气,荫绿的色彩褪却,变得枯黄,然后直接化成了粉末。郑炎感觉到池底不死树的气息彻底消失——等待了几百年的希望全部断绝,眼白位置已经完全变得血红。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每一个呼吸都吞吐出黑色气体。   乔溶月忽然开口,“我答应你的事都已经做了,把赤泉和乔柯交出来。”   阮棠手压在衣服口袋。   郑炎一双红目缓缓从阮棠身上移开,挪到乔溶月身上,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给你,可以。”   他手指向地面,“就在这里。”   乔溶月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郑炎冷笑,声音像夜枭似的刺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指着闻玺说,“给你的殇剑已经被换了,故意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刚才你们的戏唱的不错。”   乔溶月面色骤然一变,身体已经高高跃起,就要后退。可地面上突然窜出的黑色的阴影,像细绳那样弹射出,缠住她的脚踝,又把她拉下来。   乔溶月手指翻飞,飞快掐了几个决,真丝裙子上原本的花样全从衣料上穿透而出,化成翩翩飞舞的魂死蝶,这些蝴蝶数量之大,把她全身都包裹住,还有一部分挡在闻玺的面前。   阮棠在刚才郑炎说了那两句话的时候已经大致猜到乔溶月原本和郑炎有约定,但实际上她动手的时候故意避开闻玺的心脏。   魂死蝶一拥而上咬断阴影的纠缠,乔溶月飞快倒退。   没想到郑炎真正的目标却不是她。他大手一伸,手臂古怪地延长,对准阮棠抓过来。   阮棠一直精神紧绷,没有因为郑炎和乔溶月说话就放松警惕。郑炎动手的同时,她就地一滚,手里的符箓无声无息地对准郑炎激射而去。   符箓上幽蓝色的光彩一闪,钻进郑炎的额头。   他勃然大怒,没想到会这么轻易的中招。主要原因还是他太过轻敌,像阮棠这样方式之术并不强大的压根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几次三番破坏他的计划。   郑炎觉得心头有一股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复活不死树的计划已经失败,他心中的怨毒和愤恨无处发泄。他死死盯着阮棠,一时想将她杀之而后快,一时又想着,或许还有补救的办法,通术者原本就是稀少,现在只剩一个活着的,留着她再徐徐图之。   不,不对。   郑炎捂住脑袋,嘴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嘶吼声。   他一只眼朝阮棠望过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阮棠刚才用的符箓有引导妄想的作用,只想阻挡郑炎一下,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起到这么大作用。   郑炎用手拼命拍打太阳穴,看起来像是自残。   他的头和身体是完全不匹配的,身体的强硬程度惊人,拍了没几下,他的耳朵里已经渗出血来。   他摇晃着头,忽然转身面对闻玺,还有魂死蝶在飞舞着,挡住了视线。   郑炎怒吼一声,大手一挥,魂死蝶被一股风卷走,全吸入他的掌中。郑炎把魂死蝶攥在拳头里,转动几下,就化成了粉末落下。   “是你,”郑炎狰狞的目光对准闻玺,“你搞得鬼。”   从背后洞穿闻玺的长剑已经拔出,此时握在他的手里。伤口好像已经愈合,除了衣服上大滩血迹,几乎已经看不出他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闻玺手持长剑,面色沉凝,看着郑炎的眼中是一片寒光。   郑炎重重喘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乔溶月合谋的,你是通过她对我做了什么?”   闻玺冷冷地说:“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和她没有联系。”   “不可能。”郑炎的声音有些压抑。   阮棠从中几乎听出了痛苦的意思。   郑炎又狠狠拍了自己的头两下。他超前迈出一步,又很快退回来,行为显得极为矛盾。   闻玺嗤笑一声,曲指在长剑上一弹,喊了一声:“林志远。”   郑炎蓦然瞪大眼,身体抽搐了一下。他捧着自己的头,牙齿咬得格格乱响。   阮棠趁这个时候,已经来到陆一苇和严昱泽身边,仔细查看发现陆一苇是被符箓影响,身上的灵力十分混乱,所以昏迷不醒。而严昱泽好像身上生机流失。阮棠在两人身上各贴上一张护身符。   而此时,郑炎嘴里发出沉闷的惨叫。   “这不是我的魂魄……”   他是方士大能者,怒吼的时候灵力扩散,如同实质,阮棠感觉被巨力震荡,摔倒在地。   乔溶月的身影也不稳,蝴蝶全部散开。   闻玺已经提剑飞起,剑光如闪电,携着劈山断岳的威势对准郑炎斩去。 第558章   郑炎双手高抬,挡住了闻玺石破天惊的一剑,同时哀嚎一声,只见他小臂在长剑锋刃下齐齐断裂开,只剩一小节皮肉还连着。他猛然往后一倒,翻进池子里。   里面黑雾翻滚如波涛,闻玺手中的剑发出一道锃亮的金光,一剑而下,把池子里的黑雾划为两半,露出下面的情况。   池底有三个青灰色皮肤的人,从他们的耳喉鼻中不断流出黑色浓雾,此时郑炎来到其中一人的身边,头颅脱离身体飞起,而那个青灰色皮肤的人两手抓着自己头,忽然大吼一声,用力把头从脖子上扭下。   阮棠爬到湖边,刚好看到这可怕的一幕。郑炎的头飞到完好身体的上方,上面血脉筋肉长长地伸出,两方一链接,很快他又恢复成刚才的模样,而他抛弃的身体和刚才身体原本的头颅,全都摔落在池底,被黑雾一层层包裹住,渐渐消亡。   郑炎咬牙切齿的转身,目中的恨意如毒箭般射来,“看到没有,这就是不死。当初只要你能说服朱允炆,从燕王手中夺回江山又有何难?”   这几个身材高大肤色奇异的人,皮肤坚韧,刀剑不入,且经过改造后连思想都已经消失,郑炎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把自己的脑袋拆除,把身体留给郑炎融合。他们无知无畏,无痛无觉,如果能组建成军,确实是最可怕的军团。   郑炎面目狰狞,“我为你们提供栖身之地,你却毁了不死族……好,好,六百年的恩仇,今天和你清算干净。”   闻玺撇嘴冷冷一笑,爽快道:“好。””   郑炎两手一找,池底的黑雾搅动着,形成一个旋涡,在他身上和四肢都凝成硬实的保护,从外表来看犹如穿上一身铠甲。   闻玺剑光如电,挥动间仿佛金蛇狂舞,动作凌厉无匹。   郑炎以身格挡,金光与黑雾一触碰,就有滋啦滋啦的声音。   不多一会儿,郑炎的手臂上的黑甲就多了多道裂痕。   他的伸手比起闻玺略逊一筹,但在术法的运用上却又更为纯熟,两人的实力可以说不向上下。郑炎的身体是刚刚与头脑连接,又加上他时不时动作会停顿一下,渐渐闻玺就占了上风。   郑炎左手黑甲被砍断后,他吃痛地往水池底另一个方向逃窜,剩下两个青灰色皮肤的人其中一个就站在那里。   又想搞换身体那套,阮棠朝池底木愣愣站着毫无反应的那人扔出两张符纸。   偌大一个火球突兀出现,把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那是阮棠激发了燃烧符。   青灰色皮肤的人被裹在火焰中,依旧一动不动。   郑炎大怒,燃烧符并不难灭,但他在闻玺剑下苦苦支撑,又断了一臂,掐诀大受影响,因此只好转换方向,还有一个不死者的身体。   从上空涌起一条细长的黑色波浪,那是成群飞动的不死蝶,那些蝴蝶一只只冲向不死人的身体,每一只扑上去咬住那人的皮肤,就燃烧起一股黑白色相夹的奇怪火焰。   乔溶月和阮棠的办法一样,从这几个青灰色不死人下手,断绝郑炎换身体的后路。   火焰本身有种极为特殊的冰冷感,但不死人皮肤被这种火焰灼穿,露出皮肤下的血肉和骨头。   