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娶修真界第一美人[穿书] 作者:莳萝萝   文案:   霍桑穿书了。   好消息:   她穿的是顶级修仙世家的独生女,坐拥天材地宝无数,玉石璎珞铺满床。还长了一张美艳无双的脸蛋,是名震修仙界的第二美人。   坏消息:   她是这本修仙文里的女配。   加强版坏消息:   她就是那个当众向男主退婚,并无情嘲笑男主,最后下场凄惨,连身后事都用一张草席草草解决的作死女配。   史诗级坏消息:   男主的白月光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霍桑仿佛听见打脸声在向她召唤,她咬咬牙,决定从今天开始泡男主的白月光!   她鼓足勇气将美人推倒在墙上,不料美人红着脸掀开面纱:   原来你喜欢女装,那,那我可以……   霍桑目瞪狗呆: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男主一直怀念的白月光就是他本人?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主角:霍桑 ┃ 配角:傅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修真界第二美人。   立意:有趣的灵魂和好看的皮囊一样重要 ================= 第1章   万万没想到,在家炒个番茄鸡蛋也能穿书。   霍桑只是手一抖不小心将装着白糖的盒子撒了下去,下一刻,就陷入一张红色的锦榻中。   连她手里的锅铲都换成了一柄风情万种的红羽扇,笼在掌心像一团妖冶的火。   霍桑盯着羽扇沉默了一会,第一个念头是——   遭了,番茄鸡蛋不能吃了。   她抬起眼睛,茫然地打量四周。   眼前是重重叠叠的纱缦,里层是轻佻的桃红,外层是妩媚的薄红,从里面向外望去,看什么都像罩着一层蒙蒙的红。   身下是火红色的狐狸皮毛,柔顺光滑,竟然还夹杂着丝丝金线,光看着便知价值不菲。   自己的身体就倚靠在这方狐狸毛锦塌上,裸着两条光洁的小腿,脚踝上一串金铃微微的颤。   霍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她的腿。   她的腿没这么白,也没这么嫩,只是戴着一串铃铛,就已经被勒出淡淡的红印,平添了几分色气。   再看看身上这件红裳,轻若无物,在身上软得像一滩春水,袖口和衣领处皆垂坠着长长的金饰,下面的坠子更是金光闪闪。   霍桑被这扑面而来的富贵震撼了,呆呆地咬了咬手腕上的金铃。   嘶,牙疼,是真金。   “赤蘅仙主,那小子还是不肯走……”   红纱帐外传来侍官的小声提醒,霍桑怔了怔,抬眼向外望去,见人头攒动的大殿中正跪着一位黑衣少年。   那少年约摸十六七岁,是纵然满面污泥也掩盖不了的好容貌,堪堪长开的凌厉眉眼,长发束在脑后,一刀从左眼下方横至脸侧的伤疤让他显得像只落魄的孤狼。   与大厅内其他手捧锦盒的人不同,他手里只拿了一只小巧的靴子,滑稽又寒酸。   他没有开口,只是定定望着她。   霍桑蓦然睁大双眼,像被一道惊雷劈醒了。   这场景怎么这么像她昨天看了一半的《步步封仙》?   而且还是书里的名场面——女配向男主退婚!   再一联系刚才听到的那声称呼,霍桑更是欲哭无泪,赤蘅仙主就是那个作死女配的称号啊!   这个与霍桑同名的女配,可谓是前期最拉仇恨的炮灰。   她明明跟男主有婚约,却因为男主的世家败落而嫌弃男主,在生辰宴上向男主当众退婚。   退婚还不算,之后还派人三番五次刁难男主,活生生将本就半黑不白的男主逼成了一朵黑心莲。   后来男主忍辱负重,一路逆袭,成为修仙界闻风丧胆的无上仙尊,女配的下场则是被一捆草席草草扔到荒郊野岭,被狼啃得连骨头都没剩下。   想到这里,霍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赶紧抬头看了眼大厅里的男主,见对方还乖乖巧巧地跪着,才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看样子还没退婚,还有救。   霍桑刚想组织一下语言,就听见旁边的侍官重重地哼了一声,张口便斥骂道:“不带贺礼也就罢了,你怎能拿着只靴子就来赴宴!可是不把我们仙主放在眼里?”   霍桑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   怎么把靴子这事忘了。   退婚前女配故意让手下人给男主一个假消息,说是平日里穿的一只烟罗软靴丢失在山上了。   要说怎么是恶毒女配呢,那就是足够矫情,女配的设定就是皮肤娇嫩,磕不得碰不得,连稍微粗糙点的布料都会弄得浑身红痕。   于是女配的父亲,玉烨宗主特地寻来二十位绣娘用罕见的烟罗云锦制成一双软靴,踩在地上也如同云端般软绵绵的。   女配与男主第一次见面,女配便是用这双靴子踩在男主背上上的轿辇。   男主对女配丢失靴子的消息信以为真,为了找靴子连怀里用来作贺礼的兽珠都掉落悬崖了,却不知这只是女配的诡计——   那双故意放在悬崖的靴子并不是女配的,而是女配侍女的。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女配借此退婚,当众嘲笑男主连侍女的鞋子都捡,把男主贬到泥里。   另一头侍官阴阳怪气地讽刺完男主,正扭过头想得到主子的夸奖,不想自家向来美艳高傲的主子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霍桑恨不得给这个侍官嘴里塞十个大饼。   看着少年握着靴子的手微微一紧,霍桑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揪,连忙干笑道:“傅清哥哥一定是听说我的靴子遗失了吧,所以特意为我寻来,这是最合我心意的生辰礼物了。”   台阶下的黑衣少年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接纳他的好意。   而在这气氛刚刚有所缓和的时候,侍官又好死不死地开口了:“你小子听到了?仙主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给仙主呈上去?别忘了,以你现在的身份,要行贵人礼。”   霍桑万念俱灰地盯着侍官,几乎想立刻在他嘴上贴个封条。   所谓贵人礼,就是身份低微之人面见贵人时,要跪着一步步前行,到贵人身前再以叩首为结束,一般是凡间的繁文缛节,修仙界根本不时兴,谁知原主仗着自己家世强横,竟然私自订下规矩,把凡间那一套带到修仙界来。   眼瞧着少年垂下眸子,一步步跪行过来,霍桑一边在心中疯狂拉响警报,一边绞尽脑汁苦苦思索。   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   她突然灵机一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角,很好,是席地长裙。   于是在他人眼里,红纱帐里的赤蘅仙主是三分慵懒七分妩媚的斜倚在狐狸榻上,殊不知有的人表面光鲜,实际上却在裙子底下悄悄右脚踩左脚,使劲薅自己的靴子。   她恨!   霍桑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在少年走上台阶站定之前脱下了一只靴子,险些没给憋出冷汗,还要赶紧调整好表情,笑吟吟地对他道谢。   “辛苦你了……傅清哥哥。”   少年将靴子递过去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抬眼,容貌昳丽的少女从狐狸塌中起身,如羊脂白玉般白腻的手臂伸出来,在层层起伏的红纱下接过靴子。   视线再往上移,便望见一点梨涡。   这张一贯嚣张跋扈的脸笑起来,居然有点甜。   就仿佛……这声道谢是真心的。   傅清自嘲地笑了下,时至今日,他还是会被这个人的皮囊迷惑。   明明知道越艳丽的花朵,就越容易藏有毒汁。   这么想着,他眼底的阴翳又浮了上来,平淡道:“仙主客气。”   霍桑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只是顺势接过靴子低头打算穿上,不料提起裙角的一瞬间,她裂开了。   为什么,她脱下的是左脚靴,而男主捡到的却是右脚啊! 第2章   霍桑穿鞋的动作定格了。   她僵硬半秒,心虚地瞄了一眼傅清,没想到傅清也正抬眸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   霍桑果断抽回目光,柔柔弱弱解释:“这靴子可能是穿久了,有点变形……”   她咬牙往上一提,终于含泪将靴子套在左脚上。   迅速地将脚藏进裙角,霍桑才注意到男主一直跪着,当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个警报声。   【警报!宿主重度崩人设,请尽快完成剧情任务!】   霍桑刚刚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   开什么玩笑,本以为是普通的穿个书,居然还有系统?   没等霍桑消化完这个信息,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又再次响起。   【您已绑定女配作妖系统,为了推动剧情发展,使主角早日走上巅峰,请勿篡改主线!坚持反派操守!】   “……”   霍桑磨了磨牙。   自己什么时候绑定这个系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一边与脑海中的声音交流:“什么是剧情任务?”   电子音冷冰冰地回复:   【剧情任务就是宿主必须完成的剧情.事件。当前待完成的事件为——向男主傅清退婚。】   霍桑沉默了。   意思是自己这个恶人还得当到底了?   可是退婚之后呢?   被逆袭归来的男主花样复仇后抛尸荒野?   于是霍桑向系统露出友好的微笑:“假如我不完成剧情任务呢?”   系统回了个微笑:“亲亲,本系统不是那种没有人性的强制系统哦,拒绝执行任务不会抹杀,只是会直接传送大结局而已。”   霍桑眼睛亮了亮,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等等,大结局,不还是抛尸荒野?   所以这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选择有什么必要吗!   霍桑目光凄凉地看着大殿里的男主。   算了算了,大不了一边做任务,一边飞速滑跪好了。   抬头扫视了一圈,霍桑深吸了口气,冲着众人朗声道:“请诸位做个见证,今日我霍桑在此   向傅清解除婚约,从此天高海阔,再无瓜葛。”   短短一句话,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即使原书中那一段羞辱男主的话都被霍桑模糊掉了,但大殿内众人的脸色还是十分精彩。   【主线任务一:退婚,已完成。】   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声,霍桑的脸色却也同样不好看。   这可是后期翻脸无情,睚眦必报的大佬,别人刺他一剑他要将人千刀万剐的暗黑流男主。   跪在红罗帐前的少年面色苍白,木然地望着他高高在上的未婚妻,手指缓缓收紧。   四周的奚落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那些戏谑的目光更是犹如刀子,一遍遍凌迟着他。   “啧啧,真是可怜啊,想当年傅家风头无两,仙魔两道无不礼让三分,谁曾想子孙后代沦落到这等地步!”   “嗤,这就叫报应!我看呐,是傅家以前太过霸道,如今自食恶果!”   “嘘,小声点,谁知道傅家那几位长老有没有死绝……”   “有什么可怕的?傅家早败落了,这就是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傻小子罢了,也不想想赤   蘅仙主是他能染指的吗?恐怕给仙主提鞋都不配!”   “他今天不就给仙主提鞋来了吗哈哈哈……”   霍桑看着傅清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胆战心惊,再听到旁人的话语,生怕他已经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给她狠狠记了一笔。   情况容不得多想,她抬起手,在一众人各色目光中,手心向下压了压。   然后大家就见身着红衣,纡尊降贵的少女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跪在地上的,衣衫褴褛的少年虚扶了起来。   傅清瞳孔一紧。   少女婉转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退婚不是因为我的未婚夫,他很好,是我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如此,我着实再配不上他了。”   四周一片哗然,原主的父亲玉烨宗主面色铁青:“胡闹!你在说什么浑话!”   霍桑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硬着头皮,继续一字一顿的说了下去。   “女儿不孝,可七情六欲本就由不得自己。”   “我倾慕的人便是……”   “秦婉兮。”   这下不仅是大殿内炸开了锅,连她面前的傅清都猛地抬脸望向她,人群前列的一名中年道姑更是拂尘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秦婉兮是谁,名扬修仙界的第一美人,传闻如初胎冰雪,清绝无双,倾慕者数不胜数。   可今日却是第一次有女子同她示爱。   而是示爱者还是名震天下的第二美人。   劲爆,太劲爆了。   *   其实在秦婉兮之前,霍桑也曾做过短暂的第一美人。   毕竟她的确生得美,家世又是一顶一的尊贵,宝石璎珞用来铺床,灵宝香炉用来烧火,洗脚都用天山池里的仙露,连头发丝都带着不食烟火的气息。   再加上皮肤娇嫩,一掐就留红印的噱头,很是勾走了一群纯情少男的芳心。   可惜,半路杀出个秦婉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秦婉兮出身无名,并不是什么修仙世家,但师从的门派却是响当当的。   浮生斋。   一个成员皆为女子的清修门派。   确切地说,是一个皆为美貌女子的清修门派。   而秦婉兮是这群美人中的美人。   如果说霍桑是用金玉雕出来的美人,那么秦婉兮就是冰雪筑成的美人,冰雪不如金玉富贵,   却更是纯白,更是无暇。   如今连霍桑也拜倒在这位美人的石榴裙下,看来这位美人的奇闻又要多一件了。   霍桑看着齐刷刷投来的目光,悄悄松了口气。   很好,视线成功转移到这里来了。   她正想给自己吹一个胜利的口哨,却突然对上一双幽黑的眼瞳。   傅清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于是霍桑又有点心虚了。   为什么心虚,当然是因为,这秦婉兮不是普通的路人甲,而是男主的白月光!   在霍桑看到一半的那本《步步封仙》中,曾明确提到过秦婉兮这个美人,说她因病早逝,后来被男主立了一块无字碑,评论区里的读者纷纷感叹她是男主最爱的人。   既然是男主白月光,当然要抱好这个大腿啊!   原书中提到秦婉兮品行高洁,光风霁月,最是心善,以后要是男主杀过来了,说不定能让白月光姐姐帮着求求情。   再说,有了“情敌”这层关系,男主要是动手,就成了为女人大打出手的醋坛子了,这么丢脸的事男主这只黑心莲肯定不会做。   霍桑把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几乎要忍不住翘起嘴角,   想起系统说过不能崩人设,又连忙压了下来,想想退婚后还有赶男主出门的戏份,苦口婆心道:“傅清,既然你我婚事已作废,那么以后你就不用来了,早,早点回去修炼?”   她不敢看傅清的表情,内心怂的一批。   “好。”   这会儿底下的人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大家都沉浸在“我女神居然喜欢我女神”的震撼当中,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台阶下的少年缓缓站起来。   霍桑这才发现他有一副挺拔的身姿,此刻站在她面前竟然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傅清神色不变,眼里晦暗不明,只淡淡重复了一遍:“好。”   霍桑:!!!   不是,什么?他说好?   霍桑有点惊恐地抓着系统询问。   原书中女配和男主是娃娃亲,书中甚至隐晦提到儿时男主对女配是有过好感的,因此在退婚被羞辱时,男主除了恨意,还有强烈的不甘。   但他现在居然一口答应退婚?   霍桑咽了咽口水,有一点毛骨悚然。   她觉得,有些人活着,但其实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比如她。   傅清的声音又冷冷传来:“既如此,那便请赤蘅仙主把聘礼退还吧。”   “……”   霍桑呆住了。   聘礼?   什么聘礼? 第3章   【就是那十二个箱子啊!】   系统提醒道。   “……”   霍桑想起来了。   原书中男主求娶女配是花了大手笔的,光聘礼就足足有十二个箱子,全是奇珍异宝。   不过原书里的退婚场面是没有退聘礼这个情节的,因为女配在羞辱完男主之后,就让人把男主赶出门去了。   霍桑抽了抽嘴角。   这,这算是进步么?   但她可不知道那十二个箱子放在哪里,于是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便宜老爹。   “傅家小子,你未免心急了些。”   玉烨宗主双眸微眯,细细在傅清身上打量了一圈,不紧不慢道,“聘礼自然是要归还的,不   过眼下是小女的生辰宴,如此吵闹不妥吧,有什么事可以私下谈。”   傅清的身形晃了晃,几乎要跪伏下去,但他发狠顶住了那股汹涌而来的威压,硬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我说了,还给我。”   少年沉着眸子,眼里满是冷漠与讽刺。   他可没有忘记,当年傅家尚在辉煌时,玉隐宗对他殷勤备至,多加吹捧。如今傅家突生变故,失去了利用价值,这位宗主便立刻冷淡下来。   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与凡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趋炎附势,捧高踩低。   玉烨宗主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小子摆明了不给面子,是在故意给玉隐宗难堪。   但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玉烨宗主面色不变,冲着殿门口的侍官一指:“你,带他去取。”   “谢宗主。”   傅清也不愿多费口舌,敷衍地回了一礼,便看也不看霍桑,转身就走。   看着他背影的霍桑:“……”   怎么搞得被抛弃的人是她一样?   霍桑又看了一眼玉烨宗主,却发现他的嘴角带着阴冷的笑意。   有点不对劲。   霍桑顿时警铃大作,这老头不会要把男主做掉吧?   她赶紧在脑子里问系统:“系统!如果男主死了会怎么样?”   系统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冷酷:【宿主将会任务失败,被传送到……】   “我知道,大结局。”   霍桑咬牙切齿地堵住它的话,抬眼看了下门外,还好,男主走得不远。   她立刻提着裙子追了出去:“——等一下!”   所幸前面的两人停住了。   带路的侍官回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霍桑卡了卡壳,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恶毒女配的专属笑容:“我得盯着他,免得他心生贪念,多拿一个箱子。”   侍官点点头,继续往前带路。傅清却因为这句清晰落在耳中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方才在大殿之中的温言软语都是做戏,无非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罢了。   *   穿过一条花园小径,便到了玉隐宗库房。   傅清被拦在外面等候,霍桑随侍官进了大门。   一走进去霍桑就被震撼到了。   里面雕栏画栋,精美无双,只看那半空中垂挂下来的水晶帘,就已足够称一句壕。   霍桑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箱子,问侍官:“箱子在何处?”   那个胖乎乎的侍官脚步顿了顿,奇怪地看了霍桑一眼:“仙主,这,这是大门啊……”   霍桑呆若木鸡。   意思是,这只是外门,还没进去?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壕无人性了。   不知道侍官转动了哪个机关,面前的水晶帘幕突然散开,露出一根通往幽深处的巨大兽骨。   侍官走到兽骨前,冲霍桑低了低身子:“仙主请在此等候,里面雾气深重,不宜前行。”   霍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见侍官走上了兽骨,一阵雾气袭来,他的身影便不见了。   霍桑不禁感慨,修仙世界就是好,起码不会堵车。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浓浓的雾气,侍官出现在霍桑眼前,兽骨上齐刷刷的摆列了十二个箱子。   这些箱子均是用统一的红木打造,还刻了稀奇古怪的花纹,看来是聘礼无误了。   霍桑看侍官在抬箱子,便过去托了一把,谁知一上手便感觉不对。   太轻了,怎么会这么轻?   侍官吓了一跳,连连行礼,结巴道:“仙,仙主不必过劳,这是小人的职责,若是让宗主知道了,一定会罚小人的。”   霍桑眉头微蹙:“你是不是拿错了?”   侍官微微一愣:“仙主说的是聘礼?没错呀,就是这个。”   霍桑敏锐察觉到他表情中的不自然,沉下脸色:“给我打开。”   侍官面色一僵:“这……”   霍桑发挥了一个恶毒女配应有的操守,挡在路前不让他走,挑了挑眉道:“你要不打开,我就不让你走。”   侍官百般为难,无奈之下只得苦着脸道:“仙主,这里面没有东西。”   霍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是想耍诈?”   “没有,”侍官连忙否认,“宗主说,把箱子还给傅家小子,他就明白了。”   霍桑简直快要气笑了。   是的,不是耍诈,只是光明正大的欺负人。   要不要给你们发个奖?   看着侍官那副鹌鹑的样子,霍桑吐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那你现在去库房取些珍宝来,把这些箱子填满。”   侍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不要啊仙主,宗主会怪罪的!而且,没有宗主的玉牌,小人是取不出那些宝物的。”   这就有点棘手了。   看着胖侍官快哭出来的样子,霍桑信了几分,想了想道:“那这库房有没有别的通道,可以买些宝物回来?”   侍官点头又摇头,愁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倒是有其他出口,可是没有宗主的手谕,我们也是无权出去采购的。”   霍桑扶了扶额头:“……那可以去我房里拿点首饰衣服,啊不要衣服,就拿点首饰能行么?”   侍官身子一抖:“小人不敢……”   “那我爹房里……”   侍官抖得更厉害了:“小人……”   霍桑服气了。   霍桑在脑海中认真地问系统:“如果我拿着空箱子去跟男主道歉,男主会原谅我吗?”   冷酷无情的系统:【不知道。但宿主的行为会被判定为崩人设,直接传送……】   “大结局。”   霍桑替它说完,微笑着将系统拉黑。   长长叹了口气,霍桑低头看着侍官,沉痛道:“那你按我说的做吧。”   *   一炷香后,傅清看着浩浩荡荡摆在面前的十二个箱子,罕见的沉默了。   只因为,这十二个箱子里整整齐齐地装着——   大白馒头。   香喷喷的大白馒头。 第4章   霍桑瞧着站在箱子前表情阴晴不定的少年,舌头有些打结:“修,修炼很辛苦的吧?你拿着这些馒头,再整点咸菜,那日子,绝对有滋有味。”   傅清淡漠的眼神轻扫过比碗还大的馒头,半晌没说话。   后面的侍官先待不住了,连忙凑到霍桑耳边耳语:“仙主,这小子怕是已经辟谷了……”   霍桑眼皮一跳,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个耳光。   对啊,男主出身四大世家,虽然被仇家打至重伤以至于修为大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筑基的底子还是有的。   