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证道的前夫入魔了》 作者: 金枕头   文案   风遇雪是风家三小姐,却因出身卑微,又是哑巴,而被打发到小庄子上居住。   为了解毒,她不得不当了韩千觞的小跟班,陪他斩妖除魔,立下赫赫战功。   她为他奋不顾身,舍身往死,只求他多看她一眼,多爱她一丝一毫。   第一年,韩千觞说:“小哑巴,不必这么拼命,我不会娶你,你只能当个跟班。”   第二年他说:“小哑巴,你给我当妾吧,我未来的妻子温柔娴雅,定不会为难你。”   第三年他说:“小哑巴,我们成亲吧,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好不好?”   风遇雪信以为真,她欢喜鼓舞的备嫁,绣鸳鸯戏水的枕头被褥,可等来的却是新婚之夜,一剑穿胸。   韩千觞面容冷若冰霜的说:“我自始至终,都不曾爱过你,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人牲血脉,杀你便可得道飞升。”   闭上眼的那一刻,风遇雪想,这样疲惫不堪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而与此同时,仙宫最强大的战神风遇雪慢慢睁开眼睛。   “恭贺风神,历劫归来。”仙子们笑着奔走相告。风遇雪慢慢睁开眼。   仙宫美如画,而她,回来了。   后来,得了仙位的韩千觞,忤逆仙规,堕落成魔,重启轮回境,只为寻找他人界发妻的魂魄,却发现,他那哑妻,却是仙界独掌寒宫的战神。   诛仙台上,韩千觞看着执剑的风遇雪,一边吐血一边惨笑:“却原来是你最无情。”   风遇雪朝他盈盈一笑。   “正是呢。韩仙君,在下所修的,也是无情道。”   这之后,拔剑、斩魔、剑光所到之处,万物飞灰湮灭。   韩家仙君堕落成魔,一夜白头。   追妻火葬场。   不换男主。   前期男渣女,后期女渣男。   战斗力爆表的组合1V1双C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打脸 爽文 异闻传说   主角:风遇雪,韩千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飞升以后发现被杀的老婆是战神。   立意:哪怕身处逆境也不能放弃希望 第1章 玉蛊香   白日里下了一整日的雪,到了夜间,乌云散尽,独留一轮皎月当空。   苍州。韩府。   风遇雪手里捧着汤婆子,带着几个女使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她们走的极快,步履匆匆。   已过子时,但整个韩府却仿佛是突然之间被唤醒的,灯一盏盏的点亮,不一会儿,便灯火通明。   “主君回来了?”   “主君回来了!”   风遇雪站到卧室前,用力推开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内只站了一个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重铠,腰间悬着宝剑,半身浴血,负手而立。   听到声响,他幽幽地转身。   风遇雪在黑暗中静静看着韩千觞的脸。   他本生的极好,相貌俊美,却不带丝毫阴柔之气,脸上有一丝和煦的笑容。只是他脸上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这笑容便显出了一丝狰狞。   风遇雪忍不住盯紧着他的眼睛,也或许是心理作用,她竟从韩千觞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和煦的温和,心底克制不住的涌起一丝喜悦来。   她是想他的。   “小哑巴,我又回来了。”韩千觞笑吟吟地说道。   风遇雪的心提到了极致,她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韩千觞伸手便将风遇雪搂进怀里,冷声道:“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失望?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嗯?”   风遇雪瞪大眼睛,韩千觞的脸近在咫尺,月光恰好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勾着一丝似笑非笑,苍白的肌肤合着那血腥气,有一种微妙的妖异之感,仿佛眼前人是妖而非人。   下一刻,风遇雪的衣裳应声撕裂,女使和丫鬟们局促而紧张地站在原地。   风遇雪浑身一颤,她闭了闭眼,眼角升起一丝水汽。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要告诉韩府上下所有人,风遇雪不过是韩千觞的一个玩物,他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都可以任意处置她。   有时候,她想,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毒发身亡来的好些。   月光下,风遇雪身上的衣衫落地,冬日里内室清冷,裸露的肌肤被刺骨的寒意沁入,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韩千觞的手指抚摸过风遇雪的脖颈。风遇雪突然有了一丝错觉,仿佛下一刻韩千觞就要把自己的脖颈掐断。   “还不快滚!”他淡淡开口,带着杀意的眼扫过房中余下的人。   女使和丫鬟们吓得转身便逃。   门关上的一刻,韩千觞突然把风遇雪扛在肩膀上,穿过内室,直达后院的温泉,而后他随手脱掉铠甲,拉着她一同跳了进去。   风遇雪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抬头看向身边的韩千觞,脸上因为咳嗽而升起了一些红晕。   半生金戈铁马,韩千觞的身上都是斑驳的伤痕,眉宇间更多了一些暴戾之气。这半年,他在边关的消息时常传回京城,大多都是些可以治小儿夜哭的怪谈。   有的人不以为然,但只有风遇雪知道,真相只怕比传言更可怕。韩千觞本就是这样一个野兽般都存在,而她却偏偏是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人。   “你又走什么神?”韩千觞的话将风遇雪拉回现实。   她抬起来,目光和韩千觞撞在一起,不由自主地转头避开。   连年的征战,让韩千觞的身上有无数交错的伤痕,站在温泉里,他嗤笑一声,随手脱掉衣衫,毫不留情地将风遇雪按在身下。   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身体让风遇雪不由自主地觉得难受起来。   她身体里的蛊毒蠢蠢欲动。   韩千觞离开的半年,玉蛊香不曾发作过,可是只要一靠近他,她却禁不住的燥热起来。   韩千觞感受着风遇雪身体温度的升高,不禁低笑起来,他俯身咬了咬风遇雪的耳朵。   “我半年不回,你倒丝毫不着急,若你蛊毒发作,我又不在身边,你可就死定了。”   风遇雪想,她倒并不怕死。   大约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韩千觞轻笑道:“我可不会让你死,但我喜欢看你求我的样子。”   他说着松开了她,任由风遇雪站在温泉里,脸上的红晕越发浓了起来。   身体里的蛊毒平素里全靠药物压制,可蛊虫遇到母蛊,又得不到慰藉,风遇雪不禁感到小腹间一股股热流涌过。   她喘息着抬眸,看向站在温泉对面的韩千觞。   水汽氤氲之间,只见男人肌理分明,他半靠在池边,闲适地看着她,眼里都是促狭和嘲讽。   他喜欢这样折辱她,踩碎她的自尊心和意志力。   风遇雪不想靠近,她蜷缩在温泉的另一侧,任由身体痒的如千万只蚂蚁爬过,起先是痒,后来渐渐变成火烧一般的灼痛。   她面色苍白,手指下意识地扣紧水池的边缘。   若她不是天生失语,此时大约早已尖叫出声了。   可是风遇雪依旧不想妥协,她只是眼神朦胧地抵着池边,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痛苦的晕过去。   韩千觞是个冷酷无情的疯子,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可以服侍他,却不愿没有尊严的哀求,这是她在他面前,所能保持的仅有而可怜的尊严了。   韩千觞对她似乎一点都不好,但风遇雪仍然记得他在小庄子的时候明媚简单的笑容,带着调侃和慵懒的口气。   他说:“小哑巴,你以后跟着我多好,吃香的喝辣的的。”   “小哑巴,你长的这么漂亮,以后谁娶你当老婆,定然羡煞旁人。”   他以为她只是平凡村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放下戒备,像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人,肆意撩拨着喜欢的姑娘。   那姑娘温顺安静,模样俊俏,眼里有光。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风遇雪是风家的女儿。他的眼神不再温柔,只余下冷冰冰的毒蛇一般伤人的话语。   “你父亲说你身世卑微,送我做妾也是不配,便给我做个服侍人的下人吧。”彼时,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而后将她带回了韩家。   人人都知道,风遇雪是韩千觞的人,但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只是一个通房丫头般卑贱的下人。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渐渐变得苍白的脸。   她脸上的神色如此痛苦,全身都因为疼痛而颤抖,急促的呼吸声痛苦的让人听着都觉得窒息。但她却仿佛不知道韩千觞就在她面前一般,不曾往前迈过一步。   韩千觞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玉蛊香已在二人的身体里存在整整一年,他十分清楚这蛊虫的效果,若蛊虫被母蛊唤醒,却得不到慰籍,那蛊虫的躁动就会刺破宿主的身体。   风遇雪是真的在赌命。   她是真的宁愿死,也不肯跟他求饶。   就让她这么死了吧。   有一瞬间,韩千觞动了这一丝念头,而后却迅速被他打消了。   怎么可以呢?若是没有风遇雪,这世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这样想着,终究是冷笑一声,慢慢走到风遇雪面前。   她已经快晕倒了,垂着眼睑,看到他过来,便只懵懂地抬起头,任由韩千觞将她抱紧。   肢体纠缠之间,韩千觞粗重地喘息声在风遇雪耳边响着。   “你摆脱不了我的,小哑巴。”   这一夜,风遇雪被要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她彻底晕阙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始~~追妻火葬场,照例男主会比较狗,作者提前顶一个锅盖咳咳 第2章 风家   这一夜,风遇雪睡得极不安稳,总是断断续续梦见她当初第一次遇到韩千觞的景象。   那还是苍州城外,山上的小庄子里。   大雪封路,她却在家门口,捡到一个昏迷的男子。   男人穿着重铠,血从缝隙里涌出来,胸口上有虎头的图腾。那是韩家的家徽,她认得,便将人拖回了家。   那时候她算盘打的极好,这人瞧着非富即贵,若能救下来,等醒过来要些赏钱,岂不可以改善改善生活。   三天后,韩千觞醒了,一把刀便横在了风遇雪的脖颈上。   “你是何人?”他冷声问。   风遇雪不慌不忙拿出早就写好的小纸条。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了救你我花了好多钱,你可得好好报答我,起码得给我一百两银子。   她瞪着眼睛,一脸严肃地扬着手里记账的小纸条,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这三日的开销,包括烧了多少炭,耗了多少米,还炖了三只老母鸡。   韩千觞一时气结。   “一百两?我的命难道只值一百两?”   风遇雪惊恐地看着他,心里暗想,这厮如此抠门,是嫌贵不成。   她略一迟疑,拿起桌子上的笔,忍痛写道:若觉得太贵,五十两也可以。   韩千觞:……   后来,他便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直到后来春暖花开,邻里间走动,人人都知道,风遇雪捡了个男人回来。   “雪姐姐,这是你捡回来的夫君吗?”   “雪姐姐,日后你们会成亲吗?他长得这般瘦,能耕地打猎养活你吗?”   “雪姐姐,我爹说了你长得好看,等过两年我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隔壁家的小男孩才十岁,正是顽皮的时候,趴在墙头嘴巴不停地说着。   风遇雪恼了,便拿一个石子,稳稳地打在他的额头上。   韩千觞笑着看她,问她:“你扔石子很准,试过射箭吗?”   风遇雪摇摇头。   那个春日的午后,韩千觞挽起袖口,问邻居借了一把弓,一支箭。   他站在她身后,整个人几乎把她圈在怀里,他挽弓,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风遇雪能感觉地到他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耳后响起。   他们靠的那么近,近到风遇雪能闻到韩千觞身上淡淡的金疮药的味道。   他说:“屏住呼吸,眼睛看着自己的拇指,然后射出去!”   说完,他手指一松,箭呼啸而出,钉在了院墙上事先画好的红心里。   风遇雪眼前一亮,她乐颠颠地把箭□□给他。   韩千觞笑道:“你试试?”   风遇雪笨拙地举弓,学着韩千觞方才的样子拉开弓弦。   “起先或许很难射中,但若多练习,日后在山林里猎个兔子山鹿总不成问题。”韩千觞说着,风遇雪松了弓弦。   “啪”得一声轻响,箭射进了红心里。   韩千觞怔忪地看着她。   “你再来一次试试。”   再射。又中了。   风遇雪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那一刻,她在韩千觞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纵然一身布衣,也是英姿飒爽。   ***   “风姐姐,快醒醒,再不起可就要误了时辰了。”玉珠的声音越来越大,风遇雪觉得有什么人在拍自己的脸。   她从睡梦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的厉害。   玉珠见她醒了,便拽着她的胳膊,拉她起来。   “宫中刚刚传了消息,要主君入宫赴宴。主君方才特意说,要带你一起去呢。”玉珠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拿过早已准备妥当的宫装。   她抬手帮风遇雪整理亵衣,却一不留神瞄到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不禁红了脸。   此时的风遇雪已经回到主屋旁边的耳房,按着规制,这是韩千觞贴身服侍的丫鬟的住处,只是如今韩府中,韩千觞的贴身丫鬟只有风遇雪一个人。   “主君这次打了胜仗,皇上说要亲自嘉奖主君,是以回京第一日便下令要在宫中设庆功宴,主君说要我们好好打扮姐姐,带着您一同赴宴。”玉珠笑嘻嘻地说道。   风遇雪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苦笑。   这府里都觉得风遇雪受宠的很,如今虽没什么名分,但韩千觞身边始终只有她一个,日后做个妾室也是早晚的。   一个未来的准妾室,却可以参加这样的宫宴,似乎是件荣耀的事情。   可只有风遇雪知道,她不过是韩千觞的挡箭牌,那人天生冷情,而有她在,他便可明目张胆的推掉那些或暧昧或微妙的女人。   韩千觞曾说过,他未来的妻子需得家室显赫,父族强势,对他日后才更有助力。   “风姐姐,咱们今日梳一个云顶髻可好?听说宫里面的美人儿也流行这个。”玉珠开口问道。   风遇雪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那咱们便梳个单螺髻,普普通通不易错?”玉珠虽然不过十六岁,却十分剔透玲珑,最能看出风遇雪的心事。   风遇雪口不能言,平素里有许多事都是由她代为转达的。   玉珠摸清了风遇雪的脾气,总能找出最令她满意的建议。   风遇雪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晌午才起床,用过些餐食,又重新梳洗上妆,换衣裳,待忙完这一切,已然是酉时一刻,恰好是需要赴宴的时候。   韩千觞大步流星地走进耳室,便见着风遇雪穿一件淡绿色齐胸襦裙,外头罩雪青色对襟长衫,再系上一件狐裘的大氅。   韩千觞敢打赌,她袖子里定然还揣着一个汤婆子,小哑巴名字里有风有雪,却偏偏生来怕冷,也是奇了。   风遇雪见韩千觞来了,福了福身子,眉眼温婉低顺,丝毫没有昨夜的棱角,仿佛将一切锋芒都藏了起来。   韩千觞微微一哂,不以为意。   “走吧。”   苍州王姓陈,祖辈中已有十余人飞升成仙,可谓九州大陆上,最为强势的家族。   及至后来,更是一统苍州,登基称王,而这一代的苍州王陈元,比他的父辈更野心勃勃,他一心想学百年前的青帝,一统天下。   是以今次韩千觞大败涠洲军,苍州王亲自设宴,遍请百官,为韩千觞接风洗尘。   风遇雪拥着汤婆子和韩千觞一同坐在马车里。她坐的笔直,满头的钗環纹丝不动,双手一动不动地放在两腿间,很是娴熟文雅。   韩千觞坐在她身边,闻着她脸上的脂粉香味,看着她故作优雅克制的模样,轻笑起来。   “小哑巴,别装了,假的很。”   风遇雪回眸蹬了他一眼。   她还记得,半年前韩千觞临走之前,二人是翻了脸的。   她气得举了刀,差一点便刺进他的心窝里,他反手夺刀,眼底流露出一丝凶悍的杀意。   那个瞬间,风遇雪以为,韩千觞会杀了她。   若不是恰好为皇帝传旨的使者到了,也许她就真的死在当场。   那一夜,涠洲军突袭边关,韩千觞顾不得交代一声便披挂上阵,这一走就是半年。   半年之后,他回来,竟还能仿佛没事人一般面对她,也不知该说他记性不好,还是够疯。   马车突然停下,风遇雪知道,这是到皇宫门前了。   不等韩千觞起身,车外便传来一声诚惶诚恐的声音。   “可是韩将军的车马?”   风遇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不禁浑身一僵。   倒也算冤家路窄,她竟在这里,便遇上了生父。   韩千觞促狭地看着风遇雪瞬间变得难看的神色,随手撩开车帘,懒懒道:“风宗主好久不见。”   此时,天色渐晚,外面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风杰站在车前,毕恭毕敬地朝韩千觞行了一礼。他身材颀长,穿一件绿色官服,模样又是斯斯文文的,瞧着不像个修士,倒像个读书人。   “韩将军凯旋归来,当真乃我苍州大幸啊!”   风遇雪从车上看下去,便能瞧着自己的生父那张谄媚的脸。   韩千觞的目光瞄过风杰肩头的落雪,想他是在此等候多时,不禁微微一哂:“待会儿夜宴上本就能见到,大人又何必如此?”   风杰摆摆手,笑道:“夜宴之上,哪里有此处谈心来的贴心些啊,更何况,我也多时不曾见过小女,免不得要来叙一叙父女亲情的。”   说着,他还慈爱地看了风遇雪一眼。   风遇雪嘴角毫不留情地勾起一丝冷笑,她起身随手将帘子扯下,隔绝了和外面的视线。   这满苍州的城墙加起来,怕是也赶不上风杰的脸皮。   因身有残疾,便在女儿五岁时将她赶到庄子上居住,多年来不闻不问的父亲,哪里有什么亲情可叙。   风遇雪靠在马车上,微微闭了闭眼睛。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得知韩千觞也中了玉蛊香,预备将她留在身边时,风杰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他说:“这丫头不过是个贱婢所生,虽说有些姿色,但到底过于卑微,便是做妾也辱没了将军,将军便当个阿猫阿狗养在身边就是了。”   “只是她到底是姓风的,便看在她的份上,将军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我们风家啊。”   若论面皮,风杰定然是九州十六派最厚的一个,没有之一。   风遇雪面色冷冷,便听风杰的声音隐约从马车外传来。   “上回我也曾与将军提起,我家次女尚且待字闺中,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她性子温顺,且极有天赋,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为人妻子,也是良配啊。”   风遇雪下意识地攥紧了她手里的汤婆子。   那东西十分精巧,以铜和金银打造,上面有一个小口,把热水灌进去,揣在怀里,最是暖和。   她走了神,手不知不觉抠开了汤婆子的壶盖,热水哗啦撒出来。   风遇雪被烫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汤婆子摔在马车上,发出一声笨重的闷响。   下一刻,车帘掀开,韩千觞已窜了进来。   他动作极快,不等风遇雪回过神来,他已将那汤婆子捡了起来。   热水浇湿了风遇雪的衣裳,两只手也被烫的通红。韩千觞神色铁青,冷冷瞪她一眼:“笨!”   风遇雪支棱着两只手,春葱般的手指如今红了一大片,身上也沾了不少水,瞧着狼狈不堪。她一脸无辜地看着韩千觞,一副这可怎么办的模样。   跟着车的玉珠听到声响,忙上前道:“主君,风姐姐手上伤得厉害,衣裳也需要换一身,只怕宫宴是要赶不上了。”   风遇雪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然而下一刻,只见风家的马车上,一个年轻女子掀开车帘,脸上带笑,轻启朱唇道:“不必了,我这随身带了衣裳和烫伤的药膏,妹妹若不嫌弃,我们便一起走,等入了宫,叫人寻一处偏殿,将衣裳换了便是。”   只见这女子妆容精致,杏核眼,尖下巴,唇若点朱,面若桃花,生的十分美艳,正是风家嫡出的二小姐风醉秋。   风杰膝下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了风夫人的母家司马家,二女儿待字闺中,三女儿出身卑微,不成气候。   他心知以风家的地位,想要攀附皇族很难,便把主意打在了韩千觞身上。   风遇雪出身低微了些,可风醉秋若是嫁给韩千觞做正妻,却也是足够了。   毕竟风醉秋是风杰膝下的子女中,修为最高,最有天赋的,他对这女儿寄予极大希望。   风遇雪薄唇微抿,并不吭声。   她从风家大宅中搬出来时,才不过五岁,对这个二姐并无多少印象,今日这一见,竟是五岁之后的第一回 。   韩千觞的目光扫过风杰,停在风醉秋脸上。   他生的俊美,风醉秋到底是闺阁女子,被这样紧盯着,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红晕。   许久,韩千觞才淡淡道:“如此,也好。” 第3章 狐妖   风醉秋常入宫中,带着风遇雪轻车熟路地寻了个认识的老嬷嬷打点,引二人到了一处不常用的偏殿。   二人坐在桌前,桌上茗茶袅袅,一灯如豆。   风遇雪本就肤白胜雪,风醉秋的衣衫颜色鲜艳,灯影摇曳之间,越发衬得她灿若桃花,明媚动人。   “妹妹这容貌,也难怪韩将军倾心于你。”风醉秋瞧着风遇雪笑吟吟道,只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风遇雪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地看了风醉秋一眼。   这人大费周章请自己到这里来,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么句无聊的废话吧。   风醉秋对风遇雪的目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以前我总是想,一个自小乡野间长大的野丫头,怎么就能轻而易举,捕获韩将军的心,甚至为了你抛下大军,连夜提前回京。今日瞧着妹妹,我才终于明白,妹妹果然是有动人之处的。”   风醉秋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风遇雪,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想从其中读出一些变化来。   风遇雪抬头看了她一眼。   “难道你不知情?”风醉秋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妹妹啊妹妹,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韩将军是极宠爱你的,若不然这样的宴席,以你的身份,又如何参加的了?”   “哎呀,瞧我傻的。忘了妹妹天生就是哑巴,不能说话的。我这般问,你又能答什么?”风醉秋造作地掩嘴笑道,“让我猜猜看,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都是风家的女儿,有有这般姿容却只能在乡间长大,你不甘心,所以你费尽心机打听到韩千觞遇袭,将他带回家中救治,果然依仗着这些一步登天了。”   呵,这人想象力还挺丰富。风遇雪在心里想。   “你恨风家对你薄情寡恩,但你当真以为但凭你自己就能在韩千觞身边站稳脚跟?再有五年十年,韩千觞总是要娶妻的,而你色衰爱弛,你后半生的依仗又在哪里?”风醉秋说到此,慢慢打住话头,幽幽地喝了口茶。   “妹妹啊,眼光要放长远些,一笔写不出两个风字,与其让韩千觞娶了司马家又或者陈家的女儿为妻,我不是更合适吗?”   是啊,韩千觞权势滔天,虽然性子乖张,但在贵女们的心中大约也是香饽饽。   她们出身尊贵,也不会受她这样的折辱。   风遇雪闭了闭眼睛,看向风醉秋。   风醉秋见风遇雪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再接再厉道:“我如今的修为在四大家族的女子之中,已是最高,只要你能帮忙搭线牵桥……”   然而她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吱呀一声,大门敞开。   风醉秋面色一变,冷声道:“何人在那?”   说着她广袖一挥,一道绿芒自她袖间飞出,却无声地被黑暗吞噬,没有半点回响。   黑暗中,一个人影自黑暗中迈出,正是韩千觞。   风醉秋面色惨白,面上露出一丝心虚之色。   以韩千觞的修为,若是有心方才她所说之话,便是站在皇宫外也是能听得见的。他弄出声响,只怕是故意不想她说下去吧。   韩千觞走进屋内,他的目光在两姐妹之间梭巡,而后慢慢停在了风醉秋面前。   风遇雪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茶杯。   韩千觞问风醉秋:“你想嫁给我?”   风醉秋被他盯得浑身微颤。   她是风家二小姐,是风家这一代中,修为最高,最出色的后辈。她有美貌、有家世、又怎甘心屈居于任何女人之下。   “是。”风醉秋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在韩千觞的威压之下,她胸膛起伏不定,许久才抬起头,朗声道:“我倾慕将军,喜欢将军,想要嫁给将军为妻!”   纵然苍州修者众多,崇尚力量,但如风醉秋这般,未出阁的女子对一男子表白,也算是离经叛道之举了。   此话说完,便是风醉秋自己都后怕地心脏狂跳,面色泛起红晕来。   “喜欢我?”许久,韩千觞才轻笑着重复。   “你有多喜欢我?”他向前一步,站到风醉秋面前,微微俯身,凑在风醉秋耳边问道,“你敢为我去死吗?”   风醉秋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千觞。   他离她那么近,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风醉秋的眼睛,仿佛刹那间可以看穿她心中所想的一切。   那一刻,风醉秋的嘴颤抖了许久,却终究是说不出一个敢字。   韩千觞看着她怔忪的模样,嗤笑一声,转身拉起风遇雪的手。   “走吧,再迟便误了开宴了。”   这之后,他带着风遇雪扬长而去,再未回头看过一眼。   风醉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额角沁出了冷汗。她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韩千觞,四大家族这一代最为优秀,最有权势的男人,难道不该她这个最为优秀的女人来相配吗?   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是一个贱婢生下的野丫头?   而此时,风遇雪被韩千觞拉着手,大步流星地往正殿走去。   她忍不住偷偷去看韩千觞的神色。   虽说风醉秋对韩千觞的喜爱到不了为他去死的地步,但她无疑是当真想嫁给他的。   可他方才的态度,却不像是能找得到妻子的样子。   生平见过几面,就要人家为他舍生忘死,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子人人爱吗?   或许是感受到风遇雪探究的目光,韩千觞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后颈,仿佛在安抚一只宠物。   “不必担心,她不可能取代你。”   嗯?   韩千觞似笑非笑,“便是论虚情假意,你也比她强上许多。虽然你当初也是这般假惺惺地,投怀送抱,但起码演的很像。”   风遇雪脸色阴沉,狠狠甩开韩千觞的手。   她瞪着他,眼睛里禁不住沁出一丝泪光。   这泪光似乎将韩千觞灼痛了,他把她一把拉进怀里。   大手如钳子一般牢牢攥住她的肩膀。   “怎么?难道你要说,你当初豁出性命救我,不是因为我是韩千觞?”他冷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小哑巴,注意你的态度,不要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的意思。”   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风遇雪想甩开他,然而下一刻韩千觞突然按住她的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激烈的如一只猛虎撕咬着猎物,又狠又急,仿佛要把风遇雪整个人都吞掉一般。   一瞬间,风遇雪突然觉得疲惫而悲哀。   韩千觞永远都不知道,这世上曾经愿意为他去死的,正是风遇雪啊。   一年前。   那是韩千觞住在风遇雪家的第二个月,暗杀的刺客逼近了村庄。   那些人总是趁着夜色来,在天亮之前就会被韩千觞变成一堆尸体。   可是那天来的刺客真的很强,强到韩千觞把风遇雪撵回了卧室里,自己留在外头。   “小哑巴,躲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他懒懒地说着。   风遇雪便趴在窗台上,悄悄从缝隙里看。   整个小院被紫色的光芒笼罩,韩千觞坐在小院子里的躺椅上,嘴角含着笑意,慢慢伸出手指。   他手指间萦绕着明明灭灭的闪电,将黑暗中的影子照亮。   十余个黑衣人已将整个小院围住。   领头的人冷声道:“韩千觞,你纵然修为了得,可毕竟重伤初愈,我们足有十几个人,拼上性命,也要杀你!”   韩千觞漫不经心地看了那人一眼,懒洋洋地伸出手指,凌空一指:“有本事,就试试看。”   黑衣人怒不可遏,举剑袭来!   这黑衣人似是一个冰系修者,随着他的剑袭来,整个小院都渐渐结上了一层冰霜。   韩千觞的黑色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阵杀意,他嘴角尚且含着一丝邪佞的笑,双手在虚空中一握。   一把通体紫色的宝剑堪堪挡住刺向他眉眼的一剑。   而后,他宝剑一挥,竟将那人从腰间斩断。   “尔等鼠辈!岂敢造次!”他冷声道。   天边突然传来阵阵闷雷声,电闪雷鸣之下,余下的刺客一起动了起来。只见他们飞到半空中,齐齐捏一个剑诀。   “万海归宗!龙祖显灵!”   话音未落,滔滔洪水犹如从天上倾倒下来一般,化为一条水龙,发出阵阵咆哮,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小院,却在半空中被狠狠地弹开。   紫色的结界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巨龙的徒劳。   那巨龙发出一声愤怒地咆哮,再度撞了过来。   一声声撞击声比雷声还要恐怖。   风遇雪感受到外面的震动,整个小院都似乎也在颤抖,房顶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掉进她的脖颈里,让她不禁瑟缩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修者之间的斗法,竟如此恐怖!   韩千觞神色不变,在小院中负手而立。   他一袭白衣,衣袂翩翩,手持宝剑,紫色的闪电在他身边环绕。天上的水龙仍在疯狂地撞击结界,发出声声擂鼓般的震天响声。   “砰——砰——砰——”   随着三声巨响,水龙撞破了结界!   而在与此同时,风遇雪仿佛听到了韩千觞的一声轻笑。   他举剑,剑刃与小山一般大的龙头磕在一起,发出一声雷霆霹雳般的巨响。   火星映在他狂傲的脸上,他漆黑色的眸子里盛着一丝狂傲的笑意。   水龙小牛一般瞪圆的眼睛和韩千觞已近在咫尺,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始终不能再进半分。   一人一龙对视一眼。   龙的眼里燃烧着怒火,而韩千觞的脸上却无丝毫的惧意,反而流露出一种杀戮之前的兴奋。   “只有这些吗?”韩千觞冷声问道。   下一刻,剑光暴涨,刺的水龙睁不开眼睛,结界再度撑开,倾泻而下的海水撞在结界上,四处奔流,可小院儿却如海中一座高山,任外头狂风暴雨,自不动如山。   韩千觞慢慢吐出一口气,他手中宝剑亮起一道微妙的光。   刺客们脸色大变,有人喊道:“不好,是九天奔雷咒!”   话音未落,天上突然落下一道道闪电,每一道都劈在巨龙的身上,留下无数血痕。   闪电如雨一般落下,电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巨龙吃痛,疯狂地嚎叫,身体因为痛苦而扭曲盘卷。   可闪电却越落越急,刀剑一般将巨龙的身体劈的支离破碎,渐渐消失。   半空中施法的黑衣人齐齐吐了口血,他们祭出兵刃,大吼着:“杀啊!”   而韩千觞的身影仿佛也化成了一道闪电,他手擎巨剑,身如鬼魅,所到之处,尽是血光。   刺客们很快倒下,悄无声息,连一句痛苦的嘶喊都没有。   洪水已经消失了,只余下连绵的细雨,将地上的血色冲刷干净,韩千觞收了剑,回眸看向小屋。   风遇雪看着他站在小院里的身影,刹那间心跳的厉害,这个男人强大的让人想要仰望,想要崇拜。   她就这样看着他,竟觉得连腿都要软了。   风遇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被一把匕首抵上了后腰。   “嘘,小丫头,别出声啊。”那是个轻柔的女声,风遇雪浑身一颤。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她不敢回头,眼睁睁看着韩千觞朝自己走来。   “小哑巴,没被吓坏了吧。”   他脸上的杀意褪尽,带着些慵懒的笑意,而后,这笑意渐渐僵硬在脸上。   韩千觞推开大门。   “韩将军久违了。”女人娇滴滴地朝韩千觞抛了个媚眼,“战场一别,奴家找你找得好苦啊。”   韩千觞的神色渐渐变得阴冷:“九尾狐。”   “是我,您可千万别冲动,若不然这小丫头可得陪我一起死了。”九尾狐嬉笑着说道,“您忘了?我的刀快着呢。”   韩千觞沉默下来。   “未料到这样一个小丫头也当真能要挟到苍州城的少将军。”九尾狐的眼底亮起一丝光,她的声音都跟着颤抖,“现在,你先砍掉自己的左手,否则我便砍这丫头的手!”   风遇雪听到这,浑身一颤。她还记得韩千觞血淋漓倒在她家院门前的样子,更看到了方才他大杀四方的英姿。   那个男人合该是方才那模样,若是没了左手,他不就废了?   想到此,风遇雪头脑忽的一热,她奋力地挣扎,与九尾狐扭打在一起,直到匕首刺入她的小腹。   她首先感到的,竟不是疼痛,而是冰冷,她觉得没力气,慢慢倒在地上。   九尾狐神色大变,化成一道红光窜了出去。   “还想跑?”韩千觞冷哼一声,追出去。外面甚至没响起什么打斗声,便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风遇雪迷迷糊糊躺在血泊了,没一会儿韩千觞便回来了,他抱着她,神色间复杂至极。   “小哑巴,你是傻吗?敢和狐妖抢兵刃?”   风遇雪张了张嘴,鲜血溢出来。   她只是不想他受伤而已。   风遇雪从未这么累过,她趴在韩千觞的臂弯里,只想睡过去,她迷迷糊糊闭着眼,感受着韩千觞怀里的温度。   他刚刚杀了人,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但怀抱却那么温暖那么结实,在这个寒冷的夜,格外让人想要亲近。   后来风遇雪才知道,袭击她的是一只千年九尾狐。   她小腹上的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只是匕首上的蛊毒却麻烦得很。   那是玉蛊香。   是狐妖给韩千觞准备的子蛊。   中了子蛊的人,若不在一个时辰内与母蛊交合,便会死。   而母蛊在狐妖的身上。   韩千觞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和风遇雪解释清楚。   那时候她躺在床上,腰间的伤口在韩千觞的灵力作用下,已愈合了大半,可身体却因为子蛊的煽动,而渐渐燥热起来。   “小哑巴,我们没时间去帮你找一只公狐狸解毒。”韩千觞发出一声叹息,他伸手帮风遇雪撩开额角的碎发。   风遇雪闭了闭眼睛,眼睛滑下一丝泪水。   韩千觞迟疑片刻,慢慢开口:“还有一个办法,我吞下狐妖的母蛊救你。”   风遇雪看向他。   “但是小哑巴,我可以救你,却不会娶你,哪怕你救过我的命。”他冷静而克制地看着风遇雪,眼底流露出一丝隐痛。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坦然地说道:“我可以补偿你钱财,日后帮你寻一门最好的亲事,但我不能娶你。”   风遇雪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他。   她以前在心里偷偷管韩千觞叫赏钱,她救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而后来,她想要的渐渐多了起来。   她想陪着他,在这个院子里看他懒懒的晒太阳,想他教她射箭,想他撇着嘴,嫌弃饭菜不可口的样子。   想着想着,风遇雪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在韩千觞的手心写字。   她写:那你要给我很多钱。   韩千觞紧蹙的眉眼慢慢松开,他喉结翻动,眼角似乎隐约泛了红。他突然俯身上前,轻柔地亲了亲她的唇。   “好,我给你很多很多钱,好不好?”   黑暗里,韩千觞颤抖的尾音湮没在亲吻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2-25 07:35:14~2021-02-26 22: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352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祎m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九尾狐   苍州王宫的正殿广和宫此时灯火通明。   已是掌灯十分,广和宫的灯火都被点亮,舞乐声不绝于耳。苍州王陈元和皇后韩静烟坐在上首,下面已坐满了群臣。   除了韩千觞,余下的都到齐了。   风遇雪被韩千觞拉着,便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走了进去。   觥筹交错的大臣、布菜的宫女、跳舞的舞姬、奏乐的伶人,加上坐在上首的苍州王和王后,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朝风遇雪看过来。   风遇雪的脸色冷冷的,嘴唇却带着些许暧昧的红肿。   那些或惊讶,或探究,或厌恶,或轻蔑的目光,刹那间都落在了这个小小的女子身上。   “家里的婢子梳妆麻烦,臣来晚了,还请王上和王后恕罪。”韩千觞懒懒地行了个礼。   陈王身着黄袍,瞧着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留着一把短须,身形强壮,模样俊朗。听闻他本身就是一个修者,境界更是深不可测,是排的上名号的高手。   涠洲曾策划过几次十分强势的刺杀行动,最厉害的一次,刺客已攻入陈元的寝宫。   侍卫们驰援不及,只有王和王后两人在里面,一炷香之后,寝宫大门被从内敞开,陈元单手持剑,含笑而立,只见那些刺客的尸体早已断成数块。   自此之后,再没人做这样的尝试。   韩千觞姗姗来迟,陈王却毫不恼怒,只哈哈大笑着指着他道:“你小子啊,还不赶快滚过去坐下。”   韩千觞笑道:“是是是,知道了。”   “人齐了,开宴吧。”陈元笑着对王后说道。   王后韩静烟听此,挥手示意开宴。   奏乐声重新响起,布菜的宫女们脚步匆匆,行云流水,好不热闹。   因苍州是修者为王,为了招揽能人志士,苍州王陈元下令,但凡修者达金丹境界的,均可入朝为官,享有俸禄。   是以,朝堂之上,除了陈、韩、司马和风家四大家族,也不乏其他修者。这些修者多在军中任武将,对韩千觞十分热络。   宴席开后,酒过三巡,众多大臣纷纷向韩千觞敬酒,免不了就要拿风遇雪打趣一番。   “听闻大军班师回朝,本该明日到达。可将军为了心爱的侍妾,那是心急如焚,跑死了三匹马提前一日回来,回府见的,可就是这位美人啊?”   一个色眯眯的官员一边笑道,一边上下打量着风遇雪,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她的衣裳都扒了一般。   韩千觞笑着举杯:“我说王大人,您要是再看,我可就要忍不住戳瞎你的眼睛了。”   王大人神色一僵,讪讪道:“下官喝多了,将军见谅,将军见谅。”   王后韩静烟恰好瞧着,轻笑一声道:“觞儿还是老样子,自己的东西看得紧着呢。”   “那是自然。”韩千觞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我自小向来如此,东西到了我手里,断没有要别人抢去的道理。”   风遇雪听出这话里有话,忍不住抬眸看了韩静烟一眼。   陈元的王后韩静烟乃是韩千觞的亲姑姑,那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不但貌美,且根骨绝佳,十六岁便突破金丹,达到元婴境界,是女子之中罕见的高手。   这之后她便嫁给了当时的太子陈元。夫妇二人伉俪情深,修为更是天下独绝。   后来,韩静烟的弟弟大婚,娶得女子门第出身不好,生下韩千觞后便难产而亡。韩千觞的父亲痛失爱妻,有些疯癫。   韩静烟不放心侄儿,便将韩千觞带到宫中抚养长大。韩千觞之于王和王后,犹如半子,所得宠爱与其他王子一般。   可听二人这话,倒像是有些不合的样子。   韩静烟面上笑容不变,只嗔道:“你自小便是个贪心的,这世间没有你不敢抢,不敢拿的东西。只是不知,今日我送你一件礼,你是敢收还是不敢收。”   “那可不好说。”韩千觞故作嬉皮笑脸道,“得看姑姑送的到底合不合心意了。”   韩静烟骂道:“好你个泼皮,本是瞧你年纪大了,要与你说门亲事,你竟还挑挑拣拣,我是懒得管你了。”   “那姑姑看中的又是哪家姑娘?”韩千觞漫不经心问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子们均是心头一紧。   便如风醉秋更是心脏怦怦直跳。   虽说韩千觞纨绔,又有些凶悍的传说,但他到底是韩氏一门的宗主,又是王上亲封的将军,前途无量,威名赫赫。一些野心勃勃的家族,哪个不是挖空心思,想把女儿送到他身边。   韩静烟无奈地笑了笑:“这大庭广众,你到底还要不要人家姑娘做人了?”   “想知道你姑姑相中的是谁,你便要先替我办件事回来。”陈元突然开口说道。   “哦?”韩千觞挑眉,心知重点在此呢。   “此事,由我来说吧。”突然,坐在韩静烟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开口道。   男子瞧着比韩千觞还要小两岁,身形瘦削,气质文雅,面色微有些苍白,显出一分病态。他眉眼间与韩静烟有六分相似,正是韩静烟与陈元的嫡长子陈枫。   大王子陈枫本早该封为太子,但他却先天缺一脉,无法修炼结丹,是以平素里深居简出,也不太忧心政事。   听他突然开口,众人不禁侧目。   “此事还要从我府中一门客说起。”陈枫慢慢开口说道,“我府中有一对兄弟来自朱雀镇,前些日子刚刚回乡探亲,回来时,却只有哥哥,弟弟发生意外死了。听说他死状残忍,是在活着的状况下,被剜去内丹而亡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变了脸色,韩千觞也难得蹙了蹙眉。   于修者来说,生剜内丹十分痛苦,可谓是最严厉的酷刑。   陈元轻轻叹了口气:“枫儿因此派家中护卫前往查访,竟又有数人死于非命,皆是同样的死法。我传信于明鸿,也落实了此事。”   朱雀镇乃是陈元从蜀州抢夺的土地,这个镇子山路崎岖,与外界隔离,镇中人多修行仙术,以宗族为纽带自治。   其中明家乃是镇上最大的家族。   明家虽无飞升的先祖,但修习火系心法,十分刚猛,攻击力极强,家主明鸿更是修为了得,单论战力,只怕还在风家之上。   然而这样一位修者,竟对此事,也束手无策。   “且明鸿还在信中提到,他带领明家精锐弟子接连查访月余,竟也没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只瞧着像是九尾狐作乱。”   “九尾狐?”韩千觞眼中流露出一丝狠厉。   “是啊。”陈元道,“朱雀阵与蜀州接壤,有些鬼怪精魅也不奇怪。狐狸狡猾,行踪飘忽,明鸿都摸不到蛛丝马迹,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只怕也不行。”   “所以王上的意思是?”韩千觞问道。   “风家秘宝搜魂镜,正适合此案,我事前已与风大人商量,这一趟便叫风家二小姐带着搜魂镜与你同去,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听到风家的大名,韩千觞眼底却露出一丝了然。   陈元神色肃然:“你此去不但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更要严惩凶手,稳定民心。”   “臣定不负王上所托。”韩千觞起身,郑重行礼道。   陈元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风醉秋便带着搜魂镜来到了韩府。   韩千觞看着她手中的秘宝,笑道:“风家倒是肯下本钱。”   风醉秋盈盈拜下:“如此,将军总该相信我和风家的诚意了吧。”   自千年前青帝飞升成仙,这块大陆便分裂成九州,其后陆续有十六个修仙世家的弟子飞升成仙,是以便有九州十六派之名。   其中苍州最是实力雄厚,共有四门便是如今朝堂上的四大家族。   十六派之所以有凌驾于其他修仙世家的能力,与修者飞升成仙后的事是分不开的。   只因每一个飞升的修者,都会自仙境带回一样宝物,回馈子孙。这是天道赠与仙人的仙器。   这些法器灵力强大,与人界所铸的凡品,有天壤之别。   而这搜魂镜,正是风家唯一一件仙器。   对于一个修仙世家,仙器的多少可谓是实力的象征,风家将此物交与风醉秋,是下了血本的。   韩千觞看着散发着丰沛灵力的搜魂镜,点了点头。   “风家的诚意确实很足。”   风醉秋笑了起来,她就知道,韩千觞并非耽于情爱之人,他实力强大野心勃勃,又岂会看不清她与风遇雪孰轻孰重。   “今早传来的消息,昨夜朱雀镇又有一人殒命,王上与王后忧心忡忡,我以为,还是早些出发的好。”风醉秋轻声道,她自信满满,相信以她的姿容和实力,这一路上韩千觞会明白,她是最好的选择。   “好。”   此时的风遇雪还窝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昨天夜里,韩千觞喝了点酒,又禽兽似的折腾了她半宿,她正困得要命,却突然被玉珠从床上捞了起来。   “风姐姐,快起来收拾东西,主君说了一个时辰之后便要出发去朱雀镇,您也要同去呢?”   什么?   风遇雪原本睡得迷糊,听到这话,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是去抓狐妖吗?   不是要风醉秋和他一起吗?   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韩千觞一声令下,阖府上下又有谁敢反对。   玉珠带着女使们开始料理韩千觞的衣裳,而风遇雪则被叫到了书房。   书房里,除了韩千觞,还有他一众暗卫,为首的正是韩千觞的得力下属韩烈。   韩千觞见风遇雪过来,便扬了扬手。   韩烈走到风遇雪面前,将一把幻化五彩颜色的弓递给她。   “紫极弓,收好了,等回来再还我。”韩千觞漠然道。   风遇雪愣了愣,刹那间有些迟疑。   紫极弓乃是韩家所拥有的三件仙器之一,这把仙器的杀伤力威力绝不是最强的,但它却有一个妙处,那便是无论使用者,是不是修者,只要主人同意,它便可任人使用。   这样的仙器,可谓最适合风遇雪的了。   可她并不想要。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韩千觞。   “你不想去?”韩千觞面色微微冷了下来。   不想去。   “出现在朱雀镇也是九尾狐,说不定会有玉蛊香的解药。”   风遇雪抬起头,看向韩千觞,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   “你去是不去?”他不耐烦地问。   去去去,当然去! 第5章 紫极弓   朱雀镇位于苍州与蜀州交界,地处南方,与京城相去甚远,因事态紧急,陈元调了两只御用的青牛借给了韩千觞。   这种妖物传说是天马与牛妖的后代,能负重物,却又日行千里。   风遇雪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走到门口,便见着两只通体一色的青牛正乖乖被套在马车上。那牛比一般的马还要大上许多,铜铃似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赶车人手里的萝卜,发出“哞哞”得叫声。   风醉秋一身短打站在马车旁,手里握着佩剑,身边竟还有个拿行李的小丫鬟跟着。   她见着风遇雪,面色一变。   只见风遇雪也换了利索的着装,手腕上带着一个空间手镯,不知藏了什么宝贝,身上还有四件防御的法器,显是韩千觞置办的。   她这才明白,韩千觞这回竟是要风遇雪同去的。   “这出门捉妖,雪妹妹也一同去吗?”她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带个伺候的丫鬟而已。”韩千觞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是外人瞧着了,说不得是要误会的。”风醉秋咬了咬唇,轻声道,“就连我方才都差点以为,是将军离不开三妹呢。”   她说到这里,手指紧张的在袖间攥紧,抬眼看着韩千觞的表情,慢慢道,“方才我还以为将军心中有她的,叫人好生羡慕。”   韩千觞面色微冷,许久才嗤笑一声:“风二小姐说笑了。”   此时,韩烈已将马车收拾好了,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车架已收拾妥当,是您和风姑娘一辆车,风二小姐一辆车?”   韩千觞听此,面色一沉。   “不,她们俩一辆车,我自己一辆。”   说完,他面色难看地上了其中一辆车。   韩烈茫然地目送韩千觞的背影,心中暗暗嘀咕,将军带着风姑娘出来,不就是想一起的吗?   “还不快出发?”韩千觞坐在车上,恼怒道。   风遇雪见此,只得跟风醉秋上一辆车。   青牛日行千里,一路到朱雀镇也不过是一个时辰。   风遇雪和风醉秋并排坐在马车上,她昨夜被折腾了半宿,今日又早起,正是疲惫地时候,一上车便闭目养神,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风醉秋坐在一旁,看着风遇雪恬静地睡颜。   她这个妹妹,粗苯又有残疾,只生了一副好皮囊,便是不施粉黛,也难掩绝美的容貌。   修长的脖颈微微透着些青色,脆弱的如一只水中芙蓉,仿佛只要人轻轻一使力气,便会被掐断。   风遇雪睡得熟,衣襟敞开了些,便能看见里面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   风醉秋虽不曾经过人事,却也知道这些来自什么。   她面色白的厉害,手指狠狠掐着剑柄,许久才慢慢平复心境。   她身边的丫鬟看在眼里,轻声道:“小姐,别气。风遇雪算什么,不过一个下人。您若与她置气,反而是跌了自己的身份。”   风醉秋冷声道:“对你说的不错。她今日与我平起平坐,仗着的也不过是不要脸勾引男人的把戏罢了。日后,若我做了主母,第一件事,便是将她那张脸划上几道疤!”   而此时,韩千觞一个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正生着闷气。   许久,他才冷声道:“韩烈,沏茶。”   车外传来韩烈的声音:“主子,茶叶在雪姑娘那里。”   暗卫人数太多,坐不了青牛拉的马车,普通的马又跟不上青牛的速度,只能靠修为跟在后面飞。   韩千觞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韩烈心虚地等着韩千觞发话,将风遇雪带到车上来,可许久,他却只等来韩千觞的一声冷哼,不禁心中黯然。   “主子,当初若不是属下去的迟了,也不会……”   “闭嘴!”车帘突然掀开,一阵罡风冲向韩烈的胸口,打断了他的话。   隔着车帘,韩烈看着韩千觞冷若冰霜的脸色,不禁心虚地低下头。   “以后不要再提。”   “是。”韩烈黯然道。   想起那天他带着暗卫赶到小院时的情景,韩烈不禁暗暗后悔,他们终究是晚到一步。   涠洲军战场暗算,韩千觞受伤之后,韩烈带暗卫帮他断后,有几个是受了重伤的。   韩烈心知韩千觞的实力,是以并不十分担心,只是暗卫们的伤势不恢复,只怕反而成了拖累。是以,一直到所有人恢复了七八分后,他们才循着韩千觞留下的记号,在一个避世的村庄中,找到了韩千觞。   那时候,追兵显然是来过。村庄周围都是大水冲刷过的痕迹,刺客们的尸体和兵器散落四处。   韩烈推开小院的门,却发现韩千觞一脸凝重地站在院子里,屋内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韩千觞冷着脸看向他们:“你们来晚了。”   韩烈心中懊恼,带着众人跪了一地。   “属下来迟,请主上治罪。”   韩千觞却连骂都懒得骂他们。   “韩羽,去看看。”韩烈命令道。   韩羽是暗卫中的医修,他只看了风遇雪一眼,便变了脸色:“玉蛊香?”   “怎么解?”韩千觞问。   韩羽吞吞吐吐了许久,才道:“玉蛊香若无解药,需五年方可自然化解。这期间需半年交合一次,方可保中蛊者的性命。”   小院里一片静谧无声。   性子最急的韩淼不禁道:“主子,这也忒麻烦了,不行就杀了吧。”   他话音未落,韩千觞长袖一挥,一道闪电落下,劈得他吐出血来。   院子里再没有人说话。   许久,韩千觞才开口:“人带回府里。”   韩烈悄悄抬头看,只见他那个从来都冷酷暴虐的主子,正盯着小屋的门,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作为暗卫里唯一娶过妻的人,韩烈心中唏嘘,主子这一回,怕是要栽了。   风遇雪睡了一觉,睡梦里什么也没梦见,可谓是一个不错的好梦。   她醒来时便见身边的风醉秋正在用搜魂镜。   通体青色的搜魂镜是一面玉制的镜子,雕刻精美,镜面上泛着微妙的光。   “这就是九品仙器搜魂镜。父亲已将此物传与我,若我与韩千觞成亲,这便是我的嫁妆。”风醉秋显是察觉到风遇雪已醒,她嘴角含着淡淡笑意,轻声道。   “要知道,全苍州的仙器加起来,也不过十件。而九品仙器,只有皇宫大内的焦尾琴,韩家的紫极弓和风家的搜魂镜。”风醉秋看向风遇雪,“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   风遇雪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摸了摸她手腕上的空间手镯。那把紫极弓就在里面。   风醉秋看着风遇雪眼底的惊讶,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风家与我,对韩千觞是势在必得的,至于你,若现在能归顺于我,还有一丝希望。”   风遇雪内心叹息,她很想告诉风醉秋,韩千觞对风家真的很反感,从她这一年以来听到的只言片语,那家伙对风家有种与生俱来的唾弃。   一言以蔽之,风醉秋没什么希望。   风醉秋身边的丫鬟也道:“就是,我们小姐可是韩家未来的……”   小丫鬟说了一半,突然不说话了,只惊恐地看着风醉秋手中的搜魂镜。   只见那仙器仿佛突然被激活了一般,散发出刺眼的强光,镜面的中央,一只螳螂的影像呈现出来。   风醉秋面色大变,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地如同一声尖叫。   “是血螳螂!”   她话没说完,马车突然急停下来,青牛发出一声低沉的哞叫,犹如战场上的一声号角。   马车被抛了起来,一只镰刀一般长满锯齿的前肢突然从马车背后刺进来,瞬间洞穿了那丫鬟的胸膛。   说话的丫鬟仍然张大嘴,惊讶地看着前方。下一刻,马车四分五裂,风遇雪飞在半空中,只见不知何时,一只巨大的血色螳螂横在马车前面。   那螳螂足有二十尺,三四人高,站在官道上,小小的三角脑袋晃着,双翅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它面前躺着一只青牛。   那青牛的肚子被血螳螂咬开,血肉内脏流了一地,偏偏还没咽气,躺在地上无力地呜咽着。   风醉秋虽修为了得,但毕竟是京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甫一见到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彻底慌了手脚,手脚发软地站不起来。   风遇雪倒还算冷静,她爬起来,拽起风醉秋的手,将她整个人麻袋一般的往后拖,任由风醉秋身上滚满了泥土。   此时,韩千觞的暗卫已迎了上去。   韩烈的佩剑闪着火光,与韩淼一人挡下一只螳螂臂。   血螳螂不会说话,两只大眼滴溜溜转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血螳螂看个头便知,已成精许多年了,韩烈和韩淼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二人扛住镰刀已很是困难,很快便露出吃力的神色。   而后,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滚雷,两道闪电从天而降,竟是劈在血螳螂的眼睛里。   那血螳螂吃痛,收回镰刀,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出嘶嘶声响,虽没有什么声音,但它扭曲的姿态,却也看得出它的痛苦,仿佛发出一声声无声的哀嚎。   雷电滚滚落下,一道又一道劈在血螳螂身上。   他的翅膀很快断裂,而后是双臂和脚,再之后是身体。   韩千觞迎风而立,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随意挥手,雷电便如同长了眼睛似的,一道道劈在血螳螂的柔软部位。   很快,这妖物轰然倒地。   韩烈和韩淼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觉察出了一丝担忧。   蜀地生产血螳螂,但这玩意儿怎会在官道上出没?   风遇雪不懂这些,她只是下意识地看向韩千觞,眼睛根本不受控制了似的,停不下来。   下一刻,韩千觞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眸也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这目光一触即分。   韩千觞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冷声吩咐道:“就地修整。韩烈韩淼,前方查看。”   韩烈和韩淼齐声称是,身影消失在前方。   韩千觞走到风遇雪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番,淡淡道:“胆量倒是还可以。”   风遇雪心想,过奖过奖,残肢断臂都跟你见过许多回了,一只大螳螂,又能吓成什么样?   风醉秋坐在地上,见韩千觞竟然夸奖风遇雪,心中不禁委屈。她第一次见这般血腥场面,自然是怕的。   她咬咬牙站了起来,此时她浑身都是泥巴,发丝凌乱,狼狈不堪,想到自己这么狼狈都是被风遇雪拖的,不禁很是记恨。   “将军。”然而表面上,风醉秋只收拾心绪,轻声道,“我家的丫鬟方才惨死,实在可怜,能否请将军派人替我埋葬了她。”   那丫鬟的尸体被颠出来,就躺在路边,鲜血流了许多,已是断气多时了。   韩千觞转头看着她。   风醉秋心跳地极快,想临走前母亲的教诲,女子要学会示弱,尤其是韩千觞这般的男人。   这样想着,她的眉宇间甚至带上了几分惆怅。   “韩家的暗卫不出苦力,你若有心就自己挖坑把人埋了吧。”韩千觞冷冷道。 第6章 玩物   林荫树下,风醉秋泪水涟涟地看看尸体,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韩千觞。   韩千觞转头看向她,二人的目光撞到一处,风醉秋的脸上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动作快点,莫要误了赶路的时辰。”韩千觞漠然道。   风醉秋嘤咛一声,一脸凄凉地问暗卫借工具,在树下挖了一个坑,埋葬自己的丫鬟。   风遇雪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看热闹一般地瞧着,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而韩烈和韩淼则上前检查血螳螂的尸体,二人神色很是凝重。   这般大小的血螳螂少说也是有三五百年的道行,神智已开,懂得惜命,又为何会无缘无故攻击韩千觞的车架?   按着韩千觞如今的实力,这样的妖物本该对他主动避让的。   二人心里疑惑,韩烈蹲在地上,突然神色一变,从血螳螂的脸上摘下一张带血的符纸。那符纸已毁了大半,只余下一点边角,显示着朱砂所画的痕迹。   韩烈起身,将符纸递给韩千觞。   “主子,看这符纸的质地和用料,应是蜀地的修士所为。”   韩千觞只看了一眼便道:“假的,栽赃陷害的东西。”他说到此,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睛看向坐在树荫下休息的风遇雪。   她捧着脸,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小松鼠一般坐在树下,瞧着风醉秋挖坑,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笑意。   “此事不必再提,一会儿咱们便出发,天黑之前,务必到达朱雀镇。”   “是。”   因马车少了一辆,韩千觞便将他那俩马车让给了风遇雪和风醉秋,自己带着暗卫亲自在马车前面开路,是以这一路平安无事。   到达朱雀镇时已是黄昏,或许是因最近挖人内丹的妖物,街上人烟稀少,余下的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镇门前,一个中年男子领着十几个家丁翘首以盼,见着韩千觞一行人,更是激动不已。   “韩将军,我等已等候多时了,在下明鸿,乃明家宗主,特来此迎接各位。”   明鸿瞧着四十几岁的模样,穿一件青色道袍,面容白皙,一缕长髯,仙风道骨,他腰间悬着宝剑,瞧着韩千觞的模样像是见着救星。   而此时,风醉秋和风遇雪也下了马车。   风醉秋一路都没空换衣裳,身上仍穿着遇袭时的衣着,加上亲自挖坑埋了个人,身上的衣衫都变成了土色,就连脸颊也蹭满了灰尘,她走下马车,泫然欲泣地看着韩千觞,委屈的神色溢于言表。   然而饶是风醉秋也是个绝色美人,这副模样也实在激不起任何人的怜悯之心。   明鸿眼看二人的模样,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却并不表现,只笑呵呵上前,朝风遇雪抱拳行了一礼:“这位是风二小姐吧,果真风姿卓约,美貌过人。”   风醉秋终于崩溃,大喊:“我才是风家二小姐,我才是风醉秋!”   风遇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我可什么也没说的表情。”   而韩烈韩淼等人面无表情地猛掐大腿,以防止自己笑出来。   明鸿吓了一跳,好在身为大宗族之主,他很是明白一些事,立刻回过神来,告罪道:“啊,是小人一时眼拙,还请风二姑娘赎罪。”   风醉秋心知明家虽不在四大家族之列,又哪里是好惹的,人家一个宗主,能如此给她面子,也是冲着韩千觞的缘故。她心中暗恨,却只咬咬唇,不吭声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在明家安顿下来。   朱雀镇修真者众多,按着苍州的惯例,并未设立地方官员,而是将镇上修仙实力最强的家族首领立为镇长,管理镇中一应事宜。   是以,明鸿不但是明家宗主,更是一镇之长。   此时的明鸿已搞清楚了风醉秋和风遇雪的身份,神色间再看韩千觞,便多少有些微妙。   早就听闻韩家的少主韩千觞很是有几分混不吝,但闹到这么不堪,却还是叫明鸿大大的吃惊了一番。   明家家风严正,从未听说过庶出的女儿不清不楚去给别人家做侍妾的事,他心中暗觉这位风三小姐有些太不知礼数了。   或许是因为这微妙的心态,明鸿将风醉秋和风遇雪安顿在一个院子里,而韩千觞,则被他安排在远一些的住处。   “寒舍简陋,只好将小儿的房间腾出来,还请将军见谅。”明鸿笑眯眯道。   韩千觞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明宗主的手未免伸得长了些。”   明鸿干笑一声,拱手道:“不敢不敢。”   韩千觞不再多言,话锋一转道:“那些被剖丹而死的修士如今在何处?”   “都停在镇上的义庄,按着王上的吩咐,以寒玉保存,尚未腐烂。”   韩千觞点了点头,吩咐道:“韩烈,把风遇雪叫上,去义庄。”   韩烈微微一怔:“叫风姑娘……”他本想说叫风姑娘做什么,但见韩千觞一个眼神,顿时把这疑问咽了回去。   “是。”韩烈答道。   赶了一整日的路,风遇雪本想消停一会儿,刚安顿下来,便听说韩千觞要带她去看尸体。   风遇雪一时气结。   “风姑娘还是去吧,主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韩烈深感无奈。   风遇雪冲着韩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出了门。   明家门前,韩千觞早就等候多时了,见风遇雪到了,才转身对明鸿说道:“带路。”   明鸿满心腹诽,暗想这韩千觞当真是个公子哥儿,查案还得带着相好,这样的做派又能查出些什么来?   义庄修在小镇北边的角落里,平素里少有人前往,这些日子凶杀案多了,更是极少有人来此,透着一股阴森寒冷。   明鸿命人将所有的灯笼点亮,才勉强让整个义庄灯火通明起来。   只见义庄的大厅内,装饰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下面并排排着十二口一模一样的棺材,供桌上摆放着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寒玉,庄内冰冷异常。   风遇雪衣着单薄,不禁抱臂打了个冷战。   义庄内静悄悄的,只韩千觞冷声道:“开棺,十二口棺材都打开。”   韩烈带人上前一步,将棺材一口一口的打开,顿时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每一具尸体都死状恐怖,腹部被残忍地挖开一个大洞,血肉模糊,身上还有诸多仿佛是野兽留下的撕咬痕迹,死者生前的模样都又惊恐又吃惊   韩千觞突然伸手拽过风遇雪,拉着她走到棺材前,带着她一起看尸体。   他看的仔细,每一具都从头到脚观察,直到十二具都看完,他才转头问风遇雪:“可看出什么来了?”   风遇雪忍着肚子里翻涌的恶心,在心中大骂变态。   她又不是修者,能看出什么来,何况她不会说话的好吧?   韩千觞看她一眼,仿佛听到她心中腹诽,短促地一笑,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虽说这样离尸体更近了些,但至少身上是暖和了许多。   “瞧着了吗?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虽是野兽撕咬所致,但腹部的致命伤却是利器所为。”韩千觞冷声道,“伤口平滑,杀人的都是同一把兵器,应是短刀或者匕首。”   明鸿站在韩千觞,面色大变,失声道:“什么?”   “自然,也可能是狐妖修成人形,以修为所化的利器所为。但修成人形的狐妖,要修士的内丹做什么?”韩千觞喃喃道。   “这或许是有什么邪魔外道的修炼之法?”明鸿道。   韩千觞摇摇头:“我可从未听说有什么邪法可以用生剖内丹来修炼。”   他沉吟片刻才命令道:“韩淼去查死者的资料,我要他们生前的修为、生平,人际关系。韩羽重新验尸,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告诉我。韩烈,你去查出事地点,周围有什么店铺、商家、尤其是与修行有关的,统统来报。”   三名暗卫领命而去。   明鸿听着,渐渐变了脸色。   “将军是怀疑……”   “明宗主可知,我们来的路上在官道上被血螳螂袭击,死了一个侍女。”韩千觞淡淡道,嘴角勾着一丝笑意。   明鸿面色一变。   “与其打听我的私事,明宗主不若多想想这剖丹的案子,早些破案,也好给死者们一个交代。”说完,韩千觞便搂着风遇雪,转身离去。   夜色里的朱雀镇静谧无声,只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风遇雪被韩千觞一路搂着,这人死沉死沉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哑巴,这镇子有趣的很。”韩千觞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姿态亲昵,但说的话却不是情话。   “明府居中,八门洞开,暗合阴阳五行,死的十二名修者,无一人修雷系法术。说是妖狐作祟,可整个镇中却无半点妖气。呵,这朱雀镇里有个局等着咱们呢。”   风遇雪心想啊呸,什么咱们,明明都是你。   月色之下,风遇雪白皙的脸颊像是泛着莹白,韩千觞盯着她红润的脸色,有刹那间的晃神,他忍不住把手伸向风遇雪的后颈,摩挲着。   “为什么这时候,偏偏是你和风醉秋跟着我呢?这布局之人和风家通过气吗?小哑巴,有人布下一个天大的局,来要我的命。你不怕吗?我死了,你也得死。”韩千觞的声音森然,目光中带着一丝凶相。   风遇雪心知他又发疯呢。   她有时候觉得,韩千觞的心里住着一只怪兽,一旦他开始怀疑是身边的人害他,那只怪兽就会从笼子里跑出来,龇牙咧嘴的伤害一切。   而偏偏,他身边只有风遇雪一个。   风遇雪被他掐紧了后颈,像一只宠物一般。   她十分反感韩千觞的姿势,于是狠狠推了他一把,竟当真将他推开了。   韩千觞红着眼睛看她:“怎么?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拒绝我?”   他上前一步,风遇雪忍不住微微一抖。   然而下一刻,不远处突然亮起一阵红光,瞬间照亮了半个朱雀镇。   二人一起抬头看过去,韩千觞面色微变:“是明家。”   而此时,风醉秋一手搜魂镜,一手持风鞭,面色惨白地看着眼前一切。   明府庭院之中,足有十几只狐妖正嘶嘶地瞪着她,这些妖狐尚未修炼成人形,可是却各个眼神凶狠,仿佛与风醉秋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地上躺着几个家丁的尸体,明府的人已倾巢出动,挡在她面前。   明鸿尚未归府,只有明鸿的独子明思礼面色沉稳,手持宝剑,几个明家的长老也站在他身后,手中诸多法器,泛起红光。   “风姑娘不必惊慌,明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对付几只狐妖,尚且绰绰有余。”明思礼朗声说道,他左手捏一个剑诀,跳入狐群之中,手起剑落,顿时斩杀了五六只妖狐。   余下的狐狸见情况不好,嗷呜一声,转身要逃,却堪堪撞在明家长老所布的结界中,难逃升天。   风醉秋瞧着明思礼温文尔雅,对她彬彬有礼,终于找回了一些在京城时的自信。   她轻声道:“明公子小心,我来帮你。”   说罢,她跳进战圈,广袖翩翩,风鞭挥动,几下便将余下的狐妖抽死了。   此时,韩千觞恰好赶到,他带着风遇雪径直飞进院子,瞧着屋内的阵仗,眉头微蹙。   风醉秋见风遇雪跟韩千觞在一起,恨得暗暗咬住银牙。   她与风遇雪被安顿在一个院子里,各住一间厢房,因白日里受了惊吓,风醉秋早早便睡下,并不知风遇雪被韩千觞叫走。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在黑暗中看到搜魂镜亮起了绿莹莹的光芒,顿时心中大惊。   搜魂镜乃九品仙器,虽无攻击的能力,却是一件十分厉害的辅助法器。镜子亮起,意味着有妖物就在镜主人附近,光芒越盛,说明妖物的修为越高。   风醉秋这一醒,便见搜魂镜华光大盛,忙出门查看,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狐妖包围了。   若不是明思礼赶到,只怕风醉秋就被狐妖们撕碎了。   明思礼瞧着风醉秋姿容颇佳,又修为了得,眼睛不禁看呆片刻,而后才意识到失礼,忙低下头。   韩千觞蹙眉看着一地的狐妖尸体。这些狐妖也不过是三四百年的修为,尚未修成人形,竟敢如此大胆闯入修者家中行凶,可见是疯了的。   “都冲着你来的?”韩千觞问。   风醉秋点了点头,眼底泛起一丝委屈。她这边正与狐妖对战,可韩千觞却带着风遇雪不知去了何处鬼混。   韩千觞神色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对明思礼道:“加强戒备吧,只怕这些妖物还会再来。”这之后,他又对风醉秋道,“把你的行李统统拿出来检查。”   风醉秋微微一愣。   韩千觞见风醉秋还傻傻站着,不耐烦道:“自来的路上,你便不停被妖物袭击,自然是你带了什么吸引妖物的东西。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的肉香吗?”   风醉秋受了惊吓,本就委屈,又猝不及防被韩千觞骂了,不禁红了眼圈。可韩千觞却摆出一副定要搜她东西的模样,她只得回到房中,将自己的行李都找了出来。   风家二小姐出行,虽是捉妖,但零零碎碎却带了不少东西,风醉秋将它们从自己的宝囊里取出来,堆了满满一院子。   明思礼瞧着风醉秋的模样,越发怜香惜玉道:“将军,风二小姐到底是女子,这般检查她的闺中物件,似有不妥吧?”   韩千觞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是。明家女眷可有?把人叫过来,搜。”   没一会儿,明鸿的夫人到了现场。   明鸿的夫人道行微末,但瞧面容倒是个美人,明明已是徐娘半老,却眉目清秀,眼角皱纹也少。她已知自己被叫来的原因,忙福了福身子,开始检查风醉秋的物件。   然而一番查看之下,却并无什么不妥。   这之后,风遇雪的东西也被检查了一遍。这一查,却查出了问题来。   却原来,风遇雪的行李中,不知为何,竟多了一根珠钗,这并非普通的饰物,而是一件五品的防御法器,上面还刻了一个娟秀的秋字,不必说,是风醉秋的物件。   然而这根珠钗已经断了。   “三妹,我的玄玉珠钗为何会在你那里?”风醉秋一声惊呼,仿佛是惊讶的模样。   明思礼见此,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   没想到风家这位三姑娘不但行为不检点,就连手脚也极不干净。   此时,不必风遇雪有任何反应,风醉秋已开始了她的全自动表演。   她眼底微红,肩膀颤抖道:“我知道风家亏待你,我们本是姐妹,我却比你拥有那么多,你嫉妒我也罢,想要陷害我也罢,可你为何要毁了这珠钗。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遗物啊。”   说着,风醉秋的眼泪已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而后明夫人又惊道:“这是何物?”   她拿起一个瓷瓶,放在鼻边嗅了嗅,蹙眉道:“像是鹿血,却混了旁的东西。”   风醉秋听此,微微一愣。   玄玉珠钗是在路上他们遇袭的时候坏掉的。她今日入明府后,便偷偷塞进风遇雪的行李里的。   本是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闹出来,却未料到今夜就派上用场。   然而,鹿血却不是她所为。   明思礼听此,面色微变,他上前一步,将明夫人手中的鹿血夺下,嗅了嗅道:“掺了妖物的血,还是只万年以上的狐妖。”   妖物本就对血腥气敏感,万年狐妖的血掺和了鹿血,对于低等的妖物来说,便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绝佳猎物,是以才会引它们来拼命掠夺。   这一次,狐妖袭击,正是这东西引来的。   “风三小姐,你太恶毒了!”明思礼怒道,“弄坏法器尚且可说,但你这分明是害人性命啊!”   风醉秋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显,她眼泪汪汪地看向韩千觞,盈盈拜下,轻声道:“还请将军为我做主。”   韩千觞看向风遇雪。   两个人静静在院子里对视着。   风遇雪不能说话,自也没法辩驳,她平静地看着他,那一刻风遇雪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这朱雀镇看起来危机四伏,而韩千觞心里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在那些危机和野心面前,她风遇雪又算的了什么呢?大约只是一个玩物吧。   韩千觞冷冷开口:“先把人关进地牢,容后再审。”   一个玩物,大抵是免不了被丢弃的命运的。 第7章 遇袭   各大修真世家,都会设置地牢,用以关押犯了家规之人。因修真者力量强大,地牢大多修的坚固牢靠。   明家治家严明,地牢里常年是空着的。   风遇雪抱着胸口坐在里面瑟瑟发抖。   这地方太冷了些。   地上只有一些稀疏的稻草,四周都是精铁打造的墙壁,泛着一阵阵寒意。   她身上穿的单薄,只能尽可能把自己蜷缩起来,浑身颤抖地根本停不下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风遇雪开始强迫自己去想,陷害自己的到底是谁。   她虽不知道朝中的事,但却知道韩千觞这人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看局势极准,当初她救他时,有无数次暗杀都因为一些蛛丝马迹,被他未卜先知。   今日,他显然已看出,朱雀镇里有人设局想杀他。那定然是个修为了得的修者,能轻易制住敌人,生剖人内丹,且还刻意伪装成狐妖所为。   而这个人,袭击风醉秋,陷害自己的的目的是什么?   为何对付韩千觞,要先对风家的女儿下手?   风遇雪想到这里,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她不是修者,而风醉秋虽是金丹三层,但在韩千觞这样的元婴九层的强者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当真要暗害,倒不如害明鸿来的要好。   所以,风家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风遇雪一边想着,一边在地上无意识地拿着树枝划来划去,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地上写了搜魂镜三个字。   她不禁笑了起来。   这倒确实是个理由。   而此时,韩千觞正坐在房间之中,看着韩烈搜集到的资料,淡淡道:“那人要对付的是搜魂镜。”   韩烈微微一怔。   “风醉秋的搜魂镜乃九品仙器,又有预警和呈相的法术,那人躲在暗处,无论是害我还是剖丹,都不想叫旁人知道,是以他首当其冲,要毁搜魂镜。”韩千觞道。   “那您为何顺了这人的意,将风姑娘关进地牢。”韩烈小心翼翼提醒道。   韩千觞冷笑:“不把人都支走了,幕后之人怎会露出马脚?”   “可是,这天气,地牢里阴冷,只怕人呆久了是要生病的。”韩烈提醒道。   韩千觞抬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倒对她很关心。”   韩烈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此时,明府后宅,风醉秋细细将搜魂镜收好,她坐在镜前,将发丝间的钗缳玉佩一件件摘下来眉宇间尽是舒心之色。   没有风遇雪,她和韩千觞之间总归会近一些的。   然而下一刻,搜魂镜突然闪过一道绿光,她愣了愣,一拂袖,镜中呈现出地牢的景象。   只见风遇雪蜷缩在地牢深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去。   月色下,隐约可见那黑影毛耸耸的九条尾巴甩来甩去。   风醉秋一声尖叫梗在喉咙里,她咬了咬唇,默默念了一句咒语,搜魂镜面渐渐暗淡,仿佛沉睡了一般。   “风遇雪,别怪我心狠,谁让你挡了我的路。”   风遇雪听到一声闷响,地牢里的守卫没有任何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许久,她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声轻响。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这地牢里格外清晰。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看轮廓,那似乎是个体态十分轻盈的女人,她在牢房面前站定,轻轻吸了一口气,叹道:“多么熟悉的玉蛊香的味道。”   风遇雪薄唇紧紧抿着,盯着眼前的女人。   说是女人却也不对,肆意的妖气中,那人九条尾巴若隐若现,竟是一只道行十分高深的九尾狐。   风遇雪慢慢站起来。   “这是我女儿的香气。”那人影咯咯笑道,“你一踏进朱雀镇我就闻到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死了,因为你还活着。”   那人趴在栏杆上,妖媚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泛着妖娆的红光,眼里的恨意和凶恶满的仿佛要溢出来。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把你折磨到死。”她轻笑,“可惜啊,你是个哑巴,既不会求饶,也不会惨叫,但我总也能想到办法折磨你。”   说着,那狐妖突然伸出双手,她的指甲暴涨,瞬间泛起金属般的寒光,她“唰”地切开铁牢,朝风遇雪狠狠攻了过去。   刹那间,风遇雪头上的发簪骤然亮起一阵寒芒,妖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叫,捂着胸口后退数步。   那是临行前,韩千觞要风遇雪戴着的防御法器。   这并不算什么特殊的物件,只是没有人会把法器和风遇雪这般毫无修为的人联系在一起。   趁着这空隙,风遇雪冲出牢房,拼命奔向地牢的出口。   “还想跑!”身后,妖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九条尾巴骤然暴涨,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暗红色的光芒。   风遇雪的脚踝被卷住,踉跄着倒在地上。   她喘息着,摸了摸手腕。   玉镯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月色清冷,整个明府都一片静谧。   一个黑影□□而入,悄悄摸进了风醉秋的院子。   韩烈和韩淼藏在院中的树上,就连呼吸都是仿佛停止的,他们任由黑影进入房间。   风醉秋将搜魂镜收好,慵懒地起身,脱掉外衫,穿着贴身亵衣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黑影脚下无声,慢慢推开房间大门,径直朝搜魂镜去了。   下一刻,他身后袭来一道闪电,黑影躲开,紫色的电光打碎了地砖。   屋子骤然亮了起来。   韩千觞手中的剑,幽幽地刺过来。   他面色冷漠,动作并不算快,但被他锁定的黑影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剑芒,直到冰冷的剑尖抵上黑影的脖颈。   韩千觞挑开黑影脸上的面罩,那竟是个小小的少年,瞧着不过十三思岁的模样,眉眼间有明家人特有的清秀轮廓。   跟在韩千觞身后进入屋内的明思礼面色微微一变。   “明俊?”   韩千觞问道:“他是谁?”   明思礼迟疑片刻才道:“他叫明俊,是明家一个庶出的子弟,之前曾在宅中学艺,后来因为偷盗财物,被赶出去了。”   明俊听此,苍白的脸化为愤怒:“你胡说!我是被冤枉的!”   明思礼怒道:“当时人证物证都在,你有什么不认的?还有当时你身边那个小贱人……”   明俊听明思礼提及旁人,突然脸上露出杀机,他手中剑挽了一个剑花,突然散发出一阵红光。   红光耀眼,将整个房间照亮。   明俊朝明思礼冲了过去。他小小年纪,修为却了得。明家多是火系的修士,明思礼更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可明俊盛怒之下,招招逼人,竟丝毫不显颓势,反而将明思礼逼得节节败退。   韩千觞便这样漠然地看着。   此时,刚刚入睡的风醉秋已经被惊醒,她面色惨白,用锦被将自己遮掩,看着混乱的战局。   “是你们害死她的!”明俊愤怒的吼声犹如受伤野兽的呜咽,他招招不要命的打法,让明思礼一时慌乱,手臂上竟还添了伤口。   直到韩烈和韩淼瞧着阵势不对,才突然出手,制住了那少年。   明思礼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吃过这样大的亏,他怒火冲天恶冲上去,抬脚便踢在明俊心口。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害我!”   明思礼这一招是没有留力的,直把明俊踢得吐了血。   明俊半跪在地上,神色冰冷地盯着明思礼,恶狠狠道:“终有一日,我要剥你的皮,剖你的内丹,让你也尝尝秋娘死时的滋味。”   明思礼瞧着明俊凶悍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胆寒,随即便觉得恼怒,抬手刚要打人,他的手却被韩千觞制住。   韩千觞松开明思礼的手,给他颇为警告的一眼,而后转头问明俊:“为何要盗搜魂镜?”   明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他不肯说,只狠狠盯着韩千觞,那恶毒的眼神,若能化为火焰,大约可以将整个明家都烧成灰烬。   韩千觞上前一步,拉起明俊一只手,随便用了些力气,只听骨骼断裂的脆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明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额间的汗如雨般滑落。他疼的面色苍白,浑身抽搐,却不发一眼。   “再不说,你就废了。人废了可没法帮任何人报仇。”韩千觞淡淡道,“我是来查修者被剖丹的案子,你说的秋娘可是本案的第十二名死者?”   明俊看向韩千觞,许久才声音嘶哑地点头:“是,秋娘也是被剖丹而死的。我要用搜魂镜找那妖怪,为秋娘报仇!”   韩千觞眉头微蹙,方要开口,突然,一枚烟花划破天空,瞬间将整个夜空照成红色。   韩烈失声道:“是地牢!”   韩千觞瞳孔刹那间缩进,朝地牢的方向飞奔而去。   风遇雪细细地喘息着,她站在地牢门前,身上都是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小腿,血流了一地。   她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锋光芒万丈,华光溢彩。   九尾狐捂着小腹的伤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冷笑道:“韩千觞还真是把宝贝都用在你身上了。”   风遇雪微微一笑。   “既如此,我可不能再跟你玩了。”九尾狐轻笑一声,她已觉察到韩千觞的到来,不再恋战。   只见她媚眼如丝,双手幻化出两把剑,九条尾巴在夜色中妖娆地抖动着。   她手中的剑化作道道寒光,刺向风遇雪。   第一道光,风遇雪的刀被打落在地。   第二道光,风遇雪的左肩瞬间被穿透。   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九尾狐冷笑一声,第三道光,韩千觞的剑锋已到,挡在风遇雪面前。   韩千觞有些意外地看着这只九尾狐。   九尾狐心知已错失了杀风遇雪的机会,她冷笑一声:“韩千觞,咱们来日方长!”   而后,她狐尾上的根根狐毛,如天女散花一般射出。   韩千觞抬手一档,一面紫色的结界挡在他与风遇雪面前,狐毛被结界挡住,根根落在地上。   九尾狐一击不中,不再恋战,转身便逃。她余光之中,却见一抹紫影,带着飒飒铮鸣,由远及近。   她猝不及防,被一只光箭当胸穿过,转头看过去,却见韩千觞身后,一抹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站起,她手中挽弓,目光凶狠又坚定,正是风遇雪。   九尾狐慢慢倒下。   明思礼这才持剑赶到。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紫……紫极弓……”他不敢置信道。   风遇雪冷笑一声,将仙器收回镯子里,而后才仰头看向韩千觞。   韩千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中难得的温暖:“干的不错。”   而后,他任由风遇雪跌进他的怀抱里。 第8章 梦魇   这一夜的明家地牢注定是不太平的。   九尾狐被施了法术的铁链锁着,奄奄一息。   “一年前,涠洲之战,那只想要暗算我的九尾狐是你的女儿?”韩千觞坐在狐妖面前,随手翻着韩烈准备好的卷宗。   “你来朱雀镇是要杀我?”   九尾狐怨毒地看着韩千觞,不发一言。   “是谁派你们来的?”韩千觞走到九尾狐面前站定,笑了笑道:“涠洲还是苍州?”   “韩千觞,原来你也知道,这世间有的是人想你死,却无人想你活。”九尾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韩千觞的面色清冷,没有丝毫的动容:“只要我想活,便没人能让我死!”   韩千觞突然出手,一剑刺入九尾狐的小腹。   他是刻意避开要害的。   九尾狐疼的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她嘴唇颤了颤,开始破口大骂。   韩千觞不为所动,剑尖在她腹里搅了搅,直到狐妖疼的再没有力气骂下去。   韩千觞冷冰冰地看着九尾狐,“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   九尾狐疼的几乎晕阙过去,而韩千觞反手刺穿她一只手掌。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目眦欲裂。   狐狸血溅在韩千觞的身上,他犹如魔鬼,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却杀意盎然,漆黑的眼睛犹如深渊,静静地注视着九尾狐。   “你女儿的尸体被我埋在苍州城城郊。”韩千觞冷声道,“她化形多年,便是死,也仍是人身的模样。”   九尾狐抬眸看向韩千觞,脸上一脸寒意。   “你若不说,我便命人寻个鬼修,将她的尸体炼成僵尸,到时候我会做什么,想来你并不想知道。”韩千觞幽幽地声音在地牢里响起。   九尾狐的神色接近崩溃,她眼里盛着泪,歇斯底里大喊道:“韩千觞,你禽兽不如!”   韩千觞短促地笑了笑。   这世间人又如何?禽兽又如何?能站着,才是胜利者。   地牢里满是血腥味,九尾狐的血泛着一阵阵微妙的冷香。   九尾狐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歇斯底里,血沫从嘴角泛出来。   “谁要你死,你一清二楚,如今你又在执着的问什么?是不敢面对吗?韩千觞你当真是这世间最可笑之人!这世上最想让你死的当然是你的至亲韩家人!”   狐妖的眼睛闪着幽光,一股股冷香阵阵传来。   韩千觞心头一凛,九尾狐窥探人心,他终是着了道。   下一刻,他被拽入幻象之中。九尾狐的脸渐渐扭曲,变成一个清冷男人的面孔。   他和韩千觞有八分相似,正冷冷地盯着他。   “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若没有你,你娘根本不会难产而死。”   两岁的孩童懵懂地仰望着自己的父亲,委屈地掉着眼泪,用含糊的声音笨拙地说着:“爹爹对不起,都是觞儿的错。”   下一刻,画面又变换。年轻二十岁的韩静烟轻轻叹息道:“大哥,大嫂难产都是天意,你怎能怪罪觞儿呢?”   “罢了,你把他带走吧,我不想见他。”男子声音冷淡。   韩静烟蹲下身,抱着年幼的孩童。   “觞儿乖,日后你便到姑姑家住。”   小小的孩童欣喜地笑起来,目光里是满满的依赖。   再后来是皇宫。   四处繁花盛开,十岁的韩千觞和十二岁的陈枫在御花园里奔跑。陈枫摔倒了,韩千觞把他扶起来。   陈枫懊恼地说:“我真没用,不能修炼,日后定是个废物。”   韩千觞轻声道:“殿下,日后我来辅佐你,做你手中的剑。”   十四岁。   韩千觞满脸的惊恐,身上都是伤口,血流的到处都是。   韩静烟幽幽看着他,手中举着剑,神色癫狂:“为何我的儿子天生废物,而偏偏只有你是旷世奇才!大哥说得对,你是个孽障!孽障!”   十六岁。   韩千觞捂着腹部伤口跪在陈元面前。   “多谢王上救命之恩。”   “无妨。”陈元笑道,“毕竟能继承王位的王子可不止枫儿一个,而韩千觞却只有一个啊,我保证,再不会有人敢对你不利。”   九尾狐嘲讽的笑声越来越大:“韩千觞,你看看,这世间早就没有人牵挂你。他们嫉妒你,怨恨你,利用你!这就是你的命,你的命!”   韩千觞看着自己的记忆,面色渐渐难看起来,他突然抬手,手心射出一道道闪电,幻象如镜子般破碎,消失不见。   他闭了闭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地牢里,九尾狐咽了气,早已没了声息。   血腥味淡了许多,韩千觞转身。   “今日便到这吧,明日再审明俊。”   跟在韩千觞身后的韩烈和韩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瞧出一丝微妙。   打从他们跟了韩千觞,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脸色这般难看的样子。   ***   风遇雪知道,自己又做梦了,梦见在农家小院里的自己和韩千觞。   韩千觞醒来的第二天夜里,外面又飘了雪,风遇雪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冷的厉害。   她把床让给了伤员,自己打地铺,她冻得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把灶下面的竹筐翻出来,里面只剩下十几根炭,实在不舍得烧了。   韩千觞睁开眼,便看见大半夜的,风遇雪愁眉苦脸地在数炭。   他低笑着问:“小哑巴,你做什么?咱们说好的,一根碳一两银子,你不会还要涨价吧?”   风遇雪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哆哆嗦嗦站起来,钻回自己的被窝里。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北风声自外头传来,寒气投过门缝,一股股地吹进来。   风遇雪冷的睡不着,没一会儿她便听床上传来一声叹息。   “小哑巴到床上来睡吧,我肯定不告诉任何人。”   风遇雪坚持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抱着棉被爬上床。   年轻男子的身体热的像个火炉,她一钻进去,便把什么男女大防抛之脑后,只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虾米,紧紧贴在韩千觞身上。   暖烘烘的被窝,有力的心跳,和淡淡的清苦药香。   “舒服吗?”韩千觞伸手揽住她的腰。   风遇雪舒服的眯起眼睛,慵懒地点点头,暖和了以后困意袭来,她很快便打了个哈欠,缩在韩千觞怀里睡着了。   那夜的温暖,她记忆犹新。   风遇雪慢慢睁开眼睛,入手处不是粗布做的简陋棉被,而是一床床丝锦,触感滑腻,犹如女子的肌肤。   她茫然地看着陌生的陈设,而后才想起,她此时是在朱雀镇明家,而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睡得正沉的韩千觞。   韩千觞身上火热,将被窝里熏得暖烘烘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便是睡梦中也蹙着眉头。   风遇雪迷迷糊糊地让自己挨着韩千觞更近了些,又睡了。   第二日一早,韩千觞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风遇雪紧紧抱着,小哑巴显然是把他当成汤婆子了,难得的搂得紧。   风遇雪身上的伤,已在各种仙药的作用下恢复了大半,她嘴巴微微张着,均匀的呼吸和恬静的睡颜,瞧着便是特别香的样子。   韩千觞轻笑一声,慢慢起身,翻身下床。   韩烈已在外头等候。   他见韩千觞出来才小心翼翼道:“主子,昨夜明鸿连夜审讯了明俊,现如今明俊已经承认,和九尾狐联手,抓人剖丹的凶手就是他。”   韩千觞眉头紧蹙,他觉得哪里不对,可却想不通到底为何不对。   “主子,我觉得不可能。先不说明俊到底有没有那实力,光凭第十二名死者是秋娘,我也相信不会是他。”   暗卫擅长搜集情报,关于明俊和明家的恩怨,韩烈等人早已摸透。   明俊本是明家远亲,因天赋了得,而入明府修行,可来此不到一个月,他便因偷盗财务,被逐出宗门。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一个叫秋娘的女弟子。   据说秋娘比明俊大上几岁,性子温柔,是把他当弟弟照顾。   二人离开后不到月余,秋娘便被剖丹而亡,自此明俊也不知所踪。   昨夜韩千觞先审妖狐,本是预备今日再审明俊,却未料到昨夜趁他休息的时候,明鸿竟先审了他,还疑似屈打成招。   然而韩千觞却道:“无妨,明宗主亲自审过,应是错不了。把咱们的人都撤了吧,既然水落石出,也不必再查了。镇子四周的暗哨也都撤了,今日休整,明日便启程回京。”   韩烈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了韩千觞一眼,却还是应下,转身离开。   而此时,风醉秋的房间,明思礼笑着将一个三层的食盒慢慢打开,将每一层里的精致点心取出来。   “朱雀镇不比京城,许多东西定是入不了二姑娘的眼的,不过这几样点心都是我们本地的特产,我特命人买来与你尝尝。”他言笑晏晏,声音温柔。   风醉秋昨夜遇袭受了惊吓,今早起来便有些病歪歪的,加上听说风遇雪被韩千觞带回他的房间,很是心灰意冷,却没想到这档口明思礼会过来。   “明公子有心了。”风醉秋行了一礼,嘴角上扬,笑容却多少带了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明思礼神色殷殷,恳切道:“二姑娘还是要保重身体,你是风家嫡出的小姐,又是搜魂镜的主人,本就该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如此颓废叫人不忍。”   风醉秋自跟韩千觞接触,便被各种冷淡,如今见明思礼温柔体贴,不禁越发悲从中来,眼泪在轮廓里打转。   “风二小姐怎么哭了。”明思礼忙取出帕子,递给风醉秋。   风醉秋擦拭眼角,红着眼睛道:“只是想起一些伤心事,明公子不必介怀。”   她说完,突然觉得整个人都疲惫的厉害,困意袭来,双眼随时都要闭上似的。   很快,风醉秋的眼皮彻底耷拉下来,她趴在贵妃椅上,沉沉睡去。   明思礼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上前一步,从风醉秋身下翻出搜魂镜。   只见蓝绿色的光芒下,镜中映着明思礼的身体。   镜子里,明思礼的身体里闪烁着四种不同颜色的光芒。   明思礼微微一笑,伸手一拂,搜魂镜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将镜子收进怀里,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01 21:23:11~2021-03-03 00:2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云飘渺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局   风遇雪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人,韩千觞不知去向,她身上被狐妖弄出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外间只有两个小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风家这位三小姐还真是不要脸,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不是,听说她还偷风二小姐的首饰,与之前那个庶出的,我瞧着都差不多。”   “庶出就是庶出,哪个是能上的了台面的?”   风遇雪虽不能言,却耳目聪颖,两个丫鬟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却仍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从床上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后把水杯重重磕在桌子上。   外间的两个丫鬟顿时没了声息。   隔了一会儿,二人才进来,面色僵硬地福了福身子。   风遇雪由着二人伺候她净面,更衣。   待收拾妥当,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两个丫鬟被她瞧地心虚,也不敢吭声,许久,其中一个沉不住气道:“风三小姐看来是听到方才我们二人所说的话了,只这里可是明家,不是韩家,便是告到主君哪里,也不见得罚我们。”   那个丫鬟梗着脖子看向风遇雪,心想她名义上是个小姐,其实根本什么也算不上,便是我们说她两句,她又能如何,更何况她还是哑巴。   风遇雪微微一笑,突然手掌一翻,紫极弓凌空出现,她挽弓,带着紫色光芒的箭簇渐渐在弓弦上凝出形状。   紫色的光芒映在两个丫鬟惨白的脸上,风遇雪把箭尖瞄准了说话的丫鬟。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待两个丫鬟回过神来,已是命悬一线。   或许风遇雪不是真正意义上修真世家的大小姐,但她今日便是杀了二人,明家又岂会真的计较什么?   那丫鬟心中大骇,吓得浑身瘫软,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大喊道:“三小姐饶命啊,三小姐饶命。”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三长两短。   风遇雪侧耳倾听,眉头渐渐蹙起。   那是韩家暗卫的信号,三长两短是最紧急的命令。   下一刻,,韩烈便冲进屋内。   风遇雪松开弓弦,一道紫芒自那丫鬟眼角擦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墙角被弓箭射穿了一个洞,灰尘簌簌落下。   那方才说话的丫鬟翻起白眼,晕了过去,只余下一个想晕又不敢晕的,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韩烈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一怔,并不发一言,只转身对风遇雪道:“昨夜抓到的贼人下落不明,搜魂镜被盗,风二小姐昏迷不醒,主子命我护送您先离开。”   风遇雪微微一怔。   搜魂镜怎会被盗?风醉秋被袭击了?   什么样的贼人能够登堂入室,在明家如入无人之地?这样的明家,该有多么危险?   风遇雪跟着韩烈走出院子,突然停下脚步。   “三小姐?”韩烈转头,茫然地看着她。   风遇雪眉头紧蹙,她看向韩烈,两只手飞快地以哑语问韩烈:韩千觞在哪?   韩烈答:“主子正与明宗主商议应对之策。”   风遇雪继续问道:是韩千觞亲自要你送我走的?   韩烈道:“那倒不是,是明思礼明公子传话与我。”   风遇雪:余下的暗卫去了哪?   “余下的暗卫都被派出去,寻找搜魂镜的下落。”   韩烈说完,脸色跟着大变。   如此一来,整个明家,便只余下韩千觞一人了。   若这都是韩千觞的命令,他怎会将所有人支走,让自己身边无人可用?   二人对视一眼,韩烈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   风遇雪蹙着眉,要韩烈将昨夜发生之事,桩桩件件都不要拉下的告诉了她。   韩烈将明俊如何调虎离山,九尾狐如何出现在地牢,今日明鸿如何说明俊就是凶手的事都一一讲明。   听完韩烈所说的话,风遇雪转身,往地牢走去。   这一路上,整个明府都静悄悄的,难见仆从和丫鬟,明家人更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二人一路走到地牢,却见这里连看守都没有了。   韩烈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风遇雪先一步走进地牢,越过九尾狐的尸体,找到了关押在牢里的明俊。   明俊浑身都是伤,靠在墙边上,血流的到处都是,他神色灰败,呼吸都极轻,显是受过一番酷刑。   明俊不认识风遇雪,却认识韩烈,他厌恶地看了二人一眼,嘶声道:“你们杀了我吧。”   风遇雪看了韩烈一眼,韩烈了然地上前道:“我们并非明家人,只想查出剖丹案真正的凶手,如今我们有些疑虑,想问你一些问题?”   明俊笑了,那笑声却比哭声还要痛苦:“你们会信我?”   韩烈道:“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会信。”他迟疑片刻才又补充道,“想想秋娘,你不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吧。”   提起秋娘,明俊的脸色微变,他声音嘶哑地说:“好,那我都告诉你们。”   一个月前,明俊拿着老师的推荐信进入明府修行。明俊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入府之后刻苦训练,却因为一次意外,便被赶出了明家。   “我修炼勤奋,经常夜间给自己加练,那日我在院中练习,却看到明思礼浑身是血的回来,第二日我便听说,有人被剖丹而死。那日之后,明思礼闭关数日,直到他出关,又有人被剖丹。我觉得不对,便问他那日到底为何满身是血,却没想到,没多久就被他撵出去了。”明俊说到此处,冷冷一笑。   小小的少年面色苍白地看着头顶上的砖瓦,好像在质问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   “他们诬陷我偷东西,只有秋娘信我,宁愿陪我一同离开。我们刚刚离开朱雀镇,便被蒙面人袭击,秋娘为了救我,死在我眼前。”说到这里,明俊一度哽咽。   明俊死里逃生,却觉察出不对,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明府的动静。   而韩千觞来后,他遇到一个神秘人,那人知道他的目的,他告诉他,风醉秋的搜魂镜可照出修者的内丹,他若想揭穿某些人的阴谋,便照他说的去做。   风遇雪听此,心中感叹,明俊还是年轻幼稚了。   只怕这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九尾狐。   九尾狐利用明俊,转移韩千觞等人的注意力,而后悄悄进地牢杀她,却没有料到自己反而先死了。   风遇雪想到此,心中转过数念,她做了个手势,让韩烈将明俊从地牢里放出来。   而后,她做了一个手势。   明俊茫然地看着她。   韩烈道:“风姑娘叫你走,别回头。明家今日不会太平了。”   风遇雪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她心里悬着,脑海中渐渐将此事拼凑起来。   若剖丹案的凶手当真是明家,那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了。   他们和九尾狐根本就是联手。明家要搜魂镜,九尾狐要的却是她风遇雪的命。   她的行李里为何会翻出鹿血?陷害她的人,只怕不是别人,正是明夫人。她将瓷瓶藏在袖间,假意检查衣物,再拿出来,又有谁会怀疑?   而后,风遇雪便被单独关押,九尾狐轻车熟路地摸进去,顺理成章。   而明家真正想要的,只怕是韩千觞的命。   想到此,风遇雪的一颗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她想,韩千觞,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死啊。   而此时,明家暗室。韩千觞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好像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他脚下,以鲜血所画的阵法闪着明明暗暗的光芒。   而他的头顶搜魂镜亮着荧光,将整个暗室照的犹如白昼。   明鸿和明思礼站在不远处,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爹,搜魂镜做阵眼,当真可以压制住韩千觞的意识?”明思礼隐约担忧道,“他若是醒过来,咱们可没有后路了。”   明鸿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赌一把了。昨夜九尾狐临死前的幻术影响了韩千觞的神志,才叫我们有机可乘,若不然你以为凭借你我之力能制住全盛的韩千觞吗?”   明思礼听此,面色愈发露出一丝怯色。   “我儿且安心,咱们背后可是有王后娘娘的!”明鸿安慰儿子道。   明鸿修炼的天赋不佳,却是钻营上的一把好手。自朱雀镇归顺苍州,他便一门心思想与朝中的势力搭上关系。   在连续送了大王子府三年的年礼后,王后韩静烟终于接待了他。   韩静烟给了明鸿一个修炼的口诀,她告诉他,有了这口诀,便是没有根骨天赋的人,也能修炼。明鸿归家后,如获至宝,亲自尝试,果然找到了以剖丹之法,增加自身修为的法子。   作为报答,明鸿答应韩静烟,替她设局击杀韩千觞。   他们按照韩静烟的吩咐,将死者伪装成被狐妖所杀,又暗地里布置阵法,只等韩千觞的到来。   就在昨夜,当九尾狐出现以后,明家父子便知,他们动手的机会来了,这才将韩千觞诓进早已备下的法阵之中。   明鸿看着韩千觞冷笑一声:“若不是有九尾狐提前给咱们铺垫,我还不敢出手呢。可见王后娘娘,是算无遗策的。”   ***   明府正堂院外,风遇雪和韩烈慢慢走近。   此时天边突然乌云密布,隐约的闷雷声由远及近。   韩烈的目光渐渐从疑惑变为骇然:“九天奔雷咒?”   那是韩千觞的杀招,而现在,这漫天滚滚的黑云,却是笼罩在明府的上空。   明鸿好整以暇地从正厅走出来,他毫不意外地看着韩烈和风遇雪。   “早就听说,韩千觞身边的暗卫忠心耿耿,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却没想到他的女人也这般对他死心塌地。”   他一边说着,身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韩千觞。   只见他面容空洞,犹如被人魇住一般。   明鸿笑道:“韩将军,除妖可就靠你了。”   韩千觞机械般的点点头,突然一挥衣袖,一道闪电落下来,狠狠劈在自己的头顶上。他踉跄着吐出一口鲜血,神色间却仍是一片茫然。   明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奉劝二位还是离远些,韩将军瞧着有些错乱,只怕会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劈死。”   作者有话说:   虐女主,遭雷劈2333感谢在2021-03-02 00:21:03~2021-03-03 23: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云飘渺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破局   九天奔雷咒乃是韩千觞成名之技,威力颇为惊人,九道天雷劈下,能接下这全力一击的人并不多。   韩烈神色凝重,心知这一次只怕要陷入苦战,他祭出本命法器九炉鼎,一尊偌大铜鼎自他掌心飘出,落在院中。   鼎中火焰喷发,犹如火山,落到四处,迅速将院子点燃。   明思礼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抬起左手,只见他左臂突然变成通体的蓝色,掌心一道道蓝光,带着冰冷寒气,将鼎中火焰熄灭。   韩烈心中咯噔一下。   