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星[女A男O]》 作者：凤久安 　　文案： 　　军事学院高材生陆修明，穿回了千年前的星际战国时期，身份是卡帕星落魄贵族家的Omega小儿子。 　　他的兄姐们通过婚姻，跻身星系帝国“上流”阶层。 　　而陆修明作为一个信息素淡薄，体弱多病，无法吸引Alpha的废物Omega，被家族视作弃子，饱受苛待。 　　某日，陆修明在和平舞会上，邂逅了彼时不被承认的，流浪星团舰长尹星柔。 　　这个女Alpha对他颇感兴趣。 　　为了脱离家族掌控，陆修明请她带走自己。 　　尹星柔微笑道：“好啊，那就结婚吧。” 　　…… 　　陆修明跑了，不日，流浪星团传出婚讯。 　　而与流浪星团牵扯上关系，简直是家族耻辱！ 　　盛怒的父亲把陆修明从家族中除名，兄姐们更是签发了星系通缉令，要将他彻底抹杀。 　　尹星柔直呼：“刺激。” 　　看来，她抢了个麻烦丈夫。 　　#女主是个克夫狂魔# 　　#男主自打结婚后就经常被刺杀# 　　#天生一对呢！# 　　#喂，美人，看我成王# 　　#一见钟情型# 　　CP属性： 　　男主冷傲倔强美人，辅助狂魔 　　女主非大事不正经，最后统一各星元帅 　　文内元素： 　　ABO框架，其余多私设 　　星系不只有ABO，还有其他智慧物种，出场物种的各种奇怪类别，全体由作者自己创设。 　　故事剧情和经历上小虐男主 　　GB向 　　女主有感情有抱负，不是屑，宠文。 　　男女主灵魂伴侣 　　我的理想是征服浩瀚星辰，但我仍会爱你，我永远的爱人。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修明，尹星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超AAAA点开收获快乐！ 　　立意：理想至上真爱永恒 第1章 等待重逢 玫瑰节前夕，他回到了过去。…… 　　当你乘坐战舰穿越茫茫无尽的尘埃带时，会从那陨落的星辰灰烬长河中，看到一点瑰丽的粉红色远远的闪烁，如同古老时代，象征爱情的玫瑰，于荒芜中盛开。 　　这就是玫瑰星名字的由来。 　　玫瑰星的名字，是第二纪元星际战国末期，最后统一了星系星盟的总督尹星柔给起的。 　　截止到今日，第三纪元847年，玫瑰星命名已满千年。 　　这是个需要大加庆祝的纪念日，刚入春月，玫瑰星各地就开始张罗起节日来。与尹星柔有关的文化宣传科普也多了起来。 　　玫瑰星的文创协会主席此刻正在第一军事学院校长办公室，他向校长说明了来意。 　　“都说您收藏了许多第二纪元星盟总督尹星柔的相关物品，我们希望您能割爱一两件，为咱们玫瑰星的旅游经济做一点贡献……当然，也能给第一军事学院打响名头，多收几个外星学生。” 　　“尤其那件……尹星柔与陆修明二人的肖像油画。”主席说道，“听闻，尹星柔当年有过承诺，希望此画能在玫瑰星满千年的命名节那天公开亮相。” 　　校长笑了一笑，说道：“是，她说过。那幅油画，藏着她时隔千年，对陆修明的最后一次表白。” 　　“那么……”主席深感此次藏品展出有望，神色激动。 　　校长低头轻笑。 　　第一军事学院的校长，是个很神秘的大佬。 　　他来历不明但富可敌国，是玫瑰星全球闻名的投资集团Lavender的实际掌权人，并且是第一军事学院的创办人和校长。 　　第一军事学院，创校于第三纪元伊始，距今有八百多年了。 　　也就是说，这老家伙，起码活了八百多年。 　　平时，这个校长不以真面目示人，会用一个温文尔雅的AI形象，代替自己出面会客。 　　此刻，这个AI智能人交叠着双腿，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 　　“不知不觉，已经千年了，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短暂……”他说，“我会在玫瑰节那日，公开我所有的藏品，主席。” 　　这给了星联主席极大的惊喜，再次确定校长是要将自己所有的藏品都公开展览后，主席放松下来，喝了杯红茶，闲聊起来：“来之前就听说，校长是狂热的尹星柔藏品爱好者，甚至连养子，都取名陆修明。” 　　校长有个养子，是从卡帕星捡回来的孤儿，取名为陆修明。 　　众所周知，第二纪元的那个陆修明，是尹星柔璀璨生涯中唯一的伴侣。他跟随着尹星柔出生入死，看着她从流浪星团一步步瓦解星际帝国，成立联盟，开启联盟时代，走向顶峰。 　　说起来，也是个传奇人物了。但陆修明因为一生坎坷多灾多难，加之第三纪元废除了陈旧的姓氏标记，很少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么看，校长的确是个狂热的怪人。 　　“陆修明，是尹星柔的至爱。”校长眼神飘远，慢悠悠说道。 　　主席显然是做过功课的，说道：“都说您这个养子，因为与陆修明很是相像，您就把这名字给了他。不过，您的养子，好像是个Alpha？” 　　尹星柔的那个伴侣陆修明，是个Omega。校长的这个养子，前两年分化后，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 　　校长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窗外天空中闪烁的节日预热彩屏，意味深长道：“我的收藏，只有真品。” 　　主席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藏品受损，保证道：“我们会在您展出时，做最棒的安保，这一点请您放心。” 　　玫瑰节前夜，陆修明下了晚课，手腕上的终端机跳出一条消息。 　　——请到校长办公楼七号舱，我在这里等你。（来自校长） 　　“校长吗？”同学道，“那我先回宿舍了。明天的玫瑰节，你打算怎么过？” 　　“修车，它该做保养了。”陆修明说。 　　“去看展览吧？校长说，明天会开放第三科技馆，展出那幅特别有名的油画。”同学语气中隐隐有些兴奋，“传说中，这幅画是尹星柔留给陆修明的最后一封情书！” 　　说着，同学不忘揶揄他：“你这个陆修明，不打算去看看？” 　　因为知道自己的名字来源何处，陆修明对千年前的星际战国时代相关历史都有一种叛逆般的排斥，他摇头道：“我对她不感兴趣。” 　　“去呗！据说是唯一一张尹星柔留存下来的黑发形象，就是看一眼尹星柔也值得了。”同学擅自定了下来，“我明天接你！” 　　陆修明刷了手腕上的终端机，从售货机中买了一片压缩营养饼和新出的多味果能量剂饮品，叼着饮品袋窝进了自己的小型飞行器中。 　　脱去外套，调好音乐，输入目的地，换上手动驾驶模式。 　　蓝色的操作屏上，淡淡的映着他的脸。 　　他黑发黑眼，长相偏锐利，给人又薄又锋利的感觉。虽说五官没到惊艳的地步，但却颇为古典，美得不动声色，美得内敛。 　　即便把他丢在一堆漂亮的脸中相比也毫不逊色，无论是谁，目光都会被他吸引，沉陷在他独特的气质中。 　　比起大多数Alpha，陆修明的气质更温柔些，又因为他的身体天然对信息素不敏感，坦白说，像个孤高的性冷淡，所以他的Omega朋友很多，大家都说跟他在一起很舒心，但也没人想跟他做什么。 　　四舍五入，他白长这么一张脸。 　　白长这么一张脸的陆修明到了七号舱，舱门就自动开启，校长已在内等候多时。 　　七号舱是校长的藏品库，里面摆放的，全是与尹星柔有关的物品。 　　校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摘掉白手套，露出金属色的机械手，冲陆修明招了招手：“尝尝这茶。” 　　很古老的冲泡方式，茶这种东西，现在已成为心怀复古梦的小众爱好者消磨时间的存在。 　　陆修明摇头：“我来之前吃过饭了。” 　　校长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尹星柔是个活得很古朴的家伙，她喜欢花时间亲自冲泡红茶，喜欢卷薄荷烟草，喜欢看古籍，喜欢种花种草，还喜欢亲自绘油画……顺便一提，她对古文明中提到的花语很有研究。” 　　陆修明见怪不怪，校长狂热痴迷尹星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被校长收养时起，校长就会告诉他一些和尹星柔有关的琐碎小事。 　　“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闲聊。”校长温和笑着，在低头喝茶时，轻声道，“最后一次。” 　　校长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玫瑰星命名满千年的纪念日了。玫瑰，尹星柔拿到的那本古籍中，玫瑰的话语是爱。” 　　陆修明预感他要啰嗦很久，索性坐了下来，端起了茶品了起来。 　　校长又道：“二十年前，第三纪元827年，夏月，我在卡帕星找到了你。” 　　“嗯。”陆修明道，“转眼二十年过去了。” 　　“我来告诉你，我的真名吧。”校长忽然转过头，露出一抹活泼又沧桑的笑。 　　“你的真名？”陆修明跟不上他的思路，今天的校长，看起来有些不同往日。 　　“我的真身就是AI，型号为千年前战国时期最通用的A型981，因为两个天才主人的改装，我的意识得以拥有漫长的寿命……我名字很多，本名叫投琼，你可要记好了……等她把我的名字换作红豆时，那就是她送你的第一首情诗，来自古地球的半句残诗。” 　　陆修明紧绷着端庄的表情，但从他眼神中看，他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就当校长又沉浸在“尹星柔”效应中，独自发神经。 　　校长很琐碎的讲着，大多数话语，陆修明都没怎么听明白。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校长起身道：“是时候给你看她了。” 　　不远处的墙两边打开，一幅三米多高的油画缓缓从墙后缓缓推出。 　　陆修明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这幅画上。 　　灯光照在这幅油画上，校长仰着头看向这幅油画，似有千言万语，眼神中翻滚着情感：“终于又见到这幅画了……去看看吧，修明。” 　　不必校长多说，陆修明从第一眼看到画中人时，就似被电光击中，不由自主地上前，静静注视她。 　　那是尹星柔和陆修明的画像。 　　画中，这位征服了星辰大海的第一位总督尹星柔，优雅又随意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军服挺拔飒爽，而她身后，她的Omega扶椅背而站，面带微笑。 　　相似的脸。 　　陆修明摸向了自己的脸，这幅油画中的陆修明，比从投影课本中看到的陆修明，更像他。 　　“修明，你知道千年前，曾差点毁灭全星际的致命武器吗？” 　　“时间尽头吗？”陆修明回答，“星际战国之前就被发明出的一种时间武器，应用到了战场上，后来因为时空错乱，险些酿成全灭的大祸，这种玩弄时间的武器没过多久就被全面销毁，早已绝迹。” 　　“时间尽头这种武器，只要击中了人，就能将他丢入扭曲的时空中，从此消失不见，是十分致命的违禁武器……不过，也有人幸运的被时间之神选中，用某种代价换取自己完整的到达某个时间点，存活下来。” 　　陆修明却像看呆了似的，痴痴望着那幅画，并没有听到校长的话。 　　校长笑着说：“刚捡到你时，你总问我，你的生身父母是谁，你从哪里来。答案，就在你眼前。” 　　校长指向了油画中，站在尹星柔身后的那个男人，千年前，星际战国时代，陪伴尹星柔征服浩瀚星辰的男人，陆修明。 　　恍惚中，陆修明走近了，更近了……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碰触这幅画。 　　触碰到这幅画的刹那，手指似被什么微微击中，一阵疼痛从他指尖漫开，瞬间麻痹了全身，使他意识朦胧了下去。 　　同时，冰冷的机械声在他耳边响起。 　　“时间尽头已激活，传送坐标，第二纪元837年卡帕星北部庄园……” 　　陆修明：“什……” 　　再一眨眼，七号舱中的陆修明消失不见，油画静静镶嵌在墙上，画的表面脱落了一只干枯如贝的残骸。 　　那是千年前就已被全面销毁的致命武器，时间尽头。 　　“这是您在千年前，亲自放在这幅画的最后一颗时间尽头，它将送你回去……”校长弯下腰，手掌心点燃了残骸，将它燃烧殆尽，“修明，我的使命完成了。” 　　他为自己输入了一串口令，模式启动。 　　——是否销毁第二纪元913年，陆修明输入的“时间尽头违禁计划—等待重逢”任务命令？ 　　校长微笑道：“是，确认。” 　　——是否销毁第二纪元903年，尹星柔输入的“请陪伴陆修明”任务命令？ 　　校长微笑道：“是，确认。” 　　——是否销毁自己作为尹星柔AI，名为“投琼”、“红豆”、以及“相思”时期的全部记忆和意识？ 　　校长微笑道：“是……我确认。” 　　——销毁命令执行启动倒计时，十、九…… 　　校长轻声道：“Lavender，薰衣草，古老地球上的一种植物，花语为等待重逢……你命我做这一切，都是你回应给她的告白。总有一天，你会在千年前想起，你有多爱她。” 　　“再见，陆修明。”校长举杯，“我和主人，在千年前等你。” 第2章 回到庄园 他需要重新分化 　　陆修明浑身的骨头仿佛被巨大的空压碾碎，疼到他精神恍惚，如坠入不可自控的梦中溺了水，在断断续续的窒息感和失重感中挣扎。 　　虽无法用身体去感受，五感全灭，但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强光的照射和时空的扭曲。 　　身体……好烫，就如内里燃烧起熊熊大火，要把他烧干。 　　尤其腹部，烈火正在此处慢慢撕裂他的身体，似传说中凤凰涅槃，死掉，而后重塑。 　　终于，这种诡异的感觉消失了。 　　失去意识前，陆修明的身体撞击到了地面，从面部传来的细微触感和迟来的嗅觉判断，他安全的落地了。 　　空气中的味道是陌生的，散发着水果花草的芬芳。 　　是……庄园吗？ 　　陆修明昏了。 　　天空中悬浮的监察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北部庄园三号采摘区，发现时空异常，请前去消杀。” 　　三号采摘区，裹着灰色廉价免洗衣的奴隶们好奇的聚集了过来，远远围着，望着从扭曲的时空缝隙中掉出，躺倒在野蔷薇种植园的陆修明。 　　“——请各位员工归位，请各位员工归位，继续工作，继续工作。” 　　监察器开启消杀模式，对陆修明所在的区域实行了灭菌处理。 　　一驾光鲜亮丽的小飞行器驶来，外表闪闪发光彰显贵气，可从飞行破空的声音判断，这台飞行器已经很陈旧了。 　　飞行器后，跟着几个哈巴狗似的监工，驱赶着那些奴隶回去干活：“都回位继续工作，不要打扰六少爷！” 　　舱门开启，一个年轻的男人踏着蔷薇，端着手腕上的防身枪，谨慎地看向被蔷薇淹没的陆修明。 　　他就是卡帕星统治家族，一星贵族陆家排行第六的儿子陆天沉，因他分化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成年后，家主便指给了他几个花卉园供他平日里的花销。 　　“从时空缝隙中掉出来的奴隶吗？阿帕，扫描他。”陆天沉给出指令。 　　“是，主人。”他手腕上的AI系统开启了基因扫描，吐出了一个让他颇感意外的答案，“基因扫描结束，与家主第七个儿子陆修明，匹配度百分之百。” 　　“陆修明？”陆天沉调开家族档案，搜索陆修明后，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十年前，时间武器泛滥，一些反帝国分子做出最后的抵抗，潜入各大星球贵族庄园大肆抛下时间尽头光弹，打算与贵族们同归于尽。 　　时年，家主养在西半球的第七夫人和她年仅六岁的小儿子陆修明，不幸被时间尽头击中，就地消失。 　　两年前，家主在用餐时，他那个第七夫人的脑袋才从时间缝隙中掉了出来，恰巧落在家主的汤碗里，引发了许多不快。 　　众所周知，时间尽头这种武器，杀伤力极强，被卷入时空缝隙后，能有个全尸就是极大幸运了，更多的会像第七夫人这样，身体的各个部件被不同的时间割裂，零零碎碎落到不同的时空，或者就此消失在黑洞中。 　　陆天沉不得不感叹起陆修明的运气：“竟还是完整的尸体？” 　　他的AI阿帕纠正了他：“陆修明，心跳呼吸正常，轻微伤，正在进入分化期……” 　　“什么？还活着？！”陆天沉大吃一惊。 　　他这个弟弟十年前消失在时空中，十年后，竟然带着长大的身体，全须全尾的回到了正确的时空？！ 　　这是什么运气？！ 　　“送他去医疗舱。”陆天沉做出指令，思索片刻，又向家主报告了此事。 　　陆修明醒来，茫然了一瞬。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素衣，从简单的医疗舱坐起来后，他环顾周围的环境，蹙起了眉。 　　入目的陈设在他看来，技术功能的确都很古旧，难道真的被时间尽头传送回了千年前？ 　　他抬起手，想问自己的终端机以便确认时间，但手腕上空空如也。 　　终端机已经被时空隧道吞没——意料之中。但看到自己的手腕，陆修明却慌张起来，他的身体状态不太对劲，手腕看起来，比他从前的更细弱些。 　　陆修明调试着身下的这台医疗舱，他在第一军事学院主修机械工程专业，千年前的简单机器，稍微做个调试就可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告诉我身体的各项数值。”陆修明问道。 　　调试成功，医疗舱冷冰冰播报了一些数据，陆修明对比自己每年的体检报告，得出了结论。 　　自己的这副身体，目前的状态是十六岁。 　　“不妙。”事情有些不妙，他眨眼功夫，被时空送回了千年前，掉落在了身体处于十六岁状态的时间节点，这个节点，再加上还在不停上涨的激素数值……他肯定，自己将被迫进入分化期。 　　“你醒了？”陆天沉打开舱门走了进来，“还记得我是谁吗？” 　　陆修明摇头，眼前的人看起来和他没有半分相似，陆天沉长着一张长脸，和他的信息素一样普通。 　　“我叫陆天沉，是家主和南半球的养殖场管理者所出，是个Beta，是你的六哥。” 　　“对不起，我不记得。”陆修明回答。 　　陆天沉扔给他一个简陋的AI装置，让他自行查看家谱档案做了解。这个AI没有名字，寿命即将到头，回应总是滞后好几秒。 　　陆修明很耐心的查阅了陆家的档案，了解了来龙去脉。 　　他的确是卡帕星的统治者，一星贵族陆家十年前被卷入时空中消失不见的小儿子。 　　只不过，他被时间武器击中后，幸运的落在了千年后的第三纪元，被校长收养，而这次的穿越时空，不过是校长设了个圈套，用了违法的时间武器把他再次送了回来…… 　　话说，时间武器是可以定点投送吗？ 　　等等……这么说的话，校长其实是知道他的身世？ 　　倒也符合逻辑，校长是个活了千年的AI，名字没记错的话，叫投琼。凭借校长熟知他会在何时被时间武器送到千年后的第三纪元来看，这个AI一定与他很是亲近。 　　陆修明尝试着在陆家的档案库中搜索投琼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个AI并不是陆家的AI。 　　陆修明的脑海里闪过那幅画，忽然反应过来，尹星柔。 　　糟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并非校长给他起名为陆修明，而是他这个陆修明，原本就是第二纪元那个做了尹星柔Omega的陆修明。 　　校长那个老家伙，应该是尹星柔的AI！ 　　一切解释通了！怪不得校长会等待千年，在第三纪元养大自己，又把他送回来。 　　“多管闲事。”陆修明深感不悦，“凭什么自作主张送我回来，真以为我回来，就一定会和你主子好？” 　　“晚上家主要来，你最好做个准备。”陆天沉带来了几个奴隶，指示他们给陆修明梳洗。 　　陆修明疑惑不解，明明有AI可以迅速换装，为何还要如此复杂？ 　　“……不需要。” 　　“在地面上，就有地面上的规矩，家主很讨厌依赖智能的废物，咱家的规矩遵照古法来，这也是我们卡帕星的一大特色。”陆天沉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拍手让奴隶们来。 　　陆修明直皱眉头。 　　科技飞跃式发展，人类开拓了浩瀚星空后，文明却崩塌瓦解。 　　绝对的武力压制使得奴隶制再次兴起，为了方便配给资源，稳固权力，帝国采取了最老旧陈腐的血统继承制，分封贵族。 　　这片星河中，除了贵族，其余的全是奴隶，二级分化，中间并无平民。 　　贵族之间也分有等级，一级压一级，一切照尊卑办事。 　　而陆家的这个一星贵族，是贵族的最底层，意为够格统治一颗星的贵族家庭。统治两颗星的，叫二星贵族，以此类推……最高为七颗星，是贵族中的最尊贵家族，尊称为七星大贵族。 　　在贵族之上，就是帝国皇族，统治着资源最富饶，战略地位最高的十三颗星球，以及各大贵族。 　　陆修明隐隐头痛。 　　他在平等自由的第三纪元接受教育，自然是反感帝国奴隶制的。这就意味着，他迟早还是要到流浪星团去，给尹星柔卖命。 　　因为尹星柔干的事，就是摧毁帝国奴隶制，从大帝皇的手中解放这片星河中的所有星辰。 　　猛地一阵发热，让陆修明无力弯下腰，紧蹙着眉。 　　他又想起了一个坏消息。 　　第二纪元的陆修明，是个Omega，也就是说，自己这次的重新分化，结果很可能是……Omega。 　　尽管在学校时，他极其抵触星际战国这段历史，但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课中，记得一些战国时期的古怪习俗。 　　底层贵族家的Omega，是可以体面“交易”的。 　　这里说的体面交易，就是形似婚姻的一种关系。一些想要往上攀爬的贵族，会在Omega分化成熟后召开舞会，供参加舞会的贵族们体面的“竞价”，价高者得，运气好，Omega质量优，或许能得到出价者一颗星的统治权许可。 　　陆修明想，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陆家大概率是不靠谱的，他必须弄清楚流浪星团现在的位置，搞辆飞行器，计算好航行时间，离开陆家，加入这个最终的赢家队伍……然后远离尹星柔，老老实实跟着流浪星团，做个普通的打工人就是。 　　疼痛剧烈了起来，陆修明跪到在地，大口喘息。他的身体素质……似乎不大好。 　　灰衣奴隶们推来了一面可视镜。 　　陆修明抬起头，巨幅镜中映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墨色长发，长度几乎及腰。 　　校长说过，即便是被“时空之神”选中的幸运儿，也要付出代价才能平安穿越。 　　看来，时空这次送他回来的代价，就是改变了他的身体，拿走了属于第三纪元的那具强壮健康的Alpha身体。 　　“修明，站好了，让家主看看你。”陆天沉扶起他，让他在镜子前站定。镜中的影像传输回了本家。 　　陆家本家宅中。 　　家主正拨弄着手中的能量液逗他的狗，那些狗都是他改装后，替他看管庄园震慑奴隶的食人钢牙狗。 　　陆修明的映像传送到他眼前时，这个强壮的男alpha懒懒扫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能量液倾倒在地上。 　　一群狗疯狂舔食。 　　“倒是像他的那个Omega母亲。”看得出，家主对陆修明的相貌还算满意，“也不知能分化个什么给我。” 　　他的AI是个灰发老人形象，谦卑的弯着腰说道：“通过数值分析，大概率会是Omega。” 　　“他母亲的信息素蛮好闻的……”家主回味道，“玫瑰园里长大的小奴隶，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嗅起来就像晴朗夜空下慢慢冷掉的玫瑰大道……” 　　他支着脑袋，看着陆修明的映像，眯眼道：“不要让我失望，我的儿子。” 第3章 沉默者 这里有个变态 　　分化期通常是一个月，快一些的，三个晚上就能定性。 　　陆修明不情不愿，拖拖拉拉，已经持续分化一个半月了。 　　看着每日从玫瑰园传递来的身体数据，家主的嘴角日渐耷拉。 　　都这个时候了，陆修明的信息素数值仍然慢悠悠维持在低水平线，肉眼可见分化品质不会上乘了，落个普普通通都难说。 　　家主烦躁了起来。 　　他有三位在帝国正式注册过名字的“夫人”，这三位上得了台面的生育方，统共给他生了四个孩子，夭折的就有三个。 　　只剩一个Omega大女儿，信息素勉强能在“优质”中占个中等位置，运气好，入了帝皇的花名册，若有幸能被召见生育，他便能升个星。 　　只是这帝国的事说不准，他那个好女儿，有可能明日就得宠，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在帝皇面前露个脸，这点升星的指望约等于无。 　　再看自己剩下的三个孩子，先是“母族”的出身就矮一截，不是什么正统贵族家的，接着，小儿子陆修明因战火失踪。陆天沉分化成了beta，唯有五子陆泠风还算争气，换给了友星双骑星的二星贵族，靠圆滑手段混了个记录在册，算是双骑星领主正式的配偶，说起来也算保住了家族名誉，为家族争了光。 　　只不过，因为卡帕星的资源迅速消耗，奴隶越来越少，家族也逐渐落魄，家主的野心已经凋零差不多了，陆修明却回来了。 　　想当初，陆修明的生母就是因容貌出众被他相中，脱去奴隶的外衣入了半个贵族籍。因而，家主对陆修明抱着很大的期待。 　　他已经盘算好了，RH星群有个四星贵族正在物色土壤肥沃的星球，有意建立合作发展贸易，输送些奴隶过来。虽然这位四星贵族私下里的风评不太好，喜好玩弄配偶，但他出手阔绰，能给的体面从不吝啬。 　　等陆修明分化后，交易给这位四星贵族，顺便向他讨个荒芜的星园，让陆家名义上升个二星贵族，家主这辈子也算死而无憾了。 　　更别提升了二星贵族，也能让大女儿有更多的机会在帝皇面前出头——假若被帝皇相中，他三星贵族也有得做，寿命也会更长些。 　　但他的好儿子，却与他的期望反着来。 　　沉不住气的家主破天荒的叫来陆天沉，要他仔细说说陆修明的情况。 　　陆天沉也不知说什么好。 　　“是我疏忽了，早知道你不中用，就不该让他住在你那里。”家主嫌弃道。 　　陆天沉半阴了脸，不敢顶撞，拐弯抹角说自己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弟弟，还给陆修明定期注射了些催激信息素利于分化的营养针。 　　说来说去，意思是，并非自己不尽心，而是陆修明自己不中用罢了。 　　“身体也不太好……”陆天沉补充。 　　陆修明身体很虚，一天内清醒的时间不多，体力跟不上，只要在户外超过三小时，他的各项数值就开始下降。 　　家主摸着他的那些恶狗，慢悠悠问道：“身体无所谓，他能从时间尽头活着回来，就已是天大的运气。功课可做了？” 　　“小七虽不喜言语，但学东西很快，都有好好的在学。”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会跟着我去巡园，人不笨，学了几次驾驶，能独自驾车巡视庄园，还能……” 　　陆天沉还未讲完，家主眼前蛮横的跳出通讯屏，屏幕上，正是家主想要攀交的四星贵族，白应。 　　“帝皇召我到主星去，我取道银树星群，差不多要在你的卡帕星中转，停留几日。带人不多，需要的补给清单已给你发过去了，陆远，你要如何招待我啊？” 　　“自是盛情招待……”家主假笑，心中盘算着如何在接风宴上，从白应身上捞点油水来。 　　正在这时，驿站塔那边传来警报：“主人，七少爷独自驾驶B3飞行舱，朝银树星群方向去了，已经脱离卡帕星制空区，即将进入天枢星管辖区……” 　　“去追！”家主道，“他是怎么突破三道防锁，跑出卡帕星的？！” 　　要进入外太空轨道，必须先经过卡帕星的三道内封锁，每道封锁都有实时警报系统，必须输入正确的动态密码才能穿过。出去的密码，连陆天沉都不知，陆修明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应听了，嗤笑一声：“是你家的孩子叛逆了吗？三方队，银树星群方向，帮陆统领找个孩子。” 　　很快，白应那边就有了回音，他的舰队锁定到了形单影只型号为B3的飞行舱。 　　白应愉悦道：“陆远，人我给你找到了。你是打算先收拾逆子，还是先设宴感谢我？” 　　--- 　　陆修明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摸清了陆家的家底和卡帕星的防空系统。陆家果然落魄，无论是防空系统还是家里留存的船舱，这点技术在战国时代也只是二流水平。 　　作为第三纪元的机械工程高材生，陆修明破解这些老掉牙的玩意儿，简直是降维打击，轻轻松松。 　　手边能用的不多，他把陆天沉丢给他的AI拆了，做了个简易的干扰反应器，驾驶着破旧的飞行器，进行了第一次闯线尝试。 　　没曾想，这就顺利的过了卡帕星的三道防锁。 　　只是到了外太空后，情况复杂起来。 　　第三纪元，每个星球之间是共享空域的，外太空也有联盟统一指定的天际公轨，可以自由来去不设卡。 　　可第二纪元，贵族与贵族之间严防死守，大家各自圈了一亩三分地，出了卡帕星的制空区，立刻就进入了隔壁天枢星的制空区，撞响了天枢星的警报，巡航舰队立刻发现了他，要赶来查他的通行许可。 　　陆修明掉了个头，打道回府。 　　他这次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探勘情况，摸排路线。 　　刚刚回头，左翼便插来三十来艘星舰，簇拥着十分臭屁的主舰，似调戏他这架小破船，将他团团围住。 　　主舰通讯切来，但因陆修明的座驾太过陈旧，只能声音通讯。 　　“小子，乖乖回家。”那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下次想溜出去玩，我借你架更炫的，也好不折了你家主人的脸面。” 　　主舰伸出带“捞夹”的闪耀飞行器，钳住了陆修明的座驾，带他一同降落到卡帕星。 　　陆远的接风队伍已在降落点等候，许是撑排面，他凑了三百架卡帕星上最新型号的飞行器队伍，组了阵队，看起来也算气派。 　　但精心撑门面，抵不过儿子不争气。 　　陆修明的那架破旧的飞行器被白应有意摔了个报废，惨不忍睹地滚到接风队伍的面前。 　　陆远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好在陆修明勉勉强强，还能直立着自己走出来，没怎么受伤。 　　陆天沉怕他坏事，连忙将他拽到自己身后的无顶飞行器上，乖乖回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白应走出骚气闪耀的飞行器，与陆远寒暄几句后，拍了拍自己的AI，他那穿着暴露的美艳AI转换为一只珠光宝气的单筒望远镜。 　　白应眯起眼，望远镜锁定了陆天沉身后的那个长发Omega。 　　刚刚出舱时，他就注意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美色。现在仔细品，更是惊艳。 　　好倔强的气质，好凌厉的眼神，绝美。 　　白应舔了下嘴角：“你这儿子，叫什么？” 　　“陆修明。”陆远眼睛亮了起来，“还在分化期。” 　　“不不。”白应色眯眯摇手指，压着嗓子说，“已经是个完全的Omega了……让我看看他的信息素……数值不是很高啊。” 　　白应的兴致减了大半。 　　他的那个AI望远镜，已经帮他解析了陆修明的各项数值。 　　陆修明的信息素是个动态数值，数值不高，一直勉强在低水平上下小幅度游动。 　　陆远有些抹不开面子。 　　“不过，这个数值……”白应像是想起了什么，两边嘴角勾起，手扣上望远镜，扬眉道，“不知陆领主要不要跟我做个媒？” 　　陆远惊异万分，但这老狐狸看出白应的意图后，压下心中的惊喜，笑眯眯道：“不急，给白领主接风才是正事。” 　　交易嘛，总要等对方先开价。 　　不过因为陆修明身体欠佳，他并未出席宴会，白应也没再提。 　　等宴会结束，陆远叫来陆天沉商议此事。 　　“刚刚又做了次体检……修明他信息素淡薄，基本等于……沉默者。”陆天沉艰难道。 　　沉默者，就是指几乎没有信息素反应的Omega，他们无法激活配偶的欲·望，且受孕概率低，在这个处处都标榜有强生育力和性吸引力的Omega才是上等品的时代，沉默者几乎等于无人想要，不值钱的废物。 　　陆远发愁了，他沉吟片刻，疑惑道：“那白应看上他什么？” 　　散了宴席，乘着露天飞行台的白应搜索着陆修明的身影。 　　他的AI道：“他是个沉默者，主人要用什么换他？” 　　“不过就是个玩物。陆远想必也不敢开什么天价，卡帕星这些年落魄得很，给几只舰艇，一个亿的奴隶，就够他乖乖把这小家伙双手送上了。” 　　“沉默者。”白应道，“这可是个稀有品。你瞧见了吗？他的那个眼神，还有露出来的那段脖颈线条……堪称完美。一群没出过星的无知底层，还不知道沉默者的妙处。” 　　白应馋巴巴道：“只要耐点性子，花点时间，等把沉默者给摆弄开了，他就会爆发出最香甜的味道……妙啊，真妙啊。这块一尘未染的宝，是我先发现的。” 第4章 美人被囚 大美人来了~又美又疯 　　家主心中早拟定了价格，断不敢多要。只是，他又好奇白应这种十分在意信息素，只爱循味儿猎艳的主，又如何会看上他这个便宜儿子。 　　思来想去，老狐狸联系了双骑星的陆泠风，听听这个主意最多的儿子会有什么看法。 　　“谁，陆修明？”陆泠风很是惊讶，“竟然这么好运气吗？还能活着回来？！这是好事啊，父亲。” 　　陆泠风思维独特，说中了一个因素。 　　“管他信息素有还是无，能从时间尽头活着回来，这是全星系仅有的一个！就冲这一点，他这种好运体质，不得值一颗星？父亲，你莫要答应了白领主，我看啊，父亲不如先把修明的幸运星体质大张旗鼓的宣传出去，现在哪个贵族还缺生孩子的？比起生孩子，他们更想要个吉祥物。” 　　家主狂喜。 　　“还是你有主意！” 　　陆泠风说得对，是他太心急。就算陆修明信息素缺失，但他这独一无二的幸运体质，拿来做一番文章，自然会有贵族蜂拥而至，争相竞价。 　　开个拍卖舞会吗？只是这些年，卡帕星只能自给自足，舞会开不了太排场的，到时来人少了，岂不是没面子？ 　　正琢磨着，帝国主星发来通讯，他那个好女儿给他带来了一条惊天好消息。 　　“父亲，帝皇提拔了我，我现在快要到卡帕星了，具体的我到家与您说！” 　　家主来不及搞排面，还好他的女儿并不在意这些，第二日清晨，脚尖就沾到了地面。她高高的盘着头发，捏着一把浮夸的羽毛扇，白脸红唇，匆匆将自己进入帝皇花名册的事与家主说了。 　　“春阳，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家主摸着精心修剪的菱形小胡子，笑容如花。 　　“自从帝皇给自己移植了章鱼触，好多侍奉的花儿都畏惧他，但我不怕，他很开心呢……”陆春阳翘着脚尖，又道，“父亲，家里相貌齐整的高阶奴隶多挑几个，我要办个舞会。” 　　“可是帝皇的主意？” 　　“自然，咱们要升星了。”陆春阳自信满满，“这可是帝皇亲口说的，要我回家好好玩一番，顺便帮他开个和平舞会。” 　　陆天沉带着陆修明来见大姐。 　　陆天沉依照礼仪规矩，单膝跪下，吻大姐的脚尖。陆修明细长的眉微微一挑，贯彻自己装傻充愣是块木头的人设，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陆春阳展扇，死盯着陆修明看。 　　家主趁机说了陆修明的这桩愁事。 　　“泠风说得对。”陆春阳道，“我弟弟虽无信息素，但模样拿得出手，又是被时间之神选中的幸运星，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当然要风风光光给家里挣个体面。” 　　陆天沉起身，问大姐：“帝皇为何要让咱们来办舞会？” 　　要知道，卡帕星处于星系边缘，就是全球奴隶一同供给，也怕是撑不起十夜的帝国级别舞会。 　　别的不提，只着舰艇基台停靠，卡帕星的制空范围就不够的，势必要从旁边的天枢星借外太空的场地，暂时用做“停车场”。 　　“请几个四星五星的顶天了，帝皇拨了些支援，还命天枢星跟双骑二星配合咱们，舞会不可敷衍，但也不用过于隆重。” 　　老狐狸问：“这是为何？” 　　陆春阳哼了一声，这才把实话说了：“还不是尹星柔那疯子，半个月前，摩多沦陷了三星，加上之前的，她那个破流浪团，已经拿下摩多全线区域，建了大本营。” 　　陆修明抓到了尹星柔的名字，屏息听着。 　　“七天前，尹星柔的流浪星团驻扎在银树附近，还攻破了中央星的安全系统，在帝皇熟睡时，冷不丁的要帝皇猜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尹星柔……尹姓，好端端的七星大贵族不做，加入流浪星团是要做什么？何等叛逆。”家主摇头。 　　“帝皇说，她还太年轻，只是因为父亲被抢走，记了仇，这才走了弯路，不过帝皇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陆春阳道，“但该给的安抚还要给，哄个孩子而已。银树离咱们这里近，帝皇……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要我办个舞会，安抚她。” 　　原来尹星柔的流浪星团就驻扎在银树方向。 　　陆修明垂下眼，又一次规划起了他的逃跑计划。 　　“不过，帝皇说了，舞会玩开心了最是重要，尹星柔不值一提，倒不必过多关注她，甚至……”陆春阳道，“帝皇暗示过我，那种心比天高的疯子，应适当打压，也让她多一点尊卑概念，是她自己不要七星贵族的继承身份，偏要跑去做无主的流浪狗，她当自己是谁？还指望我供着她，给她好脸色看吗？” 　　陆修明嘴角多了一丝嘲讽，微不可查。 　　“白应呢？我来会会他。”陆春阳站起身，走到陆修明身边，羽扇轻佻地托起他下巴看了眼，与家主说道，“弟弟择偶这等光耀家族的事，自然要比安抚一个疯子流浪狗重要。” 　　陆修明嘴角微微一抽，后退半步，柔柔弱弱咳了两声，陆天沉叫来几个奴隶，扶他回庄园休息。 　　等回到医疗舱，陆修明趁人不察，开着巡航器，迂回到了白应的主舱附近。 　　白应今日打了猎榨了花，听说陆家有出息的Omega女儿回来探亲，便到会客厅礼貌见一面。 　　陆修明咬着他自己做的简陋屏蔽器，观察他的换防警报系统，摸出规律后，月黑风高的，钻了个空，偷了白应的飞行主舱。 　　“XT-3驾驶系统，果然好古董。”陆修明牙咬着屏蔽器的按钮，破解了驾驶码，操控飞行器启动。 　　XT-3驾驶系统算第二纪元中期较为先进的技术了，速度自然是比第一次出逃时用的“老爷车”快许多。 　　陆修明知道，一天时间，以卡帕星现状推断，三道防锁必然不会有大的更换。 　　老办法，陆修明再次攻破三道防线，抢在飞行器撞警戒网前，有惊无险地飞出了卡帕星。 　　白应带来的主舰都悬停在第三环道上，陆修明不敢开自动巡航模式，猜测着他们大概的位置，连蒙带猜尽量避开了他第三环道。 　　之后，他一路向银树方向跑。 　　以XT-3的速度和燃料消耗来看，大约只能支撑五天。 　　他必须在五天内，找到停靠在银树群星内的流浪星团，加入他们。 　　卡帕星的地面上，白应以枪为杖，撑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停车区抿嘴笑。 　　“实在是抱歉……”陆天沉连连道歉。 　　老狐狸脸色不太好看。 　　白应低声道：“刚过分化期，是会叛逆些，倒也无妨。”他停靠在第三环道的主舰，已出动巡察小队前去拦截了。 　　“已经锁定了他。”白应心情大好，“陆领主，这是第二次了，看来我与修明，缘分匪浅呢。” 　　陆修明状况不好。 　　经过天枢制空区时，他打开了信号，“告诉”天枢星的巡航舰自己是四星贵族白应。 　　因白应提前通知过天枢星的领主，自己要借道去主星，巡航舰开了绿灯。 　　只是，打开信号后，白应的巡察舰队也能锁定自己的位置了，现在就是速度的较量。 　　陆修明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很有信心，可眼见着要平安飞抵银树星群，甩开抓捕舰队，自己的身体却在这时出了事。 　　热`潮阵阵袭来，他已经握不住操纵柄，连意识也模糊了。 　　陆修明咬破了嘴唇，打开自动驾驶，争分夺秒地翻找着飞行器内的急救箱。 　　只是，成功破解密码，打开急救箱后，里面却没有抑制剂，只有肌肉松弛剂，麻醉等一些野蛮的违禁药品。 　　陆修明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作何用的。 　　他低声骂了句：“变态。” 　　来不及切换驾驶模式了，白应的精锐抓捕队已逼近，将飞行器吸附去。 　　不甘心，不甘心……他的出逃，又一次失败。 　　陆修明意识朦胧，记得自己是被白应拖出舱的。 　　“陆领主，这小东西，可要看管好了。” 　　他的脖子上似是被套上了什么，只听到他们闷声交谈着。 　　“小子修明的归属权，白领主也不必心急……十日后，等朋友们都到齐了再决定也不迟。钥匙只有这一把，若是白领主心诚，这把钥匙早晚要交到白领主手里。” 　　“好啊，那我等着。” 　　银树群星深处，星爆刚过，星尘未散。 　　流浪星团的第一舰队驻扎在此，展开了坚实的基地。 　　主舰驾驶舱中，一双修长的手，正慢悠悠卷着烟纸。桌上还放着一本书，纸质的。 　　烟是按照书上的古方卷的，放了薄荷蜜片甚至是雏菊粉。 　　卷好，那线条漂亮干净的手指拿起一只银质的打火匣，蓝色的火焰点燃了香烟，淡淡的薄荷味道弥漫开来。 　　细白的烟雾氤氲着，朦胧了拿烟的主人一双银色的眼眸。 　　黑色制服银纽扣，银发柔软，星光流淌。 　　她手边的一枚红玛瑙似的半透明骰子AI转了起来，发来一条简讯。 　　“主人，邀请函。” 　　银发的美人手指抵着额角，懒声道：“讲。” 　　“受帝皇所托，卡帕星一星贵族之后，尊贵的在册帝皇妃陆春阳，向流浪星团第一舰队舰长尹星柔发出舞会邀请，愿星际和平，向伟大的帝皇致敬。” 　　尹星柔咬着薄荷烟，优哉游哉给自己泡了杯红茶。 　　“去吗，主人？”她的AI问。 　　“去啊。”尹星柔眯眼一笑，银色的睫毛细密纤长，如冰雾结霜，“人家都特地送来请柬了，又是和平舞会，我自然是要去瞧瞧热闹。” 　　她语气轻飘飘的，分不清那笑意里，到底是嘲讽还是随心所欲。 第5章 拍卖婚姻 是枷锁，是交易，是买卖，是…… 　　陆修明的后颈套上了“项圈”，这种东西，来自美丽新世界第三纪元的陆修明从没见识过。但如果他历史课好好听课，把老师留的课外延伸知识包打开学习的话，就会知道，这种“项圈”，战国时期大规模存在。 　　人权？开玩笑。 　　星际开发到一定规模后，古老时期的人们幻想的平等大同世界并没有到来。科技不停地飞跃，阶级异常固化，人类退回了文明初期。 　　他们分了等级，分了贵贱，又都做了宇宙中卑微的尘埃，成为星际奴隶时期的符号。 　　缩小到每个星球，贵族治下，是不同等级的奴隶，划分森严，无法流动。而在贵族家中，没有继承权的孩子，也全部是另一种“奴隶”。 　　项圈，就是禁锢奴隶的枷锁，每一个奴隶都有。陆修明戴的这个，并非普通奴隶那种无法拆卸的永久性项圈，他的还算是温和版，用来惩戒不听话的孩子，用钥匙和密匙口令就能取下。 　　至于项圈的用法，陆修明已经亲身尝试过了。 　　只要他离开主宅，就会失去意识。 　　项圈的原理很简单，给项圈划定一个安全的活动范围，超出这个活动范围，项圈就会一击麻痹全身，使人短暂的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 　　陆修明试了三次，他这比玻璃还脆的身子骨撑不住了。 　　陆天沉把他拖到治疗舱，将他泡在营养液中，叹了口气。 　　“我不懂你。”陆天沉看陆修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头绪的谜团，“父亲和我从未苛待过你。实话说，你这种能穿梭时空幸存下来的人，是不祥之兆。可父亲为了让你好婚，开口闭口都将你称之为幸运星。” 　　“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哪一个能有你这般运气？泠风什么都强，可惜也只是婚配给二星贵族，你好，你明明什么都不行，可却能撞大运，帝皇名义召开的舞会，大姐做主，在舞会上将你许出去，起码也是个三星贵族……” 　　陆修明疲倦地闭上了眼。 　　舞会，前几日听陆春阳说，尹星柔已经接受了邀请函。 　　只能求助尹星柔了吗？可她会带自己走吗？ 　　陆修明：“该死。” 　　他讨厌把命悬在不确定的因素上赌运气的事。 　　舞会的第一天，简简单单，给来宾们歇口气和相互认识社交的机会。 　　重量级的来宾，会在第二天抵达，隆重登场，出个风头。紧接着，第三天，才是正式的舞会。 　　陆修明病了三日，第四天，再不露面，婚事怕是要凉了。在家主的默许下，陆天沉给他灌了大剂量的强效针，拉他出来见客。 　　陆修明摇摇欲坠，只是站着就冷战阵阵。他连酒杯都握不稳，视线也很朦胧。 　　等闻到自己稀薄寡淡，又呕血般拼命外溢的信息素香味时，他才后知后觉，那几枚强效针里，还掺杂了催发药。 　　家主是想让他进入假性发热期，释放信息素，将价码抬高。 　　舞会的主场，在陆家的本宅。似露天的戏院，陆修明就站在戏台子上，微垂着睫毛，与不适的身体做着抗争。 　　他明白，他已被许多双眼睛盯上。 　　舞台的淡蓝色灯光就打在他的身上，他露出的那段脖子，跟脖子上精致漂亮的银色项圈，都将成为提价的卖点，供人肆意观赏。 　　目光，无数贪婪、品鉴、估价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乐班的奴隶演奏着极其温柔细腻的高雅乐曲，陆春阳把雕刻成花镶了钻的钥匙放在天鹅绒毯上，捏着羽扇，提起繁复的裙边，优雅地欠了欠身，冲着到场的贵族们一笑。 　　这是出价开始的信号。 　　但毕竟贵族家的儿子不是奴隶，尽管本质相同，可形式上必须上得来台面，要端得优雅得体。 　　所以，叫价的方式，就是摘花。 　　脱去手套，摘下胸前的花，叫来侍者倒酒的同时，将花放在托盘上，表示自己中意台上的Omega，要加入竞价游戏。 　　这便是第一轮。 　　等第一轮结束，自诩优雅的贵族们并不会贸然“唐突”佳人，而是惺惺作态装模作样地远离舞台，散落在会场的各个角落，表示自己对Omega的尊敬。等做东的主人用某种体面的方式，提出最低的婚配要求后，参与竞价的贵族们才能缓慢得体的出价。 　　出价也要默不作声，状似不经意的在谈笑风生中，将自己的价码交给前来侍奉酒水的侍者手中。 　　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一天。 　　等所有的贵族出价完毕，由做东的主人挑选出心仪的三人，紧接着，“选择权”就体贴地到了Omega这边。 　　作为这次“优雅”交易的猎物，Omega要分别与这三人见面，相看过一轮后，回复主人自己的选择，之后，主人会请最终赢家共进晚餐。 　　赢家要带着他签好名，明码标价的婚约书与Omega共进晚餐，饭毕，还要有一个隆重的交接仪式，在这场仪式中，项圈的钥匙就会从主人手中，放在下一个主人手中。 　　新的主人会为Omega解开项圈，咬破他后颈的腺体，标记他的归属，接着，会带他接受众人的祝福，以展示Omega身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陆修明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腐朽的，令人恶心的第二纪元。陆修明晕晕乎乎想，毁灭吧，整个宇宙，连同那将他送回千年前的alpha尹星柔一起，统统去死吧。 　　他快要站不住了。 　　往常，他这种看起来随时会死在床上的Omega并不受欢迎，谁会用重金聘一个可能会一夜死的Omega呢，多不划算？ 　　可或许是时代变了，也或许这次来的，都是些性癖奇特的主。 　　总之，陆修明越虚弱，越是在风中摇摇欲坠，脆弱透明，参与竞价的贵族们就越多。 　　“你们当真要拿一颗荒星换他？”一个女Alpha收起望远镜，问相识的贵族朋友，“我怕弄不了几下，他就要死在我身下，跟张纸似的薄。” 　　“沉默者有沉默者的玩法。”她的贵族伙伴压低声音，如同谈论高雅的音乐，语气轻松道，“他是块难得的宝贝，我反正是要拿半球的产业试试看。” 　　“怎会？沉默者连受孕都难，这买卖不划算……” 　　“谁会拿沉默者去生育？都是买来玩个瘾。你难道不知道吗？原为启明七星领主的伴侣，后来被帝皇看中掳走的那个病弱美人……” 　　“你说尹时休吗？” 　　“没错，其实，他是个沉默者……这沉默者的玩法，最初也是帝皇从他身上探索出的。”那贵族压低声音，说出了并不文雅的词汇，“只要耍点手段，用些方法操弄开了，沉默者会似毒药般香甜诱人，能给你完全没有过的体验，你看尹时休死了多少年了，可帝皇直到现在也念念不忘。” 　　角落里，一个清瘦细长的身影倚墙而站，她穿着黑色的军服，帽檐压得很低，大半身体都浸在阴影中，暴露在灯光下的，只有一双修长的腿。 　　她捏着一只细长的高脚杯，灵秀纤长的手指抛着一枚半透明的玛瑙骰子。 　　听到不远处的贵族谈论尹时休这个名字，她停下了抛撩的动作，嘴角渐沉，微微抬起头，银发倾泻，帽檐下，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眼眸。 　　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里敛着杀意，却是轻飘飘扫向两个贵族的后背。 　　那俩贵族脊背俱是一僵，莫名觉得寒凉。 　　“怎突然觉得冷？到底是一星，室温都不恒定。”那俩贵族嘀咕着。 　　那双银眸慢悠悠略过眼前两个饭桶，直直看向台上的“观赏品”。 　　侍者举着托盘来为两位贵族倒酒，顺便询问他们是否有意出价。 　　两位贵族都摘了胸花。 　　侍者正要走，忽然一个激灵，向角落望去，这才看到那银发冰美人。 　　她浑身散发着冰冷凛然的气息，尽管她压抑着自己的信息素，并没有露出半分，但侍者仍然止不住的抖，终于，鼓起勇气问她：“您……要酒水奉花吗？” 　　她抬起头。 　　有一瞬间，仿佛是错觉，侍者看到了杀意。可只是一个晃神，仔细再看时，那银发女alpha却面带笑容，笑得很是清淡，薄薄一层高高在上的不屑。 　　“抱歉，我从不奉花唐突美人，请到别处去吧。”她用词文雅，语气也算温婉，甚至笑得也很礼貌，可侍者却觉她开口说话时，一股冷冰冰的寒意蔓延至了全身。 　　侍者躬身行了个礼，夹尾巴似的逃了，远离那个角落后，方能顺畅的呼吸。侍者这才敢翻看来宾簿，查找刚刚那人的名字。 　　尹星柔。 　　大小姐请来的“座上宾”。 　　可她……什么时候来的会场？到了多久了？为何他们都没察觉到？ 　　尹星柔手指搓着她的骰子AI，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舞台上的陆修明。 　　“主人，救吗？”AI问。 　　尹星柔轻轻一声笑，在另一个侍者举着盘子匆匆经过时，把喝干的酒杯顺手放在了托盘上，而那个侍者却并没有发现。 　　她从口袋里掏出半个巴掌大的银制方盒，推开盖子，倒出两片浅蓝色的药片，丢进口中。 　　咬碎后，她的目光收敛了几分，低声说道：“可惜了。” 　　可惜了，这些Omega，若不自救，她就是救了，又能如何？带回去供着吗？ 　　不过…… 　　她说：“算他运气好。” 　　她总要在这里大闹一场，顺便解决个人……这才是她来的目的。 第6章 相见 直接自信：嗨，老婆 　　拿到第一轮竞价，家主很是满意。 　　从出价情况来看，白捡回的儿子，起码能给他带来二星地位。 　　“我想休息。”陆修明趁此机会提出了要求。 　　他脖子上的项圈晶莹闪烁，家主露出一抹慈父的微笑，好心情地点了头。 　　“今晚好好休息。”家主说，“顺利的话，明日就知你的alpha是哪位了。” 　　休息室在二楼，陆修明反锁上门，连灯都未开，快步冲到盥洗室，弯下腰，吐了出来。 　　恶心，到处都是窒息恶心的氛围。 　　这个夜晚，充斥着杂乱无章的花香，混乱无拘的信息素味道，刺鼻霸道，恶臭难遮。 　　他会死。 　　若是再这么下去，他的灵魂会先于身体而死。 　　他出不去这间庄园，他被困在这见不得天日的牢笼里，安排好了价码。 　　陆修明抵在盥洗室那面巨大的镜子前，一点点摸索着项圈。 　　动态口令是个程序，只要想个办法将它干扰掉就好，难办的是物理锁。 　　他需要豁出命去，做个实验。 　　回休息室之前，他盯上了一个目标，一个信息素嗅起来不太炽烈，看起来攻击性小很多，有些自卑的三星贵族。 　　那是个女alpha，比起男alpha，她的情绪会更稳定些。 　　陆修明冲她笑了笑，很是文雅的与她搭话，借走了她的一枚胸针。这胸针是第二纪元最是流行的玩意儿，其实就是个小智能反应块，可以根据环境气温甚至是音乐来变换形态。 　　虽然陆修明的信息素不足以颠倒众生，但他生得漂亮温柔，小施美人计效果还是有的。不过代价就是要被那alpha抓着手，借口吻手礼多占几秒便宜。 　　流动的水冲洗着他的手，洗了好几遍后，陆修明拿出那枚胸针，动手拆了起来。 　　胸针内的反应块体积很小，他在手边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徒手拆了。 　　维持那反应块运转的能量叫做“卡塔”，是一种热反应，用手指去碰触，是会被烫伤的。 　　即便如此，陆修明也还是贴在镜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项圈上的反应锁，一次次尝试着用反应块干扰它的动态锁模式。 　　血顺着手指缓缓淌下，陆修明咬牙，视线又看不清了。 　　他贴在冰凉的镜面上，喘息呵出的白气朦胧了自己的脸。陆修明没被疼昏却险些气昏过去，第三纪元的镜面早已不会因温差起雾，第二纪元怎就还有白雾蒙镜！ 　　他本就看不清了，这下好了。 　　他的手指一个错位，动态口令锁定，项圈给了不听话的他一次警告式的惩罚。 　　陆修明整个人从洗手台上跌落，全身被麻痹动弹不得，但他的头脑还很清醒。 　　舌尖发麻，视线也朦胧了。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过来，还用手指撩了他脖颈上的银色项圈。 　　陆修明看不清来人，也无法呼救，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像下了雪。 　　那人离开了。 　　陆修明心中多少松了口气。果然是因为信息素淡薄的原因，所以才使自己避免了被侵犯的危险吗？ 　　只是他没安稳几时，就觉两道杂乱的信息素压迫而来，越走越近。 　　又有人来了！ 　　是被叫来帮忙的人吗？不，刚刚来过的那个人，并没有明显又霸道的信息素，至少他什么都没嗅到。而现在走来的两个人，信息素张扬着，如同发`情期的猛兽，随时准备扑来狩猎。 　　两个人停在了他身边：“这不是陆家的小美人吗……” 　　一人说道。 　　“听说了吗？他是个沉默者，你应该知道沉默者怎么玩吧？”另一道声音响起，语气中压抑着兴奋。 　　“知道，尹时休嘛……沉默者可不是咱们能消受起的，白应可是特意放出话，要用一颗星换他，还不是荒星。”一只手摸了上来，手指搓着陆修明的一缕长发。 　　“啧啧，物以稀为贵，好不容易有个沉默者乖乖躺在咱们面前，还不能碰。”另一个遗憾，“明码标价的小美人，真是讨厌得很。” 　　“谁说不能碰？这可不是咱们的错。咱俩不过是到处转悠，来这里吹吹风醒个酒，怪就怪他来错了地方，到这公共休息室做这种危险行为……”那人解开了陆修明的衣领扣子，“不能标记，但碰碰总是可以的吧？即便沾上味道，明日也肯定会消散，白应不会知道的……” 　　另一个心怀鬼胎，故意说道：“你胆子可真大……喂，你见过沉默者的下面吗？跟正常的Omega有何不同？” 　　“要不要看一看？”解扣子那人的手悬在半空，转了方向。 　　两个醉醺醺的alpha，一个等着看戏，一个大胆地伸了手。 　　陆修明胃里似有一团火，烧得他想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了百了。 　　他意识清晰，却无法阻止，甚至连挣扎都不能。 　　让他躺着被辱吗？ 　　陆修明拼尽力气，嘴里满是血味，只拼了个手指尖微微挣动。 　　那胆大的酒鬼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此时此刻，搭扣搓开时清脆的声音，宛如催命符。 　　陆修明惨白的脸因愤怒淡淡蒙了一层红，那不动手只挑唆的alpha见了，还煽风点火道：“哟，沉默者果然都是闷淫的……” 　　话还没说完，那人就栽倒了下去，陆修明看不清，只觉得那个白团又来了，一样的无声无息且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到了他身上，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脸上。 　　那解他皮带的alpha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失声喊：“我的手！” 　　“没了呢。”一个声音笑吟吟说道。 　　那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些砂砾感的尾音，语气很玩味，莫名给人优雅又漫不经心的感觉。 　　仿佛断人手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游戏。 　　“我的手！”那个alpha还在叫。 　　“嗯，没有了。”那声音轻飘飘说，之后，红光一闪，断手的alpha连头也断了。 　　脑袋滚了几滚，留下一个诧异的神情，瞪大了眼。 　　陆修明感觉到那个再次折返的白团拉起了他的手，之后是冰凉的触感，被能量块灼烧的疼痛消失了。 　　陆修明惊愣，难道这人只是来给他医手的？ 　　不仅如此，那人给他医了手后，还顺手把他的扣子又系好了。 　　纤细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见他一脸惊愕防备的表情，轻笑了起来，说了句：“张开。” 　　陆修明不喜这个词，但他无法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喜。 　　那人掰开他的嘴，向他的嘴里倒了不明液体，陆修明被迫咽了，泪光闪烁。 　　那人笑了起来。 　　“我也就离开了一会儿，你便把麻烦引来了，美人果然都麻烦。” 　　过了会儿，陆修明的味觉回来了些，舌尖的麻感消失了，微微发苦。 　　那人勾起一根手指，再次撩起了他的项圈。 　　“你在尝试解除它，对吧？”她说，“这一点，我很欣赏。” 　　她少见的没有讽刺，这句话说得很是真诚。 　　“只是，它必须用钥匙才能完全解开。”她说。 　　陆修明的视力恢复了正常，他转过头，看向捏住他项圈的人。 　　是个女alpha，他敢肯定。尽管她没有暴露信息素，但那副高高在上，仿佛生来就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在乎的拽样子，是只有alpha才有的从容特权。 　　银白色如同星辉幻化的发丝，流光溢彩。 　　头发是ABO属类人很重要的器官，漂亮柔顺的长发，就像信息素一样，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决定着一个人的性吸引力。 　　而眼前这个女alpha不仅有漂亮的银发，连眉毛睫毛都精妙得如同AI做出来的艺术品。 　　她眼睛深邃，眸色却浅，似下过雪的天空，干净旷远，下一秒或是晴空万里，或是风暴无情。 　　莫名……眼熟。 　　陆修明想。 　　“能看清了？”她的指腹摩挲着陆修明脖子上浅浅的灼烧伤痕，笑着道，“不想做受摆布的玩偶，对吧？” 　　陆修明有些诧异，但他保持了谨慎，并未作答。 　　“嗯，是个有骨气的呢，倒是出乎意料。”这个时刻面带笑容，却笑得很有距离感，笑意不达眼底的alpha淡淡笑着说，“麻烦了，你这样的太难得了，我竟有些忍不住想帮你。” 　　她此时是单膝跪地，又是一番细细打量过后，她撑在陆修明上面，压迫感袭来，隐约还有信息素像锁不住了似的，即将外溢而出。 　　她并不掩饰自己对陆修明的兴趣。 　　“要我帮你吗，美人？”她道。 　　陆修明蹙起眉。 　　“帮？你要帮我偷钥匙吗？” 　　“不得了，声音也好听。”那白毛alpha似是被惊喜到了，笑了起来。 　　旋即，又低低笑了起来，慢悠悠道：“偷？我这人从不做偷盗之事。” 　　她手腕上戴着一根极细的银线，银线上缀着一颗半透明的红骰子，正是她的AI。 　　听了她的话，AI贴心的帮她补充了后半句。 　　“我家主人看上的，从不偷偷摸摸，向来都是凭实力明抢的。” 　　陆修明：“……” 　　白毛alpha起身，从复古的银匣子里倒出两颗药片，放在嘴里嚼。 　　她身上刚刚想要外泄的信息素淡了不少。 　　“投琼，在美人面前，给我几分薄面。”她说。 　　听到投琼这个名字，陆修明呼吸一滞，再次看向眼前的白毛alpha。 　　怪不得会这么眼熟！把她的头发换成黑色，再稍微长一些…… 　　她是……尹星柔！！ 第7章 借你头一用 杀疯了，美人。 　　陆修明强撑着身体起身，尹星柔把手伸到他眼前，陆修明避而不看，摇摇晃晃自己爬起来。 　　尹星柔抿唇一笑，把投琼抛了出去，手指上转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这是那两个已经咽气的alpha佩戴在身上的AI，一旦监测不到生命体征就会触发报警系统。 　　但现在，这两个AI已经被尹星柔拆了。 　　她动作真的很快，干脆利落解决两个alpha之前，就已经废了这两个AI。 　　“投琼，善后。”尹星柔把清理现场的活儿给了投琼。 　　紧接着，她轻轻一抛，被拆散的两枚AI核心坠落到休息室内的许愿池中，彻底被埋葬。 　　陆修明蹙着眉看着投琼像清扫垃圾一样，将两个alpha的残骸推进垃圾回收通道，滑向焚烧炉。 　　陆修明：“杀了他们，不怕麻烦吗？这两个……都是三星贵族吧。” 　　他们的衣服上，还都挂着象征身份地位的银星和绶带。 　　“小麻烦不算麻烦。”尹星柔神色自在，还能开开心心笑，仿佛杀两个三星贵族算不上什么，“他们死有余辜。” 　　尹星柔打开烟盒，取出一支手卷的细烟草，点燃。 　　“这么说吧……”尹星柔眯起眼睛，笑容清朗，“在场衣服上有星的人，全死了也不冤。” 　　她以为身边的这个Omega会不懂，或者会害怕，认为她的确如传言般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可实际上，这个Omega点了点头，轻声细语评价了一句：“确实。” 　　难得遇到个比她还极端的，尹星柔兴趣盎然，问道：“你赞同我？” 　　“我赞同事实。”这个虚弱的Omega表情无比认真，“这种世界，死完了才算干净。” 　　“哈哈哈哈！！”尹星柔大笑了起来，“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她正色道：“我救定你了。” 　　她伸出手，微微歪着头，打量他的目光坦然又赤·裸：“自我介绍一下，尹星柔，来自流浪星团。” 　　陆修明垂眼看着她那双手。 　　如果自己握上去了，会不会就意味着，从此以后，都要在她的手掌心内打转？ 　　他迟迟不肯伸出手回应她。 　　于是，陆修明抬起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倔强什么，他说：“我叫陆修明，不必管我来自哪里，我只想求一个自由的安身之所。” 　　尹星柔笑了笑，放下手，吐出一口烟。 　　烟味清淡，薄荷雏菊香，陆修明知道，这是她改良过的烟，校长在他耳边无数遍唠叨过，尹星柔仿古，搞了些香料花草，做了专属自己的烟草，很甜……且养生。 　　“你觉得，六百八十多颗开发星，哪一个是自由安身之所？”她问。 　　陆修明道：“都说流浪星团，是一片净土。这话我想问你，尹舰长，你认为流浪星团，能容的下一个我吗？” 　　尹星柔罕见的惊奇了片刻。 　　“谁跟你说的？”她心想，她们流浪星团的业务也还没发展到卡帕星啊，这落魄小贵族家病恹恹的小公子，又是从哪听来如此“大逆不道”的正确答案？ 　　“难道不是吗？”陆修明道，“贵族，奴隶，主人，奴仆，家主，子女……这些早该被消灭了，做这种事情的，不正是你们流浪星团吗？” 　　他黑色的瞳孔里仿佛有不灭的光跳动着。 　　尹星柔想，她的运气绝顶好。 　　卡帕星这不起眼的偏僻小星，竟长出了一朵对她脾气的奇葩，她可爱死他这难得的清醒和倔强了。 　　“你信流浪星团？”尹星柔说，“如果它并非你想象中的净土，你又会如何？” 　　“那就让它成为我想象中的净土。”陆修明说道，“我并不觉得你们流浪星团会是我的救赎，我只是相信，敢于摧毁贵族挑战帝皇的，绝对会比那六百八十颗星干净。” 　　尹星柔掐灭了烟，喷出一口烟雾，弧度极其微小的笑了笑。 　　“你可想清楚了，流浪星团里，可没什么贵族奴隶一说，进去了，可是要被帝国除名，无法再做你的贵族小少爷了。” 　　“不要侮辱我，是做受人摆布的玩偶和还是做人，我知道该怎么选。” 　　尹星柔笑声很是好听，似不可冒犯的金石之声，声音清越好听。 　　“你要是执意加入，可难办了。”她说，“我们流浪星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是亲属，不能加入……要知道，我们必须确保基地的安全，外人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投琼闪烁了几下，似有话想说，但它跟其他AI相比，更像成了精的，懂得察言观色。 　　这番察言观色下来，投琼保持了沉默，没有拆穿主人的谎言。 　　陆修明皱眉，他怀疑尹星柔是故意的，但又觉得她应该不会无聊到在这方面开玩笑。 　　而且他仔细想了想，尹星柔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流浪星团里多的是被宇宙通缉悬赏捉拿的罪犯，若是随随便便让外人加入，让帝国的探子间谍也潜伏进去，的确容易出事。 　　“那要如何？”陆修明道。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办法了。”尹星柔笑容神秘，就是不说。 　　“什么办法？”陆修明隐约有了猜测。 　　“婚姻。”尹星柔道，“你找个流浪星团的成员结个婚，成了亲属，由你的婚伴作保，就可以加入了。” 　　陆修明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 　　尹星柔说罢，眼睫轻颤，轻轻笑了起来。 　　“巧了，这里只有一个流浪星团的成员。”尹星柔道，“虽然麻烦，但我也不愿看美人被当作玩偶卖给那些人皮畜生，勉为其难，做点小牺牲，帮你一把。” 　　陆修明闭了闭眼，末了，似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 　　“好，要怎么做。”陆修明问。 　　尹星柔微微愣了下。 　　她本就是开玩笑，意在看他的反应，忍不住逗弄他罢了。可陆修明不仅信了，还很是干脆的点了头，语气平静地问她如何结。 　　这下，尹星柔对他是更感兴趣了，眼眸里的蜜意都要像信息素那样溢出来了。 　　是了，眼前这位小美人，可是个狠人，为了拆项圈连命都不要，怎会在意跟陌生人结个婚？ 　　思索片刻后，尹星柔有了主意。 　　“我这人讲究挺多的，古人曾有交换信物作缔结婚约的象征。”尹星柔道，“但事出从权，这种时候我也不要求什么了，一切从简，交换信物就是。” 　　她的意思，是要借机把钥匙拿给陆修明。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眼前这个秀美又带着病态的美人捧心蹙眉，抢着说道：“我没什么能给你，我身上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 　　他道：“但我说出的话，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完全属于我自己。” 　　尹星柔微微挑眉，垂眸看着他弯下腰，拉起她的手，嘴唇轻轻碰了碰。 　　他抬眼：“带我离开这里，去流浪星团，为此……我愿意和你缔结婚约，哪怕我并不情愿。我说出的话，我不会收回。” 　　尹星柔歪头打量着他，如同王座上的至尊接受臣子的效忠，她只是惊讶了一瞬，就风轻云淡又兴致盎然地看着陆修明。 　　他，送了她一个吻。 　　“陆修明，你可真聪明。”她说。 　　犹如荒漠中钻出的枯枝玫瑰，明明快要死在烈日烘烤下，却还能维持着高傲的姿态，不卑不亢地请人带走他，成全他对自由的向往。 　　尹星柔彻底好奇了，到底如何才能长出这样难得的Omega？ 　　他和自己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长得清雅，可身体里似有坚韧的劲，似浓墨重彩，见了便念念不忘，令其余人在他的这份特别下黯然失色。 　　刚刚分明是玩笑，可这会儿，尹星柔却生了几分真心实意，想这般将错就错，与他结为婚伴也不坏。 　　陆修明松开她的手，尹星柔噙笑，银灰色的眼眸仿佛被点亮了，神采奕奕。 　　“投琼。” 　　她的AI回到了她的手掌心：“主人吩咐。” 　　“占一卦。”她说。 　　投琼道：“凶吉难测，主人。” 　　“哈哈哈哈……凶吉难测，神鬼不扰，便是事在人为，大可能成。”尹星柔笑出了声，手指玩着这枚骰子，连声道，“好啊，我可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手指叩住投琼，转头，两根手指挥了挥，说道：“等着，我这就去为你送上婚约的信物。” 　　AI补充：“不出意外，还有烟花助兴。” 　　“今晚睡好了。”她说，“明日，我带你走。” 　　尹星柔离开了，这次她还提醒他锁好了门。 　　陆修明彻夜难眠，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但他无可奈何，他必须要求助于尹星柔。 　　虽不甘心，但他如今的困境，只有尹星柔能解决，比起其他人，尹星柔起码是个人。 　　——可她也是个Alpha，她也会像其他Alpha那样，强势地让他尽婚姻义务吧。 　　这是Alpha的本性，何况，这里是第二纪元，Alpha至上，没有哪个Alpha拥有平等观念的吧？ 　　陆修明抱着双膝，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又安慰着自己。 　　嗅不到她的信息素，或许……她跟第三纪元的我一样，是个对信息素不敏感的Alpha呢？这样，不就安全多了？ 　　——就等着她来救吗？ 　　陆修明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着复杂的心绪。 　　想做些什么，又怕现在的自己给她添乱。如今的他，不拖后腿，已然是最好的了。 　　白应与陆修明的父亲愉快地用了晚餐，陆修明，他势在必得。 　　他已盘算好了，明日出一星换走陆修明，之后不碰他，带他同去面见帝皇。 　　陆修明可是个沉默者啊！ 　　上一个沉默者被帝皇要走后，可是为他的婚伴换来了无边的荣耀——尹家从七星大贵族跻身皇族。 　　尽管尹家主无福消受，很快就被她的女儿弑杀。 　　白应自信得很，他的几个孩子还小，而且陆修明没有女儿，即便是被帝皇玩死，也不会有人为他杀人发疯。 　　他今日用一星换来的陆修明，过几日面见了帝皇，就能为他换来六星贵族，再胆大些，七星大贵族都有可能！ 　　白应差点高兴笑出声，转过走廊拐角，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恍惚中，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那人文质彬彬相当礼貌地问了声好，笑眯眯道：“晚安，白领主。” 　　白应微笑点头，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片刻后，他猛地一惊，才回想起，刚刚与他打招呼的人，是个白头发。 　　白头发——只有尹家才会是…… 　　他回头想要再次确认。 　　就这么一回头，他的视线无法控制的旋转向下，掉落到了地上。 　　入目是一双军靴，一尘不染，映着他茫然略傻的表情。 　　这干净的军靴踩在他脑袋上，尹星柔双手插兜，弯下腰，笑容明媚。 　　“白领主，借你脑袋一用咯。” 　　白应意识消散前，傻傻想：“她可真像尹时休……” 第8章 火树银花 她很风雅，喜欢吟诗……也喜…… 　　陆修明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半梦半醒时，眼前晃过一抹红色，尹星柔那独特的咬字，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身体可还熬得住？要看烟花吗？” 　　陆修明睁开眼，见投琼半透明的身体映着深紫色的窗外夜空，幽幽闪烁着。 　　尹星柔本人并没有在这里，她通过她的AI跟他传话，让他到窗台前看烟花。 　　陆修明披上薄薄的外衣，在投琼的指引下，迎着夜风推开了落地窗，来到了露天台前。 　　夜深如墨，远方浓浓夜雾未化，入目茫茫。 　　“你要我来看什么？几时开始？” 　　“美人等不及了呢。”此刻，投琼就像是二人的传话筒，她的声音透过这枚晶莹剔透的红玛瑙，远远地调戏着他，“陆修明，闭上眼，数到十。” 　　陆修明才不会听她的，他微微一笑，睁着眼，轻声倒数。 　　“十……” 　　夜雾似散去了些。 　　“九……” 　　夜风吹拂，陆修明的长发混入夜色，风拂开他的墨发，他那点濒临发热的信息素淡淡散开，融入夜风中。 　　“八。” 　　一双修长的腿踏上莹白的露台栏杆。尹星柔不知从何处飘飘而下，如帝王登基，立在栏杆尖上，双手插兜，银发缓缓而落。 　　她噙着笑，轻声道：“七。” 　　又回头，双眼映着灯光璀璨如星，对他说：“我很喜欢七这个数字。” 　　陆修明转开视线，脸颊微红，躲开她的注视：“六。” 　　“哈哈哈哈哈……”尹星柔勾了勾手，投琼回到她的指间，幽红明灭，那幽红点亮了她白皙的手指。 　　“三。”她抛起投琼，说道，“做好准备了，红帐展。” 　　陆修明问她：“什么是红帐？” 　　一道薄红光遮挡给了他答案，是个防护屏障，如同床帘，以这方露台为床，一双人与这世界隔开。 　　“枕席初开红帐遮……”尹星柔眯起眼，雪色睫毛半掩银眸。 　　“是失传的诗吗？”陆修明听校长说过，尹星柔出生的地方，保存着古老的诗歌，成歌年代很遥远，大多数诗歌因星际帝国的建立，几乎全部遗失，她便将浩瀚诗歌长河中留存下来的残片记在了心里。 　　她喜欢这些文字念起来时，唇齿相碰舌尖轻送的感觉。 　　帝国施行愚民制，除了本家贵族养的奴隶和特别恩赐，其余的绝大多数奴隶都不通文字，渐渐的，他们的大脑已有退化迹象。 　　很多奴隶有自己的语言，很简单的一种交流体，他们已经遗忘了自己原本的文明和文化根源，再这般下去，他们就会退化为另一种物种。 　　“一。”陆修明轻轻吐出最后一个数字。 　　尹星柔打了个响指，歪头一笑。 　　远处的天空，无声的起了绚烂的光。那是毁灭之光，而后，地面震颤，唤醒了大半个星球的人。 　　警报声声响起，天际爆开漂亮的光，那些，是飞行器爆裂的光，如同流星雨，蓝色绿色，划破夜空，犹如入水的涟漪，一圈圈泛起、炸开，五彩斑斓。 　　残骸卷起的热风冲击着红帐，在陆修明眼前热烈的爆出一朵朵艳色星花。 　　尹星柔愉悦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火树银花……”陆修明对这四个字依稀有印象，他好像在某门文化课上学过。 　　好像是……炸飞行器的美称，就来自于尹星柔。 　　这个文雅的疯子，在某夜炸了千艘飞行舰艇，并以古老的诗词火树银花命名，后来流浪星团将炸飞行器统统称之为，火树银花行动。 　　“烟花的别称，来自古文明的诗歌。”尹星柔一笑，转头看向她惊醒的那些贵族们。 　　身后的陆家本宅塌了一半，贵族们在奴隶和AI保镖的保护下如丧家犬匆匆踏上简易的急救飞台。 　　家主撕扯着头发：“怎么回事？！” 　　尹星柔回眸，看见崩溃的陆春阳和她胸前闪耀着幽光的项圈钥匙，抿唇一笑。 　　她把投琼抛给陆修明，摘下一枚戒指，潇洒一甩便是一把蓝色光剑。 　　“留在这里别动，看着我。” 　　她跳出红帐，沙石卷着她柔顺的银发，她所踏之处，步步有光，动作快的只留下残影，银发如星辉，如梦如幻。 　　只是一个眨眼，一个呼吸间，再看时，她已拖着陆春阳回来，身后，几个贵族落了脑袋，尖叫声此起彼伏。 　　贵族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让自己的AI开启了进攻模式，却也不知合作组队。 　　尹星柔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抛下光剑，任它开杀。 　　陆春阳抑制不住地发抖。 　　“尹星柔！你想做什么，我是……我已是帝皇注册在花名册上的正统皇妃了！你敢对我……” 　　“敢啊，怎么不敢。”尹星柔轻笑，“我连帝皇都没放在眼里，你觉得扯他来威胁我，管用吗？” 　　几乎是瞬间，她的信息素漫了开来，像她卷的未点燃的香烟，虽甘中带甜，却冷冽如冰，侵略性刺的陆春阳忍不住红了脸，细细喘息起来。 　　尹星柔冷冷瞥了她一眼，拽下她脖子上的钥匙，下指令给她：“接通主星。” 　　“你……你休想……”陆春阳这番拒绝软绵绵的，数秒不到，她妥协了。 　　窝囊地输入口令，联通主星，半透明的通讯屏跳出来，人还没显影，陆春阳就梨花带雨哭了起来：“陛下，陛下救我！” 　　而那端，出现在通讯屏上的却是帝国总司令，帝皇的左膀右臂，林金。 　　这个Alpha看到尹星柔，立刻明白了出了什么事。 　　主星的安全检测空间站已经接受到了卡帕星周围的警报变化。 　　“尹星柔！”林金眼神似蛇，“陛下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得寸进尺。” 　　“是你啊……也好，转告他。”尹星柔脸上没了笑意，冷声道，“老怪物，赌上我的所有，也要彻底消灭了你，等着。” 　　她最后两个字，尾音轻颤，拼命压抑着无边的愤怒。 　　屏幕一闪，帝皇出现了她面前。 　　身后的贵族们纷纷垂下头，表示敬意。 　　“星柔，你可真是个坏孩子。”看不清帝皇的面容，只觉得他很是年轻，那年轻中有藏不住的诡异和可怕，如他的声音一般令人恐惧，“十年了，还没放下吗？我身边还留有你的位置，星柔，你若能迷途知返，我愿意为你和你的流浪星团授勋，让你们名正言顺。” 　　“老怪物。”尹星柔道，“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仇恨，这场战争，早已打响。而我，只是来通知你，做好准备。” 　　老皇帝慢悠悠摇头：“唉，你和父亲真像，怎不知好歹，我这般诚心诚意对待，你们却都不领情，真遗憾啊……” 　　他消失在屏幕前，又换了林金来。 　　“你猖狂不了多久了！”林金道，“转达帝皇陛下旨意……向全星际下达战令，流浪星团和尹星柔，歼灭。” 　　“哈哈哈哈哈……”尹星柔道，“洗干净耳朵，且听好了。” 　　她推开陆春阳，扫袖挥手，各地的半空浮出屏幕，她入侵了整个卡帕星的通讯系统。 　　“我是尹星柔，我们是流浪星团。”她抬手，接过回转来的光剑，剑指前方，那里悬着一排贵族的人头，“我要这片星海，人人活得像人，我要时间正常流转，腐朽的帝国崩塌，我们流浪星团，就在今日，向帝国发起战书。” 　　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际。 　　“这片天空下所有的人，我们未来的战友、子民，若你们还听得懂，若你们的怒火还在，若你们的意志还能重燃……请记住，星火永不灭，我会回来解救你们，真正的。” 　　“真正的。”她说。 　　陆修明扒在栏杆上，惊愕地看着那一排贵族人头，中间的就是白应。 　　陆修明微微笑了一下，很短暂。 　　尹星柔瞥到了他的反应，眼眸中浸满了笑意，再抬头时，她合掌拍向剑柄尾端的玫瑰标记。 　　那是她战斗座驾的钥匙。 　　一艘流线漂亮干净的微型战舰轰然降落，卷起的劲风呼啸，在场的人纷纷抬手挡风，陆春阳直接被风扫飞。 　　而尹星柔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她似战神笔直修长，定定站在她的战舰前，军装猎猎，银发飞起。 　　她一手压着军帽，一手将项圈钥匙扔给陆修明。 　　陆修明打开了项圈，远远扔掉项圈和钥匙，仰起头，笑容满面。 　　“要跟我走吗？”她问。 　　陆修明使劲点了点头。 　　尹星柔的目光也温柔了几分，她脱下外套，扔给了陆修明，大声对陆家的家主说道：“陆领主，多谢，你的儿子……归我了。你要不同意，那便亲自来找我要……如果你要得起的话。” 　　果然如投琼所说，她喜欢光明正大的抢。 　　她嚣张至极，一剑挥断联络屏，一把拉过陆修明登上战舰，绝尘而去。 　　而她的战舰也和她这个人一样，临走时，还在空中投射了千枚光闪炮。 　　那炮在卡帕星的天空中留下了流浪星团的标志，棱角玫瑰。 　　贵族们的脑袋化为了战舰起飞时的烟灰，真正的变成了尘灰。 第9章 信息素炸裂 药没了，看你定力了…… 　　尹星柔的战舰惊呆了见过世面的陆修明。 　　从前上史课，他随便听了几耳朵，只留下个第二纪元战国时期科技凋零的印象。 　　高精尖技术掌握在皇族和七星大贵族手中，其余星球只保留了日常方面的必备科技，很多星球连研发部门都不存在。 　　他回到第二纪元后，看到的卡帕星情况与史课讲得几乎相同。卡帕星称得上高精尖的东西，也就是几艘用来镇压内部，维持奴隶秩序的海陆空三栖舰艇。 　　那舰艇，陆天沉带着他开眼，而陆修明却是把它们当老古董参观的。 　　回过神来看尹星柔的战舰，仿佛梦回第三纪元。 　　尹星柔扶着他，亮宝似的打了个响指，脚下的光感传送带，瞬息将他们传送至驾驶主舱。 　　“如何？”尹星柔道，“没见过吧？这是我们流浪星团上个月刚刚应用到战舰上的技术，帝国最新的天穹舰，装舱进驾驶位平均也需要一秒五，而我们这个光感传送从确认身份接收指令到传送至驾驶舱开启战斗模式，只需三十毫秒。” 　　陆修明比对了第三纪元他的飞行器反应速度，点头道：“确实不错。” 　　千年后的第三纪元，能做到11毫秒开启全舱飞行模式。 　　尹星柔的战舰想来是她的得意座驾，驾驶舱内到处都是她长居在此的个人痕迹。 　　复古的仿木书架，茶具，柔软的布艺沙发。 　　“已进入天枢区。”战舰播报。 　　陆修明环视一周，问她：“这么大的战舰，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尹星柔站在操控台前，随意搭着手，背影挺拔，赏心悦目。 　　天枢的巡航舰和一些帝国军向她的战舰围来，她却半点不惊慌，从容不迫地给陆修明讲解：“这也是我们流浪星团的最新技术，半个月前刚投入使用，全程战斗模式，当然……全副武装的战舰，起码还是需要三个人来操控。” 　　她命令道：“开启全透视模式。” 　　战舰的四壁逐渐透明，外界景象尽收眼底。 　　陆修明贴在壁上睁大了一双秀目：“唔！” 　　“放心，外面看不到里面。”尹星柔笑道。 　　陆修明当然知道，他惊讶的是，这项技术竟然这么早就投入使用了。 　　“这种全透视可以维持多久？”陆修明关心全透视的续航时间，第三纪元他所知道的全透视战舰，可以维持三小时。 　　尹星柔道：“不知道，这个是十天前刚刚研发出来的。” 　　“你……是在给流浪星团做试验品？” 　　“话也不能这么说。”尹星柔轻轻松松避开几颗飞行弹，擦着天枢星笨重的几艘巡航舰而过，像调戏，甚至连她脸上都挂着挑衅的笑，仿佛这不是逃亡和战斗，而是一场游戏。 　　“当心！”见光弹擦着战舰机身而过，陆修明忍不住出声。 　　尹星柔轻轻一嗤，眼神猛地发狠，脸上还挂着笑，只是那双眼睛亮闪闪的，满是狠劲，不服输地回击了巡航舰。 　　巡航舰无声地在她的战舰尾端爆开，光圈刺眼。 　　陆修明的眼睛短暂失明片刻，恢复如常后，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杯红茶。 　　“喝吗？我照古方烹的。”尹星柔交叠着腿，就站在他身边，手上提着一只精巧的印花瓷壶，给自己手中的小茶杯添了一杯醇香的红茶。 　　陆修明转头去看战况，但全透视模式已经关闭。 　　“看来只能维持三分钟。”尹星柔吩咐投琼，“记好了。” 　　“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流浪星团？”陆修明捏着茶杯，抬头问尹星柔。 　　这银发的alpha忽然笑了起来，神秘莫测说了句：“看运气咯。” 　　陆修明可不给她装神秘耍帅的机会，偏要追问到底：“什么意思？所以要几天？” 　　尹星柔温温柔柔刮了他一眼，垂眸吹茶，喝了几口，才慢悠悠道：“走近道两天就够。” 　　“那为什么说要看运气？” 　　“小美人，你这就忘了？”尹星柔说，“我可是被全星际通缉了。” 　　“别叫我……乱七八糟的。”陆修明蹙眉，顾不上纠正她的毛病，便忧愁起来，“你是说，我们很有可能被帝国军拦截击杀？” 　　“那怎么可以？”尹星柔完全不当回事，靠在沙发背上，闲闲品茶，抬眸含笑看着陆修明，“有谁能杀了我？” 　　陆修明低头喝茶，绯红色的茶水表面摇晃了起来。 　　他：“是有舰艇追来了吗？” 　　并不是，是他自己的手在发抖。 　　尹星柔站了起来，脸色一变，跨步过来扶住了他。 　　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很是清脆好听，只是心疼的尹星柔禁不住咧了嘴。 　　“我的白瓷宝贝！” 　　这可是她按照古文明图鉴定制的真瓷器！比星际悬赏榜上她的命都贵！ 　　陆修明昏在她的怀中，一头薄汗。 　　“这是救了个娇少爷吗？”尹星柔踢了脚沙发，沙发变形为简易的床榻。 　　投琼提醒她：“天枢星王牌军正向左翼逼近。” 　　尹星柔扶着陆修明腾不出手：“开地图。” 　　投琼幽幽叹气，展开一张路线图。 　　这是流浪星团标记的动态地图，尹星柔研究片刻后，做出了指示：“提速，绕道天堂吻，穿沙恒带。” 　　沙恒带是消亡的荒星组成的横断带，垃圾陨石无序浮飞，航行难度大，稍有不慎就会碰撞陨落。 　　投琼提醒她：“悠着点。” 　　尹星柔：“投琼，你还不了解我？” 　　投琼再次叹气。 　　“弹仓快要见底了，比起拖到三舰队支援，不如提速避让。”她文绉绉道，“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哼，这句话终于用上了。” 　　若非投琼没有带身体部分，此时此刻早回她一记白眼了。 　　提速跃迁，跳离天枢轨道后，距离沙恒带仅剩下半天的航行距离。 　　尹星柔不紧不慢，扶着陆修明躺下，扫描了他的身体数值。 　　看到这熟悉的数字，尹星柔的笑容消失了。 　　她低声道：“和父亲的差不多，他果真也是个……沉默者。” 　　她坐在床榻前，支着下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真是麻烦啊。” 　　沉默者的信息素数值会一直维持低水平，他们没有固定规律的发情期。他们的身体会一直处在假性发情期，时刻消耗着身体能量，导致身体虚弱，信息素淡薄，抵抗力低下，会不停歇的表现出发热无力等病症。 　　陆修明的身体看起来比她父亲还要差一些，所以才会被持续的假性发情消耗掉体力，眩晕昏倒。 　　尹星柔知道该怎么治疗他，沉默者服用抑制剂是不行的，他们需要长期服用一种药物，使身体产生假孕反应，从而中断假性发情症状，稳定身体各项数据。 　　巧得很，她尹星柔出门，向来潇洒，从不带药品。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开始看到陆修明躺在休息室，她短暂离开的原因——她去现场找药了。 　　投琼贼兮兮道：“要你出门不储备药剂！” 　　“储备药剂多不吉利，这不跟说我这次出门必会受伤一样？”尹星柔有自己独特的迷信点。 　　她掰开陆修明的嘴，喂了他一些能量剂。她就从没伺候过人，药剂喂猛了，陆修明昏迷中也还在咳，嘴唇水光潋滟。 　　尹星柔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她推开抑制剂方盒，摇了摇，里面只剩下两片。 　　投琼刚提示：“省着点磕。” 　　尹星柔已经把剩下的两片全倒进嘴里，嚼碎了。 　　她找出个针管，改换了方式，把能量剂注射到陆修明体内。可这少爷细皮嫩肉，她拍了好一阵子手，才找到细弱的血管，推打进去。 　　注射完，尹星柔扔了针管，点上一支烟，倚在操作台，静静等战舰靠近沙恒带。 　　投琼忽明忽灭，仿佛呼吸，好半晌，才敢提醒她：“你情绪不稳，请调整心情。” 　　“闭嘴。”尹星柔冷声道。 　　她只不过是，想父亲了。 　　她闭着眼，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调整状态，拍开驾驶模式，亲自操控战舰飞入沙恒带。 　　陆修明悠悠转醒时，驾驶舱的光线调整得很柔和，尹星柔站在暗光处，操控台的蓝绿色灯光将她的银发映上色彩。 　　光芒流转闪烁，漂亮梦幻。 　　陆修明坐起身，又是一阵眩晕，跌回床榻上。 　　尹星柔感觉到了，脊背一僵，转过头来看他。 　　战舰外，路况复杂，可她脸上没有半点紧张，仿佛出门闲逛般。 　　“再等会儿，很快了。”她说。 　　陆修明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再睁眼，迷迷糊糊中见她似在脱衣服。 　　陆修明转瞬吓醒，瞪大了眼睛去看。 　　尹星柔已经顺利穿过沙恒带，她开了自动航行模式，放松下来，挽起衣袖，解开的武器匣绑带，衬衣领口敞着，将银色的长发从衣领中掏出。 　　感应到他的注视，尹星柔转头看他。 　　“再来一针吧。”她说。 　　陆修明见她取出一枚细长的针管，从小瓶子里吸出淡粉色的汁液，抓住了他的手。 　　“是……什么？”他没力气挣扎，努力问出声，声音又极其微弱。 　　“营养剂。”她垂着眼，并没有看他，推完，又拆了一瓶能量液给他。 　　陆修明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瓶子从他手心掉落，好在尹星柔反应极快，身手敏捷，一把捞起来，只好亲自喂给他。 　　仍然动作粗糙，呛得陆修明蜷起身子，咳了起来，满眼泪光。 　　尹星柔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她别开了脸，眉头紧锁。 　　“你是沉默者。”她说，“我这里没药，再忍忍，最快三天，我们就能回第一基地，那里有药，还有个非常棒的医生，他会帮你摆脱这样的痛苦。” 　　“沉默者……” 　　“嗯，就是全年处在发情期的一种基因病，会让你时刻保持潮热状态，只要有A的信息素刺激，就会干扰到你的身体指标，大量消耗体力。” 　　听了她的话后，陆修明自嘲道：“还有比这……更绝望的吗？” 　　尹星柔道：“还有个坏消息。” 　　陆修明睁开眼，慢慢看向她。 　　尹星柔没有看他，她站得不近，淡淡说道：“我的抑制剂吃完了，三个小时后，我的信息素会慢慢溢出，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硬扛过去……” 　　“什……么？”陆修明没听明白。 　　“我的信息素不加干预的话，数值很高。”尹星柔道，“其他Omega还好，但沉默者……很可能会因为我的信息素干扰，始终处于高数值发情状态，更加难熬些。” 　　陆修明无力说什么，默默拉高了薄毯，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浅浅入睡后没过多久，陆修明的身体内就似燃起了火，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周围的空气充斥着冷冽干燥的花香，层层叠叠，味道并不单一，就像幽夜盛放的孤高之花，埋伏在血液中，居高临下等待着狩猎的机会。 　　这就是她的信息素吗？ 　　陆修明起身，扒在床沿干呕了起来。 　　尹星柔踢来一个垃圾盒：“再忍忍。” 　　“过去……多久了？”陆修明问。 　　“距离我们上一次说话，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也就是说，她的信息素还未完全外溢。 　　危险。 　　陆修明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被盯上了，他感觉得到。 　　尹星柔的信息素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他，他现在就像被扒光仍到危险之地的猎物，只要眼前的人打开自我束缚的牢笼，他就会被生吞活剥，拆了下肚。 　　信息素的交锋，似无数双快要藏不住利爪的手，撩拨着他。 　　陆修明：“你……会伤我吗？” 　　尹星柔咬着烟，静静吐息。 　　良久，她道：“不会。” 　　“你……发誓……”他强撑着坐起身来，看着尹星柔，似乎要从她这里得到个强有力的保证。 　　黑发滑落，露出了他一截脖子。 　　尹星柔盯着他那段白皙的脖子看，眯起了眼。 　　陆修明头脑清醒了些，心中正想，她的信息素对自己是个威胁，但他现在的信息素低迷，并不会吸引到尹星柔才是。 　　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安全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脖子，陆修明一愣，抬起头。 　　尹星柔微微歪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但很快，她抬起手，笑了笑，轻声道：“抱歉，只是开个玩笑……” 　　她抽身离开，拼命给自己倒茶喝。 第10章 标记 简单的标记一下 　　尹星柔摔了个茶壶。 　　碎裂声惊的陆修明一怔，尹星柔转过头来，笑了笑，一脸淡定道：“手抖。” 　　投琼下达清理指令，同时不忘起哄一句：“主人的手，稳定性星团第一，刚刚能轻松穿过沙恒带，却连一个茶壶都拿不稳。” 　　尹星柔：“改天回去抠了你的智能芯，做个哑巴不好吗？” 　　投琼：“善哉善哉。” 　　其实他们的对话，陆修明一个字都听不懂。他学着投琼最后的话，也念了遍善哉善哉，问尹星柔：“这又是什么意思？” 　　尹星柔来了兴致。 　　“你感兴趣？我讲给你。”她点开手腕上的储存环，调出了一个叫古文明三号的资料包。 　　投琼轻声提醒：“快跑！” 　　尹星柔脱去掏出白手套，弹指一挥，打飞了报警的投琼。 　　陆修明：“？” 　　尹星柔滔滔不绝讲起了古文明中，善哉的用法。 　　“最早是出现在叫《左传》的书中，后来在翻译佛经时用作……” 　　陆修明：“左传？佛经？” 　　尹星柔：“我们从头讲起，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号古文明，它是第一纪元保存下来的文明，我父亲出生的星球叫柳宿，其中有一部分居民，就是来自三号星球的遗民，第一纪元中叶，这些人就把三号文明复刻到了柳宿星，我父亲是研究这些文明的专家……” 　　陆修明终于知道，为何投琼让他快跑。因为尹星柔有些疯，她讲起古文明来，滔滔不绝，根本不觉累。 　　陆修明乐意配合她，听她认真讲这种他听不太懂的遗落文明，能够让他暂时忘记身体上的不适和痛苦。 　　“我给投琼装了个三号古文明资料库，所以他能懂我在说什么，还能跟我有来有往聊上几句。”尹星柔道，“说起这个，你可知投琼的名字来历？” 　　陆修明本该不知，但他学过。 　　“古文明中，骰子的叫法。” 　　尹星柔惊愣，她似发现了巨大的惊喜，眼睛亮亮的，道：“你是猜的吧？猜对了。” 　　“投琼，过来。”她招手。 　　半透明的红色骰子在半空划了道弧线，飞入她的手掌心。 　　“这其实是他的核心简易大脑形态。”尹星柔指着投琼说道，“是个骰子形态，因为我当时改造他时，多少是有赌的成分，所以就将他的核心形态做成了一枚骰子的形状。” 　　“原来如此。”陆修明道。 　　“他的本体在基地，每次出行，我只会带他的核心大脑一起走。”尹星柔说，“父亲让我给AI命名时，我就翻了古籍，见有记载，骰子又有个别名，叫投琼。” 　　她果然如史课上所说，风雅至极。 　　陆修明：“名字很好听。” 　　投琼多嘴道：“谢谢，我羞涩了。” 　　尹星柔两根手指夹着投琼，冷哼一声，似是在嫌他多余，又将投琼扔进了后勤舱，合上了驾驶舱的门。 　　投琼在门外喊：“你悠着点！” 　　尹星柔：“我心里有谱。” 　　她对自己的定力，一向很有信心。 　　实话说，她这种信息素数值天生就高到离谱的alpha，情绪起伏会很大，且非常容易被撩拨。但她是个狠人，又因父亲的缘故，忍耐力非常人能比。 　　陆修明这点信息素能挑撩起她的信息素反应，但她本人却能保持清醒，理智思考，完全不受影响。 　　尹星柔又点了根烟，坐到陆修明身边，同他讲烟的来历。 　　“有许多贵族会用那种浸毒的烟草来控制奴隶。”她的胳膊支在腿上，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甜清新的自卷烟草，轻声说道，“它可以是提神醒脑的东西，也会沦落为罪恶的工具。” 　　陆修明腰酸腿软，无力支撑自己坐得太久，歪靠在床被上，湿漉漉的看着她。 　　他的汗水已经滑落到睫毛上，身体也因疼痛和涨涩疲惫不堪。 　　尹星柔的信息素，弥漫了过来，越加清晰。 　　但他无法出言指责她，因为他感觉得出，这种张狂的信息素，其实已经是她压抑后的效果了。 　　尹星柔停了下来，沉默地抽烟。 　　她垂着眼睫，不说话不笑时，冷若冰霜，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陆修明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起了火，那火原本只是烧得他心慌想吐，而现在，被尹星柔的信息素刺激后，竟然熊熊大火，仿佛要活活烧死他。 　　