说得直白点,就是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霍桑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还得端着几分优雅,干笑道:“要不,拿回去给阿黄吃?”   原书里提到过,在男主落魄后,之前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都散了个干净,只有一条在破庙里捡到的狗对他不离不弃。   傅清的眸色微微一动,似乎是被说动了,然而张口却是:“……阿黄是谁?”   霍桑呆了呆,努力比划着:“就是那条油光水滑的大黄狗啊?”   “我不养狗。”少年皱了皱眉,声音清冷,仿佛她在讲什么无聊的事。   霍桑的手停滞在半空,一时哑然。   不对啊,难道剧情推迟了,男主还没捡到阿黄?   破庙中一人一狗相互依偎的催泪桥段霍桑还历历在目,连忙向傅清安利道:“遇到就养吧,这世道凉薄,有时候人还不如狗,你对人好,人只会欺负你,而你对狗好,狗还会叫几声呢!”   傅清:“……”   周围的侍女:“……”   这话从霍桑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最娇纵妄为欺负人的不就是说话这位吗?   傅清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薄唇微抿。   而霍桑也及时地住了嘴。   不好,太正直了,这是一个恶毒女配该说的话吗?   她连忙一抬下巴,勉强找回点恶毒的感觉,对傅清邪魅一笑:“总之除了馒头,别的没有,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休想从玉隐宗带走其他东西。”   傅清眸中郁色渐浓,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十二箱珍宝,果然是拿不回来了。   他看着红衣飒飒的少女,衣带金饰,雍容华贵,即使只是在日光下站着,也让人觉得灿然生辉。   他眼底冰冷,唇角却微微勾起:“不行,我还要带走一样东西。”   他足尖轻点,瞬间移至霍桑身前,手中寒光一闪,在侍女们的惊呼声响起之前已飘然退却。   霍桑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只觉耳边凉凉的,抬眼望去,傅清已伫立在三丈之外。   伺候霍桑的侍女们花容失色,个个都围拢在霍桑的身旁,七手八脚地查看她们的仙主是否安然无恙。更有胆大的对傅清怒目而视:“好个不要脸的无赖,竟敢冒犯仙主!”   霍桑赶紧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却听那头传来少年淡漠的声音:“仙主千金之躯,这些头发,便抵得过那十二箱珠宝了。”   他语气轻浮,端得是漫不经心,霍桑却不知怎的,听出一丝难过来。   她抬起头,见傅清远远站着,手中握着一截断发,只微微抬手,那些碎发便被风吹散在空中,再无痕迹。   一同被吹散的,还有少年自嘲的轻笑:“少年相识,抵不过黄金二两,总角之谊,比不过珠宝三千,自今日始,恩断义绝。”   霍桑怔在原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点不是滋味。   她使劲甩了甩脑袋,默念着男主以后会拥有一个撒哈拉沙漠那么大的后宫,才把那点怜惜压下去。   眼瞧着傅清要走下山头,霍桑如梦初醒:“等一下!”   少年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往玉阶下走。   霍桑抓住机会,飞快地把话说完:“喂!把你的馒头带走!”   傅清停住脚步,微微一哂。   都这个时候了,她在乎的还是玉隐宗的颜面。   他闭了闭眼,没搭话,却听霍桑又加了一句:“太多了,放在这里会馊的,我,我吃不完……”   *   幸好那些箱子上都安了木轮和绳子,轻轻一拉就拖动了。   傅清一言不发地拉着绳子,走下山去。   霍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男主真是个好人。   她美滋滋地回了房间,却不知山脚的另一头,少年放下了箱子,将里面白花花的馒头拿了出来,一个个送给了贫苦人家。   等到了集市上,只剩下最后一个馒头。   傅清盯着那个馒头看了半晌,还是揣进了怀里。   天色已晚,还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傅清四下望了望,瞧见转角处有一个勉强能栖身的破庙。   他走了进去,刚把剑鞘放下,突然看见佛像后的稻草团微微一动。   他几乎本能的将剑柄抓起来,却见探出的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看见傅清,很是热情地凑了上来,一边欢快地摇着尾巴,一边用鼻子嗅着傅清的衣角。   似乎是在找吃的。   傅清见状便把怀里的馒头掏了出来,递到它面前,哑声道:“吃吧。”   大黄狗尾巴摇得更热烈了,欢天喜地地凑到白面馒头上闻了闻,然后……走了?   “哈哈小兄弟,它只吃肉骨头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中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傅清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拾起了剑,往声源探出几步发现是佛像后头似是蜷着一人,天色黯淡破庙内又无照明让傅清一时没有察觉。   怀里还有支火折子,傅清借着它点亮了佛像前支着的蜡烛,暖黄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佛像周的方寸之地。   是个老乞丐。   他佝偻着背,裹着破布毯子,蜷缩在佛像边上的草堆里头,虽是蓬头垢面,却见脏污的发后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不似常人。   他朝着傅清呵呵一笑,打开挂在胸口的布袋子,颤巍巍地掏出几根肉骨头来,往地上一丢。   大黄狗本是在破庙门口窝着,听见老乞丐的声音一下子竖起耳朵,扭头跑过来了。它低头一口咬住骨头,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傅清默默坐了下来,没有去打扰他们。   烛火跳动,把二人一狗的影子映在墙上,耳旁似乎还能捕捉到外头的淅沥雨声。   一片静默中,只听老者笑呵呵地道:“年轻人,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馒头给我吃,我的嘴可没它那么挑。”   傅清不禁莞尔,将馒头递了过去,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壶水,放在老乞丐面前。   老乞丐喝了水,慢慢地吃着馒头,吃到一半突然吐出一物来:“这,这是什么东西?”   傅清微微一怔,定睛望去,见老者的掌心里有一团皱巴巴的纸。   少年抬手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崭新的银票!   他心中一时掀起惊涛骇浪,但来不及细想,就听见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傅清心下一惊,举起手中的灯盏照过去,只见老叟面色灰白,胸口不住地起伏着,破碎的喘息声就如这风中残烛,将灭未灭。   傅清掌心一翻便要给他输灵气,却被老叟推开:“老朽已是油尽灯枯,还是莫要费心了。年轻人,我瞧着你是个有福气的,必定会有福报……”   老乞丐吃力地抬起手,将自己左手上的一枚指环取了下来,交给傅清:“你拿着这个指环去玄天门,就当是老朽给你的谢礼……”   听到玄天门傅清的眸色微微一深,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了。   老乞丐安然合眼,破庙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大黄狗呜呜的哀鸣声。   傅清沉默了一会,托着戒指跪下身来,郑重地向老叟磕了一个头。   替老乞丐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后事,傅清走到兀自哀鸣的大黄狗面前,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你要是愿意,以后就跟我走?”   大黄狗仍然趴在老乞丐身边,嗷嗷呜呜地蹭着主人,见主人的身体慢慢冷了,才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   傅清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威武大将军?”   大黄狗无精打采:“——汪!”   傅清脑子里模糊地闪过什么,下意识开口:“……阿黄?”   大黄狗眼睛一亮:“汪汪!” 第5章   雨声点点滴滴敲打在窗上,顺着枝干的雨水把那探进去的梨花也连带着浇透了。   一只莹白的手覆了上来,给那花瓣遮雨。风带动腕上的金铃,叮叮玲玲煞是好听。   沾着雨水的梨花分外娇弱动人,然而手指的主人却将那梨花都比了下去,细白如玉,几乎与烟雨白雾融为一体。   这样肤白如玉的人,却穿了一身红衣。   霍桑托腮坐在窗边,秀眉微蹙,连雨水顺着手腕打湿了袖口都浑然不觉。   她有点哀怨地想,也不知道男主发现了那些银票没有。   要论实用,在修仙世界里自然是灵石更实用,但要是把灵石藏在馒头里,恐怕九头牛也拉不走吧?   希望男主能看在她良苦用心上,下手轻一点。   霍桑幽幽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关窗子,却在此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重大剧情,玄天门事件!请宿主火速赶往事件地点,配合男主走上仙途!】   听到这冷冰冰的提示音,霍桑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差点忘了,被女配退婚后,男主当即发愤图强,去当下最强盛的门派,玄天门拜师。   在那里男主会屡获奇遇,大开金手指,同时遇到书中的正牌女主,小妖女苏星蝶。   苏星蝶甜美灵动,无论是长相,家世,修为皆不输女配,其聪慧的头脑更是把胸大无脑的女配吊起来打。   前去找男主麻烦的女配自然是被男女主联合打脸。   那叫打脸吗?那分明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把女配当陀螺抽啊!   霍桑头痛,霍桑想哭。   然而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工具人,她仍然咬牙问道:“系统,玄天门开山收徒是何时?”   电子音一如既往地冷漠:【六月十二。】   霍桑掐指一算,这不马上快到了吗?   原书中的女配倒是没有拜入玄天门,但在与男主退婚后投向了玄天门大少主的怀抱,两人狼狈为奸,时常在男主面前刷存在感,嘲笑挖苦无所不用其极,导致男主怒气值节节飙升,修炼一日千里。   但是这么做的下场是……   霍桑想象了一下男主冰冷的眼神,打了个冷颤。   她还是别作死了,一步步来比较好。   不如先拜入门中,跟男主拉近距离,悄悄帮扶一二,反正对方不知道就不算违反人设,等到最后若是他要寻仇,也能放她一马。   一夜未眠,霍桑顶着一双熊猫眼敲开了便宜老爹的书房。   果然,玉烨宗主听完她的来意后皱起了眉头:“你要下山?去哪?和谁?是男是女?去多久?”   霍桑总感觉他下一句就要问:“回来还认得爹吗?”   于是赶紧摇头:“我一个人。”   不得不说,虽然在原书中玉烨宗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对女儿上心的。   霍桑见他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连忙上前半步,学着古装剧里那些闺阁千金,拽住玉烨宗主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爹,求你了……”   玉烨宗主有点僵硬。   霍桑自小没有母亲,他又大多顾着宗派之事,父女之间并不算亲近。以前她又是一副骄纵的性子,如今放软了声音双眼亮晶晶的冲他这么一喊……   他人都恍惚了好几秒:“那,注意安全,我多派些人跟着你。”   霍桑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继续伪装乖巧:“爹,女儿大了,想为父亲排忧解难,我出去是为了磨练自己,若是有人跟着,岂不是毫无长进?”   任谁也没办法抵挡亲闺女的撒娇攻势,玉烨宗主也不例外。   他沉吟片刻,终究作出了退让:“那便依你,不过你要证明给我看,你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霍桑一怔,她穿过来也才一天,根本就不会原主的那些招式功法啊!   但骑虎难下,她只能迟疑地点了点头:“父亲要我如何证明?”   “今日酉时,演武堂门口,败内门弟子十人。”   玉烨宗主此刻才生出一派之主的威严,神情肃然,“你作为少宗主,若是在外丢了我玉隐宗的脸面,怕是也难以服众。”   他在屋内踱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霍桑赞许地点点头。   “退婚一事,你做的没错,傅家当年势大,我们好不容易将其打压下去,就不能再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霍桑宛如五雷轰顶。   什么?是玉隐宗将傅家打压下去的?原书里怎么没提到这码事?   要真是如此,她不是死定了?   系统在脑子里慢悠悠提醒她:   【宿主莫慌,傅家倒牌是玄天门一手操纵,玉隐宗只是在其中推波助澜而已。】   听了这话,霍桑才松了口气,同时也心生疑惑。   系统如果知道这些,为什么一开始不跟她说?   就好像它跟她的信息是同步的一样,她不知道的事情,它同样不知道。   玉烨宗主没有注意到霍桑的纠结,微微眯眼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表情,道:“傅家那小子不可留……玉隐宗上下一心,你作为少宗主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   霍桑干笑一声。   他的意思是让她找机会彻底将傅清踩下去吗?   难怪原书中的女配在退婚后依旧对男主不依不饶,现在看来,应是受了父亲的指使。   霍桑还想再问什么,但瞥见玉烨宗主阴狠的眼神,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他在她面前也许只是人父,但对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宗主。   现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晚上的比试。   霍桑冷静了下来,保持着乖巧的表情,躬身行礼:“女儿告退。”   还没退出房间,忽然又听见男人轻咳一声:   “咳,你当真喜欢秦婉兮?”   霍桑一愣。   差点忘了,还要应付老父亲这一遭。古人思想传统,她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这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过关,玉烨宗主却神色自若,冷静分析道:“浮生斋势单力薄,在修仙界大宗脉中立不住脚,你若真喜欢女子,云顶阁的璇玑仙子,赤炼山的瑶少主,父亲都不会阻拦。”   霍桑:?   懂了,就是要物尽其用,商业联姻,强强联手呗。   跟之前和男主订婚的目的是一样的。   霍桑有点想笑,但勾了勾嘴角,却笑不出来。   果然反派就是反派,再疼爱女儿,也抵不过权势的诱惑。   她低眉作顺服状:“我知道了,父亲。”   走出书房,看着阴沉沉的天色,霍桑一时有些踟蹰。   既然要去演武堂比试,那么首先得熟悉一下原主的武器。   她记得原主是使鞭的,书中曾经这样描写——   【一条暗红色蛟筋长鞭,甩动时隐隐有龙吟声传出,触之者轻则皮开肉绽,重则骨骼断裂,七日内暴毙而亡。】   书里提到这条名唤“敕返”的鞭子由一条含怨而死即将化龙的赤蛟筋制成,因此鞭身赤红,怨气滔天,原主也是靠着玉隐宗对其施加的封印才得以使用。   总结,这是个一看就是反派用的武器。   霍桑也很疑惑,你们修仙界真的容忍一个跟魔教中人一样的女人横行霸道?   她根据系统提示,从自己的百宝囊中取出敕返。   甫一触及,霍桑便觉有一股阴冷之气自鞭身窜入指尖,她身子一颤,险些没握住。   随之而来的,是原主如滔天洪水般的记忆片段。   在茫茫白雾中,霍桑看见了一个人。 第6章   那是一个坐在锦鲤池子边的少年。   虽是侧脸,却已隐隐能窥见眉眼灵秀,日光下澈,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少年披着一件雪白的罩袍,上头是风流的锦鹤,一直延伸到领口。腰间则是一条纯色的玉带,没有花纹,也未见点缀。   这样从头白到脚的打扮,使他仿佛坐拥在一片昙花中,只有嘴唇是唯一的艳色。   他垂着眉眼本来在专心喂鱼,此时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朝着霍桑的方向看过来。   只这一眼,便让霍桑心头狂跳。   这是傅清。   还犹显青涩的傅清。   那时傅清的家族还未没落,脸上也还没有那道丑陋的伤疤,也没有遭受亲近之人的背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霍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傅清哥哥,你又来看我了?”   霍桑心下一凛,发现这声音却是从自己口中而来。   她看见自己一袭红衣,傲气凌人地走到傅清面前,勾起一个天真的笑容,手中的鞭子却毫不留情地抽向少年的手。   “啪”地一声,鱼食全散落在池水中,傅清也不恼,直起身来看着走来的少女,无奈一笑:“你何必跟鱼置气?”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抢东西。”   少女挑了挑眉,轻轻往傅清手背上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冷意:“鱼也不行。”   傅清垂眸看着她:“我过几日要去衡州历练,桑桑想要我带回来什么礼物?”   少女格格一笑:“聘礼如何?”   傅清微微一怔,继而含笑回答:“好。”   “既如此,这金钗我便丢了等着傅清哥哥的聘礼,想必聘礼定会比这钗子好上千倍,万倍。”   红衣少女言笑晏晏,口中话语却如毒刺,素白手指猛然拔下头上的发钗,就往锦鲤池中抛去。   傅清忽而伸手一揽,将那金钗堪堪接住,叹了口气:“你这钗子上有萤石粉,这么丢下去,怕是一池子的鱼都会被毒死。”   少女不以为意:“死便死了,我的鱼,我赐给它们甘露或砒.霜,不都是它们的荣幸么?”   她拉住傅清的衣袖,忽而展颜一笑,明明是一张明媚天真的面孔,却带着一股邪气:“衡州的月光子母贝我想要很久了,聘礼一定要有,还有黑蛇岛的碧玉珊瑚,缥缈峰的雪蚕丝……十二州这么大,不如傅清哥哥把所有珍宝都找来给我做聘礼如何?”   少女的贪婪令人咋舌,然而少年只是温柔地把金钗插回她的发间,淡淡笑着道:“都依你。”   *   白雾散去,霍桑握着鞭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男主以前是这么温柔的小白花?   难怪他被退婚时会那么不可置信,也难怪他会那么坚持要回聘礼。   惨,太惨了,这就叫人财两失啊!   而且那么标志的一张脸蛋,居然被仇家留下了一道疤,实在太可惜了。   霍桑长吁短叹,几乎要立刻成为男主的亲妈粉,但一想到自己是被男主打脸的女配,就萎了。   还是先想想怎么通过考核吧。   霍桑郁闷地抚摸着手里的鞭子,虽然觉醒记忆后她可以使出原主一半的功力,但并不保证她一定能打赢十个弟子,而且玄天门招生的时间马上要结束了,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眸光一转,霍桑心中有了计策。   *   到了酉时,玉隐宗弟子们陆陆续续来到演武堂门口。他们早已收到掌门指令,吩咐他们在此等候仙主。   这一来,却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见演武堂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个弟子,而仙主却不知去向。   *   “你确定他们不会发现?”   霍桑一边从围墙上跳下来,一边不放心地问系统。   系统毫无波澜地回答:【不会。宿主兑换的假人是078号最新款傀儡娃娃,物美价廉,经济实用,会被npc自动识别为本世界人物。】   霍桑由衷赞美:“没想到你连充气娃娃都有。”   电流诡异地闪了一下:【是傀儡娃娃!】   霍桑察觉到对方在炸毛,干笑两声,立刻转移话题:“系统,玄天门往哪个方向走?”   系统:【往前面那座山直走就行了。】   霍桑抬眼一望,被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吓得瞠目结舌:“这么高?如果我现在召唤假人出来抬轿子算违规吗?”   系统:【……】   霍桑:“我开玩笑的。”   仔细想想,坐着轿子上山是有点奇怪。红色的轿子,跟纸人一样僵硬的娃娃,再加上点唢呐……   气氛顿时灵异了起来。   霍桑甩甩脑袋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开始吭哧吭哧爬山:“系统,你有名字吗,不然以后我做完任务出去了,连仇人叫啥都不知道。”   系统:【……本系统编号为078号。】   霍桑式吃惊:“你跟充气娃娃一个编号啊?”   系统恼羞成怒:【是傀儡娃娃!】   *   霍桑几乎是气喘如牛地赶到了玄禄山下。   谁知那守门弟子一听来意,立马不耐烦地挥手:“新生选拔?你不看看现在的时辰吗?如此不守规矩,玄天门不会录用你的,快走快走!”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您通融一下吧?”   霍桑从百宝囊里取出一颗成色极好的东海珍珠,笑眯眯地递上去,“我向来敬仰玄天门的仙长,就当是见面礼了。”   东海珍珠一粒可换一百块灵石,那弟子眼睛一下就直了,拿过珍珠仔细地看了看,立马收进怀里,道:“既然是路上耽搁了,就快些上去吧。”   “多谢仙长。”   霍桑道了谢,却并不着急进去,她记得原书中写男主最后一天才赶到玄天门,却因为衣着寒酸而被刁难,因此只得了新生考核的最后一名。   见阶梯两旁树木茂密,霍桑便趁守门弟子不注意,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一会等傅清到了,她便出来以不情愿的姿态帮一把,多少能卖个人情。   只要嘴上不饶人,也不会崩人设。   霍桑刚刚藏好,就听见身后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   “请问,新生选拔在这上面么?”   那弟子刚刚将珍珠收了起来,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脸色一沉,斥责道:“时辰已经过了,你明年再来吧!”   傅清看了眼天色,淡淡道:“我记得玄天门的规矩是落日之后才算截止。”   那弟子被反驳,脸色更加不好看,拿着剑便要赶傅清走。   “没听见我说话吗?还不速速离开!”   机会来了!   霍桑迅速地从百宝囊掏出一株灵芝,正要上前解围,却不料傅清抢在她前面向那个弟子摊开手:“这个够了么?”   “长老指环?”   那弟子脸色立刻变了,结结巴巴地对傅清道:“你…你等等。”   他抬手结了个指印,立马有一只小巧的纸鹤飞向空中,过了一会,一只雪白的巨大仙鹤从峰顶盘旋而下,停在傅清身前。   弟子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傅清也不推辞,淡淡道了声多谢,便翻身而上。   霍桑目瞪口呆地看着仙鹤展翅而起,不一会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说好的男主会被刁难耽误了入门考核呢?   怎么直接坐仙鹤飞走了?   再一看前面长的望不到头的试炼阶梯,霍桑开始觉得腿有点软,她记得原书里写这个阶梯有一千多级……   等她一步步走完,男主怕是都去弟子居喝茶去了!   狠了狠心,霍桑在脑海中对078号道:“嚣张跋扈不算崩人设对吧?”   078号:【?】   霍桑便一股脑说完:“任意妄为不算崩人设对吧?挥金如土不算崩人设对吧?”   不等系统回答,霍桑便从百宝囊掏出了一只——   白额吊睛啸天虎!   “快跑!”   霍桑一声催促,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咆哮一声,立刻风驰电掣般往峰顶跑去。   被甩在身后的守门弟子目光呆滞,赶紧用玉令向门主禀报。   “禀报门主,有个女子硬闯试炼峰!”   玄天门门主在水镜中一看,那少女坐在大老虎上,一身红衣猎猎如火,不是艳名远播的赤蘅仙主又是谁? 第7章   霍桑到了峰顶,轻轻一拍大老虎的头:“大白,回去!”   威风凛凛的啸天虎抖了抖皮毛,眼睛弯成了月牙,在霍桑裙角依依不舍地蹭了蹭,才化作一团白雾飘进百宝囊中。   系统078号好奇地在脑海中提问:【宿主,你怎么知道这只老虎的名字?】   霍桑哦了一声:“随便叫的。”   078号:【……】   这时一个回音突然响彻云霄,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入山门者,不可回头。请大家在原地等候,由本门师兄一一分组,准备余下的试炼。”   霍桑听明白了,这是考核完个人之后,开始考核团队了。不禁心中一喜,还有什么比组队更方便做任务的?   她双目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试图找到傅清的影子。而周围的其他新生也来回张望着,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在下是洛河庄陈家子弟,向往先祖修仙之路,特意追寻……”   像这种有前辈修仙的,是最好组队的,毕竟有先辈的血脉力量加持,过门派测试也更容易。   “在下机缘巧合误入修仙……”   这种是天生有机缘的,比旁人要幸运一些,幸运值可能分给其他人,因此结队也比较容易。   但是某些人就容易被排斥。   例如坐仙鹤上来的傅清。   旁边的几个新生窃窃私语,时不时用不屑的眼光扫他一眼:“我们都是一步步攀上来的,偏生那小子有仙鹤,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接了话:“谁知道呢,不过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有什么真本事,还是离远点好,免得被拖累。”   ……   任凭旁人怎么说,傅清只是一声不吭地擦拭着手里的剑鞘。   这把剑并不华丽,上面更有斑斑铁锈,怎么擦都显得黯淡无光,在落日下更增添了几分落魄。   霍桑也在此时看到了被孤立在人群外的傅清。   表情冷漠的黑衣少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颇有一些鹤立鸡群的孤傲。   但霍桑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温柔的邻家哥哥,还是有一点,不是滋味。   她鼓足勇气,朝傅清走了过去。就在这时,脑海中叮地一声响起了提示音:【宿主请注意,新任务「玄天门之辱」已发布!请遵循恶毒女配人设,当众羞辱男主!】   霍桑:“……”   她真的好无奈。   她已经走到了傅清面前,眼神真诚,态度友好的伸出了手,现在这只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只能生生逆转,捏住了傅清的下巴。   傅清先是怔住,紧接着眸光一冷,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霍桑揉着自个被打的发红的手,邪魅冷酷一笑:“你这是在玩火。”   傅清警惕地看着她,不明白这冤家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明明退婚那一日对他不屑一顾,今天又来演什么虐恋情深?   还有那些馒头里的银票……   傅清一时心头悸动,难堪地闭了闭眼。   她究竟把他当什么?   霍桑甩了甩鞭子,拿出了反派专有的“桀桀”笑声,桀桀笑道:“没想到你一个世家子弟居然沦落到这等地步,啧啧,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自觉有被内涵到的围观群众顿时盯着霍桑看:   ——你骂谁是狗呢!   傅·小老虎·清皱了皱眉,冷声道:“退婚那日便已说清,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为何你还要追到玄天门来?”   霍桑顿时语塞。   是啊,为什么?系统只发布任务,没提供说辞啊?   所幸,上天是仁慈的,对被怼得哑口无言的霍桑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人们的一片惊呼中,只见有人御剑而来,翩然落地,朗声大笑道:“桑儿妹妹。”   霍桑下意识的回头,只见那是一个紫衣男子,长袍上绣着金色蝴蝶,俊俏中有几分风流。行走时衣袖翻飞,那蝴蝶花纹也跟着光彩流转,熠熠生辉。   这人不仅穿得像一只花蝴蝶,眼角眉梢更是透着一股子妩媚,眉间有一颗痣,是薄情又多情的长相。   “一别多年,桑儿妹妹真是漂亮的我不敢认,如果不是父亲在水镜中看见了你,让我来接,光我在大街上平白碰见这么个美人,我是万万不敢相认的。”风流公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霍桑,毫不掩饰惊艳之色。   霍桑扶额。   这不就是原书里那个被女配迷得七荤八素然后勾搭成奸的玄天门少主方无咎吗!   得,人全齐了。   不过这奸夫一来,霍桑就有了借口,当即对傅清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来找玄天门少主的,打算喝喝茶,赏赏花。”   她觉得这波仇恨值拉的一定很满。   但傅清看也不看她,视线淡淡的挪在了一边。   他宁愿多看看草木青山,也不愿多看一眼蛇蝎美人。   而方无咎显然是个有爱美之心的人,对时隔多年不见的霍桑十分亲热,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弄得霍桑以为自个儿在面对一个宝哥哥。   方无咎美滋滋地在前面带霍桑走,霍桑在心里欲哭无泪,按这架势她再去邀请男主组队肯定崩人设了,只能另想办法。   “妹妹怎么不爱说话?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说话。”   “我,我掉了一件首饰……”   霍桑看了看自己亮闪闪的衣襟,只能想出这个拙劣的借口,偷偷把脖子上的一条项链藏了起来,装作焦急的样子对方无咎道,“我要回头找找,待会再来找你。”   方无咎想了想,认真回答:“那我在这等妹妹!”   霍桑敷衍地点点头,将自己跑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中,在下一个拐角捂着胸口,像条狗一样喘气。   她虚弱的在脑海里询问系统:“078号,有没有变身药丸一类的东西?”   078号:【你是指易容丸?】   霍桑疯狂摇头:“不是,是要把性别都能彻底改变掉!”   她实在受不了那个花蝴蝶一样的方无咎了!   而且……   霍桑无精打采地补充道:“我刚刚还羞辱过傅清,他肯定不会同意跟我组队了。”   078号:【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羞辱的不是你自己吗?】   霍桑:“……请安静的帮我找任务用品,谢谢。”   078号鼓捣了一番,拿出一样东西:【有了,性别转换丸!但是要花一百二十点积分哦!】   霍桑差点呕血:“你是认真的吗,我完成一个任务也才只有一百积分啊!”   078号:【……一百积分,不能再少了。你要是再砍价,我就给你人妖丸。】   霍桑只能闭嘴奉上积分。   几秒钟后,霍桑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的蓝色小药丸,咬牙吞了下去。 第8章   药丸甫一入口便在舌尖化开,霍桑甚至没尝出它是什么味道,就消失无踪了。   她没反应过来,连忙咳嗽两声,有点怀疑:“系统,你给我的是假药?”   078号凉凉道:【宿主不相信可以吐出来,反正积分是不会还的。】   霍桑正想骂一句奸商,忽然见自己腰间一直别着的赦返突然缩小,在顷刻间变为一把赤色的折扇,展开一看,上面还绘有一条气势逼人的恶蛟,流溢着朱红色的华光。   “这是?”   她刚说两个字,立马闭上了嘴,跑到莲花池边一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碧色的水波中倒映着一个红色云衫的贵公子。   他罩着一件云雾般的红纱衣,内里是雪白的云纹交领。领口严谨,正好遮住锁骨那一段白皙的肌肤,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   再往上是一双春山迤逦般的眉眼,眼角微微泛红,不是桃花,更似桃花。满头乌发用一根金   簪束起,金簪上更垂下来两根撒满金粉的红发带,衬得整个人洒脱又俊美。   霍桑抬了抬嘴角,那水中的美少年便跟着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勾人微笑来。   霍桑:!   她一撩衣摆在莲花池边蹲下来,激动的吞吞吐吐:“天啊,078号你打我一巴掌,原来我可以帅得这么惨绝人寰吗!”   水中的红衣少年跟着她的动作抚摸自己的脸颊,这个明明有些自恋的动作在他身上也只剩风流撩人。   【……宿主如果喜欢,等积分攒够,也可以向我兑换永久有效的变身丸。】   078号实在看不下去她揽镜自照的变态模样了,抖了抖鸡皮疙瘩道。   “咳,这个,倒也不必。”   毕竟性取向摆在那儿,霍桑对于彻底变性还是没有多大兴趣的。   她自顾自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手腕一抖,折扇啪地展开:“走,我们去找小傅同学去!”   结果步子还没迈开呢,就听见旁边的山石后面传来一道软绵绵的声音:“我,我只有这些了……能不能放过我呀,我还要去测试呢。”   “不是吧,你就带这么点破烂出门?”   怎么,这还校园霸凌呢?   霍桑皱了皱眉,本来不大想多管闲事,却又听见小姑娘软软的哭腔:“我的东西不是破烂,不许你这么说!”   语气固执认真,肯定是鼓起勇气才敢反驳回去的,一下子戳得霍桑有些心软,保护欲油然而生。   青灰色山石后,坐在地上的女孩子穿着青色纱裙,梳着双髻。对面则是三个少年,为首的那个还正拎着一个布包翻拣着,嗤笑道:“尽是些没用的花花草草,还说不是破烂?”   “我……”   小姑娘使劲把眼泪包在眼睛里,却没法跟这群人争,急得脸都红了。   那几个少年看穿这是个软包子,也不由得大笑起来,更加恶劣地把包袱踩在脚下,却听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温润戏谑的男声:“嗤,这届新生还真是出息,在这欺负女孩子?也不嫌丢人?”   少年们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红衣公子,闲闲敲着手中折扇,扇手似玉,自带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之姿。   少年们看得惊呆了,一时间有些自惭形愧,但紧接着就化作羞恼,气急败坏道:“关你什么事?”   霍桑向前迈了两步,俯身将还在发愣的少女扶了起来,懒得废话,一摊手:“东西还来。”   为首的少年瞬间被激怒:“凭什么?你是哪位?”   “我是——”   霍桑本来想回怼一句“我是你爸爸”,想了想好像当着小姑娘面说不太好,便生生忍了下去,转而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微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道友。”   对面三人:“……”   “识相就劝你滚开。”   其中一人冷笑,“别搞这些花里胡哨……”   他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只觉一股劲风袭来,风中一道寒刃带着惊人的凉意,直逼他的左肩。   那人悚然一惊,本着修道之人的对于危险的直觉,下意识立马侧身一偏。那凛冽的寒锋几乎是擦着他的额角而过,击在他们背后的山石上,发出轰然声响。   直到这时,他才方能看见对面红衣公子悠然收扇的动作。   这种速度,他……肯定已经筑基了,不……或许还不止……   一滴冷汗从刚才不可一世的少年额上滑下。   “我,我的头发……”   身后另一人颤声道。   方才那道寒芒擦着前一人过去,他却没来得及避开,刹那被削去一缕发丝。   霍桑有些心虚地捏了捏折扇,她本来只想给他们个警示,没想到真的削掉了对方的头发……   古人身体发肤受于父母,该不会想不开吧。   看来还是敕返改变了形态,刚用起来不太顺手。   “嗯,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她弯着嘴角,面上保持着人畜无害的无辜笑容,“东西呢?再不拿出来,下一次掉的可就不止是头发了。”   站在最后被削了发丝的少年:“……”   道理我都懂,但我一个字也没说,为什么是我?   “你……玄天门禁止内斗!”   为首的少年嘴上说着最嚣张的威胁,手上却很诚实地把布包扔在了地上,“不就是些破烂,谁稀罕!”   霍桑懒得再看这些恃强凌弱的人一眼,低头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去看看,有没有少。”   小姑娘被拍了一下,只觉得肩膀被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烫,慌忙哦了两声,站起来跑过去捡起包裹,仔细打开看了看,才仰起脸来,笑眯眯地回答她:“没有少呢,谢谢公子哥哥。”   这一抬脸,便让霍桑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这么软糯的小姑娘,竟然长着一张麻子脸。   抛开这些麻子,下面的五官其实尚算清秀,但加上这些麻子,看起来就很惊悚了。   方才她被人欺负时一直垂着脸,霍桑直到此时才发现。   不过霍桑只是微微一愣,并未表露出讶异的表情,反而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少就好,你也是来考核的吗?”   “是呀,公子哥哥你呢?”   “我也是。”   “那……”   小姑娘有些踌躇地垫了垫脚,歪头看着霍桑,“公子哥哥能带我去找一下考核场地吗?我……我迷路了……”   难怪在这被人堵着欺负。   “自然,听说这次考核需要组队,你叫什么?我们可以一组。”   “可,可以吗!我可以跟你一组吗!”   小姑娘眼睛一亮,瞳孔里满是雀跃,“我叫丑丫头,公子哥哥你叫什么啊!”   草,小萝莉是什么人间宝藏啊!这一口一公子哥哥的叫得她心都要化了!   不过丑丫头这个名字……   霍桑忍住老母亲膨胀的心情,口气愈发温柔。   “我叫你丫头吧,你叫我阿恒就好。”   反正到时候报名也要用假名字的,就取一个蘅字谐音好了。   小萝莉重重点头:“谢谢阿恒哥哥!”   霍桑笑着应了,目光却偏向了远方。   马上,她就要去第二次英雄救美了。 第9章   霍桑带着小姑娘转过几座山石,就来到了正在进行分组的广场。   两人刚一出现,便收到了诸多投来的各色目光。   其实也不难理解,红衫翩翩的贵公子和满脸麻子的乡村丫头站在一起实在太过诡异,一高一矮,一美一丑,红衣公子俊美的面孔将本就生得平凡的小姑娘衬得更加黯淡。   “阿恒哥哥……”   丑丫头有些局促地拉着霍桑的衣袖,放慢脚步,身子下意识往她身后藏,“他们,为什么都看我们呀?”   霍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护住丑丫头,朝着那些看戏似的的人露出一个冰冷的眼神,低头温声道:“没关系,可能是觉得人生在世,世事无常,趁还有眼睛的时候多看看。”   其他人:……   总算知道什么是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恶毒的话了。   “这样呀!”   小姑娘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也要多看看。”   霍桑忍住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余光瞥过一抹黑色的身影。   她转头望过去,少年依旧是一身黑衣,怀中抱剑,坐在一棵树下,满身的清冷,仿佛跟这广场之上的所有喧嚣都无关。   她不由得想到从前,那时他也曾经对原主露出过温和纵容的笑意。   唉,原主这是造的什么孽,好好的一朵小白花就这样硬生生掰成了莫得感情的龙傲天男主。   “丫头,你在原地等我。”   霍桑对身边人叮嘱了一句,便大步向傅清走去。   傅清本是半阖着眼倚在树干上的,蓦地视线所及处出现了一片赤红的衣角,他皱了皱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等了片刻,来人却没有反应。   少年抓着剑鞘的手指紧了紧,仍是忍着不去看,却听面前的人发出略显疑惑的声音:“道友,我们先前认识吗?”   是柔和温润的男声。   心头飞速闪过一丝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的情绪,又很快收敛下去,只剩下嫌恶,傅清顿了一顿,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红衣乌发的俊秀少年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神色之间的关心做不得假:“道友,你还好吗?”   “嗯。”   傅清淡淡嗯了一声,“有事?”   霍桑努力维持着笑容:“来问问道友你组队了吗?”   “这次考核需要组队,我这边有一个人,还差两人,我看道友一个人在这边,就过来问问。”   傅清沉默了片刻。   好像方才在峰顶上的确有说过接下来的考核不能一人行动,虽然他没有一丝跟别人组队的想法,但面对硬性规定,也不得不做出一定妥协。   他看着霍桑,对方此刻正用殷殷期盼的眼神望着他,就差在眼里明明白白写上“答应我”三个字了。   “可以。”   霍桑如蒙大赦,生怕他反悔似的,顺手想拉住他袖子,又想起现在自己是男儿身,于是换了个动作勾住了傅清的肩膀,笑吟吟地指了指站在远处垫脚眺望的小姑娘:“喏,看到了吗道友,那边就是我们另一个队友,我们过去吧。”   傅清也是头一次跟同性这么亲近,下意识皱眉,想拉开距离,却被霍桑的热情弄得脱不开身。   霍桑她高兴啊!   那么难搞的男主,没想到一颗变身丸就搞定了,原来他跟男孩子这么好说话啊,早说嘛!   一边眉开眼笑,一边带着傅清走到丑丫头身前,隆重介绍:“丑丫头,这是我们的新队友……都是自己人,介绍一下吧,道友你叫什么?”   霍桑差点把傅清名字直接念出来,吓得话都磕巴了,连忙打圆场。   “傅清。”   少年神色冷淡,吐出两个字来。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看旁边的霍桑,高高兴兴一点头:“嗯!还是阿恒哥哥好看!”   “……”   霍桑扶额。   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颜控呢!你麻子脸怎么能歧视脸上有疤的呢?   她算看出来了,这小家伙搁现代就是个无脑吹,小嘴随便一吧嗒就是彩虹屁。   她只能强颜欢笑对傅清道:“在下公子恒,小丫头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别在意。”   傅清倒是无所谓别人的评价,反正再难听的都听过了,面色不改,只微微一点头。   霍桑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会儿广场上面大部分人都已经组队完毕,有穿着外门服装的玄天门师兄来给他们逐个登记。等到了霍桑他们这儿时,那弟子一皱眉:“人数不够,分组须得四人。”   四人?   霍桑左右看了看,其他组要么是已经两两组队,要么是已经满人,已经没有单独的散人可以拉进队伍了。   难道要丢下丑丫头带着傅清去找别人组队吗?   她低头看了眼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忍:“师兄,能通融一下吗?”   那人摇头。   “等一下,只要有四名成员组队就行了吗?”   丑丫头忽然开口问。   还不待几人反应过来,小姑娘忽然抬手捏了个决,下一秒,众人面前的空地上扬起一抹尘雾,   尘雾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绿莹莹的大蛤.蟆,正蹲在地上,缓慢地眨了眨眼。   “看!这下我们就是四个啦!”小姑娘得意地炫耀道。   然而放在广场上,这大概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周遭的新人,尤其是妹子们,都脸色一变,有些本能的不适,嫌弃地往旁边躲开。   玄天门的师兄也怔了一下,半晌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们就三个人吧,先把这玩意儿收回去。”   “它不叫玩意儿,它有名字的。”   丑丫头撇了撇嘴,但还是听话的又掐了一遍诀,将大蛤.蟆收了起来。   霍桑其实是不怕这些小动物的,她曾经还在房间的书柜上养过一条蛇,只可惜后来蜕皮失败去世了。不过小型动物体型一旦变大,视觉上还是有些震撼。   她有些迟钝地刚回过神来,眼里有些茫然。   “丑丫头,刚刚……那是什么?”   “阿恒哥哥,那是我的灵兽呀!”   丑丫头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以前在御兽宗的时候也是这样,别人收服的都是高阶灵兽,只有我天资愚笨,后来还被逐出师门……”   越说越难过似的,连语气里都带了软软的哭腔,弄得霍桑好不心疼,连忙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你才不笨。”   她轻声哄她,“我就觉得你的灵兽挺可爱的。”   红衣少年的眸子专注而认真,小姑娘几乎是愣了几秒就破涕为笑:“是吗,其实我也可喜欢它了!”   霍桑又拍了拍她的头,确认她真的不难过了,才站起身来。   也是等到起身她才发现,周围刚刚的那圈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   怎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地望向傅清,又顺着他平静的目光看向丑丫头。   丑丫头正望着她,眼里满是欢喜和依赖。   霍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遭了,果然没有适应身份变化,这样随随便便摸人家的头,不会被当成浪荡公子哥吧!   其实众人心里想的是——   这公子哥口味有点重…… 第10章   傅清抱着剑鞘站在二人身旁,神色淡淡,一身黑衣不减肃杀,似乎与这怜香惜玉的画面格格不入。   不过小丫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曾仰头看着他,双眸像星子那般明亮,笑盈盈地道:“傅清哥哥,你一定要替我摘到最高的那朵花呀。”   彼时他站在伶仃的树枝上,枝条羸弱在风中摇摇晃晃,只需风再稍稍大一点,他就会掉下去。   但他仍咬着牙,颤抖着手指,去够那朵遥不可及的花——   尊贵的赤蘅仙主,只喝云雾山上的雪水煮的茶,只穿东海织出的云锦做的鞋,什么都要最好的。   他也一直是那么做的。   直到,突然从云端跌入深渊。   如今那人大概也还在这玄天门之中,只不过……是在对别人投怀送抱罢了。   傅清眼中墨色翻滚,几乎要压不住,眼角微微泛红,有些呼之欲出的妖异。正在这时,肩膀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那个,道友,我们去领牌子吧?”   本来霍桑也不想打扰傅清的,但由于刚刚她摸人家小姑娘头的动作太过显眼,于是只得换了个对象,开口道,“要分配住所了。”   傅清回过神来,眼底墨色迅速消散下去,看着面前的少年,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霍桑在他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双泛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但少年很快就恢复如常,让霍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也不敢问,便抿了抿唇率先往发牌子那边走去。   傅清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天门师兄那边,对方见他们过来,愣了愣,有些歉意地朝他们点了下头:   “抱歉,你们是三个人,所以他们只留了一间小的,烦请你们忍耐几天了。”   嘴上说着烦请,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诚意。   霍桑下意识去看傅清,见他没什么别的表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平静地伸手接   过了那门牌:“没关系,辛苦你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房间小点,没想到到了住处门口,才发现居然真的是“一间”。   