明家历来传承的是火系法术,可明思礼却能使出冰系的招式,显是如明俊所说,他已将旁人内丹吸收。   韩烈神色难看地收回九炉鼎,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明公子不准备再隐藏实力了。”   明思礼似笑非笑:“我听说,韩家暗卫忠心的是韩家,事已至此,你又何必为一个韩千觞赔上性命。韩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韩烈长叹一声:“韩千觞于我有恩,我不可见死不救。”   明思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如此,便让韩千觞亲手杀你,如何?”   此话一出,韩千觞突然向前一步,九天奔雷咒劈向韩烈,韩烈躲闪不急,硬生生接下一招,吐出一口血。   韩烈目眦欲裂,不得不与韩千觞对阵起来,一时之间,明府之内风起云涌。   此时,明府之外,韩淼带着几个暗卫冲进义庄。   只见义庄后院,几个明家人正在把守。   “都杀了,不留活口。”韩淼冷冷说道。   余下人齐齐称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院一地尸体,韩淼后院大门,里面一个仙器正闪着烁烁光芒。那也是一面镜子,竟显示着明府的画面。   韩淼看了一眼,发现韩烈正在被韩千觞狠揍,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韩烈,搞什么?跑去给主子添麻烦不是?”   “大人,需不需要我们去增援?”韩淼的手下道。   “不必了,不自量力之人,死了活该。”韩淼冷冷说着,他的目光看向战团后面的风遇雪,眼底略过一丝杀意。   韩烈实力实在差韩千觞太多,很快不敌,不过是苦苦支撑,他勉强与之缠斗,也不过是在帮风遇雪争取时间逃走。   可风遇雪又岂会这样离开?   紫极弓祭出,风遇雪凌空射箭,箭光呼啸而过,从韩千觞脸颊略过。   韩千觞的动作一滞,而后缓缓地抬头看向风遇雪。他目光依旧空洞,浑身上下仍带着强大的压迫力,看到风遇雪他似乎有瞬间的疑惑,许久他慢慢向前一步   风遇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她咬了咬唇,正准备再给他一箭,可韩千觞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一刹那,天边黑云也有散去之势,韩千觞的眼底渐渐涌出一丝清明的茫然。   明鸿和明思礼顿时变了脸色。   明思礼暗骂一声,开始全力攻击风遇雪。   一时之间小院之中,光芒四射,风遇雪身上戴着几样临走之前韩千觞给她的防御法器,这节骨眼上她已全部激活,紫极弓亦是用到极致。   这几招都是韩千觞在她家中养伤时,闲来无事教她的,如今却成了她的保命良方。   防御法器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圆弧,将明思礼的攻击挡下,其中有一些偏了方向,恰好打在了韩千觞的身上。   韩千觞不躲不避,宛若毫无知觉一般。风遇雪看在眼里,狠狠地瞪向明思礼。   明思礼觉得有趣,反而开始攻击韩千觞。   他吞噬四枚内丹,火系风系水系木系的法术轮番使出,韩千觞毫无知觉,宛若一个靶子,不过片刻已是伤痕累累。   浑身上下不但添了数处伤口,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风遇雪闭了闭眼,终究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韩千觞面前。   明思礼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风三小姐还是个痴情种子,那便一起去死吧!”   明思礼突然用力一挥,风遇雪身上的法器一一皲裂,巨大的力量打在她胸口,让她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   风遇雪心中绝望,她转身看向韩千觞,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韩千觞依旧无知无觉,只这么冰冷地看着她,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   天上的黑云又开始凝结。   明思礼的嘴角勾起一丝狰狞的笑意:“父亲你瞧,韩千觞又算得了什么?我今日便叫他殒命当场!”   明鸿看看天色,掐指一算:“我儿,不要再啰嗦了,杀了那碍事的女人,马上可就要午时三刻了。”   明思礼面上露出一丝谨慎之色,他点点头,手中凝结出一个火球,朝风遇雪袭去。   此时义庄之中,韩淼仍静默地看着镜中景象,毫无半点动容。   “韩淼,还不动手?”韩羽忍不住道,“这样下去风姑娘真的会死的。”   “此时可没到主上约定的时辰。”韩淼淡然道,“我只听主上的命令,不管什么风姑娘。”   风遇雪强撑着身子,躲开明思礼的袭击 ,火球擦过她的衣角,留下焦黑的痕迹。   明鸿道:“我儿,杀韩千觞。”   明思礼了然,下一击攻向韩千觞。   那一刻风遇雪想也不想,挡在了韩千觞面前,她扑在韩千觞身上,心想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这辈子怎就遇到这样一个煞星,对她不好,却又让她忍不住搭上性命。   她瞪大眼睛,贪恋地看着韩千觞的脸,眼里渐渐热起来,她感到身后巨大的热浪袭来,想自己很快便会被烧成灰烬。   可风遇雪丁点也不想躲开,她想着若韩千觞逃过这一劫,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是如何拼尽全力救他,他看到她的尸体会哭吗?   应是不会的了。   这人从来也不曾哭过。   风遇雪一边想,一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韩千觞的脸,而后她发现韩千觞空洞的神色间突然多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下一刻,天上九天奔雷咒疯狂劈下,不但将明思礼袭来的火焰打散,且还一招招朝明思礼攻了过去。   韩千觞的眼底渐渐变成一片清明,他蹙眉看看风遇雪,再看早已晕死在地的韩烈,冷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此时,义庄之中,韩淼呼吸粗重地看着韩羽。   义庄中的镜子已碎成数瓣,散落一地。   韩淼怒道:“提前破坏阵法,你会坏了主上的大事。”   “事了之后,我自会去跟主上认罚,但让我眼睁睁看着风姑娘去死,我做不到。”说罢,韩羽转身便走。   韩淼气急败坏:“一个两个,为了一个女人,都疯了不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03 23:02:21~2021-03-04 23: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宝贝柠檬糖 3瓶;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选择   明府院中,韩千觞当风而立,正午时分,朱雀镇却乌云密布,一片晦暗。   韩千觞伸手按住风遇雪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不耐烦道:“你和韩烈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出府吗?”   风遇雪一时怔然,她尚未从方才九死一生中回过神来,只呆呆看着韩千觞,心想他醒了啊,如此一来,他定是没事了吧。   这般想着,风遇雪忍不住高兴地朝韩千觞笑了笑,若不是大敌当前,她搞不好还会抱一抱他。   幸好你没事。   韩千觞看着她呆呆地模样,一脸的欣喜和轻松,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他轻哼一声,右手在半空中虚握,将玄天剑召唤出来。   这是韩家所拥有的三件仙器之一,虽只能算八品仙器,但杀伤力却极惊人,乃是韩千觞的佩剑。   韩千觞自持法术,极少祭出这把仙器。   明鸿面色微变,他朝义庄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道:“你派暗卫破坏了阵法?”   韩千觞微微一晒:“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统帅三军,岂会不知?”说到底,他声音微微一顿,“更何况拨云破日阵本就是我韩家的秘技。”   明鸿面色一冷:“你那日去义庄,便已觉察出不对劲,却故作中计,一步步顺着我的布置踩入局中?韩千觞你这般自负,难道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吗?”   韩千觞似笑非笑看明鸿一眼:“明宗主实在太当自己是回事了,对付你,还需要天下无敌吗?”   明鸿和明思礼一时被激怒,再不多言,朝韩千觞攻了过去好。   拨云破日阵乃是韩家先祖所创的阵法,以雷系和火系修者最能发挥作用,若在午时三刻,一天中至阳之时使用,则威力最强。   明鸿和明思礼原本是想在午时三刻发动阵法之际,利用神志不清的韩千觞将他和城中暗卫一网打尽,却未料到韩千觞早在义庄时就发现了问题,提前安排了暗卫破局。   如今局势已变,明鸿心知韩千觞若不死,明家必然是毁家灭门的下场,顿时杀红了眼睛。   二人围攻之下,明思礼又身怀四枚内丹,与元婴修为也是不差,然而韩千觞面对二人却仍是游刃有余,豪不费力。   他手中的玄天剑仿若化成一道闪电,在九天奔雷咒的加持下,所向匹敌。   明鸿一招不慎,被九天奔雷咒劈了个正着,他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顿时身形摇摇欲坠。   韩千觞微微一笑,乌云之下,四处一片黑暗,只有他的玄天剑在黑暗中泛着光芒,照亮了他冰冷而充满杀气的侧脸。   “若论蠢,你们父子俩还真是我遇到的敌人里最蠢的。”韩千觞玩味地笑道,“拨云破日阵本就是我韩家所创,韩静烟把阵法教给你们便没想过能瞒过我,更何况这般大开大合的杀阵本就会抵消摄魂的效果,让我更快醒过来。这都是韩静烟出的主意吧?你们俩才是真的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   明鸿目眦欲裂:“你早知道是我们干的?”   “我不知道,但我既然觉察到拨云破日阵,自然是留了后手的。”韩千觞说着,冷冷看着明鸿。   明鸿面色难看,韩千觞骨子里的漫不经心让他很是愤怒。他眯了眯眼,突然转头对明思礼道:“抓那丫头!”   明思礼点点头,父子二人一起迎了上去。   明鸿与韩千觞缠斗,而明思礼却朝风遇雪攻去。   韩千觞回撤不及,明思礼已用手中剑,狠狠抵在风遇雪的脖颈。   “韩千觞,终是我们父子棋胜一招。”明思礼嚣张道。   韩千觞回眸,漠然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继续攻击明鸿,一剑刺中明鸿肩膀。   明思礼脸色扭曲地看了他一眼,大吼道:“韩千觞!”   明鸿已是强弩之末,被一剑刺中,越发摇摇欲坠。   韩千觞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还想试试看吗?明大公子?”   明思礼不可思议地看向韩千觞:“你当真不救她?”   韩千觞一晒,并未答话,只是毫无顾忌的继续攻击明鸿。   风遇雪愣愣看着韩千觞的背影,他长身而立,剑光烈烈,宛若雷霆之神,小院之中,一道道闪电毫不留情的劈下,将明鸿劈的惨叫不止。   她曾经最爱他的样子,强大的可以抵挡一切,只站在韩千觞身边,便觉得安心,什么风家司马家,都不过是纸老虎。   可是,现在韩千觞毫无顾忌的强攻,却是一把插在她心口上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她的血肉,便是凌迟也不过如此。   明思礼看着父亲重伤,面目狰狞,他冷笑道:“枉你为他豁出性命!哈哈哈可笑可笑。”   此时,韩千觞突然出剑,一剑斩断明鸿左手,明鸿惨叫一声,鲜血四溅。   韩千觞不等明思礼反应,又一剑刺入明鸿丹田,竟是要剖明鸿内丹的意思。   明思礼再忍不住,一剑砍向风遇雪脖颈:“我倒要看看,你当真不痛吗!”   剑锋寒气逼人,风遇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韩千觞突然回身,摊开左手掌心,一道惊雷窜出,堪堪打在明思礼的剑上,剑锋歪了半分。   与此同时,墙外飞入一道绳索,在风遇雪腰间一缠,将她拽出战圈。   韩淼和韩羽带着人冲进明府。   韩羽接住风遇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松了口气。   “属下来迟,主子赎罪。”韩淼大声道。   “干活。”韩千觞不在意道。   暗卫们熟练地布阵,八人一人站在一处阵眼,他们的手中各拿了一样法器,法器之间以若有若无的金线相连。   八人将明思礼困在中间,此时明鸿已重伤倒地,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们。   明思礼祭起体内仙力,四枚内丹同时发出强光。   他眼中猩红地瞪着韩千觞,怒吼道:“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七七四十九根金线交叠地落在明思礼身上,他仿佛被什么捆住一般,痛苦地大吼一声,突然他身体里的光芒渐渐不稳定起来,时明时暗,明思礼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犹如魔鬼。   “夺人内丹以为己用本就是逆天而行的法子,韩静烟将此法交于你们父子,只怕并未告诉你们这法子有个副作用吧?”韩千觞冷笑道,“内丹之间的力量极不稳定,若是使用过度,便会爆体而亡。”   明思礼怔怔看着韩千觞。   “你身上只多三枚内丹,但你们剖了十二个活人,余下九枚又在何处?”韩千觞说着,慢慢走到明鸿身边,他一只脚踩在明鸿头上,轻轻使力。   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太阳来,已是午时三刻,一日里阳光最好的时候。   阳光撒在小院里,一切都再无所遁形。   明思礼闭嘴不语。   “你若不说,我便踩碎他的头。”韩千觞道。   “你当真是个禽兽。”明思礼轻声道。   而此时,院外大门忽然敞开,明夫人手中举剑,架在风醉秋的脖子上,一步一步走进来。   风醉秋面容惨淡如白纸,而她身后的明夫人则在看到明鸿的惨样时,红了眼眶。   明思礼怒道:“母亲!”   韩千觞了然。   “果然,那九枚内丹都给了你?”韩千觞道。   “是,我并非修者,寿数有限,去年我得了重病,一日衰败过一日,我的丈夫和儿子寻遍天下良方也没能医治,直到王后娘娘给了我们融丹之术,我才渐渐康复。”   “融丹之术。”韩千觞古怪地看了明夫人一眼,他轻笑道,“明夫人可知无法修炼者根本用不了这融丹之术。”   修者的丹田犹如容器,内丹是放置在丹田中的宝物,无法修炼之人,根本无法让内丹在丹田中凝聚,又如何能够融丹?   若韩静烟能让无法修炼者吸收旁人丹田,那大王子陈枫又岂会至今是个废物?   韩千觞轻笑着看眼前的明夫人:“所以你到底是谁?”   一时之间,院中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明夫人笑道:“你不必挑拨离间,如今我有人质在手,你又如何敢轻举妄动?”   明思礼听此,却十分绝望,他心知韩千觞这人如何冷情,对枕边人的风遇雪尚且如此,对风醉秋又会如何?   “韩将军,救我啊。”风醉秋呜咽道,“我不想死。”   她今日一醒来,便是明夫人拿剑抵着她,风醉秋也试着反抗,却发现这明夫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比她修为高上许多,她只能受制于人。   “韩千觞,还不快放了我夫君!”明夫人见韩千觞没反应,在风醉秋的脖颈上划了一道血痕。   风醉秋尖叫起来,哭的浑身发抖。   韩千觞微微蹙眉,慢慢松开脚,在暗卫们和风遇雪的注视下,将明鸿拉了起来。   “放明鸿可以,你先交出风醉秋。”   风遇雪站在一旁,几乎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又崩溃又难看。   可是韩千觞,你为什么可以这样无情和冷漠?   他看着韩千觞略有些紧张的神色,他怕明家人伤了风醉秋,却从未在意过自己的死活。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连质问他都做不到。   而眼泪早已在此时夺眶而出。就连暗卫之中也有人露出一丝不忍之色。   明思礼狂笑起来:“韩千觞你当真冷酷无情至极,枕边人不救,却肯救风醉秋?枉费有人为你豁出性命!”   韩千觞听此,看向风遇雪。   风遇雪脸上的绝望让韩千觞微微蹙眉,他淡淡解释道:“风醉秋毕竟是风家人,若是死了,不好交代。”   就因为这样?风遇雪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却原来她风遇雪就天生命贱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04 23:28:11~2021-03-06 08:2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眼泪   风醉秋不知前因,但听韩千觞亲口应下要保她性命,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神色带着些许松弛,脉脉含情望向韩千觞,心想韩千觞虽表面上冷漠,但对她到底还是有些心思的。   而此时,韩千觞已松开明鸿,一掌将他推给明夫人。   明鸿摔在明夫人身边,又吐出一口鲜血。   他左臂已断,又差点被韩千觞剖丹,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明夫人瞧在眼里,毫不掩饰神色间的心疼。   她眼角沁出一丝眼泪:“夫君!”   明鸿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   “锦绣,我说了要你跑的啊!”   明夫人哽咽着摇头:“你们都是为了我,我又如何能走。”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惨淡。原本有王后娘娘做保,明家人以为此事定然是能糊弄过去的,可事到如今,二人心中都知,此番只怕凶多吉少。   “明鸿放了,你也该放了风醉秋吧。”韩千觞道。   明夫人却翻脸道:“把我儿子也放了,否则我还是要杀她!”   韩千觞对此并不意外,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明夫人。这妇人瞧着再普通不过,一身丝绸锦绣的衣衫,头上珠钗环佩,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然而这样一个人,现在却竭力想要保护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命。   而一旁的风遇雪看着明夫人一腔孤勇,站在韩千觞面前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她自己。   她方才是不是也是这般,无力又脆弱的,就站在明鸿和明思礼面前,奋不顾身,只为了保下韩千觞的命?   而韩千觞做了什么?   他只是一刀又一刀,扎在她的心口上。   风遇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可眼角的泪水却不禁滑落下来。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好恨,恨不得召出紫极弓,一箭射向韩千觞。   “你很有勇气,但也很愚蠢。”韩千觞看着明夫人,笑了笑道,他突然出手,一剑朝明鸿刺过去。   明夫人面色一变,她大喊一声“住手!”,突然将风醉秋推开,挡在明鸿身前。   她背对韩千觞,身体内突然幻化出一对翅膀的虚影,伴随着鸟类的啼鸣声。   韩千觞剑锋所指,被这虚影一挡,只得退开一步。   在场之人,就连明思礼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韩千觞不再急于攻击,反而慢慢说道:“我来之前便派人调查,明夫人十年前曾出门礼佛,归家途中却遇到妖兽攻击,家丁死伤大半,自己也昏迷多日,后来还得了健忘的毛病。”   明夫人面色微变,神色惨淡恐慌:“你闭嘴!”   然而韩千觞的神色却十分玩味。他似乎是在享受这一刻,残忍地将旁人不为人知的痛楚一点点道出来。   “你到底是失踪的明家夫人,还是旁的妖兽?嗯?”韩千觞又转头对风醉秋道,“还得麻烦风二小姐到房中拿来搜魂镜,照一照明夫人的原型到底是何物?”   跌坐在一旁的风醉秋听了韩千觞的话,如梦初醒,她跌跌撞撞的起身,朝屋内奔去。   明鸿哀叹一声,突然道:“不必了,我知道她不是我妻子。”   明夫人和明思礼同时一震。   “父亲!”   “夫君!”   明鸿趴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他艰难地抬头,看向明夫人:“那可是我朝夕相处的妻子,是不是换了人,我又岂会不知?当年初见你,本想虚与委蛇,想法子将你抓起来,为妻子报仇,谁知道竟一步错步步错。这两年,我真心待你,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们父子,既然如此你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明夫人未料到如此,掩面大哭起来:“你妻子非我所杀,我见她时,她已经快死了,央我与你道别。我初化人形,实在好奇这才前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明思礼突闻此事,心中大震。十年前他也不过十岁,虽然觉得母亲和过去有些不同,但那个年纪,又怎会多想。   “怎么会……我母亲早已死了吗……”明思礼喃喃自语,一时之间心绪大乱。他经此一战,本就耗损严重,而受了这刺激,体内不属于他的三枚内丹,逐渐挣脱了他的掌控。   他突然觉得身上剧痛,痛苦地□□起来。   此时,风醉秋捧着搜魂镜跑出来,只见镜中光芒之下,可见明思礼四枚内丹的边界渐渐不再清晰,而明夫人在镜中却是一只通体红色的大鸟。   竟然是一只朱雀。   明思礼看到镜中画面,再受不了,突然大吼一声,他腹部骤然绽开金色光芒,自他身体内破体而出。   “主子,他内丹要爆了。”韩淼大喊一声。   韩千觞颔首:“都散开。”   明思礼的身体在痛苦地吼叫中渐渐消失不见,内丹爆裂所产生的力量瞬间将明府夷为平地。   韩府暗卫们四散而去,韩千觞撑起结界,风醉秋站在他身边,恰好也被护住。   在爆炸的掩护下,明夫人带着明鸿逃了。   爆炸过后,明府升腾起一片灰尘,四处都是滚滚的尘埃,只能隐约看到其他人的轮廓。   暗卫们猝不及防,也受了些轻伤,捂着胸口站在屋内咳嗽,有的人还吐了血。   韩千觞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古怪的不安。   他突然挥了一把袖子,将尘埃吹散,只见八名暗卫散落在各处,而有一个人却不见了。   “风遇雪呢?”韩千觞突然问道。   暗卫们沉默下来。   韩千觞神色危险地看向暗卫们,他闭了闭眼,按下心中怒火道:“还不快找。”   众暗卫一声不吭,开始四散寻找风遇雪。   韩千觞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瓦砾,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他心知方才风遇雪是伤了心的,小哑巴嘴硬的很,但心却比谁都软。   她明明那么弱小,却总想挡在他面前。   听明家父子的口气,在他恢复意识之前,她曾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而他看似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可其实方才他是在跟明家父子比狠啊,他有把握不让明思礼伤到她分毫,才会说那些话。他忌惮明家父子余下的内丹,那是他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抗衡的实力。   所以他急于把他们逼到极限,将明夫人逼出来。   他自十几岁起,便九死一生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风遇雪什么依仗都没有,她的一切待遇取决于他的关注。他对她的冷酷,直接影响了暗卫们对她的态度,若没有方才的一切,无论是韩淼还是韩羽便是舍命,也会护住她。   而不是这般,任由她自生自灭。   想道此,韩千觞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懊悔和痛苦的情绪,可他眼下却不知该朝谁发泄。   下一刻,他再忍不住,上前一步,掀开满地的瓦砾,寻找那弱小女子的身影。   风醉秋咬着唇,想起方才韩千觞变幻莫测的表情,也加入寻人的队伍。   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韩千觞此时非常生气。这个男人喜怒无常,她本能地害怕被怒火牵连。   她寻了个韩千觞能看到的角度,开始弯腰去掀地上的瓦片,只掀开一片,她便发现了一块沾满尘土的衣角。   “好像在这!”风醉秋扬声道。   暗卫们一拥而上,很快把人挖了出来。   只见韩烈将风遇雪护在身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而风遇雪的嘴角也流出鲜血,显然也是受了内伤。   韩千觞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挥手道:“先救人。”   爆炸发生的瞬间,风遇雪也本能地想要躲开,可混乱之中,她没有半分法力,又能躲到哪里,混乱之中,突然有人拽了她一把,她满怀欣喜地抬头,却看到韩烈的脸。   韩烈一直重伤昏迷,却在爆炸前醒了过来,他在一片混乱中看到风遇雪,便下意识地冲过去,护住她。   二人距离墙角太近,爆炸带来的冲击将墙角推倒,韩烈将风遇雪护住,而后两个人一起陷入昏迷。   风遇雪再睁开眼睛,已是第二日,她躺着朱雀镇上的一处客栈里,浑身上下酸痛不已,韩千觞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他面色苍白的很,看风遇雪醒了,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声道:“小哑巴你醒了?起来喝药吧。”   风遇雪面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翻身朝里,不再看他。   韩千觞脸色一僵,而后才道:“之前发生的事,我听韩淼说了。”   风遇雪盯着床铺边的丝绸,研究着丝绸上的花纹。   “你那么拼命做什么?”韩千觞轻声说道,他盯着风遇雪的后脑,神色十分复杂。   “我这样的人不需要你豁出性命相护。”   风遇雪的眼里蓄起了泪水。   “小哑巴,不必这么拼命,我不会娶你,也不会给你任何名分。”   眼泪自眼角滑落。   “你救我性命,我帮你解毒,只要这期间,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你我之间,便两不相欠。”韩千觞下意识地抓住风遇雪柔软的头发。   发丝犹如丝绸一般自他手中滑落。   他背对着风遇雪,难得流露出一丝怅惘的脆弱神色。   韩千觞贪恋地看着女子的背影,她瘦瘦小小的把自己蜷缩着,让人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敌人要对付,不能沦陷于此。   这般想着,韩千觞慢慢起身,声音已恢复冷淡。   “你好好养伤。” 第13章 争执   苍州王宫。   皇后宫中。   韩静烟一脸怒意,将桌面上的饭菜尽数掀翻,她珠钗凌乱,美丽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宫人们跪了一地,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什么明家、什么九尾狐,半点用处也无。”她声音冰冷,陈枫站在她身旁,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还是算了吧。”   韩静烟转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这没出息的!我为了陈元,出生入死,如今就因你无法修炼,他便要改立那个贱人的孩子做太子!”韩静烟气得面色微红,浑身颤抖,“若是真让她的孩子继位,你我哪还有后路。”   陈枫捂着脸,颤声道:“可是母亲,你这般对付韩千觞,难道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若是他回京来兴师问罪,我们更是难办啊。”   “回京?”韩静烟冷笑道,“你以为他还有命回来!”   提及此,韩静烟脸上的怒火渐渐消了下去,她面色带着些许疲惫:“你放心,我已去信涠洲,楚晋会派人处理他的。”   陈枫愣愣看着韩静烟:“母后,你……”   你这是叛国啊。   然而这句话终究是没说出来,他看着韩静烟微红的眼圈,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罢罢罢,事已至此,你死我活罢了。   ***   明家覆灭的消息很快传回京城,对于明家宗族的其他人,韩千觞则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不再追究。   这是苍州王的意思,朱雀镇毕竟是新纳入苍州的地盘,若过于严苛,只怕民心不稳。   明鸿和明夫人还在逃,人人都说,他们定然是跑到与朱雀镇接壤的蜀州,但韩千觞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下了死命,韩家暗卫倾巢而出,四处寻找二人的踪迹。   当然,这一切原本与风遇雪都无甚关系,她呆在房中养伤,并不想见任何人,三天后,她的伤好了大半,期间风醉秋假惺惺地来看过自己几次。   “这几日我也是忙得很,没法日日来探望三妹。”   为了搜索明鸿踪迹,韩千觞日日叫风醉秋带着搜魂镜与他一同早出晚归,是以风醉秋近日很是有些神清气爽。   “将军要捉妖,风家的搜魂镜能帮上些忙。”风醉秋笑盈盈地剥开一个橘子,递给风遇雪。   风遇雪没有接,恹恹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是了,风醉秋和搜魂镜当然更重要,韩千觞肯为了她交换人质,又岂是她这等野丫头能比的呢?   风遇雪从来都知道,韩千觞为何不娶她。   无外乎是出身卑微,是个哑巴,绝于大道。   这样的风遇雪,便是纳了做妾,也不过是给他的敌人一个软肋罢了。   韩千觞又怎会允许自己有软肋呢?所以风遇雪便只能这样不清不楚地跟在他身边,为了活命,她甚至没有资格离开他。   现在,她还得面对风醉秋的明里暗里的嘲讽和炫耀。风遇雪突然觉得倦了。   “三妹妹瞧着似乎不太高兴。”风醉秋将橘子扔回盘子里,她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丝恶毒的笑容,她压低声音,在风遇雪耳边耳语,“是啊,便是豁出性命去也无法得到心爱之人的一个眼神,我若是你,不如死了算了。”   风遇雪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瞪着眼睛看向风醉秋,满脑子恶毒的词汇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风醉秋嚣张地笑起来:“你没有想到吧,我都听说了,那可太精彩了,你说是不是?”   风遇雪再也忍不住,她握着茶杯的手狠狠一抖,杯里的水不偏不倚地泼了风醉秋一头。   刹那间,二人都愣住了。   风醉秋面色难看至极,她自小到大,众星捧月,何曾被人兜头盖脸泼了水。   她怒火中烧,手中幻化出风鞭,怒道:“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风遇雪眼看不好,想也不想便往外逃,然而,这样的情况,她哪里逃得掉。   刚一出房门,她便感到身后一阵剧痛,风鞭狠狠抽在她身上,她倒在地上,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风醉秋一鞭抽倒风遇雪,刚要再来,便被闻讯赶来的韩羽和韩烈发现。   韩烈挡在风遇雪面前,伸手夺下鞭子,怒道:“风二小姐这是做什么?”   风醉秋忌惮暗卫,生怕他们在韩千觞面前说她坏话,见此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才道:“方才与三妹发生一些口角。她泼我一杯水,我还她一鞭,就此两不相欠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韩羽将风遇雪扶起来,小心翼翼问道:“风姑娘,你没事吧。”   风遇雪的背后火辣辣的,她面色苍白地站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韩羽道:“你背上的伤还是需要医治一下。”   风遇雪觉得疲惫,她转身推了韩羽和韩烈一把,而后自己关上了房门。   韩烈和韩羽对视一眼,终究只能叹了口气离开。   韩千觞与风家女人的事,他们身为下属,确实无法置喙。   直到听到暗卫离开的脚步声,风遇雪的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落泪了,跟了韩千觞的这一年,她糟了多少罪,受了多少磋磨,一次又一次,他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而她这般的人,或许便不该出现在修者的世界里,若只是一个农家女孩儿,或许反而比现在更快乐些。   风遇雪把自己蜷缩在床上,身体的疼痛渐渐麻木,她哭了很久,直到累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韩千觞带人又找了一天,却依旧没有明鸿的消息,他面色阴沉地回到客栈,便听说风醉秋和风遇雪起了争执,风遇雪被打了一鞭子。   韩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韩千觞蹙眉道:“怎么?两个女人之间的口角,也要我来调停?”   他站在客栈一楼的厅堂里,这里静悄悄的,一开口,整个客栈都能听到。   躲在房间里的风醉秋暗暗松了口气,她也是后悔的,之前那般行事,若是韩千觞因此恼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韩羽迟疑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风三姑娘伤的不轻,还没有上药。她身上的伤刚刚好,又无修为在身,属下怕她身体扛不住。”   韩千觞沉默片刻,而后慢慢道:“把药给我,我过去看看。”   风遇雪蜷缩在床上,眼泪已经干涸,再流不出分毫。她像是独自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野兽,安静而茫然。   房间门被推开,而后她便听到韩千觞的声音。   “韩羽说伤口需要上药,你为何不用?”   风遇雪闭了闭眼,她眼下最不想见的人大概就是韩千觞了。   韩千觞走到她身边,坐在床边,凑过来查看风遇雪的伤口。   风遇雪本能地抗拒他的触碰,挥手想推他离开,却没想到手抬得太高,一巴掌拍在韩千觞的脸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清脆的一声“啪”格外刺耳。   刹那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韩千觞的脸上变幻莫测,他似乎很想生气,却因为一时拿捏不住尺度而犹豫了片刻,然而这一犹豫,便连发作都显得刻意起来。   罢了,就当是体谅她受伤吧。   “转过身去,我帮你上药。”到头来,韩千觞只僵硬着脸,冷冷说道,他伸手探了探风遇雪的额头,“小哑巴,你是不是发烧了。”   风遇雪没什么感觉,除了背脊还在疼痛,她根本觉察不到身体有什么不适,毕竟再大的不适也抵不过心里的茫然和委屈。   韩千觞的药从来都是最好的,抹在伤口上,沁入心脾,很快便不觉得疼了。   风遇雪一动也不动,背对着韩千觞,抗拒的姿态再明确不过。   帮风遇雪上完了药,韩千觞迟疑片刻,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串玛瑙手串,套在风遇雪手腕上。   那玛瑙瞧着红润,只是尺寸大了些,越发衬得风遇雪白皙的腕子瘦骨伶仃。   “这是防御的法器,你留着防身。”韩千觞说完,又沉默下来。   从那天韩千觞摊牌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彻底僵硬了起来。   “还有内服的药,你想现在起来吃吗?”韩千觞难得好脾气地问道,他一个人说了这许多,然而风遇雪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有那么片刻,韩千觞有些难受起来。   “你还要再跟着我四年,你想一直这样吗?”许久,韩千觞冷声问道,“这样下去吃苦头的只会是你自己”。   风遇雪咬了咬唇,她坐起来,将韩千觞递过来的药吃下,而后扯过韩千觞的手心,写字。   我想回家。   她说的并不是韩家,而是她住在乡下时的小院子,她想念那些平静而淡然的日子,那时候她不知道风这个姓氏有什么含义,更不知韩千觞是谁,修者们又是什么样的。   她抬头,希冀地看他。   然而韩千觞并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不要胡闹,现在情势尚不明朗,我腾不出人手护送你。”韩千觞不耐道。   风遇雪觉得她和韩千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躺回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挡起来。   被窝仿佛一个龟壳,供她勉勉强强把自己藏起来,不用面对坐在她旁边的这个男人。   现在,风遇雪丁点也不想见韩千觞,见到他,她便甚至觉得令人作呕。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风遇雪以为韩千觞已经走了,她突然又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地叹息。   “可怜之人啊。”那是个清清朗朗的男声,怅惘至极。   风遇雪转身,愣愣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他一身黑衣,面容清隽,且一双丹凤眼,自带一股风流轻浮的气息,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惨啊朋友,你是真的惨。”男子真心实意地说道,“要不要考虑另投别家啊,一个玉蛊香而已,我可以帮你介绍几只公狐狸,保证活儿好温柔不惹事。”   风遇雪微微愣住,许久才猛地回过神来,召出一把短匕来。   那是之前韩千觞送她防身的,也勉强是把仙器。   匕首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地光芒,照在男子白玉一般的脸上。   他见风遇雪一副紧张的样子,噗嗤笑了起来。   “罢罢罢,不逗你了。跟我走吧,从现在开始,你被绑架了。”男子嬉笑着说道,他突然出手,伸手鬼魅地在风遇雪的后颈一击。   风遇雪只觉一阵吃痛,晕了过去。   黑衣男子在地上丢了一封信,扛起风遇雪,跳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07 08:51:02~2021-03-08 00: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嘉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傀儡术   月夜下的山谷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四周静谧的森林只露出隐约的轮廓。   黑衣的男子背着少女轻巧地走在林间,只有簌簌的树叶摩挲声和空灵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   风遇雪是被歌声吵醒的。   绑架她的男人,哼着歌在山野间游荡,仿若不是人类,而是什么精怪之类的东西。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神色间透着一丝茫然。   “你醒了?”男子大约是觉察到了她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仍然在轻巧地往大山深处走去。   这里是朱雀镇城外与蜀州交界之处,一望无尽的原始森林,如同沉睡的巨人,安静地卧在九州广袤的大地上。   “我管这里叫月谷,因为这里的月色总是很美。”男子轻笑着道,“我叫叶瑾,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的任务只是杀韩千觞。”   风遇雪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叶瑾感受到风遇雪的局促,轻笑起来。   他又开始哼歌了,歌声辽阔,回荡在山谷中。   风遇雪觉得,她仿佛在一个荒诞而微妙的梦中。   叶瑾一直走,天快亮了的时候,他停在一汪湛蓝色的湖泊旁。   湖泊边有一个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浑身是血,已经咽气了。   叶瑾把风遇雪放了下来。她上前一步,怔忪地看着他们。   那是明鸿和明夫人。   明夫人的背上,有两只偌大的翅膀,朱红的颜色,微微颤抖。她在哭,眼泪簌簌落下,滚落地到处都是。   叶瑾上前一步,淡淡道:“他咽气了?”   明夫人点点头,声音哽咽地歇斯底里:“我要杀了韩千觞,杀了他!”   叶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杀的人也是够多了,朱雀一族早已驱逐你,你若再杀韩千觞,只怕这里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明夫人狰狞地大吼:“我不需要!我的家早就没了。”   她说完,哭得更伤心起来。   叶瑾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问风遇雪。   “你想杀韩千觞吗?”   风遇雪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他对她不好,但她不想杀他。   叶瑾很有些失望。   “你不恨他?”   风遇雪想了想,她开始使用手语,而叶瑾竟然看懂了。   她说:恨,但不想他死。   “那如果是这样,我得把你绑起来。”叶瑾眨眨眼,笑道。   风遇雪觉得这个年轻的男子很是奇怪,他看起来温和且人畜无害,但要做的事,又似乎充满了血腥。   她迟疑片刻,又用手语说道:抓我,没有用。   叶瑾脸上的笑意更扩大了些。   “那可千万不要,若是如此,我可能不得不杀你。”   风遇雪问:你为何要杀他?   “因为我是杀手,有人花钱买他的命,而我恰好很缺钱。”叶瑾很爱笑,他始终轻轻勾着唇角,说话的声音温柔又好听,可做的事,倒是丝毫不含糊。   他把风遇雪绑起来,掉在树上。   此刻天已经亮了,明夫人哭干了眼泪,她把明鸿抱起来,飞到湖中间,将他沉进去。   湖水里仿佛藏了什么东西,水像是门一般,分成两半,明鸿的尸体掉进湖底,而后湖面慢慢合上,归于平静。   这之后,森林外渐渐传来凛冽的风声,天空乌云凝结,遥遥可见,十几个人如小黑点一般,由远而近。   风醉秋跟着韩千觞往密林深处飞,她心里忐忑,偷偷看韩千觞冰冷的侧脸。   今日一早,暗卫们把信交给了韩千觞。   那是一封威胁的信,带走风遇雪的人要韩千觞一个人到指定地点。   韩千觞没怎么生气,只是命风醉秋用搜魂镜寻找风遇雪的位置,这之后,所有的暗卫倾巢而出,一起赶了过来。   “绑风遇雪的人,一定有明鸿和那只鸟妖。”   朱雀镇名唤朱雀,正是因为与镇子相连的森林里住了不少朱雀。   这种生物并不是凤凰,而是凤凰的远亲,它们通体红色,可以吐火,却无法涅槃,羽毛更是短小,法力也远远不及。   这两日,韩千觞查阅了当地的典籍,几乎可以确定,明夫人就是一只朱雀化形的妖精。   朱雀本性温和通人性,但却天生法力薄弱,明夫人维持人形十年,自身的修为早已灯枯油尽,是以需靠融丹之术续命。   韩千觞带着人赶到信中所述的地点,便看到明夫人背生双翼,飞在半空之中。   她看到韩千觞,目眦欲裂,两只手幻化成鸟爪,凌空便是一挠。   红色的弧光朝韩千觞飞来,被他的玄天剑一剑劈开。   暗卫们落地,轻车熟路地祭出法器,七种法器以金线相连,连绵不绝的金线连成一张网,朝明夫人劈头盖脸地落下。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树荫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金线消失不见了。   叶瑾微微一笑:“金蛛缚仙网,韩将军好大的手笔啊。”   韩千觞冷冷看向叶瑾。   他从一到此处,便觉察出了此人的不对劲。这人周身上下感受不到半点修为,却是掳走风遇雪的人。   韩千觞心知风遇雪虽然无法修行,但却绝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能悄无声息从客栈将她绑走,此人绝不是善类。   而现在,叶瑾看似随意的站在风遇雪身边,但他的角度却堪堪不在韩千觞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人是个劲敌,且实战经验丰富。   “你们对付鸟妖。”韩千觞淡淡下了命令。   暗卫们领命,与明夫人战在一处。   明夫人催动身体里九枚内丹,红色的偌大翅膀在风中挥动发出阵阵呼啸声。   而暗卫们合作多次,十分默契,虽不能杀伤她,但将她捆住还是游刃有余的。   而后,韩千觞慢慢朝树下走去。   风醉秋权衡半晌,终是咬了咬唇,跟上了韩千觞。   “将军,我与你一起。”她跟在韩千觞身后,第一个站出来道,“你是何人?放了我妹妹!”   叶瑾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他嗤笑道:“风家不愧是有名的脸皮厚,你昨日不是还恨她恨的要死吗?”   风醉秋微微一怔,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很快没了声息。   她此时才回过神来,这绑走风遇雪的人显然是蓄谋已久,昨日她与风遇雪的冲突,他搞不好都看在眼里呢。   叶瑾摸着下巴,回忆一番,“你昨天怎么说的来着?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他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个十分扭捏地挥鞭的姿势,那样子十分滑稽,若不是此时情形不对,风遇雪大约也会忍不住莞尔。   风醉秋面色难看至极,她似乎能感到韩千觞那刹那的责怪,这样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让她甚至不敢抬头。   然而被挂在树上的风遇雪却是无知无觉的。   她远远地看着韩千觞。   她知道,韩千觞会带着暗卫倾巢而出,可那绝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这么久以来的相处,风遇雪如何不知道他的脾气。   他定然是觉得抓她的人乃是明鸿和明夫人,他追过来,或许可以一网打尽。   所以他带来了全部的战力,预备酣战一场。而这期间,她风遇雪遇到什么危险,受伤也罢,被攻击也罢,他其实并不关心。   叶瑾将昨日的事说破,风遇雪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用处。   韩千觞看中风醉秋的,是她的搜魂镜,和她的脾性根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不是苍州人,也不是蜀州人。你是岭南鬼门宗的人?”韩千觞上下打量着叶瑾,许久才慢慢说道,“你是罗刹?”   第一次,叶瑾有些佩服自己的这个对手,他吊儿郎当的神色渐渐褪去,露出一丝凝重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韩千觞一晒:“要杀我的人,定然会雇杀手。而你是九州十六派里最好的。”   岭南乃是九州之中最为穷困潦倒的一州,穷山恶水又有妖兽出没,是以岭南民风剽悍,尤以做杀手的人最多。   其中鬼门宗最是有名,其门主鬼修罗刹,更是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叶瑾微微一笑:“那我便把这当做是夸奖了。”   他亮出自己的法器,一对黑色的匕首,以骷髅做装饰,看似没有锋芒,但却莫名带着死亡般的气息。   随着法力的催动,两把匕首散发出阵阵黑色的烟雾,风声里隐约可闻哭嚎之声。   魇狱之刃,同样是仙界送回来的仙器,乃是鬼门宗飞升的先祖所留。   韩千觞凝神,玄天剑出鞘,剑身流光溢彩,将魇狱之刃的黑烟压制片刻。   然而叶瑾却并不在意,他突然反手将双匕插在地上,一阵强光闪过,地下突然窜出无数只鬼手,犹如索命的厉鬼,朝韩千觞抓了过去。   韩千觞神色一凛,喊道:“搜魂镜!”   风醉秋已是看呆,许久才手忙脚乱地将搜魂镜召出,镜子闪过一道道华光,鬼手尽数没了踪迹。   下一刻,九天奔雷咒落下,一道道闪电劈在叶瑾所在之处,他灵巧的身形在闪电中来回穿梭。   而就在他忙于躲避之时,韩千觞已轻巧地飞到风遇雪身边,一剑斩断了绑住风遇雪的绳索。   韩千觞抱着风遇雪,飞快地退出战局。   风遇雪被韩千觞抱在怀里,浑身上下却觉得僵硬异常,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可惜却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用眼神暗示韩千觞。   只可惜韩千觞不知为何,刻意躲避着她的视线。   叶瑾遗憾地叹了口气:“你们二打一,不公平,我也要二打一。”   他看似耍赖地哼了一声,左手的小指突然勾了勾,下一刻风遇雪的左手便举了起来,她手心一翻,露出一把匕首,朝韩千觞刺过去。   虽没有修为,但她出招极快,灵巧的身形将手中的匕首玩的出神入化。   韩千觞手中挥剑,连挡六下,而后一脚揣在风遇雪的小腹上。   风遇雪觉得小腹一阵钻心似的疼,而后踉跄着后退几步,站到了叶瑾身旁。   叶瑾“哎呀呀”得叫起来:“你轻点!别伤了她!”   风遇雪呼吸急促起来,她手脚皆是不受自己控制,定是在昏迷中被叶瑾施了什么术法。   “傀儡术?”韩千觞认了出来冷声道,玄天剑的剑芒骤然变得极亮,他眼神里满是杀气地看着叶瑾,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不敢杀她?”   叶瑾嬉皮笑脸:“韩千觞,莫要自己骗自己,你真的舍得?”   他笑着抬手,风遇雪便不受控制的再次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08 00:21:51~2021-03-08 23:4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公平   兵刃碰撞的声音刺耳至极,风遇雪只能看到成片的剑光连绵不绝地从她眼前闪过,她慌乱地什么也看不清。   叶瑾的傀儡术登峰造极,可风遇雪毕竟实力有限,很快招架不住韩千觞的攻击。   韩千觞的玄天剑本就是神兵,剑锋凛冽,便只是剑锋的余威,也能划破对方的衣袖。   叶瑾有些惊讶于韩千觞的冷漠。身为杀手,他在下手之前,总会将目标研究的透彻。   对韩千觞这样的劲敌更是如此。   这个人平素里冷酷无情,但对风遇雪是委实不错的。至少身为一个上位者,风遇雪说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也不为过。   叶瑾看着那些卷宗,也曾大胆设想过韩千觞的感情,但在真正到达朱雀镇以后,他渐渐失望了。   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心。   “韩千觞,你当真不怕她死?”叶瑾攻了上来,一边控制着风遇雪攻击,自己的双匕也不留情面的迎上去。   风醉秋轻斥一声:“千觞,我来帮你!”   她叫的亲近,而韩千觞微微蹙了蹙眉,并没出声。   风醉秋挥舞她的鞭子,第一下便狠狠抽在风遇雪身上。   她倒并非故意的,是以刹那间她也是微微一愣。   她心虚地迎上韩千觞的目光,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韩千觞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叶瑾狡诈奸滑,他看似加入战局,却不过是在摆摆样子,实际上他一直在撩拨韩千觞攻击他,而后再暗搓搓地躲到风遇雪的身后。   韩千觞几次剑锋都是擦着风遇雪的头皮过去的,最厉害的一次,凛冽的剑气在风遇雪的额头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从她的脸颊滴落。   “本就不怪你。”韩千觞冷声道。   风遇雪面色苍白,她的身体依旧不受自己的控制,但痛感确实自己的。浑身上下的酸痛和身上不断增添的伤痕,让她十分难受。   “韩千觞,听说你出生时,有先生给你判词,说你命带煞星,克父克母,一定是真的吧。”叶瑾嬉皮笑脸道,他躲在风遇雪身后,轻巧躲开攻击。   风遇雪觉得韩千觞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她知道叶瑾是故意去戳他的痛楚,而韩千觞显然被激怒了。   那一刻,风遇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成了慢动作。   叶瑾从她身后探了头,韩千觞的玄天剑刺过来,叶瑾躲了回去,剑锋削断了风遇雪一撮头发。   韩千觞面色冰冷地盯着她,眼角猩红,脸上杀气凝重,他举剑,玄天宝剑突然间发出更加耀眼光芒。   就在这刺眼的强光中,韩千觞反手一剑刺入风遇雪的腹中。   玄天剑洞穿她的小腹,暴涨的剑光凝成一道光亮,狠狠刺向叶瑾。   叶瑾猝不及防,被打中要害,不禁踉跄着后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   傀儡术被打断,风遇雪身上的控制解除。   她浑身一软,慢慢跌坐在地上,两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鲜血顺着指尖流出来。疼的厉害,玄天剑的剑芒威力极大,□□凡胎伤这一次,可谓元气大伤。   风遇雪无力地抬头看向韩千觞,他背对着她,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他也曾像这般年纪的少年郎,放肆的对着她大笑,坏心眼的看着她脸红心跳。   可他身姿挺拔,从容站在战场上的模样,却从来都是   “你还来真的,连女人都不要了。”叶瑾喃喃着。   韩千觞冷笑一声:“我说过,我敢杀她,也能杀她。”   叶瑾撇撇嘴,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说话。   此时,明夫人与七名暗卫的战斗也渐渐有了胜负。   明夫人九枚内丹周身运转,极具杀伤力,暗卫们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敌人,终究是吃了亏。   韩淼被一掌打入水中,余下人也有多多少少的烧伤。   明夫人解决了暗卫,发出一声呼啸,朝韩千觞飞了过来。   韩千觞毫不在意,玄天剑突然变大,直到剑影犹如一座楼宇,高耸入云。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狠狠挥剑。   海浪般的仙力奔腾着涌向明夫人,她在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犹如风筝一般,歪歪斜斜扎进水里。   叶瑾看着眼前的一切,幽幽叹了口气:“还是轻敌了。”   他哀怨地看了韩千觞一眼,那眼神既不爽,又带着幸灾乐祸。   “既然如此,那还是见真章吧。”叶瑾微微一笑,手中的匕首突然在虚空中指了一下湖水。   一丝若有若无的墨色便沁入水底。   平静的湖水刹那间变成墨色,黑色的湖水打在岸上,泛起阵阵涟漪。   那一刻,无论修为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湖水,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升起同样的感觉。   那水里有什么东西。   妖气肆意之中,明夫人挣扎着从湖底飞出来,她满身是血,神色间又惊恐,又害怕。   她看向叶瑾,怒吼道:“你骗我!你骗我!”   在她的尖叫声中,水中的庞然大物渐渐浮出水面,一条黑色的魔龙发出一声沉重的□□。   他全身溃烂,仿佛是在水下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又被从地狱里召回一般。   魔龙呼啸着跳出水面,一口将明夫人咬住,明夫人顿时皮开肉绽,惊恐的尖叫声如冬日寒冰,让每个人都后背发凉。   鲜血淋漓之间,明夫人体内的内丹被全部催动起来,九枚内丹的力量却对魔龙没有丝毫的影响。   随着明夫人最后一声□□,内丹爆裂开来,产生的灵力波动让湖周围的树轰然倒塌。   韩千觞轻巧地落在风遇雪面前,撑开一个结界抵挡了灵力的余波。   风遇雪坐在地上,她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孱弱的厉害。   叶瑾挑了挑眉,远远地看着。   爆炸对魔龙毫无影响,它吞噬着明夫人的血肉,像是饿了好久,大块朵姬。   韩千觞回头,将风遇雪扶起来,他盯着她的眼睛,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耐,而后抬手粗暴地抹了一把她的脸。   “不是避开要害了吗?若不如此,如何破他?”   风遇雪后知后觉地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她推开韩千觞,伤口钻心似的疼,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只踉踉跄跄地想要远离他们。   她想离开,离这个男人远远的,会死也好,会遇到危险也好,一切的未知都比不得这一刻的心痛。   他不爱她,也并从不关心她的死活。   那他为什么要救她呢?   倒不如早些放弃来的好。   风遇雪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的魔龙再度传来一声咆哮,她下意识地回眸,正对上魔龙一双莹莹黄色的眼睛。   她吓得愣住了,不知为何,她觉得魔龙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疑惑。它没有吃她,只是在她身上嗅了嗅。   而后,魔龙发出一声狂躁的咆哮,朝风遇雪狠狠咬了下去。   风遇雪甚至可以感觉到它嘴里可怕的腥臭气息。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以为迎来的会是死亡。   然而电光石火间,韩千觞的剑光搅碎龙牙,他不知何时已窜到风遇雪身边,拉着她轻巧地躲开攻击。   魔龙一击不中,又转身瞪着风遇雪。   所有人都看得出,魔龙的眼神明显变得兴奋且狂热起来,它贪婪地盯着风遇雪,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岭南鬼门宗与旁的宗门不同,修行的乃是恶鬼道,技能妖异神秘,传闻他们即便飞升也是成魔而非成仙。   这魔龙是如何被叶瑾召唤出来的,韩千觞并不清楚,但显然明夫人正是将它引出来的条件之一。   叶瑾从一开始便没准备亲自动手对付韩千觞,而是早已备好了陷阱,只等请君入瓮。   只是现在,这魔龙明显对风遇雪的兴趣更大一些。   它蜿蜒的身躯从湖水中彻底腾空而起,偌大的湖变成了一个水坑。   暗卫们硬着头皮攻击魔龙,却没有丝毫的作用。魔龙追着风遇雪,再次攻击过来。   韩千觞左手拉着风遇雪的手腕,右手的玄天剑狠狠朝龙头劈过去。   魔龙吃痛,但似乎风遇雪对他的诱惑更大,他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再度朝风遇雪咬了过去。   风遇雪伤的厉害,被韩千觞拽来拽去,已近昏迷。她下意识地想逃开,于是伸手抓住韩千觞的手腕,想要他松手。   大敌当前,韩千觞已顾不得许多,九天奔雷咒再度落下,滚滚雷声中,魔龙的身体被劈下许多碎块。   可这些伤痕似乎对他毫无作用。   “没用的韩千觞。”叶瑾笑道,“这龙乃是千年前龙尸所化,只有龙骨的力量和躯壳,它没有痛感,只本能地追寻猎物。”   而有一句话叶瑾并没有说出,他并不知道魔龙为何会如此疯狂的攻击风遇雪。   这不合理。   因为好战的龙族总会选择最强大的猎物,显然风遇雪该是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这样的情况叶瑾只遇到过一次。想到此,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若真是那样,若真是那样……叶瑾眼神灼热地盯着风遇雪,神色间是压抑不住的惊讶和恐惧。   魔龙的力量势不可挡,韩千觞一边护着风遇雪一边抵挡渐渐有些吃力。   他蹙着眉,直到风遇雪的手指搭在他的肩头。   或许是那过于冰冷的手指,韩千觞下意识地回眸。   刹那间他和风遇雪的目光对在一处,风遇雪的眼底尽是绝望和恐惧。   他愣了愣,尚不知这表情里的意义,他便感到小腹一凉。   风遇雪手中的匕首送入了他的腹中。   叶瑾嬉皮笑脸的把玩着自己的左手,傀儡术特有的丝线若有若无的连接着二人,“你伤她一次,她伤你一次,公平。”   下一刻,魔龙咆哮着狠狠咬在韩千觞的腰间。   韩千觞发出一声闷哼,鲜血大股大股地从他伤口处涌出来。   他无力地松开手,风遇雪跌落在地上。   叶瑾上前一步,将风遇雪接下来,他手指间溢出无数黑色的烟雾,将她的伤口遮住。   “人我带走了,龙你们玩吧!”   暗卫们目眦欲裂,一起攻向魔龙。   就连风醉秋都尖叫着:“放开他!”   而风遇雪被叶瑾抱着,轻巧地往密林深处奔去,她远远地回头,只见森林上空,乌云密布,而韩千觞的身影笼罩在魔龙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很快,雷鸣声和魔龙的咆哮声越来越远。   “放心,这种程度他死不了的。”叶瑾笑道。   风遇雪回过神来,她想自己根本就不担心韩千觞,一点也不。 第16章 苏醒   穿过朱雀镇与蜀州相连的茂密森林,叶瑾带着风遇雪一直辗转在旅途上。   连日的波折和伤痛让风遇雪发起了高烧,叶瑾抓耳挠腮地找了大夫,然而一碗碗汤药灌下去,风遇雪却始终没有起色。   她整日里昏昏沉沉的,记忆里不断闪过片段。风遇雪听人说过,人死之前,脑海中便会闪回许多过去的事,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她又梦见当初刚遇到韩千觞的事情了。   那人浑身是伤,起先几天凶得很,眼神犀利的像是林子里掉在陷阱中的野兽。   他总是不太信她,每次吃东西,都要风遇雪先吃。   那天她问隔壁买了一只鸡,合着草药炖了鸡汤,足足炖了三个时辰的老母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风遇雪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依依不舍地把碗递给韩千觞。   “你先吃。”他冷冷地说。   风遇雪麻溜儿喝了一口。那汤真的好喝,金黄色的油花飘在清澈的汤面上,散发着淡淡的肉质鲜香。   她忍不住又喝了两口,伸手从碗里拿了个鸡腿啊呜阿武啃起来。   韩千觞气坏了,他瞪着她:“这不是给我的吗?”   风遇雪假装没听见,连吃带喝,她吃相不太好,但速度倒是很快,转眼半碗鸡汤就进了肚子。   韩千觞急了,伸手去抓。   两个人小孩子似的,傻乎乎地抢起了碗,直到鸡汤撒出来,才一起笑出来。   “小哑巴!你怎么馋成这样?”韩千觞气道,他一边说一边笑,然后慢慢松了手,“你喝吧。”他说。   风遇雪很是不好意思,她又从锅里盛了些,把碗装满,递给他。   从那以后,韩千觞便不再让她试毒了。   他信她。   那段时间韩千觞对她还不错。   甚至他刚带她回韩府的时候,亦是满心的愧疚。   他对下人们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暂居府中,要下人们不可造次,要像主子们一般待她。   可是啊,那些下人们见她只是个乡下丫头,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冷嘲热讽。   “不过是一个野丫头,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主君养伤的时候,任意玩弄的玩意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吗?”   那些话细细碎碎地刺她,但日子倒也勉强能过,直到后来,风家找上门来。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毕竟风遇雪在那个村庄里已生活了十几年,而她名义上的父亲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那天,风遇雪在韩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风杰。他穿着墨绿色的锦袍,看起来十分体面,可面上的神色却卑微到了极点。   “万万没想到,小女竟是韩将军的救命恩人,这还真是凑巧了呢。”   韩千觞的脸仿若冻住一般,他冷冷地看了风遇雪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懒洋洋道:“大人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救命恩人?不过是我养伤时弄到身边的玩物罢了,竟是风家的女儿?”   风杰讪讪笑起来。   “她爬上我的床的时候,可没说自己是风家的女儿。”韩千觞面色冷淡。   风遇雪呆呆站在旁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风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她是庶出的还是私生的?”韩千觞漫不经心地问。   “庶出,庶出。”风杰忙道。   韩千觞暗示地看了风杰一眼:“我尚未娶妻,不好纳妾啊……”   风杰很是上道,忙道:“这丫头不过是个贱婢所生,虽说有些姿色,但到底过于卑微,便是做妾也辱没了将军,将军便当个阿猫阿狗养在身边就是了。”   韩千觞满意地点点头。   “只是她到底是姓风的,便看在她的份上,将军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我们风家啊。”风杰谄媚地说道。   那一刻,风遇雪只觉得她自己的自尊被狠狠地碾碎在脚下,那种痛苦甚至让她难以呼吸。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出身卑微,否则也不至于早早被打发到庄子上。   可是她到底是风杰的亲生女儿啊,一个父亲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把女儿说的像是什么玩物一般,就这般双手奉上,捧给权贵。   而曾经对她温柔以待的韩千觞,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风杰走的那天夜里,风遇雪的玉蛊香发作了。   她太难受了,只好去寻韩千觞。   他在书房里,由着她喘息着抱住他,哀求地看,满脸都是泪水。   他把她扔上床,撕裂了她的衣裳,让她背对着自己,动作粗暴至极,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一切都结束的潦草,韩千觞的手冰冷的像是石头。   他看着她,眼底始终带着讥笑和轻蔑。   风遇雪拥着被,蜷缩在角落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告诉韩千觞,她的心真的好痛啊,他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眼光看她。   那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轻蔑眼光,像这个宅邸里的那些仆人看她时一样。   那天,韩千觞笑着说:“风家人,果真能屈能伸。嗯?”   风遇雪愣了愣。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定主意勾引我的?”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恶毒的话犹如毒蛇吐信一般,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风遇雪的心脏。   “你年纪轻轻,又在乡野长大,是怎么学会这些的?难不成是你母亲以前教过你?”韩千觞虽在皇宫中长大,却混迹军中多年,那些市井间的粗话,他比谁都会说。   风遇雪想也不想,一巴掌打在韩千觞的脸上。   韩千觞愣了愣,而后恼怒地抓住她的手腕。   那一刻,升腾的愤怒充斥着风遇雪的心,她想也不想,从团成一团的衣裳里摸出了她的匕首,那还是韩千觞送她的。   她狠狠朝他身上扎下去。   她离他太近了,事情又过于突然,韩千觞竟真的被刺中了肩膀。   下一刻,倾泻而出的灵力狠狠打在风遇雪的胸口上,风遇雪吐出一大口鲜血。   韩千觞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捂着伤口,夺下风遇雪手中的兵刃,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   彼时,倒在床上的风遇雪感受的到他身上的凉意。   他是真的,真的想杀她的。   “我绝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能伤我的人。”韩千觞冷冷说道。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心翼翼地叩门声,是韩烈。   “将军,涠洲军集结雪玉关,王上命您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韩千觞瞪着风遇雪,眼神变幻莫测到了极致。   他举起匕首,狠狠地刺下。   风遇雪闭上眼,匕首扎在枕头上,直没入刀柄。   “等我回来,再与你算账。”他一字一顿道,而后转身便走。   风遇雪把自己蜷缩起来,慢慢闭上眼睛,眼泪慢慢滑落。   ***   鸡汤的香味充斥在口腔,风遇雪朦胧间睁开眼睛,只听见叶瑾幽幽地叹息。   “怎么又哭了?你是眼泪做的吗?”   她微微一怔,咽下鸡汤,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叶瑾见她醒了,忙把她扶起来,把鸡汤塞在她手里。   “快喝快喝,他们说你一直昏迷是因为饿得。”叶瑾笑道,“你身上的伤口虽深,却没伤到要害,等养好了再给你配一副药,连疤都不会留。”   风遇雪看着叶瑾笑眯眯地模样,充满着茫然。   她打量周围,这房间陈设布置显是富贵人家,只周围的装饰却显然不是苍州的风格。   风遇雪用手语问道:这里是哪里?   叶瑾看不懂,一片茫然。   他挠挠头:“你先养好伤,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做什么。”   风遇雪无奈地点点头。她喝了鸡汤,又觉得疲惫,便躺下来,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不知又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已是夜晚。   房间里一灯如豆,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桌边看书。   他头发披散,没有束冠,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瘦的嶙峋的脖颈隐约可见骨节的痕迹。医骅   风遇雪动了动,男子便抬起头看向她。   “你醒了?”他笑道,“云裳说你今夜会醒,我便想等你一会儿。”   男子生的清秀,眉宇之间,有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让人瞧着便觉心生亲切。   他轻轻扣了扣桌子,门外便有人推门而入。   那是个女子,瞧着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红衣,英姿飒爽。她见风遇雪醒了,也跟着一笑。   “好啊,终于醒了。”说着,她上前一步,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递给风遇雪,接连问道:“渴了吧,先喝点水,我这就叫人去给你弄点吃的。叶瑾那厮不会照顾人,你一路跟他颠簸,定然是受苦的。”   女子很是热情,与风遇雪说了好一顿,才想到什么道:“这里是涠洲,我叫朱青窈,是涠洲人。”   风遇雪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涠洲人?   “青窈,还是由我来说吧。”朱青窈身后的男子开口道。   他说完,推动自己身下的轮椅慢慢走到风遇雪床前。   风遇雪这才发现,这男子双腿有疾,不良于行。   “我乃涠洲王,楚晋。”男人慢慢开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我。我看得懂手语。”   风遇雪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微微张开了嘴巴。 第17章 赤珠血脉   涠洲王楚晋即便在苍州,也是让人如雷贯耳的存在。   传闻楚晋排行第六,上面有五个王子,为了储位争得你死我活,但就在先王驾崩的那一年,楚晋却在一片混战中得到了涠洲三个修真家族的支持,稳稳当当的干掉了五个兄长,坐稳了王位。   他登基以后,稳定了涠洲的局势,面对苍州,更是主动出击。   当年韩千觞在战场上重伤逃走,躲在风遇雪的小院子里猫了两个多月,也正是此人的手笔。   传闻此人多智近妖,手段十分了得。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为了风遇雪守夜?这样的事说出去,只怕会让人笑话是牛皮吹破了天。   楚晋看着风遇雪惊讶的模样,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容貌疏朗,一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很是舒畅。   “看来你听说过我?韩千觞应是不会与你说起的,他在我手里可是吃过些亏的。”楚晋俏皮地眨眨眼。   这倒确实。   提起涠洲,韩千觞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但却从未和人细讲过。   风遇雪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楚晋这人总有种魔力,与他相处,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风遇雪抬手打起手语:这是哪里?   “这里是涠洲王宫,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难为你。我们带你来,更不是想利用你对付韩千觞。”   风遇雪的神色微微一僵。   他迟疑片刻而后才慢慢道:“韩千觞性子决绝,不会受人胁迫,叶瑾的尝试已让我们明白这一点。”   楚晋努力把话说的委婉,不想再刺激风遇雪。   然而风遇雪倒并未将此放在心上,韩千觞待她如何,风遇雪心知肚明。   她此时反倒更加好奇楚晋的目的,她用手语问他:那为何带我来此?   楚晋看她一眼,突然撩起衣袖,抬手自己的露出手臂。   只见他左臂内侧的关节处,有一处殷红的小痣。   风遇雪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臂。   那上面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你不必紧张。”楚晋莞尔道,“你我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凡是上古赤珠血脉,都会有这样一颗痣。”   赤珠血脉一直是流传在九州中的传说。   据说上古时期,最早飞升的仙人并非是靠着勤恳的修炼才得道,而是靠猎杀赤珠血脉,迅速地提升修为。   千万年前,原始神与邪神大战,邪神的躯体被撕裂,□□封印之后,邪神的血如雨水一般洒向人间。   人族被这血淋过,便会有邪神的修为,斩杀这些人,则可以飞升成仙。   或许是因为疯狂的杀戮,早在千年之前,赤珠血脉的踪迹就已经彻底消失在这片大陆上了。   “我调查过你的身世,你父亲风杰乃风氏如今的宗主,百年前,你的祖父飞升,让寂寂无闻的风氏一跃成为与司马家比肩的存在。”楚晋看向风遇雪,慢慢道,“可之后不久,你父亲便对外宣称自己的妾室过世,因死因十分不清白,故而将你送到庄子上居住。”   风遇雪微微一怔,看向他。   她有些疑惑和迟疑,什么叫做死因十分不清白。   楚晋见此,心中了然,想来,风遇雪并不曾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你母亲病故那年,风家对外宣称是染了急症,但大宅子里,总会有些闲言碎语流传出来。”说到此,楚晋的声音顿了顿,“说你母亲与人通奸,你血统存疑,这才被你父亲打发到庄子上。”   风遇雪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幼时生过一场大病,不但哑了声音,更是连记忆都没有了,对于母亲她脑海中没有半点印象,但或许是人的本能,她有时候也会想象,自己的娘亲若是活着会是什么样的。   她会不会也和旁人一样,会温柔的亲吻她的鬓发,会教她读书习字,而在韩家,下人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什么。   彼时她听不懂,现如今她却知道了,却原来他们都在耻笑她的母亲!   风遇雪的手几乎颤抖,她想到了什么,手指飞快地做着手语。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楚晋叹息了一声,神色间流露出复杂神色:“据我推测,她应是被人看出了身份,被你祖父所杀。这也就解释得通,风家修为功法均不出挑,你祖父当初又是如何飞升的。”   风遇雪不可思议地看向楚晋,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楚晋的眼里都是怜悯,他这些年对赤珠血脉潜心研究,所知道的细节比风遇雪多千百倍,起初他也曾这般愤怒过,只是后来他渐渐只为族人感到悲哀。   “过去,赤珠一族也人多势众,能与修者们相抗衡,只是后来,却出了一件事,自此赤珠血脉才渐渐消失匿迹了。”楚晋扯开话题,继续道。   传说,千年之前,赤珠血脉日渐衰弱,有的修真世家,为了能让自己家族的成员多多飞升,还会圈养有赤珠血脉的奴隶。那些人被称为人牲。   身为人牲,赤珠血脉的族人会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像奴隶一般,整日做活,若有仙长飞升,便会带走一个赤珠,供他们杀了。   杀一个纯血的赤珠血脉,可以增长上千年的功力。   有的人修为过低,又急于求成,甚至会一口气杀五个十个。   可是有一年,却出了岔子。   一个赤珠血脉偷偷修炼,不但修为了得,还在飞升仪式上抢先一步,杀了主人,自己飞升了。   这人飞升之后,便从仙界寻来一颗宝珠,宝珠流光溢彩,她释放力量,将圈养赤珠血脉的家族屠戮干净,又将奴隶们都放了出来。   奴隶们四散而去,不再聚居生活。   自此以后,记载赤珠血脉的书籍尽数被销毁,再无人知道这飞升之法。   关于赤珠血脉的细节也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只余下不可考证的传说。   风遇雪听着楚晋的讲述,心中阵阵骇然。   虽然楚晋的声音平和,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一些细节,但即便是这般听,风遇雪也能感受到当年尸体堆成山,血流成河的可怖。   而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若楚晋所说都是真的,那风杰到底知不知道这前因后果,他对风遇雪会不会有旁的目的?   楚晋看着风遇雪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不禁露出一丝同情的目光。   “自古以来,求仙问道就是一条血腥之路,你也不必太挂怀在心上。这世间权利、力量都是这般,会令人疯狂。”楚晋温声说道,他仿佛一个耐心的导师,担忧地看着风遇雪阴沉沉的脸色。   其实楚晋还有更多事要告诉风遇雪,但见她此时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还是晚些告诉她为妙。   这样想着,他轻轻叹息一声。   “今日太晚了,你先休息,等过两日你养好了伤,我们再聊。”   说完,楚晋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风遇雪目送他离开的背影,颓然地低下头。   心里翻滚的仇恨仿佛下一刻便要冲破身体的桎梏,奔向苍州,将风家席卷。   所有遭受的屈辱和折磨,仿佛有了更好的发泄口。   风遇雪闭了闭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思索,或许是接连的痛苦伤她太深,这一次她的眼底干涩一片,没有丝毫的泪水。   风家人,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而楚晋离开房间,门外朱青窈正在等他。   她上前一步,帮楚晋推着轮椅,往他的寝宫方向去了。   “王上真的觉得这个风遇雪可以利用。”   楚晋轻叹一声:“复仇的种子我已帮她种下了,这样的仇恨,早晚会将他吞没的。”   “王上总是算无遗策。”朱青窈笑道,“您也无需自责,您所说所做,都并不是为了害风姑娘,至于她知道真相之后要做什么,本就不是您该担负的。”   楚晋轻轻摇摇头,面色间流露出一丝悲哀。   “若不是为了自保,我也不会如此。”说完,他抬头看向夜空。   今夜的涠洲晴空一片,万里无云。夜里,一轮明月当空,洁白的月光撒了一地。   楚晋低头看着自己在月光下孱弱的背影,突然捂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浑身上下抖若筛糠,苍白如纸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咳咳咳。”鲜血从他修长而带着些许病态的手指间滑落。   朱青窈面色大变,道:“王上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叫云裳。”   楚晋恹恹地用手帕擦掉了手心里的血迹。   “不必劳师动众,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说来你也该和羽檬好好商议一下,若我有一天快咽气了,你们两个谁想飞升成仙?”楚晋似笑非笑道。   朱青窈面色难看至极:“王上又说笑了,你再这般,我可就要翻脸了。”   楚晋听出朱青窈是真的生气了,忙岔开话题道:“叶瑾没有回信吗?这个时间,若还杀不了韩千觞,只怕就得放虎归山了。”   此时,从朱雀镇回苍州的路上。   大片大片的森林被烧毁,红头发的少年嚣张地抬手,大火喷涌而出,他在半空中来回穿梭,犹如一个移动的炮台。   韩千觞手中的剑接连挡了数下,他一边挡,一边咳出一丝鲜血,身上的伤口尽数崩裂,缓缓流着鲜血。   红发少年哈哈大笑:“韩千觞,我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第18章 故事   涠洲风貌与苍州截然不同,或许因为是楚晋请来的贵客,涠洲王宫里的人对风遇雪很是客气。   风遇雪每日清早起床,便会有宫人伺候她梳洗,端一杯新鲜花露烹的茶,水粉胭脂更是流水般送进来。   或许是因为楚晋为人宽厚,宫女们神色间都十分轻松,叽叽喳喳的说话,让风遇雪莫名就会勾起唇角。   “风姑娘,今日外面的梨花开了,我们去瞧瞧吧。”   “陈姑姑会酿梨花白,我们采一些,给她酿酒好不好?”   “风姑娘穿这件衣裳吧,真好看。”   她们拿出漂亮的宫装,七手八脚的打扮她。   洒金的襦裙,外面是梅花纹路的白色短襟,梳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再在额间贴一个花钿,风遇雪从铜镜里看自己,忍不住微微一怔。   她有多久没这么美过了?   她还不到二十岁啊,明明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但眉宇间的惆怅和倦意却挥之不去,与身边同龄的宫人们比较,似乎越发添了一份历经沧桑。   她慢慢地挤出一个笑容来,看着自己的面容由僵硬慢慢舒展。风遇雪起身,和宫人们一起走出房间。   涠洲的春天比苍州暖的快一些,此时的御花园,一片绿意生机盎然。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沉浸在这其中。有宫人递给她一个风筝,她们在王宫的空地上奔跑,风吹过她的鬓角,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她跑累了,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直到宫人们的声音更热烈了些。   “是王上来了!”   风遇雪抬头,便看着不远处楚晋被一个妙龄少女推着,往这边走来。   宫人们行了礼纷纷退下。   楚晋瞧着风遇雪,脸上略过一丝惊艳。   “瞧你这两日精神好了许多。”   风遇雪笑了笑,用手语回道:那要多谢您的照顾。   楚晋微微一笑:“见你如此,我便放心了,本是担心你会一蹶不振。”   风遇雪摇摇头,她想那怎么会,这世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楚晋见风遇雪神色回复了许多,才转身对他身后的的少女使了个眼色。   那少女点点头,上前一步朝风遇雪盈盈拜下。   她瞧着比风遇雪年纪还小,身形娇小,一身宫粉色的衣裳,越发衬得她的年少且生气勃勃。   若说前几日见过的朱青窈是一朵怒放的牡丹,那眼前的少女便是那含苞待放的海棠。   楚晋道:“这是云裳,来自我涠洲三大修仙世家的云家,云家世代都是医修,别看云裳年纪小,却是云家下任家主。”   云裳朝风遇雪眨眨眼,笑道:“我那点本事又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你们赤珠血脉来的稀有。”   风遇雪不明就里,朝她拜了拜。   云裳玉手一挥,衣袖间便窜出一道金线,圈住了风遇雪的手腕。她另一只手搭在金线上,来回变换了几根手指,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玉蛊香?还有……杜鹃啼血?”   楚晋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所以说她这哑病当真是中了毒?”   云裳点点头:“杜鹃啼血有两个功效,令人失声和失忆。”   风遇雪微微一怔。   很早之前她便惦记过自己的哑病她想着若能康复,自己说不定有一天也可以修炼。可惜,遇到韩千觞之后,她也曾寻医问药过一番,却没有一个大夫能说出些缘由来。   没想到云裳只金丝诊脉,便可以查出。   “还能解吗?”楚晋问道。   云裳点点头:“虽说风姑娘中这毒也有十几年,但若要解也不是不可以。”   风遇雪的眼睛亮了起来。   若当真能让她恢复说话,那让她拿什么交换都可以。   哑巴是没办法修炼的,她能说话,才有机会变强。   楚晋慢慢点点头:“那便帮她解毒吧。”   云裳微微一怔,她知道楚晋是有心利用风遇雪的身份,但从未想过,楚晋会如此干脆利落,连条件都不谈。   “不是说好的……”云裳刚要开口,便被楚晋抬手打断。   他摇了摇头:“我不想拿这件事和风姑娘谈条件,赤珠血脉已凋零如斯,我又何必为难他。”   风遇雪抬头看向他。   楚晋看着风遇雪略带紧张的目光,不禁笑了笑:“风姑娘不必紧张,我说话算话,一切都待解毒之后再说。”   风遇雪迟疑片刻,终究是慢慢点点头。   云裳似乎有话要与楚晋说,然而却是欲言又止,只转身告诉风遇雪:“解毒过程大约需要十日,这期间会很痛苦,还希望风姑娘多加忍耐。”   风遇雪坚定地点点头,无论多痛多难,她不会放弃的。   之后,云裳带她回到她的住处,楚晋也跟过来。   云裳从她的药箱里取出一瓶药,倒出一颗递给风遇雪。   “吃了。”   风遇雪吞下去,很快便觉得喉咙灼热起来,这热度渐渐升温,很快变得滚烫,而后疯狂的疼痛突然席卷了她全身。   风遇雪趴在床上,浑身颤抖,冷汗流了下来。   云裳上前一步,帮她擦汗,一边擦一边道:“你身上余毒太深,要拔定然十分痛苦,若是受不了了,便告诉我,我帮你缓解一二,便是慢一些也无妨的。”   风遇雪摇摇头。   不必了,她想快些恢复声音,然后她要修炼,要变强。   云裳看着风遇雪倔强地模样,不禁撅了撅嘴,气道:“你们赤珠血脉,怎么都这么犟呢。”   风遇雪莞尔一笑,她躺在床上,忍耐着痛苦,却忍不住拉着云裳,艰难地在她手心写字:跟我聊聊天吧。   云裳哼了一声,气道:“我最不会讲故事了,我让楚晋来给你讲。”   坐在屋内的楚晋听此,不禁莞尔:“我堂堂涠洲王,是给你们讲故事的吗?”   云裳笑道:“让你讲你就讲,那那么多话说。”   楚晋想了想,笑道:“那便讲一个小姑娘的故事吧。”   “很多年前,有个小女孩,她和族人住在大山里,那里隔绝于世,族人们耕田打猎为生,虽然清贫但日子十分平静。”   “有一天小女孩突然发现,他的每一个族人,右手手腕上都有一颗痣,她问自己的母亲,这是为何,母亲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可是小女孩长大以后,却在大山附近捡到了一个受伤的将军,她偷偷把他藏在山洞里,给他送草药和食物。将军伤好以后要带她回将军的家,据说那里富丽堂皇,纸醉金迷。小女孩很向往外面,她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族人居住的大山。”   “临走前小女孩看了那山一眼,却没找到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乡。”   “她跟着将军去了将军的家。将军的家在涠洲,他是王的儿子,早已有家室。”   “将军要女孩做他的妾,小女孩不愿意,将军便吓唬她,说若是她不照做,就要去杀她的族人。”   “于是小女孩只好在将军家住下来。将军有好多女人,她们都要修为,只有小女孩什么也不会,还以为出身低微,被笑话被排挤。”   “后来,将军的父亲死了,他继承了王位,成了至高无上的王。”   “小女孩变成了贵妃,她生下一个儿子,却因为被人下毒,孩子先天不足,自小便时长在鬼门关徘徊。大夫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六岁。”   “可王上却并没有惩罚下毒的人。他是王,要权衡很多势力,但小女孩显然是最无关紧要的。”   “他们大吵一架,从此王上再也没有来过小女孩的住处。”   “于是寂寞的小女孩便开始学习医书,想要治好她的孩子。在钻研那些典籍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赤珠血脉的零星记录。”   “她把这些都记了下来,开始查阅各种古籍,她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若是被人发现,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后一年又一年,她把自己的研究写了一本书,偷偷藏在塌下。本无人发现,直到其他的妃子发现她的儿子长大了,越来越优秀。她们觉得那孩子是个威胁,所以便陷害那孩子,说他私联外贼。他们的寝宫被搜了,那本书也被搜出来了。小女孩死死护着那本书,不学任何人看,她因此冒犯了王后,被打的奄奄一息,直到王上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   “王看了那本书,一边看一边哭。他可能后悔了吧,不该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让她远离自己的家乡,一辈子都过得不快乐。”   “王没有把赤珠血脉的事说出去,他拉着小女孩的手,和她说了很多话,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小女孩死了。”   风遇雪听明白了,这个小女孩应该是楚晋的母后吧。   她抬头看向楚晋。   这个孱弱的男子靠在轮椅上,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这平淡无奇的语气里,她却仍是嗅出了一丝惆怅。   风遇雪用手语问:你恨他吗?   楚晋摇摇头:“没什么可恨的,他很快也死了。也许是伤心过度,也许是被我的那些哥哥们下了毒。我母妃死后,他便疯了似的,整日不上朝,还杀了好些人,后来有一天又突发奇想,要立我为储。”   说到此,楚晋脸上的笑意却似乎更浓了些。   “这可是道催命符,差点要了我的命。”楚晋气道。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终究都付出了代价。”楚晋轻巧地说,“赤珠血脉从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你说对吗?”   风遇雪坚定地点点头,她身上的剧痛渐渐褪去。   云裳松了口气:“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以后九天会一天比一天疼的厉害,但只要扛过去,你的毒就解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10 23:14:59~2021-03-13 08: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虹 8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解毒   解毒的过程异常痛苦,云裳说这毒跟了风遇雪足有十几年,每一天疼痛都会比前一日更甚。   第九天的时候,风遇雪在疼痛中晕了过去,她在黑暗中渐渐梦到一些事情,大多是她五岁之前的回忆,十分模糊。   她记得一间高高大大的房子,记得父亲和名义上的母亲,还记得自己的娘亲,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   她是被人牙子卖进京城的,而后进入风家做了婢女。   因生的好看,她被风杰纳为妾室,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那时候风家还不是四大家族之一,只是一个普通的修仙世家,依附着主母的娘家过活。   主母毕竟是司马家的嫡女,有些像样的嫁妆和资源,可以供风家修炼。是以,风家上下都要看主母的脸色。   风遇雪五岁那年,娘亲又有了身孕,听说是个男孩,主母很生气,总是寻借口磋磨她们母女。   五岁那年,她罚她们去祠堂罚跪。   娘亲怕风遇雪挨饿,便偷偷溜出去找吃的,也不知是去了何处,半晌没有回。   风遇雪心里担心,也出去找,却在园子里见着娘亲和祖父。   娘亲的袖子被扯开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祖父却兴奋地仿佛发了疯。   “赤珠血脉,这竟是失传已久的赤珠血脉。天佑我风家!”白胡子的老头根本不听女人凄惨的求饶和哭泣,他举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女人的胸膛。   风遇雪就呆呆站在旁边看着,看着自己的娘亲倒在血泊里。她手腕上的红痣发起光来,天边雷声滚滚。   一道红霞落在祖父的身上,他浑身流光溢彩,转身看向她。   风遇雪想跑,可祖父只伸一只手,她便动不了了。   没多久,风杰便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起先是惊讶,而后是难以掩饰的狂喜。   “杰儿,看好了这个孩子,以后可堪大用。”祖父这样对风杰说。   妾室尸骨未凉,但风杰哪里顾得上这些。他抱起风遇雪,贪婪地上下打量着她。   “赤珠血脉,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赤珠血脉?”   “看好了她,可不能叫司马家那女人知道了。”祖父冷冷说着。   “儿子省的。”风杰笑道,“给她灌点药,痴傻了也无所谓,然后打发到小庄子上去,那女人绝不会想到。”   听了这话,祖父才心满意足的飞升而去。   那一日,整个苍州为之震惊,风家宗主得成大道,飞升成仙。   苍州终于有了第四个拥有仙器的修仙世家。   而风遇雪被灌了一杯药,悄悄送离了风家。   风遇雪睁开眼睛,擦了擦眼角的泪。   云裳正把银针一根根地丢回箱子里。   “总算醒了,记忆应是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日再来一颗,你便能说话了。”   风遇雪点头致谢。   云裳还想叮嘱风遇雪几句,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二人回眸,大门被一把推开。   朱青窈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   “云裳快来看,羽檬伤的厉害。”   那是个看起来比风遇雪还要小的少年,他一头红发,蜷缩在朱青窈的怀里,面色苍白,每一声呼吸都虚弱地仿佛随时会断气一般。   风遇雪忙让出了自己的床铺,朱青窈把少年放到床上,云裳试了试脉,脸色亦是难看。   “怎会伤的这么重?”   少年半梦半醒间咳出一口血,喃喃道:“韩千觞,我早晚要烧死他。”   听到这个名字,风遇雪微微一怔,而后她慢慢回过神来,涠洲与苍州争端多年,这少年大约是楚晋派去刺杀韩千觞的,看他的样子,竟是吃了大亏。   云裳很快便开始施救,风遇雪只好在旁边坐着。   没一会儿叶瑾和楚晋也都赶到,二人脸色难看异常。   朱青窈眼睛微红,转头质问叶瑾:“你们这是怎么搞的,一个重伤之人都杀不死,早知如此,还不如我去!”   叶瑾朝朱青窈眨眨眼,用眼睛的余光瞄了风遇雪一眼,风遇雪心中了然,她刚要起身离开,却被楚晋拦住。   “既是赤珠血脉,便是自己人,不必避讳遇雪。”楚晋说着,转头与风遇雪道,“我派人去杀韩千觞,虽说也让韩千觞受了重伤,却终究是没能一击必杀。苍州王已派人接应,我们这一回终究是放虎归山了。”   风遇雪点了点头,神色间并无多少变化,她突然发现,韩千觞的消息已不似从前那般能够牵动她的心弦了。   人果然是会变得,血也是会凉的。   只此番刺杀韩千觞失败,以那人的性子只怕会报复,若是如此,楚晋恐怕是要提防的。   风遇雪将她的担忧以手语告诉楚晋,楚晋轻声道,“这也是我马上要跟你谈的。按着我们的计划,待过两日,我会亲自带着涠洲精锐,入苍州都城,刺杀苍州王。   风遇雪愣愣看着他,神色间尽是惊恐。楚晋怎会有如此想法?陈元如今的修为已是当世罕见,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岂是他想刺杀便能刺杀的?   楚晋苦笑一声:“我这身体已然时日无多,苍州王这两年步步紧逼,要将涠洲吞并,之前数次大战,已耗空了涠洲的家业,而我没有子嗣,一旦我死了,涠洲必定还会有一场内耗,到那时候,涠洲绝不是苍州的对手。”   风遇雪:那你也不必亲自去。   楚晋轻声道:“此次刺杀,乃是苍州王后韩静烟主动与我们联络,条件便是要我亲自入苍州,否则不与配合。她也是为了自己的退路,我若不去,只怕会她不会轻易出手。”   这实在是个诱惑太大的诱饵。杀了苍州王,起码可以换来涠洲二十年的和平,楚晋犹豫再三,还是愿意一试。   “如今韩千觞未死,便增加了一层变数。是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楚晋仰头,认真看向风遇雪,“这是个请求,你便是不同意,我也一样会让云裳为你拔毒。我想你回到苍州都城,回到韩千觞身边。”   风遇雪微微一愣,看向楚晋。   其实不必楚晋说,她也是会回去的。因为她想复仇,她的母亲不该白死,风家人也不能这样轻巧地躲开血债。   但楚晋这般说,自然有他的目的。   “待你解毒,我会与你详谈。”楚晋看她的神色,微微一笑。   那一夜,风遇雪失眠了。她辗转反侧地想着曾经在苍州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下她远离纷争,在涠洲偏安一隅,这难道不好吗?她真的还要重新回到苍州,卷入一场更大的阴谋中吗?   可是,母亲的仇,风家的血债,她真的能放下吗?   她恍惚间想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云裳过来,递给她最后一颗药。   “这一颗吃完,你就可以说话了。”云裳轻轻叹气道,“楚晋让我告诉你,若你不愿回去,他可以带你去寻族人,那里虽然清贫,但生活恬淡平静,了此一生也算不错了。”   风遇雪微微一笑,吃下最后一粒药。   人生在世,有仇不报,那她枉为人了!   这一天,风遇雪整整疼了一天一夜,她身体的每一寸都仿佛被碾过,犹如碎尸万段,凌迟处死,直到第二日破晓,她才从冷汗中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楚晋果然在外面等她。   微凉的晨露落在他肩上,清早弥漫的水汽被微风送过来,风遇雪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楚晋。”   她的声音微微嘶哑,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温婉和清丽。   楚晋笑起来:“恭喜。”   风遇雪也笑了起来。   “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到湖边走走?”楚晋淡然道。   于是,风遇雪推着楚晋,沿着湖边散步。   在晨光熹微,天边渐渐升起一轮红日,清早的涠洲王宫一片静谧,或许是习惯了沉默,许久风遇雪才轻声开口:“我会回到苍州,我也可以帮你们传递消息,但我有一个请求,我要你们帮我杀掉风杰和一切可能知道我赤珠身份的人。”   风遇雪说着,她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漠然,她知道自己的心也是渐渐硬了的,可是这样的世道,若不心硬,又如何能活下去呢?   “好我答应你。”楚晋应的干脆利落。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风遇雪轻声问道。   “随时都可以,我会让叶瑾护送你到苍州边境,然后做一场戏,故意暴露行踪,引韩家的暗卫过来,带你回韩府。”   风遇雪点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之后不久,风遇雪便和叶瑾悄悄离开,临走之前,她与云裳朱青窈道别。   云裳神色间很有些难过和不放心:“你刚刚解毒,身子得好好调理一下。”   风遇雪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   这句话所有人心知肚明,却都没有人说出口。   叶瑾牵来两匹快马,递给风遇雪一顶兜帽,淡淡道:“走吧。”   朱青窈瞪了叶瑾一眼:“照顾好她。”   叶瑾张了张嘴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去吧。”楚晋似乎习惯了叶瑾和朱青窈之间的微妙关系,不以为意地微笑起来:“我们会再见的。”   风遇雪亦是笑道:“会再见的。”   这之后,她与叶瑾翻身上马,朝苍州的方向前进。   他们跑了三日,才来到苍州边境的一个小城,叶瑾带着风遇雪住了客栈,他毫不在意地露出自己腰间的魇狱之刃,想来没多久,韩家的暗卫便会收到消息赶过来。   没事的时候风遇雪悄悄问叶瑾:“你和朱青窈是怎么回事?”   叶瑾瞪着她气道:“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八卦呢!”   风遇雪难得露出一个揶揄的表情笑盈盈道:“说说嘛说说嘛。”   叶瑾无语地看着她。   “否则下次遇到,我去问青窈。”风遇雪笑。   叶瑾忍不住感叹:“女人啊,无聊的紧。”   他叹了口气才道:“我鬼门宗和涠洲朱家世代交好,我和青窈虽没有婚约,但却是长辈们默认的婚事。只是后来,朱家退婚了。”   “为何?”风遇雪惊奇道。   叶瑾翻了个白眼,脸上写满了你们女人就是八卦。   他幽幽叹了口气:“她要给宁家那个宁羽檬冲喜。”   风遇雪愣了愣。   宁羽檬就是那个受伤的少年,他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比朱青窈小了十岁。   “我一时气愤,打上宁家门去,才知道,青窈是自愿的。”叶瑾苦笑一声,很是哀怨,“女人的心思难猜的很啊。”   他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叶瑾心中暗叫来的好快,双手骤然发动傀儡术,将风遇雪控制起来。   大门轰然打开,韩家暗卫率先出现,叶瑾把风遇雪挡在眼前,众人都没有出声。   而后,一阵阵轻咳传来,韩千觞慢慢走进来。   “叶瑾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   风遇雪看过去,只见韩千觞只穿了件宽大的袍子,面色苍白,身形也比之前瘦削许多。   他目光烁烁地盯着风遇雪,半晌才挪开视线。   “你想怎么死?”他漫不经心地问叶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13 08:14:21~2021-03-14 08: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彼岸兔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归府   叶瑾看着韩千觞,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惊的。   那日韩千觞中了宁羽檬的埋伏,亦是受了重创,便是最好的伤药也不会一两日的功夫就好,可风遇雪一露面,他便匆匆赶来,这委实与他的计划不一样。   按着楚晋的意思,叶瑾会带着风遇雪在苍州边境露面,而后打打停停,再假装受个伤,顺势让苍州的人把风遇雪抢回去。   但遇到韩千觞,可就没那么轻巧了。   “你来的这么快,可是用了传送的符咒?那东西消耗可不小啊。”叶瑾心里发慌,面上倒是不变,故意道。   韩千觞冷笑:“有人上赶着找死,就别怪人动作太快。”   说罢,韩千觞一挥手,身边的暗卫便飞快摆好了阵势,还是金蛛缚仙网,但金线上的光晕却蒙上了一层淡淡血色,还有电光阵阵闪烁。   叶瑾神色一凛,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他喃喃道:“还真是疯了。”   金蛛缚仙网是一种用来对付修者的法器,虽说造价惊人,但于叶瑾来说,倒还不算什么。可现在,韩家暗卫们用的网却是在韩千觞的血中浸透过的,不但能够控制修者的灵力,若是碰上了,还会被雷系的灵力攻击。   这显然是韩千觞仓促之下,用来提升自身实力的极端方法,很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韩千觞冷笑一声:“你怕了?”   叶瑾不吭声,他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手指间的黑丝骤然一抖风遇雪已被他控制着,朝韩千觞攻了过去,她的身体在半空中一璇,直直撞上金蛛缚仙网。   韩千觞面色微变,他伸手揽过风遇雪的腰,带着她凌空飞起,撞在屋内的墙上。   而与此同时,叶瑾轻巧地一跃,翻窗而出。   “算我怕了你,人送你了。”   风遇雪撞在韩千觞身上,骤然发觉自己的手脚一松,终于可以动了。   她从韩千觞的怀里爬起来,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韩千觞坐在地上,神色间冷的厉害,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只苍白的脸色和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他受的伤,显然是不轻。   氤氲的血色从他的衣衫间慢慢透出来。   “我会好好找你算账。”韩千觞咬牙说道,他攥紧着她的手腕,粗暴地力气攥得风遇雪生疼,而后他慢慢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风遇雪呆呆看着他,一时有些愣住了。   韩羽上前一步,查看韩千觞的伤势,他转头看着风遇雪的脸,脸上难得的露出放松的神色。   “风姑娘可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必担心,主子只是体力消耗太大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回苍州好些。”韩烈说着,上前一步想把韩千觞和风遇雪分开。   然而韩千觞的手握得太紧,根本分不开。   他们只好弄了一辆马车,把韩千觞和风遇雪都装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韩羽和韩烈在外面赶车,两个人瞧着风遇雪都高兴地很。   “风姑娘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两日主子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平日里就够有杀气的了,这几天那脸色,像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似的。”   韩羽在外面喋喋不休地说道,他口气轻快,神色也十分愉快,风遇雪回来了,他们暗卫的日子也是好过许多。   风遇雪听着他在车外聒噪的声音,低头看着韩千觞的脸。   颠簸的马车上,韩千觞似乎躺的并不舒服,他身上的旧伤口在方才的大战中尽数崩裂,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马车。   透过微微敞开的衣襟,风遇雪能看到韩千觞身上包裹的密密麻麻的绷带,这段日子他显然过的不太好,面色苍白如纸,脸颊也瘦的凹陷下去,就连眼底都是浓重的黑色。   昏迷之中,韩千觞不知陷入什么梦魇,眼睛在眼皮底下来回翻动,攥着风遇雪的手微微颤抖,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风遇雪被攥得疼,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韩千觞越来越使劲,风遇雪疼的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她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掰韩千觞的手指,力气越来越大,大到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把韩千觞的手指掰断了。   下一刻,韩千觞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拉住她另一只手,而后把她一把拽进自己的怀里。   风遇雪猝不及防,被拉了一把,天旋地转之间,她跌到韩千觞身上,头磕在马车的边缘,发出“咚”得一声。   韩羽在外面听到声音,惊道:“风姑娘,你没事吧?”   韩烈抢白:“好好驾车,那那么多话。”   风遇雪疼的眼角含泪,韩千觞的怀抱硬邦邦的,躺在他怀里,一点也不舒服。   然而这人即便在睡梦中,也是不容置疑的,他把她紧紧抱着,任由衣衫上的血迹蹭到她身上。   “别动。”韩千觞低声道。   风遇雪浑身一僵,她这才意识到,韩千觞醒了。   韩千觞轻轻吐出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将风遇雪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可算是回来了。”他喃喃着,下一刻便再度睡着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风遇雪的耳边响着。   赶回京城本也需要一两日的功夫,可韩家的暗卫们都怕韩千觞再遇到袭击,于是轮流赶车,又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只青牛,不到一日,他们便回到了韩府。   韩羽把韩千觞叫醒,他从马车上坐起来,拉着风遇雪下了车,一路上他都攥着她的手腕,就这样从正门一路跌跌撞撞把她拉回卧房。   而后,他关上门,把风遇雪推在床上,搂着她又闭上了眼睛。   风遇雪一时气结,只觉得这人越发有病起来。   “再睡一会儿,你不在,我睡不着。”韩千觞喃喃着,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直到风遇雪饿得肚子空空,忍无可忍地把他推醒。   风遇雪:我要吃饭。   她用手语告诉韩千觞。   韩千觞惺忪着睡眼,轻轻一笑:“好,先传膳。”   没一会儿,女使们便把饭菜端了上来,风遇雪惊奇地发现做的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菜,想来应是韩千觞叮嘱过的。   