阮棠瞥到这人身体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看,原来青灰色皮肤下,血肉不断蠕动,那是一条条类似寄生虫的东西在血肉里不断钻来钻去,这些虫子很快从损伤的部位涌动出来,纠缠在一起形成新的肌理组织补充伤口。   阮棠恶心地撇开脸。   郑炎没有了可替换补充的身体,眼前一片剑光闪来,他姿势难看地就地滚了两圈才躲开闻玺,而池底的黑色雾气已经消耗一空。   陆一苇和严昱泽先后醒来,但两人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和阮棠一起在池边戒备地看着池底。   郑炎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敲着自己的头,面色痛苦,“慢着!以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不用再斗下去了。”   闻玺刚才也受过贯穿性的伤,停下来看了郑炎一眼,重重喘了一口气,语气冷冷地说,”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郑炎满目怨恨,但语气却低了许多,“六百年前我自问是帮你的多却反遭你害了全族,今天算计你也为恩仇两清,别看你现在占着上风,这里已经是一个封闭的灵器,要是逼急了我,我们就在这里同归于尽,就算是长生不死之身,也经不住消耗吧。”   闻玺摇头,“你的岁数应该上千年都不止,还想苟活于世?”   郑炎咬牙切齿,“活比死好,我千年前就已是方士之术大成,是最接近神的人,若不是你毁了昆仑不死族,我就能成立国教,享香火供奉,总有一日能飞升成神,成就真正的万万岁……”   他狂妄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疯狂,“若不是六百年前你把我分尸,今日我身体尚在,你还能这样轻松对付我?”   他仰天狂放地笑起来,忽然脸色又是一变,头歪着,嘴里发出低哑的呻(哈)吟,“有什么在我身体里……”   闻玺忽然一剑刺来,直入郑炎心脏,他身体抽搐,剩余那只完好的手抓住剑锋。闻玺猛然松开手。   郑炎仰面轰然倒下,身体抽搐不止。他的头颅忽然在头颈处断裂,单独飞了起来。   闻玺更快一步,双手掐诀,一道金灿灿的符箓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其中蕴含着一股堂堂之威,仿佛是灵气之王,所有的灵力在这一刻都有瞬间的停滞。   郑炎凄厉地惨叫,头颅疯癫的摇晃。   地下深处好像有什么被他唤醒,地面颤动,淅淅索索的声音诡异莫名。   但很快这股声音就戛然而止,地面上有红色鲜血构成的符箓把地下涌动的力量全部镇住。   郑炎目眦欲裂,“以血化符……原来如此。”   那是闻玺刚才被剑刺伤的流下的血,悄无声息在地上勾勒出镇邪的符箓,谁都没有察觉。   闻玺语气波澜不兴地说道:“这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作者有话说:结尾很难写…… 回头还要稍微复盘一下 说说我的新文,有两个计划,一个是写个快穿,(我之前看了几篇快穿,觉得那种节奏和快速恋爱的方式很有意思)想自己尝试下 还有一个,是我计划了两年,一直想写的女扮男装的文,这是从小到大被玛丽苏影响的一个设定啊 不知道大家更喜欢哪篇设定 另外,下篇文因为合约到期问题,可能不在这里连载了,具体的等本文结束时告诉大家 第559章   郑炎挑高眉毛,神色越发冷厉,他自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也不再赘言求和,头发猛然张开,嘴里吞吐出强烈的雾气,顿时空间内就被浓雾遮蔽,大家可见距离不超过一米。   阮棠看见雾气中有金光闪耀,知道闻玺和郑炎已经重新交上手。   突然之间,一股强烈的不安冲动跳了出来。阮棠想也没想,拔腿就马上挪开位置。就在她刚一动的时候,地面上就突起一道黝黑的尖刺。没扎到任何东西后,那尖刺忽然溃散,变成一团变幻不定的迷雾。   此时,乔溶月也受到袭击。   郑炎显然是同时对她们两个动手。在他心中,除了闻玺,最恨就是这两女人。阮棠毁了不死树的一线生机,而乔溶月背叛了他。就从目前形势来说,闻玺这里无法突破,他也只能另换目标。   刺向乔溶月的尖刺要比阮棠这头多得多,一根根尖刺密集地突出地面,乔溶月飞快躲闪,避不开的就由魂死蝶应付,但尖刺爆开后通常能带着魂死蝶一起消失。乔溶月左突右闪,躲了很长一段距离,魂死蝶几乎消耗殆尽。   忽然地面窜起的尖刺把她包围住,然后尖刺互相交错,形成一个宛如牢笼般的东西,把她困在其中。   乔溶月脸色微变,心知不好。   阮棠衣服口袋一热,一只血红的纸人飞出,扑动着飘飞朝着乔溶月而去。只见他来到尖刺外围,身上忽然泛起殷红的光,两手一扯,把尖刺拉断。乔溶月趁这个机会从缝隙中逃出,尖刺还在不断地袭击她,速度极快,纸人挡在她身边,渐渐身上的血光越来越淡。终于,一根尖刺猛地袭来,把纸人扎穿一个洞。   乔溶月刚从两根尖刺之间爬出,回头看了一眼,身体僵硬,目光中是不可置信。   “……乔柯?”   纸人好不容易摆脱坚持,身体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它挥舞着手,身上雪光褪尽,能看见原本白色的纸和上面一道繁复的符箓。   “你、你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乔溶月嘴唇轻颤,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她张开手,把纸人抓在手里,看到纸上符箓已经被破坏了一角,眼圈慢慢变红,小心翼翼地把纸人捧在手里。   看到纸人和乔溶月的样子,阮棠不知怎么的,心头有些莫敏个酸涩,她转头去看水池里的打斗,闻玺一剑削去了郑炎的头发,但长剑此时已经卷刃,郑炎头颅周围的雾气淡的几不可见,他双目猩红,无论是袭击乔溶月和阮棠都没有成功。郑炎目光扫过周围,地里有他活埋的万源灵感天赋的风水师,每个人都成为这幢大楼的阵眼,但闻玺刚才用自己的血浸透泥土,画了镇邪的符箓,所以他要调动地底的力量十分苦难。   郑炎大恨,脑子里又一道弱小的声音不属于他,但扰乱了他的思维,时不时还会阻碍他施法。   郑炎无法祛除这股魂魄的力量。他知道,这是那个占据林志远的分魂出了问题。郑炎长长吐息一口气,张嘴吐出一道黑色火焰。   这股火焰乍一出现,周围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   闻玺把长剑扔到一旁,神色微凝。   郑炎张嘴狠狠一吹,黑色的火光像一条笔直的线直冲而出,火焰一闪,所过之处全都烧成灰烬,十分阴毒霸道。   陆一苇撑起身体站到角落位置,严昱泽也从地上站起,戒备地看着火焰位置,然后朝着阮棠方向挪过来。   “你没事吧?”严昱泽问。   阮棠摇头,反问他,“你怎么了?”   严昱泽说:“刚才被郑炎抓住,不死树叶子残存的力量被他吸走了。”   阮棠这才知道刚才检查他感觉灵力流失严重元气大伤的原因,幸好他身体恢复能力强悍,换做其他人,可能在郑炎手上都无法存活。   两人短暂交流一下,又回到战局上。   郑炎和闻玺的手段没人能插手。郑炎吐出的这道火十分特殊,闻玺也暂避锋芒。郑炎趁着黑火燃烧飞快跟在后面,朝着青铜门方向冲去。   他形同鬼魅般的速度,眨眼已经来到青铜门位置。   闻玺手中突然出现一道符纸,在他双指间燃烧激发。   眼看已经要碰到青铜门的一瞬,郑炎突然惨叫一声,头颅剧烈癫狂起来。他疯了似的,半边残留的头发飞扬绞在门上,而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乱响,门没有被打开。   闻玺大步来到他的身后,郑炎一只眼珠转动,艰难地发声,“……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闻玺几道符纸贴在他的头颅上,郑炎惨叫,黑色火焰消耗的只剩一点火苗飞快对准闻玺射来。   