三个人站在房门前,望着里面的大通铺,一时语塞。   傅清最先开口:“我睡屋顶。”   丑丫头几乎是同时说:“我可以睡屋外!”   唯一想睡床的霍桑:……怎么你们是想不开还是?   她看着两个看起来都很固执的人,颇有些头疼,感觉现在的状况就跟那个经典的父子骑驴笑   话一样。   说的是一对父子骑驴出门,起初儿子骑驴,父亲在后面走,路人看见了就指责儿子不孝。两   人便换成父亲骑驴,儿子跟着,被人看见又指责父亲不疼孩子。两人无奈,便一起骑驴走,   结果又被路人指责对待驴太残忍。最终父子二人只好把驴抬着走了。   眼下,这张唯一的床就是那只驴。   霍桑试探着开口:“那……我睡外面?”   换来的是不出所料的沉默。   她看了看里面铺子的大小,说实话,三个人睡挤一挤也不是不行,但这三个人里只有傅清一个是真正的男性,自己此刻又是男儿身,若是提出和丑丫头同住,恐有不妥。   “丫头你睡屋子吧,我和傅道友去外面睡。”   霍桑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软绵绵的床铺,转身便往向外走。   床还是留给小姑娘吧,自己在外面凑合一晚上也没什么。   谁知丑丫头反应更快,抬手熟练捏了一个诀,大蛤.蟆蓦然出现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正正好好挡住了霍桑的路。   “等一下!”   小姑娘伸手扯住霍桑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笑嘻嘻道:“阿恒哥哥就依我吧,我比较习惯和它一起睡觉。”   霍桑的心情有点复杂,她可以理解为丑丫头宁愿和蛤.蟆睡也不愿和她睡么?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外面,玄禄山上气候宜人,好像温度也还行,但到底还是不放心:“你可以和它睡在屋里。”   丑丫头却坚定地摇头:“我从前在家也都是和它睡外面的!”   不等霍桑再开口,便一个纵身跃上去,拍拍大蛤.蟆的脑袋:“我们走吧。”   大蛤.蟆立刻蹦哒了起来,一人一兽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霍桑的视野中,只剩下霍桑和傅清两人   站在房门口,望着里面的床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傅清先有所动作,少年挽起袖子,露出下面线条结实的手臂,抬眸淡淡道:“我去   打水。”   “哦哦。”   霍桑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那我去整理一下屋子。”   铺子其实也不大,但两床被子还是有的,等到傅清回来的时候,便看见那仙姿佚貌的红衣公子在床榻上合衣而坐,眉眼之间忧心忡忡。   “道友你说,丑丫头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事。”   傅清:“……”   怎么看人家的大蛤.蟆也比你有安全感吧?   他没有回她的话,只是走到自己那边,坐在榻上,将被子理好,才淡淡道:“她有些本事。”   那只蛤.蟆,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霍桑听傅清这么一说,眉眼一舒,也放松了不少。怎么说傅清也是龙傲天男主,看人不会错   的。   这么一想,精神松弛了,困意便上来了。   片刻后,两人看似是相安无事地熄灯各自入睡,但实际上,阖了眼的只有傅清一人。   丑丫头的事情霍桑先放下了,却怎么也无法忽略身边躺着的另一个人。   睡不着,她只好躺在被窝里跟系统讨论些没营养的东西。   “078号,你说,我现在要是去洗个澡,会不会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078号:【宿主,你不对劲。】   “不是说童叟无欺吗,那该有的应该都有吧。”   078号:【……】   它只是个心灵纯洁的系统,它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宿主阐述这么马赛克的问题。   霍桑抿了抿唇角,正为成功调戏了系统偷着乐,一片静谧中,忽然听见窗边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她翻身一看,对上一双巨大的瞳仁,吓得差点没从床沿滚下去。   “你……”   她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跑到窗边去,推开窗门,“丑丫头呢?”   大蛤.蟆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它稍稍把脑袋伸进来了一点,歪着头,居然还有点可爱的样子。   霍桑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便微微张开嘴来,嘴里亮起一点亮光,扑棱着落在霍桑的手背上。   “这是……”   霍桑眨了眨眼,手背上的小昆虫翅膀透明,尾部一点微弱的萤光在夜里看起来温柔极了,赫然是一只萤火虫。   这种昆虫在现代城市已经不多见了,霍桑几乎没有亲眼见过,这会儿惊喜得不行,抬头往窗外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悠扬的口哨,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大蛤.蟆眯了眯瞳仁,缩回了头,高高兴   兴地蹦走了。?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霍桑心里一软,对着那片夜色轻轻说了句谢谢,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   直到小虫的萤光变得一闪一闪,似乎有些困倦了,霍桑才小心翼翼地关上窗,轻手轻脚回到床边。   她刚站定,手上的萤火虫却扇了扇翅膀,飞了起来,那点微光在黑暗中轻轻落到了榻上少年微阖的眼睛上。   霍桑懵了几秒,眼见它还有蠢蠢欲动的趋势,连忙单膝跪上床榻边缘,屏住呼吸,伸出手去捉。   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萤火虫的一瞬间,它忽然受了惊似的飞走了。   在那之下,霍桑对上的,只剩一双如月光流淌般的星眸。   她的手指还悬在空中,几乎要挨到对方的眼睫,指腹传来有些微痒的触感,她却浑身僵硬,完全忘了动弹。   那一瞬,霍桑只想到一句话。   他的眼里……当真有万千星河。 第11章   她的手指就停在距离少年半寸不到的地方,再加上她半跪在床榻上的动作,多少是有些暧昧。   霍桑如同触电般收回手,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过自己是男儿身的事情。   那只罪魁祸首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只剩下屋内的两人互相发呆。   倒是傅清先起了身,微微蹙起眉头,淡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正是半夜,白日里气场极盛的红衣公子此刻衣袍半解,广袖滑下,露出半截小臂;除去了发冠。又长又顺的黑发披散在肩上,再加上清澈无辜的眼神,竟有几分惹人怜惜的意味。   他心下不知怎么就想到栽种过的那株曼陀罗,明明浑身是刺,却在盛开的时候盈盈欲滴,勾引人去攀折。   想到这儿,心头不禁有些淡淡的怪异感。   其实傅清也没有完全睡着,不过是闭眼小憩,他是听着这个名唤公子恒的青年下床开窗的,若不是没有察觉到恶意,他早就会有所动作,不会装睡到现在。   “我……”   霍桑有些头痛,感觉这事完全是越解释越乱,只好将收回手时顺势做了个挽头发的动作,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你脸上,方才有只不长眼的蚊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诚恳无比,就差指天发誓了。   傅清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眼下正是寒季,这里又山高云深,平日里根本见不到蚊子。   但这么拙劣的谎言,他也懒得戳穿。   “那个,”   霍桑只好又随便找了个话题,“今晚月色很好啊,傅道友要一起去赏月吗?”   傅清顺着她的话往窗外看了一眼。   霍桑也看过去。   夜色不错倒是事实,但满天繁星,不见一角月亮,都叫如梦似幻的云雾给遮住了。   霍桑:“啊,刚刚还有好大一个月亮的!”   傅清听着对方明显加强的语气,没说是或不是,只是沉默了片刻,抬手将自己的外衣披拢,起身下了床。   霍桑还没反应过来,他回过头淡淡看她:“不是说赏月?”   霍桑:“!赏赏赏!”   她忙不迭的也整理了一下衣袍,拿上自己的折扇,跟着傅清拿着油灯一前一后的出门。   刚才那一瞬间,她说的也并非假话。   之前她也是见到了月亮的。   又明又亮,摄人心魄。   ——就在那少年的眼里。   他们住的地方有些偏僻,外面便是玄禄山的树林,霍桑还等着傅清说往哪走,谁知他在门口停了一下,见她没有别的动作,于是侧了一下头:“公子自便吧。”   然后便抱着他怀里的剑抬脚往树林深处走去。   霍桑:“我……”   她是邀他出来一起赏月,不是散步消食的啊!   说实话,先前傅清答应她的时候她便觉得事出有异,再加上他这明显要撇开她的意图,恐怕他其实今晚也另有打算吧。   霍桑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悄悄跟上去,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两人隔着一大段距离,霍桑怕被发现,是用了轻身的技法,因此偌大的林间只有傅清一人踏   着树叶行走的沙沙声,听起来有些空灵。   “078号,你讲个笑话来听听。”   078号:【宿主,其实你害怕可以直说。】   “胡说,我才没有怕,这有什么好怕的!”   霍桑一边摸着树干往前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重重树影,越看越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在家里大半夜摸黑看的各种恐怖片。   《林中小屋》、《咒怨》、《瘦长鬼影》……   她脚步顿了顿,咬了咬牙。   “这有什么好看的,冷死了,爷还不如回房睡觉去。”   078号:……   它家宿主嘴硬的功夫绝对是一流。   正在霍桑纠结要不要继续跟下去的时候,忽然树林里响起另外一种踩踏树叶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声轻柔的吠叫。   她下意识探头去看。   只见黑衣少年停下脚步,将剑往怀里收了收,像是怕伤到对方似的,然后弯下腰接住了朝他跑来的大黄狗。   “委屈你了。”   少年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柔和。   大狗很通人性,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在他身边不停的打转蹭腿,亲热极了。   霍桑现在整一个人就是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不是说不养狗的吗?   真香!   虽然心里吐槽,但这件事却不难看出原书剧情的强大,从她穿越到现在为止,该有的剧情可   以说都有,霍桑不由得担心起了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变“霍桑”的未来。   看样子,是得找个机会先去浮生斋找一趟秦婉兮了。   一边思忖着,一边听一人一狗的互动,虽然傅清是在跟阿黄说话,但霍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傅清怕入门考核带着阿黄不方便,才先让它留在山脚,还托了人家照看,谁知阿黄自己却循着味道上山来了。   霍桑看着看着,不免的也有几分心痒。   她在现代也是个十足的毛绒控,可惜自己是个上班族,没有时间养猫狗,只能偶尔去猫咖狗咖吸吸。   如今看见浑身茸毛顺滑,看起来就很好摸的阿黄,她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可惜霍桑的想法才刚刚冒出来,忽然就见伏在少年脚边任薅的大狗抽了抽鼻子,然后突然站了起来,头一偏,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糟,怕不是被发现了。   霍桑不敢多留,扭头就跑,谁知大黄狗跑得飞快,几步便追了上来。   不得不说,吸狗是一回事,但被狗追的感觉可不那么好受。   霍桑也察觉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当机立断,从原主的记忆里搜索出来一个可以用得上的   小法术,快速捏了个诀,整个身影立马消失在了树林中。   大黄狗追着追着忽然看见人在自己面前突然不见了,不由有些疑惑,跑到刚才霍桑消失的地方,用爪子扒拉扒拉树叶,发出疑惑的呜呜声。   它是突然跑过来的,傅清也反应了半秒才追上,此时看见阿黄在这里转圈,心下觉察到了什   么,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低声开口,又像自言自语:“你看到了谁?”   然而此刻他话中的当事人却并不能给他答案了,因为霍桑瞬移到了一个,她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   她明明是希望能传回房间的啊!   霍桑裂开,早知道就多练习一下这些法术了,毕竟是原主的东西,她自己本身并不熟练。   不,也不能说这地方完全不熟悉,因为至少眼前的人她很熟悉。   不是傻傻等在原地的奸夫方无咎又是谁?   那一刻,霍桑脑子里响起方无咎对她说的话——   “我在这里等妹妹。”   霍桑:“……系统,我现在再捏一次口诀跑路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誓死保卫我日更的头衔,信我啊!!! 第12章   逃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方无咎本来在抬头望月,一副伤春悲秋之态,乍然听见身后有响动,便下意识转过身来。   夜色深重,他起初只见一袭红衣,便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喊着“桑儿妹妹”,喊到一半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顿时哑巴了。   月光下是一位红衣蹁跹的贵公子,乌发上插着金簪,金簪处又垂下来朱红色的发带,衬得肤色越发白皙。一双极淡的眼瞳,仿若揉碎了这玄禄山的云雾,里面雾霭沉沉,极清极冷。   美则美矣,但,的确是男人无误。   方无咎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可惜了。   霍桑也没想到这厮等了这么久居然还在这里,内心实在是有点震撼。   她一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方无咎,一边酝酿到底该怎么脱身,就见方无咎一个箭步冲上来,抓起了她的手,牢牢握住,语气里带着一分疑惑和三分惊喜:“道友是玄天门的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霍桑正打算结印的手被生生抓住,她呃了一声,又听见方无咎自问自答道:“应当不是的,我从未见过玄天门中有过道友这般……俊俏的美人,难道是今年考核的新人?不对,我今日在山下也没看到道友啊……”   方少主,原来你对你们玄天门的颜值,这般没有信心啊。   霍桑努力往外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扯出一个笑容来,眼巴巴地看着他:“道友,我不小心走错路了,能告诉我考核新生的住所往哪边走吗?”   方无咎被“美人”近距离这么看着,差点魂飞天外,妹妹没等到,倒是又等来一个新美人,瞧这鼻子这眼睛……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确定地上下看了霍桑两眼。   “且慢,道友,我们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霍桑装傻:“……在哪里呢?”   “道友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何让在下觉得有些熟悉啊。”   明明是还算正常的话,被方无咎说出来便多了几分怪异的暧昧感,霍桑先是皱眉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才心虚道:“不,不可能吧,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方无咎微微低下头,鼻尖传来淡淡的蛇兰清香,心头的熟悉感愈发强烈。   霍桑看着他近乎笃定的眼神,有点崩溃,这人的鼻子怎么就跟阿黄一样灵呢?   “今日我本来是在此等人的,谁知人没等到,却等来了你。”   方无咎扬唇一笑,那笑里满是撩拨,“子夜相见也是缘分,不如道友随我回去坐坐,秉烛夜谈?”   霍桑内心是拒绝的。   且不说对方性情浪荡见谁都一口一个美人,再加上鼻子这么灵,万一她去了被扒马甲了怎么办,到时候她有几张嘴都解释不清啊。   她看书的时候也没看出来这花蝴蝶奸夫如此荤素不忌啊!   “等,等一下……”   霍桑艰难抬手挡在身前,“我是和同伴一起出门的,他找不到我,这会儿是该急了。”   “不碍事,是美人吗,是的话我们可以三个人秉烛夜谈。”   霍桑:……   看来他是不肯放弃了。   她右手摸上腰间的折扇,一边掂量着自己到底能不能打过方无咎,一边在脑子里搜刮原主会的法术和招式,正咬咬牙打算横下心动手,骤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犬吠声!   不是吧,阿黄也追来了?   霍桑感觉到一股劲风袭至身后,但她是狠不下心对狗子动手的,只能侧身躲闪,结果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扑咬。   正疑惑间,只听方无咎的惨叫响彻云霄:“啊!这哪来的狗!”   霍桑讶然抬眼,只见方无咎后面追着一只大黄狗,一时间弄得他好生狼狈,又是拎起衣摆躲避,又是鬼哭狼嚎:“这里为什么会有狗?”   霍桑:……对不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阿黄也不叫,只是扑上去就咬,看那样子劲还挺足,霍桑也懵了,怕方无咎动手打伤它,又不敢去拉架,只得指挥道:“方无咎,你快跳进莲花池里!”   慌乱间不小心叫出他名字也顾不上了。   此刻两人均是被阿黄搞得手忙脚乱,方无咎也没思考那么多,下意识转头往莲花池那边跑。   “阿黄!”   一声轻喝自身后传来,黑衣少年几步跨出林子,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可违抗的意味。   大黄狗耳朵微微一动,似乎还不尽兴,往前跑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几乎是在傅清喊出口的那一瞬,哗啦一声响,方无咎一头跳进了莲花池。   霍桑僵硬几秒,背过身去。   不是她,刚刚让人跳池塘的绝对不是她!   三个人两个在草地上,一个站在齐腰深的莲花池子里,面面相觑,齐齐沉默。   一时只剩下阿黄吐舌头的喘息声。   它小跑到傅清身边乖巧趴下,对于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一脸无辜。   傅清瞥了眼站在水中的方无咎,冷淡地移开了视线,看向另一边的霍桑。   不知怎么,霍桑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比先前的时候更冷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   霍桑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跟踪他被发现然后还因为对法术不熟练才误打误撞出现在这里的吧?   反而是方无咎,在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淡然自若地拎起衣角从池子里爬了上来,眉眼之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傅清:“哦?你就是这位公子的……同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刻意将最后二字咬重,颇有几分不悦的意味。   既然是同伴,那么这个少年也是玄天门的新生,却胆敢将畜牲私自带上山来,还害得他在新结识的美人面前出丑……   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放。   傅清:“不熟。”   霍桑愣了一下,转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为什么说跟她不熟?明明不是队友吗?   “原来不熟啊。”   方无咎撩起被沾湿的头发别在脑后,摸了摸眉心的红痣又滑到鼻梁,轻轻一笑,“那就好办了。”   “你的狗无故扑咬我,怎么也得你来负这个责,对吧?”   “但本少主向来讲理,毕竟咬我的是你那畜牲不是你,把它交给我,我就饶了你,如何?”   霍桑心头一紧。   虽然方无咎在她面前表现的无害,但在书里,他毕竟是未来能够在玄天门独掌大权的人,必定不是善类。   原书里描写过他的纨绔无度,也描写过他的凌厉无情,阿黄害他丢了脸面,他会怎样教训它还不得而知……   但想到刚才傅清说的不熟二字,霍桑张了张嘴,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求情。   她抬眼望去,傅清垂着眸子,面上并没有任何情绪,似乎是在思考。   得罪玄天门少主和牺牲一条狗,几乎是个送分题。 第13章   月色之下,傅清,霍桑和方无咎各站一边,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   过了许久,黑衣少年松开手中的剑,微微颔首。   他同意了?   霍桑瞪大眼睛,刚要开口,就见傅清抚了抚剑柄,毫无波澜地道:“原来是方少主……不知方少主可曾听说过鼎食?”   方无咎一皱眉。   他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的,更不知道此刻对方说这个有何意图。   “所谓鼎食便是夷洲的一种饮食之法,用快刀将兽类切成薄片,佐以酒,酱汁,辣椒。置于   桌上一红炉,待水沸腾后,肉入汤中,各自分箸夹食。”   少年的声音清朗,似乎是在闲谈,“不但味道鲜美,更有暖身之效。”   方无咎听得云里雾里,霍桑却越听越震惊。   这不就是现代的涮火锅吗!   原来修仙界也有火锅?   她下意识就想起自己以前在现代吃过的各种火锅串串香,再联想到现在每天的清粥咸菜……   霍桑面带向往地望向傅清。   等等,不对啊,傅清也是修仙之人,也不用吃东西,提火锅干什么?   “我少时家中有位大厨便是出身夷洲,耳濡目染之下也习得几分,久闻玄禄山寒深雾重,老门主又身染寒疾,便自带食材上山,想要为老门主献上一餐鼎食。”   顿了顿,傅清道,“正逢新生考核,也想藉此请他老人家指点一二。”   这话霍桑明显是不信的,且不论书中完全没有这个情节,光说以傅清的性子就不会做出这般讨好他人的事情。   但方无咎信了七八分,此刻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傅清。   他老爹的确是位饕餮客,即使早已辟谷,也供奉着七位大厨,时不时来点小灶。难道这小子真是来讨好他老爹的?   毕竟虽然玄天门说是公开考核,但实际上各大家族巴结讨好上门来塞人的不算少,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   但想凭一道美食挤进玄天门的,这还是第一位。   方无咎挑唇露出一抹冷笑来,语气里略带了几分嘲意:“众所皆知,我老爹的寒疾是拜玄冰魔狼所赐,吃了多少所谓的灵丹妙药都不管用,难道吃你这一顿饭就能好?”   黑衣少年不慌不忙,甚至点头附和:“方少主说的没错。”   “但,食补即为心补,心情好了自然病就好的快。再不济,让老门主开心一笑也好。”   方无咎抽了抽嘴角:“所以?”   他目光下移,放在那只趴在傅清脚边的大黄狗身上:“你的意思是,它就是食材?”   霍桑的目光跟着放在了阿黄身上。   