几个女使一边摆饭,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却在触碰到她眼睛的刹那,流露出一丝惊恐地神色。   这让风遇雪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然而韩千觞却无所谓的样子,他大咧咧地起身,陪风遇雪用饭。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边吃饭,一边看风遇雪。   风遇雪并不似京中贵女,她吃东西时,算不得斯文,虽也是小口小口的咀嚼,但眼里流露出的欣喜和香甜却是能看得到的。   韩千觞很喜欢看风遇雪吃东西,她吃东西的时候,这饭菜仿佛跟着也香了许多。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韩千觞每每坐在这里,都觉得整个韩府空荡荡的,女使们看他的神色各个闪躲,暗卫们也都寡言。   明明风遇雪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可有她在的时候,韩千觞便觉得韩府跟着热闹许多,而没有她,这里便空荡荡的,连个家都算不上。   那时候,韩千觞就想,他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得把她留下。   风遇雪一边吃,一边感受着韩千觞灼灼的目光,这目光比平日里还要炽烈许多,是以很难让人忽视。   可她低着头,故作不知,只一门心思扒饭,直到她吃得饱饱地,把筷子放下,韩千觞才又开口。   “那天在明家的事,韩烈告诉我了。”韩千觞突然说道,“小哑巴,你是蠢吗,以为我会傻到被那些杂碎制住?”   风遇雪愣了愣,才明白韩千觞说的是她奋不顾身救他那次。   然而才过去没多久,再想起这些,风遇雪却已觉得恍如隔世。   “如果不是因为韩羽抗命,提前打碎了阵眼里的镜子,你就真的死了。”韩千觞叹息了一声。   他见风遇雪呆呆没有反应,只当她还是伤心的,韩千觞的眼神不禁又柔和了些。   “过来吧,帮我上药。”   他说着,拉着她走到床边,随手脱掉外衫,露出满是绷带的上身。   解开那些绷带,风遇雪微微一怔。   只见韩千觞身上密布着数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斑驳了整个背部,瞧着甚是可怖。   “药在床头的暗格里。”韩千觞淡淡道。   风遇雪这才回过神来,取出药来。   她上药,韩千觞便慢慢讲着最近发生的事。   “那日你被掳走,我好不容易杀了魔龙,一路追踪,却还是追丢了。而后我便遇到了涠洲军的伏击。他们有些本事,有几次,我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说到此,韩千觞短促地笑了笑。   风遇雪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抹在韩千觞的背上。   那些伤药都是宫中流传来的,若是普通的伤口,随便抹一点,不过几个时辰便会愈合。   可韩千觞身上这些,显然并不普通,伤口迟迟不愈合,风遇雪下意识地蹙眉,而后转而又想,自己在担心什么呢?   她收敛了心神,专心致志地上药,背面上完了,又开始抹正面。她的手指略过韩千觞结识的胸膛,他心口上也有一道伤口,若是再偏半寸,只怕韩千觞已是死人了。   风遇雪的手指忍不住顿了顿。   韩千觞笑道:“涠洲人狡诈,有一次他们弄了一个女子,伪装成你的模样,引我去救,我吃了大亏,很是狼狈。”   风遇雪闭了闭眼。   韩千觞伸手攥住风遇雪的手,声音干涩地说道:“我要娶亲了,王上给我赐了婚,我要娶王女。”   风遇雪抬眼看向韩千觞,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韩千觞的心口上。那里有一颗鲜活挑动的心脏,带着脉脉的温度传来。她想不明白,一颗滚热的心,为何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小哑巴,你给我当妾吧,王女温柔娴雅,定不会为难你。”韩千觞轻声道,他神色间似乎有片刻的迟疑,大约是不确定风遇雪的反应。   风遇雪笑着点点头,心中甚至没有一丝丝疼痛。   她想也许韩千觞的心还有些温度,但她风遇雪已经彻彻底底地冷了。 第21章 耳光   陈元膝下的女儿总共只有一个,便是他与贵妃所生的女儿陈嬛儿。   陈嬛儿今年十六岁,胞兄乃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三王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的性子自然是骄纵了一点。   “我不嫁!”陈嬛儿撅着嘴巴,偎依在贵妃怀里,气呼呼地喊道。   贵妃林氏不过平民出身,但她生的好相貌,虽也上了年纪,又生育了两个儿女,但仍是风韵犹存。   此时,王宫之中,她一身华服锦衣,坐在屋内,被女儿扯着袖子撒娇。   “你又说什么混话,你父王已将亲事许下了,你是不嫁也得嫁!”林氏捏着陈嬛儿的手臂,厉声道。   一个平民之女,在韩静烟这样的王后眼皮子底下,能把自己混的风生水起,林氏也从不是省油的灯。   她的儿子陈烈,年少时不显山露水,直到十六岁以后,才渐渐显出非凡的天赋和根骨,很得王上的喜爱。林氏见此,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越发低调。   韩静烟在后宫经营多年,要想谋害皇子不易,但对付她和自己的女儿却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然而随着王子们渐渐年长,王后与贵妃之争也浮到了水面上。   此次韩千觞重伤归京,也不知王上知道了些什么,竟与韩静烟大吵一架,二人还动了手,弄塌了一座宫殿。   林氏嗅出了其中的微妙,大大方方提出可以让陈嬛儿嫁给韩千觞。   “韩氏一族可是咱们苍州的中流砥柱,王上与王后生了嫌隙,可不能再跟韩将军有什么龃龉了。”林氏言笑晏晏,换来了苍州王陈元意外的视线。   陈元眼下确实急需拉拢韩千觞,无论如何韩千觞才是韩氏一门的宗主,而韩静烟只是王后而已。   于是这门亲事火速地被定了下来。   陈嬛儿被母亲捏疼了,她眼里盈起泪水,委屈地说道:“那韩千觞就是个魔头,又生性风流,人家风家好端端的庶女都被他弄到府里,不明不白的,我为何要去遭这罪?”   贵妃幽幽叹了口气,眼神里却略过一丝狠厉:“你知道什么?韩千觞是什么样的实力?王上有多么看中他?如今王后步步紧逼,若你哥哥不能继承王位,我们都得死!你自小锦衣玉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娘和你哥哥一点点挣回来的!现如今你还想一分力气也不出不成?”   陈嬛儿自小哪见过母亲这般严厉,不禁“哇”得一声哭出来,她扑在贵妃的怀里,呜咽道:“娘,我怕。”   “你怕什么?”贵妃轻叹了口气,揽着女儿道,“你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又是王女,难道韩千觞还会让一个妾室爬到你头上吗?摆出你王女的款来,偶尔任性一下,韩千觞总归不会如何的!”   而韩府之中,风遇雪正躺在椅子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韩府里最近忙碌的很,有许多宫女和嬷嬷从宫里出来,开始布置前前后后的布置,大红的绸缎一块一块,聒噪地仿佛一直在重复一句话——韩千觞要娶妻了。   这里,只有风遇雪最是悠闲。   春日里,天气渐渐回暖,风遇雪弄了些葡萄,用井水镇着,清凉香甜。她一边吃葡萄,一边看着回廊里来去匆匆的人。   然而这样的悠闲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韩府里的小丫头玉珠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了。   “遇雪姐姐,不好了!王女来了。”玉珠面色白的厉害,惊恐地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玉珠这丫头是整个韩府唯一向着她的,倒好像她的主子不是韩千觞,而是她一般。   风遇雪微微一笑,慢慢站起来。   这人,早晚都是会来的。   越来越多的仆人们发现王女来了,王宫里出来的嬷嬷们很快便聚在陈嬛儿身边。   陈嬛儿身边的贴身侍女一脸为难。   “殿下,咱们还是算了吧。”侍女小声道,“大婚前夕,您跑到夫家来,不合礼数的吧。”   陈嬛儿气道:“我怎么就不能来,这可是我未来夫婿的家。”   “韩将军不在府里,如今这里,就只有一个风遇雪,您若是与她起了冲突,韩将军定然是不高兴的。再说了,万一有个什么争吵,您是主母,她嘛充其量也就是个姨娘,这传出去多丢人啊。”   那侍女越劝解,陈嬛儿的火气便越大了起来。   “怎么?虽说我没过门,但教训一个小小的庶女,总还是有资格的吧!”陈嬛儿说着,一路横冲直撞便冲了进来,加上有心人引路,她很快见着了风遇雪。   风遇雪清早起床尚不曾梳洗,头发披散着,面上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婀娜和自然。她就站在院子里,身边搁着一张躺椅,旁边的小几上还有一串晶莹透亮的葡萄。   见着陈嬛儿,风遇雪盈盈拜下,姿态柔美。   陈嬛儿刹那间被镇住了。   明明自己才是衣着华丽的贵女,然而刹那间,陈嬛儿却觉得她仿佛被风遇雪比下去了。   地上跪满了下人,齐齐称道:“拜见王女。”   陈嬛儿瞪着风遇雪,问道:“你为何不叫我?”   玉珠跪在地上,听此忙探头道:“王女殿下,风姐姐生不能言,还请赎罪。”   陈嬛儿瞪了玉珠一眼,她如何不知道风遇雪是个哑巴,只不过是故意为难她罢了,然而这却有个小丫头还傻乎乎地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呢。   “我还没发话,你一个小丫头竟敢抢着回答,来人,掌嘴!”   这话显然是有些无理取闹的,但陈嬛儿在宫内横行霸道惯了,打个下人耳光,别说是这样的事,就算她说是下人长得丑冒犯了,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陈嬛儿身边的宫女,应了一声,熟练地撸起袖子走过去,抬手便一巴掌打在玉珠脸上。   玉珠又怕又疼,呜咽着哭起来。   那宫人又抬起手,竟是还要打。   风遇雪蹙着眉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她咬了咬唇,用手语回:我替她。   陈嬛儿蹙眉看风遇雪,不耐烦地问身边的宫人:“她说什么?”   一个懂手语的老嬷嬷笑呵呵道:“风姑娘说,她要替那小丫鬟挨罚。”   陈嬛儿怒极反笑:“你还挺讲义气,好啊这可是你上赶着找打!”   她说着,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点点头,站到风遇雪面前。那宫女瞧着像个平日里干粗活的,手脚粗大,一个巴掌扇过去,风遇雪只觉耳边一声嗡鸣,倒在地上。   她摸了摸半边麻木地脸庞,轻轻擦掉嘴角的鲜血。   她倒是未料到,这陈嬛儿身边还有这等人。   不过无所谓,所有的折辱有朝一日她风遇雪都会找回来,她一边想,一边抬眸看过去。   犀利的眼神扫过面前的宫女,还有周围站着的宫女和嬷嬷们。她们一个个看戏一般地瞧着她,狂热地等着她受折磨。   那动手的宫女被风遇雪这眼神看的莫名后背生凉,她心里莫名有点慌,愤怒地抬手。   “怎么,你还不服气?”她的巴掌抬起来,却没有再落下。   一道剑光闪过,她发现自己的手飞到了半空中,鲜血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和半只断手一起落在地上。   那宫女发出一声疯狂地尖叫,狂喷的鲜血顿时让在场的宫女和嬷嬷吓得软了腿。   陈嬛儿抬头看过去,只见韩千觞不知何时,出现在风遇雪身边。   他面色难看地要命,阴森可怖的杀气刹那间萦绕在整个院子里,直到他的目光看到陈嬛儿,那杀意才渐渐淡了许多。   陈嬛儿心里莫名打鼓,可面上却咬牙硬撑着。   她迎上韩千觞的目光,两个人俱是沉默。   许久,韩千觞才慢慢开口:“大婚之前来此,不合规矩,王女还是请回吧。”   陈嬛儿咬了咬唇,才娇声道:“我今日唐突,不过是要告诉她,我可是王女,我就是可以叫她生,也可以叫她死!”   韩千觞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陈嬛儿身边的宫女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生怕一会儿陈嬛儿再说什么,若将驸马真的惹急了,那可是大事不好。   她忙拉了拉陈嬛儿的衣袖,轻声道:“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得给韩将军一点面子啊。贵妃娘娘可是叮嘱过的,咱们是要指望着韩千觞的。”   想到母亲的耳提面命,陈嬛儿才轻哼了一声,道:“韩千觞,今日我心情好,便不计较你砍我奴婢的手,若有下次,我便砍她的手来陪!”说着,她气呼呼地指着韩千觞道。   韩千觞面色森然,握着剑的手爆出一根青筋,他方要开口,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附在他的手臂上。   他转身,只见风遇雪站在他身旁,轻轻摇了摇头。   她半边脸颊已是通红一片,可眼底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陈嬛儿瞧着韩千觞难看的脸色,不禁心里郁闷,想起临走时母亲的嘱托,她又不得不收敛了脾气。   打一个风遇雪或许没有什么,但若是要与韩千觞正面冲突,那显然是百害而无一利,陈嬛儿可没有那么傻,她哼了一声,旋身道:“我们走。”   没一会儿,院子里的人便如潮水一般散去,只余下风遇雪和韩千觞。   韩千觞转头看着风遇雪。   只见风遇雪的眼底有一丝讥讽般地嘲讽,她在他的胸口上写字。   温柔娴雅,定不会为难我。   韩千觞知道,这是她在重复他曾经的许诺。   然而尚未成亲,他的未来妻子便冲进韩府,给了风遇雪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他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喉咙干涩,想道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哄她。   然而风遇雪却并不意外。   没有哪个女人会希望丈夫在成亲前,便有一个宠妾。没有哪家的主母可以温柔娴雅的容忍一个这样的妾室瓜分丈夫的宠爱。   韩千觞根本就不了解女人,又或者他只是没有上心了解而已。   公主来此的骚乱过后,风遇雪回到了房中,韩千觞亲自帮她涂了药,那是全苍州最好的伤药,治疗一个巴掌,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这之后,韩千觞并没有久留,他是听说陈嬛儿来此,专门回来帮风遇雪解围的,宫中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布置。   风遇雪等韩千觞走远了,才慢慢起身,关上窗户,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团。那是方才她被打了巴掌以后,不知被陈嬛儿身边哪个宫女趁乱丢过来的。   她打开,纸团里包着一粒药丸,还有一张纸条。   药无害,服用三日后,脉象呈喜脉。   风遇雪莞尔,云裳的药总是这么奇奇怪怪。   她把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将纸团翻来复起地看了数遍。沉默许久,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把纸团铺平,泼在上面。   只见一行小字慢慢出现。   大婚之夜,刺杀陈元。   如此,倒也算是送给韩千觞的一份新婚贺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14 21:03:53~2021-03-15 23:5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彼岸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事三宝 10瓶;落雨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前夜   婚期渐近,那日陈嬛儿乱来的事传进了苍州王的耳朵里,听说苍州王大怒,下令要王女闭门思过,大婚之前不得出来。   这当然是做给韩千觞看的,一根狼牙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但这种事,王上肯给面子,已是十分不易,没有人敢去追究。   风遇雪的日子看起来平静的很,白日里她闲散的很,或许是因为筹备婚事的缘故,韩千觞忙的很,多半是不在家的,暗卫们也并不怎么出现。   春天来了,天气一日暖过一日,风遇雪百无聊赖,便带着玉珠出门闲逛。   说服暗卫同意她出来,倒是当真花了不少时间。到头来,还是韩千觞拍板允了,只是必须得韩烈跟着。   “你如今树敌不少,有人跟着我才安心。”韩千觞是这样说的,风遇雪心想,若是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得罪那么多人。   苍州城的集市,她刚到韩府时逛过几次,如今再逛,却是恍如隔世。   街上行人接踵,路边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当街煮酒的娘子娇笑着与客官们说笑,她身姿袅袅,一袭红衣,美的犀利。   玉珠瞧着了,眼睛都跟着亮起来,兴奋地说道:“这是近来苍州新开的酒楼,老板娘美艳妖娆,酒煮的特别香,听说将军大婚,宫里面也定了一些呢。”   她说完,似乎觉得这是提到了风遇雪的伤心事,不禁暗暗后悔。   风遇雪远远瞧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   玉珠见她有兴趣,便问她要不要进去坐坐,风遇雪摇了摇头,只叫她去买了一壶梨花白。   一小坛酒被泥封着坛口,只有淡淡的酒香混合着梨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风遇雪抱过酒坛闻了闻,只觉得自己仿佛饮了一大口,沁人心脾。   她把酒塞给韩烈抱着,不着痕迹地将方才从酒坛底下揭下来的纸条拢进袖子里。   “风姐姐,你看,那边摊子是卖胭脂水粉的。”玉珠笑道。   风遇雪便也跟了过去。   她走走停停,逛了大半日,到了晌午,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风遇雪让韩烈饶了个路,她坐的马车,幽幽停在风家的大门旁。   风家的正门经年不开,只今日倒也凑了巧,正好是风杰的大女儿带着夫婿回来省亲。   风家的儿女们都出了门,瞧着好不热闹。   风杰和夫人携着一双儿女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着。   远远看过去,风醉秋依旧是美艳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韩千觞的婚事受半分打击。   过了一会儿,司马家的马车到了,风家大小姐和夫婿一起下了车,风杰宠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子风俞则上前一步,帮姐姐拿着随身物品,就连平日里任性妄为的风醉秋都露出一副小女儿的憨态。   “姐姐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风醉秋笑道。   风夫人也是一脸和煦的样子。   风遇雪的目光停在风夫人的脸上。   她恢复记忆以后便记起了这个女人。   司马诗柳,司马家的大小姐,因骄纵跋扈的过于有名,耽搁了婚事,后来才捏着鼻子嫁给了不上不下的风家。   她在风家作威作福,对风遇雪的生母十分苛刻,那扭曲而丑陋的嘴脸,即便隔了十几年,风遇雪也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现在风家一家人凑在一起的样子,那么简单而快乐,风遇雪想,若她的母亲不是赤珠血脉,她或许也可以生活在这个大宅子里,谨小慎微,却平静如斯。   “风姐姐,咱们回去吧。”玉珠瞧着风遇雪的神色不对,小心翼翼说道。   风遇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韩烈催动马车,她回眸最后看了一眼风家的大门,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母亲最后的情景。   她倒在花园里的青石板路上,伤口涌出大量鲜血,她绝望的眼神和风家人眼底的快乐交织。   风遇雪的眼底略过一丝阴狠的杀意。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她要杀了他们。   大婚前一日,韩府里的喜房便提前布置好了,按着苍州的习俗,韩千觞搬出主屋,要在偏房住一宿,以示虚位以待。   张灯结彩的韩府漫天都是红绸,韩千觞的卧房更是彻彻底底的新房。   大红色的囍字贴的到处都是,龙凤红烛插满了每个烛台,床上挂着鲜红的幔帐,撩开来便能瞧着鸳鸯戏水的被面和枕头花样。   其中有许多细节,女使们拿不定主意,便去问韩千觞,只他不耐这些,就打发她们去找风遇雪。   风遇雪无法,只好料理了一些琐事,待全都准备好,已是入了夜。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满眼望去,喜气洋洋的一片,处处透着精致,或许是深夜的缘故,刹那间风遇雪的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玉珠看她眼神不对,轻声道:“雪姐姐我们走吧。”   风遇雪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她突然走到铜镜旁坐下,对着镜子描绘眉眼,然后是胭脂水粉,最后风遇雪抿了抿口脂,还贴了花钿。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没有哪个美丽的女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的,她看着镜中清丽的美人,神色见却一片冷漠。   待妆容画好,她要玉珠去叫韩千觞。   韩千觞到时,便见新房里静悄悄的,满屋的红烛都点燃了,灯火之间,有一个女子穿着新娘的喜服,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边。   桌子上摆着喜秤酒水和一应洞房的物件,若外头再喧闹两句,便与洞房花烛夜无异了。   韩千觞慢慢走进去。   喜服并不合身,那大约是给陈嬛儿备用的衣裳,留的是她的尺寸,这样的衣裳穿在风遇雪身上,便越发衬出腰身,就连衣袖都短上了许多。   她透过红纱,看着韩千觞一步步走进来,用喜秤挑开盖头。   韩千觞的呼吸微微一窒。   “小哑巴,你还真是胡闹。”韩千觞说着,口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那一刻风遇雪甚至能看到他眼眶里零星的水光。   不必等她有所表示,韩千觞便转身去取桌子上的杯子。   他们喝合衾酒,而后韩千觞用绑着红绳的剪子剪下二人的头发,笨拙地绑在一起。   他的手竟微微有些抖。   风遇雪坐在床上看他的侧脸,仔细描绘他的眉眼,鼻梁,他薄唇紧紧抿着,颤抖的手怎么也绑不好红线,眉宇间越发急促起来。   到头来还是风遇雪伸手接过,她把两缕头发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锦囊里。   而后,韩千觞抢了过去,把锦囊贴身藏了起来。   风遇雪微微恍惚,然后想着也对,这东西总不能还压在枕头下面,若是正经的新婚夜被找出来,可就麻烦了。   “如此,满意了吗?”韩千觞笑道,他俯身在风遇雪脸上落下一个吻,“咱们也算结为夫妻了,是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风遇雪在心里想,这只是一个虚假华丽的梦,梦里梦外,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假的就是假的,变不了真的。   明日,要与他一起做这些的,是另一个女人。   她突然有些微妙的难过,刹那间眼角有些湿润。   韩千觞伸手拭掉风遇雪眼角的泪水,轻轻叹息了一声:“别哭。”   而后他把风遇雪揽进怀里,轻声道:“对不起小哑巴,对不起。”   下一刻他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下去。   风遇雪盯着韩千觞的眼睛,她觉得她似乎有一种错觉,仿佛韩千觞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温柔的缱绻深情,虽然韩千觞从未说过什么,也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   那怎么可能呢?   风遇雪垂下眼睑,没有哪个男人会如韩千觞待她这般,纳她为妾,又任由旁人欺辱?   她只是他手中的一个玩物罢了。而明天之后,她便可以远远地离开了。   这个婚礼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这曾经是她的梦想和执念,可是过了今晚,这个念想便什么也不是了。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低着头的模样,她的唇上染了一点胭脂,方才的吻已被他擦掉了大半,如今残留了些微颜色,越发诱人。   他慢慢把风遇雪推倒在喜床上,满目都是艳丽的红色。   风遇雪抬头,身下铺了满床的桂圆和枣子有些硌得慌。韩千觞专注地盯着她,神色迷离,喉结上下翻动。   “小哑巴。”韩千觞亲了亲她,“你高兴吗?”   高兴,怎么不高兴?   风遇雪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慢慢闭上眼睛,泪水自眼角滑落,被韩千觞一一吻过。   韩千觞不再说话,只细细地亲吻她,脸颊、脖颈,而后慢慢往下……   他们身体的热度凑在一起,十指交扣,风遇雪细细地抽气。   满屋的红烛突然熄灭,床边的帐子滑落,将满床的春色遮挡。   韩千觞拉着风遇雪在新房的床铺上纠缠,或许是因为愧疚,他的动作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他近乎虔诚地吻她,用手指细细摸索她的额角,嘴唇。   “小哑巴,我会好好待你的,我发誓。”   破晓之时,韩千觞终于放过了她。隐约之间,外面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主子,迎亲的队伍到了。”   韩千觞说“好”,而后坐起来穿戴。   收拾好了以后,韩千觞亲了亲风遇雪,郑重道:“别担心,有我在,没人可以再欺负你。”   这之后,韩千觞起身,风遇雪的眼神一直追着他,她认认真真地想要记住韩千觞的轮廓,韩千觞的神色。   那种莫名绝望的情绪让韩千觞也跟着仿佛感染起来。   “小哑巴,晚上见。”他笑。   不,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15 23:53:04~2021-03-17 00:3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起火   苍州王宫。   苍州王陈元和王后韩静烟穿着玄色的华服,金色的龙凤纹路越发衬得二人贵气逼人。   同为修者,纵然都已年过四旬,但二人均是不显老态。   繁琐的皇家仪式过后,随着宦官们“起轿——”的吟唱声,送亲的队伍如一条逶迤的长龙往宫外走去。   陈元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参加仪式的文武官员道:“今日王女出嫁,宫中设了宴,你们都得吃过才行,酒嘛可以少喝点,省着些力气晚上去灌驸马。”   官员们听此,亦是哄笑起来。   “我等定不辱王命!”   这之后,宴席排开。   陈元和韩静烟坐于上首,宫女们穿梭在大殿上,为百官布菜。   酒过三巡,陈元漫不经心地对韩静烟道:“说来,枫儿也该娶妻了。他比觞儿还要大上两岁呢,你做母亲的,也该好好看着些才是。”   韩静烟微微一怔,缓缓道:“我也一直在瞧着,想风家的次女或者司马家的女儿都是好的。”   陈元眉头微蹙:“枫儿那性子,绵软了些,修真世家的女子只怕他制不住的,我瞧着文官家的孩子也都不错,更温柔体贴。”   韩静烟低着头,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慢慢点头:“王上说的对。”   而此时,王宫后门,一排装酒的马车慢悠悠驶到门口。   前后十几辆的马车,每一辆上面摞满了酒坛。   车上跳下一个眉眼妖娆的女子,她朝侍卫们笑了笑,亮出腰牌道:“今日王女大婚,宫中要了小店里的酒,我们是来送货的。”   侍卫们验过腰牌,确认无误才道:“把酒卸下来吧,一会儿自有人过来拿。”   那女子却说:“那日采买的大人说,今日宫中忙乱,人手不够,特询问我等可否将酒送入后厨。大人要不要确定一下?”   没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个宦官。   那宦官笑眯眯道:“你们可算来了,王上方才还念叨那日喝过的酒怎么还没上呢。”   女子笑着告罪,侍卫们放了行。   一行人跟着官宦弯弯绕绕,没一会儿便数人消失在队伍里,再后来领头的女子也不见了。   偏殿之中,朱青窈和叶瑾带着涠洲精锐尽数在此,方才的宦官一脸忐忑地盯着外头看了许久。   叶瑾幽幽叹了口气:“别看了,没人跟过来。”   那宦官抹了一把冷汗。   “王后娘娘说,你们可在此处等到天黑,看到信号再动手。白日里万万不要到处乱跑,若是叫暗卫觉察到,可是谁也保不住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你已说了四五遍了。”叶瑾不耐烦道。   那宦官瞧着仍是不放心的样子,许久才道:“你们涠洲竟还有女子参战?我们王上的修为可是深不可测。”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朱青窈,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朱青窈挑了挑眉,神色间带着些许嘲讽:“你想试试吗?”她摊开手掌,修长的手指间突然窜起一串火苗,那火苗映在宦官的脸上,越来越近。   偏殿的大门突然突然“啪”得一声关上。   朱青窈的眼底一片阴郁。   宦官的惊恐地看着逼近他的火苗,嘶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可惜,不等他说下一句,火焰已轻巧地落在他身上,如一只蝴蝶。   弹指之间,宦官化成了一剖灰烬。   一直躲在后面的云裳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实在看不惯这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去,打开偏殿的大门。她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回眸看向二人。   “子时过后,我和楚晋去王宫宝库寻灵珠,陈元那里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云裳离开了。   叶瑾看着窗外的天色,神色间变得肃穆起来:“一切都看今夜了。”   朱青窈点点头,感叹道:“是啊,都在今夜。”   酉时三刻,冗长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夕阳西下,余晖洒遍大地,韩府的大门前张灯结彩,络绎不绝的宾客从皇宫里纷纷转移到韩府。   按着苍州的规矩,是要闹到子时。   整个韩府都仿佛飘散着一股酒香,流水席从正厅一直铺到院子里,人声一日比一日喧哗,只有风遇雪的小院依旧平静。   外面的热闹并没有影响到这个空寂的小院,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仿佛是商量好的,都是绕道而行。   唯有玉珠陪着她。   “风姐姐,外面好热闹啊。”玉珠到底是孩子心性,外头的笑闹声此起彼伏,她其实也好奇的很。   风遇雪笑了笑,她起身,从房中取出一坛酒,递给她。   那是前几日,她从外面买回来的梨花白。   她用手语吩咐玉珠,把酒送去给韩千觞。   玉珠兴奋地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好,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玉珠捧着酒坛,绕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前院热闹极了,满京城的显贵都到齐了,人们笑着给韩千觞劝酒。   今日的韩千觞一袭红衣,头上戴着玉冠,越发衬得风流倜傥,他已喝了不少酒,面上微醺一片,可气势依旧凌人。   玉珠走到他面前,莫名就有些瑟缩,她觉得韩千觞的身边似乎比别处还要冷些。   “这是……这是风……风姨娘要我送来的。”玉珠结结巴巴地说道。   韩千觞接过酒坛,重复道:“风姨娘?”   他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新鲜,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玉珠微微一愣,她说的不对吗?   然而下一刻,韩千觞没再说什么,他拍开酒坛上的泥封,就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喝的有些急,竟呛着了,只好捂着嘴咳嗽得厉害,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打湿了衣襟。   许久韩千觞才道:“你回去吧,好好看着她。”   玉珠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她觉得韩千觞的眼底叫人觉得莫名的阴冷。   夜幕渐渐降临,玉珠回到小院时,发现不知何时风遇雪爬上了屋顶,她抱着膝盖看着皇宫的方向,神色间一片晦暗。   玉珠吓了一跳:“风姐姐,快下来啊,你做什么?”   风遇雪笑了笑,她站起来,踩过屋顶的瓦片,朝玉珠用手语道:我在看太阳。   此时,太阳只余下一点点微弱的余光,天地间一片晦涩,风遇雪站在屋檐上,看着太阳彻底落下,苍州城的灯火渐渐亮起,起先是零星的,后来连成一片。   站在高处,她甚至能够看到热闹非凡的正厅,笑闹声和此起彼伏的恭喜远远传来,人影涌动,与这清冷的小院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最后环顾四周,在心中预先与这地方道别。   子时三刻,宾客们终于散去,韩千觞被韩烈扶着,踉踉跄跄地往主屋走去,他眼中微醺,嘴里尽是酒气。   走着走着,他突然习惯性地往风遇雪的院子拐去。   “主子,错了。”韩烈忙一把拉住他,“这边。”   韩千觞点点头,而后继续往风遇雪的方向走。   韩烈急了眼,一把拉住韩千觞,压低声音道:“主子别闹,那可是王女!”   韩千觞点点头,这才乖乖调转方向。   新房里的一切与昨夜没什么两样,红烛烧了大半,流下滴滴蜡油。   喜床边上坐着一个带着红盖头的女子。   喜婆们喜气洋洋地贺喜,而后取过喜秤递到他手里,示意他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韩千觞看着喜秤许久,才慢慢走到床边。   下一刻,苍州王宫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剧烈的震荡将整个苍州城都仿佛唤醒了一般。   韩千觞的眼睛刹那间恢复了清明,他一挥衣袖,房间内窗户一一打开。   陈嬛儿摘掉了盖头,惊恐地站起来。   远远的,王宫内火光冲天,烈焰照亮了黑色的夜空,   韩千觞冷声道:“韩烈!”   “在!”   “带上所有暗卫去王宫!”   “是!”   韩千觞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眼神清醒至极,没有半点迷茫,玄天剑出鞘,带着肃杀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路过风遇雪的院子,风遇雪坐在屋顶上,遥遥地,火光映在她的眸子里。   韩千觞回眸,和风遇雪对视一眼。   二人的眸子里是一样的冷意。   许久,韩千觞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韩烈走到他身边,面色间有微微的迟疑。   “主子,可需要属下……”   “不必。”韩千觞打断他,冷声道,“等我回来,自会与她计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16 00:33:15~2021-03-18 07:4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鹿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国辣条协会会长 10瓶;追书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夜战 [VIP]   一炷香之前。   寝宫内外, 一片平和。   宫女们伺候王上和王后梳洗后,也尽数退了出去。   韩静烟放下满头的青丝,她坐在铜镜前, 心不在焉地梳着头发。   陈元站在她身后,神色十分平静。   人人都道,苍州帝后感情甚笃,陈元纵有佳丽三千,一个月里倒是有二十日, 仍是宿在发妻这儿的。   今夜, 王女出嫁,也不例外。   陈元看着镜子里的妻子, 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你我成婚二十六载。”   韩静烟放下木梳, 道:“是。”   “当年我还只是个王子,兄弟们争夺储位, 我非嫡非长, 是靠着韩家的鼎力相助, 才披荆斩棘,到这一步。”陈元继续说。   韩静烟沉默下来。   “你生枫儿那一年, 正好又是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你身怀六甲, 却差点遭人刺杀,是我害了你们。”陈元口气淡淡,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旁的情绪。   而韩静烟胸膛起伏,眼中已有了泪光。   那一年群敌环伺, 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 为陈元多方筹划, 心力憔悴,之后又遇到刺杀。韩静烟纵然修为了得,却也受了重伤,孩子因此早产,还被人重创,疗伤数月才捡回一条小命。   而她自己,血崩得厉害,后来,大夫说她再不能生育了。   “都过去了,别说了。”韩静烟哽咽道,她闭了闭眼睛,手指紧紧捏着衣角,肩头颤抖不已。   然而陈元并不准备停下,他继续道:“后来,弟妹也难产而亡。你弟弟思念成狂,几乎走火入魔,你我放心不下,便将觞儿接到膝下抚养。你视他如己出,直到枫儿渐渐长大,我们发现他根本无法结丹。”   “一边是枫儿无法结丹,一边却是觞儿因生母是赤珠血脉,而天生就有半神修为,你一时接受不了,我倒也能理解。”陈元上前一步,手指按在韩静烟的肩头。   他看着铜镜中的妻子,神色间很是感慨地悲伤,但这悲伤有些过于疏离,他看着韩静烟的神色,不像是看自己的发妻,倒像是个陌生人。   “你别说了。”韩静烟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砸在陈元的手上。   “你伤觞儿那一次,他是真的伤了心。”陈元低笑道,“你这女人,自诩惊才绝艳,过于自负,怎会想出,把觞儿的内丹给枫儿这种事。”   韩静烟愤怒地站起来,她看向陈元,怒道:“那日,若不是你阻我,我便成功了!”   六年前,十四岁的韩千觞被骗进宫里,韩静烟屏退左右,对他动了手。   彼时的韩千觞尚无还手之力,他捂着腹部,惊恐地倒在地上,一遍遍问:“姑姑,为什么?”   若不是陈元恰好赶到,韩千觞已是她琴下亡魂。   “融丹之术,你不是也试过了吗?成功了吗?”陈元冷声道,“朱雀镇是谁动的手脚,你以为我不知道?”   韩静烟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看向陈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吼道:“我十六岁嫁给你,自此为你披荆斩棘,扫除障碍!就算如今,手段狠辣一些,又如何?枫儿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他是嫡长子,是嫡长子!”   陈元的神色渐渐冷了:“我不需要一个废物的嫡长子。苍州也不需要。而你最不应该的,是为了一个废物,便去伤我苍州第一名将。”   “觞儿十四岁那是一次,两年前与涠洲大战又是一次,而朱雀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陈元缓缓道,“静烟,你过分了。”   韩静烟冷笑一声:“那你待如何?”   陈元似笑非笑:“却是要看你,还有你的盟友们要如何?”   听到此,躲在暗处的朱青窈和叶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然而下一刻,陈元的佩剑画影出鞘,剑光暴涨,劈向韩静烟。   电光石火之间,韩静烟悍然发动焦尾琴。   帝后的灵力在寝宫内骤然相撞,寝宫的屋顶裂了一条缝。   朱青窈和叶瑾再没法拖延,跳了出来,早已埋伏好的涠洲暗卫将法器祭出,一道暗红色结界将整个寝宫包围。   陈元与韩静烟已斗在一起。   屋顶上的瓦砾簌簌落下,陈元的画影剑招招刺向韩静烟要害。   韩静烟怀中抱着焦尾琴,琴弦波动之间,如潮水一般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朝陈元涌过去。   朱青窈浑身浴火,犹如一只凤凰一般,火焰带着呜咽的怒吼,将不断攻上来的苍州暗卫们一一吞没。   叶瑾的傀儡丝线穿透侍卫的头颅,带着鬼魅的轻笑声,有的人脸色惊恐地把剑刺向自己,有的人突然砍向同伴。   韩静烟愤怒的如一只狮子,目眦欲裂地瞪着陈元。   “你早就知道!你竟早就知道!”   陈元微微一笑:“你是我同甘共苦的发妻,若你不先出手,我实在不舍得对付你。”   韩静烟心知她与陈元已彻底翻脸,面色越发扭曲,焦尾琴乐声更急,而此时,天边乌云密布,滚滚雷声隐约传来。   “九天奔雷咒?”叶瑾蹙眉道。   朱青窈亦是神色阴冷。   二人对视一眼,都将自己的力量提高到极致。   今夜注定是一场苦战。   韩千觞赶到时,便发现笼罩住寝宫的结界十分精妙,这结界只需很小的灵力便可发动,发动之后,更难解开。   此时,结界之内,陈元正与韩静烟、朱青窈和叶瑾打成一片。   韩千觞的九天奔雷咒一道道落下,将结界外的涠洲暗卫一一消灭。   “都杀了,不必留活口。”韩千觞冷冷道。   “是!”暗卫们齐声道。   韩千觞运转灵力,刚要破掉那结界,却突然觉得丹田处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他捂着小腹微微喘息,突然想起风遇雪送来的那一坛酒。   那一刻,韩千觞的脸上略过一丝微妙的疯狂,他嘴角勾着冷笑,心里暗想,他的小哑巴,这是长刺了啊。   ***   而此时,王宫之中,云裳背着楚晋一步一步地走下王宫的密道,密道两旁的烛台随着二人的脚步,一一点燃。   云裳瘦削的身躯微微喘息,她一个女孩,要背楚晋这样一个大男人,很有几分吃力,然而她一声也没吭。   道路的尽头,云裳把楚晋放下,楚晋的手附在石板上,一声轻巧地咔嚓声后,石板慢慢打开,露出一间密室来。   密室中央,紫檀木的盒子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   楚晋紧紧盯着那盒子,轻声道:“慢慢过去,不要着急。”   云裳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灵力自身体里探出来。云裳虽是医修,不曾学过伤人的法术,但于治疗和奇门遁甲,却技法精湛。她的手中,一团银白色的灵力仿佛云一般的涌动,按着这灵力的指示,她轻巧地躲开机关,将放置在房间中央的盒子拿下来。   云裳回到门口,将盒子交给楚晋。   楚晋打开,只见一颗通体蓝色的宝珠正泛着流光溢彩,其中蕴含着的灵力深不可测。   他仔细端详着这颗宝珠,神色间感慨至极,五味陈杂。   “我们绸缪数年,终于将这宝物拿到了。”   云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   楚晋心情不错,与云裳相视一笑,而后他将宝珠收进空间戒指中。   云裳背起楚晋往通道外走去。   “也不知道青窈和叶瑾他们怎样。”云裳担心担心地说。   楚晋道:“无妨,便是杀不了陈元,全身而退总是没问题的。”   他轻声道。   涠洲武将倾巢而出,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帮韩静烟刺杀陈元,而是为了拿走这颗王宫宝库里的灵珠。   那是赤珠血脉的先祖留给后代的宝藏。   只要有这颗珠子,这世间,再无人敢欺辱赤珠血脉。   想到此,楚晋露出一丝笑意。   ***   王宫的大火越来越亮,风遇雪跳下屋檐,放心不下她的玉珠仍在院子里站着。   “风姐姐,咱们还是睡吧。”玉珠迟疑片刻道,“别担心,主君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风遇雪轻轻摇了摇头:“他今夜不会回来了。”   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悲伤地短促笑容,哀伤又有些解脱。   玉珠愣愣看着风遇雪。   “风姐姐,你能说话了?”   风遇雪朝她微微一笑,她伸手将手腕上的玛瑙手串退下来,戴在玉珠的手上。   那是在朱雀镇的时候,韩千觞送给她的。   “我要走了。”她平静地说,“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玉珠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风遇雪转身走进房间,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背上。   “再见,多保重。”这之后,风遇雪往门外走去,过了一会儿,玉珠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   她喊道:“等一下,风姐姐。”   风遇雪站住了,她看着手腕上的手镯,韩家祖传的紫极弓,她不该带走。   她这样想着,刚一转头,却被一根木棍重重地抽在头上。   一阵钻心似的疼痛袭来,她捂着额头,眼前一片模糊,血顺着指缝间落下。   玉珠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风姐姐?风遇雪?”她试探着叫道,而后才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告诉夫人,风姨娘要跑!”   风遇雪强撑着想爬起来,奈何头晕的如灌了水,她拼命瞪大眼睛,可是黑暗仍是袭来,她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风遇雪的头仍是疼的厉害,她蹙着眉头,发现自己被反绑在院子里。   陈嬛儿坐在她面前,穿着嫁衣,风遇雪低着头,看着她脚上那双并蒂莲的绣花鞋。   “我还真小瞧你了,风遇雪。”陈嬛儿冷哼一声,“你早就知道王宫要出事?说,你是不是和涠洲人勾结?”   风遇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头,她不看陈嬛儿,却只看向玉珠。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   玉珠避开眼睛,不去看她。   王女嫁入韩府,她是害怕的。   这府里人人都知道,她和风遇雪的关系最好,若她做了姨娘,玉珠心知,自己定然是要去伺候风遇雪的。   可是王女跋扈,风遇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以后若有个冲突,她如何能保住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子,她已挨了一巴掌,以后呢?会有多少明枪暗箭,玉珠又能幸运几回?   她是怕了的,所以不得不投靠了陈嬛儿。她本来只是想看着她,却没想到风遇雪胆大包天,竟然敢跑。   “对不起。”玉珠轻声说道。   风遇雪笑了笑。   陈嬛儿自小到大,哪有人敢这般轻慢,她气道:“我在跟你说话!你竟敢不理我!”她大怒,对身边的丫鬟道,“给我掌嘴!”   然而那丫鬟看了看风遇雪,却小声说:“王女,还是等主君回来以后再发落吧。”   她可是见过韩千觞如何砍了掌嘴姑姑的手。   今夜她打了风遇雪给陈嬛儿出气,可等韩千觞回来追究起来,陈嬛儿可不见得会保她。   陈嬛儿的贴身丫鬟都是从宫里边带出来的,身契都在贵妃那里,她反而拿捏不得,但这府里的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轻哼一声指着玉珠道:“那你去打!”   玉珠惊讶地看着陈嬛儿。   “你若也不打,我便找个人牙子,把你卖到青楼里!”陈嬛儿冷声道,“你怕主君回来砍你的手,不若就试试看,我卖不卖得了你。”   玉珠害怕地哭了起来,可她没办法,浑身发抖地站到风遇雪面前。   风遇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她突然对陈嬛儿说:“我怀孕了。”   陈嬛儿愣住了:“什么?”   “我已经有了身孕,不信你可以找个郎中来诊断。”风遇雪淡淡道,“我若死了或者孩子落了胎,韩千觞会恨你一辈子。”   陈嬛儿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她刚要不管不顾地下令,却只听天边传来一声轰鸣地雷声,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滚滚的乌云密集地在苍州王宫上空涌动。   那是韩千觞的九天奔雷咒。   小院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了起来。   陈嬛儿的脸上露出一丝骇然地神色。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如果你撒谎,我就叫人打断你的手脚!”少女发出尖锐地叫声,恶毒至极。   风遇雪微微一笑,坐在地上,很好,她又拖延了足够多的时间。   她转头看向王宫的方向,眉宇间带着一丝复杂。   也不知,宫里的战况如何了。   此时,寝宫内仍是战事胶着。陈元以一敌三,而韩千觞丹田被秘药凝滞,九天奔雷咒威力大减。   整个寝宫已然变成一堆残垣断壁,尘土飞扬之间,只见韩静烟十指翻飞,杀意铮铮的战曲一刻不停地响着。   朱青窈和叶瑾已近了陈元的身,匕首招招致命,陈元身上已负了伤。   刚刚从陈枫的住处回来的韩烈落在韩千觞身边小声道:“大王子不知去向。”   韩千觞冷声道:“想来也知道,她定然会先把自己的儿子安置妥当。”   他看向韩静烟,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   十四岁之前,韩千觞把韩静烟当做母亲。   是这个女人将他从疯癫的父亲身边带走,是这个女人养大他,给他爱,给他亲情,给他欢快的童年。   可是随着陈枫的长大,韩静烟越来越疯狂,十四岁那年,她把他骗到寝宫,动手要杀他。   那是一段噩梦一般的记忆,他靠着本能挣扎求生,开始学会如何在陈元和韩静烟的身边游走,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随着韩千觞的年纪越来越长,实力也越来越强,陈元和韩静烟之间的矛盾越越发难以调和。   朱雀镇后,陈元终于下定决心,要铲除韩静烟。   他知道涠洲人进了城,知道韩静烟帮他们盘下一个酒庄,知道他们会在今夜动手。   从一开始,陈元都在欲擒故纵,而韩千觞则是出谋划策的那一个。   而今夜,最没有生路的人,就是韩静烟了。   韩千觞配合陈元,一起把他们最亲近的人,送上绝路。   “去搜,把陈枫找出来,若是反抗,随你们处置,只要留一口气就行。”韩千觞命令道。   韩烈领命,带着暗卫们再度离开。   寝宫之内,陈元轻轻咳出一口鲜血。   纵然他修为了得,但一打三,还是有些吃力的,何况叶瑾和朱青窈都实战经验丰富,比他并不逊色。   韩静烟满头青丝早已凌乱,她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陈元,手指在琴上一扣。   一根琴弦突然射出去,陈元猝不及防,被穿透了肩膀。   陈元面色一冷,挥剑狠狠斩断琴弦。   弹指间,第二根琴弦已至。   叶瑾将匕首插入地下,黑色的爪骤然从陈元脚下冒出来,带着呜咽的风声,狠狠挠向陈元的小腿。   陈元吃痛,“啊”得一声叫出来。   而后朱青窈的烈火已至。   陈元强忍着疼痛,躲开朱青窈的火焰,手中的画影剑挽了个剑花,他艰难地看向韩千觞,心中恍惚间有一丝惧怕。   他在做什么?为何还不来救他?   难道韩千觞也叛了?   陈元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然而下一刻,云中突然发出一声龙吟,一只灵力凝结的青龙,散发着通体青色的光芒狠狠撞向结界。   整个结界发出一声脆响,一个小小的裂缝出现,而后迅速蔓延在整个结界。   韩千觞吐出一口鲜血,看着结界渐渐消失。   朱青窈和叶瑾对视一眼。朱青窈飞起,朝韩千觞攻了过来。   浑身烈火的凤凰从朱青窈身后起飞,发出一声凤鸣,和青龙缠斗在一起。   一条燃着火焰的绸带蛇一般吐着信子,朝韩千觞嘶嘶扭动。   韩千觞的玄天剑劈向火焰,两种灵力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陈元压力骤轻,他冷笑一声,灵力暴涨,原地突然就起了风,风刀一片片刮向叶瑾,叶瑾费力躲开,衣衫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韩静烟的焦尾琴突然红光大亮,乐声骤变,风刀遇到琴弦,骤然散去。   就在这胶着之际,韩家暗卫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飞了过来。   韩静烟瞧着那抹身影,心头大乱,她嘶声道:“枫儿!”   趁此时机,陈元的风刀狠狠刺向韩静烟的后背,她狂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叶瑾和朱青窈对视一眼,突然回撤,落在韩静烟身后。   陈枫被韩烈扔在陈元身边。   他不知是被暗卫们从何处弄出来的,浑身狼狈不已,他跪在地上,面容惊恐地看向陈元。   “父王……”   看着陈枫没出息的模样,陈元蹙眉:“这就是你我的好儿子。”   陈枫瑟缩着,他求助般地看向母亲。   韩静烟凄声道:“陈元,虎毒不食子!”   陈元笑了笑:“抱歉我儿子可不止一个。”   他说着,突然抬脚把陈枫踩倒在地上,画影剑就悬在他脖颈边。   陈枫惊恐地趴着,他看不到陈元的脸,只能感到一把冰冷的剑。   “父王!”   韩静烟近乎咆哮:“陈元!你敢伤他试试!”   她吼得歇斯底里,状若疯癫。   陈元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静烟看看你自己,你已被骨肉亲情蒙了脸。霸业、成仙,哪一样不比他来的要紧,你若能跟得上我,又何至于此?”   说着,画影剑的锋芒已贴上了陈枫的血肉。   韩静烟哭得歇斯底里,她跪在地上,毫无半分王后的雍容,或者是修者的尊严,她只是个普通的母亲,耗尽一切,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陈元,我求求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你别杀他好不好?那也是你的枫儿啊,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陈元闭了闭眼,他难得地耐心道:“静烟,事到如今,你怎还会如此天真?你勾结涠洲之时便该想到,这就是你们母子的下场。”   陈枫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他吓得声音颤抖道:“父亲,我是你的儿子啊父亲。”   陈元笑了笑,轻声道,“那你可得记住了,下辈子一定别当我的儿子。”   说完,他手腕用力,割开了陈枫的喉咙。   “不——”韩静烟的怒吼声震撤整个夜空。   韩千觞看向陈元,微微蹙了蹙眉。   他把陈枫找出来,是想用他威胁韩静烟,可陈元却干脆利落地给杀了。   如此一来,他反而没有掣肘韩静烟的东西了。   陈元垂着眼睛,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笑意,许久,他才对韩静烟道:“你应该谢我,给他一个痛快,而不是折磨他,来逼你就范。”   陈枫很快咽了气,他倒在血泊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仍然睁着眼睛,他眼里都是疑惑,为何自己的父亲会如此无情。   陈元慢慢蹲下身,合上陈枫的眼睛。   “别担心我的枫儿,我马上让你母亲下去陪你。”他轻声说道。   韩静烟浑身一颤,她凶狠地瞪着陈元,咬牙切齿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朝陈元扑来,然而就在这一瞬,叶瑾突然出手。   他挥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珠子落在地上,发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之亮,将整个苍州城照成白昼。   刹那间,空间似乎变成了凝固,所有人都被困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叶瑾在这一片光亮之中,拎起朱青窈和韩静烟的后颈,往王宫外飞去。   光芒渐渐消失,苍州王宫外的韩府,瑟瑟发抖的郎中跪在地上,对陈嬛儿道:“从脉象上看,这位姑娘确实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风遇雪松了口气。   陈嬛儿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有孕,有孕……”她喃喃着,心中升起一阵委屈。   她早就说过,这不是一门好婚事,瞧瞧,进门第一天,夫君没挑她的盖头,而妾室就有了身孕。   这若是女胎也罢了,若是个男胎,那就是庶长子!   一个比自己未来的孩子注定大太多的庶长子。   陈嬛儿的眼底一片模糊,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见陈嬛儿的神色,玉珠咬了咬唇,结结巴巴道:“夫人,这女人留不得,她心怀叵测,里通外敌,还隐瞒自己能说话的事,想来就是仗着有了主君的骨肉,若是如此,日后咱们不是处处受她钳制吗?”   陈嬛儿觉得玉珠说的有道理,今日风遇雪显是早就知道王宫要出事的,打从一开始就想着要走。   想到此,陈嬛儿越发生气起来。她并不知宫里面出了什么事,但出嫁之前,贵妃娘娘便道今夜必有混乱,叮嘱她若是韩千觞不在,要关紧了门户,注意下人们的动向。   她照例做了,倒也没想到,撞进网里的,会是风遇雪。   玉珠再接再厉道:“主君又不知道此事!夫人不若将她料理了,远远地埋了,就说她是趁乱逃走不就好了!”   陈嬛儿渐渐犹豫起来,她的眼底略过一丝杀意,过去在宫里杖毙把个宫女,她也不是没见过的。   这一刻,她是动了杀心的。   陈環儿身边的丫鬟十分有眼力,见她动摇便上前一步,给了郎中一些银两,将他打发了。   “玉珠说的有道理。”待人走远了,一个嬷嬷突然开口道。   陈嬛儿抬头看向她。   那是贵妃送给陈嬛儿的陪嫁,一个老嬷嬷,却是个修者,贵妃怕她嫁给韩千觞受委屈,这才命她跟过来。   那老嬷嬷上前一步,走到风遇雪面前,突然出手,措了她的关节。   风遇雪闷哼一声,疼的面色苍白,她手指一松,早已被她磨断的绳索慢慢散开了。   “这丫头早就把绳索磨断,却一直不动声色,若老奴不出手,待会儿说不得就要挟持夫人了。”老嬷嬷冷笑一声,“有这样的心机,又有美色,这人留不得。”   陈環儿心知老嬷嬷是贵妃留给她的得力之人,于是轻声道:“如此就全凭嬷嬷做主。”   风遇雪心中微冷,若院中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并不害怕,可有修者在,她却很难再逃的出去。   老嬷嬷上前一步,神色悲悯地看着风遇雪。   “我过去从不杀平民,但你却是第一个。”她手心在虚空中一握,一把冰刃渐渐凝结。   那刀就在风遇雪眼前,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侵入皮肤的凉意。   她呼吸急促,心跳的厉害,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突然问道:“你为何在宫中效力?”   这话让老嬷嬷微微一愣。   “你容貌老迈,修为不会太高,是以只能勉强跟在贵妃这样的人身边。”风遇雪抬头,认真盯着老嬷嬷的脸,“你求的是什么呢?孩子的前途吗?”   朝中有势力的修者大多依附于韩千觞这样的强者,混在陈贵妃身边的定然都是末流。这个女人如此老迈,想来也不会是为了自身的野心。   如此,她依附强权,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老嬷嬷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惋惜地赞许:“你很聪明。”她道,“我有个儿子,没有灵根,天生无法修炼,如今在军中效力。贵妃娘娘答应,待王女与韩将军成婚,便将他调回京城。”   没有灵根,那还真是再好不过。   风遇雪笑了笑:“那你眼下有个立功的机会,还是绝顶的功劳。你可听说过赤珠血脉?”   听到赤珠血脉四字,老嬷嬷神色一凛,她很有几分犹豫:“你是说你有赤珠血脉?”   风遇雪再接再厉:“把我交给苍州王,你儿子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会有的。”   陈環儿不知什么赤珠血脉,但她看出老嬷嬷的心动摇的十分厉害。她面色一凛道:“嬷嬷想想自己的儿子!”   “她正是在想自己的儿子。”风遇雪轻声说道,“一个贵妃,如何抵得上苍州王?又或者你带着我可以投靠任何一个实力强大的宗族或者修者。”   “我如何信你?”老嬷嬷盯紧了风遇雪。   风遇雪吃力地举起脱臼的右手,翻开衣袖,殷红的小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清晰。   老嬷嬷确认了风遇雪的手腕,神色间已彻底松动。   陈環儿惊慌道:“嬷嬷你要做什么?”   老嬷嬷摇了摇头:“那我可不必呆在苍州。”   说着,她手中冰刃突然挥出。那冰刃在空中盘旋,带着呜咽的声音,闪电般在人群中绕了数圈。   院子里的丫鬟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连惊叫都没有发出一声,便咽了气。   最后,冰刃刺在陈環儿的胸口,她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不甘心的闭上眼睛。   “苍州人薄情,我老家本就不在这里。”老嬷嬷一边说,一边将风遇雪从地上拎起来,拽着她往外走,“我们去蜀州,把你卖了,我便可以带着儿子和钱逍遥快活,又何必卖这样的命。”   老嬷嬷念念叨叨,拽着风遇雪一路出大门。她的冰刃来去无踪,很快将遇到的人杀了个精光。   而后她从后厨取出喜宴余下的酒水,将整个韩府付之一炬。   火势烧的飞快,很快将整个小院化为一片焦土。   韩千觞从王宫处远远看过去,只见韩府上空,火光冲天。他面色大变,几乎站不稳,而后一路飞驰,很快便到了韩府。   连绵的大火已将这三进的院落吞噬,韩千觞站在门前,神色间一片茫然,他不管不顾地想要冲进去,却在门前被暗卫们拉住。   “主上!”韩烈面色艰难。   韩淼召开云雨,将大火扑灭。   大雨很快将火熄灭,整个韩府已是一片焦土。四处都是废墟,焦糊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韩千觞踉踉跄跄地冲进风遇雪的小院,只见满地都是焦黑的尸体,早已烧的面目全非,分辨不出身份。   只有半截女子的手臂,因为有法器相护,还保留着白皙的肌肤。   韩千觞走到那半截手臂前,颓然地跪在地上,他面色难看的很,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那一刻,韩千觞只觉得心头一阵抽搐起一丝剧痛,而后他吐出一口血,喘息着,他喉咙里梗得厉害,仿佛要窒息一般。   韩烈站在韩千觞身边,愕然地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暗卫们看着跪在地上的韩千觞。   许久,韩千觞才声音嘶哑地开口:“我不信,给我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信!我不信!”   一个时辰之后,韩烈将一个郎中拎到了韩千觞面前,那郎中吓得尿了裤子,浑身颤抖着看着他。   此时的韩千觞就坐在一片废墟之中,他身上染血,眼神阴郁地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韩烈踹了那郎中一脚:“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郎中声音颤抖道:“启禀将军,小人原本在家,突然被府中的下人叫了门,却原来是王女要我为府中一妾室诊脉。那妾室被绑在院子里,郎中诊过,是喜脉。”   韩千觞目眦欲裂,他瞪大眼睛,颤抖道:“你说什么!”   郎中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真的只是诊脉,后来王女说要杀那妾室,便把我撵出来了,这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这郎中说的话字字诛心,韩千觞心痛如万箭穿心,他猩红着眼睛看着郎中,不敢相信这短短不过一个时辰,怎就会变成这样。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白色,这冗长的夜晚终于要过去,而韩千觞枯坐在废墟之中,他嘴唇发白,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地上那截断臂。   许久,他才起身,慢慢走过去。他身形佝偻地,犹如一个老者,而后再度慢慢跪在地上,将那半截没被烧着的手臂揣进怀里,动作轻柔,如同抚摸一个情人。   韩烈站在韩千觞身后,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而此时,废墟之外,一匹快马赶到,一个侍卫慌慌张张闯过来。   “将军,宫中秘宝失窃,定是涠洲的贼人们所为。王上身上有伤,不便前往,要您立刻启程,追击贼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回秘宝。”那侍卫焦急道。   韩千觞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并不说话。   侍卫不知发生何事,但见韩千觞神色不对,不好多言,只将王上手谕递给暗卫们,便转身告辞。   自始至终,韩千觞都没动半分。   他只是摸索着那半截手臂,不知在些什么。   这副样子实在叫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紧。   韩烈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主上,人死不能复生。”   “谁说她死了?”韩千觞反问,他声音丁点也没有颤抖,反而稳得很。   “这只是涠洲人做的局,她还活着,说不得已经被涠洲人抓去,做人质了。”他突然站起来,将那半截手臂丢给韩烈。   韩烈微微一愣。   韩千觞喃喃道:“这不是她,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她!她定然是被他们带走了。咱们出发,遵王命,追击涠洲贼人!”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目光之中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韩烈不知如此是好是坏。   暗卫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说出任何一声质疑。他们看得出来,韩千觞整个人都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一般。   而此时,风遇雪正坐在一辆马车上,浑身上下捆了个结实。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朝蜀州的方向奔驰而去。   “蜀州有九州里最大的黑市,那儿什么都买的到。”老嬷嬷一边赶车,一边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莫要想逃,你有孕在身,被人买了去也不会马上杀你,若是血统纯正,说不得会被人养起来。可你要是想跑,我只好杀了你。”   “你放心,我不会跑的,荒郊野岭我又能跑到哪去?”风遇雪道,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些药粉顺着窗户洒出去。   她心里暗想,叶瑾那厮,怎么如此磨叽?为何还不来救她?   作者有话说:   字数最后竟然写到九千八,四舍五入算一万了吧嘿嘿~感谢在2021-03-17 21:49:05~2021-03-19 00: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缘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书gir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蜀州 [VIP]   苍州京城城郊, 两辆马车已在隐蔽处等候多时。   楚晋连日操劳,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低低地咳嗽着。   叶瑾焦急地眺望着道路, 喃喃道:“怎还没来?”   按着最初的计划,他们是要和风遇雪在此处汇合的,苍州王遇袭,韩千觞和韩家的暗卫定然倾巢出动,风遇雪趁乱逃走, 在城外与他们汇合。可眼看天都要亮了, 她却仍然没有出现。   楚晋的脸色越来越差,云裳抿着唇道:“我们不等她了吧, 多半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此事本就与她无关,便是留在苍州, 也不会有什么事。”   叶瑾咬了咬牙道:“你们走吧,我再回去探一探。”   说罢, 他也不等楚晋同意, 便已跳下马车, 朝王城的方向去了。   之后没多久,两辆马车便出发, 往涠洲的方向疾驰而去。   叶瑾一路潜回王城,小心翼翼摸到韩家, 便看着满地的焦土,他微微一愣,忙拦住一个路人询问。   “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你没听见?涠洲人胆大包天,刺杀王上, 把皇后和大王子都杀了, 他们还来杀韩将军, 却扑了个空,可怜王女和韩将军的妾室,都被烧死了。”   叶瑾的声音扬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转身往城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一刻,道路的尽头,韩千觞已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他。   他冷冷问:“风遇雪呢?”   叶瑾面色阴沉:“我还要问你呢。”   二人之间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叶瑾心知免不了是一场恶斗,他拔出匕首,朝韩千觞狠狠刺过去,韩千觞亦拔出剑来。   街市上顿时飞沙走石,百姓们作鸟兽群散,二人从城里打到城外。若是全盛的状态下,韩千觞比叶瑾还要强上几分,只是二人都是连夜操劳,韩千觞更是根本没有解毒,这般打下去,反倒是韩千觞隐约落了下风。   官道上,尘土飞扬,韩千觞的身上挂了彩,叶瑾抖了抖鼻子,嗅出了尘土中微妙的气味。他面色一变,突然出手击退韩千觞。   “你今日拦不住我。”   “风遇雪呢?”韩千觞冷声再问,他微微喘息,面色间难看至极,“你们把她带走了?”   叶瑾笑了起来,他反问:“你喜欢她?这么关心她?那当初为何那么狠心?嗯?”   韩千觞面色难看。   “她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叶瑾笑道,“没有弱点的韩千觞对陈元来说更有用一些。”   韩千觞又一招攻了过来。   叶瑾没有还手,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她死了。”   玄天剑戛然而止,剑尖就停在叶瑾的脖颈前,韩千觞的手微微颤抖。   韩千觞的神色难看至极。   “是个意外。”叶瑾淡淡道,“若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回来确认她的生死,但她确实死了。”   叶瑾看着韩千觞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折磨了她那么久,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不是吗?”   “你闭嘴!”韩千觞的剑动了,可是这一次他毫无章法,叶瑾一刀捅在他的小腹上。   韩千觞喷出一口鲜血。   “她因你而死。”叶瑾一字一顿道,“若不是你,她根本不会卷入这一切。她救了你,你却杀了她。”   韩千觞瞪着叶瑾。   而后叶瑾捅出第二刀,第三刀。   韩千觞的眼里渐渐没了神采,他慢慢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叶瑾准备再补一刀,然而韩家暗卫已由远及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逃走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中暗想,风遇雪这是被谁劫持了?为何会留下追击的药粉?   而他身后,韩千觞倒在血泊之中,他睁着眼,望着天空。   此时天已大亮,蓝天如洗,韩千觞的脑海里回荡着叶瑾的话。   她因你而死。   这仿佛一个魔咒,一遍遍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   身体的痛苦并不能让韩千觞觉得难受,他受过太多的伤,遭遇过太多的苦难,伤于他来说,只有致命和非致命之分。可是此时,他躺在地上,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疼痛袭向胸口。   风遇雪真的死了吗?   他不信,怎么可能呢?   那只手明明不是风遇雪的。   可是为何,为何叶瑾会出现在此。   他说的没错,若风遇雪与他在一起,他不会再折返。   想到此,韩千觞只觉头疼欲裂。   “主子!”韩烈冲到韩千觞面前,面色难看至极,韩千觞已许久没伤过这么重了。   他取出伤药,撒了一大堆在韩千觞的伤口处,却丝毫没有止住血的意思。   “主子。”韩烈看着韩千觞。   他睁着眼睛,可眼底却都是茫然和绝望。   “韩烈。”韩千觞抓住韩烈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帮他疗伤,“你说风遇雪死了吗?”   他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的可怕。   韩烈咬咬牙道:“主子,若风姑娘还活着,她定然是在等着你的,想想你们的孩子。”韩烈一边说,一边心虚起来。   他心知风遇雪多半是凶多吉少,反正所有的暗卫们都已端详过那只断手,实在没看出那手为何不是风遇雪的。   且按着那郎中的说法,陈嬛儿本就是要杀她的。满场的尸体他们检查过,皆是被冰刀一刀毙命。韩府起火,显然是修者的手笔,且还是水系或者冰系的修者。   先杀人后放火,这显然是跟韩家有仇的人所为。   这样的境况下,又如何会留活口?   这么浅显的道理连韩烈都懂,韩千觞又如何想不通。   他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而现在,韩烈不得不诱导韩千觞饮鸩止渴,起码得等他治好了伤。   韩千觞惨笑一声,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内丹开始运转,紫色的光晕在伤口汇集,伴着伤药的作用,皮肉之伤开始慢慢愈合。   “你说的对。她定然在等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说到最后,韩千觞的声音颤抖不已。   韩烈看着渐渐愈合的血肉,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想要再与韩千觞说两句,却发现,他的眼角竟不知何时已流下两行清泪。   看向韩千觞那似喜似悲的神色,韩烈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喉咙干涩至极,只好硬着头皮哄道:“主子,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   风遇雪把最后一点药粉撒完,心中渐渐有些担忧。那是她从涠洲回来时,叶瑾交给她的,据说是鬼门宗的秘方,用于求救和追击。   骗子。   风遇雪在心里想,说什么一炷香的功夫他便能出现,可如今已过了四个时辰,她却连叶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马车没有停,还在颠簸之中疾驰。   想来这老嬷嬷是怕迟则生变,是以不敢耽搁。   风遇雪咬了咬唇,突然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疼,快停车。”   老嬷嬷轻哼一声,却还是停了下来。   妇人刚刚怀孕,这样奔波,确实不利于坐胎。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吃的。”老嬷嬷面容冷酷地说道。   她并不怕风遇雪逃走。   蜀州与苍州接壤,若走官道,三日不停便可到达。而连接两州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林中遍布异兽,若无修为,很容易沦为异兽的腹中餐。   风遇雪也并不准备逃,在这种地方逃走太危险了,事到如今,她只能等入了蜀州再做打算。   没一会儿,老嬷嬷便打了一只野兔回来,二人生火,吃着野味补充体力。   风遇雪问道:“还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老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夫家姓刘。本就是蜀州人士,我丈夫野心勃勃,恰逢苍州王广招修者,便投了过来。可惜他后来战死了,只留下一点微薄的银两。这之后我被贵妃招揽,入宫中,倒是过了几年富贵日子。”   风遇雪笑道:“您肯定很爱自己的夫君。”   刘嬷嬷抬眼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年轻的丫头满脑子都是情爱。”   “若不然您不会对杀我毫不心动。”风遇雪轻声道,她难得认真地看着她,“您舍不得人间。”   刘嬷嬷的脸色因风遇雪的话软化了许多,她叹了口气,“我是舍不得儿子。他年纪轻轻,和他爹一般在军中,又无法修炼,苍州男丁皆得服兵役,要想把他赎出来,得一大笔钱。”   “贵妃娘娘不肯出吗?”   刘嬷嬷冷笑道:“若我儿子出来了,我还会心甘情愿给他们卖命吗?”   风遇雪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道,草民不过蝼蚁罢了。”   刘嬷嬷冷声道:“好了,你不必与我套近乎,你可是我和儿子下半辈子的保障,别想我能放过你。”   风遇雪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乖乖的,被卖了总也好过被杀不是?”   刘嬷嬷松了松神:“你知道就好。”   如此连续赶了两日路,风遇雪终于到了蜀州。   蜀州地处南方,山势险峻,房屋依山而建,倚靠着滚滚的江水。   刘嬷嬷带着风遇雪弃马车,走水路,又过了两日,终于上岸,在一处码头落脚。   二人没有银钱,刘嬷嬷只得带她投奔亲戚。   那是一处十分简陋的小院,屋顶漏风,墙壁也斑驳地厉害。屋里只住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还是个瘸腿。   他打开门,见着刘嬷嬷,神色冷淡,却还是将二人迎了进来。   “哼,你还有脸回来,若不是你撺掇我弟弟去什么苍州,他哪至于丢了性命。”   刘嬷嬷对他也不客气:“我只住一夜,明日便走。”   老头抬头,看着跟在刘嬷嬷身后的风遇雪,反而眼前一亮。   “这是亮娃的媳妇?模样倒是水灵。”   刘嬷嬷不吭声,只默认了。   见刘嬷嬷不搭理他,老头觉得没劲,只道:“你们小心些,这两天夜里宵禁,还盘查外来人口,听说是苍州那边来了大人物,蜀州王亲自出门迎过来的。”   此话一出,二人都是变了脸色。   “什么大人物?”风遇雪问道。   “说是叫韩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18 00:07:32~2021-03-20 08: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缘吧、梓祎m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舒 20瓶;梓祎m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妖市 [VIP]   蜀州王宫。   韩千觞难得衣着华美, 头顶玉冠,风度翩翩,如浊世佳公子, 他端坐上首,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淡茶,才慢条斯理道:“未料到如今蜀州王竟是位女子,实在叫人吃惊。”   只见韩千觞面前,坐着一个华服美妇人, 这妇人瞧着已年过四十, 层层叠叠的蜀锦织成的华服,上面绣着重明鸟的图腾, 红黑相间,十分大气。   蜀州王轻笑道:“蜀州王是我夫君, 他去年病故后,我便暂代此职, 倒是未料到韩将军如此年轻, 前途无量啊。我们蜀州地处偏僻, 与苍州虽接壤,但却极少有来往, 韩将军不请自来,却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韩千觞意外于蜀州王的爽快,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道:“王上如此爽快,我便不绕弯子。此来蜀州,有一件公事,一件私事。公事嘛, 乃是我们王上命我在妖市上买一件东西。”   蜀州王道:“此事好说, 我会命人为你准备令牌, 定不耽误苍州王的大事。”   “你不问我要买什么?”韩千觞挑了挑眉问道,“若是不合规矩呢?”   蜀州王笑道:“妖市成立至今,本就没有规矩,所有交易我们朝廷只抽成不过问。我们蜀州修者极少,异兽却多,百兽门护佑平民,已让我们受益,余下的,我并不在意。”   韩千觞了然的点点头:“如此倒也合理。”   这之后他迟疑片刻,才慢慢道:“还有第二件事,却是我的私事。近日苍州出了些事,我家中一名妾室与人私逃,或到此处,还望王上能帮我打探消息。这是此女子的画像。”   说着,韩千觞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卷。   蜀州王显然对此事更感兴趣。她饶有兴致地打开,只见画像上的女子十分美丽,神态沉静,栩栩如生。   这画是韩千觞出发之前,亲手所画。   “这女子确实极美,却不知韩将军若是抓到她,会做什么?”   韩千觞嘴角微勾,眼里带着淡淡的杀意:“不做什么,只带她回去便是。”   蜀州王看着他,不好多言,只收起画像道:“好,我会下令让属下留意。”   “那便多谢王上。 ”   那日韩千觞回到府中,冷静下来,便命人去查叶瑾的行踪,果然查到他既没回鬼门宗,更没去涠洲,而是一路往西南,去了蜀州。   其实早在叶瑾和风遇雪第二次出现在朱雀镇时,韩千觞便起了疑心。   涠洲人可不是良善之辈,风遇雪落在他们手里足有月余,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说他们之前没个勾结,那又有谁会信?   韩千觞并不发作此事,也不过是为了配合陈元,跟韩静烟耍了个欲擒故纵之计。而陈元以自身为饵,诱敌深入,目的在于楚晋。   但是那夜,楚晋并未出现,反而是韩千觞的府邸着了火。   而韩千觞是不信涠洲人会下手杀风遇雪的,可若风遇雪已和涠洲人汇合,叶瑾便不会出现在那里,他这才方寸大乱,受了不小的伤。   而叶瑾既然来了蜀州,韩千觞怀疑,风遇雪也在此。   就在他预备前往蜀州之时,陈元也找到了他,要他到蜀州,不惜一切代价,在妖市上买一把钥匙。   他并没有告诉韩千觞这把钥匙有什么用,只叫他买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是以韩千觞带着人马,乘青牛而来,是以反而比风遇雪还要早一点到蜀州。   ***   第二日一早,风遇雪便被刘嬷嬷叫了起来。二人从农舍出来,刘嬷嬷便带着她一路穿街走巷,专挑小路去走。   因为韩千觞到此的缘故,街上士兵比过去多了许多,不少人行色匆匆,四处张贴告示,上面竟都是风遇雪的画像。   刘嬷嬷瞧着面色大变,拽着她便拐入一个小巷子,而后用冰刀横在风遇雪的脖颈间,怒喝道:“你耍什么花样,为何官兵都在找你?”   冰蓝色的刀刃泛着一丝寒光,风遇雪看着刘嬷嬷,沉声道:“不知。”   刘嬷嬷呼吸急促,她显然是有些紧张了,额角沁出一丝汗水。   “韩千觞心思缜密,或许是从哪里发现了什么线索和蛛丝马迹,你现在紧张又有什么用,想法子赶快把我脱手才是。”风遇雪反问道,“难不成你辛辛苦苦把我弄到蜀地,就是为了杀了我?”   刘嬷嬷见风遇雪如此冷淡,眯了眯眼。   “别想着韩千觞会来救你。”   风遇雪笑起来:“嬷嬷想多了,他不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串通涠洲人暗害他,他心知肚明,若不然那日我也不会早早想跑。”   刘嬷嬷听此,似也安了些心。   “嬷嬷还是快些去妖市吧,你那大伯今早若瞧着告示,万一起了歹心,只怕更要麻烦。”风遇雪轻声道,昨夜那老头瞧着实在不像个好人。   刘嬷嬷觉得有理,拉着风遇雪急忙忙便往妖市去了。   风遇雪被她拽的踉跄,心里却多了一丝愁云。   她一路辛辛苦苦又是留记号,又是撒药粉,可先一步找她的,却是韩千觞。那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不过这倒是韩千觞的性子,他向来记仇,发现自己耍了他,定然是要以牙还牙的。   想到此,风遇雪不禁心中一紧,罢了,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妖市上反而会有什么转机。   妖市的入口位于蜀州城的江畔,那是一处阵法,有修者带着异兽守卫,乃是百兽门的地盘。   蜀州百兽门是蜀州唯一的修仙门派,擅长御兽之术,实力并不十分强大,传说当初的创派之人乃是个妖修,后来历经数代,更有不少人是修者与妖修通婚的后裔投在百兽门下,人数众多。   刘嬷嬷带着风遇雪走到入口处,只见一个衣衫妖娆的女子身上缠着一只黄金巨蟒,蟒蛇的头比女子的还要大些,它吐着信子,瞪着两只冰冷的眼睛看着二人。   没一会儿,那巨蟒突然张口道:“若要入妖市,需付押金。”   刘嬷嬷冷声道:“我身无分文。”   巨蟒:“那可不行。”   “我今日来是要卖一件宝物。”刘嬷嬷冷声道。   “不管卖什么都得付押金。”巨蟒幽幽地说道。   气氛一时尴尬。   直到二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何必为难老人,她们的押金我来付吧。”那人声音轻快,带着一丝笑意。   风遇雪回眸一看,不是叶瑾是谁。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算到了。   叶瑾模样俊俏,嬉皮笑脸地凑到刘嬷嬷身边,笑道:“嬷嬷的女儿生的漂亮,不知许了人没有?”   刘嬷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她似对叶瑾半信半疑,但想到若是有人见过告示,只怕阻碍更大,只得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叶瑾见此,还想再靠近些,可那刘嬷嬷却已幻化出冰刃,她距离风遇雪太近,叶瑾不敢随意出手。   他付了押金,巨蟒满意地点点头,它从女子身上下来,站在江边摇了摇尾巴。   只见它通体金色的暗纹骤然亮了起来,滚滚的江水被分割成两半,一道楼梯出现在江水之中。   三人一同走下楼梯,叶瑾落在后面,和风遇雪对视一眼。   楼梯的尽头乃是一个房间,里面另有修者见到三人,道:“买东西走这边,卖东西走那边。”   刘嬷嬷上前道:“我们卖东西。”   修者眼皮都不抬地问道:“卖什么?妖市可不卖那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没有修为的漂亮丫头也不需要。”   刘嬷嬷的神色略有些紧张,她压低声音道:“我要卖赤珠血脉。”   此话一出,刹那间整个房间里来来往往的路人人都停下脚步,神色莫名的看过来。   叶瑾看向风遇雪,神色间很是惊恐。   风遇雪无奈,然而此刻更不是从何说起。   刹那间,整个房间,顿时涌起阵阵杀气。   叶瑾亮出魇狱之刃,黑色烟雾瞬间萦绕全身。   不少方才蠢蠢欲动之人见着叶瑾,这才退了一步。   刘嬷嬷面色骇然,她抓着风遇雪的手腕,声音尖细:“怎么,你们想抢吗?”   妖市的人对视一眼,才道:“原来是鬼门宗的叶宗主,想来您是来买东西的。”   妖市能成为九州最大的黑市,自然有妖市的规矩和手腕。   每年在此兜售的奇珍异宝众多,更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情况发生。   “妖市的规矩,入了此门,便需得公平买卖,若要抢夺也是出了门之后再说。”妖市的人说道,“还请叶宗主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叶瑾心头暗恨,早知如此,方才在外头,他便该不顾一切出手去抢风遇雪,便是闹出些动静来,也总好过如此被动。   然而到了此地,却是无论何人都得守妖市的规矩。   他只好冷笑一声,收了兵刃,神色阴冷地看向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修者们。   “那还望你们看好了这个女人,我今日势在必得,若有人想与我抢,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说罢,叶瑾转身便走。   这话显然很有震慑力,房间内的其他修者虽依依不舍,却还是各自散去。   房间内只余下刘嬷嬷风遇雪和妖市的人。   没一会儿,便有个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那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瞧着像个富商的模样,竟也没有修为,他上下打量着风遇雪,轻声啧啧道:“当真是赤珠血脉。”   刘嬷嬷粗暴地拉起她的手臂,露出红色的小痣。   “我还敢骗你们不成?”   男子轻笑起来。   “那倒是能卖个好价钱。今日的拍卖定然是热闹极了。”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本基友的火葬场古穿(已肥可宰)《前夫求我做皇后(穿书)》by 玖年翡   【男主向】   显国公家小公爷孟西洲威严清冷,是军中人见人怕的铁面阎王,年纪轻轻,战功显赫,已就高位。   传言小公爷不近女色,年过二十五,不要说娶妻,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这可急坏了老国公夫妇。   国公夫人大腿一拍:“不行,今年一定要给我儿说成门亲事!”   小公爷忠孝,虽有不愿,却还是允了。   于是乎,方圆百里好女千挑万选,人尽皆知。   却不想,选儿媳刚有了些眉目,外界爆出一则惊天消息。   小公爷在外早娇养了一位小娘子!   只可惜,人已香消玉损!   那一天,全汴京城的人都看到刚毅勇猛的小公爷红着眼,飞驰在大街小巷,发了疯似的敲着医馆的门。   【女主向】   沈青青失忆了,等想起来自己穿书者身份时,自己已经跟一个男人过上了神仙眷侣、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她男人叫阿洲,虽然身份普通,但生得俊俏,又对她极好。   她喜欢他,愿意为他留在这个世界。   直到有一天,她被人扼住喉咙,站在他面前。   “你外室与秦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秦小姐。”   这时的沈青青才知道,阿洲其实就是原文里冷面无情的反派孟西洲。   他会青云直上,威赫天下,乃至……妻妾成群,而秦小姐将会成为他正妻。   而她这个发妻倒成了无名无分的炮灰。   下一刻,沈青青笑着饮尽毒药。   算了,她不奉陪了! 第27章 廉价 [VIP]   妖市的拍卖会乃是这里最大的重头戏, 每七日举行一次,整个九州想不到的奇珍异宝都会出现在这里。   风遇雪作为拍卖品,被带到一个房间里, 两个女子为她做了全身的检查,而与此同时,拍卖会的管事则在外面,跟刘嬷嬷谈起了价钱。   “从妖市成立至今,这是第三个赤珠血脉。”管事的一边说, 一边翻着册子, “之前两次,都没善了, 老人家你可想好了。”   刘嬷嬷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这第一回 拍卖,乃是妖市刚刚成立之时, 约摸着是八百年前了,参与拍卖的宾客在会场里便打了起来, 混乱之中, 有人杀了拍品, 可惜还没飞升,就被在场其他人打死了。那一天, 妖市里拖出七百六十二具尸体。”   管事的慢条斯理地又翻了一页册子念道:“这第二回 拍卖,则是在二百年前。为了拍品的安全, 妖市立了规矩,还交了保证金。可惜啊,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斗,混战从妖市里蔓延到整个蜀州, 赤珠血脉也被杀了,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纰漏, 那一次根本没有人飞升,倒是死了三千六百二十一人。”   刘嬷嬷听此,面色一白。   “若不是妖市早有规矩,我们倒是宁愿不拍这样的东西。”管事的啧啧感叹道。   “你想如何?”刘嬷嬷沉声道。   “我们想提前出一笔钱,买断这个赤珠血脉。”管事的笑眯眯地说道,“你拿了钱,便可以离开,至于今日之后发生的事,也都与你无关了。方才你也瞧着了,鬼门宗的宗主对这女子是势在必得的,更不必说今日苍州少将军、涠洲王、还有成州的两大宗门,可都聚集于此。只要今日有赤珠血脉的事传出风声,便是我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嬷嬷动摇了,她想要钱,但也不想为了钱丢了性命。   “你们能给我多少钱?”   管事的笑道:“定会叫你满意。”   一炷香后,刘嬷嬷便揣着银票,离开了妖市。   管事的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佝偻着往上爬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他对身旁的人道:“把这老婆子走了的消息卖给叶瑾,他定然是肯愿意花钱的。”   “大人好算计啊。”   刘嬷嬷离开妖市,行色匆匆地走到码头,她想乘最快的一班船离开这里。可才走到渡口,却发现岸边站着一个黑衣人,背影十分眼熟。   江边水声涛涛,风声猎猎,那人转过身来,不是叶瑾是谁。   叶瑾天生爱笑,平日里对谁都很是和蔼可亲,可是此时,他面色冷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丝黑气。   他瞧着刘嬷嬷,轻笑一声:“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看来钱已到手。”   刘嬷嬷脸色骇然,结结巴巴道:“我已把那姑娘卖给妖市了,你便是杀了我,也没有用处。”   叶瑾轻轻叹了口气,他真心实意地问道:“我鬼门宗瞧着,像是讲道理的门派吗?”   说罢,他的身形突然动了,刘嬷嬷脸上大惊,她刚想幻化出冰刃,可不等冰刃凝结,她的手便被叶瑾的匕首刺穿。   刘嬷嬷趴在地上,疼的大叫起来。   叶瑾半跪在刘嬷嬷身边,苍白的脸凑到她面前,他的脸上溅上一丝鲜血,眼睛里都是冰冷的杀意。   他一字一顿道:“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这之后,叶瑾将那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反反复复问了许多遍,直把刘嬷嬷折磨的神志不清,只求速死,他才终于给了她最后一击,   叶瑾站起来,血沿着他手中的匕首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嫌恶地将尸体踹进了滚滚的河水之中。河水里的妖兽嗅到修者的气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将刘嬷嬷的血肉吞噬殆尽。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韩千觞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脸色颇有些难看。   “这就是你们算无遗策的楚晋想出来的馊主意?”   早在叶瑾审到一半的时候,便知道韩千觞跟了过来,想来也妖市卖的消息。   这帮人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叶瑾反唇相讥:“这得多亏了你娶的温柔贤惠的好妻子,若没有这横插一杠子,风遇雪可就真的死了。”   韩千觞眼睛猩红,怒道:“现在她离死就很远了吗?”   两个人越说越气,皆是杀气纵横,然而很快,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收敛了气息。   韩千觞神色阴郁:“楚晋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以为他是你吗?”   韩千觞不与叶瑾呈口舌之快,他点点头:“我在妖市里等你们,等她没事了,我再与你们计较旁的。”他森然说完,转身便走。   而此时,风遇雪尚不知她将面对什么,她被关在一个地牢一般的地方,这里虽然不见天日,倒是干净整洁,还有被褥床铺。   她连日奔波,疲惫得厉害,躺在床铺间,纵然也是内心忐忑,却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风遇雪醒过来,便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颊,她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睁开眼睛。   只见韩千觞坐在床边,见她醒了,轻笑道:“你倒是没心没肺,竟还能睡得着?”   风遇雪避开韩千觞的目光,从床上坐起来。   “你不是会说话了吗?嗯?”韩千觞扶着风遇雪的脖颈,把她拉到眼前。   房间内,灯火幽幽,韩千觞的脸被火光映衬着,越发显得阴郁而狰狞。   他眼神凶狠地看着她,口气里警告的意味浓重:“竟敢联合涠洲人算计我?嗯?”   风遇雪咬了咬唇:“是,我就是算计你了。”她冷笑道,“毒酒好喝吗?”   韩千觞大约是从未见过风遇雪这般模样,对他再不是过去的怯懦和百依百顺,反而锋芒毕露,凶狠的像一只小兽。毫不在意地亮出自己犀利的爪子。   他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脑海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风遇雪的声音是这样的。   风遇雪心知无论自己被卖给谁,和韩千觞是定然翻脸的了,既然如此,她便索性说个痛快。   “你不是早就觉得我算计你吗?你身受重伤,被我所救是我算计你!你在朱雀镇被人袭击,还是我算计你!那我就如你所愿,好好算计算计你。”风遇雪恶狠狠地说道,“你出现在此,陈元定然没事吧。可陈嬛儿却是死的透透的了!”   说到这里,风遇雪微微一笑,纵然知道这样的情绪有多么恶劣,但她却觉得此时此刻痛快极了。   想到韩千觞发现陈嬛儿死了的时候,该有多么失望,她便觉得高兴。   那人一心一意想娶个贵女,想攀附权贵,可是,到头来,刚娶得妻子却死了。那可是王女,苍州王会不会因此牵连他?   再没有什么事比给韩千觞添堵更痛快了。   “韩千觞,你这样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人,活该死老婆。”风遇雪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韩千觞怔忪地看着她,脸上的冰冷渐渐褪去,他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   “小哑巴,你可真能说。”他一边说,一边把风遇雪揽进怀里,起先只是短促的闷笑,而后则是放声大笑。   韩千觞看到风遇雪时,起先仍是有火气的。他给了妖市一笔钱,获得了探视风遇雪的资格。他进来时,想过很多很多见到风遇雪时自己会做的事,但唯独没想到,风遇雪竟然睡着了。   这丫头没心没肺,眼看性命不保,自己为她提心挑担,而她竟然睡着了。再想到,她骗他坑他,韩千觞便更有了火气。   可是,他把她叫起来,看着风遇雪生机勃勃地骂他,嫌弃他,韩千觞才突然发现,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是那么想念她。   想念那个眉眼间灵动的少女,傻乎乎地跟在他身边,耍着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心机,却又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模样。   韩千觞突然觉得不气了,过去种种,无论缘由,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活着,活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就好了。   那一刻,韩千觞觉得心胸骤然开阔而通透起来。   风遇雪不明白韩千觞在高兴什么,她挣扎地推开他,瞪着他道:“你笑什么?”   韩千觞捧着风遇雪的脸,低头啄了啄她的额头,突然欺身上前,将风遇雪压在身下,细细的亲吻着,从额头到眼角,再到嘴唇。   他轻咬风遇雪的下唇,而后舌尖轻轻探进去,引诱她与自己纠缠,这一吻韩千觞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放过她。   “小哑巴,我想你了。”他哑声道。   风遇雪觉得韩千觞大约是疯了,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她做的一个梦。   她警惕地推开韩千觞:“你什么意思。”   “我不生你气。”韩千觞轻声说着,伸手摩挲着风遇雪的额角和脸颊,“那天,我以为你死了,很难过。”   连日的奔波和操劳让她瘦了许多。韩千觞看着风遇雪伶仃的身子,把她揽进怀里,这一次他用了些力气,风遇雪再挣扎,却没能挣扎开。   她靠在他的胸膛。韩千觞的心跳强筋有力,怀抱温暖而坚毅,就像曾经一样。   两个人挤在小床上躺着。   “我喜欢你。小哑巴。”韩千觞凑在风遇雪耳边,小声道,“可是我不敢承认啊。我的身边,危机四伏,若有人知道我有弱点,你和我都会死。”   苍州朝局不定,韩静烟虎视眈眈要他的命,陈元利用他制衡王后和贵妃之间的势力。涠洲人一心想杀他断陈元的臂膀。   韩千觞遇到风遇雪的时候,正是他最内外交困的时刻,把风遇雪带回韩府,就已经够招人目光的了。   他如何敢对她太好,叫人有了攻击他的法子。   如今,韩静烟虽没死,但已无势。   韩千觞收敛了韩静烟的势力,他在苍州已坐稳了第二把交椅,陈元对他只有忌惮。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我不需要再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韩千觞轻快地说道,“所以小哑巴,你跟我回苍州吧,我们成亲,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个好不好?”   过去的背叛,韩千觞不想计较,是风遇雪让他尝到了什么叫牵肠挂肚的滋味,他发现他真的离不开这个女人。而现在,正是娶她的好时机。   风遇雪听着韩千觞的话,却只觉得可笑。她曾经倾尽全力想要爱他,却换不来,他一句承诺。   而如今,她放弃了,他却说要娶她。   “韩千觞,你的喜爱可真廉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1 08:18:53~2021-03-22 20:0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嘤嘤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绛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拍卖 [VIP]   韩千觞冷着脸从地牢里出来。   门外, 妖市的管事的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韩千觞把银票扔给他。   管事的仔细点了一遍才道:“将军出手大方。”   韩千觞冷笑一声:“你们妖市倒是会做生意,就算是赤珠,也不至于看一眼都要花这么多钱。”   “妖市做事, 向来明码标价,韩将军既愿意出,就说明这价格还是合理的。”管事的笑眯眯道。   “那这一次,你们准备怎么卖?”韩千觞的面色冷淡。   管事沉吟片刻才道:“此事我们也正在斟酌。韩将军见过的世面多,自然也知道一个赤珠血脉若是公开于世, 便是挑起两国战争, 也不是没有可能。是以此次我们并不准备公开拍卖,采用匿名出价。”   这倒是不出韩千觞所料。   妖市若是当真将赤珠血脉的消息散播出去, 用不了多久,九州十六派便会齐聚于此, 这么多顶级的修者若是打起来,把整个蜀州毁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传闻二百年前的那一场, 整个蜀州便有一半毁于战火。   蜀州因此遭受重创, 修者凋零, 才成了如今这副境况。   韩千觞转而问道:“若我要买拍者的身份,你们卖吗?”   管事的微微一愣, 面色颇有些尴尬:“将军说的哪里话,如此行事可就有些不道德了。”   “你们道德过吗?”韩千觞一哂, 也不继续追问,转身离开。   这日夜,拍卖会开始,起先拍的东西, 都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法器珠宝, 并不值什么钱。   后来, 过了午夜,妖市的人才装模作样地说起今夜还有一场“内场”。   所谓内场,需要支付大笔押金,才有资格参与竞拍,这样的场合,拍品的价格和质量自然不菲。   而内场的第一件拍品,不是旁的,而是一把钥匙。   管事的取出一方黑匣,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打开,只见一把古朴无华的钥匙躺在黑色丝绒的盒子里。   那像是一把铜铸的钥匙,经过岁月的洗练,光泽十分暗淡,在黑色的丝绒里越发不起眼。   “这是什么玩意儿,也配拿来糊弄我们?”有人高声喊道。   管事的微微一笑道:“各位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把钥匙,经我们细细考证,此物乃是流传自千年前那位飞升的赤珠血脉。”   传闻千年前有位飞升的赤珠血脉,她到达仙界后,并未如前人一般,选择仙器送与子孙,而是将自身的仙力封存于一枚灵珠之中,送与赤珠血脉。为了防止这枚灵珠的力量被乱用,她还留下一把钥匙。   而妖市要卖的,正是这把钥匙。   关于这位千年前飞升的赤珠血脉的传说,在九州大陆上流传了许多版本。   有人说她是逆天而行,杀害同伴,才得以飞升,也有人说她是天纵奇才,生来便比旁人容易修炼。   然而众说纷纭,却无人敢小看她的力量。当年她以一己之力,血洗千年前的王朝,回护赤珠血脉,时至今日,仍是余威尚存。   不过也有许多人是不相信的。   “拿一把普通钥匙就要糊弄我们,我看妖市也是没什么东西了。”有人冷笑一声,不屑一顾道。   也有人道:“我倒要看看,哪个傻子愿意买这种东西。”   然而韩千觞便是傻子之一,他倒是并不在意此物的真假,只不过因为这是陈元交与他的任务。   是以,韩千觞懒懒地举起手。   管事的马上精神了起来。   “好,这位大人出价一千两黄金,还有没有人加价?”   一时之间,众人嘀咕起来,而后不少人开始加价。   这倒也并不稀奇,虽说这把钥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可一来妖市的声誉还是有些的,若无可靠的来源,他们也不会将此物放置在内场上拍卖。   而者,在场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一掷千金对在场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很快,这把钥匙的价格便节节攀升。   而韩千觞也一直在跟价。   很快,这把钥匙的价格被拍到了八百万两。   这是韩千觞的极限了,毕竟今夜还有一个风遇雪在等着他呢,便是不留下买人的钱,买消息的钱却还是要留的。   “一千万两。”最后时刻,楚晋慢条斯理地出价。   一时之间,全场愕然。   妖市的管事十分高兴,或许是没想到第一件拍品就能卖到这样的价格,他高兴地看了楚晋一眼道:“若无人出价,此物便是这位大人的了。”   韩千觞若有所思地看向楚晋,一千万两已相当于涠洲三个月的赋税收入了。楚晋可不像是会冲动做事的人,显然这把钥匙对他相当重要。   陈元被刺杀的那日,苍州王宫里失窃的到底是何物?陈元并未声张,但韩千觞此时,却不得不疑惑起来。   若当真如他所料,只怕如今,灵珠也在楚晋手中。涠洲人若得了这样的宝贝,日后和苍州之间,只怕会再燃战火。   韩千觞神色微妙地看了楚晋一眼。他并不怕与涠洲人交火,相反若楚晋能震慑陈元,或许两国之间的交战反而会少了许多。   只是楚晋为何对赤珠血脉如此执着,便如风遇雪,之所以能从他们身边全身而退,甚至倒戈,也是与此有关吧。   这之后拍品如流水般的呈上来,每一件几乎都是大有来头。   直到最后,管事的面色兴奋至极,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今夜还有一件临时加进来的,最珍贵的拍品,为了安全起见,我要揭露一下今日在会场里的贵宾,都有哪些人。”   会场中有许多人发出不屑的冷哼,大约是觉得没有什么人的身份能唬得住他们。   “鬼门宗的宗主、苍州韩氏的宗主、涠洲王和涠洲三家宗门还有成州两大派,今日都在会场之中,若有人想要杀人越货劫财夺宝,只怕是要掂量掂量了。”管事的声音轻快。   他说罢,会场上已是鸦雀无声。   虽说不少人都是非富即贵,但若要和九州最强的几个宗门相比,那确实还差得远了。   一时之间,众人也泛起嘀咕,得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这些人亲自到场,大动干戈。   “今日,我们的最后一件拍品,是一个人,一个活的赤珠血脉。”   此话一出,满场的宾客几乎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妖市的管事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两个仆从便推着一辆车走上台前。   一辆囚车一般的铁笼,上面蒙着一块黑布,仆人把囚车推到台子中央,而后狠狠扯下黑布。   只见风遇雪坐在囚车里,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为了防止出现混乱,我们不会摘下面具,但我要提前声明一下,这赤珠血脉乃是个年轻女子,且已有身孕。”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有孕的赤珠血脉,自然是比旁人更值钱的,原因便在于这腹中的胎儿有一半的几率也会是赤珠血脉。   然而,听了这话,只有涠洲的几个人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云裳小声嘀咕道:“她用了我给的保命神丹?”   这药乃是来自云家祖传。据说是多年前,涠洲宫斗频繁,妃子们为了保命,才要求太医制造了这种可以伪装喜脉的药物,药效可持续三个月之久,临到末了,还会如小产一般流出血来。   很受后宫女子们的欢迎。   苍州刺杀开始之前,风遇雪便提前吃了药,便是怕如果遇到意外跑不掉,韩千觞骤然发难,还有个斡旋的余地。   叶瑾嘴角抽搐,他偷去看韩千觞的脸,只见他眉宇深沉,紧紧盯着那囚车。   他压低声音道:“韩千觞怕不是真的以为风遇雪有孕了吧。”   楚晋幽幽叹了口气:“这种事其实是有点缺德的。”   云裳暗暗腹诽,一开始那药不就是你提出来要给的吗?   