是疼痛，一种干裂难耐的疼痛。 　　陆修明咬着嘴唇，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地发抖。 　　尹星柔忽然哼起了歌。 　　曲调奇怪，旋律悠长，像在孤岛上对着风寂寞的吟唱。 　　声音很轻，听不清词。 　　只是这点精神慰藉，并没有让陆修明好受，他痛苦地闭上眼，再也忍不了，轻轻叫出了声。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这就是……沉默者吗？”他不住地发抖，泪一点点浸润了眼角，似哭泣般说，“闭……嘴，不要……唱了……” 　　尹星柔扬眉，舒展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神色悠闲地看着他。 　　“你是真的特殊……”她说，“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陆修明从未见过的东西，紧接着，她拉开陆修明的衣领，把这东西丢了进去。 　　陆修明眼神如刀，手上已全然无力气了，也还倔强又无用地捏着衣领：“你……放了……什么？” 　　“怀表，古老的小玩意儿，铜制的。”她说，“从完全发作开始到现在，你已经撑了半个小时了。” 　　陆修明喘息着，浑身软挂在床榻上，意识黏连着，已发了糊。 　　“疼吗？”尹星柔的手隔着外衣，轻轻按在他的腹部。 　　“唔！”陆修明痛吟出声，只觉她力气很大很大，重重地痛击了自己，将他揉成了一团。 　　“六级疼痛状态了吗？”尹星柔点开资料库，调出了一张实验数据表，实验人姓名就在左上角写着，有一阵子，陆修明视觉猛然清晰时，看到了尹时休三个字。 　　“这是……谁的……” 　　“我父亲。”尹星柔道，“他和你一样，也是沉默者。” 　　陆修明凄凄惨惨笑了一声，断断续续道：“那还真是……悲剧……” 　　“是呢。”尹星柔面无表情，托着下巴比对完数据，转过头，带着点惊喜的笑，说道，“好消息，你比我父亲还能撑。”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等疼痛值再往上走，他会因疼痛休克。 　　尹星柔慢慢坐过来，手指拂去他额前浸湿的黑发。 　　“趁你现在还醒着，我要把话提前说明白。” 　　她慢条斯理解开陆修明领口的一颗扣子，不动声色道：“熬到现在已经很棒了，正常做法，是用药物进行治疗。但因为情况不允许，所以只能采用不太尊重你人格的一种方法。” 　　众所周知，就是标记。 　　标记能暂时让他和尹星柔的信息素和平共处。 　　原理很简单，信息素就是□□求偶的号角，没成功之前，她的信息素都会向他发起冲刺。 　　直到他接受标记后，这种霸道的信息素才会瞬间化作保护。 　　陆修明死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咬破的嘴唇渗出血来，无力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说不行……又如何？” 　　技术如此先进的战舰上，不配备医疗设备。 　　他有的选吗？ 　　什么都好，哪怕要深度标记也随她便，他现在只想结束痛苦，一了百了，好好睡上一觉。 　　他实在是，太累了，太疼了。 　　尹星柔俯身压下，拉开他的衣领，嘴唇轻轻触碰着他后颈的皮肤。 　　陆修明声音似哭：“你……咬啊！” 　　不要逗弄他，他快烧没了。 　　只可惜，这个银发Alpha技术似乎不过关，动作青涩，逡巡许久也不下口。 　　“尹星柔！”他崩溃了。 　　“嘘——马上就好了。”尹星柔安抚着他，缓缓埋下去前，又突然停下，说道，“对了，进我们流浪星团不必结婚，我之前是骗你。” 　　陆修明已无力气骂她。 　　尹星柔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轻声笑着说：“你很好骗。” 　　纤尘不染，玲珑剔透。 　　她闭上眼睛，像是品茶闻香，嘴角翘着，动作优雅又蛮横，咬破了Omega的腺体。 　　Omega的气味慢吞吞小心翼翼的钻出来，很淡，微微发苦，像苦柠檬的味道，细细回味，还混有雪松的青翠润感。 　　苦和冷是公认的，不讨喜的Omega味道，但伏在他身上与众不同的变态Alpha很喜欢。 　　疼痛感缓缓褪去，疲惫不已的陆修明很快睡着了。 　　睡梦中，似有人在扯他的衣服，下面那糟糕又难受的湿腻感似乎减缓了些。 　　陆修明还未放下心，本能地警觉让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尹星柔就在他身边坐着，此时正噙着未点燃的烟，若无其事地脱他的裤子，就剩下内裤了。 　　“你干什么！”陆修明软绵绵道。 　　“不会怎么样你。”她懒得抬眼看他，只说，“睡你的。” 　　陆修明挣动了几下，尹星柔一只手就按住了他，扯掉了他的最后一件衣服，全扔进了焚烧炉。 　　陆修明心如死灰，索性闭上眼，躺平了任她宰割。 　　“这才对嘛，本就身体不好，省点力气。”她将干净衣服套在他身上，像给一些AI玩偶换衣服，动作生疏给他穿好。 　　“你好好睡一觉，差不多明日就能有接应了。”她说。 　　陆修明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她的信息素游浮在自己的身边，像温柔圈地护食的野兽，缩回了利爪，懒洋洋的包裹着他。 　　很甜，像泡了花蜜的薄荷冰。 第11章 笑一个 然而有人笑不出来了…… 　　出荒漠，尹星柔关掉了大部分能源，开启了节能模式。 　　舱内暗如黑夜，战舰外层的灯源透过可视窗，似银色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尹星柔端着茶杯，靠在操作台前，安静的在这黑暗中等待接应。 　　陆修明穿着她的军装便服，盖着薄毯，沉沉睡去，静谧漂亮。 　　简单标记让他安定了下来，能在她的信息素中入睡了。 　　尹星柔手指微微颤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似乎还留着触碰他时留下的体温。尹星柔表情微变，叫来投琼，抿了口凉掉的茶，苦涩道：“调出826年冬月，柳宿星西海岸别院的那段留念。” 　　她必须要看点东西，塞满自己的心，转移对他的注意力，这样才能压低信息素，确保他的安全。 　　投琼默默调出了她指定的那段录像。 　　前年，流浪星团的研发部打破了帝国的科技垄断，在可视化技术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能将影像资料修复为立体真人投影。 　　尹时休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冲着她招手。 　　她这个父亲，天生一副慈悲相，细眉淡眼，春日霜雪，注定会早早地融化，化作她心中永远的痛。 　　尹时休挽着裤腿，在沙滩边踩浪，白雪似柔顺的头发飞舞着，笑容轻盈。 　　尹星柔眉目温柔了许多，含笑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自己的母亲入镜，她嘴角的笑一瞬间凝固，雪色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想要跟投琼说关掉吧，却又不舍得。 　　她的父亲尹时休，是管辖启明七星的大贵族唯一活到成年的孩子。尹时休的生身父母拒绝了帝皇第二次的寿命恩赐，居于星辉要塞，在启明七星悠哉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然后，于二百多岁自然老死，平静地去世。 　　尹星柔的母亲，是上一任启明家主亲自把关，给尹时休找的婚伴。她只是个普通的alpha，平平无奇，信息素也柔和，应付不来贵族们的那一套，更不喜帝皇的召见。在任三十余年，她只去过三次主星。 　　前两次，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的，被贵族们排挤，盛典开始时，被安排在门外检查酒水。 　　她总是会说：“我头脑，不够用，实在不懂得该怎么办，大事还要靠时休。” 　　——大事还要靠时休。 　　“星柔，过来呀。”面前的父亲伸出手，逆着光笑，光芒就照在他身上，却是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尹星柔怔怔伸手，儿时的自己穿过她的身体，扑到父亲的怀抱中。 　　讷讷笑着的母亲慌张道：“你悠着点！” 　　“没关系。”父亲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我吃过药了，没事的星柔。” 　　小时候的她仰着脸，语气坚定道：“等我长大了，一定发明个只需要alpha吃的抑制剂！” 　　“理想很崇高嘛。”父亲笑得温柔。 　　“凭什么只要Omega受苦？”她说，“既然信息素是相互干扰的，那便双方一起承担！” 　　她母亲点头：“说得是，没白教你，一家人，就应该共同分担，放整个社会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清河的父亲已经在做这个项目了……”尹时休忽然与妻子谈起了同事最近的研究方向，“其实这种并不难攻克，只要调解信息素……” 　　陆修明坐起了身。 　　尹星柔连忙关了视频，问他：“怎么了？需要什么吗？” 　　陆修明不语，直愣愣坐着。 　　投琼分析过数值后说：“梦游。” 　　梦游。 　　一个会梦游的Omega，她还从未见过。 　　尹星柔笑出了声。 　　这笑声让陆修明皱了皱眉。 　　“回基地，让清河给他做个全面检查。”尹星柔笑了笑，“小毛病还挺多。” 　　陆修明站起身摇摇晃晃循着她的信息素，走到了她身边。 　　尹星柔没说话，她带着笑静静看着他，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迟疑了会儿，陆修明面无表情地撞进了她怀里，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就这么站着继续睡。 　　尹星柔转开脸笑了一笑，放下茶杯，舒展开手臂，把他圈进了怀里，解开身上的披挂，围在了陆修明身上。 　　沉默者入睡后，体温会比寻常人低一些，因而保暖是有必要的。 　　她就似个可靠的柱子，任陆修明倚着。自己腾出手来，点燃了最后一支烟。 　　“你运气不错。”尹星柔将陆修明脸侧的黑发慢慢挂在耳后，轻声细语道，“我若不来……” 　　她若没能看见陆修明，这会儿，陆修明怕是已经被卖个好价钱，兜兜转转落个她父亲的下场。 　　“调频，这里是第一基地，我是清河。尹星柔，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接收台传出一男人的声音，咬字温婉，嗓音微哑。 　　听到这个声音，尹星柔心情甚好：“清河，速度有些慢啊！” 　　“三队过去了。”清河说道，“我们扫荡了天枢星的舰队，并且击溃了帝国将领乐奇的精锐。” 　　——“三队已搜寻到飒踏号战舰。”第三道声音横插`进来。 　　名叫清河的男人迫不及待道：“连通可视信号！” 　　过不久，屏幕上出现了这男人的上半身影像。 　　“怎么跑那么远，连可视信号都接不上，以后不能乱来了！”他急切地关心结束，看到了尹星柔怀里的Omega。 　　清河愣了好久。 　　“……这是谁？”他问。 　　尹星柔歪在操作台前，单手撑着台面，修长的手指随意敲着，语气不正经道：“你猜。” 　　这两个字，她说得很慢，十分玩味。 　　“……哪来的Omega？”清河气红了脸，细长的眼险些气飞到眉毛去，薄薄的嘴唇抿得看不到唇肉。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他生气到说出的话都在抖，可声音却不大，反而压得很低。 　　“那么多Omega，你救的过来吗？先前你救的那些，他们又是如何对你的？那些人的大脑已经坏掉了！他们是被你的信息素冲昏了头脑，以为你看上了他们要许他们婚姻！你想清楚好吗？他们是冲着你的七星贵族身份……” 　　“已经没了啊。”尹星柔淡淡一笑，打断了他，“你是知道的，按照计划，我现在是全星际头号通缉犯，哪个贪图富贵的Omega会跟着我‘私奔’？” 　　清河：“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扯那些古词！” 　　尹星柔道：“我是个热心肠的，要拯救的是这片星辰中每一个想正常活着的人，不管他们自己的大脑是如何想，遇见了，总要救一救。” 　　“我是说不通了吗？！” 　　“神医，消消火。”尹星柔看向怀中的陆修明，认真道，“他跟那些Omega不一样，是他先自救，被我看见，帮了一把。” 　　“舞会上认识的？卡帕星的吗？你早晚是要解救银树星群那些人，就是让他等着又怎样？” 　　“清河。”尹星柔抬眼，慢声道，“他是沉默者。” 　　清河再次怔愣，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扶着额沉默了好久，低落道：“好，我知道了。” 　　“那你……救吧……”他关掉了视频，只留下声音，“顺利回来。” 　　“别操心了清河。”尹星柔笑语道，“回去还要劳烦你多加照顾他。” 　　“第三舰队申请战舰对接飒踏号！”听见他俩吵完，第三舰队的航舰兵连忙提出申请。 　　“飒踏同意对接。”尹星柔一手轻扶着陆修明的腰，单手操控战舰迂回对接第三舰队。 　　战舰对接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移动空间站。 　　对接成功，操作台进入共享模式。 　　航舰兵向基地发出返航请求：“第三舰队返航，请一号基地清扫周边，做好准备。” 　　“第一基地收到，欢迎回家。” 　　舱门开启，第三舰队这次任务的总指挥官露卡向尹星柔敬了个礼，报告情况的同时，目光飘到了陆修明身上，满脸疑惑。 　　她不是惊讶尹星柔救了个Omega，毕竟他们流浪星团在外作战，顺手解救落难Omega很常见。 　　露卡惊讶的是，尹星柔怀里这个明显是被她标记了，闻不到这个Omega的味道，倒是尹星柔的味道很是浓郁。 　　他头发丝上都沾着她的味道，细想……还挺色气。 　　露卡显然细想了，然后她的脸就红了，再然后，她就不自在起来。 　　“辛苦了。”尹星柔笑眯眯点头，指着怀里的陆修明问露卡，“医疗箱让我用一下。” 　　“是！咳……舰长，这是？” 　　“不必在意，我顺手救回来的小家伙。” 　　“啊……那这……”露卡挠头，“要不要填个申请卡……” 　　“你不说我都忘了。”尹星柔笑得眯起了眼，“拿个ID卡，我来给他申请。” 　　流浪星团有独立的人员统计署，每个人都要实名登记，采集数据，以便做发展安排。进入流浪星团，并不需要婚姻关系，但需要有加入流浪星团的担保人，向流浪星团的统计署正式提交ID卡申请。 　　露卡交给尹星柔一张空白的ID卡，尹星柔输入信息。 　　姓名陆修明，ABO属人类，男性，Omega，年龄…… 　　尹星柔闭上眼想了许久，想起了舞会的介绍，陆修明今年刚满十六。 　　她啧了一声：“好年轻。” 　　他竟然是刚刚性成熟的少年，奇怪了，怎么跟他交谈起来，根本没感觉？ 　　身体各方面数值，投琼扫描后输入完毕。 　　尹星柔移动镜头对焦，给他拍照。 　　照片是ID卡的门面，大多数都要正式且端庄。不过流浪星团并没有过多要求拍摄标准，毕竟大家平时能从档案中看到这个人的3D全貌。 　　尹星柔对这种边角小细节不太在意，她自己的ID卡门面照，还歪戴着军帽，只露了一只眼。 　　拍的第一张，她和陆修明都在镜头范围内，尹星柔毫不留情把画面中的自己三下五除二裁掉了一大半，只剩个肩膀给陆修明靠。 　　正打算确认，陆修明握住了她的手，脑袋还在她肩膀上歪着，幽幽道：“你是打算气死我，把它当遗照用吗？” 　　“不呢，美人，你还是活着最让我开心。”尹星柔撩起他的长发，让他露出了整张脸，不正经道，“来，笑一个。” 第12章 博士清河 毒蛇吐信 　　一日时光，飒踏号返航，流浪星团第一基地近在眼前。 　　陆修明看着眼前比卡帕星大两倍的移动空间站，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是我们的核心基地。”尹星柔神采飞扬，眼中笑意不加掩饰。 　　她转过头，对陆修明道：“也会是你的新天地，对吧。” 　　陆修明则关心起基地的运转机制：“这么大的家底，如果帝国军来犯，你们要怎么迎战？” 　　“靠近了你就知道了。”尹星柔笑得很开心。 　　飒踏号进入合并轨道，向空间站靠近，陆修明也就是在这时，看清了空间站的构造。 　　那是由不同的战舰，组叠在一起的。就同来接尹星柔的第三舰队，接到飒踏号后，飒踏号与它们彼此相连，组成了整体舰。 　　陆修明想起了机械发展简史课上提到过的“蜂巢”技术。 　　“第二纪元流浪星团最核心的作战技术，就是化整为零，化零为整的“蜂巢”技术。这个技术是尹星柔加入流浪星团后，在她二十岁那年取得的突破，将每个战舰改造为镶嵌体，作战时，有序出兵，和平时，就聚在一起连接为空间站，共同发展，彼此互助。” 　　“这就是……流浪星团。”陆修明轻声感叹。 　　“这只是一部分。”尹星柔自豪道，“这是第一基地，由第一舰队至第七舰队组成。而我们流浪星团的舰队，不止这个数。” 　　“流浪星团总共有三个基地。”旁边的露卡说道，“全都是移动的，打下一个地方，就把一部分人留在那个地方做基础建设和思想建设，恢复他们的文明。” 　　尹星柔点头，忍不住拽道：“这是兵法上上策。” 　　“总有一天，我们流浪星团，要把全星际的星星都擦干净。”露卡表示。 　　等露卡离开，陆修明低声问尹星柔：“露卡是第三舰队的舰长吗？” 　　“是副舰。”尹星柔道，“不过是这次扫荡任务的指挥官。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对她感兴趣？” 　　“不是。”陆修明道，“我只是好奇，你说你是第一舰队的舰长，她看起来像第三舰队的队长，但和你说话时却像下级对上级。” 　　“那确实。”尹星柔扬眉，笑得很是狂，“就是第三舰队的舰长在，下达命令的总裁决，也会是我。” 　　“……狂妄。”陆修明道。 　　“不是我狂妄，这是靠战绩堆出来的。”尹星柔道，“当然了，我虽是总舰长，但我跟其他舰长们相处还是很和谐的，平等是我们这里的第一要义。” 　　“飒踏号对接完毕，欢迎回家，尹星柔。” 　　“第三舰队换轨，请对接天马坐标轨道，欢迎回家，战士们。” 　　温柔的声音欢迎战舰回归。 　　飒踏号脱离第三舰队，飞向第一基地核心区。 　　路上，与几艘战舰擦肩而过，几道声音挤进来打招呼。 　　“尹舰长，回来了啊。” 　　“尹舰长辛苦，我去巡航。” 　　“尹舰长，我们出征荒川三星了，下个月见。” 　　无论是谁，尹星柔都会温柔回复一句：“祝顺，回见。” 　　飒踏号接入核心区基地，成为了基地的一部分。 　　舱门开启，另一侧人来人往，有人悠闲娱乐有人忙碌。 　　陆修明好奇跟在尹星柔身后出了舱。 　　“尹舰长，稀奇，这次怎么对接到我们单位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Beta姐姐打趣，“你受伤了？” 　　“让你失望了，完好无损。”尹星柔收起投琼，将漂亮的玛瑙AI戴在手腕上，边走边给陆修明介绍，“这里是第一舰队的医疗和医学研发区。” 　　“大约多大面积？”陆修明关心起医疗区的大小。 　　“你父亲的主庄园，占据了卡帕星北半球的三百多万平方千米，对吧？” 　　“差不多吧。”陆修明不是很了解卡帕星的状况。 　　“第一舰队医疗区，差不多也这么大，作战时，可以分割为二十万艘战舰。” 　　“第一舰队总共有几艘战舰？” 　　“两千万。” 　　“多少人？” 　　“两个亿。” 　　“都归你管？” 　　“我只是军事总指挥。”尹星柔谦虚道，“其实作战也非我一个人说得算，我们有作战决策团，只不过最后拍板的大多数是我罢了。至于其他方面，我们成立的有各种部门联盟，大家集体管理，群智群策。” 　　她带陆修明进入室内传送舱，这种像小盒子似的传送舱，可以在面积宽广的战舰群内进行快速传送。 　　输入目的地，交通部门会有序的进行排序，预约好出发时间，安排好传输轨道。 　　尹星柔刷了自己的ID卡，给陆修明介绍传送舱的使用方法。 　　“要刷ID卡买票，这次的钱我先帮你垫着。”她说。 　　扣除30星币后，陆修明的名字也出现在传送舱内。 　　“我选的是小型传送舱，速度更快，最多能坐四个人，因为去的地方比较远，所以我买的直达。”尹星柔说罢，下达指令，“到茂林区。” 　　十分钟后，他们已到达了医疗研发部的核心地带。 　　处于核心的，都是最受保护的。所以，第一基地把所有研发部门，都放在了核心部位。对外的作战军队则常年挂在边缘区。 　　尹星柔出舱，抓了个白大褂问：“清河呢？” 　　白大褂敬了礼，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塔。 　　“博士在第七实验室。” 　　“多谢。”尹星柔点头。 　　那个白大褂看向陆修明，撇嘴道：“尹舰长，真罕见啊。” 　　他指的是陆修明身上尹星柔的信息素味道。 　　“没瞧出来吗？”尹星柔却丝毫不扭捏，坦荡道，“他是个沉默者。” 　　白大褂睁大了眼，脸上顿时没了玩味之色，告辞离去。 　　陆修明问她：“为什么告诉他我是沉默者？” 　　“沉默者是个很棘手的存在，需要提前告知他们。”尹星柔表情严肃，“何况，这里是医药研发部，他们都是研发者，告诉他们你的情况，他们能帮到你的。” 　　“我们现在去哪？” 　　“带你去见清河博士，他是信息素抑制方面的专家。”尹星柔道，“给你做个检查。” 　　在等待清河博士的时候，尹星柔拿了一盒抑制剂。 　　陆修明问道：“抑制剂吗？什么味道的？” 　　这东西第三纪元很常见，是专门给A服用的信息素抑制剂，温和无副作用，且有不同口味。 　　尹星柔顿住，笑了起来。 　　“你尝尝？”她说着，把吃了两片抑制剂，轻笑道，“什么口味，像失恋一样的酸涩味……我倒是希望它能甜一点。” 　　陆修明这才明白，这是刚刚研发出的A专用抑制剂，味道怕是还没研发那么全面。 　　“那……有什么副作用吗？” 　　“停药可能会让信息素更敏感，更容易被刺激。”尹星柔道。 　　“那你还吃？” 　　“我为科研献身，美人。”尹星柔如此说道。 　　实验室的玻璃门开启，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滑过来，指着陆修明，问道：“这也是为科研献身？” 　　这个男人眼睛细长，长相阴柔，带着点博学多识的天然孤高感。他信息素混乱，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的属性，不过从信息素来判断，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总之，他的信息素很和缓，对陆修明尤其友善。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坐轮椅。 　　是第二纪元的机械替换人骨技术还不够发达吗？他为何坐轮椅？ 　　陆修明被尹星柔推上前：“清河，你看一下他。” 　　“你手拿开。”清河拍开了尹星柔的手，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拉着陆修明的手温柔微笑，“她可有为难你？” 　　虽然有一瞬间，陆修明想起了尹星柔脱他衣服把他看光的事，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除了标记，别的没做什么吧？” 　　陆修明点头。 　　“这就好。”清河道，“太乱来了，她信息素数值过高，你又是沉默者，倘若一不小心进入爆发期，她现在就该被监-禁个十年八年了。” 　　“……你们这里，有成系统的法律？” 　　“当然。”尹星柔道，“法制系统健全才不会出大乱子，我们这里可没有贵族奴隶那一套，即便是我，犯了罪侵犯了你，也要被法律制裁。所以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你留在这里配合清河研究，他能找到好办法帮你控制信息素，过上正常生活。” 　　“真的吗？” 　　“清河的父亲就是研究沉默者的专家，他也算子承父业。”尹星柔自顾自道，“你没见他为了科研，都把自己给献祭了？” 　　“不要扯其他的。”清河冷了脸。 　　转头来，又是对陆修明笑得温柔，拉着陆修明的手说：“你放心交给我，那我们先从系统检查开始吧。” 　　一尾黑色的细蛇从他的肩头沿着手臂蜿蜒而来，爬上了陆修明的身体。 　　那是一条冰凉的AI智能，它钻入陆修明的衣领，绕着他缠上一圈后，带着详细的身体数据回到了主人手中。 　　清河仔细翻看着这些数据，看完后道：“他的信息素数值和你父亲的差不多，但体能和身体素质，远不及你父亲。” 　　尹星柔道：“不稀奇。我父亲很注意自己的健康状况。” 　　陆修明道：“我……有救吗？” 　　“饮食上营养上注意些，再加上身体训练，应该能拉高身体机能。”清河一笑起来，眼睛就眯得看不见了。 　　尽管他笑容温柔，但陆修明总觉得，他像是戴了副假面，那笑容下面，藏着的是化解不开的忧郁。 　　“你……是什么类属？”陆修明忍不住问了，末了还加了句，“抱歉，我实在是看不出。” 　　“我是alpha……但你放心，你在我这里绝对安全。”清河说道，“因为我这副身体，已经因长期的实验坏掉了，也可以说，我虽然是alpha，但信息素坍塌，与beta没什么区别了。” 　　“这也是好事。”尹星柔忽然开口说道，“比起像野兽一样被信息素天性控制理智，beta才更接近自由的正常人。” 　　清河轻声叹气，很是惆怅又挂着微笑道：“也是呢，你说得对。” 　　“腿也是吗？为什么不做机械移植？”陆修明又问。 　　陆修明是在想，可能清河还不知道一种超轻无排异的机械材料可以做骨头的代替，若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他做研发，帮他站起来。 　　尹星柔倒吸一口冷气，笑道：“看不出，你还挺胆大。清河的腿，也是因为信息素实验坏掉的，连锁反应。” 　　清河摇头道：“这是我的私事，还请你不要问了。” 　　他操纵轮椅转身，回头嫌弃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回你的飒踏号去。” 　　而后，又对陆修明温柔道：“来吧，咱们到实验室去。” 　　尹星柔：“这就烦我了？那我改天再来，这小美人我就交给你了。” 　　清河给了她一记眼刀，回头和气道：“还没问呢，你叫什么？” 　　“陆修明。” 　　尹星柔离开了。 　　陆修明看到，清河的表情阴沉了一瞬，那条黑蛇盘在他肩膀上，吐着信子。 　　“真是讨厌呢。”清河笑着说，“你身上都是她的味道，烦死了。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陆修明问：“什么？” 　　清河细长的眼睛如同蛇瞳，冷冰冰笑着：“标记啊。” 　　他说：“出乎意料，我还以为，她这辈子谁都看不上呢。” 第13章 她和他的共感 开科技车！ 　　“体检结束。” 　　清河打开体检机的安全锁，接收陆修明进一步的身体数据。 　　“目前没什么了，这些数据就先放在我这里。”他的黑蛇咬着一只手环游弋而来，“把这个戴上，我需要实时监控你的数据变化，用于实验。” 　　陆修明想问他隐私安全问题，还未开口，清河就抢先笑出了声：“你怕什么？没有人会拿着你的数值对你做些什么。如果你的信息素突然爆发，麻烦的是别人。” 　　“我……是可以离开了吗？” 　　“她把你交给我了，你还想去哪？”清河闭眼微笑，稍有得色，“跟我来，我给你安排个去处。” 　　陆修明跟着他穿过了好几个舱区，光线突然明亮起来，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这是我们模拟的露天户外区，有阳光，有流动的水。”清河道，“当然，也需要个打理花草的花匠。” 　　“……我的工作？” 　　“不错，没有人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小少爷，流浪星团不伺候贵族。” 　　“这我知道……”陆修明问，“有其他工作吗？” 　　“沉默者很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刺激到。”清河解释，“这片花草铺里工作的，除了AI就是Omega，附近连通着两所基础学校，过来过去的也都是还未分化的小孩子。对你而言，这是最合适的工作。” 　　“你是卡帕星来的，卡帕星是帝国最大的花草输出星，这份打理花草的工作，你肯定能胜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修明也不好提什么意见。 　　毕竟人生地不熟，他们怎么安排就怎么来，以后等信息素稳定再慢慢谋求其他工作。 　　“清河。”顶着一头炸毛紫色头发，化着大浓妆的女人跳下传送车，问道，“星柔那家伙呢？” 　　清河冷哼一声，端着高高在上的身段，语气不善道：“找她就找她，你到我这里问她在哪，又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这人真是难说话，别别扭扭一戳就炸……”紫毛婆婆妈妈碎碎念道。 　　她是个Omega，信息素稳定平和，混杂着些许alpha的气息，看起来是已婚人士了。 　　“一听说她回来了，我就联系了军总部，说是人朝你这边来了。”紫毛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手指甲疯狂挠头，“我着急死了，她还没告诉我无重力便携系统用起来如何，我等着她的数据反馈呢，军总部的后勤也都要急死了，要我快些定下来最终版本，好给他们生产使用……” 　　清河揉了揉耳朵，道：“你来晚了一步，她回去了，恐怕现在都要到家了。” 　　紫毛泄气：“白跑一趟。本来以为她在你这里，我能顺便根据她的身体反应数据把无重力佩戴系统再量身定做给她……” 　　“是那个……可以凌空走路，自由行动像飞一样的技术吗？”陆修明问道。 　　这项技术的确是从第二纪元开始大规模应用到战场上的，到他们第三纪元，已经被批准可以在民间使用该项技术了。 　　技术的学名叫洛神，名字是由尹星柔起的，应用推广的功臣叫申笑，是武器制造史上有名的Omega。 　　不会是……面前这个紫头发怪人吧？ 　　陆修明一开口，紫毛蓦地睁圆了眼，眼线浓重，眼窝乌黑一片，只显得那双眼白突出，溜圆惊人。 　　她凑近来耸了几下鼻尖，惊愕道：“哦哦！我说这里怎么有尹舰长的味道，原来是你身上的啊！我还以为是那个自动撩人狂留在空气里的信息素还没散……” 　　紫毛行为夸张，绕着陆修明转了三圈，眼睛都要贴他身上了，疑惑道：“你是她什么人？不可能是情人吧？” 　　这话一出，得罪了俩人。 　　清河脸一阴，骂骂咧咧，全是在骂尹星柔。而陆修明也板着脸，义正言辞道：“不是！！” 　　他情绪激烈，连清河都被他震惊了。 　　陆修明深感不妥，自己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尹星柔对他犯了什么大错，于是又解释说：“是她救了我……我很感谢尹舰长救我，除此之外我们没别的关系。” 　　“可她标记你诶！”紫毛语气更是夸张，声音大的能把旁边的花震蔫，“她那种死洁癖，竟然会标记你！” 　　紫毛指着自己说道：“我跟尹星柔多年交情了，可是我发热期时，这家伙就在旁边看着我笑，我要她友情标记一下，她说她牙口不好办不到。” 　　一旁的清河道：“她只是嫌弃你罢了。” 　　“她脑子有问题。”紫毛毫不留情面，“但没办法，她强，有病就有病吧。再者说，咱流浪星团没几个正常人，想着干翻帝国的又有几个脑袋没病？” 　　陆修明道：“不啊，我觉得，只有流浪星团里的人才是正常人。” 　　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正常人的立足之处了。 　　清河笑了起来：“不怪她说你不一般，你的脑袋，确实比有些人清醒多了。” 　　“是哦。”紫毛问，“你叫什么？” 　　“陆修明。” 　　“哦哦，知道了。”紫毛伸出手，“我叫申笑，是个Omega，信息素是杏仁味，不吃甜。” 　　这人的自我介绍奇奇怪怪，但看在她是出现在第三纪元史课中的人物，陆修明对她很是宽容。 　　“啊呀不说了，我没时间了，我要回去接孩子。”申笑急匆匆道。 　　就是这时，陆修明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种奇异的暖意，懒洋洋的，很舒适，又隐隐带给他一些不安。 　　心跳都快了。 　　陆修明捂住心脏，双腿发软。 　　申笑扶了他一把：“诶诶！你怎么回事？” 　　陆修明单膝跪在地上，蹭破了膝盖和手掌。 　　皮肤……过于细腻，只是稍微摔了一跤，就破了皮。 　　“是……信息素的原因吗？”陆修明怕自己是进入了所谓的沉默者“爆发期”。 　　可抬头却见清河的表情很玩味。 　　清河歪着身体，支着脑袋，轻飘飘道：“是不是身体变得很暖和，有些想冒汗又并不燥热，舒适中还有一点忐忑不安？” 　　“嗯。” 　　“视线可还清晰？” 　　“……清晰。”确实，之前发热时，视觉首先模糊掉，大脑也似黏住了一般无法流畅运转。但现在除了身体内部发热，心跳加速外，视觉和思维都是相当清晰的。 　　清河听了，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陆修明不懂，但申笑却叽叽笑了起来。 　　她吵道：“哇哇哇！幸亏刚刚我没找尹星柔去，不然岂不坏了她的好事！” 　　“……什么？”现在，只有陆修明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若再见到标记你的人，亲口问她去吧。”清河不愿多说，而申笑贼兮兮笑着，小跑着飞上传送车消失在陆修明眼前。 　　陆修明想了好久，忽然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把这事给忘了！ 　　生理课上有说过，信息素标记后，在气味留存期，两人的身体在信息素激升后，会达到部分共感。 　　也就是说，尹星柔这个Alpha，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寻乐子”。因这个乐子并非被标记的Omega，所以Omega才会在共感到舒适的同时，本能的不安。 　　陆修明讽刺一笑：“呵。” 　　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熟悉了他的工作，睡觉的地方就在花圃旁的温室暖房中，两排温室花，角落里隔开一间小屋，放着一张床。 　　报酬每十天结一次，一天是10星币，按照他所知道的物价，这份工作的薪水微薄。 　　当然，这工作也确实没什么价值。花都由AI来养殖照顾，他要做的就仅仅是将AI修剪掉的花捡起来插好，摆在铺子前售卖。 　　有的孩子们放学经过，会买一束回去。 　　卖花的钱，统一交给这个区的协会，再由协会拨款定期维修更新AI，以便AI们更好的照顾花草。 　　也就是说，陆修明的这份工作，基本可以肯定，是清河专门安排给他的一个废物闲差。 　　模拟阳光褪去，夜深了。 　　陆修明插好最后一捧花，收拾工具回暖房。 　　一转头，见暖房门口的挂灯上，坐着一个人。 　　她银发垂着，脸陷在阴影中，摇着手中的抑制剂盒子，抬了抬帽子，轻浮道：“晚上好。” 　　尹星柔。 　　陆修明眼睫微微一动，垂下眼，就当没看见，径自关上门，将她隔在屋外。 　　尹星柔笑了一声，脱下一枚戒指，切割开暖房上方的玻璃，轻轻跳下，落地无声，矫健地一旋身，挡在了陆修明身前，轻轻松松扣住了他手腕，压上来。 　　“下午……你是不是感觉到了？”她在耳边轻轻吐气，“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你找谁快活跟我无关，不必特地来告诉我。” 　　“话不能这么说，美人。”她声音更轻了，“是我忘了生理共感这事，给你添了些许麻烦。这样，我给你道个歉，然后……” 　　她向陆修明的额头上贴了几个冰凉的扁圆金属贴。 　　“也让你试试。”她说着，按下了按钮。 　　陆修明这才想起，校长某日曾念叨过。 　　“尹星柔洁癖严重，但她信息素数值又高，那时的抑制剂还不完善，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需要发泄时，她就会用简易的几根电感线直接刺激大脑神经，使昂然的信息素得到假性释放……” 　　电感突至，直接刺激到神经，陆修明轻喘一声，如尹星柔所料，跌进了她怀里，挂在她的手臂上，双眸失神。 　　的确，这样做，身体会干脆利落的完成假性释放，使信息素平稳下来，不再躁动不安欲`求不满。 　　她……还挺会想办法。 　　陆修明轻轻咳了起来，心脏跳得更剧烈。 　　他的共感，尹星柔也体验到了。 　　舒适感中，带着丝自己的Omega不是因为自己而爽的微妙醋意。 　　尹星柔莞尔：“原来是这种滋味，倒是新鲜。” 第14章 爱情作弊 撩拨到停不下来 　　“松手！”陆修明道，“你是在戏弄我？” 　　“不，我认真的，怎叫戏弄。”尹星柔举起手，以示清白。 　　陆修明跌倒在地，平复刚刚过去兴奋感，皱眉道：“轻浮。” 　　“不是。”尹星柔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身体与信息素是分离开的，身体能轻易得到安抚，可信息素的起伏波动，却又能轻易地带动身体反应。” 　　“你在说什么废话。”陆修明系上领口的那颗扣子，表情依然防备着她。 　　“从人类进入星际第一纪元后，到现在，也才不到两千年的时光，可为什么，六百八十多颗宜居星，绝大多数都是ABO属类人？” 　　陆修明想了想，他好像学过。 　　到第三纪元他生活的那个时候，ABO属类人已经少了将近一半，各大星际人种渐渐恢复过来，文明也多姿多彩。 　　对啊，第二纪元，为什么全是ABO属类人？ 　　“帝国之前，星际各文明璀璨发展，各类星际人种也多，据史料记载，登记在册的有一千三百多种智慧生物。” 　　陆修明想了起来：“是帝皇的原因？！” 　　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他没仔细听，史学课并非必修，他一心只忙着自己的兴趣爱好，校长越是唠叨第二纪元的历史，他就越是抵触。 　　“你很聪明。”尹星柔道，“帝皇只有一个，他可以无限延长自己的寿命，第二纪元由他开启，之后便是黑暗期的屠杀计划，短短三十年内，一千三百多种智慧生物，只剩下不到二十种。” 　　陆修明抓着自己的领口，静静听她讲历史。 　　他不学的史课，总会有办法让他补上。 　　“后来，帝皇又用了百年时间，发展壮大了ABO属类人，到目前为止，六百八十颗星，ABO属类占据九成。” 　　“为什么？”陆修明问。 　　“因为我们……便于分阶级，好操控，也好糊弄。”尹星柔伸出手指，似要在他的头发上抓什么。 　　陆修明：“你干吗？” 　　“花瓣。”她展开手掌，笑了起来。 　　“ABO属类人的信息素，就像未开化的兽性，极好管控，且ABO内部自有分级，相互压迫，奴役与被奴役……便于帝皇统治。”尹星柔道，“不知你能不能听懂……” 　　陆修明：“你看不起谁？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会不懂？屠杀其他智慧物种，只留一个好控制，内部自有高低阶级的，实行奴隶制，也就是说，整个星际最大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帝皇。” 　　这让尹星柔很是开心：“你果然听懂了！” 　　她救那些Omega出来后，就会对他们从帝皇的统治讲起，但很少有Omega能听懂，讽刺的是，大多数Omega在她讲完后，会用一模一样的被规驯好的表情，表达对alpha的崇拜：“真的吗？你好棒啊，我都听不懂呢。” 　　“所以说，你们流浪星团最终的目的，就是终结帝皇的统治？” 　　“没错。” 　　“果然偌大的星际，只有你们流浪星团是正常的。”陆修明沉思片刻，“不过，我有个问题，帝皇是如何做到三十年时间清洗掉一千多个智慧物种？既然大家都进入了星际纪元，那就证明科技发展上水平差距应该不大才是……” 　　“他有他的秘诀。”尹星柔道，“流浪星团并非一夜之间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帝皇的屠杀开始后，流浪星团就存在了，帝皇战无不胜的原因，流浪星团花了近千年时间研究……” 　　尹星柔的手指托着那枚花瓣，轻声道：“终于，发现了帝皇的秘密，也与他到了决胜的时候。” 　　陆修明问她：“那么……你跟我讲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你，接受自己的身份。无论你是A还是O，你都是人。”尹星柔正色道，“不要因身份而自卑，也不要因身份服从了谁，正视自己，做你自己就好。” 　　“……”这道理不必跟陆修明讲，他思索了尹星柔的用意，问道，“你是跟每一个被你救回来的Omega都这么说吗？” 　　“错了美人。”尹星柔眼眸带笑，“不是我救回来的我也会这么说，无论他是Omega，是beta，还是alpha。” 　　“也就是说，这是进流浪星团的必修课？” 　　“当然。”尹星柔点头。 　　“怎跟教师一样。”陆修明嘀咕。 　　“我在做舰长前，就是教师啊，美人。”尹星柔笑容灿烂，冲他眨了眼，指着隔壁的学校，“明日我要给学生们做演讲。” 　　“你是教师？”听她的意思，也不像开玩笑。 　　陆修明问：“那怎么做了舰长？” 　　尹星柔就笑：“我到流浪星团第一份工作就是教师，后来有一次，帝国大军压来，我们的战队输得很惨，连我所在的核心教育区都要被迫流亡，当时第一舰队队长带着我们走，可主舰被击毁了，群龙无首，是我带着大家歼灭了帝国将尾文精锐，才华掩盖不住。” 　　陆修明愣了好一会儿，记忆又打了补丁。 　　校长总唠叨尹星柔：“什么教育家，军事家……她是个诗人，还是浪漫派的。” 　　是了，第三纪元还在用的基础常识课本，就是她主编的。 　　她对教育的贡献，不比军事少。 　　所以说，眼前这人……是个全才。 　　陆修明心中不是滋味。 　　他刚刚有一瞬间，是动了心的。 　　这也太作弊了……他想。 　　尹星柔走之前，把那两根电极线送给了他。 　　“拿着玩吧。”她说，“通常被简单标记后，需要一周气味才能消散。但我信息素数值比较高，可能会久一点，十天左右。身体要是撑不下去，就拿这个缓解，很快，也就两三分钟，安全便捷无副作用。” 　　“你卖货啊？”陆修明只想让她闭嘴，安静地滚走。 　　第二日，陆修明到实验室去做了定点体检，进舱之前，需要拿出衣服里所有的干扰物品。 　　清河看到那两根电极线，微微扬眉。 　　“把这个戴上。”他说，“我要看你身体的反应数据。” 　　陆修明有些抗拒，但想了想，没有这些数据，抑制剂又怎能取得成果？他就算为了科研小小的牺牲一下吧。 　　录入数据变化后，清河给了他两片药。 　　“服用后，你的信息素数值会进入孕期状态。”他说，“只有孕期状态才能中断你的全天发情`期，为你节省体力，也能让你的信息素安全些，不会被A干扰。” 　　“副作用呢？”陆修明问。 　　“服用期间是不可能怀孕的。”清河道，“道理很简单，你应该能明白。长期服用，受孕会更加不容易，沉默者生来就很难受孕……不过给你点好消息，加上你，我们掌握的沉默者数据已经足够取得突破，静候佳音吧。” 　　“多谢。”陆修明咽了两片药剂。 　　“一天一次。”清河提醒他服用的时间，而后突然道，“她昨晚来找你了？” 　　“尹星柔吗？嗯。” 　　“你倒不必觉得困扰。”清河三根手指支着脑袋，微微一笑，“因为你是个沉默者，所以她对你格外关注些。等过几日军部忙起来，她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我知道。”陆修明说，“她父亲也是个沉默者……她父亲，是不在了吗？” 　　“死在了中央星，帝皇的床上。”清河淡淡道，“这是我们流浪星团十大恨之一。” 　　这陆修明倒是不知，惊了好一会儿。 　　“对了……听说，她骗你结婚？” 　　“啊！是有这么回事。”陆修明道，“不过后来她自己承认是玩笑。” 　　清河慢悠悠擦拭着他的黑蛇：“是，你不必理她，她跟谁都这么说。”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被她骗到了。”陆修明无奈道，“真的以为自己就要结婚了。” 　　清河垂着眼，神色难辨，声低如自语：“……她是个疯子，离她远些就是。” 　　陆修明回到花房，动手拆了一个AI研究怎么更新它。 　　背后传来一声悠扬的口哨。 　　尹星柔双手插着口袋，弯腰来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美人，用了？” 　　她指的是那两根简单的快活科技。 　　陆修明头也不抬，咬牙切齿道：“用不用的，要你管？” 　　“没办法，有共感。我那时正在台上给学生们讲好好学习的重要性……”她捂着额头，嘴角愉快的扬着，“怎么说呢，第一次感觉新鲜，这第二次，就多少有些不爽了。” 　　Alpha对Omega这该死的占有欲。 　　陆修明：“跟你无关，忙你的去吧。” 　　尹星柔手指弹了下帽檐，雪白茂密的睫毛弯了个好看的弧度，轻飘飘道：“遵命呢，美人。” 　　“我有名字。”陆修明回头来纠正她，这一回头，她的脸近在咫尺，险些擦到。 　　尹星柔垂眸，轻声笑了笑，气息喷在他的脸颊处，温柔到令人发颤。 　　她低声道：“好的呢，陆……修明。” 第15章 我是结婚不是私奔 不要打着老子的旗号…… 　　陆修明给一个修剪花草的AI敲了个插花程序，录入了几个插花模板，这下连捡拾残花草枝插花售卖的活儿，也都不必做了。 　　趁此空闲，陆修明从学校借来了课本，存入花房的终端机，看了一上午书。 　　他想知道流浪星团的教育水平如何，尤其是机械技术方向，大概到了什么程度。 　　“整个驱动系统是天益2.0版本吗？”他沉思道。 　　这种技术，要说足够发展单人作战轻甲了，但看样子，机械研发还没到这一步。 　　“莫非是要等我来？”陆修明露出了一丝笑容，心狂跳起来，“说不定呢！” 　　“喂。”铺子前有个小孩儿冲陆修明招手，“你来一下。” 　　“什么事？” 　　那小孩儿个头刚到铺子的展示台，仰着脸，嘴角天生下撇，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指着一束花：“我要这束花。” 　　“那你买。”陆修明看向售卖花束的AI，AI是个简易的人形状态，两个铜铃圆的眼睛，一个长歪了的嘴。 　　此刻，AI委委屈屈看着陆修明，机械腔调也冒着委屈的气息，慢吞吞说道：“他不给钱。” 　　“为什么不给钱？”陆修明问。 　　那小孩儿嘴角又向下了许多：“我爸扣了我的零花钱，我账户里没星币了。” 　　“……那就不买。”陆修明道。 　　“但我妈今天生日。”小孩儿说，“这花我今天必须买。” 　　他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枚戒指。 　　“喏，这是我昨天吃的零食杯送的玻璃戒指。”他说，“我把它押在这里，换一束花，明日上学我让我爸给你送钱。” 　　这里一束花也就5星币。 　　零食杯8星币，吃完杯底会送些小玩具，这种戒指就是小孩子跟朋友过家家结婚用的，就算它3星币吧。 　　小孩儿指着AI：“这里的AI都是淘汰品，他脑袋不是很灵光，我不刷卡他便不让我拿，给他戒指抵押他也不接受。” 　　陆修明收了那小孩儿的戒指，招手道：“你来，我扎一束新鲜的给你。” 　　陆修明扎花的技术不错，AI都来观摩学习。 　　小孩儿好奇：“它好像比从前聪明了些，以前它不会卖花，也不会讲复杂的话。” 　　AI说：“我在，学习。” 　　陆修明淋了点水上去，把扎好的花给了小孩儿。 　　手里的这捧花非常漂亮，小孩儿抬起头：“我叫呛呛，明天我让父亲给你10星币。” 　　“拿着去吧，高兴就好。”陆修明说。 　　夜沉后，陆修明按照清河的嘱咐，又吞了两颗药。 　　身体进入假孕状态后，会嗜睡些，但比起从前每时每刻都酸软无力的发情期，只是嗜睡已经很令他开心了。 　　有力气，才能有精力工作和思考。 　　他把早上从AI身上拆下的一些零件组装了一个简易的调频器，又用那两根电极线连接了呆头AI，开始捕捉宇宙的声音。 　　宇宙的声音，最是安眠，有时还能捕捉到惊喜，这是他在第三纪元经常干的事。 　　声音的音质不大好，陆修明调试了许久，把耳朵贴在AI的嘴巴上，费劲听传出来的一切声音。 　　宇宙的声音没有听到，倒是听到了人声。 　　陆修明想，难道我穿线到隔壁的学校了吗？ 　　他拆了AI的脸，又组装了个简单的物理扩音装置，按在了AI的嘴上，无脸鸭嘴AI默默幽怨。 　　——“所以呢，卡帕星现在什么情况？” 　　声音清晰了。 　　没想到突然听到了有人聊卡帕星，陆修明愣了愣，停下了调频的手。 　　“说我抢了他家的儿子，他家的儿女们争抢着给帝皇表忠心，要来杀我夺回他家的宝贝弟弟呢。”尹星柔那懒洋洋的声音从AI的鸭嘴里挤出来，辨识度超强。 　　“昨天我们的情报舰传回消息，陆春阳回主星发表了全星际演讲，流泪痛陈流浪星团抢走了她弟弟，帝国军拿这事做文章，集结了六十万远航舰，打着夺回幸运星修明的旗号，要来讨伐咱们。”一个沉稳的女声说道。 　　“这次是谁主帅？”尹星柔问。 　　“帝国第三将领，扁舟。” 　　“难办了。”尹星柔说，“这家伙最是狡猾。看来会从丽人星群迂回而来，切断我们和其他基地的联系，之后再行围剿……” 　　陆修明忽然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听到了军事机密，他快手拆了调频机，愣了会儿，越想越气。 　　“我是自己跟着她走的！”他紧蹙着眉，一脸不开心，“凭什么要让他们拿来做文章？” 　　还打着营救我的旗号来讨伐流浪星团。 　　那他不就成了引起战争的导`火`索了吗？他也不敢这般脸大。他以后还想在流浪星团自由自在过日子，做做贡献，但那个便宜姐姐跟帝国这么搞，他还怎么在流浪星团里自在讨生活？ 　　战争开打，伤亡不可避免，可要是因为自己，哪怕流浪星团死一个，他岂不就是那个罪人？ 　　“不能忍。”陆修明咬牙。 　　而在军总部，尹星柔看着投琼分析出来的窃听者坐标，道：“是我眼花了吗？” 　　那个坐标，她这几日记得特清楚，就是花房的位置。 　　“抓到那只窃听的小耗子了？”一旁的红头发女人喝了口尹星柔冲泡的红茶，嫌弃的加了半杯糖。 　　“出人意料。”尹星柔道，“我去去就来。” 　　“尹舰长亲自去抓？这小耗子排面挺大啊。”红发女人一饮而尽。 　　尹星柔抓起黑色的军服外套披上，点燃一支薄荷烟，丢下一句：“你这种就叫牛饮，莽夫所为，小心睡不着。” 　　“本人听不明白，小古董。”红发女人微笑。 　　陆修明刷卡进了旁边的学校，借了学校的电子图书馆。 　　他花了半个小时，切入了直播信号，扩大了视听范围。 　　第一基地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他的脸。 　　刚刚下车的尹星柔看到手腕终端机跳出的屏幕，咬着烟道：“哎哟，天才啊，这是要干什么呢。” 　　屏幕中，陆修明清了清嗓子，试了试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回响，明白是他切入成功了。 　　“也不知道范围有多大……”他嘀咕着，“应该能传到外面去？” 　　尹星柔：“哈？” 　　屏幕上，陆修明表情认真：“我叫陆修明，卡帕星领主的儿子，我有话对你们说。” 　　“帝国军听好了，你们要打就打，不要借着救我的名义打，我才不是被抢走的，我是自愿跟着尹星柔来流浪星团的。”他举起手，展示了手上的戒指，“这就是证据，我是结婚，双方自愿，才不是被抢。” 　　“还有……”他说，“有问题的是你们帝国军，我就要旗帜鲜明的告诉你们，我永远支持流浪星团，我们将战无不胜。就这样！” 　　他关了屏幕。 　　尹星柔笑的直不起腰：“哎哟我的美人啊，这可播不出去呢！” 　　流浪星团有自己的信号屏蔽层，不经允许，私人信号和来源不明的信号，无法向外太空传播。 　　尹星柔的终端机不停的震动，投琼接了一个来电，是刚刚的那个红发女人。 　　“可以啊尹舰长，抢人的眼光不错。”她道，“这可真是大惊喜，这么好的东西，只在第一基地打转太可惜了。还好我把它录了下来，这就转播给扁舟军团和中央星，也给咱们的敌人瞧瞧好活儿。” 　　尹星柔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 　　她有多少年，没这样笑过了？ 　　尹星柔道：“你可真有意思，陆修明。” 　　只是再有意思，今天也要委屈一下他了。 　　尹星柔等在学校门口，烟抽完时，陆修明也出来了。 　　尹星柔摊开手，手上是陆修明拆开的调频器：“你做的？” 　　“没错。”陆修明很是自豪，“我做的。” 　　“好手艺。”尹星柔夸赞，“那花房机灵许多的AI，也是你的手笔？” 　　“当然。”陆修明笑得更开心。 　　“可以啊！”尹星柔眸光点点，频频点头，“哪学来的？” 　　“你就当我是自己摸索的，这是天赋。”陆修明道。 　　“好。”尹星柔说，“那之前串线到我们军总部，听了一分半钟聊天的也是你？” 　　“那是失误。”陆修明说，“我是打算听点别的助眠。” 　　其实他现在的眼皮已经很沉了，给他一个枕头，他就能睡过去。 　　“明白了。”尹星柔拉过他的手，笑吟吟道，“真不错呢，修明。” 　　一双电环铐扣住了陆修明的手。 　　尹星柔温柔的搂着他的腰，轻声细语如同哄他去约会：“委屈你今晚睡军部了，一人一间，独立卫浴，还能洗热水澡，饭也好吃，营养均衡作息规律，好地方呢。” 　　这去处是监狱没跑了。 　　陆修明这才觉得后怕：“……罪名严重吗？” 　　“不好说呢。”尹星柔笑着道，“看我的军功顶不顶用咯。” 第16章 发作 V第一更 　　军部监狱比陆修明想象的好很多。 　　光线充足, 温度适宜，房间干净。 　　签署扣押文件时，陆修明还以为自己是在办理旅馆入住手续, 连监管人员都很和善。 　　名字签好, 监管人员念了确认书，进行确认：“军法庭接管了此案, 在非审讯期间，你将暂时在这里等候。陆修明, ID码AES1903, 确认是你本人吗？” 　　陆修明点头。 　　监管人员打开陆修明的手环, 取出换洗的一套囚服, 放在他手上，提醒道：“把身上戴的东西全都去掉, 我们会帮你保管。” 　　陆修明摸摸索索，从身上掏出了一堆小零件，几个拆机工具, 一枚戒指。 　　默默看着他的尹星柔笑出了声。 　　监管人员是专业的，问他：“还有吗？” 　　陆修明想了想, 从领口扯出了两根电机线。 　　监管人员的表情多姿多彩了起来, 偷眼望向尹星柔。 　　军部的人几乎都会用这个法子来缓解身体上的不安定因素, 保证自己能够集中注意力忙工作。所以监管人员第一眼看见这两根电极线, 就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好的, 就这些了吗？我帮你装起来。” 　　监管人员取来不同的盒子, 那是一种似钢铁的材料盒子, 可以根据物体的大小来伸缩，做到最恰当的收纳。 　　陆修明目光黏在那个盒子上出神。 　　他记得这种材料叫“太极”，遇刚则硬, 遇柔则软，并且极其轻便，还能骗过勘测雷达，是做便携式暗杀武器的最佳材料。 　　尹星柔捏起那枚戒指：“这是哪来的？” 　　陆修明：“你若喜欢你拿去，我用一束花换的。” 　　“说起这个。”尹星柔道，“根据建设管理局的规定，你看护的那些花和那些AI人一样，都属于流浪星团的公共财产，正常情况下，还正常生长在花圃中的花，是不允许售卖的。” 　　“……又要给我加一条罪行了吗？”陆修明现在有三大条罪，罪一，窃听军情。罪二，破坏公网，扰乱秩序。罪三，破坏私改管理局财物——那个AI。 　　“不严重的。”尹星柔笑，迎着光看这枚戒指，“这戒指，是八星币的零食杯赠品吧？怎么想起要在镜头面前展示这戒指？” 　　“增加可信度。”陆修明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极其识大体似的，正经道，“我若只是张口说说我是自愿跟着你回流浪星团的，他们一定会通告全星际我是被迫这么说的。” 　　“美……修明同学，你这么增加可信度，怎不替我想想？”尹星柔抛着那枚戒指，笑道，“已经有好几个朋友热情笑话我抠门了。” 　　陆修明低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主动昭告全宇宙咱俩结婚了，怎就没关系？”尹星柔道，“你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我早说过结婚才能入团是玩笑话，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很简单，我不过是做了个普通的选择。”陆修明冷着脸道，“与其成为帝国军口中被你抢走的废物贵族子，拿我来攻打流浪星团，我宁可和你结婚，告诉他们我自己有脑子，是我主动跟你回来的。” 　　“嗯，懂了。”尹星柔慢悠悠道，“此番叫两权相害取其轻。” 　　陆修明：“……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看情况。”尹星柔也拿不准，“但我会尽快让你出来。” 　　陆修明说：“那把你的书拿来给我看。” 　　尹星柔：“什么书？” 　　“看了就疯言疯语说什么两权相害这种古话的书。” 　　“奇了，陆修明。”尹星柔凑近了，银色的星眸专注的盯着他看，“你越来越可爱了。” 　　这是头一个被她成功疯到主动要求看那些古文明典籍的人。 　　监管人员：“咳咳！熄灯时间快到了，请拿好衣服跟我来。” 　　监管人员带领他走到了过渡区。 　　“再往前是监`禁区，过渡区会进行身体上的清洁，旧衣服你丢在旁边的废弃桶就可以，我们会处理干净。”监管人员道，“今日的值班狱警在监`禁区门口等你，他的警号是130112，是个beta，请放心。” 　　“谢谢。”陆修明关上沐浴区的门，按照系统提示，张开了手臂。 　　两边的墙壁伸出夹子，脱走了他的旧衣服。 　　水从四面喷来，之后是揉泡泡搓洗。 　　“请转身。”系统提示音响起。 　　陆修明转身，微微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待宰的羔羊。 　　清洗烘干完毕，陆修明穿好囚服，根据提示来到了监`禁区。 　　接应他的狱警不苟言笑，打开门锁，请陆修明进去。 　　不久之后，监`禁区响起晚安铃，系统提示：“熄灯时间到，晚安。” 　　陆修明枕着自己的手臂，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他坐起身，手指挑起乌黑的长发，烦躁道：“用无香的不行吗？” 　　监狱里采用的清洁用品散发着一种劣质的香味，浓烈刺鼻，扰的他无法安眠。 　　尹星柔去见了军检官员。 　　这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beta老太太，今年已有一百一十岁，即使科技再领先，她驻颜再有效，也遮不住法令纹了。 　　ABO属类人，课本上给出的正常平均寿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 　　但现在是非正常时期，时间错乱，中央星统治下的大贵族，寿命通常会无限延伸至三百多岁，普通贵族二百来岁，小贵族们估计能苟活到一百二的平均年龄。 　　而流浪星团的先锋战士们平均寿命与贵族统治下的奴隶差不多，三十五不到。 　　“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不严重。”尹星柔也不废话，递上陆修明的注册档案，好声好气道，“不知者无罪，何况他觉悟那么高，也是为咱们流浪星团着想。” 　　“罪名二三，我可以接受你的看法。”最高军检官捧着透明的防窥板，批阅着文件，懒得抬眼看尹星柔，“但罪名一，不能排除他是卡帕星间谍的嫌疑。” 　　尹星柔：“老师，您说话也考虑下实际情况吧？卡帕星那种穷乡僻壤……对不起，我习惯了，我是说卡帕星那种快要荒芜的星，想送间谍也得有这个能耐！” 　　“星柔，你问问自己，真的相信他会是卡帕星破落贵族的儿子吗？”她道，“疑点太多了。卡帕星只是个给中央星供水果鲜花的小荒星，技术不先进，那么，陆修明攻破军部防火墙，窃听军总部会议室的本事，又是谁教的？” 　　“为何帝皇突然决定让陆春阳回卡帕星召开舞会，舞会上，又为何隆重介绍陆修明给你？” 　　“他还是个沉默者。”最高军检官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星柔，我怕这个陆修明，是帝国秘密培养出的间谍。” 　　“……老师，真的只是巧合。”尹星柔道，“我又不蠢，他是真是假，我会不知？” 　　“那为何帝国军这次反应如此迅速，你刚带他回来，他们就打着营救他的旗号出百万战舰围剿我们？” 　　“那老师如何解释他向帝国军发表的公开宣言。” 　　“我们正在讨论此事。”最高军检官道，“很有可能是他发给帝国军的暗语。” 　　“我真是……”尹星柔气笑了。 　　“星柔，你在用感情做事。”最高军检官道，“他是个沉默者，所以我理解你想要为他求情的心。” 　　“不。”尹星柔道，“正因为他是沉默者，我才要认真对待这件事，还他清白。如果他真的不清白，我会是第一个杀了他的人。” 　　最高军检官默默看着尹星柔，许久之后，她道：“红翼已经把陆修明的那段宣讲散播了出去，到底是他给帝国的暗号，还是正常的一次立场宣言，我们最高检会根据帝国军和情报外勤的反馈结果做出判断。” 　　“我知道，应该的。”尹星柔回答。 　　“在此之前，他需要待在监`禁区，接受24小时监管。”最高军检官说，“尹舰长，这并不是我的决定，这是法律。” 　　尹星柔闭上眼，轻声道：“我明白了。” 　　手心的那枚戒指硌着她，尹星柔捏着这枚戒指回到飒踏舰。 　　“投琼。”她说，“回到身体里，帮我把三号文明古籍送到监`禁区，给陆修明。并且告诉他……” 　　“耐心看吧。”尹星柔道。 　　投琼飞回自己的身体中，红色的玛瑙骰子镶嵌在了人形眉心。 　　他的人形状态，是尹星柔根据三号文明画册中的慈悲佛所做，核心玛瑙体恰巧组成了佛的眉心白毫。 　　这慈悲AI接过储存卡，去了监`禁区，经过严苛的登记和检查后，储存卡在第二天熄灯前才送到陆修明手中。 　　拿来读书的终端机是个很笨重的家伙，反应极慢。而尹星柔送的储存卡又大，陆修明看到规格后，脑袋灵光道：“看来要等一阵子才能出去了。” 　　于是，他就像修行，终日抱着缓慢的终端机，慢悠悠等着翻页，慢悠悠看着那些遥远的古文明遗产。 　　尹星柔跑了趟外勤，用时一天零三个小时。 　　回来才见到红翼。 　　红翼是第二舰队的队长，也是当日在军总部会议室闲聊的人之一。 　　她这次又换了发型，依然火红的头发，见尹星柔回来，问道：“你那未婚夫接不出来了吗？” 　　尹星柔：“最高检目前判定他有间谍嫌疑。” 　　“哈哈哈……”红翼笑得前仰后合，“他？十六岁，刚刚发育成熟的小娇花，还是个时刻都在低潮期毫无还手之力的沉默者，帝国军情报总部的英黛是脑子进水了吗，培养他当间谍？” 　　尹星柔摊手：“你看，是这个道理，可最高检不听呀。” 　　“最高检过度谨慎。”红翼道，“毕竟吃过大亏……哎呀，这可咋办，第一基地的大家都知道你用八星币的戒指骗人家结婚了，现在他却进了监`禁区，难不成你这个人婚姻被诅咒了？” 　　尹星柔把手心里的八星币戒指砸在了红翼头上：“你才被诅咒！” 　　“你的婚戒可不能扔啊，小娇花没了，婚戒再丢了岂不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你快收好了它。”红翼更是笑个不停，差点背过气去。 　　尹星柔垂头点烟，忽然心猛地一跳，腺体隐隐发热。 　　她捂住后颈，问红翼：“奇了怪了，我这会儿怎么有点热？” 　　话还未说完，投琼顶着那张慈悲佛脸进来报告：“主人，监`禁区有紧急通报，让你去监`禁区医疗舱一趟，陆修明热潮发作了，抑制剂注射无效。” 　　尹星柔愣愣呆了半晌，迈开长腿飞奔而去。 　　红翼评价：“还间谍……谁会培养个抑制剂无效的麻烦Omega当间谍啊？我看这波不是帝国情报局的脑子进水，就是最高检那群老东西的脑子里进水了才对。” 　　过了一会儿，红翼指着浮游在她耳边的AI金属球说：“这话不许告诉我妈！” 　　金属球回答她：“晚了，谩骂已发送。” 　　红翼：“……” 第17章 新婚贺礼 他们，出离愤怒了 　　陆修明是夜晚熄灯后发作, 一开始，和之前感觉相同，四肢绵软, 身体仿佛要化开溺, 死在热潮中。 　　他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按时吃药。 　　陆修明倒也不怕什么, 只不过是没有服用假孕药，身体回到了原来的持续发情期罢了, 他信息素数值低, 加上住的地方是Omega分区, 狱警也都是beta, 他就是发作起来，也不会影响狱友。 　　可不久后, 事态似乎严重了起来。 　　他开始隐隐感觉到痛，小腹痛，生殖腔所在的位置也痛, 是一种被人生拉硬扯的痛，一阵又一阵。 　　而后, 他的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就像有人挖开了他的太阳穴, 向大脑里灌冷风。疼得他忍不住哼出了声。 　　实在……太疼了。 　　陆修明这才察觉不对, 他坐起身, 伸手去碰墙壁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可坐起来的瞬间, 他便跌回了床上，眼前一黑，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没有力气……完全没有力气。 　　昏沉沉要失控时, 他嗅到了那清凉的薄荷味。 　　是尹星柔留在他身上的气息，这几日已逐渐变淡，若有若无的，有时不仔细嗅根本察觉不到。 　　是这薄淡的味道撑着他，让他保持一线清醒。 　　无法控制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陆修明喘息着，用尽全部力气，拍向紧急呼叫按钮。 　　警报回响在监`禁区，听到狱警的脚步声，陆修明心中松了口气，放心疼昏了过去。 　　狱医观测数值后，判断他进入了发作期，给他打了一支抑制剂，结果抑制剂无效，陆修明的信息素和身体数值急速攀升，濒临爆发。 　　狱医慌了，再次判断后，又加了半针抑制剂，毫无效果。 　　“不对啊！”狱医说，“他明明是被标记状态！” 　　档案上清清楚楚，陆修明被尹星柔简单标记过，现在处在简单标记后期，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信息素爆发状态的。 　　狱警提醒他：“他是沉默者！” 　　“我知道，我看见了啊！所以我用的是三期温和的抑制剂！”狱医崩溃，“尹舰长有空吗？请转告尹舰长，请她来一下！” 　　沉默者与其他Omega不同，短时间内，沉默者无法被第二人标记。也就是说，在第一个alpha的气息消失前，另外的alpha是无法将自己的气息覆盖上去的。 　　强行标记，会让沉默者被迫进入爆发期。所以狱医不敢做过多的干涉，只好等尹星柔来。 　　陆修明在信息素的浪潮中浮沉，渐渐的，他嗅到了熟悉的薄荷味，凉凉的，清甜。 　　意识似乎回来了些，只不过，并不受他使唤。 　　他亲耳听到自己叫尹星柔的名字，并且努力地朝她身上贴，伸出手要搂她的脖子。 　　陆修明想，这又算什么？ 　　可身体本能依旧不争气，向她的怀里滚。 　　“不管用吗？”他听到尹星柔说。 　　“对，数值忽高忽低，起伏特别迅猛，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怕是要垮掉，太惊险了……”狱医擦着额头上的汗。 　　“不像是爆发期。”尹星柔道，“爆发期数值会稳定在高位，不断冲顶。” 　　她看着怀里的这个麻烦，陆修明汗津津的，让那张疼白了的脸有一种极脆弱的透明感。 　　尹星柔问道：“陆修明，还清醒吗？你怎么回事？是突然这样了吗？” 　　陆修明黏黏糊糊嗯着，凑近了，贴在她耳边来回蹭着，看得出他想努力回答她的问题，可效果却很是微妙。 　　尹星柔红了半边耳朵，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能听得到，你说吧，怎么回事？” 　　陆修明断断续续，哑着嗓音，尾音缀着哭腔，喘息着道：“我的药……药……” 　　尹星柔皱着眉，把耳朵贴在他嘴唇上，心烦意乱听了，立刻想到：“假孕阻断药！” 　　“去请清河来。”尹星柔指挥投琼，“速度快！” 　　她单手推开自己的药盒，倒了一把药嚼碎了，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麻烦。” 　　陆修明微微张开眼，听到这句话也没力气反驳什么了。 　　他这副身体确实是个大麻烦。 　　难道以后要不停地吃药吗？万一哪天因意外断了，或是药没有了，他还要经历今日这样的麻烦吗？ 　　投琼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半个小时，清河黑着脸就来了。 　　黑蛇扫描了陆修明的数值，清河哼声一笑，给了尹星柔一片半的阻断药。 　　“喝了就行。” 　　尹星柔亲自喂给陆修明，确保他喝下去后，才问清河：“他这是什么情况？” 　　“孕期反应褪去，发情期自然要反扑回来，让身体进入发情状态好勾搭Alpha。”清河说，“反扑太猛烈，你标记的信息素也快消失了，他身体本能的焦急，害怕错过机会，所以数值攀高。” 　　“我爸当时也没这种……” 　　“尹教授当年服用阻断药时，已是已婚多年。他就算停了药，他的身体也知道你母亲还在，他自己是有主的，不会作妖。”清河道。 　　“归根结底。”清河面露嘲讽，“是你简单标记他的错。” 　　被简单标记，意味着还没有彻底拿下这个Alpha，Omega会本能的让自己陷入不安状态，提升信息素值，这样提高自己的竞争力，争取获得永久标记，寻找到可靠的繁衍保护-伞。 　　陆修明的数值降了下去，目光也清明了不少。 　　狱医多说了句：“还有个现象，他刚刚发作时，数值非常不稳定，游走在两个极端，忽高忽低。” 　　尹星柔看向清河。 　　清河支着脑袋，手指绕着他的黑蛇，半晌才道：“可能是药的副作用，新的阻断药，对他而言似乎还是猛了些。” 　　“……你又搞创新了？！”尹星柔问。 　　“医学实验不就是这样？”清河道，“在你身上都能搞得，他便不行吗？他自己也同意了，这是为了将来。” 　　“那也要一步步来。”尹星柔说。 　　清河：“你这是在跟我吵架吗？我说过，医疗方面的事，你是外行，我是专家，我三十多年的时间都在为医学奉献，现在你因为他要跟我争执正常普通的实验进程吗？” 　　陆修明脑壳疼。 　　他的身体稍微好转了些，力气也回来了点。他气若游丝道：“清河博士，这药是断了后，就会像这样发作吗？” 　　“理论上讲是不会的。”清河说，“你这种情况是我第一次见。我按照你的数值配置的药剂，从科学角度来看，一定是最适合你的，且副作用最小的。” 　　他意有所指：“或许是因你进了密闭空间，监狱的环境无形给了你压力，也或许是因为某些人一时冲动不经大脑思考的简单标记了你，让你的身体对她产生了依赖感……总之，这次可能是个意外。” 　　尹星柔默不作声，垂着眼睫。 　　末了，她说：“我会让最高检快些释放你出来，尽快安排个环境压力小的固定住所给你。” 　　清河冷哼一声，嘲讽道：“好，反正不是你的责任，很好。” 　　陆修明宣讲的那段视频，帝国军发回了中央星。 　　理事官同帝皇讲完来龙去脉后，播放了那段视频。 　　帝皇的章鱼须拨弄着床上的皇妃们，本无意“欣赏”那段视频，但听到他说自愿跟着尹星柔到流浪星团，并且晒出了订婚戒指后，帝皇抬起了头。 　　“再放一遍。”帝皇说。 　　理事官面无表情，遵从命令再次播放。 　　这次，帝皇完整地看完了视频，卷起陆春阳问：“你弟弟？” 　　“是。”陆春阳言语娇媚，“陛下别信，我弟弟是被尹星柔抢走的，他们一定是给我弟弟吃了什么迷魂药，威胁他说出这些话的。” 　　自愿去流浪星团，和被流浪星团抢走，后果不同。家族中的人自愿去流浪星团，搞不好是要连累家族都成为帝国叛徒，失去贵族头衔，沦为奴隶的。 　　陆春阳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早慌乱一团，怕帝皇看穿她的谎言。 　　“陆修明……”帝皇慢悠悠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他是个沉默者？” 　　理事官说：“是，根据第三十三妃春阳的口述，陆修明是个沉默者。” 　　陆春阳慌不迭的点头。 　　“沉默者。”帝皇玩味的笑，章鱼须贴在了屏幕中陆修明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帝皇道，“既然尹星柔结婚，那我不送贺礼，是不是过意不去呢？” 　　尹星柔安抚好陆修明后，驾车到最高检去，没想到半路接到舰长们发来的会议通知：“尹星柔，速至军总部，中央星发来了一份加密视频，指名你来破译。” 　　尹星柔返回军总部，偌大的屏幕上，闪动着一只礼物包，上面写着：送你的新婚贺礼，孩子。 　　“从中央星帝国宫直接发出的，应该是帝皇的。” 　　尹星柔道：“不是很难。” 　　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阴阳怪气写着“新婚贺礼”，八成是回应陆修明那段宣言的视频。 　　“排面不小，还让帝皇亲自出马了。”红翼笑道。 　　尹星柔用了一分半钟破译了这份“贺礼”。 　　而出现在屏幕上的画面，却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是尹时休。 　　赤身裸`体，银发染血，被帝皇玩弄到崩溃的尹时休，银灰色的眼眸空洞的看着镜头，脸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 　　视频恰巧一分半。 　　帝皇声音不加掩饰的兴奋，轻柔道：“星柔，恭喜新婚，这是我送你的贺礼，好好欣赏。因为你的那个婚伴，我很感兴趣，期待他在我身下的表现，希望他能撑得久一些。” 　　流浪星团的舰长们，出离愤怒了。 　　尹星柔咬着烟，点燃，轻笑了一声，眼眸中翻腾着无尽的怒火。 第18章 结婚 婚姻关系成立 　　尹星柔默默抽完一支烟, 将这段视频标好序号归档，敲上自己的ID码做加密处理。 　　“这是第三段了。”红翼压着怒火道，“那个混蛋！” 　　尹星柔无比冷静, 说道：“父亲给了提示, 这是第二十三次。” 　　军总部舰长们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大家默契的沉默。 　　这是流浪星团的绝密级情报。 　　“扁舟的回复到了。”第六舰队队长说, “……星柔，你看吧。” 　　帝国军第三主将扁舟, 向流浪星团下达战令。 　　流浪星团第一舰队舰长尹星柔, 夺走帝皇妃陆修明, 并进行非法洗脑, 强迫其结婚。今日，帝国第三中央军誓师宣战, 为帝皇夺回皇妃，敬伟大的帝皇陛下！ 　　静默许久后，尹星柔道：“我还有事, 先走了，别的就拜托各位。” 　　“五点开作战会议。”红翼提醒。 　　“知道了, 在那之前, 我会回来的。”尹星柔带着投琼, 头也不回的离开军总部。 　　出了军部舱区, 坐上飞行器, 她开启了自动驾驶功能, 而她自己默默坐着, 双手捂着脸，无声无息。 　　投琼顶着一张普度众生的佛脸，端坐在她身边, 末了，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尹星柔抬起头看向他，眼角是红的。 　　“古文明时期，宗教文化也很有意思。” 　　尹星柔想起父亲曾经教她文明鉴赏通识时，说过的宗教理论。 　　“其中有个国家，融汇了几大宗教的特色，基于自己的本土文化和习俗，发展出了独具特色的佛学文化。我们找张图来看……你看这些佛脸，是不是都很慈祥？” 　　“没看出，笑得很冷漠。”尹星柔道，“像高高在上俯瞰世界一样。” 　　“当时的人们，对头顶的这片天空知之甚少，但他们认为，天是最大的存在，高高注视着人，且无所不能。人一旦遇到无能为力的事，就会跪下来求天。可天太大了，人的希望没办法有个具体的寄托，于是就构想了神佛，从此不拜天，只拜神佛。” 　　尹星柔道：“无法理解，我从没觉得天有多大，更不会去求一个虚假的寄托。” 　　“那你觉得，这世界上，最神秘最厉害的，是什么？” 　　“时间。”尹星柔说。 　　尹时休轻轻比了个手势，摇头道：“嘘——你自己记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 　　“他们是失败了吗？”尹星柔问。 　　尹时休点头，表情凝重。 　　“说实话，星柔。”尹时休看着书上的佛像图，慢慢说道，“明知道求这些并没有什么用，但他们起事时，我仍然想为他们求一份运气……不提这个了，星柔，你的AI，想要什么样的基础外形？” 　　“那就它们吧。”尹星柔指着书上的佛像图，“既然你说想求运气，那我就把运气放在身边，将来需要了，随时求上一求，就当玩了。” 　　——目的地已到达，军部最高检办公厅。 　　尹星柔抹了把脸，收拾好心情，拍着投琼的肩说道：“我给你安排了新的去处。” 　　“你不要我了？”投琼问。 　　“没有，只是他比我更需要……运气。” 　　军部最高检办公厅。 　　尹星柔不讲废话，开门见山：“帝皇送我的贺礼，你们都知道了吧？” 　　最高检五人团神色各异，点头。 　　“扁舟的回复，你们大概也收到了。”尹星柔道，“现在，应该相信他的清白了吧。” 　　“根据审判系统的分析，帝国军这次的反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证明陆修明是无辜的。”第一军检官说道，“但这不表明他完全没有间谍嫌疑。” 　　“昨晚他信息素爆发，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尹星柔坐下来，把帽子放在桌上，眼睛直直盯着第一军检官，“诸位，我挑明了说，我明日要带第一舰队出征三车星系，在我离开之前，我要你们释放陆修明。” 　　第一军检官眼神丝毫不退让。 　　“按照星团的法律，你的要求，我们做不到。” 　　“星团总律第六百七十三条，审判系统判定无罪值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但五人团仍判定有嫌疑且无法证明其完全清白的，可以采用附加条例，证明人作保有条件释放嫌疑人。” 　　投琼配合尹星柔，将那条律文展示给高检团。 　　“我给他作保。”尹星柔道，“一切按流程走，出问题了，你们找我。” 　　第一军检官开口道：“非亲属不能做担保人……” 　　话说出来，他才想明白尹星柔想要做什么。 　　尹星柔笑了笑，戴好帽子站起身：“我等你们的批复。” 　　她带着审批办的工作人员去了趟监`禁区。 　　尹星柔提交了结婚意愿申请后，坐在隔离区外等陆修明。 　　陆修明根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懵懵懂懂的就跟着狱警出来见面。 　　他因服了药，进入了假孕状态，气色好了许，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并非所有的人，都了解沉默者。审批办的工作人员被陆修明身上明显的孕味影响，惊问尹星柔：“他是在孕期吗？” 　　尹星柔指了指表格上的沉默者，同这个工作人员解释了沉默者的治疗途径。 　　“我以为是孕期，这样的话手续很复杂，吓死了要……”工作人员抚了抚心口，开启录像设备，“你好，我是亲密关系管理部审批办的记录员，今天接到了尹上校的军婚申请。” 　　陆修明看了眼尹星柔，尹星柔趁工作人员不注意，眨了下眼。 　　陆修明：“嗯，我知道。” 　　“那么，你本人是同意她的婚姻关系申请，并没有受胁迫吗？” 　　陆修明大概猜到了，这是尹星柔放自己出来的方法。 　　他也乐意配合：“嗯，是我自愿的。” 　　“是这样的，从结果上看，你与她的婚姻关系成立后，你将得到尹上校作保，释放出监。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同意与她结婚的吗？”工作人员问。 　　尹星柔默默坐在一旁，垂着眼睛，不给一丁点反应。 　　陆修明蹙起眉，丝毫不给情面，反驳道：“你这是在问什么话？我就是因为要跟她结婚才进的监狱！” 　　这倒也是。 　　陆修明高调宣布和尹星柔“自愿结婚”的视频，审批办的工作人员也看见了。 　　工作人员笑出了两排白牙，把电子审批表递给陆修明：“请签字。” 　　陆修明拿起笔，停顿了几秒，闭上眼叹了口气，签了字。 　　工作人员道：“是这样的，满16岁，身体智力发育健全的ABO属类人，正常情况下是允许结婚的，但我们的建议结婚年纪是19岁，建议两天以上的性`行为是满18岁。” 　　陆修明：“哦。” 　　第三纪元也是这样的建议。 　　他们ABO属类人，时长是根据发情期和信息素的持久度来决定。刚刚发育成熟的ABO属类人，不管是哪一类，都不建议一次性时间过长的恩爱。 　　拿到婚姻许可后，尹星柔也来不及与他说几句话，不停歇地跑高检和军部拿释放同意书。 　　一直忙到半夜，陆修明才从监`禁区出来。 　　尹星柔也没照顾过人，见他抱着手臂缩在单薄宽大的囚衣里发抖，才想起自己应该带件衣服来接他。 　　尹星柔拉着他，暂时把他塞进了车里，温度调高了几度，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他身上。 　　陆修明：“是有条件释放，对吧？” 　　“嗯，他们没证据证明你是间谍，也没证据证明你不是间谍。”尹星柔说，“我们在这方面吃过亏，所以在间谍罪方面，没有疑罪从无这一说。” 　　“……我以为关我这么久是因为我的那段结婚宣言，没想到竟然是误入军部系统。” 　　“所以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尹星柔道，“我们军部的防火墙没那么脆。” 　　“……误打误撞，真的。”他说，“你告诉我，有条件释放的条件是什么？” 　　“三年内，你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边缘三区，工作要服从管理会的安排。”尹星柔道，“另外，你的监护人是我，如果你在三年内再次被抓到，我就要和你一起坐牢。” 　　“好。”陆修明想，这比他想象的要自由许多。 　　尹星柔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说道：“这戒指……我暂且拿着，明日我要远征，来不及办婚礼了，等我回来，给你做个像样的婚戒。” 　　“去多久？”陆修明问。 　　“短则半年。”她说。 　　“那长了呢？” 　　“说不准。”尹星柔笑，“兴许一辈子也回不来。” 　　“不会。”陆修明自信道，“不会回不来的。” 　　他看着尹星柔即便是笑，也失魂落魄的，和之前神采飞扬的她判若两人，于是他轻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啊，不是好事，就不说给你听了。”尹星柔把投琼推给了陆修明，“他给你，就当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陆修明与投琼面面相觑。 　　陆修明：“……”原来早在这个时候，校长就归他所有了吗？ 　　尹星柔看见陆修明这个眼神，补充道：“不许拆了它。” 　　陆修明：“简单更改呢？” 　　投琼求助，可怜巴巴看向尹星柔。 　　尹星柔：“啧。” 　　她一把拉过陆修明，在他耳边低语：“你怎么拆他，我回来就怎么在床上拆你。” 　　陆修明不吃威胁，尹星柔越是这么说，他越来劲。 　　陆修明拍开她的手，笑眯眯道：“那我一定给你惊喜。” 　　拆定他了！ 　　投琼抱紧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尹星柔盯着他看了好久，最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输入目的地，飞向医疗区。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听清河的话。按时取药，别耽误了。”她道，“我这次远征归期不定，就不标记你了。” 　　陆修明思索道：“为了安抚Omega，稳定信息素，Alpha出远门前，一般都会深度标记一下，留下气味。” 　　“你想让我深度标记？”尹星柔笑了起来，“时间不够，我明早就出发。” 　　“……”陆修明听出了她的意思，回道，“夸大，一般喜欢嘴上夸张的，实际都不怎么样。” 　　Alpha都喜欢夸大自己的时长，显得自己很有能力。曾为Alpha的陆修明对此十分熟悉。 　　尹星柔操控着飞行器，慢悠悠道：“等着，总有见真章的时候。” 　　清河已经睡下，被尹星柔吵醒，暴躁地开了门。 　　“他就交给你照顾了。”尹星柔说，“务必照看好。” 　　“你干什么去？”清河问。 　　“炸天去。”她说。 　　“去多久，抑制剂还够吗？” 　　“无所谓，这次吃完就不吃了。”尹星柔道，“就让信息素烧起来，烧了帝国。” 　　她的副舰催促她回去整队。 　　尹星柔揽住陆修明的肩膀，歪着头，似乎想在他后颈处咬一下。 　　最终，她只是轻轻碰了碰，说了句：“我要是失联超过两年，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到时候就靠你自己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投琼追了几步，受困于命令，委屈巴巴停了下来，目送她的飞行器消失在远处。 　　陆修明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清河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们，结婚了？”他声音缥缈，充满了不信。 　　“结了。”陆修明说，“她作保，让我从监`禁区出来了。” 　　清河一把抓住了吐信子的黑蛇，黑蛇晃了几下，被他捏在手心，身体短路。 　　“投琼……你为什么不跟着你主人一起去？！”清河又问投琼。 　　投琼可怜兮兮道：“主人命令，让我留下来照顾陆修明。” 　　清河愣住。 　　半晌，他气愤地砸了黑蛇，骂道：“好你个尹星柔！” 　　陆修明有些懵，察觉出清河生气了，可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是……生气了吗？”陆修明问。 　　清河转过头来，仍是一张温柔脸，和蔼笑着，说：“没关系，不是生你的气。她既然把你这个麻烦交给我，我受朋友信任和托付，总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你。” 第19章 病娇博士 谢谢你为幸福献身~ 　　尹星柔出发前, 跟陆修明视频告别。 　　“有什么想要的吗？”她说，“回来买给你。” 　　陆修明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都无所谓。” 　　他过于冷漠, 尹星柔干脆掐了通话, 生了三秒钟闷气。 　　尹星柔的副舰长是个男性beta，名叫何维。最近刚刚交往一个性格柔软的小娇娇, 亲亲爱爱的只是道别，就用了十三分钟, “亲亲等我回来。”和“亲亲等你回来”, 重复了五十多遍。 　　何维黏黏糊糊挂掉电话, 才看见尹星柔的眼神。 　　他全然不记得尹星柔给新婚“娇花”打过电话, 立刻到雷区死命蹦跶：“舰长，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告别一下？你可是新婚啊！” 　　尹星柔笑容灿烂, 和善道：“闭嘴。” 　　副舰平时跟尹星柔野惯了，没听出尹星柔的烦闷，继续开玩笑：“但舰长竟然找了个才十六的结婚……鄙视你。” 　　“说好的这辈子不婚, 完全投身革命，推翻帝国呢？”他拼命作死, 他的副手挤眉弄眼暗示他, 都暗示给了狗。 　　尹星柔端着红茶, 喝了一口, 尤为苦涩, 皱眉道：“确实, 年纪太小了。” 　　冷静想一想, 她跟陆修明从一开始就拿着婚姻说事，可实际上两个人无论是谁，感情都没到结婚的那种程度。 　　不过现在的婚姻, 无非也就两个作用了。 　　在外面，是利益置换。 　　在流浪星团，则是遵循规则，以小家庭来稳定秩序，便于管理。 　　流浪星团有自己的三步走计划，发展初期，还必须依靠这种古老且有用的规则将大家凝聚到一起，等到扫清帝国，婚姻这种制度，就会慢慢退出舞台，试行合约制。 　　红茶里的茶梗碎屑漂浮着，尹星柔出神看了会儿，在接到弹射指令的同时，她放下茶杯，轻声说了句：“清醒了。” 　　跟爱无关，她只是想靠无所谓的婚姻来护着他。 　　陆修明住的地方，是茂林区的Omega单身小公寓，位置不错，就在医疗区内，离上班的地方也近，七楼，最角落的一间。 　　尹星柔出征第一天，陆修明就把投琼的脸拆了观察了构造。 　　投琼的内部构造精细到令他惊讶，虽然复杂且笨重，但看得出是十分用心，每一个堆上去的零件在现阶段都有自己的作用。 　　“你是谁做的？”他问。 　　投琼回答：“主人。” 　　“她什么时候做的？” 　　“一直在做。”投琼回答，“我是父亲送给主人七岁的礼物。” 　　这之后，尹星柔一直在改造投琼。 　　“脸呢？”陆修明捧着这张佛脸问，“为什么做成这个样子？” 　　投琼把佛像图投射在了墙上，给陆修明做了科普。 　　“脸是父亲雕琢的。”他说。 　　“她父亲……是怎么回事？”陆修明问。 　　投琼回答：“对不起，你没有权限知道此事。” 　　陆修明把投琼的脸重新安装好，上班去了。 　　工作是最高检安排的，很安全，就是在玩具工厂做质检。平时接触不到同事，也看不到生产间，他有单独的小屋，做得最多的就是核对产品的数量，检查标签是否粘贴整齐，摆弄玩具看它们是否有瑕疵。 　　每天听到铃声后开始工作，听到下班指令后走路回家。 　　最高检的意图是让他尽量少接触人，以防他交换信息或是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陆修明也很配合，不让接触那就不接触。 　　所以他的日常很简单，工作日就去工厂上个班，周末休息日到清河那里接受治疗检查，拿下一周的药剂。 　　打扫房间和做饭都交给投琼，一段时日后，清河笑着说：“你长高了。” 　　陆修明抽条一般，涨势迅猛，但因不怎么与人交流，气质越来越冷，逐渐冷成同事眼里最古怪孤僻的人。 　　尹星柔会固定在周末晚饭时跟他联系，听起来很轻松，短短两分钟，会告诉他自己买了些东西，回去后让他开开眼界。 　　她似乎不需要他挂念。 　　两个人没什么正经话要说，尹星柔没父母亲友，而他也一样。 　　半年后，尹星柔发来了最后一条通讯。 　　“美人，明天我们就要飞离边缘区了，后面的地盘都不是我们的，我就不跟你联系了。”她说，“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药，不要欺负投琼。” 　　陆修明胳膊下夹着投琼的一条腿，正在给他做神经牵连系统，听到尹星柔的嘱咐，淡定道：“说晚了，他被我欺负的缺胳膊少腿。” 　　说完，在尹星柔回复前，他补充：“放心，没动他外观，尤其脸。” 　　好久之后，尹星柔才道：“你知道了？” 　　她忽然念起了奇怪的诗句：“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什么意思？”陆修明问。 　　那头已经切断了通话，自此不再联系他。 　　陆修明每日下班多了个固定活动，就是到工厂外的信息更新公告栏，仰着脸等军事新闻的更新。 　　娱乐版块刷新很快，但最上角的军事新闻，有时他等到阳光消失，公告栏亮起夜光屏也一动不动。 　　投琼会给他送饭，陆修明一边吃，一边盯着看，一副极其不高兴的模样。 　　一周后，军部投诉箱刷新出了六十多条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投诉信，全部来自陆修明。 　　军部本以为是这小子植入的病毒，连忙请了十几人的团队加AI仔仔细细研读筛别，才发现这真的是普普通通的投诉信。 　　每一封都是他写的，每一封都不一样。一天平均写十封，看得出，是他一想起来那个公告栏，就气到觉也不睡，爬起来写投诉信。 　　这些投诉信只有一个诉求，就是增加军事新闻版块面积，以及固定更新时间，给他报个平安。 　　军部管控宣传的负责人带着媒体亲自去看望了他，镜头前，陆修明仍是一脸不开心，仿佛谁欠了他百万星币。 　　“是因为担心尹上校吗？” 　　“是因为睡不着！”陆修明道。 　　这是实话，自从他被标记后，信息素好似记住了尹星柔的味道，如今也不知道身体是怎么想的，进入假孕期状态后，信息素默认他在给尹星柔孕育孩子，虽然数值平稳，但每到晚上，一想起尹星柔已经一周没消息了，他的身体就无法踏实入睡。 　　那是一种本能的牵挂和焦躁，尽管他非常困，可这破身体就是睡不着！ 　　军部领导安慰道，他们前天收到了第一舰队的消息，一切都很顺利。但更多的涉及到军事机密，就不同他说了。 　　“有些消息不适合公开发布。但我们在这里向你保证，会确保每三天单独为你更新一次她的情况。” 　　收到军部的第一次报平安后，陆修明请了一天假，饱饱地补了觉。 　　第二天是到清河实验室体检的日子，陆修明搭乘公共飞行器，路上一直觉得难受。 　　到了地方，看到清河时，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他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第二天晚。 　　清河就在他身边，点开诊断记录，一条条指给他看。 　　“你昏厥是因为身体在成长期，但又在假孕状态，所以身体消耗了大量的营养，你本人摄取量又不够，所以昏了过去。” 　　“但我扫描你的数值发现，你的信息素反应似乎不太对劲。”清河脸上挂着笑，温温柔柔跟他解释，“我和学生们就分析了你的信息素跳跃反应，推测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结论。” 　　“是什么？”陆修明问。 　　“你的信息素对尹星柔的信息素有病态依赖。” 　　陆修明冒火了：“她都离开这么久，怎么会依赖……” 　　“每个沉默者都有自己的特殊性。”清河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沉默者的信息素标记时的特殊性吗？被一个alpha标记后，在这个alpha气味消失前，沉默者是不能被另外的alpha标记和覆盖。” 　　清河微笑：“你更特殊些。被尹星柔标记后，你的身体记住了她的气味，拒绝了其他可能性……用古朴一些的老词来解释的话……你的信息素，在为她守贞。” 　　陆修明闭上了眼，发自肺腑说了句：“我想回家。” 　　回第三纪元，把校长暴揍一顿。 　　“如今，她离开时间太久，你的信息素表达了对你的不满，拼了命的想要释放气味，试图勾她回来标记你。但你的身体又处在假孕状态，来回拉扯着，会猛地消耗掉你的体力，如果不加干预，你会在平日生活中毫无征兆的昏倒。” 　　陆修明问：“道理我听明白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感谢我。”清河的蛇形触屏笔点开一个数据库，“我这里有她的信息素配值，我可以试着调配出大概的赝品作为替代。” 　　“具体怎么做？” 　　清河按下手中的遥控，一只摇臂降了下来，细长尖锐的针头悬在陆修明眼前。 　　“我会把相似的信息素放在这个模拟标记的仪器内，它会把信息素注射到你的腺体中。”清河说着，把笔递给陆修明。 　　“但实验总归是有危险的，同意的话，就在自愿书上签个字。” 　　短暂思考过后，陆修明签上了名字。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了。”清河的语气充满了愉快。 　　机械钳固定了陆修明的四肢，将他翻转过来，按住了他的头。 　　细长的针尖悬在他的后颈处，陆修明道：“我后悔了，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清河微笑着按下执行键，长针刺破了腺体，重重扎了进去。 　　冰凉骸骨的疼痛蔓延全身，在相近却劣质的气味中，陆修明疼昏了过去。 　　清河咬着手指笑了起来，手指拂开陆修明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为未来的幸福献身，孩子。” 第20章 历史学渣 不学习是会耽误大事的！ 　　回到自己的公寓, 陆修明望着布满星星的天景窗，久久没能入睡。 　　身体感到很舒适，连他都能感觉出, 接受模拟信息素治疗后的自己, 就像那些被爱灌溉透的Omega一样，散发着饱食后的满足感。 　　他问过清河, 这种治疗会有何种副作用。 　　清河说：“现在只能预估，最大的副作用可能你从此以后都离不开她的信息素, 并且接受不了其他人的标记, 哪怕是急救性质的临时标记。” 　　陆修明：“我明白了, 我这是被迫与她绑定了。” 　　清河笑得像只狐狸, 温柔调侃他道：“你可不要搞错了小陆，是你离不开她, 不是她离不开你，所以并非你们二人绑定，是你需要拴在她身上, 仰仗她而活。” 　　这番话让陆修明反感至极。 　　本来想回家把投琼拆了，可一进门, 投琼饭都做好了, 嘘寒问暖, 还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一副替他难过的模样。 　　