当事狗一无所知,看见大家都看向它,甚至张嘴吐了几下舌头,满脸无辜。   傅清表情认真地反问:“它不像吗?”   霍桑和方无咎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动摇,再低头看了看阿黄,嗯,油光水滑,的确像。   方无咎忽然收敛了敌意,笑了笑,重回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明日新生考核后,本少主派人来接你。”   顿了顿,笑容更甚,“希望你能,一展身手。”   傅清像是没听出最后那句话的威胁之意,淡淡颔首:“请。”   这厢方无咎也没什么心情跟美人说笑了,转身便离开了,只是临走前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霍桑一眼,看得她有点毛毛的。   这家伙……自己先前不小心叫了他的名字,他该不会认出她了吧?   正担心着,忽然看见旁边傅清也转身带着大黄狗要走,连忙哎了一声。   “你,你不会真的要拿它……阿黄做火锅吧?”   傅清并未驻足,反而是阿黄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吐着舌头看了她一眼。   片刻后,少年的声音轻飘飘从前面传来。   “你记得回去的路?”   霍桑一愣,连忙跟上去。   开玩笑,傅清要是把她丢在这儿,她怕是一晚上都找不回去了。   一路上霍桑欲言又止,到了居所外面,本来她还想再问几句,却被傅清以“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挡了回去。   感受到本就不喜近人的男主更加疏离的态度,霍桑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为啥今天竟然阴差阳错地遇上那位奸夫,真是见他就没啥好事。   以后她不想叫奸夫了,直接叫“见方衰”得了。   窗外云雾散开,露出一角皎洁的明月。   但霍桑却无心欣赏了,她拢了拢衣服躺下,只期望明日的新生考核上千万不要再遇见奸夫同志。   *   次日,新生考核正式开始。   早晨丑丫头带着大蛤.蟆在门口等着他们出来,三人一起依循玄天门的传讯来到正厅前的空   地上,霍桑大致数了数,一共大概有两三百人。   “相信各位对玄天门入门考核的规矩都已经十分清楚了,今日,便是第一场考核。”   站在最前端的人明明距离很远,声音却还是字字清晰,显然用了传音术,“剑术。”   “用你们的剑从那颗树上取一朵栀子下来,不得伤及栀子花本身,花瓣有破损者,出局。”   那人冷冷地扫视下面一片乌泱泱的少年少女们。   “记住了,只要一朵花。”   以剑取花?   是了,原书中就提到过,玄天门以剑为尊,在内门中修习剑术的弟子最受器重,而秘籍中最响亮的也是一套剑法,可以说所有慕名而来的人都向往着那套剑法——   只有霍桑偏偏是个使鞭子的,更没有带着剑来。   况且现在因为变身丸,她的鞭子“敕返”已经变成扇子了啊。   她当场就懵了几秒,看着最前面的人已经抽出佩剑上前了,连忙悄悄问078号:“宝贝宝贝,你有没有什么作弊器可以解决这个啊!”   078号微笑:【需要的时候就叫人家宝贝,不需要的时候就喊系统。】   霍桑一秒跪:“我错了!”   事实证明关键时候078号还是很靠谱的,它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掌握剑法,但前提是你要有一把剑。】   ……关键不就是她没剑么!   她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后颈,看了眼站在她前面的傅清和丑丫头,想了想,悄悄往后挪了好长一段距离。   总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这个队友这么不靠谱吧?   至于剑……   等会儿随便找个人借一把好了。   傅清抱着剑站在队伍前端,抬头望了眼那株栀子树。   树本身不算太高,但难在枝繁叶茂,花朵都藏在树叶中,极不容易触碰到。   果然,第一位上前的弟子取花时不小心削去了半片花瓣,直接落选。   这位仁兄一脸失望的走了,看得后面的人都不自觉有些紧张。   傅清下意识抚了一下怀中缠着布条的剑,眼里墨色沉沉。 第14章   前面的人快要走完的时候,丑丫头才发现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霍桑不见了。   “阿恒哥哥呢?”   她立刻四处张望着,一张小脸急得通红。   傅清闻言余光扫过身后,那抹红衣果然是不见了。   他一顿,又稍稍偏过头往后看了些,才发现那个红衣公子竟是站在最末尾的位置,神情古怪,正在来回踱步。   他看见了,丑丫头自然也看见了。   小姑娘本来是排在前面的,见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跑到霍桑身边:“阿恒哥哥,你怎么到后面去了!”   霍桑没想到还是被她逮到了,只得弯腰小声道:“我没有带剑。”   “啊?”   丑丫头连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偷偷道:“对哦,阿恒哥哥平日里用的都是折扇,那,那为什么要来玄天门呢,这里都是剑修……”   霍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是为了完成家父未完的遗志而来的……”   红衣公子垂下睫毛,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家父他……生前做梦都想成为一名剑修……”   对不起了便宜老爹!   078号:【希望玉烨宗主没事。】   显然霍桑的演技是过关的,小姑娘连声道歉:“对不起呀,我不知道……”   紧接着又有些懊恼地一拍额头:“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还能将剑借给你。”   “没事。”   霍桑骗了人家就已经挺良心难安的了,本来想摸摸她的头,但顾及自己身份,只好收回手,   眯眼笑道,“谢谢丫头。”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霍桑才想起丑丫头是一个人过来的,下意识抬头去找傅清。   然而考核正好轮到了他,因此留给霍桑的只有一个抱剑离去的背影。   傅清一面走上前,一面解开缠绕的布条,露出一把其貌不扬的铁剑。   身后明显传来一声晒笑:“不是吧,这剑看着都没开锋,你认真的吗?”   傅清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抽出长剑,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地面到枝头的距离,接着一跃而起,利落地踏上树枝,剑刃贴着横枝末段一朵开得正盛的栀子花切过,姿态轻盈地落地。   众人屏息望去,见少年的左手食指与拇指间,正拈着一朵盛放的白花。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连负责考核的高阶弟子都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好。   更别说后面看傻了的霍桑。   “不是说男主前期是个five吗!”   她嘶了一声,“这么强要我这女配怎么凌.辱他?”   078号默不出声,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男主体质特殊。】   ……体质特殊?   霍桑刚想再问,突然看到前面考核完了的一个少年握着剑正从她眼前走过,想起自己要借剑的事情,连忙上前一步:“哎那个,小……道友你等等!”   一声小哥哥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她反应的快,不然怕不是要被人当成占便宜的轻浮之人。   然而这么突兀地拉住路人到底是有些冒失,那少年一下子愣了,想要后退,但又不知该如何退,最后只能手足无措:“道,道友这是作甚?”   于是等傅清通过考核,收剑归鞘,回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欺男霸女的场景。   他看了两眼,想起昨夜这位和方无咎拉拉扯扯的情形,不动声色地抱紧了怀中的剑。   霍桑也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有些尴尬地喘了口气,才撒手,“我就是想问能不能找你,就是,借个剑……”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三个字几乎低不可闻,所幸对方听明白了,也是一怔:“借剑?”   不怪他诧异,毕竟来玄天门的人怎么会不带剑呢?   大概霍桑找上的碰巧是个豪门傻白甜,这人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爽快的把自己手里镶满黄金宝石的剑递给她:“道友你早说啊。”   眼看着快要轮到自己,霍桑顾不得那么多,接过那把看起来就很贵的剑,扬起笑脸:“谢谢你啦!我一会儿就还你!”   她显然对自己此刻容貌男女通杀的aoe伤害一无所知,弄得少年耳根都沾上了绯红。   傅清微微皱眉,反倒是丑丫头冲霍桑挥了挥手:“加油阿恒哥哥!”   霍桑冲她笑了笑,转眼看到傅清,也对他笑了一下。   傅清无动于衷,只是冷淡点头。   霍桑并不在意,以她对男主的了解,此刻他没有一个人走掉已经难能可贵了,甚至可以说是无言的鼓励。   上一名考核弟子已经退下,霍桑拿着借来的剑走向栀子树。   此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大部分人都已经考核完毕,因此广场上剩下的人并不多,负责考核的高阶弟子见是个面如冠玉的贵公子,连不耐的神情都稍稍敛去了一点:“开始吧。”   话音刚落,忽然从旁边传来一道男声:“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个身穿青衣长衫的青年,正皱着眉头有些不耻地望着树下的霍桑。   “我刚才看到他向别人借剑了,连自己的剑都没有,怎么能算诚心来玄天门求学?”   他身旁还有个梳着马尾的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像是想劝他别说了,被青年轻声驳回去:“阿瑶你就是太心善了,这种钻空子的舞弊之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不然岂不是对大家不公平!”   这话说的坦坦荡荡,一副充满正义感的样子,旁边的人都忍不住附和着点头,看向霍桑的目光里夹杂了些许不满和鄙夷。   连剑也不带,来玄天门做什么?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那少女欲言又止,蹙起了一双柳眉,有些无奈,“纵使那位公子做的不对,小惩大诫即可,何必当众斥责?”   她生得有几分姿色,说话又文文弱弱,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霍桑……则是在发呆。   她手里握着剑,眼睛却盯着这位名唤阿瑶的妹子,嘴角抽了抽。   这温柔似水的声音,这善解人意的姿态,怎么这么像书里那个跟女主抢男主的白莲花女配呢?   一时间霍桑有点泪眼汪汪。   女配何苦为难女配啊! 第15章   白莲花女配原名楚瑶。   跟大部分白莲花女配一样,她长相清秀,温柔可人,只消几句温言软语,便能让无数男人为她前仆后继。   在原文剧情中,楚瑶可谓是女主的头号情敌,什么装受伤,扮无辜,那些个宅斗宫斗文的招数她都会。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书中所写,楚瑶应该是等到傅清拜入玄天门后才会出场的一个人物。   难道……是她的出现改变了部分情节?   霍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楚瑶,又看了看义正言辞的青年,缓缓歪头:“你谁?”   一个莫得姓名的配角,话还挺多?   那青年一愣,竖眉斥道:“我与你并不认识,只是看不惯你的作为而已!”   “哦,这样啊……”   霍桑拉长了语调,十分欠揍地瞥了他一眼,“那你多管什么闲事?”   “人家玄天门有白纸黑字写着入门测试不允许借剑吗?我用不用剑跟我想来玄天门拜师有半毛钱关系?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喜欢指点江山?”   “还有你。”   霍桑冲楚瑶抬抬下巴,“小惩大诫轮得到你?躲在男人后面做什么,你到底是来考核还是来相亲的啊妹妹。”   本来霍桑就是个朝九晚六的社畜,脾气说不上多好,所以遇到这种低段位小白莲就忍不住想来一通素质三连。   害,穿来以后一直做弟弟,这会儿终于是出了口气。   “我……”   楚瑶被她说得脸色一白,似乎有几分不敢置信,“我好心替你解围,你怎能如此凭空污我清白。”   说着以手掩面,声音里七分隐忍三分委屈:“对不起,许公子,是我牵连你了……”   站在她身边一身绿衣的许公子见美人如此,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她却无果,满腔怒气都撒在了霍桑身上:“道友,你太过分了!”   周围几个年轻公子也都上前安慰楚瑶,看向霍桑的眼神更充满了鄙夷。   居然欺负弱女子,真不要脸!   霍桑抱臂看着他们一堆人表演,啧啧称奇:“许公子,你的衣服颜色真好看,若是再加一顶帽子,那真是绝了。”   她一听许公子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原文里那个炮灰吗,做了女配的舔狗,自然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想到这儿,她看向对方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惜。   许公子愣住,看了眼自己身上翠绿的衣服,还以为霍桑是在夸自己,再触到她“温和”的眼神,有些迷茫:“这是青蚕丝所制,道友,好,好眼光?”   霍桑差点憋笑憋出内伤。   为了不笑场,她不再拖沓,径直上前把剑插回剑鞘,抬手从腰间取下了化为扇形的敕返。   红衣公子似笑非笑地握着折扇,扇身是艳丽的红色,手指是素雅的白色,红白交接,像极了夜游秦淮河岸的墨客。   反正她又不会用剑,敕返如何不行?   只见少年广袖一扬,折扇哗地展开,露出盘踞在上面的赤色凶蛟,近者甚至能感受到折扇展开的一瞬间,仿佛远处有龙啸呼应。   他哼笑一声,足尖轻点便纵身落在离地最近的枝头,扇身宛若利刃,轻轻一扫,便轻而易举地削下一朵雪白的栀子花。   接着翻身落下,一套动作利落流畅,不输剑修。   “你也筑基了?”   考核的弟子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先前随着楚瑶一起谴责霍桑的人也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连剑都没带的少年竟然还未入门就已筑基了。   那就奇怪了,她这一手扇子使得极好,为何要来玄天门?   霍桑看着自己手中完好无损的花朵松了口气。   丑丫头在后面笑弯了眼,大喊阿恒哥哥厉害,反倒是那考核的弟子露出几分犹豫来。   虽说这项考核是考剑术,但入门测试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评定一个新生的能力么,这名少年显然能力出众,玄天门为什么要放过这样一个好苗子?   他正思忖着,就听得后面有人云淡风轻道:“唉,可惜了,规则里指明是用剑,不然真希望这位公子能通过。”   霍桑啧了一声回头,果不其然,楚瑶杏眼微睁,一脸无辜地看了看霍桑手上的花,又看向考核弟子:“他的实力不假,但如果这样也能算过关,那玄天门定下的规矩又算什么?”   末了转脸冲霍桑笑笑:“公子,凡事讲究一个公平,我也是为了其他考核的道友,你别生气呀。”   少女声音婉转动听,任谁都很难责怪她。   一边是出众的新人,一边是玄天门的信誉,被这样当众质疑,考核弟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顿了顿道:“我并没有说她通过。”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武器,你们凭什么规定人人都得用剑呢!”   丑丫头有些急了,跑上前来站在霍桑旁边,撸起袖子帮她吵架。   霍桑顺了顺炸毛的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真让小姑娘来护着自己,那可是太丢人了。   她把花一丢,挑唇笑开。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入门测试难道看的不是实力,而是谁的剑法更好看?”   霍桑懒洋洋地斜睨楚瑶一眼,“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你,你……怎能说话如此粗鄙。”   楚瑶没想到这公子一点怜香惜玉都不讲,怼起她来句句带刺,脸上一时间异彩纷呈。   考核弟子接二连三被质疑,面子有些端不住,当即凝神叱道:“评定结果已出,你违规在前,不得继续!”   霍桑气结,又不能怎么样,只恨自己没有提前想到这一遭。   这玄天门她是一定要进的,现在该怎么办?   偷偷溜进去?还是让玉隐宗砸钱买学位?   “078号,如果我没有跟着傅清进玄天门会怎样?”   系统沉默了一会回答:【回宿主,主线剧情将出现断层,届时可能重新组合。】   霍桑一噎。   重新组合,那不就等于她看的大半本书都用不上了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信我!   我开了一个新文,要不要看看呀,虽然才发一章。 第16章   霍桑握紧手中的敕返,正酝酿着怎样才能再挣扎一下,思来想去好像都不太妥,转身想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居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她撞上的似乎是什么硬物,也许是对方身上的护甲或是玉石,总之这么猝不及防一下弄得她额角生疼,感觉恐怕都要红了。   霍桑捂住额头,往后退了一步,才抬头怒视对方:“是谁在后面鬼鬼祟祟?!”   “那你转身做什么?”   对方反问。   嚯,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她这暴脾气。   霍桑抬起舌尖顶了顶上牙槽,一套祖安高级话术还没出口,就听见前面那考核弟子讶异到有点扭曲的声音:“大……大少主?”   霍桑的狠话在嘴里兜了一圈,又心平气和的咽下去了。   哦,那个花蝴蝶啊,那没事了。   方无咎依旧是那身风骚的紫衣,衣袖上的金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端得是浪荡风流。他的手指微微勾起,还缠着霍桑的一段鬓发,此时轻佻地松手,低笑道:“啊,这不是昨天夜里的……”   他这话说得千回百转,夜里二字稍稍加重,淹没在唇角扬起的笑意中,显得模糊又暧昧。   霍桑双手一抱拳打断他:“没错!正是在下!”   方无咎:……   好好的旖旎心思被这句桃园结义般的喝声硬生生掐断。   他本来是念着之前放他鸽子的仙主妹妹,想着下来转一圈看看还能不能遇到,谁知却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这是在做什么?”   “回大少主,此地是这届入门新生的第一考核地点。”   监考的玄天弟子立马拿出对待上司的态度,事无巨细的把前前后后的规则和流程给汇报了一遍。   “所以,这位公子所使的武器是扇?”   方无咎摸了摸下巴,“有意思。”   霍桑立即接过话茬:“虽然我不用剑,但我对玄天门的崇敬之意绝对是日月可鉴,我不图剑法也不图灵宝,就是想加入这个大家庭,为咱们玄天门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出一份力。”   她这一段彩虹屁可以说是张口就来,但她本人显然太入戏,俨然已经把自己划进了新生选拔的黑幕名单里,一口一个咱们顺溜无比。   其他人信没信霍桑不知道,反正方无咎眼里是露出了一丝受用的神情。   谁又能抵挡美人热情的吹捧呢?   他轻咳一声:“玄天内门门下有一门名为御器,内中弟子所使武器千奇百怪,刁钻诡谲,我看正合适阿恒。”   霍桑眉梢一抖。   这,小看他了,他竟然连自己的化名都打听出来了。   不过这送上门的奸夫,不用白不用。   反正现在自己是男儿身,不会有危险……吧?   方无咎见霍桑并未拒绝,当即笑弯了眼睛,一声声阿恒叫得亲昵,连旁边的傅清都默默挪远了一些。   旁观的几人也都怔了一下,尤其是玄天门的弟子,他们对大少主的脾气最清楚不过。   这位老门主看好的长子,一向是万花丛中过,每朵都要摘,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美人。   以前倒是没听过他对男人有兴趣,但眼下大少主那亮晶晶的眼神是?   所以……大少主这是又看上一个?   虽然方无咎语气随意,但那高阶弟子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立马改口:“少主说得极是,天下武器无奇不有,我们也当与时俱进才对,是我过于刻板了。”   说罢,转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那个漂亮的红衣少年:“你过了。”   这话听在霍桑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你完了”。   被咱们大少主盯上,你完了。   霍桑假装没看到,只是转身冲方无咎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方少主不仅思想先进,还讲义气,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不错!”   方无咎:……   被她那声铿锵有力的不错震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老子想泡你,你却把老子当兄弟?   敢情他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正当监考弟子要在名册上勾下霍桑的名字时,一个娇软的声音蓦然插了进来:“方少主,此举不妥吧?”   方无咎皱眉,看向说话人的方向,见是一个盈盈站立的少女,穿着轻薄的劲装,梳起来的马尾更显娇俏动人。   若是平时,方无咎还会多看两眼,但此时被人质疑,就有些冷淡:“你谁?”   楚瑶咬了咬嘴唇,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看了看霍桑,才道:“这位公子身法卓绝,我也钦佩,不过他破坏了考核规矩,若是破格录取,如何给那些落选的人交代?他们也是千里迢迢赶到玄天门的,也是十年苦练饱含血泪的……”   霍桑在一旁听得差点咬舌头。   不对啊大妹子,你一开始替我说话,现在又拼命怼我,难道不怕围观群众觉得你崩人设吗?   果然身后的人群传来窃窃私语——   “唉,楚姑娘太善良了,不惜触怒大少主也要替我们说话。”   “是啊是啊,那小子虽然身法好,但摆明是走后门嘛。”   “呜呜,我的辛酸血泪只有楚姑娘懂……”   “她一个弱女子不畏强权,实乃我辈楷模!”   霍桑:“……”   她在脑海中疯狂抓着078号狂摇:“这是认真的吗!这些npc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078号艰难解释:【宿主,她作为书里的白莲花女配,自然有白莲花光环啊,不然一开始就被识破,剧情还怎么进行下去啊?】   霍桑两眼发光:“那我呢!我作为恶毒女配有没有什么光环?”   078号欲言又止:【有的,有恶毒光环……】   霍桑:“啥?真的有?这光环有什么用?”   078号:【……作用就是,让你的每一个举动看起来都,不怀好意。】   霍桑微笑磨牙:“我谢谢你了哈。”   另一头方无咎却不在乎四周的议论,直接一甩手:“哦,我乐意。”   楚瑶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方少主,你……”   方无咎直接转身:“我不跟长得丑的人说话。”   楚瑶:?   方无咎一面走,一面朝站在后面的傅清招手:“你,跟我走。”   这一下周围人的视线又一下子放在傅清身上。   少年一身黑衣气质冷清,虽然面上那道狰狞的伤痕破坏了不少美感,但瑕不掩瑜,大概没有受伤的时候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众人看看他,又看看方无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霍桑则是想起了昨晚两人约好的要做鼎食的事情。   