而此时,风遇雪坐在囚车里,听着管事的如兜售牲口一般介绍自己,浑身上下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外面,一双双狂热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些满含着贪欲和杀戮的目光,实在太刺眼了。   管事的微微一笑。   “在拍卖开始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先热热场的。”说着他拍了拍手,另一辆囚车被推了上来。   这辆车比风遇雪的那辆小了许多,也没有蒙着黑布,里面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双目茫然,怯生生地看着前方,本该是腿的位置,却只有一跳笨拙的鱼尾。   “鲛人?”前排座位中,有个男子眼睛发亮地站起来。   管事的微笑着点点头。   “是的,鲛人,最适合做水系修者的鼎炉,明宗主修的是合欢宗,此物对你,确实大有裨益。”管事的笑道,“这鲛人我们妖市囤货已久,今日将她带出来,却也是为各位做个和事老。明宗主若是愿意,我们可以以成本价让您带走她,但接下来的赤珠血脉,却需要您退出争端。”   韩千觞挑了挑眉,他绝不相信妖市的人会如此良善,为了防止出现争端,主动和稀泥。他转头看向楚晋,果然见他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想来他是花了一大笔钱贿赂管事的,命他用这种办法去掉强敌。   成州合欢宗退出争端,他们抢下风遇雪的几率便又大了许多。   想到此,不知为何,韩千觞的心底涌起一丝酸涩。   很快,那个鲛人便被合欢宗的人买走。   手续十分简单,合欢宗的人付了银票,那看上去十分稚嫩的鲛人便当场被转送到合欢宗宗主的手里。   那人十分高兴,抓起那鲛人便往外走去。   鲛人女孩的鱼尾拖在地上,留下数道痕迹。她呜咽地挣扎,衣衫散开,便可看到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一旁的宾客里有女孩惊叫起来。   “怎会这样?”   她旁边的青年人唏嘘着说道:“鲛人的眼泪可化珠,血可入药。这个鲛人定然在妖市呆了很久,眼睛已经瞎了,舌头也被割了,如今被合欢宗带走,只怕不用几日便会被折磨致死。”   那女孩一脸惊恐地把头埋进青年人的怀里。   “师兄我怕。”   “别怕别怕,有师兄护着你呢,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青年人说的话太让人浮想联翩,一时之间,会场里静悄悄的。   只有远处,似乎鲛人的呜咽声,尚且若有若无的传来。   风遇雪咬了咬唇,浑身上下都觉得阴冷。她想,自己真的太弱小了。   她想起之前韩千觞说的话,他说别怕小哑巴,我不会让你有事。   那时候,风遇雪并不曾理解过韩千觞话里的意思,而此刻她才真正懂得修者的世界有多么残酷而可怖。   妖市的管事微微一笑:“好了,前头的不过是个开场,后面的才是正事。赤珠血脉,起拍价一百万金币。”   听到这话,不少人发出一丝疑惑。   这个价格可是低地超出了大家想象。   “一百万金币起拍,先拍的乃是这赤珠血脉腹中的胎儿。”管家笑眯眯道,“一半的几率可以得到一个赤珠血脉,有没有人想拍呢?”   刹那间全场哗然,韩千觞面色难看至极,青筋毕露。   而楚晋却叫叶瑾传音给韩千觞。   “稍安勿躁,救人要紧。”   韩千觞胸膛起伏不定,许久才慢慢静了下来。   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2 20:09:34~2021-03-23 23:3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几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卢卡斯是希娅的~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混战 [VIP]   随着一次次出价, 胎儿最终被一个富商以八百万两黄金的价格买走,而后便是风遇雪。   叫价越来越高,韩千觞面无表情地跟了, 到了最后,价格已经被抬到五千万两,妖市不得不追加保证金来确认交易的顺利实施。   气氛多少有些剑拔弩张,与一开始所有人的设想不同,或许是巨大的利益太吸引人了, 参与竞拍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上许多。   韩千觞心知五千万两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他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就在此时,会场有有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愿出八品仙器一件。”   此话一出, 满座哗然。   八品仙器必然是某个门派的镇派之宝,用此物换风遇雪, 倒也划算, 毕竟飞升之后, 还是可以为门派带回一件仙器的。   而这位能给出仙器的人,也定然是一位宗门之主。   韩千觞听此, 心中烦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玄天剑, 踌躇地摸索着手中的剑。   他抬头看向风遇雪,却见她坐在囚车里面容平静,安静而脆弱的如待宰的羔羊。韩千觞喉咙酸涩,刚想开口, 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叶瑾慵懒地举手道:“我出两件, 一件八品, 一件九品。”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就连妖市的管事也是一脸惊讶:“这位大人,一个赤珠血脉可是只能供一人飞升。”   叶瑾却道:“谁说我要杀她?此乃竭泽而渔,我若留着她,日后不是就会有许许多多个赤珠血脉了吗?”   管事的听了笑起来:“这位大人倒是十分适合做生意。”   叶瑾笑了笑,不再做声。   韩千觞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松了下来。   之后管事的再三询问有无人出价,会场之中却再没有人能给出三件仙器,且还有九品。   “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吗?”管事的声音回荡在会场。   会场之中静谧一片,空旷的仿佛无人一般。   “成交!”管事狠狠敲了一把手中的木锤,“两件仙器,赤珠血脉是这位大人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坐在前排的叶瑾。   “还请这位大人来办一下手续。”管事的笑道,“这之后,您便可将赤珠血脉带走了。妖市会安排贵宾专用通道,旁人不会知道您的身份。”   叶瑾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身后座位上不少蠢蠢欲动的眼神,他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后转身离开。   他跟着妖市的管事一路穿过会场后面的走廊,来到一间密室。   在密室之中,管事的拱手恭喜韩千觞道:“恭喜大人,还请您办些手续,签字画押,之后便可带走那赤珠血脉了。”   叶瑾点点头,按着管事的要求在规定的地方按下指印。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管事的一眼,道:“之前拍下赤珠胎儿的那位是谁,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得立下字据。“   叶瑾故做有诚意的说道。   他此时他面上诚恳,心中却是浓浓杀意。   然而管事的却道:“此事大人不必担心,待到了月份,买家自会出现。”   叶瑾听此,却微微蹙眉,这故弄玄虚的语气,叫人很有些不爽。   “大人的仙器何在,也该拿出来了。”管事的小心翼翼道。   两件仙器啊,这九州之中屈指可数的几个物件,叶瑾能一口气拿出两件来吗?   叶瑾笑了笑,将魇狱之刃拍在桌子上,而后又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物。   “焦尾琴!这,这不是苍州韩家的……怎会在大人手里?”管事的面色露出惊讶之色。   叶瑾的神色间有些古怪:“这可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管事的尴尬地点点头,将两件仙器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之后,风遇雪被带到叶瑾面前。   叶瑾上下打量着风遇雪,确认她没遭什么罪,才轻轻松了口气,这之后他神色一凛,拉起风遇雪的手,便往外走。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风遇雪点头,跟着叶瑾一路走出妖市。   妖市的这一秘密出口也在江边,平日里罕有人迹,然而此时却热闹非凡。   等在江边的有不少高手。   百兽门的宗主乃是半人半妖之身,传闻他有江中水蛟的血脉,因为头上长角,相貌丑陋。   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蜀州王。   “看来想一睹赤珠样貌的人可不止一个啊。”蜀州王言笑晏晏地说道。   韩千觞微微勾了勾嘴角:“王上说笑了,今日在此的,又有谁只是为了看看呢。”   他眉宇间已带了森然杀气,毫不在意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如一只斗志昂扬的雄狮,站在自己的领域内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敌人。   不出韩千觞所料,妖市做事向来没有什么道德可言,拍卖一结束,韩千觞便以一百万两黄金的价格买到了赤珠血脉的买家身份和他们会在哪个出口离开。   妖市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放弃赚这份钱。利益的驱使实在过于难看了。   蜀州王幽幽叹了口气:“若成州剑宗和合欢宗的宗主来了,这倒是齐全了。”   而后黑暗中便响起一声轻笑:“我怎会缺席呢?毕竟是蜀州王重托。”   蜀州王朝来人盈盈拜下:“有劳二位了。”   “看来蜀州王打的一手好算盘,钱要赚,人也要带走,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韩千觞冷笑道。   蜀州王嫣然笑道:“自然比不得韩将军,您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倒是让我佩服的很。”   早在风遇雪被卖到妖市当日,便有妖市的人回报,说她与蜀州王发布的通缉令上的女子十分相似。   作为妖市的幕后东家,百兽门自然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合作伙伴。   而蜀州王也并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她重金邀请了成州两位宗门的宗主和百兽门,想要抢夺赤珠血脉。   “比不得蜀州王下的这盘大棋。”韩千觞道。   “蜀州已沉寂太久,是该重现于天下了。”蜀州王笑道,“我如今有三位宗主在此,韩将军还想与我们一战吗?”   “宗主有什么稀罕的?”突然有人开口道。   此时受到消息的朱青窈和宁羽檬也赶了过来。   宁羽檬虽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却天赋了得,如今修为已臻化境,他与朱青窈配合,更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战法。   他一身黑色劲装,样貌白皙俊俏,瞧着年纪尚小,满头的红发扎成一束。   “我们可也是三位宗主。”宁羽檬嬉皮笑脸道,他看向韩千觞,神色并不友好。   二人也是杀过几场,互有胜负的,现在却要合作,实在叫人不痛快。   “是四位。”江边阵法闪过一个光圈,叶瑾拉着风遇雪出现在众人眼前。   韩千觞看向叶瑾拉着风遇雪的手,神色颇有些难看。   然而大敌当前,他却又不敢发作。   蜀州王不禁一怔。   这倒是与她所想的不同,涠洲两个宗门,为何会趟这趟浑水呢?   然而百兽门的宗主毫不在意,他上前一步,将蜀州王护在身后。   “不必担心,我早有准备。”   蜀州王仰头笑道:“阿蛟也要小心。”   百兽门的宗主玉蛟俯身在蜀州王颊边落下一个吻,轻笑道:“你放心,我定会拿到你想要的。”   一场混战无可避免的开始。   随着天边第一道闪电落下,江边水浪涛涛,蜀州山林中各种异兽呼啸而出。   宁羽檬和朱青窈祭起灵火,火光顿时烧红了天上的乌云。   韩家的暗卫随着韩千觞的召唤赶到,虽然和涠洲人联合实在有些微妙,但眼下大敌当前,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了。   九天奔雷咒下,一道道闪电劈向玉蛟,奈何半妖的身体让他格外皮糙肉厚。   玉蛟发出阵阵呼啸声,犹如龙吟。各种异兽如一片片乌云朝江边袭来。朱青窈和宁羽檬的烈火铺天盖地地冲向异兽,很快空气中充满着烧焦的味道,尸体落下江中,发出连绵不绝地扑通声。   叶瑾护着风遇雪避开战团,然而成州剑宗的宗主一剑刺了过来。   叶瑾手掌一翻,魇狱之刃再次出现在手中。亦铧   剑宗的宗主微微一惊:“你方才不是已把仙器留在妖市了?”   叶瑾笑道:“刺客做事,你们也信?”   赤珠血脉现世,似终究要有这样的一战。   蜀州城内的百姓们听着江边发出阵阵轰鸣,只能蜷缩在家中,恐惧地瑟瑟发抖。   混战之中,火光明灭,风遇雪躲在一处树后,看着眼前的一切,火光明灭之间,她眉头微微蹙起,看向不远处一个陌生男人。   若她没记错,那人似乎是合欢宗的宗主,他的身边蜷缩着一只鲛人,正是在拍卖会上的那只。   那只鲛人不到一个时辰,便似乎已经被折磨的不行,她坐在地上,笨拙的鱼尾上都是伤口,她眼不能视,话不能言,听到此刻震耳欲聋的声响,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挣扎着往江边爬去。   合欢宗的宗主瞧见了,一脚踩在她尾巴上,冷笑道:“想跑?”   那一刻,风遇雪胸中升起一丝愤怒。   这世道强者压榨弱者,上位者侮辱平民,身怀异宝便被如畜牲一般买卖,这是对的吗?   江边一片混战,几个修者抬手间,便可毁掉屋舍,杀人性命,拥有力量的人可以呼风唤雨,随意践踏旁的生命,而她便只能躲在角落里,如蝼蚁一般瑟瑟发抖。   刹那间风遇雪感到一丝愤恨,她喘息着慢慢站起来,颤抖的手召出紫极弓。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这个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狂风之中,风遇雪拉满了弓,瞄准了那个合欢宗的宗主,而后松开弓弦。   一道紫光犹如闪电,呼啸着扑向目标。   合欢宗的宗主微微一惊,忙侧身躲开。   风遇雪没有停,一箭接着一箭。紫色的电光如雨一般落下,每一箭都瞄准了对方的要害。   “是谁!”那人愤怒的大喊。   风遇雪没有答话,狂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娇小的身影一步步前进,再前进。   合欢宗本就是辅助系的门派,多与剑宗交好,并不擅长进攻,面对风遇雪的攻势,加上仙器的加持,那人只当在场还有一位高手,不禁吓了一跳,竟由着风遇雪将他连连逼退。   风遇雪见对方忌惮,忙跑到那鲛人身边拖着她躲回方才的树后。   “你没事吧?”风遇雪喘息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鲛人一身狼狈,衣不蔽体,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显示着她之前受到的苦难。   她看不到,只摸索着拉起风遇雪的手,朝她微微一笑,以口型说了一声谢谢。   而后她吃力地往江边爬去。   风遇雪微微一怔,看着鲛人听着水声,爬到江边。   她回眸朝她笑了笑,翻进江水里。   混浊的浪花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声响,一条偌大无比的鱼跳出水面,将那鲛人一口吞下。   江水归于平静,只有丝丝殷红的鲜血慢慢消失在水浪之中。   风遇雪呆呆看着这一切。   身后,合欢宗的宗主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甩出一把冰刀,朝风遇雪后背刺过来。   韩千觞的剑随后而至,他劈掉冰刀,冷冷地看她:“你是蠢的吗?鲛人生活在海里,这是江。”   刹那间,风遇雪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她颤抖地看着韩千觞,眼里都是不甘和怒火。   韩千觞笑了起来,他懒懒道:“不想死就得够强,等你嫁给我,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2 23:30:28~2021-03-24 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天星、无事三宝 5瓶;明月照长空 3瓶;卢卡斯是希娅的~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威胁 [VIP]   漫天狂风之中, 风遇雪被韩千觞按在一块巨石后面。   “呆在这别乱动。”他这样说,天上九天奔雷咒雨一般的落下,百兽门倾巢而出, 随着一声号角声,仿佛是攻击的信号,河水开始沸腾起来。   风遇雪站在江边,只见江水中突然显出一个漩涡,一头头上长角的狰狞巨兽长啸着跳了出来。   韩千觞神色凝重, 手中玄天剑罡风猎猎, 云层中传来声声龙吟,青龙从天而降, 与长角的巨兽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另一边, 火光自朱青窈和宁羽檬身后蔓延,连成一片, 狠狠撞向玉蛟。玉蛟举起双手, 吃力的升起一道屏障, 屏障如镜面,堪堪抵挡火焰的攻势。   然而朱青窈与宁羽檬配合多年, 早已心意相通,二人连眼神都不必互相看一眼, 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手。两个人的手中出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焱刀,狠狠劈了下去。   二人所用的仙器竟是一对双生仙器。   玉蛟的屏障被破,他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半步。   宁羽檬咧嘴一笑, 嚣张道:“能打赢老子的人, 还没生出来呢!”   他说罢, 手中的焱刀突然火光暴涨,那火焰不但烧向玉蛟,同时也烧向宁羽檬自己。   朱青窈见此,微微蹙眉,纤纤玉手捏了一个剑诀,轻轻在宁羽檬身后一点。   那火力顿时消减了些。   宁羽檬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青窈瞪了宁羽檬一眼:“又得意忘形,来之前我千叮万嘱过的,你的灵气过于罡烈,需得好生留意,否则容易反噬。”   宁羽檬嬉笑道:“有好姐姐在,我怕什么?”   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朱青窈纵然时时规劝,却总也劝不住,她正准备再说两句,却是玉蛟一道冰棱袭来。   宁羽檬手中弯刀挥过,暴烈的火焰刹那间将冰凌蒸成了水汽。   “青窈姐,小心些。”宁羽檬一边笑一边道,眉宇间带着一丝凛冽杀意,敢伤朱青窈,显然触动了宁羽檬的逆鳞。   自上回他独自去对付韩千觞,不但被伤得厉害,还因灵力反噬,损了修为,朱青窈便一直生他气,不太理他,若不是这一次有仗可打,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和姐姐说上话呢。   这边厢两个人打情骂俏,那边韩千觞刚刚英雄救美,叶瑾牙疼地用傀儡术控制了剑宗宗主,剑剑劈向敌军。   “这种时候,专心战斗啊!”叶瑾怒道,他以一敌二,所展现的实力叫蜀州王看的频频蹙眉。   虽然此时的战况尚分不出个先后,但蜀州王的眉宇间已露出踌躇之色。   她本以为今次要对付的,只是韩千觞一人,可如此四位宗主级别,便是百兽门加上成州的剑宗和合欢宗,也根本不是对手。   蜀州本就修者稀少,此时再去调人,远水是解不了近火的。   她幽幽叹一口气,扬声道:“韩宗主,我们认输了。”   漫天的雷鸣怒号,但蜀州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仍是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玉蛟回眸看向站在一旁的蜀州王,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他无法,只好怒气冲冲地回到她身边。   “为何认输?”他道。   蜀州王压低声音:“如此打下去,便是赢了,也闹的人尽皆知,我们的计划行不通了。”   按着最初的计划,蜀州王是想联合百兽门,将风遇雪扣在蜀州,对外只宣称赤珠血脉已被人买走,下落不明。   而对内,他们会把赤珠血脉圈养起来,之后再寻些根骨优质的修者,与她交合,多生些孩子出来,如此便可杀之飞升,蜀州的实力早晚也会跃居九州之首。   可这前提是其他门派都不知晓赤珠血脉在蜀州手中,若此事闹的人尽皆知,那蜀州只怕反而怀璧其罪。   如今,对方有四个门派的宗主,又十分强势,若想从他们手上抢人,已是很难了。   “认输?”韩千觞玩味地说着这两个字。   他轻轻一笑,玄天剑遥遥指着蜀州王的鼻尖:“晚了。”他轻声道。   蜀州王面色一变。   “我本以为你们会有后招,但若只是如此。”韩千觞的神色间阴郁至极,“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这个结果自然不光是韩千觞的意思,早在涠洲这几位赶到之前,楚晋便也叮嘱过叶瑾,无论今日多少人参战,务必一个不留,绝不可再走露了风声。   韩千觞话音未落,叶瑾的魇狱之刃刺入地下,黑色的爪子从暗处窜出来,将剑宗的宗主先一步控制。   那人发出一声哀嚎,便被叶瑾甩入滚滚江水之中,大鱼跳出水面,将人一口吞下。   韩千觞背后灵力暴涨,罡风阵阵,将他衣袂吹得翻飞。   蜀州王惊恐地后退一步,她突然意识到韩千觞和叶瑾可都是未曾使出全力的。   韩千觞向前一步,玄天剑指向玉蛟,他嘴角微微一勾:“这一回才是动真格的。”他说罢,电光一闪,一道雷重重劈下。   玉蛟没有躲开,顿时鲜血狂喷出来。   蜀州王歇斯底里道:“你要做什么?我是蜀州之王!你们苍州难道要挑起战争吗?”   韩千觞笑道:“我们自始至终,都在战争里啊。”   韩千觞和叶瑾武力全开,那位合欢宗的宗主被叶瑾打成重伤刚,只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玉蛟有半妖血脉,被韩千觞刺了个对穿,半跪在地上痛苦的□□,身体维持不了人形,渐渐露出尾巴来。   蜀州王面色苍白,胸口起伏不定。   “等等!别杀他!”蜀州王的眼角沁出一丝眼泪,嘶声力竭地喊道,她哽噎着,“别杀他好不好?”   韩千觞挑了挑眉,看向蜀州王。   “妖市的仓库里有无数奇珍异宝,我知道从哪里可以取出来,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声音颤抖地说道,一身华服的女子,如今却发丝凌乱,眼角带着泪痕。   韩千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的嘴角勾了勾,轻声问道:”你喜欢他?一个半妖的蛟龙?”   蜀州王咬了咬牙,承认道:“是。”   “前任蜀州王才死了一年,你身为遗孀,却跟他搅和在一起?蜀州王是怎么死的?”韩千觞的神色间带着一丝闪烁。   蜀州王听此,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   韩千觞懒洋洋地把剑横在玉蛟的脖颈:“我之前便觉得奇怪,蜀州王的妻子,竟能暂代王的职责,这是为何?你们的孩子呢?蜀州王宗室的其他人呢?”   玉蛟沉声道:“有资格继承王位的,都被我们杀了。”   韩千觞了然地问道:“包括她自己的孩子?”   玉蛟面色一变。   “我若是记得没错,前任蜀州王与妻子育有三子,可我此次来蜀州,却一个也没见到。”韩千觞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我动的手,她并不在场。”玉蛟面色难看地答道。   蜀州王脸色苍白地看向韩千觞。   她出身蜀州贵族,嫁给蜀州王时才不过十六岁,蜀州王比她大了二十岁。十年间,她诞下三子,颇得王上的宠爱。可是她不喜欢王上,更不喜欢宫廷,她心中所系,自始至终都是江边百兽门,那个样貌丑陋却温柔的半妖。   后来,他们开始在皇宫私会,有一日二人被前任蜀州王撞见。为了灭口,玉蛟杀了他。   之后不久,朝堂上不少人都说王上死的蹊跷,要追查,二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反对的人统统杀掉。这之后,玉蛟杀了所有的王子和继承者。   朝堂上下对此事心知肚明,可威慑于百兽门的威力,没有人敢在多言。   王后成了新的蜀州王,二人的关系也是半公开的状态。   蜀州王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享受了权利的好处,于是更加想要权利,这才淌了赤珠血脉的浑水。   而现在,她十分后悔,这般世所罕见的东西,终究并非他们应该觊觎的。   “我蜀州的朝局,与苍州无关。”蜀州王咬牙道,“你又何必追问?”   “无关?确实无关。”韩千觞慢慢道,“不过我最恨背叛。”   他说罢,突然挥剑。   鲜血飞溅起来。   玉蛟的头颅刹那间落在地上,打了个滚。   蜀州王的尖叫声在黑暗中彻响,而后韩千觞便站在她面前。   他看着她,神色间平静地近乎冷漠,蜀州王觉得,那一刻,韩千觞透过她的眼睛,似乎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她看不透,很快,她也不必在想,因为韩千觞的剑洞穿了她的胸口。   她重重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天上乌云散尽,露出一轮初生的朝阳。   韩千觞站在朝阳之下,血顺着剑尖流下来。   或许是刚杀了人,他回眸看向风遇雪,眼神里尚且带着一丝冷漠。   “跟我回去吧。”韩千觞道。   风遇雪缓缓地摇摇头。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笼子里了。   于她来,苍州便如妖市的囚车一般,她坐在上面,便会被待价而沽。   嫁给韩千觞也罢,不嫁给他也罢,风遇雪三个字,在苍州是没有价值的。   韩千觞的神色有些焦躁:“你不肯跟我走?”   “我想修炼。”她说道,“若有一日,我最少,最少能打败风醉秋的时候,我再回去。”   韩千觞挑眉:“你现在有身孕。”   风遇雪没有说话,她沉默下来。   叶瑾站到风遇雪身边,他的匕首仍握在他手里。   “韩千觞,现在可是三打一,你不要想强行带走风遇雪。”叶瑾冷笑道,他与韩千觞打过交代,深知这厮一肚子的坏水。   韩千觞冷笑一声:“是吗?可风遇雪若不跟我走,你们的涠洲王能否活着,可就不好说了。”   刹那间,就连朱青窈和宁羽檬也一起跟着变了脸色。   风遇雪微微蹙眉。   “楚晋总是溜的很快,但这一次,我咬住他了。”韩千觞似笑非笑看向风遇雪,“你最好快点答应我,否则若是晚了,我说不得会改变主意,先要楚晋的命。小哑巴,你总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在让你选吧。”   风遇雪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早该想到,温柔不过是错觉,韩千觞这人,永远学不会妥协,他只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风遇雪仰头看向韩千觞。   她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跟着韩千觞也并不是特别差的选择。   她渴望力量。   而韩千觞是天生的杀神,她见过很多次他的战斗,他总是出手最快,最准的那一个,在风遇雪见过的战斗中,她从未见韩千觞败过。   跟着他,她能学到很多。   “我想变强。”风遇雪咬牙道。   “好,我帮你。”韩千觞答地干脆利落。   他朝她伸出手。   火热而鲜红的朝阳在韩千觞背后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   风遇雪上前一步,把手放在韩千觞的手心里。   韩千觞握紧风遇雪的手,冰冷的神色终于融化了一点,他拉着她,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如毒蛇吐信般的低语。   “小哑巴,别想摆脱我,永远都别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3 23:00:00~2021-03-24 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照长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花神祭 [VIP]   夕阳西下, 在韩家暗卫的注视下,楚晋正带人悄然离开蜀州。   楚晋坐在马车上,小心翼翼地将古朴的钥匙插入装有灵珠的匣中, 只听一声清脆的机扩声,木匣底部的暗格中弹出一张地图,楚晋松了一口气。   “母妃留下的笔记竟然都是真的。”他喃喃着将地图打开,只见地图上清晰的记录着赤珠血脉的聚居之地。   “她一生都想要回到家乡,却终究没能实现。”楚晋轻叹了一口气。   年少无知的少女, 为了情郎背井离乡, 可当被情郎伤害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家丢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 自此沉迷于从古老的书籍里寻找家乡的蛛丝马迹,可惜最终却没能走到最后一步。   楚晋看着地图, 眼底流露出些许伤感,他将地图上的内容尽数留在记忆里, 而后将地图交给宁羽檬。   “羽檬, 帮我烧了吧?”   “烧了?晋哥, 你废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找到赤珠血脉的藏身之处吗?”   楚晋摇了摇头, 轻声道:“世人贪婪,若叫人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 才是永无宁日的时候。苍州王也在暗暗查访此物,若不然不会叫韩千觞到蜀州来,烧了地图,才能保他们的平安。”   云裳气地伸手夺下地图:“不能烧!这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   楚晋摇摇头, 一阵微风吹过,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指缝间沁出一丝鲜血。   他嘶声道:“我时日无多,许多事要早做决断。”   此话一出,云裳眼圈微红,气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   ***   蜀州王宫。   韩千觞坐在本属于蜀州王的书房里,门外一簇簇新竹沾着露水,他随意玩弄着手中的笔杆,神色间难得的慵懒。   韩烈走进房间,手里捧着一只鸽子:“主子,王上的信到了。”   “念吧。”韩千觞扔下笔道。   “一王三派俱灭,可拿下蜀州成州,大军已开拔,不日便到。”   韩千觞毫不意外,他微微一哂,道:“咱们的王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传令休整,待大军到了,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是。”   蜀州多雨,没多久外头的天色便阴了下来,韩千觞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突然起身出门。   王宫里静悄悄的,自蜀州王殒命,韩千觞占据了王宫后,蜀州的官员们皆是闭门不出。   骨头硬的大多都被玉蛟杀了,余下的这些没有人会和他硬来的。   韩千觞穿过一处庭院,绕过回廊,便听见屋内传出隐约的声音。   “刚有身孕的妇人,不易长途跋涉,若要车马劳顿,最好过一个月再说。”给风遇雪看诊的大夫摸着胡子,沉吟道,“娘子也就是仗着年轻,脉像还算稳健有力,却也得仔细些。”   大夫说着,收拢了散落的物件装进药箱里。   “有劳大人了。”风遇雪笑了笑,把手腕拢回袖中。   韩千觞笑了起来,他推门而入,诊治的大夫恰好起身,见他来了,忙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风遇雪瞧着韩千觞,神色间平静至极。   韩千觞一脸温柔的笑意,自停在蜀州,或许是因为大敌已灭,他整个人都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修炼?”风遇雪问道。   “你是讨债的吗?见我便说这个。”韩千觞轻笑起来,他上前一步将风遇雪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晚上带你出去看看,蜀州风貌与苍州截然不同,夜里还有花灯。”   他上下打量着风遇雪,经过几日的修养,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韩千觞瞧着,心情大好。   风遇雪面色微冷:“我不想去。”   韩千觞并不恼,仍是笑眯眯地,只是眼里并无多少笑意:“你若不能取悦我,我又为何要教你修行之法?把你教会以后,再帮涠洲人算计我吗?”   风遇雪仰头看着他。   韩千觞笑容浅淡,神色间少有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越发透出他的薄凉和冷酷。   “今夜陪我出去,你若乖乖的,明日我便教你,若定要与我作对,我什么也不做,也一样叫你难受地很。”   风遇雪看着他:“你一定要这样吗?”   她平静地问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韩千觞答。   风遇雪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说的对,你一贯如此。”   入了夜,韩千觞果然来接她。   他提前叫人传了话,要风遇雪好好装扮一番。   风遇雪接过宫人送来的衣裳,大片的锦缎织就花团锦簇,异常的艳丽。偌大的衣摆瞧着倒像是一件礼服。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盛装打扮的模样,神色间难得的愉悦。   “你今日定能惊艳全场。”   风遇雪蹙了蹙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韩千觞笑:“你到了便会知道。”   他们出了王宫,今日不知是什么节日,蜀州的街市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挂起红灯。   韩千觞带着风遇雪坐上一辆辇车,那原本是蜀州王的车架,风遇雪微微蹙眉。   她虽不懂礼数,但却觉得似乎不妥,然而韩千觞却毫不在意,他亦是华服玉冠,拉着风遇雪的手上车,二人并排坐在车上,从王宫出发,一路往城门外走去。   春日的夜里,凉风习习,吹着风遇雪的礼冠微微摇曳。   街市上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欢声笑语,见着辇车,他们亦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让开些位置,任由他们通过。   “今日是花神祭,按着蜀州的规矩,本该是王上与王后祭祀花神。但他们死了,几位王族邀我来祭。”韩千觞懒懒地说道。   风遇雪嗤笑:“邀请?他们还邀请你做什么了?今日代王祭祀,明日是不是还要代王理政?”   那自然是极有可能的事。   苍州王大军压境,韩千觞凭借着修者中绝对的实力占据王宫,其意思不言而喻。   蜀州朝堂上的硬骨头多被玉蛟所杀,又有谁会反对。且不提他们不但不反对,还在借机向韩千觞献殷勤。   甚至于,私底下他们韩王韩王的已经叫上了。   这些事韩千觞又岂会不知,只没有人会将这话讲到明面上。   “小哑巴,你话倒是挺多。”韩千觞低笑道 。   花神祭的仪式在城外举行,满城喧闹热闹声中,辇车被拉到祭坛,只见一座巨大的汉白玉花神像立在河边。   花神身穿彩衣,衣袖间都是祥云,满头青丝,微笑地捻着一朵牡丹。   韩千觞拉着风遇雪下车,两侧的乐师开始奏乐,司仪朗声道:“上前,拜!”   韩千觞便拉着风遇雪上前一步,在花神像前拜了三拜。   他拉着她的手,火光明灭间,他的眼里难得的虔诚。   礼成,他才看着神像开口道:“蜀州传说,拜过花神像的人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风遇雪微微一颤,她看向韩千觞,他神色平静,在璀璨的火光下,甚至带着一丝缱绻的温柔。   “这传说若是真的,那你可是被我骗到手了。”韩千觞轻笑道,他攥紧她的手,突然倾身上前,亲了亲她的脸颊。   这或许过于恩爱的动作,让看热闹的蜀州百姓大声欢呼起来。   风遇雪在喧闹声中,微微颤了颤,她想,这若发生在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那该多好,她定然全然沉浸在这甜蜜里,难以自拔。   可是,可是……   如今,她只觉得五味陈杂,心中一阵阵酸涩涌上心头。   她低着头,任由泪水打湿她的睫毛。   典礼后,蜀州的富商在家中设宴款待韩千觞。   风遇雪被韩千觞一路带过去,他始终拉着她的手。   官员们推杯换盏,风遇雪被女使们带到后院,和女眷们一起谈笑。   她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由着所有人吹捧   “夫人生的这般貌美,难怪韩王对您情根深种。”   “可不是,韩王那般风貌,可叫我们蜀州的女子们倾心不已呢。可惜韩王心中,只有夫人一人,还特命我等筹备了花神祭。”   风遇雪微微一怔,不是蜀州人邀请的吗?   几位夫人见风遇雪感兴趣,不禁掩嘴笑道:“花神祭原本在七月,今日该是祭五谷神的,可韩王听说了花神的传说,便要改祭祀花神。”   哦,这倒是韩千觞的习惯,任意妄为的很。   风遇雪不禁想着。   而此时,前厅之中,官员和富商们与韩千觞推杯换盏,酒至半酣,他瞧着微醺。   有人便动了心思,到他身边说道:“听闻夫人有孕在身,韩王何等尊贵,身边无人伺候可是不好。”   韩千觞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要如何?”   那人嘿嘿笑道:“下官预备了一些美人,还请韩王笑纳。”   随后他拍了拍手,十几个打扮妖娆的女子一起上前来。   她们朝韩千觞盈盈拜下,眼角俱是媚态。   这些女子各个都是绝色,不知这人花了多少心思才笼络到手中,竟是一股脑要送给韩千觞。   韩千觞看着她们,不动声色道:“大人费心了。”   “只要韩王殿下高兴,那我等便安心了。”   “只可惜我不能收啊。”韩千觞看着杯中酒,轻声叹息道。   “这又是为何?”   “夫人性子烈,若将这些女子带回去,只怕都是枉送性命啊。”韩千觞笑道。   一众官员只当韩千觞说笑,嘻嘻哈哈过去。   这日夜,待韩千觞和风遇雪回府,他们还是将这些女子送了过去。   暗卫问韩千觞:“主子,这些人如何处置?”   风遇雪浑身僵硬,抬头看向他。   她从未对韩千觞抱有什么希望,可是这一刻,风遇雪却克制不住的紧张。   “都杀了吧。”韩千觞漫不经心道,“便说是韩王夫人不高兴,下的命令。”   “是。”暗卫退了下去。   风遇雪愕然地看着他,许久才恼怒道:“你要杀人,与我何干?”   韩千觞微微一哂,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傻丫头,这是帮你立威,我就是要让人知道,韩王身边,永远只有一位夫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4 23:59:41~2021-03-26 18: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思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夜谈 [VIP]   这一夜过后, 人人都知道,韩王府中的这位夫人,性子烈且不容人, 只韩王宠得很,不少想入非非的蜀州贵女因此才打消了念头。   第二日一早,风遇雪便缠着韩千觞,要他教自己修炼。   “你昨日答应的。”她倔强地说道,韩千觞笑着看她, 慢悠悠道, “急什么?”   风遇雪自然是心急的,韩千觞这人反复无常, 拖的越久,他越不知道肯不肯教自己, 风遇雪生怕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你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今开始修炼, 便是天赋异凛的, 也是晚了许多。”虽是这样说的,但韩千觞还是将一些浅显的修炼口诀交给她。   风遇雪如获至宝, 开始尝试着如他所说,感受天地之气, 将灵力进入体内,存入丹田之中。   “天地之间有稀薄的灵气,点滴存储,日积月累才能得到许多。你现在有孕, 只能慢慢积累, 待你生产之后, 我帮你再寻些补充灵力的药草,可让你的修为日进千里。”韩千觞说着,伸手按在风遇雪的肩膀,风遇雪只觉身体里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冲刷进自己的五脏六腑。   她身体微颤,突然觉得手心处涌出一股力量,这力量过于澎湃,她完全控制不住,任由它喷泄而出。   一股凛冽的风吹气风遇雪的衣袖,将园子里的一簇竹子吹得咧咧作响。   风遇雪惊呆了。   “感受到了吗?这便是灵气的力量,你的根骨果然是风系,风家上下没有出过一丝个例。”   韩千觞松开手,道:“好好修炼吧,明日我再检查。”   他说着转身便走,风遇雪这才注意到韩烈已在院外等候多时了。   “你是因为我有孕才定要留下我的吗?”风遇雪看着韩千觞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   她心里狂跳的厉害,韩千觞性格多疑,她假孕的事本也瞒不了多久,若是风遇雪有心装傻,便等药效快过去的时候,来一次失足摔跤,怎么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韩千觞一遍又一遍地谈及孩子,风遇雪突然忍不住便很想知道这件事。   韩千觞到底是为了留下她还是为了留下他以为的那个腹中胎儿?   韩千觞听到风遇雪的话,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而后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不要胡思乱想。”   风遇雪慢慢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笑意。   她便知道,她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风遇雪的小院子里出来,韩千觞便回到蜀州王的书房,他每日在那里处理蜀州政务。   他如今暂代蜀州内政,名义上是协助蜀州选出新的王,实际上他已然是蜀州真正的控制者了。   看过内政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转而问韩烈:“涠洲那边有消息吗?”   韩烈一怔:“王上如今的意思,可是要咱们选把蜀州和成州拿下。”   韩千觞微微冷笑:“蜀州和成州无所谓,涠洲那位却是个祸害。他在蜀州吃了咱们的亏,以楚晋的性子,定要有所行动的。”   韩烈点点头,才道:“属下派人去盯着?”   “去吧,弄清楚他要干什么。”韩千觞道。   “是。”   这之后数日,风遇雪专心修炼,每日坚持不懈的积蓄灵力,白天夜里,都不肯休息。   起先几日,韩千觞还算纵着她,后来却生气了。   这日夜里,风遇雪仍在吐纳调息,韩千觞冲进房间,将她一把捞了起来。   “该就寝了。”他道。   风遇雪惊呼一声,被他拦腰抱起来,扔在床上。   她吓了一跳,躺在床上,惊恐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喊了声:“不。”   韩千觞被气笑了,他压在风遇雪身上,随手脱掉她的外衫,滚热的躯体很有存在感。   风遇雪闭上眼睛,面色多少有些苍白,她并不知道韩千觞会做什么,这人任意妄为惯了,每一次她以为已经该是极致了,可韩千觞却一次又一次突破她的想象。   她害怕受伤,于是学会做最坏的打算,把预期降到最低,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她战栗地感受着韩千觞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而后亲了亲她。   彼此之间纠缠的体温让风遇雪浑身难受,韩千觞紧紧贴着她,他吐出的气息贴在她耳边。   风遇雪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如木头一般全身上下僵硬的厉害。   韩千觞终于从其中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他想起他们之前那个新婚之夜,风遇雪的主动与温柔。他的脸色渐渐变了起来。   “你怕我?”他问道。   风遇雪不说话。   韩千觞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这样要你?”   风遇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又哪里知道你会做什么。”   她把头扭向一边,看着床幔,避开韩千觞的目光。   韩千觞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禽兽?”韩千觞忍无可忍地问道,他沉重的身躯压在风遇雪的身上,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看向风遇雪:“看着我!”   那声音不容置疑,风遇雪慢慢转头。   她眼底的伤感与难过被韩千觞尽收眼底。   “你整日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被风遇雪眼中的哀伤镇住了,韩千觞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他翻身躺在床上,将风遇雪搂进怀里。   “我是要你休息休息,好歹是有身子的人了。”   风遇雪勾了勾嘴角,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韩千觞轻声道。   “人总是会变得,尤其是绝望之后。”   韩千觞沉默了一会儿:“过去我对你确实不够好,但却是形势所迫,并非有意伤你。”   “形势所迫?”风遇雪嘲讽地重复,“韩千觞你不必骗自己,你骨子里并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只是风家送给你的玩物,可以任由你随意磋磨,你不会为我做任何牺牲,任何改变。”   韩千觞沉默下来。   “我说的可有错?”风遇雪道,“就连你如今所谓的耐心和温柔也不过是因为我有孕了。”   “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你傻傻地付出一切,得到的却只是一次次伤心。”   韩千觞闭了闭眼:“别说了。”他低语。   “我知道,你过去不敢对我好,只是怕被人留下把柄,如今对我好,也不过是因为我有更大的利用价值。”风遇雪看向他,她的眼睛雪亮,清醒而克制。   她看着韩千觞漆黑的眸子,冷冷地拿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脖颈上。   “我是赤珠血脉,杀了我可以飞升成仙,你真的不想要吗?”   韩千觞一脸愕然,他仿佛被风遇雪的肌肤烫到一般,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   “你疯了吗?”韩千觞咬牙切齿道,他大约是被窥探到内心最隐秘之处,怒气冲冲地翻身下床,一路冲了出去。   风遇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坐起来,继续修炼。   她需要变强,再变强。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不够明天加更么么哒 第33章 出征 [VIP]   那日过后, 韩千觞便不太招惹风遇雪了。风遇雪也并不理会他,只兀自修炼。   她丹田间已蓄了一些灵力,开始尝试着使用一些简单的术法, 控制风穿过林间,或者让自己的眼睛看清十里以外烧饼店的烧饼上,有几颗芝麻。   这样的日子充实简单,什么也不必想,只做自己能做的事。   直到一天, 风遇雪发现韩千觞已十几日进过她的院门了, 他只是偶尔在门外看看她,站一会儿便走, 也不知外面是不是有了变化,王宫里的宫女都比过去要行色匆匆许多。   天气渐渐变暖, 风遇雪换了轻薄的衣衫,整个人因为灵力的滋养变得越发有精神, 皮肤细腻光滑, 美的如一抹亮光。   她仍在打坐, 韩千觞站在门外看她,他衣着铠甲, 即将出征,眉宇间莫名带着一股烦躁。   “看好了她。”他冷声道。   韩烈站在韩千觞身后, 应声道:“是。”   过了一会儿,韩千觞却依旧没有走,韩烈惊奇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底尽是复杂的情绪。   “这是我的大后方, 你们可要为我守住了。”韩千觞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我把靶子立在这里, 必定会有人来打她的注意。”   韩烈试探着问道:“若不然主子带夫人一起去?”   韩千觞收回视线,摇摇头:“算了,只怕又横生波澜。”他最后抬头看了风遇雪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待韩千觞走远,风遇雪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睛。做修者,果然是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自开始修炼之后,她便发觉自己的身形轻盈许多,且能感受到周围十丈之内所发生的一切。   比如方才韩千觞刚走到院门,她便能觉察出他的存在,她能听见他的声音,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与压迫力。   而随着修炼的日日精进,她所能感知的范围也在逐渐扩大。   韩千觞告诉她,一般人只要能在丹田贮存灵力便可开始修炼,十年筑基,十年结丹,若二十年内都无法结丹,那此人的修为便注定无法再进一步。   风遇雪好奇问韩千觞,那他是几年筑基几年结丹。   韩千觞漫不经心地答:“三个月筑基,一年结丹。”   风遇雪为之气结,好吧,这大概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   不过她倒也并不觉得自己如今开始修炼便能追赶韩千觞,她只是想要自己有一点自保的能力,而不至于任人磋磨。   苍州军已入蜀州,陈元的军令下达,要韩千觞带兵攻打成州。   如果此役大胜,那么陈元便实际控制了三个州,距离他一统天下的野心又进一步。   韩千觞这一走,至少月余,风遇雪一直觉得这事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直到一波又一波的刺客来袭。   好在韩千觞将他身边的暗卫留了大半在蜀州,这些刺客几乎刚一进王宫,便被暗卫们打发了,可还是有一两个,跑到了风遇雪的小院子里。   风遇雪看着暗卫们杀人,刺客就倒在外面的小院子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令人作呕。   尤其是有了修为之后,她的感官比过去敏感了许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于她来说,都如同近在咫尺,死人的战栗感让她觉得后颈发凉。   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韩烈在屋外担忧的问道:“可需要为夫人叫个大夫过来。”   “不必了。”风遇雪声音嘶哑道,那一天她难得没有再继续修炼,而是早早就寝。   这样的刺杀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月,好在每一回都是有惊无险,后来前线传来消息,韩千觞已率军攻入成州都城。   而与此同时,楚晋已到达了赤珠血脉的聚居地。   他烧掉了地图,却也同时把图中内容记在了脑海中,按着记忆中的方向,他们一路向西,终于在一座连绵的雪山脚下,找到了入口。   寒雪关外。   楚晋坐在轮椅上,被云裳推着,他怀里抱着装有灵珠的木匣,剧烈的灵力波动很快惊动了寒雪关内藏身的人。   三个青年人满怀敌意地走出关口,他们的身后有一道似有似无的结界,若非赤珠血脉,根本无法顺利同行。   “你是何人?”为首的人看着楚晋,轻声问道。   楚晋笑:“一个异乡人罢了。我受家母所托,要将一件东西还给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楚晋怀中之物。   楚晋将木匣打开,丰沛的灵力喷涌而出,三人面色大变,道:“此乃我族圣物,你从何处得来?”   楚晋摇摇头:“你们不必知道我是谁,也不必知道此物从何而来。我今日来,不过物归原主。”   云裳瞧不下去,急道:“你们这儿太冷了,送你们,你们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她说着抢过楚晋手中的木匣,急乎乎将东西塞给三人,而后,推着楚晋转身便走。   楚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见云裳红了眼眶。   “你别想留在那里!”云裳嘀嘀咕咕地说着,她瞪着他,气道,“如今了了心事,给我回家,好好养身子!”   楚晋莞尔:“好好好,都听你的。余下的事都听你的。”   云裳见楚晋答应地利索,才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   她是生怕楚晋不当皇帝,想留在这里生活的,若是如此,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云裳推着楚晋回到马车,车内宁羽檬手心里捧着一团火,早把车子熏得温暖而干燥,云裳把楚晋冰冷的手握在手里,一边呵气,一边摩挲着。   “该回去了吧?我们的王上?”朱青窈难得好脾气地哄道。   “是啊,楚哥,听说陈元把成州都打下来了,你得回去主持大局啊。”宁羽檬道。   “这点事为何不要叶瑾来,你自己身子那么弱,又一路奔波,真是没事找事!”云裳气道。   “叶瑾终究不是涠洲人。”楚晋微微蹙眉,“鬼门宗行事诡秘,他那人也多少有些反复无常,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用他。”   宁羽檬咧嘴道:“我就说他不像个好人。”   云裳撇撇嘴:“你是因为他跟青窈姐姐有过婚约吧。”   楚晋笑道:“我也觉得是如此。”   四人说笑着,渐渐消失在寒雪关外。   而此时,得到灵珠的三人抱着木匣匆匆忙忙退入关内。   赤珠一族的聚居地,在大陆的极西之地,名唤寒雪关。此处夹在两座雪山的缝隙之间,常年被大雪封山,人迹罕至。外面则有许多年前赤珠先祖留下的法阵和结界,若非本族人,不得通行。   三人抱着木匣急匆匆穿过结界,结界之内春意盎然,落英缤纷,连绵的农田和干净整洁的房屋,嬉笑的孩童和妇人穿梭期间,俨然是个世外桃源。   整个寒雪关的正中间,有一座宫殿,三人冲进大殿,大喊道:“长老长老,灵珠回来了!”   坐在大殿中央的老者抬了抬手,三人抬头,这才发现殿内还有个陌生人。   陌生人一身黑衣,眉眼间带着三分笑意,不是叶瑾是谁。   他瞧着木匣笑了笑,感慨道:“兜兜转转,还得我亲自来取。”   长老恭敬地对黑衣人道:“那便有劳叶大人了。”   三个青年一脸敌意地看向叶瑾,为首一人上前一步道:“你是何人?”   叶瑾漫不经心道:“我是你们祖宗。”   三人又气又恼,刚要发作,却是那老者呵斥道:“不得对上仙无礼?”   三人又惊又恼:“上仙?他是从天上来的?”   叶瑾散漫道:“是啊。你们的老祖宗出了点状况,要我帮她取走这灵珠。”   “灵珠遗失千年,你怎知在此处?”   “这就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了。”叶瑾笑眯眯道,下一刻那三人眼前一花,只见叶瑾已将灵珠拿到手中,站在大殿中央。   他打开木匣,仔细打量着这灵珠,感慨道:“也只有她敢有这样的魄力,千年的道行说丢就丢,如今白白在这吃那么多苦头。”   赤珠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叶瑾所说何意。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叶瑾嬉笑着转头对长老道,“再过一阵子,只怕九州便要天下大乱,还请长老看好族人,不可再叫他们出去了。”   长老听此,忙起身行礼,恭恭敬敬道:“谨遵上仙的教诲。”   叶瑾见此,微微颔首,下一刻,他便带着灵珠从大殿之中消失了。   离开寒雪关,叶瑾不再掩饰修为,只不过片刻,便回到了涠洲王宫。   他将灵珠塞进空间,轻轻松了口气。   此番楚晋亲自前往寒雪关,叶瑾被安排留在涠洲王宫坐镇,他心知楚晋对他仍是有些疑虑,也不愿与他们翻脸,是以乖乖等楚晋物归原主以后,再去找赤珠一族将东西要了过来,如此打了个时间差,既全了楚晋的情谊,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搞定了灵珠,下一步便该寻个理由去找风遇雪了。   叶瑾微笑着想,他慢悠悠进了一个院子。   此处在涠洲王宫内,却把守森严,院里院外,共有二十几名影卫,皆是高手。   院内,韩静烟的手腕处被带着符咒的银锁锁着,她轻声哼着歌谣,神色间状若疯癫。   今日天气正好,她坐在石桌前,抱着一个枕头,一边摩挲一边唱道:“妈妈的好宝宝啊,好啊好宝宝……”   “别装了。”叶瑾看着她,笑眯眯道。   韩静烟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抬头看了叶瑾一眼,又继续唱了起来。   “我可以放你出去。”   韩静烟不理会他。   “陈元拿下了蜀州和成州,预备称帝,封三王子为太子,大赦天下,还要三王子的生母做皇后。”叶瑾笑道,“你竟还能沉得住气在此装疯卖傻。”   韩静烟的歌声停了。   “想报仇吗?”叶瑾道,“我可以帮你啊。”   韩静烟终于装不下去了,她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他。   “你要我做什么?”   叶瑾笑了笑:“很简单,我需要你杀一个人,杀一个你会很想杀的人。”   韩静烟面色阴沉,不明所以。   “杀谁?”   “韩千觞。”叶瑾慢条斯理说道,他上前一步,两只手指便将韩静烟手腕上的锁链掐断,他压低声音道,“你去蜀州,妖市的人会接应你。你去杀韩千觞,我保证会让陈元下去陪你。”   韩静烟浑身微微一颤。她眼睛猩红地看着他,嘶声问道:“你说真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叶瑾笑了笑道,“鬼门宗掌握着生与死的秘密,若是运气好,陈元和陈枫说不得还能在地狱里见上一面。”   或许是想到什么疯狂的事情,韩静烟的眼底略过一丝歇斯底里地兴奋,她道:“好我干!”   叶瑾笑道:“那便合作愉快。”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7 09:03:12~2021-03-28 01:1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丸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埋伏 [VIP]   韩千觞出征后一个月, 他给风遇雪寄了一封信回来,和书信一起的,还有一些成州的特产。   信的内容简单至极。   战事已了, 不日将归。思卿念卿,辗转反侧。   这样又酸又臭的句子,实在不像是韩千觞一贯的手笔,风遇雪瞧着不觉感动,只皱着眉头想这人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成州靠海, 鱼获丰富, 韩千觞还派人送回了不少鱼虾干货,和拇指般大小的夜明珠。   那夜明珠装了满满一盒子, 打开盖子便满室霞光,夜间也犹如白昼。   风遇雪不敢兴趣, 随手收了起来。   彼时,成州大捷的战报已至, 韩千觞已占领成州全境, 陈元发了嘉奖令, 一份发到成州,另一份则发给蜀州, 发往蜀州的这份是给风遇雪的。   早在出征前,韩千觞便把请婚的折子递了上去。   韩千觞言说, 自己找人算了命,天生八字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所以第一任妻子才死于非命。算命的说了, 他需得娶一门出身极低的妻子, 才能保住妻儿性命。如今他的外室有了身孕, 他思来想去,便预备将她娶进家门。   这当然不过是托词,韩千觞如今手握重兵,若是再求娶高门显贵的女子,陈元只怕就要不放心了。   可韩千觞剑走偏锋,故意说要娶风遇雪,这么上道,陈元如何不高兴,这次颁嘉奖令,他干脆随手赏了风遇雪一份东西,还叫了司马家的长子司马沉舟前来宣旨,以示重视。   司马沉舟不但是司马家的长子,更是风家的女婿,风杰的大女儿风念菱正是他的妻子。   对于风遇雪,司马沉舟只从风家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说过,显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来蜀州这一趟,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风遇雪。   司马沉舟到时,风遇雪还在打坐,这一个月她日夜修炼,越发感受到修炼的妙处,灵力沉入丹田,让她觉得周身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风姑娘,苍州来了使者,需要你去接旨。”韩烈站在院外,小心翼翼道。   风遇雪睁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她感觉的到,有个修为十分了得的人进入了蜀王宫,她本以为是韩千觞的下属,听韩烈这般说,才知道是苍州那边来人了。   “为何要我接旨?”风遇雪问道。   “成州大捷,王上赏赐了东西,指明要你接旨。”   风遇雪微微一怔,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换了身衣裳,到正殿去了。   司马沉舟在大殿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风遇雪姗姗来迟。   他的妻子素来寡言,又早早嫁入司马家,但司马沉舟早就听小姨子风醉秋提过她这个庶妹。   据说这女子貌美且狡诈,看似柔弱,实则阴狠。司马沉舟是预备要好好收拾她一番的。   风遇雪按着韩烈的提醒,换了一身华服,走进正殿,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生的魁梧,一身紫色锦缎,满脸矜娇,负手而立。   他见她进来,冷声道:“风遇雪,姗姗来迟,该当何罪,难不成是不把王上放在眼里?”   风遇雪微微一愣,她迟疑片刻,不动声色地行礼,却不发一言。   韩烈跟在后面进门,见这境况也是奇怪。   按理韩千觞立下大功,使者见着风遇雪,该是奉承才是,也不知司马家这位大公子是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我训你,你不认吗?”司马沉舟怒道。   韩烈见情势不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还请司马大人赎罪,风姑娘生不能言,只怕难以答您的话。”   司马沉舟听此,微微一愣,他看向风遇雪,只见女子一脸平静,神色间竟仿佛有些淡漠。   她瞧着他,即不害怕,也不愤怒,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龌龊心思。   不知为何,和风遇雪对视的刹那,司马沉舟竟反而觉得心虚。   “罢了,韩将军好歹也是功臣,我又怎好难为他的女眷。风遇雪接旨吧。”司马沉舟冷声道。   风遇雪低头听司马沉舟将陈元的旨意念完。   全篇辞藻华丽,竭尽词句嘉奖韩千觞的悍勇和风遇雪如何品貌双绝,和韩千觞堪称绝配,倒像是陈元当真见过她一样。   这些自然都是次要的,要紧的乃是最后几句。   “待韩千觞凯旋,命你二人回苍州完婚,风遇雪封一品夫人,赏黄金万两,锦缎百匹,俸百两。”   风遇雪怔忪地接过司马沉舟递上来的旨意。她倒未料到,韩千觞已将这些消息传回了苍州。   他是真的要娶她的。   这样的认知让风遇雪满心的五味陈杂,她并不知那些于朝堂上的考量,只突然想起韩千觞临走前,遥遥看着她的样子。   他临走前,二人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可该做的事韩千觞倒是一件没少做。   “风姑娘好运气。哦,不对,日后便该称韩夫人了。以庶出之身,却能并肩我苍州的第一战神,风家有女如此,我司马沉舟也是与有荣焉呢。”   司马沉舟阴阳怪气道,然而他任何绵里藏针的话,对着风遇雪来说,无意于一拳打进棉花里。   风遇雪莫名其妙抬头看他一眼,全然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司马沉舟看她神色,只觉得难堪,却又回击不了,不禁越发生气起来。   韩烈只好上前打了个圆场,干笑道:“司马大人远道而来,我们将军又恰好不在,夫人一位女眷,怕是招待不周,隔壁偏殿已备好酒菜,还请司马大人稍事休息。”   司马沉舟听此,只好顺水推舟,跟着韩烈走了出去。   他在偏殿入座,只见几个宫女如鱼贯入,端上酒菜,他随口饮了一杯酒,却见其中一个宫女瞧着眼熟。   那宫女恰好抬头,二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只见那女子虽是宫女打扮,却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眉眼素淡,似修饰过几分,但如司马沉舟这般经常出入王宫的,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   韩静烟!?   司马沉舟瞪大眼睛,酒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韩烈不知缘由,只当这位大少爷又发作了。   早在得知司马沉舟要来传旨的时候,韩千觞便吩咐人传话给韩烈,说这人刚愎自用,矜娇高傲,要他顺毛捋了,送走便是。   我不在,别叫小哑巴吃亏。   韩千觞如此吩咐,韩烈自然照办,这已经怂成这样了,也不知这司马沉舟又发什么脾气。   “大人可是这酒不合胃口?”韩烈道。   司马沉舟慌慌张张捡起酒杯,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只是没拿稳。”   韩静烟俯身将酒菜放在他桌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伸出食指摆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转身离开。   司马沉舟咽了口口水,突然起身道:“突然想起,还有王上吩咐的差事未办,我不便久留,先走一步。”   韩烈不明所以,却还是将司马沉舟送到宫门前。   司马沉舟坐上马车,叫车夫赶紧离开,可走着走着,他却发现这马车行驶的方向可不是他临时下榻的客栈,而是城郊。   “你怎么驾的车?”司马沉舟恼道,可一掀开车帘,外头驾车的不是韩静烟是谁?   “司马沉舟,你的警觉性是越来越差了。”韩静烟冷声道。   “韩静烟?你待如何?”司马沉舟冷汗直流,身上微微颤抖,声音嘶哑道。   司马沉舟虽说是司马家的长子,但若论修为,比韩千觞和韩静烟这等高手,还差了一个阶段的差距。如今司马沉舟不过金丹后期,韩静烟和韩千觞可都已是元婴。   这样碾压的等级差别,让他在韩静烟满前,毫无还手之力。   韩静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若要杀你,早就动手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马车在郊外的竹林中停下,韩静烟跳下马车,抬手召出焦尾琴。   她手指间拨弄了几个琴弦,数个蒙面人突然从天而降。   这些人各个都是高手,只把司马沉舟吓得双腿发软。   “这些都是要与韩千觞寻仇的人。”韩静烟轻声笑道,“他手里私藏了一个赤珠血脉,你不想把人弄到手吗?”她冷笑道。   “什么?”司马沉舟愣了愣,“他上书说蜀州大战,乃是涠洲人和一门三派相争,最后两败俱伤,赤珠血脉不知所踪。”   一个蒙面人冷笑道:“他说你们就信?那赤珠血脉根本就在他手里!”   司马沉舟变了脸色。他心中闪过数念,一时之间,纷乱的朝局,司马家的未来,韩千觞的地位,苍州王的嘉许……   无数个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韩静烟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道:“你也不必急着给我答案,三日后,韩千觞便会回到蜀州,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杀他。赤珠血脉我不要,套出他的话,余下的就看诸位的本事。而我,只想要韩千觞的命!”   ***   韩千觞回来的前一日,风遇雪还在修炼。   那是个夜晚,她坐在院中,感受到灵力再次填满丹田,而后风遇雪开始尝试让自己的灵力感受更远的地方。   她看到蜀州城的街道行人奚落,看到客栈里休憩的行人,直到她看到一些黑衣人进入蜀王宫。   人数很多,足有二十多人。   风遇雪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她站起来,沉声道:“韩烈?”   韩烈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守在院子前面。   “夫人,我们被包围了。”自那天司马沉舟来过,他们就改叫她夫人了。   那些修者不知何时隐藏了行迹,直到发起进攻前的一瞬,才露出獠牙。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琴声。   肃杀的琴音犹如战曲,由远及近,越来越高昂。   风遇雪操纵灵力想要刺探一番,却被琴声狠狠地弹了回来。她只觉脑海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一阵晕眩似的剧痛起来。   刹那间,她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陷入黑暗之前,她隐约听到一声惨叫,而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风遇雪发现自己被绑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门外站着二十几个黑衣人,韩家的暗卫们倒了一地,活着的只有两三个,也被绑的严严实实。   一个女人冷冷站在他们面前。   “若你们肯认我为主,我便放了你们。”那个女人说道。   韩烈轻轻咳嗽着,将涌出的血水咽了回去。   “王后娘娘说笑了。您是王后,却不是暗卫们的主人。”他一边说,一边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内的风遇雪。   韩静烟也觉察到风遇雪醒了,她冷笑道:“怎么?死到临头,你还在担心那个女人?”   “主子交代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夫人。”   “夫人,夫人。”韩静烟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她笑的疯狂,浑身乱颤着,只目光之中,却凶狠异常,“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会在乎自己的夫人?嗯?”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知道你是他们所有人的头儿,也是韩千觞最信任的左右手。”韩静烟慢慢说道,“那个赤珠血脉被韩千觞藏在哪?”   风遇雪呼吸一窒。   “没有什么赤珠血脉。”韩烈声音嘶哑地说道。   下一刻,外面传来一声血肉被刺破的声音。   韩烈闷哼一声。   “我再问一遍,那个赤珠血脉在哪?”   没有人出声。   这之后,韩静烟带着那些人变着花样折磨他们,风遇雪听着那惨烈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韩静烟的耐心被耗尽了。   她抽出一把刀,抵在韩烈的脖颈。   “你若什么也不说,那便只能死了。”   韩烈惨笑一声,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早已被折磨的血肉模糊,余下的暗卫也都咽了气,只有他还在苦苦挣扎。   “你永远做不了韩家暗卫的主人。”韩烈低语道,他看向韩静烟,一字一顿道,“你不及韩千觞。”   这话刺激到了韩静烟,她瞪大眼睛,猛地挥刀,却在下一刻,刀锋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撞开。   韩千觞到了。   他一身铠甲,看着韩静烟手中的焦尾琴,冷笑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韩静烟如一只凶狠的母狼,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杀气腾腾地说道:“好侄儿,姑姑来看你了。”   话音未落,焦尾琴骤然奏响,黑衣人们一起朝韩千觞攻了过去。   韩千觞轻哼一声,随手一挥,漫天的乌云瞬间遮盖了太阳。   闪电落下,将冲的最快的两个黑衣人一一劈倒在地。   “让我看看。”韩千觞喃喃道,“百兽门?剑宗?合欢宗?韩静烟你现在,只配和杂碎们为伍了。”   下一刻,所有人一起出手。   韩千觞玄天剑出,天地之间为之变色。   “来战吧。”韩千觞从容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8 01:17:14~2021-03-28 23: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irius 10瓶;落霞云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侠客行 [VIP]   韩静烟与韩千觞甫一交手, 便发觉他的修为又精进了许多。   她有备而来,焦尾琴琴声铮铮,杀气盎然, 整个蜀王宫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之中。   百兽门、剑宗和合欢宗的高手尽出,众人心中皆是憋着一股气,想他们人数众多,而韩千觞只一人,如何能打得过他们。   更何况, 若当真不敌, 不还有个风遇雪做人质吗?   众人怀着这般心思,只见漫天的法术剑气, 一股脑朝韩千觞丢了过去。   韩千觞见此,毫无惧色, 他手中捏一个剑诀,慢慢吟道:“赵客缦胡缨, 吴钩霜雪明。”   话音刚落, 漫天乌云间发出一声龙吟, 一只灵气所化的青龙飞身而下,挡在韩千觞身前, 将第一轮攻击尽数挡下。   韩静烟见此,十指凌空一抓, 琴弦尽断,朝韩千觞攻了过去。   韩千觞玄天剑一挥,与那银丝撞在一处,发出一声巨响。   两把绝世神兵, 带着澎湃的仙力, 玄天剑上出现一个豁口, 而焦尾琴的琴弦被一劈两半。   两把神兵仙器齐齐发出一声哀鸣。   韩千觞微微一笑,继续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玄天剑骤然变成一把巨剑,飞入半空中,韩千觞双手狠狠挥下,剑影便裹着雷鸣之声,化为千万把小剑,将无数黑衣人洞穿。   一群人发出声声□□。   韩静烟脸色大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韩千觞的笑容隐去,冷冷道。   下一刻,小剑毫不留情的拔出,重新融合成一把剑,回到韩千觞手里。   韩静烟身边的黑衣人一时之间死伤过半。   余下的,还得一边防御不断落下的九天奔雷咒,一边留意韩千觞的法术。   罡风凛冽,韩千觞衣袂翩翩,他一身甲胄,森然程亮,尚未染上一丝鲜血。   狂风吹散了韩静烟的头发,她恶狠狠瞪着韩千觞:“你之前隐藏了实力?”   须臾之间,便可将三个门派的高手压制到如此境地,这根本不是一个元婴修为的修者可以做到的。   韩千觞的修为,只怕并不在陈元之下。   韩静烟的心中升起一丝寒意,韩千觞当真是不世之材,假以时日,或许他会成为九州内,最快飞升的修者。   “看不透我,只是你们太蠢。”韩千觞冷笑道。   韩千觞从始至终,从未放弃过修炼,这两年来,数次生死间的战斗让他的修为早已更上一层楼。   只是他比过去更懂得收敛自己的实力,在羽翼丰满之前,他不会再给旁人任何打击他的机会。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韩千觞吟出最后一句诗。   他举剑,飞身而起,身体在半空中翻转,玄天剑的剑光在他手中暴涨。   韩静烟举琴相迎。   两把神兵再次撞到一起。   焦尾琴发出一声短促的铮鸣,竟裂开了一道纹。   韩静烟喷出一口鲜血,撞在宫墙上,慢慢倒地。   “惊雷劈。”韩千觞笑道,“这招自我炼成,便从未用过,未料到今日叫姑姑帮我试招了。”   韩静烟重重咳嗽起来,鲜血从肺腑中涌出来。   她神色骇然地看向韩千觞。   两个月前,她在苍州王宫,韩千觞尚不能与她匹敌,如今这么点时间,他怎能做到如此?   除非,他已隐藏实力许久。   “你想做什么?”韩静烟哑声道。   “是我问你才对,你想要什么,我的好姑姑。”韩千觞慢慢走到她面前,剑指在她头顶。   “你养我数年,我曾把你当做母亲。”韩千觞感慨地看着韩静烟,“可你就因为陈枫不能修炼,便牵连于我,竟丧心病狂,要挖我内丹。”   韩静烟嘶声道:“我儿子若不能做太子,我们韩家不就完了!是你!是你这个叛徒!帮陈元对付我!”   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曾真的把这女人当做自己的亲人。   他自幼丧母,父亲几乎半疯,他被接到宫中久住。旁人说那是王与王后,可于韩千觞来说,那是他的姑姑和姑父。   姑父不苟言笑,待他却温和,姑姑更是如母亲一般,对他嘘寒问暖,爱护有加。   他私底下把二人当做父母般对待,下定决心要用忠诚回报他们。   直到他长大,直到他发现,王上整日里想的,是利用他的天赋和韩家的资源。王后想的,则是要他的命。   几次死里逃生,韩千觞终于学会如何做一个游走在皇权身边的臣子,也终于接受一件事,他这一生,大约都不会再有亲情了。   “算了,都结束了。”韩千觞平静地看着韩静烟,“你杀我暗卫,我不会轻易放过你。陈元想要你的命,贵妃想要你的人头。宰了你,待回到苍州,我还能再得一份赏赐。”   “你敢!”韩静烟歇斯底里地吼道,“司马沉舟,你还不干活!”   她突然大喊。   藏在房间里的司马沉舟浑身一颤,他咬了咬牙,深恨自己刚才就不该过来。   他见识了韩千觞的实力,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只怕还不够韩千觞塞牙缝的,想到此,司马沉舟很有几分胆怯,刚准备开溜,没想到被韩静烟供了出来。   听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将绑得严严实实的风遇雪提了起来,弄到院子里。   他手里攥着司马家的仙器雪澜刀。   刀锋由寒冰所凝,常年不化。   “司马沉舟?”韩千觞冷声道,“你疯了不成?现在放下刀,我既往不咎,今日这些战功我还会分你一半。”   司马沉舟本以为韩千觞不知要把他骂成什么样,但却未料到韩千觞竟和他讲起了条件。   韩静烟大势已去,司马沉舟也知道,这疯女人成不了气候,但赤珠血脉却有太大的吸引力,这可比韩静烟画得那些大饼实在多了。   “只要你告诉我赤珠血脉的下落,我自然愿意放了你夫人。”司马沉舟小心翼翼说道。   他怕的很,将自己的身躯挡在风遇雪身后,说话的声音都没底气极了。   风遇雪看向韩千觞,她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成为韩千觞对头的俘虏。   当初在乡下的小院子里,九尾狐是为了杀他。   后来是涠洲和叶瑾。   再如今,又成了这样。   想来这一次,和之前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想到这,风遇雪轻轻笑了起来。   那清浅的笑意映在韩千觞的眼睛里,让他心口大痛起来。   韩千觞耐着性子道:“赤珠血脉被涠洲人弄走了。我若得了此人,早就飞升成仙,又怎会在此与你废话。”   司马沉舟深觉韩千觞此话说的有理,面上露出疑虑。   韩静烟却冷笑道:“司马沉舟,你这怂包,也不想想,韩千觞睚眦必报,你拿刀抵了他女人的头,你当他会放过你?你如今所为,已是谋逆,便是缴械投降,也难逃一死!”   司马沉舟正是左右为难之际,韩千觞根本不再理会他,反而一剑刺向韩静烟。   他既然已是为难,一时半会儿必定不会对风遇雪动手,与其余他言语间较量,倒不如先和韩静烟分个胜负。   韩静烟一死,害怕司马沉舟不缴械投降。   韩千觞这一剑是没有留力气的,玄天剑裹挟雷霆之势,狠狠攻向韩静烟,韩静烟猝不及防,只好拨弄琴弦抵挡。   两边对战之际,司马沉舟却比任何人都煎熬。   到底选哪边站,给他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司马沉舟知道,只要韩静烟和韩千觞分出胜负,无论谁生谁死,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   韩千觞剑招凌厉,将韩静烟打的节节败退,她踉跄着以焦尾琴抵挡,直到琴声越发凄厉起来。   韩静烟心知如此,她必败无疑,只得咬牙大声道:“韩千觞,你敢说风遇雪不是赤珠血脉。”   刹那间,韩千觞的剑狠狠一顿。   他面色难看至极。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风遇雪。   韩静烟冷笑道:“那日妖市中所拍的赤珠血脉已有身孕,这之后你的这位夫人也有了身孕。”   “胡言乱语!”韩千觞冷笑道。   此事韩静烟早就听妖市中幸存之人说过,她亦怀疑风遇雪日久,若非被韩千觞逼得险象环生,她根本不想说出此事。   毕竟赤珠血脉只有一个,想飞升的修者却是一大把,万一她忙活一场,反白给旁人做了嫁衣裳,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此时,韩千觞攻势如此凌厉,她若不抛出这诱饵,只怕自己就要成了他剑下亡魂了。   风遇雪听到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不禁心中绝望,她心知自己只怕今日难逃一死,差别不过于死在谁的手上罢了。   她明显感到,司马沉舟的刀锋更冷,也更凌厉了起来。   司马沉舟激动地攥紧了风遇雪的肩膀,力道打的让风遇雪微微蹙眉。   “赤珠血脉?”司马沉舟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了调子。   然而不等他下定决心,战局又是一变。   只见余下几个人中,有一人竟突然大喊着朝韩千觞扑了过去。   “韩千觞,我要为我师兄报仇!”   那人所用法器乃是一枚金色的铃铛,正是合欢宗惯用的合欢铃。   此铃可构幻境,叫人沉溺其中,醉生梦死。   只听一声清脆声响,以合欢铃为中心,突然扭曲出一个幻境,远远望过去,幻境之中,色彩瑰丽变换,瞬间便将韩千觞包围。   电光石火之间,韩千觞的剑扫过铃铛。   铃铛与那人的身体一齐被玄天剑切成两半,可是幻境却不曾消失,仍在继续扩大。   司马沉舟吓了一跳,刚要带着风遇雪后退几步,可风遇雪却突然动了。   她之前始终乖乖任由司马沉舟摆弄,在场的都是高手,也无人会关心一个普通女子在做什么。   她早已用自己的灵力将绳索割开,就在司马沉舟晃神的刹那,风遇雪狠狠又后肘击在司马沉舟胸口,而后她回身。   风刀在司马沉舟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风遇雪的脚步轻盈,以灵力拧成一股绳索,拴住韩千觞的腰间,想将他从那幻境中拽出来。   然而风遇雪显然小瞧了合欢宗的铃铛。   她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一同朝幻境吸去。   半空之中,韩千觞将她一把抱住,他满脸的笑意,似乎惊喜又意外。   “小哑巴,你这是要来救我吗?”韩千觞笑道,他抱着她,任由二人栽进幻境之中。 第36章 幻境 [VIP]   风遇雪只觉自己的小腹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便整个人摔进那光怪陆离的色彩之中。   这幻境犹如一个无底洞,风遇雪摔进去,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一直在下坠。   四周成千上万的影像略过, 有荒芜人烟的沙漠,有大海中的孤岛,有皇宫,有乡野,有楼宇, 亦有荒原, 不同的地点,相同的只有相互残杀的人。   每一幅画面里的人, 都癫狂至极,他们疯狂地残杀着同类, 犹如被恶魔附身的野兽。   四处鲜血淋漓,瞧着叫人毛骨悚然。   韩千觞帮她捂住了眼睛。   “合欢铃中, 有三千小世界, 传闻收录其中的都是人间至苦。”韩千觞的声音淡淡传来, “你不必看这些。”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风遇雪问。   韩千觞道:“破境中人的心魔。”   他说完,周围的景色骤然一变, 风遇雪一阵晕眩,再醒来时, 她发现自己趴在江边,岸边和江水上都是连绵不绝的浮尸,血腥味扑鼻而来。   小雨靡靡之间,风遇雪慢慢站了起来。韩千觞不知去了哪里, 她赤着脚, 呆呆看着江面。   而后风遇雪唤了一声“阿娘。”   她吓了一跳,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站起来,一阵阴冷侵入骨子里,她浑身战栗着,一声声唤道:“阿娘。”   风遇雪控制不了身体,起先的慌乱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她发觉自己仿佛只是覆在小女孩身上的一缕幽魂,她能看能感受,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女孩在河畔走着,她寻不到母亲,渐渐哭了起来,直到一道华光过后,一个白衣仗剑的男子从天而降。   天边顿时云收雨霁,乌云散尽,阳光普照,他上前一步,环顾四周,叹了口气。   “看来是来晚一步了。”   小女孩愣愣看着眼前人。那人生的俊美,端得是剑眉朗目,如天神下凡。   没一会儿,又有几个人也从天而降,皆是容貌不凡。   一个女子上前一步道:“师兄,方圆百里,已无活人。”   那俊美男子轻笑一声:“谁说的,这不就是一个?”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来,上下打量着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蛮,我找不到娘亲了。”女孩怯生生说道。   俊美的男子定定地注视着看了阿蛮很久,突然伸手拉住她的右手,将她的衣袖撩起,露出胳膊来去。   阿蛮白皙的胳膊上,有一颗殷红的小痣。   男子身后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走吧。”男人面色不变,站起来牵着阿蛮的手,“你阿娘没了,自今日起,你是我合欢派弟子。我叫月晓,自此以后便是你的师傅了。”   阿蛮懵懵懂懂地看着月晓,她很害怕,却又对月晓心生亲近,忍不住握紧月晓的手。   阿蛮自此跟着月晓到了合欢宗。   风遇雪花了一阵子才捋清了这幻境的时代。   这是八百年前的成州。蜀州妖市,拍卖的第一个赤珠血脉,正是阿蛮的阿娘。一场大战足足死了三百人,妖市方圆百里被夷为平地,阿蛮的母亲也死了。   合欢宗的月晓奉师门之命查看情况,却在河边捡到了阿蛮。   他带阿蛮回合欢宗,做她的师傅,教她修炼。   十年过后,阿蛮长成了美丽的少女,心里只牵挂自己的师傅。   可合欢宗做事,肆意妄为的很。   但这一汪墨池里,唯有月晓洁身自好,更不许任何人染指阿蛮。   十六岁的阿蛮美的惊人,她穿着鹅黄色的劲装,玲珑的曲线尽显。   穿过合欢宗的后殿,她被“师叔们”拦下。   轻浮的青年人笑眯眯瞧她:“你就是月晓师兄的那个小徒弟阿蛮?倒是花容月貌的,要不要和师叔一起双修啊。”   阿蛮性子羞涩,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不要。”她怯生生道。   青年人还要上前,身后却突然略过一道凛冽剑锋。   他连忙躲开,而后月晓从天而降。   阿蛮拉着月晓的衣袖,惊慌道:“师傅。”   青年人心虚的看了月晓一眼,转身溜了。   月晓转头,蹙眉看着阿蛮,冷声道:“门派里的弟子肆意妄为惯了,你不要四处乱跑。”   阿蛮垂着头,手足无措。   “知道了师傅。”   月晓拉着阿蛮的手,带她穿过合欢宗的桃花林,这里风景秀美,是不少弟子修行的首选。   四处俱是靡靡之音,阿蛮长大,通了人事,不禁面色微红,只低头看着她和月晓拉在一起的手。   桃花林的尽头是月晓的小院,四处都设了结界,躲在这里,便没人找她的麻烦。   “好好待着,师门命我出门一趟,这几日都呆在这里,小心我不在,被人抓去采补。”月晓淡淡道,他见阿蛮吓得小脸苍白,不禁莞尔一笑。   “我怕。”阿蛮委委屈屈地说。   “怕什么,只管拿我出来吓唬他们。”月晓说着,用手揉乱了阿蛮的头发。   阿蛮看着月晓,突然伸手解下自己手腕间的铃铛,那是数年前阿蛮刚拜师时,月晓送她的护身法器。   她笨拙地把铃铛系在月晓的手上。   “师傅保重。”   月晓看着手上的铃铛,铃铛摇晃着发出脆响。   阿蛮不知道,合欢宗的合欢铃,只有主人心动时才会响。   她的铃铛早已表露了她的心思。   “好,你也保重。”月晓笑道。   风遇雪用阿蛮的眼睛看着月晓的背影,刹那间,阿蛮的情绪也瞬间侵染了她。   那种依赖夹杂着依赖、恋慕,仰望着男子的背影,全身心的信赖与投入,叫风遇雪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她刚认识韩千觞的时候。   她也曾是这样的。   可惜错付了。   风遇雪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月晓走后,阿蛮乖乖躲在小院子里,足不出户。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月晓将阿蛮养在合欢宗,却偏偏把她养成一朵不染一尘的莲花,插在淤泥里,叫人只可观赏不可亵玩。   月晓走后半个月,小院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当初和月晓一起在江边的女子紫罗。   阿蛮瞧着眼前的女子,咬了咬唇,小声道:“紫罗师叔……”   紫罗看着阿蛮,神色淡淡:“师兄受了重伤,需要处子采补。”   “啊……”阿蛮涨红了脸,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你不愿意?”紫罗反问。   阿蛮小声说:“愿意的。”   紫罗了然地笑了,她起身:“跟我来吧。”   月晓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他一边咳嗽一边流血,阿蛮见了,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师傅。”阿蛮哽咽着。   月晓抬头看她:“你来做什么?”他蹙眉。   阿蛮吃了紫罗给的药,浑身都在燃烧,月晓仿佛一块冰,阿蛮扑在月晓怀里,小心翼翼道:“师傅我帮你。”   十六岁的少女,如一朵娇嫩的鲜花,还带着清晨的晨露,不沾染丝毫浊气。   月晓定定看着阿蛮,少女红着脸,慢慢退掉身上的衣裳,莹白的肌肤贴着月晓   的身体。   阿蛮□□,攀着月晓的脖颈,潮红的脸,急促的喘息。   月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   “谁让你来的?”他捂着伤口怒道。   “我自愿来的。”阿蛮眼里有泪,她绝望的喊道,“因为我喜欢师傅,最喜欢师傅。”   阿蛮呜咽着俯身,亲了亲月晓的脸。   此时屋内春潮涌动,屋外的紫罗面色难看至极。   她怨毒地看着,指甲陷在手心里,面容狰狞,几近扭曲。   “你不想她沾染污泥,我偏要脏了这一张白纸。”紫罗恨道,说罢她转身离开。   风遇雪觉得不对,拼命挣扎,她当然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并且丝毫不想在阿蛮身上经历。   然而下一刻,月晓却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小哑巴,别怕。”   风遇雪瞪大眼睛,看向月晓,月晓虽也俊美,但样貌比韩千觞更添一丝阴柔。   这般笑着看她,越发显得轻佻。   “你……你……”风遇雪气的说不出话来。   韩千觞伸手揽过风遇雪的身体,她不受控制的攀上韩千觞的臂膀,主动而缠绵的吻着。   一边是内心百般的抗拒,一边是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风遇雪觉得自己快疯了。   “别挣扎了,这是幻境主人的心魔,你改不了。”韩千觞笑道,他看上去洋洋得意的样子。   风遇雪面色阴沉。   “我想你。”韩千觞这样说,他吻她,“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他凶狠地说,眼角发红。   风遇雪蜷缩在他怀里,怒道:“放开我!我知道你做得到!”   她面色潮红,可眼底的愤怒却惊人的厉害。   “我不!”韩千觞嘶声道,他按住她的手,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如一只野兽,压迫着自己的猎物。   风遇雪睁开眼和韩千觞对视。   她瞪着他,压抑着身体的战栗,一字一顿道:“韩千觞,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风遇雪狠狠推他,却被按住了手腕。   “你心里有我,小哑巴。若心里没有我,你不会落到这个幻境里来。”韩千觞笑道,他俯身亲了亲风遇雪的鬓发。   风遇雪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慢慢滑落。   “小哑巴,别伤心。”韩千觞俯身亲了亲风遇雪的额头,汗津津的手擦掉她的眼泪。   “我爱你啊。”韩千觞声音嘶哑地说道,“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怕对你太好,便会落了下风,自此任你摆布。”   风遇雪惨笑,她如何摆布的了他?   向来都是韩千觞,如一锅热油,把她的心放在其中煎熬。   可她这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尽是熟悉而陌生的神色,她极少在韩千觞眼底看到那些情绪。   忐忑的,难过的,探究的,没有半分的把握。   “小哑巴,人一生太短,我们同行一路可好?”   风遇雪的心满是酸胀的情绪,过往种种,突然间一起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韩千觞手边的铃铛发出一声轻响,起先只有一两声,而后响成一片。   风遇雪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韩千觞的脸上笑容渐渐扩大。   “小哑巴,你动心了。”   他大笑起来。   “你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9 00:33:22~2021-03-31 09: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几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小胖 10瓶;贺方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凤蝶 [VIP]   那日过后, 阿蛮对月晓一日比一日迷恋,而风遇雪也仿佛被这情绪感染,她不敢轻易看韩千觞的眼睛。   只那样看着, 她似乎便会暴露自己的心事,尤其是那该死的合欢铃,总是响个不停。   风遇雪想从韩千觞手里抢回来,可那人却把这东西系在手腕上,看的紧得很。   每当合欢铃响了, 风遇雪便会又羞又恼地伸手去抓, 韩千觞躲得飞快,只将她揽进怀里, 亲一亲她的额头。   “还我。”风遇雪气道。   “不给。”韩千觞笑,他看着她的眼睛, 笑意盈盈,“送了我便是我的东西。”   她再说不出多少狠话, 因为那刺耳的铃声, 早已暴露了她的心思。   自此以后, 韩千觞却格外爱粘着她。不需要出门的时候,韩千觞便会拉着她, 就躲在桃花林间的小屋子里,整日的腻在一起, 像是要把之前亏欠的都补回来。   那时候,他们不是阿蛮和月晓,他们只是风遇雪和韩千觞。   成州多雨,有一天窗外阴雨靡靡, 风遇雪睡得朦胧, 便被韩千觞摇醒。   “小哑巴, 快起来。”他推着她的肩膀。   风遇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他一眼,而后翻身又睡了,任韩千觞怎么叫,她就是不肯起床。   韩千觞笑了起来,他低头亲了亲风遇雪的耳朵,将她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风遇雪吓了一跳。   韩千觞不说话,他抱着她出门,穿过大片盛放的桃花,跑到合欢宗的后山去。   风遇雪只穿着肚兜,外面裹着被子,露出圆润的肩膀。   路上合欢宗的弟子匆匆,调笑地看着二人,却无人吃惊。   这样的事,在合欢宗并不算什么,在这里,比这更夸张的有的是。   风遇雪只觉得自己的脸烧红了,她把头埋在韩千觞的怀里,捶他:“你干什么!”   韩千觞哄她:“快到了,快到了,去晚了就看不着了。”   他带着她到了一处水潭边。   只见大片大片的蝴蝶如一条丝绸一般,铺了满地。美丽的蝴蝶五彩斑斓,将水潭周围的岩石泥土尽数覆盖,如同春日烂漫的花朵,又像是有人将朱砂泼了满地,只有微微震动着翅膀显示着它们的身份,连绵不绝,足有万计。   韩千觞抱着风遇雪,寻了一个高处坐下,他把她抱在怀里,轻笑着问道:“好看吗?”   风遇雪点点头:“它们为何都停在这里?”   “成州凤蝶会成群结队地在雨季回到出生之地,繁衍后代,这处水潭便是凤蝶的出生之地。待雨停了,它们便会离开。”韩千觞笑道。   他话音未落,朦胧的春雨已渐渐停了,阳光渐渐照过来。凤蝶们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齐齐扇动翅膀,突然飞了起来。   漫天的蝴蝶遮天蔽日地从天空飞过,大片大片地消失在天边。   风遇雪目送它们离开,她靠在韩千觞怀里,难得开怀地笑了起来。   “好看吗?”韩千觞问。   风遇雪轻轻点了点头,赞叹道:“好看。”   待蝴蝶远去,韩千觞才带风遇雪回到小院子。   他像来时那般,抱着她,风遇雪觉得丢人极了,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只露出一只红红的耳朵,韩千觞看着便觉得好笑。   尤其是合欢铃在他的手腕间响个不停。   韩千觞抱着风遇雪回到小院,却见紫罗站在院门前。   紫罗面色难看地看着韩千觞,她上前一步道:“师兄,师傅要您过去一趟。”   韩千觞的神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   “好,我待会儿过去。”他说着,抱着风遇雪回到住处。   风遇雪坐在床边,韩千觞寻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她满头乌发因为细雨的缘故,有些微的潮湿,韩千觞用帕子一点点的擦干。   他眉眼间神色凝重,轻轻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风遇雪仰头看着他,轻轻问道:“怎么了?”   韩千觞手里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而后才笑了笑。   “没事。”   “是和幻境有关吗?”风遇雪问道。   她记得韩千觞曾说过,合欢铃中的幻境,都是人间至苦,心魔丛生,可这个幻境,却始终没发生什么。   阿蛮和月晓仿佛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人,过了一日又一日。   可那怎么对呢?   韩千觞不肯说,风遇雪便越发觉得好奇。   尤其是当风遇雪的情感与阿蛮的情感在一起共鸣时,她便越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她仰头问韩千觞,“月晓喜欢阿蛮吗?”   “自然是喜欢的。”韩千觞干脆利落地答道。   他擦完头发,开始帮风遇雪梳头,动作熟练自然。   这是阿蛮和月晓常做的事。   阿蛮从小是月晓看着长大的,衣食住行,都有照料。他于她,亦师亦友,亦父亦兄。   “这个故事一定非常非常悲伤。”风遇雪低垂着眼睑,轻声说道。   韩千觞的动作顿了顿。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风遇雪问韩千觞。   韩千觞摇摇头,可实际上,他已经猜到了。   他进入幻境,便如风遇雪一般,被困在月晓体内。   他跟着月晓,一天天看阿蛮长大。   月晓是合欢宗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他根骨奇佳,心智坚定,最适合修习合欢宗的至高心法焚心咒。   要修焚心咒,先要动情,而后忘情。   月晓发现阿蛮时,便想好了一切。阿蛮乃是赤珠血脉,以她证道,成功的机会最大。   他一边修焚心咒,一边等阿蛮长大,可一天天的过去了,阿蛮长成了大姑娘,月晓舍不得了。   所以月晓不碰阿蛮,甚至对她不假辞色,他不想动情,便不必忘情。   十年来,月晓的修为不曾进展半步,师门上下皆是议论纷纷。   韩千觞一直跟着月晓,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更知道他的窘迫。   “没关系。”风遇雪仰着头,笑着看韩千觞,“即便有什么,也没关系。那是月晓,不是你,我一直都知道。”   一个赤珠血脉的女子,在合欢宗这样的地方,有月晓这样一位恋人,大约的结果风遇雪隐约猜得到,她看着韩千觞眉宇间的愁容,笑着握住他的手。   “说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的脸,她平静地坐在床边,眉眼间带着淡淡温柔的笑意,纵容又包容。   他喉结翻动,声音嘶哑地笑道:“幸亏我没有送你一个合欢铃。”   风遇雪愣了愣。   “否则那铃铛一定会响到碎掉吧。”韩千觞轻笑着转身,“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用早饭。”   风遇雪莞尔。   合欢宗正殿外,月晓拾级而上,紫罗跟在他身边:“师兄,十年了,时机已成熟。”   月晓冷冷看了紫罗一眼:“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不是你说的算的。”   紫罗的眉宇间很有几分不服气。   她抿着唇,轻声道:“门派里的师兄弟们可都看着呢。”   月晓的脚步微微一顿,而后他走进正殿。   合欢宗的诸多长老都在等他,他们见他来了,都神色微妙。   “月晓,你梵心咒将成,不可与大道失之交臂。”   “千百年来,你是我合欢宗第一个有望飞升的修者。”   “合欢宗倾全力栽培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与一个小女子长相厮守的。”   月晓皆是不应。   最后,是月晓的师父,开了口。   “我们将那赤珠养在你身边,已让其他弟子不平,你后又迟迟不肯动手,更添争端。如今,合欢宗有赤珠血脉之事已叫剑宗知晓,若你再不动手,只怕两派之间,必有争斗。”   月晓瞪大眼睛,声音颤抖。   “师父……”   “去吧,望你早做决断。”   月晓恍恍惚惚回到小院子,阿蛮摆了饭,清粥小菜,在小几上搁着,她瞧他回来了,便拉着他坐下。   “师父,怎么了?”她眼睛弯弯的问。   月晓叹息着捋过她额间碎发,合欢铃便跟着欢快地响起来。   这铃铛总是响,暴露着阿蛮的心事。   那三天,月晓每天都在看阿蛮,看阿蛮的背影,看阿蛮的脸颊,他几近温柔地与她缠绵。   阿蛮总是气喘吁吁地抱着他的臂膀,一遍遍喊着:“师父,师父。”   她觉察出了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月晓带着阿蛮去看凤蝶,漫天飞舞的蝴蝶,好看极了。   阿蛮一边看一边笑,举着双手,蝴蝶擦着她的指尖,犹如一个又一个吻。   月晓便在旁边看着她,浅浅笑着,而后他送了她一串合欢铃,铃声叮叮当当,那是月晓的铃。   三天转瞬即逝,月晓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将阿蛮抱在怀里,阿蛮觉察出月晓的难过,她安慰地亲了亲月晓的下巴,笑道:“师父,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给我听听?”   月晓莞尔:“没什么。”   那天夜里,月晓看着怀中阿蛮的睡颜从天黑看到天亮。   直到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进房间。   月晓摸了摸阿蛮的额头,他的焚心咒练成了。   阿蛮睁开朦胧地眼睛,只看到一把雪亮的剑。   她眉眼平静的看着月晓,轻声问:“师父是要杀我吗?”   月晓抿着唇,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赤珠血脉,总归是这个下场,与其死于旁人之手,为师杀你,不是更好吗?”   门外,不但合欢宗的人来了,就连剑宗的人也来了。   合欢宗的掌门道:“我徒儿焚心咒将成,剑宗又何必咄咄逼人。”   “赤珠血脉世所罕见,今日合欢宗不杀,我们剑宗必不会轻易离开,若掌门愿意割爱,不若开个价钱。”   外面剑拔弩张,屋内却一片平静。   月晓森然的剑光就横在阿蛮眼前。   阿蛮坐起来,她不看月晓,只举着她的铃铛。   “师父,它怎么不响了呢?”阿蛮的眼泪慢慢流下来,“你不喜欢阿蛮了吗?”   “焚心咒成,我已无心。”月晓淡然道,他挥剑,可剑尖却在最后一刻偏了半分。   阿蛮手里的铃铛响了起来。   月晓的脸色难看至极。   阿蛮破涕而笑。   “师父骗人。”她嬉笑着,突然扑向月晓,猝不及防间,长剑洞穿了阿蛮的身体。   月晓目眦欲裂地看着她,阿蛮吐出一口血,红着眼睛道:“可我不想师父为难。”   那一日,合欢宗内,红光大现,月晓飞升成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31 09:25:03~2021-04-01 10:5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自由的精灵、不言 10瓶;梓祎mm、贺方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婚事 [VIP]   风遇雪看着胸前洞穿自己身体的剑, 艰难地抬头,纵然心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但阿蛮的绝望和胸口的剧痛却让她流露出一丝痛苦。   面前华光闪过, 韩千觞的样貌渐渐清晰起来,他看起来很愤怒,眼底的怒意几乎瞬间激成了杀意。   “蠢货。”韩千觞咬牙骂道,却不知他是在骂阿蛮还是骂月晓。   他看向身边的同门,合欢宗也罢, 剑宗也罢。韩千觞的眼底蒙上一丝黑色。   “我要叫你们偿命。”他沉声道, 而后他祭起内丹,浑身上下散发着五彩华光。   所有逼死阿蛮的人一个一个化成尘埃, 痛苦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风遇雪惊恐地看向韩千觞。   韩千觞勾了勾嘴角:“月晓的遗憾是他最后没有救下阿蛮,我会帮他的。”   风遇雪身上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 月晓的剑也跟着被溶解。   她抬头,便可看到韩千觞微笑看着她。   她手腕上的合欢铃一刻不停地响着。   “韩千觞你要做什么?”风遇雪下意识地问道。   “破心魔罢了。”韩千觞随口答道。   他的手中幻化出一把宝剑, 竟反手刺向自己, 五彩华光的内丹被送入风遇雪的体内。   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痛楚, 他半身浴血,痛苦地喘息着。   风遇雪愕然地看着他。   “月晓的遗憾是当年没有救阿蛮, 若是我,便是豁出性命, 也会护住你。”韩千觞微笑着看风遇雪,那一刻他眼中的释然似乎是月晓的。   内丹渐渐与风遇雪的身体融合,周围的幻境正在崩塌,结束了。   那一刻他们对视一眼, 看着四周的一切渐渐化为泡影。   腕间的合欢铃渐渐消失。   风遇雪回忆过往一切, 只觉得这竟如大梦一场。   她心中属于阿蛮的爱与恨渐渐消散, 只余下属于风遇雪的一切。   韩千觞就在她眼前,她看着他,莫名复杂着情绪。   月晓想用仙身救阿蛮,是因为过不去的遗憾和心魔,可当年,他定然也是不管不顾,飞升而去吧。   这之后,漫长的生命里,他开始慢慢回忆有关阿蛮的一切,该是怎样的悔恨,才让他创作这样一个幻境,寄希望于有人帮他改变结局。   可是无论如何,阿蛮已经死了啊。   死在他曾经的设计之下,再也不会醒来,哪怕灵魂转世,也不再是阿蛮了。   “阿蛮不会高兴的。”风遇雪勉强笑了笑,却难看至极,“她大约并不想被打扰吧。”   “幻境破了便破了,不要多想。”韩千觞把风遇雪抱进怀里,“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幻境之中已过十年,可于现世,也不过是一柱香而已。   韩千觞手持玄天剑,破开幻境,带着风遇雪再度出现在蜀州王宫。   二人甫一出现,便有一道道光亮砸了过来。   韩静烟的人马早已蓄势待发。   然而韩千觞的灵力却比之前更加丰沛了,十年幻境,虽不过弹指,于他来说,却是一场心性的磨砺。   “你竟真的出来了。”韩静烟面色扭曲地说道。   韩千觞冷笑:“叫你们失望了。”   他挥剑,灵力暴涨之间,竟将韩静烟压制的死死的。   “韩静烟,今日你死我活。”韩千觞道。   韩静烟目眦欲裂,焦尾琴再度奏响。   风遇雪被韩千觞护在身后,看着他举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剑劈向韩静烟。   剑光璀璨的耀眼,风遇雪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只见所有人皆倒在地上,惊恐地看向韩千觞。   只一柱香的功夫,从幻境中出来,韩千觞的修为竟又上了一个台阶!   韩静烟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千觞,胸膛起伏不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韩千觞冷笑一声,他握紧风遇雪的手,漫不经心道,“若是你们,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说着,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剑光所到之处,再无一个活口。   韩千觞如杀神一般,砍瓜切菜的将余下的人尽数杀死。   韩静烟临死前惊恐地看着他。   韩千觞道:“本还想与姑姑叙叙旧,如今却不敢冒险了。”   这些人知道风遇雪的身份,便一个不能留。   月晓和阿蛮的故事给了韩千觞许多启发,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会重蹈覆辙。   最后,司马沉舟瘫坐在地上,眼看着玄天剑横在脖颈间,热血喷溅在韩千觞的衣摆上,他始终握着风遇雪的手,一刻也不准备放开。   此时,隐在暗处的叶瑾撇了撇嘴,将怀中木匣收了起来。   “罢了,等到苍州再找机会吧。”   战事已了,韩千觞带着风遇雪启程回苍州。   临走前,他们又去拜了拜花神庙,这一次,风遇雪也诚心诚意地拜了。   拜完以后,韩千觞的神色间松了口气,“如此总该有用的吧。”   他轻笑着看风遇雪。   “求神拜佛可不像你。”风遇雪淡然道。   韩千觞点点头:“但前途未卜,免不了是担心的。”   回到苍州,便不如在蜀州自在了,司马沉舟的死,也要回去给司马家一个交代,前路并不平坦,但风遇雪却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惧怕了。   即便经历了如此多的伤害,但幻境之中的经历,终究是让她有了一丝信心。   她想试试看,也许这个男人还是值得信任的。   人一生,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并不易寻,她并不愿意轻易放弃。   “走吧。”最后看了一眼花神像,韩千觞道。   风遇雪点点头。   