闻玺皱着眉,手掌一张,微亮的金光把火苗包裹其中。他的额头上很快见汗,脸色变得苍白。   郑炎见到最后一丝火都被他捻熄,眼中已透出绝望。   闻玺手掌里传出皮肉灼伤的焦糊味。   众人都担心地看过去。   他的右手垂下,左手拿出几张符纸,动作飞快全部贴在郑炎的头上。   郑炎想说什么,嘴巴保持张开的姿态表情冻结。   他的皮肤从颈部开始泛起灰黑色,往上蔓延,一会儿功夫,整个头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闻玺直到此刻才长吐一口气。   众人也终于放下心来。   陆一苇身体一软,又倒在土堆边。他身体刚靠上去,土堆忽然如砂砾般倒下,露出土里一截手臂。陆一苇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他高声提醒,“这里可能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水底底部皲裂开巨大的裂缝,周围各处高耸的土堆都倒塌露出其中的尸体。一眼看去这个环境简直是个坟场。   青铜门外响起敲门声,方子珩说:“闻总,你们快出来,这幢楼的灵器结构崩坏,要塌了。”   闻玺感觉到地上用血画的符箓已经被破坏,拉开青铜门招呼大家赶紧出去。   乔溶月手里住着纸人,眼看陆一苇和严昱泽两人看着都有些疲惫,阮棠要去扶一把,两人都拒绝了。严昱泽黑着脸说没事。   阮棠不放心,让他们走前面,她走最后。 第560章   乔溶月朝门口位置走去,高跟鞋踩在松软的一块泥土地上陷了进去,她身体一晃,手里的纸人轻飘飘地落下。她赶紧蹲下身捡了起来。纸人身上的红色又淡了一圈,它忽然动了动,抬起手,放在她的虎口上。   不用语言,乔溶月也知道,这是乔柯在安慰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来,乔溶月艳丽的面容上露出罕见的一抹悲伤。她咬破手指,把血滴在纸人身上。可符箓没有吸收,血顺延着纸面低落到地上。   这意味着生气断绝,已经挽回的可能。   乔溶月怔愣的低头看着纸人。   “……姐。”这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边。   乔溶月气得声音微颤:“你耗费灵力传什么音。”   乔柯还是少年的嗓音,总是有那么点吊儿郎当,“活了一百多岁,我都是厂名老人了,够本。”   乔溶月嘴唇翕动,不知是气还是伤感。   “万源的事你别自咎,当初可是大家投票同意和郑炎合作,谁知被这个老混蛋算计进去了。”纸人在她的手掌里坐起来,像是聊天似的说,“风水上的事,说到底就是与天算计,早死晚死那都是命数,与你没有大相干。好了,长话短说,你以前喜欢岳城,我总觉得你是猪油蒙了心,他不过是比我们多活了些岁数,今天这么一看,他确实比我强多,强多了。”   乔溶月从没听乔柯说过这样的话,他性子执拗又有些偏激,认定的事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一定会回头,没想到现在坦诚自己不如。乔溶月越发觉得不详,眼角泛起微微的红。   “我知道你的心病,”乔柯说,“当初那个女校的学生,现在还有会通术的这个丫头,一个又一个,他未必会回头看你。我没剩多少力气,今天就帮你把这个解决掉吧。”   乔溶月脸色突变,不等她反应。   纸人已经翻身落到地上,嗖的一下钻进土里。   乔溶月朝闻玺看去,他手撑着门,青铜门是郑炎把大楼炼制成灵器的一道法门,现在已经失去控制,看着闻玺拉开没什么障碍,但她知道,换其他任何一个过去都没那么轻松。他见闻玺没有注意这里,赶紧蹲下找纸人。可一眨眼的功夫,纸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溶月扭头朝走在最后的阮棠看去,目光复杂。   阮棠立刻就注意到乔溶月的注视,两人向来不对付,她见过乔溶月做表面文章,也见过她面露凶色,但像现在这样仿佛有话要说,又极为纠结的表情,她还是头一次见。心里突的一下,不由有些犯嘀咕。   脚下的土突然一软,她踩到一块犹如沼泽的泥土,脚很快陷了进去。   阮棠心知不好,她明明跟在严昱泽身后,看着他走过去没事,轮到她怎么变了样。   “当心。”阮棠喊了一声提醒大家。   陆一苇和严昱泽同时迅速转身,就见地上忽然涌起一个土墙,把后面隔绝开。   “阮棠!”   “糖糖!”   乔溶月心砰砰地快速跳动。   陆一苇已经飞快甩出一张驱邪的符,严昱泽也伸手在土墙上拍了一下,同时灵力吞吐。   但两人刚才受伤的受伤,运气耗损的耗损,驱邪的符纸在墙面上炸出一个大坑,严昱泽手里的抓到的土也软的像水,很快土墙倾倒。阮棠却不见了踪影。   闻玺脸色微变,手上一松,青铜门顿时又合拢一些。   外面的方子珩压力倍增,嘴里高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还不赶紧出来?”   闻玺沉着脸对几人说:“你们先出去。”   陆一苇加快步伐,严昱泽心有不甘,但朝着空荡荡的身后看了两眼后,脸上露出几分黯然,也快步朝着大门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青铜门出去,乔溶月反而走在最后。   闻玺朝她睇去冷厉的一眼。   乔溶月心中凛然,感觉到闻玺的目光犀利的好像一把刀,瞬间已经在她骨头上刮了好几下。   在她要穿过青铜门的时候,闻玺问:“纸人呢?”   乔溶月双手悄悄攥紧,已经摆出戒备的姿态。   闻玺从她的态度已经猜到什么,眸光阴晴不定,戾气涌动。   乔溶月魂死蝶已经消耗一尽,原本万源的资源也已经早就被郑炎占用,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底牌。她是曾经被闻玺毫不留情地扭断脖子过的,心底早就已经埋下难以磨灭的怯意。她嘴唇动了动,“……乔柯有自己的想法。”   说完她整个人就好像被一股阴冷的大力推出门外。   青铜门嘎吱一下关上了。   门外方子珩手里掐着决,几个木雕小人正围在门旁,上上下下的爬动,看起来十分忙碌。张诚奇怪地问,“闻总和阮棠呢?”   陆一苇说,“再等等吧,应该很快会出来。”   闻玺的手段,无论是谁心里都是信服的。于是大家就在门前等。   墙上木雕小人绕着门不停动作。   张诚看了一会儿有些眼花,不禁问:“它们不能停一会儿吗?”   方子珩额头上全是细汗,“整幢楼是灵器,从刚才开始就失控了,如果不是符把这里固定住,门都会马上消失。”   张诚马上闭上嘴,他对符阵本来就不是很精通,刚才就是烦躁下唠叨一句,事情轻重当然是知道的。   阮棠眼前一黑,感觉好像自己被泥土包住往下沉。   她拼命挣扎两下,手往口袋里摸着符纸。忽然有锋利如同刀刃朝她手腕上割过来,阮棠吃痛躲开,转身一看,只余淡淡红色的纸人在她背后飞快游走着,它很快又窜到她肩膀上来。   阮棠立刻知道它想做什么——割喉。   周围泥土的束缚力同步增强,阮棠连个转身都无法做到,她闭上眼。   乔柯在她肩膀上往头颈位置挪。现在已经知道她是长生不死体质,歌喉不可能完全要了她的命,但只要她在身体恢复的时候失去行动力,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他的手抬起,锋利的纸刃对准她纤细的脖子。 第561章   纸人裁边割破皮肤,那里是颈动脉的位置,鲜血迸射出来。   乔柯还没露出得逞的笑意,突然眼前一黑。   不对!   这种滋味他在海底的时候就尝过一次,那是被强行拉进精神领域,虽然他已经失去身体,魂魄完全依托在纸人身上。但通术就是针对精神的,只要魂魄还在,就逃脱不了。   乔柯心头急躁,刚才割裂动脉到底是幻觉,还是已经得手,他不是那么确定。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他被孤立着,时间的流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整个空间是静止的。   