眼见着傅清站出来要跟着方无咎去,她不由得一下子有点紧张,于是抢先两步抓住他的衣袖,扬起笑脸:“傅道友,我随你一起吧?”   傅清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从她手中抽回袖子,淡淡道:“不必。”   霍桑被拒绝也不恼,反正习惯了。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丑丫头拉住衣角摇了摇:“阿恒哥哥,我们还是回去等他吧。”   被这一拉,她才回过神。   前有方无咎,后有楚瑶,还有一众围观的人,她确实不该如此引人注目。   抿了抿唇,霍桑退后半步,面上表情转换自然,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啊,本来还想看看这所谓的美食是怎么做的呢……”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听懂了,敢情是去做菜的啊。   方无咎已经带上他的人在前领路了,倒是傅清回眸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跟了上去。   他那么聪明的人,应当不会出问题吧。   霍桑盯着少年的背影心想。   *   傅清先去叫来了阿黄,便跟着方无咎进入了内门膳房。仗着大少主的身份,他们一路上自然通行无阻,可到了门口,傅清却停住了脚步。   “方少主。”   少年不卑不亢,“此为夷洲少数家族的独门秘技,当初家中厨子教导时便叮嘱过不得外传,还恕方少主理解。”   言下之意便是逐客令了。   “哦?”   方无咎似笑非笑地斜睨了跟在傅清身旁的大黄狗,“莫不是道友舍不得它了?”   “恕方少主理解。”   还是那句话,傅清面色镇定,直直望着他。   两人僵持几秒,方无咎最先撇开眼去轻嗤了一声:“行了,规矩还那么多,来人,给他搜完身再让他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一次保住了自己日更的名头!!!   你们信我,我真的是日更作者! 第17章   说白了,方无咎不信任傅清。   即使他身处玄天门掌控之中。   “少主随意。”   傅清淡淡道,拍拍阿黄的头,让它乖巧在原地坐下等待,自己则是配合着旁边上前而来的玄天门弟子检查。   那边忙着检查,这边阿黄则是趴在旁边,看见方无咎瞥过来的目光,似乎丝毫不记得这是那天被它追进水池里的人,反而噌地一下站起来,呼哧呼哧地吐出了舌头,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亲切会面的样子。   方无咎啧了一声,视线对上它的嘴里的尖牙,却没敢立刻移开。   一人一狗对峙良久……   “搜个身而已,好了没?”   方无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回大少主,我们并没有在这位公子身上发现不妥之处。”   那两位搜查的弟子退后,恭敬答道。   傅清微微皱眉,他向来不喜被外人触碰,因此不着痕迹地紧了紧黑色外衣,问道:“可以了吗?鼎食工序繁琐且耗时久,我想赶在晚膳前完成。”   他开了口,阿黄的注意力才被转移过去,方无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上下打量傅清两眼,似乎还有些怀疑,不过还是摆摆手:“带他进去。”   盯着一人一狗的身影消失在膳房门边,方无咎才转身,一撩衣袍在外面的长椅上半躺下,抬手招来一个美侍,调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   “都把外面给本少主盯好了。”   他张口,咬下一颗美人递上来的葡萄,挑眉,“连一只蚊子都不要放出去。”   *   膳房之内,阿黄摇着尾巴在室内转了几圈,似乎有些新奇的样子,看见傅清在后面招了招手,便才乖巧地跑过去坐下。   傅清屏气感应了一下,这膳房里似乎确实只有他一人,于是将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咬破,大颗的血珠立即渗透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另一只手挠了挠阿黄的下巴,挠得它舒服的眯起眼来。   “别怕,你是安全的。”   少年如是说。   紧接着他将左手食指的血珠滴在了右手食指上带着的指环上。   那枚指环通体呈现出斑驳的黄铜颜色,乍一看平平无奇,却在鲜血接触到它的一瞬间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站在原地的阿黄消失在了原地,而傅清也感应到了指环当中出现的生命体。   他心神一动,指环散发出的微弱灵力又很快压了下去。   这枚指环便是当初老乞丐交给他的,而这储物空间也是他在无意之中发现的。   它不仅仅是长老的信物,更是一枚极为罕见的纳戒,内中有不小的空间,甚至可以放置活物。   与此同时,傅清也从戒指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一看便是大家族才会使用的东西,将材料保存在里面丝毫不会有损灵气。   他顿了顿,拿着瓷瓶转身走向灶台。   *   有美人在侧,美食伺候,方无咎觉得这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在他的视角里,不过是一个时辰,膳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黑衣少年眉目依然冷淡,但手上端着的小铜锅却是热气腾腾。   方无咎猛地坐起来,目光盯向那锅汤。   很香,光是闻着都觉得鲜美诱人。   他的父亲是个饕餮客,他本人的嗅觉也异常敏锐,闻了闻,的确是狗肉的味道。   他真的把那只大黄狗给炖了?   方无咎想要从傅清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对方就像一块极寒之地的冻石,对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   他又往厨房看了一眼,凝眉沉声问:“狗毛呢?”   “和内脏一起清理了。”   傅清淡淡瞥他一眼,“在袋子里,方少主要看吗?”   方无咎脸色微变:“不必了。”   他看着傅清将汤锅交给旁边的玄天弟子,喉咙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半支着头颇有些嘲讽地看向傅清。   “看来你也挺薄情寡义的,那玩意还认你做主,蠢东西。”   最后那三个字轻飘飘的,似乎有什么隐忍的情绪在里面。   旁边穿着纱衣的美人似乎也觉察到了气氛的怪异,识趣地往后退了退,不想被殃及池鱼。   然而傅清垂下眼,根本没有抬头看方无咎。   “方少主,告辞了。”   另一边,霍桑则是更为坐立难安,丑丫头带着她的大□□出去抓虫子了,她就一个人留在住处外的小院子里,一会儿自己打了水泡茶,一会儿跑到树上坐着发呆,随时盯着院子的入口处。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看到黑衣少年出现。   *   傅清刚迈进院门,忽然就听见一声含着急切的清亮男声:“你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树叶簌簌,一道火红的身影翩然从树上跃下落地。   红衣公子甫一落地便向他走了两步,然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不自然地微咳一声。   霍桑看了看傅清的脚边,又看了看院门口。   没有狗爪踩着树叶小跑的沙沙声,也没有叫声,她忽然就傻了。   “阿……阿黄呢?”   霍桑有点怕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这句话问得很是忐忑,眼底满是急切。   傅清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大反应,脚步停下,在她面前站定,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   担忧,不解,还有后怕。   这些都不似作假。   于是霍桑就更加茫然地发现,傅清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霍桑:?   是她刚刚落地的姿势异常帅气吗?   “当然没有。”   本来这件事他任何人都不该告诉,但面对那双眼睛,他还是心软了。   抬手在指环上轻轻一拂,大黄狗立刻出现在两人之间的地上,还没等它叫出声,就被霍桑蹲下一把给抱住了。   “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抱着大黄狗,使劲薅了薅它柔软顺滑的皮毛,好半晌才回过神。   霍桑撸了好一会儿狗子,抱着阿黄抬头,眼里尽是惊喜和疑惑:“你是怎么带着它在方无咎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的呀?” 第18章   她喊的是方无咎,不是方少主,也不是玄天门。   一丝异样的感觉在傅清心中一闪而过,又快到难以捕捉。   他看着大黄狗在年轻公子怀里舒适地闭上眼的样子,嘴角微微翘了翘。   “你猜方无咎最怕什么?”   霍桑脑子里划过原书里的情节,心下恍然大悟,但面上还是摇摇头,一副迷惑的样子。   傅清便淡淡道:“他怕血。”   是了,原书里有一段场景就是玄天门抓获叛徒处斩的剧情,而在这段剧情之后,方无咎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整整三天才出门,据说是大病了一场。   找现代人的话就是,方无咎他晕血。   霍桑眯了眯眼睛,追问:“那玄天门其他人都不检查的吗?”   “我在厨房的袋子里放了猪内脏。”   “呃……狗毛呢?”   傅清轻咳了一声,才带着点笑意回答:“没发现阿黄的尾巴秃了不少吗?”   霍桑立刻低头往自己怀里的阿黄屁股上摸去,尾巴翘起来的时候她一看,果真是秃了。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惹得阿黄呜呜两声,似乎是在控诉主人的无情。   也不知道傅清怎么下得去的手。   霍桑想到一人一狗在厨房里挤成一团,傅清捏着狗尾巴试图剃毛的样子,眼里笑意更深了。   她想了想,忽然又想起什么:“你的鼎食是要献给老门主的……若是他发现你糊弄他,恐怕这件事绝对要追究下来……”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霍桑收了笑,面色有些严肃:“你现在下山吧。”   虽然在原书中傅清是顺利进入了玄天门,但这次因为她半夜走错地方遇上了方无咎,导致傅清不得不应对他。   如果不是她,这件事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棘手……   霍桑咬了咬唇:“我掩护你,你带着它赶紧走。”   说着把阿黄轻轻推开。   她的小动作被傅清尽收眼底,他缓缓垂下眼,有些愣怔。   明明自己只不过是被他拉去凑数的队友,认识也不过两日,他凭什么这么帮自己?   “下山后往玉隐宗走。”   霍桑一咬牙,还是横下心道,“我知道你是谁,往玉隐宗走玄天门一时半会不会怀疑过去,毕竟你和玉隐宗关系并不好,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我会帮你拖住他们。”   “等玄天门这边传出消息你再换地方。”   她说的几句话信息量太大,纵然是傅清也稍稍反应了片刻才懂。   “你知道我是谁。”   他忽然沉下眸子,神色晦涩不明,“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吧。”   霍桑惊恐:“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傅清有些无语:“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往外说。”   顿了顿,语气平静,“当然,如果你说出去,我也有一百种方法找到你。”   最后似乎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找到她,杀了她。   霍桑默默打了个寒战。   “我不需要你帮我,也不会感激你。”   这句带着疏离和戒备的话让霍桑抬起头来,望向逆光抱剑而立的少年。   眉眼清冽,神色沉寂,一切情绪都被他压在了心底。   她看这本书的时候,只觉得这是本爽文,男主破而后立,独当一面,似乎这天下间谁都阻挡不了他。   但这一刻,霍桑心里有一处忽然就软了一下。   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从前也曾有过同心上人青梅煮酒的时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谁都不敢相信,谁都不能相信。   她蹲在地上,仰头冲他露齿一笑,明晃晃地写着找打:“我就是想帮你,你管得着吗?”   傅清:……   敢情他前面几句话都白说了。   少年眼里终于露出了半分可以称得上是无奈的情绪,他抬手,掌间赫然出现了一枚精致的瓷瓶。   “你下毒了?!”   霍桑嘶了一声,“干得……不太妙啊……”   差点就把干得漂亮四个字说出来了。   虽然在书里写过男主与玄天门有仇,他是迟早要报的,但这会不会也太早了。   傅清都不想解释了,他微微皱着眉,明显在忍,可能是在忍受空气当中愚蠢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这是五味散。”   “五……味散?”   “对。”   傅清松开眉头,淡淡道,“先前外出游历无意得到,用它配上食材可以模拟出各种味道,是   无数饕餮客都争相收购的东西。”   霍桑哦了一声,在心里跟078号小声比比:“这不就是升级版的调料瓶么。”   傅清没去注意她的奇怪的心思,只是看着掌心的瓷瓶,有些出神。   这瓶五味散本来……是要送给那个人的。   她向来心思跳跃,又对那些新奇的玩意儿感兴趣,这种东西她一定是喜欢的。   却不曾想还没送出去,就发生了变故。   他握住瓷瓶,灵力微微一动,瓶子便被重新收进了纳戒中。   而霍桑其实脑子里还在头脑风暴,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拍拍她脑袋就能掉出来一堆废料。   霍桑:“草,078号,这就是龙傲天男主光环吗?金手指开的也太过分了吧,这简直是修仙界哆啦A梦啊,这不是让反派无路可走吗!”   078号:【……】   “为什么感觉傅清才像一个有系统的人啊?”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霍桑哀怨:“我感觉我外挂太低。”   078号微笑:【宿主上限决定系统上限,宿主要是个煎饼果子,我们系统也只能摊饼。】   霍桑一噎。   所以,敢情这不是它不行而是她不行呗?   霍桑懒得再理系统,站起来,拍了拍刚才在树上的时候沾上的叶子,又揉了一把阿黄的脑袋,   才抬头问傅清:“我去叫丑丫头来,一起去吃饭?”   语气熟稔无比,仿佛刚才点破他身份的人不是她。   傅清思绪一顿,点了点头:“好。”   *   第二场考核的内容在当天傍晚便宣布了下来。   霍桑试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比如小组对抗,他们队伍里虽然最后一位成员是只大□□,但有傅清在,他们应该问题不大;   围猎性质,那他们三个更稳了;   但她就是没有想到,玄天门居然骚操作这么多。   第二场考核居然是争龙珠。   难怪之前说建议四个人一组。   第二场考核的大致内容是,一共七八十个组,但只有一半数量的龙珠,触碰“龙珠”即可触   发上面被设置下的自动跟随法术,待时间结束时,仍然持有“龙珠”的组胜出。   顶着这样的规则,他们三人可以说有优势也有劣势。   优势在于较为灵活,便于隐蔽;劣势则在于数量少于其他组,无法很好应对或是排除干扰。 第19章   不料考核还没开始,就出幺蛾子了。   霍桑一行人回到院子门口时,居然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楚瑶。   楚瑶似乎是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这会正垂着眼靠在墙上,听见脚步声,立即抬起头来。   傅清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倒是丑丫头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刁难过阿恒哥哥的人。   小姑娘将喜恶都摆在脸上,顿时撇下嘴不乐意地拉了拉霍桑的衣袖。   霍桑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不是说要给我看你先前找到的独角仙吗?你先去拿出来,我一会儿进来看,好不好?”   这话当然是为了支开她,丑丫头也懂她的意思,但仍然乖巧点了点头,绕开楚瑶就进去了。   至于楚瑶,她的目光从三人出现时就一直放在傅清身上。   霍桑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叹气。   这就是……女配必被男主攻略法则?   然而傅清看也不看楚瑶,就当门前杵着的是个木桩子,径直就要往门内走。   楚瑶愣了愣,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无视自己,也顾不上在那弱柳扶风地吹风了,连忙伸手拦住他。   “那个,公子,听说你们组现在只有三个人?”   傅清被她拦在门前,微微皱了一下眉,冷淡地回应:“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我……”   楚瑶有点委屈地咬了咬唇,没想到这个少年说话如此不客气,一双眸子立刻蒙上了水雾,摇摇欲坠了。   霍桑看不下去了,一展折扇在楚瑶眼前晃了晃,打断她的“美人落泪”读条,客客气气道:“楚姑娘到底何事?”   楚瑶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年轻公子总有些莫名的敌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什么?   霍桑眨了眨眼,有些迟疑:“你不是有同伴了吗?”   那天她明明看见楚瑶和其他三人结伴同行,其中还有那位穿得绿油油的许公子。   楚瑶本是将目光投向傅清,见对方完全置身事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才又不得不把目光转向霍桑,楚楚可怜道:“不可以吗?”   霍桑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是不可以。”   她换了一副肃然的神情,“但,为什么想要换组?我们需要理由。”   楚瑶卡了壳。   她一时根本找不出理由,也没有事先想过,居然会有男人拒绝她。   还是一个她本来就不喜的男人。   她银牙暗咬,转头就想上前去拉傅清的衣角。   “公子……你也不同意我加入吗?”   谁知下一秒却扑了个空,黑衣少年退后半步,脸上是明显的冷漠,让楚瑶刻意娇软的声音差点跑了调。   楚瑶讪讪地收回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你们看过明天考核的规则了吧,少一个人影响有多大你们应该清楚,有了我,你们成绩定然会更好。再说之前我与公子有些误会,正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何必拒绝?”   好一个救人于水火的仙女人设。   书里第一白莲花不愧是你。   霍桑甘拜下风,楚瑶这嘴,真是比抹了蜜还甜。   红衣公子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用扇子敲了敲同伴的肩膀:“哎,傅道友,怎么说?”   傅道友冷冷看了她一眼,像在看一个死人,眼神甚至比刚刚看楚瑶时更冷。   霍桑:?   “你说得对。”   傅清收回目光,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然后在楚瑶笑逐颜开中把剩下的话说完——   “多一个累赘的确影响很大。”   笑容僵在脸上的楚瑶:“……”   一旁的霍桑:“……”   她在脑海中万分复杂地向系统提问:“078号,这还是那个怜香惜玉的后宫文男主吗!他嘴巴这么毒确定不会孤独终老吗?我要不要阻止一下他的剑修行为?”   078号幽幽道:【宿主,你再多嘴,他就会把你也当作累赘踢出去。】   霍桑还想再怼系统两句,忽然就听见楚瑶饱含失落的声音:“恒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偏生要针对我?就因为我在众人面前那一番话吗?”   霍桑:???   不是,她刚刚有说话吗?   霍桑转了转折扇,很诚恳地回答她:“没有,我这人不记仇,也没怀疑过你的修为。”   “只是……”   霍桑朝傅清的方向靠近了一步,抬起手肘,无比自然地搭在了人的肩膀上,朝着楚瑶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微笑。   “你来我们组,有点拉低我们的平均颜值,我本人是接受不了的。”   “傅道友,对吧?”   傅清脸色平静,对她靠着自己的动作没什么反应,只是轻飘飘朝她瞥了一眼,仿佛是默认了她的话。   “你!”   面前这两人长相出挑不假,但他们另一位同伴分明只是个长着麻子脸的丑八怪,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羞辱!   如果说一开始楚瑶是看见傅清取花时轻松的姿态和完美的剑法想要加入,那么现在她只想让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人后悔!   事已至此,楚瑶生生忍下了想要拔剑的冲动,朝着傅清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傅公子,你与这种人同流合污,实在让我遗憾。”   女子转头离开,长袖下的手指却是狠狠掐紧,等着吧,她必定要把今天的羞辱百倍偿还回去。   看着楚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霍桑有些头疼地舒了口气。   其实平心而论楚瑶算是个美人,可惜心眼太多,原书里她与正牌女主的对手戏看得霍桑心惊肉跳,连女主苏星蝶都有好几次差点着了她的道——   衬托得前期被女主疯狂打脸的恶毒女配“霍桑”简直是个傻白甜。   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霍桑正在沉思,就听见自己头顶凉凉的男声:“靠够了吗?”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嗯完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来站好,乖巧答道:“够了的,傅道友。”   年轻的小公子眯着眼睛,但嘴角的弧度泄露了他的狡黠,明明都是在演戏,傅清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人要顺眼的多。   他侧身走进先前被挡住,如今终于畅通的院门,又顿住了,回头看了霍桑一眼。   霍桑心情很好地歪头问他:“怎么了?”   傅清:“看看你的脸够不够三个人分。”   霍桑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睁睁看着人不咸不淡地丢下这一句话进了房间,然后瞬间炸毛。   是在说她不够好看吗!   经过刚刚同仇敌忾的事件,霍桑愈发胆大起来,冲着房门大声喊,“开什么玩笑,有我在,我们组就是全玄天门最靓的仔!”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关上的房门。   078号:【宿主,你好像太膨胀了。】   黑衣少年靠在门背后,听着院子里那人气呼呼地控诉,微微勾了勾嘴角。 第20章   第二天在太极广场上见到楚瑶时,霍桑着实吃了一惊。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用手肘碰了碰傅清。   傅清转头看她。   霍桑:“我们昨天没有打她吧……”   傅清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什么?”   得,敢情他老人家根本没有记住人家的脸。   霍桑将目光重新移回楚瑶脸上,那张昨日还楚楚动人的脸,此时缠满了厚厚的纱布,不仅看不见五官,连下巴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依稀能辨认出是她。   楚瑶是从太极广场另一边向中心走来的,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同组的年轻公子,其中一个还低头像是在哄她开心。   