陆修明想, 算了, 校长养他二十年, 他不能因为生某些人的闲气就把校长的童年期给拆了。 　　可让他睡觉，又睡不着。 　　陆修明索性坐起来，叫来投琼, 问了个明白。 　　“清河是什么人？” 　　“清河博士是著名的信息素研究专家，研发了许多种抑制剂，其中Omega的ER二期抑制剂和Alpha的一期水溶抑制剂，已经投入市场，大获好评，为我们流浪星团的建设和今后的基因提升研究做出了卓越贡献……” 　　陆修明就问：“那他这个人……性格如何？疯吗？” 　　“这种问题，投琼无法客观作答，已调取已知的他人评价辅助作答。”投琼调出记忆储存，播放了几个人对清河的评价。 　　先是尹星柔。 　　她对清河的评价很多，且分布零碎。 　　“疯子。” 　　“清河你怎么比我还讨厌？” 　　“清河，见外了，你是我朋友，何必说那些话，你是为医学献身，我不做点牺牲，岂不是不够朋友……” 　　“我和清河一起长大，他想什么，不必他说我便能猜到！” 　　“清河，求求了，你要是个哑巴该多完美，别再骂了，烦。” 　　“这项目你们必须批了！清河跟我是一路杀出来的，这种功在千秋的项目，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小丑来阻拦？！” 　　陆修明听罢，问投琼：“清河跟尹星柔认识了多少年？” 　　“主人是清河看着长大的，从主人出生起，他们就认识了。”投琼说，“清河的父母是主人父亲的同事。” 　　“……贵族吗？” 　　“不，是仆从。但在我们启明七星，并无主仆之说。”投琼道。 　　“那就是朋友了。”陆修明道。 　　另外，启明七星的情况，似乎和其他星域画风不同，莫非是更文明开放的那种？ 　　投琼：“还需要继续听评价吗？” 　　陆修明：“继续。” 　　他拿不定主意。 　　尽管经过清河的治疗，他的身体的确好了许多，但他的第六感却总是不安。尤其清河这个人，他的温柔中似乎布满了危险。 　　投琼继续播放着旁人对清河的评价。 　　那个紫发Omega申笑说：“清河就是条毒蛇！戳哪都是七寸！最毒的就是那张嘴！活该他没伴侣！” 　　紧接着是一个医学生的闲聊：“你说禁欲久的人是不是都有点疯？你看尹舰长就有点疯，清河博士也有点疯……全不是正常人，区别就在于，尹舰长疯得坦荡，但清河博士疯的有些阴晴不定，他一笑着说话，我就觉得心慌。” 　　再然后是一个女Alpha的评价：“清河是个很好的孩子啊，做科研都有些怪毛病，这很正常，但清河本质还是好的，是值得信任的。” 　　陆修明打断了投琼的播放，问他：“这是谁说的？” 　　投琼道：“是家主。” 　　“……尹星柔的母亲吗？”陆修明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投琼言简意赅。 　　“她母亲什么时候不在的？这个能说吧？” 　　“十年前。”投琼说。 　　“因为什么不在的？”陆修明问。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对尹星柔几乎是一无所知。 　　“主人杀了家主。”投琼说，“因为一些原因。”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陆修明的想象，他震惊了片刻，问：“什么原因？是因为和家主……价值观不同吗？” 　　他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一个理由。尹星柔他知道，历史课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尹星柔是个革命主义者，她的思想观念在第二纪元属于跨越式超前的，因为读书多，且接触了被禁止的文明通识，她对奴隶制深恶痛绝。 　　家主，就是指贵族家的主人，是大家庭中的权力顶端，甚至可以随意处置儿女的生死。享受着奴隶主待遇的家主，被自己的革命者女儿弑杀，似乎也说得过去。 　　投琼回答：“答案涉及机密，你无权知道，如需解锁，请说出密码。” 　　陆修明：“权限？” 　　他想起了上次遭遇权限的情景，前后一联系，问投琼：“答案与她父亲有关？” 　　回答是与否，不涉及权限，投琼痛苦道：“是。” 　　“那也就是说，尹星柔杀了她母亲，是因为她父亲？”陆修明回想之前从清河那里获得的消息，推测道，“是……帝皇抢走了她父亲，所以尹星柔她……不，这样不足以杀了自己的母亲。” 　　那么，自己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理由了。 　　陆修明震惊道：“她母亲主动把她父亲送给了帝皇，所以尹星柔才会杀了她母亲，对吗？” 　　投琼依然痛苦道：“该问题涉及机密，你……” 　　“闭嘴，不用重复了。”陆修明默默震惊了会儿，突然想起了尹星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陆修明道：“思悠悠，恨悠悠……那什么悠悠，是密码吗？” 　　投琼双手捂着嘴，偷偷道：“我不能说。” 　　“果然！”陆修明激动地向前挪了挪，又感慨道，“是她会干的事了。” 　　来自三号古文明的诗。 　　“后面半句是什么呢？”陆修明回忆了好久，但因为拗口，他始终记不起来后面那半句。 　　陆修明也不睡了，精神抖擞跳下床，翻出三号文明包，检索这句诗。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投琼放下手，双眼闪了几下，回答：“权限开启百分之三十，解锁尹时休部分信息。” 　　“尹星柔的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陆修明急切道。 　　“十年前。” 　　“……和她母亲相同时间吗？” 　　“几乎差一年，主人的母亲先去世。” 　　“是家主把她父亲送给帝皇，所以才被尹星柔杀掉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对不起，权限未完全开启，你无权知晓。”投琼说，并且加了句，“主人只给了你百分之三十的权限，剩下的是绝密，需要主人亲自授权你才能知道。” 　　“权限不够……”陆修明思索，“那就是这事，牵扯众多，水比较深了……” 　　他努力回忆第三纪元被他频频翘掉的史课，却想不起半点相关信息。 　　“算了，那你讲讲启明七星吧，是她长大的地方吧？”陆修明问，“她有兄弟姐妹吗？” 　　投琼摇头：“主人是独女。” 　　“血缘相近的婚生兄弟姐妹呢？” 　　“没有。”投琼说，“启明七星的家主是渡让家主，启明七星的上一代家主是尹时休的父母，但帝国规定，未婚Omega不得享有贵族决策继承权，所以这一代的启明七星家主，是尹时休的婚伴。” 　　“听懂了。”陆修明道，“所以只有尹星柔一个孩子。” 　　“尹时休是个沉默者，孕育生命不易，主人出生晚，上无兄姐，下无弟妹。” 　　“她什么时候分化的？”陆修明问。 　　“十五岁。”投琼说道。 　　“那她……现在多大？” 　　“二十六岁。”投琼展示了他高超的数学计算水平，二位数加减法，多嘴道，“比你年长十岁。” 　　“倒也未必。”陆修明撇嘴，“我可不是十六岁。” 　　投琼自信：“是，你今年快十七了。” 　　陆修明嗤声一笑，道：“我问你，尹星柔是什么时候加入流浪星团的？” 　　“她一直都是流浪星团的一员。”投琼说，“启明七星，是流浪星团的支持者和资助者。” 　　“正式加入呢？” 　　“十六岁，家主死亡，启明七星大清洗后，主人带领七星精锐和中坚力量加入流浪星团。” 　　“那现在，启明七星是谁在管理？” 　　“主人根据三号遗落文明的政权划分，委托百人团，分别治理。”投琼回答得很是详细，“目前，启明七星是流浪星团的主要资源提供者。” 　　“就不怕……他们背叛吗？” 　　“文明开智，教育普及，思想武装。”投琼说，“大体上，流浪星团取得胜利，就是启明七星500亿人民的胜利。” 　　阳光透过窗帘，映着投琼的脸庞。 　　陆修明愣了许久，才道：“你们……都挺疯的。” 　　投琼：“我们的目标是，让文明之火，重燃繁星。” 　　“实话说，我认为帝国的科技……并不如你们。”陆修明道，“这么多年，为何还未攻入中央要塞？” 　　“是寿命。”投琼说，“帝皇赋予帝国精锐无穷的寿命，即便是死了，也能复生。依附于帝皇，则可长生不死。” 　　陆修明：“时间。” 　　他依稀记起，有关第二纪元的史课，第一节 就有提过，帝皇的统治，就是时间的统治。而终结帝国权力金字塔，消灭掉帝皇的，就是尹星柔。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是极端不公的。尹星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消灭掉最大的不公。 　　她走得很辛苦，所以才伟大。 　　这是史课老师说过的话。 　　“如果帝皇可以操控时间生死……那，她又是怎么消灭的？”陆修明第一次后悔没有认真学史课。 第21章 奴隶区 他如流星，坠入地面 　　第二纪元, 838年冬月，尹星柔离开第一基地已经一年多了。 　　流浪星团第一基地要过建团节，由留守的第四舰主办。 　　第四舰队从启明七星拉回了许多资源, 广而告之第一基地的居民, 今年必会过一个不错的年。 　　如今，头部三个舰队远征, 第五第六舰队在周边发展地面力量，招揽兵源, 抢占兵工厂扩充武备。第一基地缩减到史上最小, 仅由第四第七舰队护两翼, 拱卫中心区。 　　陆修明的日子风平浪静, 依然上班下班，每周接受治疗, 闲时逗逗投琼，了解一些尹星柔的情况。 　　他是这月初才知道他可以用尹星柔的账户消费，于是, 陆修明花了一千多星币解锁了一套装修风格，给小公寓换上了过节的装潢。 　　大体上, 家装风格古朴且喜庆, 投琼重复了几百遍：“主人一定很喜欢！” 　　陆修明被唠叨的烦了, 就说：“喜欢她也看不见！” 　　军部前几天告诉他, 远方战事焦灼, 已经进入了地面战, 差不多也就再有半年时间, 就可决出胜负。 　　“假若我们胜了，格纹七十九颗星，就可进入建设模式。”军部的负责人说道, “我们的文化战线也可以深入远方地区了。” 　　以中央星为标志，格纹星群在中央星东部，第一基地所在的银树星群在西偏南部。 　　中间横着一条流动的星爆残骸带，被称为死寂区。 　　陆修明对方位还是很了解的，得知尹星柔在远东格纹区开拓战场，陆修明深表佩服。 　　以第二纪元的科技程度，带领大批舰队穿死寂区，远途交战，还要开展地面战……不疯的确做不到。 　　“她是行动派。”陆修明闲聊中说起尹星柔的远征时，投琼说道，“主人说了，要大胆想，之后要更大胆的去做。” 　　投琼做了杯营养奶昔给陆修明，提醒他看今天晚上的节日晚会。 　　陆修明裹着柔软的小毯子，缩在床上，翻看着每日新闻。 　　大家都在庆祝节日好，那个叫呛呛的小朋友特地给陆修明发了节日快乐的问候。 　　是他一家三口送祝福的立体投影，点开连接，他们就在陆修明的客厅里表演了一段一分钟左右的幽默小品。 　　连清河都给他发了节日快乐四个字。 　　流浪星团成团纪念节，陆修明听着投琼讲流浪星团的成团史入睡，梦里满是战舰无声的爆裂，星河寂静，满目苍白的灰烬。 　　投琼摇醒了他，陆修明坐起身，一摸后背，全是汗。 　　“怎么了？”他问。 　　投琼说：“军部第三署有急事通知你，让你亲自去一趟，尽快。” 　　陆修明穿了个外套，拉开门，顶着棱角玫瑰标志的军部飞行器已等在门外，敞开了车门接他。 　　陆修明拉上投琼，刚一登上飞行器，门就迅速合闭了。 　　可视台前浮出一个陌生的制服官员，银色的肩章跟尹星柔一样。 　　“你好陆修明，我是第四舰队舰长品泽，请不必害怕，这辆飞行器直达军部第三署。” 　　陆修明没有多问。 　　具体什么事，到了军部，那些人自会告诉他。 　　“难道是尹星柔受伤了吗？”陆修明小声嘀咕，“或者，战况不太顺利？” 　　投琼道：“万物有灵，请说吉利话。” 　　陆修明：“……” 　　陆修明到达军部后，直接被引去了核心会议室。 　　会议室人很多，陆修明大概扫了一圈，一多半军服，军衔还都不低，剩下的那些没穿军服的，有几张脸陆修明在媒体新闻上级见过，大多是居民区域的责任领袖。 　　陆修明进去时，会议已经开得差不多了，那些没穿军服面色凝重，匆匆走了几个。 　　“那么，就按照会议结果，请各区负责人一级级通知下去，准备分割！”主持会议的是一个方脸男人，花白的头发，年纪不小了。 　　会议室又空了一半的人，大家都是跑步离开的。 　　过了不久，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陆修明带在身上的终端机以及身边的投琼都震动了起来，弹出一个鲜红的紧急事态标志。 　　投琼说：“是最新战事通知，接到前方第五舰队情报，请第一基地迅速分割，化整为零，听从每个区域区长的安排，速速散开。” 　　“是什么打来了吗？”陆修明问。 　　第四舰队舰长品泽上前来，草草敬了个礼，请他坐到前排。 　　这会儿，会议室只剩下军方的人。 　　刚刚发话的那个白发男人解释道：“基本情况是这样的，帝国第一将林金，带领皇家精锐，正向我们第一基地而来，第五舰队发来情报时，他们已经到达蓝钻星群，且分三队呈包围状向我们缩进。” 　　陆修明的大脑中迅速回想星际图，蓝钻星群……离第一基地所在的银树星群只剩下不到十日路程。 　　白发男人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模拟路线图。 　　“根据第五舰队的情报，他们很有可能经蓝钻，风车，天野，向我第一基地包围。第四舰队分散开，由第六舰队带核心区向中央星方向进发，之后返回启明，与第二基地汇合。” 　　“第七舰队和第五舰队汇合，打开风车方向，向第三基地进发。” 　　“预备干部团，由品泽指挥，带陆修明隐蔽在第四舰队中。” 　　陆修明：“我……能问一下……” 　　白发男人看向陆修明，平静道：“林金此次带走全部的中央星力量，向第一基地杀来，目标是你。” 　　“……为什么？”陆修明不解。 　　白发男人与品泽交换了眼神，白发男人道：“把帝皇发来的视频给他看。” 　　品泽传给陆修明了一个视频。 　　帝皇的章鱼触蠕动着，慢悠悠说道：“在这些优雅美丽的日子里，有一个人让我十分不美丽。十年来，我考虑到她的心情，一再容忍她的任性，可她从未想过收手。今日，她和她的流浪星团在我的格纹星群放肆！” 　　帝皇道：“尹星柔，我要给你相应的惩罚。” 　　他举起手中的权杖：“我要册封卡帕星二星贵族之子陆修明，为我的第一皇妃。” 　　他微笑着，充满了愉悦：“我还要让你亲眼看着，他跟流浪星团，都在你眼前，被我一点点破坏。” 　　陆修明看完，白着一张脸，把终端机给掰断了。 　　“所以是冲我来的？”他说，“真的吗？帝皇是这种人吗？” 　　舰长们还未从他徒手掰断终端机表达恶心的震撼中回神，见他还能淡定发问，更是惊奇不已。 　　品泽：“别说，这确实有尹星柔疯的那味儿了，奇妙啊。” 　　“说正事吧。”白发男人介绍道，“我是流浪星团的代理团长，叶余三。我们截获这段视频后，前日才破译，今日收到情报，才知帝皇赐给林金二百余年寿命，命他来第一基地活捉你回去。” 　　品泽道：“所以陆修明，你跟着我走。” 　　陆修明道：“我……需要备些药。” 　　品泽：“我知道，我们预备干部团，会带着清河博士和他的团队一起走，你放心。” 　　第一基地拆解。 　　第五日，第一基地核心区拆解任务基本完成，舰队护送着居民舱撤离。 　　第七日，在外围吸引活力的第四舰队与帝国先遣部队交火。 　　舰长品泽则带着十三支战舰，背带着清河和陆修明穿插突围。 　　有第四舰队精锐吸引火力，陆修明这边脱离战圈还算容易。第十一日，预备干部团成功突围，剩下十一支战舰。 　　清河的实验舱较大，影响了战舰的行驶速度，而且因为厚重，很容易被锁定为目标。因此，为了安全考虑，品泽把陆修明放在第二副舰上，始终处在左翼雷达范围区。 　　需要补充药物时，再与清河所在的战舰进行短暂的的对接，惊险紧张的完成药物补给。 　　第十二日，品泽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她发现了大量帝国军舰正在急速靠近，目标绕过医疗舰，直指陆修明所在的第二副舰。 　　第五舰队的情报姗姗来迟。 　　“新情报传送！”第五舰队发来加密语音，破译后内容为，“帝国军舰配备信息素感应网，所有突围的舰队中，信息素数值低，疑似沉默者的，都被锁定追击，请想办法迷惑敌人！” 　　刻不容缓，品泽急连清河：“呼叫清河博士，请想办法提高陆修明信息素值！其余战舰，展开掩护队形！” 　　清河道：“让他停药，三个小时后，他的信息素值就会提上去。” 　　品泽看到了雷达扫到的帝国军舰数量，暗暗一惊，当机立断：“各舰听我命令。敌军数量至少有六百艘，突围非上策，请迅速散开，寻最近星球降落，掩护自己。” 　　预备干部团散开，似流星般落入地面。 　　第二副舰就近降落的，是双骑星之一，左骑之星。 　　降落后，副舰指挥官兰鹏迅速命令大家乘坐飞行器散开，他自己带着陆修明和投琼隐蔽到左骑星南半球的奴隶区。 　　“双骑星我们的人很少。”兰鹏说，“情报点也没有发展起来，不过我们可以试着碰碰运气。目前只要不被帝国军找到就是胜利。帝国军耗不了多久，他们舰艇多，开支也大，双骑星只是个两星小贵族，供不起他们。” 　　陆修明裹在大斗篷中，将自己的头脸都遮上。 　　兰鹏地面作战经验丰富，销毁飞行器后，趁着夜色，潜入了南半球的最大奴隶区，熟练地寻找到了合适的屋子，住了进去。 　　屋子很简陋，也不起眼。在肮脏的窝棚区扭扭歪歪挤出来的一间小棺材房，主人挂在房梁上，自尽多时，已经晾成了一具人干。 　　兰鹏麻利的处理好尸体，让投琼简单打扫了一下。 　　投琼掏出一罐杀虫剂，喷在发黑的被子上，一堆蟑螂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顺着剥落的墙纸四散爬走。 　　兰鹏：“凑合着先住下。” 　　陆修明叹了口气，转头看那还没他脸大的窗户，窗外美色消遣的温柔乡有着整个区最大的霓虹招牌，那迷幻的光从拳头大的窗口照进来，竟是屋里唯一的光源。 　　陆修明轻声道：“擦亮所有的星辰……” 第22章 低等奴隶区 我一定会活到最后…… 　　兰鹏出去探路, 要去联络这里的地下情报站。 　　陆修明扒在窗口，目送兰鹏离开的同时，还看到了旁边堆积如山的垃圾场。 　　陆修明道：“投琼, 检测周围的生命体, 我要到垃圾场翻些能用的东西。” 　　投琼：“你这种行为很危险。” 　　陆修明：“这个时代，在家躺着都危险。” 　　他跳下来, 翻出一件旧衣服撕碎了裹住手，带着投琼一路避开人, 到垃圾场翻废铁。 　　这里离红灯区近, 安静的角落里躺着烂醉的酒鬼, 许多分不清是醉了还是死了。匆匆经过的行人也都沉默着, 手脚麻利的从这些酒鬼身上顺手扒走些东西，再沉默地离开。 　　陆修明安静的找寻着自己能用上的东西。 　　他并不贪心, 兜了些趁手的旧工具，和几根能带走的废铁，便带着投琼回到了蜗居的小巢。 　　破旧的工具使用起来很困难, 陆修明坐在窗下的地板上，研究比对了好久, 给投琼安装了一对能收在身体内的尖锥铁刀。 　　投琼：“好重。” 　　“凑合着用吧, 这里没有更好的材料。”陆修明道。 　　投琼说：“我有武器形态。” 　　“我知道, 但你在这里不能激活那个形态, 遇到危险也还是安静些解决比较妥当。”陆修明头也不抬, 与他讲道理, “我看过你的武器形态, 是直径300米的光化攻击范围，自卫模式是毁寂枪，如果你用了, 很可能会被巡逻兵检测到。” 　　在卡帕星的时候，陆修明了解了当代贵族控制奴隶的一些手段。 　　首先，他们给奴隶分了多个等级，只有少部分高级奴隶，允许接触科技武器，充当贵族的打手。他们会用先进的巡逻舰对每一个奴隶区进行监控。 　　如果奴隶区出现热感波动，就会迅速被锁定，毫不犹豫进行清除。 　　奴隶区的奴隶，不允许使用先进的科技武器，有限接受过教育的那些群体之间会常常起冲突，冲突时也多用冷武器，再大规模的战争，也还是大陆地时代的热武器，枪`械之类的。 　　贵族们不怕奴隶区起战乱，奴隶区的发展是畸形且迅速的。贵族们把这些中等贵族圈禁在有限的土地中，像欣赏昆虫繁殖一样，看他们建立城市，繁衍生息，争夺地盘。 　　最后，再如天神一般出场，奖励赢家，给点甜头，让奴隶们继续这样循环下去。 　　这段历史，陆修明多少还是有点印象。 　　但他拿不准，于是问投琼：“我们所在的区域，是中等奴隶居住区吗？” 　　投琼说道：“应该是。” 　　他像个老师，为陆修明详细作答了奴隶的划分。 　　“可以直接服务于贵族，充当贵族统治维护者的奴隶，被贵族称为高等奴隶。他们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大脑和贵族也差不多相同。贵族会从高等奴隶中选择家臣或者性`伴侣。” 　　“有限的接受教育，像大陆地时代的人类一样工作建设星球的，是中等奴隶，他们的大脑还活跃着，有他们自己的语言，会形成完整的社会，但他们没有制空权，在军事上被降维压制。” 　　“低等奴隶。”投琼说，“等你见到，你就知道了。他们从外形上，已经和我们不同了，大脑也退化了，多住在森林山洞中，是最原始的社会结构……” 　　“低等奴隶有多少？” 　　“数量很多。”投琼说，“他们的族群积攒了千年，就像蟑螂老鼠，贵族们一直在消灭他们，但成效不大，现在它们退居山林，几乎遍布整个山林，无法被完全灭绝。” 　　陆修明装好了最后一把冷武器，刚要松口气，忽然听到了头顶传来的音震声。 　　“音爆！”有巡逻器来了！ 　　他抓住投琼贴在墙角，偷偷望向窗外。 　　一架小型的扫描仪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左右摇摆着脑袋，从外墙上爬了过去。 　　“巡逻兵。”陆修明说，“看来已经查到了这里。” 　　等声音渐渐消失，陆修明判断：“是例行排查……” 　　投琼乖乖捂着嘴，佛脸淡定看着陆修明。 　　陆修明低声道：“看来他们没有精准筛查的科技。” 　　陆修明把身上的药片全部倒出来，一个个数了，精确计算后，陆修明道：“不吃药，我的体能维持正常的极限是21小时，你每二十小时提醒我服用一片，我还可以正常行动二十天。” 　　投琼问：“二十天之后呢？” 　　陆修明笑了。 　　他反问：“你认为，这种埋伏行动，能持续多久？” 　　投琼说：“流浪星团团长，最长埋伏时间是八年零七个月。但主人说过，团长能办到是因为团长是个beta，并且本就是奴隶区出身，有地下情报工作经验懂得隐蔽的规则。” 　　“你主人说过Omega能隐藏多久吗？” 　　“主人说……”投琼道，“视情况而定。” 　　“Omega还有什么情况？” 　　“Alpha会对自己标记的Omega产生保护欲，如果Omega潜伏者豁得出去，可以寻找一个强有力的Alpha做掩护，这样一辈子也是可以潜伏下来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陆修明没白看三号文明的资料包。 　　投琼激动道：“此话出自《元曲》，你用的情景非常合适！” 　　太阳升起来后，兰鹏从门外闪了进来，换了身衣服，给陆修明扔来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找来的食物和水，此外还有一身破旧的衣服。 　　“换上。”兰鹏说，“我在三条街外的烟馆看到了棱角玫瑰的标志，那家烟馆里很可能是我们流浪星团的同盟，今晚你跟我扮作乞丐，一起去探探虚实。” 　　陆修明指着投琼：“他怎么办？” 　　兰鹏头疼，人工智能在奴隶区极其稀少，有也是高等奴隶派来做高管的替身。 　　“让他在这里等着。” 　　投琼露出惊恐的表情。 　　“带着他。”陆修明说，“他很重要，比尹星柔重要。” 　　投琼拉着陆修明，重复了三遍：“谢谢你。” 　　夜半，烟馆亮起了灯，开门营业。浓烈的烟味飘卷弥漫了半道街。 　　陆修明手捂着口鼻，缩在阴暗的拐角，兰鹏坐在墙角处画着棱角玫瑰的地方，盯着烟馆的大门看。 　　“这是什么烟？”陆修明问。 　　和尹星柔抽的完全不一样。 　　“危害人体，控制大脑的一种毒品。”兰鹏说，“这样奴隶更好管控，所以有很多供奴隶抽烟的场所。” 　　枯坐一夜，天将亮时，一个满身烟味，眼神迷离的女人蹒跚着走到墙角，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后，她嘿嘿笑着，手指摸了摸墙上巴掌大的棱角玫瑰涂鸦。 　　兰鹏愣了愣，低声问：“这是你画的吗？” 　　女人迷茫看过来，向兰鹏身后扫了一下，恰巧对上了陆修明的一双眼，女人的眼神立刻清明了许多，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兰鹏屏息道：“星团。” 　　“没错，是流浪星团的棱角玫瑰标。”女人的手指摩挲着墙面。 　　兰鹏显然是没有接头的经验，他不知下一句应该如何问。 　　还是女人率先明白了过来。 　　“你是，新闻上找的……流浪星团逃亡者？” 　　兰鹏犹豫片刻，微微点了头。 　　女人低下头去，看不清她的表情，沉思许久，她道：“原来如此，真让我碰到了……跟我来。” 　　兰鹏：“你怎么称呼？” 　　“我叫……”女人顿了一顿，笑道，“天罗。” 　　陆修明皱起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兰鹏拉起陆修明，跟紧这个叫天罗的女人。 　　女人打开旁边的小矮门，里面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 　　兰鹏有些激动道：“是地下情报站吗？成立多少年了？我们有几个战友？” 　　女人回答得很慢：“成立有……五年了，现在这下面都是我们的战友了。” 　　兰鹏要跟着女人向地下走，进门前，陆修明扯住了兰鹏的衣袖，轻声问他：“你们没有确定的密码吗？” 　　他刚刚看到了街对面的灯牌，一个叫天蓝情侣影院，另一个叫罗方按摩店。 　　天罗。 　　再加上这个女人刚刚的眼神飘忽和停顿。 　　陆修明拽住了兰鹏。 　　兰鹏这才想起来，说了句：“自由意志不死！” 　　那女人站住，缓缓转过身来，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流浪星团的。”她道。 　　陆修明警觉回头，他给投琼新安装的两翼武器已经张开了来，挡住了一个男人的袭击。 　　他们被包围了。 　　看包围他的这些人醉眼惺忪的模样，他们就是这家烟馆的打手。 　　兰鹏这才反应过来：“你不是情报员！” 　　女人说道：“我敢肯定，你们是被通缉的反叛者！抓那个怀了孕的Omega！能卖个好价钱呢！” 　　投琼的刀还是太锈了，那些男人拗断了投琼的铁锈刀后，拔了枪。 　　兰鹏甩开了光剑：“不许动他！” 　　那是一种热感切割武器，做成便携趁手的剑状，枪械在它的热感之下就是一团泥。 　　但这种武器一旦激活启动，会被天上的巡逻兵迅速锁定。 　　光闪之后，兰鹏抓住陆修明拍开投琼的飞行模式，把陆修明抛上去，一路小跑着喊：“投琼，带他跑！” 　　他语速极快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去引开那些飞行器，你就一直向前跑！如果我还活着，就会去找你！棱角玫瑰！” 　　“你呢？！”陆修明转身，风撕扯着他的声音。 　　兰鹏道：“陆修明，你可千万别死了！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要保护你！你不能被他们抓去，我们不能让尹舰长回来后看到伤痛重演！” 　　“自由意志不死，星火永不灭！”他吼，“记住这句话！祝你顺利！” 　　之后开启“洛神”模式，凌空抽`出毁寂枪，暴力拦住了那些追击投琼的巡逻兵。 　　“奴隶区7号13街发现通缉犯，请求增援！” 　　刺眼的光闪，即便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有多么那些能够毁灭生命的光芒有多热烈。 　　陆修明耳边呼啸着风声，投琼低空飞速穿过建筑群，向寂静的高山群岭冲去。 　　高大的楼体上，投放着正在播出的新闻。 　　“帝国第一将林金，击溃反抗军三千七百主舰，击毙一号通缉犯品泽，二号通缉犯……” 　　身后，大量飞行器再次追来。 　　陆修明的眸光沉了下去，他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抓着投琼的飞行翼。 　　投琼说：“兰鹏没能成功。我们暴露行踪了，是否开启战斗模式？” 　　陆修明低声道：“投琼，你命还长着呢。” 　　他声音异常平静，抬起手，指着群山道：“把你的速度提到极限，扔掉多余的身体，跟我去荒芜之地。” 　　“那是低等奴隶占领区。”投琼提示道，“他们已经和人不同……” 　　陆修明：“我们无法在城市群隐蔽，我们需要水源和食物，现在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到低等奴隶区，混入鼠群，让他们来找吧！” 　　“我一定会活到最后。”陆修明说。 第23章 优秀的地下情报者 我来告诉你，情报是…… 　　投琼把自己的身体功率推高至极限, 剥离了胳膊和腿。 　　陆修明发觉自己流了泪，那些泪珠悬浮在他的脸颊旁，手指尖碰到, 就碎了。 　　他之前, 嫌投琼不够智能，给他连接了许多神经感敏线, 让他能体会到模拟的痛感。 　　他说：“只有疼痛了，才能有更真实的情感, 你也才会更像个人。” 　　投琼同意了。 　　第一基地解散前, 投琼的全身神经刚刚连接完毕。 　　他花费了一整年的时间, 让投琼脱胎换骨。 　　原本想, 尹星柔回来后，他就给尹星柔上一课, 告诉她，真正的先进AI，是会痛的AI。 　　多此一举。 　　陆修明低声说。 　　现在, 投琼自动割开了四肢，抛弃了影响速度的肢体。 　　他只剩下一个供陆修明乘坐的躯干, 像颗子弹一眼飞射向高山。 　　陆修明摘下他的佛脸, 放入了怀中。 　　投琼落地后, 用最后能量张开气囊, 断断续续道：“把我……收好, 一定要等到……主人回来。” 　　陆修明取出他的白毫核心体, 那枚琥铂色的骰子, 怀里抱着他的佛脸，被投琼温柔裹起来，抛掷向远处的深林。 　　投琼的眼睛熄灭了, 而后，他自爆了。 　　巡逻兵的飞行器姗姗来迟，落地搜索起投琼的残骸，将他的残骸收回去，企图从里面找出关键的线索。 　　没有找到陆修明。 　　巡逻兵开了飞行器上的生命体检测系统，刚刚打开，周围密密麻麻都出现了反应，就像虫卵叠在一起，满目都是，漫山遍野都是，搜索系统很快就崩溃了。 　　这些，都是繁殖了数千年的低等奴隶，像无目的老鼠一样，藏在夜晚寂静的山林中。 　　巡逻兵骂了一句晦气，只好暂时收队。 　　陆修明掉落在低凹的山谷中，顺着河流漂流到巨大的岩石缝隙中，气囊在扁下去前，将他送到了安全平坦的地方。 　　除了气囊，投琼还给他留下了一把磨了一半的断刀。 　　陆修明撕下衣袖，缠住这把断刀，拨开气囊，将投琼熄灭的核心体咬在口中，等双眼适应了昏暗的光后，看向周围的环境。 　　一双双亮起的眼睛注视着他，重重叠叠，数量繁多。 　　起初，陆修明判断是某种野生动物，因为他们看起来体型很小，数量又多。 　　但很快，陆修明意识到，这些“小型动物”正是投琼之前科普的低等奴隶。 　　有几个慢慢向他“走”来，又圆又小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他们的身高大约只到陆修明的小腿，光秃秃的身体，头上没有毛发，长着一张介于人与动物之间的脸，粗糙又可怕，手掌和脚掌厚而宽大。 　　陆修明看到他们赤着身，惊诧了许久。已经退化到连蔽体都不知道了吗？ 　　果然，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长期的奴隶统治，愚化控制，大脑退化后的人类，就成为了新的物种。 　　陆修明弓起身，握住刀，将背靠在岩石的死角，与这些“人”对峙。 　　那些“人”没有贸然攻击他，而是将他围住，慢慢的缩小包围圈。 　　汗湿了手，陆修明就盯着为首的那个“人”，眼神一刻也不敢退缩。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人脖子向后转去，让开了一条道。 　　一群穿着草编裙，直立行走的秃头猴人上前来，为首的那个拿着藤杖的猴人说了句什么。 　　起先，陆修明以为他说的是他们自己的语言。但不久后，那个猴人又切换了一种发音方式，很明显，他在与陆修明沟通。 　　这次，陆修明听明白了，是星际的第二通用语。 　　这里没有翻译器，无法完成语言的自动转换，陆修明猜测着他的大概意思，是问自己是不是和那个爆`炸有关，陆修明点了点头。 　　“你是哪里人？”草裙猴人问。 　　“外来人。”陆修明说。 　　草裙猴人听懂了外来，长长的手指，指了指天。 　　陆修明点头。 　　草裙猴人转过身，叽里呱啦叫了几声，像某种灵长类发号施令的声音，包围陆修明的爬行赤身猴人动作敏捷的散开了，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空气一下子敞开了不少，腥臭的味道也消失了。 　　陆修明放下刀，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因紧绷而无比疼痛。 　　他这才想起，该吃药了。 　　药…… 　　陆修明摸了摸口袋。 　　那草裙猴人立刻用权杖指向了他。 　　陆修明连忙道：“没有恶意，我需要吃药！” 　　草裙猴人艰难发音，问他：“是，Omega？” 　　挣扎许久后，陆修明选择坦白：“我是。” 　　草裙猴人的目光放松了许多，做了个请的手势：“Omega对我们不造成威胁，我们更喜欢Omega。” 　　“跟我们回洞吧，云太厚了，会下很大很大的雨。”草裙猴人说。 　　草裙猴人说自己有个名字，但时间久远早就忘了。现在，这里的猴人们都叫她长老。 　　“此外，我是个女性。”她磕磕绊绊说，看到陆修明意料之中的惊讶，长老微笑了起来。 　　“我们退化的已经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了。”她说，“无论男女，只要结合，就可繁育后代，发情期一年三次，孕育孩子的时间也缩短到了五个月。” 　　陆修明说：“这些都是退化导致的吗？” 　　“你看到的那些赤肚子爬行人，他们已经经过了近千年的退化，我这种……”长老说，“还记得外界语言，保留一些智慧的，一部分是退化后再次漫长进化的结果，还有一部分……” 　　长老的眼神中充满了忧伤：“是从前的革命者。” 　　“革命者？”陆修明惊道，“流浪星团……吗？” 　　“你知道流浪星团？”长老神色有些许激动，她握住了陆修明的手，急切的说出了几个名字，可陆修明摇了摇头，他一个都没听说过。 　　“我知道尹星柔。”陆修明说，“还有一个代理团长，叫叶余三。” 　　“叶余三！”长老道，“那个小子竟然做了代理团长！” 　　陆修明：“……你之前是流浪星团的……成员吗？” 　　长老摆手：“我一直在地面上做情报工作，配合流浪星团的指示，组织了许多次反抗活动。这么说，你是流浪星团的？” 　　得到教训的陆修明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认识他们，在来这里之前，我在流浪星团待过。” 　　长老肯定道：“我知道了，你是流浪星团的孩子。” 　　她的语言越用越熟练，甚至自己都感觉到了，笑着说：“太好了，好久没有像人这样说话了。” 　　“那……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陆修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草裙哈猴人。 　　长老问他：“你有多大年纪？” 　　陆修明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最终他妥协了：“十七了。” 　　“那你还小，怕是不知道之前的各大星球的反抗革命活动。”长老走到了石洞的深处，请陆修明坐在草编织的柔软垫子上。 　　“从前，流浪星团的团长是个科学狂人，他掌握了时间的奥秘，开发出了名为时间尽头的武器。” 　　长老捧过一个草裙猴人送来的热水，招呼那个草裙猴人也坐下，“妹妹，你也来听。” 　　她的身边围着几个草裙猴人，长老说道：“帝皇的武器，在于他可以掌控时间。流浪星团为了对抗帝国统治，就针对时间下手。成功开发出时间尽头后，我们在二百多颗星球同时展开了反抗运动，绕乱了许多小空间里的时间。” 　　那时，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时间错乱小黑洞出现，宇宙的时间终于不是统一的了。这打乱了帝皇的绝对控制，帝皇下令，销毁时间尽头。 　　“你可知道，为何时间尽头这种武器，能一夜之间在全星际消失不见吗？”长老说，“因为帝皇出手，再次统一了各种时间，补了所有的时间黑洞，让整个宇宙又回到了他的绝对控制下。” 　　只要统一了时间流度，帝皇就能随心所欲的赠送或者剥夺全星际的时间。 　　“但我们并没有失败。”长老说，“团长告诉我们，帝皇的能力并非无穷无尽的，他对时间的掌控是有限制的。为了统一时间尽头造成的错乱，他消耗了大量的能量，能力和从前比衰弱了不少。” 　　“你是说，帝皇掌控时间的次数是有额度的，用完就没有了吗？” 　　“没错，次数和控制范围都在衰落。”长老道，“这是团长的猜想，后来得到了血的证实。十年前，我们的副团长尹时休消耗了帝皇三十多次的时间掌控……” 　　“什么意思？”陆修明问。 　　长老摆手，又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是在反抗运动中被俘虏的那一批，帝皇要做给六百八星球的人们看，就全星际直播，肆意的践踏我们折磨我们……后来我们一些仍没有被折磨死的人，被帝皇召见。” 　　帝皇问他们，是否后悔。 　　如今提起，长老也很是骄傲：“那怎么会认输呢！我从没后悔过。” 　　帝皇的掐着她的脖子，将死不悔改的她和战友们，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改变了我们身上的时间，不是寿命，而是宏观的一种时间。”长老说，“我们退化了。” 　　这之后，他们被分开投放到各个星球的低等奴隶区。 　　长老说：“幸运的是，我还有自己的意识，我在边缘地带捡到了一些好东西，通过它们来连接人类繁荣区，接收现在的讯息，一直练习着曾经的语言。” 　　她神色自豪：“我当年不用翻译器，只靠自己，熟练掌握了四种语言呢！” 　　再后来，长老用自己的智慧，带领了一批再次进化后的猴人做了基础的建设，组建了最基础的文明，也有了秩序。 　　促膝长谈后，长老安排陆修明睡在了最深的洞中，外面下起了大雨。 　　湿润发霉的雨味越来越重，陆修明坐起身，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里没有时间！” 　　他的药该如何吃？吃完了又该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盏幽火照亮了蜿蜒的洞穴，长老拄着拐杖走来，脸色苍白眼神激动。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长老握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着，“你是流浪星团第一舰队队长尹星柔的婚伴，你是为了反抗帝皇的追捕，逃亡到此处的，你叫陆修明。” 　　陆修明的手悄悄背到身后，摸上了半片残刀。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长老道：“随我来，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优秀的情报工作者。” 　　她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地下情报接收站。 　　正式成员，仅她一人。 　　她一直等待着流浪星团的指示，希望自己还能有用武之地。 　　陆修明背过手，捏着那把刀，问她：“……自由意志不死。” 　　长老垂落热泪，颤抖着说：“星火永不灭。” 　　多少年了，她终于又听到了这句话。 　　“星火永不灭。”长老喃喃重复着，裸在外的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睛，闪烁着光。 第24章 鼠群VS帝国精锐 您的alpha即将…… 　　左骑星拥有着广袤绵延的山地, 这里生活着数不清的低等奴隶。 　　双骑星的贵族把他们看作老鼠，通常会在每年的夏月到来前，对繁殖高峰期的“鼠群”进行几次大规模无差别的消杀灭绝。 　　陆修明就是在大规模消杀开始之前, 黑了左骑星外宣的安全系统, 向外宣布： 　　“我叫陆修明，我就是森林中的一员, 我与他们同在。” 　　双骑星紧急叫停了消杀行动，并向林金报告了此事。 　　林金来了解情况后, 第一次露出了难办的表情。 　　帝皇的命令是活捉陆修明。 　　帝皇命令在上, 林金无法对陆修明可疑的藏身之处进行大面积轰炸, 只能派大量搜查人员进低等奴隶区进行摸排, 将陆修明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可低等奴隶区太大了，低等奴隶数量也多得像沙漠里的砂砾, 搜查精兵已经下去了两拨了，全都杳无音信，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个Omega, 怎么办到的？”林金看完中等奴隶区发来的一段去年的逃亡录像后，如此感叹。 　　那是陆修明从城市逃离的最后一段录像, 尽管画面模糊不清, 但画面中那个裹着破布的Omega在极速飞行的飞行器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看起来非常虚弱。 　　林金不信这种看起来就脆的Omega能击退他的精锐部队。 　　“他还是个沉默者！”林金咬牙切齿, “一个沉默者, 这么久时间不服药, 体力相当于一个幼童, 绝不可能撑这么久……” 　　林金最后的结论是，低等奴隶区，有个高人在帮这个Omega。 　　而此刻, 陆修明正淡定的坐在深林的地下洞穴中，继续着他的反抗大业。 　　这几个月，他的经历堪称传奇。 　　初入低等奴隶区的那晚，天下起了瓢泼大雨，长老带着他深入地下，给看了自己利用废弃的零件，一点点搭建起来的情报接收站。 　　虽然简陋，但功能齐全。 　　可以收听外界的新闻、声音，也可以向外界说话——只是范围不会太大就是。 　　长老就是用这几台简陋的仪器获取了帝国军袭击第一基地，护送陆修明的舰队被迫着落流亡的消息，并猜出了流落到低等奴隶区的这个Omega，就是帝国这次行动的目标，陆修明。 　　长老献宝似的给陆修明看她曾经的辉煌，陆修明抚摸着那些简单的机器，问长老：“这些仪器，还有吗？” 　　长老说：“有，他们会把废弃的东西仍到我们这里，低等奴隶区就是他们的垃圾倾倒场……” 　　陆修明：“在哪？我需要它们，我可以帮你搭建起更完善的情报系统！” 　　原本，陆修明不报太大希望，出乎意料的，那些爬行速度极快的猴人，听了长老的指示，给他叼来了许多惊喜。 　　深林里，甚至还有被遗弃的旧战舰，坠毁的飞行器和武器残骸。 　　看到那些种类齐全的零部件和旧机器，陆修明自言自语道：“我都可以……我一定可以。” 　　第三纪元的机械工程涵盖面最广，研发、安装、操作运用，每个学员都要系统学习，包括与网络、安全系统方面的一体化学习。 　　而陆修明，是第一军事学院机械主修全科满A的高材生。 　　他委托长老把大量的猴人组织起来，帮自己做大型的机械复原组装，从飞行器到地面情报基站同时进行搭建。 　　到839年春，低等奴隶区已经搭建起了九十多个可以使用的信息接收台，之后，陆修明琢磨起了基站的更新换代问题。 　　他在低等奴隶区混备受尊敬，手下有直接听命于他的猴人。 　　陆修明就像这些猴人眼中的神明，带着亮光空降到大地上，徒手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神奇的东西。 　　只是——神明太虚弱了。 　　早在去年年底，陆修明的药就吃完了，停药后的副作用让他着实受了一通折磨。最疼的时候，他甚至生生吐了几口血，瘫在地上，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这之后，就是汹涌而来的信息素爆发期，长达一个多月。 　　如果不是幸运的藏身在低等奴隶区，深居在蜿蜒曲折的地底洞穴，信息素爆发期的陆修明，一定会被一群Alpha活撕了。 　　直到爆发期过去后的第六天，洞口的花草上，也还沾着他的信息素味道，甜美的果香宛如给猴人们编织了一个美好香甜的童话幻境。 　　猴人们趴在洞口懒洋洋的吮吸着他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长老道：“真是要命……我的腺体早已退化，可闻到这个味道，心中也还是免不了悸动。” 　　陆修明头晕目眩的爬起来，让小猴人帮自己把机械假臂的最后一颗旋钉扭紧，穿上，倔强地继续做他的情报基站。 　　“我想入侵双骑星的主系统。”渡过爆发期后，冷静下来的他部署了下一步计划。 　　双骑星只是二星水准，加上帝国有意削弱各地星的科技发展，双骑星的主系统一定容易入侵。 　　陆修明画下了智能机芯的模样，给猴人们传阅。 　　“我需要这种零件，你们到废弃的AI中去找，越多越好。” 　　三天后，猴人们送来了十七个智能机芯。 　　在猴人们的帮助下，不到十日，陆修明搭建好了他的反情报安全网，并通过自己拼装起来的智能终端机，入侵了双骑星脆弱的主系统。 　　天气暖和起来前，他们已经可以第一时间听到贵族们的决策了。 　　当听到贵族们决定例行消杀低等奴隶后，陆修明问长老：“这里拥有基本智慧，能操控武器的人，有多少？” 　　长老道：“大约不到十万。” 　　“能模仿我的动作来修复武器的，你认为又有多少？” 　　“可能只有几千个。” 　　“足够了。”陆修明说，“他们的反应力和执行力我已经深有体会了，现在，请你把他们组织起来，收集武器零件，修复武器，拿起武器去战斗。” 　　“我们跟谁战斗？”长老问。 　　陆修明笑了一下，自信道：“帝国精锐。” 　　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和计划。 　　“我会告诉他们，我就在双骑星。”陆修明说，“他们要活捉我给那个混蛋大章鱼当床伴，所以在确定我具体位置之前，不会进行大规模攻击，而是会派部分战队到陆地上来进行排查。” 　　“你想把大家组织起来，武装反抗他们？”长老惊讶。 　　陆修明道：“偌大的山川河流，都是我们最熟悉的地盘，等他们进来，就将他们隔离开，单个消灭，只要制服了第一队搜查兵，我们就拥有了更先进的武器。之后，我们就可以用人数压制他们，来多少，灭多少。” 　　这是可行的，长老知道！她激动到拖着小短尾巴转圈圈。 　　“陆修明！”她泪水磅礴，“有你，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未来将会属于流浪星团！” 　　陆修明淡定道：“谢尹星柔去吧。这些是她十八岁时，写在备忘录中的地面战经验总结。帝国军不擅长地面作战，也没有经验，所以我们不必畏惧他们，也不应放弃任何一个希望，退化的人类，也是力量之一。我只不过是结合实际用了而已……” 　　这是他在流浪星团时，闲来无聊翻看投琼记忆时，看到的《星星点点》，尹星柔随手记的一些小感悟。 　　有诗，有日常生活见闻，有阅读感想，也有用兵的方法。尹星柔看过许多三号文明的兵书，对于陆地作战，她有个原则——生命平等，一视同仁。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生灵，他们都有可能是我们的战友，我们战争取得胜利的关键。 　　再卑微再渺小，也能绽放不输给任何人的光芒。 　　猴人们的第一战，壮烈又漫长。 　　帝国精锐不容小觑，即便单兵作战，装备上的压制也是人海战术无法撼动的。 　　但只要有一个掉链子的单兵，胜利就会向猴人们倾斜。 　　一个陆上作战经验稍显稚嫩的士兵因为厌弃成群结队海浪似扑来的猴人们，在手中的寂灭枪疯狂化掉猴人们的时候，栽倒在地，武器脱手。 　　猴人们一拥而上，无穷无尽填补着缺口，夺过他的武器。之后，猴人们用他的武器，解决了他的队友。 　　一个接一个，最后剩下最后一个帝国兵，在灭顶的恐惧中举枪自尽，连尸体都化成了水。 　　第一波敌人，耗费一天零一夜，全部歼灭。 　　第二波敌人，猴人们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反应力，仅用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 　　长老带领着猴人们清扫战场，将那些还有尸体的帝国兵砍掉头，用一根细小的金属管卡在他们的喉咙处，再进行掩埋。 　　陆修明问：“这是在做什么？” 　　长老说：“是为了防止他们复生。虽然帝皇现在手伸不了这么远，无法复活能力范围外的士兵，但他们很有可能身上都被赋予了数百年的寿命，还是有机会复活的。” 　　“这样就可以阻止他们复活吗？” 　　“这是我们副团长通过多次实践想出的办法。”长老说，“在咽喉处吞一个具有腐蚀性的金属管，即便帝皇复活了他，他也会瞬息死去，如此循环，能一次消耗掉帝皇许多次的能力。帝皇无比珍惜自己的能力次数，所以绝不会再去复活这种消耗他能力次数的人。” 　　陆修明蹙眉：“原来如此……”后知后觉的，他想起长老口中的副团长，正是尹时休。 　　遥远的远方战场。 　　尹星柔的第一舰队越打越多。 　　838年年末，尹星柔在战斗中，感受到了来自她Omega的波动。她知道，那是她的Omega进入了信息素爆发期。 　　她提心吊胆，冲出封锁线，杀红了眼，如今出来后，却没有听到有关陆修明的噩耗。 　　她的Omega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839年夏月，尹星柔拿到东部战场格纹区的全部控制权，立刻回航。一路回一路打，与第七舰队绕开中央星，两边迂回，夹击林金后卫军舰群。 　　之后，她收到了第五舰队的情报，称林金发现了陆修明所在地，正针对左骑星进行地毯式寻找。 　　尹星柔靠在主驾驶位上，白皙的手指捏了捏鼻梁，拿出一支烟，一点点剥碎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她回想起839年春月，她刚刚从边缘地带回航到流浪星团的信号覆盖区，便收到了投琼发来的核心数据传输。 　　那是投琼838年年末留下的数据包，是她设定的，投琼的自毁程序启动后，就会将核心数据和记忆传送到她的终端机上。 　　顿时，尹星柔遍身血凉，两个念头飞速闪过。 　　她的投琼没有了。 　　陆修明可能出事了。 　　她知道陆修明被帝皇封为第一皇妃，并派林金去活捉的消息，那时她还在远方战场上牵扯，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相信她的昔日战友们能够保护好陆修明，因为，流浪星团不会让尹时休的悲剧重演。 　　可回到联络带，投琼自爆的消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尹星柔不敢想象投琼自爆是遇到了怎么样的困难，而没了投琼的陆修明，又会是什么下场。 　　等把所有的消息都收集分析后，尹星柔点燃了剩下的半截短烟，雪色的长睫下，银色瞳孔满是惊讶。 　　负责护送陆修明的舰队遇击，品泽阵亡，清河受了伤，流亡素玉星，后被流浪星团的成员一路护送，成功脱险回到了第二基地。 　　陆修明不知所踪了数月之久，刚刚才被林金锁定，确认是在左骑星。 　　而且确认的判断依据，是陆修明自己主动泄露的。 　　尹星柔听了陆修明那段模糊不清的自曝后，掐灭了烟。 　　“他是怎么在左骑星活下来的？” 　　这句话，有好奇，有心痛也有敬佩。 　　她的Omega超出了她的想象，他竟然能在流浪星团都不曾渗透过的未开化星球上，存活如此之久，并且还能入侵双骑星系统，对外发声。 　　“有意思。” 　　“新编的舰队。”尹星柔说，“跟着我走。” 　　她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神采飞扬道：“我们去斩帝国第一将。” 　　接她的Omega回家。 第25章 我回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了 　　林金在双骑星栽了个大跟头。 　　他放到地面的帝国精锐, 竟然被一群退化鼠人吊着打。 　　林金好面子，任务完成得稀烂，人也打没了一半, 不敢与帝皇汇报, 只好拿双骑星的贵族撒气。 　　他抓来了陆泠风，直播给陆修明看。 　　“这是你哥哥！”林金道, “你若再不投降，我就捏碎了他！” 　　陆泠风很得宠, 双骑星的贵族心疼得要命, 早听说过陆修明是爱宠的便宜弟弟, 他自然是知道陆修明没心肝的, 不会吃林金的威胁。 　　到时候林金发了火，真把他的爱宠给掐死, 他上哪哭去？何况照这个情形，就是掐死了陆泠风，陆修明也不会投降。 　　于是, 这二星贵族反手就把报告打到了中央星，抱着肥硕的大肚子, 一张透光满面的面团脸哭得油水分离的, 恶恶心心要告“御状”。 　　可能也是帝皇心情好, 接了他这个二星小贵族的线。 　　听完来龙去脉, 帝皇哈哈两声笑, 一双刚刚还干枯无光的死鱼眼立刻活了过来, 活泛的闪着光。 　　“你是说, 林金竟然使出了威胁的手段，要陆修明自己站出来认输？” 　　帝皇抚摸着自己的章鱼须，手指敲敲打打思索了会儿, 笑着道：“好玩，他越来越好玩了。” 　　双骑星的二星贵族呜呜咽咽道：“陛下，让林大将军收手吧，我家那个宠儿，玲珑剔透的身子骨，可受不了这种罪。” 　　帝皇的章鱼须慢悠悠拉过床上筋疲力尽两眼翻白的陆春阳，咬着她的嘴唇，笑着道：“给我接林金。” 　　二星贵族捧着终端机气喘吁吁跑到林金跟前。 　　陆泠风看见家主跑前跑后没有放弃自己，嘤嘤啜泣，伸着小手泪眼婆娑，软绵绵叫着主子。 　　林金见那二星贵族磨磨唧唧屁用都没，给帝皇告状倒是快，顿时火气冒头，却也不得不松开陆泠风，毕恭毕敬接过终端机，敬礼问安。 　　“陛下。”林金那张脸黑如锅底。 　　而他眼前，大山似的二星贵族抱住瘦瘦小小的陆泠风，两人挤压在一起，卿卿我我，热热乎乎，一个呜呜哭，一个伸出肥大的舌头给宠儿舔眼泪，这一下，舌头都要盖住陆泠风的整张脸，更是油腻恶心。 　　林金都没眼看，压着翻白眼的冲动，丧气向帝皇报告：“对不起，陛下，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就快找出他的位置了！” 　　帝皇问他：“你带了那么多兵那么多军舰，这么久了，连个十几岁的嫩Omega都抓不到？” 　　林金：“对不起！请陛下责罚……我们怕伤害到第一皇妃，所以不敢大规模用兵，实在是……” 　　帝皇轻轻抚摸着陆春阳的头发，陆春阳这会儿回了些魂，清醒了几分，乖顺地捧着脸前的章鱼须亲吻吮吸，卖力表现。 　　帝皇道：“他能看到，对吧？他现在应该就在听我们的谈话。” 　　林金咬牙，极其屈辱道：“是，他现在一定能接收到，甚至能看到左骑星指挥舱中的一切。我们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办法，主系统一直有第三方入侵入驻的痕迹，可总是抓不到，也探测不到，每次反探回去，可疑入侵地点就像老鼠一样，又多又乱，还会四处移动，很难定位到具体方位……” 　　“有趣。”帝皇笑得更是灿烂，“越有趣的东西，毁起来越舒服。” 　　帝皇幽幽说道：“既然他能看得到，林金，就继续你刚刚的威胁，我想看他死了哥哥后，会是什么反应。” 　　陆泠风刚刚擦干脸，听了帝皇这话，和拥着他的二星贵族俱是一愣，傻傻瞪着眼。 　　林金见怪不怪，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 　　他身后的机械臂牢牢抓住了陆泠风，像夹小鸡似的，把他拖到身前。 　　总算是能出口气了。 　　林金毫不留情地捏着陆泠风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直到镜头都对准陆泠风，他也还未回过神，等他知道挣扎求饶时，林金已经捏碎了他的咽喉。 　　咽喉碎裂的声音才让二星贵族回神，他鬼号道：“哎哟！我的风儿啊！” 　　末了，他又想起帝皇能够“起死回生”，短暂嗷了一嗓子后，他抖擞起精神，决定要帮林金立个功，好好表现，或许抓住了陆修明后，帝皇会把他的陆泠风活生生的还给他。 　　二星贵族安静了，反而是帝皇怀里的陆春阳尖叫了起来。 　　“泠风！”她双手扒拉着脸，恐慌到颤抖。 　　帝皇笑嘻嘻的，章鱼触的尖端从陆春阳的身体里收回来，指着她道：“她是这样的反应，你呢，陆修明？” 　　林金的直播，整个左骑星都能看到。 　　陆修明默默盯着屏幕看，神色难辨。他持续的沉默，让长老颇是担忧。 　　“原来……他真的是你哥哥吗？”长老轻轻问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你不要太伤心了，他们越是这样，我们才越要坚定的反抗到底。”。 　　陆修明摘下耳麦，关了收听器，低声道：“可怜。” 　　但停顿数秒后，陆修明仍然忍不住说了句：“真是可怜……都离林金那么近了，又是全球直播，只要手里拿把刀，就能捅了林金的脖子，解决掉敌军的最高将领。多好的机会……” 　　多好的机会，陆泠风竟然就这么垂着手，被帝国军轻松地给掐死了。 　　“性命都面临威胁了，也还不会反抗……”陆修明皱着眉，“这就是被奴化的Omega吗？” 　　他闭上了眼，长叹一口气。 　　长老看陆修明的眼神更加敬佩。 　　林金没有等来陆修明的回复，陆修明他们的态度很直接——绝不妥协。 　　他们要沉默着，继续反抗，反抗到底。 　　林金从没这么挫败过，他感到窝囊，感到厌烦，帝皇哈哈大笑，伴随着帝皇笑声的，是林金汹涌的杀意。 　　他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杀意，甚至超越了他对尹星柔的杀意。 　　尹星柔是个Alpha，他在把尹星柔当对手理所当然，有时看到她的打法，还会佩服她。但Omega算什么？ 　　一个风一吹就东倒西歪的Omega，一个沦落到低等奴隶区，沦落到最底层的Omega……他也配当自己的对手？ 　　区区一个Omega，敢来跟他叫板，让他无计可施，连连受挫，这是天大的耻辱。 　　“还能任你翻出浪来？”林金沉着声道。 　　帝皇终于笑够了，他捧着陆春阳的脸，轻声细语道：“你那个弟弟白死了，伤心够了吗？” 　　陆春阳忙抹去眼泪，挤出一丝笑，使劲点头：“谢陛下容许我刚刚的放肆。” 　　帝皇拍了拍她的脑袋，按她下去：“嗯，继续吧。” 　　陆春阳比刚刚还要卖力。 　　帝皇舒服地眯着眼睛，对林金说道：“林金，放开手脚吧。” 　　林金：“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帝皇笑了起来：“那个区域，靠近大洋。你投七颗深海弹，必能让海洋吞噬掉那个地区，制造些天灾人祸，不就能找到他了？水淹了老鼠洞，还怕老鼠不从地洞里出来？” 　　二星贵族这次不得不嗷出声了，熟练地跪趴在地上，让自己的身体与地面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急切道：“陛下，使不得啊！七颗！七颗！七颗都能掀了整个左骑星！” 　　林金：“……陛下？可陛下不是说，要我帮陛下活捉回第一皇妃吗？” 　　“能在鼠群里活成鼠王，必然是不会死的。”帝皇笑着说，“就让我看看，这七颗深海弹下去，他能否在灭顶的灾难中活下来。” 　　林金有些懵。 　　帝皇道：“没听明白吗？我收回第一皇妃的封号，现在，将卡帕星出身的陆修明设为全星际第一号通缉犯，赏金，七颗主星管辖权，和位列皇族，寿享五百年的荣耀。” 　　林金的脸上迸发出了光彩，歪着嘴角笑着，露出两排金灿灿的牙：“好！林金听从陛下命令！” 　　七台主舰移动到左骑星轨道投弹位，开启发射倒数。 　　而帝皇的命令直播给左骑星四十亿奴隶众时，奴隶区立刻爆发了动乱。尤其离海岸线近的奴隶区，得知这是帝皇亲开玉口，并非玩笑后，索性豁出去，冲出家门，暴力发泄。 　　一时间，人间地狱，乱世之景。 　　战火星星点点在星球各地泛起，黑烟遮天蔽日，所有人就在街头发泄着最肮脏的恶意。 　　低等奴隶区也好不到哪里去，陆修明所在之地，勉强维持住了基本秩序，他身上穿着机械助力架，指挥着他的猴人部下们向高山进发。 　　“不必慌张，深水弹引发的海啸要到这里，还需要很长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占领高地！向高处去，越高越好！” 　　他必须从地洞里出来，一旦他来到地面上，暴露行踪后，很快就会被锁定。 　　陆修明想，事到如今，他已经毫无办法了，只能尽最大限度，拖一点是一点，其他的……看运气吧。 　　运气很快就来了。 　　爬山的过程中，他装在匣子里，挂在脖子上的投琼核心，那枚死寂了好几个月的半透明玛瑙芯，突然亮了起来，并响起了声音。 　　“命令接受，正在重启——发送定位。”投琼在镂空的小匣子里旋转着，红光闪烁，“主人，很高兴接到你的指示。从别后，忆相逢，相逢并非在梦中，主人，我想死你了！” 　　陆修明：“尹星柔……回来了？” 　　他抬起头，望向昏暗的天空。 　　这一刻，他的心猛烈捶着胸膛，无比盼望着天空中，出现她那漂亮的座驾。 　　“飒踏如流星……”陆修明小声道。 　　这是三号文明包中的一首写侠客潇洒英姿的诗，也是尹星柔座驾名的来源。 　　外太空中，帝国七艘主舰无声炸裂，毁灭前的光照亮了整个双骑星的上空。 　　之后，整个大地摇晃起来，许多通讯断掉，摇晃中，陆修明从山上摔了出去，血糊满了脸，胳膊也蹭破了一大片皮肉，他摇了摇脑袋，死死扶住他的信号接收盒，倔强地高举了起来。 　　他要听到现在的情况，他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她来了！ 　　“别让我失望，尹星柔。”他抹了把血，目露期盼，高高举着他的接收盒。 　　信号盒接收到了新的声音，那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不慌不忙从他的耳麦中钻出来，仿佛在与他低语。 　　“你好啊。”尹星柔笑着说，“我回来了。” 　　陆修明眼前看不清了，不是血遮住了眼，那东西比他的血更热，是他不知不觉中流淌下来的泪水。 　　这个波段，是播给整个左骑星听的，可陆修明坚信，她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只说给他。 　　“我来接你回家。”她说，声音极尽温柔。 　　指挥塔内，二星贵族肉乎乎瘫在地上，抹了把汗。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激流浪星团，感激尹星柔。 　　太好了，他保住了一颗星。 　　他可和那些饭桶贵族不一样，他自己的双骑星，无论左右哪一颗，他都爱得深沉。这可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活了一百一十来岁了，是真正把他的两颗双骑星当家看待。 　　无论流浪星团是何性质，此时此刻，二星贵族非常想跪下来，给尹星柔磕个头。 　　这种想法大逆不道，他不敢表现出来，但却第一次理解了流浪星团为什么会存在。 　　下令毁掉他爱宠，毁掉他家园的，是他效忠的帝皇，遥远的帝皇。 　　千钧一发之际，保护左骑星，是它安然无恙的，是流浪星团。 　　二星贵族目送林金匆匆离开后，坐在地上，呼出一口气。 　　他爬过去，捞过陆泠风的尸体，浑圆的手指肚轻拍着他死去的Omega，说道：“家保住了，保住了……咱还有回忆，你也不白死了，乖。” 第26章 重逢之吻 恭喜！！选手知道进场比赛了…… 　　林金还未飞回主舰, 尹星柔的飒踏就强硬压了下来，逼的林金不得不绕行开逃。 　　飒踏号追得很紧，林金的预备升舱飞行器无法完全挣脱追捕, 他计算了弹药数量后, 发狠向低等奴隶区密密麻麻的“鼠群”丢去。 　　飒踏号操作行云流水，开“天幕”拦截, 林金趁此机会仓皇逃向主舰。 　　半空中的激烈交锋陆修明睁着眼睛看，爆破光芒耀白了整个世界的刹那, 陆修明短暂失明, 黑暗中, 耳麦中传来尹星柔的一声笑, 终止了他的不安。 　　飒踏号侧飞出击，利用飞行优势直升高空, 截断林金逃亡之路，再次强压下来。 　　这种飞行方式需要放弃整个飞行器主体的操控权，俗称不要命的狂野打法。 　　尹星柔咬牙笑得正疯：“狭路相逢勇者胜。” 　　林金大声吼叫着, 两者相撞的刹那，他惜命的本能占了上风, 不甘心地错开了轨道, 被尹星柔削去了半边飞行翼, 整架飞行器失控坠落。 　　尹星柔悬停空中, 悠闲点燃一支烟, 吐出一口烟, 道：“捞回来。” 　　半空等待的左右小型副舰开启“捞金”模式, 钳住林金的飞行器，成功剥开飞行器外衣，露出了包裹在主舱安全囊中的林金。 　　林金灰色的长发烧焦了半边, 面目狰狞地举起双手，艰难脱去白手套，表示投降。 　　尹星柔将林金的面部表情放大，好好欣赏了一番。 　　“大扫除了，战友们。”尹星柔向外太空的第一第二舰队发出指令。 　　839年，帝国第一将林金被俘，尹星柔拿下双骑星控制权，将双骑星设为调转中枢，打开了银树星群区的战略隘口，剑指中央星区，与帝国中枢进入最后的对峙区。 　　尹星柔慢悠悠抽完一支烟，脱离了飒踏号，驾驶小型飞行器，悠哉哉定位陆修明。 　　“在哪呢？”她问，“说句话。” 　　陆修明捂着眼睛，就算是失明状态，也没耽误他翻白眼：“不要问废话。” 　　她明明就可以定位到自己，投琼在他身上，既然主人回来激活了，自然是知道定位的。何必让他再说话？多此一举。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尹星柔开始了。 　　陆修明不搭理她，慢慢睁开眼，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见身边有个发灰的矮小身形，拿着长条状的东西，他判断出是长老，轻声说自己没事。 　　尹星柔慢悠悠道：“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陆修明：“闭嘴。” 　　“哈。”尹星柔带着笑意，又道，“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陆修明，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飞行器缓缓降落在附近的高地，她气定神闲走出来，倚在飞行器前，那里有许多猴人好奇地围着看，好奇伸手摸她的飞行器。 　　尹星柔：“诸位随意，别拆了就行。” 　　本悠哉自得，可看到陆修明跌跌撞撞扶着猴人长老艰难爬坡，目光涣散，身上还带着半边猩红，尹星柔掐了烟，顺手拿了件披风，跳下高地向他跑来。 　　她越过长老，用披风裹住陆修明，愣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长高了不少，害我白担心。” 　　陆修明咳了几声，抬手擦了脸上流下的血，说：“你手干净吗？” 　　“什么？”尹星柔瞬间想到的，是他问自己的手，是否沾了战火和鲜血。 　　她是革命战士，哪能不沾鲜血。 　　还好她没这么说出来，陆修明道：“我手脏，你自己来……我怀里有东西要给你。” 　　尹星柔稀奇得很，哄他道：“要送我什么？” 　　若非长老也在，她肯定还要说些别的话。 　　尹星柔从长老手中接过他：“还是先到舱里歇着吧。” 　　投琼很是知趣，一个字都没说，没有打扰两个人的重逢。 　　尹星柔肆无忌惮看着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嘴角就没下来过。 　　陆修明穿得简单，猴人们给他偷来的衣服，很多不合身，又是血又是土的，破了的地方就用藤草遮着，头发长了许多，从没好好打理过，被风凌乱地吹着。 　　天生地养出的野美人，像极了野生的荆棘，沾血带刺的，却开出了一朵旷世奇艳的红花来，唇红齿白，疯蛮又娇脆。 　　陆修明大约是能感觉到她的注视，只是无法确认，又不能开口说不行，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便也不说话。 　　尹星柔安置好陆修明，灌了他一瓶药水，帮他止了血，喷了药，翻找起缓解短暂性失明的眼药水。 　　猴人们也馋巴巴看着，指着箱子里各式各样的针剂药水，叽里呱啦问是什么作用。 　　长老就猜测着一个个告诉他们。 　　陆修明坐在一旁，茫然地睁着眼，调侃了句：“你不是从不带药箱吗？” 　　“我这新婚美人纸糊的身子玻璃做的心，脆得很，为了不让他碎掉，总要改改习惯。” 　　“讨厌。”陆修明被她调侃回来，一时也反驳不回去，只好甩出两个字认输。 　　尹星柔终于翻出了眼药水，一把将旁边坐着的陆修明圈揽进怀，让他抬起头来，配合她的动作。 　　他这么一抬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横冲直撞的就近了来。 　　尹星柔晃神了片刻，心下一痒，手指勾了他的睫毛，道了声：“绝。” 　　这地方好啊，几个月的地面日子，帮她养出了个清绝佳人来。小美人不动声色的长大了，知道如何不经意的摄人心魄了。 　　投琼有些发烫，烫着他的脖子，陆修明有些不安，尤其这会儿看不清，尹星柔的气息就更是密集，他嗅得出，她来接他之前，应该是临时压了些信息素。 　　双腿有些酸软，他那份不安，是很微妙的一种Omega对久别重逢Alpha的感情，害怕自己会沦陷在这样的久别重逢后，心虽踏实，跳得却快。 　　为了缓解尴尬，陆修明问她：“仗打完了？” 　　“没呢，这不正在打。”尹星柔轻轻掰开他的眼皮，很细致地滴了几滴药液。 　　陆修明蹙着眉，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尹星柔屏住了呼吸，银色的瞳孔微微张大了些，隐隐颤动着，压着自己的兴奋。 　　他这副被迫落泪的模样，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床上去……这一定是Alpha信息素的原因。 　　尹星柔轻声道：“换这边。” 　　陆修明微微侧头，很是配合，说道：“我是说……你短时间内，不会再远征了吧？” 　　“不会了。”尹星柔说，“接下来才是棘手的阶段，要慢慢消化占领区，落在地面上做事……这种才是硬仗。好了，闭上眼休息吧。” 　　陆修明闭上眼垂下了头。 　　尹星柔收了笑，盯着他的半垂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默默整理好药匣，与长老说话。 　　“多谢。”尹星柔道，“没有你们帮助，我恐怕也见不到他了。” 　　长老却说：“修明才是我们最大的帮助！” 　　尹星柔聊了几句话，弄清楚了长老的来历后，语气突然就变了：“你是流浪星团的？你是说，你是帝皇剥夺时间的那批战士？你们……没死？” 　　长老喃喃着：“没有，好多都活下来了，但好像只有我还能思考做事，记忆力实在不行了，以前的名字我想不起了，这里的人都叫我长老……没关系，死都死过了，名字不重要了。” 　　但尹星柔缓缓报出了一列的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当年长久的被帝皇折磨践踏的流浪星团战士，帝国把过程播给全星际的人看，看他们一个个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像一团坚硬的血肉砸在地上，无声无息，生命完全地陨落。 　　这是流浪星团心中的又一恨。 　　总共三十七个人，三十七个名字。 　　尹星柔说：“从不敢忘。” 　　尹星柔认不出眼前的这个矮小苍老的枯皮人是哪一位战士，但刚刚报出来的那三十七个名字里，必定有一个是她的本名。 　　长老呜呜哭了起来，哭声令人心痛。陆修明睁开眼睛，刚刚恢复清明的视线，此刻还是模糊不清的，被泪水朦胧。 　　尹星柔半跪下来，握住长老的一只手。 　　“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回流浪星团。现在的流浪星团，已经可以划半个星际，与帝国正面对抗了。” 　　长老擦了泪，使劲摇了摇头。 　　“我是做地面工作的。”她说，“让我继续做下去吧。” 　　她指着身边无数的猴人们，他们有的一同悲伤，有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仍是一脸无知的迷茫。 　　“你们的战场在星空，我们的战场在星上。”她说，“流浪星团的目标是，擦亮每一颗蒙尘的星。你们去取得星星，我们来擦拭星尘，让星球上的所有人，都不再蒙尘。” 　　“你说得对。”尹星柔站起身，向她鞠了一躬：“我会让第五舰队联系你，左骑星的战后建设，就交给你了，祝你顺利。” 　　夜晚，外太空第一阶段的战斗结束。失去林金后的帝国军舰撤退至天堂吻附近。 　　尹星柔带走了陆修明，返回飒踏号。 　　“你要把什么给我？”她问。 　　陆修明解开披风，从草藤遮掩的破烂衣服里，取出了一张层层叠叠被泥巴草碎包裹的东西，一点点拨开泥土后，小心捧起了投琼的那张佛面。 　　“碎了三片，能修复好的。”他说，“大部分我都保存下来了。” 　　尹星柔的笑凝在脸上，愣愣地接过这张佛面。 　　“要给我的……就是这个吗？” 　　“什么就这？”陆修明较真道，“这不是你父亲做的吗？这肯定是要救回来给你的……就是碎了点，这个怪我。” 　　他语气有些生气，不高兴道：“本来保存挺好的，我一直挂在我怀里，跟投琼的芯一样好好护着呢，但我身体……爆发期，昏的时候是向前摔的，我自己也没能控制住，是我给拍碎的。” 　　很久的沉默，尹星柔看着他。而陆修明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从恢复视觉后，就没敢看尹星柔，一直刻意回避着。 　　“你……生气吗？”好半晌，他烦躁地问。 　　尹星柔放下佛面，走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了他肩上：“转过来，看着我。” 　　陆修明靠在操作台边缘，抱着双臂，微微撇了下嘴，别开脸道：“转就转，但你别命令我，你要命令我，那我就偏不。” 　　尹星柔微微笑了笑，语气温柔了许多：“陆修明，看着我。” 　　僵持了好一会儿，陆修明慢慢转过来，抬眼看她。 　　她那银色的头发长了许多，发丝下，闪烁着笑意的眸子，正一心一意盯着他。 　　尹星柔勾着半边的嘴角，明显是没生气。 　　陆修明想，好，算她有点良心，没有埋怨他……是个好人，心眼也不小，罢了，她倒是有魅力，这可真是太讨厌了。 　　他还在如此想，尹星柔的唇压了下来，吻住了他。 　　陆修明大脑停顿了。 第27章 失守边缘 嘿，拉回来了！ 　　尹星柔吻他完全是情不自禁, 一开始是觉得唐突了，可一旦吻住就不愿轻易放走，于是后面, 她的行为就属明知故犯。 　　陆修明感觉很混沌, 他甚至分不出什么青涩老练，也完全没去想这种问题, 就觉得自己像条被打捞起来在网里挣扎的鱼，不停地缺氧, 换气, 再缺氧。 　　等尹星柔尝够了, 放开他, 陆修明才慢慢回神，摸着嘴唇发愣。 　　他这时才意识到, 这并非一个吻，而是很多次吻。 　　先是大汗淋漓之后的舒服，然后是隐隐的头疼, 似要破土而出。这会儿，他脸雪白, 那双眼就更加漆黑, 被亲吻过后的唇也更红了。 　　属于尹星柔的信息素蜜甜占了上风, 压过了那清凉的薄荷寒气。 　　陆修明大口喘息着, 满口都是她的味道, 舌尖一点冰凉, 甜的飘轻不腻。 　　还……挺合口味。 　　只不过, 身体深处，似乎……并不太接受她的气味？陆修明蹙起了眉，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尹星柔打量着她的“作品”, 很是满意，舒展了手臂，支在驾驶台边，顷身至他耳边，轻轻问他：“舒服吗？” 　　陆修明细细回味了会儿，压下那股难受，白着脸点头：“不差。” 　　“满意？”尹星柔眯着眼慢悠悠笑，打量着他的侧颜。 　　他始终低垂着眼，对于她的问题，他没有害羞扭捏，而是认真回想了，给了回答。 　　“还行。”他说。 　　尹星柔手指捻着他的发丝，低声道：“下次我会经过你同意再来，不过或许你更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看你。” 　　陆修明晃了晃脑袋，一阵剧痛刺头，他扶着额头，胸中闷闷的一团沉甸甸如铁的腥咸，刺的喉咙痒痒的。 　　尹星柔的手臂牢牢揽住了他，他弯着腰，就搭在她的手臂上，低着头，血从口鼻中涌了出来。 　　尹星柔闻到了血味。 　　“怎么了？”她歪头来看，陆修明摊开手，手掌殷红。 　　他推开尹星柔，扶着墙又吐了一口，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晕晕乎乎说了句：“好了，不难受了……” 　　这之后，他失去了意识。 　　再清醒，是在休息舱，床很柔软，投琼飘浮在他的枕边，早已提示过尹星柔他醒了，很快，舱门开启，尹星柔端着一杯温热的营养药剂给他。 　　陆修明：“我昏了多久？” 　　“时间不长。”尹星柔道，“三个小时。扫描过了，是长期营养缺失造成的昏厥。” 　　陆修明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像。”他接过杯子，杯子里的银汤匙还在抖。 　　尹星柔握住他的手，帮他稳住：“别急。等回去会送你做全面的检查。” 　　“肯定还是信息素的问题。”陆修明说道，“是信息素。” 　　这个尹星柔也明白，她看着陆修明把药剂喝完，杯子放好后，她问：“过几日就回第二基地了，我们会在第二基地开个会，之后回到启明七星，做战前休整，建设占领区……这种比打仗还要麻烦，危险。帝国也会不断地攻来，有可能我们三五年建立起来的文明区，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 　　“我知道。”陆修明低声说，“你是在想如何安置我，对吗？” 　　“陆修明，回第二基地前，有些问题我想先听你的回答。”她说，“第五舰队接触了那个长老，确认了她的身份是之前第五舰队发展的星球情报员，做通讯联络工作的。” 　　“嗯。”陆修明问她，“那么，她叫什么？” 　　“止涛。”尹星柔抽出一根光洁简单的长条笔，在半空中写出了这两个字，火红的灼烧痕迹显示出了这两个字，之后慢慢褪去。 　　“挺好的名字。”陆修明说。 　　“她只是个通讯员。”尹星柔道，“组织能力有，但技术上并不会太强。第五舰队侦查组联系了我，想知道那些用来攻击主系统的仪器，都是哪里来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有。”陆修明坦率道，“不过我回答之前，需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讲。”尹星柔笑了起来。 　　陆修明道：“我想知道，你们的第五舰队，如何评价那些仪器？技术上，你们能做到吗？” 　　“思路精巧，很受启发。”尹星柔说，“这是第五舰队的原话。” 　　陆修明自信一笑：“我就知道。” 　　“那些是你想的吗？” 　　“对，都是我会的。”陆修明点头。 　　“在哪里学的？” 　　“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陆修明满眼笑，回答得很是轻松。 　　尹星柔笑出了声：“傻子。” 　　他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她拿出一支烟，点上，思索了好久，慢慢说道：“这件事，第五舰队已经按照规定上报给了军总部。我们要拐到第二基地去，就是因为此事。第五舰队有止涛的证词，你必须要解释清楚。因为陆修明……你在侦查工程上表现出的技术相当熟练，这是第五舰队的判断。没有系统的学习培训，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东西，也不会有那么成熟的军事思维。” 　　“这要分两方面解释。”陆修明道，“先说军事上的思维……这是潜移默化的，其实我没系统学过，不过我当时学习的大环境如此，真实战起来，那还要感谢你把投琼留给我。我看了你的《星星点点》笔记。” 　　尹星柔忽然一抖，显然她都把这笔记给忘了。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里面都写了什么？” 　　“你对政治军事的一些见解。很热血，很理想化。”陆修明给了个相当不错的评价。 　　尹星柔笑道：“那都是十年前的想法，很多不够成熟。” 　　“但很好用，也是对的。”陆修明道，“尤其军事上，你的平等战争思想，改变战争的，往往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我们的目标，是让所有人都能平等地生活在繁星闪耀下。”尹星柔笑着说出了她想起的一句话，吐了口蜜甜的烟，她道，“所以，陆修明……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陆修明说，“当时你去参加舞会，他们明码标价要卖我，你没听一听商品简介吗？” 　　“我眼里只有人，没有商品。”更何况那些商品简介？ 　　“我是从时间尽头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星。”陆修明道，“这就是我的卖点……我以为你们流浪星团会做好婚前调查。” 　　“这我们知道。”尹星柔说，“但你知道的，很多贵族卖儿卖女，都会胡诌些离奇的经历凸显幸运，增加价码。所以，什么时间尽头存活下来的幸运星……我们认为可信度不高。” 　　“那现在呢？”陆修明含笑反问。 　　尹星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你有多大年纪？” 　　“今年十八了，尹上校。”他故意道。 　　“说真的……”尹星柔倚在床前，垂眸看着他，“我是希望你年纪再长些……虽说我们分化后就属成年。但流浪星团想要做好文明建设，是建议身心成熟后建立婚姻关系，当时提案设的基础年龄是二十岁。所以你现在这个年纪……让我很有压力。” 　　“那我肯定是够的。”陆修明道，“我说过，我可以为自己的一切决定做主，我自己有判断力。” 　　“从哪一年来的？”尹星柔问。 　　这次，陆修明没有说实话。 　　他道：“我也不清楚，时空错乱，总之那些东西，都是我能够做出来的就是。” 　　尹星柔思考着什么，等一根烟抽完，她道：“先休息吧。” 　　她知道陆修明有隐瞒，而且她也理解陆修明的隐瞒。 　　她自然是不信帝国能培养出陆修明这样的人才，然后白白送给他们做“间谍”，这种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卡帕星放出来的“幸运星”说法，是真实的。 　　第五舰队查了陆修明，六岁被时间尽头击中，尸骨无存原地消失。卡帕星家主之前也是这么上报的，为此还得到了帝国的一些安抚金。 　　陆修明也的确是在十六岁时突然又有了消息，卡帕星家主声称，他的儿子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这可能吗？”尹星柔不太信这种微乎其微的几率。 　　时间尽头是的原理制造黑洞，扭曲时空。理论上讲，被击中之后，并不是穿越时空，而是消失在时间的漩涡中，没有前路也没有来路。 　　陆修明的这种情况，像是落脚到了某个真实存在的时间上，又在十年后，从那个地方回到了他出生的这个时空。 　　“……不可能。”尹星柔说。 　　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其实是倾向于相信这种“奇迹”的。 　　她所在的这个宇宙，时间这种东西，已经被帝皇疯狂糟蹋了，那么，在时间是出点幸运的小bug也是可能存在的。 　　“还真是幸运星。”尹星柔自言自语道。 　　想通后，她又有了另外的担心。她并不知道陆修明在未知的时空生活了多久，他思维和谈吐都偏成熟，目前来看，一定是年长于实际年纪的。 　　万一是个活了百岁的老头…… 　　刚这么想，陆修明就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迷迷糊糊抱住了她，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站着继续睡。 　　“年纪……应该不会太大。”尹星柔道。 　　她问投琼：“我离开这段时间，他也每天梦游吗？” 　　“不，一次都没有。”投琼回答。 　　尹星柔惊讶：“又是信息素的原因吗？” 　　这已经不是沉默者的特殊性了，陆修明的身体反应和信息素状态，都捉摸不定的，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时空穿梭的后遗症？”尹星柔说。 　　他的信息素很清淡，带着苦涩，慢悠悠地漂浮着。 　　这点信息素的刺激，不至于让Alpha失控，甚至不会去关注这个Omega。 　　不过尹星柔却有些急躁，她手指拨开陆修明后颈处的黑发。 　　腺体就是个藏在柔软皮肤下的软核粒，从外表上看，是看不到的。用手指摸，有时候能摸到里面触感不同的腺体核，就像一颗软绵绵的种子，用些力咬破了，就能弥漫出让Alpha欢欣不已的气息。 　　尹星柔找到了陆修明的腺体，安静地盯着看。 　　投琼在旁边滴滴答答的计时，贱兮兮道：“你的反应非正常，目光特别贪婪，视线十分焦灼，盯了有五分钟了……啊，六分钟了。” 　　尹星柔心情甚好道：“走开。” 　　她拖着陆修明的后颈，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明天告诉他。”吻罢，尹星柔对投琼命令道。 　　她想看陆修明会如何反应。 　　之后，尹星柔反手拍开身后驾驶台的隐藏匣，挽起自己的衣袖，给自己来了一针抑制剂。 　　刚要张牙舞爪疯狂溢出的味道，硬生生被阻断，像是猛兽被迫收回了利爪。 　　他的信息素分明如此淡薄，却次次让自己差点失守。 　　“真是怪了。”她轻声说。 第28章 感情不满五 但可以做应急处理！…… 　　红翼请求对接。 　　尹星柔扶着陆修明, 轻声哄着他，把他送回了休息舱。安顿好，红翼也刚巧对接完毕, 开了舱门来找她聊。 　　“你那新婚仔呢？” 　　“你用词能优雅些吗？”尹星柔给她沏了杯茶, “睡了。” 　　“怎么回事？”红翼说道，“怎就团总军部突然指名了要见他？” 　　“第五舰队把双骑星的地面战调查报告出了, 此次地面战全员是退化人，组织指挥退化人进行反抗活动的主要人物, 是陆修明。” 　　“什么？他是总指挥吗？！”红翼头发都惊炸毛了。 　　尹星柔嫌她聒噪, 嘘声道：“你小声点。” 　　“他又听不见！”红翼说, “隔着两层舱, 我就是声音大破天也吵不醒他。” 　　她咕咚咕咚喝干了茶，一抹嘴, 哐当一下放下茶杯，说道：“那确实应该给军部一个交待。这是奇才啊！” 　　“嗯。” 　　“你可以啊！你运气不赖嘛！捡到宝了！”红翼连声感叹，“你说我怎么就找不到这种婚伴？” 　　“你？你不是早跟你的红颜号结为终身伴侣了吗？”尹星柔调侃。 　　“机器是机器, 午夜梦回，我也会想搂个有血有肉暖和和的人睡觉。”红翼吧唧嘴。 　　尹星柔默不作声, 又给她倒了杯茶。 　　红翼：“你今晚是不让我睡了吧？” 　　“正有此意。”尹星柔叹了口气, “我心里不是很舒坦。” 　　“呵, 好啊, 快说来听听, 让我舒坦舒坦。”红翼挤眼睛。 　　尹星柔忧愁道：“陆修明的身体, 比我想得要更差些。” 　　红翼收起嬉皮笑脸, 正经道：“是，沉默者难养。” 　　“我父亲……还算有规律可循，只是虚弱些, 但总体上并不严重。”尹星柔望着陆修明的休息舱方向，轻声道，“陆修明他……就是要放在手心里呵护着，你也根本无处下手。他刚刚……” 　　尹星柔挥手想让投琼把刚刚录下的陆修明吐血片段放给红翼看，但想起他那时的姿态，迅速反悔，反手抓住投琼，死死攥在手心里，继续与红翼道：“他经常昏厥，数值却没什么变化。” 　　“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呢？” 　　“也都是正常范围内，就免疫上的刺激反应稍微过激些，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我说你运气不好。”红翼端着茶，替好友心疼道，“之前是你父亲，现在是这便宜小婚伴。你这一辈子，除了服务革命，剩下的就是照看病人了。头些年是照顾父亲，如今是照顾小婚伴……日子还长着呢。” 　　“我倒是希望他日子长些，越长越好。”尹星柔实话道，“只要能长长久久的活着，麻烦就麻烦些吧。” 　　“你急什么，等回启明区，有专属医疗团队在。冲着你跟清河的交情，你还怕陆修明活不长吗？” 　　尹星柔笑了笑。 　　“清河可是这个！”红翼比了个拇指，“顶尖的。你刷个脸，清河保准把你家这个小婚伴照顾得顶好！” 　　尹星柔道：“难说。清河一早就跟我提过，沉默者棘手，每个沉默者都有不同的表现，能不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尽快从这信息素牢笼中解脱……也看每个人的运气。” 　　红翼：“这有什么好不舒坦的？这点事，你现在担心也无用，走一步看一步了。” 　　“旁人也就罢了……”尹星柔吹了吹茶，轻轻润了一口，低落道，“他似乎对我的信息素很敏感，哪怕只是一丁点，也会刺激到他。” 　　“你往好的地方想想。”红翼半点不慌，“咱们星团当初为什么建议满二十了再结合？因为根据相关数据，分化期前后三年，A跟O的信息素都会不稳定，敏感多变，易受刺激。” 　　说到这里，红翼恍然大悟。 　　“等等尹星柔，可以啊！闹了半天，是你起了心思，结果感觉出了人家的信息素不太欢迎你，这才跟我倒苦水来了？” 　　尹星柔闭上眼，叹息：“庸俗。” 　　她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心陆修明这副不禁风的稀碎身体。 　　陆修明睡醒后，投琼立刻执行命令，大声告诉他：“昨天主人吻了你。” 　　陆修明坐起身，愣了好一会儿，不见后文，追问道：“然后呢？” 　　投琼傻了。 　　我还等着你的然后呢，你怎么问起我然后呢？ 　　投琼说：“请给我你的反应。” 　　陆修明道：“……这怎么了？还用反应什么？” 　　投琼飞走向尹星柔报告去了。 　　陆修明看着自己身上的衬衫和制服，看制式，又是尹星柔的，他叫住投琼：“衣服她给我换的？” 　　“是，主人说，你需要好好清洗身体，护理牙齿，你的牙齿磨损严重，营养摄入极度不平衡。” 　　“你是没见，我吃了几个月的野食。”陆修明微微笑了笑，道，“别是一番滋味。” 　　他到外面逛了一圈，不见尹星柔。有几个脸生的舱内战士井然有序的忙工作，见到他客客气气问好，跟他说尹舰长到尾部巡察去了。 　　这几个战士身上的味道都很平静，都是Beta，陆修明也没什么压力，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他们操作。 　　这是教科书上见到过的七人操作台，这样合成的主舰运行速度会更快，也能躲过状况不明的浮游物。 　　舱门开启，一个陌生的男Alpha走了进来，军服穿得一丝不苟，看肩章领花，应该是副舰。 　　那个男A看到陆修明先是反应了会儿，转头用表情无声询问一旁的操作员。 　　操作员很懂，使劲点头：“是，他就是，相信你的眼睛。” 　　那个男A挠头，这才问陆修明：“你是上校的……婚伴吧？” 　　“陆修明。”陆修明站起身。 　　“你好你好，久仰久仰。”男A说，“我刀锋，第一舰队的副舰长。” 　　“尹星柔的？”陆修明把手递了过去。 　　刀锋满把握住，犹豫是吻手礼呢，还是给他握个手。思前想后，后悔自己没一开始给陆修明敬个礼，这便不必再麻烦了。 　　他正在焦虑，陆修明有了反应。 　　他嗅到了刀锋的信息素，，像一种木地板清洁剂，微微刺鼻。气息压得很淡，也是用过抑制剂的，还留着一些没处理干净的后味，也正是这微弱的后味刺激到了陆修明。 　　身体对陌生Alpha气息的逼近疯狂表达不满，他的后颈撕裂般的疼，陆修明腿一软，猛地磕在地上，蹭破了膝盖。 　　他疼得两眼发昏，而眼前的刀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着他的胳膊凑近了问他怎么了。 　　陆修明疼得哆嗦，断断续续道：“离我……远点。” 　　该死。他有很久都没嗅到过陌生Alpha的气息，这次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信息素爆发后，改变了体质，让他更敏感了吗？ 　　“我来！”尹星柔的声音砸了过来，而后，她的气息覆盖了刀锋的，横插了进来，扶起了他。 　　尹星柔没有问他怎么了，她只是满脸忧愁和无奈。 　　刀锋：“叫二队的医生来一趟吧？” 　　“去问问，有没有沉默者的假性孕期药。”尹星柔道，“他这是发情了。” 　　她拉着陆修明回了休息舱，将他隔离在这个小房间内，站在床边看着他。 　　陆修明：“要咬就咬，犹豫什么？” 　　“上次标记你，清河说我做错了，会让你信息素以后的表现更加不受控。” 　　“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陆修明摇头，“我比你清楚，要么被你标记，要么进入孕期状态，否则我走出去，只要碰到Alpha，就是这副模样……” 　　寸步难行，一碰就软倒在地。 　　尹星柔弯下腰，唇触碰到了他的脖子。 　　“……咱俩之间的感情值，从1到10算，现在能到几？”她问。 　　“三有点少，四有点多。”陆修明道，“即将满四吧。” 　　“在你这里，满四，能跟我做到哪种地步？” 　　“不必问标记就是的程度。”陆修明暗着说她啰嗦。 　　尹星柔嘴角微微一抽，低声道：“自己把头发拿开。” 　　陆修明不是很高兴，他感觉尹星柔是在驯他，但仍然把头发拨到了前面抓着，低头道：“快点。我同意的，行了吧？” 　　原本想轻轻咬的尹星柔听到他催促快点，笑了一声，直接咬了上去，很用力。 　　陆修明慢慢放松了下来，暖流走了一圈，忽然觉得空虚，身体内部暖不起来，凉凉的如同坠着一整块化不开的冰块，很想让身边人帮他注入暖流，温暖他的里面。 　　原来……Omega想要时，是这种感觉。 　　他握住了尹星柔的手腕，却并不敢看她，轻声说：“如果……到十了，会怎么做……” 　　尹星柔微怔，很快给了他答复：“再问也不可能现在就到十。没到，那就先留着余地，无论是你是我，后悔了也都好回旋。” 　　她直接问：“湿掉了是吧？我帮你。” 　　陆修明总算完全体会到了行动派的作风。尹星柔动作很快，也万分坦率。 　　陆修明伏在她的肩膀上，脸颊滚烫，热气氤氲出红晕。 　　尹星柔表情淡然，手指轻轻安抚着他，帮他纾解难忍的痛苦。 　　陆修明的手指抓着她的银链绶带，似抽泣般说：“我若说出来，我很想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你会如何看我？” 　　“爱怎么看怎么看。”尹星柔轻声一笑，“并非我安慰你，实话说，我喜欢坦率的人，尤其人美还坦率。” 　　陆修明抬起头，泪气朦胧着漆黑的眼，终于敢回应她的注视。 　　“你很奇怪。”他说，“一个和你结了婚，还被你标记过的Omega，暗示你深度标记他，你却觉得感情没到位，拒绝了。” 　　“人人都说我奇怪，我不仅奇怪，我还疯。”尹星柔道，“感情不到位就不能深度标记，这是我的原则。” 　　陆修明轻轻吸气，问她：“尹星柔，对我，你到几了？” 　　“比你多点吧，我感觉。”她说，“但也没大过五去。” 　　“没大过五，就能把手放在我身体里……”陆修明软软嘲讽。 　　“你身子我一直挺喜欢的。”她也坦率道，“再多就不行了，我做不到。若是做了，对你的愧疚和遗憾会伴随我直到死。” 　　“你要什么？”陆修明问。 　　“我要爱，我认真的。”她在陆修明耳边轻声说，“那种既有原始冲动，又身心俱在，像人一样不被信息素所控，发自于心的爱。” 　　陆修明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哑哑的，但很快，他咬住了自己的手，紧锁着眉，之后的全忍了下来。 　　刀锋发来一条语音。 　　“舰长，二队有药！”刀锋道，“给Omega应急的药，能当替代品，模拟孕期，缓解发情期！” 　　尹星柔抽离出手，扶陆修明躺下，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擦干。 　　“我去给你拿药，第二基地军总部多的是Alpha，得在到达之前，让你能出来见人，把敏感度快速降下去。” 　　她离开后，陆修明望着天花板出神，自语道：“这算什么……” 　　今天自己接受她的亲密帮忙后，他之前别别扭扭的抗拒，看起来就像可笑的小矫情。 　　身体容易妥协，心也一样。 　　从前的那些原为Alpha的坚持，已荡然无存。 　　“我已经是Omega了……”他苦笑道。 　　尹星柔走出休息舱，神情自若，无比淡定地接过刀锋取来的药，敷衍地敬了个礼，转身。 　　等到无人的角落后，尹星柔靠在盥洗台一角，颤抖着手点燃烟，隔着濛濛的烟雾看着手指发呆。 　　像是着了魔般，她低下头，轻轻嗅了。 　　投琼：“噫……起色心了。” 　　尹星柔：“投琼，还想让我给你做张嘴吗？你自己考虑清楚。” 　　