韩烈埋葬了同僚,安排车马,他问韩千觞是骑马还是坐车,韩千觞道:“自然是坐车,小哑巴有孕呢。”   风遇雪听此,微微一愣,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还不曾把这事跟韩千觞解释清楚。   然而话到嘴边,她还是沉默下来。   总归能找到机会说清楚的。   她这样想。   再回到苍州,韩府已经重建。   韩千觞一回去,便将风遇雪安置好,而后马不停蹄的往苍州王宫去了。   书房之中,陈元看着韩千觞呈上的盒子,打开来,是一张半碎的焦尾琴。   他闭了闭眼,向来无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怅惘。   “尸体呢?”   “还停在城外,王上想如何处置?”韩千觞沉声道。   陈元点点头:“一会儿我会派人过去,夫妻一场,总不好让她死了也无处安葬。”   韩千觞沉默不语。   “听说司马沉舟被杀了?”陈元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韩千觞道,“韩静烟攻入蜀王宫时,他也在,被杀了。”   “到底是司马家的长子,又是为国捐躯。”陈元沉吟片刻才慢慢道,“罢了此事我来处置。”   “是。”韩千觞应道,而后他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臣想下一个再办一次婚礼娶妻。毕竟臣的年纪在这了,家中需要人照料。”   “是那个风家的女儿吧,听说是有孕了?罢了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贵妃那里,我去说说。”   陈環儿尸骨未寒,韩千觞便要娶妻,这样的事说出来,多少是难堪的。   但陈元这种连妻子都杀了的人又岂会在乎这些,韩千觞在苍州,也是声名狼藉,二人毫无心理负担。   只贵妃难过至极,在寝宫里砸了许多物件,可出了宫门,她却仍是笑盈盈对韩千觞道:“是我那女儿福薄。”   韩千觞也跟着叹息道:“若不是那嬷嬷起了歹意,又怎至于此。”   贵妃咬了咬牙,道:“将军说的是。”   而此时,叶瑾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韩府。   风遇雪正在绣锦被,鸳鸯戏水,她找了个针线师父,每日来教一个时辰,余下的时间,她便自己跟那锦被做斗争。   她自小针线不好,笨手笨脚的,绣的头晕眼花,五指扎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叶瑾藏在屋顶看了她一个时辰,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跳到她身边。   风遇雪吓了一跳,手一抖又扎了手指,鲜血滚落在鸳鸯的翅膀上。   “你……”风遇雪一时气结。   叶瑾神色阴沉:“你要跟韩千觞成婚?”   风遇雪抿了抿唇,低下头。   “你疯了吧?他把你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找合适的时机宰了你。”叶瑾气道。   “不是的。”风遇雪坚定地说道,“他若要杀我,早就杀了,不会等到今日。”   叶瑾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风遇雪沉默不语。   “韩千觞此人,绝非善类。苍州又在筹备与涠洲开战,你若执意如此,日后我们便是敌人了。楚晋穷尽心血,全是为了维护赤珠血脉的遗族,而你应该知道,若有一日,韩千觞知道楚晋的身份,会做什么。而到了那天,你真的能自保吗?”叶瑾向来放荡不羁,嬉皮笑脸,今日却难得严肃地说了那么多。   他看着风遇雪,心里难得暴躁起来,他这位老友,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性子,怎到了人间,竟是这样的脾气。   “我想信他一次。”风遇雪轻声说道,“他过去对我不好,但这一次我想信他。”   韩千觞纵然百般薄情,却有一件事是风遇雪信的,便是他从不轻易许诺,凡是做不到的,他不会嘴上哄着你,背地里却做旁的。   他说不能娶她,便从不骗她。   那如今,他要许一生一世,风遇雪知道,这是他真心的。   “叶瑾,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我如今只顾当下。”风遇雪轻声道。   刹那间叶瑾露出一丝微妙的神色,他垂下眼睑,遮掩着眼底略过的一丝狠厉。   “若是如此,只好祝你,日后万万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   杀妻倒计时感谢在2021-04-01 00:53:58~2021-04-02 11:2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事三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风家 [VIP]   叶瑾来过的事, 风遇雪并未说过,韩千觞公务繁忙,入夜才归。   府中点着一盏灯, 风遇雪摆了酒菜,等韩千觞一起用饭,他回的晚,风尘仆仆,一开门, 便带回一阵冰凉的水汽。   风遇雪朝他笑了笑, 起身帮他解开披风。   韩千觞反手将风遇雪抱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   “想你了。”他压低声音道, 难得的口气里带着些依赖的味道,这全然放松的样子, 让风遇雪心头一暖。   “吃饭吧。”风遇雪笑道。   两个人边吃边聊,韩千觞迟疑片刻, 才慢慢开口道:“王上又要对涠洲用兵了。”   风遇雪夹菜的手顿了顿。   “还不曾问过你, 你的哑病是如何治好的。”韩千觞轻声道。   “是涠洲的云家帮我治好的。”风遇雪咬了咬唇, “你一定要对上涠洲吗?”   韩千觞道:“苍州兵强马壮,修者众多, 又将蜀州和成州收入囊中,如今与苍州接壤的, 只余下一个涠洲,王上怎会不出兵。除非楚晋肯投降,开城门迎接苍州军,否则此事绝无回旋余地。”   他们都知道, 楚晋那人, 又岂会是投降之人。   风遇雪的神色有些黯然, 叶瑾说的对,选韩千觞,她便是与涠洲为敌。   “我……”风遇雪刚开口,却被韩千觞打断下来。   “不要替他们求情。”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复杂,“若叫王上知道,我也保不住你。你是苍州人,他们是涠洲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风遇雪慢慢点了点头。   韩千觞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父亲今日与我说,想叫你回风家小住。婚礼定在下月初三,恰好还有十日,他说新娘总归是该从娘家出嫁的,你觉得如何?”韩千觞轻笑道。   他如今心平气和,也不追究风遇雪当初遇到他,到底是有心策划还是阴错阳差。   只要风遇雪安安稳稳呆在他身边,过往一切韩千觞都不准备再追究了。   只要下半辈子,他每日归家,家中有风遇雪在等他,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提起风家,风遇雪的眼底略过一丝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轻轻点头,笑道:“好,听你的安排。”   第二日,风遇雪收拾好了东西,便由韩千觞亲自护送回风家。   风家大门前,足足停了十几辆马车,车上白银黄金,绫罗绸缎,甚至是各种家具,应有尽有。   韩千觞是帮风遇雪把嫁妆都备齐了一起带回风家,待她出嫁那日,再一起带过来。   想来,他也知风家不会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是以提前帮风遇雪备好。   风遇雪从马车上下来,只见风杰早已候在大门前,见她来了,泪眼摩挲地上前,一通好女儿的道着思念。   “回家就好,回家了就好。”风杰握着风遇雪的手,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   风遇雪面无表情地看向韩千觞,示意她赶快把风杰弄开。   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促狭,他清了清嗓子,道:“风大人,不必如此伤怀,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风杰这才收了眼泪,引二人进入风府。   韩千觞来此,免不得风家设宴款待,韩千觞却道公务繁忙,不便久留。   风遇雪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风家人只以为她不能说话,并不觉得起疑,反倒是韩千觞看了她几眼,心中闪过一丝微妙。   临走前他把风遇雪拉到一边,笑道:“这几日,风家必把你好好供着,你想如何便如何,有我给你撑腰,莫怕。”   “好,听你的。”风遇雪压低声音笑道,而后她小声道,“别叫他们知道我会说话。”   韩千觞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在乎,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点点头。   风杰瞧着风遇雪这女儿,很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派人将风念菱早年住过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诚惶诚恐地派了几个丫鬟看顾。   风遇雪踩在风家的石板路上,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与记忆里决然不同。   原本女儿回家,安排衣食住行该是女主人的责任,但司马沉舟刚死,风夫人司马诗情正是伤心的时候,并没有心思安排,反骂风杰:“你嫡长女刚成了寡妇,你小女儿便张罗着嫁人,你风家人好没良心。”   风杰恨道:“谁让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个都不争气,当初要不是你挑唆,让我把老二送到韩千觞身边与遇雪分宠,我们如今和遇雪的关系如何会这般僵持?”   “当初叫她孽障,如今一口一个遇雪叫的亲切,风杰,若论不要脸,你不愧是当世第一人。”司马诗情咬牙道。   风杰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又如何?若没有我这些年周旋,我风家哪里有如今的地位?这几日你给我安分些,莫要找风遇雪的麻烦,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韩千觞岂会放过你?”   司马诗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嫁给你这样的人。”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孩子不争气,拢不住男人,竟连个庶出的哑巴都比不过。司马诗情,枉你要强了一辈子,又有何用?如今你司马家日薄西山,生的儿子比不过我的女婿,女儿也比不过我的庶女。”风杰在司马诗情面前,做小伏低了一辈子,如今风遇雪得了势,他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想到此,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嚣张起来。   司马诗情气得面色发白,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这两年,修为久不精进,身体也因为练功过度而走了下坡路。   前两日,司马沉舟的死讯传回,风念菱在司马家当场晕死过去,想到司马沉舟的死也与韩千觞有关,司马诗情如何不恨。   而现在风遇雪竟然送上门来,哪怕只待十日,也足以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风杰,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司马家到底强过你们风家!”   风杰冷笑道:“这日后可就不一定了。”   出了这口恶气,风杰转身出了院子,他脸上的狰狞渐渐消散,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见着下人也和和气气地打招呼,俨然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家之主。   而此时,风遇雪回到院中,这里是风家长女风念菱的闺房,如今里里外外换了个通透。   家具和用品都是韩千觞亲自从韩家收拾出来的,只在这用个十日,而后便会把她连人带东西再打包带回去。   风杰本客气道:“何必如此麻烦,这些日常用品,风家也都是有的。”   韩千觞漫不经心道:“遇雪的东西都是她用惯了的,我怕她用不惯。”   这样的娇宠捧得高高的,如何不叫风杰心惊。   他明白韩千觞的意思,虽说是风家的女儿,但风遇雪从头到尾都是韩家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他都得拿风家是问。   风遇雪也知道韩千觞的用意,是以从头到尾都默许了。   正如韩千觞所言,她如今也是有人撑腰的,既如此何必小心谨慎。   派来服侍风遇雪的两个丫鬟,原本都是风杰身边的。   二人很是明了风杰的心思,对风遇雪很是上心。   “三小姐,今日小厨房炖了乳鸽,奴婢给您盛一碗吧。”说着,丫鬟们便将晚膳送了过来。   只见一道汤品,另有四荤四素,都是精致可口的小菜,又另上了一道甜品。   风遇雪挨样吃了一点,便饱了。   用了晚膳,她在院子里散步,夜间天凉,她随手打了个手语,想叫两个丫鬟帮她带一件外衫。   奈何两个丫鬟都听不懂,风遇雪无法,只好自己回去披上了。   这件事,第二日便传到了风杰耳朵里,他下了朝,又专门去了一趟韩府,将韩府里原本伺候过风遇雪的丫鬟要了过来。   这件事传到司马诗情的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通发火。   “小贱人!如今得了势,竟这般嚣张!还有你爹那个没良心的,若是逼急了老娘,老娘把当年那些龌龊事,都给他抖落出来!”司马诗情怒吼着,狠狠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风醉秋站在她眼前,劝道:“阿娘发这么大的火气,又有什么用?横竖就这十天而已。”   司马诗情绝望道:“十天?你以为只是这十天而已?”就凭那小贱人今时今日这般境况,十天以后,她就是彻彻底底的韩夫人了!到那时候,我们不过是一只蚂蚁,她想捏死,就能捏死!”   风醉秋瞧着母亲歇斯底里地样子,十分不解,忍不住抱怨道:“阿娘你想多了吧。那小贱人哪有这本事?就算韩千觞再宠着她,她不也要靠着娘家做依仗?母亲可是正经的主母,总不至于对您不敬?”   司马诗情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怒火,轻声道:“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咱们和风遇雪是有仇的!当初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要她的命,只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却哪里想到,她有翻身的这一天!”   “仇?”风醉秋瞪着眼睛。   “你以为她母亲是怎么死的?她的嗓子又是怎么哑的?若她什么都不记得,便也罢,若她记得……”司马诗情冷笑道,“我不信她不会找我们麻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02 11:20:03~2021-04-03 11:1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乖~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嫁祸 [VIP]   司马诗情瞧着女儿一脸懵懂的模样, 不禁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风遇雪的娘,乃是你祖父所杀。”   “什么?”风醉秋瞪大眼睛, 微微一怔。   想起那日,司马诗情仍是忍不住露出凶狠的神色,她迟疑片刻,才缓缓与女儿说道:“你如今大了,许多事我不瞒你。当初风遇雪的母亲是我设计害死的。”   提起此事, 司马诗情冷笑一声:“一个奴婢出身的丫鬟, 生了个女儿,又怀了个儿子, 若是叫她翻身,定然是要爬到我头上的。”   那是个生的极美丽的女子, 肤白胜雪,容貌娇艳, 便是不施粉黛, 只穿粗布短衣, 也难掩其美貌。   若非如此,以风杰那胆小的性格, 也不会硬顶着司马诗情的压力,娶她为妾。   司马诗情恨得咬牙切齿, 却也无可奈何,直到她再次怀孕,大夫诊断说,那是个男胎。   一个强势的妾室, 一个即将出生的庶子。司马诗情再忍无可忍, 终于出手。   她先是寻了错处, 叫风遇雪的母亲带着女儿跪了祠堂,而后又故意派人将那她引出来,灌了药,扔在祠堂外头。   再之后,司马诗情又派人给自己的公公传讯,诱他过去。风杰的父亲本就不是个东西,见美色当前,便将她糟蹋了。   那日,司马诗情算好了时辰,回娘家躲了躲,待归家时,便听说那女人死了,风遇雪也被打发到了小庄子。   风杰大发雷霆,骂着自己的父亲。   司马诗情松了口气,心知风杰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妾室和父亲通奸。   而后没多久,风杰的父亲便飞升成仙了。   “当初妇人之仁,就该一副虎狼药,送那贱丫头升天。”司马诗情恨道,她面色阴狠道,“你祖父和那妾室的事,定然是被风遇雪遇到,所以风杰才对她用了毒,若她如今还记得此事,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司马诗情并不知赤珠血脉之事,是以只当是凑巧,从不疑有他。她只以为风杰是为了灭口才杀那妾室,却从未想过,风醉秋祖父的飞升,也是因她而起。   风醉秋这才了然,她自幼便觉得奇怪,想来不是特别的龃龉,风家又怎会随意将女儿打发到小庄子上去住。   她微微蹙眉道:“可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司马诗情眼底略过一丝狠厉:“谁又能保证,她一直不记得。这两日多派些丫鬟去那边转转,看看那丫头在做什么。”   “知道了母亲。”风醉秋抿着唇,轻声道。   这日一早,天色正好,风遇雪尚未起身,她如今有了一点修为,即便无意中,也能感受到外面的波动。   风醉秋身边的丫鬟来了又走,没多久,便有人进来道:“三小姐,今日天好,院子里的花都开的不错,不若奴婢待您去看看吧。”   风遇雪笑着点点头。   今日阳光正好,满园的花都开了,风遇雪任由丫鬟们领着她一一看过,而后又转了方向。   穿过花园,往右边一拐,便是祠堂,只走几步,恰是当年风遇雪母亲殒命之地。   风遇雪低头盯着脚下的石板路,眼神渐渐变了。   那一年,她的母亲便是倒在这里,血泊之中,她吐着血,紧紧盯着她,眼神里都是绝望。   只站在这里,风遇雪便仿佛能够想起那一切。   “三小姐,三小姐?”丫鬟试探着唤她,拘谨的模样充满着害怕。   今日风醉秋派人叫她们把风遇雪引到此处,只说瞧她的反应,二人很是心虚。   风遇雪猛地抬头,眼底难掩杀意。   丫鬟们吓得退了一步。   “三小姐,怎么了?”   风遇雪摇了摇头,她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风遇雪的脚步顿了顿,而后告诉丫鬟们,她太累了,叫他们退了下去。   而后她关上房门,轻声道:“下来吧。”   叶瑾从房梁上翻身而下。   “你怎会突然主动叫我过来。”叶瑾难得有些惊讶。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风遇雪慢慢说道,“云裳给我的药眼看就要到时间了,在风家小产,是个不错的选择,既有人可以陷害,也不容易受怀疑。”   她慢慢说道,心思间转过数念。   叶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可十分不像你的性子。你要利用韩千觞,对付司马诗情和风醉秋?”   风遇雪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我不想利用他。但我想复仇。若我好端端地在风家住上十天,便什么也没有。”风遇雪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她与韩千觞之间,走到今日很是不容易,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可复仇的火焰早已在她胸中燃烧许久,她不想再忍耐了。   叶瑾颇为惊讶地看了风遇雪一眼。   此时的风遇雪目光灼灼,姣好的容颜,却难得露出一丝狠厉的气息。   叶瑾看着那熟悉的眼神,不禁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做?”叶瑾笑道。   “司马诗情和风醉秋今日派人试探我,当她们发现我记得当年的一切,无论是她们俩还是风家,总归是会出手的。”风遇雪慢慢说道,“我想你帮我再加一点筹码,让司马诗情的愤怒烧到顶点,激她出手。”   叶瑾挑了挑眉,示意风遇雪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司马沉舟的死因,若是她们知道了呢?”风遇雪漠然道。   叶瑾略一思忖,随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叶瑾话锋一转,突然道,“你想没想过,韩千觞娶你,可能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若你小产,他或许转而便会弃如敝履。”   “不会的。”风遇雪摇摇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韩千觞百般期待的孩子,可却根本不存在。   风遇雪知道,若此事前因后果叫韩千觞知晓,他定然会震怒不已,但她不信他因此就会放弃她。   “他不是那种人,我信他。”   ***   “韩千觞,我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司马沉舟坐在地上,哀求着,他身受重伤,脖颈间横着一把玄天剑。   韩千觞站在一旁,神色漠然地握着风遇雪的手,他冷声道:“司马家长子,竟然没有半点出息。”   说罢,他挥剑。   司马沉舟的头颅滚了下来。   留影石渐渐熄灭。   风念菱痛哭不已。   叶瑾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司马大人死的可惜,我无力与韩千觞抗衡,只留了这留影石,作为证据。此番入京才知,司马大人已经下葬,也无人敢指责韩千觞的罪责,我思来想去,只好先来找夫人。”   风念菱自小性子怯懦,司马沉舟对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可起码司马沉舟在时,她的日子过得很好,也深受司马家人的敬重,如今司马沉舟去了,司马家是次子当家做主,她这个寡嫂,年纪轻轻,这般大的事,她说出来,不见得会有什么份量。   可即便如此,风念菱也并无什么旁的选择。   “一会儿我便与公婆商议此事。”   叶瑾如何不知风念菱的心思,他笑道:“司马家如今只怕没有夫人说话的余地,与其求助于他们,在下倒觉得夫人的母亲或许更能体会您的心情。”   风念菱微微一怔,喃喃道:“母亲?”   这一日,风念菱便请示公婆,回了娘家。她路过自己未出嫁时住过的院子,大门半掩,丫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三小姐今日没吃什么东西。”   “大约是害喜的厉害,吃不下去吧。”   风遇雪有孕了?听到这里,风念菱越发难受起来,她想起自己如今膝下无子,又守了寡,日后前途未卜,而韩千觞杀她夫婿,他们风家还要好好供着她,不禁心酸至极,想到此,风念菱暗暗下定了决心,转身走了。   听说风念菱归家,风遇雪心知是叶瑾那起了效,这日黄昏,她专门等在花园里。   金乌坠地,天边一轮红日渐渐落下。   风遇雪穿了件宽阔的衣裳,齐襦的桃红色长裙拖着地,面上施了胭脂,迎着夕阳,当真是人面桃花。   风念菱路过花园,瞧着风遇雪风采照人的模样,面色越发紧了紧。   她想到母亲的叮嘱,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她低着头走上桥,风遇雪朝她嫣然一笑。   “妹妹。”风念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神色颇为苍白。   风遇雪双手摆了几个手势,叫旁边的丫鬟翻译,那丫鬟越看面色越白,到后来更是抖得厉害。   风念菱微微蹙眉,道:“她说什么?”   那丫鬟磕磕绊绊答道:“三小姐……三小姐说她即将大婚,大小姐为何穿的如此素淡?”   风念菱只觉得头“嗡”得一声疼了起来。   司马沉舟刚故去不久,风念菱尚在服丧之中,自然只穿白衣,风遇雪又岂会不知,她分明是故意的。   “你,你……”风念菱气的浑身发抖。   而风遇雪却微微一笑,全然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她又说了几句,示意丫鬟翻译。   “三小姐问大小姐是不是生气了。”丫鬟的声音已细若蚊蝇。   风念菱终于忍不住,眼泪一滴滴落下。   “风遇雪,你如今仗势欺人,不要以为我司马家会怕了你!”风念菱气急败坏,转身便走。   风遇雪瞧在眼里,垂下眼睑,她的眼里尽是漠然,还不够啊,她想,总还要继续激怒他们才是。   第二日一早,风杰便收到风遇雪身边丫鬟的口信。   “三小姐说,大小姐新寡,于婚礼不吉利,还是请大小姐回婆家去吧。”   风杰颇有些惊讶地看了那丫鬟一眼,他倒是未料到风遇雪如此霸道。   当初那个乖顺且无依无靠的女儿终究是变了一副模样。而自己那个大女儿如今不过是寡妇,比三女儿差太远了。   “好吧,我去跟大小姐说。”   风念菱收到消息,得知自己被风遇雪撵走,不禁怒及。   她在母亲的房中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风遇雪欺人太甚!她是杀我夫婿的凶手!我要去杀了她!”   司马诗情的眼底略过一丝杀意。   “风遇雪还没过门,便如此跋扈。我们不可再留她了。”她冷声道,“今天夜里,咱们便动手。”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晚上更啊么么哒 第41章 杀机 [VIP]   月色正好, 风遇雪靠在小院子的围栏旁,仰头看着墨色的天空。   漫天清辉撒了满院,整个风家都悄无声息的, 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只有微风拂过,透着些微凉意。   “三小姐,夜深了。”风遇雪身边伺候的丫鬟压低声音道。   风遇雪勾了勾唇角,她起身, 转身准备回房, 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暗器破空的声音。   她早有准备,绕过围栏旋身, 三枚暗器钉在她方才站过的地方。身边的丫鬟面色苍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然而只“啊”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风遇雪双手推出, 第一次用自己的灵力化成一块盾牌, 接二连三的暗器兜头落下, 被她的风盾所阻,化为粉末。   “怎么可能?她有修为!”风醉秋压低声音道。   司马诗情亦是心头大惊。   风遇雪勾了勾唇角, 转身便往房中跑。   然而风醉秋的鞭子来的飞快,风遇雪避不开, 被一鞭子狠狠抽在背上。   她闷哼一声,撞进自己的房中。   叶瑾在一旁倒抽了一口冷气。   风遇雪抬头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去找韩千觞报信!”   “你真不用我出手?”叶瑾啧啧问道。   风遇雪瞧着他一副要作壁上观的模样,心里不禁微微一凉。   她面色难看, 刚要问叶瑾是什么意思, 风醉秋已杀了过来。   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按着风遇雪一开始的设想, 她本以为这母女三人会先派些杀手来,却未料到这三人生怕夜长梦多,竟当真预备自己动手。   风醉秋修为了得,司马诗情比她更胜一筹,若不是不想闹出响动,惊着了风杰,今日只怕更要麻烦。   风遇雪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自己汹涌扑来,犹如滔滔的江水连绵不绝,她接连靠着本能躲过一波,却终究是比不过她们的。   她被狠狠撞在木柱上,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仿佛散了架一般的疼起来。   风醉秋轻巧地落在地上,她慢慢靠近风遇雪,面色颇有些难看。   身后,司马诗情和风念菱一起走进来。   “还不快动手!”司马诗情冷声道。   风醉秋胸膛起伏不定,然而手却微微颤抖。   她年不过十八,虽说也是修者,但手里却没沾过血腥,比不得司马诗情来的狠毒。   “我来!”风念菱大声道,她上前一步,抽出袖中匕首。   寒光森然,风念菱眼中含泪:“是韩千觞杀了我夫君!”她颤抖着声音喊道,“我不会放过!”   风遇雪捂着胸口喘息着,她慢慢站起来,冷笑道:“你娘杀我母亲,韩千觞杀你夫君,这叫天理循环。”   风念菱并不知这其中之事,刹那间她微微愣住,而司马诗情更是心中大惊,她未料到风遇雪竟早已解了哑毒。   一时之间,风氏母女三人大惊。   风遇雪等的正是这一刹那。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她召出紫极弓,朝天放了一箭。   紫色的光芒刺破黑色的夜空,照亮整个苍穹。   韩府之中,还未就寝的韩千觞连同暗卫韩烈等人,一起看向天空,变了脸色。   风遇雪射出这一箭,身形并不停留,而是一把朝大门扑去。   回过神来的司马诗情心知这一箭是给韩千觞报信的,再想到风遇雪早就恢复了声音,不禁慌了神。   她大叫道:“抓住她!今夜决不能让她跑了!”   说罢,司马诗情双手成爪,狠狠抓向风遇雪的后心。   风遇雪只觉背后一阵灼痛,整个人都仿佛要被劈成两半一般。   但她不能停。她心知此时若落入风氏母女三人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风遇雪一路狂奔,慌不择路地撞进花园里。   身后,风氏母女早已顾不得旁的,各种法术一阵乱丢。   风遇雪的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她心知方才那一箭韩千觞定能看到,只要撑到他赶到,自己便化险为夷。   夜色之中,司马诗情如愤怒的母狮,她是手上沾过血的,杀心既起,再无迟疑。   司马诗情乃是土系的术法,一根根藤蔓贴着地,疯狂地追击着风遇雪,终于在湖边,破土而出,贯穿了风遇雪的小腹。   风遇雪闷哼一声,低头只见伤口自她腹中而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浑身颤抖,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司马诗情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狰狞地笑起来:“你倒是跑啊!”   随着一声大吼,又一根藤蔓剑一般的刺入风遇雪体内。   风遇雪痛苦地喘息,她心中警铃大作,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司马诗情的手里。   她手指颤抖地捏起一个剑诀,大叫了一声,以风刀切断藤蔓,而后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中。   早春的夜仍是寒凉,湖水没过头顶,风遇雪模模糊糊地看着上方,湖面上隐约有月光投下来,映在她的脸上。   风遇雪张开嘴,湖水灌入她的口鼻,她觉得窒息,可却早已无力挣扎。   湖水极浅,她慢慢沉到水底,迷茫地看着水面。   她想,韩千觞怎么还不来。   为什么,每一个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呢?   她闭了闭眼,眼角似有什么热度转瞬即逝,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风遇雪睁开眼睛,仿佛太阳一般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   风遇雪觉得温暖极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那太阳便顺着她的指尖,慢慢流入她的身体里,金色的光芒渐渐满溢了她全身。   风遇雪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伤口渐渐愈合。   她整个人浮起来。   叶瑾站在湖边,看着满池泛着金色光晕的湖水,轻轻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给你送回去了。”他幽幽地说,很是有几分哀怨地动了动手里的傀儡线。   刹那间,站在湖边,一动也动弹不得的风氏母女瞬间便被傀儡线切成碎片。   满地的血肉模糊带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叶瑾嫌恶地看着满地的血肉,气道:“太恶心了。”   韩千觞站在一旁,蹙眉道:“是你一定要搞成这样的。”   叶瑾嬉皮笑脸:“如此不是方便你毁尸灭迹吗?”   韩千觞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一分。   他赶到时,恰好看到司马诗情操纵着藤蔓将风遇雪刺穿。他心中一阵剧痛,刚要出手,却见叶瑾突然出现,制住了三人,而后将什么东西扔进了湖水里。   刹那间,整个湖面都沸腾起来,金色的光芒映了满池。   强大的力量让韩千觞为之震撼。   修者本就眼力极佳,他清晰地看到那丝丝缕缕的力量渗入风遇雪的身体里,让她身上的伤口愈合,而后沉入她丹田之中。   韩千觞发现风遇雪无碍,于是放下心中的大石,转而看向叶瑾。   漫天的乌云渐渐凝在风府的上空。   叶瑾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你到底是谁?你跟着风遇雪是为了什么?”韩千觞的面色难看至极。   叶瑾眯了眯眼,他的眸子一片漆黑,面色却越发白了,如鬼怪一般:“你以为你真的打的过我?”   韩千觞冷笑道:“不若试试看!”   他抬手,一道惊雷落下。   叶瑾轻轻闪身,九天奔雷咒落了个空。   他轻笑一声,身体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韩千觞你在害怕什么?你关心的到底是我的身份,还是风遇雪的。那可是赤珠血脉啊,对于力量,你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韩千觞神色阴冷地感受到叶瑾渐渐消失,他没有去追,只双手攥得紧紧的。   风遇雪浮出水面。   韩千觞神色一松,将她一把抱出来。   此时,风杰才瑟瑟发抖地赶到。   他修为太低,早在风遇雪那一箭射出之时,便觉察出了问题。   可他又哪里敢掺和进来,司马诗情可比他修为高上许多,而韩千觞便灭他风氏满门,也轻而易举。   直到一切终了,风杰才磨磨蹭蹭地过来。   韩千觞将风遇雪抱在怀中。   她衣衫上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和破损显示着方才的攻击有多么猛烈。   “鬼门宗来袭。”韩千觞淡淡道,“尊夫人和两位风家小姐,只怕都已遇害了。”   说到此,韩千觞低头看了一眼湖边那一片血泥。   风杰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   “还请风大人节哀。”   “这……这……”风杰两腿发软,跪在地上。   “丧事等婚礼后再办吧,毕竟一起办的话,这不太好看啊。”   韩千觞轻飘飘说完,抱着风遇雪便回了韩府,徒留下风杰一脸惊恐地吐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风家遇袭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韩千觞亲自入王宫,与陈元说了一通,只说是鬼门宗夜袭风府,想要绑架风遇雪,风夫人与两位小姐一时情急相助,都受了重伤。   陈元颇有些玩味地看了韩千觞一眼:“捉风遇雪做什么?”   “自然是威胁臣。”韩千觞面无表情地答道。   陈元轻笑一声,并不多言,只道:“那风遇雪于你,便这么重要?”   韩千觞笑道:“她是臣的命根子,谁动臣的命,臣便要谁的命。”   陈元看了韩千觞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而彼时,风遇雪刚刚在韩府中睁开眼睛,她看着周围熟悉的陈列,不禁松了口气。   她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连一道疤也没有留下,不禁吃了一惊。   而后,她转念一想,这定然是韩千觞的本事。   风遇雪微微一笑,推开卧室的大门。   门外,守着的不再是丫鬟好女使,而是韩烈和韩淼。   “还有两日便要过门了,风姑娘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韩烈恭恭敬敬地说道,“主子命我们保护您的安全。”   风遇雪盯着他,许久才慢慢道:“还有呢?”   “主子说了,这两日您都不可以迈出大门一步。”韩淼硬着头皮道,“还有,您的孩子,没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03 23:23:39~2021-04-05 22: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3069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小胖 5瓶;贺方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嫌隙 [VIP]   韩千觞回来时, 风遇雪又睡着了。   她本是想等韩千觞回来,与他谈谈的,可不知为何, 身体阵阵的疲惫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再醒来时,她便看着韩千觞站在床边看她。   他神色微妙地盯着她,带着危险而沉默的气息,仿佛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   “孩子没了。”韩千觞开口道。   风遇雪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沉默着, 避开韩千觞的目光。   “我很期待这个孩子。”韩千觞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父亲恨我, 只因我母亲早产而亡。自我懂事起,我便想, 若我有了孩子,定然会好好带他, 让他如旁的孩子一般, 父母慈爱。”   他一边说, 一边审视着风遇雪,也不知是不是风遇雪的错觉, 她觉得韩千觞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责备。   风遇雪看向韩千觞,她的手指攥紧了被角, 下意识地低声说道:“对不起……”   韩千觞轻轻一笑,反问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那一刻,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薄凉,风遇雪突然心头一紧, 她只觉得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 早已在韩千觞的掌控之中。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这感觉让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韩千觞紧紧盯着她,“昨日我赶到风家,叶瑾也在。”   风遇雪的心悬了起来。   韩千觞走到风遇雪身边坐下,他的手轻轻摩挲着风遇雪的脸颊,而后他解开她的衣裳,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带着薄茧的大手划过风遇雪的小腹。   风遇雪忍不住瑟缩着,躲开他的触碰。   韩千觞轻笑起来。   “我亲眼看着司马诗情操纵藤条贯穿了你的小腹,可是你从湖里被捞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风遇雪愣愣地看着韩千觞。   “这里有很强大的力量,沉睡在你的身体里。”韩千觞的手附在风遇雪的丹田上,声音沉静而有力。   他问:“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风遇雪胸膛起伏着,她一脸的惊恐,手足无措的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韩千觞在盯着她的脸,带着冰冷的眼神,如鞭子一般拷打着她的内心。   风遇雪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害怕韩千觞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那种仿佛要放弃她的眼神,让她觉得难受至极,本能地想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抛下一切回到他身边,不是为了让他再放弃她一次。   “我真的不知道。我掉进了湖里,本来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可是后来,突然间又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充满着力量。”风遇雪咬了咬唇,开始竭力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握着韩千觞的手,手指紧张地发凉。   韩千觞盯着她,他总是那么高深莫测,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怎么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他看了风遇雪很久,许久才勾起一个笑意。   “小哑巴,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伸手摸了摸风遇雪的头发,而后起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好好休息吧,还有两日,你便是我的新娘了。”   风遇雪松了松神,慢慢躺回床上。她看着韩千觞起身,不知为何,心中却始终觉得不踏实。   韩千觞慢慢走出风遇雪的房间,看了韩烈一眼道:“跟我来。”   主仆二人一路走到院子里,韩烈才听韩千觞开口道:“我要你去查一些东西,关于赤珠血脉的文献记载,还有鬼门宗和涠洲王室的历史,尤其是叶瑾和楚晋的身世,一点一滴,我都要知道。”   韩烈微微一愣:“主上是觉得风姑娘……”   “你话多了。”韩千觞斜睨了他一眼,神色间杀气越发沸腾起来。   韩烈心知逾距,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属下多言一句,说完后自去领罚。主子,你和风姑娘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过去的事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   韩烈不敢看韩千觞,他低着头,已做好了随时会被打飞的准备。   然而韩千觞许久,才突然冷冷开口:“没有人可以背叛我两次,哪怕是风遇雪也不可以。”   说完,他转身离开。   风遇雪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她昏昏沉沉睡了整日,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没一会儿,韩烈送了食盒进来,风遇雪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软禁了。   看管她的,还是韩千觞最为信重的暗卫。   韩千觞的脾气实在是太多疑了些。   风遇雪忍不住在心里无奈地叹息。   她暗想着罢了,等他再回来时,还是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韩千觞的脾气自来都是如此,她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波折。   而此时,陈元正在书房接见风杰。   风杰跪在地上,浑身冷汗直流,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全是水珠。   他一边发抖,一边擦着汗:“下官,下官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陈元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似笑非笑道:“风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靠在座椅上,玩味地看着风杰,眼底的笑意瞧着浓郁。他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很,可是风杰却似乎随时都要被他吓得晕阙了一般。   “我不过是问你一点关于赤珠血脉的事,你怎就吓成这样?难不成你家还私藏过一个?”陈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风杰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他摇头晃脑,简直像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前些日子,涠洲人刺杀我,险些要了我的命。”陈元淡淡开口。   他身边伺候的太监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王上,您该自称朕了。”   陈元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称帝之后就该叫朕了。我还真是不习惯。哦不对,是朕还真是不习惯。”   他说完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风杰听着陈元的笑声,也免不得挤出一个,陪着他一起笑起来。   “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赤珠血脉。”陈元慢条斯理地继续道,“风大人有所不知,早些年我苍州王室,曾无意间得到过一个秘宝。那是一颗内藏千年修为的灵珠,传闻是千年前,一位飞升的赤珠血脉,将同族人的灵力封于灵珠之中,传给赤珠血脉后人的。”   此事风杰倒是第一次知道,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陈元,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陈元挑了挑眉,话锋一转:“可这玩意儿最近被盗了。盗此物的,正是涠洲王室。”   “什么?”风杰惊声道。   这千年的修为于任何修者来说,都是眼馋到极致的存在,说是为其疯狂也没有错。   “灵珠中的修为只有赤珠血脉才能取出。”陈元继续道,“你说涠洲人要那东西做什么?”   风杰心虚道:“臣……臣不知……”   说起赤珠血脉,风杰是有些心虚的。他那三女儿风遇雪不就是赤珠血脉。   说来,当初也是凑了巧。当初为了灭口,风杰的父亲杀了风遇雪的生母,却未料到她竟是赤珠血脉,没过多久,他父亲便飞升成仙。   而后,风杰便妥善的将风遇雪安置在乡下,本想着待时机成熟,或自己享用,或献给王上。谁成想,这人却被韩千觞截了胡,他进退两难,便先顺水推舟,送到韩千觞那。   风杰一生小心谨慎,最怕怀璧其罪,哪里敢告诉陈元真相。   然而陈元早已起疑,他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风大人真的不知道?”陈元问道,“你若私藏了什么消息,朕可要砍你脑袋啊。”   “这……这……王上饶命……王上饶命啊!”风杰听了这话,脸都跟着变了色。   陈元看风杰吓得如此模样,不禁笑起来。   “朕与大人说笑呢,大人怎就当真了呢?”   陈元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身边的太监便上前一步道:“王上累了,风大人请回吧。”   风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说能走,连礼数都不顾了,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陈元瞧着风杰的背影,不禁耻笑一声:“这风家人也太没胆气了些。”   小太监在旁掩嘴笑道:“听闻风夫人和两位小姐,都是被瞬间削成肉泥的,风大人瞧了尸体,只怕是吓破了胆吧。”   陈元莞尔:“这人没意思。”他挥了挥手,几个暗卫顿时出动,将还不曾走出院门的风杰拦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这窝囊废家里,所有的秘密。”陈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风杰吓得想要大喊饶命,却发现不知为何他的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顿时吓得尿了裤子,暗卫们嘲讽地看着他,将他拖进了一旁的偏殿。   很快,一阵阵拷打声响了起来。   陈元便如此听着。   小太监为他重新斟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轻声道:“王上既然有所怀疑,为何不亲自去问韩大人?”   陈元微微一哂:“韩千觞是一只难驯的狼,表面看起来恭敬,其实处处是反骨。风杰就不一样,从他嘴里我一定能得到我最想要的答案。”   小太监继续道:“奴才倒是觉得,那叶瑾说的话也未必可信,什么赤珠血脉,若真是如此,那韩大人怎会不自己享用了呢?”   陈元却道:“你不懂,自负才是韩千觞最大的毛病,而这一次,他只怕还会败在这一点上。”   一个到一柱香的功夫,受了重刑的风杰便交代了一切。   负责拷打的暗卫很是惊奇地道:“这么大的秘密说招就招了?”   疼的满脸是泪的风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呜咽道:“横竖都是要招的,少受些罪不好吗?”   这番话逗的暗卫们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风杰交代的事便呈到了陈元手中,陈元惊奇地看着,啧啧道:“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瞧着神色平静,只身上的杀气却透露了他此时的心境,他细细思忖了许久才慢慢道:“召集暗卫,本王有大事要做了。”   这日直到后半夜,韩千觞才回屋就寝,风遇雪睡了整日,本就失眠,韩千觞一进来,她便醒了。   “还没睡着?”韩千觞脚下顿了顿,而后掀开被角,钻进被窝。   风遇雪蜷缩在角落里,手脚俱是冰冷。   “怎么这么凉?”韩千觞惊奇道,“我叫人去拿个汤婆子过来。”   风遇雪摇摇头,按住他的手。   “我想跟你谈谈。”风遇雪开口道。   韩千觞将她揽进怀里,轻轻一笑,他的身体火热,将风遇雪娇小的身躯整个包裹起来。   “怎么了?”他幽黑的眸子暗了暗。   “我有孕的事是假的。”风遇雪嘶声说道。   刹那间韩千觞按住她肩膀的手骤然捏紧,攥得他生疼,风遇雪微微蹙了蹙眉。   “是云裳给我的药,可假孕三个月。”风遇雪道。   她感到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   “还有呢?”韩千觞的声音平静,丝毫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风遇雪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她不想大婚之前和韩千觞生了嫌隙。   “我联合叶瑾诱司马诗情来杀我。”风遇雪继续道。   韩千觞轻笑一声。   “为什么?”   “她杀我母亲,我想报仇。”   “我是问你为何去寻叶瑾,不来找我。”韩千觞开口,“你一定是觉得我这人素来思前想后,权衡利弊,未必肯帮你。”   风遇雪不说话了,韩千觞说的没错,她确是此种考虑,所以遇到这种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叶瑾会帮她,而不是韩千觞。   “你和叶瑾怎么联系?”韩千觞问道。   风遇雪抬头看他。   “小哑巴,我很生气。”韩千觞的手指轻轻摸索着风遇雪的脖颈,低声说道,“你得补偿我一点什么。”   风遇雪面色微变。   “比如说,你帮我抓到叶瑾,嗯?”韩千觞淡笑着道。   风遇雪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她看着韩千觞,微微张了张嘴。   “你一定要如此?”   “你的婚礼他一定会来吧。”韩千觞轻笑着说道,他面上有笑意,眼底却冰冷一片,“小哑巴,我不是没有火气的人,想嫁给我,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刹那间心乱如麻。   她颤抖着道:“韩千觞,你在威胁我。那是我仅有的朋友。”   韩千觞面色冰冷:“朋友和我,你只能选一个,这是你的命。”   作者有话说:   写完以后发现,这章话超多233 第43章 大婚 [VIP]   风遇雪一夜无眠。   破晓十分, 韩府热闹起来,明日便是韩千觞大婚,仆从们忙忙碌碌, 将韩府装点一新。   裁缝铺子送了嫁衣过来,风遇雪不想试,只默默坐在房间里看着火红的衣裳发呆。   她知道,韩千觞这般说,必然是真的, 他要用她诱叶瑾露面, 这场大婚注定要腥风血雨,风遇雪想到这, 便觉得浑身战栗不已。   她在一个小庄子上无忧无虑的长到十六岁,从遇到韩千觞开始, 便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   她无力地任由自己的命运如浮萍一般漂浮,一切都不由自己, 可只有回到韩千觞身边这件事, 是风遇雪自己做的决定。   是她错了吗?   她以为韩千觞纵然百般无奈, 但至少心里是有她的,她以为, 她是他的妻子,至少与韩千觞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曾经的缱绻温柔, 终究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仿佛这样的冷漠才是韩千觞一直以来会做的事。   风遇雪听着身后的大门打开,她没有回头, 只轻声道:“我后悔了我不想嫁了。”   韩千觞面色难看地看着风遇雪的背影。   他心知伤风遇雪颇深, 娶她也是花了诸多心思, 可曾经那个眼里只有她的女子,早已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想到她背地里和叶瑾合谋,便在风家时,也有联系,却偏偏将他撇下,韩千觞便觉得心里仿佛在热油上煎熬。   她身世成谜,那日满湖的金光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一概不知,可叶瑾知道。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自己的女人和旁的男人拉拉扯扯,共享秘密,谋划其他。   “你想了一夜,这便是你想的结果?”韩千觞冷笑一声上前将风遇雪掰过来。   他脸色难看极了,难得的没了平日里的从容淡然,他按着她的肩膀,咬牙问道:“你宁愿选叶瑾,也不选我。”   “是,我不想选你了。”风遇雪定定地看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她将一切和盘托出是因为她信他。   风遇雪对这份感情,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她对韩千觞,信他敬他,从来都毫无保留。   她昨夜选择和盘托出,便是不愿与韩千觞生了嫌隙。可她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却是韩千觞的逼迫。   他要她做选择。   叶瑾说的没错,她终究是后悔了。   韩千觞的眼底如略过风暴,他愤怒地瞪着风遇雪,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冷笑一声,低语道:“你以为是你在选我吗小哑巴。”韩千觞上前一步,勾了勾手指,一条金蛛缚仙网从他袖中飞出,将风遇雪紧紧捆住了。   他把风遇雪打横抱起,扔在床上,俯身看着她。   “小哑巴,从来都不是你选我。”韩千觞一字一顿道,“你的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是我之前待你太好,给了你错觉吗?”   韩千觞冷冷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伸手抹掉风遇雪眼角的泪水。   “叶瑾被抓到之前,我不会放你出去,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   说罢,韩千觞转身出门,狠狠关上大门。   韩烈站在门外,迟疑地看着韩千觞。   “今日不必给她吃东西,一日不吃饿不死,水也少喂点。”韩千觞冷声道。   “这……”韩烈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千觞。   他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明日,叶瑾会不会出现。”   ***   苍州王宫。   陈元负手而立。   王宫暗卫的头领在书房里站成一排,他们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的。   自上回涠洲来袭后,陈元从未召集过他们所有人。   “明日便是韩千觞的婚礼。”陈元慢慢开口,“朕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陈元似笑非笑地扫过所有人的脸:“明日杀韩千觞,把那个叫风遇雪的丫头给我抢回来。”   暗卫们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一定要活的。”陈元笑盈盈地说道。   暗卫们领命离开,叶瑾才从屏风后面闪出来,“王上当机立断,实在是令人佩服。”   陈元转身,神色间却颇为危险:“只是本王想不通,你们鬼门宗又是为了什么呢?”   叶瑾微微一笑:“鬼门宗世世代代居于岭南,奉上仙们的命令看管鬼门,在那里有许多生与死的秘密。现在有位大人要风遇雪死,只此而已。说到底,王上也不必刨根问底,此事与你,百利而无一害啊。”   陈元盯着叶瑾,轻笑道:“你说的对。”   短短数月,韩千觞大婚了两回,可苍州王都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还是到了个齐全。   韩千觞狼心狗肺的脾性越发深入人心,女眷们神色暧昧,纷纷感叹,幸亏没让自家的女儿嫁给这种人。   风遇雪依旧被绑着,一日没有进食让她看上去面色苍白,虚弱的厉害。   她被人扶着坐起来,负责伺候新娘子的丫鬟妇人们面面相觑。   “这新娘怎么是绑着的?”   “这怎么穿嫁衣,修面啊。”   几个人小声嘀咕着,直到韩千觞一身红衣走进来。   他手一挥,金蛛缚仙网松了开。   他靠在门边,冷冷道:“现在可以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风遇雪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是怕我跑了吗?”   韩千觞笑道:“你向来鬼主意多,再者还有几个有本事的朋友。”   丫鬟和妇人们都知道韩千觞的暴烈,对新娘子竟都如此过分,众人不禁怜悯的看了风遇雪一眼。   这新娘竟不是自愿的。   风遇雪撇开脸,由着丫鬟妇人们帮她穿上嫁衣,洗脸绞面。   气氛很是冰冷诡异,丝毫没有婚礼该有的热闹喜庆,仆从们惧怕韩千觞的威仪,更不敢言语半分。   待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风遇雪收拾利索,韩千觞又用金蛛缚仙网将她绑了起来。   “先绑着,等仪式到了的时候,我再给你松开。”   风遇雪嘴角微勾,看着他:“这就是你我的大喜之日吗?”   她嘲讽地问道。   韩千觞回眸看她:“小哑巴,过去竟不知道,你这张嘴如此刁钻,还是当哑巴的时候好些。”   “叫你失望了。”风遇雪冷冷一笑。   此时,门外喧天锣鼓响了起来,韩千觞回身,一路走到前院,按着司仪的要求准备仪式。   韩府毁于数月前的大火,重建后院子扩大了一倍,暗卫们隐在建好的哨岗,蓄势待发。   今日大婚,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叶瑾出现,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留下来。   因风遇雪本就住在韩府,接亲的仪式都一并省了。   风家称病不出,一个人也没出现。自然,韩千觞也不在意这些。   风遇雪盖着盖头,被绑着走出房门。   红纱遮挡了她的视线,两个丫鬟搀着她的胳膊,带着她慢慢走出房门。   喜庆的欢笑声就在风遇雪耳边。她曾经期待这一切,韩千觞上一次成婚的时候,她在后院,听着那些热热闹闹的声音,忍不住绝望,只觉这一生,大概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可如今她成了那个披着嫁衣的女子,盛装而出,浑身锦绣华服,却只觉得心里空洞的厉害,竟比当初更加绝望。   那个韩千觞,再也不是曾经嬉笑着叫她小哑巴,却将她回护在身后,再也不会温柔的将她护在怀里。   那天,韩千觞的情话仿佛仍在耳。   他说,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怕对你太好,便会落了下风,自此任你摆布。   说的那么好,那么温柔,倒像是真的一样。   风遇雪勾了勾唇角,她感觉自己该哭了,可是没有泪水,她眼角干涩至极,竟是什么也流不出来。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落下了一个人。   叶瑾一身黑衣,从天而降,他微微蹙眉,挡住风遇雪的去路。   “韩千觞绑着你做什么?”叶瑾气道。   风遇雪微微一怔,她回过神来,大声道:“快跑!他们要抓你!”   她被金蛛缚仙网困住,根本无法脱身,只能靠这一声大喊示警。   叶瑾出现的一瞬,暗卫们便已经动了,他们齐齐出动,金蛛缚仙网的光芒大盛,齐齐朝叶瑾抛了过去。   而韩千觞亦收到消息,一路冲进内院,恰好听到风遇雪的一声大喊。   他面色越发难看,却顾不得许多,玄天剑出,朝叶瑾刺了过去。   弹指之间,叶瑾已如瓮中之鳖,被团团包围。   然而这样危机的时候,叶瑾却不慌不忙,他回身,朝韩千觞微微一笑。   即不催动力量,亦不召出武器,只袖手看着韩千觞。   韩千觞觉得不对,然而却已经晚了。   就在这兔起鹊落的功夫,韩千觞只觉一股强大的罡风吹过,如雨一般的弓箭声呼啸而过。   韩千觞一剑劈向飞来的羽箭,一股强大的剑气排山倒海一般,将羽箭劈散。   他抬眸,才见韩府内外已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元站在韩府大门前,脸上仍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   “千觞,你太叫我失望了。”陈元叹息道,“你竟与鬼门宗和涠洲人勾结,千觞,你是要叛国不成?”   韩千觞看着陈元,他心中转过数念,很快便明白了眼下的局势,他微妙而不可思议地看向叶瑾。   “你把她是赤珠血脉的事告诉陈元了?”   叶瑾吹了一声口哨:“聪明。”   “为什么?”韩千觞咬牙问道,“为什么?”   叶瑾轻笑道:“你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杀!!鸡冻!!   感谢在2021-04-06 01:50:10~2021-04-07 08: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小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杀妻 [VIP]   陈元站在门外, 负手而立,他神色凝重,看向韩千觞。   “千觞, 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陈元沉声说道,“将勾结涠洲的风遇雪交出来,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此时整个韩府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陈元冷眼瞧着大门,一剑劈开。   刚刚到场预备参加婚礼的宾客四散而去, 趁乱逃出去的还有韩烈和一名韩府的暗卫。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 韩千觞以手语指挥二人离开,授意二人往涠洲求援。   而与此同时, 韩府之内,一道道光柱从地上升起, 将整个韩府如牢笼一般锁了起来。   这阵法乃是韩府重建之时,韩千觞亲手所设, 一个华丽的牢笼, 只要韩府被人攻击便会自动开启。   里面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今日乃我大喜之日,王上只怕是误会了, 待臣今日完婚,明日再亲自入宫将此事说个明白, 可好?”韩千觞站在院内,朗声说道。   韩千觞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解开金蛛缚仙网,风遇雪只觉胳膊一松, 没了束缚。   她活动了一番手腕, 转身看向叶瑾。   “到底是怎么回事?”风遇雪压低声音问道。   叶瑾神色凝重:“看来, 陈元知道你赤珠血脉的身份了。”   韩千觞神色微冷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吗?”   叶瑾故作惊讶:“我说你便信?且不提我就算真的这般做了,陈元也得信啊。他凭什么信一个鬼门宗的人。”   韩千觞面色难看地看着叶瑾,冷笑道:“花言巧语。”   说罢,天上九天奔雷咒一声声落下。   叶瑾轻巧的躲开,魇狱之刃出鞘,地上突然间多了许多鬼手,朝韩千觞挠去。   韩千觞躲开鬼手,拉住风遇雪的胳膊,将她一把推回屋里。   不等风遇雪回过神来,她便被重重推回房中,大门碰得一声关上,任外面电闪雷鸣,剑光纷纷,也与她无干了。   风遇雪踉跄着退后数步,好不容易扶住桌角才站稳,她心乱如麻,不知这一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心知,陈元是要将她带走,到时候她只会是旁人成仙路的一个祭品罢了。   此时,叶瑾和韩千觞已在院子里打成一片。   叶瑾和韩千觞你来我往,很快便占了上风,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所展现的实力与之前可谓是天壤之别。   韩千觞不敢置信地格挡数次,素来从容淡然的脸上,也渐渐露出惊骇之色。   叶瑾的修为在他之上。   “你到底是谁?”他又惊又怒。   叶瑾轻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做,韩千觞。”   叶瑾的手中,数根傀儡线一起出动,将留在韩千觞身边的暗卫控制住。   黑色的丝线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起来,那些暗卫齐齐向韩千觞攻了过去。   “陈元要杀风遇雪,你今日再难护住她。如此一来,你又能做什么?”叶瑾低声的耳语传入韩千觞耳中,他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韩千觞,你便不想成仙吗?从古至今,杀赤珠血脉飞升之人,不下百人。其中亦有不少夫妻好友,与其让陈元冲进来,杀了你们俩,倒不如你杀了风遇雪……”   韩千觞的攻势微微一顿,而后他回过神来大吼了一声:“你闭嘴!”   玄天剑劈下,叶瑾两把匕首横在身前,和玄天剑狠狠撞在一起,溅起道道火光。   风遇雪在门后,见二人打的不可开交,心中焦急,她突然推门而出,召出紫极弓,拉满弓弦一道紫色的电光,带着呼啸风声,射向韩千觞。   韩千觞猝不及防,脸颊上多了一道血口。   “你们别打了。”风遇雪厉声道。   叶瑾愣了愣,他笑道:“遇雪说的对,我们如今应该一致对外。”   韩千觞却道:“他和陈元必定是一伙的,若不杀他,必受其乱!”   叶瑾嘴角微勾,嗤笑道:“到底谁和谁是一伙的,还不一定呢。你与风遇雪成婚,都不忘设下天罗地网,诱我现身。方才他的暗卫跑出去两个人,说不得便是要去涠洲救助的。若楚晋被他引过来救你,便可将涠洲军一网打尽。”   “胡说八道!”韩千觞愤怒地挥剑,二人又打成一团。   风遇雪站在原地,心中杂乱万分。   她曾在合欢铃的幻境中见过,赤珠血脉若是公诸于世,会导致什么样的可怕之事。   月晓与阿蛮便是个例子。   那还不过是两个门派宗族之间,如今苍州王虎视眈眈,若叶瑾和韩千觞之中有人卖了她,那她今日只怕当真会命丧他人之手。   门外,幽幽的蓝色光芒隔绝了陈元,陈元面色微妙,他认得出来,这阵法有些厉害,想要冲破需要时间,而赤珠血脉就在院中,他投鼠忌器,不敢逼韩千觞太紧。   “千觞,你这是糊涂了。朕刚刚有了消息,这风遇雪与涠洲王楚晋,早有瓜葛,说不得二人根本就是合谋坑你的。”陈元耐着性子道,“你太重情谊,反而吃亏。”   然而院内,只有阵阵打斗声,陈元脸色凝重,生怕混战之中,伤了风遇雪,终于下定决心,挥了挥手。   暗卫们上前,凝聚无数灵力,“轰隆——”一声,将笼子炸开。   韩千觞被灵力冲击,吐出一口鲜血。   叶瑾嘴角微勾,后退半步,渐渐在空气中消失了。   他躲起来了。   陈元迈进房门,瞧着韩千觞,冷声道:“千觞,你太叫我失望了。”   韩千觞轻声喘息,咬牙道:“我要娶她为妻。”   陈元微微蹙眉:“她是赤珠血脉。”   “还请王上见谅,恕难从命。”韩千觞沉声说道。   他手中玄天剑举起,神色平静地看向陈元。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将太阳遮挡,犹如入夜。   陈元的画影剑也跟着一起出鞘。   随着一道闪电落下,韩府被刹那间照亮,画影与玄天,撞出清脆的声响。   陈元与韩千觞甫一接触,便心中微惊,数月之间,韩千觞的修为突飞猛进,与过去早已不同。   若说之前陈元对上韩千觞,尚且呈碾压之势,但如今,却与他堪堪打平。   这让他的脸色越发凝重,每招每式都使上全力,而韩千觞此时,只能苦苦支撑。   叶瑾也不知在哪躲着,只是将声音以传音入密悄悄传进韩千觞的耳朵里。   “鬼门宗地下有一座鬼哭桥。鬼哭桥低下的河水中有一面轮回镜。你杀了风遇雪,飞升成仙,杀了陈元,我再陪你去寻轮回镜,找到风遇雪的魂魄,便是重新投胎,也是无碍,到时候你已成仙,有的是时间等她,如此你们双宿双飞岂不更美?”叶瑾的声音仿佛带着诱惑的钩子。   韩千觞在心中暗骂,然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陈元突然举剑,调转方向,朝风遇雪刺了过去。   他速度太快,这一剑风遇雪根本躲不开。   风遇雪眼睁睁看着画影剑朝她胸口刺来,直到有人突然将她挡在身后。   剑尖没入韩千觞的小腹。   他闷哼一声,以玄天剑挑开陈元的攻势。   电光石火之间,陈元先是一惊,而后他毫不在意再刺一剑。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韩千觞已绕到风遇雪背后,以玄天剑横在她脖颈旁。   韩千觞的嘴角沁出血丝,他并不擦拭,他冷笑着看向陈元。   “再上前一步,我就杀她。到时候我飞升成仙,你便不是我的对手。”   陈元的脸色变了又变。   “你舍得?”他古怪地问道。   韩千觞的剑加深了一分。   鲜血从风遇雪的伤口沁出。   “你可以试试看。”他冷笑一声道,“王上若杀了风遇雪,我必定也活不成。我们夫妻一场,如此倒不如便宜了我。”   陈元面色阴沉,他看着韩千觞,无奈道:“你要如何?”   韩千觞幽幽叹了一口气:“王上今次太没章法,反而是让那鬼门宗的耍了。你该知道,传闻赤珠血脉经历多年屠杀之后,如今住在一处苦寒之所。若我们能找到他们所在之处,我苍州如何还愁大业难成。”䧇璍   陈元的神色松动了一丝。成百上千个赤珠血脉,这诱惑力实在太诱人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韩千觞突然揽过风遇雪的腰际,九天奔雷咒急如雨下,将两个人的身影遮挡在火光之中,光芒散尽之时,已没了两个人的踪影。   陈元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切,怒道:“给我追!”   二人不知跑了多远,韩千觞才松开风遇雪,他吐了一口血,腹部的伤口因为一路的奔波而崩裂,鲜血从韩千觞的指缝间流出来,他面色苍白地捂着小腹,几乎站不稳。   风遇雪回眸,恰好与韩千觞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底,俱是五味陈杂。   “韩烈已去涠洲求援,若楚晋愿意护你,你或许能逃过此劫。”韩千觞冷声说道。   风遇雪盯着韩千觞,轻声问道:“你不杀我吗?”   韩千觞微微一哂:“我若当真要杀你,还会等到现在?”   风遇雪静静地看韩千觞的眼睛,心知他说的没错。   韩千觞这人素来自负,便只是因为不屑于杀人飞升也是有可能的,倒不见得会是因为舍不得。   这人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风遇雪轻轻一笑:“那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吧。”   韩千觞微微一怔。   两个人还穿着大喜的衣裳,皆是红的耀眼,尤其风遇雪一身嫁衣,拖拽在地上,满头的钗環插的牢靠,还有大半没有散落。   她嫌外衫过于累赘,便随手脱掉,扔在地上。   这嫁衣做工精美,就这般凌乱的弃如敝履,被扔在地上。   韩千觞看着那嫁衣,如被蛰了一般,狠狠瞪着风遇雪。   “你什么意思?”   此时他们尚且在苍州地界,陈元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追来。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单薄的肩膀,似有了一丝火气,他冷笑道:“若没有我护你,你以为自己能走出苍州?”   风遇雪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并不愿与你同行。”   韩千觞面色难看至极,他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嘴边似有千万般的话语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   “人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风遇雪神色淡然,“我们尚不是夫妻,便是你弃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与其去面对韩千觞的背叛,风遇雪觉得倒不如自己来亲手斩断这一切。   韩千觞从来都是最会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的人。他自小便长在勾心斗角里,没有过几年消停日子。   他于逆境中靠冷酷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便是对风遇雪有万般缱绻的深情,又怎么会为之不顾一切。   风遇雪心里心知肚明,与其日后反目,倒不如在最初的时候分开。她不怕死,但她害怕死在韩千觞手里。   那样的事实在太痛了,她丁点不想经历第二次。   “韩千觞,你这人可共享福,却不能共患难。”风遇雪笑了笑,“但我不怪你,人都是如此,与其彼此折磨,倒不如将今时今刻留下来。你替我挡下的那一剑,我承你的情。”   风遇雪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她攀上韩千觞的臂膀,颤抖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韩千觞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抓住风遇雪的胳膊,怒道:“风遇雪,你是傻吗?”   “放开我吧,也放过你自己。”风遇雪笑道,“我丁点也不想做阿蛮,而你也不该是月晓。”   她还记得幻境之中那可悲的结局。阿蛮撞上剑尖的那一刻,有多少绝望,风遇雪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不想那样,更害怕有一天,韩千觞会如方才那般,反而拿她的命威胁旁人。   此时风遇雪已下定决心,若当真走到绝路,她便是自我了断,也不会叫任何人得逞。   这是她的烈性。   提起月晓和阿蛮,韩千觞一时失神,松了手。   风遇雪笑了笑对韩千觞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她一个人孤独地往密林深处走去。   韩千觞看着她的背影,却终究是浑身僵硬地,没有追上去。   他闭了闭眼,突然召出玄天剑,一剑插入泥土之中。   剑尖散发出巨大的灵力,渗入底下,天空飘来一阵乌云,隐约可以听到轰隆隆的雷声。   没一会儿,陈元便被韩千觞的阵仗吸引过来。   韩千觞持剑立在阵中,瞧着他勾了勾嘴角,冷冷笑道:“来战!”   “风遇雪呢?”陈元冷声道。   “你猜啊?”韩千觞狰狞的笑。   陈元在刹那间有了一丝迟疑,而后脸色阴沉不定,微妙问道:“你要帮她断后?你竟然为了一个赤珠血脉,连命都不要了?”   “人命金贵,也说不定我今日能要你的命!”韩千觞冷笑一声,一剑朝陈元劈了过去。   风遇雪感受到身后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不禁停住脚步。   她回眸,只见天边飞起阵阵惊鸟,隐约的雷声此起彼伏。   韩千觞在做什么?   风遇雪下意识地失神想着。   她攥紧手掌,嘴唇不经意地抿着,下意识地便要往回走,然而只迈出一步,她便停了下来。   以那人的性子,又怎会真的有事,他向来算无遗策。而自己便是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风遇雪想到此,闭了闭眼睛。不,她还有一点用处……   ***   韩千觞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咳出鲜血。   此时周围一片狼藉,乌云散尽,韩千觞甚至无力再维持九天奔雷咒。他喘息着,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却终究还是跌倒了。   陈元亦浑身是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一步一步走向韩千觞,眼里的杀意和恨意满溢而出。   “你父亲不养你,我好心收留你,韩静烟杀你,我护着你,可如今你竟为了一个女人便要背叛我?韩千觞,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韩千觞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说的倒像是你没把我当狗养一般。”   陈元走到韩千觞面前,他手中的剑,横在韩千觞的脖颈,轻声道:“死人还是死狗,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韩千觞手中的玄天剑突然亮了起来。   紫色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陈元的脸。   不等他回过神来,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韩千觞小腹上的伤口骤然发出光亮,仿佛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发光的灵力。巨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破体而出。   两个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大叫。   陈元的身体被分割成数块,散落在地上。   韩千觞躺在血泊里。   血水在他身下满溢起来,他喘息着慢慢闭上眼睛,却听到隐约的脚步声。   朦胧之中,他看到风遇雪的身影,她跪在他身边,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你疯了吗?”风遇雪哭道,她伸手把韩千觞抱起来,他浑身的血蹭在他身上。   她终究是忍不住回来看一眼,却没想到韩千觞竟是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浑身的血似乎都流干了,只有眼神涣散着,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小哑巴?”韩千觞似乎看不清了,他伸手抓住风遇雪的手,滑腻的血抹了风遇雪满手。   风遇雪拼命点头:“是我,是我啊。”   韩千觞无力的笑了笑。   “如此也好。”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并未重复月晓和阿蛮的结局,不是吗?”   风遇雪放声大哭起来。   “你留她一个人去涠洲吗?”叶瑾的声音突然窜入韩千觞的脑海中。   他整个人一个激灵,原本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你死了,你以为她一个人便能活下去?”叶瑾声音轻巧地问道,“她只能东躲西藏,活在阴沟里,无数人追杀她,折磨她。没有力量,她根本无法自保。”   我不信你!   韩千觞在心里想。   “为何不信我?鬼哭桥下轮回镜,凡人魂魄会回到那里轮回。待你飞升成仙,她转世为人,你们才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啊。”叶瑾的声音充满着诱惑。   韩千觞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无力地垂着手,感受着风遇雪的发丝刮过他的手心,虚无而又飘渺。   叶瑾说的没错,他就要死了。而他死之后,风遇雪又将何去何从?   只那瞬间的心动,玄天剑突然回到韩千觞手中。   叶瑾发出嚣张的笑声。   傀儡线动了,窜进韩千觞的心窝里。   电光石火间,韩千觞甚至来不及发出声响,他的手便将玄天剑便送入了风遇雪的身体。   冰冷的剑刺破血肉,发出一声顿响。   风遇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玄天剑的血槽喷涌而出。   她张了张嘴,抬起头来,只见韩千觞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半边脸沾着血,越发衬得面容狰狞。   他的眼睛幽幽带着黑色。   “幸亏你回来了。”   他笑了笑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07 08:58:30~2021-04-08 23: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快乐自由的精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自由的精灵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璃殇葑♀揍敌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归位 [VIP]   风遇雪的身形晃了晃, 她渐渐模糊了双眼,慢慢倒在韩千觞怀里。漫天红霞如血,无数光亮笼罩着她和韩千觞。   她张开口, 血从她嘴角滑落,她的手颤抖地握着韩千觞的手,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韩千觞的脸上绽开笑容,他眸子幽深,声音轻柔道:“待我成仙, 再去寻你的魂魄, 将你召回来,岂不是更好?”   那怎么一样呢?风遇雪想, 她终究是要死了,她和韩千觞, 终究是月晓和阿蛮的结局。   是她错了,本就不该相信韩千觞这样的人会为了自己豁出性命, 从头到尾, 她根本不该对他动情, 不该对他心软。   这辈子已是栽了,怎还会期待什么下辈子?   风遇雪艰难地攀上韩千觞的肩膀, 将唇凑到他耳边。   “可我已不想见你,惟愿生生世世, 与你两不相干。”   风遇雪艰难地说完,慢慢闭上眼睛。   韩千觞的伤口开始愈合,很快他的身体光洁如初,他抱着风遇雪怔仲的坐在地上, 风遇雪的身体渐渐冰冷。   风遇雪死了。   韩千觞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 他僵硬的起身, 抱着风遇雪的尸体,回眸看向渐渐现身的叶瑾。   叶瑾嘴角微勾,淡然道:“她死了。你不必恨我,我这次用的傀儡线乃是心弦。只有你的心里真的起了杀意,你的剑才会出鞘。濒死之时,生的欲望终究是战胜了对风遇雪的爱,这就趋利避害的本能,没有什么可耻的。”   韩千觞红着眼睛,他把风遇雪放在地上,而后起身,拔剑。   然而,他一催动力量,便发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早已不受控制,天边一道霞光落下,伴着仙乐,两个宫装的貌美仙女飘然而至。   二人朝韩千觞嫣然一笑:“恭贺仙君飞升。”   韩千觞下意识地去抓风遇雪的手。   她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犹如睡着了一般,神色安详而平静,离他那么近,又仿佛那么远。   韩千觞拼命挣扎,想要把风遇雪拉回怀里,可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一把拉进彩云之中。   ***   涠洲王宫。韩烈跪在寝宫外,满眼焦急之色,他已经来了足有两三个时辰,没有人抓他,可也无人理会他。   皇宫内外,一片静谧,只有袅袅的药香传来。   寝宫内云裳抱着楚晋,她一身白衣,神色呆滞,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流出。   楚晋快死了。哪怕她穷尽毕生所学,哪怕她耗尽心血,彻夜不眠,却依旧没办法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声越来越慢,意识也时长不清醒。   朱青窈和宁羽檬站在外间,二人的神色多少有些焦灼。   “楚哥到底怎么样了?”宁羽檬嘀咕着,“外面那个苍州人咱们可怎么办啊?”   朱青窈亦是心焦,听闻风遇雪出事,他们心知若叫楚晋知道,定不会坐视不理,可如今他已是弥留之际,云裳又如此态度,显然是并不想理会苍州的事了。   “云裳,楚晋若知道苍州的事,他不会不管的。”朱青窈忍不住道。   云裳冷笑一声:“苍州的事他为何要管?他自己都管不了了!”眼泪簌簌落下,云裳抱紧了楚晋,她摸着他苍白的脸,他眉头总是蹙着,楚晋身体在多年殚精竭虑和来回奔波中,早已被耗尽。   “他若什么都不管,也不会到今天!”云裳气道,“什么苍州涠洲,都叫他们滚!”   朱青窈的眼底略过一丝不忍。   “云裳,你想让他留下毕生的遗憾吗?”   然而她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灵力仿佛在遥远的某个点突然爆开,如地震一般的波动震的寝宫微微颤抖。   所有人面色大变,就连韩烈都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往苍州的方向看过去。   有人要飞升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这震动也惊扰了楚晋,他幽幽转醒,看着衣襟上大片的湿润,轻轻叹了口气。   “你哭了多少眼泪啊。”他无奈笑道。   云裳不可思议地低头,楚晋的脸颊有两团潮红,但眼睛却亮的可怕。他从云裳的怀里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   他走出寝宫,天边红霞漫天,自苍州方向一路延伸而来。楚晋眉头蹙的紧紧的,他道:“有人要飞升了?”   韩烈面露绝望之色,拱手朝楚晋行礼,哑然道:“涠洲王。”   楚晋认出了韩烈衣服上装饰的纹路:“你是韩千觞的暗卫?”他心中转过数念,明白了过来。“风遇雪出事了?”   韩烈喉咙干涩,苦笑道:“只如今只怕一切都迟了。”他沉默许久,终究只是抱拳行了个礼,而后落寞的转身离开。   楚晋闭了闭眼,神色绝望。   “风遇雪死了。”他喃喃道,那一刻云裳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苦楚,“我终究是没能护住什么族人。”   楚晋接连病了十几日昏迷不醒,突然如此康健,竟能站起来,云裳心知这是回光返照之相,只觉得喉咙哽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寝宫宫门大开,将室内的清苦味道一扫而空,楚晋靠在座椅上,要宁羽檬到他床上的暗格里拿出一张诏书。   “待我死以后,一切事宜都在里面写了,你们看过照办就是。”楚晋声音嘶哑着说道,“你们不必这般模样,比起我的族人,我能有这样的结局,已是万幸。”   此时,在场三人,心知楚晋时日无多,皆是心中难过。   云裳扑在楚晋怀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她喉咙哽咽地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攥着她的衣襟,拼命摇头。   楚晋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丫头,你哭什么?生老病死,大夫哪个不经历这些。”   “可我想陪着你,我想永远陪着你啊。”云裳啜泣起来。   楚晋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笑道:“若要陪着我,倒也有个法子。”   他把云裳抱在怀里,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   “我自知时日无多,不想耽误你,可如今却舍不得了。云裳,我想你一直记得我,念着我,想着我。”楚晋低笑着呢喃着。   云裳不明所以,直到楚晋的衣袖间滑落一根钢针,淬着毒的钢针被楚晋塞进云裳手里,而后楚晋握着云裳的手,把钢针刺入自己的胸口。   这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一瞬,待云裳反应过来,楚晋的嘴角已沁出一丝黑血。   “不——”云裳尖叫起来,泪如雨下。   楚晋却笑道:“飞升的医修那么少。我们的云裳去了,定然很受欢迎。”   ***   而此时,仙宫之上,华光大盛,一道金光落入万象宫,刹那间照亮了半个仙界。   风遇雪慢慢睁开眼睛。   风神的寝殿素来是最繁华的。床幔是五彩的鲛纱,轻薄而柔软,却可抵挡仙界各种法术的攻击,需要十个鲛人不眠不休织上十年。   风遇雪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手腕,便可见一根隐隐约约的红线,只余下短短的一截,仿佛是被扯断的样子。   “恭贺风神,历劫归来。”仙子们齐齐说道。   她恍惚了片刻,而后仙界的记忆与人界的记忆一起涌进她的脑海。   想到韩千觞最后的冷酷和无情,或许是因为刚刚回来的缘故,风遇雪仍然觉得不舒服的很。   她不禁用手揉了揉额角,露出一丝头疼来。   叶瑾换了一件白色长袍,手里拿着折扇,悠哉悠哉地走进寝宫,他上下打量着风遇雪,笑道:“你那劳什子的红线,可算断了。”   风遇雪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绳,随手拨弄下来,丢在地上。   “是啊。”她叹息着起身,赤着脚站在寝宫的地毯上。   百花铺成的毯子,花瓣永远新鲜,万年不腐。风遇雪的脚踩在上面,露出纤细的脚腕。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依旧是人间时的模样,只是她额间上多了一朵梅花,双目之间的神色少了一分柔美,多了一丝凌厉。   她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薄纱,玲珑的躯体若隐若现。   “世人多贪婪。”或许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风遇雪厌弃地说道。   叶瑾挑了挑眉,他这位友人向来悲天悯人,对人族很是照顾,尤其是与她同族的血脉,可今日这话却多少有些消极。   风遇雪厌厌地说道:“不知为何,想到人间的事,仍是觉得不痛快。”   “韩千觞此时应是在办理仙籍的手续,你若不痛快,我们便去打他一顿出气。”   风遇雪摆摆手:“算了,我用他历劫,送他一个仙位,本是两不相欠,又何必去给自己节外生枝。”   叶瑾笑眯眯道:“也是,说来他也不算对不起你。”   风遇雪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她勾了勾手指,一套金色的长衫便飘然落到她身上。   那长衫乃是风遇雪的战袍。仙界的风神,有无数法宝,这战袍便是其中之一。   它不但能够抵抗各种法术,还可以变换形态,适应不一样的场合。   便如现在,风遇雪要去见青帝,它便变成了一件大摆的礼服,拖拽着长长的衣摆,经过仙宫的回廊。   无数仙子惊讶地看着风遇雪,窃窃私语。   “风神回来了!是风神回来了!”   风遇雪大步流星地走进青帝的大殿,单膝跪在地上。   青帝看着风遇雪和身后跟进来的叶瑾,微微一笑:“朕的两员大将,终于仙身归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07 23:47:09~2021-04-09 19:0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快乐自由的精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自由的精灵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ra_Selee、渺渺、肉肉 10瓶;田小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仙界 [VIP]   上清天三十三层, 青帝看着风遇雪和叶瑾,笑容很是亲切。   他是九州十六派修者第一人,不但天赋异凛, 且才华出众,亲自建立了仙界秩序,无边的法力寰宇之内无人能敌。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相貌自带一副威严和尊贵,他垂眸看向风遇雪, 半开玩笑半责怪道:“风神, 可不能再乱喝酒了,若是再历劫一次, 叫魔界知道了,恐怕就真的要大举来犯了。”   提起这次历劫的缘由, 青帝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责怪,然而这责怪转瞬即逝, 他随后道:“你既然回来, 天军仍由风神掌控, 近日魔界在边境蠢蠢欲动,湮的封印也有所松动, 还需要风神早日去查看一番。”   “属下遵命。”风遇雪抱拳道。   “瑾儿。”青帝又看向叶瑾,笑道, “可玩够了?”   叶瑾嬉笑道:“舅舅不要笑话我了,我这不回来了吗?人间有趣的很,我也是难得去瞧瞧,果真是江山如画, 与咱们仙界比别有一番滋味。”   青帝宠溺的摇了摇头。   下一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波动, 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风遇雪面色凝重,狐疑道:“是魔界来犯?”   “罢了,你们去吧。”青帝挥了挥手,“该是叫他们知道,我们仙界的厉害。”   叶瑾和风遇雪一同告退。   二人走出青帝的宫殿,皆是变了装束,风遇雪一身金甲,鳞片一般贴合在身上,衬出妖娆的身材。她满头青丝束成一束,手中虚空一握,一杆周身泛着金色的□□出现在她手中。   叶瑾亦是身披黑甲,魇狱之刃通体变成红色。二人招来祥云,踏云而去。   他们走的飞快,很快便到了仙界与魔界的边界。   传闻创世之处,仙界与魔界二分天下,以不周山为界。   不周山下有一道裂谷,终年炎热,都是滚滚岩浆,魔界的妖魔便生于此。   后来魔界势力强大 ,竟从深渊里爬了出来,蚕食了不少仙界的空间,直到风遇雪出现,南征北战数百年,才终于将他们赶回不周山下。   自此,风遇雪便时长在此镇守,诸魔忌惮她的实力,极少有越界之举。   然而不知为何,风遇雪历劫后,他们仿佛早已知晓此事一般,立刻大举来犯。   是以,风遇雪到达不周山下时,恰好可见魔兽们正从悬崖深渊处费力的爬上来。   她□□一扫,魔兽们被金光照射,浑身肌肤便如烧着了一般,它们发出阵阵惨叫,又摔了下去。   叶瑾玩世不恭的神色褪去,轻声道:“魔界怎会如此来犯?”   风遇雪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该是叫他们长点记性的时候了。”   说罢. ,她挥舞□□,直直刺入深渊中,金光自枪尖射出,犹如一把利剑,将里面的魔兽尽数碾碎。   “诸魔听令,我风遇雪在此,若有敢来犯仙界!格杀勿论!”   这便是多年前风遇雪立下的规矩。   深渊之中,蠢蠢欲动的魔兽们睁开眼睛,怨毒地看着上方,慢慢缩了回去。   风遇雪收回□□,冷冷一笑。   ***   仙界浩瀚飘渺,无边无际,千年来,能够得道飞升的修者了了。   韩千觞沿着仙阶一步步往上爬,他的身上仍是鲜血淋漓,狼狈不堪。飞升之后,那两名仙子便退下了,只有这看不到尽头的仙阶。   脚下滚滚彩云,袅袅的仙气间,凡间的一切都了无踪迹。   他面无表情,只一步步迈上台阶,神色森然,哪里像仙人,倒像是地狱里来的厉鬼。   不知走了多久,韩千觞终于走到了仙阶的尽头,只见那地方坐着一个白衫的书生,瞧着是读书人的装扮,面前一张长桌,上面笔墨纸砚齐全。   那书生正拿着一本书打着瞌睡,直到韩千觞嘶哑的声音传来。   “劳驾,此处是何处?”   书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韩千觞上下打量道:“你……你……是刚飞升仙人?”   韩千觞点点头,不吭声。   那书生狐疑,问道:“你姓谁名谁?”   韩千觞报了名字,书上忙翻出一本卷宗,哗啦哗啦的翻着,到了最后他像是找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微妙之色。   “杀赤珠血脉飞升的?”   “不是。”韩千觞声音颤抖地说道,“不是我杀的。”   他一脸怆然,那书生瞧着他快哭出来似的,便闭嘴不问了。他一挥衣袖,韩千觞那满身的狼藉已收拾妥当,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就连衣衫都换成了月白色的对襟,瞧着仙气飘飘。   “仙界亦有三六九等,你这般刚刚飞升的,只算个散仙,需得做些差事,积累功德,才能兑换仙器和法术卷宗修炼。”书生说着,丢给韩千觞一块玉牌,那玉牌白如羊脂,温润细腻。   “这是准你出入的玉牌,可在下清天三十三层随意走动,上清天三十三层则需另做申请。”   韩千觞接过玉牌,查看片刻,又开口问道:“我还想打听鬼哭桥在何处?”   他还记得飞升之前,叶瑾告诉他的事。   鬼哭桥下轮回镜,可以找回风遇雪的灵魂。   韩千觞知道,他必须得过去,尽管叶瑾身份目的不明,但这是他再见风遇雪唯一的希望,他绝不会放弃。   “鬼哭桥?”书上惊讶地看了韩千觞一眼:“那可是仙界禁地,你若不想魂飞魄散,便不要随便乱走。好了,初来乍到,你还是去寻个住处和差事吧。”   提起鬼哭桥,书生讳莫如深,他在宗卷上勾掉韩千觞的名字,又抬头看了一眼韩千觞,突然噫了一声。   “仙友,你手腕上还有半条红线呢,想来是凡间的尘缘吧?劝你还是早早摘掉,这东西于修行无益,还会徒增劫数。”书生说道。   韩千觞抬起手腕,才见着自己手腕上确实还搭着一条红线。   那红线早已断了,只留下一个线头,他一扯,便摘了下来。   韩千觞盯着那半截红线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将线收好,才点点头:“那便多谢了。”   书生摆摆手:“初来仙界,也有不少你这般尘缘未了的,没关系很快便好了。”   韩千觞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容,这笑声过于扭曲,仿佛是要哭出来一般。   “会好吗?”他问,然而他并没真的指望书生有个什么回答。   书生耸耸肩,他袖子一抖,画出一个巨大的光圈,那光圈绕着韩千觞周身旋转一番,他周身的情景便突然一变,变成了一座城池。   街上熙熙攘攘,都是行人,只这些人全是低阶的散仙。   韩千觞站在城门前,抬头便可见仙域二字。几个天兵正在城门前贴告示。   “风神历劫归位,正要操练新兵,入选者可得十个仙币,有没有人报名?”天兵们嚷嚷着,看热闹的散仙们不禁露出骇然之色。   “什么,如风神大人这般的修为也要历劫吗?”韩千觞身边的一个人说道。   旁边有人问道:“风神这么厉害吗?”   “那是自然,风神殿下乃是青帝座下最有实力的神将,之前数次与魔界大战,都是她率兵出征,大胜而归。听闻她的修为可以与青帝比肩。”   “你胡说,若有那样的实力,还需要去凡间历劫吗?”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风神放荡不羁,有时候也是胡闹。听闻她本是突破了金仙的等级,不必再历劫了,可有一日她喝醉酒,不小心把月老的红线拴在了一个凡人身上,这才不得不下凡去了此孽缘,将这红线扯断。”   众仙听着这坊间传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皆说此人是胡言乱语。   韩千觞心不在焉的听着,却一心还在想鬼哭桥的事。他趁着人多,便低声跟那最爱胡扯的几个打听道:“不知几位仙友,可知鬼哭桥。”   提到鬼哭桥,众人皆是没了声音,齐齐看向他,神色很是微妙。   许久,才有一个人开口说道:“仙友这是刚刚飞升而来吧?”   韩千觞坦然道:“确是如此。”   “想来是舍不得人界的情人吧。”那人嘿嘿笑道,“我劝仙友还是不要胡思乱想,这年年都有几个不要命的,去鬼哭桥,从未有一人回来。仙友既已飞升,前尘往事都抛之脑后吧!”   说完,众人不再理会他,又议论起风神招兵的事情。   韩千觞攥紧拳头,神色微妙的看着城门,轻轻吸了一口气。   便是刀山火海,他总归是要去闯一闯的。   否则,便是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他正兀自出神,天地间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震动。   天边一道金光闪过,这金光逐渐变大,渐渐成了一条丝带般的霞光。   城中散仙俱是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那丝带般的霞光由远及近,可见丝带上站了两个人,身后跟着千军万马,自众人头顶上走过。   “那是风神和妖王!”有待的久的散仙大喊道,“听闻二人刚刚在不周山和魔族打了一场!只一招就吓退了魔族!”   “风神回来了,咱们这儿便安稳多了。”   众人纷纷称是。   下清天靠近不周山,若魔族攻过来,最先倒霉的就是这些法力低微的散仙。是以众人提起风神,都极其崇拜。   韩千觞仰着头看着漫天霞光中,两个人影慢慢远去。   金光太盛,他看的并不真切,不知为何,看着众人口中夸耀的风神,韩千觞的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那滋味很是叫人不舒服。   韩千觞揉了揉额角,收回繁杂的心绪。他如今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鬼哭桥下轮回镜。   想到此,他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他必须去那里。   作者有话说:   家里的神兽要住院做个小手术,所以最近这几天更新时间会比较飘忽,但是日更应该是可以保证的~么么哒感谢在2021-04-09 19:07:46~2021-04-10 22: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分仔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擂台 [VIP]   从不周山回来, 风遇雪回到万象宫调息,她遗落千年的灵珠渐渐与自己融为一体。   可是,身体中却仿佛还是有什么, 无法控制似的乱窜起来,风遇雪微微蹙眉,而后再度陷入梦魇之中。   她梦见韩千觞站在血泊之中,手里握着玄天剑,一步步往风遇雪面前走来, 他嘴角勾着笑, 是他一贯的从容姿态。   “杀你可飞升。”他这样说,然而再度洞穿了风遇雪的胸膛, 心脏剧烈地抽搐着,风遇雪发出尖叫, 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小哑巴,别担心, 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他喃喃的低语却犹如诅咒。   下一刻, 风遇雪脚下一空,她摔进了不周山下的深渊里。   灼热的熔岩包裹她的全身, 她痛苦的挣扎,却终究是被埋没。   在黑暗的最深处, 突然缓缓睁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狰狞地看着她。   “风遇雪,这里才是你的道。”   风遇雪猛地睁开眼睛,胸膛起伏不定。   此时,万象宫中一片安宁, 风遇雪只需放出一点灵识, 便能感受到这里的奇花异草, 飘飘仙气,仙子们欢声笑语,高兴于她回来了。   风遇雪摸了一把眼角,指尖一片冰冷。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万象宫里的小仙。   “殿下,您没事吧?”或许是感受到了风遇雪异样的波动,她上前试探道。   风遇雪恹恹道:“不碍事。妖王在哪?叫他过来找我。”   “是,殿下。”   妖王就是叶瑾。   叶瑾乃青帝的外甥。他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仙子,奈何机缘巧合嫁给了妖界之王,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夫妻二人反目成仇,双双殒命,叶瑾便以半妖半仙的身份继承了妖王。   青帝怕他年少不经事,镇不住那些妖兽,便将他接到仙界来居住。   这一住竟打发不走了,叶瑾自此留在仙界,死皮赖脸住了好几千年。   平素里,风遇雪和他最是要好,既是因为二人实力相当,也是因为他们是唯二两个仙界的异类。   千年前,赤珠血脉数量比如今多的多,九州十六派蓄养赤珠的,十之八九。   风遇雪便也是被养在大门派的奴隶。   她不甘心最终被修者所杀,所以一直悄悄修行,她天赋异禀,很快她的修为比那些修者都高。   有一日,她被主家带走上祭坛,主家竟带了六个赤珠血脉,想一口气杀了飞升。   那日,风遇雪夺剑杀了主家。其他的族人怕连累她,便纷纷自刎。   祭坛之中,只余下风遇雪一人,也不知主家做了什么样的阵法,她便由此飞升。   她的仙路乃是同胞的血铺就的,风遇雪不忍同胞受此磋磨。她飞升之后,冒着触怒天规的风险,带着神兵返回人界,将所有被蓄养的赤珠血脉救了出来。   她在极西的寒冷之地,给族人们开辟了一块结界,要族人们避世而居,又将大部分仙力封在一枚灵珠之中,交给族人。   “若他日再有大难,可吸取灵珠之力,护佑你们。”风遇雪这般说。   可族人们只道:“这是我们替你保管罢了,上仙随时可以派人取回。”   风遇雪笑了笑,并未多言。   仙力离开本体,便无法再回去。   仙界与人界之间,隔着青帝昔日亲手画下的阵法,落入人间的灵力根本无法到达上清天。   将一切交代好,风遇雪返回仙界,从一个散仙开始,靠着绝佳的天赋和毅力,又一步步修炼至今,成了仙界当之无愧的战神。   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陷入梦魇之中,梦见不周山下的深渊,梦见召唤她的魔王。   叶瑾听到传信,踏进万象宫,他看着风遇雪脸上神秘莫测的脸色,不禁面色阴沉道:“你又梦到了?”   风遇雪恹恹地点点头:“是啊。”   这梦魇越来越厉害,风遇雪曾找叶瑾商议此事,叶瑾推测这是因为风遇雪杀业太重,修为又不够高深所致,需得将风遇雪遗落在人界的灵珠取回,或可抑制这心魔。   是以,风遇雪假意醉酒,将红线随手绑在一个凡人身上,入人界历劫,而叶瑾以凑热闹的名义,也跟着下去,帮她取回灵珠。   “罢了,这法子不行,咱们再想别的便是。”叶瑾说道。   风遇雪却面色郁郁的厉害。   “你这是怎么了?瞧这丧气的样子,可丁点不像是你啊。”叶瑾道。   “我还梦见韩千觞了。”风遇雪一副嫌恶的样子,她起身,似不愿多说,伸手勾上叶瑾的肩膀,“走走走,喝酒去,不讲那些劳什子的东西。”   叶瑾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应道:“好。”   仙界的酒属桃花仙酿的最好,虽在下清天,但风遇雪和叶瑾也是常常光顾。   二人到时,便见月老正缠着桃花仙讨酒喝。   月老见着风遇雪,顿时闭了嘴,转身便要溜。   风遇雪懒洋洋道:“月老,怎见了我就要跑啊?”她一边说,一边却勾了勾手指,一道金线从她袖中窜出,将月老五花大绑地捆了,弄到自己身前。   月老哭丧着脸,白花花的胡子随风颤抖,呜咽道:“风神殿下,您回来了啊。”   风遇雪故作惊讶道:“我回来的动静那么大,你竟不知道?昨日我才去不周山,杀了三千魔兽,又重整了军务。月老啊,你这觉悟可不够,仙界大事,你都不管,竟弄些牵错线,搭错桥的事。”   月老被风遇雪说的,越来越腿软,整个人都要倒下了。   风遇雪眼里的笑意渐渐褪了,她一伸手,拎起月老的领子,将这干瘦老头捏在手里,幽幽说道:“我瞧你这月老庙,也是早日拆了的好。”   月老吓得哇哇大叫起来,连连喊着“饶命饶命。”   桃花仙噗嗤笑了出来,她生的妖娆,掩嘴娇笑的模样很有些好看。   她婀娜多姿的上前一步,温柔地按住风遇雪的手腕。   “好了,风神殿下,您就别难为月老了。您那姻缘谱也是命数所定。谁让你修为了得,从未历劫,这猛地一去,自然也是要命的。”   “不气了啊,不气了啊,来喝小仙酿的酒,如何?”   风遇雪这才轻哼了一声,放开了月老。   老头儿吓得一溜烟儿跑走了。   桃花仙主孽缘,于风遇雪的恼怒,自然更有体会。她新开了一坛酒,送到风遇雪面前,笑道:“呐,先喝着,压压火气。”   风遇雪闷闷看了桃花仙一眼,接过酒坛一饮而尽。   她酒至微醺,恰是面生桃花,霞飞双鬓,一双醉眼,带着些许迷离。   叶瑾瞧在眼里,不动声色,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   他笑道:“你今日倒像是喝闷酒?怎的?难不成还对韩千觞难以忘怀?   风遇雪嗤笑一声:“不知所谓。”   她倒并非在为韩千觞伤怀,只是在哭闹那总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桃花仙瞧在眼里,却是误会了些许,她小心翼翼道:“只喝酒没有下酒菜,却是没意思的很。二位上仙今日来了,我却想带二位瞧点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风遇雪问道。   “你们瞧着了便知。”桃花仙掩嘴一笑。   没一会儿,桃花仙辗转将风遇雪和叶瑾带进下清天的仙域。   下清天因修仙者众,颇为热闹,仙界并非净土,入了仙门,一样需得银钱才能行事方便。下清天的仙人们法力低微,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业随之诞生。   比如今日桃花仙便带着二人去了一处赌场。   三人俱是乔装打扮,遮掩了本身的仙气。桃花仙一路带着二人穿街走巷,最后才从一个窄门进入。   三人走进一个包间,前面拉着一个帘子,只听外面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二位只怕没见过这种地方吧。”桃花仙微微一笑,上前将布帘掀开。   只见外面是一个海螺形状的结界,两侧分列着无数观众席,而正中间则是一个悬浮的擂台。   擂台上,两个散仙正打成一团,时不时的便有灵力光芒迸射而出。   那些灵力重重撞在结界上,很快消失无踪,丝毫不会影响到观众席上的人。   “此处乃是下清天的一处黑市,开了赌局,专门收容一些穷破潦倒的散仙。”桃花仙笑盈盈道,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擂台,翘起兰花指,“这两日,台上来了一位新人,已连赢了三日,这里的熟客给他起了个绰号,唤作惊雷。”   风遇雪目力极远,只看了一眼,便知桃花仙所说的那人是谁。   只见擂台之上,韩千觞一身廉价的甲胄,浑身遍体鳞伤,他恶狠狠瞪着眼前的敌手,狼狈地喘息着。   “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对方亦是雷系修者,那人瞧着仿佛并非人族,足有十丈高,一双大手犹如铁锤,还泛着紫色的电光。   他冷笑着道:“我已在此打了三年,死在我收下的亡魂多的数不胜数。你才刚刚飞升,难不成要陨落在此时?”   韩千觞冷笑一声,他手中剑指向那人,道:“来战便是!”   说罢,二人皆是周身冒出紫色电光,就连头顶的云彩亦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桃花仙轻轻一笑,问道:“仙上觉得如何?”   风遇雪神色微妙地看着擂台,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她懒懒地指了指擂台,笑道:“我初入仙域时,也曾上过那擂台,这地方虽有些危险,但却是来钱最快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韩千觞打擂台,可参考比卡丘vs雷丘 第48章 赌局 [VIP]   擂台之上, 电闪雷鸣,韩千觞与对手越战越是激烈,二人分庭抗礼 , 眼看成焦灼之势。   观众席间喝彩声此起彼伏,风遇雪难得饶有兴致地看着,桃花仙见她在意,便笑道:“二位不若猜一猜,谁会赢此局。”   叶瑾冷冷道:“韩千觞才不过一刚刚飞升的散仙, 而他的对手已是上仙, 比他高一个等级,他哪里会是此人的对手。”   风遇雪却道:“我却看着未必。”   她懒懒地问桃花仙。   “这赌局如何下注?”   桃花仙心头一跳:“您要赌谁赢。”   “我赌韩千觞赢。”风遇雪的眼底略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快, 风遇雪的赌注便被出示在擂台的中央。   竹节自动拼成数字,韩千觞眯着眼看过去, 此时他与对手的赔率已是六百比一,而就在方才, 有人出一千仙币赌他会赢。   这赌注一出, 场上立刻沸腾起来。仙币得来不易, 一千仙币,在下清天, 更是少有的大手笔。   韩千觞眯着眼看向观众席,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哪个人会是下注者, 但他本能觉得这赌注不对劲。   只可惜,韩千觞并没有多少迟疑的时间,只见对手一道闪电劈过来,他轻巧躲开, 避其锋芒, 而后开始回击。   只见他身姿灵巧, 犹如鬼魅,只不过瞬息,便欺身向前,到了对手身边。他长剑一挥,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去,对手顿时中剑发出一声大吼。   韩千觞或许仙力比不得对手,但实战经验丰富,心中又无杂念,是与反而占据优势。   一场战斗下来,韩千大败对手,他立在擂台上,迎来众人的欢呼声。   看台上,桃花仙和叶瑾神色微妙地看向风遇雪,却见她微微一笑道:赌资不必给我,全当是我出了这份钱。我只有一个要求,下清天所有的赌局,均不可再叫韩千觞登台。”   一时之间,桃花仙愕然。   “您这是?”   “公报私仇,看他不顺眼而已。”风遇雪笑眯眯起身,拍了拍桃花仙的肩膀,“走吧余下的也无甚可看了。”   此话一出,就连叶瑾都忍不住愕然。   比赛结束,韩千觞喘息着看着对手轰然倒地,他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波动,擂台的入口重新打开,他犹如一只困兽,按着人类的指引重回牢笼。   韩千觞漠然地走到账房先生的桌前,敲了敲。   账房先生看他一眼,丢出一个钱袋,总共是一百个仙币。   韩千觞数了数,轻声道:“多了。”   “多出来的,是叫你滚蛋的。”账房先生头也不抬的说道。   “什么?”韩千觞微微一怔。   那账房瞧他那惊讶的面容,不禁也是有了一丝同情。   他幽幽道:“你这身手,做点什么都行,又何必来这样的地方卖命?纵然赢了,却是得罪人。”   知道了前因后果,韩千觞没有丝毫的惊讶,他点了点头道:“这价钱,倒也公平。”   他没有计较半分,转身便走。   自来到仙域以后,韩千觞便四处打探鬼哭桥的信息,奈何无论他如何收集,都只有一些外围的消息可以打探。   有人道鬼哭桥乃是妖界与仙界的分界线,素来是仙者禁地,想要入此处,必定艰险无比。艰险韩千觞自然是不怕的,只要问路,却是要花一大笔钱。   为了赚钱,韩千觞便到这黑市上来打擂台,如今眼看要凑够了,却未料到,偏偏连这地方都不容他。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大人物,只好另谋他路。   韩千觞穿过仙域热闹的街道,他衣衫褴褛,只背着一把玄天剑,神色漠然,仙域街市宽敞,道路四通八达,行人来来往往,却只他一个,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他边走边边留意路边的摊位,有的地方亦招小工,但那些法子来钱太慢。   韩千觞心急如焚,如何能等个百年千年。   直到他又走到城门前,看到天军的招募。   “入选者,每年十枚仙币,能立战功者,奖金无数。”   韩千觞在门前看了许久,才慢慢走上前:“我要报名。”   新招收的天兵经过收编过后,按理会派往下清宫一处练兵场统一操练后再正式编入上清宫的部队。   可韩千觞自登记了名册,发了一套粗布衣裳和一个编号后便被负责接引的仙官引领,带上了上清宫。   有报名前打听过的新兵,立刻变了脸色。   “新兵不是要训练三个月才会派发任务的吗?怎我们一来便要上战场?”   那仙官面无表情道:“此乃妖王的命令,若是不从,按军法处置。”   众人皆是闭了嘴。   近来仙界与魔界的边际十分不太平,不少天兵都被派往不周山下,抵抗不断侵扰边境的魔兽。   韩千觞所在的小队亦是如此。   到此来的,多是刚刚飞升的散仙,有的人乃是各宗派的头领,闭门修炼百年千年才得以成仙,亦有仙人们在仙界生育的子孙,这些人往往仙力较为薄弱,又接连子孙不屑,才落魄到做天兵赚取仙币。   “那些上清宫的仙人们,根本不管我们下清宫的死活。”有人冷声道,“待会儿上了战场,你们都听我的,定不会叫你们白白丧命。”   那人瞧着三十几岁的模样,一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的模样,他这般说着,又突然看向韩千觞道:“小子,怎么你不服气吗?”   韩千觞微微一笑:“仙友缘何这般说?”   “看你脸色,分明不认同我。”   韩千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我等都是初来乍到,素未平生。仙友来了便要做我们的主,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好叫大家信服。”   那汉子冷笑一声:“你小子有点意思。”   韩千觞笑道:“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出自何门何派。”   “我叫冷厉,无门无派一人耳。”那人粗声粗气道。   冷厉是个老兵油子,他原本在上清宫服役过百年,后因犯了天规,逐出天军,百年内不得再从军。   如今百年刚过,他又去而复返。此人经验丰富,此次重新入伍是一门心想混个官儿当当。   “在下韩千觞,出自苍州韩氏,日前刚刚飞升,法力低微,经验尚浅。”韩千觞似笑非笑道,“还得冷老大多多照顾才是。”   苍州韩氏的大名在仙界还是有些威名,韩家更有一位先祖在上清宫很有地位,只是韩千觞一心要去鬼哭桥,并不准备与韩家先祖有何牵扯。   冷厉听他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不禁勉强笑了笑道:“哪里哪里,韩仙友抬举了。”   入伍赚取仙币的,大多都是穷破潦倒的仙者,韩千觞这般人物,便如鹤立鸡群,很是扎眼。   冷厉见他竟给了自己台阶下,立刻明白此人十分上道。此后二人一唱一和,算是拿捏住了小队。   ***   风遇雪知道,自己又梦魇了。   梦中是连绵不绝的黑水,一片漆黑漫无边际,四处都是冤魂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地诉说着自己冤屈。   她觉得烦的很,周身仙力运转,那些冤魂便沿着河水倾泻而下。   可冤魂太多,怎么赶也赶不完。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便见天地之间,一片金光。   青帝站在她面前,举起长剑,眼中带着深深的怜悯和悲哀。   “今将尔等镇于此处,惟愿怨气消散,洗尽孽障,重入轮回。”   之后,金光所到之处,河水涤荡,水流变得清澈至极。   风遇雪慢慢睁开眼睛,她神色厌厌地起身。   这样的梦魇她已梦过许多次,有不周山下深渊,有鬼哭桥里的轮回镜,亦有人间各处,名山大川。   而除此之外,她的身体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走出万象宫,宫女来报,说不周山下又有战事,要她过去一下。   待她到时,只见前线,大批魔兽来袭,叶瑾身披玄甲,掠阵在前,魇狱之刃散出无数黑雾,将魔兽们一一侵蚀。   然而这法术十分耗费修为,叶瑾面色苍白,额角沁出冷汗,他见风遇雪来了,气道:“魔界近来蠢蠢欲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遇雪冷笑道:“想那么多做甚,打回去便是。”   说罢,她右手一挥,擂鼓的神将听令,顿时鼓声如雷。   天军大喊一声,杀了过去。   冷厉和韩千觞也在天军的队伍中,二人所在小队处于阵前,不得不跟着人流咬牙朝魔兽们冲去。   传闻魔兽亦是神之后裔,乃是创世神伏羲和女娲之子湮的后代。   是以,魔兽们生性凶残,却实力强劲,若是普通修者与之正面冲突,很难占到上风。   冷厉不往前冲,反带着自己的小队斜斜地往边沿地带走,一边怒道:“这他妈就是用咱们的命在填!”   韩千觞手执玄天剑,电光四射间,他位于小队最后,一路给众人断后。   如此一番,天军来回冲杀三次,他们所在的小队却是全员毫发无伤。   冷厉笑道:“韩仙友好本事。”   韩千觞回道:“冷大哥过奖了。”   小队众人躲过此劫,对二人都是钦佩有嘉。此番对战结束,冷厉和韩千觞带着队友们躲在僻静处休息。   韩千觞抱着玄天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冷厉此时眼里对韩千觞皆是敬佩,他压低声音道:“兄弟,你这深藏不露啊。”   韩千觞眼睛不抬,轻声道:“冷大哥何出此言。”   冷厉暧昧一笑:“大哥我是过来人,如今天军这些人要么求官,要么求财。但我瞧你却像是谋大事的。”   韩千觞微微一哂:“冷大哥错了,我来就是为了求财。若有什么生财之道,冷大哥尽可告诉我。”   冷厉只当韩千觞不愿多言,撇撇嘴,不出声了。   下一刻,又是一阵擂鼓,一个传令的神将骑着天马沿途大喊道:“风神传令,能斩敌将者赏一千仙币!”   韩千觞睁开眼睛,笑着转身问冷厉:“冷大哥可知,我要如何才能赚到这仙币?”   冷厉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喃喃道:“你还真是求财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1 08:44:24~2021-04-13 20:3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ra_Selee 10瓶;璃殇葑♀揍敌客 5瓶;青青子衿 4瓶;虫虫冲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战事 [VIP]   魔兽们的第二次袭击很快开始, 这些魔兽大多丑陋无比,青面獠牙。低阶魔兽神智未开,几轮下来, 被天兵击杀了不少。   然而很快,魔兽大军之中,多了许多黑甲武士,那些人身穿黑甲,骑在魔兽身上, 手中握着巨剑, 朝天兵们砍过去。   他们力量惊人,对付天兵如砍瓜切菜。   “那就是魔将。”冷厉压低声音告诉韩千觞。   “一个一千仙币?”韩千觞揉了揉关节, 慢慢站起来。   冷厉神色微妙地看了韩千觞一眼道:“兄弟.,大哥知道你修为了得, 可这些魔将的法力各个都是极高,多少人送过命的, 否则也不会奖励这般多的仙币。”   韩千觞淡淡道:“不妨事, 我先去会会。”说罢, 韩千觞向前一步,举剑冲向那魔将。   魔将面上皆带着面具, 看不到神色,只距离韩千觞最近的一人, 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发出一声冷哼,亦是举剑。   韩千觞冲到阵前,脚下一踏, 一跃而起, 玄天剑散发出一阵紫色光芒, 而后狠狠劈在魔将身上。   那魔将猝不及防,被打落下来。   魔兽发出一声咆哮,朝韩千觞扑去。   韩千觞再度挥剑,斩断了魔兽的头颅。巨大的妖头和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动作不停,鬼魅般的绕到魔将身后,轻轻一抹。那魔将便脖颈间喷出一股鲜血,倒在地上。   “一千。”韩千觞喃喃道,他起身跳上一只四下乱跑的魔兽背上,狠狠揪了一把魔兽背上的鬃毛,要它调转方向,在洪流般的魔兽中来回冲杀。   很快韩千觞又杀了两名魔将。   “三千。”他喃喃着,眼睛亮的很。   站在后方观战的风遇雪神色惊奇地看着魔兽的队伍中,韩千觞如一把钢刀摧枯拉朽地将对方打击的溃不成军。   叶瑾站在她身边,面色颇为难看。   “那小兵是谁?你方才不是说这是一批新兵吗?”风遇雪饶有兴趣地问道。   叶瑾没出声,风遇雪又随口去问旁人,辗转打听了数人,才知道,那万军之中冲杀之人,正是韩千觞。   风遇雪听到底下人报了名字,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她淡淡道:“一个新入伍的小兵有如此出色 ,还要你们有什么用处?”   “还请殿下赎罪!我一会儿便去看看,若此人是块材料,可需得给您留下来做个副将?”那校官小心翼翼道。   “想做我的副将,他还不够格。”风遇雪这般回答,“去把赏钱发了,再寻个理由将他打发了,军中容不下他。”   “是。”那神官虽不知韩千觞如何得罪了风遇雪,却也知道韩千觞翻身的机会已是极其渺小了。   那日,韩千觞总共杀了八个魔将,可换八千仙币,可传令的神官却不高兴的样子,他将钱袋扔给韩千觞,冷声道:“风神吩咐,要你早日休息,莫要疲劳过度,反失了手。”   韩千觞微微一怔。   说罢,那神官一挥袖子,转身便走。   韩千觞回眸,便可看到远处的天空,有一人立在那里,身披甲胄,那人的身上有一圈淡淡的光印,让他看不清对方本来的面目。   很快,新一轮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韩千觞再次进入滚滚洪流之中。   风遇雪站在云朵里,负手而立,不由自主看了好一会儿,韩千觞身形飘忽,在战场上东奔西窜,但却从不失手,每一出手,必定会有血腥气息。   他如一把行走的镰刀,肆意收割生命。   韩千觞拼命极了,每一次击杀,几乎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风遇雪远远盯着他,直到他被一刀砍中肩膀,自一头魔兽身上跌落。   他喘息粗重地就地一滚,躲开攻击,在尘土飞扬间捂住了自己的伤口。血的味道吸引了魔兽们,韩千觞很快便被魔兽淹没。   纵然他天纵英才,但接连的战斗让他法术耗尽,身体也渐渐脱力。   远处又有魔将朝他冲来,他握剑的手颤抖极了。   二人对在一处,韩千觞被巨大的力量冲击,踉跄着吐出一口鲜血。   他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送以致命一击。   身后,突然传来万丈光芒,一个身披甲胄发的身影散发着刺眼的金光,如箭一般射过来。   韩千觞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不等他看清来人的身形,满地的魔兽便已烟消云散。   身后传来战士们雷霆般的欢呼。   他们喊着:“风神!风神!”   韩千觞看过去,他仍然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瞧不清面容。   二人隔着无数人流和云彩互相对视一眼。   自风遇雪的角度看过去,只见韩千觞孑然一身,手里一把剑,沾满血腥,披荆斩棘。   风遇雪突然想起,在凡间时,最初让风遇雪心动的大概就是韩千觞这飒爽的英姿,和无畏的身影吧。   叶瑾不满地咳嗽起来。   风遇雪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喉咙怎么了?”   叶瑾眯了眯:“你说呢?你竟还去救他。”   风遇雪莞尔,她淡淡道:“总归不好叫他死。一天之内,斩杀二十二名魔将,我若再不出手,会寒战士们的心。至于他……”   风遇雪神色一冷:“我本也不愿瞧着他。”   纵然只是渡劫,可想到自己被一剑穿胸,被背叛,被戏耍了许多次,风遇雪便觉得不痛快的很,也并不准备叫韩千觞好过。   “赏钱不要都给他,只留一半,看他会做什么?”比如这一日战事结束,风遇雪又来了一次公报私仇。   韩千觞今日共杀魔将二十二人,按着之前公布的赏银,该是给他二万二千仙币,可传令的仙官冷冷递给韩千觞几张银票。   “这里少了我里面一万一千仙币。”韩千觞翻看了片刻,便道。   “风神大人说你虽勇猛,但战场上不听指挥,乃是大忌讳,还是需得调教一番才是。”   韩千觞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那几日,韩千觞仍是拼命杀敌,可赚到的仙币却越来越少。   他只沉默以对,将攒下的仙币小心翼翼放好。   这一场战事打了足足十日,魔界才宣布退兵。   韩千觞所在的部队被要求就地整修。他得了空,在仙域的街市上散散心。   韩千觞穿过人群,在小巷中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扇门前。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何人来此?”有人哑着声音问道。   “问路之人。”韩千觞答道。   “盘缠带够了吗?”那人懒洋洋问道。   “带够了。”韩千觞沉着答道。   屋内之人沉默许久,才道:“你进来吧。”   韩千觞进入屋内,只见一间破烂陋室,砌着土炕,炕上瘫坐着一形容枯槁的老者,他满头银丝,泛着血丝的眼睛狰狞地盯着韩千觞。   韩千觞拿出一个袋子,取出银票铺在老人面前。   “总共五万仙币。”韩千觞道。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问:“你要问什么?”   韩千觞达到:“在下要问鬼哭桥如何去?”   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那笑声既嚣张,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要用你全部身家,去鬼哭桥?”   韩千觞轻声道:“我听说鬼哭桥中有轮回镜,我要拿此物。”   那老者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他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痴儿痴儿又是一个痴儿!轮回镜司天下轮回兴衰,你要此物,乃是犯了天规!日后是要上诛仙台的。”   韩千觞面色微冷,轻声道:“便是如此,也要一试。”   他孑然一身来到仙界,支撑他的,不过是一个念想,他要寻回风遇雪的灵魂。   其余一切,于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再没有半点意思。   只有风遇雪,他要找到她,告诉她,那日杀她并非自己本意,韩千觞一生所系,只她一人。   “年轻人……”老人看着韩千觞,神色间很是微妙道,“我却瞧着你日后是要后悔的。”   “此事九死不悔,前辈无需劝解。”韩千觞斩钉截铁道。   “既如此,我便帮你指指路。”老者伸出干瘦的手,掌心之中,飘出一缕金色的神识,那是只有上清天的仙人才有的东西。   韩千觞见此,微微一愣。   当初他百般打探,说这巷子里的老者无所不知,他靠卖消息为生,只要有钱,他知无不言。   韩千觞亦是半信半疑,只是为了风遇雪,他如今散尽钱财也是不在意。   却未料到,此人竟是一位上清天的仙人。   那缕神识飘进韩千觞的额头,金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韩千觞闭了闭眼,脑海中突然多了鬼哭桥的位置和一些零碎的记忆。   “这是神印,乃是一位驻守鬼哭桥的神官所留。你且去看着吧。”   韩千觞眉头微蹙:“鬼哭桥有神官驻守?”   老人笑道:“那是自然,祝你当真能到鬼哭桥。”   “我会的。”韩千觞点头,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韩千觞回到军营,他走到冷厉身边坐下。   今日休息,冷厉喝的半醉,见韩千觞来了,搂着他肩膀道:“我说兄弟,你可回来了,大家都等着给你庆祝呢!”   “庆祝什么?”韩千觞问道。   “方才妖王殿下亲自来将风神大人欠下的仙币还你了,足有三万呢!”   韩千觞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了。”   冷厉微微一愣,酒醒了一半。   “一万仙币给各位兄弟们分了吧。”韩千觞毫不在意道,“余下两万,却有件事要大哥帮忙。”   冷厉看着韩千觞郑重的神色本能觉得不太妙。   “余下两万,还请大哥帮我招募死士,我要去鬼哭桥。”韩千觞轻声道。   “什么?鬼哭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3 20:30:29~2021-04-14 22: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几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小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代价 [VIP]   那日过后, 韩千觞便悄然从军中离开。   冷厉帮他寻了十几个修为了得的散仙,出发寻找鬼哭桥。   跟着神识中的记忆,韩千觞带着人, 前往妖界与仙界交界之处。   根据神官的记忆,鬼哭桥就在仙界与妖界的边缘。人死以后,魂魄便会沿着九州的河水,汇入这鬼哭桥下的忘川中,随着涤荡的水流汇入水底的轮回镜, 再度转生。   韩千觞走到此处, 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冷厉带着散仙们跟在后面,他上前一步, 拍了拍韩千觞的肩膀。   “韩兄弟,咱不急于这一时啊, 该休息休息了,几位仙友都累的很。”   韩千觞回眸, 果然见众人面色疲惫, 于是点点头, 就地休息。   他坐在地上,才察觉自己亦是浑身酸软。   仙界与妖界接壤处, 荒芜一片,寸草不生。且因为阵法的缘故, 自进入这地界,散仙们便觉得浑身疲惫的厉害,仿佛身体都恢复了人类时的感觉,空耗精神。   此处乃是仙界禁地, 早在青帝初入仙界时, 便设下削弱仙术的阵法, 叫人不得如此处。   韩千觞得到神识之后,才知道那老者为何会如此大笑。   鬼哭桥轮回镜乃是整个仙界人界和妖界的秩序,绝不会任由任何一人一仙所改变。   韩千觞心知他走的乃是一条不归路,可事到如今,便是逆天而行,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韩千觞尚在出神,突然他察觉有妖兽渐渐靠近,他立时警觉地站起来,玄天剑越匣而鸣。   没一会儿,荒草中开始簌簌作响,不少散仙亦是骇然,有用弓箭的,更是拉满了弦。   然而没一会儿,一只通体白色的鹿窜了出来。   那鹿看着众人,突然张口说话道:“此处已是妖界地盘,小小的散仙为何来此撒野。”   韩千觞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道:“我等只是借道,要去鬼哭桥,无意打扰您,还请见谅。”   听到鬼哭桥,白鹿眯了眯眼睛。   自创世神开辟天地之后,女娲造出人类,而天地之间亦孕育其他生灵,山野间的野兽若是活得久了,便成了妖,与仙一样,法力强大,寿数极高。   后来,天地三分,有了人界,仙界和琉璃境,妖们与仙族和平共处,青帝专门划分了一块地方,给妖们居住。   妖族与仙族的关系始终亦敌亦友,直到叶瑾开始,才越走越近。   这白鹿显然是这地界的守门人,他听此,冷哼一声道:“傲慢而无知。”   韩千觞不吭声,只低头拱手,一动也不动。   白鹿抖着耳朵道:“罢了,也与我们无关,你过吧。”   韩千觞忙道一声多谢,带着散仙们往鬼哭桥去了。   待他们走了,白鹿身边才渐渐透出一个人影来。   叶瑾看着韩千觞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有趣的很,韩千觞还真的来了。”   “妖王殿下,需要我们拦着他吗?”白鹿问道。   “不必。”叶瑾垂着眼睑,神色看不出丝毫的痕迹,“会有人替我们收拾他们的。”   韩千觞循着记忆中的道路,终于找到了忘川。   忘川的泉眼位于一座妖界的大山上。   一汪黑色的泉水自山腰间倾泻而下。   沿着忘川走,无需半个时辰,便能到鬼哭桥。可是此处,已经有仙兵驻守。   散仙们按着冷厉的指挥冲了上去,一边骚扰仙兵,一边将他们引到旁的地方,将鬼哭桥入口空了出来。   鬼哭桥的入口是一道金色的结界,韩千觞穿过去,便见忘川的流水突然变大,仿佛沸腾了一般,浩浩荡荡拍打着岸边。   周围一片漆黑,头顶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忘川河水中,闪烁着钻石一般透亮的白色浪花。   鬼哭桥就在不远处。   黑色的轮廓,隐约可听见风声似乎从桥洞里呼啸而过,如有鬼夜哭。   韩千觞呼吸一窒,脚下飞快地朝鬼哭桥前进,而下一刻,他突然间有种浑身汗毛都要战栗般的本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瞄准了他自己。   韩千觞突然就地一滚,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三只箭簇钉在地上,尾羽颤动作响。   韩千觞喘息着站起来,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蒙着斗篷,头脸都埋在阴影里。   “擅闯禁地,不可再前进。”那黑衣人一字一顿道。   韩千觞脚下一顿:“若我要硬闯呢?”   他说罢玄天剑挥舞,一剑刺向黑衣人。   却未料到,那黑衣人骤然动了起来,他身形犹如鬼魅,轻而易举躲开了韩千觞全部的攻击。   修为显然深不可测。   韩千觞警铃大作,神官的记忆里并没有这黑衣人,神官的工作只是带着有记忆的魂魄再度投胎,而这人又到底是谁?   “你闯不过去。”黑衣人森然道,“妖王殿下命我在此等你,你果然出现了。”   韩千觞回身,不信邪的再度攻过去。   黑衣人轻笑一声:“白费力气。”   再度让韩千觞扑了个空。   “吾乃上清天的神仙,修为已是上仙,你打不过我。”那黑衣人笑道。   韩千觞听着他的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道:“我如何才能过去。”   “献上祭品,自然可通过。”黑衣人笑道。   “你要什么?”韩千觞垂下剑尖。   他心知黑衣人所言非虚,这人修为了得,若是为了杀他,只怕他早已无葬身之地了。   “我要你一双手。”黑衣人森然道,“我喜欢那手的灵巧。”   韩千觞低头将玄天剑收起来,背在身后。   他摊开掌心,轻声道:“你来取吧。”   黑衣人咯咯大笑,他上前一步,韩千觞突然觉得手掌处传来阵阵剧痛,他的双手看着毫无半点不同,可内里却疼的仿佛没有骨头了一般。   他疼的吃力,慢慢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大叫一声,冷汗沿着额角滑落,直到下颌。   韩千觞眼前发黑,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风遇雪的名字,他心想,若是能叫风遇雪无事,他粉身碎骨又何妨?   韩千觞身上,一股银色的丝线骤然从他额丝丝缕缕的被吸入黑衣人袖间。   “去吧。”很快,黑衣人满意地让开了道路。   韩千觞声音嘶哑地说道:“多谢。”而后他踉踉跄跄朝鬼哭桥走去。   黑衣人一哂,待韩千觞走远,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叶瑾。   “殿下。”黑衣人恭恭敬敬地抱拳道。   叶瑾颔首。   “他走了?你拿走了他一双手?”他问。   “是的殿下。”黑衣人嘿嘿笑道,“待会儿还有神官,您且放心,定不会叫他全须全尾的离开。”   叶瑾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眼底略过一丝狡黠。   “殿下神机妙算,这一次定能取回轮回镜。”黑衣人笑道。   “是的,只要把轮回镜攥在手里,三界之中,又有谁敢小觑我们?”叶瑾笑道。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计划被打乱加上过于疲惫,字数缩水,等周末有空又有电脑,会写的快一点。 第51章 轮回镜 [VIP]   韩千觞双臂尽失, 仿佛被抽掉骨头一般,伴着火辣辣的疼痛。   他踉跄着往鬼哭桥的方向走去,驻守的神官拦住他的去路, 他召来九天奔雷咒,将神官们拦住。   电闪雷鸣之间,有人大喊道:“什么人?敢闯此禁地?”   韩千觞不吭声,只飞快地往鬼哭桥方向去。   天兵们毫不留情,大喊一声:“站住!”   而后, 金色的羽箭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 狠狠地钉入韩千觞的胸膛。   他吐出一口鲜血,却挣扎着走向忘川河畔, 一头栽进水中。   身后的天兵们惊呆了,露出愕然的表情。   没一会儿, 叶瑾也走了过来。   众人见他,纷纷行礼。   “他下去了?”叶瑾沉声问道。   “是的。”天兵中的头领答道, “可他会被轮回镜吸进去的。”那人迟疑片刻才答道。   叶瑾微微一笑:“放心, 他不会的。”说着叶瑾抬起手, 把玩着一道银丝。   旁边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看了一眼忘川水, 压低声音道。   “这是那人一魄?”   “正是。三魂七魄不全,他何以转生?”说罢, 叶瑾负手而立,“尔等便看着吧。”   忘川水冰冷刺骨,韩千觞早已在身上佩戴了避水珠,是以在水中出入自如, 四周一片黑暗, 呜咽的哭声越来越大。   他循着声音前进, 越靠近鬼哭桥,哭声便越大。   “阿娘……我想阿娘……”   “檀郎,我要与你永远在一起……”   “儿啊,你快回来!”   哀嚎声、痛苦的呻吟声,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灌入韩千觞的耳中。他喘息着,咬牙继续前进。   水中影影绰绰,他仰头看天,鬼哭桥就在他上方,水中的声音越发热闹,可水流却一片平静。   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鹅卵石,和零散物件。   有兵器、配饰、更有无数的人骨骷髅。   有的完整,有的却是残缺,仿佛被什么噬咬过一般。   韩千觞一概不理,只四处搜寻轮回镜。在神官的记忆里,轮回镜就埋在鬼哭桥下的河水中,忘川水穿过镜面,洗涤魂魄的记忆,将他们送往来世。   韩千觞越走,越发现水流渐渐窜急起来。   他任由河水将他推向一处巨石下,他落下,发现那巨石突然动了动,露出两只黄色的如灯泡一般的眼睛。   那根本不是什么巨石,而是一只巨大的水蛟。   水蛟睁开眼睛,它的鼻孔抖了抖,似嗅出了什么味道,慢慢起身。   忘川水底震荡起来,韩千觞觉得不对劲,脚下狠狠蹬了一下,朝河岸上窜去。   水蛟发出“嘶嘶”声,就连鬼哭声都渐渐小了。   两只黄色的大眼睛,在水底发出幽幽地光芒,它张开嘴,韩千觞便觉水流间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狠狠朝水蛟的口中吸了过去。   他暗叫一声不好,玄天剑自他背上松动,他双腿夹剑,狠狠刺向那水蛟的眼睛。   水蛟怕被刺中,不得不躲闪开来,眼里露出一丝恼怒。   这水蛟的头便如牛一般大小,见一口吃不到肉,越发抬起头来。水蛟巨大的尾巴甩了过来,森然的鳞片犹如刀片,狠狠砸在韩千觞身上。   玄天剑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韩千觞吐出一口血雾,却在这缝隙间,发现水蛟的尾巴下面,有什么光亮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神官的记忆里见过,轮回镜前有水蛟驻守。韩千觞心中了然,他咬了咬牙,调转身体的角度。   水蛟的尾巴再次袭来,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   韩千觞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朝轮回镜的方向射了过去。   轮回镜就藏在水蛟身下,如一面镜子,成圆形,镜框上雕刻着无数精美的纹路,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   水蛟原本只想吃一道点心,却未料到点心竟从它嘴边溜走。   它发出一声怒吼,然而它实在过于庞大,需要再转换方向,已是不可能了。   韩千觞撞在镜子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耳边是无数魂魄呜咽的声音。   他笑了笑,轻轻咳嗽起来,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镜面上,渐渐被吸收干净。   “天地玄黄,神兵听令。以我之血,祭你之魂。魂归来兮,与我重生。”他声音嘶哑道。   这是韩千觞早已研究过的法术,他催动自身的灵力,整个人都跟轮回镜一起,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水蛟震耳欲聋的叫骂声就在耳边。   “无知小仙,怎可轻易乱动轮回镜!”   韩千觞根本不理会,他的脸靠在冰冷的镜子上,整个人无力地喘息着,他轻声道:“风遇雪,归。”   而后,他微笑着慢慢闭上眼睛。   等再见到风遇雪,他该说什么呢?   小哑巴,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   曾以为她只是他一生中一个过客,可一次又一次,他根本割舍不下那个女人。他还记得,当初在那个王都郊外的小院子里,懵懂的少女。   他也记得那个倔强的要求修仙的女子。   他记得她穿着火红嫁衣,拼命想要撩拨他,明年满眼的绝望委屈,却依旧羞涩的敞开自己的身体。   他也记得她毫不留情的脱掉嫁衣,与他分道扬镳。   风遇雪,我一直都知道,你那日是不想连累我,而我亦然。   我愿以自己的血肉,为你开条坦途。我要你回来,亲口告诉你,那日杀你,非我本意。   轮回镜发出刺眼的光芒,忘川水骤然间仿佛沸腾起来,无数冤魂发出刺耳的尖叫。   水蛟大喊道:“停下停下!”   剧烈的震动越来越厉害,水底一片骚动,而后,整个忘川仿佛都颤动起来。   万象宫中,风遇雪蹙了蹙眉,朝鬼哭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身边的侍女观望了一阵,回来道:“奴婢瞧着,好像是忘川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又有个胆大的敢动轮回镜?”   风遇雪挑了挑眉,突然勾了勾唇角。   “上一个动轮回镜的,我记得是月晓上仙?”   “是他。”侍女答道,“后来是您亲自行刑,挖了双眼,扔下深渊了。”   风遇雪懒洋洋道:“也不知这一次这个,要怎么处置。”   没一会儿,一个天兵来报。   “风神殿下,青帝宣您议事,听闻是又有胆大包天的,擅动轮回镜。”天兵说道。   风遇雪应了一声道:“我稍后便到。”   ***   忘川水中翻起滔天巨浪,可轮回镜前,却一片安详。   韩千觞躺在镜面上,身上的血一点点渗入镜子里。   他被水蛟连续重创两次,肺腑内伤,肋骨也断了三根,浑身上下几无一处好的。   可他毫不在意,想到可以换回风遇雪,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是光亮过后,什么也没有出现。   忘川渐渐平息,无数冤魂围绕着韩千觞哭泣。   韩千觞环顾四周,却不见半点风遇雪的影子。   他愣了愣,喃喃道:“怎么可能!”   而后,他再度催动灵力,念起咒术。   忘川水再度变得一片混浊。   水蛟发出一声嘶吼:“停下!”   却淹没在一众漩涡之中。   可当一切平息,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韩千觞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愣愣地道:“不……怎么可能……”   他一遍一遍地催动灵力,直到耗尽一切,身体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韩千觞颤抖着唇,挣扎着。   水蛟发出一声干呕,头昏眼花地抬起头看向韩千觞,颤颤巍巍道:“招魂之术从来没有失效过,别再试了,再试我可要吐了。”   韩千觞挣扎着起身,却动弹不得。   他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此时的韩千觞犹如失了魂魄,只瘫软在轮回镜上。   他自诩算无遗策,自飞升之后,也是费尽周折,才到了此处。如今,他机关算尽,却无半点用处,风遇雪的魂魄早已不知流落到了哪处。   一直以来支撑他走到今日的力量瞬间崩塌,韩千觞一时之间只觉茫然至极,竟不知生而为何。   他心神俱灭,张开口,喷出一口鲜血,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心头血混入轮回镜中,一缕红丝自轮回镜中,又反哺回他的头上。   这之后轮回镜红光大盛,光芒如刀一般,刺破忘川,径直刺出水面,照亮了整个的上清天。   万象宫内,风遇雪骤然起身,朝门外走去,所有人纷纷看向那光亮之处,窃窃私语起来。   “轮回镜,是轮回镜亮了!”   “天呐?是湮要复活了吗?”   风遇雪眉头微蹙,转身朝青帝的宫殿走去。   此时青帝面前已站满了上清天无数仙人,众人见着风遇雪进来,原本的窃窃私语突然没了声息,众仙神色微妙地看着她。   风遇雪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看来这轮回镜的响动与我是有些干系了?”   在上清天,风遇雪向来是个特殊的存在。   从古至今,以赤珠血脉飞升成仙的仅此一人,风遇雪是个异类,不少杀赤珠飞升的仙人与风遇雪之间都有天然的对立。   这种微妙的敌意平素里并不会显露出来,只有这样的时刻,才会显出立场的对立。   青帝微微一笑道:“风神不必紧张,这擅动轮回镜之人确与你有些关系。此人正是应你情劫飞升的散仙韩千觞。”   风遇雪微微一愣,她心中闪过数念,面上露出一丝古怪:“韩千觞……去动轮回镜做什么?”   “想来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吧。”叶瑾慢悠悠走进来,拱手道,“韩千觞已捉拿归案,还请青帝处置。”   作者有话说:   下章诛仙台名场面了哈哈哈哈 第52章 诛仙台 [VIP]   一时之间, 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风遇雪。   众仙都在等着看风遇雪的反应。   风遇雪回眸看向叶瑾,她眼神里的微妙神色让他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仿佛他做的那些小动作,根本没能逃过风遇雪的眼睛。   叶瑾硬着头皮道:“我们到时,他已与水蛟战到一处。”   风遇雪似笑非笑看叶瑾一眼,道:“我又没怪你,你心虚什么?”   二人沉默片刻, 风遇雪才回神看向青帝:“虽说韩千觞祝我渡劫有功, 但天规在上,陛下不必顾忌我的意思。”   青帝点头道:“风神素来是有大局观的。你刚回来, 道心不稳,若要回避, 也是可以。”   “不,还请陛下许我亲自动手。”风遇雪拱手说道。   此言一出, 众仙皆是露出惊诧之色, 只有桃花仙早就瞧过风遇雪对韩千觞的态度, 不禁心中暗惊,知道风遇雪是刻意为之。   按着规矩, 韩千觞此番最轻也是剥离仙骨,重入轮回, 他为风遇雪而损了道心,此事若梗在心里,于风遇雪日后修行不易。   倒不如借机破了这机缘,风遇雪选择亲自动手, 破的乃是自己的心魔。   可没错是没错, 要当真如此绝情, 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此话一出,就连青帝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异样,但他并未多言,只淡然道:“如此,也罢。”   诛仙台上,韩千觞被捆在龙柱之上,水蛟震耳欲聋的怒吼伴着漫天的浓云和雷鸣声,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   韩千觞细细得咳嗽着,他受内伤颇重,呼吸之间,肺腑疼得犹如被焚一般,若无铁链束缚,他早已躺倒地上了。   “杀了他,杀了他!”水蛟在天上盘桓,愤怒的咆哮着。   水蛟奉命守护轮回境千年,每隔个百年,总会有些不怕死的痴人来骚扰轮回境,大多也只能召回爱人的魂魄,与之诉诉衷情,此后或投胎转世,或被绑到诛仙台上,一刀了事。   可韩千觞却将忘川搅和了个翻天覆地,让水蛟也跟着吃了大亏。他气的要命,特从忘川赶到诛仙台,便是要亲眼见证此人的死期。   没一会儿,先到的是叶瑾。   他走到韩千觞面前,折扇轻摇,嘴角勾着一丝笑意。   “韩千觞,你还真的去了。”   韩千觞看到叶瑾并不吃惊,他早已猜到叶瑾绝不会是普通凡人,否则鬼哭桥轮回境这种事,他又岂会毫不知情。   然而他眼下也不在意这些,无论叶瑾要做的是什么,又或者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韩千觞都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点只是一件事。   “风遇雪在哪里?”他声音嘶哑得问道。   叶瑾愣了愣。   “轮回境召不回她的魂魄。她在哪?”韩千觞的声音高了高,他冷冷瞪着叶瑾,厉声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叶瑾噗嗤笑了起来。   他先是笑的肩膀发抖,而后开始逐渐变大,许久才止住笑意,轻声问道:“你以为我会把她怎么样?”   韩千觞的眼眶红了。   他肩膀微动,锁链跟着簌簌作响,然而在这诛仙台上,他根本一动也动不了。   “叶瑾,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她的魂魄还在不在?”韩千觞难得放低姿态,声音卑微得问道,“为何轮回境召不回她的魂魄?为什么?”   叶瑾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凝固,他多少觉得韩千觞此时深情款款的模样有些刺眼,“轮回境只能召唤脱离肉体的凡人之魂。”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天边亮起一道金光,韩千觞抬头,便看见有一些人马由远及近。   “你的行刑官来了。”叶瑾似笑非笑道,“而你很快便会知道,风遇雪的魂魄你为何召唤不来。”   韩千觞远远便瞧着一个身影,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仙,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由远及近。   那一刻,韩千觞的心底突然闪出了一丝微妙的情绪,他似心有所感,死死地盯着飘然而至的仙人们。   为首的女仙,她的身形那么熟悉,以至于他有刹那间的错愕,而后这错愕渐渐放大,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战栗。   刹那间,许多事韩千觞想通了,却又没想通,他咬紧牙关,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遇雪远远看着韩千觞,眉头微微蹙起。她倒是未料到,韩千觞会如此狼狈。   他那人向来天赋了得,又思虑颇深,自飞升以来,也过了些时日,风遇雪听说他去闯轮回境,只当他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可是,现在来看,显然,这并没有。   风遇雪慢慢落在诛仙台上,她面无表情德看向叶瑾:“你跟他说了?”   叶瑾摇摇头。   风遇雪点点头,她想,如此也好,许多话,还是她亲自说会好些。   “你们都退下吧。”她道。   众仙听令,离开诛仙台。   如今,眼前只站着他们两个人。   风遇雪身披甲胄,威风凛凛,英气逼人。而韩千觞,已沦为阶下囚,半身浴血,看上去狼狈不堪。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风遇雪任由韩千觞面上,变换无数神色,她只静静看着他,眼底如古井无波。   许久,还是风遇雪先开口:“是我不好,若是早些与你解释清楚,想来便没有今日这风波了。   韩千觞听了这话,骤然间发出一声嗤笑,他脸上的神色似喜似悲,一时之间,风遇雪竟分辨不出,他是高兴还是难过。   这样的神色让风遇雪有些许的不忍。   “你没事,你根本就没事。”韩千觞压低声音道,“竟是我如跳梁小丑,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口气平静说道:“这便如我当初为救你性命,一次次奋不顾身一样,不过是你情我愿。我从未求你到轮回桥,你也不曾应过我什么。”   此话一出,韩千觞呼吸一窒。   或许是心疼得太厉害,他露出一丝惨笑。   “我如今倒知道这滋味有多绝望了。”   风遇雪点点头,她回忆起在人间的时间,那不过短短两载的光阴,却是记忆深刻的痛彻心扉。她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得为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纵然那是渡情劫必须要做的事。   纵然那是月老早已写好的命数。   可记忆是自己的,情感也是自己的。回来的时日,午夜梦回,风遇雪也曽梦见韩千觞,也曽梦见在人界时候的回忆,好的坏的,说到底都是你情我愿。   她不会为此去找韩千觞算账,自然也不需要为韩千觞所做之事负什么责任。   “我乃赤珠血脉,千年前便飞升,受封风神。风遇雪是我的本名。”风遇雪低声说道,“百年前,我命数之中,恒生一情劫,为斩断红线,才不得不重回人界。”   “要陪你渡情劫的人,就是我吗?”韩千觞嘲讽问道。   “自然是你。”风遇雪道,“你杀我助我渡此情劫,我让你飞升成仙,我们本已两不相欠。”   “我从未想杀你!是叶瑾!是叶瑾!”韩千觞怒吼道。   他过于激动,牵动了伤口,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风遇雪却有些悲哀得摇了摇头。   “叶瑾以仙身下凡,但杀我的必须是你。他纵然会诱惑你,蛊惑你,但需得你起杀意,才算应劫。所以韩千觞,你不冤。”   一句你不冤,已判了韩千觞死刑。   他无力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可我却好奇,轮回境鬼哭桥你为何要去?”风遇雪盯着他,轻声问道,“你一刚到仙界的散仙,为何会知道这地方?嗯?”   关于此事,风遇雪是有自己的疑虑的,她觉得不对劲,更觉得叶瑾在对韩千觞的态度上很有些问题,是以很想当面问清楚,这才支开左右,与他单独聊起来。   韩千觞发出一声笑声:“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绝望的神色,不禁微微蹙眉。   “若是有人引你前往,那你的罪责或可减轻。这是其一。再者此人的目的绝不会只是为了杀你这么简单。如今仙界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你也见过仙魔两界战事不断的样子,我很担心此事与此有关。”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担忧得口气,突然意识到,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为了她豁出性命。风遇雪想的是仙界众生,是神魔之战,是朝堂是阴谋。   这便如曾经的自己,想着苍州和涠洲的大战,想着朝堂上诡谲的局势,而后院的风遇雪,只一心一意地想着他。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我眼下就算知道,也是丁点都不想告诉你。”韩千觞轻声说道。   风遇雪微微一怔。   她平静得看着韩千觞眼底下丝丝的怨恨,一缕红光自他眼底略过。   头顶,水蛟吐出一道闪电,劈在二人身侧。   “风神,你可不要徇私啊!这厮必须死!必须死!”   风遇雪回过神来,道:“我怎会徇私?”   “时辰已到,行刑吧。”水蛟催促道。   身后,众仙飘来,叶瑾亦冷眼看着。   “风神,若是勉强,我们皆可代为行刑。”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风遇雪回眸,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仙的脸,犹如刀子一般刮过。   一时之间,众人皆闭了嘴。   “我并不恨你。”风遇雪的手在虚空中一握,长枪顿时化为一把长剑。   她看着韩千觞。   韩千觞的神色已变得平静。   他俊美的脸上沾着鲜血,可此时他脸上从容的,丝毫不像个面对死亡的人。   “你要亲手杀我?”韩千觞轻声问道。   “你送我的一剑,我今次还了,待你忘却一切,安然转世,你我之间便两不相欠了。”风遇雪道。   “两不相欠,好一个两不相欠。”韩千觞嘶声道,“风遇雪,却原来是你最无情!”   风遇雪微微一笑,手中剑送入韩千觞心口。   “韩千觞,我所修的道,乃是无情之道。”   刹那间,鲜血自剑尖喷涌而出。   风遇雪认认真真地看着韩千觞的脸。她知道,经此一别,二人大约永生永世都不会在相见了。   这一刻,风遇雪觉得难过却又解脱,她和韩千觞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直到韩千觞眼底的光渐渐暗淡,慢慢闭上了眼睛。   风遇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眼底略过一丝复杂,低声说道:“我的道太难走,你本就不必跟来。”   血一滴滴顺着风遇雪的剑落在地上,风遇雪垂下眼睑,心中五味陈杂,她刚要命人将韩千觞放下来,然而异变骤生。   韩千觞胸口处突然爆发出一道红光,红光结结实实撞在风遇雪的心口上,风遇雪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吐出一口血。   鬼哭桥下,轮回境发出一声巨响,裂开了一条小缝,忘川水瞬间沸腾起来,无数冤魂自水流下。水   魔气自韩千觞的伤口处透出来。轮回境内红光大盛。   此时,就连站在天上的众仙也都变了脸色。   “这怎么可能?”   “这是魔气!这是湮!”有人惊恐得大喊。   “是轮回境里的湮被放出来了吗?”   风遇雪面色大变,她咬牙上前一步,手中结印,硬生生用自身的灵力在韩千觞的胸口封上了一个印。   与此同时,她又分出一部分神识,搜寻韩千觞的身体,待搜过之后,风遇雪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叶瑾站在众仙身边,魇狱之刃已悄然出鞘。   然而下一刻,风遇雪长剑一挥,将捆着韩千觞的铁链斩断,而后把他打横抱起,召来祥云,往万象宫去了。   水蛟吓了一跳,怒道:“风神,你不讲信用……”   然而他话音未落,风遇雪头也不回,头上一支金簪突然一闪,一把小刀便朝他的角削了过去。   水蛟顿时没了声息,只默默跟在风遇雪身后。   叶瑾垂着头,站在众仙身后,可风遇雪哪会放过他。   “叶瑾,你给我滚过来!”风遇雪大吼。   他抬头,便看见风遇雪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叶瑾心知要麻烦,只好含混地应了一声,硬着头皮跟着风遇雪过去了。   万象宫内,侍女们见风遇雪抱回一个男子,不禁神色惊讶,再看跟在后面面色难看的叶瑾,已然不知想了些什么。   风遇雪却不管,将韩千觞丢进寝宫,又结了数道封印,将他牢牢关在里面,而后才略带疲惫的转身,看向叶瑾。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叶瑾继续装傻道。   “湮的一魄被封印在轮回镜中万年,期间动过那东西的仙人无数,为何旁人无事,只韩千觞却将那一魄吸入体内?不是你做的手脚,又是谁干的?叶瑾你当我傻吗?”风遇雪神色冷厉,她手中剑又变换成长枪,抵在叶瑾脖颈上。   叶瑾面色一暗:“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再不找个替死鬼,麻烦的就是你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何独独对韩千觞心软?你舍不得了?”   风遇雪面色难看至极:“叶瑾,你逾距了。”   传闻,万年前神魔大战,创世神女娲伏羲将魔族的始祖湮封印。   湮的血洒向大地,三魂七魄被封印在法器之中。被魔血沾染的人类成了赤珠血脉,封印湮的法器则成为了仙器,散落四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湮的封印均有所松动,不知何时起,渐渐有了传闻,都言说魔族正在蠢蠢欲动,要将湮复活,他们正在寻找合适的容器,以容纳湮的三魂七魄。   而最好的容器正是风遇雪。   她是最强的赤珠血脉,天生便有魔血。而就在这节骨眼上,风遇雪开始不断梦见一些古怪的画面,仿若是万年前,湮被封印时的场面。   而她的视角正是湮的视角。   风遇雪不敢声张,只告诉了叶瑾,二人便想出了下凡历劫的法子,想要增加风遇雪的实力来压制魔血的复苏。这之后,风遇雪假装醉酒,随手扔了根红线下去,恰好栓上了韩千觞。   然而历劫归来,风遇雪却发现力量并不能压制魔血。这些日子以来,她亦在寻求解决之法,却未料到叶瑾竟敢这样做。   “韩千觞不过一个凡人,若没有你,他早就死了,我便是要他当这个替死鬼,又如何?”叶瑾沉声问道。   风遇雪冷冷看着他:“我行事从不连累无辜。”   叶瑾似笑非笑看着风遇雪:“风神殿下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这可丁点不像你。”   风遇雪并不准备再和叶瑾废话,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也不必一副全是为了我的模样,你我相熟千年,许多事想也不必我点破,对吧?”   叶瑾的野心全都隐藏在他的漫不经心之下。   风遇雪从来都知道,他看似顽劣,整日在仙界厮混,对妖王的身份毫不在意,但他骨子里仍是个野心家。   他煽动韩千觞去碰轮回镜,用心绝不只这一丝一毫。   “陛下那里,我会去说,韩千觞的命,我风遇雪暂时是要保的。”风遇雪一字一顿道,“你若在这件事上拌我手脚,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叶瑾看着风遇雪,他心知她所说句句都是真话,绝不是想要吓唬他,是以越发难过起来。   “好,好,好,算你狠。”叶瑾咬牙说罢,转身便走,“我去我舅舅那儿,等着你去解释!”   说吧,他大步流星得离开了万象宫。   风遇雪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寝宫里的仍然无知无觉得韩千觞,眼底略过一丝无奈得复杂神色。   作者有话说:   风神殿下公主抱啦哈哈哈哈   这段有种韩千觞拿的是女主剧本的错觉。感谢在2021-04-17 15:18:17~2021-04-18 20: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疏宵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ra_selee 10瓶;田小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处置 [VIP]   千年前。   偌大的祭坛, 血腥味扑面而来。   风遇雪和五个年轻的男孩女孩一起被押进来。   她已经十六岁了,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他们的手被反绑着, 身上衣衫简陋,只勉强遮住身体。   祭坛中间,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姑娘,那姑娘瞧着与风遇雪一般的年纪,皮肤又娇又嫩, 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风遇雪认得她, 她是主家的女儿。   “阿娘,我怕。”那女孩娇弱得说道。   她的母亲站在旁边, 鼓励道:“怕什么,不过杀几个奴婢, 我们的雪儿便能顺顺当当飞升了。”   “我哥哥只不过杀一个,为何我要杀六个?”女孩怯生生问道。   “傻孩子, 你修为不足, 杀一个哪够飞升的, 你且放心,阿娘还留下几个。待你飞升后, 母亲也随后便到。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到仙界享福去。”那夫人喜气洋洋的说完, 便推了那姑娘一把。   豢养他们的主家是个大户人家,已有父子二人飞升,如今做主的当家主母竟准备将豢养的十二名赤珠血脉选一半祭了,送她女儿飞升。   风遇雪静静看着那女孩颤抖着手走到她面前。   两个同龄的孩子对视着。   她们二人一个锦衣玉食, 如温室中的花朵, 一个却只是奴隶, 不但食不果腹,如今还要如羔羊一般,任人宰杀。   风遇雪就这样盯着那女孩的眼睛,既没有求饶,也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神色。   “阿娘,我还是怕。”女孩子的眼里有了泪。   妇人无奈,上前一步,将风遇雪推到她面前。   剑尖划过风遇雪的脸,她侧了侧头,脸上沁出一丝血痕。   风遇雪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杀了她,你抬手不过一剑。这不是什么人,只是咱家养的畜生,牲口。”那妇人并不担心这些奴隶会反抗。   她们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如牲畜一般长大,早已麻木至极。   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哭。   女孩子闭上眼睛,狠狠地刺出自己的剑。   然而就在这瞬间,风遇雪突然动了。祭坛内突然起了风,她蛰伏已久的灵力充斥在祭坛内。   她挣脱开绳索,电光石火,空手夺下那女孩手中的兵刃。   女孩尖叫起来,可她距离风遇雪实在太近了,不过瞬息,风遇雪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妇人愕然得盯着她,疯狂的尖叫起来:“你在做什么?”   其余几个孩子都回过神来,纷纷躲到风遇雪身后。   风遇雪稳稳地拿着剑,轻声道:“退出去,否则我杀了她。”   “你敢!”那妇人惊叫。   风遇雪的手腕使了力气,女孩儿的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痕,妇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准备马车粮食和银两,将你豢养的赤珠血脉都带过来,放我们走!”风遇飞快得说道。   她在动手之前便想好了一切。   妇人怨毒得看着风遇雪,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豢养的狗竟咬了主人,还要挣脱牢笼。   她嘶声道:“你是谁?你为何会修炼?”   风遇雪没有出声。   她年轻,样貌很美,也曾与这家的少爷见过几面,她伪装的天真烂漫,故意去看少爷修炼,便跟着学了一些。   直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被带走,那日少爷飞升,她姐姐的尸体从祭坛里被拖了出去。风遇雪知道,那也是她未来的命运。   她不甘心,所以才会有今日。   “我是早晚都会死的,有你的女儿陪葬,我们也是赚了,夫人不信可以试试。”风遇雪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妇人顾忌女儿,只好去给他们准备。   风遇雪想带族人们离开。她想好了,九州之内,本就没有赤珠血脉的栖身之所,她要带他们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建一所世外桃源,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待世间人都遗忘了赤珠血脉,或许他们的族人才可以如其他人一般,生活在阳光之下。   然而这样的希望,很快破灭了。   妇人去而复返,却并不准备再要女儿。或许是她想通了,又或许是旁人给她出了注意。   她带着一把剑回来,朝风遇雪攻了过去。在飞升面前,人竟可贪婪到连骨肉亲情都顾不得了。   风遇雪猝不及防,只好将妇人的女儿推出去。   年轻的女孩被母亲洞穿了身体,不可思议得瞪着眼睛。   “阿娘……”   妇人眼里含着泪,道:“好女儿,待母亲飞升,定会带回你的魂魄。”   而后她疯狂得攻击风遇雪。   风遇雪虽有些修为,却不是对方的对手,很快节节败退。   她拼尽全力,只能挡住那妇人一时,祭坛轰然倒塌,她踉踉跄跄带着余下的孩子冲了出去。   风遇雪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坐在地上,喘息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她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们走吧。”风遇雪握着剑,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笑着说道,“她修为了得,杀了我,便可飞升,你们趁机离开,躲到没人的地方去。”   “要死也该是我们死,雪姐姐,你逃出去的机会大一些。”   “就是。”   “与其死在那女人手里,我倒是希望能死在雪姐姐的手里。”一个小男孩说道。   他十四岁,高高瘦瘦的,一边说一边向前一步。   风遇雪不记得他的全名只记得他叫景。   景突然朝风遇雪跑过来,决绝地撞在她的剑尖上。   他动作那么快,灵巧的仿佛一只小鸟。   他任由剑尖穿透自己的身体,血染红了她全身。   风遇雪要去抱他,可景却推开了她。他无力地跪在地上,笑道:“雪姐姐,等你成了仙子,可别忘了保护我们啊。”   这之后,余下的孩子竟然纷纷冲了过来。   他们用风遇雪的剑自裁,决绝如斯。   风遇雪没有半点力气,她看着那些孩子们一一死在自己剑下。   她答应过他们,要带他们去一个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然而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风遇雪哭了起来,之后千年,那是她最后一次哭。   很快,一股力量萦绕着风遇雪周身,她听到妇人追过来的脚步。风遇雪擦掉眼角的泪水,回身一剑,将那妇人劈成两半。   后来,她带着余下的族人到了极西之地,在那里划了一个结界,供族人们居住。那些孩子的尸体也被她带了过去,他们葬在族人们的新家乡,每年,都有人去拜祭,香火不断。   这之后,风遇雪跑遍九州大地,救出无数的族人,送到及极西之地。她下手极狠,凡是豢养赤珠血脉的家族,她都会杀个鸡犬不留。   做完这一切,她将自己的修为封印在灵珠之中,送给赤珠一族,叮嘱他们若是遇到灭顶之灾,可将灵珠中的力量取出。   而后她飞升而去。   千年的时光,这段往事渐渐遗落在历史的细节里,只有赤珠的聚居之地,有完整的宗卷记录着里面全部的细节。   ***   万象宫。   风遇雪在寝宫外,歪着头,静静听外面的动静。   有侍女走进来,瞧着她,欲言又止道:“殿下……”   风遇雪抬眸看了她一眼。   “宫里的仙子们都说,这个小小散仙配不上您,您为了他,把妖王殿下得罪了,实在不值得。”   风遇雪见那侍女认真的模样,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你们平日里少些八卦,我……”风遇雪刚要解释,她和叶瑾只是朋友,和韩千觞更没关系。   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这解释没什么意思。   这在侍女们看来,那就是欲言又止,心虚的很。   风神殿下竟当真看好了一个修为低下的散仙!   想到此,侍女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   风遇雪刚要训斥,突然察觉到韩千觞醒了,她无奈起身道:“不要胡言乱语。”   而后她慢慢走到床前,上下打量着韩千觞。   “你醒了?”   韩千觞微微一愣。   他倒是未料到自己还活着,睁开眼看到的竟会是风遇雪。   许久,韩千觞眨了眨眼,仿佛是在确认眼前是不是真的,许久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嘶哑道:“我为何还活着?”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风遇雪蹙眉道。   “叶瑾又害我?”   风遇雪惊讶于韩千觞的反应,她笑了笑,问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你不杀我,是因为顾忌什么。”韩千觞轻声说道,他似乎缓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风遇雪,那眼神过于压迫,叫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你起来吧,我带你去见青帝。”风遇雪避开韩千觞的目光说道。   韩千觞惨笑一声:“我起不来。”   风遇雪回眸看了他一眼。   “双臂已废。”他简单说道。   风遇雪听此,微微一怔,只好上前查看了一下,而后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怒,她冷声道:“来人。”   外面的侍女走了进来。   “去叫叶瑾滚过来。”风遇雪冷声道。   侍女欲言又止得看了一眼风遇雪,又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韩千觞,小声的应下,才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叶瑾到了。   他见韩千觞仍是清醒,不禁一脸惊讶。   可风遇雪却十分暴躁,她指了指韩千觞道:“快把胳膊还给人家。”   叶瑾一本正经装傻道:“韩千觞胳膊怎么了?”   风遇雪一时气结:“叶瑾,你是不是欠揍?”   叶瑾轻咳一声,打了个响指,韩千觞便觉双臂一阵钻心似的疼,他闷哼一声,面色苍白得受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的双臂又长了出来。   而这期间,叶瑾嬉皮笑脸得用肩膀撞了撞风遇雪。   “你……不生气了……”   风遇雪轻哼一声:“为这么点小事不至于。”   韩千觞神色一暗,与风遇雪,他不过是一件小事。   对风遇雪来说,比起韩千觞,到底还是叶瑾与她更亲厚些。   风遇雪尤且记得,当初她刚入仙界时,自己修为全无,在下清天如何举步维艰,叶瑾又是如何伸出援手。   待到后来,她成了青帝座下的大将,与叶瑾的默契更胜从前。   “只是,我的为人你也清楚,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我所谋,皆不是眼前这丁点利益,再不可这般草率了。”风遇雪叮嘱道。   叶瑾看了看一旁的韩千觞,慢慢点点头:“好,韩千觞如何处置,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啊,我终于缓过来了,开始尝试恢复上午更新欧耶 第54章 魔眼 [VIP]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叶瑾, 风遇雪转身,便看到韩千觞坐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她, 眼神坚定的一如往昔。   风遇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勾了勾唇角,笑道:“怎的,为何一副我欠你良多的模样?”   她与人间那个风遇雪自然是全然不同的。   上清天的风神,举手投足, 都是矜骄和气势。她不是那个唯唯诺诺, 跟在韩千觞身后,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姑娘。   此时的风遇雪, 充满着自信和强大的气息。   “你不欠我,你我的账早在诛仙台上就两清了。”韩千觞咬牙道。   风遇雪点点头:“你能这么想, 那是最好不过的。”   说罢,她坐到床边, 上下打量着韩千觞的伤势。   他身上的伤大多已经愈合, 只有胸口处的致命剑伤, 仍是新鲜。   外面结了风遇雪的风神印,金色的光芒流转, 里面仿佛关住了什么东西似的。   “我们还是来说正事吧。”风遇雪顿了顿,开始讲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上古时期, 创世神与湮对决,将湮分割成数块。   血洒向人间,便有了赤珠血脉。余下三魂七魄,身躯部位, 则被各自封印在仙器之中。   轮回镜中, 便有湮的一魄, 如今已到了韩千觞体内。   “这些年,我们陆续收到些消息,魔族一直在搜寻复活湮的方法,有几样封印湮的仙器,已经失踪。是以叶瑾故意将轮回镜引到你身上,本是要杀你,以灭湮一魄。”风遇雪轻声说道。   韩千觞面色难看至极,好在他也算久经风浪,尚且称得上淡定。   他冷笑一声,看风遇雪一眼。   “那我如今为何还活着呢?”   “因为我不想你死。”风遇雪懒洋洋道。   韩千觞心头一跳,他面上露出一丝怔忪,下一刻便听风遇雪继续道:“湮杀之不尽,三魂七魄,只要有一丝尚存,便可卷土重来。与其一点点杀他,倒不如引他出来,一网打尽。”   “你要拿我做饵?”韩千觞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如何?”风遇雪挑眉看他,“你怕了?”   她带着一丝挑衅得看着韩千觞。   韩千觞看着风遇雪英气勃勃的脸。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有生气的模样,既不愤愤,亦无怯懦。   她鲜活的,眉眼飞扬,眼底还有一丝狡黠,仿佛憋着什么一肚子坏水。   这样的风遇雪,让韩千觞心头一热。   他微微一笑:“好,我帮你,只我还有一个条件。”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暧昧的目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你要如何?”   “我要你再与我做一世夫妻。”韩千觞笑着说道。   风遇雪微微一愣,她不禁觉得好笑,千年来,倒当真没有人嚣张到如此境地,竟敢调戏风神大人。   韩千觞沉睡之时,风遇雪便想过要如何面对韩千觞,只后来却又放宽了心。   千年的时光,风神只在人间的那两年尝过这情爱滋味,这与她漫长的生命和记忆相比,如沧海之一粟,该是没有半分波澜的。   此时,她看韩千觞,平静如斯,便是很好的证明。   她起身,手指随手戳了戳韩千觞胸口的患处。   韩千觞疼的闷哼一声,捂着伤口,面色泛白。   “韩千觞,你未免有些自信过了头。”风遇雪轻声道,“我已不是你的那个妾室风遇雪了。那个女子,早已死在你的剑下。”   韩千觞面色难看得看着风遇雪,执着得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她。”   她就是风遇雪,风遇雪就是她。她有他们俩共同的记忆,笑的时候,还同过去一样,有个甜甜的笑窝。   “那随你便。”风遇雪无所谓道。   韩千觞一时语塞,他气了一会儿,突然躺回床上,背对着风遇雪,把棉被拉好。   “我活到现在的意义就是找回我的小哑巴,你若不是她,那我宁愿成魔。”   风遇雪哭笑不得地看着韩千觞的背影:“韩千觞,你这是与我耍赖吗?”   韩千觞不吭声。   “你要如何?”风遇雪无奈地问道。   韩千觞回身,重新坐起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风遇雪:“我要和风神大人谈谈条件。”   此时的韩千觞,尚且满身的狼藉,可但凡给他一点喘息之机,他便敢坐在这里,和风神谈条件。他生来狡黠而机敏,风遇雪看着他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一丝危险。   即便只是个无力反抗的散仙,韩千觞也并不那么好控制。   “风神从不与人讲条件,你若执意如此,我便给你个痛快。”   不就是比狠吗?他难道以为自己会对他手下留情不成?   风遇雪这般想着,紧紧盯着韩千觞的眼睛。   她想从他的眼底,看出些细微的情绪变化来,然而什么也没有。   韩千觞平静得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什么也读不出来。   风遇雪在等着韩千觞的答案,然而韩千觞并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她,这探究的目光仿佛在窥视她浑身上下一丝一毫的破绽,竟让风遇雪有一丝心绪不宁。   “我贪生怕死。”许久,韩千觞慢慢叹息道。   门外突然传来侍女的叩门声。   “风神殿下,青帝要见韩千觞。”   风遇雪点点头,转头道:“你们进来吧,给韩仙君准备一套衣裳。”   “是。”   韩千觞跟着风遇雪到了青帝的宫殿。   玄武大殿,十八根石柱分列两排,青帝居于上位,比人间的皇帝不知气派多少。   殿内没有侍卫,也没有官员,脚步声的回音层层叠叠得响着。   “你便是韩千觞?”青帝支着腮,饶有兴致得看着他。   韩千觞欠了欠身:“小仙见过青帝。”   “妖王告诉了我一些事。你动轮回镜是为了寻找风神?”青帝笑道,“如今找到了,不知你有何想法?”   韩千觞苦笑:“想法?陛下说笑了,小仙所寻的乃是我人间的发妻,不是风神。”   他清瘦地站在大殿上,神色间疲惫而虚弱,只有一双眼睛,带着淡淡笑意,温柔而缱绻。他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来,低低垂着头。   “我飞升之时,一直以为她在等我,是以舍生忘死也要救她,可如今才知,所做一切都是枉然。她已死,再回不来。”说这话时,韩千觞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面色苍白如斯,竟透着一丝脆弱。   青帝瞧着,也忍不住露出怜悯之色。   风遇雪看向韩千觞,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两个人堪堪对视片刻,韩千觞的眼里哪还有那些忧伤脆弱。   这厮竟是故意示弱。   风遇雪微妙地想。   青帝对风遇雪道:“叶瑾已将你的计划告诉了我,若是如此,倒是可行。韩千觞戴罪之身,若能因此立功,也可免除刑罚。”   “既如此,便多谢陛下了。”风遇雪拱手道。   离开大殿,风遇雪将韩千觞的玄天剑还给了他,韩千觞接过剑,尝试流转灵力,发现并无不妥,除了心口处尚且隐隐作痛,他已恢复大半,甚至修为更胜从前。   “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韩千觞问道。   “需要你引出一个人来。”风遇雪轻声道。   “是谁?”   “月晓。”   韩千觞,一时之间愣住了。   月晓飞升之时,恰好是风遇雪刚刚受封,意气风发,最是看不惯杀赤珠血脉飞升之人。   月晓飞升后,她也找过他几回麻烦,直到他动了轮回镜,被捆上诛仙台。   “你也是赤珠血脉,你不想救她吗?”   风遇雪还记得,月晓被锁在诛仙台上,两眼猩红,目眦欲裂的对她说道。   “放她转世不好吗?”风遇雪问道,“她魂魄之中的赤珠之力,早已被你吸收,再转世,她便不会再是赤珠血脉了。”   “不,我不。”月晓的双眼流出血泪,“我不甘心,风神,我不甘心,我宁愿与她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他越说呼吸越重,越说喘息的越厉害。   风遇雪觉得不对劲,她上前一步,却见月晓双目之中,红光闪过,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   魔气刹那间蔓延,风遇雪想也不想,挥剑斩向月晓的双眼,顿时鲜血喷涌。月晓痛的大叫,铁链却在瞬间崩断,他面色狰狞,用两个血窝般的眼睛看着她。   “风遇雪,我会回来找你的。”那嘶哑得声音不是月晓,而是湮,那个时长出现在她睡梦中的湮。   月晓的双眼不知何时,早已被湮所吞噬,他已入魔,甘愿沦为湮的器皿。   风遇雪想也不想,挥剑便斩,然而湮的眼睛和月晓早已契合,月晓力量大增,竟成功逃走。   “那是仙界第一次发现,湮的封印松动,双眼逃出。”风遇雪冷声道,“后来,又有三处封印被破,分别是两魂和左臂。如今这几样都占据着月晓的身体。”   “湮解开的封印越多,便会越强大,月晓如今的力量,虽不见得纵横仙界,但来去自如也是没有问题,所以我们抓不住他。”风遇雪解释道,“但是现在,湮的力量有一部分已到了你的身体。月晓极有可能会过来杀你。”   然而此时,叶瑾也赶到了大殿之前。   “不,也许湮会把自己从月晓身体里搬到他的身体里。”叶瑾道,“据我所知,月晓的仙身这些年来,一直在持续的衰弱,上回他在妖界出现时,身体已有了部分溃烂。”   ***   此时,不周山下,深渊的裂缝之中。   云裳慢慢睁开眼睛。此处热浪滚滚,外面便是喷涌而出的岩浆,便是仙身,也能瞬间烤化。她满身狼藉,头上身上都是灰烬,身旁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随意靠在墙边。   他轻声喘息着,削瘦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猩红的眸子让他越发显得狰狞。   云裳咬了咬唇,轻声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轮回镜,救楚晋吗?”   月晓发出一声嘲讽的笑,“若论天真,天界魔界加在一起,也没有你来的多。”   他探出身子,左手从斗篷里露出来,只见那并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仿若魔兽一般的爪子,五指犀利,带着长长的指甲。   云裳气道:“你什么意思?”   月晓面色阴沉,慢慢站起来:“跟我来,轮回镜已与一个散仙融为一体,说来那倒是你的旧识。”   “是谁?”   “韩千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8 22:44:36~2021-04-20 07:2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祎m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红线 [VIP]   仙界无边无际, 犹如一汪大海,四方仙境,具是美不胜收。而风遇雪最爱的却是上清天东边的瑶池, 璀璨的星河自脚下蔓延,一直延伸到上清天的尽头。   传闻星河贯通人间,若从这里一跃而下,便可到达人界。   瑶池旁便是桃花仙的地盘,风遇雪照例来蹭酒喝, 她坐在窗边望出去, 便可见浩瀚无边的星海,一级级天阶蔓延向上。   “你总是爱看琉璃桥。”叶瑾道, 他倾身为风遇雪斟了一杯酒,而后问身旁的韩千觞。   “韩仙君可要来一杯?”叶瑾言笑晏晏得说道。   韩千觞站在一旁, 淡淡道:“不必了。”   因怕月晓偷袭的缘故,风遇雪这两日始终把韩千觞带在身边, 如今天界上下都传, 说是风神动了凡心, 可只有韩千觞知道,风遇雪这是找理由折腾他呢。   小哑巴睚眦必报, 如今占着上风,如何会不整治他。   他两只手拢在袖子里, 手里把玩着一截红线。那是他飞升之后,便挂在他手腕上的。   他下意识得觉得这东西重要,便小心收着,纵然只是个念想, 也是聊以慰藉。   韩千觞抬头看向风遇雪, 她背对着他, 看着窗外,满头的青丝在光亮之中,显得如丝绸般泛着光。   纵然风遇雪始终不冷不热,但韩千觞并不曾放弃,他觉得风遇雪对他尚且是有几分情谊的,若不然也不会留他性命。   韩千觞便这样定定看着风遇雪的背影,直到叶瑾纸扇轻摇,故意道:“韩仙君在看什么?”   “没什么。”韩千觞收回目光道。   风遇雪听了叶瑾的话,才回过神来,她与叶瑾对视一眼,只听叶瑾嬉皮笑脸道:“风神殿下光彩照人,韩仙君方才一时是看呆了的。”   风遇雪微微一怔,她突然岔开话题,转头对韩千觞道:“你可看到那琉璃桥了?”   韩千觞抬头,看着天边隐约可见得金色桥梁,点了点头。   “传闻,上古的创世神将湮封印之后,便退入琉璃境之中,再不问世事。青帝奉命重建人间秩序,这才有了仙界。”风遇雪瞧着杯中的酒液,如茶汤般清澈的颜色,却有一股扑鼻而来的酒香,混着桃花的香气,很是醉人。   桃花仙恰巧起了一坛新酒,拎着走进来,听风遇雪的声音,点点头。   “是啊,凡人修炼得道,可成仙,仙人修炼得道可入琉璃境。琉璃境中,灵力丰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仙人修炼,积攒功德,无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入琉璃境,自此得道逍遥。”桃花仙羡慕道,“如今仙界最接近琉璃境的人,便是风神了。”   风遇雪笑了笑:“如此说又夸张了些。寰宇之内,多少仙人,又有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世外高人。”   她只遥遥看着那处,突然起身,对韩千觞道:“跟我过来。”   韩千觞只好跟在风遇雪的身后,两个人离开桃花仙的居所,继续往琉璃桥的方向走。   风遇雪的步伐渐快,韩千觞重伤未愈,跟的有些吃力。   他们一直走到琉璃桥边,那里有昔年青帝亲自布下的结界。   “我刚到上清天时,常来此处。总想着要如何积攒修为,才能入琉璃境,一劳永逸。”风遇雪瞧着琉璃境的桥,慢慢开口道。   “后来呢?”韩千觞问。   “后来却觉得,若当真入了琉璃境,也无甚意思。”风遇雪莞尔道,“你该是在下清天住过些日子的。”   韩千觞点头称是。   “你觉得他们过的好吗?”风遇雪问道。   “比之人界,并无不同。”韩千觞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人间修者,无不以能飞升成仙为容。九州十六派,连年征战,哪个不是为了掠夺修仙的资源。   可是一招飞升,人们才会发现,这飞升之后,也并非仙境,依旧要为了银钱、修为,刀口上舔血的拼命。   下清天的边境,亦常有魔兽侵扰,普通的散仙过的艰难。   “所以琉璃境中,又真的会是太平仙境吗?”风遇雪低声道。   韩千觞的眼里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风神殿下,很有些愤世嫉俗。”韩千觞道。   风遇雪点头,大方道:“我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说着回眸,看向韩千觞,神色间难得的认真。   “韩千觞,有些话与你说清楚,才更好些。”风遇雪沉吟片刻,才斟酌着说道,“我活了千年,情爱与我,本就是过眼云烟,赤珠血脉的处境,如今天界的安稳才是我心中所系。此事若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再入轮回镜,待你渡劫归来,以你的悟性或许就可以到上清天了。”   韩千觞神色阴沉:“你什么意思?”   “提前打破你那些无谓的幻想。”风遇雪笑了笑,她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韩千觞便发觉他手心里的红线一松,竟落在了风遇雪的手中。   风遇雪端详着那半截红线。脆弱的丝线在空中摇曳。   韩千觞难得有了一丝恼怒:“还请风神殿下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风遇雪盯着那半截红线,心中有些许的难过。   她慢慢开口:“那日我喝得大醉,不慎绑了一根红线在手,另一端则失手落入人间。月老说,要解红线,需得先破情劫,我这才会到了人间。如今情劫已了,你留着它做什么?”   风遇雪一边说着,一边手中一捏,红线随风飘逝,化为一片灰烬。   韩千觞目眦欲裂,他上前一步,想夺下那红线,却被风遇雪轻巧躲开了。   那一刻,韩千觞红了眼睛。   “风神殿下,不要欺人太甚。”他难得的,管风遇雪叫风神殿下。   风遇雪微微一笑。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她痞里痞气得说道。   下一刻,韩千觞召出玄天剑,天边隐约可听见滚滚雷声。他手中剑闪着光,朝风遇雪劈过来。   风遇雪眉头微蹙起,道:“韩千觞,你做什么?”   然而韩千觞早已气急败坏,他使出全力,手中剑挥出,电光所到之处,火光四射。   风遇雪手中□□亦出,两个人打在一处。   她有些意外得看着韩千觞的脸色。   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难过又愤怒,想也不想的,朝风遇雪冲了过去。   风遇雪游刃有余,手中□□破空,当当两下,打的韩千觞踉跄后退。   “韩千觞,你疯了不成?”风遇雪气道,她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韩千觞心口处的封印。   只见封印上闪过一道道金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风遇雪不禁心中微动。   她刚才那般说,便是故意要将韩千觞激怒。这两天,她带着韩千觞满仙界的乱串,却不曾遇到过一次刺杀,湮的灵魂也仿佛蛰伏在韩千觞体内,没有丝毫的异动。   是以,风遇雪需要给湮留下一个漏洞,引他现身。   这个漏洞,从韩千觞身上找,乃是正路。   只是风遇雪倒是未料到,自己竟成了韩千觞的逆鳞,只不过一件旧物,竟可以到这种程度。   韩千觞已彻底被惹恼了,他毫不在意得释放着自己的灵力,整个瑶池旁,都被雷系的灵力死死的控制着。   “把红线还给我!”韩千觞咬牙切齿得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再次挥剑。   风遇雪的□□接下了这一剑,飞扬的火花映在她的脸上。   韩千觞如饿了的狼一般,死死地盯着她,一遍遍重复着:“还给我!还给我!”   而风遇雪不动声色,与韩千觞且战且退,她起先还留了手,可后来见韩千觞一副要与她拼命的模样,便也不得不动了真格。   风遇雪久经沙场,与韩千觞对战,还隐约占了上风。   “停下!”风遇雪冷声道,“我不想伤你。”   韩千觞冷笑一声,不动声色,他双手举剑,一剑剑劈在风遇雪的□□上。   他身后是雷霆万钧之势,漫天滚滚乌云中,一道道闪电劈下来,将风遇雪搞得难得狼狈起来。   风遇雪猝不及防,也险些被打中了肩膀。她神色之间,突然恼火起来,再不留手,□□一震,发出一声龙吟,如泼水一般朝韩千觞刺过去。   不过三招,□□便洞穿了韩千觞的小腹。   韩千觞吃痛,终于停了下来,他喘息着看着腹部的伤口。   风遇雪抽回□□,冷声道:“韩千觞,你失态了。”   韩千觞捂着小腹,鲜血顺着指尖沁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喘息着伸出手,一字一顿道:“把那红线,还给我。”   风遇雪神色阴沉,淡淡道:“那半截红线早已断开,没有半点用处,你变是留着,也不会有朝一日,突然又绑在谁身上。”   韩千觞听此,失魂落魄得看着她。   他的眼底尽是绝望,看着风遇雪的样子,带着一丝茫然。   “为何要如此对我?又何必这样绝情?”韩千觞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眼睛发红,声音带着些许哀求,“风遇雪,你能不能把小哑巴还给我?我真的很想见她。”   “你的小哑巴,再也不会回来了。”风遇雪轻声说道,她看着韩千觞眼底最后一丝悲哀变成绝望。   “早在你飞升之时,她便已经死了。”风遇雪继续说道,她说的痛快淋漓,犹如自己亲手拿着一把刀,一刀刀去割韩千觞的心口一般痛快。   刹那间,韩千觞心口的风神印碎了。   他的双目通红,一股魔息从韩千觞的眼里透出来。   “我……杀了你们……”韩千觞喘息着,他虚弱得向前一步。   然而风遇雪的□□再次出手,将他彻底击倒在地上。   韩千觞的身后,是浩瀚无垠的银河,在琉璃桥前,潺潺流淌。   他的鲜血流了满地,竟一滴滴得落入浩瀚星河之中   风遇雪走到韩千觞面前,她俯身与韩千觞说了什么,韩千觞一脸惊讶得看着她。   下一刻,风遇雪一脚将韩千觞踹下瑶池,身后,桃花仙惊呼一声。   “风神殿下,留情啊!”   然而韩千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星河之中。   叶瑾目瞪口呆得看着风遇雪,许久才道:“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风遇雪回身,轻轻一笑:“不狠,又岂能引出月晓来?”   说罢,风遇雪收回□□,翻身坐在栏杆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琉璃境,心中闪过无数纷杂的念头,而后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去瞧瞧。” 第56章 结界 [VIP]   黑暗的深渊中, 月晓的呼吸微微一窒,他站起来,猩红的眼睛热烈地看向仙界。   云裳站起来, 看向他。   “轮回镜现身了。”月晓低低笑起来,“风遇雪沉不住气了,她想引我上钩,却不知是谁入谁的瓮。”   他转身,朝外走去, 云裳咬着唇, 跌跌撞撞地跟着他。   “你去哪?”   “人界。”月晓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他勾着唇角说道, “终有一日,真正的神会降临人间, 到那时候,世人才知谁是这世界的主宰。”   ***   韩千觞知道, 自己此时是在梦境之中。   一望无际的黑暗, 只有一面轮回镜静静沉寂在忘川之中, 他上前一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自己有猩红色的眼睛, 他抬起左手,狰狞的手如魔兽一般, 已经兽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魔气。   镜中人笑着问他:“风遇雪这般待你,你不恨吗?不悔吗?”   韩千觞沉默地看着他,他不说话, 只静静地注视着镜子。   “她利用你, 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上。你有什么不对?你杀她乃是为了救她?而她呢?利用过后, 便将你一脚踹开。韩千觞,你竟如此懦弱!”   那人怒道:“你真的甘心吗?”   韩千觞攥紧了拳头,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许阴沉。他如何能甘心呢?   每日看着风遇雪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心无不是在火上煎烤,可是如今的他与风遇雪早已倒置。   她高高在上,是上清天的风神,而韩千觞算的了什么?风遇雪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你不想变强吗?”镜子中的自己继续诱惑道,他的脸渐渐扭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张阴沉而俊美的脸,苍白的脸死气沉沉,仿佛一张白纸。   “把你的灵魂祭献给我,我便可以还你一个听话的风遇雪,”他嘶声说道,“一个任你摆布的风遇雪。天大地大,你自可以带着她寻个隐秘角落,避世而居。”   “任我摆布?”韩千觞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古怪,他倒未料到,对方会给他这样的条件。   镜子里的人答道:“是的,我无所不能。”   韩千觞回过神来,他嘲讽地说道:“不,我不需要一个任人摆布的女人。”   他说着,意念幻化的玄天剑落入他的手中,他举剑,劈向镜子。   镜面碎裂,魔障已破。   “而你所求,又岂会真的让人全身而退?”   韩千觞回过神来,发现他站在滚滚的蜀江旁。   此处正是曾经他与风遇雪来过的地方,蜀州地界,妖市的出入口正是此处。   此时还不是妖市开市的时候,岸边只有凄风苦雨,不见半分人烟。   韩千觞尤且记得,曾经,他就是在这里,为了风遇雪,气急败坏的和百兽门大战一场,风遇雪躲在石头后面,不甘心的挽弓,救下一个鲛人。   可那鲛人却还是死了。   风遇雪绝望的眼神,韩千觞依旧记得,只闭上眼睛,便仿佛还能看到那日的景象。只是以后,上清天的风神,想来,是再也不会露出那般脆弱的表情了吧。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   铃声清脆,由远及近,那有规律的声响仿佛与心脏连在一起,随着铃声震颤起来。   韩千觞拔剑,环顾四周。   只有蜀江水滚滚流下,岸边没有渡口,连一艘小船也看不见,天边下着绵绵细雨,朝西边看过去,便可见蜀国的王都隐约可见。   铃声越来越近,许久,韩千觞才回眸,看向身后的黑暗中,一个男子慢慢走出来。   他穿着月白色衣衫,宽袍大袖,只有双眼却用丝绸蒙着,手中握着一把剑,剑柄处栓了一个铃铛,正是合欢宗的秘宝合欢铃。   韩千觞认出这男人的样貌,自然也知晓那合欢铃不会是什么西贝货。   “月晓?”韩千觞迟疑片刻,才慢慢答道。   月晓点点头,笑道:“是我。”   此时的月晓不像是韩千觞记忆中的模样,他看上去比过去削瘦,嘴角勾着三分笑意,他走到韩千觞面前,轻声道:“你倒有些本事,这般快便破了我的梦魇,只是却不知,这一招你要如何破?”   说罢,月晓手中剑出了鞘。   韩千觞早就心生警惕,月晓刚刚拔剑,韩千觞便后退半步,手中也多了玄天剑。   二人在蜀江河畔打了起来,韩千觞且战且退,他并未料到月晓第一次便会与他刀剑相向,神色间颇有些惊讶。   他临坠入星河前,风遇雪便在他耳边偷偷说道,要他拖延月晓片刻,只是韩千觞未料到,他一到人间,月晓便杀了过来。   月晓有湮的魔气加持,韩千觞不是他的对手,没多久,便闷哼一声,被不慎刺中。韩千觞只觉伤口处传出阵阵灼痛,脑海中有个声音冷声笑道:“狂妄之人,何必苦苦挣扎?”   他只觉脑海中一阵灼痛,浑身上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就在此时,风遇雪突然现身,长枪一现,狠狠刺向月晓。   月晓毫不意外,回身一战。   二人打的天昏地暗,蜀江边狂风大作,江水泛起阵阵涟漪。韩千觞捂着胸口旧伤轻声喘息着,他额角沁出冷汗,只觉得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响。   “杀了月晓,杀了风遇雪。”   而此时,风遇雪全力攻向月晓,长枪挥舞,将月晓步步紧逼。   月晓半身魔化,身上有些部分已经溃烂,他左手幻化成一只魔爪,挥舞起来,便带着阵阵腥气。他动作极快,双眼通红。   “阿蛮若见你现在这副样子,不知会不会后悔救你。”风遇雪嫌恶地说道。   月晓轻笑着喘息着,“我怕什么?阿蛮根本看不到了。你若能将她带来见我,我愿引颈就戮。”   风遇雪冷声道:“痴心妄想!”   她动作加快,可月晓却突然不躲不闪,任由风遇雪的长枪洞穿他的身体,刹那间,地上骤然亮起红色的阵法,将二人困在其中。   风遇雪微微一愣。   锁仙阵需正统仙界法术,绝非月晓一人所能画成,仙界之中竟出了叛徒?   风遇雪心中一惊,转身便见云裳不知何时出现在韩千觞身边,她手中握着剑,颤抖着手抵在韩千觞的胸口。   “你与轮回镜已融为一体?”云裳一身狼藉,显是过了好一阵颠沛流离的生活,只她如今也不在乎这些,就这样定定看着韩千觞。   韩千觞挑眉:“你是涠洲人?”   “废话少说,我要你帮我召回一个人!”云裳咬牙道,“我要召回楚晋。”   韩千觞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古怪:“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不肯,我便杀你。”云裳道。   韩千觞突然出手,他动作灵巧,不过一剑便将云裳的剑打落在地。   他问:“楚晋死了?”   云裳愣愣看着他,韩千觞的剑横在她的脖颈上。   “你是涠洲人,医修?”韩千觞问道。   云裳不说话,她定定看着韩千觞:“我若死了,那风遇雪便会永远困在锁仙阵里。”   韩千觞抬头看向风遇雪,风遇雪轻轻点点头,承认了云裳所说属实。   锁仙阵需仙人用毕生仙力所画,无论画阵之人死活,只要维持阵法的仙力没有耗尽,阵法便不会消失。   风遇雪看向云裳,心中五味陈杂。   月晓轻笑一声:“你看,想要轮回镜的,不止我一个。风遇雪你恨急杀赤珠血脉飞升的人,可这丫头可是被人送上仙界的。”   “我知道。”风遇雪面色阴沉道。   韩千觞不说话,只抿唇看向风遇雪。他不知云裳身份,亦不知那锁仙阵能困风遇雪多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云裳转身,朝风遇雪慢慢走过去。   她站在阵法外面看她,嘴角勾着轻轻的笑意。   “风遇雪,咱们又见面了。”云裳笑着笑着,眼泪便滑落下来。   “为什么,同样是被杀死的赤珠血脉,你活着,楚晋却没了呢?”云裳抹了一把眼泪,愤愤地说着,“你知道,当我来到仙界,看到你在上清天耀武扬威的时候,有多恨你吗?楚晋他一生都在回护赤珠血脉,他为了救你,耗了无数心血,可笑的是你根本不需要救,只有他,只要他,明明自己都快不行了,心里牵挂的却还是旁人!”   风遇雪微微恍惚地看着云裳,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见云裳的样子,便也猜到了两分。   她早知楚晋做了这样的打算,却没料到他最后选的竟是云裳。   “楚晋让你杀他,不是为了让你来做这种事的。”风遇雪冷声道,“把我放出来。”   “我不!”云裳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就是因为你,害死了楚晋!”   云裳无力地哭泣着。   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楚晋送上仙界,却没有半分活下去的能力,她颠沛流离,直到遇到月晓,才勉强算是有了个倚靠。   此时,她再看风遇雪,竟是下意识地将一切的不痛快,发泄在她身上。   月晓用左手的魔爪拔出风遇雪的长枪。   “你死心吧,若不重启轮回镜,她绝不会放你出去的。”月晓冷笑着,再度朝风遇雪攻了上去。   二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过招,长枪幻化为匕首,然而风遇雪并不擅长这样的近身搏斗,一时之间落了下风。   云裳见她不肯屈服,突然扬手,一道光芒打在结界上,风遇雪的身体贴在上面,便发出一声闷哼,伤口处如同针扎。   月晓趁机攻上,魔爪狠狠刺入风遇雪的小腹。   韩千觞呼吸一窒,死死盯着他们。   “韩千觞,若你再不重启轮回镜,我便当着你的面,一点一点撕碎她。”月晓勾着唇角,狰狞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卡文严重,尽量保持日更,更新时间就随缘吧QAQ 第57章 失忆 [VIP]   韩千觞尚且犹豫, 风遇雪却已动了手。   只见她丝毫不顾及腹部伤口,反手朝月晓攻过去。   她面色冷漠,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痛楚, 狭小的空间,她数次撞在云裳撑起的结界上,面色毫不改色。   韩千觞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玄天剑出鞘,刺向云裳。   云裳吃力得躲开,目眦欲裂得看向韩千觞。   “我若死了, 风遇雪便永远也出不来了。”   韩千觞冷笑道:“我不信。”   说罢, 九天奔雷咒自天上的云层间落下,韩千觞修为全开, 丰沛的灵力顿时充盈起来。   雷鸣声滚滚,一道道闪电劈在锁仙阵上。   云裳一脸茫然, 她苍白着脸道:“这样根本没用。”   结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韩千觞却毫不在意, 闪电如雨一般落下来。   风遇雪亦是愣了愣, 而后她回过神来, 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下意识地喃喃道:“这个疯子。”   说罢, 风遇雪将手中匕首幻化为一根长鞭子,狠狠抽在月晓身上。   她身姿娇若惊鸿, 在结界中上下翻飞,月晓接连几招都没沾到她一片衣角,面色微变。   然而下一刻,风遇雪的指尖轻扬, 她手中的灵力凝结成风刀, 一刀刀劈在结界上。   韩千觞和风遇雪一个在结界内, 一个在结界外,都发疯了似的攻击结界。   云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只听韩千觞道:“杀你破不了这结界,若是仙力耗尽呢?”   在锁仙阵被画成之初,云裳便将自己大部分仙力注入其中,是以她是生是死,都与这阵无关。   可云裳到底是医修,又刚刚飞升不久,仙力有限,每一次对锁仙阵的攻击,都会耗费仙力。   这方法虽不算聪明,但却是最粗暴直接的。   二人法术纷飞,一时之间,光彩炫目,便是月晓和云裳,也一时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千觞玄天剑出,一招惊雷劈狠狠劈在结界上,但听一声轻响,竟是阵破了。   下一刻,风遇雪飞身而出,拉起韩千觞,便往不远处跑去。   韩千觞咳出一口鲜血,嘶声道:“你不杀月晓?”   风遇雪无奈道:“杀不了,先撤。”   云裳瘫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看向二人。   月晓面色凝重,目送他们离开,嘴角勾着冷笑。   “别担心,他们会回来的。”   云裳回眸看向他。   “韩千觞耗尽仙力,还如何压制体内的魔魂?”月晓轻声道,“若不是顾忌此事,风遇雪为何要跑?韩千觞心绪不稳,说不得会临阵倒戈。”   而此时,风遇雪正拽着韩千觞飞过蜀江,一路入了蜀州王都。   脚下是涛涛江河,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风遇雪拽着韩千觞的胳膊,满头长发披散,身上的衣衫虽斑驳着血迹,却仿佛是无碍了。   韩千觞仙力耗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他抬头看向风遇雪,却发现她身上的伤口,正在自行慢慢愈合。   “我体质特殊,这些不过是小伤,很快连痕迹都不会留下。”风遇雪懒懒地说,她抓着韩千觞的胳膊,姿势并不十分优雅。   韩千觞听此,眼底多少有些落寞,他如今在风遇雪面前,当真是没有半点自信和颜面。   她的修为地位皆比他高,这叫向来处于上位的韩千觞,不禁有一丝难过。   二人略过蜀江,落在花神像前。   韩千觞脚下一个踉跄,站不稳,好在风遇雪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住。   “没事吧?还撑得住?”风遇雪问道。   她心知韩千觞此时耗尽修为,要恢复只怕需要点时日。此时,他精疲力尽,最是心绪不稳,若叫魔魂侵体,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风遇雪表面淡然,心下却是悬着的。她不动声色,说什么也要哄着韩千觞,不能叫他睡着。   韩千觞摇摇头,他疲惫得以剑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站稳。   “是花神像。”他仰头,看向身前的雕像。   花神还和过去一般,容貌清秀地看着二人,嘴角勾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她左手捻着牡丹花,眼神含情脉脉得注视着祭拜她的人。   昔日韩千觞在此处,拉着风遇雪一同祭拜花神的模样,还仿若昨日,只是二人之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这是假的。”风遇雪也仰头看向那人像,“拜花神根本没有半点用处。若花神还有知有觉,只怕反而恨不得把祭拜过她的情人,统统拆散。”   韩千觞一愣,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花神像仿佛活了。汉白玉的石像朝他露出一丝盈盈笑意,还点头示意了一下。她手中的牡丹花骤然碎成数块,石头碎屑纷纷落下,露出内里一颗浑圆的红色珠子。   那珠子掉在韩千觞眉宇间,瞬间没了踪迹。   “这是什么?”韩千觞捂着额头,刹那间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打架一般。   他的头越来越痛,慢慢跪在地上。   风遇雪面色难看,她上前一步,拉住韩千觞的胳膊,将自己的仙力渡到韩千觞的身体里。   花神像中,竟也封印着湮一魄,或许是感知到韩千觞身体里的力量,才主动表露出来。   风遇雪猝不及防,竟叫这两魄融为一体。   韩千觞仙力耗尽,哪里还有力量压制这两魄之力。   无奈之下,风遇雪伸出手指,在韩千觞额头上轻轻一点,这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韩千觞慢慢闭上眼睛,倒在风遇雪怀里。   风遇雪蹙眉,将韩千觞抱起来,朝蜀州王都走去。   蜀州当初被韩千觞打下,尽归苍州,可如今城墙上挂着的,却是涠洲王旗。   涠洲如今的上将军宁羽檬,翘着二郎腿,坐在蜀州王宫吃葡萄。   自苍州陈元驾崩,韩千觞飞升而去,余下的风家和司马家都很是不成气候,被涠洲按着头打了两年,便丢了蜀州。   宁羽檬今年十八岁,奉命驻守蜀州,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他年少成名,天生火系修为了得,除了偶尔控制不住自己,多烧些东西,平生并无什么敌手。   楚晋死后这两年,他也越发稳重了些。   然而,就在风遇雪踏入蜀州王宫的刹那,宁羽檬立马感受到了强敌的威胁。   他手中的葡萄顿时化为灰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耀眼的火光撩过风遇雪的衣角,她抱着韩千觞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而后冷声道:“宁羽檬!”   宁羽檬愣愣看着她,结结巴巴道:“风……风……风遇雪?”   风遇雪顾不得其他,先钻进王宫,随便找个房间,将韩千觞丢进去。   此时她身上的伤口已愈合大半,转身看向跟过来的宁羽檬。   天上这一阵子,人间已过了两年,十八岁的宁羽檬依旧是一头红毛,眉眼里都是少年锐气和嚣张跋扈,但瞧着风遇雪,他却难得露出正经和严肃的神色。   “你气息变了。韩千觞更是变了。”宁羽檬沉声道,“你为何没死?若你没死,那楚晋呢?云裳呢?”   风遇雪摇摇头:“说来话长,与你也讲不清楚。”   她说完,转身将韩千觞所在的宫殿,以阵法封好,才转身道,“人间纷争,与我无关。”   风遇雪当年在涠洲,与宁羽檬是关系最浅的。   她初到时,宁羽檬重伤,待他伤好,她也快离开了。   “你既占了老子的地盘,总得给老子说明白才是。”宁羽檬双手抱胸,嚣张说道。   风遇雪回眸,微微一笑:“你以为你打的赢我?”   宁羽檬看着此时的风遇雪,她瞧着眉眼间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整个人的气势却变了个彻底。   她身上衣衫凌乱,腰却挺得笔直,背上背着一把□□,满头青丝束成一束,瞧着英姿飒爽。   然而宁羽檬跋扈了那许多年,从来不知道一个怕字,反倒是激起了好胜心,想看看风遇雪如今是什么实力。   他心中这般想着,双手见骤然燃气火焰。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打不赢你?”他话音未落,风遇雪轻巧一挥手。   一把风刀已停在他额前。   宁羽檬愣住了。   这速度太快,甚至他根本看不清风遇雪的刀是如何飞出来的。   “我是仙,你是人。”风遇雪叹息道,“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宁羽檬气的面色颇为难看,只好气道:“那你待如何?”   “借住几日,待韩千觞恢复,我们便走。”风遇雪笑道。   韩千觞再醒过来,已是第二日正午。   宁羽檬大方的管了风遇雪吃住,一边快马加鞭传书给坐镇涠洲的朱青窈去信。   风遇雪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她只是仔细观察着韩千觞的灵魂变化和波动。   湮的一魄被韩千觞吸入身体,他体内三魂七魄多了一魄,这两种力量交叠,让他的魂魄变得极不稳定。   风遇雪神色复杂得看着昏迷不醒的韩千觞。此时,她亦不知韩千觞醒来会是什么样。   仙界与湮的战斗已持续了千年,但风遇雪从未想过,要将韩千觞搅入其中。   他合该只是个普通的散仙,或许勤加修炼,几千年后也会出现在上清宫。   但无论他在何处,该是与自己无关的。   风遇雪出神的想着,她此时倒是有些理解当初韩千觞对待那个小哑巴时,内心的纠结了。   而下一刻,韩千觞慢慢睁开眼睛,他迷迷糊糊地看了风遇雪一眼,声音嘶哑得问道:“小哑巴,你守着我干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按住风遇雪的肩膀,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风遇雪一时愣住了。   只听韩千觞闷闷的声音传来:“待蜀州事了,我们回苍州完婚可好?”   风遇雪爬起来,定定看着韩千觞,她刚要张口否认,却见韩千觞突然蹙眉捂住额头,他眼底黑色和红色明明灭灭得闪过。   那话到嘴边的一声“滚”终于还是被风遇雪咽了回去。   她不动声色问道:“你没事吧?”   韩千觞茫然地摇摇头:“无妨,就是有点头疼。”   他一边说一边坐起来,伸手将风遇雪再度按进怀里。   韩千觞难得带着笑意的口气道:“你放心,我定会活的长长久久,与你白头偕老。”   风遇雪抬眸看着他,神色间带着探究。   “今天是什么日子?”   韩千觞失笑:“你怎么古古怪怪的?昨日花神祭,我们是一起拜过的,你再也跑不掉了。”   风遇雪心中了然,韩千觞的记忆真的回去了。   回到当初他们在蜀州王宫居住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3 07:25:38~2021-04-25 22:3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光微尘 29瓶;田小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后路 [VIP]   韩千觞睡着了, 风遇雪双手抱胸,靠在宫殿院子里的围栏旁。   叶瑾施施然落下,瞧着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笑道:“你今日怎一副要与我算账的模样?”   在仙界,风遇雪素来是负责开疆辟土的,而妖王叶瑾,则负责运筹帷幄,二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但风遇雪近来对叶瑾却越发不信任起来。   “花神像中, 有湮的一魄,此事你敢说你不知道?”风遇雪瞪着叶瑾。   “我确实知道。”叶瑾无奈道, “只是我又不知你们会来此处,韩千觞又恰好这么倒霉。风神殿下拿此事来与我兴师问罪, 实在是好没道理。”   风遇雪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怒火。   她虽然不想承认, 但韩千觞如今这样子, 确实叫她很有些恼怒。   上古时期, 湮被灭后,三魂七魄散于四方, 如今两魂加上眼睛和左臂已占据了月晓的身体,而韩千觞体内则有两魄。   三魂执掌精神, 七魄则主导力量。   月晓得到了湮的两魂,他的性格便会越发接近湮的暴力和残忍狡诈,而韩千觞虽吸收了湮两魄,心性却不曾变, 只是韩千觞体内多出一魄, 两股力量相互牵制, 反倒让他显出各种不适出来。   他精神十分不好,每日总要睡七八个时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魂魄之中的仙力也日渐稀薄。   这并不是风遇雪起先期待的状态,她本意只是想靠韩千觞将湮的魂灵和四肢引出来,而后各个击破。但于韩千觞,风遇雪并不想欠他什么。   他帮她渡劫,她让他飞升成仙。   二人至此,再无瓜葛才对。如今韩千觞总这样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样,反倒叫风遇雪有种错觉,倒好像是自己欠了他一般。   她如今才终于明白,当年韩千觞待她,或许也是这般的心境吧。他一心一意要攀附陈氏,做人上人,杀韩静烟以自保,彼时的小哑巴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细微的小插曲。   这个插曲脆弱而渺小,他舍不得放下,又没法担起来,便只能整日煎熬,不知该将她如何安置。   叶瑾瞧着风遇雪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他想了片刻才慢慢开口道:“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只是过于凶险,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风遇雪看向叶瑾,淡淡道:“说说看。”   “万年之前,传闻花神生来便有一仙器,乃是一朵莲花,莲心可净万物,涤荡魂灵。”叶瑾淡淡道。   风遇雪挑眉:“那东西不是在前任妖王手中?”   