现在的风水界对通术了解不深,但乔柯知道,崔氏通术中有一种术法叫“黑牢”,把人的精神永远困在静止的领域中不管不顾,不用多少时间,被施术者的精神会崩溃。   “想用这个对付我就是找错了对象,你看不出我的魂已经快散了吗?”乔柯对着彷如深渊的黑色呐喊。他的声音也不是真实的,而是魂魄中发出的意识。   就在他一声之后,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光亮的洞口。   他既厌恶又警惕地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还是抵不住本能的向往,缓步朝亮光走去。   轻飘飘纸人承载的身体好像变得凝实,他听到吹拉弹唱的乐声随风飘来。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   乔柯怔住,神情猛然变得狰狞,他抬头想怒喝一声,可眼前的光亮骤然变大,一下把他的身体笼罩进去。   暖洋洋的,难的的舒畅和惬意,这种滋味,乔柯记忆中好像从没有过。   不,还是有过的。   他的愤怒,仇恨,都被这种感觉给冲淡了。乔柯眼中的仇恨渐渐淡去,变得迷惘和孔洞起来。   眼前光怪陆离地闪过很多画面,似乎是一生的回忆,可他并不在乎,看着还未成年,谁知身体里的灵魂早已经百岁了,贫穷,战争,死亡他好像都已经经历过,也该顺遂岁月流失而离去。可他闭上眼,心底却燃着一小簇火苗。   乔柯不懂,这是什么?   百年为人,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黑暗空间中似乎有声音在问。   乔柯心砰砰地跳了两下,还是不解地问,是什么?   没有人再回答他。   眼前流动的各种画面刹那间褪去,他被强光刺激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完全愣住了。   巷子的尽头亮着灯,墙面镂空的格子里露出修竹叶子,还有杳杳的说笑和弹唱。   乔柯看着眼前的熟悉的景色,面上一片迷蒙。修竹叶子上的纹路,墙面斑驳脱落的位置,原来在记忆的深处是那么鲜明。   他伸手摸向门把,还没碰到,大门就已经从里面拉开了,竖着两股粗黑辫子的小丫头,年纪轻轻就已经穿着掐腰的旗装,涂脂抹粉,透出远超年纪的风情,“咱们这里可有规矩,不是什么人都能上门的,要先生点头才能请进门去。”   先生——那可不是教书的先生,而是书寓的主人,只有叫得上名号,有才艺,不卖身的红姑娘,得到书寓的称呼,才能被叫做先生。   乔柯忽然笑了笑,再去看那个看门的姑娘。眼角眉梢还生嫩,把那些厚重的脂粉抹去——乔柯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姐。   喊出口的声音,好像把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乔柯恍惚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大冬天跌跌冲冲地跑进巷子里,他眼睛被打得肿胀发紫,路也看不清,看到这里僻静就跑过来了。   他是路边的小瘪三,家里人都死光了,懂事起就跟着一群乞儿搞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七八岁的时候入了帮派,过得日子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在路边。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今天不是这里打战,就是那里闹革命。他不懂那些,每天就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这次帮派互斗,他被打得太厉害,躲到这条巷子里来。   他知道这里白天没人,晚上才会点灯笼。听说来这里的人都有些身份,巷子前后的小楼里都住着漂亮的姑娘。   乔柯还年幼,对漂亮的意识,大概就是对方衣服整洁干净,或许身上还有好闻的香。   他跑到门边蹲在墙角,身体疲惫的好像快要散架,根本站不起来了。   只听到嘎吱一声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十五六岁梳着油亮辫子的丫头。她看到躺在墙角的小子,拧了拧眉头,“哪里来的小瘪三,躲远点去。”   乔柯抬了下眼皮没动。   那个丫头碰的又把门关上。   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门再次打开,丫头手里端着一碗水出来,站到他的面前。   瘦小的个子把阳光遮挡住,他艰难地抬起头,从肿的只剩一条眼缝里看出去。   “别死在这里。”她嘴里念叨着晦气,人蹲下来,把水喂到他的嘴边。   乔柯缓过一口气,恍惚看着她。   这丫头大他六岁,已经有些老气横秋的样子,乔柯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那天伤重喝了她给的水,又吃了她施舍的食物,总觉得巷子深处这一家有些不一样,时不时就要去一趟。他都是白天去的,手头有点闲钱就买些吃的,没有的话,就去门口闲晃。一来二去就和书寓的人熟了。   他知道那个嘴巴很坏,总是死啊死的挂在嘴上的丫头叫溶月。   “你姓什么?”   “就叫溶月,不记得姓了。”   “我有姓,我姓乔。”   溶月眉头皱地死紧,“有姓有什么了不起,你识字么,我也可以姓乔。”   “那咱么认个干亲呗。”   “你知道什么叫干亲?”   “知道,就是以后有念想,有家人了。”   “……傻样。”   乔柯趴在扶栏上憨憨地笑了一下,冲淡了脸上的野性。   溶月拿起琵琶,调了两下弦,轻轻弹唱起来,“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难禁垂头泪涌,此际幸月朦胧……”   阮棠只弹出一个很弱的符箓,还不确定能否成功,可纸人在触碰到符箓后,颤抖不止,随后据束缚在她四周的泥土变得松散。   她回头看去,只见纸人身上血气涌动,好像就要自行溃散。隐约间,她好像听到缥缈动人的歌声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依稀是什么“……月朦胧”。 第562章   纸人最后一丝血色褪尽,魂魄彻底消散,最后的灵力也融入泥土之中。阮棠察觉到,乔柯的灵力居然是透明的,这也是在风水界少见的御类灵力。她只是有些想不通,以乔柯上百岁的年纪,精神应该无比强大,不该被她这么弱的符箓击溃。可眼下的事实就是,乔柯就这么真正死了。   身体被郑炎设下的灵器困住吸走所有血肉,魂魄好不容易跳脱出来,却又消散在这里。   阮棠猜想,最后关头是乔柯精神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才会被灵力这么轻微的符箓困住,最后魂飞魄散。   乔柯死后,泥土又沉重地压迫过来,阮棠赶紧收敛心神,无暇再去分析刚才听到的歌声和乔柯最后的状态。面对郑炎留下的可怕灵器运作起来,她知道情况比刚才乔柯在的时候还要危险。   她所会的只有通术,而通术只对魂魄及精神能起作用,像现在这种情况,她连一个可以用的术法都没有,只能靠着长生不死的体质硬抗。   四周的泥土像是有生命的,在探查到有生命物体的时候就自动包裹过来,阮棠感觉自己好像被巨蟒缠住了,身体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压迫得她骨头发疼,关节已经发出很轻微的喀喀的声音。   阮棠拼命挣扎,柔软的泥土犹如沼泽,让她越沉越深。阮棠心头说不出的百般滋味,多困难的绝境都闯过来了,没成想陷在土里要被活活憋死。   她屏住呼吸,右手艰难地移动,终于碰到了云影绳,她用力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金红色的绳子立刻就有了反应,一道金色光泽在绳上流转,阮棠感觉到流动的泥土都停顿了一瞬,然后立刻就松活了很多,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就在她趁着这个时候苦思冥想着脱身办法的时候,整片大地忽然颤动了一下。   