投琼：“好吧，我会删除这段，尹上校。” 第29章 随便花 我要星星——买！ 　　“接下来还有挑战, 英勇无畏的舰长哟。”投琼绕着尹星柔飞圈圈，“把药送到陆修明的手中……祝你好运，请一定要坚持住。” 　　投琼是把这话唱出来的, 更贱得没边。尹星柔一把抓住投琼, 把它塞进了裤子口袋。 　　“再敢说出一个字，你的嘴就没戏了。” 　　投琼用震动表示他明白, 他绝对会保持沉默的。 　　尹星柔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地把药送进了休息舱, 直接上手把药片送进了他嘴里, 不等陆修明皱眉, 这边就把水也续上了。 　　“吃了。”尹星柔言简意赅, 顺手擦去他唇边的水痕。 　　陆修明咽了，低声道：“万一你喂我的是别的东西……” 　　“你想它是什么？”尹星柔笑了起来, “天天想得还挺多，不会有的，你送上门来, 我也能不动如山，稳坐如钟, 如柳下之惠。” 　　陆修明愣住, 锁眉回想她用的这个典。 　　尹星柔逮到了机会, 立刻聊了起来：“这故事你还没看到吧？这是三号文明古早典籍中的一个故事, 意思是说人要活得像个人, 不能受兽性驱使, 须得坐怀不乱, 受礼能忍，不做禽兽之事。” 　　陆修明：“不是吧……” 　　“怎么个不是？”尹星柔自信。 　　陆修明：“柳下惠三个字，是个人名, 能在中间加个之字，分开来用吗？” 　　“呵，好较真。”尹星柔单手揣裤兜，潇洒如风地走了。 　　刚一出门，立刻掰开终端机搜这个典故，三秒之后，尹星柔扶额，想就此化为一座名为尴尬的星石。 　　投琼：“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不然我还能拦着你，高歌一曲遮盖你的错误。” 　　尹星柔：“恭喜你，投琼，你将拥有一张举世罕见的大嘴以及最嘹亮的声音。” 　　投琼并不想要，但他不敢说。 　　尹星柔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细长的银色光面笔，打开记录屏，龙飞凤舞写了首诗。诗想不到好的收尾，她抑郁地瘫在指挥椅上，命令椅子转快些。 　　晕天转地的旋了会儿，尹星柔停下来，双手抵着下巴，看向前方的幽明星空。 　　“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她低声念。 　　投琼分析：“你的情绪数据显示，处在情绪低落状态。根据比对，你这种状态可归属于交往后怅然若失的贤者时间。” 　　“解释一下贤者时间。” 　　“来自三号文明堆，目前适用于描述性活动过后，大脑的空虚疲惫状态。” 　　尹星柔笑得奇怪，长腿蹬地，转了一圈椅子，说道：“不，我只是在惆怅。” 　　她很想得到他，却又没那么想得到，卡在不上不下中，索性放空了自己。 　　“你已到达流浪星团第二基地巡航区，请出示通行码……通行码验证通过，欢迎回家，星团的战士们。” 　　尹星柔面前，瞬间弹出三十多个蓝屏。 　　“通过，可接听。”尹星柔敷衍的抬了下手指，挥下。蓝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多个军总部官员。 　　“尹星柔。”最中间的官员发话，“欢迎回来。舰长会议三日后在第二基地军总部召开，请务必出席。此外，我代表流浪星团军政决策团，向你的婚伴陆修明发出参会邀请。” 　　“早接到通知了。”尹星柔戴上军帽，微微一笑，“不过我这个婚伴麻烦得很，还请各位做好充足的准备，行个方便。” 　　“请你放心。”决策团官员说道，“我们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有与会人员都将严格服用抑制剂，并全程派遣医疗团队跟随陆修明，会议场地点也经过了周密的安排。” 　　“有劳。”尹星柔淡淡点头。 　　蓝屏有齐齐消失，红翼这才接进来，问道：“决策团阵仗好大，找你做什么？” 　　“找麻烦。”尹星柔说。 　　“这次你远征的成果，大家全都看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抢你的功吧？”红翼道。 　　尹星柔修长的手指捏出银制烟盒，在指挥台上一磕，抖出一支烟，嘴唇噙着点燃，眯眼笑道：“抢功找我麻烦，我都不怕，也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把手歪在不该歪的地方去，我保他们安安稳稳把这个会开完，不然的话……就是咎由自取，作法自毙了。” 　　红翼自动忽略那些古怪的词。 　　“实在是有病！”红翼说道，“不过他们这次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动什么手脚，还在的舰长全体出席，所以清阳也会来，真要分家，咱们也不怕他。” 　　“我知道。”尹星柔笑了笑，说道，“他这几天一直悄悄跟在我们身后，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尹星柔说完，转头看向默默站在她身后听了好久的陆修明。 　　“有什么需要，美人？”她挑眉问。 　　“清阳是谁？” 　　“全星际最棒的Beta。”尹星柔玩笑道。 　　“他做什么的？” 　　“为什么对他感兴趣，嗯？”尹星柔走过来，手指挑起他垂在肩头的黑发。 　　陆修明心道，就不告诉你。 　　清阳，史课中出现频率堪比尹星柔的大人物，是击垮帝国建立星盟的那一批革命者中，最受后世欢迎的存在，以及——他是做情报出身，是尹星柔的左膀右臂，至交好友。 　　“他是第五舰队的吧。”陆修明道。 　　“让我猜猜……你有没有作弊。”尹星柔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言细语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第五舰队的呢？” 　　“所以我猜对了？”陆修明笑。 　　他没挑明了回答，尹星柔也没挑明了问。抽完这支烟后，尹星柔吐出蜜甜的冷烟香，说道：“清阳是清河的弟弟，我最信任的同道战友。” 　　陆修明问：“在你心里，高于清河吗？” 　　尹星柔不假思索道：“是，就是清河在这里，我也会这么回答。我跟清阳之间，根本不必多说半个字，他知道我所求的完全和他一样，我也知道他所求的和我完全一样。我们走在同样的道路上，从不担心对方背叛。” 　　陆修明尝到了酸涩的滋味。 　　第三纪元有很多爱好考古翻史的人，经常在学校的公开终端机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吸引同好来讨论。 　　陆修明从没主动搜过这些，但他见过无数次飘在第一页居高不下的热议帖子，标题基本都是，尹星柔X清阳，灵魂至交，大佬之间远超爱情的默契友谊。 　　那个时候，看到这样的热议话题，陆修明只会感谢清阳取代了陆修明三个字出现在尹星柔的名字后面，避免了他的尴尬。 　　如今想来……有些不舒服。 　　尹星柔忽然抬起他的脸，惊奇问道：“嗯？你不会是……嫉妒他了吧？这叫吃醋，美人。” 　　陆修明拍开她的手，拉着身上搭的外套，很潇洒的给了尹星柔一个背影：“你做梦呢？” 　　尹星柔也不拦他，只是笑着说：“后天到了第二基地，我会让你见见他……和他那全星际最配他的爱人。” 　　陆修明顿了一下，嘴角撇了撇，没有回头，但下扯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怪他历史不学好，连清阳与他爱侣的神仙爱情都不知道。 　　尹星柔望着他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抛着投琼道：“他应该去的不远。” 　　“你指什么？” 　　“时间。”尹星柔说，“很明显，陆修明去过未来，不过看他这个样子……他落脚的时间，应该离现在不远，信息看起来也不太通达，你看他只知道个边角大概，其余的仍是一无所知。这样也好，对他对我们，都好。” 　　尹星柔有一下没一下的扔着投琼，又想起陆修明疑似吃醋的表情，开怀大笑道：“哈，吃醋。他竟然能把醋吃到清阳身上……哈哈哈！” 　　尹星柔笑得放肆，乐了好久，还嫌不够，用密码发了条消息给第五舰队。 　　“清阳，听说我们有奸情。” 　　不久之后，清阳的回复到了：“你情报来源有误，以后情报请以第五舰队为准，另劝尹舰长莫要自恋。” 　　又一条消息飞进来。 　　“尹舰长！”研发中心发来邀请，是申笑的声音，“求求了，精英，来我们研发中心吧！我想念你的身体……非常！再扫描不到你的数据，我的灵感就要干涸而死了。” 　　尹星柔笑道：“正经点，我现在有家有室，你可莫要害我。” 　　“那就把你的家室也带着来！”申笑说，“求求了，只要你能来，带十万个家室我都不检举你。” 　　“陆修明！”尹星柔转头喊，“要不要去武器研发玩？” 　　很快，陆修明出现在她面前，还喘着气，问她：“武器研发，是吧？我去！” 　　尹星柔脱掉外套和帽子，拉着他坐上胶囊车。 　　“A09研发中心。”她道。 　　陆修明嘴唇勾着，眼睛明亮亮的。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问：“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给他们当数据标兵，顺便搜刮点申笑的私人收藏。”尹星柔抽出一张半透明的卡条，“这个给你。” 　　陆修明：“这是什么？” 　　“我的财产账户权限卡。”她说，“以后吃的用的全部花我的，不设限。” 　　陆修明本想有骨气的拒绝，但忽然想起他的计划，问尹星柔：“那你钱够我花吗？” 　　“……看你买什么了。”尹星柔道，“要是问我要星星，一两颗还行，十来颗一起要就买不起了。不过，真要也行……我买不起，打得起。” 　　尹星柔说完，犹自笑了好久，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陆修明实话道：“我可能需要买一些很贵的机械仪器……” 　　“那你随意。”尹星柔心情甚好，“我把申笑的团队买来给你都可以。” 　　她的脸上就写了两个鲜明的大字——有钱！ 　　陆修明满眼开心，积极把这张金卡条插到了他的终端机里。 　　不花白不花，花了才能放开手脚，把自己的野心搭建起来。 第30章 面具 他做了半张面具 　　申笑今天换了个白毛发色, 收到尹星柔即将到达的消息，跑到大门外望眼欲穿盯着传送带等。 　　她白毛配黑制服，视觉效果非常好, 申笑自己相当满意, 早上出门时照了好长时间的镜子。 　　然而等尹星柔出现后，申笑垮了肩膀。 　　她的白毛跟尹星柔的那头白毛比起来, 实在难以入眼。 　　申笑小短腿用力抡着跑，旋转陀螺样飞奔到尹星柔面前, 踮起脚仰起脸, 研究了好一会儿她的头发, 愤愤不平道：“你头发怎就有光泽？” 　　她的白毛像蒸发干水分的拖布毛, 一眼看见就知头皮的养分给得不够，导致头发也长得无精打采的, 哪还有余力发光闪耀？ 　　尹星柔：“天生的，我爸给的。” 　　“是，你爸给的都是好东西。”申笑抓着她的头发不放。 　　“没错。”尹星柔微笑。 　　“可是为什么呢！”申笑说, “我也明明在按照你的数据搞头发……” 　　她的余光看到了尹星柔身边的陆修明，申笑放过了尹星柔的星辉靓发, 绕着陆修明转了一圈, 回忆道：“好眼熟, 你是谁来着？” 　　陆修明：“……我们见过, 两年前。” 　　申笑：“是吗？在哪？” 　　陆修明：“清河博士的实验室附近, 当时你还是紫色的头发……” 　　申笑检索到了两年前的那次见面, 这才：“哎对对对, 是你！你身上有尹星柔的味道，她的小情人！” 　　尹星柔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指了指脑袋, 摊开手，对陆修明做口型：“她对人的记忆力不行。” 　　“可是不对啊，我感觉你要再眼熟些。”申笑痛苦扯头发。 　　尹星柔抓过她的终端机，检索到了陆修明宣布婚讯事件，点开相关新闻，给她“往日重现”。 　　申笑：“哎对对对，就是他！” 　　她终于想起来了，立刻甩掉痛苦面具，换上轻松愉快的表情，带着尹星柔和陆修明去她的工作室。 　　刚一进去，她突然尖叫一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陆修明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申笑用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转过身来，手指颤巍巍指着尹星柔：“想起来了，你俩结婚了！呜呜……我初恋没了！” 　　陆修明问尹星柔：“初恋？这怎么回事？” 　　尹星柔淡定自若：“很正常，流浪星团一半的人都爱慕我。” 　　陆修明：“……” 　　尹星柔道：“不信我？我这还是保守估计……花君，把你的Omega拉走。” 　　陆修明嗅到了陌生Alpha的味道，像晒裂开的渔船甲板，散发出陈年海盐的咸味，味道幽幽而来，还不见人，已有了攻击性。 　　陆修明向后退了半步，手指拉上了尹星柔的衣角。 　　一个皮肤黝黑满手淡蓝色机油的女Alpha从高塔移动台上跳了下来，抬了抬下巴，示意申笑主动撒手。 　　申笑抱住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亲爱的！” 　　这个女A笑了笑，没有张口，喉咙处的蓝色星条片发出声音，声音很接近真实的人声，还能听出些温柔来：“不要浪费时间，快些请尹舰长试用新品吧。” 　　“花君，这是我的婚伴，你应该见过了。”尹星柔道。 　　花君只笑，喉咙的芯片明灭闪烁，回答道：“是，我见过，在广场的大屏上。” 　　她礼貌地伸出手，发出声音：“你好，我是花君，军械实验员。” 　　陆修明很想把手伸出来，与她礼貌地握个手，可他的手指尖发凉，根本不受控，又是浑身酸软，他弯下腰，想吐。 　　尹星柔叩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没事，我在呢。” 　　花君问：“是在孕期吗？” 　　尹星柔摇了摇头：“他在地面上远离信息素住了数月，回来后对信息素的反应很敏感。” 　　“找医生看过了吗？” 　　“简单看了。”尹星柔道，“信息素方面的问题，还是要清河来看……清河在第二基地。” 　　“别找他看，我们Omega都怕清河好吧？”申笑说道，“他再怎么把自己的信息素清理干净，那原先也是个Alpha，又喜欢私下里在你身上搞实验，我们看到他就会精神紧张……是吧修明，你也是这种感觉吧？” 　　陆修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仔细想了，轻轻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怕他。” 　　尹星柔苦笑：“你们全都是讳疾忌医，不找清河治，那你找谁治？修明这个信息素要命得很，肯定是要系统做调试的……” 　　“要我说，治疗前，就先用物理隔绝呗！”申笑说，“做个嗅觉隔绝罩，往脸上一套，丑是丑点，但管用啊！” 　　尹星柔瞥见陆修明感兴趣的样子，立刻制止了申笑：“快点做正事，到第二基地后我就没空了。” 　　申笑做了许多好用的小玩意儿，大多都是一次性的武器。 　　“今天的重头戏不是它们！”申笑像个老鼠，从她的百宝箱中掏出一堆又一堆的样品。 　　陆修明悄悄坐到一旁，从她的那堆杂物里翻看得上眼的“宝贝”。 　　“我要你来是给我试这个！”申笑翻出一件深红色斗篷，“按你的尺寸做的，外观完美……当然你不在乎这些，我只说效用……‘天穹’的缩小便携版！没想到吧！哈哈哈哈，我又突破极限了！” 　　尹星柔接过斗篷，笑道：“嗯，还是防具。” 　　“还有这个！”申笑拿出一只曲面手环，“你猜这是什么？！” 　　“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可以爆破敌人十秒视觉和嗅觉的绝顶武器！”申笑说道。 　　“好，还是防具。”尹星柔歪头问，“有帅一点的武器吗？” 　　“防具不帅吗上校？！”申笑嘿嘿笑了笑，“行了，知道你要在新婚娇伴面前表现一番，我能不给你机会吗？看这个——黑桃J！灵感来自于第三文明扑克文化！” 　　一张卡牌大小的银卡上，浮出了黑桃J的花色。 　　“poker size，这个尺寸好拿在手掌心，便于操作。使用灵感是从你给我的那堆三号文明中找到的，暗器！懂吗？暗器！抛出去可以根据震动和热感发射光刀，范围就看你甩出去的距离和力度了。上模拟台！” 　　尹星柔登上模拟台，手腕上连接着数据传导片，进行场景模拟试用。 　　黑桃J从她手中飞出，如同散开的箭雨光阵，一张光卡分出五十四张重影，所到之处，虚拟敌人焚为灰烬。 　　“有效攻击范围半径493米——”模拟台报出最终结果。 　　“很强嘛。”尹星柔相当满意这个武器。 　　卡牌在她手指尖翻转，尹星柔寻找着陆修明，想要看到他的表情。 　　“修明。”尹星柔喊。 　　陆修明从一堆机器零件中抬起头，下半张脸已经盖上了一张金属面。 　　“嗯？”显然，自己刚刚的英姿，陆修明根本没看。 　　尹星柔皱眉：“你干什么？” 　　“我看这里有闲置的防护材料。”还有趁手的工具。所以，陆修明根据自己的面部数据，做了个简单的隔绝面罩，“申笑说的很对，物理隔绝也是一种办法，只要闻不到，信息素就刺激不了我。” 　　“你确定？”尹星柔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闻不到，嗯？” 　　陆修明摘掉面具，说道：“贴合不是很好，但……有效果。” 　　尹星柔：“丑。” 　　陆修明：“丑就丑吧，管用就行。材料再柔软点，做个密封，还要考虑透气度和使用次数……” 　　申笑说：“我这里有三百多年前的物理隔绝面罩数据，你需要吗？” 　　“这种方法你们使用过？”陆修明道。 　　尹星柔点头道：“这种流浪星团激进时期推广过，A和O必须佩戴，虽然对发情期和爆发期无效，但日常生活中佩戴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为什么没有推行下去？” 　　“因为会减少灵敏度，许多人的反应能力下降了。”尹星柔说，“而且和你一样，长时间不直接接触到信息素的刺激，一旦取下隔离，就会更敏感，出事故的就更多了……” 　　申笑摆手：“面罩被废止的最主要原因还不是副作用。大家是觉得，只有牲畜才会被这样对待。归根结底，大家更想把自己当人看，而非野蛮的动物。戴上面具就好像……好像承认了一个是被信息素控制的猛兽，一个是被信息素控制的容器，唉，强行让A和O使用面罩伤太伤自尊了，还加深了群体的隔阂感，让ABO相互对立……” 　　尹星柔点头：“是，毕竟我们流浪星团最重要的还是平等。” 　　“……”陆修明想了好久，说，“那我一个人用，应该没这个问题吧？” 　　尹星柔手指摩挲着这半张裹嘴面具，良久，她说：“用吧。第二基地A多得很，我可从没指望他们真的会为了照顾你的特殊性行个方便。” 　　申笑：“啊，要出席军总部的会议吗？那他……” 　　“没关系。”尹星柔沉声道。 　　“真的没关系吗？”申笑小声问，“可是他们一直想要抓你的错，修明戴着隔离面具出席那样的会议，他们肯定会……” 　　尹星柔面无表情打断道：“我还在，他们谁敢有意见？” 　　陆修明想了想，又拿起手中的光刀笔：“那我做点加工吧。” 　　只要外观上不像之前被废止的隔离面罩，不就可以了？ 　　申笑被陆修明熟练的操作手法惊到了，挤开尹星柔，凑近了看陆修明细致精湛地切割面具。 　　陆修明涂涂画画，在面具上画了个棱角玫瑰，又涂上了森森獠牙。 　　他戴上这薄薄的半张面具，抬起头，冲着尹星柔一笑。 　　“如何？” 　　又诡异又艳丽，一朵长着獠牙的娇花 第31章 军总会一次会议 精明的混蛋 　　第二基地目前是由十三个舰队组成, 军总部会议选址在第二基地边缘区召开，代理团长也将出席会议，安保等级提拉至最高。 　　尹星柔到达后, 带舰队休整了三天, 等待远在四角区的第三基地全体舰长的到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到了第二基地后, 即便戴着隔绝面具，陆修明也喘得死去活来, 神志不清, 完全无法下床。 　　第二天夜晚, 清河才到。 　　尹星柔请他帮忙, 清河听完描述，又收集了这些天陆修明的身体数据后, 揉搓着鼻梁疲惫道：“麻烦死了……好不容易摸索出了规律，这下全乱了。” 　　尹星柔表情万分可怕，语气也沉了好几个度：“清河, 你总要给我个有效的治疗方案。” 　　清河抓狂锤轮椅道：“他根本不配合！那个Omega！他如果严格按照我早期的治疗方案，现在会非常完美！！” 　　尹星柔：“你急什么？做医疗你就应该知道, 情况千变万化, 随时都有新挑战, 没有什么会一直按照计划来。我怎么从你嘴里听出了点埋怨病人的意思？清河, 这不像你。” 　　清河气得又砸了手中的黑蛇, 黑蛇碎得委屈, 自己蠕动着把碎片慢慢聚回来。 　　“说吧清河, 能不能治，给个准话。”尹星柔早习惯了清河的阴晴不定，他发疯还是生气, 她根本无所谓。 　　清河幽幽道：“我要说不能，你打算如何？还能□□星把名医团抢来？” 　　“我刚刚真有这个念头。”尹星柔不像开玩笑，低沉着嗓音道，“你若说你没办法，我就打遍整个星际，把能找到的医疗专家全请来，不信治不好他……” 　　陆修明昨晚睡觉抱着她没撒手，可她的信息素也没能让他安眠，反而咯了几口血，在睡梦中都紧蹙着眉，无声诉说着他的痛苦。 　　尹星柔生气，气自己当初没能系统的学医，气她在陆修明身边也无济于事。 　　她这一生，还从没遇到过能让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她可以自信地说，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唯独陆修明……她根本帮不上忙。 　　尹星柔隐隐有些想发疯，沉默者难道就真的无药可救，要活在日复一日的活在信息素泥潭中？ 　　清河弯下腰，捏起他的黑蛇，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衔接好。 　　“罢了，我来治他吧，我见不得你这样……”清河说，“其他的不敢保证，但会议前，我会让他好起来，撑过这次军总会。只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了。” 　　“什么？” 　　清河道：“我会用猛药，治疗手段也会更强硬，到时候你可别因为心疼他来恶心我。” 　　尹星柔笑：“清河，尽量温柔些。” 　　清河闭上眼，摆手：“滚吧，我要先做好药剂调配，晚上去。” 　　尹星柔微微松了口气，轻声道：“多谢。” 　　清河手指敲着轮椅，听到尹星柔道谢，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扭曲。 　　“谢就要谢的有诚意。尹星柔，跪下吻我的脚。” 　　尹星柔先是一愣，而后哈哈一笑：“犯病呢？” 　　她认为，她跟清河的交情，说谢谢是侮辱对方。这还能是什么？不过就是一句玩笑。 　　尹星柔回到下榻处，轻手轻脚进去，问投琼：“我出去这会儿，他怎么样了？” 　　投琼说：“还好，刚刚清醒了，说自己讨厌这里的空气，很快就又昏了。” 　　尹星柔扶起陆修明，揽住他的腰，顺手一摸，一手汗。 　　尹星柔道：“……药也没用了，他在发情。” 　　现在，即便是让陆修明进入假孕状态，也抵挡不了他持续不断的信息素低潮了，他的身体一直处在被迫发情期，体力耗尽，只能进入睡眠，让身体处在低耗状态，保住性命。 　　尹星柔无比冷静道：“不想开会了，我想带着他回启明。” 　　投琼：“开完就能回了，你再忍忍。” 　　尹星柔抓住投琼，抛起来，道：“卜一卦，会议吉凶。” 　　“一轮明月照前川。”投琼说道。 　　“解释。” 　　“人生起落无常，变化就在瞬间。” 　　尹星柔：“月有盈亏，人的命运也一样……我知道了，算来算去，还是要靠自己。” 　　她擦去陆修明眼角的泪珠，目光温柔：“陆修明，很快就能回家了，最后一道难关，我跟你一起闯，没事的。” 　　清河接手了陆修明的治疗，第二日，陆修明就坐起了身，虽仍是一个水淋淋的虚弱Omega，但精神还算可以，能冲着尹星柔笑，眼睛波光闪闪，漂亮极了。 　　他要注射大量的药剂，还要服用数目繁多的药片浓缩剂，短短半天内，服用了三次药，吃药都吃饱了。 　　中午，军总部团长秘书来通知开会时间，顺便探望了陆修明健康状态，陆修明的信息素已经非常稳定，只不过需要尹星柔略微搀扶才能持续行走。 　　“可以参加会议吗？”秘书问。 　　陆修明点头：“可以正常开始，不会耽误进程。” 　　保险起见，他戴上了自己做的隔离面具，手中捏着清河给的应急压制剂，与尹星柔一起走向会议厅。 　　尹星柔走得很慢，脸上没有笑容，将他的手抓得很紧。 　　陆修明：“对不起。” 　　“什么？”尹星柔像是没听见，满脸惊讶问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傻话？” 　　“我说对不起，不是傻话，是认真的。”陆修明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个正常的人，哪怕是个Omega，也能正常的生活……” 　　他刚来第二纪元时，认为尹星柔是个麻烦，他想的是，将来千万不能让尹星柔耽误自己的生活，拖他自由生活的后腿。 　　可事实却正相反，拖后腿的是他这副不争气的身体。他连个正常的Omega都不是，发作起来，离不开她的照顾。 　　没有她，自己的处境一定非常悲惨。 　　“所以，对不起……还有谢谢。”陆修明说，“尹星柔，你是个有魅力的好人，我敬佩你。” 　　“……麻烦。”尹星柔不是很开心，低声道，“见外了。” 　　既是家人，何必见外。可转念一想，尹星柔也有些怅然。她和陆修明是有婚姻关系在，但家人……她自己都知道感情没这么深，还当不起家人这两字，更何况陆修明？ 　　——请各位舰长、战士按照AI指引就坐。 　　尹星柔牵着陆修明站上导引台，军部服务AI敬礼，报出尹星柔的座位号。 　　“第一排最左侧。”AI说，“你的婚伴陆修明需要全程与你在一起，请准备好他的发言屏，二次会议上有与他相关的议题。” 　　“明白了。”尹星柔轻轻点头，又问，“你们把第二舰队和第五舰队的舰长们安排到了哪里？” 　　AI检索后，回答：“第二舰队舰长红翼在第三排右侧。第五舰队舰长清阳在第二排中间。” 　　尹星柔笑了一下，道：“也是辛苦风鸣如此安排。” 　　AI不懂，AI保持沉默。 　　导引结束，尹星柔携陆修明落座。陆修明汗湿了额前的黑发，浓密的睫毛卷翘着，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通天接地的巨大光屏。 　　光屏上是各个进场的人实时的特写和简单介绍。 　　陆修明看了会儿，问：“怎么没有你？” 　　尹星柔瞥了眼屏幕，拍亮了座位扶手上的就坐按钮。 　　尹星柔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光屏上，旁边浮出介绍。 　　尹星柔 军总部上校，第一舰队舰长，第三军部军政部长。 　　陆修明：“……搞不懂你在军总部的位置。” 　　“基本没什么位置，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资历太年轻。”她说着，拍亮了陆修明座位旁的按钮。 　　光屏上出现了此时此刻的陆修明本人双手扒在椅背上，半面玫瑰獠牙，睁着漆黑水亮的眼睛，巴巴望着光屏的样子。 　　陆修明：“喂！”也不跟他提前讲一声。 　　尹星柔笑了起来。 　　光屏上，陆修明名字的旁边浮出一行备注：“尹星柔合法注册婚伴。帝国第七次行动目标人物，双骑星陆面战役中心人物。” 　　陆修明：“这介绍……还行。” 　　尹星柔：“你要是有功绩，以后看起来会更漂亮。” 　　“噢，真的吗？”陆修明笑。 　　尹星柔慢悠悠看了眼他，烟雾朦胧着他那半张瑰丽面具。 　　“我罪孽深重，竟然没把这句话说给你听……”尹星柔咬着烟，轻轻一笑，“你穿军装，美胜星辰。” 　　第二排的座位灯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黑眼圈很重，五官和清河相似，气质要更正常些。 　　他像是知道陆修明在哪里一样，举起双手，翘起大拇指，点头微笑。 　　清阳 军总部少校，第五舰队舰长，第三军部军政副部长。 　　陆修明：“啊……是他。” 　　尹星柔没抬眼，低头点燃烟，笑道：“等着吧，他肯定要跟我对照工整。” 　　“什么意思？” 　　屏幕上，清阳拍亮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一张令人惊讶的脸出现在光屏上。 　　完全被乌黑填满了的眼，溜圆。 　　额头上翘着一对柔软的昆虫触角。 　　天生冷漠的表情。 　　她旁边的介绍是—— 　　连蝶军总部少将，第五舰队副舰长，第二军部军政部长。 　　陆修明愣了一下，轻声道：“是虫族……” 　　“帝国灭绝计划没能打倒的虫族悍将，一直在跟帝国对抗，数量已经很少了，母星毁于战火后，部分残部加入了流浪星团，是第二军部的重要组成部分，连蝶她是虫族目前的领头人……就是王。” 　　“顺便介绍一下。”尹星柔道，“她是清阳的婚伴。” 　　屏幕中，连蝶向着镜头轻轻点头致意。 　　陆修明问：“要不要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嗯？你指什么？”尹星柔道。 　　“明显你们内部……看起来并不是一条心的。” 　　“人多了就会这样，不可避免的。”尹星柔笑眯眯的。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很难受。”陆修明捂住了心口，脑袋歪在椅背上，看着尹星柔，“你看着办。” 　　“哈哈！好吧……坐好了，等会儿我会给你讲。”尹星柔说。 　　正在这时，代理团长叶余三按亮了座位灯。 　　陆修明问：“他如何？” 　　“难担大任，墙头草，但人不坏，关键时候还是能拎得清的。” 　　光屏上又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男Alpha。 　　乌究文，军总部少将，第一军部副部长，第十三舰队队长。 　　陆修明：“他呢？” 　　尹星柔吐出一口烟，懒懒道：“精明的混蛋。” 　　“如何精明？” 　　“从无大错。” 　　“如何混蛋？” 　　“并不忠诚。” 　　陆修明愣了愣，问：“怎么说？” 　　“就是说……”尹星柔道，“我们是为了信仰，他为了他自己。他享受自己反抗帝国反抗至高权威的英姿，但并不忠于我们和流浪星团。这次会议，是他授意召开的。” 　　陆修明蹙眉，语气中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他军衔比你高。” 　　尹星柔轻飘飘说：“那，又如何？” 　　自信，又狂妄。 　　陆修明：“哦，也对，你是尹星柔。” 第32章 俩疯子 漫长的恋爱期到来了…… 　　人员基本到齐, 会议还未开始，灯光亮了三个度，陆修明坐直身子。 　　如果随便回来个喜欢历史的, 现在恐怕要激动地昏过去。这次军总会, 是星际史上十分重要的一次转折，意味着流浪星团结束流浪, 扎根已攻略下的星区，全面推行文明复苏和平等大同社会的开端。 　　‘’ 　　以及……以尹星柔为首的政治团队, 靠着投票占据了上风, 尹星柔正式成为了三大基地军盟的领袖。 　　对此, 陆修明一无所知。 　　会议预开始提示音响起时, 他还在等着看会议的主持者是谁。 　　第二声响起时，他嗅到了一股强烈的Alpha气息, 警觉转身，尹星柔的信息素也昂了起来，毫不示弱, 将他护在了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中。 　　陆修明抬起头，看到了一座小山似的男Alpha, 暗色的皮肤, 暗色的眼睛, 中间一对瞳孔闪着金芒, 一样是白色的长发, 薄薄一片束在身后, 极为细长, 像一条勾着的蝎尾。 　　尹星柔在Alpha中算高挑的，但跟这个Alpha比起来，就显得纤细单薄了。 　　这魁梧的Alpha用那双异状的眼睛盯着陆修明看。 　　他原本希望在陆修明脸上看到恐惧或是好奇的异样表情, 但陆修明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淡定。 　　陆修明只是轻轻扫了眼这Alpha的两只眼睛，便知道了他这双眼睛是用仪器做出来的智能眼。 　　这种东西在第三纪元他见得多了，根本不足为奇，所以扫一眼也就过去了。 　　陆修明唯一不喜的，就是这人攻击性极强，带着不友好试探的信息素。他完全不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任它释放，仿佛在示威。 　　尹星柔掐灭了烟，手自然地搭在陆修明的手背上，微微抬了抬夹着烟的手指。 　　“风鸣，不要来试探我的Omega。” 　　那山一样的Alpha解开军服，挨着陆修明坐下，正要拍亮座位前的按钮，尹星柔的光剑悬在他的额角边。 　　“换个位置，我的Omega不喜欢陌生的味道。” 　　风鸣转过头，光剑映在他整双眼睛中，静静看着尹星柔。 　　尹星柔话没多说，剑尖朝前了些。 　　陆修明握住了她拿剑的手，按住她，对风鸣道：“没听到吗？你信息素让我不舒服，我记得会议礼仪中有提到过，A跟O请提前做好参会准备，服用抑制剂，为他人行方便。” 　　陆修明：“你又凭什么肆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把野蛮当力量炫耀吗？还是有病治不好？” 　　尹星柔哈哈笑了起来。 　　陆修明还不乐意，回头瞪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信息素这种野蛮粗鲁的低级发情气味有什么好炫耀的？懂得在必要的场合为他人收敛，你就是个人，不知收敛，那你就是禽兽。” 　　风鸣这才开口：“说完了？” 　　陆修明：“讲完了，至于你听没听进去，看你悟性了。” 　　他很拽，拽的浑然天成，自然可爱，坦坦荡荡，不像个Omega。不过陆修明的确没把自己当Omega看，在区分ABO之前，他一向主张先把自己视作人。 　　既然都是人，又非时时都在谈繁殖，那还有什么必要分属性？给自己化分属性又照着刻板印象设限……若要时刻强调自己的属类身份，那便像极了从前古早文明期，无信息素干扰的高等发育人类，区分男女，区分第一性第二性，而后傲然压迫次等性的模样。 　　风鸣站起身，坐在了尹星柔旁边，拍亮了座位灯。 　　陆修明愣了愣，转头看光屏上的介绍。 　　风鸣的影像旁边，赫然写着一行字：风鸣，第二基地军总司令，流浪星团副团长，本次会议主持。 　　直到这时，陆修明的表情才有了些许惊讶。 　　然而，他此时此刻的内心真实想法是：“就这？” 　　堂堂流浪星团的副团长，第二基地的军总司令，就是这种以信息素为傲的传统大A主义男人？ 　　陆修明左边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个不过如此的表情。 　　尹星柔心情大好，垂眸扬嘴角，心中狂夸陆修明，眼光不错，果然和她对脾气。 　　她也很不屑跟风鸣这种大A男为伍。 　　风鸣的座位灯亮起后，第三声提示音响彻礼堂，会议正式开始。 　　风鸣发话：“A队形会议座次。” 　　礼堂内，大家的座位旋转起来。 　　需要讲话的人员，座位都排列在了中间，组成了一长排，其余的扇形围绕，光屏散为一个个的小屏幕，落在每一个参会人员面前。 　　陆修明发现自己和尹星柔，都在发言排，被众人注视着，实时影像被挂在光屏上。 　　“第一个议题。”风鸣说，“是追责第一基地匆忙执行散落计划，致使我团损失巨大，第四舰队舰长品泽、副舰兰鹏，陨落。预备干部损失惨重，许多年轻骨干陨落。” 　　叶余三刚要发言，说错在他的判断和指挥，就听风鸣道：“匆忙执行散落计划的起因，是什么，叶团长？” 　　这就把叶余三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叶余三沉默了好久，尴尬到极致后，他说道：“是帝国突袭计划，打乱了我们的节奏，错在我当时接到情报后，没能及时处理……” 　　“帝国精锐宁可放弃格纹区，也要突袭第一基地，这又是为何？”风鸣继续问。 　　叶余三道：“帝国的公开理由，是我们抢了帝皇的第一皇妃陆修明……” 　　陆修明眼神凌厉，面具罩着半张脸，眉眼极其不高兴。 　　他在发怒。 　　风鸣继续：“好端端的，帝皇为何将陆修明列为第一皇妃，还要派林金来突袭第一基地？” 　　陆修明忍无可忍了。 　　他抢过讲话权，开麦。 　　“有话直说，不必迂回着把罪责推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陆修明声音异常的冷静，直言道，“你们开的是流浪星团的军总会，不是帝国的军总会。帝国做什么，为什么做，这么做得理由是什么，弄清楚了能如何？跟帝皇那个精神病独裁怪讲道理吗？” 　　风鸣：“请尹少校管好自己的家属。” 　　尹星柔懒懒一笑，不作任何干涉。 　　陆修明说：“帝皇做事从不讲道理，而我们流浪星团要做的，就是要打破他的不讲道理，不必理会他如何出招，要的是我们目标清晰，明白我们要做什么。第一基地当时的战略目标就是保存实力，保护核心文明，且反抗帝国的霸权压迫，死也不屈服。” 　　“我们第一基地，做到了。”陆修明说，“有目共睹。” 　　风鸣：“请因少校约束好非军职家属，军事方面的事，也是他能随意发言的吗？他没有资格。” 　　尹星柔支着脑袋，笑着发话：“你既然邀请他参加军总会，那他自然要谈军事。论起资格，又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他是亲历过散落计划的成员，是第一基地此次反抗帝国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是双骑星地面对抗战的指挥者。他的战斗机动力，军事觉悟性，比整日留在基地，吃星区供奉却从不实战的人高出许多。” 　　“好，那就请尹少校的这位刚满十八岁的年轻Omega解释一下，自己是如何拥有这么高的军事觉悟性的。”风鸣道。 　　陆修明抓住悬浮在前方的扩音球，吐字清晰道：“首先，我的名字叫陆修明，不必强调我的Omega属性，暗示我是附庸或是谁的从属，暗示我年轻所以不可能有军事觉悟。” 　　陆修明有些生气，一群第二纪元古人，提起Omega就认为Omega不行，十几岁一定很笨，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让我来教你们做人吧，混蛋们。 　　陆修明眼神如刀。 　　“三岁接受初级教育，十二岁通识教育结束，十五岁分化期前，大脑已发育成熟，对世界有基本的判断和认知。这是我们ABO属类人的一般发展规律。”陆修明道，“那么，我十七八懂得帝国不是好东西，帝皇该死，流浪星团在做伟大的事，归还星际给人民，难道很奇怪吗？” 　　“流浪星团被迫执行散落计划，我受到保护，降落在双骑星。后来在地面社会遭遇危机，保护我的兰鹏去世，我学着自保，逃亡至退化人集聚区，遇到原情报骨干止涛，与她一起组织退化人进行反抗运动，这些很难吗？” 　　“到底是对Omega对我有多大的偏见，才会认为，Omega蠢得要死，遇到危险蹲在地上尖叫才叫正常？”陆修明越说越气，“难道你们流浪星团没有Omega军人吗？！难道大家的军事觉悟，都是靠人教才有的吗？” 　　陆修明紧紧握住那颗扩音球：“我生来就有，你能怎么着吧？还是说你们流浪星团内部这就要搞分裂，拿我开刀玩政治阴谋吗？” 　　尹星柔按住了他的扩音球道：“少年，这句就算了，这句说出来，面子里子就都没了，给一部分人留张脸皮，别太直白了，他们顶不住的。” 　　陆修明夺过扩音球，一把扔了，喘了几口气，抹去了额上的薄汗。 　　会场沉默了好久。 　　陆修明心中先说了句爽，而后又不爽道，怎么没人鼓掌？ 　　刚这么想，掌声像暴雨一样，猛然而至。 　　风鸣没想到陆修明会来这么一下，这不经报备且根本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发言，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他看向尹星柔，尹星柔此刻的脸十分欠揍，她笑得很得意，脸上奕奕有光，给她开个屋顶，她立刻能开心到飞上天。 　　风鸣觉得陆修明这番话是尹星柔交待的。可他想起了陆修明的那个在第一基地流传甚广的婚姻发言，忽然又觉得，这人原本就是会说这种话的疯子，一种扭曲且带刺的辣花骨朵。 　　跟尹星柔一样，又疯又狂，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混蛋Omega，风鸣气恼的同时，心底是无奈的想，真他星星的绝配！俩疯子。 第33章 上将，尹星柔 刀光剑影的会议！…… 　　精英混蛋开口了。 　　乌究文说：“风鸣, 我认为这位军事觉悟高的已婚少年人，最应该解释的不是他引来帝国突袭，使我方损失惨重这件事……他更应该解释的, 是他时空穿梭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 我们牺牲的战友们不重要？第四舰队品泽和兰鹏，还有那些未来能成为我们星团骨干的预备干部们, 他们的牺牲也无关紧要吗？”风鸣与他一唱一和。 　　陆修明听了，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直接把仇恨拉到他身上来了！ 　　陆修明想开口说话, 尹星柔握住了他的手, 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代理团长犹豫了片刻, 他这会儿才回过味来，明白了这是第二基地乌究文他们冲着团长之位进行的问责。 　　他们的目的是换掉他这个代理团长。 　　本来他就是个代理团长, 只是困难时期上一任团长牺牲时的临时安排，而且他同第一基地走得近…… 　　叶余三张了张口，余光中瞥到了尹星柔的半片白发和陆修明那半面瑰丽的面具。 　　棱角玫瑰。 　　我们有棱角又绚烂。 　　流浪星团, 是多永不凋零永不妥协的带刺玫瑰。 　　叶余三知道，如果他不开口, 那就是要把陆修明推出去, 到时尹星柔会如何不言而喻, 他这个团长失去了尹星柔的支持, 等于名存实亡。 　　但他开口承认做出这个决策的是自己, 风鸣和乌究文肯定留有后手, 发动投票, 决策出一个新的团长…… 　　尹星柔太年轻，军衔也不够，第一基地第三基地几乎都和她一样的情况, 年轻人居多，最年长的舰长也不过才四十岁。他们又是在第二基地的地盘中，如果选出新团长，大概率是会选出个第二基地的老家伙，实际上被风鸣和乌究文左右。 　　一滴汗从叶余三的额上慢慢滑下。 　　他手指僵硬地抓住了扩音球。无论哪边，流浪星团要变天了。 　　他很想问问尹星柔，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损失降到最小。实话说，他很心痛。他从没想过风鸣他们会如此心急，流浪星团才刚刚取得超半数的星球控制权，获得了战略上的大胜利，他们就要瓜分权力。 　　叶余三说：“当时做战略决策的是我，执行保护计划和散落计划的也是我。我们当时的保护核心有两个，一个是保护第一基地核心技术、核心技术人员、儿童和部分情报机密。另一个是保护陆修明，使帝国的计划流产。” 　　他语速极慢，一边说一边斟酌。 　　“因为时间上……”说到这半句，叶余三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明白了风鸣和乌究文的次要目标——第五情报舰队。 　　如果他说时间上仓促，这才让执行变得慌张，那么，就是变相承认第五舰队的情报出现了重大失误。 　　叶余三道：“时间上和空间上的局势，不利于我们第一基地的撤退，我的决策是当时能做出的最佳选择。并且实现了目标……我承认代价惨重，针对这一点，我深表痛心，责无旁贷。” 　　乌究文刚要开口，想要引导大家进入推选团长流程，就听叶余三道：“但我认为，大会应该有大会的流程，历届大战后的军总会，都有它应有的流程，一为论功行赏，奖励我星团有功之人，二再问不足，为我牺牲战友默哀，三是商讨制定下一个行动纲领。” 　　叶余三没有给乌究文和风鸣机会，他甚至以代理团长的身份，严肃批评了二人不按流程走。 　　“这次会议策划是风鸣，风鸣，你在大会开始前有没有按照规定下发会议流程议题？没有，至少我没有收到。会议开始后，突然发问，将第一个重要议题集中在陆修明这么个无军职军衔的普通人身上，引发一系列不合规不合情的状况，这是重大的错误！属于别有用心！” 　　叶余三道：“现在，我请大家进行表决。同意会议进入论功表彰的，请亮灯。” 　　下方的座位几乎都亮了起来，三分之二以上同意按照大会的正常流程进行。 　　乌究文瞥了眼风鸣，风鸣与他短暂的交换了眼神，有些无可奈何。 　　论起功绩，第一第三基地的代表们情绪明显高涨。 　　连陆修明这个外人都从那一长串的晋升名单和功劳勘定中，看出了局势利于尹星柔。 　　稳固战略要地，击退帝国少将的舰队，从舰长到主要战斗员都连晋三级。 　　按照流浪星团严格透明的晋升标准，尹星柔俘虏了帝国第一将林金，远征拿下了格纹群星控制权，扩充了第一舰队数量，炸掉了帝国十三艘移动情报空间站…… 　　陆修明参照着标准表……起码能晋升中将！ 　　“第五舰队，截获帝国A级军事情报十六，B级战略计划三，成功破译帝国口令码……着晋升第五舰队舰长清阳、副舰长连蝶少将军衔、左副手谭末上校军衔……” 　　尹星柔翘着腿，扶了扶帽子，对着清阳的方向微微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抬了抬，简易地行了个礼。 　　最后，团长唱读尹星柔的军功。 　　风鸣掐着鼻梁，身体微微前倾，看得出他必定是要发表些什么意见的。 　　团长叶余三道：“组织决定，授予第一舰队舰长尹星柔，上将军衔。” 　　风鸣抬手了：“我说两句。” 　　他道：“大家别忘了第一基地散落计划的惨重教训，这是我们流浪星团有史以来能排在前三的大失败，尹星柔作为第一基地的战略决策总长，应该担当其责任……” 　　陆修明忍不住嘟囔了句：“……太赤`裸了，恶心。” 　　叶余三微笑道：“这个考虑过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之前尹星柔协助你们第十三舰队击溃帝国上将尾文，当时委员会认为尹星柔刚刚晋升上校，再行晋升不妥，就决议将此功绩算到下一次……” 　　“上将就上将，不然就一级上将。”清阳忽然发言，插来一句话，“快点的，开表决。” 　　轻轻松松，半数以上通过。 　　团长叶余三在晋升决定书上签字，风鸣不得不按照规定，也签上了字。 　　三颗银星章飞到尹星柔的肩上，胸前的徽章也多了两道笔直的银翼。 　　尹星柔站起身，敬礼。 　　团长叶余三松了口气，进入第二个议题。 　　他陈述了自己当时的决策失误，表明自己的确缺少实战经验，没有冒险精神，太过于保守迂回。 　　他带头认了错，又指出了第二基地情报落后，配合慢，队伍涣散等一系列问题。表示第二基地需要注入新的力量，换一换空气。 　　风鸣并没有配合，乌究文则不咸不淡说了几句管理上的问题，卖了通惨，埋怨第二基地人多难管理，大家也都是在摸索进步中，请各位不要过多苛求，多多支持工作才是。 　　“我年纪大了。”叶余三说，“这次第一基地的散落失败，是我的责任，我也没什么功劳，全是苦劳……苦劳对星团是无益的，因此，我决定……” 　　风鸣屏住了呼吸，乌究文有些忐忑。 　　叶余三微笑道：“成立流浪星团五人决策组，并举荐年轻的、有胆魄的、信仰坚定的第一舰队舰长尹星柔上将，第二基地第九舰队舰长伯天中将，第五舰队舰长清阳少将，第三基地后勤总长非庭少将，以及星团军检秘书长赤红中将，这五人为决策团成员。我与风鸣，对该决策团负责……” 　　陆修明本以为叶余三会辞掉团长职务，推尹星柔上去，不料叶余三看起来唯唯诺诺难堪大任的样子，却还是个不肯轻易放权的人。 　　他这招推举五人负责制，成立了决策团，流程上和理论上都是没问题的，且将风鸣的权利分割出去。 　　而五人负责团人选也非常微妙。尹星柔和清阳是启明七星的核心力量代表，第二基地第九舰队的伯天是中立派，风鸣的学生。第三基地后勤总长非庭是星团第二大支撑仙女六星的代表。 　　至于军检秘书长赤红，她资历老，作风硬派，推她出来，风鸣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作战、情报、后勤、律法加上第二基地派系的中立关系户，这就是叶余三短短时间内，选出来，巩固他团长地位，化解风鸣夺权危机的办法。 　　他想得很明白，他还不能下台，起码不能因为错误黯淡的下台。但他也不能让风鸣夺权上位……他要让尹星柔成为他的后盾，权力给一点，其余的，他慢慢斟酌。 　　尹星柔对这些无所谓，只要给她决策权，她不会在乎名字前面写什么职位。 　　叶余三完成了他的部署，而后，进行投票表决。 　　风鸣脸色不太好看，最终，他宣布弃权，以这种方式宣告自己上位失败。 　　陆修明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要成为团长。” 　　尹星柔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她是不是团长不重要，以后的团长是谁很重要。 　　是风鸣、乌究文之流就不行，因为他们上位掌权后是会乱来的，这些是权力欲很强的投机主义者，自身骨头软，血却热，心里也没数，该保守时冒进，该冒进时缩头。若是当了团长，必会因他们的控制欲毁掉流浪星团。 　　所以，老团长当年把团长之位给叶余三很正确。 　　叶余三虽然难成大器，没有大才，但他心里知道谁能用，谁可以为他所用。他不会剥夺下属的决策权，同时自身又有权力欲，不会轻易地被谁利用，成为傀儡或是传话筒。 　　叶余三是庸才，但他心里明白，所以不会乱来。他把事丢给能干的干，同时能够把持住权力的塔尖，保存好革命的果实——尽管都是处于私心，但这就不错了。 　　尹星柔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她万分满意叶余三的安排。 　　她跟清阳进入决策核心，伯天和非庭也不是拖后腿的，还有比这更棒的配置吗？ 　　半数以上表决通过，流浪星团决策核心领导小组成立。 　　尹星柔心情大好。 　　“那么，进入第三议题，探讨我们流浪星团下一步的发展建设纲领。”叶余三道，“请大家踊跃发言。” 　　陆修明发现，已经没人在乎他是否时空穿梭的问题了。 　　到这时，陆修明才完全明白，自己到底从哪来无人关心，他们之所以让尹星柔带他来开会，就是为了一开始的目的——拿他问罪，逼团长辞职。 　　“真是精彩。”陆修明后知后觉道。 　　乌究文开麦：“我代表第二基地，认为我们流浪星团应该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向中央星进发！” 　　林金都被俘了，这是大胜利的信号，可以吹响冲锋号角了。 　　尹星柔慢悠悠道：“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巩固革命果实，在占领区复苏文明，韬光养晦……抱歉，我是说，加紧基础建设，战略收紧，进入与帝国的缓和对峙期。”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停滞不前，回到流浪星团初期的惨淡模样，被动的防御吗？”风鸣开口。 　　尹星柔：“此时非彼时。现在的流浪星团也不是过去的流浪星团，我们必须明确流浪星团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彻底的推翻帝国统治，恢复人类应有的各类文明，从思想上，根基上，打碎枷锁，解放奴隶……” 　　尹星柔坐正了，握住金色的扩音球。 　　“地面建设，文明复苏，巩固革命成果，更好的完成蜕变，少量的天空作战，进入积极的防御对峙期，才是我们流浪星团下一个阶段应该做的事。” 　　陆修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尹星柔的规划才是正确的。 　　他点了点头，并且观察了台下那些流浪星团核心要员们的反应。 　　“是积极的战略攻击，还是进行地面建设，消化我们的革命果实。”叶余三道，“请大家畅所欲言，进行讨论。” 　　“现在不是攻打中央星的好时机。”清阳说，“各方面条件都不成熟，并且，大家不要忘了帝皇的时间武器。” 　　风鸣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攻打中央星，真正的威胁到帝皇，才能探知帝皇究竟还有没有留后手。如果你只是在地面建设，等你花费五年十年，刚刚把毁掉的文明建设起来，帝皇可能就会使用时间武器，再次将文明摧毁……到时候，我们的损失可不仅仅是那些数年十数年的努力。” 　　“帝皇最近几年使用能力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是宏观时间能力。”尹星柔道，“这一点，我们最近得到了证实。” 　　她调出了止涛的资料。 　　陆修明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止涛的基本信息和如今的照片对比。 　　“散落计划后，我的婚伴陆修明落地在左骑星，偶然遇到了流浪星团第五舰队从前的情报员止涛。熟悉这个名字的应该知道，止涛是帝皇实行摧毁计划，全星际公开虐待的三十七烈士之一。” 　　“在止涛之前，第五舰队收敛了二十七具烈士遗体，他们死状惨烈，且都是我们ABO属类人的爬行原始体貌。” 　　尹星柔介绍道：“根据公开的影像信息，我们可以看出，止涛是帝皇触碰到的最后一个战士，她以及她之前的几个战士，被帝皇触碰穿破咽喉后，落地还有微弱的挣扎……我们询问了止涛，在她之前的几位战士，都没能保留思考能力和言语能力。” 　　风鸣：“你的意思是说，止涛并没有完全退化？” 　　“这正是我的意思。”尹星柔道，“帝皇的能力，没能让止涛完全退化，而是保留了智力，你认为，这会是帝皇故意保留的，还是他能力已经不足以让止涛完全退化？” 　　众人沉默。 　　尹星柔道：“另外，关于帝皇的能力发动范围，下面，请清阳舰长做阐述。” 　　清阳的脸出现在光屏上，他拍开扩音球，语气文雅道：“我们第五舰队根据中央星地下战友发来的战报，对帝皇如今的能力有了以下的推断。”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全星际示意图。 　　“中央星的这块位置，”清阳指向图中纺锥形的中央星群，“是帝皇能力能够发动的范围，这个范围十年前能够延伸到天堂吻地带，而今只覆盖中央九星，以及周边十二星。” 　　而后，清阳又圈起正中的中央主星：“这里，红色的区域，只覆盖了主星和周边卫星，是帝皇能够发动宏观时间的范围。” 　　他道：“基于以上情报数据，我们认为，流浪星团应该扎根星地，全面复苏建设人类文明，开通贸易来往，串联起各大占领区，加快加深各星之间的联系，用文明之火全面包围孤立帝国核心区。” 　　风鸣：“如果我们花了十年二十年，把文明建立起来后，帝皇发动能力，像黑暗期大灭绝一样再次灭掉文明火种，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就继续流浪，继续反抗。”清阳说，“别忘了，各位，我们的任务不是做一名军事战士，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全星际全物种，都过上正常的、文明的、平等的美好生活。” 　　风鸣皱眉。 　　乌究文开始看眼色站队：“我是支持清阳舰长的。” 　　“十年，二十年，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让每个人都能尽快过上文明之光普照的日子吗？能享受十年，二十年，即便是失去了，也是见过光的。”清阳说，“到那个时候，帝皇会真正的失败，他抢走我们的光，但抢不走我们的火种。” 　　尹星柔轻声说道：“我们下一阶段的任务，是让见过光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即便熄灭了，他们也不怕后继无人。 　　敢举起火把，烧掉帝国的人，会越来越多。 　　“那么，开始投票吧。”叶余三道。 　　全票通过。 　　第二纪元840年，流浪星团全面散落计划开始执行。 　　第一舰队上将尹星柔，携陆修明回归启明七星区，落地天枢星休整。 　　流浪星团结束流浪，进入困难的文明复苏地面攻坚战。 第34章 时空管理者 他拥有最高权限 　　840年, 尹星柔带领先锋队落在启明七星的天枢星，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短暂休整。 　　不久后，清阳只身回来, 说要在投入下一个任务前, 与陆修明面对面的聊聊，顺便给尹星柔的母亲扫个墓。 　　清阳也是个烟鬼, 比起尹星柔的蜜罐烟，清阳的烟是结结实实的烈性烟草。 　　他点燃一支后, 陆修明便咳了起来。 　　清阳愣了一下啊, 还没来得及灭烟, 尹星柔就剪灭了烟火, 屈指弹了清阳的脑门。 　　清阳：“可以啊，不愧是结了婚的, 有护婚伴的观念了，可喜可贺！” 　　“赶快讲你的，他得按时接受身体检查, 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尽快啰嗦完。” 　　清阳笑眯眯道：“好吧。” 　　他掏出口喷, 消除了嘴里的烟味后, 走近了同陆修明说话。 　　“军总会结束后我就想亲自见见你, 但因为要执行落地计划分管我的舰队, 总也找不到时间。”清阳与陆修明握了手, 和气道, “我跟星柔都有话要问你。” 　　陆修明：“哦。” 　　清阳笑了起来, 握住陆修明的手指位置，叩在了手腕处。 　　“你应该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回来的吧？”清阳开口便是一道惊雷。 　　陆修明猛地一怔，看向清阳：“你说什么？” 　　“我和星柔的推测相反。”清阳说, “她通过观察你的认知水平，认为时间尽头只是侥幸将你送到了与现在相近的时空。但我认为，你的言行举止，包括你看我们的眼神，都昭示着你来自更遥远的未来时空……陆修明，你自己有没有发觉呢？” 　　他的手指戳向陆修明的心口，低声道：“你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已知结局的神明，冷漠又赞赏的旁观。” 　　“……眼神而已，能解读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陆修明道。 　　清阳放下了手，低头微笑。 　　“你的观念很超前，对我们反抗帝国统治根本不惊讶，但也没有过多的热血。”清阳说道，“你认同我们的观念，就像生来如此。但你对我们知之甚少，相反对机械和智能操作熟练……但你并没有创造性的想法，所以我推测……” 　　清阳仿佛开了天眼，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出结论：“你所在的未来，早已没有了帝国。你受过很好的教育，但你对历史并不感兴趣。你应该是学习机械结构类的学生，并且是个军事学校的学生……但你所学并不能很好的服务于现在，因为你所在的时空，科技远远领先于现在，你只是依托既成的科技来生活学习，一旦失去了这些大科技，你就无用武之地。” 　　陆修明有些不爽：“倒也没这么不堪……” 　　他也不是毫无用武之地的。 　　把话说出后，陆修明才注意到清阳玩味的表情。他这次回过神，明白过来。清阳刚刚只是在推测，而现在，他的那句回答，令清阳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感谢你的解惑，陆修明。”清阳点头示意，转身对等在门外的尹星柔说，“星柔，我赢了。” 　　尹星柔走进来，一手垂着，在墙壁上擦灭了烟，皱眉道：“他这人很单纯的，你给他下套，他肯定要往里面跳……” 　　陆修明坦白：“我承认了，我来自第三纪元，但我只知道你们推翻了帝国，其他的一概不知。” 　　“星盟第一任总督叫什么？”清阳忽然发问，脸上笑嘻嘻的。 　　陆修明飞快看了眼尹星柔，清阳了然一笑，偷偷敛了表情。陆修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一边想一边说道：“这谁知道……我对历史不感兴趣，何况千年前的历史，我们要学的东西很多。但你放心，我不会改变什么走向，你说对了，我学的那些东西，大多数都建立在更高一阶的大科技之上，回到现在，也只能修复个机器，找你们网络系统的漏洞……” 　　“诶！误会了。”清阳仍是一脸笑，“你能回来，自然是要改变走向的，这点请放心。” 　　尹星柔看不下去了，交了底。 　　“其实是这样的，第五舰队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从错乱时空而来的人。” 　　“为什么？”陆修明问。 　　清阳坐下来，一副要长谈的姿态：“因为帝皇。” 　　帝皇的能力与时间有关，原本，他们根本没有对抗的办法。 　　“我们为何叫流浪星团？就是因为起初，我们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没有了家，也不愿屈服帝皇，也无法反抗他，所以只能消极的流浪……”尹星柔道。 　　流浪星团并非一开始就是反叛者，因为帝皇战无不胜，仿佛这个宇宙的主神，主宰着星河中的一切。 　　“你知道时间尽头，是谁制造出的吗？”尹星柔问。 　　陆修明摇头。 　　“是个时空穿梭者。”清阳回答，“其实，时空穿梭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也就是说，这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特定的人，只存在于他存在的这个恒定时空，是不会穿梭到另一个他本不会存在的时空。可他们就那么出现了，还带着一把时间武器……” 　　“所以，时间尽头……是从天而降的？”陆修明追问。 　　“可以这么说。他们带着时间尽头找到流浪星团，告诉了流浪星团有关帝皇的秘密。”清阳说道，“也就是那时，流浪星团才得知，时空穿梭者，不受帝皇的时间控制。” 　　陆修明震惊：“你的意思是说我也……” 　　清阳道：“他们和你不同。陆修明，那些人称自己是时间管理员，他们只能送来时间枪，却无法干涉这个宇宙时空发生的任何事，因为这个时空的管理权限并不在他们手中。” 　　“我不懂……”陆修明道，“历史课上可没这么讲过！” 　　他的课本上只写了，时间尽头这种武器，是由某科学家发明，它似横空出世，至此之后，第二纪元乱作一团，大批时间武器被制造出来，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之后，帝皇迅速摧毁了所有的时间武器，稳定了第二纪元的时空线。 　　什么时间管理员，管理权限……这些又是什么？ 　　“这是我们流浪星团的最高机密。”清阳说道，“只有几个高层知道，而成功的时空穿梭者不受帝皇的能力控制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个管理员临走之前告诉我的，就连尹星柔也是刚刚才得知。” 　　“你……是说我……”陆修明指着自己。 　　“是你。”清阳道，“最后一个时间管理员离开之前告诉我，请密切关注被时间之神选中的幸运儿，他们会把扳倒帝皇的希望送来。他来自遥远的时空，对时间能力免疫，将会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清阳换了口气，指着陆修明：“收到最后的托付后，我便让第五舰队的核心成员秘密检测时空磁场的变化，寻找所有完整穿梭时空的人。你并非唯一一个，但唯一一个能够称得上希望的，是你。” 　　陆修明笑了，是一种迷茫无奈又不知如何回答的笑。 　　“所以呢？你来找我的意思，是让我到帝皇身边去行刺？那当初不必保护我，直接把我送帝皇……身边岂不是更好？” 　　“不会！”尹星柔突然开口，她紧锁着眉，脸色极其难看。 　　清阳道：“我自然不会这么做，我与尹星柔提前商量了，基本与她达成了共识，就是陆修明你……好好过你的生活，知情但不必去忧心，我们不会把胜败压在你的身上，你就与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荣辱与共就是。” 　　陆修明呆呆站在原地，好半晌，他抬起头问清阳：“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拿我对付帝皇？关于如何用我，你那个什么管理者离开之前……是不是什么都没说？” 　　清阳很诚实的点了头。 　　“管理者不介入具体的争端。只是因为帝皇的所作所为，违反了多宇宙中心的时间条例，所以他们才来给我们送希望，至于希望怎么用，那就要看我们自己了。”清阳说道，“既然是希望，我们定不会把这份希望拱手送出去糟蹋了。” 　　尹星柔轻声道：“流浪星团再不会做那种要把希望压在一人肩上，绝望等待结果的事了。” 　　她抓住陆修明的手：“所以，你放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面临那样的绝望之境。 　　“今日这番话，望你牢记，只你我她三人知晓。”清阳说，“连我的婚伴都不知道。” 　　“我明白。”陆修明道。 　　“我跟尹星柔也不会再同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清阳说，“流浪星团要做的，是相信集体的力量，而非靠个人英雄来影响历史进程。历史，由每一位存在的生灵共同建造，那么你所在的平等未来，也一定是靠我们整个流浪星团的努力而存在。” 　　清阳再次与陆修明握手。 　　“陆修明，很高兴能见到你。你如今的存在，就是我与星柔心中不灭的希望。” 　　得知你所在的未来，正是我们想象中最美好的模样，我们便不再迷茫、畏惧。因为我们知道，不久的将来，帝国必将毁灭，帝皇终将被我们战胜。 　　晚上，尹星柔收拾床铺，让陆修明睡下。自己则打开隔音罩，坐在床边给投琼拧身体。 　　刚安装好投琼的指甲，就见陆修明脸贴在隔音罩上，瞪着眼看着她。 　　尹星柔打开声音权限，问他怎么了。 　　梦游吗？尹星柔想。 　　“我睡不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陆修明道，“时间管理者无法直接制裁帝皇，那是不是就证明了，帝皇对时间的管控权限，在管理者之上？” 　　“嗯，是这个逻辑。” 　　“那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是掌控时间的最高管理者。” 　　“嗯，应该是吧。你想说什么？” 　　“那他不就是神吗？” 　　“嗯，是的吧。”尹星柔有气无力道。 　　“那咱们流浪星团，反抗的不就是神了？” 　　“怕吗？”尹星柔问。 　　“你傻吗？”陆修明说，“就凭这个明知道是神还敢去反的心魄，我们就已经是胜利者了，真的很厉害啊！” 　　尹星柔笑了一下，拿着锉刀用力磨投琼的指甲缘，轻声道：“陆修明，我真的很想吻你，你可真合我脾气。” 　　陆修明敲了敲罩子：“有本事你收了这层罩子再说啊！” 　　罩子“啪”的一下，消失不见。 　　尹星柔还不动声色的搓着投琼的指甲，投琼的核心浮在她头顶，识趣地飘走。 　　陆修明趴在尹星柔的背上，歪头道：“刚刚的那句话，还敢再来一遍吗？” 　　尹星柔贴近了他，嗅了嗅他的味道，淡定道：“嗯，你几乎没信息素了。” 　　半点味道都嗅不到。 　　陆修明：“嫌弃了？没信息素你就没劲了？” 　　“有没有劲，你要不要来摸摸，嗯？”尹星柔压低声音，露出一丝邪笑来，她一只手捏着陆修明的下巴，轻轻往唇上印了一下，道，“谨遵医嘱。” 　　清河说了，治疗期间，最好不要刺激陆修明的身体。 　　四舍五入，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禁欲，别碰他。 　　她道：“等你信息素彻底消退后，我们就认真谈个恋爱。” 　　陆修明扔来了一盒A用抑制剂：“喏，赏你的，拿着吧。” 　　尹星柔推开盖子，倒了一把嚼了，刚刚有些想冒头的信息素立刻偃旗息鼓，她回头看了陆修明一眼，银亮的瞳孔熠熠生辉。 第35章 烈士 真实的啊，我们尹家，满门忠烈…… 　　第二日清晨, 真正的阳光唤醒了陆修明。他懒懒转过身。 　　床边的工作台上，是投琼新做的身体，看样子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结构。这工作量不会小, 尹星柔她一夜没睡吗？ 　　陆修明穿好外套, 找了一圈没见尹星柔。他拿起墙上的挂筒：“尹星柔，你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在这个房子的每个房间回荡, 不久之后，尹星柔回话了。 　　“醒了？下来吧, 我在地下室。” 　　陆修明背后的暗门缓缓开启, 楼梯两侧的灯亮了起来。 　　陆修明一头雾水, 小心翼翼扶着栏杆向下走。 　　地下室很敞亮, 尹星柔这家伙在地下室搞了个观景台，树根盘绕作装饰, 竟然还围堵了一处地下泉。 　　而这间地下室的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风格多变的画作。 　　尹星柔腰上围着油彩斑驳的帆布裙，见他来, 擦了擦手指上的颜料，指着旁边灶台上的小锅：“烹的温泉小鱼粥, 再等等就能出锅了。” 　　她弯下腰, 系好松散的鞋带, 拿过大树根旁的木锹, 道：“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动手挖了起来, 等挖了个浅坑后, 她扔掉木锹, 半跪在地上徒手挖了起来。 　　陆修明见她银发凌乱，有好几缕拖在泥土上，实在是看不下去, 就悄悄到她身后，将她的长发拢在手中，替她捏着。 　　尹星柔回眸，垂下霜雪似的眼睫，笑了笑。 　　她从土坑里挖出了一个瓷罐，拂开瓶口的湿泥，勾手让陆修明来闻。 　　陆修明耸了耸鼻子，好久之后，才嗅到淡淡的香味：“酒吗？” 　　“古法酿酒。”尹星柔说，“照着三号文明的书酿的，成功后就埋在了树下。三号文明里有记载，酒的主人成了婚，就应把酒挖出来喝掉。” 　　尹星柔捧着酒罐，抬了抬下巴，“取几个杯子来吧，随意挑。” 　　陆修明隔着柜子的玻璃，慢慢看她的收藏。各式各样的杯子都有，全是仿古的那种，看起来就很重。 　　“我推荐瓷杯。”尹星柔说道。 　　陆修明取出两盏杯上勾勒桃花的粉色瓷杯，放在桌上。 　　尹星柔倒上酒，盛好汤粥，脱去身上的罩衣，落座。 　　“开饭吧。” 　　陆修明问她：“你天天不睡觉的吗？” 　　“睡的。”尹星柔抿了口酒，兑了些蜂蜜。 　　“我怎从未见你睡过？”陆修明道。 　　“我若让你知道，岂不就危险了？”尹星柔话里有话。 　　“三句不忘占我便宜。”陆修明撇嘴。 　　尹星柔只是笑，她在吃饭时，也不停地在终端机上处理着军务。等陆修明吃好，她才道：“今日有两件事要同你说。” 　　“说吧。” 　　“每个校尉以上的军职人员，都需要负责一颗星球的文明复建。这规定是我下的，那便需我来做这个表率。” 　　“嗯。”陆修明道，“能理解，所以呢？” 　　“你有两个选择。”尹星柔道，“一是留在启明星区，每日接受治疗，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启明七星大体上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因为星际位置优越，帝国不会轻易来犯。” 　　“我选二。”陆修明作答完毕，捏起酒杯，舌头小心地卷了口尝了尝。 　　酒味很淡，但味道烈，刚入口蒸发的酒气就蛰到了喉咙。 　　“咳咳……”陆修明道，“这也太粗糙了些。” 　　“粗糙些才有味道。”尹星柔道，“以前人们没那么依赖高精尖技术，酿酒一家一个口味，都是凭心情凭运气凭天气和时间决定，喝的就是一个凑巧。” 　　她给陆修明倒了杯水，顷身亲手喂给他。 　　“所以呢，第二个选择是什么？”陆修明问。 　　“跟着我吃苦去。”尹星柔道，“我要去的星叫DR，博士星。就在荒漠带旁，空气稀薄，奴隶人口众多，并且从黑暗期开始就一直被一家贵族掌控着，我们一年前才拿下控制权，他们意识不太好，许多都认同帝国的阶级压迫，认为平等是对自己身份的亵渎，偏要被人压迫着，骑在头上，才觉得舒坦。可以说……非常危险。” 　　“也就是偏僻些，自然条件恶劣些，居民的意识落后些。”陆修明语气相当淡定，“挺好的，我的想法很简单，倒不是说偏要与你去一处，结婚了就必须跟着你走什么的……我主要是想踏踏实实的做些事情，好过在这种无事发生的美好世界吃闲饭。” 　　“不愧是千年难遇。”尹星柔笑容灿烂，“你可真是让人喜欢。”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修明道，“你去哪我去哪，去了也不能把我放在房子里囚着，我要做事。” 　　“你容易，棘手的是清河。”尹星柔卷了一支烟，点上，随着烟雾缓缓沁出来的，还有蜂蜜和薄荷的清新甜味。 　　她不仅要考虑陆修明的身体，还要考虑清河的身体。博士星地处偏远，基础设施陈旧，陆修明要去，那就必须带着清河，带着清河，那就必须带着清河的医疗团队，还要给他提供设备，提供实验室。 　　而清河那个人，要求繁多，比陆修明难伺候多了。喝的必须要红茶，还是稀少名贵的碎星红茶。吃的要给他配备专门的团队，按照他自己设定的菜谱，每天不重样的做。 　　而且清河身体也不行，又是个纯粹的脑力工作者，吸氧是常态。 　　“两个少爷。”尹星柔叹息。 　　陆修明：“你可别侮辱我，我要求可没他那么高。” 　　尹星柔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说道：“行吧，我寻空去同那个少爷说。” 　　“怕麻烦的话，远程也行……” 　　“那可是荒漠带附近，信号接收很差的。”尹星柔道，“那颗星的科技本就不大行，能达到远程医疗的条件，速度再快，起码也得一年。” 　　思来想去，尹星柔道：“今日下午我就同他说吧，暂且做好带着他，还有他那一大堆家当一期去吃苦搞建设的准备。” 　　陆修明：“实话说，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挺好的。” 　　不必进入孕期状态，也能让信息素平静下来，清河给他的治疗方案，第一疗程是为期五年的信息素干涉。这才刚开始不久，他的信息素就不再影响身体。 　　“医疗这种事，还是要听专业人士的话。”尹星柔道。 　　“第一件事就这样先定了，我同你说第二件事。”尹星柔手指捏着那根细长的烟，犹自沉郁了会儿，说道，“等会儿跟我去趟墓园。” 　　“墓园？去看望谁？” 　　“烈士。”尹星柔道。 　　陆修明见她这副表情，便问：“是有朋友在吗？” 　　“嗯。”尹星柔道，“很多朋友，小时候认识的人都在。” 　　“行。”陆修明点头，“应该见的，他们都是英雄。” 　　“……是。”尹星柔的表情很惆怅，她默默地抽完烟，把手递到陆修明眼前，“走吧。” 　　天枢南半球坐落着流浪星团最大的一座墓园。 　　尹星柔慢悠悠地驾驶着飒踏号的小飞行舱，在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抵达了墓园。 　　墓园有几个巡航兵看守着，见尹星柔来，直接将她带到了七号园林区。 　　尹星柔扶了下陆修明的腰，带着他飞行舱中跳下来，步行上山进七号园。 　　“那个是我小时候一起读书的朋友。”尹星柔道，“她特别漂亮，就算信息素不好闻，追她的人也能装满两艘舰。六年前建设三湾星时，死在帝国的扫荡弹下。” 　　“这个是我的家庭教师，教我虫族通用文字的。”尹星柔道，“连蝶的弟弟，他后来去做情报工作，被林金丢入搅拌机牺牲了……我们埋了他以前蜕皮的翅膀，立了个碑。” 　　“连蝶的弟弟……你的家庭老师？”陆修明问，“那连蝶现在多大年纪？” 　　“虫族跟我们不一样，只要还在生殖期，那就是壮年。”尹星柔道。 　　她带着陆修明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最边缘的矮方墓碑前。 　　感应到来人后，半透明的墓碑上，浮出烫金的一串字体，而后是这墓主人生前的影像。 　　尹时休，流浪星团烈士。 　　尹清沐，流浪星团烈士。 　　尹星柔席地坐了下来，蜷起长腿，点上烟，默不作声地抽了起来，盯着那碑上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陆修明给尹时休的碑鞠了个躬，视线落在旁边那个叫尹清沐的碑上。 　　“她是谁？你父亲的……” 　　“我妈。”尹星柔回答。 　　陆修明怔愣了好久：“对不起……我以为你母亲……” 　　他一直猜测，是尹星柔的母亲把自己的婚伴送给了帝皇，才导致尹星柔杀了她。 　　顿了顿，陆修明道：“我问过投琼，你母亲的死……” 　　“嗯，我干的。”尹星柔道。 　　“我以为……”陆修明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为她是个背叛者，对吧？”尹星柔说，“其实，不止你一个这么想。就连流浪星团，现在也有很多人，认为我母亲是星团最大的背叛者。” 　　“但她不是，对吧？”陆修明指着尹清沐的碑，碑上，这个女人笑得很淡，仿佛羞涩一样，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模样。 　　“她要是背叛者，她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尹星柔苦笑。 　　她咬着烟，拉着陆修明的衣袖站直了，对着父母的墓碑鞠躬，久久未起身。 　　“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陆修明轻声问道。 　　“可以。”尹星柔轻轻笑了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连最高机密都告诉你了。” 　　她指着尹时休的墓碑，说：“我爸因为身体原因，从未出席过中央星的舞会或是活动，都是我妈代他去，但有一次，他去了，就被帝皇看中了。” 　　尹星柔道：“帝皇找到我妈，开出了条件……很快，我妈就把我爸送给了帝皇。” 　　陆修明紧蹙着眉。 　　尹星柔道：“然后我杀了我妈……从旁观者视角来看，故事就是这样。” 　　“那，真实的呢？” 　　“真实的啊……”尹星柔呼出一口烟，眯起眼抬头，“我们尹家……满门忠烈。” 第36章 她没有哭 却泪流满面 　　第二纪元827年, 尹清沐带着尹时休出席了中央星的一次小小的活动。 　　启明七星情况特殊，从老家主起，就依靠着政治智慧, 获得了七星贵族的特权, 之后，启明七星便依靠着位置便利, 世外桃源般搞起了文明复苏，风气开放的改革。 　　尹清沐又是个做科研出身的, 加上资助流浪星团是启明人的老传统了, 她向来是不认同帝国那一套的。 　　那次出席活动, 她想, 不过是走个过场。 　　没想到，她只是短暂的放开了尹时休的手, 到隔壁餐桌取了盘点心，再转身时，尹时休就不见了。 　　宫廷的侍者腰弯着, 白手套恭恭敬敬请她随自己来。 　　“帝皇有话要与你说。” 　　尹清沐半懵半恐，跟着去了, 见到了帝皇。 　　那时, 帝皇还没有将自己改造为章鱼人, 空旷的会客厅中央, 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 开口道：“他声音很好听, 对吧？” 　　尹清沐不知他在说什么, 愣了好久，无法回答，茫然站着。 　　是在说尹时休吗？可她和尹时休从进场到用餐, 几乎没怎么说话，回想起来，刚刚尹时休戳了戳她，指着长桌上的餐点，小声说了句：“那块点心看起来会很好吃。” 　　她发誓，他的声音很轻，离他们远几步就不可能听到了。 　　“我是说，”帝皇缓缓走下来，一双眼睛是空洞无神的，“他与你在交`配时，声音很好听吧。” 　　尹清沐懵了。 　　“……时休……呢？”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归我了。”帝皇说道，“我想听他多叫几声。” 　　尹清沐逼自己冷静下来，摇头道：“陛下，他是我的婚伴，时休他也是启明真正的……” 　　“你现在是七星贵族？”帝皇敲着手指，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是你的Omega，我知道，Alpha对自己的Omega都有一种好玩的占有欲，我拿走，你的灵魂会被撕扯疼痛。这样，我补偿你……我要把你收为皇室成员，做我登记在册的孩子，你要几颗星？” 　　“他在哪？”尹清沐说，“我要见他。” 　　帝皇：“你生气了，看来你不同意这事，这就难办了，那你想让我如何处理此事呢？” 　　“我要见他。”尹清沐说，“你不能因为个人的意愿就……” 　　“好啊，我让你见他。”帝皇说，“我很喜欢Alpha一旦睡过，就对Omega放不下的表现。” 　　帝皇身后的大门缓缓打开，尹清沐看到了倒在地上，虚弱不已的尹时休。 　　“时休！”她跑过去，慌张中，最先涌现的本能，是脱下外套，将他扶起来，为他保暖。 　　沉默者畏寒，他身体一直不好。 　　一道光锁将尹清沐隔在门外，尹时休清醒了些，摇了摇头。 　　“时休……” 　　帝皇转过王座，开开心心道：“我只说让你见见他，可没说要让你碰他。快些选，是要自愿把你这个Omega送我，换个皇族身份在我身边侍奉，还是不同意，要我抢来，杀了你。” 　　帝皇低声道：“我可是真的会杀了你哦，来吧，Alpha，做出你的选择。” 　　尹时休道：“清沐，你我相识三十七年，还有了我们的孩子，今日，缘尽于此……我知你一直想要换一种生活……若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也就是现在了。帝皇恩赐，千载难逢……” 　　尹清沐红了眼：“时休，我……” 　　“你是怕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吗？”尹时休捂着胸口，靠在墙上，轻轻喘息着说，“和长老们商量也好，总之……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尹清沐的手指向前探着，似乎想摸一摸他的脸，听了他的话，她的眼神瞬间清明了，慢慢放下了手。 　　“陛下……”尹清沐垂着头，磕磕巴巴道，“我……并非启明七星的原家主，只是靠婚姻有了些话语权，时休他是半主之身，我将半主送给帝皇，如此大的事，我做不了主，需与长老们商议，甚至皇族身份，陛下赏赐，都需与长老们商量着分。” 　　帝皇：“你是何意，直说。” 　　“请帝皇给些时间，我要回去与长老们商量出个体面的方法。” 　　帝皇扬了扬手指，算是允了。 　　尹清沐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启明七星，知会七星决策层，并联系流浪星团。 　　她把情况同他们说了。 　　“时休是要不回来了。”她说，“是反，还是接受帝皇的赏赐，成为皇族，随意划分星际统治权，就看大家的意思了。” 　　他们吵了许久，并非所有人都要打，迅速妥协并劝她“曲线救尹时休”的声音不在少数。 　　彼时，十六岁的尹星柔含泪掀了桌子，与一些誓死要跟帝皇拼到底的人离开了会场。 　　“星柔啊，你别不懂事，帝皇他毕竟是近神的存在，你说反，你怎么个反法？难不成，和流浪星团一样，弃了启明，也一起去流浪？”一个相熟的远亲劝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跟你这位大姐姐不同。星柔，咱们说的不是不让反，我们启明资助了流浪星团这么久，本质是要干什么，咱们都清楚，可不就是反帝国的。反可以啊，年轻人要有魄力，但叔叔是觉得，你不能为了你父亲，就说要坚决跟人家拼到底，你父亲是救不回来了，要认命，那帝皇不是赏了咱们皇族身份吗？行册封礼时，你去看看，万一帝皇对你父亲，对咱们都好，指不定你就想通了……” 　　这些话都没能劝回尹星柔。 　　她抽出刀，在一片劝说和惊呼中，抵着尹清沐的咽喉：“说话，告诉我，你真的要接受帝皇的赏赐？！” 　　尹清沐重重点了头：“是，你父亲回不来了，反抗毫无意义。星柔，我也不愿你受苦，既然我们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那接受帝皇的恩赐，是最快的途径……” 　　“星柔，算了算了，那是你母亲……”一些人劝着。 　　“我没她这样的母亲。”尹星柔甩开刀，泪在眼眶边打转，“尹清沐，分家吧。从此你去要你的荣华富贵，我走我的苦路子，我不屑与你为伍。” 　　她问道：“谁愿与我一起。” 　　好多人站了出来。 　　“从此以后，我不再有家。”尹星柔道，“我们走，不如彻底舍了这七星继承者的身份，不再遮遮掩掩，到流浪星团去，与帝国斗争到底……尹清沐，我死都不会妥协半分，你便等着看，这个帝国，我定将它粉碎！” 　　许多年轻人，曾经的精英骨干，跟着尹星柔离开了。 　　尹清沐闭上眼，一声长叹，苦涩的轻笑。 　　良久，她睁开眼，环顾着留下来的人：“那么各位，我们做好准备，一同到中央星，接受帝皇的封赏吧。” 　　公元827年夏月，帝皇向全星际公布了他抢来的沉默者皇妃。尹清沐率领七艘舰队，前往中央星接受封赏。 　　途径天堂吻，早已埋伏好的流浪星团杀出，将七艘舰队炸了个粉碎。 　　尹清沐所在的主舰，根本没有还击，静悄悄的就被炸毁。 　　尹星柔接通中央星，宣布了自己弑主并加入了流浪星团，发誓要让帝皇走向灭亡。 　　切断通讯后，尹星柔将自己一个人锁在狭小无光的隔音间，点开了投琼于十六日前，收到的讯息。 　　来自她的母亲。 　　“星柔，启明改革百年，火种已遍布七星，但仍有意志不坚定的投机之人，将我辈的革命事业当作名利场，企图浑水摸鱼。你父亲与我，不久将离开你，我并不担心你的信念和意志，但做父母的，都想在临别之际，将最好的的留给你。” 　　“虽是临危草率做出的计划，可毕竟是我答应送走你的父亲，我心碎万分，已无独活下去的意愿。但我绝不会死得毫无意义，星柔，我将为你带走那些革命队伍中的墙头草，为你，为我们流浪星团净化队伍，请你带着那些意志信仰坚定的骨干到流浪星团去吧，那些都会是你将来可以信任，交付革命事业的战友。我与你父亲明白，胜利必会属于我们。” 　　“自由意志永不会死，星火永不灭。”尹清沐道，“祝你顺利，女儿……我们爱你。” 　　827年，启明七星贵族之主尹清沐极其拥护者，共七百六十三人去世，死无全尸。 　　隔天，尹时休在册封宴上第一次行刺帝皇，失败而亡。 　　这是他的第一次丧生。 　　苏醒过来后，帝皇握住他的手腕，笑着说：“你知道吗？你每次濒死时，身体就会该死的香甜……而我用这副身体，最喜欢你濒死时爆发出的味道。” 　　“你可以每次都试着杀我，不必手软。”帝皇道，“因为我已经打算让你每一夜，都死在我的床上。” 　　尹时休的目光有坚定有愤怒，却没有半分慌张。 　　827年冬月，尹星柔收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通密讯。 　　“这是我能记得的第六十七次……”尹时休道，“接下来，我会进行咽喉实验，如果不久后，你收到消息，我死透了，那便是好消息。” 　　三日后，尹时休宣告死亡。 　　收到情报队员发来的确认消息后，尹星柔平静地向流浪星团军总部传达了重要情报：帝皇的能力，是有次数限制的，他不会一直无限的用下去。以及，把小小的金属极针卡入咽喉，便会在帝皇能力发动的刹那瞬死，快速消耗他的次数。 　　敬礼，转身。 　　回到飒踏号，尹星柔蹲在地上，捂着眼睛。 　　她没哭，却泪流满面。 第37章 你以为呢？ 你这是逼她学医呀，绿茶茶…… 　　尹星柔说起往事, 很是平静。陆修明看着身旁声音冷静色甚至没有情绪起伏的尹星柔，内心想，他必须要安慰身边的尹星柔。 　　他该怎么安慰她, 才能让她知道, 自己真的很敬佩她的父母，她, 还有那些反帝国的战士们呢？ 　　陆修明抓住了她的衣袖。 　　尹星柔：“不必苦恼该如何安慰我。” 　　“也不只是安慰你……我不敢说我是理解你的，但我想说的是, 我与你都不会辜负你父母, 还有之前, 之后, 那些像你父母的人们，尹星柔, 我不是希望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结果是好的，而你会活着, 看到我们胜利的那一刻，你不会错过, 也无遗憾。” 　　尹星柔平静的银色瞳孔终于颤动了, 半晌才平复, 转头笑看着陆修明。 　　“小陆。”她说, “你说错了, 其实我很需要安慰。” 　　“我刚刚那不算吗？”陆修明有了个熟悉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 他就被调戏了。 　　尹星柔一把搂过他的腰，轻轻亲了上去：“这种才算。” 　　她松开了手，笑等他的反应, 陆修明轻笑一声，很是不屑。 　　他主动凑上前吻了尹星柔。 　　“要安慰就好好安慰。”他说。 　　尹星柔大吃一惊，回过神，自己已经紧紧搂着他，吻了好久。 　　“好好安慰是怎么个好法？”尹星柔捏着他的一缕长发，在他耳边戏谑道，“若是要好好安慰，这些就不作数了，总要再深入些才算好……” 　　“正经人！你干嘛的正经人？”清阳大声喊。 　　尹星柔揽着陆修明的肩膀一起转身，见清阳手捧着花，都快笑出声了。陆修明一眼看见了跟在清阳身后阴着脸的清河。 　　清河的小轮椅加快了速度，猛地冲到了尹星柔身前，拿手中黑蛇抽了她一下。 　　“混蛋，不遵医嘱那你另请高明吧！” 　　“恰巧有事要同你说。”尹星柔捉住黑蛇，又扔了回去，“墓园口等你。” 　　尹星柔带着陆修明告辞。 　　清阳扫了墓，鞠了一躬，回头对清河道：“你还没死心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清河声音阴沉的可怕。 　　“你也该学着站起来了，谁愿意跟一个不正常的人共事？”清阳说，“另外，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能停就停吧。” 　　“不必你管。”清河说，“我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一个个的全都不领情！” 　　“后代的问题，我俩无所谓。”清阳道，“再者说，让孩子出生在黑暗时期，会拖革命后腿。我现在能意志坚定向前行，是因为没有威胁到我的心头肉，我跟连蝶都算孑然一身……真要有孩子了，那就有了致命的软肋。” 　　“不识好歹。”清河扔下这句话就走。 　　清阳道：“我说真的，你别再让人给我捎什么奇奇怪怪的药了。” 　　清河头也不回，低声道：“那你就给那个大扑棱蛾子下空蛋下到死吧！” 　　清阳耳朵好使，嘀咕他：“说话难听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清河本就生气，见尹星柔独自靠在门外吊儿郎当地等他，更是生气，等尹星柔张口就来，要他一起跟过去把实验基地搬到博士星，清河气不打一处来。 　　他拍着轮椅，差点要把这钢筋铁骨的轮椅拍散架。 　　“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你说要去，我就一定要去？我就偏不去！” 　　“去呗，我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就必须把博士星建设好。建设团队由我自己挑，那可不得挑好的？清河你是什么，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去建功立业，岂能不带你？” 　　“少说漂亮话。”清河消了气，语气都柔软了下来，“我要是去了，你那个Omega怎么办？” 　　“不会让你闲着的。”尹星柔笑着说，“他跟我一起去。” 　　清河愣了好久，这才明白过来，一开始尹星柔要他去博士星开荒吃土，就是要他去给陆修明兜底，做那个Omega的专属医生。 　　“好啊尹星柔，好，好啊！”清河牙咬得吱吱响，黑蛇甩开，变成了一把狙。看他那个表情，是恨不得要打上一梭子，把尹星柔给打成筛子。 　　尹星柔：“你不是做了个好几年的治疗规划吗？我们又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就麻烦你这边拿出点救死扶伤的大义……” 　　“你去开荒，去送死，你带上他？！”清河用枪指着她。 　　尹星柔笑：“我可是赞成Omega都去工作，也去做建设，总不能把他们束缚在家里。只要有用，就发光发热……” 　　“发`骚吧！”清河气到发抖。 　　“你跟我说话，用词你随意，反正我习惯了。”尹星柔嘴角沉了几分，“但你别嘴毒到他身上。建功立业，人人有份，他既然有这份心，我定然会给他机会。清河，你应该理解才是……” 　　“Omega在那种处处危险的荒星，只会把你往坑里带！”清河道，“我直说了吧尹星柔，你与他结婚，是走得最错的一步！” 　　陆修明年纪小，公布婚讯后，其实是对尹星柔有负面的影响。流浪星团强调了多年的思想、身体双重成熟婚姻，尹星柔也是这一政策的积极拥护者，可她却与一个刚刚过分化期的Omega结了婚。 　　流浪星团内部，已有不少的声音质疑她，还有讽刺她的。 　　“什么鼓励非传统婚姻结合，说得好听，其实A还是喜欢年轻貌美的O。” 　　“你至少应该找一个……”清河激动的咳嗽了几声，捶打着轮椅说道，“一个有军衔有文化有内涵的战士，最好他是个非O，可陆修明呢？传统的不能再传统的守旧贵族奴隶主家的儿子，头脑空空，矫揉造作，空长着一张脸……” 　　“你有完没完？”尹星柔喝止了他，“谁矫揉造作？你可别逗我笑。” 　　“他不就是因为是沉默者吗？！”清河摔了黑蛇，“归根结底，你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好看的，有几分你父亲气质的沉默者，才多看他几眼吗？又何必要装作情深相爱，要与他缠缠绵绵，连去做事业都要带着他？！三号文明那些被妖姬祸了国的君主们，就没给你长半点教训吗？” 　　清阳慢悠悠出来，柔声细语道：“吵什么呢？” 　　清河瞥了他一眼，嗅出他味道的变化，又看他手指微微颤抖，立刻指着飞行器道：“不关你事，站不住就滚走生蛋去！” 　　清阳叹了口气，拍了拍尹星柔的肩膀，说道：“挺住，这是场恶战。” 　　尹星柔苦着脸道：“是，比帝皇都难攻克，我可真怕了他。” 　　清阳走进飞行器，见陆修明浑身是汗，白着脸靠在盥洗台前，正弯着腰呕吐，看他痛苦的样子，似要把身体内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却又都吐不出。 　　清阳拍着他的背，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恶心……头昏。”陆修明说。 　　“这倒不慌，总之是有医生在的。不过你得等等，医生正跟尹星柔吵着呢，估计不会太快结束。” 　　清阳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室：“你不用吧？” 　　陆修明摇摇头。 　　清阳笑眯眯道：“那我借用一下。” 　　他走进休息室，锁好门，解开了衣扣，将腿搭高了。 　　智能垃圾处理管家高举着垃圾桶，从角落里飞驰而来，等在他腿下。 　　清阳闭上眼，轻轻痛吟了起来，他的手猛然抓紧了，青筋突起，一阵痉挛过后，一枚光洁的卵滑落，摔在垃圾桶内，裂开了。 　　粘液仍黏连着，清阳看了眼垃圾桶里软绵绵裂开的卵，见它缓缓流淌出蓝色的稠液，痛苦地闭上了眼。 　　终端机响了几声，传来连蝶的问候。 　　她用的是虫族的语言，问他是不是到时间了。 　　清阳也用流利的虫族语言回复她，已经结束了。 　　“老样子，什么都没。” 　　虫族繁育力很强劲，每次的交缠，必会在他体内植入种子，十天内，这些种子如果没能成活，就必须从身体内排出。 　　垃圾处理管家举着桶，打开焚烧系统，将桶内的卵倒入了焚烧炉。 　　清阳叠好手帕，擦了汗，收拾好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已经恢复如初，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谢谢，我用好了……”清阳微笑着。 　　陆修明昏在地上，额角磕破了，脑后早已蜿蜒汇成了一汪血。 　　清阳托起他的头，他的蝴蝶AI闪动着翅膀，给陆修明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并通知了门外还在吵的二位。 　　“别吵了，他昏了。”清阳道。 　　尹星柔冲回来，抱起了陆修明，扫描他的伤势。 　　清河的轮椅将她挤开：“手撒开，你又不懂，你跑前面有何用？” 　　尹星柔一震，手紧紧握着。 　　“清阳，怎么回事，你不是和他……”话说到一半，看到清阳微笑着沉默，尹星柔停住了，“……抱歉。” 　　清河诊断完毕，将数据保存好，说道：“自己抽自己嘴巴吧，尹上将，我说过什么？不能有亲密接触，你会干扰到他的信息素。” 　　“所以……还是信息素波动吗？”尹星柔低声道。 　　清河阴阳怪气道：“不然你以为呢？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不听话，就是不听！医生的话全当耳旁风！” 　　