叶瑾点点头,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嘲讽。   “老东西抠门的很,把东西藏得严实,想要弄到手,并不容易。”   风遇雪眯了眯眼睛:“那莲心能灭湮这两魄?”   叶瑾摇摇头:“我不确定。这世上到底何物能灭湮,也没有人知道,只能试试看。”   风遇雪沉吟片刻,才慢慢点点头。   “好。”   叶瑾将她的神色瞧在眼里,不动声色道:“只若此事成了,我却有个条件。韩千觞的无论生死,肉身要归我妖界所有。”   风遇雪很快明白过来:“你要的是轮回镜?”   韩千觞将轮回镜中,湮的一魄融入体内,便也将轮回镜与自身融为一体。此物于妖界十分重要,当初老妖王因大战输给仙界,才不得不出借轮回镜万年。   叶瑾微微一笑:“你我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风遇雪白了叶瑾一眼,道:“我去你的。”   而后她感到寝宫内,韩千觞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似是要悠悠转醒。   叶瑾也感觉到了。   “过两日,花神像前见。”他说完,轻挥衣袖,消失在院子里。   风遇雪感到韩千觞的魂魄似又有波动,她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间,发现韩千觞已坐了起来,他一脸茫然地扶着额头,眼底红色的光芒闪过。   风遇雪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韩千觞的体内。   韩千觞刹那间头疼的不能自已,几乎坐不稳。   风遇雪收回灵力,稳稳地扶住他的手臂。   “你没事吧。”   韩千觞摇摇头,他蹙眉道:“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头疼欲裂,似是忘记了些什么。”   他有些茫然,然而下一刻,韩千觞又眉目舒朗,朝风遇雪懒懒一笑,他伸手攥住风遇雪的手,轻声道:小哑巴,别担心,我在。”   他说这话时,俊美的脸上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还带着些许调侃和撩拨,眼角眉梢都好看的要命。   风遇雪的神色微微一怔,她已许久不见韩千觞这神色的。   那大约还是他们初相识的时候,那时候,风遇雪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韩千觞也是这般,轻松自在的。   风遇雪被韩千觞按在怀里,记忆倒退回到蜀州的韩千觞,正是最腻歪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是回苍州和风遇雪成亲。   他懒懒地把下巴搁在风遇雪的肩膀上,轻笑道:“小哑巴,我不知为何,这两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   “你只是病了,要多休息。”风遇雪敷衍道,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让他重新躺好。   但韩千觞却并不想躺着,他日日躺着,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坐着。”韩千觞吃力得说着,他面色苍白,呼吸声急促,听着叫人十分不忍。   他紧紧握着风遇雪的手:“小哑巴,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风遇雪道。   韩千觞摩挲着风遇雪的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虎口处有薄薄的茧子,韩千觞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也早已不想追究。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若我哪一天真的死了,我总归是要为你安排些后路的。”   风遇雪微微一愣,不经意间和韩千觞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眼里都是缱绻的深情,看的风遇雪下意识的避其锋芒。   韩千觞竟是要交代后事的意思。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这外头与我的处境不对劲。”韩千觞吃力的说道,“我接连传讯两日,韩烈都不曾出现,整个韩氏的影卫,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哑巴,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风遇雪微微一愣。韩千觞这些日子实在过于没精打采,以至于她以为他不会有精力注意这些。   “你和涠洲那些人可还有联系?”韩千觞问道,“若我死了,去投奔他们倒也是个选择。小哑巴,如今世道正乱着,我总得给你留条后路。”   韩千觞的话近乎叹息,他压低声音,手指穿过风遇雪的发丝:“后面的话你都要一五一十答我,叫我有个准备。”   韩千觞的声音压得越发低了,几乎贴在风遇雪的耳朵上。她甚至能感到韩千觞喷到耳边的热气。风遇雪眉头微微蹙了蹙,侧开身子。   韩千觞这才松开了她。   “如今蜀王宫到底是谁说了算?我每日的饭菜都是谁来送,谁来接?蜀州人善投毒,阴险下作,不得不防。”   “如今是老子说的算。”宁羽檬从屋外大步流星得走进屋内,他嚣张跋扈,满头的红毛格外扎眼,“我供你们吃喝,可不就叫你们来给我提意见的。”   风遇雪一时气结,她本想循序渐进,告诉韩千觞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宁羽檬不请自来,叫她很是为难。   果然,韩千觞看到宁羽檬,面上更白了二分,他嘶声道:“涠洲已占领蜀州?”   风遇雪见此,只得硬着头皮编起故事来。   韩千觞本身便含有湮的两魄,若心绪不稳,再出问题,只怕就不会如此轻巧了。   “韩千觞,你已昏迷两年。”风遇雪在宁羽檬说话之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如今蜀州全境已被涠洲所占。陈元和楚晋都已病故,局面是乱了些。”   韩千觞迎上风遇雪的目光,他身体无力,面色苍白如纸,只有一双眼睛,森然至极,仿佛刹那间便看穿了风遇雪的谎言。   “两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我是为何而昏迷的?”韩千觞道。   “你昏迷,自然是因为受伤过重。”风遇雪的话十分敷衍。   而韩千觞只是摇了摇头。   他揉着额角,轻声呢喃道:“受再重的伤,也不该是这样。”   他忍不住看向宁羽檬:   一炷香之前,宁羽檬坐在书房里,捏着一张纸,仔仔细细的看着。   那是朱青窈给他的回信。早在风遇雪和韩千觞出现的头一日,宁羽檬便忍不住给朱青窈去了封信。   任他们来去,不要与之冲突,可适当拉拢之。   朱青窈来信,向来简短,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楚晋在位时,因夺嫡的缘故,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楚氏皇族便死伤大半。他走之后,云裳又飞升而去,整个朝局只有朱青窈和宁羽檬两个人,虽然楚晋铺垫多年,于二人来说终究是手忙脚乱的。   而后,新王登基,朱青窈奉命辅国,越发聚少离多。   朱青窈不但是涠洲朱氏的族长,本身性格更是沉稳,如今乃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宁羽檬心里酸涩,回信道:“知道了,我何时能归?心中念你。”   然而不等他把回信寄出。朱青窈的第二封信便到了。   这一封信内容颇有些长,信中提到,两日后乃是阴时阴月,韩千觞若有离魂之症,可于此日,到花神像前祭拜,或可痊愈。   最后,朱青窈似是情不自禁,又跟上了两句相思之语。   然而正是这相思之语叫宁羽檬回过神来。   他这才捏着那信件,面色阴沉,头也不回的往风遇雪身边冲。   “我与姐姐早有约定,在这信中加了许多暗号。若有一日她说想我,便是因为遇到十分棘手之事。”宁羽檬解释道,他眉头微微蹙起,“可涠洲近来并无战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只怕是遇到麻烦了。”   而此事,涠洲城内,朱青窈看着坐在一旁的云裳,幽幽得叹了口气。   “幸亏楚晋不知道这些,若不然不知要如何罚你呢。”朱青窈气道。   云裳微微一笑,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若能回来,便是叫我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5 22:36:28~2021-04-26 22:5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找死小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水龙吟 [VIP]   月晓靠在窗边, 抱着双臂看向窗外。院子里,涠洲王宫的海棠花开了大片,火红般的颜色美不胜收。   那封信已送出去一日, 可宁羽檬仍然没有回信,这多少令人心焦。   朱青窈捂着胸口轻轻咳嗽,她被月晓所伤,呼吸间很有些急促,面色潮红, 似在发热。   云裳不忍心, 咬着唇道:“你答应我们设下陷阱,我便帮你疗伤。”   朱青窈神色淡然, 抬眸反问云裳:“你觉得我会同意吗?若到了那日,别怪我下手杀你。”   云裳肩头微微颤抖, 直到月晓回神,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别着急。”月晓慢悠悠得说着, 他上前一步, 看向朱青窈, “你和那个少年是情人?那你怎舍得叫他为你收尸呢?”   月晓的声音轻柔,他伸出自己的左手, 幽幽的青色火苗在他的手心窜起来。   “我也有一种火,你要不要试试看?”   朱青窈的面色难看至极。   然而就在此时, 书房中另外一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二位也不必这般难为她嘛,宁羽檬对朱大人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只要信收到了, 必定会照着信中行事。若你们不信, 尽可以将朱大人绑过去, 到时候刀架在脖子上,宁羽檬又岂会不听你们的?”   新晋的涠洲王楚幽乃是楚氏一个小贵族,因血缘淡薄,游离于王族势力之外,一直并不在王都居住。   楚晋在的最后几年,有意查访族人,选出他做继承人,带到宫里细细培养。   楚幽今年十六岁,与云裳一般的年纪,一身明黄色的王袍,文质彬彬得坐在书房里,他模样清秀,眼神飘忽得看向月晓。   “哦?”月晓似笑非笑得看他一眼,“你觉得该如何?”   楚幽大大方方起身,拱手行礼道:“小人觉得,上仙与其非要在口舌上叫朱大人服软,并没有必要。有的人宁愿腰断,也不会服软。”   他看得出,月晓是这里面领头的。月晓的目的也不过是用朱青窈牵制他想牵制的人。若是如此,朱青窈是否乖乖听话,并无什么干系,横竖她已是他的阶下囚了。   这人不过是寻个理由折磨朱青窈罢了。   楚幽想明白这一点,是以忍不住出头,先帮朱青窈服个软,省下那一顿皮肉之苦。   他讨好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有些卑微:“上仙又何必与她置气呢?”   月晓轻笑起来:“如此说来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LJ   楚幽腆然道:“自小流落石井,哪有那骨气。”   月晓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待会儿便启程,前往蜀州,只是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留下你呢?”   楚幽面色微变。   月晓话音方落,身形晃了晃,突然落到了楚幽眼前。   “你是有些小聪明,但我不喜欢。”月晓轻声说道,他说着便伸出手,按在楚幽的脖子上。   楚幽面色苍白,冷汗落下来,他强撑着冷静道:“上仙大人……多一个人质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月晓的手力道越来越大,楚幽浑身颤抖得闭上眼睛,然而下一刻,月晓却松了手,嗤笑一声。   “你的属下很有骨气,你却没有。”   楚幽垂下眼睑,怯懦道:“是,是,您说的对。”   而此时,蜀王宫内。   “云裳怎么会做这种事?楚晋当初真是瞎了眼!”宁羽檬气道,他起身,负手走来走去。   韩千觞坐在床榻上,低低的咳嗽着。   他仍然虚弱得厉害,头脑里仿佛有什么声音时常呼唤他的名字。他难受的厉害,并不能专心听风遇雪讲话。   风遇雪不动声色,讲韩千觞飞升的前因后果具是撇开,好在宁羽檬虽仍是年轻,但也看出风遇雪瞒了韩千觞许多事,并未对风遇雪的解释提出什么异议,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二人皆是统一口径,不提韩千觞应是飞升成仙的事,直到韩千觞撑不住又睡过去,宁羽檬才拉着风遇雪在屋外来讲。   风遇雪这才将飞升之后的事告诉了宁羽檬。她并不曾隐瞒太多,对自己和叶瑾的身份亦是直言不讳。   宁羽檬瞪大眼眼睛,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来。   “你竟这般厉害?”   风遇雪无奈道:“本与你们无关,却将你们卷入其中,实在不好意思。”   宁羽檬摆摆手道:“你是赤珠血脉,楚哥这辈子最在乎这些,若他还在,必然会帮你。更何况,他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以一己之力回护赤珠血脉的仙人,你可谓是他的楷模了。”   他一边说,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柔笑意:“青窈姐姐从小便最在意楚哥,若是她在,也一定肯帮忙,可惜啊,他到死也不知道。”   这一刻,宁羽檬脸上那点少年意气彻底褪去,难得的脸上有了一丝男子的忧郁和怅惘。   风遇雪挑眉,她觉得宁羽檬颇有些想多了,朱青窈对他的在意那可都是刻在脸上的。   只是眼下,这些儿女情长都得排在后面,最要紧的,是把月晓控制住,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后,叶瑾也被风遇雪叫了过来。   他仔细研究过了那封信,脸上的神色带着一丝嘲讽。   “两日后,确实是阴时阴日,月晓这人托大的厉害。阴时阴日乃是花神诞辰,花神像中残余的神力可修补灵魂,月晓若要夺取韩千觞体内两魄,阴时阴日便是最好的时候。”   风遇雪了然。   “既然如此,我们便来个请君入瓮吧。”风遇雪冷笑道,一缕残魂,在仙界人间游荡了这么多年,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叶瑾看向风遇雪,难得反而犹豫道:“你确定?”   风遇雪沉默片刻,才慢慢开口:“我确定。”   ***   韩千觞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   他近来一直在做梦,冗长而模糊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他知道自己病了,可是浑身上下却无能为力。   梦境里,他穿过一道窜流不息的河流,河水里传出仿佛是冤魂的呜咽声,水花滚滚间,他仿佛能听到声音。   他扎进水里,一路游到水底,拼了命的游,直到遇到一只水蛟。他和水蛟搏斗,水蛟负伤逃走。韩千觞便落在一块巨大的镜子上。   他看向镜面,镜子里的自己却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一只魔化的怪物。   两只手化为利爪,猩红的眼睛,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   “韩千觞,我等了你很久。”   韩千觞沉默不语,他只是举剑,狠狠击碎了镜子。   可是镜子又飞快得恢复原样。   镜子里的人嘎嘎笑着:“你挣脱不了我,我很快便会出来,把你的灵魂都吞到肚子里。”   那人笑的疯狂,韩千觞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而后他慢慢睁开眼睛。   风遇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醒了?”她问。   韩千觞点点头,他起身,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我们今天要去花神像前看看。”风遇雪把他扶起来,帮他穿好衣裳。   “为何?”韩千觞问道。   “叶瑾说,花神像里残存着上古神力,或许可以帮你疗伤。”风遇雪避开韩千觞的目光。   她并不擅长骗人,尤其韩千觞这人心思缜密,她不敢多说,只怕言多必失,露出马脚。   韩千觞坐在床上,定定看着她的鬓发和额角,慢慢点点头,声音嘶哑道:“好,听你的。”   风遇雪扶着韩千觞走出院子。   外面一片漆黑,正是深夜,蜀州城静悄悄的,陷入一片沉睡之中。明月高悬在天际,院子里的竹影一簇簇的,院子里站着叶瑾和宁羽檬。   “午时至阳,子时至阴。”叶瑾淡淡道,“走吧,这个时辰,花神像的神力才会真正发挥出来。”   晚间凉风习习,韩千觞打了个瑟缩,苍白着脸,身体微微颤抖。他把风遇雪慢慢推开:“我自己走。”   风遇雪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出声。   她陪着他走到花神像前。   月色之下,汉白玉的神像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晕。   叶瑾的匕首出鞘,他站在神像前,仰望着神像上的女子,许久没有出声。   宁羽檬瞧着叶瑾的脸色不太对,不禁开口问道:“你认识她?”   他如今也知道,叶瑾和风遇雪都是仙界的上仙,想来,与花神相识也不奇怪。   叶瑾勾了勾嘴角:“花神是上古神族的仆从,与青帝乃是姐弟。神魔之战后,花神负责封印湮之一魄,守护万年。直到后来,花神认识了妖界之主,二人结为连理,生下一子。谁想,妖王不过是利用她,生子之后,花神元气大伤,妖王趁其不备,抢走她的本命仙器,不久之后花神便陨落了,只在人间,留有此遗像。”   宁羽檬恍然大悟道:“这话本子我好像看过,后来花神的儿子为了练就神功,挥刀自宫,亲手手刃了父亲,夺回了仙器,对不对?”   叶瑾无言地转头,看向宁羽檬,那一刻他的眼神过于复杂,以至于单细胞生物宁羽檬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许久,他才慢慢开口:“少看那些话本,会让人变蠢。”   宁羽檬满脸的疑惑,他还想再问两句,然而下一刻,花神像突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宁羽檬说不上来那变化是什么,可他却就是觉得此刻的花神像与方才不一样了。   叶瑾显然也发现了这变化。   他祭出魇狱之刃,匕首飞向空中,在花神像周围旋转了一圈,花神的眼睛里便闪烁起一道微光。   宁羽檬大叫一声:“这玩意儿活了?”   “闭嘴吧。”风遇雪无语道,她拍了拍宁羽檬的肩膀,道:“帮我看着韩千觞。”而后,便也冲了过去。   长,枪自她手掌心幻化而出,金色的光芒映在花神像的脸上。   风遇雪神色凝重,直到她手中的枪发出一声铮鸣。   花神像后面,突然冒出一股黑气,风遇雪想也不想,上前一步,半空中,两样兵器发出一声脆响,撞在一处。   月晓发出一声轻笑,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   他身旁并排站在朱青窈和楚幽。   二人俱是被捆起来。   “朱青窈!”宁羽檬一声惊呼。   朱青窈抬眸,朝他安抚的笑了笑,示意稍安勿躁。   风遇雪的眼神暗了暗。   “我们又见面了。”月晓懒洋洋得说道,他越过风遇雪,看的却是站在宁羽檬身边的韩千觞。   韩千觞不认识此人,但却觉察出他身上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倒是与他在梦见中见过的人十分相似。   “你是何人?”韩千觞蹙眉道。   月晓的脸上露出意外之色。   “你忘了?有了湮的两魄,你竟然便忘了?”月晓惊奇得说道,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韩千觞面色难看,不再言语,他听得出月晓话里有话,他知道自己最近很是不对劲,无论是风遇雪还是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而现在,他心知,自己忘记的,只怕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风遇雪并不准备告诉他。   月晓笑了起来,他喃喃道:“有点意思。”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变成一片血色,魔气刹那间满溢而出,朝花神像攻了过去。   叶瑾和风遇雪有备而来,哪里会让他得逞。   魇狱之刃和金色长、枪同时朝月晓刺出。   然而月晓并不躲避,只闪身躲到朱青窈身后。   二人的兵器同时停了下来。   “你们来啊。”月晓笑起来。   风遇雪的面色难看至极。   她看得出,朱青窈受了些伤,想要自己逃走,已是极难,而她旁边站着的少年,一身明黄的袍子,便不必说,她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云裳手里拿着剑,也站在月晓身边。   宁羽檬看着云裳,脸色阴沉至极。   “云裳,你疯了吗?”   云裳点头:“对,我就是疯了,恨我吧,你们都恨我吧。我现在什么也不在乎,只要能让楚晋活过来,我什么也不在乎。”   她咬牙说着,一行泪自眼角滑落。   “我们可以交换人质。”月晓淡笑着说道,“用韩千觞换这两个人,如何?”   风遇雪摇摇头:“我不换。”   她话音未落,叶瑾突然出手。   妖王素来便是以偷袭和敏捷著称,就在月晓以为风遇雪会跟他谈判之际,叶瑾却出了手。   他手指间,数道傀儡线射出,堪堪捆住朱青窈和楚幽的腰,而后使劲一拉。   然而月晓也十分警惕,就在这刹那间,同时出手,斩断了傀儡线。   “若再有一次,我便先杀一人。”月晓冷峻的脸上尽是杀意。   叶瑾不甘心的收了手。   月晓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左手的魔爪突然一挥,花神像有了新的反应,整座汉白玉的石像仿佛动了起来,花神手中的牡丹花散发着光芒。   残余的神力被唤醒了。   韩千觞骤然觉得头痛欲裂,他脑海中传来声声惨叫,声音一声比一声强烈。   月晓的背后升起阵阵黑雾,黑雾幻化出魔兽的形态,竟还有两只猩红的眼睛。   月晓的声音与魔兽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格外狰狞。   “今日,待我两魄尽归于身,风遇雪,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阻我?”   风遇雪蹙眉,看向身后的韩千觞。   只见韩千觞双手捂着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他脑海之中,有什么力量驱使着,要他尽快走到月晓身边去。   这力量越来越强烈,与自身的意愿相违背,竟叫他一时之间无妨违抗。   “不,你走开。”韩千觞呢喃道。   然而,牡丹花越来越亮,在神力的趋势下,韩千觞体内的两魄无法克制的朝月晓身边异动。   月晓体内的魂灵也渐渐躁动起来,他身后的魔兽轮廓发出贪婪的笑声:“过来啊韩千觞!你想不起来了吗?那个女人,视你如草芥,将你踩在泥土里,与我相融,我会送你力量。”   韩千觞慢慢跪在地上,他头疼欲裂,脑海中不停闪过无数片段。   诛仙台上,风遇雪毫不留情的一剑。   琉璃桥边,风遇雪冷酷的一脚。   她凭什么这么对你?   她凭什么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心里,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韩千觞喘息着抬头,只见风遇雪站在叶瑾身边,正嘲讽得看着她。   你也在嘲笑我吗?   韩千觞迷迷糊糊地想,不对,这一定都是幻觉。   然而脑海中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   他质问道:你拼死去寻轮回镜也是假的吗?诛仙台上的风神大人也是假的吗?   都是真的。   韩千觞想,他梦境里的事都是真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   宁羽檬吓了一跳。   “哎哎哎,我说你别闹。”宁羽檬伸手按住韩千觞的肩膀,却被他反手一剑刺过去。   宁羽檬踉跄着躲开剑锋,狼狈至极。   “你……说的……对……”韩千觞艰难得说,一时之间,记忆突然充斥着脑海。   他想起来了。   她欺骗他,欺辱他,嘲笑他。   他又为何要为这女人费尽心思,他要获得力量,让这女人沉浮于他身下。   韩千觞又往前走了一步。   风遇雪远远看着他。   “韩千觞,别再走了。”风遇雪轻声道,她神色平静,因忌惮月晓手中的人质而无法干预,只能这样袖手看着。   韩千觞艰难的抬头,他想要再看风遇雪一眼,然而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又前进了一步。   直到他彻底走到月晓面前。   黑雾瞬间暴涨,月晓身后的黑雾兴奋的穿过韩千觞的身体,两缕掺杂着血色的银丝自他额角沁出了,再神力的作用下,与黑雾渐渐连成一体。   然而下一刻,韩千觞的脚下骤然爆发出一阵金色的强光。   耀眼的光芒刺的黑雾瑟缩了一下,然而这光芒越发强烈,与花神像的神力凑在一处,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风遇雪的枪却突然幻化为剑,长剑周身雕刻着龙纹,十分富丽堂皇。   “这仙器名唤水龙吟,可幻化七十二种形态,但它的本体却是一把剑。”风遇雪突然开口道,“万年之前,伏羲女娲,与湮大战,将湮的身体切割成数块,用的正是这把封魔之剑。”   说着,风遇雪将剑狠狠刺入土地之中。叶瑾的魇狱之刃亦是刺入。   两道金光混成一束,穿透了韩千觞的身体,刺入月晓体内。   风遇雪一脸嘲讽得看着月晓。   “你以为今日是你夺魄之时,却不知是我们的封神之日。”   月晓不可思议得看着风遇雪,怒吼道:“你疯了,这样韩千觞也就完了。”   风遇雪避开眼睛,不去看仍在苦苦挣扎的韩千觞,她慢慢开口:“若是如此,那也是他的命。” 第60章 执念 [VIP]   强大的力量混合在一处, 韩千觞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跟着沸腾起来,花神像手中的牡丹花开始一朵朵的凋零,花瓣片片落下, 摔成粉末。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韩千觞和月晓粘合在一起,他的灵魂被拉扯成两半。   一半是自己,一半却是旁人的。   记忆里闪过无数回忆,时而是轮回镜和鬼哭桥,时而是上清天富丽堂皇的宫殿, 里里外外, 都颇为壮观。   风遇雪的万象宫仙气缭绕,恢弘博大, 他跪在宫殿前,被狠狠刺了一枪。错乱的记忆让韩千觞头疼欲裂,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眼底渐渐涌起血色来。   “风遇雪!”韩千觞骤然大叫起来。   风遇雪手中的剑微微一顿, 而后却毫不迟疑, 金色的光芒自水龙吟上流转, 直通地底,早已画好的阵法将月晓和韩千觞死死的困在原地。   这是风遇雪最终不得不冒的险。   她赌, 月晓的力量更加强大,终究会吸食韩千觞体内湮的两魄。   这之后, 由她亲自动手,封印复活的半个魔神,此番目标是为困住月晓,即便一时无法消灭, 也不要紧。   可若是如此, 韩千觞显然是被放置在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上, 稍有不慎,韩千觞极有可能因为魂魄的剧烈震荡而受损伤,到那时候,变成痴傻之人,也说不定。   风遇雪不愿连累韩千觞,但却并不觉得他不可牺牲。   在天下苍生面前,韩千觞不过是沧海之一粟,渺小的再卑微不过。   韩千觞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半跪在地上,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却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仿佛被碾碎过一样。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慢慢抽离,被月晓吸了过去。   脑海中有个声音笑的歇斯底里。   “韩千觞,你算什么东西?风遇雪不过是利用你,可悲可笑,你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韩千觞,来啊,你面前就是力量,你这一生,难道想就此终结吗?”   怎么可以呢?   韩千觞迷迷糊糊地想,他这一生都在用力的活着,活着,绝不可以在这里倒下。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随着水龙吟金色的光芒靠近,他的痛苦越来越深重。   他本能地瞪大眼睛,搜寻风遇雪的身影,只见她就在他面前,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白色的衣衫随风飘荡,美的犹如仙子。   月晓发出一声嘶吼,朝韩千觞扑了过来。   “我杀了你!”他狰狞的左手抬起,一团团黑雾从手心冒出来,将韩千觞包裹其中。   风遇雪漠然看着这一切,等着黑雾将韩千觞彻底包裹,她心中微动,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叶瑾的声音带着些许复杂的响起:“你竟真的下得了手,我以为你会心软的。”   “心软什么?”风遇雪漠然问。   “如此一来,等月晓吞噬了韩千觞的两魄,他的魂灵必定受损,或许会丧失神志。”叶瑾哀叹道,“花神的莲心或许可以驱魔,但可修补不了魂灵。”   风遇雪垂下眼睑,轻声道:“若他当真成了傻子,那是上清天欠他的,我自会偿还。”   她并非冷酷无情之人,向来信奉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若韩千觞因此失智,风遇雪定会护他一辈子。   下一刻,阵中的黑雾渐渐散去,月晓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吼,韩千觞并没有倒下,他的双眼变成一片猩红。   黑雾开始迅速往韩千觞的体内收拢,月晓重重地倒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瘪了一般,干瘦干瘦的,双目又变成了两个血洞,左手也消失不见。   而韩千觞却慢慢站起来,他重重的喘息着,风遇雪和叶瑾面色大变,二人不约而同向前一步,阵法再度被激活,韩千觞闷哼一声,仿佛被压制住,无法再向前一步。   风遇雪心头一惊,她似乎终究是失算了。   湮放弃了月晓,转而向韩千觞的身体聚集。   此时,两魂两魄一手双眼,皆是开始朝韩千觞的身体聚拢。   一团黑雾笼罩在他的左臂上,一道黑色的图腾烧灼了韩千觞的衣裳,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道纹身。   韩千觞捂着左手,满头青丝披散着,他嘶声问道:“你是谁?伏羲女娲何在?”   积攒了足够力量的湮,已可以利用韩千觞的身体开口说话。   风遇雪冷笑道:“杀你之人!”   说罢,她抬起手中剑,朝韩千觞劈了过去。   这一击毫不留手,只不过擦过韩千觞一点头皮,便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仙界众仙,皆以狙杀湮魔为己任!”风遇雪说道,再次挥剑。   水龙吟发出一声龙啸之声,光芒大涨,剑光穿透韩千觞的胸膛。韩千觞惊讶地睁开眼,他的双眼飘忽不定,时而是湮狰狞的血色眸子,时而是韩千觞的清明神色。   “小哑巴,你为何要杀我?”   “无知小仙,也敢欺辱我上古之神。”   “小哑巴,我怎么了?”   “我要杀光你们!”   风遇雪毫不留情,一剑剑刺向韩千觞,湮魔凑齐了近一半的力量,若今日叫他跑掉,那日后才真的是不堪设想。   即便今日,让韩千觞死于剑下,风遇雪也不能再放走湮魔了。   叶瑾站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   他突然反手割开自己的掌心,而后走到花神像前,将鲜血一滴滴滴在花神身下的土地里。   魇狱之刃发出金色光芒,花神的眼睛绽放光芒,叶瑾的眼睛对上,刹那间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金色。   “母亲,我以血缘之脉,召唤您。”叶瑾轻声道。   那一刻,叶瑾神色复杂地仰望花神像。   关于花神和妖王的传说,仙界流传版本众多,叶瑾刚成年那会儿,也曾拿这事缠了舅舅青帝许久。   提起母亲,舅舅总是唉声叹气,却不言其他,后来还说叶瑾旁敲侧击,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老妖王骗了花神。   花神心灰意冷,自请封印沉睡,只把一尊神像留在人间。   蜀州年年祭祀花神,香火鼎盛,祈求姻缘美满,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花神自己,便没什么圆满的姻缘。   受到血脉的刺激,花神像散发出一阵柔光,犹如活了一般。石像慢慢动起来,她姿态婀娜地走到叶瑾面前,微微拱了拱身,露出一个平和而温柔的微笑。   叶瑾茫然地看着她,直到花神身上这柔和的金光渐渐将韩千觞包围。   风遇雪手中的剑终于停了下来。   这金色的光芒将韩千觞团团围住,他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就连左臂也恢复如常。   韩千觞捂着胸口,定定看着风遇雪。   他脑海中的记忆一片混乱,然而碎片之间,他也大体拼凑出了整个故事。他看着风遇雪,面色难看至极。   “你没有一刻不是在利用我。”韩千觞轻巧地说道,他□□上的伤口开始愈合,获得湮两魂两魄,他已是九州之内,最强的仙人。   然而这个仙人此时十分狼狈,一身粗布麻衣,还破了几个大洞。   可在场所有人,没有人敢小觑他。   韩千觞身上的黑雾收敛进体内,他的眼神已彻底清醒过来,就连记忆也都恢复了。   “抱歉,就正如当初你那般一样。”风遇雪平静地看着韩千觞,“我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她已尽量回护韩千觞,但强势所迫,已非他本意,事已至此,风遇雪却觉得多说无益。   她出了手。   水龙吟再度变换形态,成了一捆金色的绳子。绳子飞到韩千觞身边,将他整个人都绑了起来。   韩千觞一声不吭,任由绳索将他捆好,他默默坐在地上。   阵法的光芒渐渐消失,叶瑾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与风遇雪道:“别刺激他,如今他身体里的力量若是全放出来,你我可皆不是对手。今日先制住他,一会儿咱们便早些启程,再以妖界的莲心涤荡灵魂。”   风遇雪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完,她上前一步走到月晓面前。   月晓面色苍白如雪,整个人都病态地躺在地上。   “你输了。”风遇雪仰头,看着宁羽檬已经在给朱青窈和楚幽解绳子,云裳站在一旁,面色难看至极。   “我没输。”月晓倔强地嘶声道。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风化,手脚俱开始消失,可他却似乎尚不准备认错。   风遇雪蹲在地上,俯身问月晓:“为了阿蛮,值得吗?”   月晓的呼吸一窒,他嘶声笑起来:“风神知道的,看来是不少。值不值得,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风遇雪并不想再和月晓耍嘴皮子,肉眼可见的,月晓马上就要咽气了,此时,他对于风遇雪,对于仙界,都已彻底没了杀伤力。   “我有一事不解。”风遇雪认真地问道,“为了阿蛮,抛弃仙籍,堕落成魔,最终连性命和魂魄都不保,值得吗?”   月晓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你又怎么会明白。”月晓嘶声道,“为了阿蛮,我什么也肯做。”   风遇雪微微一笑:“世人皆有执念,你若这般说,我倒想知道,你是爱她多一些,还是对当初飞升的事耿耿于怀。”   那一个执念,或许才是月晓真正铤而走险的原因。   风遇雪说着,看向身旁的韩千觞,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讥讽神色,他捂着胸口,轻声问道:“所以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一点执念罢了。”   “不是吗?”风遇雪面色平静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8 23:22:25~2021-04-29 23:5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丸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妖界 [VIP]   不过一执念耳。   风遇雪始终是这样认为的, 世人种种怨念,只不过是因为飞升之时的一丝愧疚,千年的记忆里, 她见过太多太多如韩千觞和月晓这般的人。   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遗憾,飞升之后,自以为无所不能,便会去打轮回镜的主意。   是以,千年来, 轮回镜的看守一路升级, 乃至月晓之后,更是增添了神兽水蛟。   然而谁又能想到即便如此, 也依旧防不住人心。   韩千觞定定看着风遇雪。两个人平静的对视着。   “所以,于风神殿下来看, 我所做之一切,都愚蠢可笑至极?”韩千觞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地笑意, 一时竟是怆然。   风遇雪没有说话, 她终究是避开了韩千觞的目光, 淡淡道:“不要胡思乱想,若是想要保住性命, 便收敛心思。”   韩千觞自然知道,他如今的状况。他感觉得到,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力量蛰伏着,蠢蠢欲动,想要突破禁制,争夺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他微微一笑, 笑容多少有些苦涩:“好, 仅凭殿下吩咐。”   对于韩千觞的配合和不计较, 风遇雪倒是难得的意外起来,她本以为以韩千觞那骄纵跋扈的性子,只怕会在这问题上纠缠很久。   然而这样的意外反而让她觉得稀奇。   或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韩千觞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殿下心中事事都比我的份量重,我这人极其有自知之明,不会冲动行事的。”   韩千觞比谁都清楚,如今的风遇雪心中,并无他半点份量,若是逼她取舍,不过是让自己死的更快而已。   这般识时务的态度,很让风遇雪放心,她收剑入鞘,又转身看向云裳。   云裳虽已飞升,却是医修,若论脱身的法子,比朱青窈和宁羽檬都是不如。   此时,她被二人看的紧紧的,根本没法动弹半分。   “月晓死了,你准备怎么办?”风遇雪道。   云裳不吭声,只低着头,既不像是认错,也不似要反抗。   还是朱青窈开了口:“到底是我们涠洲的人,楚晋临死前,特叫我们照顾她,还是让她跟我们回涠洲吧。”   楚幽亦道:“正是如此,却不知三位仙君要去何处,若不嫌弃,也可到涠洲小住,休养生息。。”   与楚晋的高贵不同,楚幽看起来十分没有架子,说话做事也自带着些市井小民的油滑。他心知上仙很难遇到,更何况是这么好的地方,自然要施展些资源拉拢一番。   然而这几位都不愿废话。   “不必了,我们还要速速赶往妖界。”风遇雪道,而后她看了叶瑾一眼,叶瑾点点头。   “修整一日,明天出发。”叶瑾说道 “若要去见我父亲,只怕会是一场恶战。”   若论勾心斗角,叶瑾也是狠角色。   许多年前老妖王年迈,精力走起了下坡路。叶瑾便在这个档口,踢掉了自己的兄弟,成功把自己弄成了妖界的第一继承人,而后不久,他便借着青帝和仙界的势力,在妖界横着走。   这期间他出手阔绰,妖界上上下下,无不爱戴这位王子。   然而叶瑾又岂会止步于此,很快他趁着一次老妖王外出游玩,买通了妖界许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那几日他安排好一切,待老妖王回来时,就已经是太上皇了。   而后,老妖王便被叶瑾软禁在妖界寝宫之中。   那个被人遗忘的瑟缩角落 ,渐渐又成了人们修炼之所。   如今,叶瑾显然是要让父亲还他宝贝。   “好,那你也好好休息。”风遇雪的话打断了叶瑾的沉思。   她默默走到韩千觞面前,此时韩千觞除了满身的狼藉,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已愈合。   风遇雪道:“走吧,回去了,明日咱们去妖界。”   韩千觞轻轻咳嗽一声,依旧不再抱怨和争辩,就这样跟着风遇雪往蜀州城内走去。   此时天边渐渐升起一轮红日,风遇雪和韩千觞并排走在集市上。   风遇雪看着街市上熟悉的叫卖声,突然间仿佛回到了当初在蜀州的日子。   韩千觞带着她,逛遍了蜀州所有的东西,无忧无虑,但却亦没有自由,只能依附于韩千觞 。   可惜,那不是风遇雪想要的人生,以她来看,人生在世,活的再难,也不可以依赖他人又或者将自己卖给旁人,无论是魂灵或者身体。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抱着补偿的心态,任由韩千觞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慢慢逛着,直到走到蜀州王宫前。   “你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韩千觞轻声说道。   风遇雪看他一眼,慢慢摇了摇头:“我无话可说。”她慢慢挣脱来韩千觞的手心,低声道,“韩千觞,风遇雪为赤珠血脉一族而战,为天下苍生而战,你若想问你的地位,那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对此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韩千觞苦笑一声:“你可以不用再强调这件事了。”   此后一日,韩千觞再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修整一日之后,风遇雪带着韩千觞出发,和叶瑾一起,通过鬼门宗的入口,进入妖界。   此行,他们要去妖界禁地,见被叶瑾捆住的老妖王。   韩千觞心知自己没有丝毫选择余地,便也不再出声,比过去更加沉默。   妖界与人界的通道便藏在鬼门宗后山,许多年前,鬼门宗飞升的弟子,不在仙界做事的,大多都到了妖界。   妖界收纳世间万物幻化出五感的精怪,有飞禽走兽,虫鱼飞鸟,跨过鬼门宗的入口,入眼处便是一排繁花盛景。   四处生机盎然,草原上,精怪自由自在的奔跑嬉戏。   叶瑾乃是当代妖王,刚一入妖界,自有人一拥而上,为叶瑾车前马后。   妖界众仙簇拥着叶瑾,七嘴八舌的讲着这几日妖界的新鲜事。   “听闻前几日不周山震荡,就连水蛟都京东了呢!”   “听闻月晓重现,要为魔族报仇。”   “是啊,轮回镜也碎了,听闻水蛟赖在这不走了呢。”   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妖还不曾说完,但听一声龙吟,一只巨大的水蛟便划拉一声停在三人面前。   他四处嗅了嗅,明黄色的眼睛犹如两只灯泡看向韩千觞,他试探着查看韩千觞的状况,很快变了脸色。   “还我轮回镜!快还我轮回镜!”水蛟大声咆哮着,天上更是雪雨交佳,直到韩千觞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轮回镜在此!”韩千觞道,他说罢,玄天剑骤然散发出一阵光芒,他眼底略过一丝红色,然而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9 23:56:41~2021-05-01 00:1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祎mm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灵都山 [VIP]   韩千觞本就不是好惹的, 被风遇雪一路撩狠话虐过,心中正是一股怨气发不出来,见水蛟送上门来, 他自然是要打个痛快。   玄天剑祭出,韩千觞挥剑砍向水蛟头上的犄角,天边滚滚浓云密布,九天奔雷咒应雷声而落,只把水蛟劈的嗷嗷乱叫。   因吸收了湮灵魂之力, 如今的韩千觞, 若敞开实力,足以和风遇雪一战, 一只水蛟,又岂是他的对手。   水蛟未料到如今的韩千觞已脱胎换骨, 不禁惨叫两声,很快呜呜求饶起来。   “饶命啊, 上仙饶命啊。”这水蛟本是妖界一不务正业的蛇足, 修行数千年, 始终未曾化龙。   后来,因为喜欢轮回镜镜面清凉, 才被派去镇守在忘川之中,整日里也就是盘在镜子上睡大觉。   水蛟在三界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 哪像今日这般狼狈,在妖界的地盘上被韩千觞按在地上揍,没多久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风遇雪,你就看着我这般受欺负吗?韩千觞胆大包天, 欺负我这妖界的圣兽, 你若再不管, 我可要告到青帝那里去了。”   水蛟一边哭一边被九天奔雷咒劈的叽哩哇啦乱叫,就连胡须都跟着泛起焦糊的味道。   此时的韩千觞,一身白衣,当风而立,手中玄天剑泛着万丈光辉,他面色冰冷,谁也不看,只挥剑朝水蛟砍过去。   眼看水蛟身上多了几道血痕,风遇雪这才懒洋洋上前,按住韩千觞的肩膀。   “好了。”   韩千觞回眸看她一眼,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收剑,眼底泛着一丝血色。   “你放心,我不会入魔的。”他冷漠地说道。   风遇雪不禁无奈道:“我不是怕你入魔,只是水蛟到底是妖族圣兽之一,总不好当真伤他。”   韩千觞微微一愣,而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们仙界,也是皇亲国戚遍地的吗?”   “自然是的。这么多年,从人界飞升的仙人本就没有多少,大部分人都是机缘巧合飞升的仙人后代,妖界仙界更是通婚多年,诸多人皆能攀得上亲戚。”   风遇雪笑道:“韩千觞,没想到你也会如此愤世嫉俗吗?”   韩千觞闭了闭眼:“你说的对,若在苍州,我也是皇亲国戚来着。”   这般想着,韩千觞玄天剑指着水蛟道:“如今你可服了?”   水蛟忙不迭叫道:“我服,我服!”   说罢,他身形晃了晃,竟把自己缩成小臂长,拇指粗的一小节,在地上扭来扭曲,向韩千觞示弱。   “以后再不敢了。”水蛟可怜兮兮地说道。   看着水蛟那蠢样子,饶是韩千觞,也忍不住面色微微一松。   他蜿蜒着扭到韩千觞身边,竟恬不知耻地说道:“仙君身上有轮回镜的味道,若不嫌弃,可否带上我啊。”   韩千觞微微一愣,忍不住看向风遇雪。   风遇雪亦是颇为惊讶,水蛟性子慵懒,又脾气古怪,数千年来,从不曾认主,如今竟轻轻松松认了韩千觞,就因为韩千觞打了他一顿。   “你若想好,我相信韩仙君不会有什么意见的。”风遇雪淡然道。她并没有征求韩千觞本人的意见,而是径直帮他答应下来。   仙人身边若有神兽跟随,除了坐骑之外,于修炼一途,也是极有好处的,只这一切需得神兽自愿。   大多妖兽都眼高于顶,不会轻易蛰伏于普通仙人,如今水蛟却这么主动,实在有趣的很。   大约风□□声在外,水蛟见风遇雪答应了,也当韩千觞不会有意见,高兴地嘶嘶叫着,麻溜儿的沿着韩千觞的腿爬上去,缠在韩千觞的手臂上。   一时之间,韩千觞脸上的神色很是微妙,他看着乖乖趴在自己手背上的水蛟,摇头晃脑了一番,嘶嘶道:“和轮回镜一般,舒服的很。”   风遇雪笑道:“水蛟喜阴,轮回镜涤荡魂灵,乃是至阴之物,水蛟喜欢其中的气息,所以才跟随于你。”   “可我方才,什么也没有答应。”韩千觞看向风遇雪道。   风遇雪微微一愣,她知道水蛟跟着他,百利而无一害,倒未料到韩千觞似有些不同意。   “你不愿意?”她问道。   韩千觞摇摇头:“我知道,这定然是对我有好处,只是……”   他声音顿了顿,才忍不住笑起来道:“你方才替我做决定的模样,仿佛你我还是一家人一般。”   风遇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冷不丁被韩千觞“占便宜”了。她不禁微微一愣,而后才蹙眉:“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说罢,她越过韩千觞,继续往妖界走去。   叶瑾挑了挑眉,全程不说话,只跟在风遇雪身后,徒留下韩千觞定定看着风遇雪的背影。   水蛟摇头晃脑地说道:“韩千觞,你不会喜欢风遇雪吧,那可是个野女人,她刚来仙界的时候,揍了不少人。”   韩千觞听此,不禁莞尔。   “是吗?那倒是有趣。”   有叶瑾带路,三人一路行进到妖界灵都山。   传说灵都山乃是妖界先祖的发源之地,灵力丰沛,山中鸟兽每日都有唤醒五感,幻化人形的。   三人走到灵都山前,守山的精怪便跳了出来。   为首的乃是一只九尾狐,修为比当初韩千觞在人界杀死的那只,自然是天差地别。   这九尾狐故意露出一双毛茸茸的狐耳,一头银发,随意披散着,一双妖媚的眼睛,手中折扇遮住半张脸,明眸流转间,不断悄悄看风遇雪。   “竟是风神殿下,小神可是仰慕大人已久。”那人生的雌雄莫辨,只一开口才知道竟是只公狐狸。   他穿了件青衫,天生一双眼睛勾魂的很,凑到风遇雪身边,身子娇媚的,仿佛随时都要贴上去似的。   别说韩千觞面色铁青,就连叶瑾也颇为难看。   叶瑾轻轻咳嗽一声:“篱白,今日我们是有正经事的。”   叫篱白的公狐狸翻了个白眼:“说的仿佛我做的都不是正经事一般。”   说着,篱白嬉皮笑脸地凑到风遇雪身边,嬉皮笑脸道:“风神殿下要做的,自然都是正经事。”   风遇雪被这般撩拨,面上却无一丝红晕,她似笑非笑看了篱白一眼道:“我之前在人界渡劫,也曾中过你们九尾狐的一种毒,叫玉蛊香。”   篱白眼里放光:“那东西可了不得啊,五年之内,需每半年与有母蛊的人交合一次,若不做,便会蛊毒发作而死。”   “是啊。”风遇雪坦然承认,而后她俯身,凑到篱白耳边,吐气幽兰,轻声细语道,“那你想不想知道,那只九尾狐最后是怎么死的呢?”   篱白面色一白,一时禁了声。   叶瑾无奈道:“好了,你不要多言,放我们进去就是。”   听此,篱白面上露出一点难色。   “只怕这不行?”篱白苦恼道,“老妖王只怕是听说了什么风声,早在您踏入妖界之时,便升起结界,命我等守在此处,三界上下皆不可入内。”   这样的境况叶瑾毫不意外,他与父亲反目多年,如今老家伙有机会威胁自己,又岂会轻易相见。   风遇雪听此,倒也并不意外,她冷笑一声,唤出水龙吟,一剑狠狠劈在结界上。整个灵都山都因此震荡起来。   灵都山灵气丰沛,长满了奇珍异草,平素里有结界保护,叫人不得靠近。   这看管结界的便是老妖王。当初叶瑾将老妖王软禁,对外便是以老妖王挂心灵都山,亲自坐镇看护。   如今这情况,是叶瑾有求于他,老妖王自然是要趁机提条件的。   而风遇雪的想法则简单的很。   若是不给,自然是打到他服为止。   篱白见风遇雪这般,不禁吓得一个激灵:“这……这还需得容我禀报……”   说罢,他脚下开溜,飞快跑了。   篱白进入灵都山,现出九尾狐的原型,只见一条通体白色的银狐,在林间来回穿梭,他一路往山深处走,直到走到一处水潭。   水潭波光粼粼,四面皆散发着阵法所带来的光晕,中间有个石台,石台上坐着一个清瘦的玄衣男子,他的模样与叶瑾有七分相似,正赤着脚,面色冷漠地看着银狐。   “主人,妖王殿下到了。”   “终究是来了。”玄衣男子冷笑一声,他伸出手心,只见一朵莲花在他手心绽放,露出淡黄色的花蕊。   “我知道,他想要灵姬留下的莲心。”玄衣男子喃喃道。   篱白面色大变:“莲心若是离开,灵都山可不就毁了吗?”   玄衣男子点点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阴狠。   “仙界既然无情,可别怪我们妖界不义。”   篱白神色带着些微凝重:“主人想要如何做?”   “魔也罢,仙也罢,我们妖界在这夹缝中偷生这么久,到头来终究不过是他们争斗的牺牲品,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家一起撕破脸,看看是谁更难看。”玄衣男子冷笑一声,命令道,“你去把风遇雪和叶瑾引开,我要单独见那个有半魔之魂的人。”   “是!”篱白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水潭中间,玄衣的男子温柔地抚摸着手心里的莲心,目光之中泛起一丝温柔。   “灵姬,我们的孩子要回来了,我们难得又要团聚一回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玩的怎么样,溜神兽的我身心疲惫啊感谢在2021-05-01 00:10:23~2021-05-02 00:3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83118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谈判 [VIP]   灵都山前, 一行人等了好一会儿,篱白才再次出现,他神色很是为难地看着叶瑾, 吞吞吐吐了许久,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风遇雪不以为意,水龙吟越匣而鸣,老妖王叶昊年少时放荡不羁,数千年来, 数次率妖族与仙界为敌, 他性子暴烈,修为深厚, 素来有战神之称。   只是后来,叶瑾设计夺得妖王之位, 叶昊也被囚禁,待风遇雪成名时, 这战神的称号便到了她身上。   在三界传闻里最能打的两个人从未较量过, 风遇雪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也十分愿意与之一战。   叶瑾眉头微蹙,见篱白不肯道出实情, 冷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篱白听此,才幽幽叹了口气道:“老妖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他主要是和妖王您有心结,是以不愿相见。以属下之见,若殿下能好言好语劝劝老妖王,事情定然是有转机的, 三位跟我走吧。”   说罢, 篱白让开了身子, 任由三人通过灵都山结界。   看着他柔顺恭敬的模样,不知为何风遇雪的心里却莫名觉得不踏实,她先一步走进结界,身后叶瑾和韩千觞也跟了上来。   篱白在前面引路,三人在灵都山下兜兜转转,也不知饶了多少圈子,才被引入一片竹林。   林中迷雾萦绕,看不清来路。   “等等。”风遇雪开口,“既你愿意带我们去见老妖王,这竹林中的阵法也该撤了吧。”   篱白苦笑道:“风神殿下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破的了这个阵,这可是妖王殿下亲自布下的,我也不过是知道解法罢了。”   “那若是妖王改了这阵法的布置,你有把握带我们出去吗?”风遇雪蹙眉道。   篱白顿时卡了壳,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风神殿下既然不信我,那便请回吧。”   说罢,他竟是一副恼怒了的模样,气道:“我们九尾狐一族,虽然惯会曲意逢迎,也不能叫你们仙界这般折辱吧。”   篱白瞧着仿佛真的不乐意了一般,一甩袖子,便埋头走进了竹林。风遇雪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不得不跟了进去。   而走在最后面的韩千觞却没有挪动脚步,他看向幽幽的白色迷雾,许久,才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竹林,雾气便越来越浓了。   篱白衣袖中抖出一根绸缎,横在三人腰间:“大家都抓好了这绸缎,便不怕走丢了。”   三人听此,便各自抓住绸缎。   竹林里一片静谧,除了雾气和望不见尽头的竹林,什么也没有。   韩千觞起先在队伍的最后,而后为了安全起见,他被调到了中间。   风遇雪开路,叶瑾断后,然而韩千觞却走得眼皮直跳,心跳得厉害。   他走了几步,突然间只觉得那丝绸微微晃了晃,他抓紧了继续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却又觉得眼前那模糊的影子变得不熟悉起来。   韩千觞心生疑虑,开口道:“风遇雪,是你吗?”   前面的人脚步微微踉跄,才稳了稳道:“是我。”   “我看不见了。”韩千觞突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风遇雪为何我看不见了?”   前面的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雾太大,自然看不见的。”   “不,我的眼前不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是黑色。”韩千觞形容着,他上前一步去抓风遇雪的肩膀,然而下一刻那人却突然灵巧的闪开了,而后她回眸露,却是篱白的面容。   韩千觞冷冷一笑:“难怪觉得不对劲。”   而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玄天剑出鞘,狠狠劈向来人,然而竹林里的雾越来越大,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莫名而突兀的甜腻香味。   韩千觞屏住呼吸,却是来不及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篱白小声的抱怨。   “一个小小散仙,出手这么狠辣。”   韩千觞勾了勾唇角,想这才哪到哪,然而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而后他便陷入昏迷之中。   再醒来时,韩千觞已到了老妖王叶昊的面前。   水潭上空,清凉的风,吹在韩千觞的脸上,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水潭岸边。   他坐起来,便看到水潭中间的石头上坐着一个清隽的男子。   他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一身玄衣,身材十分瘦削,面色惨白,没有半分血丝。   “你便是那个有半魔之魂的人?”那人懒懒散散地开口。   韩千觞却避而不答,反问道:“你便是老妖王叶昊?”   叶昊挑了挑眉,慢慢点头道:“是我。”   韩千觞这才平静答道:“风遇雪说,我身体里封着湮两魂两魄还有一双眼睛和左臂。”   他说着亮了亮左臂,然而藏在他右手上的水蛟则慢慢爬到他的后颈上去。   “韩千觞,那可是叶昊啊,你还是少惹麻烦才好。”水蛟小声嘀咕着,“据说他一个人能杀半个仙界。”   韩千觞听在耳朵里,却面色不变。   叶昊上下打量着韩千觞,他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们想要走灵姬的莲心,涤荡你身体里的魔息。”   “是。”   “可那没有半点用处。”叶昊靠在座椅上,懒散说道,“便是将魔息全部吸走,湮的魂魄也不可能被彻底消灭。”   “为何?”韩千觞问道。   叶昊笑起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反问道。   “我巴不得仙界动荡不安,自此沦为笑柄。万年前,创世神封印湮,遭重创入琉璃境长眠,青帝奉命创造仙界,继续驻守湮的封印。”叶昊懒懒地说着,两只手撑在石头上,倾身向前,“可是百年来,自湮的双眼出现在月晓身上,这些年,湮的封印一一破开,就连花神像中,灵姬封印万年的一魄也被你轻易解开,你可知是为什么?”   韩千觞定定看着叶昊。   他的脸上有一丝微妙的神色,叶昊只一瞬间便知道,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是说,有人在推动这件事?”韩千觞轻声问道。   “是,而且那大约是一名级别很高的上仙。”叶昊蹙眉道,“湮的封印之处,有许多乃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若非自万年前诸神大战时便跟过来的上仙,只怕根本不知道这些。”   韩千觞点点头,叶昊分析的有道理。   “你说的我明白。”韩千觞漠然抬头看向叶昊,“可是那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笑。   “湮也罢,神也罢,妖也罢,我自来是不在乎的。”韩千觞似笑非笑看向叶昊,嘴角微微一勾,“老妖王若是要与我商讨合作或者其他,还是拿出些诚意来吧,我这人自私自利的很,说什么也不会为所谓天下苍生,舍生取义的。”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更个两千字,又是放假比平时累的一天,呜呜呜感谢在2021-05-02 00:33:44~2021-05-03 00: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间小鬼 8瓶;田小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莲心 [VIP]   叶昊看着眼前的韩千觞, 神色间很是微妙。   他果然没有看错,韩千觞这年轻人绝非善类,打从韩千觞醒来的一瞬, 他便已经知道叶昊要说什么,而显然,这一切都无法打动他。   “那年轻人,你所求的是什么呢?”叶昊双手交叉,摆在身前, 露出一个倾听的姿势。   韩千觞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他声音懒散,神色间很是坦荡:“我所求唯一人耳。只可惜, 她与我毫无半分情谊,以至于我很想向前辈请教, 该如何挽回女人的心。”   叶昊微微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肩头颤抖, 像是停不下来似的, 许久,叶昊才缓了过来, 问道:“那你倒是当真问错人了,我这一生, 唯一不解的便是如何挽回一个伤了心的女人。”   此话一出,就连韩千觞都忍不住失笑起来。   笑够了,叶昊收敛了神色,淡淡道:“年轻人你胆子很大, 你便不怕, 我会杀你吗?”   “你若要杀我, 方才我一醒来便该杀了,不会等到现在。如今我看得出,您不想叫我死,您得让我活着。”韩千觞似笑非笑道。   叶昊轻哼一声,岔开话题:“你所求之事,本座无法帮你,不过本座却有件事要求你。”   “那我能不答应吗?”   “只怕是不行。”叶昊坦率道,他笑吟吟看着韩千觞,“年轻人,你这性子与我年轻时像极,过于狡猾了些,我要求你的事,你可以等我与你讲明白以后,再做权衡。”   “还请前辈明言。”韩千觞道。   “万年前,天地之间,只有一方土地,四处灵力丰沛,草木茂盛,滋养了创世神。后来,仙魔大战,创世神受伤颇重,伏羲女娲便合力在琉璃境中划分出一道结界,搜罗天下灵力丰沛之物,于其中休养生息,这之后结界内便是琉璃境。创世神临走之前,特命两位属下看管仙界,那二人便是青帝和灵姬。”   韩千觞心知叶昊不会是随意讲这些事,竖着耳朵听着,水蛟爬到他耳边,小声道:“风遇雪在外头撞门呢。”   然而叶昊却不紧不慢,继续说着。   万年前,众神归隐沉睡于琉璃境后,青帝和灵姬便一手创立仙界,又搜罗余下的灵力丰沛之物镇压湮的灵魂。   妖族因此备受欺辱,失去了栖息之所。当时的妖王大为恼怒,命太子叶昊与青帝灵姬谈判。   叶昊铩羽而归,却另辟蹊径,与灵姬你来我往间,暗生情愫。   可二人的婚事,却遭到青帝的强烈反对,甚至不惜动武。   灵姬告诉叶昊,青帝划分人界,亲自下凡教导人类搜集灵力的功法,不久之后,就会有人飞升成仙。   飞升之后的仙人来到仙界,则成为青帝的手下,用来对抗魔界和妖界。   叶昊想不明白,天地之间,灵力本就有限,琉璃境又圈住了大部分,余下的灵力供养妖兽尚不够,青帝又为何要交给凡人聚拢灵力的法子呢?   灵姬告诉他,那是因为湮的血洒向人间,人界不但有灵力,也有魔息,仙人依靠灵力维持寿数力量,若是灵力不够,魔息也是可以的。青帝教会凡人修仙,便可驱使凡人源源不断的杀死赤珠血脉。   杀赤珠血脉飞升的修者,也会成为仙界的天兵。这些人战死,灵力便会四散于天地,被青帝所吸收。所以青帝需要仙界和妖界打仗,和魔界打仗,需要凡人与凡人打仗。   战争带来力量的分散,分散的力量再被青帝所吸收。   韩千觞微微蹙眉,总结道:“所以青帝想要搜罗天地间剩余的灵力,然后呢?”   “然后,回到琉璃境,至于这些下界生灵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意。”叶昊神色微妙得看向上空。   于青帝和灵姬来说,人间仙界,过的都是苦日子,他们做梦都想回到创世神还在的时候,丰沛的灵力供仙人们修炼,没有魔,没有妖也没有凡人。   而妖界位于仙界与人界之间,青帝这般作为,让妖界的灵力也日渐稀薄。   “没有仙人会在乎蝼蚁的死活,只是按照之前的法子,青帝想要搜罗足够的力量对抗湮,只怕还得有个数万年。”叶昊叹息着说道,“可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乱了章法,竟不管不顾,要把湮放出来。   韩千觞面色一变:“前辈的意思是湮的封印是青帝解开的?”   “除了他,还有谁对各处的封印如此了如指掌?”叶昊冷笑一声,“我虽被困在灵都山,但我在仙界还是有些耳目的,虽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但能这般解开湮的封印,只有他。”   韩千觞听叶昊这般说,心中倒是一惊,青帝在仙界地位崇高,修为深厚,若他想成什么事,旁人想要反对,只怕没那么容易。   “据我推测,待你回到仙界,青帝定然会想法子,叫湮的三魂聚拢,到时候你这副身体可就不是你的了。”叶昊似笑非笑看着韩千觞。   “所以,前辈希望我做什么?”韩千觞挑了挑眉,看向叶昊。   “本座要在你身上埋下一枚钉子,等三魂聚齐之时,这枚钉子会马上要了你的性命。湮的三魂便会散于天地,如此这心腹大患,才可永远消除。”叶昊喃喃着。   韩千觞心中警铃大作,他觉察事情不对,转身便要跑。然而叶昊既然将这话说了出来,又哪里会让韩千觞离开。   “你跑什么?”叶昊冷冷说道。   他身后,无数枝条藤蔓将韩千觞捆了个结实。   水蛟吓得锁在韩千觞怀里不敢出来,整个灵都山刹那间迸发出汹涌的灵力。   叶昊坐在原地,手中一摊,只见一根金色的长钉凌空而起。   “这就是灵姬留下的莲心,可涤荡魔息,但最重要的这是杀死湮的利器。”叶昊神色间蒙上了一层怅惘,“她道心坚定,从未想过独自逃回琉璃境,她不是为了上神和琉璃境,她只是喜欢这天下苍生。”   说到此,叶昊重重叹了口气:“可惜,我当年并不理解她,让她临死前,也不得安生。不过如今,也无妨了。”   韩千觞拼命挣扎着,他不想死,什么天下苍生,他又不是九天之上的上神,他只不过是一个被上神玩弄抛弃的凡人,要他为拯救世间,做这样的牺牲,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叶昊,你他妈放开我!”韩千觞大声骂道,他如今继承着湮的力量,奋力挣扎,竟也叫捆住他的藤蔓开裂开来。   “别乱动,年轻人。”叶昊毫不害怕,他笑盈盈得举起那长钉,“你若不死,待湮三魂归位,第一个死的定是风遇雪。”   此话一出,韩千觞愣住了,他怔怔看着叶昊,失声问道:“什么?”   “湮魔降世,青帝必定派精锐尽出,风遇雪的死近在眼前。”叶昊淡笑着,突然一挥手,不等韩千觞回过神来,只见一道金光刺入他的眉眼之中。   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无力思考,痛苦得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藤蔓土崩瓦解,风遇雪和叶瑾终于攻破了结界。   耗尽灵力的叶昊轻轻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叶瑾看着那张眉眼相似的脸,面色难看极了。   “莲心已送他了。”叶昊淡淡道。   韩千觞捂着头跌落在地上,他浑身沁着冷汗,手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剧烈的喘息着。   额头的疼痛渐渐散去,但却没有散尽,那隐约间的疼让他仍然心有余悸。   叶瑾惊讶于叶昊的好说话。   “你大费周章,就这样把东西送我们了?”   “我为何不送,等着你来拆自己的家门吗?”叶昊冷冷得说。   叶瑾还要再挖苦叶昊几句,却被风遇雪伸手拦住。   这父子俩上辈子大约是仇人,见面便要掐架,只这一回老妖王好歹是帮了忙的,虽然过程莫名其妙曲折了些,但结果还是好的。   “既然前辈慷慨帮忙,晚辈们就谢过了。”风遇雪抱拳道。   叶昊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风遇雪,笑道:“你便是风遇雪,听说有你之后,他们便管你叫战神了?”   “叫前辈见笑了。晚辈青帝座下,封号乃是风神,仙界如今并无战神这封号。”风遇雪一本正经的样子,然而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的瞄着韩千觞。   韩千觞脸色实在太过于难看了些。   若只是涤荡魔息,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样子。   风遇雪心里泛着嘀咕。   然而下一刻,她再无暇顾及。   叶昊突然出手,他凌空变换出一把长刀,指着风遇雪道:“我管你风神战神,我们打一场试试。”   话音未落,二人的兵器便撞在了一起。   风遇雪起先还有些顾忌,而后便发现叶昊的实力十分了得,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水龙吟变化为长,枪,这是她最擅长的武器。   大开大合的招式配上呼啸而过的凛冽风刀,攻势惊人,而叶昊也不落下风,他的长刀刀法凌厉,速度极快,绵密的招数犹如泼水一般,几无缝隙得朝风遇雪攻去。   二人你来我往,十分痛快。   而韩千觞和叶瑾站在一旁,静静瞧着。   “他和你说什么了?”叶瑾问道。   “没什么。”韩千觞淡淡道。   叶瑾看了韩千觞一眼,他沉默片刻,才道:“无论老东西说了什么,你都不必信,他惯会胡言乱语,挑拨是非。”   “倒也不见得。”韩千觞低头,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眉眼,那长钉丰沛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在他的身体里游走。   水蛟不知何时,又跑到了他的脖子旁,乖乖趴着,不吭一声。   半个时辰之后,风遇雪和叶昊才分开。   风遇雪少了半面袖子,叶昊散了头发。   他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   风遇雪拱手道:“前辈承让了。”   叶昊不再说话,他坐会水潭中间的岩石上,面色越发苍白起来。   “好了,打够了架,你们可以滚了。”叶昊突然又变了脸色,“韩千觞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韩千觞闭了闭眼,不发一言。   其余二人不明就里,却还是转身离开。   下了灵都山,风遇雪才问韩千觞,“方才老妖王与你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   韩千觞转头看着风遇雪的脸,慢慢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他迟疑片刻,才慢慢开口:“不过我想知道一件事。湮的两魂已在我体内,那还有一魂呢?现在何处?”   风遇雪不知韩千觞为何要问这问题,只答道:“传闻,那一魂镇于青帝武库中的秘宝中,万年来从未见过天日。”   “青帝……”韩千觞喃喃着,若有所思。 第65章 牵挂 [VIP]   以莲心涤荡魔息后, 风遇雪便带着韩千觞回到仙界。   此事说来也算先斩后奏,风遇雪并不曾来得及支会青帝,是以众人回到上清天, 便被青帝责难了一番。   “你们两个也不是莽撞之辈,怎如此冲动,若叫湮再得了一两魄,又或者韩千觞被湮诱惑入魔,仙界岂不是要大难临头?”青帝蹙眉斥责道。   风遇雪轻咳一声, 抬头刚要说话, 便撞见叶瑾微妙的目光。   叶瑾轻轻摇了摇头,警告她不要多言, 然而风遇雪终究是忍不住道:“韩千觞不会入魔。”   纵然与韩千觞颇有些瓜葛,但风遇雪平心而论, 韩千觞可不是那种人,他那人骨子里有一种矜娇, 便是再深的怨念, 也不会轻易被人所左右。   青帝冷笑一声:“风神近来越发胆大妄为了。”   风遇雪垂下头, 恭恭敬敬道:“属下不敢。”   “不周山下,又有动静, 你既回来了,便去查看一番。”青帝突然疲惫地开口, 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你们也该长进些的。”   他话音未落,门外有仙婢匆匆走进大殿, 朝三人福了福身子。   “是何事, 竟不宣而入。”青帝蹙眉道。   “是灵都山似有些异样。”仙婢回禀道, “听闻灵都山上,万物凋零,诸多妖兽纷纷跑下山去,妖界的长老在寻妖王殿下呢。”   仙婢话音未落,叶瑾已变了脸色。   灵都山出事,不必说必然是叶昊的事,叶瑾只当叶昊又耍什么鬼把戏,气冲冲道:“我马上回去看看,若是叶昊又闹事,绝不会轻饶他。”   然而那一刻,青帝的面上却显出一丝微妙又古怪的神色,他看了叶瑾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才慢慢道:“你去吧。”   叶瑾冲出大殿,一路回到灵都山下。   只见妖兽们纷纷四散,只有篱白守在山口。   “叶昊搞什么?”叶瑾感受到灵都山的灵力越来越稀薄,也难怪妖兽们跑出来,想来是山上灵力不足,有的妖兽灵智未开,只循着本能,放弃灵都山,另外去寻灵力丰沛之处。   然而篱白面露哀伤之色,他见着叶瑾,只让开了一点,道:“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叶瑾一路冲上山,山上叶昊的阵法已经消失不见了,他长驱直入的到了叶昊所在之处。   只见水潭之中,流水枯竭,花朵衰败,万物俱寂。   叶昊仍坐在岩石上,神色灰败,看上去病恹恹的。   叶瑾愣了愣。   “你怎么了?”   叶昊厌烦地抬头看了叶瑾一眼,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叶瑾方要开口嘲讽叶昊两句,然而下一刻,叶昊突然捂嘴咳嗽起来,他的口中鲜血喷涌,自指缝间沁出来。   “滚吧,我很是不想看到你。”叶昊咳嗽完了,捂着心口烦躁地说道。   “你受了重伤?”叶瑾的神色却难看的紧,“被风遇雪所伤?”   叶昊呸了一口:“就凭那黄毛丫头也想伤我?我修行万年,从未尝过一败。”   他冷笑着看着叶瑾,突然间挥了挥手,一朵莲花自叶昊怀中飘然而出,叶瑾下意识地用手接住。   那花竟是灵力所凝,只是已经十分微弱了。   “这花你拿着吧。”叶昊恹恹道,“是你娘留下的,没事的时候就浇灌一点灵力,如此可常开不败。这东西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莲心给了韩千觞,只余下好看的空壳而已。”   叶瑾看着这花,莲花盛放,花瓣的边缘还有几滴露珠,他肩头微微颤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自叶瑾出记事,他便知自己没有母亲,而父亲对他十分厌烦,待他大了些,仙界的人便告诉他,他父亲叶昊是负心之人,勾引青帝的妹妹灵姬,与她诞下一子。   可千年前,灵姬为封印湮的魂魄,受了重伤,叶昊竟趁机偷袭她,将灵姬的仙器九转金莲偷走,灵姬自此失去法力的回护,只能在人间居住,很快郁郁而终。   叶瑾一时不敢相信,纵然父亲对他冷淡,但叶瑾始终觉得那到底是他父亲,他们有相似的眉眼,总归是有血肉亲情的。然而若这些传言是真的,那倒也解释的通,为何叶昊会是如此模样。   那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自此,叶瑾离开妖界,到仙界居住。   在那里,他的舅舅青帝对他回护有加,又有风遇雪这样的好友陪伴,比凌冰冰的妖界好不知道多少倍。   那时候妖界与仙界常有摩擦,叶昊每每挑起战争,从不顾及叶瑾的感受,甚至后来,他们曾战场相见,那嚣张之人,以剑指着自己亲儿子的脸,朗声骂道:“小兔崽子,小心我连你一起杀!”   这便是叶昊,这便是叶瑾的父亲。   是以,后来他回到妖界,毫不留情的圈进叶昊,将他困在灵都山,任由他被困了百年千年。   可是今日,叶瑾看得出来,叶昊已是灯枯油尽,很快便要死了。   “你为何会这样?是因为莲心?”叶瑾蹙眉道。   叶昊看了叶瑾一眼,他脸上的神色带着十分冰冷的恼怒:“小兔崽子,你废话真多。”   “你快死了?”叶瑾淡淡问道。   叶昊方才的气焰终于熄灭了,他勾了勾唇角,毫不在意道:“是啊,我快死了,你可算如愿了。可惜,灵都山我已护不住了,余下的你看着办。”   他看上去不在乎极了,然而叶瑾清楚的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叶昊从不撒谎,至少对他是这样的。   刹那间,叶瑾突然间有了一丝慌乱,面前的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他恨他入骨,却从未想过他会这么快死去。   叶昊太强大了,在被困于灵都山前,现存的高手,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妖王大人已撑了太久了。”突然,叶瑾身后,篱白出现在他面前。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千年来,灵都山的灵脉靠的正是莲心。如今莲心给了韩千觞,妖王大人和山便跟着一起毁了。”   叶瑾喉结上下翻动,昔日种种涌上心头,他又恨,又觉得难过,面上却仍只有一丝冷笑。   “怎么?事到如今,你要跟我说,我这位父亲其实对我母亲情深似海?所以才将她扔在人间多年,以至于她郁郁寡欢而亡……”   篱白气得反驳道:“不是的。”   妖王怒道:“你闭嘴!”他一边说,一边挥了挥衣袖,一道罡风自他袖间划过,擦着篱白的脸颊而过。   篱白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道血痕。   “都滚。”叶昊摆摆手,“老子干的事,老子都认。”他指了指叶瑾,气道:“好好护着那朵莲花,也算你母亲没白生了你。”   他看上去疲惫的厉害,叶瑾开口,还要再骂他两句,却见他的头上渐渐有了两只犄角。   叶昊已维持不了人形了。   妖王一族乃是白鹿修炼成人形,后来又有了神志。   叶昊的身体渐渐变换,成了一只通体白色的雄鹿,他全身无一丝杂色,头顶上的犄角十分雄壮。   他趴在地上,眼皮慢慢要闭上了。   叶瑾就这样看着,看着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灯枯油尽之时,仍不肯说一句软话,道一句别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好像从未看懂过你。”叶瑾低声喃喃着,眼睛里沁出一丝水汽。   叶昊费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瞪了叶瑾一眼。   “你真是又笨又蠢,丁点不像我。”   他恶狠狠地说着,身体渐渐消散在风中,化为一粒粒尘埃。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叶昊都在恶言相向,他从不掩饰对叶瑾的厌恶,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可是再大的恨,叶昊也死了。   有太多的谜题随着他的死再无人能解,比如他当年和灵姬为何结合,诞下子嗣,比如灵姬当年为何没有再回仙界,宁愿死在人间。   而叶昊保存莲心多年,又为何这般痛快的送给了韩千觞。   一切的一切,都这样消散了,就好像叶昊从一开始便没准备讲清楚。   篱白站在叶瑾身后,他勾了勾手指,轻轻往莲花里注入一点灵力。   叶瑾回眸看他。   篱白轻声说:“这莲花娇贵的很,一日没有灵力浸润便会枯萎,殿下可万万要记得。”   叶瑾茫然地看着篱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篱白笑了笑:“老妖王是个浑身上下只有嘴巴最硬的人,不过您无需介怀,他本就不愿叫人知道他的真心。”   ***   而此时,风遇雪离开青帝的宫殿,韩千觞站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他亦步亦趋地跟上,眼睛紧紧盯着她。那副样子,倒像是看一眼少一眼一般。   “你看我做什么?”风遇雪终于忍不住问道。   韩千觞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什么?”   “你不必紧张。”风遇雪开口道,“你体内魔息已经被涤荡干净,只要平心静气,就不会轻易被湮钻了空子。”   她说着,招来一片彩云,要往不周山的方向去。   “你去哪?”韩千觞问。   风遇雪回眸道:“青帝命我到不周山查看军情,你不必跟着,在万象宫等我便是。”   不周山下,魔兽出没,韩千觞若在,只怕反而会唤起湮与魔兽间的感应,是以风遇雪并不准备带他一起。   更何况,自从灵都山回来,韩千觞便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炙热而渴望,仿佛以后就没机会看过一般。   风遇雪转身正要离开,却被韩千觞开口叫住了。   “风遇雪。”他轻声唤道,定定地盯着风遇雪的眼睛,慢慢问道,“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风遇雪微微一愣,而后才道:“韩千觞,我想我早就说过,那个爱着你的风遇雪早就死了。”   冷酷的,无情的,不留情面的话,刀子一般扎入韩千觞的心口。   韩千觞微笑起来。   “好,如此便了无牵挂了。”韩千觞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05 23:02:14~2021-05-06 23:4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小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复活 [VIP]   韩千觞的态度古里古怪的, 风遇雪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不等她细想,不周山下已然告急。   悬崖之下, 无数魔兽咆哮着爬了出来,仿佛被什么所驱使,鞭策他们倾巢而出。   天兵天将难以抵挡,风遇雪的水龙吟化为一把□□,一时之间, 不周山下血肉横飞。   没过多久, 叶瑾也赶了过来。   他面色有些苍白,魇狱之刃早已出鞘, 傀儡线控制魔兽自相残杀。   手段之狠辣一反常态。   风遇雪颇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只见叶瑾勾了勾唇角, 眼底凛冽如冬雪,他轻声道:“老东西死了。”   风遇雪愣住了。   魇狱之刃散发出一阵黑雾, 黑雾带着腐蚀的力量, 疯狂的入侵魔兽, 魔兽只要沾上分毫,便发出阵阵哀嚎, 很快化为一摊血水。   叶瑾眼睛猩红,不看风遇雪, 只定定看着那些狰狞的魔兽,冷声道:“到死都是那副样子,令人厌恶。”   然而他虽是这般说,但风遇雪却没有从叶瑾的脸上看到丝毫所谓厌恶的神色。   她沉默得看着他挥舞匕首, 进入战场中, 疯狂的杀戮。   风遇雪没有说话, 她任由叶瑾冲锋陷阵,不周山下隐约传来轻微得震动,她蹙了蹙眉,目光扫过战场之上。   魔兽犹如潮水般的从不周山下涌上来,仿佛魔界里的物种都倾巢而出。   水龙吟带起阵阵罡风,然而这些嗜血的生灵仿佛不知道疲倦一般,一直战斗到被撕碎前的最后一刻。   这些没有理智的怪物为何突然间变得这样疯狂?   风遇雪在心里想着,心中莫名生气阵阵疑惑,湮的力量已被封印,还有什么会蛊惑魔兽,不管不顾得冲过来?   她心中疑惑,而后便感到仙界深处,突然传出一阵强大的力量波动。   那是某种上古封印解除才会造成的响动。   不知为何,风遇雪的心狂跳起来,她回眸,只见仙宫深处,一道耀眼的华光直刺入苍穹。   叶瑾面色难看,他也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   就在这节骨眼上,叶昊殒命,而这奔涌而来的魔兽越发躁动。   他神色凝重得看向风遇雪:“你去看看吧,这里我来抵挡一阵。”   风遇雪点点头,转身朝自己的万象宫奔去。   韩千觞坐在万象宫里,他觉察到方才那微妙的波动,他的灵魂深处中有什么躁动起来,而后被识海里的那枚钉子狠狠扎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他走出万象宫的大门,看向华光所在,正是青帝的寝宫。   没一会儿,便有仙子飘然而至。   “韩仙君,青帝请您去一下。”那仙子福了福身子,声音轻轻细细得,然而神色间却多少有些怠慢。   她是青帝身边十分信赖的婢女,修为尊贵不知比韩千觞这样的低级散仙高多少。   上清宫人人皆知,韩千觞是风遇雪的禁脔,也不知他哪来的面子,竟叫青帝亲自来请。   韩千觞心知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他回眸扫过万象宫,这里是风遇雪居住过的地方。   他也曽在这里住过那么几日,这地方与蜀王宫的布局有些相似,他有时候会有些错觉,仿佛一切噩梦都不过是梦罢了。   合欢铃后,再无其他,没有苍州王宫内外的厮杀,没有飞升,没有什么湮或者魔。   他还和风遇雪躲在蜀王宫,做一方诸侯,无人可欺。   可惜他知道,那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这世间,那个爱他的风遇雪,已经死了。   仙子见韩千觞一直不动,又催促道:“青帝召见,还请仙君快一些。”   韩千觞回过神来,嘲讽得看了那仙子一眼。   “他会愿意等我的。”   他这样说。   而后,他随着那仙子一路走到青帝的大殿前。只见一道华光直冲云霄。   上清宫的上方便是传说中的琉璃境。   然而整个仙界,尚无仙人能够飞升而去。   此时,这道华光仿佛是通往琉璃境之路,不但流光溢彩,更是灵力充盈。   韩千觞慢慢走近大殿,只见大殿中央放置着一个鼎。   巨大的青铜鼎雕刻着上古时流行的花纹,祥云图案遍布其中。鼎中间的光芒越发耀眼,还能看到其中有一枚黑色珠子,就停在鼎   中间。   韩千觞的头突然钻心似的疼了起来,他捂着额头,只听见耳边渐渐传来叫嚣声。   “我要回来了!快,把我的三魂还给我,凑到一起,还给我!”   脑海中一个尖锐的声音不断发出疯狂的叫喊,刹那间韩千觞的手不受控制一般,伸向那个青铜鼎。   他吓了一跳,好在水蛟拼命缠着他的胳膊,让他回过神来,把右手狠狠按住左手。   “为何不去拿呢?”突然,坐在座位上的青帝玩味得开口道。   韩千觞冷冷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不想变成傀儡。”   “看来叶昊说了不少东西。”青帝毫不意外得笑了起来。   韩千觞不吭声,他仰头看着青帝。   青帝瞧着外貌与叶昊差不多,然而青帝已是活了万年了,他长长的袖子托在地上,而后慢慢站了起来。   “湮与创世神大战的故事你定然是知晓了的。”青帝慢悠悠往鼎的方向走过来,他双手负手而立,就这样笑盈盈看着韩千觞。   “叶昊确实说过了。”韩千觞淡淡道。   他本以为,青帝会就此狡辩,是以早已准备好唇枪舌战,然而青帝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是啊,叶昊从不信我,他甚至和灵姬联合起来,反对我的计划。”青帝感慨得叹了口气。   “我早就想把湮放出来了。”青帝道,“湮曽与我们一样,是众神的仆从,然而他天赋太好,很快便吸收天地灵力,渐渐有了与神比肩的实力,然而他很快堕落了,宁愿坠入魔道,也不肯再受创世神的驱使。”说到这里,青帝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湮以前总是问我,为何创世神们高高在上,受人膜拜,而我们却只能当仆从。”青帝看向韩千觞,面上的神色尚且带着一丝困惑,仿佛在韩千觞,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因为他们是高尚且不可玷污的。女娲造人,祝融送来火种,神农氏尝遍百草,他们都是神,力量强大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即便如此,创世神也不满意。神的仆从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后来,湮彻底谋反了,他打伤了共工祝融,又砍下神龙的头来玩。之后不久,湮和创世神便打了起来。他极有修炼的天赋,若不是出了意外,只怕他的法力已经可以和创世神比肩了。”   不等青帝讲完,殿外传来阵阵灵力波动,是风遇雪回来了。   青帝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我不该说这么多的。”   他说罢,右手一挥,青铜鼎中的灵力越发丰沛。   湮的一魂自青铜鼎中呼啸而出,发出尖锐的笑声,而后朝韩千觞扑了过来。   韩千觞猝不及防,他双手结印,然而却被湮轻而易举的击破,下一刻韩千觞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和灵魂都跟着躁动起来。   混合的属于湮的三魂在他的识海中渐渐有了轮廓。   韩千觞怔忪看着识海的镜面中,与自己五官颇为相似的脸。   猩红着眼睛的韩千觞笑起来,他说:“你看,还是我赢了。”   韩千觞却冷笑一声:“是谁赢那还不一定呢。”   然而就在湮的三魂融汇之时,埋在韩千觞脑海深处的那枚钢钉躁动起来。   韩千觞刹那间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半跪在地上,痛苦的大喊起来。   青帝冷眼瞧着这一切,直到宫殿的大门划拉一声被敞开。   风遇雪呼吸急促,迎上青帝的目光,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青帝面色微微一变,风遇雪过去从不曾这般与他说话,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秘宝失窃,湮三魂归位,只怕整个仙界都需要彻查了。”   彻查仙界绝非一朝一夕的事,然而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控制被湮占据躯壳的韩千觞。   韩千觞仿佛被隔绝在一一个密封的空间里,他听得到看得到,却被困在里面,哪里也去不了。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团团转。   “不必再做无用之功了。”那个人嚣张的说道,“你注定只能呆在这里。”   韩千觞冷冷道:“那可不一定。”   他操纵灵气,驱使脑海中那枚钉子,狠狠刺了一下。   湮发出痛苦的□□,韩千觞夺回了身体的管辖权。   他回眸,便看见风遇雪已召唤出兵器,水龙吟的枪尖指着他的鼻尖。   “韩千觞,是你吗?”风遇雪问道。   韩千觞慢慢点点头,然而下一刻,他的双手再度不受控制起来。   玄天剑召出,不知何时水蛟爬到了他的脖子后面,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瑟瑟发抖。   韩千觞双手握剑,开始一剑剑朝风遇雪砍去。   一时之间火光四射,风遇雪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她一路踉跄着退出大殿,抬眸看向韩千觞。   只见韩千觞双目猩红,嘴角勾着狰狞的笑意。他的身上,魔息纵横。   “风遇雪,我们又见面了。我起先想要的,一直是你的身体,可惜啊,天意弄人,如今这皮囊倒也不错。”韩千觞张口,湮的声音嘶哑着传来。   风遇雪面色难看至极,她攥紧了手中长,枪。   然而湮却笑了起来。   “你不舍得下手的,你记挂着这皮囊之安危。”   风遇雪神色间难看至极,她轻声到:“怎会?”   下一刻,水龙吟金光暴涨,风遇雪轻巧呼出一口气,狠狠朝湮刺了过去。 第67章 永别 [VIP]   韩千觞被困在识海深处, 然而他能看能听,只是不能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风遇雪挥剑, 也看着湮躲闪退敌,二人战到一处,魔息暴涨,莲心的作用全无。   只有镇在识海中的钉子,随着韩千觞的意念, 竟扎的越来越深。韩千觞本能的知道, 若再深下去,他只怕今日将命丧于此了。   “你敢阻止我吗?”湮嘲讽地问他, “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去死?三界生灵,仙妖众生, 你当真在乎?”   “瞧瞧这个女人,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她不在乎你, 也不留情面。韩千觞, 你便是死了,也无用, 她一生都不会知道,你到底为她做了什么。”   玄天剑与水龙吟狠狠撞在一处, 擦出火花,凛冽的剑锋自风遇雪鼻尖略过,她在半空中与韩千觞对视一眼,只见韩千觞的目光之中, 绝望而忧伤。   风遇雪的心微微一颤, 她蹙眉问道:“韩千觞?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看, 她开始怕了。因为我的力量无所不能,将身体彻底交给我,我会帮你得到一切。”湮的声音自韩千觞脑海中响起。   韩千觞手脚皆不受控制,只有一双眸子,定定看着风遇雪。他眼神之中,带着浅淡的忧伤,深沉的目光就这样紧紧跟随着风遇雪。   风遇雪招式不变,依旧狠辣,与湮对峙着,但她也始终关注着韩千觞的神色。记忆中,她极少看韩千觞那般模样。   他那人,得势时意气风发,失势时沉默隐忍,常年是一副冰封的面容,不动声色,逆境顺境,都处处谋划。   可此时的韩千觞,却情绪外露的很,他深沉地看着她,纵然口不能言,却仿佛有万千的心绪说不清楚。   这让风遇雪多少有些心乱如麻。   记忆中那曾经彻骨的记忆仿佛阵阵泛了出来。   她想起,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谈笑间叫着“小哑巴”,护着她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着韩千觞此刻的神色,风遇雪的剑动作竟是有些许的迟疑。   然而这迟疑却致命的很。   不过瞬息,湮的剑刺在风遇雪的肩膀上,她闷哼一声,后退两步。   韩千觞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与湮抢夺起了身体的控制权。钉在识海中的长钉狠狠用力,湮再次发出痛苦的叫声。   他收了剑,踉跄着后退两步。   “你不能伤她。”韩千觞痛苦地说道。   然而下一刻,水龙吟便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   韩千觞的小腹被无情的刺穿。   湮的笑声在他的识海中刺耳而尖锐。   “韩千觞,你当真可悲又可笑。你为风遇雪豁出性命,可惜风遇雪心中,根本没有你。”   风遇雪仰头,与韩千觞对视一眼。   他们静静注视着彼此。   风遇雪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眼睁睁看着韩千觞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和月晓入魔时的癫狂完全不同,他沉着而安静的仿佛在刹那间,便将湮逼出了自己的神识。   “小哑巴,你刚才为何慢了一步呢?”韩千觞勾了勾唇角,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下意识地捂住伤口,轻声说道。   风遇雪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没什么。”   她多少有些迟疑,现在,韩千觞正在与湮争夺这身躯的控制权。   三魂俱归于此,湮的魂魄强势至极,须臾之间,便可将韩千觞的神志彻底吞噬。此时,天地人间能否避免一场大战,俱要看韩千觞能否稳住自己的心。   此时,若要糊弄韩千觞,自然该是利用他对风遇雪的愧疚之心,若不然便是天地覆灭的结果。   可是风遇雪不忍心。   利用一个人的情爱之心,逼他去死,实在让她不忍心。   “那你会杀我吗?”韩千觞看着风遇雪,轻声问道。   他催动识海中的莲心,金色的长钉逐渐生长,狠狠刺入识海之中。湮的尖叫声越发激烈,几乎将他耳边的一切声音统统淹没。   可韩千觞看上去仍是平静异常,他在等风遇雪的答案。   “我会。”风遇雪咬牙道,她避开韩千觞的目光。   韩千觞微微一愣,心绪骤然浮动起来。   湮嚣张的笑道:“韩千觞,你又何必?便是豁出性命,也无人念你一分好的。风遇雪不过是踩着你的尸体,在自己的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只是这样不经意的一些松懈,韩千觞的躯体再次被湮控制。   风遇雪只见韩千觞目光骤然变成猩红,玄天剑带起阵阵罡风,他的招式比方才凌厉了不知无数倍。   她只好咬牙应敌,一路且战且退,风遇雪踉踉跄跄着被湮故意引向了不周山。   仙魔两界的边缘,魔兽们感受到湮的气息,越发躁动起来。   叶瑾于战斗中抬头,看向渐渐露出颓势的风遇雪,不禁吓了一跳,他忙上前迎战,只一招交手,便被玄天剑中蕴含的魔息震得双手发麻。   “怎么回事?”叶瑾大声问道。   “湮三魂归位,只怕是能够率领魔兽们了。”风遇雪担忧地说道。   果然,魔兽们感受到湮的气息,攻击瞬间变得更加狂躁,野兽般的嘶吼犹如欢呼,欢迎他们的王来到此处。   叶瑾觉察出不对劲,他大吼道:“不能再让他往不周山靠近了。不周山下,是不是还镇着湮的躯体?若叫他身魂归位,仙界可无人挡得住他。”   许多年前,成功将湮分割的乃是创世神,而凭借如今仙界这些仙人的实力,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风遇雪和叶瑾同时变了脸色,下一刻,他们默契地望向仙宫的方向,心下都是有一丝疑惑。   青帝为何还不出现?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不出手吗?   然而不等他们多想,湮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不知释放了什么信号,不周山下,再度躁动起来,又是一批魔兽,犹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这批魔兽实在太多了,原本就损伤惨重的天兵刹那间几乎被魔兽所淹没。   魔兽们咆哮着穿过方向,冲入仙界。   下清天顿时犹如炼狱,法力低微的仙人们惨叫着被魔兽们撕碎,他们生的狰狞,犹如剥了皮的豺狼虎豹,将仙人们咬得血肉模糊。   而后他们顺着天阶奔向人间。   风遇雪忙回身去拦,却被湮再度拦住去路。   湮似乎已彻底侵入了韩千觞的身体,此时的韩千觞用猩红而贪婪的眼睛盯着风遇雪。   “赤珠血脉,本就是我的力量。”他嘶声说道,“是将这些力量还给我的时候了。”   湮再度出手。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风遇雪节节败退,却还在强硬地撑着。   而此时,下清天已如一片炼狱,四处都是仙人们的哀嚎。   湮的剑刺入风遇雪的小腹,风遇雪死死攥住他的手臂,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赤珠血脉的血,真香啊。”湮叹息道,“你把其他人藏在哪里了?赤珠血脉,都该死。”   风遇雪瞪大眼睛看湮。   “不过是侵占了我力量的愚蠢人类,代代相传的力量,是我可笑的容器。”湮嚣张地大笑起来,“我会割下你的头,让你亲眼看着你们这一族的覆灭。”   “不……”风遇雪声音嘶哑着,她呼吸急促地看着湮,明明是韩千觞那张熟悉的脸,可双眼却是猩红,神色狰狞至极。   眼泪自风遇雪的眼眶里落下,她颤抖着声音唤道:“韩千觞!韩千觞!”   韩千觞从睡梦中,听到呼唤声。   他迷迷糊糊地想,是风遇雪吗?   是风遇雪在呼唤他?   她有很久很久,没有用这种声音叫他了。   风遇雪闭着眼,大声叫着韩千觞的名字,她不能任由湮这样下去,那是赤珠一族的性命啊,还有人间仙界,她守护千年的东西,不能就此覆灭。   她看到湮眼中的神色变了变,眸子里猩红和黑色轮流变换。   湮的神色扭曲而惊恐,他不敢置信,不过是叫几声名字,那个已在沉睡中的灵魂竟突然间再度活跃起来。   金色的长钉再度暴涨,几乎刺穿了他的灵魂。   韩千觞疯狂的抢占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湮被挤了回去。   风遇雪眼睁睁看着韩千觞的眼睛变成了黑色,他惊讶地看着她,叫道:“小哑巴。”   “是我。”风遇雪闭了闭眼睛,眼泪自她眼角滑落,她应下了。   下一刻,她倾身上前,吻上了韩千觞的唇。   而后,不等韩千觞回过神来,水龙吟洞穿了他的胸口。   韩千觞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   他话音未落,水龙吟再次洞穿韩千觞的心口。   风遇雪声音嘶哑地说道:“对不起。”   水龙吟拔了出来,第三次刺入韩千觞的身体。   仙器刺破血肉,发出顿重的声响。   风遇雪紧紧抱着韩千觞的腰,两个人的身边充斥着血腥气。   韩千觞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他低头看着风遇雪,只觉得风遇雪的眼里比他还要难过,可手中的剑却毫不留情。   他突然间就明白了一切。   “你爱我吗?”韩千觞笑了起来,笑的如此温柔,他伸手摸着风遇雪的鬓发,轻柔地问道。   风遇雪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竟说不出来。   许久,她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你便不能骗我两句吗?”韩千觞苦笑着,他催动镇魂的钉子,湮的魂魄在他体内发出撕心力竭的吼叫。   或许是感受到湮的衰弱,魔兽们的形容也弱了下来。   风遇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水龙吟发出阵阵光芒,疯狂地碾碎着湮的灵魂。   “我不想骗你。”风遇雪这样说,“正如你也不曾骗过我。”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眼泪从风遇雪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她肆无忌惮地痛着,可手中握剑的手却没有半分颤抖。   那一刻,韩千觞突然明白一件事。   人间的风遇雪爱过韩千觞。   而仙界的风遇雪爱仙界,爱人间,爱世人。   唯独不爱他韩千觞。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的神色间突然渐渐待上了一丝绝望和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了一声:“罢了。”   下一刻,韩千觞满头的青丝渐渐开始泛白,起先是发尾,而后慢慢爬上鬓角。   很快,他满头的青丝成了白发。   风遇雪愣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韩千觞,拔出水龙吟。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光,湮的三魂仿佛被这内外的力量撕碎。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身后的金光之中,显出一朵莲花的宝象,那是灵姬的莲心,她知道的。   而此时,莲心的力量就刹那间荡平了整个不周山下,所有的魔兽在触碰到金色光芒的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兽们惊恐地看着韩千觞,他们开始疯狂地撤退,往不周山下飞奔。   然而它们跑的再快,也赶不上韩千觞身体里金色光芒扩散的速度。   它们哀嚎着消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战场瞬间被涤荡的干净异常,这力量甚至惊动了青帝。   他蹙着眉走出来,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这一切,面容扭曲而愤怒。   “灵姬!韩千觞!”他恶狠狠地说着。   而此时,风遇雪只定定看着韩千觞,他一身狼狈的血,踉跄着往不周山的方向走去。   他袖间瑟瑟发抖的水蛟爬上他的肩头,小心翼翼道:“韩千觞,你做什么?”   “湮的眼睛和手臂还没有毁去。”韩千觞漠然说道。   “你要怎么毁?”水蛟一脸害怕地看着他,“湮接近于创世神,没有人毁得掉。”   “若毁不掉,便叫它们永不见天日。”韩千觞说着,一步步走向不周山下的悬崖边。   悬崖之下,便是魔界,炙热的熔岩带来滚热的气息,无数的魔兽生活在里面,那里弱肉强食,终日不见阳光和天日。韩千觞满头银丝,一步步地走过去。   风遇雪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唤道:“韩千觞?”   韩千觞回眸看着她,他面色苍白,只有嘴角有一抹猩红。   他朝她笑了笑,突然说道:“你放心,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威胁风神的东西。”   风遇雪愣了愣,她突然意识到韩千觞要做什么,是以她下意识地走了两步,然而下一刻,她便停了下来。   她说道:“谢谢。”   韩千觞道:“不谢。”   他站到悬崖边上,下面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魔兽的嘶吼隐约传来。   水蛟吓得连滚带爬地落到地上。   韩千觞转身,面向风遇雪。   他张开双臂,发丝被悬崖下的罡风吹起,而后慢慢倒了下去。   风遇雪没有阻止,她就这样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下一刻,大地震荡。   不周山发出剧烈的震动,仿佛地震一般,那道从上古时期便产生的裂缝竟奇迹般的慢慢合拢。   从此以后,再无魔兽骚扰仙界,这世间再无魔界。   永别了,韩千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07 23:08:47~2021-05-09 22:2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时过境迁 [VIP]   不周山下的战役即便过去许多年, 也仍然被人所传颂着。   人人都知道,那个被湮附体的仙君韩千觞,封印了自己, 将魔界彻底埋葬在不周山下。   青帝下旨,追封韩千觞为韩王,还为他撰写了传记,在人间和仙界传颂。   风遇雪漠然看着这一切,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用处。   “人都没了, 再好的名声又有什么用呢?”她嘲讽得说道。   韩千觞被埋葬在不周山下第二年, 宁羽檬和朱青窈竟飞升了。   风遇雪得了消息,和叶瑾一起去下清宫接他们俩。   与二人一同的, 还有云裳。   云裳瘦削而憔悴,面色苍白得厉害, 她看着风遇雪和叶瑾,胸膛起伏不定。   风遇雪冷眼看着她, 她甚至不想骂她一句, 哪怕韩千觞被湮附身, 云裳功不可没。   可她明白,韩千觞跳了不周山下的悬崖, 不是因为云裳,也不是因为湮, 更不是因为这个人间。   他只是为了她。   在最后一刻,他定定盯着她的眼神,风遇雪从来都是看懂的。他慷慨赴死,还她一个清明人世, 不过如此。   韩千觞落入不周山的那日, 轮回镜终究是破了。   水蛟返回忘川, 心疼的在水底下团团转。   “韩千觞抽了湮的一魄,这轮回镜里,是依仗着韩千觞的。”水蛟嘟嘟囔囔得说着。   风遇雪取了自己的一魄,送入轮回镜里。   轮回镜这才终于又重新运转起来。   忘川水一片平静,风遇雪静静站在旁边,她不知道韩千觞重启轮回镜时,是有多狼狈,但诛仙台上,她是瞧着过的。双臂尽费,魂魄不全,只歇斯底里绝望得看她。   有时候,风遇雪觉得奇怪,她想不通,韩千觞那般决绝的人,为何会对她这般步步退让,甚至不惜搭上了性命。   他心中所系的到底是人间那个执念,还是她呢?   风遇雪和小哑巴其实丁点也不像。   小哑巴怯懦而单纯,她只是一心一意爱着韩千觞,笨拙得学习如何在人界生存。   而风神是历经沧桑的上仙,平素里好美酒,懂享乐,极明白生存之道而又野心勃勃。   她们全然不同。而风遇雪一直觉得韩千觞心里惦念着只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哑巴罢了。   她不是对韩千觞毫无动摇,只是认定了韩千觞所爱之人,并非自己,是以宁愿快刀斩乱麻,不敢有任何瓜葛。   宁羽檬和朱青窈修炼勤奋,又有一番奇遇,飞升之后,便被风遇雪要到身边,早早脱离了底层散仙的窘困。   “还是多亏了风神殿下,我和羽檬手里都没有仙币,差一点便落魄得要去打下清天的黑市擂台了。”朱青窈笑着与风遇雪说道。   那时候,是韩千觞跳崖后的第二年,风遇雪以为自己已渐渐忘了他,突然听朱青窈提起这个,不禁便想起韩千觞当初刚入仙界时的事。   她那时心里怄着一股气,瞧着他很不顺眼,还特意安排了人,搅黄了他的比赛。   然而彼时她却不知,韩千觞□□市擂台赚仙币,为的却是买轮回镜和鬼哭桥的消息。   想到此,风遇雪第一次感觉到心口抽搐得疼痛起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远远得看着不周山。   朱青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看着风遇雪,有些迟疑。   然而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风遇雪眼里分明平静的很,什么也没有。   “不周山,你们去过吗?”风遇雪回过神来,懒洋洋地问道。   朱青窈摇了摇头。   他们初来乍到,飞升之时,魔界已被封死,又哪里会知道呢?   风遇雪勾了勾唇角,召来一片彩云。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二人跟着风遇雪到了不周山下。   没了魔界的侵袭,不周山上生机盎然,奇花异草,精怪神兽渐渐聚拢过来。   山下也没了那巨大的裂缝,只有微弱的魔息尚会从地下若有若无得冒出来。   风遇雪站在地上,低头感知这魔息,眉眼间越发复杂起来。   “过去这里,常年征战,天界上下都会征兵,我和叶瑾率领,日日夜夜讨伐。”风遇雪淡淡说道,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朱青窈和宁羽檬知道,这其中凶险绝不会简单。   “仙界魔界抗衡千年,直到几年前,湮突然觉醒,最后是韩千觞从这跳下去,自行封印,才了了此劫。”风遇雪看似平静得说道。   朱青窈和宁羽檬对视一眼,皆是眉头皱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朱青窈劝道。   “如何能不想?”风遇雪叹息道,“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湮到底缘何找上他?封印万年的东西,缘何突然间便三魂聚集,找上了韩千觞。”   风遇雪一边说着,一边回眸。   朱青窈和宁羽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上清天的仙宫,彩霞遍布苍穹,再往上便是琉璃桥。   这两年,琉璃桥上的灵力越来越强,人人都道,待琉璃桥重新打开,修为足够的仙人便可入琉璃境,再不会受苦。   然而风遇雪的修为自韩千觞离开后,却再不曾精进过。   “我想查清楚,韩千觞不该这样白白牺牲。”风遇雪低声说道。   这件事,早已在风遇雪心中酝酿多时,她痛痛快快得说出来,而后目光扫过朱青窈和宁羽檬。   “你们是我信任的人。”   宁羽檬轻哼一声,嚣张得说道:“都是老朋友了,你放心,我们挺你。”   朱青窈亦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风遇雪微微笑起来,她轻轻抱了抱朱青窈,并不说话,只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激。   这世上不是谁都会愿意为了旁人的一句话便赴汤蹈火。   风遇雪知道,朱青窈和宁羽檬是挺她的,而她绝不可再辜负这信任。   “我要先抓叶瑾。”风遇雪轻声说道。   朱青窈和宁羽檬皆是一愣,齐齐看向她。   “那厮不诚心,不知瞒了我多少事,先将他肚子里货都倒出来,有的事大概就迎刃而解了。”风遇雪冷笑道。   三人就此前往妖界。   自叶昊死后,叶瑾回妖界的时间多了起来。   灵都山已毁,妖界的日子便越发难熬,好在他在青帝那尚且有几分薄面,借了一些宝贝和灵力,才能供养整个妖族。   此时,叶瑾正坐在大殿上,听官员和前辈叔伯们的汇报,无外乎就是缺灵力,缺灵力,缺灵力。   风遇雪带着朱青窈和宁羽檬到了,叶瑾难得在苦恼中露出一丝笑意来。   “还算你们有些良心,知道来这里看看我。”