不仅仅是陷在泥里的她,青铜门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乔溶月站的离众人最远,她有些失魂落魄,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久城的一群人都盯着青铜门。   “地震了?”张诚今天心情最复杂,他自己受了暗算,才让闻玺出于被动,此时对里面的担心溢于言表,“还是里面又出情况了。”   方子珩操纵着木雕小人用符阵维持附近的稳定,对里面的情况能探知一些,他皱着眉说,“是闻总在找人。阮棠好像被困住了。”   话音刚落,大楼又震颤。   陆一苇面露沉思说,“再这样下去这里是不是撑不住了?”   方子珩说:“本来就快垮了,里面的灵力驳杂混乱的吓人,就好像炸药桶,分分钟会爆炸,我说你们也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先撤出大楼。”   严昱泽面色铁青,眉宇间全是焦躁不安,“糖糖被困在哪里?救出来没有?”   方子珩,张诚两人都朝他看过来。他们早就看出来闻玺和阮棠的关系,从严昱泽言行也猜出他不甘心。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反而是陆一苇语气极为平板地说:“闻总在里面,郑炎留下的东西,能破的只有他。”   严昱泽没吱声,脸色很差。   张诚忽然低呼出声。   “怎么了?”   张诚指着方子珩,“你的眼睛……”   方子珩的左眼流出一行血,挂在脸颊上,配上他紧张的神情,显得极为刺目。   “快要用废了,”方子珩坦诚,“现在很棘手,你们还是赶紧先出去,我的眼睛关系到闻总和阮棠,等会可能会有意外,你们做好准备处理应急情况。”   阮棠被憋得几次差点厥过去,幸好都撑了过来。不知道在大楼剧烈颤动的第几次,她感觉到一双手突兀地出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身体猛然一轻,她已经来到地面上,睁开眼看到闻玺。   阮棠眨眨眼,深呼吸地喘了两口气,“……乔柯死了。”   闻玺没有表示,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把沾的泥土掸去,“先出去。”   阮棠点头,在闻玺的帮助下,她爬出泥堆,幸好这些泥都是活性的,没有让她变成泥猴子。不过上来之后看到四周灵力乱窜,磁场极其混乱的环境。阮棠倒吸一口凉气。   闻玺揽着她的腰,脚下一点,直接跳起,足足有三米高左右。阮棠感觉到环境中危险的气息,紧紧抓着他问,“这里是不是马上要炸了?”   她用“炸”这个词一点没偏差,四周各种属性的灵力在乱窜,本来就是一个被郑炎用方式之术构造的空间,这些灵力的来源都是泥下埋着的人,有的还有一丝意识,有的已经完全成为无主的能量。如果是郑炎还在,就能控制这股力量,郑炎死后它们就变得混乱,刚才又被乔柯引动了一下,所有的灵气全被激发了。   闻玺曲臂挡开一道冲过来的灵力,飞快朝着青铜门跃去。   只差还有几步的距离,他又一掌拍开一股纠缠的能量,侧过脸来的一瞬,还能在阮棠的脸颊上亲亲,“有我在。”   阮棠心里就踏实了。   门外传来一声喊,阮棠开始没听清,后来方子珩又重复喊,她才听到。   “快撑不住了。”   闻玺一脚踢开青铜大门。   方子珩的木雕小人有三个骤然粉碎掉落,他顾不上心痛,转身就往楼梯位置跑,嘴里还不忘提醒,“我的眼睛也快撑不住了。”   阮棠闷头逃命没注意到,闻玺倒是脸色微变,然后拉紧了阮棠的手。   三个人一路狂奔到一楼,严昱泽他们都在大楼外面,乔溶月也没走,还有江伊凝,看到他们就要跑出来,所有人都很高兴。   奔到大门前的时候,方子珩忽然捂住脸,嘴里“嘶”的抽泣,眼眶里的蛊虫掉落出来,血一下染红了半张脸。他疼痛倒还是其次,忍不住转头用右眼瞥了闻玺和阮棠一眼。   轰隆——   巨大的雷光突兀地出现,不是从天空,而是在大楼内部。   阮棠抬头看去的时候,胸口一阵奇怪的热流。   这一秒里,她意识到,这是幸运符被动激发了,方子珩的左眼上有个血咒。   她突然记起来,那是对闻玺的咒,生生死死,痛死所爱——   阮棠对死亡既怕又不怕。   闻玺忽然反身抱住她。   大楼崩塌。   电光火石的一刻,都是应激下最自然的反应。   阮棠推了他一下,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长生不死体质。   闻玺把她整个搂在怀里,他的身上浮现出金色的光,把两人紧紧包裹。   阮棠感觉暖洋洋的,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   随后就陷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好了,艰难的关头全部过去,明天开始都是happy了 第563章   在医院大门外焦急等待的严昱泽一行看到楼塌的时候齐齐被震撼。毫无征兆的,大楼在没有晃动的情况下顷刻倒塌,变成一片废墟。   方子珩在倒塌的前一刻跑出大楼,奋力一扑,才跳出被碎墙断壁波及范围,这一跳让他躺在地上好半晌没起来,毕竟已经是人到中年,筋骨不如年轻时灵活。   巨大的烟尘扬起,把周围一片全笼罩进去。   等烟尘消散,严昱泽和陆一苇已经奔到大楼废墟前,陆一苇发出符纸寻找,但大楼里溃散的各种灵气实在是多,现在已经没有束缚,四散开来,让原本周围死寂的环境犹如沸水蒸腾那样灵气四溢,探查类的符纸被混乱的环境影响,根本找不到什么。   张诚把方子珩扶起来。   乔溶月也走近了些,盯着废墟位置有些发怔。   陆一苇在用了两张符纸无果后,让张诚赶紧打电话。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过去。   陆一苇说:“发生那么大事,总会让人知道的,你们不会觉得能瞒得过吧,最要紧先把人救出来。”   半小时之后,有几辆车相继开来,原本僻静的山路变得十分热闹。来的是地方行政部门一个很特殊机构,负责人下来了解情况,显然对风水界的事很清楚,从他温和配合的态度来看,就知道上面已经打过招呼。   坍塌事故中,确定废墟下方存活人数位置是很难的,但有风水师的帮忙就容易的多。虽然符纸不能用,但江伊凝用卜卦的方式,确定了位置。   很快挖掘机也开进来,运作了几个小时,到了第二天清早,救援人员终于从废墟下把人抬了出来。   在看到两人的模样,救援人员都忍不住抽气,“这是怎么伤的?”   久城的人围上来,陆一苇等人也是面色奇怪。   闻玺把人搂在怀里,全身有多处外伤,这不稀奇。问题出在阮棠身上,照理说她被闻玺护的很好,但偏偏有一根弯曲的钢筋巧妙的避开闻玺的身体,扎穿她的身体。   救援人员工作那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伤。   张诚等人赶紧过去把两人接过来,和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就很快带人离开。负责人也没说什么,好像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   在车上张诚看着阮棠出气多进气少,神色说不出的悲伤,背过脸去,险些要掉眼泪。   陆一苇朝严昱泽看过去,“能救?”   严昱泽脸色严肃,回看了他一会儿,重重点了下头。   张诚疑惑地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严昱泽伸手把那根钢筋从阮棠身上硬拔下来。   “我屮艸芔茻……你疯啦。”他惊叫。   就在这根钢筋拔走之后,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飙血,阮棠身体一颤,抽了口气,呼吸倒比刚才平缓许多。   