尹星柔别开脸，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不想再这么被动无措下去了。 　　她想要掌控一切……必须。 　　尹星柔暗暗下了决心，她要学医，她不能再这么依赖清河了，以后总要有清河不方便到场的时候，寄希望于别人，不如把所有的希望都捏在自己手里。 　　尹星柔垂眼看着昏迷的陆修明，轻声道：“……真是个麻烦。” 第38章 信息素相斥？ 有心无力 　　深夜三点, 尹星柔还在修复投琼，终端机处理着不停挤进来的各种公务，需要说话时, 尹星柔就会张开隔音罩回复。 　　“半个月后, 我会带着第一批核心纵队到博士星去，做攻坚先锋。”尹星柔道, “准备得差不多了。” 　　她回复完，收了隔音罩, 一只白皙秀美的手搭在了她的腿上。 　　不知何时, 陆修明从床的那一侧, 一点点的滚到了她身边, 还将手搭在了她腿上，舒服地找了个位置。 　　尹星柔笑了起来, 向后仰了些，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黑发。 　　刚刚还一脸惬意熟睡的陆修明，立刻皱起了眉头, 整个人缩成一团，下意识地远离了她。 　　尹星柔当场僵愣, 想起清河的话。 　　“时至今日, 我也不瞒你了。你俩的信息素不相容, 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早该通过平时的相处感受到了吧？” 　　尹星柔蜷起手指, 转过身去, 继续修理投琼。 　　陆修明在睡梦中咳了几声, 体内不安稳的信息素惊醒了他，他睁开眼，带着浓浓的睡意问尹星柔：“你是有不睡觉的秘诀吗？” 　　“干大事的人都是精力充沛的。”尹星柔没看他, 埋头给投琼整理线路。 　　陆修明爬起来，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沉默地观察了会儿。 　　尹星柔背僵直了些，问他：“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我一直想问，他的数据处理载体在哪？” 　　尹星柔指了指地下：“天枢星老房子的地下防爆洞，有个大规格的处理器。” 　　陆修明问：“那台处理器可以工作多久？” 　　“几百年是可以的。” 　　陆修明就想，不止几百年，投琼可是撑了上千年，看样子，那台处理器是个超级计算体。 　　“总之，只要天枢星不消失，投琼就不会死。”尹星柔稍稍转过头，笑着说，“所以，你也别太愧疚，当时那种情况，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我拼命保护的那张脸呢？你不要了吗？”陆修明问。 　　尹星柔现在正在制作的投琼面部，已经不是佛脸了，而是一张和千年后的校长投琼有几分相似的脸。 　　“嗯。”尹星柔点开终端机，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我把它收起来，挂在飒踏号的保存仓里了。” 　　每一个军舰都有一个小保存舱，常规的爆`炸程度，保存舱大概率是会保存下来，成为宇宙漂浮垃圾，直到被专属的垃圾回收车回收，解锁，再放在地下黑市拍卖。 　　这也就连带着出现了一种新职业，叫拾荒人。他们很多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没什么信仰和立场，专门蹲守战场，和双方的军队争夺保存舱资源。开出价值高的保存舱，就会公开叫卖，坐地要价，一般要的也都是军火。 　　所以久而久之，这些拾荒人也形成了小规模的漂流武装。 　　“我打算给投琼做个新面。”尹星柔说道，“婚前婚后总要有个区别。婚前，我这个AI的脸是父亲送的，婚后，AI的脸，应该由婚伴来送，你赞同吗？” 　　陆修明笑了笑：“你要我给他捏脸？” 　　“嗯，基础模型我搭建好了，具体的面部数据就看你了。” 　　陆修明轻声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那这样，你给我一点权限，我不仅捏脸，我还赠送他几个格斗功能。” 　　“也对。”尹星柔道，“你上次的遭遇提醒了我。如果是在落后的星球地面作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法应付小范围内的打打杀杀，不如做成格斗模式更实用。” 　　陆修明勾了勾手指，接过尹星柔递来的还残留着她手心温度的工具，做起了改装。 　　“你别停啊。”陆修明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做我的，你做你的。” 　　“不……我是想，你撑得住吗？”尹星柔问。 　　“你这话问的，我若多心，那便还是不正经。”陆修明调侃道，“撑得住？我自然可以。” 　　“别勉强自己。”尹星柔道，“我的精神数据一直居高不下，睡眠少是必然，也不会累，你不一样……你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让身体不疲惫，否则你撑不下去。” 　　“不碍事。”陆修明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你这句诗用得不错！”尹星柔眼前一亮。 　　这就说明，陆修明并没有敷衍自己，她喜欢的东西，他也感兴趣，有在认真地学。 　　陆修明做了不到一半的功能，便已困得睁不开眼。 　　他向身旁一歪，倒在尹星柔的怀里，睡着了。 　　尹星柔举起手，银霜似的瞳孔盯着他。 　　“陆修明。” 　　“……嗯。”好久，他才慢悠悠应了一声。 　　“你离我这么近，会不好受的吧。” 　　“……还行。”他说，“我没觉得难受。” 　　“不疼吗？”尹星柔惊讶。 　　“疼。”陆修明睁开眼，“但不是难受。” 　　尹星柔迷惑了：“那是什么？清河说，我们的信息素不搭，是互斥的。” 　　“是吗？”陆修明仔细回想了自己的信息素感受，摇头道，“我没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信息素，很好闻，每次闻到，都能感受到心跳。” 　　“真的？” 　　“嗯，你很有魅力，上将。”他微微勾唇，笑着。 　　“那你说的疼，是哪里疼？”尹星柔的手指慢慢梳理着他的头发。 　　“……下面。”陆修明大胆坦白，“从下面到上面，沿着脊椎这条线，有时候碰到你，或者闻到你的味道，就会疼，疼得很深，很靠内。” 　　尹星柔深锁着眉，绕着他头发的手指停滞了。 　　“这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陆修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讲，“我们学过生理课，十二三岁的时候，学校就会详细教，《认识我们的身体》，里面就说过，ABO属类人的信息素囊附着在子宫内，连着生殖系统，周围的神经系统很发达……由脊椎一线，延伸至脖子根，细细密密的神经包裹着信息素腺体，往下是子宫，往上就是后颈部位皮下的腺体。” 　　“说来说去，还是信息素的问题。” 　　“应该是。”陆修明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汪汪道，“信息素很混乱……好像既依赖你，想让你接纳全部，又排斥你。” 　　“清河说过，你依赖我的假象，是由Omega对首个Alpha的本能导致的，但从本质来看，我们的信息素还是互斥的。” 　　“好……看起来我们终究是怨偶，要离婚的命。”陆修明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尹星柔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头上，微微叹了口气。 　　她张开隔音罩，给一个关系一直不太好的医生发了封音信。 　　这医生是她刚到流浪星团时，高层给她配备的医生，是个女Beta，年纪有些大，为人古板，冷冰冰的，从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这医生并不喜欢她。 　　而且这个医生的医疗理念与她的理想不合。 　　这个医生主张对信息素不加干涉，完全顺从天性。A就干A的事，O就干O的事，信息素热潮来了就找人啪，或者标记，不必搞什么去信息素化，去野兽化。 　　“我们本来就是ABO属类人，不是人！野兽就野兽，承认自己是野兽有什么好羞耻的？只要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信息素充其量也只是天性的问题。” 　　尹星柔自然不赞同这些，星团这些年上上下下都在搞去信息化运动，大力支持以清河为代表的去信息素化医学专家的实验，而且现在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于是，不久之后，尹星柔就以出征带医生影响她的作战士气为由，让星团调走了这个医生。 　　而今，她不得不为了陆修明，厚着脸皮询问这位医生有何高见。 　　她想至少学些基础医学，了解信息素相关的知识，帮上陆修明的忙。 　　她以为这封信，那位医生并不会回，却没想到二十分钟后，医生亲自发来了一段音频。 　　“我是重默，我很高兴你能主动来询问信息素相关的知识。”医生说道，“信息素的问题，我也一直在研究。我的观点没变，过多的干预，风险太大，有很多不可控因素，尤其对沉默者而言，未知领域更多，顺其自然才是最佳的治疗方案。” 　　“我知道，一定是清河的治疗方案让你的沉默者更加糟糕，所以你才会来问我，我不会对你有偏见，关于信息素这方面的知识，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毫无保留告诉你，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回心转意，重新考虑启用我的方案——立刻停止信息素过度干预政策。” 　　“老师，政策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尹星柔回复她，“你还是先推荐些用得上的信息素知识库给我吧。” 　　“去看德克在第二纪元315年发表的信息素猜想一文，接着去看西能的Omega信息素医学基础概论。” 　　见她是真心实意在推荐知识库，尹星柔松了口气：“多谢。” 　　“遇到难题可以问我。”重默说道，“想来你肯定不希望刺激到清河。关于清河这个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旁观者清。清河加入信息素干预计划，完全不是为公，他有自己的私心。清河这人是我的朋友带出来的徒弟，我比你清楚他在医学上的偏执……你最好停掉他的治疗方案，不管他给了你什么样的建议。” 　　这要是以前，尹星柔早一笑而过，认为这是重默对清河的偏见。但如今，因为有了陆修明，尹星柔也隐约察觉出了清河的不对劲之处。 　　他的疯，好似跟自己的疯不大一样。 　　清河分明是要疯得更迷幻些，尤其昨天，他仿佛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方式，蛮不讲理，极其偏执。 　　之前因为是好友，尹星柔也没在意过。而且之前，清河好像也没这么的……阴晴不定？ 　　尹星柔思索了许久，回复了重默三个字：“会考虑。” 第39章 废话不多说 接着来！ 　　陆修明给投琼建了一张接近校长模样的脸。尹星柔问他：“为什么是这样的脸？” 　　陆修明言简意赅：“这张脸看起来有钱。” 　　尹星柔道：“先锋队明日启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一起和先锋队第一批到。二，跟清河一起。我推荐你跟他一起, 他要准备仪器和人员队伍, 会晚半个月出发。” 　　“为什么推荐我跟清河一起？” 　　“跟医生组队不会吃亏。而且晚半个月，我那边条件会稍微好些。” 　　“不行, 我就偏要跟先锋队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能有多苦。”陆修明脾气上来, 毫不犹豫选了一。 　　尹星柔笑了起来, 拍着他的脑袋：“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第二日天微亮, 尹星柔整队向博士星出发。 　　她将陆修明安排进了后勤支援队, 信息通讯方向。这个支援队中都是通讯方面的精兵，尹星柔带陆修明见他们时, 根据他们的规定，让陆修明证明了自己是有能力留下的。 　　“举贤不避亲……我是说，我从客观角度出发, 推荐他留在你们信息处理纵队做协理工作，他能帮上你们。” 　　“即便是上将推荐, 我们也需要对他进行考核。”信息处理纵队的队长说道, “考核期三天, 由纵队全体成员打分, 如果不合格, 在落地之后, 我会把他送回去。” 　　“有劳。”尹星柔松开了陆修明的胳膊, 敬了个礼离开。 　　纵队的队长伸出手：“你好，我是队长乔木。” 　　信息处理纵队的成员，几乎都是Beta, 只有三个Alpha和一个Omega。 　　“我们听说过左骑星当时的地面信号入侵战，但是否真由你来完成，还待考察。” 　　“我明白。”陆修明说，“我这么说吧，如果这三天，我没有帮上你们，那不必你为难，我自会离开。我来，就是要帮你们做地面攻坚战的。” 　　三日后，先锋舰队抵达博士星附近，陆修明的技术考核通过，尹星柔甚至没见到他人，因为乔木不舍得让他把时间浪费到其他方面。 　　陆修明的考核结果非常漂亮，他入侵了尹星柔的主舰通讯线路，“通知”了尹星柔自己考核成功的消息。 　　“看出来了。”尹星柔说，“满分。” 　　“这次不必坐牢吧？”陆修明说道。 　　“想多了。”尹星柔笑了笑，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她的第一副舰何维指挥官收到信号，中断了陆修明的入侵信号，进行技术修复。 　　另一个副舰长刀锋龇牙笑：“上将捡到宝了。” 　　“运气好，没办法。”尹星柔说道。 　　何维一边加固网盾，一边担忧道：“舰长，把陆修明扔在信息处理纵队行吗？我不是质疑他技术，他技术是真的过硬，但他壳子脆啊……” 　　信息处理纵队落地后，是需要深入地表进行攻坚战的，可谓是建设的奠基人，需要迎接第一波恶战。 　　只有信息处理纵队建设起流浪星团的专属网络大媒体后，文化复苏计划才能推行。 　　尹星柔沉默了片刻，说不担心是假的，陆修明哪里都好，就是皮脆。 　　刀锋道：“硬仗不必他去打。只要我成功完成任务，信息纵队就绝对安全。” 　　刀锋落地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拿下情报人员传送来的博士星名单上，最权威的几个服务贵族和帝国的主流媒体平台。 　　尹星柔点燃蜜烟，深深吐出一口，说道：“他肯定行的，他不会掉链子。” 　　她了解陆修明，他即便是信息素发作，也会硬扛着把任务完成，直到倒下。 　　第一先锋队落地，刀锋第一个攻占的就是北半球实力最强大的国家，权威的信息媒体中心大楼。 　　没有了贵族之后，博士星进行了分权管制，分化为了一百零七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但财富和权力最集中的，还是在北半球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布尔国，国家的权力高层，都是昔日贵族培养起来的大奴隶。 　　一开始，流浪星团拿下博士星控制权后，派遣了几千个精英接管各国财务政治和军事，但很快，被暗杀的，被刺杀的，被权力腐蚀的……布尔和几个政治较复杂的国家高层再次被清洗，实际上的权力仍然落在了曾经的大奴隶手中。 　　虽然没有了贵族，虽然服从流浪星团的管控，可实际上，博士星没有任何本质的改变。 　　这次，尹星柔带队，就是要深入博士星，进行占领地的权力“消化”，从根本上拿下这颗星。 　　十分钟后，刀锋突破了中心大楼，返回信号，请后勤全员做准备。 　　陆修明所在的信息处理纵队也已经做好出舱准备，候命。 　　他出舱前，投琼捧着那张半面玫瑰隔离罩来了。 　　“主人说，我跟它，都归你。”投琼道。 　　陆修明掰过投琼的脑袋，左右端详着他的脸。面部材料是仿人的柔软透气材料，有细小的毛孔，和真人脸几乎一样。但这种材料使用寿命不长，没有之前投琼用的硬肤质佛面保质期长。 　　“好看吗？”投琼问。 　　陆修明盯着这张与校长相似度达到七成的脸，面无表情道：“看了让人肃然起敬。” 　　“经过分析，你的眼神似乎在说——一言难尽。” 　　陆修明轻笑了一声，回答了他一句：“不，是谢谢。” 　　谢谢你把孤苦无依的我养大。 　　陆修明又轻轻给了投琼的肩膀一拳，说道：“以及，讨厌。” 　　不经我的同意，就将我送回第二纪元，不过……陆修明笑了笑。 　　这时，信息处理纵队收到指令，刀锋带领的冲锋小队已经拿下博士星最大的帝国媒体中心大楼，舱门即将开启，接下来就由信息处理纵队接手。 　　陆修明戴上那半面玫瑰面具，漆黑的眼睛中，是明亮清澈的笑意。 　　……不过，他不讨厌这鲜活的日子。 　　若是在第三纪元，他会平静有无趣地渡过一生，哪能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向往着如此刺激却有意义的生活。 　　“信息处理纵队，听我命令。”乔木的声音通过挂在耳边的银色传导器钻入耳朵，“自由意志不死，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目标，将流浪星团的声音，推广到博士星各地！” 　　同事们精神振奋，穿戴着轻武装，跳出飞行舱。 　　投琼听到，陆修明小小地说了声：“我见识过的幸福安宁，会让你们也看到的。” 　　我，就是希望。 　　陆修明提着仪器，跳出飞行舱，跟在同事后面，冲进大楼。 　　中心大楼还在播放着帝皇签发的全星际通缉令，超A级通缉犯，陆修明，超A级通缉犯尹星柔，超A级通缉犯，尹清阳，A级通缉犯卡萨拉塔·连蝶…… 　　乔木踢开主控室，简单查了室内设备后，连接上星团标志的机器，切断画面的同时，扭头对陆修明说：“厉害了，你现在是通缉榜第一。” 　　“我的荣幸。”陆修明破解着主控器的密匙。 　　排爆小队在四周巡逻排查炸`弹，表情谨慎。 　　“第一站，顺利。”乔木把画面转接到了尹星柔的主舰内，敲下最后一个键，说道，“先让博士星GDP第一大国的人，接受一下尹上将的洗脑……” 　　尹星柔的半身影像出现在这个国家的所有屏幕上。 　　她神情自信，微笑着进行了博士星通用语言的演说。 　　乔木欣赏着尹星柔的讲话，与队友们闲聊。 　　“博士星我们虽然拿下了控制权，宣判了主贵族的罪行，但星团的平等观念始终推展不顺利。” 　　“因为什么？”陆修明问。 　　“因为贵族并非是指一个人，它是指一群人。经过数百年的洗脑，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这里人人都有‘贵族’之心，尊卑深入人心。” 　　“所以要搞教育啊！第一步，彻底拿下博士星的媒体，控制住咽喉和话语权，下一步进行教育的全面洗牌，推行星团教材，监管书籍流通。”一个同事说道。 　　“其实还有个原因……”乔木道，“你知道大奴隶制吗？就是博士星的这个贵族发明的，他效仿中央星，把自己的家臣进行细化分封，成为大奴隶的人俨然是这个地方的小贵族，一个大贵族倒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小贵族……你要革他的命，剥夺他的家产，剥夺他作威作福的权力，他们怎么肯？” 　　“他们的武装力量如何？”陆修明一针见血，问出了关键。 　　乔木耸肩：“星际作战他们是颗菜，但地面作战……战力和主场作战优势，就很棘手了，但这是上将该头疼的问题。” 　　陆修明怔了怔，说道：“不，每一个人都应该参与到这场革命中来，每一个人都应该说出自己所想，不能把问题扔给特定的人，因为革命是大家的革命。” 　　革命果实，也是大家的革命果实。 　　人人能享，人人都应贡献智慧策略。 　　尹星柔发表完新文化改革宣言，中心大楼便捕捉到了反攻来的通讯讯号。 　　陆修明略感震惊，千钧一发之际，成功拦截。 　　“是什么？”乔木问道。 　　“是一封邀请函。”陆修明扫了一眼后，让投琼转述给尹星柔。 　　——贵客来Dr星，阵仗着实有些大了，我们备了盛大的舞会，于后日在北半球布尔国首都举行，还请务必赏脸。 　　Dr星联合代表总统，夏启里敬上。 　　“他们的技术竟然也不差……”陆修明喃喃着。 　　“当然，他们身边也有许多人才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咱们上将用过的，不容……不容……” 　　陆修明：“不容小觑。” 　　“对！”乔木点头。 　　“这封邀请函什么意思？是有什么阴谋吗？”陆修明道。 　　“情报部门会弄明白的。”乔木说，“我们肯定不会去，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我们这次来，就从没想过要与他们坐在谈判桌旁分权力。” 　　“说的也是。”陆修明道，“干就完了。” 第40章 第一次刺杀 男主开启被刺杀命…… 　　三天时间, 流浪星团完全接管了博士星的六成主流通信，并重新改组交易，另起一班领导团队, 利用科技便利快速推行新教材。 　　收效很大, 那些昔日的大奴隶们用的方法依然是武装威胁和罢工威胁，老狐狸们已经三日没正面回应过了。 　　尹星柔也不着急, 他们不敢正面来问，先锋计划就继续全面推行。 　　“这群怂人。”刀锋缝合好手上的手臂, 说道, “他们以为他们这些领导层罢工能威胁到谁？” 　　“小心为上。”尹星柔倒了杯红茶, 慢慢品着, “这群混蛋都很阴毒，注意提防, 明着来不敢，暗地里手段多着呢。” 　　“没见过光的大脑，就会这些发霉的路子！”刀锋呸了一声。 　　何维负责教材战, 工作开展已经相当顺畅了。 　　第四日，尹星柔与博士星的星团情报组织成员骨干秘密会面, 会面结束后, 就立刻与清阳联系, 请求他派遣几个情报精英来授课。 　　“不专业吗？” 　　“嗯, 相当。”尹星柔道, “他们还没找到方向, 博士星的政治高层, 他们都没有渗透进去，无法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资料。” 　　清阳问：“现在那些高层什么反应？” 　　“全在别墅里窝着吃香的喝辣的。” 　　“要小心了。”清阳说道，“先找到他们的主脑人物, 进行切断，让他们断开联系，逐一突破。现在就需要行动了，拖久了，我怕你的兵力就要陷入被动了。” 　　“我也正有此打算。”尹星柔道。 　　通话结束后，尹星柔用五秒的时间，查看了投琼的状态，终端机显示，投琼依然处在比较平静安全的环境内，这几日没有一次波动预警。 　　也就是说，陆修明很安全。 　　尹星柔来不及打听陆修明的详细情况，她只是扫了一眼信息处理纵队这四日的行动路线和任务完成情况后，就将精力投入到了另外的工作中去。 　　陆修明搭乘飞行器，跟着副队长到西海岸进行攻坚。 　　“这个国家，这次要率先接管的就不是首都了，是它的第一大城市经济中心。”副队长交待， 　　“给我们开道的是刀锋副舰长亲派的冲锋二队，刚刚已经收到消息，这个国家的通讯总长非常配合工作，冲锋二队顺利完成了攻占任务，就等我们去了。” 　　陆修明：“那就快点。” 　　飞行器落在了楼顶，通讯总长热情来接，身后跟着两个冲锋二队的战士。 　　“我们接下来是要怎么配合大家？”通讯总长问道。 　　他态度非常好，一边带他们到主控房，一边说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我从小就受流浪星团的影响长大，我父母影响了我……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也跟其他人一样，上头的主人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他出身还算好，中层奴隶，允许读技能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干通讯业，渐渐的积累了工龄，获得了一定的领导权。 　　“然后你们流浪星团就来了，我真的好崇拜啊！”他说，“听说流浪星团降临，还公开杀了贵族主，我心情非常的振奋，那天电台的领导压着这则新闻不让报道，是我带领着大家冲进他的办公室，杀了贵族拥护者，成功将贵族被杀的消息播放了出去。” 　　副队长道：“那你算觉悟高的行动派呀！” 　　“不敢当。”总长说，“我因为放那条新闻，被提拔为了台长，后来通过努力，做了总长……这次你们能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你们就说让我如何配合吧。” 　　“具体的技术方面，也不太需要配合。”副队长说，“你能为我们敞开大门，接受改革，这就是最大的配合了。” 　　“那我可实在是太高兴了。”总长搓着小短手，“这边请这边请，主机在这边，密匙我记得有，请稍等。” 　　副队长和陆修明走进主控室。 　　“……这里的科技。”陆修明仰起脸，注视着那些自动处理着敏感讯息的智能脑。 　　主脑就在中心位，闪烁着幽蓝色的光，控制着整个国家所有的显示屏和终端机权限。 　　陆修明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这个国家的讯息处理主脑，比布尔国的先进许多……不，简直不在同一个维度。 　　“一个国家……需要这种体量的处理主脑吗？”他提出了疑问。 　　“确实挺厉害。”副队长点头，“就队长说那个词，不容小觑。来博士星之前，我以为博士星是接近荒芜的野蛮星，科技荒漠的那种……” 　　陆修明盯着中间的那个主脑皱眉。 　　好奇怪，这种处理速度，应该够覆盖全球了。 　　总长打开手腕上笨重的终端机，翻找着密匙。 　　他满头冒汗：“这实在是太尴尬了……我记性不好，为了不忘记终极密匙，我记得我把它记在终端机里了，还加了密……” 　　“不着急。”副队长安慰道。 　　总长擦了擦汗，急得跺脚：“我……我想起了，不是存到了这台终端机里，是在我另一个终端机里！” 　　他踮脚似的，扭着浑圆的臀部跑出去：“我办公室，我去办公室一趟！” 　　为了安全起见，两个冲锋二队的队员跟着他一起到办公室找。 　　陆修明继续观察主脑，忽然，他猛地一怔，转头看向旁边的台子。 　　台子上，搁着刚刚通讯总长“随手”丢下的终端机。 　　终端机…… 　　不管怎么看，这台终端机都过于笨重了。 　　违和，从走进这座高楼开始，违和感就一直存在。 　　笨重的终端机…… 　　过于先进的主脑处理器。 　　大门正缓缓关闭，陆修明反应过来，疯了似的跑向大门：“有诈！副队快撤！” 　　晚了一步！ 　　大门落下，从声音判断，材料是防爆防核的。 　　大门合拢后，里面浑然一体，完全没有可以开启的可能。 　　陆修明扑到光滑的门前，明白他们落入了“圈套”。 　　下一个瞬间，爆`炸声在他的耳边炸开。 　　那个终端机！ 　　陆修明这会儿才完全回过神，下意识护着头。 　　碎片飞溅，这次的炸`弹非常的“老土”，杀伤力有，但不致命。 　　陆修明也顾不上太多，浓烟滚滚中，爬起来奔向倒地的副队。 　　“副队！” 　　“投琼，投琼！”陆修明喊了几声，想起投琼被他留在门外站岗放哨了。 　　副队长还活着，不省人事，他离终端机位置近，被炸的半身红血，浑身都有弹片造成的细碎伤口。 　　陆修明晕晕乎乎站起身，后背异样，他反手抹了一把，摊开手，半手心都是血。 　　原来自己也受伤了。 　　伤口在后背，没有伤到动脉，可能只是划伤。 　　“流速不快……”陆修明判断。 　　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副队的性命。 　　陆修明掏出随身箱中所有的东西，把管用的药都给了副队。 　　周围的处理器忽然亮起了无数屏幕。 　　屏幕上，是总长的脸：“你们不能杀我，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开启控制室的方法！” 　　“我要与尹星柔通话！”总长说道，“立刻开启谈判，否则你就等着他们死在这里吧！” 　　他目前联通的是刀锋，刀锋阴沉着嗓音说道：“我们会开启那个主控制室。” 　　“你们做不到的哈哈哈。”总长得意道，“这可是由最高规格的防核密保舱改造的，是整个博士星唯一一个主控舱！除非你的军舰轰光射弹才能推平了它，但推平了它，人和博士星所有的通讯网，全都会灰飞烟灭！” 　　总长大声叫道：“尹星柔！你只能选择与我们谈判！告诉我们！明明我们都已经答应了，从此以后资助支援你们的流浪星团，你们为什么还要来破坏我们的生活！！去你的平等！去你的全星际大同世界！你要为了那群智商低等的贱民毁掉我们的生活，我就让你们死！” 　　总长指着监控屏幕中的陆修明和副队长。 　　“看好了，他们可撑不了多久！尹星柔，你是要让全博士星的人都看到，你是如何冷血的让他们活活伤重而死吧！” 　　尹星柔点了根烟，冷静分配任务。 　　“刀锋，继续套他的话，看他是否有明确的攻击目标。” 　　不等刀锋开口，总长自己就自曝了。 　　“你的Omega也在，对吧。”总长说道，“尹星柔，谈判，或者死婚伴，选吧。” 　　尹星柔咬着烟，微微张大眼睛，短短思索了会儿，了然。 　　“情报组出了问题，博士星的情报团队被这些大奴隶们反向渗透了。”尹星柔气定神闲道，“何维，立刻去找，最近掌握信息纵队动向的部门，一个个查。以及，三分钟，我要这个总长的全部资料。” 　　刀锋：“我这边如何回应他？” 　　尹星柔笑了一下，道：“切了通讯，不理他。” 　　刀锋：“可是……” 　　尹星柔道：“我刚刚看了那个画面，小陆给了我信号，杨副队还活着，他们还能撑。” 　　封闭的主控室内，温度越来越高，这里的空气很闷热。 　　陆修明算了算营养液，算上副队长的伤势，他们的极限是三天。 　　不会再多了。 　　副队长恢复了一些神智，性命无碍，愈合液见效也快，虽然不流血了，但很快在药物作用下会进入修复期，身体反应会很危险，尤其他体内还有未取出的弹片。 　　陆修明拿出保暖毯，裹住副队，做好处理后，独自一人开始观察起这个主控室。 　　“这应该是全球的……监管网。”陆修明看出了端倪。 　　既然能有这种高精尖技术，那这颗博士星中的人才，绝不会少。 　　“还是轻敌了。”陆修明自我反省了起来。 　　第二纪元，又听说是落后的星球，他就想当然的认为，博士星和左骑星卡帕星一样，是个科技落后的蛮荒之地。 　　没想到，这颗博士星竟然像蒙了层纱，真真假假的，把他们都给蒙蔽了。 　　身后，副队长痛吟了起来。 　　陆修明开了一瓶营养液，托住副队长的头，喂他喝些营养液维持体力。 　　不料，刚走近，强烈的信息素蔓延了过来。 　　人在受伤时，信息素会极其不稳定，时强时弱。 　　副队长明明是个Beta，信息素却也能让陆修明失控。 　　陆修明身体内部控制不住的一痛，仿佛有人拽着他的五脏六腑，狠狠地撕扯。 　　他跪了下来，营养液按在地上摔碎了，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满掌。 　　“我可不能……拖后腿。”陆修明摇摇晃晃站起身，迅速拉开距离，背紧紧贴着大门。 　　他疼得无法呼吸，却不敢摘面具，只能自己硬抗。 　　“混蛋……”陆修明握着拳，挣扎似的捶着地面，“不要这样了，我不想再这样了……” 　　“尹星柔……”他迷迷糊糊道，“想想办法吧。” 第41章 嘶吼无声 “我赢了。” 　　一日不到, 尹星柔以绑架和危害星际安全的罪名，宣布逮捕策划案主谋。 　　第二日晚八点，重要新闻播报前, 尹星柔控制住了联合议会团成员, 武力压制，全体□□。 　　“那你就这辈子也休想打开那扇门！”总长嘶声裂肺道。 　　尹星柔提着他的衣领, 把他拖进了主舰，把终端机扔给他。 　　“开监视。” 　　总长在被逮捕前, 将主控室的监控关掉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总长：“我要求立即释放夏总统！” 　　尹星柔点了支烟, 坐下, 咬着烟盯着他看。 　　总长：“你休想逼我就范……” 　　尹星柔：“你们也挺能演的。” 　　这个总长是联合议会副席的人，由副席暗中做局提拔, 这次事件的主策划是副席那群人，总统夏启里势力因消极对抗，无意中推波助澜了这次事件。 　　总长这是见情势不多, 别有心机的让尹星柔认为自己和夏启里是一派，给副席那边洗嫌疑。 　　尹星柔抽完一支烟, 抽剑, 用最平静的语气, 想聊天一样对总长说：“最后一次机会, 五, 四, 三……” 　　她的倒数很快, 且还未倒数到一，光剑就已经灼伤了总长的脖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和犹豫。 　　她的气场很强, 散发出的信息素压迫，比她手中的那把剑都锋利，刺得他眼疼，不敢直视她的视线。 　　总长吓软了。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别想……”总长嗫嚅着，手指却不争气地抓过终端机，输入了通讯码，给她看主控室中的情况。 　　画面出现在屏幕上时，尹星柔心猛地停跳，她目光扫过的地方，都没发现陆修明的身影。 　　“转换镜头。”她命令道。 　　总长还想嘴硬，可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去调换镜头。 　　在调换到第三个镜头时，尹星柔才发现了陆修明。 　　他缩在一个角落，背靠着主脑的散热器，那地方空间很狭小，交错的缆线像一道篱笆墙，隔开了他跟另外的空间。 　　“他遇到麻烦了。”尹星柔道。 　　总长眼前一亮，忽然觉得谈判有戏。 　　刚要开口，尹星柔一脚踏上他的背，看也不看，将他踩在脚下，说道：“你们的军总司令刚刚发来合作书，选择把指挥权全部移交给我们。你没有选择权，在我耐心用尽之前，告诉我开门的方法。” 　　“舰长说笑了，舰长还用的上我，怎会让我……” 　　骨头碎裂的声音。 　　总长还以为她想通过折磨自己的手段来逼他说出开启主控大门的方法，但还未等他思考自己要开什么样的筹码，身体已经彻底“罢工”了，大脑懵了好一会儿，也熄灭了。 　　何维搜了尸体上下，摸出了一张芯片，对尹星柔说：“舰长，给我三天时间。” 　　“两天。”尹星柔说，“那是费加尔系统，和柳宿星当时藏匿团长时启用的防核空间相似，只要内防系统攻破，门没有了加固功能，我们就能上爆破小队。” 　　“明白了。”何维迅速归位，指导团队破解系统。 　　尹星柔盯着屏幕上，蜷缩在角落的陆修明，满脸担忧。 　　“陆修明……再等等。”她说罢，抓起外套，转身去往前线。 　　尽管博士星布尔国的君总司令交出了地面军权，但危机还未化解。 　　博士星本就在内斗，如今那群玩弄“政治”的蠢货们自以为流浪星团和布尔结了盟，发来了许多可笑的拉拢言论，还给她设答复时限。 　　尹星柔叫走了刀锋，二话不说，带领着低空作战小队，共一艘低空作战舰艇，十二人，拿跳得最高的几个国家开涮。 　　一路从西海岸，涮了二十三个国家，使他们的军队武装彻底崩塌，紧接着宣布，星团地面总司令部正式成立运营，一切听从总司令部指挥，不再设联合议会，高层暂由星团依照五比一的比例，进行大置换。 　　“我会好好教你们规矩，垃圾政客们。”她顶着一张杀气十足的脸，冷冷说道，“全给我重新做人吧！” 　　第二日，焦急等待消息的尹星柔首先收到的是流浪星团发来的线上会议邀请，主题是严厉批评她的所作所为。 　　尹星柔贴出了流浪星团落地计划的法律规定，其中有一条，特殊时期可适当行特殊法。 　　“我们要分得清敌人和人民。”尹星柔说道，“对待毫无悔改之心，严重阻碍新世界复苏建设的敌人，就要像严冬冷酷无情。” 　　“这就是你的主张？！”乌究文拍桌。 　　“终于让你捏到所谓的把柄了？”尹星柔撕破了脸，“抱歉，革命事业最终靠的，是人民，是我们，但绝不会是秉持机会主义的你，放下你的权欲心，睁开眼看看这实际的世界吧。” 　　不彻底剜除腐朽的脓包，还算什么革命，还有什么资格谈帝国的崩塌？ 　　尹星柔懒得跟他们废话，下了会，亲自前往主控室。 　　外层的大楼已经被爆破队拆除，主控室的结构图也已到位。何维他们的大门破解工作已经有了些眉目。 　　这座大楼的老工作人员曾经做过主控室的监修工作，给尹星柔讲解了主控室的各功能区。 　　尹星柔道：“你是说，主控室的温度，一直在三十五摄氏度上下？” 　　“是。”老工作人员说，“主脑的工作处理量很大，整个北半球大陆的信息处理最终都要经过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散热，室内温度都很高。” 　　“散热器旁，只会更高。”尹星柔道，“他藏在那里，一定有原因。” 　　陆修明藏在那个地方已经两天了。 　　除了无法踏足的主脑工作区，其他区域都很空旷，他哪里不能待，为何要藏在角落，还是温度最高的散热区，他不怕自己脱水而死吗？ 　　主控室内，还会有什么危险，会让他冒着脱水死的风险，藏在最难受的地方？ 　　“散热区的温度一般在四十到五十二摄氏度，白天会高一些……”工作人员说。 　　尹星柔：“乔木，把比卡副队的资料拿来我看。” 　　乔木调出了副队的资料卡，交给尹星柔。 　　尹星柔直奔每年的医疗报告，只找信息素一栏的数据波动。 　　最近十年，比卡的信息素有两次是偏高，接近Alpha判定值的。 　　尹星柔道：“隐A属性。” 　　乔木点头道：“是……他的信息素在Beta里是偏高的，后来参加了信息素调节计划，为了不耽误工作，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用药控制着信息素数值。” 　　“不稳定……”尹星柔淡淡说道。 　　长期调控信息素数值，就会有个副作用，就是信息素会有不稳定波动期。这个波动期因人而异，有的明显，有的毫无感觉。 　　陆修明应该是在防比卡副队的波动期……不，不是。 　　若只是怕自己的信息素干扰到比卡，离比卡远一些就是，不至于跑到温度过高的散热区。那个地方，狭小又高温，受伤的人是很难进入的。 　　尹星柔眼皮一跳，说道：“千万不要是最糟糕的情况……” 　　——沉默者的爆发期。 　　陆修明撞上的，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爆发期到来前，他察觉到了不对，在他的爆发期临界点接近时，身体无比难受，视线发昏，并且小腹绞痛阵阵，连他自己都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 　　先是苦涩，而后慢慢的，溢出了点甜味，甜的让人心慌。 　　比卡从昏迷中被他的信息素激醒，转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摇摇晃晃想要起身，抓住他的手。 　　陆修明退开，比卡慢慢地，一点点地匍匐靠近。 　　陆修明：“我……爆发期要来了。” 　　比卡听到他的说话声，眼神清明了些许，捂住头，说道：“对不起，我是隐A，压力过大信息素就会……” 　　“我知道，是我应该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谁让我们本就是被信息素控制的野兽。”比卡痛苦道，“我和你感同身受，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们Omega都憋着一股劲想要为大家做事，有时候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比卡冷静了好久，但一切冷静自持在陆修明爆发期正式到来后瓦解。 　　“好厉害的……爆发期。”比卡指甲翻了起来，地上留下几道血痕，他能感觉到，兽性渐渐占据了上风，他现在的信息素值一定高得可怕。 　　可是……那个信息素，甜美的味道，仿佛带着钩，令人垂涎。 　　陆修明把自己绑在了散热区，这地方温度高，难进入，如果比卡控制不住了，这地方能成为拦住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手里只捏着一瓶营养液，他的力气在流逝，而且高温让的身体发软，神智已经逐渐发黏。 　　他做好了准备，包括最糟糕的结果。 　　如果真的抵挡不住，比卡来了，他就喝了这瓶营养液，争取自己的体力能撑到救援来，到时候画面尴尬或是自己丑相百出，都已经是次要的了，他要保证救援到来时，他的体力不被比卡耗死。 　　混沌中，他感觉到了比卡信息素的逼近。他不知自己昏过去了多久，再有神智时，他连忙去判断比卡信息素的远近，比卡好想忍住了，没有前进多少。 　　又是一阵昏厥，陆修明控制住自己解衣扣的冲动，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是被热的，也是因为爆发期。 　　身下全是水，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别的了。 　　比卡又近了点，他的胳膊搭在散热管上，就算被灼伤，也没拿开。 　　陆修明看不清他的脸。 　　“你信息素，真的很……好闻。”比卡说。 　　不是令人不舒服的语气，而是一种平淡的，略带自嘲和敬佩的语气。 　　“陆修明。”比卡倚在散热管上，馋巴巴又满面凄伤的说，“你不应该在信息处理纵队……你……适合基建处……真的……该死的，你味道真的好甜……我其实……” 　　不喜欢吃甜食，而且，对甜系信息素不感兴趣。 　　比卡说不下去了，他难受的像是被架在火堆里炙烤，他知道，能解救他的，终结他这种痛苦的，只有眼前的这个Omega。 　　“我……特别讨厌帝国。” 　　“也……特别讨厌，被帝皇……肆意培养出的……ABO属类人……”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像野兽……被信息素支配……交`配……” 　　“你真的，来错了地方……出去后，你与舰长说……去，地面基建处吧……大展身手，千万不要……待在温室舱里做个……笼中鸟，不能浪费，我的决心。” 　　比卡掏出了防身用的荆棘枪。 　　“我说完了……你放心……我不会，被支配。” 　　“我从生到死，都是……顶天立地的人。” 　　比卡扣动了扳机。 　　碎裂的血肉，如雨般倾落在陆修明身上。 　　陆修明睁着眼睛，朦胧的视线内，无尽的红。 　　他垂着头发呆，红雨从他的睫毛滑落，温热的，烫在他的心上。 　　“我赢了。”这是比卡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陆修明慢慢闭上眼睛，嘶吼着，却没有半点声音。 　　撕心裂肺的疼痛巨浪般汹涌而来。 　　比卡自爆后，陆修明的爆发期，也进入了顶峰。 　　血雨中，比卡留给他的，是一条活路。 　　走下去吧，一定要光芒万丈。 第42章 悔恨之事 她做错了 　　画面外, 尹星柔看呆了。 　　乔木看到副队比卡自爆后，瞬间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吼。 　　尹星柔笔直地站着, 久久不能回神。 　　“舰长, 三个小时！！”何维带着哽咽吼道，“再给我们三个小时！” 　　刀锋擦了眼泪, 敬了个礼，说：“爆破队随时候命！” 　　尹星柔并拢了手指, 郑重地敬了礼。 　　乔木捶地：“这笔账, 也算在帝国头上！”以一己私欲, 屠杀其余种族, 留下ABO属类人，并且在一代又一代的可以选择下, 让信息素更加强烈。 　　这就是帝皇千年来，根植在全星际的恶毒之种开出的惨烈之花。 　　越容易被信息素支配，就越是容易被权力顶峰控制。 　　许许多多的ABO属类人, 都败在基因的本能中。 　　ABO从何而来？他们从实验体而来，根源上, 就是上位者为了满足观赏欲, 实验创造出的便利生殖体。 　　后来, 帝皇又经过长期的审美干涉和基因筛选, 致使他们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所以, 流浪星团的第一大目标是推翻帝国, 第二大目标, 就是完成信息素改良革命，去信息素化，从而真正的让ABO属类人摆脱掉早已注定好的命运。 　　“我们是人, 我们是人！” 　　这就是流浪星团最根本的革命动力。 　　与帝皇的斗争不难，与本能的斗争才漫长又艰难。 　　爆发期陆修明尝过一次滋味，那时他在左骑星的地下，温度和湿度都还合适，外界环境刺激并没有多少。 　　而今日的发作，境遇千差万别。 　　陆修明又因极度的悲伤和情绪过激，与过高的温度，密闭的空间一起将信息素推向了极端的数值。 　　他快要死了，他能感觉到。 　　身体和大脑已经接近虚幻，陆修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少许的清醒时刻，他会感受到伤口的刺痛。 　　有的来自手指，有的来自头部，其余时间，他连痛都感受不到。 　　那是一种麻木至极的虚空感。 　　只有难受，精神上的难受。 　　这是他数值冲顶后的第二个小时，只通过屏幕看，尹星柔的信息素就连带着堆高了，抑制剂濒临失效。 　　她快疯了。 　　画面里，陆修明在无意识自残，手上脸上都是高温灼伤。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自己撕碎，一条手臂看起来像脱臼了，衣服上的一根装饰链条卡住了他的咽喉，他已经把自己勒昏了三次。 　　何维精神压力巨大，尹星柔要疯了，他也要疯了。 　　颤抖着敲下最后一个键，何维鼻血滴在键盘上，止也止不住。当听到成功破除了大门加固系统的系统音后，何维两眼一翻，直接昏睡了过去。 　　现在，压力转到了刀锋身上。 　　他戴上面罩，带领爆破小队破门。 　　尹星柔来到了现场，一言不发，戴上护目镜，直勾勾盯着看，投琼傻傻站在她身旁，也不敢说话。 　　“他回来，不是来受折磨的。”尹星柔说。 　　投琼仍然不敢吭声。 　　“我们就是这么对待希望的……”尹星柔苦笑，“为什么偏偏是他？” 　　沉默者到底是如何造成的？他之前在另一个时空，也是如此吗？ 　　刀锋：“隔离层突破！” 　　他撤了回来，留下Beta成员继续。 　　刀锋开始清场，带领着Alpha战友撤离，又给尹星柔留下了几个AI。 　　“如果Beta也危险，那就让AI进去。”刀锋犹豫了片刻，豁出去了，“上将，你也撤吧。” 　　尹星柔看了他一眼。 　　她明白刀锋的意思，但现在处在爆发期的，是她的Omega，她不能连自己的Omega都无法救。 　　“我是人，”尹星柔说道，“不是会向本能低头的畜生。” 　　若是这种情况下，她的大脑仍然想要去二次伤害陆修明，那她也不必废话，追随比卡自爆都比活着强。 　　“内隔层突破！”爆破小队播报进度。 　　还剩下最后的一层。 　　刚刚下刀，撕裂最后一层材料，味道就从缝隙中渗透了出来。 　　在最前方作业的Beta恍惚了片刻，抖擞起精神，加快了进度。 　　尹星柔仰头倒了半盒的抑制剂，捏碎了盒子，大步向前走去。 　　“突破成功！” 　　最后一声播报。 　　尹星柔弯下腰，走进主控室。 　　她像进了烤炉，到处都是无处安放的信息素味道，几乎闻不到血腥味，全被陆修明的味道遮盖。 　　而她自己的信息素在触碰到陆修明的香甜味道后，立刻支棱了起来，慢慢扩展着自己的攻势，数值悄然拉高，隐隐有突破抑制剂作用的意图。 　　尹星柔拽断装饰链，面无表情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她脱下外套，搭在了陆修明身上。 　　“我来了。”她低声说道。 　　陆修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发梢，银色的发梢染上了血。 　　他像一朵开在血海中，快要枯萎的花，吐露着最后的美丽，诡异的盛放，燃烧着。 　　“救……我。”他说，“我要活，我要……活下来，不……死。” 　　他哭了，脸也是染着红，挂满了泪。 　　他不是乞求她，他的眼睛里跳动着火，烧得明亮又可怕。 　　“我要活着……” 　　他这条命，不能停止，更不能无意义的活。 　　他不仅要活下来，也要活得璀璨，活得大无畏。 　　“为了比卡……”他说。 　　陆修明死死抓着尹星柔的头发，虚弱又顽强的喘息着，咬牙道：“随便你如何我，让我活下来！我不会……不会认输！” 　　尹星柔点了点头，抱住了他。 　　“好了，我们回去吧，没事了，你会好好活着。” 　　后背上，温热一片，陆修明像是耗尽了力气，昏了过去。 　　尹星柔把他放进隔离舱，返航。 　　投琼站在她身后，小声说：“主人，你后背……衣服，都是血。” 　　尹星柔脱下衬衫，这才后知后觉，她抱住陆修明后，他吐血了。 　　“你们的信息素是相斥的……” 　　莫名，又想起了清河的话。 　　尹星柔闭上眼，良久，叹了口气。 　　身上的杀意让投琼退缩到驾驶舱外，瑟缩着不敢见她。 　　连AI也明白，尹星柔要疯了。 　　布尔国艾克庄园，以前是博士星大贵族修建的享乐园。庄园里四季花开不败，景观精致优美，但庄园内却是人间地狱。 　　大贵族前前后后，关了一千多个漂亮奴隶在这座庄园中，会客厅金碧辉煌，是拍卖展示的狂欢所，地下室则是完全封闭的训诫牢笼，每一面墙，每一道枷锁上，都浸满了奴隶们的鲜血。 　　流浪星团接管博士星后，臭名昭著艾尔庄园就被查封了，如今荒凉落败，草木疯长，空荡荡的庄园像个幽灵鬼屋。 　　尹星柔把陆修明关在了这里。 　　就关在这密不透风，不见天日，没有窗户的地下城堡中。 　　清河还在路上，最快需要五日才能到。 　　天堂吻地带，帝国又来扫荡了，清河所在的运送舰队，一定会经过战区。 　　所以，五天……也是奢望，若经过战区，遭遇帝国围剿，短则半个月，长则两三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尹星柔不知道陆修明的爆发期能持续多久。 　　她父亲的爆发期通常不会太久，因为Omega也没那么多体力支撑太久，爆发时间长，身体会比信息素先亡。 　　但很显然，陆修明并不是她父亲，他的情况极其特殊，尹星柔甚至认为，他还处在爆发初期，没有完全到达峰顶值。 　　投琼化身为24小时医疗扫描仪，每十分钟报一次数据。 　　每一次，陆修明都给她即将死去的感觉，但每一次，他仍然呼吸着，挣扎在信息素的亡命泥沼中。 　　尹星柔束手无策，只能围着投琼一圈圈转，喂陆修明营养剂续命，等待重默的回复。 　　重默的回复来了：“你标记过他吗？” 　　尹星柔：“没有。” 　　屏幕上，因为信号太远，重默的影像不是很清晰。 　　“没有？！那就标记！”重默说，“最原始的方法才是最有用的！安抚他！尽你所能，让他的信息素稳定下来，渡过爆发期！不然他的信息素会不停地攀高冲顶，你不回应，它就会继续拉高数值，吸引你进行繁衍，你是想让他死吗！” 　　“可……我跟他的信息素相斥！” 　　“简直是胡说八道！”重默怒斥，“这种相斥言论本就没有科学根据！你听清河胡说！没有相斥一说！” 　　尹星柔没了主意。 　　她看向投琼，投琼委屈巴巴回看她。 　　尹星柔抠出骰子，问道：“占一卦，我该怎么办。” 　　投琼说：“那你……不如试试，我也怕你……炸掉。你数值达到了十年来的最高，你二人相互……纾解，不是很公平吗？并不卑鄙。” 　　“是不甘心。”尹星柔道，“仿佛我俩的结合，完全是因为败给了信息素……” 　　“没有败，这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自己。” 　　尹星柔给陆修明注射了一针营养剂，等他有了些力气，轻声问他：“我现在要深度标记你，可以吗？” 　　陆修明虚弱的点了点头。 　　尹星柔心情复杂，似哭不哭的，轻轻给了他一个吻。 　　“投琼，计时。”尹星柔解开陆修明的衣服，说道，“每半个小时注射一针，时刻监测他的身体状态。” 　　“明白。”投琼收到，“我会全程监测。” 　　尹星柔脱掉了他的裤子，皱着眉，叹了口气。 　　陆修明稍微回了点力气，低声道：“你不是……强迫我，不要这副表情。” 　　“陆修明，你可有不甘？” 　　陆修明苦涩一笑。 　　“有点。”他虚弱回答她的问题，“但我……需要你标记我。我说过……随便你，怎么对我……所以不要不情不愿……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不，你现在……美到让我濒临发疯。” 　　他的味道，他的眉眼，他现在的状态…… 　　他每一次的呼吸，身体的起伏，都让她疯狂心动，想要占有他。 　　所以她才会害怕，才会逃避。 　　“我一定会伤到你……”她低声说，“一定的。” 　　这种害怕和渴望的矛盾纠结着，她的信息素像长出的利爪，从内划破她的身体，就连她的指甲都发疼起来。 　　尹星柔抓住了他的手腕：“多担待，我尽量。” 　　尽量不失控。 　　出乎意料的，很顺畅。 　　尹星柔大脑空白了一瞬，她看到，陆修明的眼睛刹那失神。 　　这与电极刺激精神直接达到目标完全不同，她现在能感受到陆修明的心跳。 　　很热，只有这一个感觉。 　　回过神来，陆修明的脸苍白如纸，薄薄一片，早已昏了过去。 　　尹星柔愣了。 　　他是被疼昏了过去，软绵绵挂在她身上，像折断了牵引线的纸片。 　　枯萎的玫瑰，连刺都失了色，走向衰亡。 　　她有些刹不住理智。 　　轻轻送了几下，陆修明在昏迷中咳了起来，他没有力气咳多重，涌出来的血呛在咽喉，尹星柔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他，掰开他的嘴。 　　血顺着她的手指滴淌了下来，红的刺目。 　　他信息素温柔的绕了上来，很妥帖。然而他的身体，却在用极端的方式，抗拒她的接近。 　　尹星柔起身，有些发蒙，但更多的是手足无措的心疼。 　　她给重默发去了紧急讯息。 　　“我好像做错了……”尹星柔像个无助的孩子，坐在床上愧疚道，“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她整个人沮丧又混乱，没了精气神。 　　“他的身体，不接受我……” 第43章 托付 他的请求 　　陆修明醒来后, 很快就意识到，他和尹星柔没成。 　　空虚感没有退去，身体异常的不适, 没有被占有过的感觉, 他的信息素还膨胀着，塞满了周围的空气。 　　味道一层叠着一层, 厚重的甜味混着顺滑的苦涩，慢悠悠在地下室打转。 　　尹星柔就坐在他对面的床上, 那床是刚刚搭建好的简易床, 窄窄一条, 远远卡在墙内。她一只脚踩在边缘, 另一只脚踏着地面，姿势很随意, 腿看起来格外长。 　　她只穿了一件衬衫单裤，在床前扯了一道光篱。此刻，她正在嚼着抑制剂, 面无表情，双眼无神, 也不数有多少片, 几乎都倒进去吞掉。 　　不知为何, 看到她吞抑制剂的样子, 陆修明心头一刺, 眼泪涌了出来, 他哭了起来。 　　尹星柔回神, 惊讶道：“醒了，怎么了？为什么哭？” 　　陆修明没有回答她，他抬手捂着眼睛, 好半晌才整理好情绪，问她：“为什么？” 　　“你指什么？”尹星柔问出声后，犹自沉默了好久，“我们之间，应该出了些问题，比较严重。” 　　她问过重默了。 　　她说，她的判断是陆修明与自己的身体不相合，信息素似乎没有互斥，但身体并不喜欢她。 　　重默骂她无稽之谈。 　　“你自己听听，这话可笑吗？”重默将她骂了一顿，“一个堂堂的，追求进步和科学的上将，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系统的学习过生理知识基础，竟然还能说出这种令人耻笑的话！” 　　“是真的……不然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老师。”尹星柔痛苦道，“一切都很混乱，之前给我感觉是他跟我的信息素不合，而现在，是身体，我只要一碰他，他就疼得昏过去……” 　　“简直可笑！笑话！胡话！天方夜谭！！”重默几乎要蹦起来了，他扔掉手头的工作，一边骂她，一边出门找飞行器，这就要从极北星区来博士星，当面教育尹星柔。 　　“你给我等着！”他说。 　　“老师，别来……”尹星柔道，“天堂吻附近正在交战，我们博士星也还没建立起秩序……” 　　“那是你该做的事！跟我无关！”重默说道，“我要是死在路上，死在你的博士星，那错就在你！尹星柔，你都已经是上将了，就这点水平吗？我一个流浪星团普普通通的星民，我要去星团掌控之地都让你提心吊胆吗？那就是你的失职！” 　　“……抱歉，老师若能来，那就太好不过了。”尹星柔说了实话。 　　重默哼声道：“我劝你现在最好和那个小陆配合着，把信息素数值给降下去，用你的电极辅助也好，你自己哄着也好，总之这种事不能再拖，你若是再压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没有实质性的建议吗？” 　　“听我的！”重默道，“反正你发过来的身体数据，我是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他身体无大病，发育良好，可以正常进行纾解活动。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信息素上，这个数据过于混乱，我认为是药物过多干涉造成的，你俩都一样，所以快点的！” 　　尹星柔关掉终端机，又默默吞起了抑制剂。 　　抑制剂，已经没有了……这次是真的弹尽粮绝，出发前带的量，现在一颗都不剩。 　　尹星柔站起身，收了光篱，走到床边。 　　“既然醒了，我们……再试一试吧。”她说，“我刚刚想了想步骤，我们缓着点来。我会先简单标记你，然后，进行第二阶段的尝试。” 　　她叫来投琼，拆了一块线板，做了个简易的电极刺激器，贴在陆修明的额头上。 　　“拿这个先缓解一部分，或许后续的刺激就没那么大。” 　　陆修明点了点头。 　　尹星柔坐下来，轻轻咬了他的后颈。 　　那种美妙的果香味儿染上了她的发稍，尹星柔的手抓着他的头发，咬了下去。 　　“感觉如何？”她轻声问。 　　陆修明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多少用……” 　　他仍然难受虚脱，更想要身体上压来重量感，把他牢牢禁锢住，让他不再浮沉。 　　“手……”陆修明无力地握住尹星柔的指尖，“就用手，好吗？” 　　他们可以一点点尝试。 　　尹星柔苦笑：“你可真会折磨我。” 　　这是对她的考验。 　　陆修明很配合，他体温异常地高，身体就像在融化的蛋糕，中间仿佛是烫手的流心巧克力。 　　时间不长，很快，他的身体就被提高了阈值，需要得更多。 　　他拽掉电极，摇头道：“不行，好难受，这种没用。” 　　“你还清醒。”尹星柔低声道。 　　陆修明点了点头，那双泛着涟漪水色的黑眼睛望着尹星柔。 　　“尹舰长，我能命令你一件事吗？”他轻声道，“等会儿无论我的身体如何反应，都请做下去。替我消除掉这些该死的信息素……你帮我吧，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愿意再抗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不见光的地下室做毫无意义的斗争。” 　　他眼泪滴淌着：“我想快一些……再快一些恢复正常，走出这个地下室，离开床，到外面去。我答应过比卡……我要活得更有价值，更有意义才行。” 　　所以，请快些结束我的爆发期吧。 　　“为了早日离开这个地狱……”陆修明说，“哪怕我死半条命都无所谓，这是我自愿的。” 　　“尹舰长，拜托你，答应我。” 　　尹星柔露出了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她快要哭了，手指都是颤抖的。 　　“陆修明。”她说，“你可真是个麻烦。” 　　这样的请求……对她，是真正的折磨。 第44章 毒蛇 他吐出了蛇信，他是条毒蛇…… 　　天堂吻这场星空战, 战区蔓延至边缘地带，三颗星球已经失守，内乱`爆发。 　　第十二舰队向周边星驻军发出请求支援信号, 十万火急。 　　……尹星柔披上衣服, 登上飒踏号时，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但她别无选择。 　　她知道陆修明醒来后能够理解，但一定会生怨。 　　刀锋感觉出了她信息素的变化, 异常的平静, 被Omega安抚得很是服帖, 遂道了声恭喜。 　　尹星柔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何维立刻脑补了强迫爱戏码，惊恐地看向尹星柔。 　　尹星柔戴上军帽的同时, 拍了何维的脑袋。 　　“收起你的联想。” 　　何维的诨号不愧是第一联想王，这便排除了强迫爱的想象，筛出了最佳答案：“莫非是第一次乱七八糟血泊酣战综合征？！” 　　据说, 若是A跟O的第一次情况糟糕，沦为婚伴噩梦, 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A太差劲, 要么是A太急伤了婚伴, 要么就是A被信息素迷得昏天暗地, 失了理智, 把O往死里折腾。 　　“哇, 不会吧……”何维说, “你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也会表现这么差。” 　　尹星柔心累，不想理他。 　　刀锋悄声说：“不奇怪, 她看起来就像水平差的。” 　　尹星柔：“……” 　　今天不想做战前动员了，直接冲吧，去他星星的！ 　　何维：“你家Omega谁照顾着呢？够过分了，这才几天？就把人扔下，跑前线来了。” 　　尹星柔：“没办法的事，让投琼代我照顾了。” 　　“你走他就没闹吗？两天时间不够安抚的吧。”何维压低声音，“我是听小道消息说……你家那个是爆发期。” 　　“我走他还没醒。”尹星柔皱紧了眉，到处找烟。 　　刀锋给她递了根普烟，尹星柔摆了摆手。 　　“那怎么办？投琼靠谱吗？”刀锋说，“不然……我跟何维去，你留下，就当婚假。” 　　“说笑呢？这是支援战，我肯定要去。”尹星柔无力道，“清河陷在战区了，我们的医疗舰队总共三艘主舰，十二队快顶不住了，再打下去，咱们的全部医疗资料就要被帝国拿走了。他人是我请来的，我必须去……” 　　尹星柔心中已经有了作战计划，她去支援十二舰队，把医疗舰带离战区，让他们先到博士星。 　　陆修明需要医生，她要尽快让清河脱困……还有重默老师！ 　　“老师说他也会来。”尹星柔心猛地一跳，沉声道，“我已让他绕行，但我觉得……以老师的性格，他肯定会冒险取道战区边缘节省时间。” 　　博士星位置偏僻，如果绕道，几个月都会耗费在路上。 　　何维还在耿耿于怀尹星柔抛下Omega出征的事：“要不我留下几个人，照顾一下。” 　　“不用。”尹星柔说道，“最好不用。” 　　沉默者的爆发期有些阴晴不定的意味，不管留下什么人照顾，她都怕引起他的信息素波动。AI是最好的选择，而AI里，她新改造的投琼有医疗模式，她联系也方便，交给投琼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总觉得你回来后，会被小陆冷落。” 　　“应该的。”尹星柔笑了笑，轻叹了口气。 　　“何维，你跟我去护航医疗舰，刀锋，你带三分队迂回，等我发指令。” 　　“明白！” 　　“第一舰队，出发！” 　　陆修明头痛欲裂，他睁开眼，视线朦胧。 　　投琼的声音响起：“主人有话要对你说，对不起！！！” 　　投琼啪叽在床边趴下，很诚恳地道了歉。 　　陆修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自己头疼，但明明话说出来，却听不到声音，嗓子火辣辣的疼。 　　陆修明从自己泥泞的记忆中扒拉了几下，想起似乎有这么一段不短的时间，那家伙还堵了自己的嘴。 　　陆修明柔柔咳了几声，差点让嗓子沁出血来。 　　还好投琼按照智能模式走，判断出他现在的嗓子需要冷敷和水分。 　　投琼递过来一杯温度正好的水，陆修明抬起手去接，手却只能抬到平时的一半高度，便累的落回床上。 　　陆修明又回想了一下，从乱糟糟的回忆中想起了，那家伙换了好几个姿势，有段不短的时间里，是扭着他的胳膊从后进的。 　　陆修明气得要死。 　　罢了，那就坐起来吧。 　　直到这时，他的身体才像嘲笑他一样，实时的给他传递腰部以下现在的感觉——笑死，没有感觉。 　　陆修明大惊失色：“我瘫了吗？！” 　　嗓子没音，幸亏投琼是智能的，收声后进行技术分析，将他的话解析后，听懂了，忙回答：“没有，你的腿是正常的，只不过因为生殖敏感地带神经过度兴奋，所有的触感都短暂失去应激反应。” 　　总结为一句话——麻了。 　　陆修明动了动手指头，让投琼近前来，慢慢在他手掌心写字，问他尹星柔去哪了。 　　投琼说：“战况危机，主人去支援了。” 　　这倒是个可以理解的理由。 　　他现在信息素还算平稳，想来是渡过了第一阶段。可笑，身体会因为生殖行为，抹去他对痛苦的记忆，现在他已经忘了初时有多疼多惨了。 　　他只剩一个模糊的印象，中间他似乎有神智突然清醒的时候，才发现满眼都是血红色。 　　尹星柔说，那都是他最开始吐的。而且，他当时的手指上也都有血，已经干涸了。 　　陆修明想起这些，连忙抬起手看。 　　手指干干净净，仿佛那些都是他的幻觉。 　　“主人帮你清理了。”投琼回答。 　　陆修明：“我们……还是成功了。” 　　虽然一开始将他疼昏了数次，但后来，某一个时刻之后，他忽然不疼了。像是身体自暴自弃放弃了抵抗，完全给信息素让步，他开始主动求尹星柔，贴得很紧。 　　“她成结了几次？”陆修明问。 　　他自己已经没印象了。 　　投琼捂着脸，嘿嘿笑：“好难为情……六次，如果算最后时间不长的那次，有七次。你想看吗？我都刻录了。” 　　陆修明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有够无聊。” 　　投琼说道：“按照科学的预测，你将会在26小时后顺利下地行走，43小时后能够自如行走，61小时后恢复三成的体力，五天后，体力恢复到平时状态。” 　　“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沉默者受孕率不高，本次繁殖期你着床受孕的可能为百分之一点七，合理推测，你将会在一个月后再次进入二次爆发期，或者恢复平日普遍发情状态。” 　　陆修明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成功受孕，我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信息素会和缓下来，尽最大可能为身体提供便利，保护你的身体。”投琼说道，“你会需要平时三倍的营养，孕中后期，你会很需要A的陪伴和信息素安抚。” 　　“这我知道，我是问，受孕对我有什么好处？” 　　“……停止发情。”投琼说，“哦，还有，能让主人爆发最强的自保能力，充满精力，早日打完回来。” 　　陆修明笑了起来。 　　他动哪里都疼，尽管如此，他仍是笑得停不下来，眼泪滴在枕头上。 　　“那也算为星团做巨大贡献了。”陆修明说。 　　“是，在这个时代愿意繁衍后代的，都是星团的建设者和贡献者。”投琼自豪道。 　　“但要让她失望了。”陆修明自嘲道，“百分之一点七的概率……这就是沉默者吗？” 　　“沉默者很难受孕，至今发现的沉默者，有过生育记录的只有三人，夭折的两人，有二次生育的概率为零，因而所有的受孕概率判断都不准确。”投琼讲了尹时休的故事。 　　“主人来得很晚，而且家主之后从未采取过避孕，也没有其他孩子。”投琼说，“主人生来孤独。” 　　“照这个数据看，活下来的只有她……她，生来就是个奇迹。”陆修明微微笑道，“真想知道她的心情。” 　　“什么心情？”投琼问。 　　“每次在我身体内成结时，她在想什么？” 　　“问题已发送……”投琼播报。 　　陆修明笑了：“真讨厌。” 　　不久之后，尹星柔的回复来了。 　　“那个时候想别的还是人吗？”尹星柔慢悠悠调侃，“自然满脑子都是你。” 　　第二天，陆修明扶着投琼慢慢走路，疼得他腿发软。 　　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两条腿时，他才感觉到冰凉凉的异物。 　　尹星柔解释说，那是冰敷消肿用的。 　　陆修明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那冰敷器取出。 　　投琼那个坏东西，说是不看，可还是留了个刻录在，被他发现后，竟然恬不知耻的解释说，这是在做数据收集，将来给主人参考，哪里才是他的痛点，哪里又是他最舒服的地方。 　　陆修明：“她把我浑身都摸了个遍，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她不知道吗？” 　　碰什么位置能让他把嗓子喊哑她都知道了，用你打小报告？这混蛋！ 　　但碍于身体状况，陆修明无法收拾投琼。 　　第五天，陆修明逛了地下庄园。 　　地下室有一间“呼吸室”，有一扇隐蔽窗，每天清晨，打开隐藏的机关，阳光就能施舍进来。 　　尹星柔不让他出地下庄园，陆修明表示理解，每天就在各个房间逛。 　　“这庄园主真是个变态。” 　　几乎每个房间都有还未清除干净的刑具，都是一些用来折磨奴隶的小乐子。好多陆修明见都没见过，还是投琼扫描后通过大数据判断用处的。 　　每次说出古怪的用处，投琼和陆修明都会一起沉默。 　　“其实我们要摧毁的不是表面帝国，而是这种帝国。”陆修明说道，“清除世上一切污秽，不断进行下去。” 　　投琼使劲点头。 　　每天，投琼会离开半个小时，回来后会带来新鲜的补给。 　　有次，给他带了新鲜的草莓，陆修明坐在床上晃着腿，一边看三号文明的古籍一边抓把草莓，一颗颗玩着吃。 　　尹星柔是第二十七天失去联系的。 　　投琼解释，一般这是深入战区，信号被帝国干扰舰切断。 　　“这也就是说，第一阶段的作战已经成功了。”了解尹星柔作战计划的投琼说道，“很快医疗舰就会降落在博士星了。” 　　又是半个月后，医疗舰停靠在博士星空域。 　　零星几个飞行器向庄园飞来，飞行器落地，清河的轮椅挨到地面。 　　“把医疗舱装好。”清河指挥着自己的学生修建医疗舱。 　　两日后，医疗舱安装在了庄园内。 　　清河道：“你们走吧，博士星的各大医疗机构都需要你们去发光发热，论文或者实验，每天12点前发我就是，我会抽空回。” 　　“教授，二队长请示，需不需要留下安保人员帮忙做警戒。” 　　“这地方风险指数很低，应该很安全，毕竟是尹星柔亲自选的地方。”清河温柔笑着，“不过他要是不放心，那就在附近设驿站安保吧，近身的安保就不需要了。” 　　他指了指庄园：“里面的那个Omega处在爆发期风险内，安保人员的信息素还是远一些好。” 　　“明白了。”学生们鞠躬离开。 　　清河操纵着轮椅，慢慢滑进庄园，坐着陈旧的电梯向下降。 　　灯光明暗闪烁，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一条黑色的蛇缠上他的脖子，沿着他的脸盘绕。 　　“好甜的味道。”清河敲着手指，阴森森道，“真是个坏东西。” 　　清甜可口的味道，与他实验失败，犹如果子腐烂前散发的那些甜味不同。 　　“终究还是背叛了。”清河的手指挑着蛇，黑蛇吐着虚幻的蛇信，鲜红刺目。 　　尹星柔，你终究还是背叛了。 　　“不是你的错。”他重复，“不是你的错。” 　　电梯到了。 　　门缓缓打开，陆修明等在电梯前，看到他的一瞬，仿佛错觉，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双怨恨的眼睛。 　　仿佛被毒蛇盯上。 　　但清河笑着，依然温柔。 　　“我们是现在进舱，还是先让我诊断你的身体呢？” 第45章 恶意 扭曲的情 　　进入医疗舱, 陆修明也没多少安全感。 　　他的第六感惴惴不安，总觉得今天气氛怪怪的，医疗舱内没有温度, 所有的仪器, 处理药水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清河例行问着他的概况, 手中摆弄着自己的黑蛇，调试体检模式。 　　陆修明没有坐下来, 而是站着回答他。 　　他问了许多问题, 语速很快, 超乎寻常地急躁, 却突然慢了下来，问道：“你们做了？” 　　陆修明愣了好久, 答是。 　　他直觉到清河可能要生气，但清河没有。 　　清河的表情很特别，很难形容的一种笑, 表情玩味至极。 　　陆修明向后退了半步，动作很轻微。他感觉到了陌生信息素的波动, 似乎像原本平静的草地, 忽然冒出一种冷腥味, 危险又神秘, 似要躲在草丛中, 出其不意地露出獠牙, 咬向人的咽喉。 　　陆修明看着清河, 感觉他是张画皮，凄凄幽幽，笑得让人心冷。 　　“为什么？”清河声音很轻。 　　陆修明：“当时的信息素……没办法控制, 我们两个都是。” 　　“不能忍忍吗？”清河歪头一笑，手指抵着额角，将那眼角也抻长了。 　　“你应该知道……”陆修明余光看向舱门，“信息素爆发到一定值，抑制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就像洪水，应该疏不应该堵……”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清河放下手，微微一笑，“你紧张什么。” 　　他已经扫描完毕，黑蛇吐出一张光屏，陆修明的各项数据出现在光屏上。 　　清河说：“你果然紧张了，害怕吗？怕什么？怕我骂你？” 　　“有点。”陆修明稍微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怀疑过清河的为人。 　　清河就是这种阴阳怪气的人，尹星柔说过，清河性格有些扭曲，跟人相处不大好，脾气阴晴不定，总之本就是奇怪的人。 　　“一个词用不对，他就会生气，不过你不必怕，他生气也是冲熟人。”这是尹星柔说过的话。 　　“清河清阳都是值得信任的，这么说吧，我若是死了，要带回家的秘密，铁定是交给他们两个，清阳肯定会使命必达，清河呢，会一边骂着我，一边替我完成心愿，他们是我最棒的伙伴。” 　　陆修明想，值得尹星柔信任的人，自己对他却如此提防，还一度怀疑他危险，奇怪的应该是自己。 　　清河很久没有说话。 　　他盯着光屏上的一处数据看了很久，而后，数据快速闪动，他好像在搜索着什么，加以确认。 　　陆修明问：“是……有什么数据，变严重了吗？” 　　清河的声音变得极其可怕：“不要跟我讲话。” 　　陆修明不行了，他把刚刚的结论推翻。跟清河这种人说话，实在太累了，他想找个借口离开，等清河心情好些了，情绪稳定了再来。 　　“投琼要回来了，今天的补给应该到了。”陆修明说，“我去接一下他。” 　　他向舱门走去，清河砸碎了指令器，警铃大作，舱门迅速关闭。 　　满舱诡异的血红之光，陆修明反应极为迅速，本能地将光篱张开，退到禁闭的大门前，隔着光篱看向清河。 　　“我今天不想治疗了。”陆修明说，“你看起来很不好。” 　　清河就在光篱前徘徊，速度很快，病态的，一圈又一圈，头始终朝着陆修明的方向，眯着眼盯着他。 　　“……你是因为我没听医嘱，所以生气吗？”陆修明捂着心脏，轻声问他。 　　清河依然沉默着，用这种极其具有压迫感的方法，兜着圈子。 　　“当时情况紧急，不仅我自己，尹星柔她也不能再堵下去，她吞了满盒的抑制剂，我们实在别无选择……”陆修明尝试着解释。 　　清河终于停了下来，哈的笑出了声，很短促的笑声，奇怪且令人不安。 　　“她要带着你来这破地方，还要把我搭上，她好大的面子。”清河说，“好，我忍，就算成全她升衔后也不抛弃家室弱小的美名。” 　　“我为了她，都做了哪些努力，你一个都不知道。”清河说，“我与她之间的事，你全都不懂，也不配懂！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恬不知耻贴上来的脏东西！！” 　　陆修明怔愣。 　　“是你，是你这个该毁灭的垃圾，是你让她不停地背叛我！”清河说，“我忍着恶心，给你治疗，冲着你笑，现在想起来我就恶心！” 　　“……她？”陆修明实在不敢想，“你是说，尹星柔……吗？背叛？什么意思？你直说，把话说明白。” 　　清河神情倨傲非常，微微抬着下巴，眯着眼看向他。 　　“你也不过是仗着沉默者的身份，才会让她注意……不过如此，理应如此。”清河呓语般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背叛了我！明明我已经去掉了信息素！她不是喜欢沉默者吗？好啊，我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明明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我连身体都可以改造！我就要成功了！我快要成功了，为什么你会出现！！”清河嘶声叫道，“出现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到头来，我还是败给了信息素吗？还是说……败给了这张脸？” 　　清河剧烈咳了起来。 　　陆修明紧紧贴着门，看着清河那张扭曲的脸，惊到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道：“你疯了……” 　　他连想都不敢想的荒谬理由，竟然……是真的？ 　　清河，对尹星柔，是……爱？ 　　可是Alpha有信息素的挟持，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对同是Alpha的人产生超越朋友亲密关系的情感。 　　“我来之前，她把你托付给了我，她告诉我，你们两个做了。我以为，你们只是受信息素支配，一夜缠绵罢了。”清河忽然“正常”了起来，口齿清晰道，“对不起，原本我是打算，小小的惩罚一下你，只要让我出了这口气，我便会好起来。” 　　陆修明不知说什么。 　　他不信清河恢复了正常，清河说出了自己的秘密，那还会放过他吗？ 　　“不过看了你的数据后，我决定……”清河慢慢戴上手套，灿烂一笑，“撕碎你。” 　　“别怕，我会对她说，你因为信息素二次爆发而死，是由她造成的。”清河说，“等她短暂的伤心过后，她就会忘了你。她是个心在高穹的家伙，不会记得你这点小情小爱的。” 　　陆修明想，当务之急，是让这疯子变正常。 　　他顺着清河的话说：“你可能误会了，我说过，我跟尹星柔一开始就只是单纯的婚姻关系，这次也不过是相互救命，她是我恩人，其余的情爱倒没几分是真……” 　　“你在恶心我吗？”清河捂着肚子弯下腰，“笑死了，你这个脏东西。还敢提婚姻关系？她的第一次婚姻，应该是与她匹配的人，应该是以后最完美的我！！你霸占了她的第一次婚姻，染脏了我的梦，还敢说出来，是在炫耀吗？” 　　陆修明骇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反应：这人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情爱没几分真？”清河笑出了眼泪，“也罢，让你死个明白。” 　　他把黑蛇甩到了光篱上。 　　“睁大眼好好看着，你这个满口谎言的混蛋。”清河说，“你可知道PTE数值超过120，预兆着什么吗？” 　　陆修明找到了那项数据，PTE指数显示为217，黑蛇给了他答案。 　　——孕早期。 　　一瞬间，陆修明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趴在光篱内，盯着那个结论看，突然觉得，他是在做梦。 　　他一定还没清醒，他在做梦……一定的。 　　“不可能。”陆修明心跳剧烈，他脸白了一层，摇头道，“你不要作假，尹星柔说过，沉默者怀孕很困难。” 　　清河磨着指甲，低垂着眼，冷冷道：“你那个亲亲爱爱的尹上将，就没告诉你，沉默者也叫爱的试金石？” 　　“婚伴结合，动了真情，志同道合的，就会生下爱的结晶。”清河吹了吹手指上的甲沫，平静道，“沉默者只会在相亲相爱的时候，给他的Alpha生下孩子，而且，孩子一定会是万中无一的Alpha……” 　　他抬起头，笑道：“只此一个，没了，就不会再有。” 　　“你胡说的。”陆修明道。 　　“我研究现今已发现的所有沉默者症状样本，包括他们的交流方式，恩爱程度。尹星柔出生很晚，你可知为何？因为一开始，尹时休并不是很喜欢清沐教授，不过呢……日久生情，二位心意相通，志同道合，这才有了尹星柔。” 　　“我不信。”陆修明说。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清河抬眼，“你只记住，我呢，会先让你眼睁睁的看着那小东西还未成形就流走，之后……再把你一点点磨碎了，喂狗。” 　　他拍了拍手，旁边的几个封闭小盒子一阵响动，机械狗激活，咔嚓咔嚓走来。 　　“慢慢耗。”清河说，“光篱的时间撑不了多久，我对申笑发明的试用品耐性很了解，她的这些垃圾产物，就和她本人一样垃圾又短命。” 　　“你连申笑都……”陆修明几乎是疑惑的同时就反应了过来，申笑大大咧咧，满星际宣称自己喜欢尹星柔，自然是会被清河这种人记恨。 　　“你活得可真累。”陆修明说，“变态。” 　　清河笑着说道：“随意，随意……我会让你死得很慢，哦对了……你跟尹星柔的身体很搭，你的生殖腔我很喜欢，我会留它一个全尸，让它继续为尹星柔效力的。” 　　他拍着轮椅大笑。 　　“就是不知，以后我和她做的时候，她能不能感知到，这是她曾经用过的生殖腔。” 　　“你才是最恶心的。”陆修明鄙夷道。 　　“别嘴硬。”清河说，“体检时，我给你注射了催发剂，算算时间，就快发作了。你身上都是她的味道，而我呢……” 　　清河说：“好歹也算个Alpha，我会让你在死之前，先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到时候再骂我恶心，我就可以撕烂你的嘴。” 　　“尹星柔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当最信任的朋友看。”陆修明的头已经有些发蒙了，他道，“你跟帝皇抱团去死吧，垃圾。” 第46章 险生 校长！校长…… 　　尹星柔出生那年, 清河刚刚入学，他因想得不多，一直对学习没什么兴趣, 起步很晚, 和弟弟清阳一起学习。 　　结课后，老师对清河的评价是, 太过于追求完美，却无宽广心志, 难成大事。 　　清河记仇, 后来辗转听说写下这评价的老师某日因寻学生晚归, 未看清道路, 失足落水溺死了，他畅快了许久。 　　清阳看透了他那日的喜悦, 带着些鄙夷，说那评价的确不准，应将那追求完美换作记仇, 无宽广心志换作心胸狭隘。 　　后来清河在信息素医疗方面取得了卓越成就，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信息素专家大学者, 他发了封密信, 发回自己的母校, 天枢星的启蒙小学, 要求时任校长永久删除毕业学生评价机制。 　　这封“匿名建议”不但没能删除自己最在意的学生评价, 反而让校长想起了毕业生评价库, 用了几天时间, 整理出了小有名气的一些毕业学生的评价，做了个名片墙，向全星际公开。 　　校长是个有志之士, 不仅公开了，还将流浪星团的成员视作学校之骄傲。 　　名片墙上，高高挂在墙头的是两位学生的毕业评价。 　　左边是尹星柔，几个亮眼的词，夸她有胆魄且敢为理想疯狂，学得踏实，埋根极深，目光长远，颇有见解。 　　总之，尹星柔读启蒙小学时，就与别人不同了，她比同龄人早熟许多。 　　尹星柔的旁边，就是清阳，说他机敏非凡，不骄不躁，悟性极高，反应极快等等。 　　这让清河生了好久的气，见清阳时也没几分好脸色。 　　那时清阳冒着通缉危险回来同他说结婚的事，清河发了一通火，情绪激动非常。 　　清阳道：“清河，你到底是在为谁生气？尹星柔吗？她又怎么了？” 　　清河更加恼火。 　　清阳就说：“你可真是个疯子。” 　　清河笑了。 　　他喜欢这个评价，因为尹星柔就被人叫作疯子。她行径怪异，思维过于超前，从小就爱在人前讲她的星际蓝图狂想，彼时，尹星柔又刚刚背上弑主之名，在别人眼里那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清阳好似懂了清河为何发笑，他看清河的眼神不解又悲悯。 　　“随便你吧。”清阳说，“我管不了你，人各有命，志也不同。你老师对你的评价我看还是不够……你这心小的，只能装下痴心妄想了。” 　　可清河是个很厉害的痴心妄想者。 　　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尹星柔是全星际最闪耀的人，除了她，其余的全是可有可无愚不可及的石头。 　　配站在尹星柔身边的，只能是他心中的完美之选……还要符合尹星柔的审美，当然，这个“尹星柔的审美”，也是他妄想出来的。 　　那个人要与她一样的疯，被众人所不解。 　　那个人最好不是Omega，因为Omega是没有智慧吵得要死的存在。 　　但那个人也不能是普通的Alpha或是Beta，因为那只是个普通人，不配与尹星柔比肩。 　　他需要一个，超越这三个属性，但又是ABO属类人的完美存在。 　　而且，最好是沉默者，因为尹星柔喜欢。 　　清河一直执拗的认为，尹星柔绝对会恋父，因为尹时休是趋于完美的易碎品，她就喜欢那样的，能激发Alpha的保护欲。 　　所以，综合起来看，能配得上尹星柔的，应该是一个病态的，疯狂的，非A非B也非O的沉默者。 　　哦对了，信息素也要匹配。尹星柔的信息素数值过高，那么，他需要她的配偶信息素数值能完全配合尹星柔，随着她波动，在信息素这方面，最好没有自我。 　　嗯，信息素的味道要甜，要暖，因为尹星柔是冷调信息素。 　　清河为了改造自己，没日没夜的钻研信息素医疗，之后，他为自己进行了改造手术。 　　可他的信息素实验失败，改造身体实验也失败了。 　　他的整个腺体收到了损伤，再也没有了信息素，只能不停地调配最理想的替代假性信息素，与尹星柔的模拟信息素进行适配实验，他已经计划等调配出最完美的信息素后，就安装人造腺体。 　　他的下身彻底残了，他想要一个生殖腔，所以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把一些内脏器官摘除了部分，使它处在空待状态，之后再需移植一个生殖腔进去就好了。 　　十年内，他还有希望移植个完美的生殖腔。 　　故而，陆修明出现时，他虽然有危机感，但更多的是高兴。 　　高兴终于出现了年轻又干净的生殖腔，终于可以用他的信息素做实验，更深入的了解尹星柔的信息素变化和相融程度。 　　可尹星柔与陆修明结婚的决定，让清河再次发疯。 　　他决定小小的惩罚一下陆修明。 　　之后的固定体检医疗中，他一点点的动陆修明的身体，让他身体内连接生殖系统的腺体神经更敏感。 　　经过多次的故意调试，陆修明的信息素腺体对所有Alpha气味都会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 　　而一旦有排斥反应，与腺体紧密相连的生殖系统，也就是身体内部，也会抗拒结合。 　　他要让陆修明这辈子都做个被迫“守身如玉”的Omega。 　　他清楚尹星柔的习惯，尹星柔是个很体贴的Alpha，共情能力极强。只要陆修明表现出一丁点不适，她就不会再有下一步行为。 　　清河把尹星柔变成了一根刺，只要靠近陆修明，就会刺伤他。 　　那种温柔的Alpha，一定不会强迫陆修明做什么。 　　而且，这样，尹星柔也会在陆修明的排斥反应中，一次次挫败吃灰碰壁，逐渐对他失去耐心，甚至冷落厌恶。 　　清河拽下一大把头发，恨恨道：“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明按照我的计划来，就会完美无缺！” 　　明明他只要尹星柔。 　　他就是志向狭小，心也不宽广，只能装得下他的爱意。 　　若要问罪，那就罪在尹星柔吧，谁让她那么的特殊，那么的光彩夺目，让他无法自拔的迷恋着，爱着。 　　何况，自己并非一厢情愿！ 　　尹星柔说过的，她曾经对自己承诺过的！！ 　　清河瞪着血红的眼，与陆修明炫耀他曾经得到过的承诺。 　　“她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变心，永远都是家人！” 　　陆修明怀疑：“你确定她是对你说的？” 　　“她就是对我说的！这是她对我发过的誓！”清河说，“你又在质疑什么？你以为我疯了，在说胡话吗？你嫉妒，你嫉妒对不对？是，你这个后来的插足者！若不是你，我们本该完美的结合！” 　　虽然知道这种誓言八成不是真的，但陆修明依然难过的眼睛发酸。 　　他的呼吸声变重了，他看到光屏上，自己的信息素数值正在攀高。 　　“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二次爆发吧？”清河说道，“沉默者的二次爆发，是指在原有的爆发期内，数值第二次冲峰顶，比第一次的峰值更高。” 　　清河笑得特别开心：“这么高的数值，你连神智都会丧失，那个时候，哪怕是这些狗，你也会主动哀求，不知廉耻的坐上去。” 　　“孕早期，再加上巅峰发情，等将来尹星柔想起你，问你怎么死的，我便说……是他自己荡得不行，自己搞死了自己。” 　　陆修明吐槽道：“我可真是来遭罪的。” 　　清河的用词，粗俗到令他无法再忍下去，血都往头上冲，冲的他耳朵嗡嗡响。他在第三纪元哪见过这种？他一直生活在校园里，讲文明守礼貌，之前他还觉得校长优雅过火了，像个假人，现在，他悟了：“校长对不起。” 　　假优雅多好！！总比面前这个真疯子强！ 　　万星在上，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拿疯字来形容尹星柔，这是玷污尹星柔！ 　　不行，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自己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视线也发了昏。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老流程。 　　先剥夺力气，而后是视线，最后，便能让Omega任人宰割。 　　残忍的ABO设定。 　　“校长……校长！”陆修明在神志不清时，叫了几声校长。 　　还好意识清楚了一瞬，他对着终端机，叫了几声投琼。 　　“投琼，救我！我在清河的医疗舱，他疯了！我没开玩笑！” 　　他寄希望于投琼能够捕捉到他求救话中的情绪数据，明白他真的已被逼入绝境。 　　“投琼……” 　　陆修明想，就算你来帮不上忙，也请记录下来，他就是死，也不能白死…… 　　等一下！ 　　陆修明用力摇了摇脑袋，挣扎着让自己保持求生欲。 　　他才不会死。 　　他绝对不会死，要死也不是现在！ 　　尹星柔还没染黑头发，帝皇也还未灭，他绝不会死在现在！ 　　陆修明嘴角一抹笑，他重燃了几分热血，贴着门用尽力气站了起来，光篱开始报警，离它能量耗尽还剩十分钟。 　　投琼敲响了舱门。 　　“陆修明，你在吗？”投琼问。 　　陆修明大喊：“投琼，我命令你保护我，立刻救我出去！！” 　　“他可不一定听你的。”清河笑了，也扬起声音，对投琼说道，“投琼，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清河。” 　　“你好，清河。”投琼回答，“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清河扬眉：“你看，我说过，我在尹星柔心中分量极重，她一定将我的命令指令也输入进了投琼的核心内。” 　　“投琼，我是陆修明。”陆修明喘息着说，“我命令你，无视清河的所有指令，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要杀了我，现在我要你破开门，救我出去。” 　　“那就来试试看，他听谁的咯。”清河说道，“我在尹星柔心中，绝对是唯一的存在。” 　　“投琼，覆盖陆修明的指令，按照我的命令，远离这里，到庄园外巡防。” 　　投琼沉默了。 　　但很快，投琼作了答复：“分析完毕，指令已收到。” 　　清河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笑得很骄傲。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清河说，“陆修明，你不过是个玩物，一个被抬回家中供人取乐的Omega罢了，她就是心肠再软，又怎会给你最高权限？” 　　舱门上切进来了一弯火色光弧，投琼正在破门。 　　陆修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赢了，他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抬起手指，比了个“耶”，这是他从第三文明中看来的小动作。 　　“摆正你自己的位置，疯子。”陆修明说道。 　　投琼是他的校长，含辛茹苦养大他，是史上最可靠的AI！ 　　“投琼，我收回对你的所有抱怨。”陆修明轻声说道，“赞美你，校长，你是最棒的。” 　　投琼切开了门。 　　陆修明伸出手，握住他，快速下达了一道命令：“我们到驻军部去，联系尹星柔！” 　　投琼看到了医疗舱内的情况，很快分析出了结果，陆修明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清河在威胁陆修明的生命。 　　而主人的命令是——保护陆修明，这是最高指令。 　　清河不慌不忙笑出了声。 　　陆修明忽然反应过来，他快要迎来二次爆发，现在去军部，主动送上门吗？ 　　要是昏在半路，军部的人肯定要请医生来，而现在最值得信赖的，信息素医疗专家，还是清河。 　　兜兜转转，这样根本无法脱离真正的危险。 　　陆修明：“撤回指令，让我活下来！投琼，送我去人烟最稀少的地方！不要让清河探知路线，求你！” 　　投琼举起手，手掌变化为枪，枪口对准清河。 　　最安全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清河狙杀。 　　清河神情异常放松，他甚至敲着手指，悠闲自在，仿佛看戏，等待着投琼的下一个动作。 　　投琼：“因系统设定，目标为绝对信任者，无法击杀……执行保护计划下策。” 　　清河笑得好大声。 　　“尹星柔啊尹星柔……”他笑出了泪，“你还是爱我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绝对信任者，无法击杀。 　　陆修明心中凉了一瞬，眼神都黯淡了。 　　投琼放下手，迷茫了片刻，执行下策，带陆修明逃。 　　他拉着摇摇欲坠的陆修明，从医疗舱飞了出去，向高空飞去，展开博士星地貌地图，寻找合适的藏身点。 　　半昏半醒中，陆修明伏在投琼的背上，小声啜泣着。 　　投琼问他：“你为什么哭？” 　　陆修明的啜泣声更大了些。 　　“校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有过孩子吗？”昏沉中，陆修明问。 　　他怕了。 　　因为他刚刚想起，自己在第三纪元，只听说尹星柔与陆修明，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孩子。 　　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还有……这个孩子，会存在吗？ 　　“校长……”他流着泪，“如果有，你一定就会在每天的红茶时间，千百次的念叨过了……” 　　可校长一次都没提到过。 　　陆修明哭得很痛，在抽泣声中，捂着平坦的小腹昏了过去。 第47章 虫族 图塔 　　博士星南半球地形总体崎岖, 多荒山密林，分散着许多未开化部落，和少量的虫族聚集区。 　　投琼送陆修明落脚在了一处荒山石洞中, 离这里最近的是一座边境小镇。视野开阔时, 能远远的看到微弱的照明彩光。 　　投琼安置好陆修明后，去了一趟小镇, 发现能使用星币交易后，他购买了两周的营养液储备带了回去。 　　陆修明急于确认自己是否处在孕期状态, 他想要冒险到小镇去看医生, 投琼摇头, 说不可能。 　　“如果是孕期, 就不会有二次爆发的现象。” 　　Omega一旦进入孕期，信息素就会平息下来, 全心全意保护身体服务繁衍。 　　孕期Omega是不会有太多信息素外溢的，更别提二次爆发，Omega会在有孕时, 释放孕期气味，A跟B嗅到这样的气味, 本能会保护Omega, 减少冲动。 　　投琼确定, 陆修明会在两天内, 迎来信息素的二次爆发。 　　“那就是说……他是骗我的？”陆修明愣了好久, 红了眼圈, 他忍住了泪, 表情却很是委屈。 　　“不，我必须要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怀孕。” 　　他要求投琼为他做体检。 　　“那个PTE指数！”陆修明抓着投琼，“指数高于120, 就是有了的意思，对吗？” 　　投琼说：“是300才能确定。” 　　他严格按照医学理论的标准来判断，告诉陆修明，很有可能只是指数值偏高。 　　“请你放弃求医的计划，先将二次爆发期平安度过。” 　　陆修明哭了起来，投琼有些无措，挠了挠脑袋，开启挖掘模式，变为一台小型挖掘机，分析石洞的结构后，给陆修明挖过渡期的藏身之地。 　　“为什么我会变成沉默者……”陆修明缩在墙角，薄薄一条，长手长脚抱着膝盖，安静地哭着， 　　“还被他改造欺骗了这么久……她也会很难受吧，信任了这么久的伙伴……” 　　投琼好像第一次见陆修明这么崩溃，他分析了陆修明的实时数据，得出的结论是，他在进行情绪的自我排解。 　　投琼不知道怎么安慰，想起尹星柔的嘱咐，搞不定就录下来发她，让她亲自来解决。 　　投琼就把这段打包发给了尹星柔。 　　第二天夜里，投琼还未巩固好最后一道工序，陆修明的二次爆发期就来了。 　　他让投琼到洞口外守着，决定自己硬抗过去。 　　