他苦涩得挥退了手下,才往后一仰,瘫在椅子上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09 22:27:59~2021-05-11 00:1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渺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渺 20瓶;田小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拷问 [VIP]   风遇雪不动声色地看向叶瑾, 此事她谋划多时,很是谨慎。   叶瑾担任妖王多年,性子虽仍然放荡不羁, 却不是傻子,自身修为了得,若是风遇雪自己单打独斗,并无把握能将他一下子制住。   可如今,有朱青窈和宁羽檬帮忙, 她信心增加许多。   “快来, 帮我瞧瞧,如今三界内还有什么宝贝是可以挪动的。”叶瑾瞧着风遇雪离他尚远, 不疑有他,只招手把她叫过来。   桌面上铺着一张地图, 标注着诸多宝物的去向。这些东西有不少乃是上古仙人铲除妖魔时所留下的,也算有些力量。   风遇雪勾了勾唇角道:“我知道一些东西, 你跟我来。”   叶瑾跟着风遇雪离开妖界, 昔日灵都山如今已彻底枯萎, 只余下巨大的山体,四处怪石嶙峋, 却寸草不生。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叶瑾蹙眉问道。   风遇雪不动声色道:“上去了你便知道。”   二人一路上了灵都山,宁羽檬和朱青窈跟在后面。他们不知这地方有何特别, 但见叶瑾那难看的脸色,也知这里定然是有些不一样的。   叶瑾从不曾迟疑过风遇雪,此来灵都山,自然也是没带护卫的。   他跟着风遇雪上了山, 然而下一刻, 风遇雪手中突然召唤出水龙吟。   剑光所到之处, 金光炸开。   叶瑾吓了一跳,跟着荡开的剑光躲开,他猝不及防,大叫道:“风遇雪,你这是要做什么?”   风遇雪不吭声,只抬手用剑,暴揍叶瑾。   她杀得红了眼,毫不留情面,叶瑾不得不召出魇狱之刃,一时之间,二人战得焦灼。   而此时,朱青窈和宁羽檬对视一眼,加入战斗。   火光明灭之间,时常撩到叶瑾的衣摆。   叶瑾被逼的踉跄着后退,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们做什么?”   宁羽檬看叶瑾不顺眼久矣,有这机会,更是嬉笑着道:“我们听令风神殿下。”   叶瑾的面色更加苍白起来。   风遇雪不说话,只挥剑狂攻,她动作飞快,接连每一剑都刺在叶瑾要害,水龙吟当真如一只狂暴的野兽,撕咬自己的猎物。   叶瑾很快挂了彩,肩膀腰间,都被划了伤口。   “你真要杀我!?”叶瑾又惊又痛,“为什么?”   风遇雪并不答,只继续快攻,终于把叶瑾逼退到死角,而叶瑾或许是因为过于伤心,很快放弃抵抗。   水龙吟抵在叶瑾脖颈边。   “少说废话,我问你答。”风遇雪冷冷说道。   叶瑾沉默下来。   “你早就知道韩千觞会去寻轮回镜和鬼哭桥,为什么?”风遇雪冷声道,“是你告诉他的?”   叶瑾瞪着风遇雪:“你竟然为了韩千觞,与我刀剑相向?我们千年的交情,还赶不上一个凡人?”   风遇雪闭了闭眼,而后才慢慢道:“回答我。”   她不想和叶瑾谈感情,眼下,她只想知道真相。   风遇雪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思索发生的一切,她发现从回到仙界开始,她好像被人引导着一步步走到如今这地步。   而韩千觞亦如此。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人引导着韩千觞,就这样将自己葬送于此。   这不对。   “鬼哭桥,轮回镜的事是你告诉韩千觞的?”风遇雪冷声问道。   叶瑾冷哼一声:“你胡思乱想些什么?鬼哭桥和轮回镜与我有什么关系?”   “韩千觞双臂是被你抽走的,我也早检查过他的三魂七魄,他身体里少了一魄,才会那般轻松被湮的魄附身。”风遇雪怒道,她一边说,一边手下用力,剑刃在叶瑾的脖颈上一横。   他彻底闭了嘴。   “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干的?”风遇雪漠然问道,“你若不好好答,日后我们只怕不但做不成朋友,还会是敌人。”   叶瑾愣了愣,越发恼羞成怒:“你疯了。”   “我要救他。”风遇雪平静得回答,她直视着叶瑾的眼睛,神色很是平静,但所说之话却是惊人。   叶瑾瞪大眼睛看她:“你发什么疯?”   他怒道:“你救他?你救了他,湮就等于被放出来了,你想三界生灵涂炭吗?”   “不。”风遇雪当然知道大局,她不会轻易去救韩千觞,但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整日闲适,而他却永远活在地狱里,永世不能超生。   她要查清楚一切,要一个完全的法子,才会去救韩千觞。此后千年万年,这会是她唯一的目标。   叶瑾看着风遇雪坚定的神色,越发难堪起来,他避开风遇雪的目光,许久才哑声道:“若我就是不承认,你又能如何?”   “那我便软禁你,杀你妖界子民。”风遇雪冷漠得说道。她威胁人的样子,毫无半分情绪的波动,但却冷酷且有说服力,以至于让人不敢不信。   叶瑾的面容剧烈的扭曲起来,他的怒火升到了顶点。   他不管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剑,上前一步拉住风遇雪的脖颈:“你竟为了一个韩千觞,要与我反目成仇?”   “我不只是为了韩千觞。”风遇雪甩开叶瑾的手,水龙吟微微一使力气,剑刃深入脖颈,在叶瑾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你再往前,别怪我不客气。”风遇雪道。   叶瑾终究还是妥协了,他知道,风遇雪说到做到。   他不甘心得咬了咬牙道:“是,韩千觞的一魄是被我提前抽走的。我处心积虑,就是要让湮的魄附在他身上。”   风遇雪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我若不利用他,那真的被湮附体的人,就只会是你了。”叶瑾扭曲得说道。   风遇雪垂下眼睑,轻声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之所以会梦魇是因为什么缘由。”   “湮的魂魄被放出,力量越来越壮大,可月晓那点微末道行,哪里能承受他的力量。早晚,他会换一副躯壳和载体。没有韩千觞,那个人一定会是你。”叶瑾沉默许久,才慢慢道。   青帝毕竟是他的舅舅。   他早就嗅出了一丝微妙。湮的封印为何会突然陆续解封,月晓又是如何被附体?   仙界若无人帮忙,他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如此来看,这其中必然是有人帮忙的,那个人只会是青帝。   他知道湮的封印在何处,更知道如何才能解开封印,叶瑾是觉察到的。   若是如此,那风遇雪的梦魇,只怕也在青帝的设想之下。   风遇雪体质特殊,乃是凭赤珠血脉之身,飞升第一人。她后天修为再多,但湮的魔血所赋予她的力量却是如影随形的。   是以,她会是湮最好的宿主。   而其次,便是杀赤珠血脉而飞升的人。赤珠血脉的力量也转化为修者的力量。也正因为此,月晓才会被湮盯上,将一对眸子送入他眼中。   “青帝觉察到了,所以才命我抽走韩千觞的一魄。”叶瑾垂着眼睑,慢慢说道,“韩千觞打从飞升开始,便是我们算计好的被牺牲之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   风遇雪蹙眉道:“是青帝命你所为?”   叶瑾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让风遇雪不可思议,她道:“那为何要这么把湮放出来?”   “自然是要彻底消灭湮。”叶瑾道,“正如现在这般,仙界再无魔兽隐患。”   下一刻,叶瑾被风遇雪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他被打的发蒙,愣愣看着她。   “蠢如猪!”风遇雪怒道,“我且问你,若韩千觞被湮所战胜,躯壳彻底被控制,你又准备怎么办?”   “那自然是合力绞杀。”叶瑾道,“青帝早已备好的法器,三魂两魄,便是没死也不成气候。”   风遇雪看着叶瑾漠然的神色,气的肩头都跟着微微颤抖,她未料到叶瑾会如此冷漠。   “之后呢?”风遇雪按捺住情绪,继续问道。   “之后正如你所看到,湮的魂魄开始主动往韩千觞身边聚集。花神像前,湮的魄自然而然入了他的体内。”叶瑾坦诚道,“所以你不要想什么要把他救出来。若韩千觞出来,那又会是一场浩劫。且不提,莲心尚在他体内。”   风遇雪怔忪片刻,才听叶瑾继续说道。   “若他出来,莲心便会破体而出,斩妖除魔。”叶瑾一字一顿道,“韩千觞便死定了。”   风遇雪握剑的手抖了抖,而后下一刻,她突然回身,发泄似的一剑劈在石头上,面色沉寂而难看。   “这是青帝的意思?”   “是。”叶瑾平静得说道。   “他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吗?”风遇雪蹙眉问道。   “他在搜集力量,想要打开琉璃境的通道。”叶瑾轻声道,“我娘临死前便说过,他们这些从上古时便出来的人,做梦都想回琉璃境。她说那里是天堂,没有纷争,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青帝答应我,等那一日会把我们一起带上去。”   “放屁!”风遇雪忍无可忍得骂道,“若是如此,为何莲心一入韩千觞体内,灵都山便渐渐枯萎?琉璃境的灵力又岂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叶瑾愣了愣。   “青帝只怕是想把所有的灵力都打包带去琉璃境,再不管仙界人界之人的死活。”风遇雪骂道,“人界众生除了修仙之人,本就无需灵力也可繁衍,那你们妖界呢?若无灵力,便不过是灵智未开的畜生,只怕更是任人宰割了。”   叶瑾面色难看,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了许久,才轻声道:“所以叶昊……”   “只怕叶昊在灵都山,也并非只是被你关了。”风遇雪慢慢说道,“当年隐情可还有人知晓?你若不信,可叫人来问问。”   这些事,风遇雪思来想去一年多,自然比叶瑾思路情绪,她早有猜测,只是有些事,若无叶瑾亲口所答,她亦不敢认定。   可方才一问一答间,若叶瑾所作所为,皆是青帝授意,那这些事可就明了了。   叶瑾脸色难看,他突然手指捏一个仙诀,传音回妖王宫。   “篱白人在哪?要他速来灵都山!” 第70章 曾经 [VIP]   自叶昊死后, 篱白便独自一人四处飘零,只妖界灵气日渐稀薄,他身为灵都山旧臣, 很不受重视,落魄得很。   叶瑾的人找到他时,这公狐狸正在街边抛媚眼,与路过的妖界女修们眉来眼去,借此混碗饭吃。   这若是搁在人身上, 那自然是羞耻极了, 可灵都山的九尾狐,修的本就是此道, 是以篱白毫不在意,反怪叶瑾的手下耽误了他的生意。   “妖王有什么要问的, 问便是了。”篱白没好气道。   只见他一身白衫,十分单薄, 衣衫下的身体若隐若现, 他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缎带束着, 瞧上去慵懒又充满风情。   叶瑾面色难看至极,拳头攥紧又松开, 似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风遇雪见此,干脆挡在他面前, 上前一步,凝视着篱白。   她取出几样灵力丰沛的小饰品,丢给篱白。篱白惊喜地接过,笑道:“风神殿下有什么要问的, 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昊为何呆在灵都山不走?”风遇雪开门见山道。   篱白听风遇雪提起叶昊, 神色微微一变, 而后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叶瑾,若有所思,精致的脸上似有一次狐疑和踌躇。   “我在灵都山修行已久,后族中遇难,只我一人苟活,被妖王叶昊养在身边。”篱白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道,“后来认他为主。主人性子孤傲,许多事并不愿世人所知,风神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风遇雪垂下眼睑,淡淡道:“自叶昊散尽功力,韩千觞又被封印于不周山下,我便暗地里查访了许多。当年叶昊与灵姬反目,灵姬独自带孩子在人界居住。可为何灵姬临死之前,叶昊却赶到了她居住之所,带走孩子和灵姬的灵根。”   一对反目成仇的夫妻,却如此心有灵犀,实在叫人觉得微妙。   灵姬去往人间后,明明就连仙界的人都不知他们在何处,那叶昊又是如何找过去的呢?   风遇雪翻阅典籍,查看各种记载,早已在心中勾勒出了完整的猜测,可是许多事她需要印证。   篱白面色不变。   “他是孩子父亲,便是二人有些龃龉,临死前托孤给孩子的父亲,又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托孤?会把全副身家都送他?”风遇雪挑眉道,“那叶昊被叶瑾囚禁后,又在灵都山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做。”篱白漠然道。   风遇雪见篱白嘴硬得很,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了,反倒是叶瑾脸色越来越阴沉。   或许是与叶昊有关的细节颠覆了他的印象,刹那间,叶瑾终于彻底爆发,他上前一步,将篱白攥在手中,灵力暴涨之间,他掐着篱白的脖颈,一点点用力。依誮   “你说不说?嗯”他沉着双眼,浑身上下杀气暴涨,直掐的篱白翻了白眼,双手控制不住的挣扎起来。   风遇雪蹙眉,刚要开口劝他注意,却听篱白疯狂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竭力道:“快……快松开我,我说我都说。”   他抓着叶瑾的手腕,激动的肩头颤抖,连狐狸耳朵都藏不住地冒出来,惊恐地抖着。   风遇雪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想有时候果然还是简单粗暴好用一点。   叶瑾松开篱白,篱白面色苍白,疯狂地咳嗽了好一阵,才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他一眼。   “我说还不行吗?”篱白气道,“当初灵姬仙子临死前,是将您和莲心一起托付给主人的。主人与灵姬分开乃是因为理念不合,主人一直主张封印湮后,为了防止湮继续遗祸万年,应将他送回给琉璃境,继续由创世神看管,不可再祸害人间仙界,但灵姬仙子不同意,认为定会有两全之法。”   “后来,灵姬失败了?”风遇雪微妙地问道。   篱白点点头:“力量耗尽,又被魔息反噬,便是活着,也是白受罪。主人见此情形,只能带少主回妖界。灵姬仙子灯枯油尽之际,将自己的本命仙器莲心祭出,送与了主人。”   叶昊回到妖界,便将莲心栽入灵都山。谁料自此以后,灵都山灵气丰盈,孕育了不少品种稀有的大妖。叶昊这才真正明白,灵姬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叶瑾夺位,叶昊便顺水推舟,专心致志栽培灵都山。   可是莲心的力量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一年年过去了,叶昊开始用自身的灵力补贴莲心,再后来,莲心便和叶昊的灵魂融为一体,是以后来韩千觞需用莲心净化时,叶昊取出莲心,便等于伤了自己的魂魄,这才以至于不久后便灯枯油尽而死。   而叶瑾什么也不知道。   他怔忪地听篱白讲述着关于叶昊的事,神色间突然变得五味陈杂。   而风遇雪早已推测出一些内容,如今被篱白承认,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未曾说话,直到许久后,风遇雪才轻声道:“如此便明了了。”   此时,不周山下。   滚滚岩浆被封印在黑土之中,滚热的岩浆在洞窟里流淌。   一个男人全身不着寸缕,被压在三块镇魂石下,他满头的白发披散在身后,身上有三块巨石压制,猛烈的魔息此起彼伏,他双目猩红,痛苦的喘息着。   被压在不周山下的日子,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韩千觞发出痛苦的喘息声,他浑身上下一动也不能动,岩浆在他审下来流淌,日夜烧灼着他的身体。   可偏偏湮的力量保护着他,他的伤口烧灼后,很快便再次愈合,在这无穷无尽的酷刑之间,只有没有灵识的魔物和湮的三魂与他为伴。   “整整一年,仙界无人再来不周山,你被遗忘了,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千秋万代,你都只能与我一起,在这里度过了。”   韩千觞的额角沁出一丝冷汗,他喘息道:“闭嘴。”   湮嗤笑一声。   “我若再闭嘴,你会不会就此疯掉在这里?韩千觞,你如今是不是度日如年,可惜啊,这般的酷刑,还要熬无数个春夏秋冬,熬到风遇雪或飞升成仙,或与旁人结成伴侣……”   “你闭嘴……”韩千觞嘶声道。   湮的声音顿了顿,而后细碎的笑声在韩千觞脑海中响起来。   “你生气了?风遇雪与旁人结成道侣竟会叫你生气?韩千觞,你果真蠢笨如猪,早在跳下不周山的那一刻,你难道不就该想明白了吗?”   是啊。韩千觞仰头,静静收敛自己心浮气躁的思绪。   早在跳下不周山下的那一刻,他便该料到这结局。   即便是最后一刻,风遇雪也不曾给他承诺过什么。她是仙界的风神,不再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哑巴了。   他们不一样,仙界的风神殿下不曾给过他任何承诺。   她不需要韩千觞的牺牲,若易地而处,她定然会义无反顾的跳下悬崖。   那就是风遇雪。   她爱世人,爱人间,爱她的族人。   韩千觞见过她眼底的光。那是在人界,在蜀州。   在那单薄的相处日子里,他观察她的眼睛,她喜欢看蜀州百姓们富足的笑容,喜欢看花开与花落。   小哑巴也罢,风遇雪也罢,他喜欢看她满足的神色。   她是个真正的战士,再没有人比韩千觞更知道这一点的。   风遇雪是那细嗅蔷薇的猛虎。   “我是自愿的。”许久,韩千觞才哑声道,他声音里带着苦涩和坚定,痛苦让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心甘情愿替她呆在这里。”   湮沉默下来,或许是发觉这样的挑拨没有丝毫的用处,他冷冷地说:“没关系,韩千觞,我们还有千万年,可以慢慢耗。”   然而风遇雪又岂会就此耗下去,她淡淡道:“我要想法子,把韩千觞弄回来。”   她难得坚定的说道。   叶瑾仿佛被踩了尾巴,听此,立马反对道:“你说什么?韩千觞如今可是埋在不周山下面的,那些魔兽从此以后再没出来,你把他挖出来,只怕仙界又要生灵涂炭了。”   “那这也不该是韩千觞的责任。”风遇雪毫不留情地说,她抬头,直视着叶瑾的脸,“叶瑾,我要救他出来。”   这不是试探或询问的语句,而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是风神的资本。   在韩千觞跳下悬崖的那一刻,风遇雪便是这样想的。她可以杀他,但不愿叫他生不如死,更何况,那原本就是她风遇雪需要面对的麻烦。   叶瑾知道风遇雪的脾气,听她那口气,便知此事根本没有挽回余地,不禁没好气道:“你想怎么做?”   风遇雪轻轻叹了口气,“我想完成我们曾经的计划。”   叶瑾瞬间变了脸色,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是要说……那个吧……”   风遇雪笑了笑,点点头。   那还是年少轻狂时,叶瑾与风遇雪讲过母亲灵姬的往事。   灵姬仙子说琉璃境奇花异草遍布,灵力之丰沛超出一般人所想,若凡人在琉璃境呆上几日,便能修为精进,位列仙班。   这样的灵力却始终掌握在少数几个创世神手中,灵姬仙子却觉得世间万物皆是有灵,皆可度之,这样的灵力也该造福一方人。   这样放荡不羁的想法与当初的风遇雪不谋而合,是以,当风遇雪听叶瑾说起灵姬时,便很是期待她的设想,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想法还是搁置了。   可是现在,她却再次动了这心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12 23:40:09~2021-05-14 23:5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山有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解开封印 [VIP]   彻底下定决心的这一日, 风遇雪竟然做梦了。   仙人极少睡觉,更极少做梦。   自湮附身于韩千觞后,风遇雪更是不做梦。   可是这一日, 她梦见了在人界时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是小哑巴,韩千觞是苍州的少将军。   那是韩千觞刚刚把风遇雪带回韩家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亲近,也没有后来的误会和踌躇。   风遇雪因不会言语,被府里的下人污蔑, 说她偷东西。   韩千觞拉着她, 站在韩府的大厅里,静静看着那个污蔑她的女使。   那女使叫杜鹃, 是韩府的家生子,自小照看韩千觞, 与他本还算亲近。   “你说,她偷了我书房里的书信?”韩千觞面色难看地看着杜鹃, 杜鹃被瞧的低下头, 声音细弱蚊蝇, 却在颤抖中有一丝坚定。   “是。”她答道。   风遇雪气得发抖,她自然是没偷过什么的, 书房于韩千觞来说,十分重要, 他从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书房,哪怕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行。   杜鹃污蔑她偷书房的东西,其心可诛。   想到此,风遇雪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慌乱, 她用手比划着, 一遍遍重复不是她做的。   她笨拙而狼狈, 仿佛一个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   没一会儿,有丫鬟从她房中出来,低头呈上书信。   风遇雪的心凉了大半,不可思议得看向杜鹃。   她是有备而来。   满堂静悄悄的,韩千觞突然嗤笑,伸手拉过风遇雪,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怀里。   风遇雪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便被拉到了韩千觞腿上,顿时红了脸。   韩千觞当着众人的面,把她圈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她想拿便拿了,你又何必告与我之?”   杜鹃不可思议得看着韩千觞,几乎不敢置信,她肩膀抖若筛糠,面色渐渐彻底没了血色。   韩千觞不再说话,只挥了挥手,暗卫们将杜鹃拖了下去,很快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风遇雪蜷缩在韩千觞怀里,低着头,任由韩千觞将自己抱紧。   他凑在她耳边耳语,带着淡淡的纵容和笑意:“小哑巴,你怎么傻乎乎的啊。”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风遇雪的耳后,带着淡淡的刺痒,让她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她怯生生抬头,看韩千觞的眼睛,却恰好撞见一片带着笑意的温柔里。风遇雪不知道韩千觞为何那般高兴,她疑惑得看着他,直到他低笑道:“我喜欢你这般依赖我的样子。”   这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那些沉寂在深处的记忆在风遇雪漫长的生命里十分不起眼,可这一天她突然就梦到了。   梦境如此真实,风遇雪醒来时,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边。她起身,从万象宫里出来,面色多少有些难看。   青帝身边的天官前来传信,说是有要事要与她商议,风遇雪恹恹得听着,面色上甚至多少显露出一些不以为然。   她来到青帝的宫殿。   这里是上清天灵气最丰沛的地方,宫内的后殿藏着无数珍宝,散发着蓬勃的灵力。   传闻,琉璃境的灵力比仙界多上万倍,遍布奇珍异宝,乃是仙人们梦寐以求之地。   可风遇雪却觉得,那里只怕定然是没有意思的很,就比如她飞升之后的这些年,看似花团锦簇,却少了许多烟火气息。   她迈入大殿,朝青帝恭恭敬敬的行礼。   青帝端坐在王座上,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他定定地凝视风遇雪,突然开口:“湮的封印又松动了。”   风遇雪下意识地抬头,眼底难掩的惊讶。   她不可思议得盯着他,许久才凝神道:“是哪几处松动了。”   青帝幽幽地叹了口气:“除了那埋在不周山下的三魂两魄,其余五魄连同封印在各处的躯体,都松动了。”   风遇雪呼吸一窒,她仰头看着青帝,神色间古怪至极。   “怎么可能……”   湮的魂魄四散各处,别说是被人解开封印,便是其余五魂和躯体在何处,除了青帝,只怕也无人可知。   可如今,竟突然同时松动了?   “你去看看吧,若瞧着不对,可随意处置湮的魂魄。”青帝疲惫得挥手道。   风遇雪觉的奇怪,她才方要下定决心,要救韩千觞出来,为何湮的封印便松动了?这世上又有谁,对湮的几处封印了然于胸?   她虽满心怀疑,但还是决定亲自去查探。   朱青窈和宁羽檬自然是要跟着的,叶瑾也免不了。   按着青帝所提供的地点,风遇雪先带人前往距离不周山最近的一处封印。   那也是一座雄伟的山脉,风遇雪到时,只见灵兽四散,山上魔气纵横,湮早已冲破封印,附身在一条火蜥身上。   火蜥吐着信子,猩红的眼睛盯着风遇雪,贪婪而癫狂。   “你是赤珠血脉?好合适的□□。”火蜥嘶哑着声音道。   风遇雪挥挥手,水蛟冲上去,嗷呜咬住火蜥的头。   两只巨兽扭打在一起。   很快,水蛟咬住了火蜥的脖颈,任由它拼命喷火,也伤不到它分毫。   “呜呜呜,这好几千年了,可算开荤了。”水蛟一边眼泪汪汪,一边把火蜥咬的咯嘣作响。   叶瑾嫌恶得把脸瞥到一边。而风遇雪却全神贯注得盯着火蜥。他想知道,被破坏肉身之后,湮的一魄会去哪。   只见火蜥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虚弱得湮化为一缕黑烟,朝不周山窜了过去。   风遇雪面色大变,带着众人追过去,切见那黑烟仿佛长了眼睛,突然钻到了地下。   此时,韩千觞觉察到体内的湮如何躁动不堪。他闷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灼热的岩浆从他身边滑过,他的身体毫发无伤,但这并不能隔绝岩浆滑过身体的痛苦。   疯狂的灼痛是他一直在忍受的,直到他感到一缕凉风从他头顶略过,而后注入他的体内。   湮发出满意的轻哼。   “还不错。”湮得意洋洋得笑道,“我又找回一魄。”   这之后,湮的五魄接二连三得窜入韩千觞体内,韩千觞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他无法控制的力量,正在吞噬他的理智。他疯狂大叫起来。   血腥、残暴和冷酷,一股脑涌入他的神识,他浑身上下颤抖起来,锁住他的岩石开始开裂起来。   韩千觞控制不住的大叫,他浑身上下犹如被马车碾过一般,疼的犹如脱胎换骨。   这声音或许过于撕心裂肺,风遇雪听到这隐隐约约的声音,面色难看起来。   她急忙带人来到不周山前。   不周山周围的土地已经开裂,四处散发着浓郁的魔息。风遇雪以剑落在地上,灵力压制着地下的魔息。   然而,这点灵力在湮面前,毫无半点作用。   韩千觞只感觉一阵无法压制的剧痛,而后不知怎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睁开眼,挣脱了巨石和锁链,而后站在不周山下的裂缝前看了许多,才突然狠狠拍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拍的尘土飞扬,巨石上被开了一个口。   韩千觞顺着那缝隙飞了上来,他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风遇雪,神色微妙而古怪。   他朝风遇雪邪邪的一笑。   “你来了?”   风遇雪心知这并非韩千觞的意识,而是湮。三魂两魄于韩千觞来说,想要保持理智已是竭尽全力了。更何况此时,又有封印松动,湮的灵魂力量得到大大的加强,韩千觞不被吞噬掉,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第72章 青帝 [VIP]   风遇雪定定看着眼前的韩千觞。   仙人寿命延绵不绝, 不过一年,韩千觞的面容与过去没有丝毫的不同,他的眼眸猩红一片, 笑容嚣张,手中的玄天剑魔息暴涨。   只看那眼神,风遇雪便明白,眼前控制这副躯体的根本不是韩千觞,而是湮。   “我不欲与你为难, 毕竟你这肉身实在合适。”湮笑道, 突然伸手狠狠朝风遇雪劈下一道寒光。   风遇雪躲开,下一刻, 便见湮乘风而去,朝青帝的王宫飞去。   朱青窈和宁羽檬瞧着皆是愕然。   “他这是怎么了?要去哪?”宁羽檬问道。   风遇雪面色难看至极, 她看着韩千觞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他要去见青帝。”   此时, 青帝的宫殿前, 青帝负手而立, 面色凝重地望着不周山的方向。   不周山下,隐约有红光泛出来, 魔息越来越近,不少仙子也是渐渐变了脸色。   “殿下, 是湮出来了吗?”   青帝慢慢点头:“天地灵气,皆已尽归于仙宫。灵都山毁,妖界也坚持不了多久,仙人们终究会渐渐衰竭, 变为凡人。只有湮……只有湮的力量还足够强大……”青帝喃喃着, 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身上明黄色的长衫突然间幻化成铠甲, 头上顶着头盔,手持利剑。   金色光芒自他身后暴涨,上清天下清天各处的仙人都仿佛在瞬间感受到青帝的召唤。   “神魔终有一战,如今已到了决战的时候,仙界便是战到最后一人,也不会投降。”青帝神色凝重的说道。   他举剑,迎向那刺破苍穹而来的红光。   韩千觞手握玄天剑,犹如一道流星落在大殿之外,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魔息,眼角眉梢带着若有若无得黑色薄烟。   他看向青帝,嘴角勾着邪佞的笑容:“青玉,好久不见。”   已有万年,不曾有人这般直呼过青帝的名讳了。   刹那间,青帝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唏嘘和感慨。   “许久不见了,静羽。”   静羽是湮曾经的名讳,他背叛创世神后,神族收回了名号,他便自称为湮,意为湮灭之意。   一个三魂七魄都被分解的人,□□早已消亡,提起这个被剥夺的名字,湮的脸上,露出颇为愤怒的神色。   “你和灵姬骗我至此,我不会放过你们!”他咆哮一声,冲了上去,青帝轻叹了一口气,亦是举剑相迎。   二人对决起来,如天崩地裂之势,天地为之变色。   风遇雪赶到之时,只见二人正打的难舍难分,不可开交。   只见苍穹之上,琉璃境前的琉璃境若隐若现,湮瞧着那五色光辉,神色越发难看,他剑指青帝,怒喝道:“快讲那地方打开!”   青帝神色凝重,突然祭出一面幡,朗声道:“众仙听令,灭湮,还三界太平!”   那是天兵的军旗,风遇雪和叶瑾对视一眼,飞身而起,站到青帝两侧。   不过瞬息所有的天兵都受到军旗的号召,朝青帝所在的位置奔来。   风遇雪远远看着湮,他顶着韩千觞的身躯,身体却在逐渐魔化,他浑身上下渐渐生出坚硬的黑色铠甲,猩红的目光,披散着的头发里,渐渐生出双角。   不周山下传来轰轰隆隆的声响,魔兽大军应湮的召唤而出,朝着天边奔来。   神魔大战,一触即发。   风遇雪蹙眉站在青帝身旁,朝他行礼,而后问道:“为何湮会突然破除封印?”   青帝幽幽叹了口气,神色间很是无奈的模样。   “是我将他放出来的。”   风遇雪抬头看向青帝,手指微微颤抖。   “叶昊把灵姬的莲心给了韩千觞,那东西乃是天地精气所化,若用其控制湮,确实可继续讲他困于不周山下,但仙界妖界也会逐渐灵气凋零,再难延续。长此以往,这仙界的仙人们,就会慢慢变回凡人。”青帝冷声道。   此时,湮的大军已冲到眼前,与天兵站在一处。   战场上,魔兽的哀嚎,士兵的惨叫汇成一片,死去的仙人闭上双眼,灵气便四散于风中。   叶瑾看不下去,拔剑大吼一声:“我来!”   而后,他便跳入战场之中。   湮见此,玄天剑出鞘,和他扭打在一起。   而风遇雪却没有动,她并没有想明白这一切。   “所以,您为何要将湮放出来呢?”   青帝看向风遇雪,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没有半分疑惑,只笑笑道:“风神,你是从炼狱中爬到仙界来的,若叫你回到地狱,你会愿意吗?”   在人间的日子有多么疾苦,风遇雪当然记得。   被人当做牲畜一般对待的日子里,没有对错,没有善恶,她与主人家养的一条狗,一只猪没有什么不一样。   而后来,飞升成仙,一切都不一样了,便是再贫困,可至少她是自由的,没有所谓主人的束缚,且仙界灵气充沛,适宜修炼,又气候宜人,处处都是温暖如春,再没有如人间那般的苦寒之处。   “我不愿意。”风遇雪坦然答道。   青帝点点头。   “琉璃境之于仙界,便如仙界之于人界。”青帝仰望苍穹,只见上清天上方,尚有一处五光十色的云彩,云彩下隐约可见一座阶梯,那阶梯仿佛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像,没有实体,流光溢彩,很是漂亮。   那是琉璃桥。   传说中链接琉璃境与仙界的地方。   传说,只要有足够的灵力祭祀,便可打开琉璃桥,入琉璃境。那里是人间仙境,仙人入此境,便是极乐之地。   “我研究万年,祭祀了无数灵力,却始终无法打开琉璃境。直到有一日,我突然意识到,湮的力量也来源于创世神,这琉璃桥是认得湮的力量的。创世神命我与灵姬留在仙界,便是要我们彻底剥夺湮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去。”青帝狂热得呢喃着。   风遇雪心中咯噔一声,然而下一刻,她听到战场上传来一声惊呼,是湮的剑刺中了叶瑾。   叶瑾闷哼一声,退了数步,然而湮哪里肯放过他,欺身上前。   风遇雪不再继续问青帝,而是幻化出金色的长,枪,挡在叶瑾面前。   水龙吟幻化的枪与湮手中的玄天剑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风遇雪闷哼一声,硬接了下来,她头发束成一束,身上银色的铠甲徐徐生辉,眉眼间坚定而锐利。   “韩千觞在哪?”风遇雪咬牙问道。   湮毫不惊讶,他仿佛猜到风遇雪会问这件事。   “韩千觞的死活与你还有关系吗?”湮笑眯眯问道。   风遇雪神色微冷,手中长,枪舞地虎虎生风,暴雨一般朝湮攻了过去。   然而湮之抵挡了两下,便站住不动了。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的脸,忙停下手中的攻势,却还是擦到了他的肩膀。   “他还活着。”湮冷声道,“你若想他死,便来杀我。”   风遇雪的手微微颤了颤,一时之间,竟没有出手。   湮哈哈大笑起来。   “你与青帝大为不同。”湮哈哈大笑起来。   万年前,天地不分界,这世间最厉害的,便是几位创世神。   女娲造人、神农尝百草、共工和祝融将水火带向人间。   伏羲神推演命数、阴阳、五行、八卦……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而湮,就是伏羲身边,一个小小的侍者。   伏羲问湮:“你可知你与那些人有何不同?”   湮俯身看过去,只见那些人族茹毛饮血,打猎为生,身上裹着兽皮,肮脏的如野兽一般。   他皱了皱眉,问道:“我比他们瞧着干净。”   伏羲哈哈大笑起来。   “错了,你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你们都不过是我闲暇时捏的罢了。”   那一日,一种微妙的心思在湮的心中渐渐推开。   为何,世间一切,都由创世神摆弄?为何侍者便如那些人族一般,不过是些没有什么用处的小丑。   后来,湮开始寻找修炼之法。   他发现,创世神们的力量也并不是天生,他们似乎有一种口诀,可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将他们收为己用,又或者炼成仙器。   湮也想要变强。有一日,一夜之间,他偷盗了所有的仙器,将其中的灵气收为己用。   他一日比一日强大,直到有一日,他开始与创世神们抢夺灵气,这引来了伏羲的不满。   伏羲大怒道:“大胆的畜生,竟敢偷东西。”   湮看着自己曾经的主人,却只听到了畜生二字。   他倒要看看,他这畜生能不能战胜那些无所不能的创世神。   神魔之战就此拉开序幕,湮的力量一日比一日强大,他天赋异禀,学会了新的修炼之法,修炼的速度惊人,只是幻化出的灵气都带着淡淡的黑色。   湮与创世神大战数年,那时候的琉璃境已是一片废墟。湮重伤逃走,而创世神们也消耗了过多的仙力,陷入沉睡。   在沉睡前,他们选中了青玉和灵姬两个侍童,继消灭湮。   彼时的湮已是强弩之末,很快便被二人所杀。   他们按照创世神的指示,将湮的力量用仙器分割成无数块,一一封印,又将创世神留下的力量分割琉璃境,划分仙界人界。   创世神的力量散落人界,青帝传播修真的口诀,将创世神的力量一一收回。只要拿回创世神的力量,便可将神祗从睡梦中召唤出来,如此一来,青帝和灵姬也可以回到琉璃境。   湮永远都记得,青玉和灵姬一起封印他的时候。   灵姬衣袂翩翩,手中的莲心散发着与琉璃桥一般的光芒。那莲心根本不是莲心,而是开启琉璃桥的钥匙。   他的身体被神力分割成数片,他挣扎的力量变成了人间的狂风和洪水,那些女娲造出来的普通人哀嚎地哭泣。   灵姬不忍心看,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你连那些人都同情?”被封印的湮,用仅剩下的意识问灵姬。   灵姬点点头。   “他们很真实,比神祗,比我们都真实。”   那时候的湮觉得灵姬可笑之极。   “你同情他们,却不知我们比他们更可怜。”   他们天天呆在神的身边,却不是神,只是一些奴仆和替代品,与琉璃境的一桌一椅,没有什么不同。   这之后,湮陷入了漫长的长眠之中,直到那个叫月晓的年轻人将他唤醒。   他渐渐发现,人族确实比神更加有趣,他们矛盾且自负。   神族冷血至极,只维护自己的利益,可人却不一样,人时常做一些后悔的事。   月晓祭献灵魂,只为了救回一个不可能挽回的魂魄。   湮附身在月晓身体里,静静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癫狂和死亡。而韩千觞,却又是另外一种,他坚定而疯狂,目标明确,只为了护着一个女人。   湮认出了风遇雪身上的力量,那是曾经属于他的力量,而现在,他要把那些力量取回来,只有这样,才能对抗青帝。   他要灭仙界,毁掉琉璃桥,重新站到众神面前,到那时候,他会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神。   韩千觞觉得自己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日日夜夜的生不如死的折磨,让他精疲力尽,他只想永远陷入沉睡中,然而迷迷糊糊之间,他突然听到一声声的呼唤。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韩千觞……韩千觞……”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风遇雪的模样。   她看上去和他最后一次见她时,没有什么两样。   英姿飒爽的盔甲,水龙吟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他伸手去触碰,可是影像却渐渐散去。   “小哑巴?”韩千觞声音嘶哑得呼唤着。   于是风遇雪笑了起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轻声说:“我在等你啊,快来救我。”   韩千觞猛地抬头,他站在一片黑暗里,四周皆是黑色和红色的隐晦光芒。   “我在哪?”他茫然得问道。   “你被关在这里,走我带你出去。”风遇雪回答。   他跟着风遇雪一路走,踉踉跄跄的,记忆渐渐回笼,他想起来了。   是湮,湮的力量刹那间将他淹没了,铺天盖地的记忆和力量让他瞬间晕了过去,而现在他醒过来了。   在风遇雪的呼唤下。   风遇雪带着他走到一扇门前。   韩千觞握住门把手,转身看她。   风遇雪恬静得看着他笑。   韩千觞扭头看她:“小哑巴,你想要什么呢?”   风遇雪答:“我想要赤珠血脉,再不需要东躲西藏,我想要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人人安居乐业,无战事也无神祗。”   韩千觞微微一愣,而后点点头。   “好,我便如你所愿。”他说完,狠狠推开那扇门。   门的另一边,天光大亮,他飞在半空中,天兵天将密密麻麻一片。   风遇雪穿着铠甲站在不远处,水龙吟直直的指着他。   韩千觞愣了愣,而后迷惑得看着眼前的一切。   风遇雪眼睁睁看着韩千觞脸上属于湮的狰狞渐渐退去,他的眼神也跟着清明了许多,握剑的手缓缓垂下。   她看着他,试探着问道:“韩千觞?”   韩千觞点点头,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风遇雪不可思议得看着他:“你出来了?湮呢?”   韩千觞摇摇头,他仰头看向风遇雪:“我这是出来了吗?”   他满头的银丝飘散,风遇雪瞧着,莫名觉得难过起来。   下一刻,青帝的剑突然劈了过来。   韩千觞下意识得抵挡,两把剑再次发出铮鸣。   “杀无赦!”青帝的攻势步步紧逼,风遇雪愕然看着眼前一切,她下意识的想要阻拦,却见不过瞬息,韩千觞的眸色再次变为猩红。   湮看着青帝,嚣张大笑:“你终于出手了。”   湮和青帝战成一团,而风遇雪不再帮忙,只静静看着。   此时,她心乱如麻,显然,韩千觞的灵魂确实尚在这俱身体里,而刚才,只怕湮是故意的。   如此一来,风遇雪定然不敢再直接攻击湮的□□。   没一会儿,叶瑾赶了过来。   “你傻愣着做什么?”他问。   风遇雪却面露茫然之色。   “我刚才看到韩千觞了。”   “那又如何?”叶瑾怒道。   风遇雪按住叶瑾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我下不了手,更何况我仍觉得古怪,为何湮会这样被放出来,到底是谁解开了他余下的封印?”   “你不就是为了不动手找理由吗?”叶瑾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迎上去,然而不等他近身,湮一剑又将他逼了出去。   他和青帝越打越快,只听轰轰隆隆的声音里,有湮嚣张的笑声和咆哮。   “你果然还是如过去那般卑鄙无耻,反复无常!你以为你真的瞒得住?就不会有人发觉是你把我放出来的?”湮嚣张大笑道。   青帝面色难看,怒斥道:“一派胡言!”   “你放我出来,不过是为了借我的力量打开琉璃桥,好叫你第一个返回琉璃境,我又岂会让你得逞?”湮的声音继续道。   青帝不吭声,只一剑剑朝湮砍过去。万年间,他几乎没有与任何人动过手,可是湮却是从夹缝中如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如此一来,若轮实战,青帝并不比湮好上许多。   按着青帝的算盘,他根本不会和湮照面,只需叶瑾和风遇雪拼死下来,湮便不是死,也得身受重伤,到时候他便可以如万年前那般,不费吹灰之力,将湮彻底消灭。   青帝做这样的事情已不是一回两回了,然而这一次风遇雪和叶瑾都不够积极,这让青帝颇有些悔恨。   二人打成一团,然而青帝到底万年间修炼也不曾拉下,比湮棋高一着,竟接连三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风遇雪看在眼里,站在一旁,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再忍不住出手,竟是帮湮当下最后一击。   一时之间,湮和青帝都惊呆了。   青帝怒道:“风神,你也要造反不成?”   风遇雪却阴沉着脸问道:“属下有一事不明,湮的封印到底是如何解开的?陛下所作所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傻子,方才湮言语间所说之话,加上之前的其他猜测,已让她明白了大半,此时若叫青帝得逞,后果会是如何,她也并不知晓,倒不如提早说清楚才是。   青帝大怒,剑光四散,冷声道:“风神风遇雪违反天规,若不束手就擒,便按投敌论处。”   湮咯咯得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的笑话。   漫天的天兵见风神竟然倒戈,也是一时之间愣住了。   然而这些上神们打架,天兵们又岂插得上手。   有风遇雪抵挡,湮越发好整以暇,将知道的事一股脑儿倒出来。   “你们以为是青帝教授你们修仙之道,却不知这天地间的灵气本就是你们的。上古之时,本就没有什么仙界。创世神为疗伤,自行封闭了琉璃境。其余的地盘按理都是人界。是青帝,故意划出仙界,就是为了独占灵力。你们死在这里,灵气四散,便可被青帝吸收,等你们死光了,他便可以重回琉璃境,到时候人界再无人可修仙。”   湮嬉笑着说道。   “风遇雪,你若当真想为赤珠一族讨个公道,便更该杀了他。”湮说道,“赤珠一族乃是沾了我的血,才会变成修仙的祭品,可若不是青帝故意将此事透露出去,你以为你的族人又为何会被人追杀?”   这句话显然是戳中了风遇雪的逆鳞。   她微微一愣,看向青帝的神色越发复杂起来。   许多事,早有征兆,她不是没怀疑过,尤其此番湮突然解除封印,只怕是青帝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早下手为强。   “你血口喷人!”青帝怒吼道。   然而风遇雪却知道,湮说的很有道理,若不是青帝,杀赤珠血脉便可飞升的消息,又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呢?   风遇雪深恨当初追杀赤珠血脉之人,如今听说这一切始作俑者乃是青帝,她又如何能忍住不出手。   风遇雪想到此,水龙吟一震,狠狠朝青帝刺过去。   青帝面色大变,怒吼道:“是我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能打的赢我?”   二人彻底杀红了眼,湮却又不紧不慢得把视线投向叶瑾。   “你是叶昊的儿子?”   叶瑾面色难看:“你认识我父亲?”   “我认识你母亲灵姬,自然也认识你父亲。”湮懒洋洋道,“我有件往事要告诉你。”   叶瑾看着湮吊儿郎当的神色,再看风遇雪和青帝打成一团的模样,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说。”   “你母亲的死与你父亲无关。灵姬性子醇厚,不认同青帝追杀赤珠血脉的法子,她自告奋勇要用莲心净化沾染了我的血的人族,可是青帝不让,趁你父亲不在,化妆成你父亲的模样,夺取莲心,将她打成重伤。后来,她因此郁郁而终,直到临死前,见到叶昊,二人才将此事说开。”   叶瑾愣愣看着湮。   他自然不知道这些,当年她跟在母亲身边,母亲住在人界,时常身体不好,偶尔还会拿出莲心来,看着宝贝掉眼泪。   直到叶瑾记事后不久,叶昊便寻到了他们。   他和灵姬只相守了两日,灵姬便咽了气。那之后,叶昊便带着莲心和叶瑾回到妖界。   现如今想来,灵姬对当年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但她弥留之际,确实眉眼间轻松了不少。   “怎么……可能……”叶瑾喃喃道。   “青帝要夺莲心。莲心乃是创世神留给他们二人的,灵力丰沛,现如今那东西便在我体内。”湮轻声感慨道,“那东西灵气丰沛,若不然灵都山也不会挺立那么多年,你父亲也撑不到现在。”   叶瑾不敢置信看向湮。   下一刻,湮突然拔剑,朝青帝劈了过去。   他目光中的猩红渐渐退去,露出一丝清明,就连神色间也是韩千觞的表情和模样。   韩千觞的玄天剑和风遇雪的水龙吟很快交织成一片,这利落的攻势之下,竟让青帝节节败退。   青帝找准时期,一剑朝风遇雪砍去,然而就在此时,韩千觞却上前一步,硬生生为了风遇雪受了这一剑.   他脑海中湮的声音叫嚣起来。   “愚蠢人族,你是如何做到将我困于此的?”湮气急败坏得嘶吼道。   韩千觞轻轻一笑,抬眸看向风遇雪,也不说话,只捂着胸口的伤口,继续出剑。   而就在此时,他身上突然泛起一阵金光,他头骨中钉着的莲心突然穿过韩千觞的身体而出。   韩千觞吐出一口鲜血。   只见那莲心所化的钢钉似乎受到什么感应,突然间落到叶瑾手中。   叶瑾接过钢钉,只觉得一股记忆“嗡”得汇入脑海中。   那是蜀州江边的小屋,灵姬疲惫得躺在床上,叶昊把她抱进怀里,眼眶里都是泪水。   “你为何不早些派人寻我?我只当你厌了我。”   灵姬苦笑一声:“我们上了青玉的当了。他假扮你,想要夺宝,若不是被我识破,只怕已经成事了。我死以后,你不必难过,把瑾儿好好养大,不要告诉他这些,也不要他为我报仇,我只想他安安稳稳平安长大。”   “好,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叶昊抱着灵姬,看着她在自己怀中咽气。那充满灵气的莲心就这样慢慢落到他心口上。   他说:“你不是喜欢灵都山吗?日后我便日日住在山上,再没人能打扰的了你。”   叶瑾看着叶昊离开小屋,漠然得带走自己,看他回到妖界,整日里漠然地瞧着他,眼神却如死寂。   他渐渐流出眼泪。   钢钉突然重新幻化成莲心的模样,平静得躺在他的手心里,被他紧紧攥住。   魇狱之刃出鞘。   叶瑾漠然上前,加入战团。那神色像极了叶昊。   整个仙界,若轮修为,青帝自然是数一数二的,但韩千觞有湮的法力在身,风遇雪和叶瑾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路三打一下来,青帝竟落了下风。   叶瑾亦是红了眼。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无论青帝如何解释,三人心中皆是知道,这事大概率是真的。   毕竟青帝此番作为,实在难看。   青帝眼见不好,且战且退,被三人一路逼迫到琉璃桥前。   法术明灭之间,青帝面色苍白,怒道:“都疯了不成?我看你们是中了湮的奸计。”   三人之中,韩千觞的攻势最为凌厉。   他与湮本就互相影响,这关键时刻,因担心风遇雪安危,他强行封住了湮的力量,自己独占了这具身体。   然而莲心破体而出,他对这身体的控制便弱了许多。只是湮此时,并不急于夺取这具躯体,竟任由韩千觞控制。   韩千觞因此和风遇雪一起联手,将青帝步步紧逼,终于在琉璃桥下,将他彻底打倒在地。   青帝目眦欲裂得瞪着三人,喘息道:“你们杀了我,这仙界难道不会大乱?你们如何对付湮?”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韩千觞冷笑道,他出剑,砍向青帝头颅。   青帝的身体散发出一阵金光,而后,丰沛的灵力骤然间在仙界扩散。   这力量比任何一种法器都要强大,成倍的灵力瞬间滋润了万物。   韩千觞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风遇雪。   这一年,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而唯一能让他咬牙坚持下来的,便是眼前的女子。   韩千觞轻笑道:“我有点想你。”   他笑道。   风遇雪眯着眼睛看韩千觞。   他满头都是银发,披散在身后,眉宇间或许是因魔息的缘故,越发显得阴沉淡然。   “值得吗?”风遇雪平静得问韩千觞。   “值得,因为你,还有什么不值得的。”韩千觞静静回答。   韩千觞闭上眼睛,他以为风遇雪会再度杀他一次。   他还记得,她上一次,是如何毫不留情的用剑将他刺了个对穿。她还了他一个愧疚的吻,而这一次,韩千觞以为,会是同样的结果。   然而风遇雪什么也没做,只是伸手轻轻抱了抱他。   “我不想再牺牲你了。”风遇雪声音酸涩得说,她摸了摸他满头的白发,声音酸涩得说,哪怕他要冒着韩千觞入魔的风险,她也不准备再做上一回同样的事了。   “这一切本该是我来承受。”风遇雪垂下眼睑,轻声道,“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已经够多了。”   这一年,风遇雪想了很多她和韩千觞的过往,她终于意识到,韩千觞对她,并不只是执念,韩千觞对她,是真的能够豁出性命,这样炙热的情感,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夜,一度让她疑惑,自己当真对韩千觞没有半分真情吗?   “这都是我自愿的啊。”韩千觞轻声叹息道,他突然伸了伸手,魔兽们停下了攻击。   一直藏在韩千觞身体里看戏的湮,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再度咆哮着想要冲出来。   “不,你又要干什么?”湮的灵魂愤怒得在韩千觞的身体挣扎,想要得到身体的主导权。   韩千觞闷哼一声,眉头紧紧蹙着,他觉得头疼的厉害,眼神之中,颜色变幻莫测。   叶瑾面色难看得将莲心再度幻化成钢钉,递给风遇雪。   韩千觞喘息着与风遇雪对视着。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韩千觞轻声说道,“你是风神啊。”   风遇雪的手微微颤抖。   钢钉在她手心里泛着金色的光芒。   这光芒代表着神延续的力量,便如她的水龙吟一般,代表着仙界和琉璃境的联系。   风遇雪知道,只有这样的武器才能牵制湮,但这东西对韩千觞来说,显然是一种巨大的损伤。   凡胎□□,好不容易飞升成仙,又哪里能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被莲心压制。   感受到熟悉的危险,湮在韩千觞的体内挣扎着扭动,疯狂得大叫着:“不,你要做什么?”   韩千觞痛苦得捂住额头,他艰难得维持着理智,眼底的红色渐渐涌了上来。   “快!”韩千觞低吼。   风遇雪要紧牙关,终究是挥手,再度将莲心刺入韩千觞体内。   她看着韩千觞苍白的脸,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然后慢慢倒下。   风遇雪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叶瑾颇为酸涩得看着她。   “你要如何?”   “想好了再告诉你。上清天这儿交给你了。”风遇雪淡淡道。   而后,她再不说一句话,只这样抱着韩千觞,跌下上清天无数云层,一路往下,飞到人间。   蜀州。蜀王宫。   现如今,这里是楚家的地盘。   风遇雪打了声招呼,便拉着韩千觞住下了。   叶瑾派人传信,要她注意韩千觞的状态,毕竟如今湮的灵魂尚且埋藏在他的身体里。   风遇雪对此,只是置之不理。   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韩千觞一个机会,将恩恩怨怨,屡屡清楚。   只可惜,韩千觞的想法似与她并不相同。   “你不过是觉得内疚,认为这一切并非我的责任,是以想将这些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韩千觞恹恹得说道。   之前大战,他帮风遇雪挡下了青帝一剑,那到底是仙器所伤,没那么容易愈合,七八天的功夫,也不曾愈合。   此时,韩千觞正坐在床榻旁,将外衫全部脱下,露出上身精壮的身体。   他身上新伤旧伤,疤痕众多,层层叠叠得。   风遇雪小心翼翼帮他上药,尽量不去看他身体其他的地方,然而耳朵根还是不自觉的红了。   纵然也是活了许久,但记忆中正经和她有过鱼水之欢的,也只有韩千觞一个。   只这样看着这身体,曾经的一些记忆便莫名涌入脑海。   风遇雪觉得难受的很,便不愿意看他,她急匆匆帮他上好了药,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她一抬头便撞进韩千觞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你不敢看我。”韩千觞轻笑着说道。   或许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相处,韩千觞近日来心情好的很,整日瞧着风遇雪都是笑眯眯的,倒是与过去飞升前,越来越像了。   “不知所谓。”风遇雪冷冷看着他,竭力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   韩千觞却瞧着风遇雪的耳根想笑,他伸手摸了一把风遇雪的耳朵,惊得风遇雪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牵动伤口。   他闷哼出声,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风遇雪冷笑道:“叫你动手动脚的不老实。”   韩千觞微微苦笑:“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他伸手捂着伤口,站起来,想要出门去。   “你去哪?”风遇雪蹙眉道。   “晒晒太阳。”韩千觞答。   他走到院外。   此时正好是蜀州的春天,院子里花草繁盛,韩千觞瞧着,越发觉得这里如今的模样,像极了当初他们在这里住过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时长还要出去打仗,也不知风遇雪一个人在这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可惜如今时过境迁,想来,风遇雪也不会记得了。   “可以出去走走吗?”韩千觞回眸问风遇雪。   风遇雪并不太想韩千觞出门。   他近来头疼的频繁,想来湮也在想法子,要占据着身体的主导权。   然而看着韩千觞略带期望的目光,风遇雪一时之间竟开不了口,说一个不字。   许久,她点点头。   “好。”   而后,她不禁想到,自己如今对韩千觞,倒是越来越心软了。   这可当真是不太好呢。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啦~这本也是卡的不要不要的QAQ 第73章 结局+番外   青帝多年来, 一直在吞噬世间灵力,如今青帝一死,丰沛的灵力洒遍九州, 无论妖界人界, 皆是有了许多新的变化。   修者们修炼突然事半功倍,飞升之人多了许多,九州七届,时不时的便传来滚滚雷声, 许多人历劫飞升。   如此一来,人间反倒太平了。修士们不再追逐权势,纷纷闷头清修, 就连妖物们也跟着消停了许多。   韩千觞走出蜀王宫, 风遇雪在后面跟着他。仙界的大战并没有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街上熙熙攘攘, 行人接踵, 好不热闹。   韩千觞重伤初愈,走着走着,便略微咳嗽起来。   风遇雪微微蹙眉,道:“还是早些回去吧。”   韩千觞却只摇了摇头。他在蜀王宫被关的难受,正想出来逛逛,风遇雪无法,只能随他。   二人走着走着, 韩千觞却在街市上一个卖花的姑娘前停下,他饶有兴致得看了一眼看的正灿的桃花。   “我送你一枝花,可好?”韩千觞厚颜无耻得问道, 他瞧着俊朗,模样年轻俊秀,只是一头扎眼的白发, 让不少人投来惊讶得目光。   而后,他不等风遇雪反应,已折了一枝桃花,戴在风遇雪鬓发间。   “人面桃花相映红,好看。”韩千觞笑道。   卖花的女子瞧着二人外形出众,身上衣着华丽,不禁嘴甜道:“今日是花神祭,传说若今日将满城的桃花送与心上人,便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这花神的传说倒是不少,只可惜没一个作数的。”风遇雪莞尔道,那卖花的女子方要分辨,她却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锭拍在摊子上。   “传说我不信,不过花我都买了。”   那卖花的女子一脸惊讶,随后拿起银两,欢天喜地得走了。   风遇雪召来蜀王宫的仆从,将花都搬了回去,韩千觞愕然看着她,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实在不是风遇雪的作风。   风遇雪回眸瞧他,不禁莞尔一笑。   她鬓边还插着那朵桃花,越发衬得面容娇艳,加上英气勃勃的眉毛和犀利的眼神,好看极了。   “怎么突然喜欢桃花了?”韩千觞掩饰一般得撇开脸,轻声问道。   风遇雪勾了勾唇:“就是突然喜欢,突然便想要了。”   她意有所指,盯着韩千觞。   说完这句话,风遇雪之前提着的一口气仿佛泄了。   她抛下天宫的一切,拉着韩千觞躲到这里来养伤,说白了,便是想把之前亏欠的补一补。   这些日子,二人并没提过两个人从前的关系,那些情感仿佛深藏在一汪不可见底的池水之下,纵然暗流涌动,表面上却波澜不经。   过去是韩千觞求而不得,风遇雪心若冰封,但日积月累的,风遇雪却是有些动容的,尤其天宫一战,韩千觞所作所为,更叫风遇雪又佩服又心疼。   她突然间,想要试一试,迈出这一步。   风遇雪一边想着,一边迎上韩千觞的目光。   四目相对,韩千觞似乎也有所感,轻轻笑了起来。   “风神殿下,如今倒是颇为任性的。”   他缓缓说道。   风遇雪转身道:“走吧,我们去看花神祭。”   很快,时辰到了,人流越来越密集,两个人便跟着人群涌出了城外。   花神的石像依旧矗立在原处,韩千觞抬头看着那耸立的石像,听着人群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愿我与夫君,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们身边,有女子小声的祈求着。   韩千觞转头看过去,正是方才卖花的女子,她一脸得甜蜜,被身边的男子搂在怀里。   可惜,世人又岂会知道,便是花神自己,都并没什么好姻缘的。   想到此,韩千觞不禁转头看向风遇雪。   风遇雪站在他身边,认真得仰望着花神的石像。   她眼神里略过无数复杂的神色,前尘往事,齐齐涌上心头。   她还记得之前站在此地时的心境,彼时她被韩千觞所制,一丝一毫自由也无,心中彷徨且不安,可今日再站在此地,风遇雪却只剩下千帆过尽的感慨。   “韩千觞,我想与你聊一聊。”她深吸一口气,转头说道。   花神祭上,四处都是许诺的情侣,风遇雪与韩千觞站在其中,多少还是扎眼的。   韩千觞面色苍白,可身形高大,眉宇间又多了一丝旁人没有的阴郁。一阵风吹过,江边柳絮簌簌落下,向祭拜花神的人群飘来。   年轻的情人们发出一声声惊呼,有女孩道:“相公你看!”   她的相公回道:“定是花神知道了我们的诚意。”   阳光正好,春日的江边,清风习习,漫天都是丰沛的灵气,带来山河间安宁,海清河晏。   风遇雪抬眸看向韩千觞,他苍白着脸,嘴角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样的韩千觞,实在叫人觉得不放心,他似乎对什么事都变得漠不关心起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不再在意风遇雪的态度。   她知道,他历经磨难,大约已没了曾经的勇气,但风遇雪却想要,做踏出这一步的那个。   “韩千觞。”她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们纠缠了这么久,说到底是我欠你的。”   韩千觞垂下眼睑,盯着风遇雪的眼睛。刹那间,他似乎有些困惑,不敢相信这是风遇雪说的话。   “什么?”他问。   “你我之间,恩怨难消,如今我却不知如何还你的人情。”风遇雪一本正经得说着,耳朵却不着痕迹得热了。   韩千觞愣愣看着她,似是许久没回过神来。   风遇雪见他如此颇不上道,只好又咬了咬牙才道:“我以情债还你,可好?”   韩千觞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想到风神殿下向来特立独行,既说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又哪里奇怪了。   他想说:你自觉欠我,便要拿你人来还吗?早知如此,我愿意生生世世给风神殿下做牛做马。   然而话没说出来,他突然间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不受控制得栽倒下去。   大约是从未主动表白过,风遇雪颇有些不好意思,纵然是抬着头,却不敢去看韩千觞的眼睛,只盯着他的下巴,只见韩千觞晃了晃,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倾身。   风遇雪愣了愣,下意识地接住他,才发现韩千觞竟已晕倒在她怀里。   漫天柳絮飘过,沾在韩千觞的黑发之中,风遇雪轻轻抱了抱韩千觞的肩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韩千觞再醒来已是深夜,风遇雪守在他床边,她听到他呼吸声渐渐重了,便盯着他的脸。   她见他眼皮下眼珠翻动,直到慢慢睁开眼睛。   “你醒了?湮的力量还在你体内,时长横冲直撞,你心绪不稳,便会催动你头上那枚钉子,引发旧伤。”风遇雪一边说一边看着他。   韩千觞盯着她,许久不吭声,直到风遇雪被他这古里古怪的目光盯得难受,才听他突然开口。   “你之前所说的话,当真?”   风遇雪微微一愣,而后轻笑起来。   “是说情债的事?那自然是当真的。”   下一刻,躺在床榻上的韩千觞突然起身,将她一把拉住,把她按在床榻之上,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而后,韩千觞紧紧盯着风遇雪的眼睛,仿佛想要一窥其中的情绪。   风遇雪不禁莞尔笑起来。   “你做什么?”   韩千觞笑道:“看你认不认账。”   深夜里,蜀王宫一片寂静,行宫里堆满了白日风遇雪买回的鲜花,屋内暗香浮动,风遇雪看着韩千觞眉眼间的笑意,无法克制的心跳起来。   她大大方方的勾住韩千觞的脖颈,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个吻。   “风神向来说一不二。”   这一夜,韩千觞吻过风遇雪的每一寸肌肤,直到天破晓时,才又沉沉睡去。   而体力甚好的风神大人慵懒得起身,神清气爽得吩咐厨房帮韩千觞准备早点去了。   韩千觞起床时,风遇雪已吩咐下人摆好了早饭,脸上神色餍足,倒是韩千觞,面色多少有些苍白,仿佛昨夜吃亏的是他一般。   风遇雪瞧着韩千觞一脸疲态的模样,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韩仙君瞧着比过去是娇弱了不少的。”她笑道。   韩千觞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风神大人如此嚣张,看来是嫌我昨夜伺候的不够用力。”   这话若是寻常女子,听了大约是要羞涩难当的,但风遇雪却非常人,她似笑非笑看了韩千觞一眼,淡然道:“仙君还是要保重身体的,咱们来日方长嘛。”   几句话便把韩千觞气出了内伤。   只可惜韩千觞大病初愈,身子确实亏空,还有一个湮附在他身上,也是不敢随便乱来的,是以心有余而力不足,很是不痛快。   那日清晨,他早早起来,拉着风遇雪离开王宫。二人没有骑马,径直飞到王宫郊外的山上。   清晨雾气氤氲,山顶上却是阳光正好,不远处日出东方,天色渐渐大亮,大片的云海便在脚下。   韩千觞抱着风遇雪坐在山上,静静看着太阳的光芒一点点洒向大地。   “天界没有这样的景色。”韩千觞轻声说道。   风遇雪抬眸看他,只见韩千觞望着太阳,眼底映衬着光芒,颇有几分坚定。   “你喜欢人间多一些还是仙界多些?”风遇雪问道。   “若没有你,我是喜欢人间多些的。”韩千觞轻轻一笑,提起仙界,他的口气倒是颇为不屑,“仙界众仙,与凡夫俗子并无什么不同。求取大道,靠的是烧杀劫掠,人人所求,都不过是更上一层。仙界看人间,只怕便仿佛是看畜生之类的吧。”   风遇雪颇为惊讶得看了韩千觞一眼,她倒是未料到,他心思里竟如此离经叛道。   “你不也是这般想的吗?嗯?”韩千觞一边说,一边收紧了他圈在风遇雪腰间的手,“你比所有人都看不起仙界那些人,所以这一回你想做什么?”   他轻笑着低头,在风遇雪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风遇雪抬眸看着韩千觞,忍不住笑道:“韩仙君如此懂我,以至于让我颇有些忌惮了。”   韩千觞听此,不气反笑,他苦笑道:“风遇雪,我好歹也喜欢你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道你的性子?”   “说来听听。”   “你骨子里离经叛道,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不管是人间的那个你,还是在天上的你。”韩千觞的声音顿了顿,慢慢道,“虽说你在人间那几年,困于情爱,但你仍然和楚晋他们有了交情,两国交战,你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就如你当年救我之时……风遇雪……喜欢你,很危险。”   韩千觞感慨道。   风遇雪笑了起来。   “这件事,你我都是栽了的。”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韩千觞无奈道。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想要彻底压制湮的力量,需要入琉璃境,上古神力制造了湮,必定也会有毁灭它的办法。”   韩千觞听此,慢慢点点头。   “好,都听风神殿下的安排。”   风遇雪看着韩千觞,轻声问道:“你不怕我送你去死吗?”   “能死在风神殿下手中,韩某人甘之如饴。”   ***   风遇雪带着韩千觞回到仙界,才发现仙界的一切竟已经恢复如初。叶瑾一身明黄袍子,坐在天帝曾经的位置上,神色严谨得听着属下们的汇报。   如今仙界妖界皆听叶瑾指挥,一应事宜也由他处置。   风遇雪拉着韩千觞走进大殿上,叶瑾正在听仙官们汇报境况。   “如今琉璃桥外已重新设好结界,灵都山中也种下灵根,不少妖修也回到山中居住。如今天地间灵力丰沛,众仙多在努力修炼,极少有寻衅闹事的人了。”   叶瑾抬眸看了风遇雪一眼,眉眼间竟是不悲不喜,他看向仙官们点了点头。   “好,虽说如今天下太平,但不周山外的守军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堤防魔族卷土重来,不可懈怠。”   仙官们忙称是。   “你们先去吧。”叶瑾挥了挥手道。   众人退去,叶瑾才在风遇雪面前露出过去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一脸怒意得骂道:“你还有脸回来,把这么大一烂摊子送给我!这世上还有你这般不管不顾得仙人?”   风遇雪干笑一声:“我这不是要研究如何灭湮的法子吗?”   叶瑾冷笑一声:“我看是重温旧爱吧。”   “也是顺便罢了。”风遇雪脸皮甚厚,毫不在意道,徒留下叶瑾心里暗暗吐血。   韩千觞在她身后含笑看着,亦道:“湮如今与我共存,这感情的事影响的是我的心绪稳定,说到底这也是关乎天地安危的大事,风神大人自然要上心的。”   能把自家私事说的如此厚颜无耻,叶瑾也是不知如何回他们了。   他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哼道:“看你们俩的架势,想来是要回来收拾这烂摊子了,你们要如何,直说了吧。”   风遇雪知道叶瑾是不怪他了,送了口气慢慢道:“我想重启琉璃桥,入琉璃境。”   叶瑾不禁一怔。   “湮之力既来自上古诸神,想来,他们总有法子灭了这湮的。”风遇雪沉吟片刻,才缓缓道。   这话自然是有些道理的,但叶瑾起先却只当风遇雪是想出了什么妥善的法子,可让韩千觞全身而退,可如今瞧着,她也是无旁的办法了。   叶瑾挑了挑眉,看向韩千觞,问道:“你当真愿意?这样做,与送你去死有什么分别?”   韩千觞微微一笑,他伸手在虚空中一握,莲心所化的钉子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道幻影。叶瑾发现,莲心比他初见它时,已衰弱了不少。   “这神器在衰弱。”韩千觞轻声道,“待它的力量彻底消亡,我没有把握能抵抗湮的侵蚀,与其坐以待毙,我更愿放手一搏。”   “既如此,我还能帮你们什么?”叶瑾垂眸,缓缓道。   风遇雪笑了笑:“带仙界众仙,躲得远远的。”   琉璃桥乃是琉璃境的入口,只有感受到创世神的强大神力,才能真正开启。   风遇雪和韩千觞早就商议过,想要琉璃桥现身,只有湮的力量才能开启。只湮再度临世,却不知会否伤及无辜。   叶瑾听此,慢慢点了点头。   此事风遇雪和韩千觞在蜀州时,便已商量许久,并不准备再多停留。   叶瑾很快带领众仙到下清天避难,整个上清天都为二人清空。   琉璃桥前,风遇雪看着韩千觞。   韩千觞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宽袍广袖,衣袂翩翩,当真仙风道骨,仿佛随时都要羽化仙去一般。   风遇雪看着他的眉宇间,渐渐泛起一朵金色莲花,莲花盛开,露出一根金色的长钉。   韩千觞面色淡然,眼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他瞧着她,勾了勾唇角,“风神殿下,我今日所为,不为天下,只为你。”   风遇雪怔忪片刻,才慢慢笑了起来。   她点点头,颤抖着声音道:“我知道,韩千觞,你早就不欠我了。”   “但我还是愿意为你做一切。”韩千觞轻声耳语着。   下一刻,莲心碎,韩千觞的眼底瞬间冲出大片的红色,澎湃的魔息充斥着整个上清天。   湮的咆哮声震颤天地。   琉璃桥感应到这强大的力量,渐渐铺开。上清天上空骤然间刺入一道白光,这白光耀眼到极致,将整个仙界照的透亮,泛着七彩光芒的台阶自白光之中探出,一阶一阶,铺到韩千觞脚下。   湮大笑起来。   “我回来了!”他狂热得看着白光的尽头,慢慢踩上琉璃桥。   这琉璃桥终究为我所开。   湮一边说,一边往上走。   风遇雪的双眼被强光刺的睁不开。   湮回眸看着她,他的手在虚空中一握,便多了一把剑。   剑光闪过,横在了风遇雪的脖颈上,沁骨的凉意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赤珠血脉,你想见识一番琉璃境吗?”湮轻声说。   风遇雪道:“随意。”   她看上去满不在乎,但湮知道,她想去看看。   “我的成功总归要有见证者欣赏,你跟我来吧。”湮轻哼一声,再不回头,只是慢慢踩上琉璃桥,往上爬去。   风遇雪跟在他身后,看着湮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她心中升起腾腾杀意,跟着他慢慢爬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饶是风遇雪灵力在身,修为深厚,也走的口干舌燥,浑身无力,她回眸看过去,只见台阶下面是滚滚浓云,上清天早已看不真切。   湮回眸看了她一眼,猩红的眼睛带着嘲讽。   “日后仙界,也不过是凡间罢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说着,湮继续往上走,没过多久,只见云层渐渐稀薄,周围渐渐泛起丝丝五色光晕,逐渐浓郁的灵气,让风遇雪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般丰盈的灵力她不曾在任何一处见过。   湮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他笑吟吟回眸看了一眼风遇雪。   “我们到了。”   话音未落,他挥手一剑,竟将大片浓云劈开,只见烟雾之后,空中竟莫名出现一道光柱,而后光亮越来越繁盛,很快豁然开朗,如一道门,缓缓打开。   “欢迎来到琉璃境。”   强光大胜,风遇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脚下已不再是层层叠叠得楼梯,而是一个充满着虚无的空间。   这便是传说中创世神们休养生息之处。   她脚下是大片大片白色的陆地,不知什么材质,眼前除了淡淡的雾气什么也没有。   没有山川湖泊,没有高楼琼玉,没有人迹,亦无鸟兽。   风遇雪怔忪看着这地方,不禁喃喃道:“琉璃境竟只是这样?”   在仙界的传闻中,琉璃境便如凡间看仙境一般,青帝口中的琉璃境有芝兰玉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法器,更有神祗。   可现在风遇雪眼前什么也没有,天地间空荡荡,一眼便能看见尽头,除了浓郁到几乎让人窒息的灵气,什么也没有。   湮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他似乎有所察觉,手指在虚空中微微一握,便能将灵气化为实体。   他用灵力凝结成一把匕首狠狠丢了出去。程亮的匕首环绕着整个空间,来回穿梭,回到了他的手中。   “有趣。”湮喃喃着,又一挥长袖,只见他面前显出一面镜子,他打了一个响指,镜中便开始呈现出画面来,画面里的琉璃境当真是比仙境还要壮美,雄壮的山川、凤凰和龙族漫天飞翔,创世神们却神色凝重,他们坐在一座高山之巅上,灵力在他们之间巡回。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风遇雪忍不住问道。   “别着急,我们一起来看,镜子会告诉我们一切。”湮轻笑着道。   他紧紧盯着镜子中俊美的男女。   他们人首蛇神,正是传说中的伏羲和女娲。   “这世间总共有五位创世神,伏羲、女娲、神农氏、共工、祝融……”湮慢悠悠地讲,“伏羲女娲有得天独厚的灵力,另外三个,却名不符其实。当年我欲做众神之首,却还是一败涂地。伏羲和女娲在不周山下设了局,将我压在那里。这之后他们便将天地一分为二,下面是人界,上面是琉璃境,还留了青玉和莲姬镇压我。可惜,莲姬已死,青玉心生异端,学着主人的样子,又生生造了一个仙境出来。”   这些事风遇雪勉强猜到,可这里若是琉璃境,那五位创世神又在何处?好好的名山灵兽,又都去哪了?   湮却好像早已胸有成竹,笑着继续看。   只见镜中五人的脸上渐渐透露痛苦之色,尤其是伏羲,面容逐渐扭曲,终于大吼一声,睁开双眼,喷出一口血。   其余四位神,面露惊恐之色。   湮在镜外看到这一切哈哈狂笑起来,他似已知道后面会发出什么,叫道:“当年竟是成了 !”   下一刻,只见镜中伏羲突然发狂,一边大叫一边祭出自己的宝剑砍向身边的人。   第一个死的是神农氏,而后是共工和祝融,最后才是女娲。   两个人首蛇神的天地之灵疯狂的杀戮着彼此,他们的蛇身渐渐出现无数道血痕,最后,伏羲掐断了女娲的喉咙。   凤凰的哀鸣彻响大地。   于是伏羲挥剑杀了凤凰。   他砍掉灵树,杀掉灵兽,琉璃境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这是你做的?”风遇雪蹙眉,问湮。   “是我。”湮得意洋洋道,“天地之初,本无人畜之分,伏羲女娲是天地灵物所化,后来自封为神,可七情六欲,一概不缺。我偷练丹药,扰乱他们心神,便是埋下了这祸根。”   风遇雪蹙眉片刻,慢慢道:“此事青帝可知?”   湮冷笑一声:“当年我以一己之力重创五位创世神,正是因了这一招,青玉那厮亦是心知肚明,他为何费尽心思要回琉璃境,便是知道那几位多半凶多吉少,若他重返故土,琉璃境中无数灵力,便全是他的了。”   风遇雪心中了然。而如今,青玉莲姬已死,这偌大琉璃境成了无主之地,已是湮的囊中之物,难怪他如此轻而易举登入这里。   此时,湮幻化出的镜子里,伏羲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琉璃境所有的灵力都进入他的体内,许久,随着一声狂吼,伏羲的身体里迸发出巨大的灵力,这灵力将琉璃境中的一切化为乌有,包括伏羲自己的肉身。天地间刹那间涤荡干净。   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余下浓郁到极致的灵力。   湮轻轻叹了口气,挥挥袖子,镜子消失,而后,随着他灵力的舒展,一座高山拔地而起,河流自山顶而下,灵树鸟兽飞快得出现。   风遇雪看着他,只见湮对她邪邪得一笑,轻声道:“与其考虑人间那些虚无缥缈的蝼蚁,倒不如与我一起,在这人间仙境里过下去啊。”   他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风遇雪的脸,凑在她耳边耳语道:“我缘何留你到今日,你总归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吧。我好歹长着一张韩千觞的脸呢……”   风遇雪看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只觉得后背微微发凉,湮的手指拂过她额角的碎发。   她勉强勾了勾笑容:“如此倒也无不可,不过我一生追求力量,放着这大把的灵气不修炼,我却是做不到的。”   湮微微一笑:“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更何况,你便是再如何勤加修炼,却也是不敌我的。   风遇雪笑了笑,心想:那可未必。   之后的日子,风遇雪并不知昼夜,她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偶尔湮也会点拨她两句,而风遇雪也发现,湮在修炼一途,进展并不十分迅速,或许是因为韩千觞这具肉身实在受了太多重创,也或许是他当年被创世神所伤的地方还没有好。   琉璃境中的灵气比仙界浓郁何止成百上千倍,风遇雪贪婪得吸收着这里的一切。   直到湮渐渐发现,琉璃境中的灵力甚至开始稀薄了。   他愤怒得找到风遇雪,冷冷道:“你不会以为你的力量可以强过我吧?”   风遇雪笑了笑:“万一呢?”   湮冷笑一声,突然幻化出一把长剑,朝风遇雪攻了过去。   风遇雪亦召唤出自己的水龙吟。   两把神兵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这之后,二人打到一处。   湮猩红着眼睛问:“这里是琉璃境!世人痴心妄想,永生追求的不死不灭之地!你还在贪恋什么?若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风遇雪冷笑:“懦夫才需要永生。”   力量的极限已不再需要任何招数,两股强大的灵力绞杀在一起,琉璃境中一切生灵再度化为虚无。   “这里不过是一个牢笼罢了。”风遇雪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摊开双手,巨大的灵力和湮的力量撞在一起,整个琉璃境都仿佛在震动起来。   风遇雪看着湮,眼神再坚定不过。   “我也做过奴隶,但我和你不一样。”她轻声耳语,“我不想做旁人的主人,只想让所有人都做主人。”   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出来,湮不可思议得看着风遇雪,他颤抖着肩膀怒吼:“你疯了!”   风遇雪微微一笑,她的身体仿佛一个漩涡,将周围的灵力疯狂的吸入,这是赤珠血脉特有的能力,也是来自湮的力量。   这一切不过瞬息,风遇雪将所有的灵力袭向湮,她甚至没有留下自保的力量,只这般与湮撞在一处。   整个琉璃境如一潭死水里转出一个漩涡,刹那间便将两个人裹挟在其中。   强大的力量将湮几乎绞碎,他痛苦的大叫,被风遇雪将身体一丝丝割碎。   风遇雪的眸子里泛着红光,她轻笑起来:“你不该留下我。”   在决定和湮来到琉璃境之时,叶瑾便交给风遇雪一本禁书,这书正是青帝多年钻研的修炼之法,可以以可怕的效率增强自己的灵力。   “琉璃境中无外乎几种情况,若创世神无事,他们只怕早就到凡间灭湮了,可如今上面全无动静,这法子你学会了,若有个万一也好自保。”   只可惜,叶瑾并不知晓,风遇雪想的从来不是自保。   湮迅速被灵力压制,韩千觞的□□被消融殆尽,风遇雪闭上眼睛,强大的灵力冲破了她的经脉,她的身体也在渐渐分崩离析。终于知道,伏羲最后是如何消亡的了。   身体开始疼痛,力量犹如洪水一般从风遇雪的体内倾泻而出,浓郁的灵力之中,两个残魂从肉身中分离而出,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灵魂在暴风中静静地注视着她。   风遇雪毫不犹豫的捏碎湮的灵魂,而后用自己剩余的力量将韩千觞的魂魄护住。   她轻笑起来,眼底的红色渐渐退去,换成温柔的神色。   “幸亏是我一个人来的。”她轻声道。   而后,风遇雪的身体也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上清天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宫殿之中,叶瑾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向琉璃桥的方向,只见天上突然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一道蓝光自天而下,落在琉璃桥下。   叶瑾赶了过去,只见一股强大的灵力裹着两缕残魂慢慢降下来,而后琉璃桥支离破碎,整个天空突然如镜子一般裂开,丰沛的灵力倾斜而下。   仙人们惊慌失措,仙子们看到叶瑾,纷纷惊恐地看着他。   “殿下,发生了什么?”   叶瑾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用怕,从此以后,琉璃境已不复存在了。”   他说着,甩了甩袖口,将那两缕残魂兜住,慢悠悠往奈何桥边去了。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轮回镜已碎,于是叶瑾慢悠悠叹了口气,随手寻了个修仙门派,将袖中的残魂丢了下去。   “随你们玩去吧。”他撇撇嘴,“没意思的很。”   只见那两缕残魂在半空中兜了个圈,仿佛与叶瑾道别一般,才慢悠悠飘了下去。   一炷香后,百花门两位长老的妻子同时生产,恰好诞下一男一女两个婴孩儿。   同时,两位长老给这两个极有缘分的孩子订了个娃娃亲。   (正文完)   番外:   自仙界动荡,灵气充盈之后,人界开启了全民修仙的时代,各色小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百花门立派不过百年,门主花娘本是一富贵人家的花匠,后来她侍弄的花草通了人性,化为精怪,便拉着她创了个门派,门派之中一半是花草,一半是修士。   风遇雪和韩千觞乃是百花门立派长老的孩子。   韩千觞的爹是个木系的修士,娘则是一朵芍药精,而风遇雪的爹娘则正好想反,爹是一株风信子,娘则是个水系的修士。   植物成了精,但于照顾孩子一道却十分不精通。   所以风遇雪第一次见到韩千觞,是她半岁的时候,被娘亲抱着到隔壁串门,却发现韩千觞被自己的娘亲埋在土里,只露着一个脑袋。   芍药精手里拿着一个花洒,一边浇水一边慈母般得笑道:“好孩子快点喝,快点长。”   “我的好妹妹,你干什么呢。”风遇雪的娘吓了一跳,忙上前把韩千觞扒拉出来。   “这孩子可不是这般养的。”谁料,芍药大手一挥,道,“姐姐不必担心,这孩子有一半芍药的血统,不会出事的。”   于是在风遇雪懵懂的年少时间里,她每日都有丫鬟仆从看顾,从吃母乳到喝小米粥,再到如成人一般饮食。   而韩千觞则隔三差五的被埋在土里,一张俊秀的小脸面无表情得被淋了一遍又一遍。   芍药的想法没错,即便如此,韩千觞的身体也没有丝毫异常,但没有人愿意老是被埋在土里,尤其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就蹲在他身边。   是的,韩千觞从小就知道,隔壁风伯伯家的遇雪妹妹,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早熟老成的韩千觞打小就有个疑问,为何他们二人同样都是人花混血,风遇雪就可以像人类一样长大,而他却要当花呢?   直到后来,风伯伯看到他,十分感慨得跟韩千觞的爹感慨道:“老韩啊,还是你家会养孩子啊,这娃娃就应该埋在土里的嘛。”   韩老爹嘴角抽搐,许久才勉强道:“如人一般长大,也是不错的。”   风伯伯唏嘘道:“罢了,你我都是孩子他娘做主,商量来商量去又有什么用呢?”   韩千觞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想从土里出来,得先解决他娘。   有一天,风遇雪又来看韩千觞。   小小的韩千觞被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头。他听到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   风遇雪蹲在他身边,顺手拎着花洒给他浇了点水。   “韩师兄,今日太阳大,我给你多浇点水。”   韩千觞盯着风遇雪嘴角笑起来的梨涡,许久才寂寞得问道:“你如今每日都做什么呀?”   “阿娘教我认字呢,可爹爹总想把我跟你这般,埋在土里。”风遇雪唏嘘道,“幸好娘不听爹爹的。”   年少的韩千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韩千觞轻声道,“若是成了,以后我们都能一起玩了。”   “什么忙?”风遇雪轻声问道。   “你附耳过来,不可叫我娘听见。”韩千觞道。   风遇雪凑过去,趴在地上,侧耳听韩千觞的话。   两个小孩子嘀嘀咕咕了许久,风遇雪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许久才为难道:“啊……”   “照我说的做。”韩千觞道。   风遇雪难为得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就是百花门的测试,所有满六岁的孩子,都得参加。   韩千觞难得被芍药从土里挖出来,梳洗打扮了一番,平素里灰头土脸的小泥孩儿,顿时变得又白净又好看,穿一袭白衣裳,在擂台上很有些仙风道骨。   就连门主花娘都忍不住感慨:“多好看一孩子啊,总埋在土里可不好。”   然而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小孩,却很快便被风遇雪打了个满地找牙。   风遇雪揪着他领子,把韩千觞按在地上,拳头狠狠捶他胸口。   韩千觞嗷嗷叫着,起先是装的,后来却是真的了。   他呜哇乱叫着:“阿娘阿娘,快来救我!”   于是,小孩子们东倒西歪,笑成一团。   芍药终于反思了一番自己的育儿策略是不是有问题,加上门主花娘也建议孩子大了,该上门里的私塾了,于是韩千觞自此,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童年。   百花门的私塾,是专门帮门下弟子扫盲的。   除了韩千觞风遇雪这样的二代,也有不少门里自然修炼成精的精怪。   比如说后院自己成精的爬墙虎和木槿花。木槿花是个长得有些阴柔的少年,修成人形时已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比韩千觞高一个头,爬墙虎则是个憨憨的姑娘,长着一张圆滚滚的脸,可爱极了。   木槿花瞧着韩千觞,笑话道:“你不是那个被打的跪地求饶的芍药吗?以后可千万别上擂台了,丢人现眼的很。”   韩千觞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他板着小身板儿,正襟危坐在最前面,认真的磨墨。   爬墙虎好奇得看了他一眼,转身问边上的风遇雪:“他整日埋在土里,为何会那么弱呀?”   爬墙虎就是整日里喝山上的雨露修炼成精的,在她看来,如此修炼十分不错,韩千觞这般,实在是奇了怪了。   风遇雪懵懂得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从未埋在土里过。”   “你们自然不一样,你们一半是人,一半是草,无论哪种修行方式都可以,只是有人天生根骨太差,无论哪种方式,都修不好罢了。”木槿花摇着折扇,轻笑着看韩千觞。   “这天气热吗?”韩千觞回眸看他一眼。   “啊?”木槿花愣了愣。   已是秋天,山中地势高,自然是不热的。   “你扇扇子的样子,傻透了。”韩千觞毫不留情得嘲讽道。   木槿花气的跳脚,刚要出手,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咳嗽,一个老者慢慢走了进来。   这是私塾里唯一的先生老松。   老松的老伴儿是个凡人,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他没什么本事,除了能化人形,什么法术也不会。   这样的精怪在外头极容易被修者抓去练功,所以老松便投入百花门门下,给孩子们上上课,日子过得悠哉。   他瞧着是个古稀老者,眼睛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眯着眼看自己的四个学生。   “私塾每日一个时辰,中间休息一炷香的时辰,午时放课。课上不许闲聊,不许打闹,课业都得按时做,否则我便告到门主那里去,打你们手板。”老松像个凡间的教书先生一样,一本一眼得开始教一些诗经周易之类的。   修仙的门派,文化课不必太好,毕竟他们也不用考秀才,但总归不能是睁眼瞎,若不然连内功心法秘籍都看不懂,也太不像话了些。   在读书这些事上,也不知为何,韩千觞莫名有些天赋,拿起笔来,就显得十分像样,一节课上完,他已能写几个字了,字迹更是横平竖直,十分有力道。   老松惊讶得看了他一眼道:“孩子,你练过字?”   韩千觞摇摇头:“不曾。”他老实答道,“但不知为何,曾梦见自己写字,仿佛是一封信,开头是这样的。”   他说着,便在宣纸上写下见字如面。   老松瞧着哈哈大笑道:“这瞧着倒像是情书,想来你上辈子乃是个痴情种子。”   精怪们插科打诨,哪里顾忌什么孩子不孩子。   一天下来,全门派都知道,韩千觞会写见字如面,上辈子定是痴情种子。   就连上法术课,花娘都不慎说漏了嘴。   “小情种,啊,不是,那个千殇,你来试试,变些水出来。”   韩千觞垂眸,手指捏了一个仙诀,一道水柱自他指尖冒出来,浇在眼前的花盆里。   花娘惊讶得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一直被你娘埋在土里吗?她教过你?”   韩千觞摇摇头。   “乖乖,这不是天赋不错嘛。”花娘喃喃着。   木槿花听了,更加不高兴起来。   法术课上完,韩千觞和风遇雪一起回家。   二人年纪小,尚且不设防,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路过的修者们见了,都忍不住上前捏脸颊。   风遇雪被捏的眼泪汪汪,于是再有人来,韩千觞义正言辞得挡在她面前。   “不要捏妹妹的脸。”他说话奶声奶气,偏偏很有大人的样子,逗笑了不少人。   于是众人开始捏韩千觞的脸颊。   这一来一往,韩千觞的脸红了半边。   风遇雪抹着韩千觞的脸,皱着一张小脸,幽幽叹了口气:“哥哥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小韩千觞大义凛然得摇摇头。   “不疼!”   说不疼,那是假的。   韩千觞捂着红扑扑的小脸回家时,芍药便心疼不已的摸着他的脸,念叨着:“还是埋在土里好啊。”   “娘,真不疼。”韩千觞警惕得看着芍药,斩钉截铁道。   芍药无法,只唉声叹气得点头:“好,不疼。”   第二天,韩千觞逃也是的从家中跑去私塾。   老松教了他们一首新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韩千觞明明还不懂意思,但却莫名觉得这诗好听。   而木槿花也盯着风遇雪,若有所思。   下课的时候,木槿花拦住了韩千觞,他脸色阴沉得盯着他,气道:“小子,你和风遇雪有娃娃亲的?”   韩千觞点头。   木槿花冷笑:“我要下战书,你若输了,就不能娶她。”   山中的精怪没什么道德的束缚,从来都觉得谁厉害,谁便是老大。木槿花喜欢风遇雪,他觉得风遇雪身上风信子的味道好闻极了。   他听说韩千觞和风遇雪自小有婚约,那个总是哭唧唧的小孩,根本不应该娶他喜欢的风信子。   “好,我们决斗!”韩千觞不甘示弱。   木槿花点头:“今夜子时,我们在山中比试!”   一言为定!   虽韩千觞不知道木槿花为何一定要在子时做这些,但还是按着时辰,从自己的房中偷偷溜出去。   夜里的百花门一样热闹,月之精华很适合木系的修炼,门里不少花花草草都趁着这月色舒展筋骨。   韩千觞踏着月色,拉上风遇雪一起偷偷溜到后山,只见木槿花早等在那里,爬墙虎也在旁边看热闹。   门里的精怪瞧着四个娃娃,瞧瞧把消息告诉了门主。花娘轻轻笑着:“随他们去吧。这叫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而此事,青梅竹马四人组还在一脸严肃的商议四人要怎么比。   木槿花说:“我大你小,你先出招。”   韩千觞道:“好,那便各凭本事,谁先求饶谁就输。”   爬墙虎担忧得问:“这样不好吧,会受伤的。”   木槿花冷笑:“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而后,两个小孩子便祭出自己贫瘠的几个法术,打了起来。   可惜两个人年纪都小,法术的杀伤力很是差劲,很快就演变成了肉搏互殴。这方面,韩千觞显然更天赋异禀。   不过几招,他就把木槿花按在了地上。   两个少年皆是一袭白衣,在泥土里滚了好几遭,脏得厉害,好在两朵花不觉得沾着泥土是脏得。   韩千觞骑在木槿花身上,一拳狠狠打在木槿花的脸上。   木槿花哎呀呀得叫着,捂着脸上的淤青哇哇怒吼:“你打我脸?”   韩千觞冷笑道:“打的就是你的脸!”   爬墙虎怯生生看着二人,小声问风遇雪:“这个样子不要紧吗?会不会惊动门主和长老们啊。”   风遇雪一本正经得摇摇头:“不会,我娘说了,百花门的规矩,不管私下打斗,尤其是争风吃醋之类的。”   “什么叫争风吃醋啊?”   “就是男人为了女人打架。”风遇雪稚气的小脸难得露出凝重且深沉的模样,“据说,让男人打架的女人都叫红颜祸水,这是我爹教我的。他还说我阿娘就是红颜祸水。”   爬墙虎懵懵懂懂得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直到最后木槿花也没有求饶。   满身泥巴的韩千觞打累了,气喘吁吁得坐在木槿花身上,没想到木槿花突然使了个法术,用藤条把他拽到了地上。   “今日不算,等我们来日再战!”木槿花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得说。   韩千觞冷笑:“随时奉陪。”   那天,红颜祸水风遇雪拉着韩千觞先悄悄回了她家,却没想到二人被风遇雪的爹娘抓了个正着。   “你们大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风遇雪的娘问道。   “木槿花和千殇哥哥要打架,我去看了。”风遇雪说道。   “他们为何打架?”风爹惊奇得问道。   “因为我是红颜祸水啊。”风遇雪严肃认真的回答。   如此直到十年后,风遇雪的绰号也仍然是红颜祸水,只是如今孩子大了,大家都背着她叫这绰号。   比如说门主花娘遇到风家夫妇就会问:“你家红颜祸水最近如何?”   又或者老松在私塾遇到韩千觞,也会问:“你家红颜祸水呢?”   韩千觞无奈瞧着老松,拱手道:“先生调笑了,今日是遇雪生辰,故而不来上课了。”   老松先是一愣,而后唏嘘道:“十年了,过的真快。”   韩千觞亦是微微一笑。   十六岁,意味着他和风遇雪已经出师,可以外出历练。百花门与世无争,所谓外出历练,多是叫门派弟子看看世间人事,但花娘心知外界人心险恶,并不愿门下弟子多在外逗留。   韩千觞和风遇雪下山那日,花娘便特意叮嘱二人:“出门在外,多听多看,不要多管闲事,遇到事情,赶快传书求救,叫你们爹娘去救。”   风遇雪灿烂一笑:“好的门主,放心吧。”   花娘瞧着她一脸灿烂的小脸,幽幽叹了口气,又转而看韩千觞:“看着她点。”   韩千觞沉稳得点头:“谨遵门主之令。”   二人结伴下山,还没到山脚,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木槿花和爬墙虎。   韩千觞天资极高,这些年逐渐超过了木槿花的修为,然而四人十年情谊,关系也是不错。   “听说你们要下山,我们陪你们一起好不好?”爬墙虎渐渐也长成了少女的模样,一身红衣,腰间悬着一把长刀。   木槿花仍是手挥折扇,轻轻哼了一声。   “好好好,我们一起。”风遇雪笑嘻嘻搂过爬墙虎的胳膊。   两个姑娘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往山下走去。   出了百花门,四人一路往西。   现如今九州太平,修士们都在努力修炼,妖界仙界都十分平和,四人一路走走停停,所看不过各地风物,偶尔也会与修者们切磋,却没遇到什么冲突。   如此一路走过,直到进了蜀州地界。   一路乘船往西,滚滚的江水两侧,渐渐变成了崇山峻岭。   风遇雪懵懂得看着四周,轻声问韩千觞:“不知怎的,就觉得这里很熟悉。”   韩千觞也轻轻点头:“我也是。”   四人上了岸,却见路边有个打扮妖娆的女子突然拦住四人去路。   “四位仙君可是来妖市的?”那女子上前一步,与韩千觞攀谈。   也不知为何,她只瞧了一眼,便觉得韩千觞是这四人中的主心骨。   “妖市?”韩千觞重复这个词,他似乎在某本书里听说了这个词,传闻那是许多年前十分罪恶的一种交易方式,后来仙帝叶瑾一剑毁了妖市,并颁布仙令,若有人重开妖市,众仙皆可杀之。   没想到,这蜀州地界上,竟有人顶风作案,还敢开妖市。   “我们便去看看如何?”韩千觞转头问风遇雪。   风遇雪自然是点头的。   下山就是来凑热闹的,若没有热闹可凑,那还有什么意思。   四人跟着那妖娆的女子走进一个结界。   众人一踏上去,阵法便被启动,一阵强光过后,四人出现在一处昏暗的房间中。   “还请各位留下押金,便可四处闲逛,拍卖将在一个时辰之后举行。”   如今妖市转入地下,所在的位置也越发隐秘起来,可规模甚至是参与的人数却更胜从前。   过去,这里只拍卖价值连城的宝贝,比如赤珠血脉,又比如一些千年难得一见的生物和珍品。   可如今,这里已成了九州中最大的销赃之地。   只见妖市里,摆摊的小商贩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宝贝,有各门派不知哪位仙尊遗失的佩剑,也有法宝、丹药、甚至是一些妖精的内丹。   现如今,已极少有人愿意靠猎取精怪的内丹修炼,毕竟如今的仙帝身兼妖王,最是不喜走歪门邪道修炼的人。   可吞噬内丹修炼仍是修炼的捷径,免不得是有人想铤而走险的。   四人边走边逛,还寻了个茶摊,吃了些蜀州特色的美食。   如今蜀州十分盛行吃一种河虾,虾有两钳,壳硬而头尖,若是佐以辣椒花椒等料,炒制一番,肉质紧实,味道鲜美。   四人边吃边聊,又喝了些花雕酒,足足吃了十斤。   韩千觞没怎么吃,只一个劲儿的给风遇雪剥虾。   风遇雪一边吃一边和爬墙虎兴高采烈得说着方才听说的故事。   “蜀州有花神祭,花神乃是仙帝的母亲,传闻花神与伴侣分开,直到病去时才见到他,很是可怜。”风遇雪轻轻叹息道。   “是啊,这样的神仙却还在保佑有情人,我还听过一个传闻,说风神也是花神面前,与所爱之人定下终身的。”   “风神?”风遇雪疑惑得问道,“我怎没听说过这个神仙?”   “传闻风神在上一次大战中陨落了。”韩千觞剥开最后一只虾,将虾肉放到风遇雪的盘子里,伸手拿起雪白的毛巾,将手指间沾染的汁水擦干净。   他面色间十分平静。   “啊?陨落了啊。怎么会呢?”风遇雪泛着嘀咕道。   “我知道这个故事。”木槿花不但打不过韩千觞,就连讲故事都比不过他,自然很是不服气,听风遇雪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不禁自告奋勇道。   花草想要修成人形需要五百年,木槿花自二百年前便有了心智,自然知道一些陈年旧事。   “风神殿下是为了消灭邪魔牺牲自己,与她一起的,还有她的道侣,据说她那位道侣虽不及她,但也是修为十分了得的高手。”木槿花清了清嗓子,“关于他们俩的传说有很多。有人说,风神的伴侣就是邪魔,当年她是与伴侣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她的道侣为了风神魂飞魄散,风神因此黯然伤神,再也不肯现世。”   爬墙虎咀嚼着虾肉,很是遗憾的问道:“没想到这故事竟如此忧伤。”   木槿花幽幽叹了口气:“是啊,可天下所有的精怪都承风神殿下的情呢。若是没有她,人界妖界,皆不会有这般多的灵气,供人修炼。传闻在这之前,修者们互相残杀,世道炎凉的很。”   风遇雪连吃了好几颗虾肉,把手指塞在嘴里吮吸,感叹道:“小木,你懂得真多。”   韩千觞盯着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曾有一本蜀州的风物志记载,一百多年前,风神曾与道侣一同在蜀州参加过花神祭,你若好奇,等咱们看完了妖市,也可以去瞧瞧。”   风遇雪眼神亮了起来。她把手从嘴巴里拿出来,笑着对韩千觞道:“真的?”   韩千觞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翻动。   “我又如何会骗你?”他强装镇定道。   四人说笑了一阵,拍卖的时辰到了,才一起起身,跟着众人进入会场。   妖市的拍卖场千年不变,偌大的会场足有数千张椅子,中间的台子上,庄家开始展示各种各样的宝贝。   有东海的珠子,南方的仙草,四人什么也不买,只好奇得看着。   风遇雪看累了,不知不觉靠在韩千觞的肩膀上,眼神耷拉下来。   韩千觞不禁莞尔,小声问:“困了?”   她木木得点点头:“嗯,有点。”   韩千觞换了个姿势,让风遇雪靠的轻快了些许。“若是困了就睡吧,待会儿结束了我叫你。”   风遇雪恹恹得点点头,而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仰头看向韩千觞:“我要去花神祭。”   韩千觞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去花神祭。”   下一刻,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鼓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妖市中间推出一个笼子,里面有个楚楚可怜的妖娆女子,怯生生看着周围的一切。   不少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妖市的司仪笑眯眯得点点头,慢慢开口道:“此乃一株桃树精,欠下债务,自愿卖身为奴,诸位仙家想要提升修为也罢,想要带回家去做个红袖添香的侍女也罢,皆可。”   一时之间,满场躁动。   买卖成型的精怪素来为九州所不齿,但听司仪的意思,这桃花妖乃是自愿的,这就叫人不禁蠢蠢欲动起来。   那桃花妖瞧着面若桃花,妖娆美艳,自她出现,便有一股子若有若无得桃花香气浮动翩翩,叫人不禁把目光都投向了她。   风遇雪困意全消,坐了起来。   “桃花妖唉……”她惊讶得说道。   此时的木槿花和爬墙虎却是面色严肃,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是血桃花。”木槿花沉声道,神色间有几分杀气。   “桃花浇灌了仙人的血便会变成血桃花,日后也可靠这来修炼。这一株足有三千年的道行了。”爬墙虎说道。   他们以植物修成人形,最是知道其中的奥秘,这血桃花的本事,只怕比在坐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可偏偏要在这里装柔弱,这哪里是卖身,只怕是狩猎。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二人的话,那台子上的妖娆女子目光幽幽地朝四人看了一眼,那杀气顿时袭来。   可周围隐约的暗香却叫人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此时,在场中的人已觉察出不对劲,有人拔剑大喊道:“这妖孽有古怪!”   然而并无人听他的,倒是有不少人一脸觊觎得看着血桃花,出起了价钱。   闹哄哄之中,韩千觞起身,拉起风遇雪的手腕:“走吧,不看了,太脏。”   木槿花和爬墙虎也站了起来。   可惜四人终于是走的晚了。   只听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偌大的树干和树枝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狰狞得袭上众人。   台子上的血桃花已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她每走一步,身体里便窜出一截树枝,一根根扎进泥土里,无数的藤蔓四处捆绑修者。若是被她抓住,修者们就会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不能动的修者被桃花妖的枝干捆起来,而后慢慢被吞噬。   空气中,甜腻的花香渐渐染上了一丝血腥味。   韩千觞和风遇雪拔出剑来,爬墙虎和木槿花亦是亮了兵器。   血桃花轻轻笑着,把一个又一个修士吞噬。   木槿花丢出折扇,折扇在半空中打了个圈,狠狠削掉了几根桃花枝。   桃花妖看向四人,冷笑道:“哪来的小东西,别打扰老娘的美餐。”   爬墙虎的兵器是一把大刀,很适合劈砍树枝,她一边砍一边大喊:“你这是逆天而为,要遭天谴的。”   桃花妖不以为然。   韩千觞和风遇雪对视一眼,剑应声出鞘,也开始对付桃花妖。   然而三千年道行的精怪,他们哪里是对手,很快也陷入苦战。   桃花妖的根茎早已将这妖市牢牢盘踞,一边吸收修者们的修为,一边对付余下的人,她的功力因此暴涨,就连香味也浓郁了许多。   韩千觞未料到这次出门历练,竟会遇到这样的事,一边担忧,一边把风遇雪挡在身后。他的剑狠狠劈开桃花妖的树枝,一边回头对风遇雪道:“还不快走?”   风遇雪自然是不走的。两个人只好且战且退。   只听桃花妖大怒:“这世上有修者吸□□怪的内丹,缘何不能叫我吃这些修者?”   韩千觞冷笑一声,手指捏一个剑诀,问道:“不过是想走捷径,给自己找些理由罢了!”   说着,他一剑接着一剑砍向桃花妖,桃花妖吃痛,气的双眼猩红看向韩千觞,嘶声道:“你一初出茅庐,半人半妖的小畜生,也敢教训我?”   说着她狠狠抓向韩千觞。   此时,风遇雪的剑也挥出。二人配合默契,虽与血桃花修为相差甚远,却也不落下风。   余下的修者们也终于回过神来,一起与这桃花妖缠斗。很快,妖市的结界分崩离析,众仙从水中打到岸边。   只可惜,众人皆不敌她。现如今九州灵气丰沛,凡是有些天赋的,大多闭关静修,只待飞升,能出来游山玩水的,多是些门派的小辈。   几番招数下来,倒是韩千觞和风遇雪的修为最好。   血桃花连吃百人,功力又有增进,逼的韩千觞和风遇雪节节败退。   “瞧着你们与我也算半个同类,老娘不杀你,把这英俊的后生留给我,那小丫头就可以走了。”血桃花嚣张得笑着,一脸媚意得看向韩千觞。   韩千觞蹙着眉头,权衡利弊。   若是自己留在这里,可以换风遇雪周全,倒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下一刻,风遇雪已一剑刺了上去。   “老妖婆你做梦,我家相公也是你能带走的!”一边说着,她一边恶狠狠朝桃花妖刺了过去。   这气性极大,不知为何,风遇雪的身后竟隐约透出一丝金色光芒来。   而此时,天宫之中,叶瑾正忙里偷闲得喝了一杯茶,一边陪着他的是当年守着轮回镜的蛟龙。   黑蛟如今化了人形,摇头晃脑道:“说来也有十六年了,风神和韩仙君也不知过的如何?”   叶瑾啜了一口茶,笑道:“管他们呢,待魂魄养好了,自然就回来了。当年他们三魂七魄都有损伤,我花了几百年才修补好,想来起码也得再在人间养个几百年才行吧。”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天边一道金光闪过,仙界大震,叶瑾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   仙女们奔相来报。   “风神殿下回来了,风神殿下回来了。”   叶瑾暗叫一声卧槽,风遇雪那厮,怎觉醒的这么快。   而此时,人间花神像边,血桃花苟延残喘得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风遇雪浑身金光,手中握一把水龙吟,剑尖指着她的鼻子。   “算你倒霉,偏偏遇到我。”她笑吟吟道,英姿飒爽的样子,与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韩千觞站在她身后,无奈得看了她一眼。   风遇雪举剑,这一剑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刺向血桃花。   血桃花发出一声尖叫,却发现自己的修为竟如流水一般褪去。   “不杀你,就是修为嘛,重新练吧。”风遇雪笑道,她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血桃花身上摘下一株开得最盛的桃花,别在鬓边,朝韩千觞莞尔一笑。   韩千觞上前,将她拉进怀里。   二人的灵魂在这激荡之间,彻底醒了过来。   韩千觞不禁气道:“醒的这般早,三魂七魄可养好了?”   当初琉璃境一战,风遇雪先保韩千觞,自己伤的不轻。   风遇雪笑道:“你瞧我像是没养好的样子吗?”   韩千觞见她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吻。   “可以吗?”韩千觞小声问道,“一直和我一起?”   风遇雪笑的弯了弯眼睛:“那却要看韩仙君的本事了。”   韩千觞苦涩一笑:“我又有什么本事?”   他虽这般说着,却伸手拉住了风遇雪的手,二人慢慢飞到花神像前。   “还记得我们之前来过的时候吗?”韩千觞轻声说着,伸手抓住了风遇雪的手。   前世今生一起涌上心头。他想起过去的苦,然而记忆中更新鲜的,却是百花门青梅竹马的十六年。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风遇雪的额头。   “我们现在可是青梅竹马的呢。”   一阵清风袭来,风遇雪鬓边的桃花跟着轻轻颤抖。   这女子,他拼尽全力,终究是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结局复制了两遍,所以字数超了,只好把番外也挪过来,大家凑合着看吧。   唉,以后不开连载了,每次都不按大纲写,自己把自己搞崩了呜呜呜呜   下本全文存稿吧,应该会先写《狗皇帝》, 就这样,顶锅盖爬走。感谢在2021-05-19 23:56:15~2021-07-25 21:2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33随意 20瓶;不言 10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