张诚:“……”   车上三个男人相顾无言,在出去的两个小时车程里,他们目睹闻玺和阮棠从濒死的伤势转为重伤,然后慢慢外表的伤势都愈合,到达最近的市里前,除了衣服看起来可怕,两人看着就只是昏迷。   陆一苇让车子回原来租的房子,然后联系北方风水同仁,找了私人医生上门来给两人检查身体。   方子珩和江伊凝坐后面一辆车,回之前他们住的地方。   把人全部安顿好,张诚受惊不浅地在房子外面抽烟。   陆一苇走过去站定,说:“吃惊?”   “你一早就察觉了?”张诚反问他,就从陆一苇刚才放手让严昱泽去拔钢筋就能看出,他是知道阮棠体质有异的。   “多少猜到一些。”陆一苇说,“一般人可没办法这么快适应风水界的这些事。”   张诚叹了口气,吐出一大口烟气,想想黄宇,也有一定的灵感天赋,可至今还在办公室里待着,没怎么跟着大家出来。   陆一苇面无表情地说,“怎么看?”   张诚久久无语,等烟头烧到滤嘴才把烟扔了,“能怎么想,现在不是都清楚了,哪有真的长生,还是要靠不死泉每隔几百年续一下命,劳心劳力,没有吧,要想尽办法弄到,要是有吧,又回引来是是非非,我看这长生是真的累,倒像诅咒。”   陆一苇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能想穿就好。”   张诚错愕,“原来你是担心我有想法,想多了你,方士追求长生那是老黄历了。我现在有女朋友,要是我长生了几百年不老,她要自然老去,她非弄死我不可。”   陆一苇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   阮棠醒过来是两天之后,刚醒来不久就听张诚绘声绘色地把她受伤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真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那根钢筋扭曲的形状从来没见过,就好像避开了闻总,就盯着你扎,不过还好不是关键位置,离你心脏有五公分的距离。”   阮棠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有。   张诚说:“是不是找这个。”他从她枕头下面抽出紫色符纸。   阮棠一看,符纸已经燃烧了四分之一,就知道,这次的致命伤是幸运符发挥作用避开了,她叹了口气说,“是大不幸中的幸运。”   张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阮棠问,“还有什么情况?”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血咒还没解除。”张诚说。   阮棠居然没有很惊讶的感觉,闭眼为自己鞠了把泪,然后重新睁开眼坚强地说,“……你说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张诚“呵呵”的干笑一声拔腿溜了。   阮棠很忧伤,起来吃了一碗粥,两碗汤,一份酱牛肉还有豉汁排骨。正打嗝擦嘴,敲门声传来两下,她说“请进”,严昱泽走了进来。   阮棠微微一愣。   严昱泽坐到刚才张诚的位置,“身体恢复了?”   阮棠点了点头。   严昱泽朝旁边桌板上几个空碗扫过,一时无语。   阮棠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好胃口吓到了,“我醒来之后就很饿。”   严昱泽点了下头,问:“疼吗?”   “不疼,你看我胃口那么好。”   严昱泽看着她,目光幽深,他的头发已经略微有些长了,搭在眼皮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沉郁的味道。 第564章   “不疼也要当心点,别仗着体质就瞎来。这次帮你拔钢筋,我心脏都被快吓停了。”严昱泽神色有些不自在地说,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桌上有一篮水果,从里面拿了个苹果,拿刀就削了起来,“我给你削个苹果。”   阮棠想说刚吃饱不用了,但看严昱泽已经动手,就没再说什么。   严昱泽削水果的手势很生疏,一看就是平时不动手的人,苹果削完后已经小了一圈。他切成几块放在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阮棠说了声“谢谢”。   严昱泽眼眸深处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看着阮棠吃了块苹果,突然说了句,“谈恋爱的时候都没给你削过。”   阮棠愣了下,随口就接了句,“那时候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严昱泽摇了一下头,站起来说,说碗筷我带走了。   阮棠看着他离开,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切片,无端地想叹气。   严昱泽走到外面,张诚在楼梯口对着半开的窗户抽烟,问他,“说完了?你小子不会是这个时候去求复合吧?可千万别啊,闻总还躺着没醒,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撬墙角。”   严昱泽挑眉斜他一眼,“张哥你怎么越来越猥琐了,刚认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什么猥琐,”张诚没好气的说,“我是为公司操碎了心。”   严昱泽把收拾的碗筷拿到厨房顺手洗了。张诚一路尾随,“太阳打西边起了,平时喝奶茶连吸管都要让别人插的人,居然还洗起碗来了,哎,那才是洗洁精,这是洗手液……你量也放太多了,放下吧,放下,我来。”   张诚看不下去,把碗夺回来自己动手洗,一边洗还一变唾弃自己大概真是公司保姆当惯了,这该死的劳碌命。   “刚才说什么了,看你那么沉闷。”他还没忘了八卦。   “没说什么,给她削了个苹果,把碗什么的拿出来,喏,现在你洗着。”   “合着你去充好人,活还是我干的。”张诚哀叹。   严昱泽没和他说笑,脸色依旧有些发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原来谈恋爱的时候我真没为她做过什么。”   张诚也有些感慨,有些人有些事,悄悄的就错过了,他用沾着泡沫的手拍了下严昱泽,“往前看吧。”   严昱泽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脑子里还是有些乱的,看着阮棠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心里也痛。但只要一想到,当时看着医院倒塌时,闻玺把她牢牢抱在怀里的样子,他就知道,有些事是挽回不了的。   “挺好。”严昱泽自嘲地低笑一声,心里某一处也放下了。   “好个屁,光看着我洗,你倒是帮忙擦一下。”张诚不客气地说。   ……   阮棠休息了一会儿,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都利索,她马上去了闻玺的房间。   陆一苇和私人医生都在,正好在拔吊针。   “他没事,症状是过度疲劳,恢复能力很强,过一会儿估计就醒了。”医生说。   阮棠点点头。   陆一苇送医生出去,房间里就剩下阮棠。   她走到床边坐下,盯着闻玺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手。体温正常,皮肤柔韧有弹性,她就放下心来。   楼榻的时候,不仅是有物理性的打击,还有那些肆虐的灵力,阮棠感觉到那一刻所有的危险都被闻玺挡在身外,即使是黑暗降临,她也不觉得害怕。甚至于,在那个生死相关的特殊时刻,她心中是一种隐秘的圆满感。   就算是死了,也不觉得惋惜……   阮棠趴在闻玺的被子上,斜着脸看他。从他的头发到睫毛,再到鼻梁嘴巴。   