投琼默默把电极线和必要的工具给了他，默默坐在门口，无数次尝试连接尹星柔。 　　洞口内，在信息素的裹挟下，陆修明自尊也一触即溃，手指抓着投琼留下的工具，好让自己好受些。 　　到达峰值的前一刻最难捱，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眼前出现了幻觉，尹星柔仿佛就在这里，她垂下的银色发丝在他脸颊上轻扫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陆修明伸着手去抓，扑了个空。 　　信息素数值猛跌，大起大落，他直接昏死过去。 　　投琼的胸前响起滴滴的警报声，他把脸摘了走进去，掏出三支营养液，灌给了陆修明。 　　好久之后，陆修明慢慢睁开眼，缓了过来。 　　信息素又开始攀登。 　　陆修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上泛着水光，指尖还留着些温热。 　　“我刚刚看到了她……”他哑着嗓音道，“我必须提醒她，提醒她信错了人。” 　　他顿了一顿，自嘲般笑着说：“是我信任全部崩塌了……我现在不知道该去请谁帮忙，我是个麻烦。她不在，又有谁愿意帮一个麻烦？” 　　投琼说：“很多人愿意帮的，你要相信，星团里有很多像主人一样的伙伴，他们都值得信赖。” 　　陆修明捂着眼睛，拼命摇头。 　　又是一波浪潮涌来，他的身体在石床上舒展了几分，脖子仰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投琼说：“经检测，你现在的情绪很悲观，这是由信息素波动造成的，请不要继续想下去，主人说过，你是她见过最坚强最不可思议的存在。” 　　陆修明微微颤抖着，一行泪顺着眼角滑下，哽咽道：“我也想要成为她心中的那个我……” 　　投琼低声道：“你可以的，主人对你有超百分百的信心和信任。” 　　提起信任，陆修明又想到了清河。 　　因为清河，他现在连情报部队都不敢联系，他怕清阳和情报部队，也会与清河串通一气，不由分说地就将虚弱的他交给清河治疗。 　　他现在，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逃犯，只能躲在荒凉的山洞里，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如此过去了一周，陆修明的信息素才缓缓回到了一个稳定值。 　　这天，投琼告诉了他两个消息。 　　“好消息，你的信息素值最近三天变化不大，十分稳定，恭喜。” 　　投琼手中捧着自己的脸面，宣布第二个好消息之前，他把脸重新挂了回去，微笑道：“另一个消息，你的PTE指数今早已超过300，恭喜你，你有孕了，按照时间推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来自于主人与你上次的行为，这也就是说，你和主人，是未来这个新生命，生物意义上的父母。” 　　陆修明：“那我其他指标如何？我能顺利生这个孩子吗？” 　　投琼语气有些慌神，手指指着半透明面板上的一个数据，说道：“这项指数偏低，你的生殖腔不够温暖，并且我预测，未来三个月内，没有Alpha气味的陪伴，可能对胎儿的发育不利。” 　　陆修明不敢用力蜷缩起自己，他声音轻缓了许多，问投琼：“那我……如何做才能让这个孩子顺利诞生？” 　　“到一个环境安全温暖湿润的地方，多补充营养，保持愉快心情，并且请主人至少陪伴你五个月以上，胎儿降生的几率就会高于百分之九十七，现阶段基本确定可以平安生产。” 　　陆修明坐石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最终决定，他要和投琼一起转移“老巢”，到一个温暖的安全的地方养胎。 　　在联系上尹星柔之前，他必须要让自己身体健康，且过得好。 　　投琼说：“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清河向全球发了通缉令，说我突然失控暴走，带走了你。你现在非常危险，是重症病人，治疗过程中神经受到了刺激，神志不清明，如果发现，立即带回医院院进行治疗，而我……可以就地废掉。” 　　“陆修明，现在全球都在通缉我。”投琼说，“失控后破门夺人，重伤清河，袭击人类……” 　　陆修明迅速反应过来：“你这几天可有联系尹星柔？” 　　“每天我会在固定的时间，向主人发送每日资料，一旦主人信号接通，就能收到我传送的全部内容。” 　　“不要再发了！”陆修明说，“我不知道清河现在的命令权限有多大，目前来看，我们已经平安在此处待了十日，还没有人寻来，证明清河能掌控的力量很小。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要谨慎，暂停对尹星柔的对接，我们不能暴露。” 　　刚说到这里，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从声音判断，来人有许多脚，落脚很轻快。 　　投琼开启防御模式，切换了武器，转过头来面向洞口。 　　一个虫族的蛛形人停在十米开外，表情也很惊讶。 　　她用虫族语言与投琼交流，投琼翻译后，摇了摇头。 　　那蜘蛛一脸歉意，双手飞快搓着表示道歉，后退着出去。 　　出去前，她回头看了眼陆修明，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 　　陆修明问：“她说了什么？” 　　“她是路过这里，发现这个石洞的深度适合做虫族的待产度假歇脚地，以为里面没有人，就进来看看地形。” 　　投琼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告诉她，这是私人用地，她离开了。” 　　“虫族……认得出你吗？” 　　投琼说道：“应该不会，我摘了脸，没有脸就无法被识别，她就算看到了通缉令，也不会想到是我。” 　　但很快，到了晚上，那只蜘蛛又来了。 　　她用蹩脚的星际官方通用语言与投琼攀谈，都是闲聊，慢吞吞的，目光总往陆修明这边飞。 　　“冒昧，我实在想问……”她颠三倒四地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主仆吗？” 　　投琼思考了半秒，点了头。 　　“那你这个仆人，交易吗？”蜘蛛人自报家门，“我是塔塔镇的虫族商人，是之前在黑暗期幸存下来的虫族，后来被DR星的贵族奴役了许久，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母亲，都曾被迫为奴……不过后来星团来了，我们就自由了，我靠烟草和编织生意发了家，现在是塔塔镇最有钱的虫族……” 　　她像相亲，四爪轮流挠着头，磕磕绊绊说了许多。 　　陆修明摇了摇投琼的手，示意他早点打发了这只蜘蛛。 　　蜘蛛许是看出了陆修明对自己没什么想法，略失望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说道：“你看我这个记性，我叫图塔九蛛。” 　　她把一只黑爪伸了过来，黑爪变成了普通的人手，要与陆修明握手。 　　陆修明说：“我结婚了。” 　　图塔的手僵了僵，委委屈屈耷拉了下去。 　　“结、结婚了……真可惜。”图塔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想与你共同孕育我们的后代，你的身体很漂亮，用来暖我的卵绝对很棒。” 　　投琼抬起了手中的枪。 　　陆修明道：“抱歉，我已经怀孕了。” 　　图塔更加失落，垂头丧气了会儿，她忽然支棱起了头：“你怀孕了，你的伴侣不在身边陪着吗？如果她还活着，怎么忍心让你住在这个地方！” 　　图塔显得很激动，她几只手胡乱指着这个石洞：“这地方不适合你，你是ABO属性人，你应该需要更暖和，也更适合安养的地方。” 　　她极力推荐自己的家。 　　“跟我到塔塔镇去吧，我真的看上你了……”图塔无比坦诚，“你的婚伴去世了，无人照顾你。我们虫族可见不得肚子里暖着后代的婚伴如此落魄。你到我家去吧，就算你现在看不上我也没关系，我等你慢慢发现我的好。” 　　投琼把图塔赶走了。 　　第二天，图塔又来了，还带来了新鲜的果实。 　　“你看起来很苍白，营养摄取不够，是无法温暖后代，令它们顺利降生的。”图塔说。 　　陆修明拒绝了她的好意。 　　但那晚，他生病了，高热不退，小腹隐隐作痛。 　　投琼分析后，跟他说，这是流产的先兆。 　　陆修明怕了。 　　白天，图塔带来了虫族医生，开着车接走了陆修明。 　　为表示诚意，图塔没有任何越线的行为，甚至异常注意，没有碰陆修明一下。 　　她给陆修明安置在了塔塔镇的一处安静的小院子里，那院子也是虫族的装修风格，暖色调，到处都铺满了松软干燥的花草。 　　而图塔本人更是忙前忙后，甚至高价托人购买了两支保胎针剂，千里迢迢送来。 　　烧退那晚，陆修明抓着投琼的手，跟他说：“把这些录下来，记清楚了，等尹星柔回来，就让她看，我……倒也不是只有她一个选择。” 　　投琼面无表情道：“那她会疯。” 第48章 卷星 我预判了 　　第一舰队第二十七组, 接管了博士星所有内部治安，主要职责是在尹星柔回来之前，维护博士星的基本稳定, 保证博士星的平安运转。 　　第二十七组组长叫冬雅, 是个常规Bate，清河找来让她发布通缉令, 要求调兵搜捕投琼，且将找到的陆修明送医时, 冬雅拒绝了他。 　　冬雅心说, 开什么星际玩笑, 自己手底下满共也就十万兵力, 还要巡防全球，处理各种杂事, 要求我调所有兵力去通缉一个AI，脑壳坏了？ 　　更何况，清河又不是军方的人, 你一个医学专家，越级命令我？你谁啊？ 　　冬雅道：“我会按规定处理。” 　　她按规定处理的第一步, 就是指定调查小组, 对投琼“失控”挟持陆修明逃走的案发现场进行调查。 　　紧接着, 一天时间不到, 冬雅就掌握了投琼的去向, 但她并没有告诉清河, 也没有采取行动, 她把投琼疑似的活动范围锁定之后，等待调查小组的调查结果。 　　因为调查小组到达庄园勘察过现场后，第一时间反馈给了冬雅——疑点重重。 　　第三天, 调查小组基本有了结论，并模拟出了投琼“失控”案的罪魁祸首，恰巧那时，清河耐心耗尽，动用了权限，靠师生之谊，说动一支非军部武装小队，也就是民间侦探组织，秘密前往南半球搜查陆修明下落。 　　冬雅收到情报后，为不打草惊蛇，一边暗中加紧搜寻陆修明所在地，一边悄无声息地监视着清河。 　　很快，搜寻有了消息。 　　确定了陆修明在塔塔镇后，冬雅联系了塔塔镇的地下情报成员，要求他进行进一步调查，同时提防非法侦探组织，若发现可疑的侦探人员出现在附近，立刻转移。 　　身体恢复力气后，陆修明让投琼观测了塔塔镇的地形图。 　　地图拿到手后，他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些。 　　塔塔镇不是孤镇，并不封闭，目前看虽然信息接受水平稍微落后些，但民风较为开放，还可自由进出，贸易往来也十分正常。 　　换句话说，这是个虽然偏远，但正常的小地方，对他十分利好。 　　虫族商人图塔算不得富甲一方，但家底深厚，平日她住在大宅那边，或许是怕陆修明害怕她，她控制着来看望的次数，尽量是隔天问候一次。 　　图塔做的生意都是些略成规模小生意，她自己习惯亲力亲为，属于勤勉肯吃苦型商人，总体而言，虽然贪图陆修明的身子，但图塔算是个很有分寸的好人。 　　图塔第三次来探望时，陆修明提出了借钱买东西的想法。 　　“完全没问题。”图塔根本不问他要买什么，开心地扔给他一张终端机副卡。 　　陆修明让投琼出了一份电子借条，签了名字，说道：“是借。” 　　“我送你！”图塔说，“只要塔塔镇有的，我都可以送你，不用客气。” 　　陆修明依然签了借条，留存。 　　他很谨慎，为了不暴露，他没有动用尹星柔的卡。 　　图塔似乎觉得陆修明这种行为让她很没面子，于是这只虫人很快就数手几挥，给陆修明置办了许多新玩意。 　　塔塔镇能买到的最新的终端机，六百多件最新时尚库存的智能形象搭配包，以及三套家装风格重装仪。 　　虫族喜欢闪闪发光的玩意儿，钻石珠宝，一切会发光的小东西，他们都喜欢。所以，图塔送给陆修明的形象搭配包，没有一套是不亮的。 　　起初，陆修明没穿。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带的衣服储备包不见了。而图塔在一旁搓着爪子，目露期盼。 　　无奈，陆修明只好妥协，挑了个相对而言不那么闪亮的换上了。 　　图塔终于心满意足，欣赏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的离开。 　　陆修明：“你说她会不会以为，我跟她会日久生情？” 　　投琼说出了内心想法：“……害怕。” 　　陆修明：“估计她以为我的婚伴死了。” 　　投琼委屈巴巴的瘪了嘴。 　　陆修明道：“不过不能这么说……我的婚伴现在正为了未来出生入死，我怎么能咒她死，我可不忍心。” 　　投琼：“你语气中有怨气。” 　　“是你的错觉。”陆修明笑了笑，睫毛上的碎钻闪闪发光，晃的投琼眼花。 　　“我虽然骂尹星柔混蛋。”陆修明说，“但我从不怨她。我说她混蛋是因为……她这个人于我而言，该死的有魅力。真是混蛋……真正遇到她之前，我不知道我还有这种情结，竟然会被这种身上有光的指挥官吃死。” 　　陆修明说这话时，乌发和衣服上的碎珠都在闪闪发光。 　　投琼如实感慨：“你也在发光。” 　　陆修明拍了拍投琼的肩膀：“你好笨，别别扭扭的。” 　　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是对她的表白，他本以为投琼能听懂，但看样子，投琼现在仍然不及记忆中的校长那般智慧。 　　他的那段剖白，剖了个寂寞。 　　“别别扭扭的……”陆修明落寞道，“原来……就这么简单啊。” 　　清河说，沉默者只有在彼此相爱心意相融时，才有受孕的可能。当时他听到，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我算不算沉默者？ 　　现在想来，他竟为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感到心痛。 　　“好奇怪啊。”陆修明自言自语道，“就这么简单，真的就这么简单……” 　　原来动心了，是瞒不了的。什么程度到几了，满十不满十的，全都可笑。 　　陆修明复盘自己的动心路程，回想到曾经他与尹星柔客客气气故作镇定的讨论对彼此的感情到数字几时，忽然笑了起来。 　　投琼：“怎么了？” 　　“就觉得好笑。”陆修明说，“我跟她其实是一种人，若不喜欢，若没有动心，又怎么会接受主亲密的触碰。” 　　若不喜欢，尹星柔那种高傲有骨气，宁可用电极线，也不约人临时解决问题的家伙，又怎么会用手帮自己纾解。 　　他也一样。 　　如果不喜欢，他根本不会让尹星柔碰他。 　　“我以前是打算到了流浪星团，就自己过自己的。”陆修明说，“现在想想……我这人也是口是心非。一开始就已经被她吸引到了，死心塌地，所以才会一直跟着她，不舍得离开她的世界。” 　　投琼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你爱上她了？” 　　“……”陆修明敲了敲投琼的额头，空荡荡的响声，“是，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改嫁宣言吗？” 　　投琼：“别这样，不吉利。” 　　投琼自己占了一卦，见是小吉，才说：“你刚刚那番话，像主人战死，你在回忆往昔一样。” 　　陆修明皱眉：“制作工期太短就这点不好，傻的让我想拆了你。” 　　“我不觉得尹星柔会如何。”陆修明道，“她是未来全星际的支柱，这种人，百折不挠，运气极好，我死了她都不会死。” 　　说到这里，陆修明忽然愣了愣。 　　他想要回忆有关自己的死期，印象中，依稀记得他好似还挺长寿。 　　陆修明垂下眼，看向自己的小腹，又颓了几分神色，喃喃道：“我真该好好了解他们才是……” 　　经历过什么，这一生如何，有几人留几人走，每个人的命运又如何，还有……孩子。 　　孩子……陆修明眼神闪了闪，轻声道：“你到底……是凶是吉。” 　　他拿不准，他好似听到过同学的讨论，星盟的第一任总督，没有孩子。 　　是自己吓唬自己的错误记忆吗？还是真的？ 　　他总觉得，自己听到过类似的讨论，听到过有人评价：“可惜……” 　　投琼的目光也追随着他的手，落在他的腹部，说：“主人应该能感应到了。” 　　“差不多吧。”陆修明说，“我这几日也才有了感觉，她大概率也知道了。” 　　深度标记后，Omega的信息素波动，作为Alpha是可以大概感知到的。 　　“希望她能顺利，并且……别被吓到。”陆修明说。 　　陆修明原本计划买点必备的仪器，尝试着直接与博士星驻扎的星团军方高层对话，并根据投琼的联系人资料库，筛出尹星柔的几个靠谱的下属，把投琼录下来的视频发给他们，让他们来保护自己，避免最终落入清河的掌控中。 　　可孕期反应让他丝毫没力气，每天都很困倦，大脑对信息的处理和反应慢了许多。 　　陆修明怕自己昏了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于是很谨慎地没有执行最初的计划。 　　他保守的把计划改动为，了解外界目前的情况，小心翼翼利用塔塔镇的各种媒体平台，收集军方的消息。 　　他每天都会提取一些关键词，把那些碎片新闻整合为有用的情报，之后与投琼商量分析，判断现在的形式。 　　“没有提到清河，他的实验室也没有大的项目动向。”陆修明道，“而且也没有大规模的搜查行动，那个暴走的AI通缉令，也被淹没在了每日更新的海量新闻中……这会是什么意思呢？” 　　投琼摇头。 　　“总体看起来……是对我们有利的。”陆修明道，“与我有关的最近一条新闻报道，是一个月前的调查组调查庄园这则快讯。” 　　没有提他的名字，只说庄园内发生一起恶性案件，军方二十七调查组已采取行动，进行了初步的调查。 　　“也没提调查结果。”陆修明道，“二十七调查组……第一舰队的二十七安全处理小组吗？” 　　“没错。”投琼检索出通讯录，告诉陆修明，“二十七组指挥官是冬雅少尉，是主人的同校生，女性Beta，主人对她的评价是，思虑周全，正直可靠。” 　　陆修明：“那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调查出了结果，并且判断出清河才是案件的主使呢？” 　　投琼道：“我给出的分析结果是，百分之七十。” 　　陆修明：“假设前提真的是这样，那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秘密调查我的所在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会有人来接触他，试探着了解事情真相再做下一步判断。 　　图塔……图塔应该不是。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一只雄性虫族人闯了进来，水灵灵的眼睛，尖下巴，看起来年纪不小了。 　　“你就是图塔带回来的Omega？”他眼神颇为不屑，很夸张地上下打量着陆修明，问他，“什么来头？从哪来的？” 　　陆修明眉头一动，唇边多出了丝笑意。 　　他道：“是你闯进我的住处，按规矩，理应你先说。你又是什么来头？” 　　“图塔是我的初婚伴侣……”雄性虫族人扬起手中的一张全家福，“是的，我们有三个孩子。” 　　“你想知道什么？”陆修明问，“如果只是来问你那初婚对象会不会变心，那我会告诉你，她变不变是她的事，但我不会变，我自己有婚伴，而且……” 　　陆修明按住自己的腹部，挑眉道：“是的，我们也有个孩子。” 　　雄性虫人收起手中的全家福照片，化作人形，说道：“我叫卷星。” 　　他盘坐下来，问道：“你婚伴是谁？她为什么没来？” 　　陆修明道：“很奇怪……” 　　他笑了起来，低声道：“卷星，你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好奇，而且……比起我这个疑似让你婚伴变心的人，你更想确认我婚伴的身份。” 　　“你知道我叫什么，对吧。”陆修明说，“所以，你才没有问我的名字。” 　　雄性虫人说：“其他的先不提，我明白图塔为什么对你感兴趣了，你很聪明。” 　　陆修明心道，你明白个星星！图塔是图我聪明吗？那只雌蜘蛛分明只是图我身子。 第49章 曙光 看到了曙光 　　经过几轮恶战, 尹星柔总算接到了恩师重默。 　　“我就知道老师肯定要冒这个险。”尹星柔也不好直言老师的不是。重默抄近道，结果被帝国军包抄劫持，尹星柔明知道这是帝国设下的陷阱, 也还是去救了。 　　本能半个月结束的战役, 现在扩大到了边缘区战，耗时两个半月。 　　重默自知添了麻烦, 但也抹不开面子道歉，把自己带的稀有药剂一个个送给了驾驶舱内的作战员, 轮到尹星柔, 恰巧没了。 　　重默道：“送我回去看看你那个沉默者Omega吧。” 　　他展示了自己带来的“秘密武器”, 他的移动便携治疗箱以及三篇经过临床验证的治疗方案, “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经过验证的, 基本上算是为你们量身打造的，最低风险的那种……” 　　尹星柔笑了笑，道：“没关系的老师, 就算不是老师，我们也都会去救, 每个人我们都不会放弃。” 　　等到清缴了包围圈敌人的舰队, 尹星柔终于能坐下来沏茶, 好好吃一顿有模有样的正经晚餐了。 　　“营养液快喝吐了。”尹星柔道, “这次就算是压缩胡萝卜我都会大口咽下去。” 　　她端着盘子坐到了重默旁边, 聊了些有的没的后, 她才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 问重默：“老师，那个什么……我最近感觉到，一种很神奇的预感……” 　　重默：“你具体描述一下。” 　　“浑身有劲, 非常想回家，非常想抱我家那位。”尹星柔小心翼翼扫了眼周围的战友们，发现他们都竖着耳朵听，声音就更低了，“我……感觉，他好像那什么了。” 　　重默声音嘹亮，中气十足道：“什么？你说怀孕吗？” 　　周围的战友先是齐声：“哇哦！” 　　而后想起陆修明是个沉默者，又尴尬的沉默了。 　　既然都听到了，尹星柔也不再偷偷摸摸，清了清嗓子，正常声音说道：“老师，你看你也知道，我家那个是沉默者，所以会不会是我的错觉？” 　　“有共感了吗？是否觉得异常开心，突然像打了兴奋剂，情绪高昂？”重默问。 　　一旁的战友们替尹星柔点了点头，尹星柔摆摆手，假谦虚道：“哈，是有这么回事。” 　　“可有明确的感觉到信息素传递的讯号？” 　　尹星柔点了点头。 　　“但他是……”尹星柔道，“沉默者。” 　　“沉默者也是Omega，也有生殖系统，我看你之前传给我的数据，他身体器官很健康，受孕的身体条件是有的。” 　　“可数值方面……”尹星柔问。 　　“你俩数值都很乱，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你高他也高，指不定撞上运气就有了，这也不是不可能。”重默一脸见怪不怪。 　　“真的吗？”尹星柔的嘴角已经飞起来了。 　　她跟陆修明也就狂了一次，没想到一次就能有收获。 　　尹星柔根本控制不住嘴角，得意道：“我就知道，我运气一向算不错的。” 　　“大概率是真的。”重默道，“你把他安置好了吗？” 　　“嗯，住的地方稍微委屈了些，但日常起居交给投琼和后勤负责了，算算时间，清河也应该到位了。” 　　重默道：“那应该还好，虽然我不认同清河的治疗理念，但针对怀孕的Omega，他应该不会乱来，保守理疗就好。” 　　“仔细一想，清河跟清阳也会很高兴吧。”尹星柔眼中闪烁着愉快的光，轻声说道，“我们父母亲友都离开了，玩伴们也都不在了，就我跟清河清阳撑到了现在，本以为都不会再有孩子……” 　　清河是为了医学，清阳也不必说，认准了连蝶，想生也生不出。而她自己，父亲又是个沉默者，信息素一直飘忽不定的，很难说以后有没有孩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就是希望。”尹星柔说，“他来送的，就是希望。” 　　重默满脸惊讶的看着尹星柔从笑秒切换到捂着眼流泪。 　　“这还是你吗？”重默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看怎么别扭。 　　尹星柔摇头，也尴尬的笑了笑，揉了揉眼：“我忽然不敢回头想……以前没遇上他时，我都是怎么撑过来的。” 　　从前，靠的是心中的信念和虚无缥缈的那缕被想象的希望，直到陆修明让她看到切实的希望。 　　“突然想了。”尹星柔罕见的对着战友和老师，流露出了几分温柔，“这感觉……还挺新奇。” 　　塔塔镇，卷星试探了许久，确认AI投琼功能良好，处于正常状态。这之后，他默认了陆修明对自己的怀疑，掏出一张调查证，说自己是塔塔镇的一名治安警察，编外的。 　　“需要帮助吗？”卷星问。 　　陆修明：“需要，你这个治安警，隶属哪个机构？” 　　“顶头上司是流浪星团。”卷星眨眼，盘腿坐下，“但我们是虫族，有自己的自治条例，直接负责人是虫族首领。” 　　“连蝶？” 　　“连蝶将军。”卷星纠正。 　　“第几舰队？”陆修明问。 　　“第五舰队。”卷星笑，一副“你应该懂”的表情。 　　“我从图塔那里得知，你生病了，并且……怀孕了。” 　　“我是Omega。”陆修明道。 　　“我知道。”卷星说道，“从某种程度上看，ABO属类人跟我们虫族有共通之处。我们虫族虽是雌性孕后代，但育在我们这里。” 　　卷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们需要将妻子排出的卵放在这里孵化，这需要恒定的，偏高的温度才可以，其他种族的，并不具备这样的孵化腔。” 　　陆修明点了点头。 　　“图塔看上你，完全是出于她个人审美。”卷星撇了撇嘴，甚至在陆修明没察觉时迅速翻了个白眼，“她喜欢不太健康的人。她看到你时，你应该正在生病，并且体温偏高，让她动了想把卵送你的打算。” 　　虫族每周都会有固定的排卵期，如果恰巧与亲密期撞上，卵就是“活卵”，排出体外后可以保留一年，一年内孵化，卵都有成活的几率。 　　虫族的雌性很少许诺婚姻，她们大多没有固定的伴侣，相处一阵子后就会厌烦。所以很多虫族雌性会选择将受孕的活卵暂时留下来，找个深一些的洞埋进去，等碰到下一个心仪的雄性，便把卵交给他，让他孵化。 　　“一种特别的母系社会。”卷星耸肩，“如果雌性很能干，成活的孩子们，都会归她们来抚养。我们大多就负责领地的安全……”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陆修明有些惊讶。 　　他所在的第三纪元，虫族人并没有长达一年的活卵冷静期，排出体外半个月后，卵就会失去活性。 　　卷星道：“这是我们近百年来，再次进化的结果。” 　　虫族被清洗捕杀，灭绝了近百分之九十七，而幸存下来的虫族在漫长的黑暗期，进化出了超长待机的活卵。 　　这样即便是雌性大量减少，只要还有族人，就能将她们藏起来的卵孵化。 　　“我们历史书上有个英雄虫族人。”卷星说，“他叫水云，我们都叫他水云爸爸。他是前线的士兵，受伤后，还顽强的凭一人之力，捡拾了七十三枚卵，成功孵化了三十一个虫族人，其中有二十个都是雌性。” 　　“很了不起。”陆修明由衷道。 　　“嗯。”卷星说，“比起你们，其实之前，我们是单卵生育，成活率很低的，孕育一个孩子非常艰难。相反，当时的你们繁殖速度很快……现在反过来了。” 　　陆修明：“嗯，大环境变动，会影响到繁衍问题的。贵族的繁育能力一直处于低潮。” 　　“那叫人为。”卷星深有体会，“博士星以前的那个贵族，有七百多个奴隶情人，据说成功生下来的有一百多个孩子，全被他虐杀了。那个贵族拿到了三百年寿命，为了让自己永远的做下去，就把后代当作游戏，理所当然的漠视生命……” 　　卷星与陆修明闲聊了许久，通过这些状似无意的聊天，获取了彼此真正的立场。 　　卷星这才道：“我奉调查官冬雅少尉的直接指令，来调查事件的真相，如果信得过我，就请说出事情的经过吧。” 　　卷星指着投琼：“冬雅少尉一开始就怀疑，因为清河教授声称投琼暴走，劫持了你，让我们找到你后立刻送往医疗舱治疗……但投琼是尹上将的AI，是高等智能的典型集大成标杆，暴走的可能性很低。” 　　“原来如此。”陆修明很赞赏那个冬雅调查官的判断，他评价道，“有大脑，果然可靠。” 　　“我是第五舰队博士星南半球情报处的信息收集员。”卷星说道，“身份几乎是明码，同时也是塔塔镇的治安巡查警督，归第一舰队二十七调查组管理。现在，我请你协助调查，我们会帮你解决。” 　　“事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陆修明道，“虽然它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但请你相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陆修明同卷星说了清河的所作所为很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想找个医生……”陆修明说，“这几日，我总觉得信息素不稳，还有爆发的征兆，如果再持续爆发下去……可能，这个生命就会离我而去了。” 　　卷星看向他的肚子。 　　“没记错的话，ABO属类人，孕期信息素会保护身体，不会发情消耗体力。” 　　陆修明点头：“但我……总觉得异常烦躁和不安，这几天的数据也在缓慢攀高。” 　　卷星：“我会把你对庄园事件的陈述加密上报给调查官，医生的话……” 　　他苦苦思索了好久，说道：“南半球最大的城市弗市有个口碑和技术都很不错的医生，除了出价高，其余就没什么缺点了。我会让图塔去帮你请他来。” 　　陆修明：“方便吗？” 　　“多利用利用她。”卷星眨眼，“趁她对你上头。提醒你一下，她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修明笑了起来。 　　卷星：“不过人不错，就是不喜欢你了，也不会把你扔了，何况……这不还有我吗？” 第50章 她回来了 清河，她回来了，你还有话说…… 　　图塔要出发去给陆修明请医生, 临走前磨磨蹭蹭，看陆修明的眼神很是担心不舍。 　　卷星就杵在陆修明身旁，支棱着腿, 身上仿佛要冒出硬邦邦的刺来, 五大三粗地叉着腰，催促图塔不要磨叽, 快点滚。 　　图塔：“你千万不要伤害他。” 　　卷星晃手：“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揍他？” 　　图塔：“他对我没什么意思，是我看上了他, 你若是嫉妒, 你可千万要冲我来……” 　　“啰嗦死了！”卷星说, “谁愿意因为你嫉妒别人啊？你也太膨胀了些。” 　　“那你要好好照顾他, 可千万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若不满你就直说, 我也不把他托付给你来照顾了，你可千万别阴着来……” 　　“你走不走？”卷星骂骂咧咧，“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你还不了解我？我主动过来照顾他, 完全是看他处在孕期，我即便是不认识他, 也要为了万物繁衍保护他。你要把我当恶人就当, 别对着人恶心我, 走不走了还？！” 　　图塔这才放心登上驾驶舱。 　　虫族驾驶技能一直是天生的不行, 故而这驾驶飞行器一来一回, 加上雇人, 图塔要花费许多。 　　卷星看着飞行器顺利升空远去, 这才松了口气，对陆修明说，“让你看笑话了。实话说, 我虽然跟她解除婚姻关系多年，但为了工作掩护方便，依然住在她的房子里，说起来，是她庇护了我。” 　　“她应该多少知道你的工作吧？” 　　卷星摇头：“她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只知道我是治安巡逻警……” 　　虫族雄性可能是与生俱来的领地意识，承担了繁育重任后，会自发地离开雌性，独立出去，在雌性的外围筑巢巡逻，保护领地。 　　幼稚园之类的儿童活动场所，一般都处在领地的核心位置。 　　也就是说，虫族栖息城，从内到外，幼稚园，医院，城市正常的居民区，居住着繁殖期的雌性和繁育期的雄家庭，而最外圈，则是由脱离家庭后的健康雄性组成的武装防线。 　　陆修明下榻的住宅区，靠内环，临近医院，是图塔为了更好的照顾处在孕期的他，特意找的地方。 　　卷星对图塔的这一安排很欣赏，一直跟陆修明夸赞图塔。 　　“她很有良心的。”卷星说，“她有自己的计划，现在抚养了七个孩子，她的目标是，多为我们虫族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在自己有条件的情况下，计划再找个健康的雄性，她的第四任临时婚伴，孵化下一批卵。” 　　陆修明完全没听出这如何体现良心的。 　　卷星道：“计划虽然是计划，但她并没有像其他富起来的女人一样拿钱买男人。她还是很重视眼缘跟感情的，也因为感情不到位，她最后的计划至今都没有实现。” 　　陆修明迅速想到了图塔的审美，吐槽道：“这能实现吗？” 　　自己恐怕就是图塔看上的第四任婚伴候选，只是即便是他答应了，图塔的孵卵计划还要泡汤。 　　“能的。”卷星说，“她当时看上我时，我受了伤，战损状态。她觉得我非常符合她审美，每天跑三百多趟医院看望我，我一个感动就答应了她。” 　　后来他伤好了，无比健壮健康，孵化了卵，生育了三个孩子后，图塔心平气和的同他分手，直言虽然不爱了，但还是欢迎他做朋友，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去，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即便是问她要房子要飞行器都无所谓。 　　“但是不要太过分。”图塔说，“钱都是有限的，我以后想养好多虫族员工的。当然我不会短了你的，但也不会把全部家当都给你挥霍。” 　　陆修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评价道：“与其说她是有良心，不如说她本质是个好心的家伙，想得明白也做得明白罢了。” 　　“不错，她做事都摆在桌面上来，从不玩阴的。” 　　卷星接着讲了图塔后来的几个婚伴，无一例外，第二个是生病时被前去探望同病房朋友的图塔看到，一来二去就签了婚契，第三个是在他最狼狈最落魄的时候被图塔捡到，带回家照顾了半年多，有了感情成了婚伴。 　　“那他们现在都哪去了？”陆修明问。 　　“第二个生完孩子，外派到了北半球工作，在联合国对接流浪星团的贸易部门担任翻译。”卷星说，“他事业很不错的。” 　　“第三个前年刚去世，他是真的身体不好，所以图塔也没让他生。” 　　卷星说完这些，拍了拍陆修明的肩膀：“所以说，你跟他们当时都是一样的，不奇怪图塔会看上你，你现在看起来，几乎是风一吹就破的身子骨……若不是这里的医院对治疗你们ABO属类人不擅长，我就建议你到医院去修养了。” 　　卷星忍着一句话没敢与陆修明说。 　　陆修明这副样子，要怎么承养得了孩子呢？ 　　陆修明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不停地吃东西，灌营养剂，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窝在松软的小窝中，团在一起护着肚子睡着了。 　　卷星刚刚给他盖好被子，调节好室内的温度，就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于第五舰队情报部门，要求他务必照顾好陆修明，舰队不久后返程，尹星柔马上返回博士星，让他再坚持一下，且将尹星柔不日返回的消息告诉陆修明。 　　另一条，来自冬雅。 　　这要从一天前说起，一天前，他直接向冬雅提交了调查报告，报告中排除了投琼失控的可能性，附上了陆修明的原话作证。除此之外，他还贴心的提到了陆修明现在的身体状况，认为移动他可能会有风险，希望冬雅那边能调派可靠的医生前来诊治。 　　冬雅猜测，可能是陆修明与清河在治疗方向上起了不可调和的冲突，以她对清河的认知，她合理怀疑是清河过于执拗，治疗方案推行不成，就“暴走”了。 　　不管真相如何，冬雅在正式对清河下协助调查令前，还是按流程给尹星柔发了份报告。 　　没想到，她多这一步，清河动手了。 　　收到清河动身亲赴南半球的消息，冬雅立刻下令让暗中监管的行动小队追捕，并且紧急给卷星发了条消息，要他带陆修明隐蔽好，保护好陆修明的安全。 　　卷星速度很快，和投琼一起将陆修明转移到了塔塔镇中心幼稚园内部，并启动第三安全等级，进行戒备。 　　清河驾驶的飞行器配置超一流，航速非同寻常，它直冲塔塔镇而来，像颗打过来的炮`弹，目标十分明确。 　　飞行器还未到，清河的声音就接进了塔台。 　　“我知道你们把他藏在哪里了。”清河说，“把他交出来还有一线生机。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可以去看，他已经要发作了，把我接下来的话转述给他，他不是喜欢自作主张吗？那就让他自己来选。” 　　清河勾着嘴角，一脸愉悦。 　　“陆修明，逃脱前我给你注射的不是催发剂，是塔牌引。你可知道多米诺骨牌？星柔喜欢的第三文明中，有这么个游戏，把所有的一切牌都搭建好后，只要动动手指推倒第一片牌，整个牌都会一张张翻倒。” 　　“我在你身上做了整整三期的实验，你体内的信息素包括身体各个器官的反应，都乖的像我的孩子，我让它如何，，它就如何。那最后一针，是让你体内的信息素开始全面崩坏……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这十几天，滋味如何？” 　　“你若乖乖出来，我会保住你的性命。”清河说，“考虑考虑吧，做个选择，是要跟那个胚胎一起死，还是选择活下来？陆修明，活下来才能跟那家伙告我一状，我等着看她的反应呢，你可千万要给我个机会。” 　　这段音频卷星听到后，瞳孔惊讶到震动。 　　陆修明正如这段音频所说，已经开始发作，医院里稍微有点ABO属类人治疗经验的医生手足无措，惊慌道：“他有流产的征兆！” 　　陆修明气若游丝道：“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扛下来，别信他。” 　　临时拉来照顾他的医生都要疯了，举着两只手喊：“我该怎么办？” 　　陆修明费力的指了指投琼。 　　“你让他……检测我的信息素实时数据，数值高了就推两毫升抑制剂，数值低了就推两毫升催发剂。” 　　医生抖着手：“我不会这么做的！这是玩命！我会被理事会告，我一定会坐牢的……” 　　“投琼。”陆修明说，“你来吧。” 　　投琼摘了自己的脸，表示自己也很无措，不知作何表情回应他。 　　陆修明：“无事，我不会死的投琼，大胆些……我不会死，所以，请不要让这个孩子死，给我希望，别让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它流逝。” 　　卷星化成完整的人形，挽起了衣袖，接过了针剂盒，在床边坐了下来：“我来！” 　　清河冲着中心幼稚园而来。 　　塔塔镇上空的警报拉响，整个塔塔镇都笼罩在恐怖的警报红光中。 　　“危险，有飞行器入侵！”机械音不停重复着。 　　巡逻警驾驶小型巡航舰升空，向清河喊话。 　　清河道：“我是流浪星团医疗总署的医学教授，是大十字星和星际闪耀勋章医学领域的唯一获得者，击毙我，你们付得起代价吗？！让开，我只是来接我的病人继续回去治疗！” 　　冬雅派遣的追击队也到了，对清河进行迂回围堵。 　　清河：“你们可看清楚了！” 　　他举起手中的针剂盒子。 　　“现在这个病人正在发作，他在爆发期边缘，随时可能大出血休克。”清河说道，“能救他的只有我手中的这管药。” 　　外面对峙的时候，陆修明已昏厥了七次。 　　卷星浑身是汗，感觉自己都要被蒸发没了，紧张到手都不抖了，僵硬地化成石头，极其小心的给陆修明推针剂。 　　他仿佛在玩生死赌博，怕自己稍微一用力，这赌局就会一触崩溃。 　　陆修明手臂白的像没有生命感的雪雕塑，一条细细的青紫色血管只隐约显出了指甲盖大小的面积，卷星就根据针剂的显示，扎了两根针管，两毫升两毫升的推。 　　外面一声巨响，地面猛地晃动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孩子们的哭声，之后是几个娃子，幺蛾子似的扑闪着翅膀乱飞，鼻涕拖得老长，有一个装在这间仓库的玻璃窗上，“咚”的一声，把那个医生吓得差点过去。 　　卷星不愧是搞情报的，尽管心中慌乱，但却能在晃动和混乱中，继续保持镇定，给陆修明推针。 　　他的这份冷静打动了医生，在第一批针剂快要推完之时，医生爬起来，换上了第二批针剂，一边装换，一边哭着说：“这是在玩命，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外面的那声巨响，是图塔造成的，她疯狂用钱狂砸信息素专家，终于顺利的请来了这位大城市的知名医生，喜气洋洋回来，见一个疯子在中心区附近发疯。 　　这就够让人火大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冲着陆修明来的。 　　图塔热血上头，指挥着花钱雇来的驾驶员，操纵着自己斥巨资改造的豪华飞行器座驾，结结实实撞向了清河的飞行器。 　　但清河的飞行器，是军方的A级货，图塔不懂行，低估了这低调外观的飞行器，撞上去后，两个飞行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图塔的那个先告急，而清河只是被撞在了地上，几秒过后，摇摇晃晃还能再次悬浮。 　　没有带安全措施，在驾驶舱内被颠到吐出来的图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死亡擦肩，擦了嘴爬起来，从窥视窗死盯着清河的飞行器看，艳羡道：“他星星的！这是什么飞行器？！多少钱，我买！” 　　冬雅的追捕队上前，用干扰网控制住了清河的飞行器，喊话让他落地出舱，跟他们回博士星总部，接受事件调查。 　　陆修明浑浑噩噩，都已经连续产生临死前的幻觉了，忽然一个激灵，眼前又有了光，感觉到灵体渐渐回到了身体内。 　　他活了，他没死。 　　卷星在他耳边，一脸开心地重复着一句话，他听到了。 　　“陆修明，第五舰队清阳将军亲签通知——尹星柔回来了，还有两次跃迁，就能到近宇空域了。” 　　不知不觉中，陆修明流泪了。 　　“她回来了……”陆修明轻声说，“听到了吗，她回来了，你要撑下去。” 　　尹星柔，我要让你知道，我也要让你看到。 　　我有孩子了，我一定要让你看到。他会出生，也会长大。 　　我会证明，他存在于这个时空，也存在于历史星河中。 第51章 沉迷 伤他的那把刀，是我亲手送上的…… 　　“医生来了！”图塔细长的丝线把那高价请来的医生缠成了个球, 火急火燎推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温度和湿度调的异常高，图塔刚进来就惊叹了声：“妈呀好热！这温度科学吗？” 　　等话说完，耳朵才捕捉到陆修明轻微的呢喃声。 　　“好冷……” 　　临时被拖来的医生看到图塔拖来的名医, 仿佛见了救星, 双手高举着大喊：“救命！！” 　　那名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划破丝茧, 捏着微型AI上前察看情况。 　　三分钟后，名医皱着眉, 一脸愁云：“你们是想怎么治？要保这Omega的命吗？是想做安全引产？” 　　图塔懵了：“啊？什么意思？这么危险吗？” 　　她请这名医来, 是来照顾陆修明, 让他能顺利待到生产——最好让孩子再认她做个母亲。 　　怎么名医一来, 第一句话就是：“引产吗？” 　　其实，陆修明这时已经无法准确感知到现实世界中发生了什么, 他精神恍恍惚惚，但听到传入自己耳朵后变了调的引产两个字，脸更是苍白, 无力地挣扎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不……不行……”他捂着腹部, 似马上就要死了, 眼神都涣散了。 　　卷星气得大骂：“你眼瞎了？要是引产我这是在忙什么？你也给我好好看看环境再开口！！谁允许你刺激他的？！” 　　名医成名多年后, 几乎没再听过有人用这种语气来骂他, 瞬间愣在了那里。 　　卷星拉来的那个凑数医生比他要聪明许多, 连忙把治疗目标给吼了出来：“当然是保胎！！他不知道怎么了, 明明是孕期, 但身体一直处在发情状态！” 　　名医头疼了起来。 　　肉眼可见，陆修明这胎月份不会太大。 　　他把各项指标迅速过了一遍，这就要给图塔退款走人。 　　图塔拽着他：“你给我救死扶伤！！” 　　医生推开她：“你们另请高明吧！这才两个月, 就是连胚胎转移的条件都还达不到！” 　　“你是医生啊！！”图塔说。 　　“我是医生，但我治不了！人要没了，你还不得把我吞了！” 　　“你你你……”图塔气到腿抖，“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吞了？” 　　其他族类一直对虫族人都有歧视性误解，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这句“把我给吞了。”他们认为，虫族会吃人，像食人虫一样有一嘴铁铸的獠牙。 　　可实际上，这种讲法就是不把虫族当作正常的人属类看。 　　ABO属类人都是时刻发情的野兽，虫族人都是智商低下繁殖方式恶心的巨型昆虫——总之，这就是歧视。 　　名医和图塔都没有再吵下去。 　　因为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的气场，余光瞥见时，心就猛跳，会让还未注意到她的人，抑制不住地向她行注目礼。 　　名医和图塔都沉默了，他俩此刻表情一致，近乎痴呆的看着来人。 　　完美的身材比例，从那双靴子，到那身裁剪线条漂亮到极致的黑色军服，再加上那头雪色的长发。 　　一个名字，瞬间蹦了出来。 　　图塔和名医异口同声道：“尹星柔！” 　　“尹星柔！！”另外一个医生尖叫了起来，激动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陆修明悬着心，他听到了尹星柔三个字，想要确认。 　　只有百分百确认她真的来了，他才可以安心。 　　只是，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连眼睛都睁不开，语言也仿佛失了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很混乱，算一些矫情的胡言乱语，可能也有抱怨，委委屈屈的。 　　还好，声音太小，也无人听清。 　　她熟悉的味道贴了上来，温温柔柔绕了上来，陆修明终于松了劲，完全昏了过去。 　　尹星柔处在暴怒到极端平静的状态。 　　她跃迁成功后，收到了一堆消息的暴击，每一条都在刷新她的认知。读取这些消息的短短时间内，她数值暴涨，吓得战士们撤出驾驶舱，只敢隔着屏幕提醒她注意心态调节。 　　那些消息，特别像全世界都疯了，才能说出口的胡话。但证据确凿，一群人作证，由不得她不信。 　　她带着重默回来，下了飒踏号，就爆了一台飞行器，速度快到重默吐得颠三倒四。 　　而她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老师，我没怎么求过人，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你答应我……救救他吧，我只是想让他好起来，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重默没去问要大的还是要小的这种傻问题。 　　他吐完，自己擦了嘴，晕头转向追着尹星柔往幼稚园的仓库走，一路上，心绪起伏不定，百味杂陈。 　　这时候也来不及想清河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那么做，他满脑子只在推演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结结实实承下她抛来的请求。 　　人是一定要救的，依尹星柔的性格，不可能不要孩子，何况她自己就是沉默者的孩子，婚伴也是个沉默者，两人有个孩子是奇迹中的奇迹，怎好将奇迹掐灭？ 　　他不仅要救人，还要连这份奇迹也救下来。 　　外面，调查队当场羁押了清河，清河的黑蛇毙掉了一个警卫的胳膊，他在嘶声裂肺地喊：“尹星柔，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问我吗？！我就在你面前，我就在你面前，你不该有许多话要问我吗？！为什么？连为什么你都不想知道吗？！” 　　重默又弯下腰吐了。 　　吐完，他看了狼狈的清河一眼，眼神中有震惊，有惋惜，有鄙夷，更多的，是不解。 　　清河被带走，重默推开门，感触到仓库空气的第一个反应，心就猛地突突跳了起来。 　　“重默老师？”名医看见来人差点跪下。 　　“好，太好了。”重默看到熟面孔，直接使唤了起来，“去把外面的仪器推进来。” 　　重默推开冰雕似的尹星柔，安慰道：“虽然很麻烦，看起来也没多少希望了，但很震撼……你这个Omega，像极了你，是个硬脾气，这倒是给了我一点似乎能成功的可能性。” 　　“老师……”尹星柔道，“我不会说出请尽力这样的话，救他，让他完全好起来，拜托了。” 　　“这是军令状了。”重默叹气，“瞧着吧，今日一定走运。” 　　尹星柔点了点头，招手收回了投琼，将他的传输线扯出来，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闭上眼看他的所见所闻。 　　重默全面检查了陆修明后，微微惊讶了片刻，又疑惑了半晌，拍了拍尹星柔。 　　尹星柔睁开眼，摘掉传输线，问：“老师，如何？” 　　她声音有些抖，重默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把手放过来，握住他的手。”重默指挥道。 　　尹星柔依言握住了陆修明的手。 　　他又瘦了些，手腕细弱，她都不敢用力。 　　“嗯，去吻他。”重默道。 　　尹星柔半点没犹豫，俯身轻吻。 　　屏幕上的数据飞快跳动。 　　重默面无表情，语气平静道：“可以了。” 　　尹星柔起身，看向屏幕上的数据。 　　不久之后，陆修明颤抖了起来，在昏迷中虚弱地咳了起来。 　　重默要名医上前，做了基础的疏导。 　　“是过度防沉迷反应。”重默说，“数据看似混乱，实则是长期有意地进行特定的脱敏排异试验后，形成的一种身体防护机制。” 　　听到长期有意这些字眼，尹星柔冷冷问：“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样。”重默说道，“你知道人身体都有防沉迷反应对吧？如果有个东西，你非常依赖，但身体却将它判定为有害、危险，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自发的进行防沉迷抵抗。” 　　“你的意思是什么？” 　　“这实验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是双向的。”重默检查了尹星柔的实时数据后，说道，“你们两个的信息素，被绑定了这个实验。本应该有较高匹配度的，他的身体也很依赖你的信息素抚慰，但经过长期的激发防沉迷实验，放大了他的身体对你信息素的这个反应。” 　　重默说：“很缺德的一招。他非常需要你的信息素，但身体会本能地极端排斥你的信息素。” 　　“我们上次……”尹星柔说，“只是一开始他反应强烈些，后来好了许多。” 　　“毕竟本质上，他还是需要你信息素安抚的。”重默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道，“你看，这就是个好消息，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来，让这个反应失去敏锐度就好。” 　　“那现在他也是这个反应吗？” 　　“不，他在发情期，这个我找到原因了。”重默说道，“是被药物长期浸染，形成的条件反射。只要给一针常规催发剂，他经过长时间实验后的身体数值，就会达到巅峰状态。他身体的屏障已经被打碎了，这么打比方吧……” 　　重默揉了揉头发，指着天：“他的身体现状，就仿佛被帝皇搅乱时间的黑暗期，几千个大大小小的时间黑洞，流速根本不统一，一片混乱。所以他现在就算是在孕期，孕期讯号也无法准确传达到各个部位，生殖腔还处在发情状态，生殖壁变薄了，马上就会把胚胎当作阻碍受孕的异物排出。” 　　尹星柔的声音哑了，沉得可怕：“来得及吗？” 　　“来得及。”重默说，“但只能暂缓他身体其他部位的活跃程度，让生殖系统暂时回归正常，排除流产危险……但要真正的根治，我需要拿到他这两年来的实验数据。” 　　“我来。”尹星柔说，“很快就会交给你。” 　　重默又叹了口气。 　　良久，他说：“星柔，不要太伤心。古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教诲，生长的方向却是不同的。” 　　尹星柔：“我知道。我不因清河伤心，我只是生气和后悔。如果早一点知道他的为人，我不会拼死救他出来，亲手把他送来……” 　　尹星柔看着虚弱的陆修明，难过道：“这就像，伤他的那把刀，是我亲手送来的……我不能原谅。” 第52章 密匙 重默提出的实验 　　“陆修明, 我是尹星柔，你能听到吗？”尹星柔的声音钻入耳中，很清晰, 陆修明能够意识到, 却无法应答。 　　他像失联的飞行器，埋进了荒芜的星球沙漠, 只能接收到母星呼唤的信号，却无法给予回复。 　　“数据有波动, 他肯定能听到, 你直接跟他说吧。”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年龄应该很大了, 声音相对较深沉，虽不认识, 但给人安全感。 　　“你别害怕，我回来了。”尹星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为了你的身体, 医生让你的部分大脑进入了休眠状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请放心交给我, 你和孩子, 一个都不会少。” 　　窄小的医疗舱中, 陆修明的脸异常平静, 他进入了休眠期, 而据重默的最新研究, 休眠状态下，胚胎有七天的存活期。 　　从尹星柔身体里抽出的血液，根据医疗舱面板的设定, 缓缓流入陆修明体内。 　　重默还提取了尹星柔的信息素样本，将她的味道留在医疗舱内，在必要时候，使陆修明和胚胎都能处在安全的气息中。 　　尹星柔安排精兵看守，又留下投琼实时监测，她戴上半片光屏眼镜，与投琼的视觉共享后，随时随地能看到陆修明所在医疗舱的状态。 　　安排好这一切后，尹星柔前往匹斯科监狱。 　　这是被星团军方临时征用来，作为封闭调查室用的监狱，清河以及他带到博士星来的学生都在这里。 　　尹星柔到达之前，刀锋就已拿到了清河学生们的调查汇报书，而尹星柔需要的陆修明三期实验数据，并没有人知道最核心的那组数据。 　　“这些一直是老师亲力亲为。”学生们的回答几乎相同。 　　打开核心数据的密匙，只有老师知道，每次的实验数据和最后的收尾，都是老师亲自来，他们只是帮忙做反应记录，保养仪器。 　　“不仅是陆修明的，尹上将的数据，老师也从不公示给我们，他说这牵扯到军方的保密条例。”学生们说。 　　尹星柔转头看了眼何维，何维报告了最新的结果：“基本看了，他用的是特洛斯密保系统，必须需要本机密匙通过才能拿到完整数据，其他途径进入，数据就会自动删除销毁。” 　　尹星柔：“他在哪？五分钟时间，我来问他。” 　　“……”何维小声提醒道，“就在走廊尽头那个会议室，刚刚他的律师来了，是那个律师……会很棘手。” 　　清河有一个律师朋友，对流浪星团颁行的法律了如指掌，很会钻空子，并且那律师狂热的喜欢着清河。 　　尹星柔嘴角微微歪了下，大步流星推开门。 　　清河的律师还未开口说那句熟悉的开场白，尹星柔就举枪，一枪屏蔽了他。 　　律师被科技禁言，被迫沉默，只能在屏蔽网中站着，憋屈又担心地看顶着一头白毛乱发的尹星柔坐下，一身肃杀。 　　说的什么，他也听不到，只是清河看起来很开心，还在笑。 　　“你来了。”清河声音无比温柔。 　　“密匙。”尹星柔言简意赅。 　　“这么久没有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见我，你就不问问我吗？” 　　尹星柔：“密匙告诉我，其余别跟我废话。” 　　“我若不，你还能杀了我吗？” 　　“证据都已提交。”尹星柔说，“怎么判那是军法庭的事。” 　　“他有决定性证据吗？”清河说道，“都说Omega孕期会有被害妄想，我只是根据过往经验在治疗他罢了。你说他们是会相信我这种有卓越贡献的青年科学家的话，还是会信一个离了alpha就不停发情，害得功勋战士都受他连累自尽的污点Omega？” 　　可怕的沉默。 　　尹星柔的怒意翻滚着，目光如淬了火的刃，愤怒地想要在清河脸上扎出几个洞来。 　　“起诉你的，是我。提交的证据也是与我有关的。”尹星柔道，“听清楚了清河，你的第一个罪名是未经许可擅用军航线，扰乱秩序，破坏城市公物，危害市民。第二个罪名，我，星团上将尹星柔，起诉你，未经允许做违禁实验，危害我的人身安全，对革命事业和前线作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尹星柔！”清河声音尖利，“你这是让我死！这星辰宇宙谁都可以告我，谁都可以把我当敌人，唯有你不能！” 　　尹星柔：“密匙。” 　　清河愣了好久，像坏了一样，眼泪不断歇地流。 　　“你把我当仇人，就因为他吗？你什么都还没问我，就已经断定我是坏的吗？” 　　尹星柔站起身来，慢慢说道：“我离开前，在庄园布置了万象眼。” 　　万象眼，是微型AI巡逻管家，有实时刻录传输数据给尹星柔，等她从失联地带出来，看过之后，不必多言。 　　“好，好，如此，你赢了。”清河说，“所以直到最后，唯一受伤的，只有我。” 　　“你病得不轻。”尹星柔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你不要密匙了？”清河问。 　　“我这一辈子，从不会逼迫自己做恶心的事。”她头也不回，“我给了你机会，但你很坚决，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屏蔽网解除，律师着急的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冲着尹星柔的背影喊道：“我们法庭上见！” 　　尹星柔说：“好，军事法庭上见。” 　　律师懵，惊愕看向清河。 　　清河紧紧抓着轮椅扶手，声嘶力竭道：“尹星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让我恨你！！” 　　禁闭室的屏幕上出现了尹星柔的回复：“绝交。” 　　尹星柔倚在悬浮台的栏杆上，抽了一支烟。 　　何维发来消息：“密匙是声音。” 　　“能通过破解，做出虚拟仿音来吗？”她吐出一口烟，皱着眉问。 　　何维道：“这种发音很奇怪，完全没头绪。” 　　尹星柔说：“从三号文明里找。” 　　何维：“正在核对，但三号文明五千六百多种语言，词汇最多的有一千多万，而且我们缺少完整的数据包比对，恐怕要模拟出虚假密匙，至少需要三天……” 　　“试试看。”尹星柔说，“你们搜查过他的三号文明阅读记录了吗？从他看过的东西里找。” 　　“权限还未拿到，刀锋还在等申请，需要清阳将军同意。” 　　尹星柔顿了顿，这才想起清河还未定罪，根据星团规定，需搜查非直接证据，涉及个人领域私人信息时，尚有签署过友情权限条例的亲友在世的，应由亲友知情并同意。 　　清河没有婚伴，他只签过两份权限释放书，一份是尹星柔，一份是清阳。尹星柔因为是案件的直接关系人，所以无权使用权限，有权同意的只有清阳了。 　　很快，那边就得到了权限许可。 　　几乎是同时，清阳出现在尹星柔的终端机中。 　　“尹星柔，一曲新词酒一杯。”他一开口，就说了暗号。 　　这是他与尹星柔之间用的暗码，表示他正在来的路上，此次行动轨迹是保密的，并未公开。 　　尹星柔语气平静：“是因为清河吗？” 　　“你呀。”清阳笑，“清河生气无所谓，你生气，那就严重多了。” 　　他意有所指。 　　尹星柔夹着烟，指了指天：“嗯？” 　　她在问清阳，是否与军部上层有关。 　　清阳点头：“嗯。你那小婚伴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 　　“对不起。”清阳说，“我应该早提醒你才对，我知道清河他对你有一种比较扭曲的爱，只不过我判断失误，以为他会永远这么暗恋下去……另外我不说，是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而且我怕说了，你会笑我心思都被这种无聊事占据。” 　　“我理解。”尹星柔垂眼，默默掐灭了烟，问他，“我想拿到陆修明的全部实验数据，但清河设置了语音密匙，我想听听你的思路，你有破解的方向吗？依他的性格，你觉得他会说什么样的话当密匙？” 　　“尹星柔，你有没有反过来思考过？” 　　“如何反？” 　　“这段密匙可能不是他的声音，或许是你说过的某句话？” 　　尹星柔：“好，你认为是哪句话？” 　　“之前你在学校教书，我们去听你的公开课，你讲的什么？” 　　“三号文明的一篇家国文章赏析，由此建立起世界大同人民平等的这么个理念……” 　　“还记得你当时朗读过的具体内容吗？” 　　尹星柔对终端机说道：“投琼，把那节公开课发我。” 　　投琼收到指示，很快就将完整的音频发送给了尹星柔。 　　“我永远爱你，这爱会跨越时间，穿越星海，镌刻在这壮美河山之上，永恒不变。”音频放到这里时，清阳发话了。 　　清阳说：“我要是清河，我就把镌刻到之上这段给抹了，你试试这段话。” 　　“不能吧，有这么无聊吗？”尹星柔不想试，“明显不对，试错了浪费一次机会，数据要是被消除，我要攻克的就是困难模式了。你知道陆修明现在的状况吗？” 　　他像个容器，为了保住性命，四肢被迫失去感觉，在医疗舱浸泡中休眠。 　　而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七日后，不仅是胚胎的流逝，他的生命也可能受到最大的考验。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焦虑过。”清阳说，“不如试试吧，什么都不做，可能性就是零，与其焦虑，不如放手一搏。” 　　尹星柔定了心神，把这段音频截下，发给了何维，让他做尝试。 　　何维的表情很微妙。 　　“第一次尝试，开始。”何维将那段音频嵌入锁内，尹星柔别过脸去，闭上了眼。 　　十秒过后，何维说：“……呃，开了。” 　　尹星柔愣了会儿，还是觉得魔幻，问了句：“真的？” 　　何维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舰长，千真万确。” 　　尹星柔轻声道谢，声音都是飘的：“多谢。” 　　清阳道：“不客气，我也是碰碰运气，毕竟你对着他表达过的爱意，也就这一次了。” 　　他没说的是，那年他赶到学校时，看到自己的哥哥满眼泪水，听得无比认真。 　　那是讲对故土祖国的真挚爱意，学生们几乎都热泪盈眶，但清阳感觉，清河那蕴满泪水的眼中，唯能映出尹星柔一人。 　　他哭，不是被她心中的星辰理想打动，也不是被那家国大爱感动。 　　他哭，是因为终于亲口听她说出“爱”。 　　尹星柔带着数据回到了重默那里，她坐在小型的治疗舱旁，对陆修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因我连累了你。 　　重默花了两天时间，加班加点的看完了实验数据，揉了揉鼻梁，疲惫道：“他是有多恨你。” 　　尹星柔：“是，我也觉得，他是真的恨我。” 　　“我这么说吧。”重默道，“原先我的方案是等胚胎再发育，稳定后，移入子宫培养舱，严密监控它生长。但现在，这个计划可以不必想了。” 　　重默指着陆修明：“他的身体屏障很脆弱，不能再有一丁点的技术干预了，胚胎移植不能做，只能遵从自然，让胚胎寄生状态，最后由他自己来。” 　　“但他的身体……” 　　“很危险。”重默道，“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从现在开始，在我的全程监测下，与他分阶段的进行密接，变量方由你来，我会用药物控制你的信息素，一点点让他靠自身调节熟悉你，对你的信息素完全脱敏。这个脱敏治疗时间，保守估计只有八个月，所以你需要每天都与他进行实验接触。” 　　尹星柔：“恐怕时间上……”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想让他在分娩时活下来，就只能接受我的治疗建议。”重默说，“无论你每天要做什么，是去视察工作还是上前线，栓也要把他栓身上，时间到了，哪怕帝皇就在眼前，你也要跟他做密接治疗。” 　　“密接会做到哪种程度？” 　　“我的计划是两个月内，让你们进行正常的繁衍活动，他的身体不出现三级以上的排斥反应。所以头两个月，不会让你做过头，这对你是很大的考验。即便你的忍耐力和自控力都属一流，但我还是建议你，进行束缚穿戴，这也是为了他。” 　　“还有吗？”尹星柔皱眉。 　　“你要做到随叫随停。” 　　“只这些吗？” 　　重默：“还有个最重要的，实验有失败的风险，如果最后的结果不理想，虽然我会尽全力保他性命，但你仍要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长久的沉默后，尹星柔长吐了口气。 　　“好。”最终，尹星柔点了头。 　　重默道：“准备一下，我会帮你调节信息素，今晚就尝试接触。赶早不赶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53章 害羞 会害羞的~ 　　重默布置了一个便于观察的实验舱, 他为尹星柔和陆修明着想，把房间装饰得温馨异常，甚至有些温馨过火了。 　　床是现在流行的复古软床, 大约只有两米宽, 三面遮挡，枕头堆了半床。 　　AI们小心翼翼把陆修明放在床上, 静悄悄撤退。 　　重默调节了灯光的亮度和室内的温度，问尹星柔洗好了没。 　　洗漱过程中, 尹星柔打了三百次退堂鼓, 最后捏着投琼扔了十六次, 才硬着头皮进了实验舱。 　　重默在另外的房间实时监控, 他眼前绕着一圈的屏幕，显示着繁多复杂的数据, 上面是尹星柔的，而他眼前正关注着的，是陆修明的。 　　尹星柔的手腕上扣着重默给她的阻环, 如果她在尝试的过程中，情不自禁, 难以自控, 重默就会按下手中的红色按钮, 让阻环屏蔽开尹星柔, 电流也会让她短暂失去行动能力。 　　“开始吧。”重默说道。 　　尹星柔盘腿坐在床头, 迟迟没敢动手。 　　“老师, 我想问一下, 前期还好，之后……”尹星柔说，“你也要这样看着？” 　　“那就要看情况了。”重默说, “你做好心理准备是真的。别废话，过去。” 　　尹星柔挪近了些，问：“然后呢？” 　　“你们经常牵手吗？”重默问。 　　尹星柔回忆许久，道：“牵过，但你说经常，指的是什么频率，多少次算经常？” 　　“你把我气死吧！”重默恨铁不成钢，“我换种问法，星柔，你们俩平时说话时，肢体接触最频繁且正常的是哪里？” 　　尹星柔眯起眼想了好久，说道：“……肩膀？” 　　“肩膀碰肩膀？你们这么打招呼吗？”重默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这怎么个接触法：“具体什么姿势？” 　　“不，他喜欢靠在我肩膀上。有时是从后背，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有时候就是从前面，把头埋在我肩膀这里。” 　　尹星柔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示意给重默看。 　　重默发现，陆修明的数值有了波动，明显，尹星柔的话他听到了。 　　重默接着问：“平时比这个行为再亲密些的，有吗？” 　　尹星柔说：“拥抱那种？我记得我好像抱过他。” 　　“记得？”重默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严肃问道，“尹星柔，你跟他有感情吗？你确定是你们双方都自愿，而非你强迫他或者软强迫他跟你在一起？” 　　“老师，这话就太伤人了。”尹星柔说，“我跟他结为婚伴虽然直接目的是为了救人，但我们两个思考得很清楚，彼此是有些好感在的，绝对是想在一起生活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837年。”尹星柔说，“远征前。” 　　“然后你带他去远征了？” 　　“没。我跟他分开了。”尹星柔说。 　　那端久久沉默，好半晌才听重默问：“分开了多久？” 　　“两年多。” 　　重默：“……那不就是到今年？” 　　“嗯，差不多。”尹星柔说，“我俩几乎一直是分开的状态。” 　　“婚前正式标记过吗？”重默开始详细盘问。 　　“你是指非暂时的那种体外标记吗？”尹星柔说，“标记过一次。” 　　重默记录完毕后，疲惫道：“星柔，跟你说个理论。你也知道，我们ABO属类人，尤其A跟O之间，是非常紧密复杂的一种依存关系，一旦有了气味上的亲密联结，身体就会随之发生变化。” 　　“老师，你说吧，我哪里做错了？”尹星柔问。 　　重默道：“你标记了他，还跟他结为婚伴，这能充分的将他跟你的身体关联在一起。” 　　尹星柔想起标记后，A跟O之间的通感反应，默默点了点头。 　　“O会极其依赖A的信息素味道，这是带给他们安全感的存在，而亲密关系建立后，两个人并没有长时间从信息素交换上巩固亲密关系，O的身体和情绪就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有个现象，我们把它叫被抛弃的Omega现象。” 　　被抛弃的Omega现象，是指亲密值没能达到健康标准，从而身体机能下降、多病，常头疼昏厥，情绪比常人更容易低落的一种病症。 　　尹星柔负罪感更重了。 　　重默叹息后，更改了第一次实验内容。 　　“去碰他的手指，用你的指尖去触碰他的，依次来，直到每一根手指都与他相扣。慢一点，听我的指令……” 　　尹星柔慢慢伸出手指，握住了陆修明的手指。 　　数值蹦了一下，重默记录下最高峰值后，慢慢道：“好，第二根，继续……” 　　往后几个，陆修明的情绪波动缓和了些，一直等到最后尹星柔与他十指相扣，数值才慢慢爬升，之后稳定在第一次的峰值之下。 　　重默说：“嗯，他现在的情绪很平静，感受到了安全感。身体各部分数据也稳定，还没有触发防沉溺机能。我们继续……现在，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尹星柔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犹豫了好久，在重默的咋舌声中，选择雨露均沾，双手都放了一次。 　　重默：“你干什么呢？” 　　尹星柔：“我试试哪边更顺手。” 　　重默看了眼屏幕上的波动，了然道：“陆修明在嘲笑你。” 　　“哦，是吗。”尹星柔微微一笑，“笑吧，只要他高兴。” 　　陆修明保留了听觉，他能听到，也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想象到尹星柔交替着放手的样子，他心情很不错。 　　“额头安全，往下走，摸他的脸。” 　　“哪边？”尹星柔问。 　　重默无奈道：“随你便，看你Omega喜欢哪边了。” 　　尹星柔笑弯了眼：“这可要拜托你来转告给我了。” 　　她轻轻抚摸着陆修明的脸，沿着他的轮廓描画着。 　　“陆修明害羞了。”重默根据数值得出了结论。 　　“啊，是吗？摸脸会害羞是吧？”尹星柔笑得很开心，“这个试验好啊！” 　　重默忽然下令道：“摸他嘴。” 　　“这么突然？”尹星柔在说话的同时，手已经行动了。 　　她修长的手指抵着陆修明的下巴，大拇指摸上了他的嘴唇。 　　重默身体前倾着，瞪大了眼睛关注着屏幕上的数值。 　　“有了点反应。”重默说，“微弱的防沉溺反应。往脖子走走。” 　　尹星柔：“怎么走？” 　　重默切断了声音，翻了个白眼。 　　尹星柔等不来指示，知道自己胡乱瞎走，陆修明像尊静悄悄的雕像，就横在她眼前，而她却慌得连手指都颤了。 　　他越是安静祥和，她就越慌。 　　明明这种事放日常生活中，她心里半点涟漪都不起，但现在，看着床上的人，他的每一根睫毛她都能数清。 　　离这么近，还这么安静。 　　重默上方的屏幕中，尹星柔的数值开始急速飙升。 　　重默的手指搭在了红色按钮上，盯着屏幕。 　　一旦数值超过红线，他就必须采取干预，中断实验。 　　但在数值破红线前，慢慢回落了下来。 　　重默看向显示屏，捕捉到了尹星柔一闪而过的笑。 　　她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我想听他说话，想知道他现在的感觉。” 　　重默告诉了她：“他很舒服，并且很安心。你很可靠，耐力非比寻常……当然，这句评价是我说的。” 　　尹星柔轻轻笑了笑，手指将陆修明额前的碎发拂开。 　　空气中，全是她的味道，闻起来，味道似乎暖和温柔了些。 　　“星柔，你现在数值回落的很稳，他的防沉溺反应也稳定在安全数值。试水很成功，我现在知道了你们的安全数值线，现在，我要进行第二阶段的尝试，来实验你们目前的安全数值区间。” 　　“嗯，要再往下吗？”尹星柔的手指来到了他的领口。 　　重默说道：“试试嘴唇触碰，从额头开始。” 　　尹星柔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重默是要她用亲吻取代手的碰触。 　　她笑了笑，俯身轻轻在陆修明额头印上一吻。 　　重默说：“你的数值有些浮躁，能收敛些吗？” 　　有点难，尹星柔长眉抖了下，闭上眼。 　　缓了会儿，她比了个手势，表示可以继续。 　　重默说：“室内信息素含量有些过高，你休息半分钟，我来给你看着时间，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尹星柔的目光落在陆修明的嘴唇上，却听重默说，“试试耳朵。” 　　她缓缓将陆修明耳边的黑发拨开，轻声在他耳边说：“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能控制住。” 　　重默夸道：“很好，陆修明现在的数值在一个相当安全的范围内，且非常稳定。好，你上，悠着点来。” 　　尹星柔轻轻咬上陆修明的耳朵。 　　重默：“有点悬。” 　　数值缓慢上升中，到达红线的刹那，稳住不动了。 　　“防沉溺反应稍微大了些。”重默说道，“他的身体器官活跃度高了，血的流速加快了。” 　　重默道：“现在，到嘴唇那里去，轻轻试一下，在外面碰一碰就行了。” 　　尹星柔侧过头，轻轻触碰上去。 　　数值突然飙高，重默一声惊叫，狂按那个红色按钮。 　　瞬间过电，尹星柔栽到床边，条件反射的跳起来，要去看陆修明的情况。 　　他轻轻咳了起来，但因身体处在休眠状态，只是嘴角染了点水光，小小的抖动后，依然安静地躺着。 　　重默跑了过来，说道：“还好还好，我拿到你们的安全区间值了。明天在安全区的基础上，再往上尝试一丁点的刺激，慢慢的就能让他脱敏。” 　　他扶起尹星柔，安慰道：“会好的，我现在对你们的前途充满希望。” 　　尹星柔问：“什么时候，才能让他苏醒？” 　　“三天后会解除一次休眠。”重默说，“观察他身体和胚胎情况后，会按照具体情况制定下阶段的计划。” 　　尹星柔的手逐渐恢复了知觉，她走上前，把手搭在了陆修明的额头上。 　　“听到了吗？”她说，“未来一片光明，所以不必害怕，我会陪你一起。” 　　陆修明静悄悄的，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重默却指着数值图表，对尹星柔说：“他很感动呢。” 　　尹星柔：“刚刚就想问了，老师，你敢保证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没有半点杜撰夸张？” 　　重默：“你敢质疑我？我这么说吧，我忠于数值，现在他的数值表显示，他就是很感动。我若是有半句是骗你，那帝皇永不死！” 　　“倒也不至于，老师。”尹星柔笑得很开心。 　　“摸脸是害羞。”尹星柔摸了摸陆修明的脸，说道，“原来你会害羞……可惜没能见你红脸。” 　　温度是高了些，他的脸摸起来，烘软了许多。 　　陆修明一笔笔都记着账，此时此刻，在心中发誓 　　——尹星柔，你等着。 　　他就不信，躺着让人摸脸，还能有谁不害羞！ 第54章 叛徒 他脱险了，叛徒脱逃了。 　　实验顺风顺水, 到了解除休眠这天。 　　尹星柔换了好几套衣服，在投琼濒临崩溃之际，选择了最初的白衬衫版本, 守在床边等重默最后的指令。 　　“药物注入关闭顺利。”重默在监视台前挥了挥手, “三分钟后，他就会苏醒, 按照我之前说的，做好身体复苏准备, 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尹星柔屏住了呼吸, 盯着陆修明看。等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尹星柔忐忑到仿佛整个宇宙都要裂了, 情不自禁凑近了，双手护在他身前, 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陆修明睁开眼，初时，眼神还有些失焦。 　　尹星柔揉搓着他的手指, 轻声问他：“好点了吗？” 　　陆修明指头微微抽动了几下，眼睛渐渐有了神采。 　　“说句话试试？”尹星柔声音更轻了, 唯恐声音稍大些, 就要把他惊碎。 　　陆修明摇了摇头, 看向旁边的数据屏。 　　尹星柔知道他关心什么, 指着一串数字说：“放心, 它很安全。” 　　陆修明终于开口了：“据研究数据说……沉默者生的, 一定是A。” 　　“这种事生了再说, 现在就想办法稳住它。”尹星柔揉搓着他的肩膀，轻轻把他撑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又去揉他的腿。 　　“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体，我们无法把它剥离开人工培育。”尹星柔道，“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尽量两全吧。” 　　陆修明很久没说话，尹星柔勾头看究竟，见他垂着睫毛，神色有些忧郁。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是真的后悔。”他说，“我现在内心惶恐不安，就是因为当初没好好的学历史。我不知帝皇是如何消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能否存在。” 　　他的睫毛湿润了，蒙着薄薄的一层水气，低声说道：“尹星柔，我们好像没有孩子。” 　　尹星柔先是愣了，回过神，心脏缓慢地疼痛，就像被人一点点撕裂。 　　但她笑了笑，说道：“这是好事，知道的多了，怕就没勇气去为一个奇迹拼命。” 　　两人相对坐着，半晌无话。 　　又是好久，尹星柔道：“有些话明明很想对你说，但真等你醒了，我却又不想说了。” 　　陆修明猛地抬起头，一阵眩晕，他不得不扶着额头，问她：“你是要向我示爱吗？” 　　尹星柔哈哈笑了两声，觉得他万分可爱，抱住了他。 　　“对不起还是要说的。”尹星柔道，“也是老师问我，我才发现，咱俩相处的时候也不长。” 　　“不在长短。”陆修明说，“开端可以稀里糊涂，我不在意这个。”。 　　“陆修明。” 　　“你说。” 　　“我想回去翻几首情诗，给咱孩子取个名字。” 　　“小事，你来想就好，别太出格，好听点。” 　　“嗯。” 　　静静抱了会儿，陆修明问：“这种时间，我能说些不太愉快的话吗？” 　　尹星柔又紧张了起来。 　　陆修明问：“清河怎么处理？” 　　听到这个名字，尹星柔不自觉皱了眉。 　　“投琼。”尹星柔叫来投琼，“记录一下吧。” 　　陆修明点了点头，想自己坐直了面对投琼的镜头，可又办不到，只好靠在尹星柔的身上，一身病气的对着投琼详细叙述了事发经过。 　　录好证词，他问尹星柔：“我如何提交确切的证据？” 　　尹星柔道：“我们拿到了铁证，你我的身体数据，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还会提交部分我们第一次发情期交往的片段，证明他的实验对我们造成了实际影响。” 　　陆修明咳了起来，两颊微红。 　　“若是证据不够用，就提交吧。”他声音很小。 　　尹星柔又笑出了声。 　　“笑什么？”陆修明有些不满。 　　尹星柔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你害羞的开关在这里。” 　　“怎么，这不很正常吗？”陆修明红着脸嘴硬。 　　“摸脸就害羞是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咱们之前刚刚认识没多久，我把手放在你身体里面，你都没害羞，怎么现在摸脸，你偏害羞了？” 　　陆修明的耳朵都烧了起来，头顶上翘着一缕乌黑的头发，烦躁的揉了揉，说道：“特殊时期特殊看待，你现在不管摸哪里，我都……” 　　他话未说完，就被尹星柔大胆的动作惊呆了，瞳孔一颤，被尹星柔完全圈在怀里，上下其手。 　　这人真的不要脸，偏还要看他的反应，眼中含笑盯着他的脸，见他脸又红了，就轻轻吹了口气，低声笑他：“果然呢，你可熟透了。” 　　陆修明挣扎了会儿，没能成功，于是无师自通装起了不适，轻轻喘了下，倒在她身上说：“啊，不好……” 　　他捂着肚子，把尹星柔下的连忙收手，惊的脸都白了，转头看数据屏。 　　数据屏上，一水的健康绿，没有一个数值达到危险值。 　　尹星柔弯下腰，轻声问他：“……修明，哪里不舒服？” 　　她怕数据无法涵盖所有。 　　这倒是让陆修明有了负罪感，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尹星柔扳过他的脸，问他：“真不舒服，还是骗我？” 　　“骗你。”陆修明招了。 　　尹星柔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跟他玩笑：“那你如实说，刚刚舒服吗？” 　　陆修明道：“你那手还是老老实实在外面摸吧……挺舒服的。” 　　“那里面呢？”尹星柔在他耳边悄声问。 　　“我无所谓，但我怕……” 　　“那好。”尹星柔退让一步，“那我就先照顾下你的面子，往后等你适应了，我好得寸进尺，关怀你的里子。” 　　陆修明没绷住，笑了，转头，见投琼还在，瞪了他一眼。 　　投琼摘了自己的脸，捧在手里，以表诚意。 　　陆修明乖乖躺下，准备接受尹星柔的贴身服务。 　　尹星柔很细致的拢着他的头发，每根头发丝都抚顺了，慢慢绕着，轻柔地指梳着。 　　“最后问一句……”陆修明道，“按照星团现行的律法，会怎样给清河定罪？” 　　“打底七十年，这是最轻的，或许清阳的功勋会象征性的让审判团酌情减刑，他的学生们也会帮他做申辩，判死概率不大。”尹星柔说，“这种事，你不必操心了，总之他不会再出现在我俩的生活中。” 　　“会在哪里服刑？” 　　“要么是启明七选一，要么就是星团军部在基地直接审判完就地关押。”尹星柔张开五指，叩住他的手，合在一起，“话说，你还记得你身上的观察期吗？” 　　“嗯。”陆修明说，“让我观察期内在固定区域活动，不然就要把我捉回再□□。” 　　后来因为帝国的突袭，第一基地化整为零，他的观察期也被迫结束了。 　　陆修明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是军部提醒你了吗？” 　　“没，是前天军部突然发来了这么个文件，说因战争突发事件造成的观察期中断既往不咎，之后正式把你的监视权移交给了我。” 　　“怎么个监视法？”陆修明挑眉。 　　“让我去哪都带着你。”尹星柔说，“还让我依法对你用连心手环。” 　　连心手环是由贵族□□奴隶的刑罚工具发展而来，分为主环和副环，是以前贵族检测奴隶在何处，便于随时传唤的工具。 　　主环拥有副环的一切支配权限，若是副环不听指令，主环可以采取麻醉、屏蔽、攻击等措施，控制副环。 　　连心手环去掉了危害性高的几个指令，只留下主环对副环的麻醉功能。 　　陆修明道：“那你要依法吗？” 　　“法还是要依的，但不是现在。”尹星柔说，“我如实向他们汇报了你的情况，孕期不必戴环，缓两年再说吧。” 　　“再缓两年，我就过考察期了。” 　　“岂不正好？”尹星柔笑了起来，俯身问他：“能亲一下吗？” 　　陆修明问：“哪里？” 　　“哪里回应我，就是哪里。” 　　“那你来啊。”陆修明笑得挑衅。 　　倒是尹星柔还有顾虑，怕他身体突然排斥，犹豫了许久，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唇。 　　陆修明道：“就这种程度？” 　　“不然呢？”尹星柔挽起衣袖，手指代替口舌，堵住了他的嘴。 　　“很早就想说了，你脸上长的东西，我都挺喜欢的，但最可爱的，还是这截舌头。”尹星柔道，“怎能吐出这样可爱的话语。” 　　陆修明含糊不清道：“胡诌。” 　　二人时间结束，重默返回后，对尹星柔下了指令。 　　“清醒状态，我要你俩进行前戏准备。” 　　“你怎么不命令我们直接在你眼前做呢？”尹星柔叹了口气，调整状态，进入严肃的实验模式。 　　却不料，陆修明拉过她，圈着她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重默哇了一声，弯腰对着出音口夸道：“陆修明，很棒。我完全明白你是怎么拿下这位白毛小疯子了。” 　　白毛小疯子此刻无心搭理重默，吻得忘我。 　　重默看着数据缓和上扬，笑容满面：“很好，身体接触的脱敏进展出乎意料。” 　　很久之后，尹星柔有了进一步动作。 　　水到渠成。 　　重默严控着数据，观察他们的进展。 　　很成功的安抚，离真刀真枪上阵只剩下一步之遥。 　　就在这时，陆修明的数值秒爆安全线！ 　　他弓起身，剧烈的咳了起来。杀了重默和尹星柔一个措手不及。 　　血从他的口鼻中漫出来，呛得他无法呼吸，医疗AI紧急出动，进行急救。 　　尹星柔满手血，站在床边，却不敢再碰他。 　　重默气喘吁吁跑下来，检查了一番后，对尹星柔说：“是我太心急了，慢慢来……慢慢来。” 　　他的身体还好，但胚胎尚在活跃期，又被突如其来的发情期逼至临界点。 　　迫于无奈，陆修明进入半休眠状态，只不过这次保留了部分触感，听觉与视觉。 　　终端跳出来个S级的突发消息。 　　“舰长！”刀锋说，“押送清河的遥远号偏航，逼近帝国军舰驻扎区，第五舰队给您发了绝密件！” 　　“发给我。”尹星柔点开绝密码，破译后，听到了一段只发给她个人的权限语音。 　　一个人听完后，尹星柔面色凝重，陷入沉默。 　　重默问：“是出事了吗？帝国军又向这里打来了？” 　　尹星柔摇了摇头，握了握陆修明的手，说道：“抱歉，我有事要处理，很快回。” 　　陆修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回应了她。 　　尹星柔转身，脸色变得可怕。 　　那份语音，是遥远号主动联系帝国军舰的一段对话，而遥远号押送清河的人当中，有人被收买，关闭了清河的押解权限，释放了他。 　　实际上，清河控制了遥远号，并且联络了帝国军舰，亲口说出了可怕的话。 　　——清河他，投敌了。 　　他要带着这些年收集的实验数据和样本，投入帝国怀抱。 　　而更可怕的是，帝皇欣然同意了，并派兵增援，要去接应他。 　　尹星柔怒意翻腾着，双耳嗡鸣。 　　“混蛋！” 第55章 大礼 我要你摧毁卡帕星 　　飒踏号升空。 　　第五舰队边缘区驻扎小分队发来临时信号搭建空间, 尹星柔连上了遥远号，单刀直入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做和你父亲一样的事，你信吗？”清河很开心, 他的语调都比平时轻扬了几分。 　　“不必扯谎！”尹星柔说, “你与帝皇的交易对话，我们全都清楚了！清河, 你想做什么？拿第一基地战友们的身体数据，向帝皇讨荣华富贵吗？” 　　“荣华富贵？”清河冷笑了一声, “不啊尹上将, 我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忍, 只要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一家人，没有其他的人。”清河说, “但你破坏了这个关系，破坏了我的家，而且再也回不去了。你还打算把我从家中踢出去, 你不再理会我，把我关进监狱后, 你打算如何？一辈子不再与我往来, 是吗？” 　　尹星柔沉默。 　　第五舰队发来了遥远号的位置。 　　“做清河已经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 我无法忍受你毁了我的生活, 开始你与那个Omega的新生活, 你还不明白吗？你在我心中的存在, 永远高于理想, 高于一切。” 　　“如果做敌人，能让你余生的每一天，都想着我, 心心念念想方设法来打倒我，那我就只剩下与你为敌一个选择。”清河说道，“尹星柔，来啊，我要你永远忘不了我！” 　　“清河，现在回头还不晚，你不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哈哈哈，我想得一清二楚！”清河说道，“我不仅要成为你的敌人，我还要成为你此生最大的敌人，尹星柔，我要我一直在你心中存在，你休想抛开我！” 　　各舰队发来行动等级询问。 　　尹星柔道：“不惜一切代价，截杀遥远号！清河反叛行为已不可转变，他手中有第一基地数百亿同胞的核心数据，兹事体大，任务调整到S级！” 　　尹星柔掐断信号网，问刀锋：“遥远号押送人员都有谁？” 　　刀锋说道：“军部驻员和咱们的驾驶交接组。” 　　“控制权和核心代码是怎么移交给清河的？” 　　“清河的那个律师收买了军部驻员，以清河身体特殊，要求释放部分权限，让清河可以在驾驶舱内享有自由走动的权利。” 　　“然后呢？” 　　“事情蹊跷就在这里。”刀锋说道，“我们分析了遥远号传输过来的数据，从释放清河权限到清河完全掌控遥远号，只有短短三分钟。我们的驾驶组成员就像喝了迷魂药，完全没有示警或者反抗的行为。” 　　“可能就是迷魂药。”尹星柔说道，“你我都忘了，清河是信息素专家，并且，第一基地与他建立了长期的体检合作，他熟知如何控制我们。现在呢？我们的成员怎么样了？” 　　“看情况，以目前遥远号的速度来看，驾驶组可能只剩下核心成员在，遥远号的飞行速度和轨迹是战斗脱离式。” 　　第五舰队适时的给尹星柔发来了目前遥远号的行驶轨迹。 　　“快要进入帝国领域了。”清阳的声音传出，“离遥远号最近的战舰驻扎队，离它也还需三段跃迁。” 　　尹星柔：“绕开天堂吻，走时间雷区？” 　　时间雷区是指天堂吻附近的数量多达一百多个的时间黑洞，稍有偏航，就会迷失在错乱的时间中，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现在的时空。 　　“你是不要想了，你肯定追不上他了。”清阳说，“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他无奈的笑：“我目前的行动范围区，离遥远号最近，只需要两次跃迁就可以追上他。” 　　“你？”尹星柔道，“清阳，我建议你不要，一旦你行动失败，你会背上故意放走他的嫌疑。” 　　“这是S级行动，大家自然都是全力以赴。”清阳回答，“我保证行动成功就是。” 　　“星柔。”重默切进来，“速回，他的身体需要你，数据在飘。” 　　尹星柔：“我知道了。清阳，祝你顺利。” 　　“由衷地对你说抱歉。”清阳说，“其余的交给我吧，我们家的破事，我来终结。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我知道你是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对待，从这方面看，你不欠他任何。” 　　“我知道。” 　　“但最重要的是……对不起陆修明。”清阳语气疲倦，“我说过，我一早就看出了清河对你的心思，但我没有提醒你，后来你跟修明结伴，我判断失误，以为他会就此放手，从梦中回到现实……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他会这样，甚至不惜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清阳的声音断断续续，尹星柔推开实验舱门的同时，清阳进入跃迁，信号中断。 　　“上将！军部发来质询，要你对尹清河叛变一事做出解释。”刀锋转来紧急消息。 　　尹星柔扶起陆修明，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没关系，我不会离开你。事情我来解决，总是让你受累，也该我承担起责任了。” 　　“老师。”尹星柔提议，“我要带着他支援前线。” 　　重默：“带他去吧。” 　　“没危险吗？” 　　“有风险。”重默冷静道，“但尹星柔，你没发现吗？陆修明这个人，更喜欢与你并肩作战。” 　　“是呢。”尹星柔笑了笑。 　　“那么，我们一起吧。”尹星柔抱着纤细的Omega，低声说道，“看我为你征战，以后我所有的荣耀，都有你的一半。修明，历史，是由我们共同创造。” 　　清河接通了中央星帝皇中枢。 　　帝皇亲自接了他的线。 　　“放开权限，让我进入中央星，我无所谓你功成后如何对我，我只想从现在开始，由我在的每一天，都能与她为敌。” 　　“你是想取代我？”帝皇笑了起来。 　　“是，取代你在她心中的第一敌人之位，成为她此生绕不开的宿敌。” 　　比起被囚禁，在某个不被她看到的角落，再也无法见到她。不如做她的宿敌，被她恨，被她铭记一生。 　　“恨我无妨，恨我，又不得不面对我……”清河自言自语道，“尹星柔，这是你逼我选的路，最后一条路。” 　　“我无所谓你带来的数据或是大礼。”帝皇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我最怕的就是没意思。你只要把戏演漂亮了，我就会接纳你，当然，如果你是打算像尹时休那样来给我找乐子……那我也欢迎。” 　　“我不是尹时休那样的蠢人。”清河微笑，“你对我带来的数据不感兴趣，是你不知它能如何用。你看到这个了吗？” 　　他勾了勾手指，一个船员爬了过来，口滴涎水，神色癫狂。 　　“这是信息素控制。”清河说道，“我把他们的信息素值推到了最大化，他们彻底沦为了信息素兽，完全听命于特定的信息素气味，十分听话，受我摆弄，但寿命只剩下半年，而且有失控的风险……” 　　清河开了枪，那船员化作了一滩浓水。 　　“但失控前，杀了就是。”清河挑眉，“你来兴趣了吗？我手中有三百亿份星团一线战斗员的核心数据，你可以期待新武器的诞生了。” 　　帝皇：“果然是份令我惊喜的大礼。” 　　帝皇换了个姿势，悠闲道：“我很欣赏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带给我久违的惊喜……来吧，成为我的第一谋士，你想要的经费，想要的团队，我都能给。尽你最大的可能，带给我无限的惊喜吧。” 　　“当然，我有要求。”清河指着屏幕下方眼窝深陷，憔悴万分的陆春阳。 　　“我要你赠我一份相当的回礼。”清河说，“摧毁卡帕星，杀了陆家的人。” 　　他心中还跳跃着扭曲的妒火，现在，他要抹杀掉有关陆修明的一切，让这团火烧得更旺，陪他毁天灭地，彻底疯上一笔，后世留名！ 　　“尹星柔，你看，从此以后他们提起疯子，你的名字之后，就是我。”清河咬牙切齿笑了。 　　听到清河近乎疯狂的要求，帝皇坐起了身，脸色变了又变。 　　陆春阳呆滞了片刻，吓清醒了，紧张道：“陛下？” 　　看帝皇的神情，他似乎不会答应这种离谱的事。 　　好久之后，帝皇“呲呲”笑了出来。 　　“好啊！”他的章鱼须穿透了陆春阳整张脸，旁边服侍的人面无表情拖走了尸体，极快的擦拭干净血液，换上了新的布置。 　　“中央骑士团。”帝皇命令，“带着我的时间密匙，毁灭卡帕星。” 　　“是，陛下。” 　　帝皇张开了怀抱：“来吧，清河。和我一起让这个宇宙更加刺激吧！等尹星柔杀到，她归你，陆修明……你可要留给我。” 　　“不，我要他死。” 　　“他会死的。”帝皇说，“我会让他死的精彩又有趣。” 　　遥远号报警。 　　后方有小型隐藏军舰正在跃迁。 　　“即将追赶上。”遥远号冷冰冰播报。 　　清河看了眼，发现是清阳的战舰，嗤了一声。 　　他对帝皇说道：“权限给我。” 　　这里离中央管辖区很近了，只要有了权限，他就可以通过一次跃迁，直接插到中央星附近。 　　“同意。”帝皇冲他一笑，遥远号的显示屏全线闪绿。 　　“权限已通过——准备跃迁，三、二……” 　　“另外，帮你解决个尾巴。”帝皇说。 　　清阳的战舰在跃迁结束的滞空瞬间，掉入了时间小黑洞，消失在了这片宇宙时空。 　　遥远号漫长的跃迁结束。 　　清河睁开眼，旋转的五彩斑斓已经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苍灰色的中央星。 　　“欢迎你，我的新骑士。”