没想到只是远远地望见霍桑一眼,楚瑶立即停下脚步,眼中满是忌惮,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转过身,如避蛇蝎似的站到了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霍桑看着楚瑶这个反应,更加怀疑了:“你是不是偷偷打她了,就昨天在我们院子门口堵人那个。”   傅清顿了顿,才终于将那边的人跟昨天傍晚的对上号,他看了楚瑶一眼,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楚瑶当然也察觉到了对面探究的目光,她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更没有心思敷衍旁边年轻公子的搭话,眼里的憋屈几乎要溢出来。   *   昨天傍晚,她从那三人的院子里出来,因为被拒绝,只得转头往自己原本的住所回去。   玄天门因是依山而起,地形复杂,大家的居所也相隔甚远,从这边回去必须要穿过一片竹林。   楚瑶来的时候还是下午,光鲜明媚,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微暗,虽然树影绰绰有些太过安静了,但她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只是心中有气,一边走一边暗自嗤骂道:“真是好笑,一群外门货色还以为自己有多金贵,有个丑八怪在组里也不嫌丢人,等我回去定要……”   “嗯?定要什么?”   “自然叫父亲把他们统统打入奴籍!再……”   楚瑶下意识接话,却意识到不对劲,当即斥道,“谁!出来!”   林间传来一声轻笑,一条天青色的绸带从天而降,又徐徐铺开,落在柔软的竹叶上。   漫天飞舞的竹叶本是悠悠落下,此时却突然停在了空中,一一定格,成为一道道阶梯。   楚瑶最先看见的是一双碧绿的绣鞋,接着便看见绣鞋的主人一步步踩在竹叶上,最后足尖轻点,优雅地落在铺好的绸带上。   楚瑶想要直视这个人,却感到一阵深不可测的威压,迫使她不得不低着头。   有限的视野中,只能看出这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少女,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少女步履飘忽,时远时近,看得楚瑶唇齿发冷,下意识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咬了咬牙,发狠地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   少女似乎是歪了歪头,很天真的模样,“我有允许你问我的名讳吗?”   楚瑶立刻感觉到手掌微微一痛,她摊开手掌,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刺入了一片竹叶。   虽然伤口十分微小,却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飞快地拔下那枚竹叶,心烦意乱地丢到一边,竭力维持平静道:“我与尊驾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不对,我没有逼你哦。”   少女的声音娇柔甜美,甚至还笑了笑,“是你先对我不敬的。”   楚瑶愣了愣,一咬牙:“是我唐突了,不该问尊驾的名讳,请尊驾大人不计小人过。”   “嗯,不怪你,”少女懒洋洋地用手指勾住楚瑶的下巴,“反正你问不问我都不会告诉你。”   楚瑶:……   她深觉自己被戏弄,再加上对方居然无声无息地跟了她这么久,顿时恼羞成怒,反手祭出随身软剑:“尊驾如此盛气凌人,那就别怪我了!”   她的速度已经够快,但却没想到居然扑了个空。   等她挥向方才少女的位置,周遭竟然空无一人,仿佛对方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别装神弄鬼,出来!”   额间渗出冷汗,楚瑶紧紧咬着牙,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她浑身都绷紧了,但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正当她握剑的姿势微微一松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冰凉的手忽然从背后捏住了她的脖子。   楚瑶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身后的人微微嘘了一声,声音轻快:“……你太吵了。”   “我可以不生气,但我的小蜜蜂刚才在休息,你吵醒它了。”   实力的差距就像沟壑一样摆在楚瑶面前,楚瑶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袖口飞出一只玉蜂,气势汹汹地冲她面门而来。   在楚瑶的惊叫声中,玉蜂甩了甩尾针,潇洒地飞回衣袖,只留下少女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花花有起床气,你只能忍两天了,这个药给你,记住,少说话哦。”   她素手一扬,朝楚瑶抛下一个小药瓶,便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楚瑶战战兢兢地捂着脸,直到少女彻底消失才觉得那股威压松了,大汗淋漓地瘫软在地。   她拿起那个瓶子看了看,又愤怒地扔在地上,用脚踩成了碎片才甘心。   当天晚上,楚瑶一边捂着脸一边回想,始终觉得少女的那句“少说话”似有深意,怎么想都与那个公子恒有关。   不禁心中恨意愈浓。   眼下楚瑶站在太极广场边,无数次想冲入大殿将这件事告诉玄天门的长老,但回忆起少女的鬼魅语调时又退缩了。   她不敢承担这份风险。   楚瑶摸了摸掌心里的伤口,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等她查清楚那究竟是谁,往后,来日方长!   *   另一边,霍桑正拿着扇子给傅清扇风。   既然这事与他们无关,那么她也懒得刨根问底。   楚瑶不来找茬,他们也乐得清闲。   广场上的人逐渐到齐,玄天门的师兄立在大殿之前,击鼓示意众人安静,紧接着将昨晚宣布的规则重新强调了一遍。   “龙珠”的位置为随机分布,隐藏在考核地点范围内各处,需要新生自己搜寻。   考核范围内除了要防备其他小队的争夺,也要小心林中的一些灵兽,虽然对修士构不成大威胁,但若是掉以轻心还是会吃亏的。   考核时间是两个时辰,而地点则是在玄禄山山脚。   霍桑跟着其他人来到考核地点,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除了他们组,其他都是成员全满的。   见状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恒哥哥?”   丑丫头看她叹气,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衣摆,很善解人意地问,“要不我把大□□拿出来。”   “谢谢丫头,没事,让它休息会吧。”   霍桑冲她笑了笑,心道万一大蛤/蟆出来被其他灵兽吃了怎么办,上次丢了花都难过的不行,要是大蛤/蟆也丢了小姑娘得哭成什么样。   傅清看了一眼他们,红衣公子神情温柔,眼睫微微垂下,丝毫没有先前的玩世不恭,仿佛一瞬间就变得靠谱起来了。   他抱着剑,目不斜视,淡淡道:“放心。”   “嗯?”   霍桑抬头,反应片刻才懂他是叫她不要担心这次考核,于是也冲他一笑,“当然了,这不是有你吗。”   她对大佬可是百分百信任的!   时间一到,上百人纷纷冲向森林深处,简直就像倾巢而出,有几个组立刻就在森林边缘找到了龙珠,顿时抢成一团。   霍桑拉了一把两人:“我们先往里走,别在这里停留。”   于是三人就绕开中间那块纷争地,往林子深处飞速而去。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三个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没有遇上一个别的组,但同样,也没有找到一颗龙珠。 第21章   霍桑一边摇着扇子扇风,一边有点怀疑人生。   她在现代玩抽卡游戏确实挺非的,但现在也非得太离谱了吧,整整几十颗龙珠,别说摸到了,连影子都没瞧见。   三个人就像老年观光团似的从这边逛到那边,再转回原地。   “不行,我们去抢别人的吧。”   霍桑折扇一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好啊好啊!”   丑丫头眼睛一亮,拼命点头附和,“好无聊啊,我都要闷死了!”   傅清在旁边不置可否。   整个考核场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很大,三人刻意往有活动痕迹的地方寻去,果然在一处小湖旁边看到了另外两个组。   但没想到的是,这两个组居然都已经有了龙珠,且八个人都坐在一起,形成了某种合作关系似的。   三对八……   霍桑算了算时间,此时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左右了,她实在拿不准该不该出手,于是回头去看另外两个人的意见。   丑丫头一脸跃跃欲试,而傅清则是回给她一个“还不上?”的疑惑眼神。   所以你们都不商量一下战术吗?   霍桑无语,朝着丑丫头招了招手,让她附身过来,两人耳语了好一番,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就是一副迷妹的样子:“阿恒哥哥好厉害!”   至于傅清那边,霍桑并没叮嘱什么,毕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跟他使了个眼神,准备偷袭制造骚乱。   下一秒,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清提剑走出去,语气平淡地问对方——   “龙珠在谁手上?”   就好像在跟人说:“你的玛莎拉蒂钥匙给我配一把?”   骚,太骚了。   这句话倒是没有激怒对面那八个人,领头的那个跟同伴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起来。   “在我手上,怎么,你要来拿吗?”   穿着蓝色短装上衣的少年毫不在意地站起来,身边触发了自动跟随的龙珠围绕着他缓慢转圈。   很显然,这几个人根本没有把傅清放在眼里。   因此毫不忌讳就暴露了龙珠的位置。   后面还没迈出脚步就被迫围观的霍桑已经懵了。   她以为自己在第二层,其实大佬已经在第五层了?   失敬,失敬。   *   因为对于自己这边的人数过于自信,对面的组员很是懒散,有的甚至还坐在原地,望着霍桑笑。   站起来的几个人也没有摆出任何警戒性的防备姿势。   霍桑估算了一下,持有龙珠的两个人里,蓝衣少年是坐的比较远的,她朝丑丫头使了个眼色,自己也走上前去。   手里折扇一展,俨然是风流公子的模样,笑意盎然,单纯无害,可手里那把折扇却是煞气流转,丝毫不掩饰它的强大。   她拿折扇隔空点了点离他们近的那个龙珠持有者,口气嚣张:“抢他!”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作,身形一动,如利箭般蹿出。   他们速度本就极快,再加上那些人反应不及时,傅清率先触碰到那人身边的龙珠,龙珠瞬间易主!   而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朝着傅清追去。   而霍桑则是在他身边打掩护,两人往远处赶去,尽量与小湖拉开距离。   说实话,她早就料到三对八不现实,就算她和傅清三头六臂,也很难从八个人手底下拿走一个龙珠。   因此当后面的人追上来围住两人的时候,霍桑一点儿也不意外。   “要龙珠是么?”   她笑眯眯的,“可以呀,跟我猜个拳,赢了就还你们。”   “你以为输了你就能拿走吗?”   对面都快被她气笑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什么东西!”   几人转身,赫然看到湖边正蹲着一只硕大的蛤/蟆,蓝衣少年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而那蛤/蟆正用舌头卷住了龙珠,唰地一下就吞进了嘴里。   几个回头去看的人都傻了。   为了保证考核的公平,龙珠上被玄天门下了禁制,是不能被任何带有储物空间的法器收纳的。   但这只蛤/蟆……显然是个意外。   它确实也算霍桑他们队伍里的一员,因此接触到龙珠也可以触发上面的跟随法术,而将它卷进嘴里也并没有使用任何灵力或是空间术法,完全就是移动的作弊器。   “救救救救救命啊!”   一时间,林子里久久回荡着蓝衣少年的哀嚎。   “糟了,中计了。”   几人这才回神,但情况跟刚才已经大为不同。   蓝衣少年所在的那个组均是表情一变,那蛤/蟆嘴里的龙珠要夺回来不可谓不复杂,但眼前这两人身上的显然已经是掌中之物。   而一开始丢了龙珠的几人却是满脸警惕:“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的龙珠被那蛤/蟆吞了,当然是自己去取回来,别想打我们的主意!”   霍桑捏着从傅清那里拿来的龙珠,一上一下地抛着玩儿,心里感叹。   ——果然是塑料友谊啊。   “你们猜拳吧。”   她好心建议道,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谁赢了我就把龙珠给谁,怎么样?”   “闭嘴!”   蓝衣那组还没说什么,另一组的领头人显然已经怒了,本来就是他们的龙珠,到现在居然还变成了公平抽签,他自然心情极差,说着抽出剑便向她挥去。   霍桑微微一挑眉,手中折扇已经抬起,做好了格挡反击的准备,却不想肩上传来一股拉力,将她猛地后拉,避开了那道剑芒。   抬头时,傅清已然先半步站在了她身前,锈剑横扫,直接将那人的剑挡开,然后险而又险地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那人的脸色顿时极其难看:“你做什么!这只是考核,可没说生死不论!”   “所以你还活着。”   少年微哑的嗓音泛着冷意,听得对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是真的带着杀意的。   傅清侧头看向霍桑,霍桑会意,立刻递上龙珠,浑圆的珠子在他手里掂了掂,那帮人的目光也随着龙珠上下。   紧接着傅清微微屈指,那枚龙珠便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向了林子深处。   空气静了半秒。   面前原本的六七个人瞬间转头往珠子的方向跑去,甚至有人已经大打出手,刚才还和平相处互惠互利的两个组就这么分崩离析了。   霍桑心情有点复杂。   刚才傅清替她出头那一下她是看得分明的,在原书当中,除了白月光秦婉兮以外,傅清似乎就没对其他人表现过明显的好感,甚至对女主也是淡淡的。   难道说……   是白月光没了从此对妹子没兴趣了? 第22章   傅清瞥了眼发呆的同伴,以为他是被刚刚那个举动吓着了,不禁思忖着自己是否反应过激了些。   主要是方才那个刀剑相向的场景,总是让他想到傅家围困那日,无数闪着寒光的刀刃刺向自己,无一援手,众叛亲离。   这样的场景,实在令人既心寒又厌恶。   少年唇角微微向下压了压,并没有打算做过多的解释。   转身却听见霍桑拉着刚过来的丑丫头低声交头接耳:“社会我傅哥,人狠话不多。”   傅清:……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歹龙珠已经到手,交给大蛤/蟆保管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三人也没什么紧迫感了,便随便找了个地方等着这场考核结束。   正休憩着,忽然听见旁边林子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   这可跟在现代的动物园里听见的不一样,而是实打实的咆哮声,将霍桑吓了一跳,连忙拉拉傅清的袖子——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已经有些成了习惯:“有灵兽。”   丑丫头倒是没什么紧迫感,她歪着脑袋仔细听了一下,道:“是老虎,没关系,它不会过来的。”   她语气笃定,还拍了拍大蛤/蟆的脑袋,继续跟没事人一样趴在它身边眯眼打盹。   霍桑安心之余,又浮上了一丝好奇。   活生生的灵兽啊,跟之前温顺的大白可不一样,而是野生的。   她看了眼傅清,对上他无动于衷的眼神,还是有些心痒,于是足尖点地,借力踏上树干,几个腾跃就跳上了树枝,蹲在上面往远处传来声音的地方看。   “唉,修仙世界就是爽,爬树都随随便便,我小学参加个两百米就累哭了。”   霍桑忍不住跟078号吐槽。   078号闪了闪电流:【宿主体育成绩肯定很差,不然不会连小学时代的两百米都耿耿于怀。】   霍桑一时哑然,默默地转过头,这棵树还算高,因此对于前方的那一片开阔地带看得分明。   四人一兽正在紧张的对峙。   那几个人是谁她看不大清,但能分辨出来那只身躯健壮的灵兽赫然是一只白虎,跟她百宝囊那只长得像双胞胎似的,此时正伏在地上,背部高高拱起,正冲对面的人类呲牙低吼。   而它的后腿处一片血红,显然是受了伤。   霍桑不是什么圣母,但她对毛茸茸总是有格外的宽容心,更别提这林子里的灵兽并非大奸大恶,从未去人类范围活动,只是在这个林子里休养生息。   白虎面前的一行人各自拿着武器,正在成夹角之势缩小包围,看样子是想给白虎致命一击。   霍桑只能扭过头不看。   一是玄禄山上没有不能捕杀灵兽的规矩,二是霍桑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便打算当作没看到,眼不见为净。   正在这时,那边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娇娇柔柔,有些耳熟:“就是这只畜牲,别让它跑了,我亲眼看见它能跃四五丈远,定然是有些道行,捉来拆出虎骨可有大用,还有窝里那只小的,也别放过。”   这头树上树下的人同时皱眉,尤其是丑丫头,本来是靠在大蛤/蟆身边小憩,这会儿直起身来,眼里透露出几分不忿。   霍桑更是想抱拳。   这不就是那白莲花女配楚瑶的声音吗。   她从树上跃下,转头问另外两人:“走不走,打群架。”   红衣少年眉眼飞扬,带着一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偏偏说这种痞话的时候又没有任何违和,好似他生来就该这般,爱恨分明,直来直往。   霍桑的头号小迷妹丑丫头直接站起来表达立场:“阿恒哥哥,我跟你去!”   大蛤/蟆也跟着蹦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傅清直接整个人被大蛤/蟆给罩住,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他捏了捏眉心,反问她们:“很闲?”   “走嘛!”   霍桑眼巴巴地绕到另一边去看着他。   “我不去。”   “去呀,你可是我们组的武力担当!”   “……”   “拜托了,傅道友你人最好了,长得好看还能打,舍你其谁呀。”   所谓拍马屁不打草稿就是霍桑本人了,如果是网上冲浪,可能她还能编出一堆诸如“傅道友帅到我生活不能自理眼泪灌满太平洋”之类的话来。   傅清从没被人这样夸过。   即使是先前在傅家,因为身份问题,其他人最多也只是含蓄地吹捧几句“天纵奇才”“年少有为”这样文邹邹的词,哪像霍桑这么直白地上来就说好看。   他凉飕飕地看了霍桑一眼,霍桑当作没看见,脸上洋溢着诚挚的笑容。   开玩笑,她哪能说自己就是想拉他去气女配呢?   “傅道友……”   她还想再说什么,傅清直接抱着剑站起来,冷声:“闭嘴。”   霍桑闭嘴了,顺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丑丫头趁着傅清走在前面,悄悄过来向她虚心求教:“阿恒哥哥,刚刚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呀?”   “哦,就是拉拉链的意思。”   “拉链?”   霍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似乎是没有拉链这种东西的,她思考了一下,随口敷衍过去:“嗯,就是,一种很方便的东西,以后有机会我做给你看。”   拉链的原理其实并不太难,更何况她当年也是个家里有缝纫机的手作娘,以后要是有机会以原身再结识丑丫头,不是不可以给小姑娘做一条有拉链的裙子穿。   说话间,三人已经快步来到空地边缘。   那只白虎已经处于神经极其紧绷的状态,察觉到有另外生人的出现,连脊背上的毛发都全然炸开,一时咆哮连连,把本来那四个人都弄得吓了一跳。   本来楚瑶第一反应是防备,就怕这突然出现的几人也是眼馋这白虎骨,结果却看见了傅清那张冷淡的面孔,当下就是一愣:“傅,傅公子?”   她脸上的表情还未管理好,本来想要挤出的微笑也还没有所动作,就被旁边的许公子一把护在身后,警惕道:“你们来做什么!”   被完全挡住的楚瑶:……   许公子眼睛尖,一眼便看到这三人身边没有龙珠,当即脸色一变。   “你们,莫不是想来抢龙珠的!”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笃定无比,连霍桑都差点信了自己没有龙珠。   她故意轻咳一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   “呀,好聪明呢道友,那龙珠是你给我们,还是我们自己来拿呢?” 第23章   她这一番话更是让许公子如临大敌。   当初第一场考核的时候,傅清和霍桑的表现是众人所见的,他自问在这两人手上难讨到好处,若是他们硬来,即便一时半会无法夺走龙珠,也会十分难缠。   楚瑶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当初因为去三人院子外面堵人被那个神秘人所威胁,她甚至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女,但也不想再与之为敌。   依照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护着那三人的。   可若是要她就这么将龙珠拱手让人,也是不可能的。   “傅公子。”   楚瑶定了定神,从许公子身后探出头来,笑容靥靥,“好巧呀,你们也在这里。”   似乎完全没看到霍桑挑眉的戏谑般的动作,而是语气愈发温柔,“如果傅公子没有拿到龙珠,那等会我们可以帮你们一起,如何?”   句句不离傅清,仿佛霍桑和丑丫头只是个附赠品。   许公子有些不乐意,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楚瑶悄悄拉了下袖子。   “不过要是傅公子能帮我们一起将这只白虎捉下就更好了。”   少女语气似娇嗔,眼里满是恳求,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有些心软。   可惜霍桑这边是三个狠人。   一个万年冰山,高岭之花;一个穿书人士,手握剧本;还有一个,眼里只有她的阿恒哥哥和大蛤/蟆。   不过这会儿霍桑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小姑娘心里跟大蛤/蟆划上了等号,她只是谨慎观察了一下傅清的表情。   很好,没有波动,说明他根本不吃撒娇卖乖这一套。   脑子里把这一条记在了本子上,为自己这个恶毒女配日后抱大腿求情提供经验。   “为什么要你们帮我们找龙珠?”   霍桑笑吟吟,“你们手上不就是现成的么?”   楚瑶被她噎住,气得不轻,怎么哪哪都有这个烦人的红衣公子,偏生她还奈何他不得。   “或者,你们放了这只白虎,我就不抢你们的龙珠,怎么样?”   本来白虎是他们的瓮中之物,龙珠也在他们手上,可经过霍桑这么一说,怎么搞得好像龙珠已经是她的了一样。   许公子顿时大为光火:“你凭什么要求我们,你不就是看上了这畜牲的虎骨,想要占为己有吗!自私!”   霍桑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从前她玉隐宗可从来没见过这种虎骨。   毕竟,她们玉隐宗里用着的都是妖兽恶兽的零件,动辄便是修炼了几十上百年的猛兽,眼前这只白虎在她们眼里,可能当猫儿养还差不多。   于是许公子一行四人,便发觉对面的红衣少年看着他们,眼里缓缓露出了一丝怜悯来。   “这虎骨,它很稀有吗?”   “倒也不能算特别稀有……”   “那就是很少见?”   “当然,不然你以为为何千金难求?”   在听见千金二字的时候,霍桑眼里除了怜悯,还多了一丝不解。   她刚穿来的时候因为恰逢生辰,是看过玉隐宗的账本的,虽然她看不太懂账目类别,但数字还是好歹认识的。   这个修仙世界,买东西难道不是按几千金开始算的吗?   