看着看着,她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又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闻玺的怀里,手脚都被他困住。男人的气息热烘烘地包围着她。   她动了一下,闻玺就睁开眼,先在她眼皮上亲了下。   “什么时候醒的?”阮棠问着,转头瞥了下窗外,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下午。”闻玺的声音有些沉。   “吃过了吗?”阮棠问。   “吃过了,”闻玺在她耳边轻轻“嘘”的一下,“别管那些,让我好好抱抱你。”   阮棠脸有些红,脑袋在他胸口拱来拱去地撒娇。   闻玺就在她的头发和额头上亲了许多下,阮棠抬起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闻玺回以更热烈的吻,纠缠而密切,阮棠的舌尖都被他吮地发麻,不得不轻轻推了他一下才暂停下来。   阮棠匀着呼吸,心里是放松后的甜蜜,所以在后面闻玺又缠上来的时候就放纵了他的热情。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阮棠忽然低呼一声,抓着闻玺的手臂,“莫尼怎么办,会不会被搂压碎了。”她醒来以后一直觉得遗忘了什么,这个时候才想起小狐狸。   “它是天生灵物,就算成了玉石状态,也是最坚硬的,不会被轻易压碎。”闻玺抚摸着她颈后的皮肤,“现场正在进行挖掘工作,最后还会和我们清点,到时候可以把狐狸玉石拿回来。”   阮棠放下心来,又问,“郑炎的头呢?”   闻玺说:“死了,不过为了以往万一,回头还要做个封印。”   阮棠长舒一口气。   闻玺按着她的颈又深深亲吻过来,气喘吁吁地结束后,语气深沉地说,“现在还有血咒的事急需解决,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就去一趟苗寨。”   阮棠说:“那里还有蛊虫吗?要是像这次一样,一年多就废了,人家还愿意这样一直给吗?”   “不愿意也得给,”闻玺的语气中全是霸道,“我会想办法。”   阮棠听他这样说,虽然具体没提到什么也觉得安心,她想起什么,忽然笑眯眯地说,“当初看到这个咒,我还挺同情被你爱上的女人,心想这是什么狗血剧情……没想到全应验在我自己身上。”   闻玺眯了一下眼,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很低地说了一句,“我当时就想到了。” 第565章   阮棠斜他一眼,“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打我主意了?”   闻玺说:“那时记忆还没完全恢复,就是看到你就觉得……”   “觉得什么?”阮棠追问。   闻玺狠狠亲了她一口,“你应该是我的女人。”   阮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这么羞耻的话他是怎么坦然表达的,果然活得久脸皮也厚。   之后闻玺也就揽着她亲了记下摸了几把,没再进一步行动,两人聊了许多,阮棠把在泥土里看到乔柯死亡的经过说给他听,还提到那首曲子。闻玺平静地说,“他幼时的经历确实有可怜的地方,不过后来他有了方士的能力,动手杀过伤过很多人,不值得同情。”   阮棠点点头。她还没心软到那个地步,乔柯魂魄消散前还想对付她,她哪会去同情他。   说着说着眼皮有些发沉,阮棠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闻玺抱紧她,“睡吧。”   ……   第二天醒来之后闻玺就恢复了工作。关于医院倒塌的事情还有很多后续工作需要处理。有关部门出动人力物力,工作两天,在废墟下挖到很多可怕事物。据张诚说,很多急救人员都需要心理疏导。还有整个北方风水界都受到影响,原先他们已经习惯听从万源的领导,现在万源突然之间人全没了,上面又关注到医院骇人听闻的事故,北方大大小小的风水家族都被叫来问话。   一群人知道这件事后也大为吃惊,更可怕的是,万源的试验数据和资料曝光后,其中有不少实验体居然是一些灵感天赋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出自小家族,有的是有天赋拜师,但背景又不大,过去几十年里有不少人失踪,因为数量不多,所以无人关注,风水毕竟是一门有风险的生意,可谁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被万源弄去做了实验体。把过去多年数据整合,总体数量十分惊人。一时之间,万源成了北方风水界的魔窟。更别提其他暴露出来万源在这些年疯狂敛财,什么活都接,帮着某些富豪铲除仇敌等风水阴狠手段都是平常操作。   风水界因万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闻玺和陆一苇不得不出面处理后续事宜。又等了两天,郑炎石化的头颅和莫尼的玉石都被挖了出来。闻玺亲自动手制作一张金色符纸,算好时辰和方位,让郑炎的头颅入土。而莫尼的玉石回到阮棠的手里。她抱着石头想尽办法也没能把莫尼变回来。   晚上闻玺回来,握着她的手搭在玉石上,让她喊莫尼的名字。   阮棠照做之后惊喜地发现,玉石里隐约有极轻微的心跳声,每次她喊莫尼,玉石就会有心跳回应,把她感动地眼圈泛红,鼻子发酸。   闻玺说:“回去慢慢养着,它还能苏醒。”   最后等北方风水界的事处理完已经是一周之后,阮棠抱着莫尼的玉石和大家一起回到上海。   就在回来这一天,发生了惊人的事故,机场等车的时候,突然有辆旅游大巴失控,朝着阮棠高速疾冲过来。众人大惊,这时严昱泽几人上了前面一辆商务车,闻玺正接电话,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人来得及动作。   阮棠胸口有温热的感觉流转,她倒退时被行李绊倒,脚踝狠狠一扭,疼地眼角都沁出泪来。大巴险之又险地刹住车,司机面色煞白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眼神空洞没有回神。   车头位置距离阮棠只有半米不到。   闻玺脸色沉肃地大步走过来,“你的符呢?”   阮棠把幸运符拿出来一看,又燃烧了一小段,这张符纸已经只剩下一半。   方子珩眼睛上戴着个眼罩走过来,看着阮棠脸色有些愧疚,“是血咒的影响吧?”   闻玺说:“咒没完成就会不断循环矫正,回去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去苗寨。”   方子珩说:“明天都行,就是今晚出发也没问题。”   “还是休息一天,”闻玺沉吟了一下说,“咒术的发作也有是有周期的,就是蛊用在身上,身体也必须能承受的住,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阮棠惊魂不定,当晚被闻玺带回家。   晚上阮棠抱着莫尼的玉石在沙发上躺着,身体十分疲惫,但精神却有些紧张,整个人恹恹的。闻玺洗澡出来,在沙发上找到她,把人抱起,“别多想,咒术一定能解。”   阮棠靠在他的胸口,“身体不怕死,但就是意外来临的时候怪吓人的。”   闻玺亲吻她的额头,“不许再有不怕死这种念头,生命都有尽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首先保护自己。”   阮棠拿头在他身上拱了拱,“嗯”的应了一声。然后发现他抱着她直接进了主卧放在床上。阮棠立刻抱着枕头说,“我好累好困。”   闻玺身体压上去,洗完澡后清爽的味道和荷尔蒙气息全笼罩过来,把她困在身下,“是不是有点睡不着?”   阮棠摇头,“睡得着。”   闻玺深深地吻下来,空气的温度好像在上升。他吻的她眼睛湿润,笑着在她眼角又亲了亲,“乖乖睡觉。”坐起来后又皱眉,“把那块石头放一边去,不许抱着睡。”难怪刚才膈着胸口都有些疼。   