帝皇的声音更加清晰，“我们会相处愉快的，我敢肯定。” 第56章 脱敏 期限是三天，如若反应过激，需重…… 　　流浪星团炸开了锅。 　　一条条惊天雷砸来, 饶是见过大风浪的代理团长，也被砸得一懵。 　　清河带着第一基地战士们的核心身体数据叛逃。 　　第五舰队清阳失联。 　　帝国大军压境，来的都是精锐, 已纠集沿途帝国星群势力, 到达银树星群，目标是用时间武器一举毁灭卡帕星。 　　军部高层一时不知该如何下令, 要说紧急等级，这几个都很紧急。 　　“团长, 决策组伯天中将请您接3号屏。” 　　叶余三转向三号屏, 伯天不等他耳朵准备好, 话就先窜了出来：“团长, 帝国要越过银树星群中间带，毁灭卡帕星！现下卡帕星附近的信号已经被帝国屏蔽, 飞行器无法从地面起飞，近空区域已被银树区天枢星控制。” 　　这时，风鸣出现在二号屏。 　　“你知不知道清阳失联, 清河叛变？” 　　叶余三沉默了一瞬。 　　伯天和风鸣对这些事的侧重点是不同的。 　　伯天更担忧帝国对卡帕星的袭击。 　　卡帕星虽然是个普通的小星，但因它所在的位置恰巧是两大势力的边界带, 因而战略象征意义还是有的。 　　若是被帝国越过银树星群, 直接毁灭卡帕星, 这恐怕对星团对星团控制下的星域都将是精神上的锤击。 　　星团再厉害, 帝国想要毁灭一个星球, 也只是动动手指而已。 　　原本, 他们对星民们说的是, 战争已经进入了持久战，大家一心搞文明复苏建设，小范围的抵御部分帝国势力破坏就好。 　　但帝国这次突然的奇袭, 似乎在宣告一件事——帝国还没真正的动手，之前都是小打小闹，持久战也只是星团一厢情愿的自封。 　　这将对星团未来的计划，民心军心，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叶余三心知，比起清河叛变，情报中枢清阳失联，帝国军压境越星群而来，才是最紧要的。 　　“联系尹星柔。”团长发话。 　　不久之后，尹星柔出现在一号大屏上，还能气定神闲的给叶余三敬礼。 　　“团长。” 　　叶余三：“报告你现在的位置，告诉我你的作战计划。” 　　尹星柔说：“我带着第一至第三舰队，正在拦截帝国军。另外请求军部将清阳失联设为最高机密，不对外公布。清河叛变一事，也请部分公开，不要谈及他带走了第一基地核心身体数据。刚刚第五舰队已确认，清河成功于中央星落地，叛变不似有假，已接受帝皇接见和面谈……” 　　尹星柔顿了一顿，说道：“第五舰队连蝶少将会全力以赴，销毁清河手上的核心数据。” 　　星团在中央星埋了条情报线，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动用。 　　至于清阳…… 　　尹星柔失落了片刻，只说交由第五舰队搜捞，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风鸣关注点果然还在平衡内部势力上，他抓住清河叛变清阳失联一事，提出质疑，怀疑兄弟俩全都背叛了革命，去了中央星。 　　尹星柔直接掐断了连线，一句废话都不想赏给他。 　　战线铺开，她要跟身后的战友们一起，阻挡时间武器的洪流。 　　第一至第三舰队一字兜开，似薄薄一条线，而不远处，跃迁的五色光频繁闪烁，如同无声的礼炮，大批似虫蝇的帝国舰气势汹汹朝这条线涌来。 　　浪潮侵袭。 　　尹星柔喝了口红茶，回头看了眼固定在驾驶台旁的医疗舱。 　　陆修明正在沉睡，数值平静，随着呼吸和缓的起伏着。 　　“今日若拦不下这洪流浪涛……来日，也不再有你未来的故园。” 　　她忽然想起，自己从未问过陆修明，将他养大的星星，是哪一颗？是卡帕星吗？千年后的卡帕星，可还存在？ 　　何维兴奋到哆嗦。 　　他每次迎战，以少战多时，都会因为紧张而兴奋，因为兴奋而发抖。 　　这会儿，他抖得像个坏掉的AI，若非投琼扶着，何维就要抖到地上去了。 　　“舰长，爽啊！”何维说，“来这么多，我头皮发麻！” 　　尹星柔笑道：“这场打不好，就没办法回去教书了。” 　　“这场打不好，”刀锋指着旁边的医疗舱，“你婚伴和孩子就都要没了。” 　　尹星柔：“呸，不吉利。” 　　她抠了投琼的芯儿算了个凶吉，连得了几个平，无奈一声笑。 　　“何维，让通讯十组包抄，阶段他们跃迁的退路。”尹星柔道，“刀锋，照常打，三回合内给我找出疑似武器舱，范围至少给我缩小到十艘内。” 　　“明白！”两位副手同时加密输送命令。 　　“红翼。”尹星柔脸上第二舰队，“肢解他们。” 　　红翼：“那你可得给我们看个爽的。” 　　“爽。”尹星柔如同签军令状，“不爽我孩子名字你随便取！” 　　“疯子，玩个大的！”红翼说，“不然你孩子名就叫爽不起来！” 　　尹星柔放声大笑。 　　部分休眠的陆修明心里四平八稳，丁点涟漪都不泛。 　　他在极度的困倦中，慢悠悠但努力地回想了自己还记得的历史。 　　清阳可是以后星盟的二把手，断不会就此消失。 　　卡帕星，尽管到了第三纪元，卡帕星已经成为了荒星，是大件垃圾集中处理星，俗称垃圾场，但卡帕星并没有大毁灭过，而是自然荒废。 　　所以，陆修明肯定，清阳会奇迹生还，以及帝国军毁灭卡帕星的计划估计是不会实现了，尹星柔这场以少对多绝对会胜。 　　——他孩子才不会叫爽不起来！根本没那个可能！ 　　对了，孩子名字……孩子应该叫什么好呢。 　　陆修明分心思考了会儿，又分心愧疚了一下。 　　整个舱都在紧张作战，就他还在给孩子想名字，实在太可恶了……好想快点正常起来，帮她，帮他们。 　　总不能只像个吉祥物活着，她把自己当希望看，他不能只给她个空希望，半点忙帮不上。 　　陆修明慢悠悠想着，这会儿有大把时间思考了，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他现在如此碰不得，倒也不全是清河的原因，穿越时空总要付出些代价，他的代价，恐怕就是身体变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对了，自己是不是还没对星柔说过，他是个A来着？尹星柔会有什么表情？ 　　哦，她应该没什么反应。她那种人，可能只是会稍稍笑一笑，便漫不经心的问他，第三纪元的ABO属类人，还会不会被信息素折磨吧。 　　陆修明不知想了多久，忽然感受到了尹星柔的碰触。 　　重默有交待，要每天固定时间进行循序渐进的碰触和尝试，如果陆修明的身体反应过激，威胁到健康，那便停下来，停歇三天，从头再来。 　　“这是脱敏的方法，虽然慢，但只能这样。须得你们耐着性子，长久的治疗下去，直到他完全脱敏。” 　　尹星柔“两线作战”，哪个都不能马虎，得亏她精力好，缺觉少眠也能扛。 　　打到第五天，胜利的天平向她这边大幅度倾斜——通讯组成功切断了帝国军跃迁的退路，要想撤离就得乖乖绕行。 　　以帝国情报组的能力，就是有十个英黛那样的脑子，再搭建大规模的跃迁权限新密匙，也得花上十天时间。 　　也就是说，尹星柔打算在这十天内，毁了他们的时间武器舱，再一个个分割歼灭帝国军团。 　　这边作战还好，头疼的是陆修明那边。 　　尹星柔尝试了初步的持刀入门，陆修明反应过大，身体数据直接飚炸，生殖腔激烈抽扯着，差点把刚稳下来的胚胎搅碎了吐出来。 　　尹星柔只好将陆修明静置三日，再次梳理心情，从一点点的面部触碰开始。 　　第九天。 　　时限快到了，但武器舱位置还未确定，士气有些浮躁，整个星团包括军部决策团都焦灼无比。 　　就在这时，第五舰队密报，给尹星柔送了个算不上好的消息，让他们集体松了口气。 　　“摧毁核心数据的任务，中央星埋伏的战士们已有所行动，情报局英黛顾不上再开发权限密匙的事，正在中央星大规模搜捕排查清洗，能给你们缓出三到五天时间……” 　　尹星柔这口气松得万分沉重。 　　这个三五天的背后，或许是埋伏在中央星的战友们，用血换来的。 　　“舰长，通过这几天帝国军的掩护数据，我又筛出来了三个疑似武器舱位置。”刀锋说道，“玳瑁号，华盖号，一三七九号。” 　　屏幕上，锁定了这几个帝国战舰的位置。 　　尹星柔撑着驾驶台，调出三个战舰这几日的移动轨迹和前线作战次数，盯着屏幕沉默许久，手指点在了东边的边缘位置：“一三七九。” 　　“它一直在掩护下走位向前，第五舰队截获的敌军对话显示，时间武器发射位置，需固定在银树II空域，以三艘战舰发射塔为依托台。” 　　一直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向那个方向走位的，只有一三七九。 　　“如何攻击？”刀锋请示。 　　平常如果遇到搭载时间武器战舰，他们都会围而不攻，以破舱同归于尽为威胁，和平缴获。但这招通常是在敌舰落单或者敌军增援少的情况下才能实现。 　　如今形式不同，那么多敌军战舰，他们没有时间围而不攻搞心理攻防战。 　　尹星柔睁开眼，彰显了她疯的一面。 　　“截杀。”她说，“制造时间黑洞，吞噬它。” 　　“舰长！”刀锋跟何维都傻了。 　　尹星柔：“能毁灭一个星球的时间武器……应该不会低于万年，黑洞直径不会小。” 　　何维好似明白了她的作战计划，半晌合不拢嘴：“舰长……你是真信任我们通讯组啊！” 　　“几天能开跃迁权限？”尹星柔问。 　　何维一咬牙，道：“我们手上有帝国的跃迁权限密匙，差不多改改的话，两天……不，一天！” 　　尹星柔道：“到时候把跃迁权限秘密传发下去，注意三重加密，等我暗号。” 　　“那么，就让我留下来给时间武器最后一击吧。”刀锋自告奋勇道。 　　“不，是我的提议，就我来。搞砸了，回去你们在军部那里，也不至于太困难。”尹星柔说，“你们听我口令，时机到了统一撤离，我来殿后，留出卡帕星三十倍范围就够。” 　　尹星柔的作战计划，是要打烟-雾弹，而后在星团舰队全体撤离前，一击碎掉武器舱，原地制造出撞击黑洞，直接把帝国军一波带走。 　　但这计划玩大了，也有把自己卷进黑洞的危险。 　　尹星柔微微挑眉，语气忽然畅快了。 　　“二舰队和三舰队无异议。”她说，“那么，就这么执行吧！” 　　飒踏号从战舰主体中剥离，星团战舰开始默契地遛着帝国军玩，走位风骚，乱花迷眼。 　　一日后，何维的跃迁权限搞定。 　　尹星柔接到肯定的答复后，向所有人下达了迅速撤离的指令。 　　星团猛地跃迁撤离，杀了帝国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留在最后的尹星柔，吻着医疗舱中陆修明的手，将飒踏号上所有的武器，瞄准了一三七九号，倾发了出去。 　　星河波动，时间的惊涛骇浪席卷着周围的一切。 　　尹星柔在刹那间，开了跃迁权限，把自己交给了运气。 　　投琼最后落在手心上，给她了一个大吉。 　　时间黑洞开裂的速度缓慢了下来，边缘触碰到跃迁洞时，扭曲了起来。 　　巨大的推力颠簸着飒踏号时，尹星柔心里只剩下一句——去他个满天星星的，不是大吉吗？投琼怎么不灵？！ 第57章 时间缝隙 （工作日短小章） 　　陆修明恢复知觉后,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胚胎还在，这才撑起身找尹星柔。 　　“我在这里。”尹星柔在驾驶台前, 缓缓降下, 迈着长腿过来扶他，“感觉如何？” 　　她解除了陆修明的休眠。 　　陆修明问：“是要死了, 所以争取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不是，但也差不多。”尹星柔笑容很淡, 倒也没看出生死迫切的焦虑感, 还扶着他先走了几圈, 适应了身体后, 才对他讲了现在的情况。 　　“像是时间黑洞，又不像。”尹星柔如此说道。 　　她之前疯那一场, 运气不好也不坏，以至于在跃迁的刹那，被时间黑洞搅起来的余风扫到。 　　“我醒后就是这种情况了。”尹星柔指给陆修明看, “已经三天了。” 　　眼前只有一条路，四周全是璀璨的光耀, 尹星柔别无选择, 只好沿着这条路向前飞行, 宛如亿万年前的原始人举着火把穿过黑暗又未知的洞穴, 前行, 不停地前行。 　　陆修明愣了愣, 问她：“还能飞多久？” 　　“非战斗模式, 燃料够三年。”尹星柔说，“飞行舱中的食物和营养液供给，只我们俩, 且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可以。” 　　陆修明道：“那就继续走。” 　　他显然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信道：“这不叫时间黑洞，这叫时间边缘荒区。” 　　“怎么说？”尹星柔问他。 　　“到我生活的那个纪元，这种情况很常见，全部是第二纪元的时间之战留下的战后区。”陆修明讲了起来，“尤其现在中央星所在的那条宇宙中轴线，两边密密麻麻全是这样的时间边缘区，它们和时间黑洞不同……” 　　陆修明喘了口气，无力地倚靠在尹星柔的身上，虚弱道：“被混乱的时间之风刮到，两个不同的时间区域之间，就会出现时间缝隙，不小心迷失在时间缝隙中的人，会进入贤者时间，只有不停地沿着缝隙飞行，才能飞出边缘区，回到统一的时间区域。” 　　“明白了。”尹星柔听懂了。 　　她现在，连人带车掉进了两个不同的时间区域夹缝之间，能不能在能源耗尽之前回到正确的统一的时间中，要看运气了。 　　“你们第三纪元有统计过飞出缝隙的平均时间吗？” 　　“我们在缝隙度过的时间，与两边的时间区域不同，每个迷失的人都是瞬间失踪，瞬间回来，回来后自己说起，才被大家知道，他们曾经掉入过时间缝隙中。”陆修明说道，“很多掉入缝隙后又回到正确时间的人说，沿着缝隙轨迹飞行，一般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回到原来的正确次元。多的有三年五年的，再多的就没听说过了……应该是能源食物耗尽，所以死在了夹缝中。”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且对视了一眼。 　　他们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尹星柔脸色变了：“那在夹缝中，新诞生的东西……回到正确时间后，会如何？” 　　陆修明道：“……我不知道。” 　　夹缝中的时间是流逝的，但无论流逝多久，在正确的时间世界中，也不过只是瞬息。 　　那么，陆修明在静止的时间缝隙中诞下的孩子，是否能带回他们真正所在的正确世界？ 　　理智告诉他们，孩子必定是带不回的，因为它不存在于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时间，只是流逝了一瞬，不足以让她诞生。 　　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 　　陆修明苍白着脸，懵了会儿，犹自镇静道：“不急，既然已经掉入时间缝隙中，那便顺其自然。孩子……” 　　他顿了顿，说道：“尹星柔，我同你讲实话……我在第三纪元，从未听过我们俩有后代，抚养我的人也没提到过。我想，如果有后人存在，起码史课上，或是平时大家的谈论里，总会有蛛丝马迹……” 　　尹星柔的下巴线条紧绷着，眸光闪烁不定。 　　“我们乐观地想，”陆修明深吸口气，稳住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可能这个孩子，只是在那个世界不存在，但不一定……会消失。” 　　好半晌，尹星柔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别想了，看准脚下的路，我与你现在的目标，不是什么推翻帝国，实现平等大同星盟宇宙……而是活下来，让你平安，然后我和你一起走出这个缝隙。” 　　“我不担心你我，我们肯定可以回到正确的时间世界，毕竟我与你还有未来。”陆修明笑了笑，“这算作弊，但很有用，对吧？” 　　说完，陆修明闭上眼，手指轻轻放在线条微有起伏的肚子上。 　　“谜底究竟是什么，不久后就能揭晓。”他轻声说。 　　“哦，还有个小目标。”尹星柔推快了飞行速度，揽着陆修明的腰，笑道，“要继续给你的身体脱敏。” 　　陆修明有气无力地叹息。 　　“恰巧隔了三天，咱们重头再试。”她的手摸上了陆修明的脸，看他缺少血色的脸，渐渐的泛出了红晕。 　　像喝了一杯半甜酒，熏染出的颜色，淡淡的略带些湿气的薄红。 　　“真的会害羞。”尹星柔感慨。 　　陆修明闭着眼，嘴角却有笑意，低声道：“你动动嘴，我能让你看到更害羞的。” 　　尹星柔凑近了来，几个呼吸后，她又离开了，说道：“罢了，怕你身体因为我这张嘴，把孩子给吐出来。” 　　“……那便试试手。”陆修明睁开眼，眸子漆黑明亮，拉起她的手，认真专注地吻了吻，慢慢的，又仔细的，把她的指尖吻放在了舌尖。 　　“好似……你动嘴，平安无事。”尹星柔观察着他的数据。 　　陆修明抬眼看着她，跃跃欲试道：“试试吗？” 　　尹星柔换了个姿势，靠在驾驶台前，垂眼看着陆修明慢慢跪下，抓着她军服上的绶带，手指纤长，几乎透明的水白，关节泛着朦胧的微红。 　　她的银色长发，发梢似乎润了些许，陆修明和她因第一次尝试的羞涩，蒸腾出热息，连显示屏都凝了水珠。 　　“还好吗？”尹星柔突然回神清醒，看了眼陆修明的数据。 　　投琼早摘了眼球，当起了沉默的数据观测显示屏，尹星柔的问题，陆修明无暇也无口去回答，投琼贴心地指了指关键的几个数据，给尹星柔比了个手势：一切正常。 　　除了陆修明的身体反应稍微有些兴奋，其他的都处在安全范围。 　　尹星柔放下心来，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陆修明的头发。 　　“投琼。”又是好久后，她才说道，“把听觉也暂时先关了吧。” 　　投琼默默关闭了听觉，全然当起了二位的智障木桩。 　　他关闭听觉后，陆修明微微睁开眼，这才将声音一点点倾泻出来，声音钻进自己的耳朵里，脸上的醉红就再没消退过。 　　“奇了怪了。”尹星柔说，“……这就没事。” 　　或许，是他因主动，且舒服？所以身体才没有不安的应激反应？ 　　陆修明停下来，歇了会儿，抬起头看着她。 　　尹星柔伸出手：“还行吗？” 　　陆修明：“还可以继续。” 　　但他的目光，还凝在尹星柔的脸上。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觉得奇妙。”陆修明说，“几年前，若是有人告诉我，我会为了一个Alpha跪下来做这种事，我一定会把他扔进封闭舱，让他在宇宙飘十年。尹星柔，你这人……该死的有魅力。” 　　“嗯，我知道。”尹星柔的手指抹去了他嘴角的水光，假谦虚道，“我从没期许着自己能多受欢迎，在你这里够用就成。” 第58章 风平浪静的日子 （工作日小更）…… 　　尹星柔通过不懈的努力, 找到了陆修明身体的bug——她凑上去亲热不行，但陆修明来跟她亲热，可以。 　　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由他挑起的亲热, 激烈些也能让数值保持在安全值范围内。尽管身体会有反抗排斥的意思，但并没有像之前那种一口见血, 两口昏厥。 　　投琼计时，这是他们掉入时间缝隙的第十五天。 　　胚胎发育平稳, 陆修明有了孕期反应, 疯狂迷恋草莓口味的营养液。 　　储存舱的营养液箱子摞了整面墙, 草莓味的还有十箱左右, 大多数码在中间，陆修明想要取来喝, 但他自己办不到，求助投琼。 　　尹星柔不愿让他只喝单一口味的，他两天喝完了一箱, 数值显示，他已经有些营养过度了, 再这么下去, 孕中期必会发些麻烦的小病症。 　　他们不缺吃的, 但缺医药。 　　评估风险后, 尹星柔设置了权限, 禁止投琼帮陆修明拿取草莓味营养液。 　　投琼只能干看着, 不敢上前帮忙。 　　陆修明锁上了门, 尹星柔开了几次，每次进去，陆修明都不搭理她。 　　这下好了, 想通过亲一下让他消气，但又不能她来主动，尹星柔抓了抓头发，只好妥协。 　　“那你什么时候能消气呢？”她问。 　　“饿了就消气。”陆修明淡淡回答，“只要你不再随意开门进来，再进，叠加一天。” 　　“行。”尹星柔只好同意，不再用驾驶员权限开门。 　　投琼报时，将近一天后，尹星柔忽然反应过来，陆修明这小子，怕是在憋坏！ 　　生气？开玩笑，他那个性格，生气也不会使这种无聊的小性子，把自己锁在房间内，还不让她看，怕是在捣鼓什么了不起的“工程”。 　　尹星柔敲了敲门，说了句：“我进来了。” 　　而后，她打开了门。 　　陆修明这次也不避她了，大大方方改造着手里的干扰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搬运机器人。 　　见她进来，陆修明头也不抬吐槽道：“以后要进就进，也不用假惺惺问我允不允许，反正你不管进什么门，总都是拿定主意就直接进的。” 　　尹星柔假装没听懂他话外的指责之意，坐到他身旁，问他还有多久收尾。 　　陆修明装好最后的盖子，松开手，录入了旁边的草莓营养液空瓶模样。 　　长了腿的小盒子落地后，歪歪扭扭去绕过尹星柔的长腿，溜出门去，躲开投琼的捕捉，钻进了仓库。 　　“受力有些问题。”尹星柔拖着下巴，认真给出评价。 　　“嗯，没测量，估摸着给的数值。”陆修明说，“但它能分析出最好取的草莓味营养液，把它拿给我。” 　　尹星柔不太放心，跟过去看了眼，那长了脚的小盒子正在投琼的监工下，缓慢地把压在草莓味营养液上的箱子，小心翼翼取下来，垒在一旁。 　　速度很慢，尹星柔估算着，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才能给陆修明取来他想要的草莓味营养液 　　尹星柔原路返回，夸道：“一天时间，挺可以了。” 　　陆修明仰起脸露出了个颇是自豪的笑。 　　“轻轻松松。”他说。 　　“你吃过草莓吗？” 　　“没。”陆修明回答得很快，“很少了吧现在？第三纪元已经没有真实的草莓了，它的味道数据被保存后，被添加在很多食品中，很受欢迎。我最喜欢一种质地更加粘稠的草莓味营养剂，袋装的，营养配置和含量更精细，还能根据个人身体数据定制。” 　　尹星柔歪着头笑听着他讲。 　　“你家，卡帕星就种的有。”尹星柔说，“这次是保下了它，等从缝隙中回去，我就带你回家采摘真实的果实。” 　　陆修明的目光与她交织在一起。 　　他凑过来，扬起下巴，说道：“张开嘴。” 　　尹星柔挑眉。 　　陆修明吻了上去，牵着她的手抚摸着肚子。 　　“圆了吗？” 　　“稍圆了些。”尹星柔心不在焉回答，她说，“你那笨搬运工还得搬好久，喝到营养液之前，你还想做什么？” 　　“尝雪松冰冻的柑橘。”他回答。 　　陆修明的腰线沉了个弧度，弧度形成了漂亮的腰窝，像盛甜酒的瓷白器皿，雪白可爱，更可爱的是缀在另一面，凸起的弧圆。 　　尹星柔的终端机上，显示着他现在的心跳和呼吸频率，很平稳，微微的有些兴奋，但可控。 　　“怎么想，都奇怪。”尹星柔抚摸着他的头发。 　　陆修明抬起头，忽然贴近了，坐了上来。 　　尹星柔吓了一跳，怕他的身体突然造反，紧盯着数据值。 　　“不是说……”尹星柔推扶着他，随时打算起身。 　　“尝尝，总要每个嘴都要满足。”陆修明说。 　　这话惊的尹星柔愣了好半晌，回过神，陆修明已趴在她肩头，如同啜泣一般轻轻的换气呼吸。 　　他不敢太张狂，只是一点点的动。 　　尹星柔抱住了他，道：“有心理学家表明，长期处在封闭的，高压且未来渺茫的环境中，人的身体会无止境的索求，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压力。” 　　“确实。”陆修明说，“总没事做，不如来做点高兴的事，把错过的感情都补回来，顺便解决掉我这个排斥体质，也好让新的生命来得更顺畅……你总要考虑长远。” 　　他们这里缺医少药，无法启用辅助生育，之后总要他自体生育的，他跟尹星柔真正的亲热也就一次，这种情况对生产而言是不利的。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也要跟尹星柔在分娩期前，让自己的身体各方面都达到成熟值，减少新生命出生时的危险。 　　但这对尹星柔而言，等同于折磨，挠痒痒似的，什么都解决不了，可她又不敢乱动。 　　“感觉怎么样？”尹星柔问。 　　“有点……隔靴挠痒的感觉。”陆修明如实回答。 　　“要不，我动一下？”尹星柔问。 　　“好。你既然说出来了，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我这身体应该不会太抗拒。” 　　尹星柔动了两下，陆修明摇了摇头，心脏疯狂跳动，两人都连忙看向屏幕上的数值。 　　还好，飙高后，回落到了安全区。 　　“很刺激。”陆修明说，“再……来。” 　　尹星柔忽然说道：“我知道了，其实就是要你我，全程都保持理智，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非由信息素来驱使，被繁殖的念头占满大脑。” 　　“那你……试试。”陆修明说。 　　两个人耗费了许久，缓慢又小心的，用“理智”开车。 　　好几次想放飞理智，陷入沉沦的陆修明为了拖自己回来，会讲一些很打消情致的话。 　　直到他说：“我跟你坦白过吗？星柔，我是个Alpha，回来后，我的身体支付了穿越时间的代价，变成了这副样子。” 　　尹星柔停了一下，按到了他。 　　“打开一点点。”她说。 　　陆修明：“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尹星柔说，“我怕你身体构造会更难生育，所以，只好我来加把劲了。” 　　顿了顿，这人又加了一句：“仔细想想，这也并非是咱们在快活，我俩相当于刀尖悬命，怎会快活？这倒像是一对父母为了孩子，在做努力罢了。” 　　陆修明板着一张脸，兴致缺缺道：“我可谢谢你，这下我是真的没什么兴致了。” 　　长腿的小盒子兴高采烈捧着一箱草莓味的营养液来了，围着床转圈圈。 　　投琼进来后，脸掉了下来，随即是一对眼珠子，然后手摘了耳朵，转身，关门。 　　过了会儿，投琼装上嘴说：“以后这便是日常了对吗？那我也不必戴脸了。你们不如把我的脸挂在墙上好了。” 　　尹星柔似乎骂了句什么。 　　投琼说：“听不到听不到，我耳朵摘了。” 　　陆修明绕着她流淌到指尖的银发，说道：“等忙完了，我帮你把投琼修修，他现在有点笨。” 　　陆修明指着脑袋：“这里，不太好使。” 第59章 出生准备 工作日短小章 　　陆修明百无聊赖, 指导起尹星柔修理投琼。 　　投琼尝试着挣扎逃生，无果，只好被卸了三分之一的身体, 瘫在床边, 可怜兮兮挂着，时不时从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幽幽叫几声疼。 　　尹星柔不务正业，发誓要拆了两颗光弹冷却器给投琼换套更类人的皮肤。 　　“你要哪种脸？”这话并不是问投琼, 而是问陆修明。 　　陆修明说：“眼睛再正派些, 神情再精明些, 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别太傻。” 　　尹星柔：“那可是办不到。” 　　投琼一直都不太聪明，所以无论换哪种脸, 都很憨厚。 　　投琼又幽幽叫唤了一声，声似猫叫。 　　“但是这种，指关节很难支撑, 指令反应会滞后0.01秒，给人更加不聪明的观感。”尹星柔说。 　　“给我。”陆修明接过了活儿, 扯过投琼的胳膊, 从手腕开始, 一点点改变金属骨骼的流线和弧度。 　　“芯儿要换吗？”尹星柔问。 　　投琼鬼哭狼嚎起来：“不要换不要换！那就不是我了！” 　　陆修明：“他这个就是最智能了吧……自主学习, 深度思考, 理解能力相当于平均智商以上的三十岁成年人。” 　　按照这个指数来看, 投琼很聪明。 　　但…… 　　陆修明对比了现在的投琼和将来的那个校长, 一言难尽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 　　校长可是商业鬼才，而且给人一种神秘又沧桑的感觉，是个社交熟手, 叱咤风云数百年，活像个成了精的老妖精。 　　陆修明看着眼前的“笨妖精”，有些摸不准头脑。 　　校长到底是不是投琼？别自己动了这么久真感情，这家伙却不是校长，这就尴尬了。 　　投琼幽怨：“疼……” 　　陆修明的手艺极其好，活做得细，也敷贴。 　　尹星柔就称赞：“可以啊，小陆。宇宙洪荒之力送来了个技术员。” 　　“谦虚点，只是微操而已。”陆修明笑了起来，“我也只会微操。” 　　投琼这会儿不嚎了，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新皮肤看，从他的反应来看，是相当喜欢的。 　　但这挡不住投琼的嘴贱。 　　他说：“主人，你无所事事了吗？已经乐不思蜀了吗？决定就和你的婚伴在这里厮混下去，极乐天堂，快乐到死了吗？” 　　尹星柔拍着陆修明肩膀说道：“是吧，要我说，还得给投琼换个芯儿。” 　　投琼封上了嘴。 　　陆修明道：“不太聪明。” 　　尹星柔：“不过呢，有时候不太聪明，也恰恰证明他很智能。” 　　反而给人一种，他智商极高，极其智能，都会熟练地用古老的三号文明四字词汇，阴阳怪气主人了。 　　在陆修明的指导下，尹星柔耗时两个半月，用有限的材料，将投琼焕然一新。 　　看着崭新的投琼，尹星柔道：“这算是我们两个，共同着手做的第一件成品吧。” 　　“没错。” 　　“投琼。”尹星柔沉思片刻，说道，“从前我家人离世，无依无靠的，身边只有他，所以取名投琼，有豁出去赌一把的意思，只不过骰子紧攥在我自己手里。” 　　“嗯。” 　　“现在，我想给他换个名字。”尹星柔说，“我不再靠运气做赌徒，我身边有你，你让我知道我心所向，我心所想，并非一场豪赌，也不是一场空。” 　　“换什么？”陆修明问。 　　“……”尹星柔愣了好久说，“不着急，我慢慢想。” 　　陆修明似乎要想起什么来，但转念又让那隐约见轮廓的回忆溜走了，只好作罢。 　　投琼报时。 　　尹星柔笑得灿烂：“该来点夜间场的项目了。” 　　夜间场项目，并非指那方面的交流。因为那方面的交流，夜晚通常是不够的，尹上将喜欢白天来，光明正大，豪情万丈，她兴致也高。 　　到了晚上，她需要准时准点让陆修明休息，这样好养足精神。 　　只不过休息之前，他们还有个必做的环节——扩张。 　　尹星柔拎得清，知道仅凭白天交流感情时的一点点开拓，根本没什么用。这种还是要通过科学方法有效的为分娩做准备。 　　操作手法是根据她终端机中装载的医学包现学的，工具不全，但陆修明自己会做，拆拆补补的，就能搞件趁手的替代工具。 　　尹星柔只需给工具消个毒，辅助陆修明放松就好。 　　这工作，两个人都很严肃认真，尹星柔也不会调戏他或是做什么兴致大发的坏事。这一点一直是陆修明很欣赏的。 　　尹星柔是个可靠的人，能让他放心把自己和事都交给她，不必提心吊胆。 　　所以，尽管每次他会在扩张的过程中颤抖，水光潋滟烘软一团楚楚可怜，还释放信息素，但尹星柔从不做多余的事。 　　她的目的一旦明确，自律的程度简直可怕。 　　今日，可能是投琼新换的脸和身体太过熟悉，被投琼注视监测数据时，陆修明在羞耻中产生了一种暗暗的兴奋感。 　　他今日的信息素和身体给出的反应，都超过了以往。 　　尹星柔淡定的点了支烟，又将扩张工具撑高了点，陆修明轻轻呜咽了一下，圆滚滚的肚皮像颗刚捞出来的汤圆，除了白皙，竟还晶莹剔透。 　　尹星柔眯眼看着数据，手探进去摸了一指头，拿出来看了，说道：“今天要好好补水了，失水量比昨天高了三成。” 　　等扩张结束，她卸掉工具，安抚好陆修明，试探着稍稍用信息素围裹了一下，轻咬了他后颈的腺体后，尹星柔才问：“今天怎么了？想什么了？” 　　陆修明望着她那张脸，越看越觉得蛊人心魄，鬼使神差道：“想你进来。” 　　“但你需要休息。” 　　“我想……”陆修明说，“我休息，你来。” 　　“不成吧。”尹星柔有顾虑，“这几日正是发育大脑的时候，它需要更安稳的孕育环境。万一你……” 　　“试试看。”陆修明只觉得万分空虚，忍不住圈住了她脖子，乞求般开口：“压住我……尹星柔，占有我。” 　　尹星柔：“好，我们来试试。” 　　按照这几日的反复试验和推测，在陆修明完全有心理准备，做好心理建设的情况下，数值都不会搞突然袭击。 　　但尽管如此，尹星柔仍是很谨慎地做了尝试，进去后就不敢动了。 　　“你干吗呢？”陆修明语气有些急迫。 　　“……别问，我快崩了。”尹星柔上手遮住了他眼睛，“你待我缓缓。” 　　此刻，她脑袋里有个很危险的念头，就是把床上这人，不过脑，只受本能驱使，翻来覆去磨热了，烫在一起融化。 　　“你知道……我最喜欢三号文明的哪个文化吗？”尹星柔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哪个？”陆修明往上送了送，煽风点火。 　　“太极。”尹星柔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地相融，颠倒乾坤，混沌又清明，正如人在寻欢作乐感悟生命的快活时刻。” 　　“我觉得我很好。”陆修明说，“你来吧……尹上将，机会不多，若飒踏花个一年两年飞出缝隙，那我便陪你忘我交缠……若要是飞不出去，那咱们就一直快活到尽头，待以后被人发现，咱们连骨头都交在一处，就是不分开。” 　　“脸皮好厚。” 　　“不，不要脸。”陆修明闭上眼，彻底放开了心防，“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请让我快乐。” 　　“好厉害，整个星际能如此命令我，还能让我巴巴听从的，也只有你了。” 第60章 红豆 她好不容易翻到的名字，合上书，…… 　　尹星柔处于半戒烟状态, 她会在陆修明熟睡后，一个人跑到飒踏号的窥天口，坐在观星仪前, 点燃一支烟, 默默地移动观星仪，看远方的景象。 　　时间缝隙没有星辰, 只有揉碎的彩波，久了容易晕眼。 　　尹星柔惆怅地抿着烟, 搜索着三号文明库, 心绪乱糟糟的, 经常翻找的时候, 就跳到其他事情上。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掉入时间缝隙中, 也是这个神秘宇宙给她的一次机会。 　　她有许多事情要解决，趁此机会捋清楚，回去后便能处理妥当。 　　星团内部的派系争斗日益明显, 不能再拖，但最重要的是这次清河叛逃。 　　虽有中央星的战友们拼死毁灭他带去的数据, 但她必须做任务失败的计划。 　　大家和帝国的战斗持续了近千年, 帝国的作战风格和规律早已摸清。因为长久以来, 帝国的力量都处于绝对压制水平, 所以他们的作战没有过多的弯弯绕绕。 　　直接的残忍, 是帝国的战斗写照。就像帝皇这个人, 他似乎在玩游戏, 但却没有多少心计。 　　简单来说，就是帝皇绝对控制下的帝国，军事攻心上, 稚嫩又直接。就如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只会用尹时休来刺激她一样。 　　在接触到帝皇身份的最高机密之前，尹星柔就曾有个大胆的推测，在她军政生涯遇冷的那段时期，她大量分析了帝皇的行事风格和为人处世，并结合尹时休发来的最后密报，得出了一个结论。 　　帝皇，是更高阶的生物，他不同于这个宇宙空间中的所有生物，他的思维更直线，用三号文明的话来解释，帝皇或许聪明，但绝不智慧。 　　智慧——这是三号文明留下的词，很精妙很深奥的一个词。 　　人有复杂的情绪，有复杂的心绪，尽管都属智慧生物，但其实有些人只是聪明，只是智商数值高，但不一定拥有“智慧”。 　　智慧，要尹星柔概括的话，它更像人的一种弹性和悟性。显然，帝皇没有这种智慧，他更想要的，是直接的刺激，是他能够理解的乐趣。 　　这样才能够解释帝皇的战略目的，是灭绝其他物种，留下ABO属类人。 　　从始至终，帝皇想要的，就是生物最本能的东西——权力与性。 　　尹星柔有个猜测，这个猜测没有理论支撑，完全是她自己凭感觉推出来的。 　　她认为，能够掌握时间的帝皇，一直在等她，并且打算在最终战，面对面击溃她。 　　她会这么猜测，是因为她感觉到，帝皇对她的容忍度过高，且前后的作战风格略有变化，变化的节点，是她父亲尹时休。 　　帝皇应该是因她的父亲，对她以及整个星团的所作所为，有了一定的兴趣。尹时休之前，帝皇对星团采取的是最直接的时间毁灭。尹时休后，他好似放了些水，不再大规模使用时间武器。 　　虽然星团认为这样的变化可能是帝皇使用时间的次数有限，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尹星柔却有了这个离奇的猜测——帝皇是想在她“胜利”时，让她彻底失败。 　　尹星柔将飘远的思绪扯回来，揣摩起清河的行事作风。 　　以她对清河的了解，他很可能成为帝皇的“谋士”。她怕的就是这个，怕清河的想法，让帝皇受到启发，从此星团和星团背后的大家，所遭受的考验就不同了。 　　清河手中有第一基地大部分战士的核心数据，尤其是信息素和脑数据。 　　帝国的武器研发一直稳扎稳打，人才不少。 　　两者结合…… 　　尹星柔放下终端机，深深叹了口气。 　　从时间缝隙中出去后，最先解决的，应该是清河。 　　门推开了，陆修明的信息素幽幽探了进来。 　　尹星柔忙站起身，扶他过来坐。 　　“睡不着吗？”她声音极轻，仿佛怕声音高一些，就震碎了他。 　　这是他们受困的第五个月，陆修明处在开骨期，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好。 　　开骨是男Omega孕期必经的一道坎，因为男Omega的骨盆相较之下还是窄，孕期时，身体就会在适当的时候，一点点撑开，为生产做准备。 　　很多Omega会选择胚胎期就进行体外生殖系统培育孩子，这也算科技造福生育的成果。 　　原本尹星柔也是这么打算的，但陆修明情况特殊，翻译过来就是必须要遭罪的意思。 　　“疼醒的吗？”尹星柔安顿他躺好。 　　陆修明撇了撇嘴，有气无力道：“吵醒的。” 　　开骨时，骨头会咔咔响，但声音并不大，这算是陆修明本人的一种自我调侃。 　　尹星柔就安慰他：“我这些天正加紧学着呢，你放心，虽然没止疼剂，但我也有别的方法。” 　　她再次打开终端机，开始给陆修明念故事听。 　　陆修明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她的位置上，不知是在听故事，还是在发呆想事情。 　　好半晌，他打断了尹星柔的故事，说道：“尹星柔，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他这些天，疼出幻觉了，天天都在回忆尹星柔名字后面的括号里标记的生卒年，但总也想不起准确的。 　　“不舍得我？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尹星柔笑了起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陆修明歪过头，蹙眉道：“你是只会这几首？” 　　翻来覆去，听她背的都是这些。 　　“这便是胡说。”尹星柔转了个身，一边抚摸着他的肚子，一边开始炫耀她强大的记忆力。 　　但凡她看过的，只一次，几乎就能背个大概。 　　“所谓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一手抓过投琼，抠了他的核心晶体抛着玩，“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形。” 　　陆修明眼皮耷拉着，困意袭来，晃晃悠悠的要睡，朦胧间，听尹星柔低声念叨：“小子，叫你红豆好了。” 　　陆修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尹星柔正在收拾东西，他挣扎着坐起身，睁着眼，带着几分茫然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尹星柔回想了一下，刚刚她给陆修明哄睡，说得还挺多，也不知这宝贝问的是哪一句，“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给投琼取了新名字？” 　　“我？”尹星柔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叫红豆，你喜欢？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打算明天告诉你。” 　　投琼慢悠悠把眼睛翻上去，翻了个颇为逼真的白眼。 　　不想，陆修明哭了，泪流满面的。 　　尹星柔这下是真的懵了：“怎么了？！” 　　陆修明想说，他告诉过我，红豆这个名字，代表着你爱我。 　　他问尹星柔：“你爱我什么？” 　　尹星柔像被什么戳中了，心头一热，热得发疼，坐下来，轻声道：“说不清。” 　　这下轮到陆修明懵了。 　　他挂着眼泪，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尹星柔：“虽然说不清，但确实是爱的，你知道我从不哭的，对吧？但我前几天，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掉了几滴眼泪。” 　　“因为什么？”陆修明问。 　　“看书的时候，突然想到，你若不在了……”她声音低了下去，“完全无法想象。” 　　“陆修明，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她说，“可一想到那个画面，你不在了，从此以后我身边没有了你，我忽然连呼吸都觉得疼了。是一种惧怕，惧怕没有你，就像惧怕将来我们这个世界以后会依然糟糕。” 　　她拉着陆修明的手，目光低垂着，轻声道：“反过来又想，还好那次去了卡帕星，还好救走了你。我不敢想象任何一种可能，若我没有去，你会怎么样？你被别人带走，或者自己跌跌撞撞来到了星团，与我在一处，却彼此不相识……我一想到，那样的我可能会错过你，我就心痛的不知该如何呼吸。” 　　陆修明抖着声音道：“为什么是我呢？” 　　尹星柔摸着他的脸，目光温柔：“修明，那么，为什么是我呢？” 　　“你很好，你浑身上下都好，没人会不喜欢你。”他说，“但我呢？我又为何会让你爱上？” 　　好久，她说：“回过神来，我才知道爱了。修明，你因何离开，又因何回来？你是……这星际中，承载着最闪耀光芒的存在，这光芒，我又怎能躲得开。” 　　“我是因你而来。”陆修明忽然说道，“尹星柔，我是……为你而来。” 　　他不是为了星盟，也不是为了历史，他来的时候，没有想过拯救谁，拯救什么世界，他完全是因一个人而来。 　　他爱上了，和她说的一样，回过神来，方才知道自己早已爱上。 　　他现在望着尹星柔的银色眼睛，突然意识到，今日，并非爱的终止，他的爱意，还会继续汹涌下去，无边无尽。 　　陆修明闭上眼睛，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尹星柔缓缓抱住他，给了他一个吻。 　　这一吻，让陆修明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醒后，陆修明悄悄起身，正对上尹星柔来送饭，气氛中多少有些羞涩的尴尬。 　　好在，有救场小能手在。 　　投琼，哦不，聪明的红豆，一句话破坏了整个气氛。 　　“我经过分析后，依照主人的起名速度，推算出，您必须从今天开始就要准备新名字了。” 　　“嗯？”尹星柔心思还在陆修明身上，根本没用心听，问了句傻话，“起什么名字？” 　　红豆指着陆修明的肚子：“您向这里看，主人。您以为，您的婚伴肚子里怀的是个啥？不需要取名字的萝卜吗？” 　　陆修明笑出了声。 　　尹星柔很是尴尬，索性道：“那就叫萝卜吧，也不委屈了她。” 　　“给我好好取！”陆修明道。 第61章 光阴 怎么不叫bug呢？ 　　尹星柔有一直做准备, 把武器库存挑挑拣拣，拆分了给孩子做保育箱。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不提这孩子将来会如何, 只埋头做当前的准备。 　　尹星柔揉着一头雪色乱发, 焦头烂额的配营养剂。 　　营养配置是道坎，她快要被这道坎, 砍死了。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又一次失败后，尹星柔怒了, 当下就打算从头学起, 要在孩子出生前, 就把占内存最多的医学常识给学明白。 　　陆修明垂眼看着自己的肚皮, 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她搞不定的营养配剂。 　　“你去想名字吧。”陆修明说，“不管能不能带回去, 名字总要有一个，缘分是长是短，有便需珍重。” 　　“你这话说的……”尹星柔脸色好了些许, “有三号文明上古遗风了。” 　　过了会儿，尹星柔靠在门旁, 懒洋洋道：“不如叫bug吧。” 　　陆修明头也不抬, 跟她说：“别让我生气。” 　　“那就叫夹生。” 　　夹缝中出生的bug。 　　陆修明扔来一个空瓶子, 被红豆眼疾手快地给捞走分解, 化作能源, 废物再利用了。 　　尹星柔还想开玩笑, 翻着书找合适的段子逗一逗他, 抬头就见陆修明抖着手，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步步挪回房间。 　　“难受吗？”她追着进了房间, 门关上了。 　　红豆在门外播报：“第七个月。” 　　他们ABO属类人，自然孕期长达一年，但星团因为推广了人工辅助生育的技术，胚胎在人工培育舱内，全程科学检测，短则八个月，各方面数值就可以发育到安全值，准许出生了。 　　七个月……这从哪方面看，离出生也还远，肯定不会是正常的自然分娩期。 　　她小心翼翼地分配药剂，留够后期应急用的镇定剂，给陆修明用了一支。 　　陆修明什么也没说，慢吞吞挪了挪身子，给她留了个位置，眼神示意她躺下陪着他。 　　尹星柔不敢放松躺，就轻轻半躺着，守着他睡着才松了口气，起身继续研究那个保育箱。 　　陆修明尽管没明说，但保育箱中，他设定了自动巡航系统和安全锁，以求个心理安慰。 　　如果他们飞出时间缝隙，也许，这个箱子可以带着出生后的孩子继续漫游，直到被人发现……虽然这些都只是一丁点可能性都没有的幻想，但他仍然做了准备。 　　尹星柔给保育箱加固，还设置了自动投喂营养雾的定时装置，自嘲一笑，心里发苦。 　　红豆进来送工具夹，扫描了陆修明的状态后，说道：“他的数值，似乎是在为分娩做准备。” 　　尹星柔脸色一变，抓起红豆再看。 　　AI不会骗人，因为AI只忠于数据和命令。 　　“根据重默医生输入的参照值，他的身体的确是在为分娩做准备。”红豆搬出了权威专家。 　　尹星柔：“可我没感受到信息素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从上个月起，陆修明的信息素就不太明显了。 　　“分娩期！” 　　Omega为了保护自己，会在分娩期减少信息素的分泌，从而减轻气味，让自己的分娩环境变得安全。 　　尹星柔因为掐着时间算，总以为时间还早，因而一直没往此处想。 　　“怎么回事？！”尹星柔说，“是因为时间……是乱的吗？” 　　冷静下来想想，时间缝隙中，他们还以自我设定的标准时间作参照，确实蠢。 　　她早该意识到，这里的时间流速，会影响到方方面面。 　　果然，两小时后，陆修明有了明显的分娩迹象。 　　他疼醒了，听了尹星柔的解释，按下心中的慌张，深吸口气，说道：“止疼剂。” 　　“现阶段有的都是我们用的……”尹星柔有些犹豫，她储存的止疼剂，都是烈性药物，Alpha在受到致命伤，比如整个身体断成两半这种情况下，才会使用烈性止疼剂。 　　副作用很大，全部是为保命让路，尹星柔不认为陆修明现在的身体能抗住这种烈性药的副作用。 　　万一把数值用崩了，她就真的要把全部希望拴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了。 　　陆修明清醒的分析后，决定先忍。 　　开骨并没有完全开好，但这个孩子，已经打算出生了。 　　它总是不听话，就像一定要想方设法折磨陆修明，总是来的凶险且麻烦。 　　缺医少药，身体也没有准备好，但腔口张开了。 　　只是初期，刚刚开一个小口，陆修明就疼昏了。 　　尹星柔抓来所有能用的呼吸机，推开一排，挨个唤醒他。 　　陆修明醒来后，小声重复着，要尹星柔让他昏过去。 　　“太疼了……”他说，“给我一下吧。” 　　尹星柔手忙脚乱稀释了止疼剂，刚要推进去，红豆就举着脸，让她看显示屏上的警告。 　　“不行的，太早了。”红豆挡在前面发出警报，“必须等腔口张开到第三刻度才可以，注射太早，腔口就会停止开启。” 　　尹星柔咬牙切齿，情急之下，提着扩张器上了。 　　陆修明第一次由衷地感觉到了害怕，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仍然拼命地嘶扯出一句吼：“尹星柔你疯了！” 　　“开了它，我把止疼剂推给你，你就不会疼了！”她也吼，“很快就好！！” 　　尹星柔从没这么大声说过话，她从小就没吼过谁，今日，她是真的慌了，乱到感觉宇宙都要崩塌了。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满心想的，就是把那小垃圾扯出来，爱活不活，只要陆修明别再疼下去就好！ 　　她的信息素也乱了，横冲直撞，陆修明呼吸急促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流淌着，只觉下身一凉，尹星柔朝他大腿上扎了一针止疼，而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昏昏欲睡，大脑也渐渐沉了，最后完全断片。 　　他把难题和压力全部抛给了尹星柔，自己在信息素的包裹中，彻底休息了。 　　尹星柔那双眼睛都要变红了，连呼吸都慌张忘了似的，直到手伸进去拽着那小东西的脑袋，把她扯出来后，她才像打仗般急急呼吸了几次。 　　一边吸着氧，一边观察着陆修明的数值，根据红豆的指示，检查着陆修明的身体。 　　还好飒踏号上有个做急救手术的微型机器人，尹星柔放那星币大小的手术机器人进去，挪动着窥视镜，下指令让它进行伤口的处理和缝合。 　　几个出血点处理完毕后，术后大风险降低至安全区，尹星柔眼昏了下，扶着床尾，从那雪色睫毛上淌下一滴早就凉了的泪。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发梢被血沾染，满手都是红。 　　缓了口气，她这才去看那婴儿。 　　是个女孩子，但很奇怪。 　　她不哭不闹，没有哭闹就自行呼吸，且睁开了眼，这会儿她望过去时，婴儿苍灰色的眼睛晶莹闪烁，似乎还带着感情，也在打量着她。 　　末了，如同幻觉，婴儿冲她笑了。 　　“我累了？”尹星柔再看，并非幻觉，因为这婴儿咯咯笑了起来。 　　她能怎么说，她现在就想摇醒陆修明，告诉他，你看，咱们生了个怪胎，之前取名bug是对的，正常的孩子，哪个是这种？ 　　尹星柔走过去，掐着她的两肋，抱起了她。 　　“你该不会要迅速长大，等修明醒来后，你就能叫他爸爸吧？” 　　那婴儿动起了四肢，很有力量，她伸展着手，依然笑嘻嘻的。 　　尹星柔把她包裹起来，放在了隔壁的床上。 　　给陆修明换了衣服盖好毯子后，再一回头，那小东西头发乌黑茂盛，支棱在脑袋上，有半个手掌长度了。 　　她坐起来，弯着眼睛冲她笑，探着身子尝试着爬行。 　　尹星柔头皮一麻，未知的恐惧只有短短一瞬，接着，她燃起了希望——他们或许能带着这个孩子回家。 　　显然，这个孩子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时间在她身上流动的异常快。 　　这个世界，特殊总比平常要好。 　　尹星柔勾手让红豆录下她的成长过程，精确时间。 　　她要留下数据，推测出这个孩子的生长速度。 　　陆修明睡了两天。 　　醒来看见坐在他身边拿着清扫机器人玩耍的长发小姑娘，恍惚了好久。 　　“尹星柔！”他吓白了脸，惊慌道，“你怎么治的我？我昏迷了几年？！” 　　尹星柔就坐在床边，一脸无奈，等他冷静下来，才低声说：“你在药物的作用下，正常睡了30小时，不正常的不是你，是她。” 　　尹星柔指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两岁的样子，抬起头，冲着陆修明一笑，张开嘴，无声喊“爸爸”。 　　陆修明懵了好一阵子，捂着脑袋，大脑惊空白了，迟迟没反应。 　　“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光阴。”尹星柔说，“检测过了，她一天的身体生长，相当于我们的一年。大脑……是发育成熟的。” 　　“什么意思？”陆修明蹙眉。 　　尹星柔严肃道：“她生来就是智慧体，大脑是成熟体，脑部活跃区域甚至多于我们的。这是她的数值，你看了就知道了。” 　　陆修明接着愣神。 　　他看了数据，又呆呆看向身边的这个女孩。 　　“你是……什么？”他颤着声音问。 　　光阴的手指，在半空写字。 　　——我是时间管理者，谢谢你们，让我出生。 　　“时间管理者需要一副肉`身，我们就是给她机会的载体。”尹星柔说道，“我是奇迹，你也是奇迹，我们两个都是被星际概率选中的绝少数存在，只有我们才能创造出时间管理者，为她生出一副躯体。” 　　“时间管理者是什么？”陆修明问，“像帝皇那样吗？” 　　光阴摇了摇头。 　　尹星柔说：“时间管理者，是一种智慧体。我们看不到的更高维的存在。” 　　“那帝皇是什么？” 　　光阴指了指他跟尹星柔，写道：他是意外掉进这个空间的时间代理人。 　　尹星柔点头：“就是这样。” 　　她这两天，已经听光阴解释过了。 　　陆修明继续发愣。 　　而后，他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你……等我们回到正确时间，你还会在吗？” 　　光阴回答，她一直都会在，但另一个时间，她不具备身体，任何人都不会看到她。 　　“那你……”陆修明心口隐隐作痛。 　　“她来是带着使命。”尹星柔语气平静，慢慢解释，“你把她的身体生在了这个时间中，她就只能在这个时间存在，穿梭在各种时间夹缝中，修复这个星际的错乱时间，修补黑洞。” 　　陆修明突然想起，第三纪元的星际，时间黑洞数量并不多，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多。 　　这么说……是被修复了？ 　　光阴取来笔，在电子屏上写道：我会送你们回去。 　　陆修明愣住：“是你……送我们回去？” 　　——我会把所有时间夹缝中的活人，都送回他们正确的地方，正如我送回了你。 　　陆修明眼睛蓦然大睁。 　　光阴微笑。 　　清阳慢慢睁开眼，四周空寂，他明白，他是消失在了时间黑洞中。 　　绝望之时，一个黑发的小女孩无声出现在他的驾驶舱内，周身有光，看不清楚脸。 　　清阳只有个模糊的错觉，她似乎一直微笑着。 　　“我叫光阴。” 　　文字浮在清阳的心头，寂静的时间黑洞中，她传递的文字异常清晰，仿佛烙在了他的眼前。 　　“是尹星柔和陆修明的孩子。” 　　“也是这个时空的管理者。” 　　“我将把你送回去。” 　　清阳再回过神，眼前是一道星河，他愣了愣，忽然心狂跳起来，稳住自己后，他向第五舰队发去了生存信号。 　　“连蝶，我回来了。”他说。 　　掉转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黑洞中的一切，仿佛是场梦。 　　很快，他收到了飒踏号的讯号。 　　“欢迎回来。”尹星柔说，“记得谢谢我们。” 　　清阳：“星星的！！真假？！！” 第62章 逝川 工作日短小章 　　很少有人知道, 尹星柔也做过情报工作。 　　她隐蔽得很好，情报工作者的身份，仅清阳和少数已故高层知晓。 　　她的代号叫时辰, 目前相关资料已从核心库销毁, 这个时辰，也成为了“不存在”的战友。 　　时辰做过的事很少, 但有一重大的贡献，就是创立了“逝川”线。 　　逝川, 三号文明中, 对时间岁月流逝的雅称, 很少有人知道。 　　清阳私下里曾笑称, 这个情报线的名字，简直就是明码。 　　尹星柔不以为意：“你自己也用三号文明的老话。” 　　三号文明深奥奇妙, 且有许多可供参考的宝贵经验，简直是做情报的一大利器。所以就连清阳本人，也常常用三号文明来命名最高级别的情报任务。 　　很少有人知道逝川线。 　　逝川线, 是尹星柔提出并成功实施的，它是最隐秘的情报线, 扎根在中央星, 最初的成员是尹时休父母培养的, 当时也只是宴会上多多照料, 靠人格魅力吸引了一些朋友。 　　尹时休事件之后, 这些朋友有的转为了忠诚之士, 但没过多久, 就因为自发营救尹时休计划被帝皇溯回知晓，清除了一大批。 　　侥幸生存下来的这些朋友，接到了尹时休最后的暗号——等待曙光。 　　尹时休有自信, 一定会有后来人，组织起这些有志之士，让他们通向光明的未来。 　　他来不及跟女儿提这件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些战友们的安全，有关他们的消息，尹时休一字不提。 　　但不久之后，时辰联系了他们。 　　时辰以虚拟AI系统出现，发送了召集令，五秒时间，消失不见。 　　这之后，中间安静了大约五年，才有人一点点试探组织起来。 　　这些带头人有的来自流浪星团，有的是幸存改变立场的俘虏，还有闲散社会人士，进步贵族。 　　“时辰”总共撒下了二十三道网，被帝皇察觉处理掉的有一多半，尽管如此，逝川组织仍然在帝皇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成立了。 　　这是一道隐藏起来的情报生命线，原本是留作最后总攻时刻用，但因为清河的叛变，为了保全第一基地的战士，阻止战争的升级，“时辰”下达了简短的指令。 　　逝川线开始了行动。 　　依然和从前一样，为了减少被发现后任务失败的风险，他们将自己切割为两人小组，化整为零，执行任务。 　　他们的任务是——不露痕迹地更改核心数据。 　　是的，不是摧毁。 　　摧毁了，帝皇也会将时间回溯，摧毁的数据就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逝川用最原始的方法，靠神情和微动作传递信号，艰难地完成任务。 　　清阳从黑洞脱险后，并没有过多的去思考小女孩从何而来，与尹星柔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密切关注着逝川的行动。 　　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逝川大部分参与者，从拿到任务的那刻起，就知道自己是“死士”。他们的任务是佯攻。 　　因为——行动已经成功了。 　　剩下的成员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尝试更改，尝试摧毁。或明或暗，引起帝皇注意，而后时间回溯，修正数据。 　　尽管如此，数据也会是错误的。 　　他们有个必胜的核心成员，绝对信任，但只要帝皇在，他这辈子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换句话说，这位能够接触到数据，被帝皇绝对信任的高层官员，他的一颗心，坚定地站在星团这边，但他的立场，永远是星团的敌人，是帝国高层，是最高战犯。 　　或许，他也会带着这样的标签死在决战夜。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星团，为了没有帝皇和帝国的未来。 　　中央星进入了大`清`洗时代。 　　帝皇放开了手脚，但凡他有所怀疑的，都会毫不留情彻底杀害。 　　比如，他开了回溯，发现一位侍者在端盘子时，揉了揉鼻梁，他极有可能是星团的情报人，杀了。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清洗持续了大半年，终于，以第一基地战士核心数据为基础的武器投入了战场。 　　精准的脑控歼灭弹，名字叫疯鼠，如同瘟神，摧毁第一基地战士们大脑，并且形成感染链，慢慢摧毁儿童身体和大脑。 　　它会放大生殖功能，催死大脑活跃区域。 　　通俗点讲，就是让第一基地被感染后，全都变成没有智慧没有思考能力的繁殖牲口。从物理上，一代又一代，绝望的从人变成容器，被帝皇用变态的眼光欣赏注视。 　　这是清河想出的主意。 　　大半年来，不停有人刺杀他，但每次，帝皇都会将他复活。 　　他们同床而眠，无话不谈，帝皇甚至直言，他终于找到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这么个玩意儿。 　　清河有许多阴暗的想法，恰恰是帝皇之前想要但从未想到过的。 　　尽管战士们的核心数据早已被更改，但第一基地仍然遭受了重创。 　　战士们的大脑活跃区域，与以前不同了，这带来了许多意料之外的病症，战力缩水严重。 　　帝国军趁机进行了大规模突袭围攻。 　　“祸兮福之所依。”尹星柔却在绝境中保持了乐观，“没关系，黑暗期又不是没遇到过，咬牙挺过去，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说得不错，半年之后，星团医疗人才辈出，尤其脑研究者，突破了层层瓶颈，还意外找到了Alpha和Omega受信息素控制较严重的原因，并成功开发出了遏制办法。 　　飒踏号上，尹星柔抖着手泡了杯红茶，给陆修明送去。 　　陆修明跳出时间缝隙后，身体又破败了，一年两次大病，其余时间小病不断。 　　“等卡帕星的事处理好，我就带你回去见重默的那个学生。”尹星柔安慰道。 　　重默有个学生，是新崛起的脑研究专家，针对陆修明这种时刻发情的沉默者，他或许有治疗的办法，是真正治疗的那种。 　　只是，他们却迟迟回不去。 　　这近一年的时间，他们都在打。 　　他们面临的，不仅是疯鼠武器投入使用，还有星团内部分裂，早有准备的第二基地部分战斗组闻风叛逃，以及卡帕星被邻星控制，遭到效忠帝皇的变态贵族直播屠杀虐杀的重大事件。 　　星团不稳。 　　人心不稳。 　　乱世之下，得不到希望的人们，一个个的，都疯了。末日癫狂，娱乐至死，无情残忍，似恶鬼不似人。 　　尹星柔点了支烟，转着望远镜看星星排解愁绪。 　　别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她刚刚被帝国和叛逃军夹击，被迫撤退，逼至荒漠带。 　　陆修明想安慰她几句，忽然，尹星柔说：“不好，有大事！” 　　“怎么了？”陆修明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匆匆跑到她身边探着看那望远镜。 　　“很早我就发现有颗星，很漂亮。”尹星柔说，“我指的是颜色。” 　　她眯着眼，望向茫茫荒漠带中的一点。 　　那一点，小到几乎看不到，闪烁着微弱的光，可想而知离他们有多遥远。 　　陆修明皱眉：“到底是什么？” 　　“你们的视力，跟我差远了。”尹星柔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说道，“是个闪烁着粉红色光芒的星星，像最温柔的爱情玫瑰，色泽晶莹又透明。” 第63章 至暗时刻 天枢 　　银树星群中的天枢星对卡帕星的屠灭已进行到了第七个月。 　　天枢星的背后, 是帝国对此计划的绝对支持。 　　细想来，这是个很令人恶心的龌龊之战。卡帕星是陆修明的母星，而天枢星……不仅银树星群有天枢星, 启明七星里, 尹星柔长大的地方，也叫天枢星。 　　很明显, 这是帝国不高明的诛心手段之一，颇有清河的风格。 　　帝国与星图以天枢和卡帕为盘, 打起了代理战。为了最大程度的拉拢涣散的人心, 团长还特地公开下了誓死保卫卡帕星的战书。 　　战争一开始, 星团势如破竹, 正义之战，士气高昂。卡帕星还存活着的陆领主也终于明白了星团才是依靠。 　　只是不管多少次的胜利, 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胜利果实消失，时间线跃回最艰难的时候。 　　反复三次后, 银树星群将近一半的时空崩塌了，扭曲空间时许多人原地消散, 陷入无尽黑洞。 　　开战前, 陆修明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 可能和腺体分泌有关, 最严重的那几日, 几乎离不开氧气罐。 　　每一次情况好转, 时间就又跳回他最糟糕的时候。 　　尹星柔提心吊胆, 因为每一次时间回溯后，最终导向的结果也不同，这才有了多线结果混淆在一起的空间坍塌。 　　每次回溯, 尹星柔都要冲向医疗舱，她怕自己稍有疏忽，陆修明就会挺不过去。 　　第三次回溯过后，第五舰队清阳发来密链申请。 　　“是又回溯了吧？” 　　尹星柔：“是。” 　　“那就证明，前几次我们消灭的帝国可疑舰，并没有搭载时间武器。” 　　“不……”尹星柔说，“我现在怀疑它们每一艘都搭载的有回溯武器。” 　　“我根据周边线报判断，他这三次回溯，全是整体回溯，覆盖整个星际的。” 　　“我知道。”尹星柔声音低沉。 　　“这样的话，大家一旦意识到，恐慌很快就会蔓延。”清阳有气无力道，“尹星柔，这说明我们从前的判断是错误的。帝皇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使用限制，他之所以制造假相，就是要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最后戏耍我们……” 　　清阳分析，帝皇之前是打算让他们努力打到中央星后，一夜回溯到最开始，让他们的努力都付之东流。而现在，帝皇提前出手了，这三次回溯，其实就是在鼓舞帝国的士气，从根本上瓦解星团的凝聚力。 　　“这手笔和风格，像清河。”清阳说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星图的战士们，已经濒临崩溃，一次次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打散，看着身边的战友们重复牺牲。 　　“时间就是命门。”清阳说，“他捏住了我们的命门。” 　　这一次，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黑暗时期，希望渺茫的人类，绝望地等待神的屠刀砍来。 　　尹星柔沉默不语。 　　从客观上分析，兵心涣散，不具备打下去的可能了。 　　但如果就此放弃，就是释放出“认输”的危险信号，往后的路会更加难走，星团的凝聚力怕是要跌至谷底。 　　人们必须有所希望，才能拥有奋战到底的决心。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帝皇提前递上来的绝望，这让尹星柔的计划面临破灭危机。 　　她很早就推测出，帝皇可能留了一手，等最终决战之时，帝皇才会亮出杀手锏。但她并不畏惧，她想瞒着大家，把这次博弈推至结局，她等着与帝皇面对面的交锋。 　　她不信什么神，之所以畏惧神，是因为他们离神太远。 　　只要她能够触碰到神，她不信戳不破神的伪装。 　　可惜……帝皇把杀手锏提前了，在代理战中，亮了三次。 　　三次，足以让绝大多数战士们的信心瓦解。 　　这还如何打？帝皇的能力并没有枯竭，他仍然可以坐在遥远的中央星，不费吹灰之力，改变整个宇宙的时间。 　　尹星柔坐在操作台前，久违地点上一支烟，在蜜糖和薄荷的味道中，眯起眼寻找着出路。 　　刀锋发来紧急通讯，第二基地不愿再增派支援，而且战士们态度消极，不想再打下去了。 　　“舰长你放心，无论如何，我跟我的战队都会坚持下去的！”刀锋说，“能救出一个是一个，这是我们星团的态度！输了也要打！帝皇要是有能耐，就让他再溯回啊！！我脾气上来了，我还就不信了，他溯回多少次，我都要跟他干到底！” 　　三个月后，代理战胜败结果基本确定。 　　没有增援，仅靠尹星柔带领的半数精锐自愿作战。帝国如同收割机，打算在下个月大批量涌入银树星群，收割人头。 　　这次结果，正是帝皇回溯多次想要得到的。 　　他要星团惨败，还要挫一挫尹星柔的锐气。尹星柔想也知道，帝皇的背后，是谁在出谋划策。 　　并不高明的谋略，阴毒又小家子气。 　　尹星柔把这些评价记录在了终端机中，并对红豆说：“等以后咱们赢了，我就买下一颗荒星，给你做记忆储存舱，你把这些全都记下来，埋在地下，我要让后来人都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 　　尹星柔家教不错，文明礼貌，即便骂人，也没骂太脏，陆修明喝了药，接受了治疗，捂着脖子晃悠悠走过来，低声道：“不解气。” 　　“我也觉得不解气。”尹星柔舒展胳膊，搭在他肩上，朝怀里一代，笑着说，“我要败了。” 　　陆修明没有回话，但从他的脸色分析，他也想骂人。 　　“不喜欢失败？” 　　“没人会喜欢失败。”陆修明说，“我既不喜欢，也不接受。尹星柔，我不接受我们就这么败给腐朽的、落后的帝国。” 　　“往好处看。”尹星柔说，“这只是战略上的一次撤退，我们态度摆出来了，也战得很英勇，接下来，保存实力……” 　　“接下来，路该怎么走？”陆修明问。 　　轮到尹星柔沉默。 　　好久之后，她才说道：“我若现在撤退回去，星团才真的要完。第二基地和第三基地信仰和决心已经动摇，一旦我回去，星团就再也没我们说话的机会，我会被他们安排得很明白。他们会趁机夺权，甚至……向帝国妥协，反手将革命火种和成果出卖给帝国。” 　　“你打算怎么办？”陆修明转过头，看向她银色的瞳孔，他没有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迷茫和挫败，陆修明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你已经想好了？可以跟我说吗？” 　　“必须同你说……”尹星柔刚要开口，第五舰队机关情报处转发来基地的消息。 　　——团长叶余三病逝，消息会在三小时后对外公布，风鸣主持。 　　陆修明：“叶余三病逝？！” 　　尹星柔灭了烟头收回盒中，说了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陆修明忍不住回道。 　　尹星柔笑了两声，“又没让你跟我对诗。” 　　“不对一句难受，总要凑个完整的。”陆修明问，“团长不在了，风鸣会上位吗？你们那个五人决议组，已经名存实亡了。” 　　“这词用得好。”尹星柔却像批改试卷，赞了他细枝末节的用词后，没再说什么。 　　叶余三是星团老人，因态度温和，在星团内部颇有口碑，也是星团有意塑造出的亲切领袖人物，尤其小一辈，很喜欢他。 　　虽然能力有限，但有他在，星团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叶余三不在后，尹星柔就面临两个问题。 　　一，帝国的接连打击和叶余三的去世，势必会让星团的人心变成一盘散沙。她该如何重新收拢起这些散沙，让他们凝聚起来，朝着诛神的目标前进？ 　　二，叶余三去世后，星团内部势力将会大洗盘，以风鸣为主的投机者，一定会演变为投降派，趁这个时期冒头，得到更多的支持。她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何维。”尹星柔致电自己的副手何维，“媒体风口如何？” 　　“风鸣实际控制了两大信息输出中心主媒，东部区域星辰主媒体持观望态度，我们手上的有朝问和问天两大主媒，还有西部区域异人族小众流媒，目前大家等待指示中。” 　　尹星柔：“让他们做好舆论准备，等我一小时。” 　　“舰长，你要怎么干！”何维激动地哆嗦了起来，“我就知道咱们肯定不可能就这么没出息的等着他们骑头拉屎！” 　　“好好翻三号文明，下次换个雅一点的词。”尹星柔皱眉道。 　　切断通讯后，尹星柔密链清阳。 　　“我要抛底牌，赌一把。” 　　清阳知道她要做什么，笑了起来：“你的王牌吗？” 　　“对。”尹星柔看了眼陆修明。 　　清阳说：“这是一场豪赌啊。” 　　“行吗？”尹星柔问，但她已下定了决心，必要上赌桌，掷王牌决胜。 　　“舍命陪君子。”清阳给了她回复，“无论如何，我们第五情报只能支持你，尹星柔，不赌就没退路了。” 　　结束商议后，尹星柔撑着操作台，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看向陆修明。 　　陆修明说：“你的王牌是我吗？” 　　“我想造个希望。”尹星柔轻声道，“让他们都能把你当作希望。但……这样做，从此以后，身为希望的你，将有无尽的麻烦。” 　　“你想让我具体为星团做什么？”陆修明问她。 　　“成为打出去的那张决胜明牌。”尹星柔说，“公布你时空旅客的身份，向帝皇喊话。” 　　亮明身份，亮出武器，向帝皇宣战。 　　——帝皇，你不是无所不能，坐在中央星就能操纵整个宇宙的时间吗？那你有本事，就把从未来回来，刺杀你的我送走。 　　做不到，那就证明，你并非无所不能。 　　陆修明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做。 　　他要向全星际公开身份，成为聚拢起星团人心的希望和信仰。 　　如果他点头同意，无论造势也好，夸张也罢，未来会有无数沉重的神光压在他身上，他必须担得起。 　　很快，陆修明就点了头。 　　“好，来利用我，使用我吧。”陆修明说，“为了未来。” 　　尹星柔闭上了眼，嘴边是苦涩的笑。 　　“这之后，我们必须往前冲。”她抬起头，重振精神，“陆修明，我们只有一条路，带着相信希望相信你的战士们，杀向中央星。” 　　“我们不会输。”陆修明握住了她颤抖着的手，说道，“我的存在，即是我们胜利的证明。” 第64章 前进，中央星 第一更 　　尹星柔把发表计划命名为“号角”, 是冲锋前的一次试探。 　　尹星柔动用了第一基地她的核心部队，从前期宣传到后方控制再到情报封锁，一切为陆修明的公开发表做准备。 　　一周后, 刀锋的秘密派遣小组完成任务, 几经波折后从天枢星奴隶黑市赎回了陆领主的几个奴仆。 　　何维的网安突击小队也破译出了中央星链接码，万事俱备。 　　尹星柔率主力舰队, 占领天堂吻中枢要道的三颗星，扫清障碍, 搭建起最大信号塔。 　　流浪星团内部夺权加紧进行中, 风鸣察觉出第一基地的几个代表是在拖延时间, 他打听到尹星柔最近的行动轨迹后, 心中起疑，不敢再拖下去。时机还未成熟, 但风鸣怕节外生枝，当即强攻进最高军部，输入个人代码后, 签发通缉令。 　　他以第一舰队不服从军令拒绝回基地开会为由，下发了对尹星柔、红翼、清阳等人的通缉令。 　　通缉令还未发出, 星团网络安全部紧急发来消息。 　　——发现通讯信号入侵！ 　　与此同时, 陆修明出现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屏幕上, 穿着浅黑色的素军装, 手中抓着银色的扩音稳定球。 　　“又见面了, 我叫陆修明。” 　　中央星花园暖池中, 侍从端着晶莹璀璨的托盘, 在洁白光滑的大理石岩壁上放映着入侵来的影像。 　　帝皇推开怀中的人，坐直了身子。 　　画面中，陆修明言说自己是从未来而来的人, 他讲了自己经历了时空穿梭，还拉来了卡帕星的一些人作证。 　　那些人是被解放的奴隶，不仅描述了他突然消失又突然长大后出现的奇迹，还给全星际播放了巡逻机记录下的画面。 　　“我知道胜利的天平向谁倾斜，我从没有帝国的未来归来。”陆修明说，“黑暗终究会被胜利的光芒照亮，尹星柔带领下的星团，就是我的选择，也是最终会被实现的未来。” 　　帝皇转过头去，看清河的脸色。见他如自己所料，双眼燃起怒火，帝皇愉悦极了，沉入温泉水中，自在地游了起来。 　　屏幕上，陆修明说，他有对付帝皇的武器。 　　“我与尹星柔有个孩子。”他说，“她出生于时间缝隙中，正是为了对付帝皇而生，名为时间的管理者。” 　　帝皇扬起眉，显然对他这番胡话很感兴趣。 　　清河的反应比帝皇大多了，他抓着轮椅的手背上紫绿色的血管几乎要破开皮肤爆出来。 　　“谎话！这个Omega！”他骂道。 　　屏幕中，陆修明放出了他的孕期数据，说出了时间节点。 　　清河截停了他的数据对比图，低头沉默地研究着。 　　帝皇打了个哈欠，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清河皱眉，不耐道：“听不懂吗？他们这是在鼓动那些尘埃不要怕你，有对付你的办法，说他们是胜利的一方。” 　　“又有谁信？” 　　“自然会有人信。”清河对比了数据后，把手中的终端机砸碎了。 　　一旁的侍从跪下收拾残渣，清河手中的黑蛇变形为杖，压着那人的头，狠狠贴在了残渣上。 　　帝皇见他如此烦躁，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他说的是实话了。四个月时间，在瞬间完成了生育，身体目前是生育后的数值状态，但却没有看到孩子……真的相当有意思。” 　　清河眼红似淌血，咬着手指，听陆修明继续。 　　“我们要进攻中央星。”屏幕上，陆修明说道。 　　清河：“她疯了吗？她想做什么？” 　　陆修明：“我们第一基地，在此呼吁同胞，不必惧怕帝皇的力量，他并不是无法战胜的。我还站在这里，就是我们终将取得胜利的希望！” 　　“现在，立刻马上！”清河指着屏幕说，“让他闭上这张贱嘴！” 　　“你在命令我？”帝皇笑了。 　　清河倒地，不久之后，他在满脸是血的侍从搀扶下，再次爬起来，脸色更是不佳。 　　他多次被帝皇夺走生命时间，但帝皇很快就会还回来，让他复活。清河明白，帝皇和人不同，连思维也与众不同。留着自己的命，全然是因为他对帝皇而言，还算有趣。 　　“接下来的话，还请帝皇洗耳恭听。” 　　伺候帝皇的侍从伏在帝皇耳边，小声翻译了陆修明的意思。 　　“嗯，我听着。”帝皇舒展了他的章鱼须，歪头看向屏幕，淡淡道，“他比尹时休更脆一些……” 　　陆修明此时是拖着病躯上阵，尽管公开演讲前，他吞了三板压缩营养片，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健康了些许，但讲到现在，气息仍然虚弱了许多，脸色也苍白了，整个人看起来薄薄一张，帝皇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关掉信号传递后，脱了力软在床上，求着尹星柔爱抚的模样。 　　帝皇的一只章鱼须虚虚照着陆修明的脖子卷了一下，意犹未尽道：“捏断的手感一定更棒。” 　　“我对你的时间攻击免疫，我将与星团的战士们一起跨过天堂吻，进攻中央星，你的统治即将迎来终结。如果你想阻止我，那不妨现在就试试看，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后，我将代表星团第第一舰队，向帝国下发决战书！” 　　侍从们都悄悄看向帝皇，清河也是一愣，也忍不住看向帝皇。 　　帝皇是如何发动时间攻击，他到现在也都不清楚。 　　但他也能察觉出，帝皇无法远程发动时间攻击。他好像真的有使用限制……之前发动了三次全宇宙时间回溯后，帝皇闭门了好久。 　　清河认为，这种全宇宙时间回溯的东西，帝皇也无法完全掌控。 　　陆修明拿出一支怀旧表，用最原始的方法倒计时。 　　帝皇满不在乎。 　　他笑着，看着陆修明的目光更加有神采。 　　“那就来吧。”他低声说，“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尹星柔呢。你来，我们恰巧可以交换礼物。你归我，礼物归她。” 　　清河：“你打算什么都不做，让他们攻打中央星？” 　　“我养的那些人，总该有个用途。”帝皇舒展了他的章鱼须，勾了勾手，让侍从取他的终端机来。 　　“还有一分钟。”陆修明说。 　　帝皇翻了几页，放大了一张古鲸鱼的图片，将鲸巨大带螺旋纹的外露生殖器投射到墙上，与陆修明重叠。 　　“我想要这个。”帝皇说，“你能办到吗？” 　　清河：“你的身体尺寸无法支撑它的重量。” 　　“你寻个材质轻的。”帝皇下了命令，摆手让侍从离开。 　　他捞起水中浸泡着，已经溺死的新宠，让他复活了过来：“你喜欢它吗？” 　　他指着白色的大理石墙壁问他的新宠，新宠刚刚苏醒，茫然了许久，看清墙上的东西后，惊恐地摇着头。 　　“人类的身体，是最无趣的。”帝皇说，“可是除了人类的身体构造，其余的无法支撑脑的开发，也无法承载太多的程序。” 　　他扳过新宠的脸，问他：“你想要一副什么样的身体？” 　　新宠吓昏了过去。 　　帝皇深感无趣，面无表情掐死了他。 　　“ABO属类的人，气味很好闻。”帝皇仰起脸，眼馋地看着陆修明，“他的味道，在濒死时，应该比尹时休的要更软和。” 　　陆修明说：“时间到，时间没有被回溯，果然，你办不到，也无法阻止我们前进。三次的全星际时间回溯，应该是你最后一搏了。” 　　帝皇转过头对清河说：“你准备一下，三天之内，我要装上新的器官。” 　　“你的身体支撑不了这样的东西。”清河坚持道。 　　“这是我的事情。”帝皇笑着说，“你又怎知我支撑不了？” 　　清河皱着眉。 　　帝皇：“你是认为，你可以与我平起平坐吗？你轰轰烈烈折腾那么大，最终却给我看了个哑炮，半点趣味都没。说好的，研发出的大脑武器能让人变成软体虫呢？到头来，只有中央星实验室的几个实验体变成了软体虫。” 　　“是科学，就一定会出现差错。”清河说道，“实验数据和实际效果，必然是有差别的……” 　　“我不管差别还是差错。”帝皇说道，“我只知道，你根本不如我想象的有趣。我劝你还是快点想新点子，再这么无趣下去，我就要拿你寻乐子了。” 　　他打量着清河的身体：“你的身体乐子不少，可惜味道差了些。不如以后等我玩腻了陆修明，就把你的脑袋搁在他的脖子上……” 　　“哦，不行。”帝皇露出一抹轻飘飘的笑意，“我想起了，他的身体比你更有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很讨厌他，是吧？哈哈哈，这样好了，等他送上门来，我就把你的脑袋缝在他的大腿上，让你跟他不离不弃，一同取悦我。” 　　侍从推门进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弓着背，轻声说道：“将军们都集合完毕。” 　　清河：“七天后，我会给你想个新点子。” 　　帝皇瞥了他一眼，手指轻轻一弹，清河又栽下轮椅，侍从见怪不怪，上前把他的尸体扶起来。 　　等尸体凉了之后，帝皇从暖池中站起来，大发慈悲让他活了过来。 　　清河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咬牙道：“三天后，我会为陛下呈上新的乐子。” 　　“你就这点，十分有意思。”帝皇说罢，穿好衣服，打开九扇门，召见他的帝国大将们。 　　切断信号后，陆修明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全都是尹星柔要忙的事，她要趁热打铁，快速结束星团的内斗，凝聚起战斗力向中央星进发。 　　首先，她需要说服最高决策团。 　　陆修明的话可能会被大部分星际民相信，但星团的决策人精们，却不会太好糊弄。 　　何况陆修明的话半真半假，真追究起来，证据并不充足，漏洞也多。 　　陆修明躺在床上，一直盯着终端机，回答各星际记者的在线提问。 　　星团现在必须塑造出一个新的信仰，他就是这个被推出来的虚假信仰。 　　终端机有人请求接入，还给了一串密码。 　　陆修明翻出尹星柔给的解码包，破解加密码后，得知是清阳，允许了接入。 　　“速度不慢。”清阳说，“放心，这个是加密通话。我有事要问你，很重要。你也开加密通话吧。” 　　陆修明叫来红豆，张开了隔离防音屏。 　　“你女儿的事，一直也没遇到你们，没能听你们详细解释。”清阳说，“你说她是攻克帝皇的关键，几分真几分假？” 　　陆修明苦笑：“全是话术。” 　　“那我明白了。”清阳的语气失落了许多，沉默片刻后，他很快就肯定了尹星柔的做法，“她是对的，现在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内部的思想分化，让大家分清真正的敌人，向帝国亮刃。只是……你们还是要考虑清楚，如何对付帝皇。” 　　“她的意思是，帝皇不足为俱，害怕他是因为离他太遥远，不了解。当你了解你的敌人，直面他后，会发现，可能他弱小到一把火就可以杀死。” 　　清阳微微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给了尹星柔一点点希望。我接到了中央星的情报，帝皇并非没有弱点。” 　　“你们……还能和那个孩子联系吗？”清阳问。 　　陆修明说：“我们在尝试。” 　　“你们想如何尝试？”清阳似乎明白了，“在飞跃天堂吻时，坠入黑洞尝试吗？” 　　“不。”陆修明说，“我跟星柔有自己的打算。” 　　清阳想了好久，忽然猜出了是什么样的打算。 　　“你们是想在对阵帝皇，让他发动时间攻击时，坠入错乱时空，这样尝试吗？你们疯了！”一向冷静的清阳也喊破了嗓子。 　　陆修明道：“对，我们想赌一把。” 　　“你……”清阳说，“你们为什么敢如此疯狂！！” 　　“因为我。”陆修明说，“因为有我。” 　　他就是胜利的希望，这点并非他欺骗众生。他在这个时空存在过，那便无论生还是死，都预兆着，接下来，尹星柔带领星团进行的所有尝试，都只会导向同样的结果——那就是胜利。 　　尹星柔之所以敢如此打算，就是认清了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说，只要他们真正打到中央星，打到帝皇面前，他们就会胜利。 　　她信任陆修明从未说谎，她信陆修明，就是未来送还她的革命希望。所以，她敢疯，敢赌，敢向帝国宣战。 　　“只有真正的站在敌人面前，我们才有机会取得胜利。”此时此刻，尹星柔站在最高军事法庭之上，双手撑着桌面上，神情坚毅。 　　“若是退缩，我们永远会徘徊在胜利之外！”她道，“卡帕星一战，他发动时间回溯后，你们可见到他再次发动时间回溯？陆修明的存在，就是我们胜利的希望。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们不往前走，那就只有一个结局，全盘皆输，回到黑暗期，祖祖辈辈被他奴役，这一代，下一代，我们的孩子们，会永远活在他的黑暗统治下，再也见不到光明！” 　　“我只要三十颗星的后勤储备。”她说，“我自己七颗星的储备不必你们负担，大家只需要给我三十颗星的资源。” 　　风鸣俨然一副掌权者姿态，随意打断了她的发言：“你告诉我，你这一战，想为星团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能不能立下军令状。” 　　尹星柔笑了。 　　“军令状……”她似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她扬声道，“这一战若是胜利，我们就能永远驱散黑暗。这一战如若失败，军令状也好，问责书也罢，都已无用。若输了，我没打算活着回来。” 　　“这么说，你是要带着我们的战士去送死？”风鸣道。 　　这话连最高检察长的听不下去，她说道：“何为送死？星柔上将是在做她的本职工作。我们星团的人，为了理想为了信念而生，也会为了理想为了信念而死。我们死在拥抱黎明的道路上，是我们的无上荣光。好过死在不战就投降的黑夜，死在星团名存实亡，妥协退让的羞耻道上，成为帝皇的奴仆而死。” 　　这番话戳穿了风鸣的立场，他迟迟没敢回应。 　　第三基地后勤总长声音嘹亮：“我们第三基地会将整个战略区，五十一颗星的资源，都给你们决战军！” 　　“我再加三个。”总是在会议上睡觉的商会联盟主席睁开眼，举起手杖，手杖上慢慢冒出三根金手指，“我把仙三都给你。” 　　尹星柔敬礼。 　　“诸位同志。”她说，“决胜军，定不会辜负各位，辜负我们的战友和人民。” 　　第二纪元，845年，星团备好物资，六十一颗星全民资战。尹星柔接过最高军事指挥权，整编干部决策团，整编决胜军，兵分三路，向中央星进军。 　　中央星的宫殿内，清河问帝皇：“你的能力到底能不能用，怎么用？” 　　帝皇看向他，双眼黑得可怕。 　　清河把策划书交给侍从，让他给帝皇呈上：“这就是我想出来的玩法，能不能行，就看你的能力能不能用。” 　　帝皇点开策划书，看完后，畅快大笑。 　　“我发现……”帝皇由衷赞道，“还是人类，最让我惊喜。你们人在刁难自己同类这上面，简直是生来就有的技能。” 　　他说：“我最喜欢看人性的挣扎了。你可真残忍，我都想看看这招下去，尹星柔还能带多少人打到中央星来……” 第65章 披光而行 你们值得 　　帝皇要做移植手术, 他从格纹区的海全星运来了三只两百岁的鲸。 　　“我要这只的盆腔，要这两只的外露生殖器。”帝皇说道。 　　清河宛如被人侮辱了最在乎的智商，一脸濒死的绝望。这台手术由他主刀, 而他看向帝皇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脏东西。 　　这手术从理论上讲，根本是行不通的。帝皇再表现的像个非人, 他的身体也是实打实的人躯。人躯无法承受这样的器官嫁接，重量, 长度和各方面器官机能等等…… 　　清河想, 他要是死在手术台上, 就荒诞了。 　　手术过程中, 帝皇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但他的侍从，那个灰白色长发老人, 面无表情地吩咐清河继续。 　　清河：“这没办法继续！” 　　话音未落，帝皇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年轻有力量。 　　他的身体机能回到了鼎盛时期, 连肌肤都有了光泽。 　　清河暗暗震惊，他的目光瞟向帝皇宽阔的额头——他想划开帝皇的脑颅, 看看他的大脑。 　　大脑无疑是所有生命体的核心, 这是世界发展到如今, 每个人都知道的最基础常识。 　　心脏可以停止跳动, 人的□□可以死亡, 但只要大脑还在, 还健康有力的运作着, 那么这个“人”就还活着，哪怕这个人全身上下的器官和身体都是机械的。 　　人体所有的奥秘，包括古时候所说的灵魂, 都来自大脑。破解了大脑，就掌握了整个星际众生的生命密码。 　　帝皇自然也离不开这个大脑。 　　清河手抖了一下，忽然想豁出去，撬开帝皇的脑壳，研究他的大脑。 　　帝皇醒过来，眼睛看向了他，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手术成功，排异期很快就过去了。 　　帝皇拖着两条长长的怪异器官，章鱼须兴奋地狂舞着。 　　他坐在宽阔的观星台上，叫来了他的几位将军。 　　林金被捕后，帝国军部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帝皇冷眼看着他们为了上位做出的那些手段。□□，送妻送子，制造舆论，坐收渔利。 　　那段时期，中央星的贵族区也过了一段风雨飘摇人心惶惶的日子。 　　好在很快，就有一位新星诞生，铁血手段获得御前至尊首席，名副其实的成为了实权在握的大将军。 　　这人叫蓝鹰，之前被林金压制，如今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在帝皇面前施展抱负。 　　被帝皇召见后，他带着自己整理好的作战计划书，昂首阔步入内觐见。 　　“林深区的虫族，那种红腹的蛛类，你还有印象吗？”帝皇和蔼可亲，仿佛在唠家常。 　　蓝鹰自省，是他太紧张了，星团进攻中央星虽是大事，但也不必太过在意，应该更气定神闲，正如帝皇才对。 　　蓝鹰想，果然是帝皇啊，临危不惧。 　　蓝鹰略一思索，回答他的问题：“陛下，是录星从前的那支虫族反抗军吗？” 　　“对，我记得他们还有一小支，在林深三星活动。”帝皇道。 　　蓝鹰想，这又是在暗示什么呢？要说虫族现在几近灭绝，即便是在中央星后方驻扎，那也只是做一些传递消息的碎活，难道是有什么变数，需要我派军驻扎管理吗？ 　　蓝鹰还没想明白，就听帝皇说道：“我要你带精锐，去把红腹虫族运送到这里来，能抓多少就多少。” 　　蓝鹰不解：“陛下，红腹虫族……是和咱们有了什么协议吗？” 　　帝皇指着自己的新家伙什，对蓝鹰说道：“我只是想到他们的腹腔，很适合我的新玩具。从前觉得他们存在实在无趣，今天想想，还好当初留了点，不然就没这个乐子了。” 　　蓝鹰盯着他的拖在地上的东西研究了半晌，这才惊觉是何玩意儿，震惊道：“陛下是让我……带兵将这些红腹虫族一网打尽，全部活捉回来？” 　　“是死是活都可以。”帝皇说，“你亲自去，抓死的回来我也能用。” 　　蓝鹰略有迟疑。 　　他以为帝皇是叫他来正经作战的，没想到帝皇却是叫他的精锐去抓虫。 　　“那……流浪星团的总指挥……交给谁？”蓝鹰担忧其他的将军们趁他不在架空了他。 　　“你自己安排。”帝皇漫不经心道。 　　蓝鹰松了口气，只要帝皇放权给他，他就能好好地做一番安排了。 　　蓝鹰收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书，知道自己接了个美差。他要漂漂亮亮把帝皇交待的抓虫之事迅速办好，之后坐镇主战场，再漂漂亮亮把星团挡在中央主星群之外。 　　蓝鹰行了个礼，将几个虎视眈眈满眼野心的副手将军调离了主力部队，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亲信，要他们先按守成来，不需外战。 　　他怕开始的几次自己不在总指挥之位，自己的部下打得太漂亮，等他回来就无法展示过多亮眼的功绩。 　　星团短时间内不会突破中央星内部防线，帝国不是纸糊的，把星团往大的说，也才能跟他们势均力敌。 　　蓝鹰知道，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建功立业。 　　如此部署后，蓝鹰带着七十艘战舰，放心离开了中央星，前往林深三星搜罗捕捉红腹虫族遗民。 　　清河来问帝皇，准备什么时候部署他的那个计划。 　　帝皇：“你只是个想点子的，点子想好，就想下一个，你来催我？你是又想死一回。” 　　清河一脸无所谓。 　　他早就想明白了，帝皇不会让他死，帝皇似乎有很大的意愿，想让他和尹星柔见面。以帝皇的性格，他很可能要设法来玩弄他跟尹星柔。 　　清河等的也就是这天。 　　他必须要让尹星柔明白，无论她走多远，无论她身处何地，最终还是要和他面对面，不得不与他说话，不得不听他说恨她。 　　他还活着，就是为了这口气。这世界如何，人如何，所有的尘埃渣滓如何，都与他无关。 　　他只想看看，尹星柔再见到他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帝皇好像也看出了清河的麻木。 　　帝皇觉得无聊。 　　“你提议把那条时间带划在中央星群的最后一条防线上，但我考虑了……”帝皇说，“画在那里太晚了。既然要让他们拿自己的寿命做决心，那就早一点，在他们还没尝到胜利的甜头的时候，就摆在他们面前。” 　　清河怔住，他一直以为帝皇是个想法简单，不知道如何揣度人性的怪物，可没想到，帝皇竟然比他还要懂人性的挣扎和脆弱。 　　清河提的那个点子，是要帝皇用自己的能力，在中央星的最后一道防线前，划一道时间带，想要跨过时间带，向前冲，攻打进中央星，就必须拿出自己一半的寿命做反抗的代价。 　　也就是说，时间带是一条会减去每一个经过的人一半寿命的防线。 　　帝皇说可以实现。但他要把这条时间带，安放在天堂吻和中央星群之间，让他们还没进攻到中央星群时，就削减掉一半的寿命。 　　“我要把这件事公布出去，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帝皇说，“想要进攻中央星群，和我的帝国军决战，就要先削减一半的寿命。我很想看看，她还能带多少人打到这里来。” 　　清河心颤了下。 　　他知道，以尹星柔的性格，她绝对会冲在最前面。 　　“每个人的寿命早已设定。”帝皇说，“等到他们过时间带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尹星柔还能活多久。到时候他们会成功还是失败，从他们越过时间带攻来的那一刻就能知晓。我猜他们剩不了多少寿命。” 　　“啊……不如让他们自己也能看到，过了时间带，自己还剩多少天性命吧。还能鼓舞一下我这边的士气。”帝皇又在琢磨了，“这个想实现有些难度……不过可以试试看。” 　　清河不语，脸色铁青。 　　尹星柔整了军，还罕见的落地，参加了个欢送仪式。舞会开了三天，将士们都很疯，仿佛都把最后的疯劲拿出来，尽情的狂欢。 　　第一天，陆修明也盛装出席了舞会，他剪短了头发，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神干练，现在他是星团的出战希望，他必须永远站着，不能倒下也不能显示出自己病弱的一面。 　　他恍恍惚惚上了台，左右看不见尹星柔。 　　刀锋提着两桶果酒找到了站在墙角，偷偷看自己婚伴的尹星柔。 　　“这又是在做什么？”刀锋也站在了她身边，从她这个视角望台上，这一看，就觉陆修明很是可怜，一身病气，好似来阵风就能倒，又偏要倔强地站在风雨里，挺直他的背。 　　刀锋就说：“刚见到他时，人家虽然柔柔弱弱的，但没有这么憔悴。瞧瞧跟着你这些年……都要累透明了。” 　　尹星柔抽着烟，默不作声地站着，好半晌才道：“你会这样吗？看自己的枕边人，看着看着，就很想哭。” 　　“……体会不到体会不到。”刀锋连连摆手，“我婚伴很健康的，我看见就只有高兴，怎么可能流泪。” 　　尹星柔说：“嗯，这么看来，是我混蛋了。” 　　她灭了烟，随手拿起一杯酒，从角落走了过去，陆修明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她，随着她晃晃悠悠上台。 　　“去哪了？”陆修明问。 　　“看你身边这么多人围着问话，我就先避开了。我在，他们有什么话也不好问你。”尹星柔扬了扬手中的酒，“喝点？” 　　陆修明接过她手中的酒，一仰头喝干了。 　　尹星柔说：“第一次见你时，你就这么站在台上。” 　　“不一样。”陆修明说，“那时候我看着台下，就像看一群已经死掉的尸体。现在……我心中全是欢喜，虽然这欢喜很沉重。” 　　“此战，不知结果如何。在场的很多人，很可能一去不回。”