阮棠这一晚睡得特别安稳,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   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把莫尼的玉石抱着亲两下,闻玺叹了口气,把人拉着起床。这一天两人什么事都没做,在家看看电视,出去买菜回来做饭。这样平静而美好的日子,阮棠却心理有些不踏实。   她把这个念头告诉闻玺。   闻玺抱着人,手已经从衣服里探了进去,呼吸都是灼热的,“还有更真实的。”   阮棠轻叫一声,被热浪卷了进去。   第二天方子珩在机场和两人集合,出发前往苗寨。 第566章   阮棠三人中午到的省会城市贵阳,吃了午饭,下午坐车到县城,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上山。   这一段去苗寨的路陡峭路窄,有一条山路可以让小车通行,基本一边就是悬崖。路上也不平整,路面坑坑洼洼,还有碎石。这条路平时用来运输物资。路上闻玺给阮棠解释,她才知道,求蛊必须徒步上山。   走了两个多小时,阮棠吃的早饭全都消化完了,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欣赏群山峻岭,风景幽奇,走的时间长了,她只看着前方希望苗寨尽快到达。终于怕到山顶时才看到有石壁耸立,当中挤着狭长一道缝,太阳此时已经升起,从这道缝隙里透出,看着如天门一般。   方子珩转头笑着告诉她,“后面就到了。”   阮棠大口喘气,连连点头。   穿过石壁后,果然看到有一条人工石阶的长道深入山中,还有成群的屋舍。   不过就在踏上这条路时,阮棠就遭遇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事故。   先是一条不下三十厘米长的红头蜈蚣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朝她脚踝咬来。闻玺拉了她一把。随后走了没几步,一块石板断裂,她踩上去时一脚滑空,差点滚下山道。就在快接近苗寨的时候,树上又掉落一条头白身褐,尾部紫褐色的白头蝰,蛇头一昂,露出毒牙朝她咬来。   幸运符激活,她险之又险地避开。   闻玺弹出一道灵力,把白头蝰惊走。   阮棠惊魂未定,拿出幸运符检查,已经烧的只剩一个角。   方子珩脸色也很差,“不是说血咒发作还要时间,你怎么……”这么倒霉这几个字他没说出口,刚才一路走来的险情,他看着都觉得害怕。   闻玺若有所思看着脚下的路,“黑苗一直有个传说,入寨的路是先祖用咒铺成。所以走在这上面,身上有咒特别容易被引发。”   阮棠脸都黑了,“那赶紧进寨子,走,走。”   闻玺和方子珩也加快速度,剩下一小段路有惊无险的通过,阮棠又遇到一次不大不小的危险,幸运符彻底烧完了。   她手心捧着那一小片紫色符纸边角,表情有点哀戚,“我可能是不能活着下山了。”   方子珩表示十分同情,可看她耷拉着脑袋,又有些莞尔。   “放心吧,有我在,还有闻总,一定把你囫囵个的带回去。”   苗寨的人大部分都起了,难的见到外人,很快有人来招呼。闻玺仍旧找了寨中养蛊的长老。那老头一双眼眯地就像一条缝,手里拿着一根长烟,脸色不虞,“你们怎么又来了。”再一看方子珩戴着眼罩,他长叹一声,“这么厉害的蛊给了你,居然才用了两年都不到。”   方子珩知道有求于人,脸上陪着笑,“又要来麻烦长老了。”   老头哼了一声说:“蛊可养的不容易,不经你这么耗费。”   闻玺语气平淡地说:“我们还是进去谈一谈吧。”   老头看看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让他们进去。   阮棠抬脚要跟上,闻玺拦住她,“屋子里面有蛊,对咒术特别敏感,你就在外面等着,别担心。”   看着三人一次进入木屋,阮棠就在外面找了块干净地方坐着。她还真不敢乱动,苗寨周围都是原始树林,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生物现在都蠢蠢欲动等着攻击她。   在屋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木门打开,闻玺方子珩和苗寨长老走了出来,气氛出于意料地融洽,阮棠走上前,发现那位长老脸上带着笑,完全没有刚见面时冷淡的样子。   闻玺和长老说完话,转身牵住阮棠的手,“先吃点东西,下午就能拿蛊虫给他装上眼。”   阮棠眼睛都瞪圆了,“发生什么事了,别告诉我你们突然就一见如故,怎么那么容易就给蛊?”   来的时候她听方子珩说过,能用来做眼睛的蛊都是极难养的。   闻玺笑了笑。   方子珩抢先开口,“惊讶吧,我刚才比你还吃惊,说是来要蛊,其实是做生意。”   “生意?”   方子珩说:“他一开口,就说要山脚上建个希望小学,还要在尚海公司空出几个实习岗位,如果苗寨有孩子到大城市读大学,以后毕业可以到公司来求职,优先入取。”   “啊?”阮棠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预想中的千难万苦,哀求苗寨,一个都没实现。就好像原本以为是神秘玄妙的存在,最后落实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太接地气了吧。”   心头隐患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阮棠在苗寨走了走,发现有不少主要山路上都贴着红色条幅,什么“不搞封建迷信,创建美好家园,从一点一滴做起。”还有“心要净化,屋要亮化,山要绿化,寨要美化。”   阮棠:……   方子珩在几位寨中养蛊人的帮助下,用苗寨特殊手法,把蛊虫转化为眼睛。   当他左眼恢复时,阮棠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玄妙的牵连从身上消失了。   晚饭前阮棠他们几个就离开苗寨下山。方子珩路上感慨,“没想到苗寨也要搞发展,现在知道蛊虫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他们养了蛊也用不出去,小孩子读书都要走出去,依我看,再过个几十年,就没人懂得蛊术了。”说着,他还朝闻玺看去一眼,大概是想听听他的意思。   闻玺说:“术法和文化一样,总有兴盛衰弱,一种兴起就有一种败弱,现在社会推崇科技,算法,如果大家都处于一种规则,蛊术,方士之术都消失了,也是顺应自然规律而已,没什么可惜的。”   方子珩沉吟片刻,然后笑笑没再提。   到了市里,他和闻玺阮棠打了声招呼就单独离开了。   阮棠和闻玺出去吃饭,到了当地最繁华的夜市广场,往来人流如梭,到处都飘荡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闻玺紧紧抓着她的手。   阮棠一路尝着小吃,有的太辣,有的太油,她吃不下的转身都喂了闻玺。   无论她给的是什么,他都没有异议地吃下。   每次阮棠回头,都能看到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里面好像映着她。   来到夜市边缘,拐弯进了一条小路,阮棠看了一眼就要转出来,闻玺抱住她,低头深吻下来。   嘴里的味道有辣的,咸的,甜的,最后只剩下甜的。   阮棠慢慢闭上眼之前,看到他的身后是绵延不断的灯光,仿若银河洒满心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番外稍候 下一篇文就要回jj,小绿网 一周之后开新文,具体是什么先保密。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真的,头一次写那么长的篇幅,没有你们的支持写不下来。 虽然写文时间很长,我依然还在摸索和学习当中。 以后想要交流就要去微(哈)博和新文了,可以关注我微(哈)博”朵朵舞_ivy“ 祝大家生活学习工作都顺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