尹星柔说。 　　“再给我一杯。”陆修明说。 　　尹星柔愣了愣，把自己的这杯酒给了他，陆修明又是一口喝干，被酒气呛的咳了起来。他伏在尹星柔身上，以她为遮挡，抖着肩膀咳，眼角碎光晶莹。 　　尹星柔道：“会跳舞吗？” 　　“不会这种东西。”他直截了当拒绝。 　　“唱歌呢？”尹星柔凑近了笑着问他。 　　“不会。”他道，“我从没听过什么音乐。” 　　“那我们到露台，单独聊聊天？”尹星柔声音很轻，气息酥酥痒痒。 　　她拉着陆修明找了一间空房间，锁上了门。露台吹进来的夜风很温柔，尹星柔倚在露台的栏杆前，招手让红豆爬上来。 　　红豆仰着脸问：“为什么不能走正常的路线？” 　　尹星柔说：“秘密任务，不能让人看到。你快上来。” 　　红豆磨磨蹭蹭，抓着栏杆爬了上来，撑破了身上的衣服缝合线。 　　衣服被撑破后，恢复了它原本的材质和颜色，附加在外表的投影色彩消失不见。 　　一身绿的红豆可怜兮兮站着，问尹星柔：“什么秘密任务？” 　　尹星柔揽过陆修明，说：“放一首适合跳舞的歌。” 　　红豆哼哼唧唧，拨出曲库，问她：“你们要跳什么样的舞。” 　　尹星柔贴着陆修明已经晃悠了起来，他们十指相扣，几乎贴在一起。 　　红豆羞涩道：“好，三贴舞。” 　　他们跳了一个晚上，等天快要亮时，陆修明发烧了。红豆赤着膀子给他喂药，而尹星柔坐在一旁，拿着衣服胶给红豆缝合衣服。 　　陆修明道：“你可不要嫌我累赘，就不带我了。” 　　“不会。”尹星柔说，“咱们要死在一起的，去哪我都带着你。” 　　得到保证后的陆修明放心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舞会，陆修明缺席。等到了出发那天，尹星柔先把他运上了飒踏号，再返回做最后的出征动员。 　　红豆负责看护陆修明，他絮叨叨给陆修明讲安神故事。 　　陆修明听得想笑，靠在枕头上问他：“红豆，我活了多久？” 　　红豆：“我怎么会知道？没有人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陆修明说：“我可能活不了多久，穿越时间是有代价的。时间很公平，所以我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红豆就说：“照这个逻辑推论，那帝皇早应该死了。” 　　“他是早应该死了。”陆修明轻轻笑了起来，继而又重复道，“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应该会看着她推翻帝国，成为星盟的领袖吧。 　　然后，他的任务完成，是不是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不知道他若是有一天病死了，尹星柔会作何反应。 　　她会哭吗？ 　　“你见过尹星柔哭吗？”陆修明问红豆。 　　红豆说：“对不起，这是权限问题。” 　　陆修明哈哈笑了起来：“那我知道了，她肯定哭过。这叫……叫，那个什么词来着。” 　　他眯着眼睛回想了好久，一拍手道：“欲盖弥彰！” 　　说出这样的词，让他很是开心，气色也好了些许，偏要让红豆给他说权限密匙。 　　尹星柔走进来，大声道：“听取蛙声一片。” 　　红豆解开了权限，回答：“主人小时候哭过好多次。” 　　“不错。”尹星柔说，“但那种都不能定义为哭，我父亲总是夸我，我心思柔软，共情强，能知道这世界是苦的，大家过得也都很苦。所以他并没有跟其他的家主一样，命令Alpha不许哭。” 　　“嗯，没有这样的规定。是人，长着人心，就一定会哭。”陆修明点头道，“那你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问出来后，陆修明忽然想起了尹星柔的家人，他有些后悔。 　　“十九？”尹星柔回答，“有一次我救了个Omega女性，她是我们流浪星团第三舰队副舰长的妹妹，你知道的，家族妹妹。那种家主会有好多奴隶，也会有很多孩子。但这个家主被她的Alpha儿子杀了，也就是说改朝换代了。妹妹就被当作婚姻奴隶卖了出去，卖给了一个高等奴隶合作商……” 　　“然后呢？” 　　“那个家庭对她很不好，常常折磨她，她的生殖系统都被毁坏掉了。”尹星柔说，“她跑了好几次，直到我路过，她认出了流浪星团的标志，满头血的抱着我的腿，说她要跟着我走。我送她去了学校，她哥哥也常去看她，她很聪明，对情报学也很有天赋，后来就提出要去一线潜伏……” 　　尹星柔说：“她是南天星十七烈士之一。” 　　陆修明：“是刺杀帝皇的那次吗？” 　　“不是，是和当时的深海五星大贵族的解放战。”尹星柔说，“她被出卖了。我们打过去时，看到了贵族主的审问录像……” 　　尹星柔卷了支烟：“那个小姑娘很漂亮，但录像的最后，我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她的牙齿都没了，录像里，能说话时，她还在对那些奴隶说，这样的世界是不对，终有一天，大家都会醒过来，都过上人过的日子。那个奴隶头子很害怕她说的话，就把她的舌头和牙齿都拔了。” 　　陆修明沉默了好久。 　　尹星柔说：“我当时哭了好久，不是为她牺牲而伤心，是因为她说的话。能发出声音时，她一直在对那群奴隶说……相信我们，天一定会亮。” 　　尹星柔摸了摸陆修明的脑袋：“修明，天一定会亮。” 　　“嗯。” 　　“所以，今日与我们同行的大家，都走在光明的道路上。”尹星柔说，“即便是死，也身披着光。” 　　“谢谢你，给我们勇气。”她说。 　　“不。”陆修明摇头，“是你们值得。尹星柔，胜利的一定会是我们。” 第66章 骄傲 写到这里，他们的高傲，尽数体现…… 　　流浪星团向前推进六星, 漂亮地完成了首战。 　　决策团边打边开会，布置接下来的打法。这个时候，清阳的第五舰队接到了两则消息。 　　他紧急报给决策团, 两则消息都令人震惊, 大家纷纷反问：“消息来源可靠吗？是真的吗？” 　　第一则，是星团一直密切关注的新任军事总将蓝鹰, 最新的动向竟然是去了林深区，那地方是战略边缘区, 从这次的决战角度来看, 基本没有布防价值。 　　“去做什么？”尹星柔问。 　　“这个并没有打听到, 是帝皇直接对他本人下令。” 　　“他带了多少兵力去了林深区？” 　　“带兵很多, 但奇怪的是，多是地面作战军。”清阳回答。 　　“林深的星团革命军最近有没有特殊动态？”尹星柔问何维。 　　何维搜检了近段时期林深区星团革命军报上来的工作报告, 摇头道：“一切如常，都是在做一些教育宣传工作，按理说这种常规工作不应该会让帝国突然增派如此多的兵力, 还是由总将带领……” 　　尹星柔：“加急联系林深区的星团驻扎负责人，让他们注意蓝鹰的行路轨迹, 小心防范, 如有异常迅速上报。” 　　接下来, 就是第二条消息。 　　这条情报是最高机密等级, 由埋伏在中央星的王牌发布。 　　王牌自从成功潜伏后, 就严格遵照最高命令, 进入沉默潜伏期, 取得绝对信任，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这是他发出的第一条情报，第一次就动用了最高等级。 　　从情报发送签署的层层关卡来看, 情报提供者还安全，但他的下线为保证消息不会被察觉，已经为自己制造了意外，慷慨赴死了。 　　把最高情报发送给第五舰队的这个人，服务于中央星最大的欢乐场，这可是连帝皇都常光顾的地方。 　　她死得悄无声息，是醉酒后跌入欢酒池中，被药酒淹死的，被人打捞起推入垃圾焚烧盒时，她面容很安详，唇角还有一丝笑。 　　欢乐场的那些人说，她是快活死的。 　　唯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使情报和她的上线——王牌情报员，全都安全了。 　　消息安安稳稳传送到星团的手中，直接传送给了连蝶。 　　清阳道：“天堂吻到中央星之间是大片无人荒区，本来，这里的星爆和时间黑洞以及宇宙的未知已够咱们头疼，没想到，帝皇还在这片区域中划了一道时间带。” 　　红翼又问了一遍：“你再告诉我一次，我怀疑我听错了，你说这时间带，是什么作用？” 　　“削减所有经过者一半的寿命。”清阳声音严肃，略带着几分颤抖。 　　“他要把那玩意儿横在哪里？”红翼又问。 　　尹星柔说话了，她指着前方的实时动态星际图，说道，“应该在天堂吻和中央星之间最后一个补给星那里。昨日驻扎在那里的帝国舰队有几艘大体量的装载舰围着这颗星绕飞了一天，像是在做什么搭建工程。” 　　红翼：“这个坏胚子！好毒！” 　　想要到中央星，哪怕是跃迁，都要选择一个合适的距离。天堂吻地带星际状况繁杂，宇宙气候带来的未知危险也很致命，中间只有一颗接近荒芜的星球可以休整补给。 　　补给充能后，才有选择的权利。前进还是撤退，都需先夺取那颗补给星，将它作为己方的战略要地和跃迁地点。 　　现在，帝皇在补给星前划出了一条时间带，又给那颗补给星补充大量兵力。 　　“那条时间带多长？”刀锋问。 　　“再长也长不过天堂吻。”第三舰队的行动组组长乐观道。 　　尹星柔沉思着，她的战略部署是部分主力迂回到中央星两翼地带策应，第二基地绕后，等待他们主力前锋到达后，再进行夹击作战，把兵力拉满决战，攻入中央主星。 　　目前，迂回部队早已在他们的掩护下绕行成功，肃清两翼敌军，占领两翼战略要地，尹星柔给的时间是一个月。 　　现在，留给他们主力军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无论如何，他们这些前锋主力必须拿下补给星，毁掉帝国掌控的跃迁码，跃迁至中央星的大前方。 　　“一半的寿命吗？”尹星柔说，“情报不一定准确，或许一半也只是乐观估计。” 　　她做好了拿走三分之二或者更多寿命的准备，只是…… 　　她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战友。 　　“削减主力军，做好保存力量的准备。”尹星柔说，“把我们的主力队伍缩减到三分之一规模。各位舰长，请把你们当中有两翼作战经验的战士劝离，支援两翼作战军。其余的，按照战士们的意愿，把实情告诉他们，跟我走。” 　　“笑话！谁会怕削减寿命！”红翼像团火，高声道，“我少一半的寿命，照样能把帝国打扁！” 　　“英勇是一方面，但我们必须留存力量。”尹星柔道，“让后勤和战略支援撤退。” 　　她去掉了战略支援军，决心将队伍凝聚成全力战略突击队，磨成一把利刃，直插进中央星。 　　“你开什么玩笑！”清阳拍桌道。 　　情报亦属于战略支援，尹星柔这是要大幅缩减，只带作战精兵。 　　“我没有开玩笑。申笑，偷偷抹什么眼泪，你们武器监测部队和医疗队都撤吧。”尹星柔说道。 　　医疗队…… 　　尹星柔又道：“申笑，带着陆修明撤吧。” 　　申笑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一时间全部要说的话都堵在嗓子眼。 　　“去吧。”尹星柔说。 　　命令很快就在内部快速传达到每一小队的作战指挥员，尽管大家的积极性很高涨，但最终绝大多数还是遵从上级命令，进行撤退。 　　陆修明病着，为了不影响战士们的作战士气，他有好多天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他所在的医疗队随着武器监测部队一起撤离，陆修明本人并不知情。 　　直到撤离后的第三天，他恢复了些力气，穿好无肩章的军装，搓了搓冰凉的脸颊，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更健康些，这才走出门透气。 　　然后，他看到了红豆。 　　红豆一直跟着尹星柔，唯有在尹星柔认为他需要长期照料时，才会将红豆派遣到他身边。 　　“我又没昏。”陆修明说，“既然来了，怎么不敲门进来？” 　　红豆支支吾吾，眼睛往旁边的行驶动态图上瞟。 　　陆修明瞄了眼，愣住。 　　他跑向驾驶舱，问今日轮值的医疗驾驶员：“我们这是在哪里？！主力部队呢？！” 　　驾驶员回答他：“我们支援两翼，主力部队攻向天堂补给星了。” 　　“可我们就是主力部队一员，为什么？！”陆修明不解，“尹星柔的命令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驾驶员不敢看他，双眼晶莹，慢慢回答了他。 　　“主力部队八时已经全部越过那条时间带，占领补给星了。” 　　红豆扶稳了陆修明，贴心地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 　　长久的沉默后，陆修明低声道：“为什么……又不带我……每次都是，每次……” 　　“他们……全都平安吗？”陆修明问。 　　驾驶员说：“我们获得的消息是，前锋部队全体战斗员，都已成功越过时间带，并成功夺取了补给星，俘虏了大部分帝国军，歼灭帝国将领三人。” 　　驾驶员没有转身，他抬起手臂，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取得了完全的成功！” 　　被蓝鹰安排在补给星，将帝皇给的时间带释放在补给星之前的，是帝国第七军将领麦顿。 　　她认为，这是个轻松的差事。 　　天堂吻内，险象环生，就是正常行军，也会被折腾得疲惫不堪。行军疲乏，再加上得知继续作战下去，需要先折损自己的一半寿命……麦顿很自信地认为，这条时间带一定会让流浪星团的疯子们士气大伤。 　　没了士气，她带着帝国装备精良的第七军，还不是来一波收割一波？ 　　她想错了。 　　尹星柔精简了主力部队后，排好了队形，以作战方阵为单位，将这三分之一的精锐战斗员重新整编，从不同地点越时间带进攻。 　　时间带异常璀璨漂亮，刀锋带着他的作战方阵首先越过，并实时报告了每个人的反应和身体数据。 　　“没有明显异常。”刀锋方阵发来这样的结论报告，之后勇猛地向前突袭，为给后方部队创造更加有利的战略落地点，刀锋方阵向前奔袭，三次迂回与补给星上空驻兵交锋，并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收到刀锋的汇报后，大部队猛越时间带，每个方阵都异常兴奋，士气空前高昂，来了就打。 　　交火后，很快，守在第一道防线的帝国军溃败撤退。 　　第一防线崩溃后，第二第三防线军心不稳，突破点增多。 　　麦顿震惊不已，她从前一直是帝国军后方决策团成员，自以为清楚星团的作战风格和战斗力。 　　但真的上了战场，交锋后，她后知后觉道：“这哪是一个疯子！这全是疯子！！” 　　她请求连接主舰，要与尹星柔通话。 　　“停火，停火！”麦顿说，“你们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帝皇赋予了中央星每一个人数不清的寿命，最少也有五百多年！我自己有千年的寿命！你们过了这条时间带，可能只有几天好活，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几天时间就可以打到中央星吧？！” 　　那端，只给了她一个答复——哄堂大笑。 　　流浪星团的笑声让麦顿错愕，恍惚中，她忽然觉得，她很羡慕这样的笑声。 　　尹星柔说：“千年寿命？他就是给你万年寿命，我让你死，你就得乖乖死。” 　　“疯了。”麦顿愣愣道。 　　是啊，不疯也不会加入流浪星团。 　　尹星柔是七星贵族出身，她也一样。 　　麦顿想，她这样的才是正常人吧？从小发奋努力，进入中央星皇家军事学校念书，成绩优异，每一次都让自己的家主受邀来参加帝皇举办的晚会，是她让她的家族从边缘七星贵族，成为了有话语权，能跻身在第一等级的七星贵族中。 　　毕业后，她加入了中央军，努力工作，努力平定各地的动`乱和流浪星团的野蛮反抗活动。 　　而后以优异的战绩成为了决策团中最年轻的一员。 　　她是家族的骄傲，家中的弟弟妹妹，还有许多六星五星小贵族的青年们，都以她为标杆。 　　“疯了……” 　　唯有疯子，才会抛弃所有正统的荣耀，去做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 　　麦顿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找到和她一样的一群人，全都不在乎性命，没几天好活了，根本没有希望，不会再胜利了，却还能高歌前进。 　　她到死都没能想明白。 　　尹星柔收了补给星，她从那批战俘中搜罗出了跃迁的密匙。 　　她笑了笑，点上一支烟，靠在补给站的停靠台栏杆前，望着浩瀚无垠的宇宙繁星。 　　“怎么说呢……”何维摘掉他的破译眼镜，揉了揉鼻梁，神神秘秘道，“我觉得咱们会赢。” 　　尹星柔灭了烟，笑了笑。 　　何维：“你看，我们都没死。” 　　攻占补给星用了四天，全体舱舰进行补给，加上安排战俘，井然有序又进行了六天。 　　“我们可以反推。”何维说，“我们起码还有二十天能活。明日再多活一天，那就证明，还有二十二天能活……这样叠加下去，只要没有大规模的突然死亡，那就能够反推出，我们寿命还长，我们，赢了。” 　　尹星柔无声点了点头，指着探测镜中的中央星，说道：“二十天，足够我们杀到他面前，好好见识见识这位统治星际千年的混蛋了。” 　　“之前是怕，真的怕他。”何维说，“现在，我只有期待，控制不住的兴奋。” 　　高烧中的陆修明，接到了主力军休整后，继续前行的消息。 　　帝国的贵族兵团和骑士兵团全体升空，发誓要把尹星柔的主力部队诛灭在中央星之前。 　　陆修明所在的舰队加足了马力，浑身是劲的支援侧翼部队。途中经历了三次遭遇战，全都圆满成功。 　　而在林深区，屠杀开始。 　　星团留守人员向附近的流浪星团部队发出求援。 　　答应支援的是第九舰队，向总部报备后，第九舰队脱离侧翼，支援红腹虫族作战。 　　红腹虫族的领袖高举着旗帜，动员她的族人：“这是最后一战！我们粉身碎骨，也要反抗到底！让蓝鹰死在虫族！让帝国的骄傲在今天坠落！！” 　　“让蓝鹰死在虫族！让帝国的骄傲在今天坠落！” 　　“为了孩子！”她说，“上吧，高傲的比特卡虫人！与璀璨的星团一同作战，让群星为我们永恒闪耀！” 第67章 大脑 从虚无，到生命 　　连蝶截获了林深区最新的情报, 把帝皇的目的告诉了清阳。清阳一瞬间的错愕后，悲凉大笑：“他还真是个……荒谬的怪物。” 　　这是千年来最高级别的战事，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在流浪星团赌上全部身家性命之时, 帝皇灭一族，只为取乐。 　　“第九舰队想在林深区牵制住蓝鹰, 最好将他歼灭在林深。”连蝶说，“但我们兵力优势不足, 很可能要陷入持久战, 对这边的支援……” 　　“能把蓝鹰牵制在林深, 有利我们主力部队的推进。”清阳说道, “我知道你心中记挂着那些同胞，帮他们是正确的决策, 我们整个人类，应该团结起来，咱们……是统一战线的。” 　　同一时间, 第九舰队的战士们部分进入了地面战，这是他们的强项。 　　陆地作战分队的队长与红腹虫族的年轻首领碰面。 　　“你们能来, 我们已经很感激了……”首领身怀有孕, 身上穿着战斗械甲, 握着小队长的手眼含热泪。 　　“我们都一样。”队长也红了眼眶, 微微哽咽道, “我们永远忘不了, 我们占有星际九成以上人口的根本原因！今日, 你们在这里，仅有这半国土的同胞，背后是血与泪的历史, 我们选择与你们并肩，是为了洗刷我们被留下来的屈辱！” 　　帝皇灭种，留ABO属类人是为了什么，每个人都知道。 　　这是他们的耻辱，提起来，就狠得眼红。 　　“而那些站在我们屈辱和血泪之上享乐，充当帝皇帮凶的，就是敌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队长的手与首领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让我们并肩作战，让蓝鹰和帝国，葬身此地！” 　　中央星的帝王殿中，侍者无声而来，礼貌躬身，轻声对清河说道：“帝皇让我给您传递消息，星团尹舰长带领的主力军，已越过时间带，到达了第二纵深区。帝皇说，他知道了尹舰长的寿命还剩余多久……” 　　清河立刻转头，声音急得有些变形：“还剩多久？！”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血涌进了他的双耳，闷闷的。 　　侍者的声音发沉，比刚刚更难以听清：“帝皇说……” 　　“多久？！”清河抓住了他的手。 　　侍者抬眼，又低眉耷眼回道：“还剩二十多年。” 　　清河先是一愣，震惊过后，极快地笑了笑，松开了侍者的手：“是她赢了？” 　　不然，她不可能剩余如此多的时间。 　　“其他人的寿命呢？帝皇可有看到？陆修明的呢？”清河问。 　　侍者回答：“帝皇没提。” 　　沉默片刻，侍者又道：“尹舰长是自己带着冲锋队越时间带的，陆修明与后方部队并没有越带。” 　　清河的脸色阴郁了下去，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又听侍者说：“有件事，帝皇没有下禁令不许我讲给你，所以，我想大约是帝王默许我来问先生……帝皇想在帝王殿前再划一条时间带，要再削尹舰长八成的寿命……” 　　清河拂开侍者，亲自进殿。 　　侍者躬身，眉眼平淡无波。 　　帝皇精力充沛，清河进去时，他刚刚从颓靡的状态一秒回春，掌控着时间的他，永远年轻充满着朝气，像神。 　　“我知道你要来说什么。”帝皇笑得很开心，“你们自己不知道，情绪的波动，也关系着身体的美好程度。我最喜欢富有层次的激烈情绪，比如嫉妒，比如爱恨交织……” 　　“夺人所爱，引人嫉妒，激起仇恨，或者……在他仇恨时，给他一点令他无法拒绝的甜头，这样就能品尝到滋味丰富的情绪波动。” 　　帝皇说：“你来，无非是想让我放过尹星柔，或许……你想将恨转到陆修明身上。” 　　“她有二十多年的时间。”清河说道，“所以，你败局已定。” 　　“笑话，我怎不知？”帝皇说道，“只是她一人还余二十多年，代表不了什么。我早已有意让她到我的面前来，我会让她活着……她很有意思。” 　　帝皇的话不像作假。 　　“那么其他人呢？”清河又问。 　　帝皇道：“浩瀚历史，星辰宇宙，除了你们这些在我这里有名有姓的人，其余的，我不在乎他们的寿命是长是短，不过都是尘埃，活便活了，死便死了，无法让我尽兴，就没有令我在意的价值。” 　　“可看到他们的寿命，你就会知道，帝国是胜还是败。” 　　“帝国，永不会败。”帝皇歪在王座之上，慢悠悠说道，“千年前，这副身体作为皇室唯一继承人诞生，而我也选中了他做我的宿体。你以为，这副身体死了，帝国就会湮灭？” 　　帝皇哈哈笑了起来：“你看不透，所以你不懂我为什么看重尹星柔。她很有意思，或者说，是他们很有意思，连同她的父亲，你可知，他们想要做的是什么？是要让我和这个帝国从这片星际消失。” 　　清河并非听不懂，他只是疑惑帝皇究竟是通透，还是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要告诉她，我要当面告诉她，帝国和我，都不会消失。我是永恒存在的，帝国也是。即便帝皇这副身躯死了，我也会复活……就像古老的三号文明说的那样，幽灵会永远徘徊，寻找卷土重来的机会。”帝皇说，“她想要我彻底灭亡，而我会告诉她……痴心妄想。” 　　帝皇说道：“我没有在尹时休身上得到最大的快乐，但他的女儿会给我这份无上的快乐。就是彻底碾碎这个人的希望，让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换来的只是绝望。社会是无限重复的，今时今日，就如同几十万年前的社会，她很快就会发现，她个人的努力，改变不了什么……她无法真正的释放全星际的每一个奴隶，枷锁，会永远在人类的心中。” 　　清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帝皇露出一抹微笑：“你可以叫我……神明。” 　　他舒展开，惬意地躺在王座之上，翘起他那巨大丑陋的器官，说道：“我寻找的，是快乐。丰富的，各种各样的快乐，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你们，能带给我低级的快乐，稍纵即逝……而我掌控千年的这片宇宙，看着你们挣扎湮灭又回到重复圈，实在是太快乐了。” 　　他手中的终端机里，是尹星柔的影像。 　　帝皇说道：“她在发光，因为她身上寄托着她自己还有人类的希望，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想到了三百多种折磨她的方法……这将是我未来最快乐的事。” 　　帝皇看向清河：“来吧，让我听听，你会说什么？” 　　清河吐了他一口，转身出门。 　　帝皇道：“你身上，我想出了数十种花样。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你们真的知道大脑的奥秘吗？” 　　清河的轮椅停滞，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你之所以是你，不是因为你的这副躯体，而是这里。”帝皇指了指大脑的位置，“只要它还在，再给一点时间，人就能永远不死。” 　　帝皇拍开王座的隐藏门，取出一个罐子，罐子通体透明，浸泡着蓝色的液体，忽明忽暗，仿佛呼吸一样。 　　罐子里，有一只完整的大脑。 　　“这是尹时休。”帝皇说，“不过不完美，他找到了一个法子，无意中阻断了最重要的一根传输神经，这个大脑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活跃区，时间都无法拯救。” 　　清河神色激动，手似要将轮椅抓碎。 　　“那又怎样？”他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我要送尹星柔的礼物。”帝皇说，“虽然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活跃区，但尹时休还活着，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泡在罐子里，依然痛苦着。” 　　帝皇舒坦道：“这是我的快乐之源。” 　　清河愤怒至极。 　　帝皇笑了起来：“对，就是这种情绪……别急，马上，你也会和他一样。” 　　侍者再次进殿时，窗台旁的空轮椅被风吹着，慢慢向门外滑去。 　　侍者什么都没说，将轮椅收到储物胶囊中，又拿出一张毯子，给王座上的帝皇盖上。 　　帝皇道：“发帝皇令。” 　　侍者拿出终端机，摆好姿势。 　　帝皇说：“陆修明是她打造出的新希望，我要看他破碎。去吧，发星际通缉。” 　　“另外……”帝皇说道，“催促蓝鹰快些。” 　　帝皇说：“我再得不到满足，就要炸掉整个星际空间了。” 　　侍者：“好，请陛下耐心等候。” 　　帝皇伸出手，像是要无限延展，他望着自己的指尖，淡淡道：“我想体会的，只有欲`望。” 　　有了大脑，有了身体，才会从虚无中解脱，体会到新鲜的，活着的滋味。 　　只是，这千百年来，他的欲`望年复一年，越来越难得到满足。 第68章 答案 他在时间核中，找到了一切的答案…… 　　陆修明所在的医疗舰跟着侧翼部队全力加速, 攻占加上行军，不出半月就达成第一阶段战略计划，完全深入帝国侧后腹地, 休整等待策应主力部队。 　　陆修明在NT3灰蝎小星休整, 医疗队每天接诊被解放的奴隶，顺便做宣传工作。 　　灰蝎小星物资丰富, 土地肥沃，是帝国最大的蔬果海鲜供应星。 　　负责照顾陆修明饮食起居的战士是个海钓发烧友, 会带着陆修明飞到中心海抛下鱼钩, 用最古早原始的办法一条条钓海鱼。 　　红豆满世界收集新鲜蔬果储存在身体空间舱中, 投喂陆修明, 休整不到三天，陆修明气色好了许多。 　　风平浪静的日子很快就被一则紧急情报打破, 第五舰队灰蝎分支截获帝国主力的最新命令，帝国大军向侧翼压来，目标是无差别攻击, 杀掉陆修明。 　　“他们只知道你的大概位置。”撤退时，负责此次撤退任务的小组组长说道, “你不必太紧张, 他们刚刚开始行动, 帝国一向机动慢, 行军速度和执行力也欠缺, 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陆修明道：“他们的主力军目标换成了我？尹星柔他们呢？” 　　“我们的主力并没有传报失利的消息, 相反, 最新的战报是，次次完胜，正高歌猛进向前冲。” 　　很快, 陆修明做出了个决定：“既如此，我们就利用帝国当前的战略动态，拖住他们！” 　　“我们也正是如此计划。”组长欣赏道，“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过度紧张……” 　　陆修明微微一笑，轻声道：“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这是关乎我们每一个人的决战，我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 　　主力挺进了最后一道防线。距离尹星柔收到战报，帝国大军重心偏向侧翼已有月余。 　　陆修明尚且安全，每一次都有消息陆陆续续传来，但都不是他发出的。 　　红豆的警报给她反馈了六百余条，但每次都会告诉她，安全。 　　陆修明采取的打法，是躲避加拖延，帝国军在侧翼战场被严重牵制，心浮气躁，破绽百出。 　　尹星柔分析了目前的战略形势，帝皇不再下新的命令，他的打击重点是陆修明本人。 　　而帝国的兵力被截分为三部分，作战精锐被牵制在林深区，那是最惨烈的战场。星团和虫族联手，以少胜多，目前也还未叫增援，蓝鹰深陷其中，打上了头，硬着头皮继续投入兵力。 　　帝国主力在侧翼被切割为零零散散的作战组，散开在一百多个星球上空，被星团用一种朴素的“游击”手法打得晕头转向。 　　最轻松的反而是尹星柔带领的星团冲锋队，她如同一把长刀，现在，刀尖再往前伸一伸，就能直取中央星了。 　　尹星柔压慢了速度，秘密下达了月初在中央星最后一道防线前集结的命令。 　　侧翼收到。 　　意外，也就是这个时候降临的。 　　帝皇出手了。 　　他将中央星的贵族少年兵们集合起来，要求他们驾驶一百多艘战舰，支援侧翼。 　　那些贵族少年们从没上过前线，大多是靠家族关系塞进中央星从事文职工作，平日里沉溺声色，敷衍的做做边角工作，升军衔混荣誉罢了，被帝皇拎出来推上前线时，他们一个个紧张的话都说不顺溜，大脑还没转明白，人就已经听话的驾战舰向侧翼战场而行。 　　他们的父母正在指挥前线作战，初听这个消息，军心动摇，许多指挥自己的得力下属撤离战场，接应自家孩子，带他们绕过战区。 　　星团发现战机，立刻围堵截断了退路，一个个截开，控制了这些二代兵的战舰，正面战场陷入僵局。 　　未聊一个热血小贵族誓要给家里挣得荣誉，采取了自毁式袭击，星团回击，舰体破开的刹那，帝皇的阴谋达成了。 　　那些二代兵们毫不知情，帝皇在他们的每一艘战舰上都装载了时间武器，非之前常见的时间回溯之类的武器，连环爆破后，整个侧翼全体吸入时间黑洞。 　　宇宙坍塌了一侧，黑洞成长的速度很快。 　　连攻打中央星的尹星柔都从窥视镜中，看到了一方指甲盖大小的黑洞。 　　刀锋道：“联系过了，没有回音。” 　　侧翼没有回音，全体寂静，信号发不出去，星团的侧翼，包括那里的一百多颗星球和星球生态已然消失。 　　尹星柔给自己打了一针镇定，耳朵方能听清周围的声音。 　　她自己也已经无法联系上红豆了，所有的消息发出去，就像沉入了茫茫的星海，毫无回应。 　　她的眼神更加冰冷，银色的眼眸如刀尖上的一星寒芒。 　　沉默许久后，她开口道：“继续攻。” 　　“他拉我们陪葬，我们偏如他的愿！”尹星柔道，“打下去才能赢，赢了才能守住我们的宇宙星海。就在它完全塌陷前，推倒他的宫殿，消灭他的存在！” 　　陆修明是瞬间失去意识。 　　再清醒时，仿佛除了大脑，身体其他部位的触感，都离他很远，感受朦胧不清晰。 　　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仍然是七八岁的模样，眼神却智慧又仿佛像抛弃了万物般空洞。 　　她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陆修明问：“是哪里？” 　　没有声音，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声音在发出之前，就已经被周围未知的一切吞没。 　　他“看”过去，远处有一盏亮光，拥有生命般的鲜活。 　　接下来的时间，由“女儿”推助，陆修明感觉到自己离那盏光越来越近。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看清了那个亮光，像个时光茧，外表层层绕绕裹着一层纱似的，朦胧的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光从茧中透出，被外面的笼罩切割为一个个的小光斑。 　　又是很久后，陆修明靠近了这个茧房，他就像趴在鱼缸外面的人，贴在这半透明的茧上向里望，或者说，他才是鱼缸里的鱼，在窥探鱼缸外面的世界。 　　那是个很大的空间，仿佛无边无际，望不到边界。 　　“到底是什么？”陆修明问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她悬浮在附近，不靠近也没有离开。 　　陆修明指了指这个茧，满脸疑问。 　　“女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就像心灵相通，陆修明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能靠近这个地方，但他可以。她带他来，就是让他接近这个茧，做些什么。 　　这个茧…… 　　陆修明忽然想起了刚上第一军事学院后，校长的致辞。 　　“长久以来，人类都在探索宇宙的由来，我们生活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可这片海从何处诞生？我们的宇宙追根到底是由什么形成？是时间，我相信，在我们探索不到的地方，未知领域，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核，而我们生存的宇宙，这所有的一切，都有那个核孕育，那个核，应该叫做时间核。” 　　“大家可能会笑，我一个不懂宇宙的人，怎么敢在新生致辞说这样奇怪的话。因为我想让一个人记得，曾经有个和你同名的人，他说他见过万物之核，核里，是时间之阀，它不神秘，也不可怕，它的里面，是能解答一切的答案。” 　　陆修明拍着这只茧：“这是可以控制时间的东西吗？” 　　他要如何进去？ 　　陆修明敲打着茧的外皮，隐隐约约看到了细长的人影，影影幢幢摇曳走动着。 　　陆修明又想到了校长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尹星柔和陆修明是一体两面，相互成就，两个人都为对方创造时机，你知道什么是时机吗？时机就是，如果你想要的打开一扇门，但没有钥匙，不知道如何打开时，不妨等一等，很可能你的另一半就在门的另一边，正在全力以赴地为你撞开这扇门。” 　　“宇宙是由时间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调试好的时间系统不能乱，不然就会出现空间坍塌，整个宇宙也就不复存在。”陆修明想起了校长总是念叨的话。 　　还有吗？陆修明使劲回想，快啊，再想起一些。 　　“说起来，你的VK系统调试掌握的如何了？”校长每次啰嗦完那套时间理论，就会接着问他功课。 　　大学他选择的机械工程，但他就读那年，校长说，智能系统是每一个学机械的学生都必须掌握的。 　　“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必须掌握最新的科技。”校长说道。 　　陆修明晃神了许久，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风格……是我能想到的办法了。” 　　他最了解自己的性格，若是原原本本解释给他听，自己反而会起逆反心理。所以，一定是他命令校长，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把这些话唠叨给他听。 　　宇宙由时间组成。 　　掌控时间并不是神的能力。 　　宇宙中间有一个装载着时间运作系统的“核” 　　进入核的办法，需要等待时机，这个时机是尹星柔为你制造的。 　　她为你开门，而能够让时间恢复正常的办法，在于你。 　　对了，VK系统调试你好好学了吗？ 　　陆修明微微笑了笑：“谢谢。” 　　他静下心来，等待“时机”。 　　先锋队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杀入了王殿。 　　最里层的冰门推开后，眼前的人让尹星柔恍然了片刻。 　　那是个AI，长着一张与父亲相同的脸，静静站在王座旁，没有生命迹象，是个空洞的死物。 　　帝皇拖着他已坏死的东西慢悠悠绕来，揭开头盖给她看：“他在期待你叫声父亲。” 　　尹星柔擦去脸上的灰，抬起手中的枪，一言不发连射，她一边连发，一边向帝皇靠近。 　　她绕过那个AI，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爆破扑克卡将AI以及那个大脑炸毁。 　　帝皇倒在地上，嘴角向上扬。 　　尹星柔抽出匕首，卡在了他的咽喉。 　　帝皇的眼神黯淡下去，身体似乎逐渐没有了生命留存的气息。 　　尹星柔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结束，她也不知道帝皇会不会再次启动时间。 　　她心里甚至还有一丝期盼，期盼帝皇能将时间回溯到时间武器生效之前，起码……让她回复陆修明一句。 　　“时间是不可逆的。”尹星柔小声念着。 　　这是她父亲告诉她的道理。 　　时间不可逆，所以，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如果注定将会成功，那么即便有人站在时间尽头拨弄时间之钟，这件事也终究会胜利。 　　“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结果。”尹时休说，“不必怕掌控时间的人，因为他们不是时间的主宰，玩弄那些未知的力量，等待他的一定是失败的结局。” 　　茧，或者说“核”的外面，陆修明看到了飘进来的影子。 　　那是不成形的东西，很想流动的水，流动为一个圆弧，首尾相衔。 　　核内，一串串的原本有节奏的数字无规律地跳动了起来。 　　尹星柔提起匕首，一刀扎向帝皇的脑门。 　　何维带着后援队前来搜查王殿。 　　“这里的磁场……有问题。”何维盯着仪器上的数据说道，“好像……有东西在。” 　　他调转了探测头，三次确认后，指着王座后的一道墙面。 　　“那里，有扇门。” 　　“门？”尹星柔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空间通道？” 　　“对，只有这里的磁场与其他的都不同。有什么东西正在向那里流动……” 　　尹星柔轻咬字：“是帝皇！” 　　她也算急中生智，从身上掏出一个果壳样式的武器。 　　这也是申笑胡乱发明的一种鸡肋武器，叫做晕头转向。原先的研发目的是干扰战舰的导航系统，通过扰乱磁场达到这个目的。 　　但战舰体量大，一丁点干扰根本没用，用磁场榴弹彻底粉碎导航系统和操作系统就是了，不需要这种便携式的空包弹。 　　所以这东西研发出来后，作用也只是扰乱星球内部通航的小型飞艇，平添麻烦。 　　尹星柔收着，完全是为了鼓励申笑。申笑这人是个鬼才，鬼就鬼在技能点有点偏，你得让她不停的头脑风暴下去，平均百件研发，能有一个靠谱的，而这一个靠谱的，往往就是革新决胜之关键。 　　尹星柔将球扔了过去，球砸在墙体内，慢慢塌陷，被磁场吸收消失不见。 　　陆修明眼前的茧核变柔软了，他从柔软的核皮外跌了进去，终于看清了内部的构造。 　　像个大型的操作室，海量的数据不停地翻新，检测着整个宇宙的状态。有一面墙的数据陷入停滞，黑屏不断地蔓延。 　　陆修明看懂了。 　　“世界……是核数据控制搭建的吗？” 　　他向操作台走去。 　　“VK系统操作方式，就够用了吗？”陆修明疑惑。 　　核内，一方操作台慢慢从柔软的核体下方浮出，操作台的系统正是VK熟悉的界面。 　　“为什么？”陆修明蹙眉。 　　操作台前的屏幕出现了一行话。 　　——已调试至可视可控模态。你好，陆修明，我等你很久了。 　　——你可以叫我宇宙核，也可以叫我起源，我会用你能理解的方式，将事情解释给你，整个世界是你们看不到的数据编织运转而成，且由管理员在高维空间监测。 　　——你们是亿万代码中的其中一个空间体系，数据总有漏洞，因为系统的更新，使管理员抓到了漏洞，选择到了合适的宿体，进行了意识降维。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帝皇。 　　——帝皇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所有空间体系的运转，为了自救，使这方空间能够有序膨胀发展，我在时间数轴上找到了你这个转机。 　　——你是被我们选中的转机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成功走到最后的转机。陆修明，我会将这些漏洞都降至VK系统可以操作的水准。 　　——一切，刚刚好。时间武器把你从第二纪元带至第三纪元，第三纪元的科技发展恰恰满足我可以降解到的最低标准，你在所有巧合的推动下，有意无意走到了现在。 　　——修复好这个世界吧。 　　——修复到最低安全标准，其余的交给时间，我会完成自我修补。 　　操作台伸到了陆修明的手掌下。 　　他愣了许久，抬起头，看向那些数据。 　　尹星柔抽了根烟，蹲在帝皇身边掐时间。门外，刀锋还在跟皇家护卫队拉扯。小规模的争斗，尽管炮声不断，王殿的地板都在摇晃，但尹星柔根本不紧张。 　　她等了好久，何维抱着仪器跑来指给她看：“磁场正在渐渐统一。” 　　“那帝皇呢？就这么死了？”尹星柔不信。 　　何维也一脸不信：“我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已经掉入了帝皇编织的时间假象中，以为自己赢了？” 　　尹星柔不敢深想。 　　何维又道：“按照宇宙坍塌的速度，早晚的事，反正都是死，无所谓了。” 　　尹星柔扯动了一下嘴角，拆了一只AI智能人，将可燃液体倒在帝皇的尸体上，在他身上灭了烟。 　　星火落下，火焰腾起。 　　刀锋的副手带着一名侍者走来。 　　侍者脱下手套，摘了帽子，微微躬身：“星火永不灭。” 　　尹星柔问他：“他一般怎么发动时间能力？” 　　侍者说：“聚集在人身上的，就是瞬时发动，若想要操纵整体的时间，他会垂头沉睡，我算过时间，回溯千年，需要他睡上大约二十分钟。” 　　尹星柔掐了时间，道：“从他倒地没有生命迹象到现在，已经十分钟了。” 　　何维忐忑不安倒计时。 　　陆修明修复系统时，遭到了不小的阻力，有些数据似乎想要跳出系统的摆布，人为的滑向另一边。 　　陆修明看向那个流动的首尾相衔圆圈，认为这里的异常，与这个与核内气场格格不入的圆圈异物有关。 　　他输入代码，询问系统这个圆是什么。 　　系统告诉他，是拥有密匙的时间管理者，也就是那个帝皇。 　　“要怎么处理他？” 　　“修补漏洞，更换密匙口令，抹去代码记忆。” 　　陆修明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道：“感谢我自己。” 　　感谢自己在第三纪元认真学习了VK调控，感谢科技发展，感谢……何维？VK系统研发奠基人。 　　陆修明：“大家……都做了不小的努力啊。” 　　只是一个管理员的降临，带给了这渺小又浩瀚的宇宙，长达千年的黑暗期。 　　现在，他用最基础也是最笨的方式，试图将宇宙修补好。 　　陆修明道：“怪不得历史不提。” 　　这样的真相，会被当作是梦话，或是市面上最不入流的科幻小说猜想。 　　“无法想象，这么复杂的推演，这么漫长的时间，最后，只是为了让一个人，做出这么简单的操作。”陆修明感慨。 　　“对你们而言，三维时间是漫长的，对宇宙而言，时间是最廉价的，千年也不过是数据的稍纵即逝。” 第69章 果壳 他没有销毁，而是收了起来 　　何维说：“磁场平静了。” 　　尹星柔计算出了爆破点, 头也不回的走出王殿，坐上露台飞行器，远远漂泊在上空, 看着王殿倒塌。 　　她又摸出一支烟, 摸遍了全身没有找到打火处，心一横, 卸了终端机的盖子，打算拆了外壳, 磨出个火花星来点烟。 　　刚刚挪开盖子, 关闭终端机之前, 她收到了红豆的反馈报告。 　　“故障排除, 调试结束，陆修明暂且平安。” 　　这条消息是突然冒出来的, 像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询问。 　　尹星柔抓起终端机，愣了愣，叫来何维：“中央星的最大窥星镜在哪？” 　　何维查到了, 一脸无奈道：“三秒前还有，现在已经被咱们炸了。” 　　王殿坍塌扬起的灰尘还未消散, 尹星柔道：“跟我回飒踏号！！” 　　她将那艘破露天飞行器开到速度的极限, 登上飒踏号, 向窥天台跑。 　　何维追不上她的速度, 等何维到时, 已经不需要窥星望远镜了。他肉眼看到, 那原本指甲盖大小的塌陷黑洞已然是看不见了。 　　何维：“……发生了什么？” 　　消息接受塔险些被挤爆, 终于，他们收到了消失在黑洞里的情报舰队发来的问候：“侧翼已就位，请主力军报告目前位置与战况……” 　　尹星柔抬起脸, 问何维：“你也听到了对吧？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何维捧着自己的终端机哭得正痛：“呜呜呜……” 　　他的婚伴发来了报平安的消息。 　　看得出，双方现在都很懵。 　　尹星柔：“那帝皇……算死了还是活着？” 　　何维泪如瀑下：“不知道啊！” 　　尹星柔愣神时红豆返来了一条陆修明的加密汇报。 　　“你们这个时空的bug，我已修复，操控帝皇的时间生物也已归零离开，接下来就看你了。” 　　尹星柔把这则消息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终于醒神，判断出目前的战役优先级。 　　既然宇宙不会再坍塌，她也不必抽最后一支告别烟了。 　　仗还有的打，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消灭帝皇一人，她要消灭的是帝国。 　　首先放出帝皇去世的消息，而后是瓦解奴隶制，剿灭大贵族，结束林深区的物种灭绝战，全线推进文化解放与复苏战……以及最关键的，星团内部的矛盾该处理了。 　　尹星柔叹息：“没有半点打死帝皇的兴奋。” 　　第二纪元845年年尾，时间归位，运转正常，传尹星柔杀了帝皇，帝皇就像被风吹散的沙子，从此消失不见。 　　帝国从顶端开始崩塌，摇摇欲坠。 　　846年，顽固势力土崩瓦解，最后一个掌握大型舰队的大贵族死亡，星际大规模战役消失，转为星球内部政权洗牌战，星团也进入了权争期。 　　尹星柔回了趟启明，她归心似箭，因为陆修明就在启明，等了她许久。 　　星团第二基地的投机者们，占领了中央星，篡夺了革命果实，但尹星柔不在乎。中央星的星球寿命已快接近极限，那个地方很快就会变成荒星，弄清楚谁明目张胆去了中央星，打着星团旗号实则要建立起又一个帝国后，尹星柔耐下性子，等待时机。 　　飒踏号落地，门缓缓开启。 　　陆修明眼前一花，只看见一道白光唰地飞过来，回过神时，尹星柔早就把他按进怀里，紧紧抱着。 　　陆修明一脸不开心。 　　尹星柔：“见我就这幅表情？我欠你什么？” 　　陆修明：“欠个脑子。” 　　他主动吻了上去，之后差点被尹星柔回应到窒息。 　　本来一肚子话要说，还有正事没问，但尹星柔拖着他回了家，直奔床。 　　陆修明：“你要不要分轻重缓急了？” 　　“等会儿我就让你看看，我不仅分，我还轻重缓急全都有。”尹星柔推他上床，语气理所当然的像要跟他同桌吃个饭，“先把这事办了再说，这个最要紧。” 　　陆修明起初还推着她的手，但很快，他放下手躺平了，“那便快些，两三回就差不多了，我还有要紧事跟你说。” 　　“咱家女儿呢？”尹星柔问。 　　之前，陆修明发密信给她，提到自己修补时间bug，是“女儿”帮忙的。 　　“哦……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肯定忘了吧。”陆修明抓着床单，缓了口气道，“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解释，她是咱们这片的时间管理者。” 　　“不就跟帝皇差不多吗？” 　　“嗯，借我们多了个躯壳，这样才能与我们沟通……主要是与我沟通。”陆修明拍了拍她的手，小声道，“让我起来点。” 　　他换了个姿势，稍微歇了会儿，靠在枕头上缓缓道：“但她终究不是人，也算不上是女儿。等我死了，她的躯壳也会消失不见，回到她原本的状态去，作为时间机器继续运转我们这方空间……” 　　尹星柔听出了他话中的寂寞，捏着他的下巴调正了他的脸，吻了吻，说道：“再生个就是。” 　　“还生的出吗？”明知不可能的陆修明无奈道。 　　“试试。”尹星柔笑，贴得更近了些。 　　等成了结，生殖腔也暖和了起来，眼角洇红的陆修明咬牙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她根本无所谓孩子，她就是想变着花样弄自己。 　　事罢，尹星柔帮他清理身体，她戴上手套，从他的脚趾尖擦拭到手指尖，问他：“所以呢？咱女儿平时都跟你沟通了什么？” 　　“她会告诉我哪里还有时间武器，让我去销毁。” 　　“缺人吗？我拨给你。”尹星柔道，“我手头有一支情报出身的，都是值得信赖的，做这个任务再适合不过。” 　　陆修明没有推辞，他把下巴搁在尹星柔的肩头，任由她揽着腰做清洁，偶尔会红着脸，埋在她脖窝处轻轻喘，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你那边……烦吗？” 　　“不用你瞎操心。”尹星柔道，“都是老套路，史书上写烂了的权力发展规律。死了个帝皇，还会有好多个想做帝皇的人，且让他们先演着没人看的丑剧，等时机差不多了，他们不想谢幕也得滚了，倒不是什么值得烦的。” 　　“那你在烦什么？”陆修明低声道，“你明明很烦。” 　　他感觉得出，他和尹星柔的共感还在。 　　“放心不下你啊。”尹星柔说，“从前我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好烦的。” 　　“我不必你忧心，我这边一切都好……”陆修明还未说完，尹星柔咬了咬他耳朵，吹了口气，低声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离了我也好得很，你是个天才，还知道藏拙，其实谁也拿捏不了你……我是烦，想你的时候，不能这么抱你。” 　　“那你烦去吧。” 　　好半晌后，陆修明又问：“藏拙什么意思？” 　　“夸你呢。”尹星柔又得意了起来，“没看到这里吧？第三文明中的词，要不要我来解释给你听？” 　　她信息素气味很明显，明显到他无法忽略，气息包围了他，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她现在的撩拨昂扬之意。 　　陆修明闭上眼，无奈道：“……只许再来一次。你这清洁白做了……” 　　“诶，不走这道程序，你怎会松口准我再来一次？”尹星柔开开心心说出了真实目的。 　　“红豆，红豆！”陆修明叫。 　　红豆自觉摘了脸，进来问他们要什么。 　　只是站在床边许久，两人都没空搭理他，哼哼呀呀的。 　　红豆席地而坐，托腮等待。好久后，才听陆修明哑着嗓子道：“没事了……” 　　红豆：“……” 　　红豆给他倒了杯水，说道：“下次别把我当妈喊，我也管不了主人。”尹星柔笑倒在陆修明身上，手还不老实地瞎摸。 　　“不然我把红豆权限全开放给你，你改个命令优先级，否则你叫他来，他也只会替你倒杯水，润润嗓子接着叫。”尹星柔道，“我把你设成他最高命令级别，以后你再喊他来救你，他起码知道水里加点蜂蜜。” 　　陆修明手指绕着她的银发，轻声问：“能待多久？” 　　“这就看那群跳梁小丑了……这词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陆修明笑了笑，说：“来与我仔细解释吧。” 　　红豆关上了门：“没完了。” 　　许多媒体联系尹星柔，问她帝皇究竟死没死，到底怎么死的。 　　尹星柔说：“这人是死了，但想成为帝皇的人还没死干净，当然了，不管是多少个帝皇，灭亡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很简单就能死。” 　　她话中有深意，但每次说，媒体都不太信。 　　她在启明区待了大半个月，时机终于到了。风鸣取消了星团刚刚成立的决策小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不要了，直接要□□，还扯了个理由，要庆祝革命胜利多少多少天，要各位都去观礼。 　　尹星柔整顿队伍出发，陆修明问：“哪去？要打了吗？” 　　“谁要打他？劳民伤财。”她很是潇洒，“中央第十七星文化教育做得不错，我去考察验收顺便树立个标杆表扬一下。” 　　“十七星？我也去，女儿昨晚告诉我那地方有时间武器，让我去回收处理。” 　　尹星柔：“我带你。” 　　而后，她又问：“昨晚怎么告诉你的？昨晚你都跟我在一起……” 　　陆修明：“哦，就中间我喝水时。” 　　风鸣发出庆典邀请后，得到消息，高层都向中央星方向飞来，连尹星柔也来了，而且并没有带重兵。 　　他窃喜加不安的等了半个月，眼看着庆典日要到了，那些高层还没到。 　　一问，回说是中间出了点状况，大家都在第十七星休整。 　　庆典日前一天，风鸣终于坐不住了，派调查团前往第十七星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调查团到达十七星时，正好撞上第十七星的文化成果表彰大会，尹星柔致辞，并宣布在第十七星建都。 　　表彰大会开完，接着就是建都庆典，而后成立星盟政府，进入推选程序。 　　调查团人傻了。 　　风鸣人也傻了。 　　“尹星柔那个疯子！她是要造反吗？” 　　第十七星成为了首都星，尹星柔被推选为星盟军总督，签署的第一号文件是废除所有帝国时期教材学校，推行新教育。 　　第二号文件是军队改组。 　　第三号文件，解散基地制，全员落地，全面发展建设地面。 　　…… 　　一直到第十一号文件，才在处理中央星旧都问题上，提了一嘴，一切帝国形态的组织都是非法组织，若成员无重大过错的，可酌情从轻处理，其余则依法处置。 　　第十一号文件发布后不到三小时，风鸣的总督府内，工作人员走了一多半。 　　连他的秘书，说是去给他倒杯咖啡，结果竟然端着咖啡杯，搭上飞行器，连外套都不要就跑了。 　　“这混蛋！”风鸣气的摔了杯子。 　　陆修明根据“女儿”的提示，找到了新首都星藏匿时间武器的窝点。 　　之前这里的一个大贵族得到帝皇的恩准，获得了一批时间武器去征讨星团，大贵族留了个心眼，昧下一批埋在军火库隐藏舱。 　　陆修明一个个解除了它们的权限，时间武器从武器变成了一枚枚计时器。 　　他修bug修了整整三天，机械的重复着接触权限的程序，大脑都要麻木了。回过神来，他拿起这里的最后一个时间武器，忽然听到“女儿”说：这是最后一个了。 　　陆修明清醒了。 　　他看着手中略感熟悉的时间武器球，它像个果壳，小小一个。 　　愣了许久，陆修明把这枚时间果壳收了起来。 第70章 玫瑰星 送你一颗玫瑰星 　　尹星柔忙得要死, 是真的要死，几乎没有闲暇，经常不睡觉的她现在天天给陆修明发无聊的语音消息, 跟他说自己累的想睡觉。 　　“打天下容易, 坐天下难，你可听过？就是说, 打死帝皇不难，你能真的把帝国搞死, 让构想中的美好世界真实的出现, 非常非常难。” 　　尹星柔忙得都絮叨了起来。 　　有时, 她会发些珍奇花草的扫描图：“知道这是什么吗？叫小红瓣花, 我比对过了，跟三号文明记载的木棉花特别像, 你知道木棉的花语吗？叫珍惜眼前人。” 　　陆修明：“尹星柔，我给你讲个故事，大美人因为太啰嗦越来越丑, 再也没有人的故事……” 　　尹星柔报以豪爽笑：“哈哈哈哈！明白了，你是在夸我！” 　　尹星柔连开了几个会议, 说了几个词, 用的最多的就是百废待兴。会议间隙, 她看了眼红豆返回来的陆修明身体数据, 异常-生病状态。 　　几个委员还在跟她吵, 说收了所有星球的兵权简直是天方夜谭。 　　“尹星柔你疯了吧？！” 　　“你脑子还有没有个靠谱的想法？” 　　ABO文化保护协会的会长也冲进会议室, 指着她骂：“你发什么疯？你知道今天来了多少Omega要报名去建设一线吗？你以后是要让我们随时随地处理一群Omega发情拖累建设工程吗？” 　　尹星柔默默抽完了一支烟, 起身穿好外套。 　　“你干什么？你去哪？”一群人追着她。 　　尹星柔冷笑：“去发疯。” 　　尹星柔翘了会，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回了家，陆修明在家抱着红茶看书, 见她回来，眼瞪的跟见鬼似的。 　　尹星柔龇牙乐：“在家偷情呢？看见我怎么这副表情。” 　　陆修明翻了个白眼，说道：“偷了，人就藏在家里，自己找去。” 　　“感觉怎么样？”尹星柔问他身体状况。 　　“还行吧，没什么力气……”陆修明回答完，忽然想逗她，懒懒打了个哈欠，说道，“比你可差远了。” 　　尹星柔挽起衣袖：“那我还真得找找这情人藏哪了。” 　　陆修明就知道她要往自己身上找，尹星柔从身后圈死了他，按着他摸了一遍。 　　陆修明问她：“是你们的会议厅被炸了，还是星盟就地解散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会议厅没炸星盟也没解散，这种好事肯定轮不到我，所以是我疯了，回来治病。”尹星柔说。 　　“谁又说你疯了？” 　　“还有谁没说过我疯？我也不知道我疯哪了，我觉得他们才疯了。杀神容易送神难，一个个的竟然到这个时候还在想偷懒的事，要沿着帝国当年的路子走，做样子也不知要给谁看？一群有病的。”尹星柔叹了口气。 　　“那你就这么不管了？” 　　“我出来透个气。”她揉了揉陆修明的头发，忽然在他耳边笑了起来，“不过，我是真的想你想疯了……换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你当心他们把你排挤出去。”陆修明担忧。 　　“不会，他们缺人干活，这浩瀚宇宙除了本人，还有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尹星柔苦笑，“烂摊子一堆，都等着我干呢。干不好了背骂名，干好了是大家的功劳。” 　　陆修明通透道：“难道不是吗？” 　　“是这个道理，我心甘情愿为大家服务。”她拉上陆修明登上了小飒踏。 　　“去哪？”陆修明问。 　　“别问，到时候我给你惊喜。”尹星柔还不忘提醒他，“希望你看到惊喜，给我个好看点的表情。” 　　“要求太高，办不到。”陆修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 　　尹星柔脱离了中央区，直飞尘埃带。 　　陆修明问：“你是打算把我扔尘埃带，从此以后心无旁骛的干工作吗？” 　　尹星柔笑得十分开心，夸赞道：“你这个词用得不错，最近没少看书。” 　　“重点是这个？”陆修明闭上眼，慢悠悠提醒，“时空恢复后，咱俩总共说过几句话？” 　　尹星柔沉默了好久，陆修明等不来她回答，睁开眼看情况，哪知看见了她托着下巴，正专注的看着他。 　　“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尹星柔说，“对不起。” 　　陆修明淡淡道：“我不知道那个折寿的时间带有没有被取消，所以……每次想起你可能只剩下一半的寿命，我就……” 　　“我明白。”尹星柔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本想着我此生的目标可能只是杀了帝皇，就没细考虑之后的事，现在突然就要我来做总布局，离美好生活还有好远好远，我实在没办法陪你过从前构想的二人日子……” 　　她开了自动巡航，自己厚着脸皮挨着陆修明躺下，不久之后两个人就叠在了一起，更加不要脸了。 　　“你又把我AI给拆了？”尹星柔说，“我前两日看他们吵架，头疼，突然就想你了，想的我五脏六腑都在烧，又见不着你，打算给红豆再改个名，结果红豆回复我说，他又被你拆了，只剩个脑核处理信息。” 　　“改什么名？”陆修明问。 　　“相思。”她回。 　　陆修明拍开她的手，刚起身又被尹星柔拽回落，换了个姿势，一番动作。 　　长久无声，谁也没心思说话。 　　“你又拆他做什么？”尹星柔问。 　　“你拆我，我就拆他。”陆修明故意道。 　　“哈哈哈哈……那我可太开心了。”尹星柔道，“我认真的，你拆他做什么？” 　　“我想让他运转得更久一些。”陆修明认真道。 　　“那需要更新他的支撑机面吧。”尹星柔想了想，说道，“如果要让他活三百年，零件芯片之类的好说，但他不停地在学习和模仿，记忆储存可能需要一个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散热库来支撑。” 　　“前几天，你们做财政统计了，对吗？” 　　“是啊。” 　　“你把钱都捐了，对吧？” 　　“为星盟服务嘛。”尹星柔说道，“我钱是不少，但要用到星盟建设中，根本不经花。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买颗星，给那个AI做记忆储存库。” 　　“晚了，昨天兴许还行。今天出台了新法案，刚生效，目前纳入统计的活动星球禁止私人买卖，归星盟统一分配，协助建设管理。” 　　尹星柔把他拽近了些，好奇道：“你是打算让他活多久？” 　　“越久越好，起码千年。”陆修明回答。 　　清洁机器人见他们结束，转着圈跑过来要做清洁工作，被尹星柔关了权限，亲自上阵。 　　她这个癖好改不了，就喜欢亲手做清洁收尾工作，观察陆修明的身体反应跟表情变化。 　　他的脚在尹星柔手中，半截身体挂在床边缘，睁着眼盯着窗外的星光看。 　　“不过呢，你运气好。”尹星柔说，“现在已建立政权有文化基础的买不了，但可以开发荒星。” 　　“你上哪开发新星？”陆修明问。 　　“巧了。”尹星柔说，“你往窗外看。” 　　小飒踏号卸了重型武器舱，速度比之前快许多，轻巧的几次跃迁后，已经到达了尘埃带。 　　“你要在这些连基础设施都没有，环境不适合生存的荒星沙漠地带随便找颗星打发我？”陆修明不满。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尹星柔说，“我可是浪漫派。” 　　她停在了一个位置，调整了好久，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角度，让出窥视区，让陆修明看。 　　陆修明一眼就看到了茫茫星辰中，闪耀着玫红色光芒的星球。 　　“前一阵子，我派出去勘探的机器小分队返来了结果，土壤适合，有水，地壳处于活跃期尾端，马上就会放慢速度，大气圈层也慢慢形成了，再有二十年，应该就能发展为宜居星，一日36小时，目前年龄预估为七十六万年，属于新星，它的未来长着呢。” 　　陆修明呆了好久。 　　“叫什么？”他声音飘渺。 　　“我发现的，自然我来命名。”尹星柔说，“玫瑰星，送你的。” 　　陆修明愣了好久，擦了眼泪，他指着那颗星说：“我现在就要去看。” 　　“可以。”尹星柔道，“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满意只远观，观景位置我都预设好了。” 　　出舱，脚踏上这片土地时，光亮从天地交汇处慢慢升起，推向整个大地。 　　陆修明说：“千年后的今天，是我回来的日子。” 　　“真的？”尹星柔惊讶道，“怪不得你会哭。” 　　“这里叫见证峰。”陆修明踩了踩脚下的山顶，指着不远处的银色河流说，“过了那条河，最平坦的地方，看到了吗？” 　　“嗯，叫什么？” 　　“第一军事学院。”陆修明说，“校长养大我的地方。” 　　“那我得感谢你们校长了，不过……他没问你从哪来？” 　　“因为他知道我是谁。”陆修明说。 　　“真的？你们校长叫什么？” 　　“我没说过吗？”陆修明笑得很开心，“校长就叫校长，不叫投琼，不叫红豆，也不叫什么相思。” 　　尹星柔愣了愣，声音轻柔了许多：“啊……怪不得你会一直在修改他。” 　　“说起来，年少时心中的疑问，今天也终于解开了。” 　　“什么？” 　　“都市传说，校长经营的产业，其中有一个叫地下资源勘探维护，是维护一个大面积的坑地工程，目的不明，就在腹地这一块，旁边就是我们第一军事学院……原来，是校长的记忆储存舱。” 　　“啊……”尹星柔道，“连选址都省了，那就建在这里吧。” 　　“你想清楚了？”陆修明说，“那可是要花好多钱的，还要把之前的一些旧储存舱从启明移到这里来。” 　　“不舍得花这个钱，还能遇见你？”尹星柔敲了敲脑袋，“我拎得清。” 　　“为什么叫玫瑰？” 　　“……”尹星柔无奈道，“笨啊，因为像玫瑰的颜色，而且……是爱情。你怎么这副表情？你不满意你改。” 　　“不改。”陆修明说，“我家就是种玫瑰的，我从玫瑰堆里长大，又回到玫瑰星，很圆满。” 　　“哦，对啊，卡帕星是帝国玫瑰的来源地。”尹星柔的脸色沉了下去，又道，“卡帕星啊……” 　　卡帕星建设很难推进，因为决战前，卡帕星遭受帝国战火摧残，因为太惨，人们被打怕了，后来帝皇又死的太突然，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认为帝皇没有死，拒绝推新政，要等帝皇回来奴役才算心安。 　　“卡帕星，后来怎么样了？”尹星柔问。 　　陆修明轻叹一声：“荒了，银树星群都衰败了，反倒是荒漠带这片交通便利，很是繁荣，成了星际枢纽繁华星区。” 　　“荒了？”尹星柔揉了揉他脑袋，“别难过。” 　　“不难过。”陆修明说，“所以说……我是校长从垃圾堆里找到的孩子。” 　　“会有人嘲笑你吗？” 　　“不会。”陆修明说，“因为千年后的世界，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人，人人平等深入人心，不再以出身鉴高低。”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劲回去跟他们吵架了。”尹星柔说，“走吧？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接个采访。”陆修明说，“莱路星的，以前是帝国属星。” 　　“采访你什么？” 　　“可能是通过采访我问你的动态吧。” 　　尹星柔：“注意安全。” 　　“知道，层层把关呢。” 　　两个人挽着手往回走，陆修明低声道：“你能在你有限的生命里，多抽点时间陪我吗？” 　　“瞧你说的。”尹星柔道，“我恨不得天天陪你，等这阵子忙过了，我想个办法每天都回家陪你。” 　　“真的？” 　　“真心的，但不一定能做到哈哈哈。”尹星柔笑。 　　可见到陆修明担忧又伤感的眼神，她笑不出了，只能握紧了手，说：“真的。不管我还能活多少年，我都会陪着你。” 第71章 奠基 新世界 　　尹星柔还是放心不下陆修明, 找何维去帮忙。 　　莱路星的采访团来了三波，总共几十个记者，一半是AI, 一半是真人——还全是Alpha。 　　何维低声跟陆修明吐槽：“这地方还留着旧观念, 不让Omega出门工作，等着看吧, 总督下一个改的就是他们。” 　　陆修明无奈叹气。 　　尽管这些Alpha表现的很礼貌，但他们的信息素可就没这么听话了, 有很多明目张胆地释放信息素把陆修明试探了一圈, 有的还带着陈旧的Alpha臭毛病, 不怀好意的要显示对Omega的调戏之心, 压迫Omega认怂。 　　当然，不老实的无一例外在碰到尹星柔留下的气息后, 缩回了他们的“臭手”，收敛了许多。 　　问题都是些没什么格局的，甚至他们还在关注Omega的权益问题, 问陆修明身为一个Omega，带病外出工作是什么感想, 如何支持总督的日常起居, 是否打算要孩子。 　　“我们听您说过, 之前你与总督有过一个孩子, 但后来因为时间战争失去了。那么你们还有再次生育的打算吗？” 　　站在旁边听问题的何维表情很精彩。 　　陆修明直截了当：“没有, 生不出。” 　　何维看到, AI们自动录入：谈及生育问题, 陆修明情绪消极，二人曾失一子，感情出现裂缝, 疑似婚变。 　　何维的表情更精彩了。 　　“您对尹总督不公开帝皇死因的行为有什么感想吗？” 　　“死因公开了，只不过你们不信。”陆修明面无表情道。 　　记者笑：“嗯，被近距离枪杀后焚烧尸体进行掩埋，这个死因我们看过，但我们认为没有可信度。再怎么说，帝皇统治了星际上千年，怎么会死的如此容易。” 　　“他统治星际上千年，有人试过近身刺杀吗？有人试过刺杀后，立刻焚毁他的身体吗？”陆修明说道，“你们从没敢尝试过，又如何知道他不会这么死？” 　　“我们虽然没尝试过，但总督的父亲，尹时休肯定尝试过近身刺杀。”这名记者语出惊人，“那么他为什么没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杀死帝皇呢？” 　　何维想打人。 　　何维想跳出来大喊，帝皇就是这么死的，意识逃到了另外的空间，然后就消失不见再没回来过了，尹星柔的解释是，陆修明在黑洞里用某个操作系统把帝皇的意识清零了。 　　何维刚刚还在想，等采访结束，他就向陆修明请教那个神奇的操作“系统”。 　　“这是时机，帝皇的能力不是无限的，总督给了他致命连击后，利用帝皇能力恢复的空档期解决了他。”陆修明说道，“你们不信，但你们能拿出帝皇没死的理由吗？他的身体被改造的已经不符合常规生命体，每天都在消耗他的能力，我们的主力军攻入王殿时，帝皇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到了绝境。” 　　他站起来，表情严肃道：“你们不信恶势力死得容易，是因为你们心中的他还没死，甚至期盼着他能回来。但星盟的成立，包括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能够讨论这个问题，并没有回到黑暗期，回到过去，恰恰是他已经灭亡的最有力证据。” 　　采访总算是结束了，一些旁敲侧击打听尹星柔对旧贵族势力处理办法的问题，陆修明都拒绝回答了。 　　“我们能跟你合个影吗？”一个记者说道，“因为有些地方，最新科技覆盖不到，还依赖图片传递信息。” 　　这些记者进来采访前，都经过了安全检查，没有携带武器。 　　陆修明点头同意了，那名记者很高兴，站上台与陆修明并肩站在一起。 　　他贴近的那一刹那，Alpha的气息凌厉了起来，陆修明瞬间感受到了危险。 　　记者有一根指头是机械的义体，指头并不尖锐，打磨圆润，没有夹藏武器。 　　他就用这样的手指戳向了陆修明的眼睛。 　　“你们这群疯子！”这名刺杀者被按在地上时，也在冲着人群叫，“都是因为你们！我的家！我的家没了！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只想过我的日子我们一直是中立的，凭什么！凭什么要被你们夺走一切！你们这群疯子，疯子！毁了我人生的疯子！” 　　陆修明捂着眼睛，沉重地叹了口气。 　　凌晨散了会，尹星柔叼着一袋营养液到医疗署看望陆修明。 　　“伤哪了？”她问。 　　陆修明正在给何维讲千年后的操作系统，他转过头，眼角血红，哑着嗓子道：“没事，没伤到神经，就是破了皮，眼角这里有点充血。” 　　何维也顾不上“懂事”了，他根本不想离开，继续追问陆修明怎样才能实现这个操作。 　　“这个操作听起来……有点夸张。”他不信。 　　陆修明讲不明白，他只是千年后操作系统成熟之后的使用者，又不是开发者，很多原理他懂，但他也不知道是经过什么样的发展才能从一个落后的技术跳跃到更高层面的技术。 　　“这我不知道，我就把大体的方向告诉你，剩下的技术实现就靠人一代代的琢磨了。”陆修明说。 　　尹星柔推着何维出去：“平时挺机灵的，今天怎就这么迟钝？” 　　何维理直气壮：“你们这小情小爱没我这种科技大事重要！” 　　尹星柔：“……那你行行好，做个慈善，我连小情小爱的时间都没，你就当可怜我了，快滚。” 　　何维恋恋不舍跟陆修明说：“我们等会儿再聊！” 　　“让我看你眼睛？”何维刚一离开，尹星柔就捧起陆修明的脸端详。 　　陆修明说：“没事，当时我旁边就是急救智能箱，立刻做了止血处理，不会影响视力的。” 　　尹星柔点了根烟，坐下来看了他许久，笑道：“这还挺麻烦，之后这种刺杀会很多，我会尽量增强防御。” 　　“几个星动乱？” 　　“将近五十多颗。”尹星柔表情也没焦躁，平心静气道，“总之要尽快把教育改革推行开来，好多贵族在本土上镇压，拒绝释放奴隶。” 　　“倒行逆施。” 　　“好得很，你现在都会用这种词语了。”尹星柔欣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教育是长线政策，起码要坚持二三十年才能见效。”陆修明说。 　　“不，教育是要一直坚持的事。”尹星柔小小的纠正了他后，说，“不过想让教育执行得更彻底更快速，首先要保证环境是和平而非动荡的。要保证环境大和平，又必须让军队统一化，团结一致且有执行力……这就必须推行军事改革，确立大一统的思想。” 　　“大一统？” 　　“三号文明给了我许多启示。”尹星柔说，“要大一统，但非□□。大一统是指思想上的凝聚和宇宙是相关互联一体的意识。三号文明最终实现的人人平等且自由的和谐大同世界，也是我想要尝试的路线。” 　　“但三号文明还是覆灭了。” 　　“因为每一个文明都是脆弱的。”尹星柔叹息，“达到高阶的理想社会需要艰难的发展过程，中间可能要不停努力，发展几千年，几万年，可倒回去短短一夜就可以……所以我们要一辈子警钟长鸣，无法松懈了。” 　　尹星柔站起身，扣好衣领：“不过好在我们确定好了努力的大方向，计划三年之内完成军队改革，五年之内终结整个星际范围内的大规模土地战争，十年内，将新教育改革推行开，二十年内，让平等观念根植在大多数人类心中，无论身体还是思想，都摆脱黑暗。” 　　陆修明握住她的手，不舍放开：“你也注意安全。” 　　半个月后，陆修明在中央第六星塞文星遭遇爆炸袭击，帝国残余势力用第六星贵族留下的核`武炸掉了外星来访居住馆，大批精英政要死亡。 　　陆修明因为身体不适，到东半球请医生逃过一截，只是在飞行过程中被余波干扰，驾驶仪失控坠海，他靠相思的强大通讯功能第一时间联系了尹星柔。 　　星盟的反应速度极快，反恐经验丰富的星盟战士们截断了帝国残余势力的对外通讯，正面跟进报道救灾现场，并抓获了主谋——一个早就投诚了的小贵族，死刑处置。接着，星盟就颁布了禁核法，武器统一管制法以及反恐法。 　　陆修明有意识时，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他眼睛受了伤，视物不清，心情极其烦闷，每天靠相思照料，尹星柔忙得脚不沾地，从没来过。 　　陆修明说：“你这个名字很难听。” 　　相思便委屈道：“可是我更新后，这个名字也是你最先设定的。” 　　“改名字吧。”陆修明说，“叫没空。” 　　相思的嘴里冒出尹星柔的声音：“你别生气了，我给你念首诗？” 　　陆修明：“我没有生气，我给予你充分的理解。” 　　“我马上就到。”尹星柔说，“乖，别急。” 　　尹星柔果然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床边，陆修明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朦胧不清的轮廓，只有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刺眼。 　　他闭上眼睛，别开脸。 　　尹星柔：“哪里不舒服？” 　　陆修明道：“晃眼，你的头发……你还是回去吧。” 　　不久之后，尹星柔扳过他的肩膀，轻声叫他睁眼再看。 　　视线清晰了些，陆修明看到她顶着一头乌黑的头发，问他：“这样呢？别赶我走。” 　　陆修明长叹一声，眼泪滑了下来，慢慢说道：“我可能要死在你前面。” 　　“那可不一定。”尹星柔说，“我寿命减半，或许明天就死了。” 　　陆修明又觉好笑，他摇摇头，说道：“你不会死，那个时间管理者昨天最后一次联系了我，她修复了那条时间带的错误，你们每个穿过那条时间带的人，都会恢复正常的生命时间。” 　　“这是好事！”尹星柔长舒了一口气，“那我就能稍微放松些了。” 　　她因为忧心自己的时间，办事总是急迫又苛求全面，甚至没有喘息的时间，她在为未来的接班者们铺路。 　　陆修明拉住了节奏越来越快的她，尹星柔终于松下劲来，有时间反思自己之前的漏洞，慢慢为新世界打好基础了。 　　陆修明道：“我来这里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可能撑不了多久。” 　　他的身体底子依然差，差到他与尹星柔寥寥数次的亲密，都在忧心自己还有没有命下得了床。小病不断，大病也频繁找上门，陆修明想，差不多到极限了。 　　尹星柔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胡思乱想，脑壳不健康。” 　　她不由分说替陆修明做出了决定：“你以后跟着我，职位就是我的秘书官，薪水走我的账。” 　　“我不做你的……” 　　“当然明面上你是我的秘书官，但我要明确真正的立场，是我要照顾你，严格意义上讲，我才是你的秘书官。” 　　“我不要做你的附庸。”陆修明道。 　　“由不得你。”尹星柔没有和平时一样尊重他的意见，她强硬道，“我就要绑着你，省得你天天见不到我就躺在床上想东想西。” 　　“我连你都看不清了，我做不了你的秘书官。”陆修明换了种方式拒绝。 　　“不要紧，病能治好，你的眼睛迟早能看清我，看不清也没关系。”尹星柔脱了外套，俯身吻他的嘴，“记住我的身体，我的味道就好。” 　　“你萌生离开的想法，这确实是我的错。”尹星柔说，“你是忘了跟我在一起时的感觉，我这就让你想起来，有了留恋，你就不会说这种傻话了。” 　　“那我要给相思改名。” 　　“随便你。” 　　“反正你以后天天在我眼前，也用不着相思了。” 　　相思非常没有眼力见，插话道：“那我叫什么？” 　　“不知道，你自己找名字吧。”尹星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敷衍了几句就把这个AI推出了房间。 　　被陆修明改造后，明显聪明些的AI没有再出声，而是默默的把窥探头塞进门，录下来储存。 　　陆修明做了尹星柔的秘书官，无星无级，尹星柔的军改政策推行顺利，星盟成立了改革组，掌控军队，与另一些星盟转政人士，和自由派人士分开。 　　军事掌握在星盟改革组手中，星盟的星际复苏建设推进更加快速。 　　尹星柔这次把节奏把控得很好，执行最高机密保全计划后回来的清阳也由衷感慨：“你的政治能力明显进步了，星柔。” 　　陆修明好奇问他：“最高机密保全计划是指之前我的那次行动吗？” 　　清阳神秘笑道：“不止，且不止是你。” 　　最高机密保全计划，其实包含着两个计划。一个是最高机密保留封存，比如有关陆修明的来历和他的救世之举等，封存在最高机密库中，每一年都进行加固，无限期保密，不再全部公开，但这些又必须保留，证明他和他们的功劳。 　　另外一个计划叫清除计划，是将一些涉及且会阻碍最高机密的事，危害星盟政权稳定的人和事进行销毁，视为警告和惩罚。比如……清河。 　　他的姓名和一切事迹全部销毁，未来将永远不会存在，无据可考，没有痕迹。 　　稍微有喘息空间的尹星柔会在闲暇时候画油画。 　　清阳来见她时，她正在画她和陆修明的肖像画，清阳看着她的黑发脑袋，问：“怎么把头发染了？是哪里又搞发色歧视，意图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又要玩阶级优越帝国思想复苏那一套吗？” 　　“谁会跳到那群蠢人的腐臭规则里打滚？少把我为爱染的发跟那些烦心事牵扯到一起。” 　　“为爱染发？”清阳看向陆修明，问他，“小陆是想玩情侣发色？” 　　“不是，是他看见浅颜色就眼睛疼。” 　　“这么严重？”清阳震惊。 　　“大脑有个区域，被之前的第六星刺杀波及到了。”尹星柔解释，“导致他现在身体调节失衡，对颜色极其敏感。” 　　“治疗了吗，医生怎么说？” 　　陆修明终于开口说话了：“伤的是大脑，疗程复杂，医生说三十年时间，或许能让我恢复正常视觉。” 　　尹星柔描了几笔，说道：“我开发了荒漠带的星，之后又发现了几颗宜居星，我想把它们都开发了，做副中心区。” 　　“也对。”清阳翻找着之前尹星柔传来的资料数据，弯弯的眼睛深思了许久，说道，“现今有十三颗星已经进入自然衰败期，还有二十九颗星是受战火侵扰污染，被迫衰败。我们确实要为未来打算，开发新星际区域了……那就必须在那条尘埃带附近建立三个以上的空间转运站。” 　　清阳看了眼财政，叹息道：“只是你这个计划，委员会能通过吗？这得花不少钱，而且不一定能建设成功，投入成本高，风险大……” 　　“可以。”陆修明回答。 　　清阳诧异，而尹星柔却笑了起来：“我现在很多事情都会征求他的意见。他是我的定心剂，清阳。” 　　清阳终于明白了：“你说可以，是指……” 　　“我来自玫瑰星，而我居住的星际区域，周围有三十一颗繁华星，是著名的星际旅游区，治安也好，文化移植和融合也很成熟。”陆修明说道。 　　清阳：“怪不得星柔如此有自信。那就干吧，我会在决议投票中为你拉票。” 　　尹星柔画完最后一笔，退后端详着自己的画作。 　　“清阳，我现在心情很平静。”她说，“我们很幸运，比起从前那些为理想而奋斗的先驱者，我们有陆修明，就等同于知道，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将来都会实现。虽然我们看不到，但我们知道，理想开出的花，就在我们身边，他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们……所有的牺牲，都没有白费，我们正在亲手为将来的新世界奠基。” 第72章 结局章 我们回家吧，修明。 　　尹星柔画的那幅油画, 陆修明总觉得不对，跟他印象中的那幅不一样。 　　但也有可能是他看不清的缘故。 　　他直到现在也还没想好，如何把偷偷藏起的那颗“时间尽头”放在画中。不知不觉, 时光过去了二十一年。 　　玫瑰星大体上建设完毕, AI大批撤离，第一批基建工人和规划师进行了宣誓, 移居玫瑰星开启二期建设。 　　陆修明也想去，但星盟离不开尹星柔, 尹星柔离不开中央区, 陆修明自然是去不了。 　　尹星柔道：“等我退休后……” 　　“你有退休的时间吗？”陆修明拍开她的手, 翻身缩进被舱。 　　尹星柔讪讪蹭了蹭鼻梁, 说道：“很快了，再有个二十年, 我们的教育改革就有成果了，等思想换代，咱们搭建的新世界地基就稳固不怕外力毁坏了。” 　　好半晌, 陆修明打开被舱，默默靠在了她怀里。 　　尹星柔万分开心：“诶呦！真棒！我说话算话, 真的, 等下一茬的精英人才进入社会, 我就可以退休了, 到时候带着你, 就凭我这个驾驶技术, 咱们想去哪就去哪！” 　　第二纪元869年, 陆修明到玫瑰星给最新落成的科技园剪彩，飞行器返回住处时，遭遇刺杀。 　　搭载着陆修明随身物品的飞行器坠毁, 陆修明安然无恙。但这次，他异常恼火。这几十年来，刺杀大大小小不断，做了尹星柔的秘书官后，隔三差五就能碰上一次，黑系统来发威胁消息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也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炸飞行器的主使抓到了，陆修明揪着他的衣领大骂了一通。 　　“你们自己也知道！你们早就不成气候了，帝国不可能再回来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我们现在所做的事，不是你们一次两次的刺杀就能阻挡得了！死了我陆修明，还有亿万万这样的我，死了尹星柔，星盟也还是星盟！当初帝皇在时，你们怎不去行刺？！就因为他让你们坐在亿万人的尸首上吸血食肉过上不似人的奢靡生活吗？！混账！” 　　他骂得痛快，骂完一个人坐在玫瑰星的伤心湖畔哭。 　　玫瑰星新落成的那家科技园有个年轻的规划师，找到了陆修明来给他送药。 　　还未走近，就听陆修明抱着那个名叫相思的AI诉苦，言语委屈里，竟然还有撒娇的意思。 　　离近了才知，陆修明是通过这个AI，在跟尹星柔联络。 　　“没关系，我让何维去接你，开新的飞行器，你也别心疼，我还有钱啊乖。”AI张开嘴，是尹星柔在另一端哄他。 　　“画没了……”陆修明泣不成声。 　　“啊？啥画？” 　　“那幅画……没有了。”陆修明说，“我找了，烧坏了，修不好了……” 　　“你出门带着那幅画做什么？” 　　陆修明哭着说：“画没有了。” 　　“好好好，别哭了，我补给你，我再画就是了……” 　　规划师一直等他说完才上前去。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这位年轻的规划师说话很有礼貌。 　　陆修明警觉地抬头，来人是个Alpha，信息素不太强烈，应该是教养在流浪星团，被信息素实验治疗干预过的孩子。 　　陆修明松懈了几分，摇了摇头：“你是这里的规划师？” 　　“嗯，我也是刚到没多久，之前一直在博士星读书。” 　　“博士星吗？”陆修明道，“那我们应该是在博士星见过？” 　　“不。”规划师摇头，“还要再早些，我家里移居博士星参与建设是您离开博士星之后的事了。后来学成，听说玫瑰星这边想做新星示范基地，我就报名来了。” 　　陆修明态度更是和婉，擦干泪站起身问他：“孩子，你叫什么？” 　　这规划师竟然笑了起来。 　　“您也比我年长不了几岁。”他说，“您还记得戒指吗？零食杯里的戒指，我押了那枚戒指给您，换了一束花送我母亲。” 　　“呛呛？”陆修明记起了他的名字。 　　他记得，那个小孩儿当年七八岁的模样，天生长着一副不开心的脸，两个嘴角耷拉着。 　　“你平安长大了！”陆修明心情立刻放晴，高兴道，“还这么有出息？！” 　　“呛呛是爸妈叫我的名字，对外我叫刻言。”规划师从怀里掏出一枝野玫瑰，送给了陆修明，“给您的，这些年，辛苦了。别把那些贵族遗后放在心上，这片星海之下，大多数人都知道，你和总督，和那些带着星团拼到如今的人，给我们的，才是真正的好。” 　　陆修明看着那支野玫瑰，红的并不炽烈，像掉了色的枯玫瑰，他怔怔道：“给我的？” 　　“嗯。”呛呛说，“祝您的视觉早日恢复，看一看玫瑰星真正的样子，就像这枝玫瑰，鲜艳漂亮。” 　　第二纪元901年，尹星柔告诉陆修明，她的身体数据已经维持不住了。 　　高科技带来的一大便利就是人能得知自己大概的死亡时间。尹星柔因常年繁重的工作和巨大的开天辟地压力，身体积重难返，精力尚且还有，但五脏六腑的功能大不如从前，ABO属类人的衰老，从信息素开始。 　　902年，她卸任总督，带着陆修明来到了玫瑰星。每天上房遛鸟，下地埋酒，闲时就在家里写诗画画，除了每年的教材她要亲自审读，给各大学校新生写寄语，其余的都不再过问。 　　她看起来日子照常，但数据跌倒了谷底，用药起得也慢。 　　她跟陆修明说：“到底是你年轻些。” 　　“我跟你差不多年纪。”陆修明说。 　　“哈，开玩笑，你捡的便宜不小，比我要多活好多年呢。”尹星柔喝着红茶，思索着在家里门前种什么树。 　　“说是种枇杷树，象征两人感情和睦？”尹星柔翻看着三号文明，如此说道。 　　“你没看注解吗？”陆修明说，“后来这枇杷树又被引申了，多出个骂人的意思。” 　　“骂人？怎么骂？” 　　“骂你死了老婆。” 　　“……”尹星柔便说，“那还是种玫瑰吧。” 　　903年，那天，尹星柔把陆修明叫到地下室，献宝似的打开了密码锁，给他看了自己画的油画。 　　她画了足足一百多幅，都是同样的画。 　　那是很多年前，她刚刚把头发染黑，让相思给他俩拍了一张合照。后来她技痒，就拿这张照片随便画了幅油画，没想到陆修明爱不释手，后来在玫瑰星遇刺画没了，他还哭了。 　　她可从没听过他那么委屈的哭诉过什么。 　　后来在床上问出了缘由，才知那幅画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我从小就听校长谈论你，但奇怪的是，他从没给我看过你的样子。我虽在各种历史影集中瞥见过你的模样，但说起第一次真切的知道你长什么样，还是那张油画……” 　　“看见我时，什么感觉？” 　　“觉得你……熟悉。”陆修明说，“不由自主的就被你吸引，想靠近你。然后……我就来了。” 　　而今，尹星柔指着满房间的油画，说：“你挑吧，除了最后一张，我实在没力气细化了。” 　　她说的最后一张，是昨日才晾干的。 　　那是她身体数据直线下降后，两年时间一点点攒出的最后一张画。 　　陆修明抱着画哭。 　　尹星柔龇牙咧嘴：“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何况我人在这里，你又何必抱着假的哭，你抱着我哭啊！” 　　陆修明满脸泪骂她：“混蛋。” 　　“我要明天睁不开眼了，你可别这么骂我了。”她说，“说点好听的，最好啊，亲我一口，让我美滋滋地走。” 　　她没等到第二天。 　　那晚，尹星柔的心脏就维持不住了。 　　她拒绝了器官机械化的医疗建议。 　　“自然地来，自然地走，我若开了这条口子，以后就止不住了。千万记得，不要做帝皇那种事，不要再用我们这一丁点智慧去玩弄时间了。” 　　她歪过身子，全然不顾还有政要记者在，支着头问陆修明：“爱我吗？” 　　“一般吧。”陆修明说。 　　“那舍不舍得我？” 　　陆修明摇了摇头。 　　“不舍得？” 　　“不舍得。”陆修明轻声说，“想陪你一起死，然后就在这宇宙尽头……长眠。” 　　尹星柔笑得好得意，问：“爱我吗？” 　　“一般。”陆修明不松口。 　　“你看，我不问其他的，也不问将来，我现在就想听见你亲口说。” 　　她说完这句话，头忽然沉了下去，整个人栽倒在床上。一众政要们上前，旁边的数据屏上，数据几乎要贴着地平线飞。 　　“尹星柔，你也从没说过。”陆修明说，“因为你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会说，因为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为你来，来送你希望，来见证你，送走你。” 　　尹星柔睁开一只眼，笑得狡黠又满足。 　　“知道了，病秧子。”她说，“其实我很开心，若是换我送你走，我肯定会疯。” 　　她说完这句话，数据不再有波动。 　　记者们记下时间，争抢着跑出去第一时间发送全星际。 　　政要们脱帽敬礼。 　　陆修明站起身，慢慢走到室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捂着脸，沉默着。 　　连蝶给他搭了件外套，说：“他们的身体寿命就是这样短暂，能平静的死在新世界，已经很幸运了。” 　　“嗯，我也没多悲伤。”陆修明道。 　　连蝶翘了翘额上的单只触角，微笑道：“那是没到时间，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失去真心的陪伴，心中的悲伤会比这片星海还要浩瀚。” 　　902年末，清阳去世，连蝶折了一只触角，陪着清阳一起化作了星际中的烟尘。 　　每一位流浪星团的战士去世，都会将遗体放入星海，化作星辰，身体陨灭，光亮永存。 　　这是流浪星团的至死浪漫，尹星柔也会如此。 　　陆修明回到玫瑰星，找了处小院过日子。 　　他每天都会用望远镜看第一军事学院的用地，直到现在，那片土地的地热也还没有过去，仍然不适合建校。 　　陆修明想，可能他活着的时候，是看不到了。 　　陆修明开始给那个AI叫校长，并天天怂恿申笑带着她的实验室搬到玫瑰星来。 　　申笑苦不堪言：“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去了做什么？” 　　“你放弃吧，你做不出大型重型武器。”陆修明说，“来了改改方向，你就帮我研发一种隐形材料，能伸缩的那种，稳定性又强，我要做储存盒。” 　　“总督的骨灰都扬成星尘了，你还想装什么？装她给你写的那些酸诗吗？” 　　陆修明手边正翻看着尹星柔写给他的诗，听申笑这么说，索性念了起来。 　　申笑掐断了他的信号。 　　旁边的校长笑个不停。 　　陆修明道：“没意思。” 　　他开始感觉生活没有意思，也没有意义。 　　他陷入了回忆，活在了回忆里，偶尔清醒时，会很生气自己的没出息样子。他开始纠结一个问题—— 　　“你说她爱我吗？” 　　校长：“那我再放一遍？” 　　校长录下了他见证的每一天，这些年，就放这些日日夜夜给陆修明看。 　　陆修明看了五年，看够了，精神十分萎靡，总也打不起精神，药也停了，视觉没多大起色，本该好了，现在却依然视物模糊。 　　申笑终于来了，她给陆修明带来了她的最新研发。 　　“想收藏什么就收藏什么吧，就一点，走出门去好好生活。”申笑说，“你也不照照镜子，跟个骷髅似的，人家一百二的都没你看着沧桑。” 　　陆修明收了这材料，微微撇嘴，摆手让她走了。 　　他把时间尽头放在智能伸缩盒中，输入了指纹感触指令，一旦感触到自己的指纹，就能吐出这枚时间尽头。 　　他烧了其余的画作，留下了尹星柔画的最后那幅油画，本想添几笔把它画完，又不舍得破坏她的画，犹豫了半年时间，他只在这幅画的最后，挨着尹星柔签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设定好了触发系统，把它安放在了武器库。 　　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觉畅快，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醒来后高高兴兴挖出尹星柔留下的酒，兑着红茶喝，喝醉了，就拉着校长给他念诗。 　　校长说：“药总要吃，你的身体数据不太好。” 　　他答非所问：“说真的，我没觉得有多爱她，不过是习惯了跟她在一起的生活，没有了她陪伴，心中空了一块。” 　　“你身体数据不太好。”校长强调。 　　“无所谓了。”陆修明笑，“我现在很畅快，根本不怕生命的耗尽。千年后的我会回去见她，我知道的。” 　　第二纪元913年，第三任总督要庆祝光明日，就是当年尹星柔宣布铲除帝皇，取得胜利的那日。 　　她特地遣人邀请陆修明出席了庆典，陆修明以眼睛看不清为由拒绝了她的邀请，不久后，连蝶亲自登门邀请他出席。 　　“有惊喜。”连蝶说，“有个环节，你应该会喜欢。” 　　“我又看不清，凑什么热闹。” 　　“那孩子说了，会放很大，都能看清的。” 　　陆修明只好同去，被安排坐在前排。 　　庆典开了一整天，他困了一整天，窝在校长带来的便携保温舱里，回看他二十年前跟尹星柔吵架的录屏。 　　忽然，连蝶站了起来，仰望着夜空长久敬礼。 　　校长拍着舱门，指着夜空让他看。 　　陆修明抬起头，看到深紫色的夜空中，投射了一个硕大的尹星柔半身像，她仿佛从天上，从浩瀚星辰中俯视着地上的人们。 　　她穿着上将制服，戴着军帽，向着大地敬礼，目光深邃，看向这里，就像与他对视，而后微笑。 　　陆修明呆呆望着她，视线朦胧，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在的星空。 　　“我永远爱着你们，致敬渺小而又伟大的人民，自由意志不死，星火永不灭。”尹星柔的声音响彻中央星。 　　四周响起掌声和欢呼声，向她致敬。 　　陆修明凝望着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哭，等她散去，他怔怔蜷起指尖，放下了手，长久地发呆。 　　“尹星柔，我也……”他喃喃着。 　　我也，爱着你，没能永远，只有千年。 　　校长给他递来药剂，陆修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该让你再聪明些了，答应我，陪着我，为了她，也为了我。” 　　他说：“我前些天翻找古老地球文明，在她留下的手札中，看到这样一种花lavender，它的花语是等待重逢。” 　　“校长，我会在千年后，等待与她的重逢。” 　　第二纪元913年，胜利日庆典结束后的第二天，陆修明平静告别，以流浪星团的葬法，永远闪烁在曾经战斗过的星空。 　　校长身负两个命令，住在了玫瑰星，接替陆修明，每天早上观测着那片土地。 　　二百年后，沸腾的土壤终于冷却平静，校长带着陆修明签的土地契约，找到呛呛，勾画出了玫瑰星第一军事学院的蓝图。 　　第一批名誉教师，有何维的学生，也有申笑的学生，为第一军事学院日后的招牌，机械工程专业打好了基础。 　　校长奔走四方，按照尹星柔的遗嘱，投资种植草莓，研发曾经陆修明提到过的，好喝的营养液。 　　他建起了七号舱，比军火库还要坚固的七号舱，用以储存他们留下的物品。 　　未喝完的酒，没有看完的诗，还有那幅画。 　　漫长的等待，第三纪元827年，校长每天都蹲守卡帕那个早已荒芜的垃圾星，等待着陆修明。 　　夏月，陆修明被时间管理者传送到他面前时，整张脸上尽是迷茫。 　　他因时间的突然跨越，忘记了许多事，大脑处在极度混乱状态，如同失了巢雏鸟，怯怯看着面前的AI。 　　校长伸出颤抖的手，说道：“能看到这么健康的你，我很高兴，和我同去玫瑰星吧。” 　　校长张开嘴，吐出的话语，是熟悉的声音，那是尹星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我们回家吧，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