在玉隐宗的小仙主眼里看来,不用灵石买的东西都不算花钱。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了玄禄山下的那名弟子一颗“昂贵”的东海珍珠,在霍桑的意识里,这玩意儿跟她花园里一块石头没两样。   “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霍桑语气也没那么硬了,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道,“欺负这种小猫咪你们很快乐吗?”   许公子四人:?   对面被称为小猫咪的白虎仿佛通人性般的颇为不满地嗷了一声。   连傅清眉梢也是一挑。   这人阔绰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几乎跟那人一摸一样,只不过,她才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和人浪费时间罢了。   “你有病吗?”   许公子的声音里充满了茫然,“你难道会放过到手的宝贵药材?”   霍桑一愣,声音都有些变了:“宝贵药材?”   她试图从原主的记忆里翻检出点什么,但终究是一无所获,于是眯着眼跟人对峙:“你是说像七彩灵芝,火神玄龟甲,仙鹤草,五行龙井树那样的吗?”   对面几人的脸随着她一个一个报出的名字逐渐变得抽搐,最终在她不太自信的小声叨叨中彻底垮了下来。   “那些不都是保健用的吗?我都吃腻了。”   “你……你!”   许公子自诩也是玄禄山下有财有权的名门望族出身,只觉得人生一时间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指着霍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楚瑶倒是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微微轻蔑一笑:“口说无凭,恒公子这牛可吹的有些大了,谁不知道仙鹤草价值连城,上个月太玄城中拍卖行一颗子母仙鹤草还拍出了一万八千两的高价。”   霍桑也有些回过神来了。   她是穿书来的,脑子里到底还是会受到原主的一些性格和思想的影响,但经过楚瑶这么一说,好像似乎这里钱还是很金贵的,就跟现代的人民币一样。   丑丫头不疑有他:“一万八千两很贵吗!你怎么这么穷!”   没想到一个满脸麻子的小丑八怪也敢质疑她,楚瑶心中不快,面上却更是笑脸盈盈:“看来你们家中都不曾带你们领教过世面呢,未免太封闭了些吧,再说饭可乱吃,话却不能乱讲,即便想独吞虎骨,也不该用这么离谱的……”   她话未说完,后半截忽然生生掐断在了喉咙里。   对面的红衣公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扁盒,盒盖打开后,里面赫然是十来颗碧绿的药丸,即便是不会修炼的人嗅到也会觉得神清气爽,一看就很不非凡。   而家族势力不小的楚瑶和许公子等人更是立刻能分辨出来这气味。   “九转仙鹤草!?”   霍桑在对面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忧伤地看了一眼盒子,又缓缓地将它盖上了。   “唉,这个味道真的很难吃,吃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换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感冒了,今天真的是没能赶上生死速度,真的很抱歉,一般我都会日更的。(短,但日更!!!)   最近变天很厉害,大家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了呀。如果不小心生病,买药记得带身份证,感冒药需要做实名登记的。   爱大家,晚安! 第24章   仙鹤草又名九窍不死草,光听这名字就挺牛的,关键是人家确实也很牛。   虽然说不是什么惊天动地举世难求的宝贝,但一些小家族可能连这玩意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仙鹤草通体碧绿,十年长一寸,九寸为圆满,味苦,气淡香,食之则精气内敛,周天畅通,长期服用者更有辅助修炼帮助突破的效果。   最常见的十年仙鹤草都价值千金,更遑论九十年大圆满的九转仙鹤草。   若是辅以其他天地灵宝,甚至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而现在,竟然被这混账用破铁盒装着当糖丸吃?!   不,可能还不是糖丸,那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特别不乐意。   纵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傅清,此刻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   这里面的气味不会骗人,他手里拿着的确实是真材实料,但纵观整个修仙界上下又有几个大家族能有这样的手笔?   更况且,这样身份背景不薄的一个人,居然主动替他隐藏身份。   他是敌是友,若是敌,这敌意未免隐藏的太好;若是友,先前傅家覆灭之时他们又在哪里?   傅清用剑将木盒子往后推了推,沉声:“收起来,免得心怀不轨之人窥伺。”   这心怀不轨之人指的是谁,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楚瑶无语凝噎,全然没料到自己踢到的竟是一块铁板。   她刚摘下纱布不久,脸上的红肿还未彻底消散,此时脸色红红白白,煞是精彩。   “都看见了?”   霍桑浅浅一笑,“这样,这东西你们一人一颗,那只小猫咪嘛……放过它如何?”   丑丫头的反应最为激烈,上前一步就拽住她的衣角,似乎很委屈:“阿恒哥哥为什么要把东西给他们,他们不是坏人吗!”   小姑娘这话直白得很,听得对面四个人都很尴尬。   但尴尬哪比得上眼前的利益,先前还站在楚瑶那边与他们敌对的三个年轻公子纷纷立场动摇,转身投敌:“不不不,我们哪是坏人。”   “就是,不就是一只白……呃,小猫咪吗,怎么可能打打杀杀的呢。”   “只要给我们一颗,我们立马就走。”   傅清本来也是下意识蹩眉,但瞧见身旁红衣公子眼底的那一抹狡黠,便将想制止的动作收回,恢复到事不关己的漠然。   他想对方应当是有自己的打算。   注意到傅清的小动作,霍桑眯了眯眼,笑道:“我说话自然算数。”   说着安抚性地拍了拍身旁的小姑娘,低声在她耳旁说了句放心,便从盒子里取出了四颗碧绿的药丸出来。   “话可说好了,虽然东西给你们,但也只是给你们而已,为了保证你们不拿出去倒卖,我要现场看着你们吃下。”   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这几个人里确实有人是抱着这个心思的。   几个年轻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同意了:“好,但我们要先拿过来鉴别。”   其中唯一犹豫的便是楚瑶。   倒不是她不想要,而是觉得这个时候拉不下面子来,于是只能摆出一副大家看我我超惨的模样,有意无意地往傅清那边瞥。   傅清回头看了霍桑一眼,淡淡颔首:“拿去吧。”   明明只是淡淡一句话,楚瑶的眼睛却猛然亮了一下,然后期期艾艾地望着他,好像他会继续帮她说话一样。   霍桑瞧着她期待的神情有些想笑,反手将四颗药丸抛给他们:“要吃就吃,不吃还我。”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不吃!   在确认了手里东西的品质后,四个人,即便是最不甘心的楚瑶,也将药丸塞入了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四人还没来得及品出什么味道,也没察觉到身体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由得有些惊疑:“这是真的仙鹤草吗?为何我没有感觉到灵力的流淌?”   078号:【宿主,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霍桑:“咳……”   楚瑶:“你笑什么?”   霍桑:“我没有,我受过专业训练,不会笑的。”   她先前趁着对面咄咄逼人的时候,就找系统用很少的积分换了几颗作用很鸡肋,但此时用却恰到好处的药丸。   虽然表面的气味成分与仙鹤草无二,但其实只不过是加强版的泻药。   在楚瑶青白交加的脸色下,霍桑默默捂住脸:“除非忍不住。”   直到这时,四个人才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许公子捂着腹部大惊。   “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乏力,头晕眼花?”   “是不是还感觉腹中气流乱窜?”   “胃痛难忍?”   许公子脸色惨白痛呼:“我的灵力!”   霍桑:……对不起,但应该只是个屁。   她生生将笑憋下去,面容重新恢复冷静:“这东西的解药只有我有,你们大可去寻医试试。”   “你想怎样?”   楚瑶肠子都要悔青了,她早就该离这人远远的才对。   “闭嘴。”   楚瑶一愣。   “只要你们闭嘴,对今天的事情只口不提。”   霍桑淡淡道,“进了玄天门之后,我自然给你们解药。”   旁边的许公子等人早就忍不住了,抛下一声等着几人就急急奔出树林,留下楚瑶一人站在原地。   她愣愣看着对面三人。   “你以为这么做就没事了吗!”   楚瑶咬着牙,“这只白虎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旁边本来被安抚下来一言不发的丑丫头此刻却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就叫楚瑶刹那噤声。   她的眼神,又冷又寒,带着深深的厌恶与警告,完全不似先前那副无害迟钝的模样。   然而只是一瞬,那眼神便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楚瑶的错觉。   霍桑则是走到白虎面前。   白虎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善意,更况且它在这个人身上好像还嗅到了极其熟悉亲近的气息。   它拖着残肢往前走了几步,便被一双柔荑扶住。   霍桑爱不释手地薅了几把它脖子上柔软的毛发,也没忘记正事,从袖子里的百宝囊中拿出一瓶外伤药,坐下来,将白虎的头颅枕在自己膝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它上药。   起初冰凉的药膏敷上的时候白虎还挣扎了两下,但很快便乖乖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雷,作者会努力更新保住日更的,爱大家,安安! 第25章   玉隐宗的确富甲一方,但整个宗门一直十分低调。   除了霍桑。   这次是霍桑独自出门,东西带得不算多,但手里这瓶异常昂贵的膏药,她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全给白虎用了。   从肉眼可见的撕裂性伤口,到停止流血,再到血肉表面结上一层薄薄的新痂,期间过程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   白虎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乖乖趴在红衣公子的膝上,尾巴尖儿微微晃动着。   楚瑶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对方要给他们下毒。   像这样珍贵的药膏,他竟然能不假思索用在一个畜牲身上,而且即便那些给他们服下的绿色药丸是毒,但表面上仙鹤草的气息却和真的一摸一样。   他的背后,定然有一个巨大的背景在支持。   她颇为不甘心地又看了傅清一眼。   然而黑衣墨发的少年并没有分给她哪怕一个余光,他只是微微低着头,专注地望着另一边的人和白虎。   他甚至没注意到楚瑶的离开,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傅清看见霍桑摸了摸白虎毛茸茸的耳朵,嘴角带着笑,然后又说了些什么,亲昵地将脸贴上去蹭了蹭,才拍拍它的身子。   白虎站起来,似乎还有些不敢用后腿施力,走了两步才放下腿来,虽然不知道恢复的如何,但表面看来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丑丫头差不多是一颠一颠的跑过去一把抱住霍桑的腿:“阿恒哥哥真好!”   小姑娘眼里满是欢喜和亲昵,好像救了一只白虎就能让她高兴好几天。   霍桑心情当然也是很好的。   其实楚瑶那些个猜测纯属自己加戏,霍桑只不过是起了插手的心思,再加上看那几人不爽,   故意针对他们罢了。   “你给他们吃了什么。”   身后传来淡淡的男声。   “你猜。”   霍桑转过身去,眨眨眼,故意逗他。   “……”   傅清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然后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别走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总感觉眼前这人就像只大猫,对人对事都疏离得不行,仿佛随时都在考量   对方的意图和举动,稍有不对便早早抽身。   若说难接近,那真是十足的难,但要说好哄,那也确实好哄。   霍桑就发现了,对这种冰山美人吧,就得讲究一个字。   缠。   死缠烂打的缠。   “傅道友长得好看又厉害,当然不屑于用这种小伎俩。”   先猛吹一通,“我就是给他们下了点小小的泻药,顶多拉个肚子,没事的。”   见傅清无动于衷,霍桑又绕到他另一边,笑得开心:“你看,不用傅道友出手我就搞定了,   怎么样,厉害吧。”   其实眼前的少年跟原本的霍桑在眉眼轮廓上有个四五分相似,只不过一男一女,正常人看了根本不会把他们联系起来。   傅清不着痕迹地垂下睫毛。   只觉得这人夸人的时候,看着人的样子就像只小狗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写满了刻意的讨好。   这两人一个看对方像猫,一个看对方像狗,各怀心思,互不相知。   *   霍桑并不知道傅清的心思。   要是她知道傅清觉得她像狗,她肯定气到跳起来给他一拳:他才是狗!   白虎已经完全适应了腿上的伤,缓步走过来,靠在霍桑身边轻轻蹭了蹭。   开了些灵智的动物已经能够分辨善恶好坏,也懂得感恩,此刻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善意和亲近。   霍桑对比了一下这只白虎和自己百宝囊里的,似乎两只都差不多大,应该已经是成年白虎了,就是不知道这只到底是公是母。   她只不过想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敢在傅清和丑丫头面前做出蹲下去检查老虎蛋蛋的举动。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到了考核限定的时间,山林外边远远传来了鼓声,昭示着这场考核接近了尾声。   霍桑拍了拍老虎头:“你走吧,自己要注意,别再叫人发现了。”   玄禄山地大,属于玄天门的范畴很小,只要稍加注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那只白虎却好像很舍不得似的,跟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居然嘴里还发出了猫咪的呼噜   声,听得霍桑心都要化了,差点没跪下来抱着它喊崽崽。   最后白虎似乎也知道他们一定要离开,抬爪扒拉了霍桑的衣摆两下,然后转头回了树林边缘,   叼出来了一只血淋淋的野兔,放在她脚下。   崽崽知道给妈咪送东西!   霍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蹲下来抱着它亲了又亲,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干出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最后才一步三回头的拎着那只兔子走了。   要不是玄天门的鼓声响起,她甚至愿意在这里吸一天的猫。   三人寻着声音回到一开始考核的地点,甚至还看到有人在即将到达林子外面的地方围堵持有龙珠的组,只不过被玄天弟子拦下。   其中那些没有拿到龙珠的组虽然不甘心,但在玄天门的地盘上不敢闹事,只能离开。   他们站在那等了半天,直到玄天门的师兄都要宣布考核结束了,才看见楚瑶四个人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从林子里面奔出。   霍桑心头闪过一丝惊讶和愧疚。   他们……该不会是在林子里解决的吧……   太惨了……   几个人几乎是怒火中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将龙珠交给玄天门师兄便申请因身体原因提前离开了。   霍桑自以为自己表情管理的很好,但在傅清看来,她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嘴角也微微抽动,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他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就当由着她闹腾。   这场过后,他们就只剩下最后一场考核了。   是为——   心试。   从名字便能看出考核内容来,这场考核主要是通过幻境考验弟子的心智。   霍桑对此没什么概念,她只是有些担心傅清。   万一在他的幻境中出现了傅家,玄天门会不会因此发现什么?   毕竟在原书里,玄天门就是背后操纵的黑手。   她下意识去看傅清,却发现那人还是一副冷淡的神情,仿佛一点也不担心。   行吧,皇上不急太监急,既然他好像有把握,她就不多嘴了。 第26章   霍桑一开始以为傅清自有应对方法,却没想到他的应对方法会那么极端。   第三场考核方一开始,甚至有些晚来的还没有开始考核,她便看见傅清脸色猛的一白,然后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她一怔,想要冲过去查看,但人已经在考核的位置上不得随意离开,只能抓住旁边一个师兄急急问:“他怎么了!”   那师兄正是第一场考核之中跟他们打过照面的,也曾见识过傅清的身手,当即有些惋惜的叹气。   “怕是执念太深,或是心境不稳,如此,恐怕没法通过考核了。”   傅清是谁,他可是全本小说的男主,心境若是还不稳,那么就没人敢说自己心境稳了。   因此霍桑只是焦急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   当初原文中也曾提到过这心试考核,虽然没有细写,但最后的结果便是傅清进入了外门。   既然现在这场考核并没有改变,那他能进入外门的结果想来也不会变。   她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旁边的丑丫头,安抚道:“没事,我们安心考核便是。”   另一边,傅清是最早来到广场上接受考核的一批人,他在心试最开始的时候便完全放任梦魇侵入自己的百骸,对于反噬完全不设防,做出了考核失败的假象。   这件事他心里权恒利弊的很明白,如此做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傅清离开的时候,霍桑正好开始她的心试。   这种考核一般只出现在修仙文小说里,作为一个现代人,霍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体验,就算是梦境,也是模糊不堪的,可心试当中的画面却清晰得像亲身经历的事情。   她变回了少女的模样,与霍桑这个赤蘅仙主的身份截然不符的是她身上的白色长裙与素雅的薄绡披肩,她站在灼灼的桃树下,背对着身后的人,声音冷的吓人。   “杀了他”   她听见自己说。   “可,长公主,大驸马他……”   那手下唤她叫长公主,她竟没有觉得半分唐突,反而似乎本该如此。   霍桑转过身去,手里狠狠捏断了一支开的正盛的桃花,神情狠戾:“闭嘴,那种废物也配做本宫的驸马?”   “要是今天见不到他的人头,你就提头来见!”   “还不快滚!”   看着手下脸色苍白地退下,她浑身一松,跌坐在桃树下,脸上冷漠的神色转为深深的疲惫,抬手将发簪解下,似是自嘲般,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你满意了吗?”   “过不了几个月,他就会来杀我了吧。”   “他那么好强的人,一定很恨我。”   “这里真的只是书中的世界吗?我不信。”   空气中一片静谧,除了她喃喃自语的声音,没有人回应她。   “我很累了,系统。”   一句话,令整个心境瞬间变换,时间回溯,桃树变成了石质拱桥,来往人声络绎不绝,有车夫拉着黄包车从背后急匆匆的跑过,而穿着靛蓝色旗袍的少女单手倚在桥头,而她的身边是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把□□,那神色仿佛将老鼠锁定死了的猫。   “霍桑,你早该知道有这一天。”   霍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泪顺着面颊划下,她却高昂着下巴克制着不让那泪珠掉下去。   她很平静,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她眼里的绝望与痛苦。   “是,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她开口,“从我当初骗你娶我,监听方家电报,在松江上捅了你三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霍桑顿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不,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男人眉间闪过一丝烦躁,但更多的是恨意,他骂她:“闭嘴。”   霍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她也不知道一个幻境竟然会让她如此悲伤,她就那么看着那支抵上自己喉咙的枪管,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画面,是路人的尖叫声,还有喷溅出的鲜血。   【正在计算传送路径……】   什么……什么传送路径?   霍桑有些迷茫地听着耳旁传来的声音。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再也握不住,在一点一点的失去着,这种不安感让她感觉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不,她不要再继续了。   她不想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窒息感瞬间褪去,霍桑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姑娘半跪在她身前,和眼里担心的目光。   “阿恒哥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霍桑有些恍惚,总感觉是一场梦,但又无比真实,真实到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醒来。   “你……”   丑丫头伸出手,似乎是想拉她,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唇放下手,摇头,“没事,阿恒哥哥,你通过考核啦。”   “哦。”   霍桑讷讷点头,抬手一摸脸。   满手的泪。   她一愣,抬头,跟小丫头的眼神再次对上。   霍桑:……靠。   不是,为什么她过个心试还哭了啊!哭啥啊这是!她堂堂七尺男儿,她不要面子的吗!   霍桑迅速回过神来,将泪水全部抹去,轻咳了一声:“那个,丫头,你也通过了吗?”   没关系,还好傅清不在,他没看……   “嗯,对呀,对了,傅公子刚刚已经过来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到就好……   霍桑转头一看,就看到旁边柳树下面黑衣少年微阖着眼,似乎先前吐血那人不是他一样,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这眼神……他果然是看到了吧!   霍桑有些自暴自弃,她干脆站起来,带着丑丫头一起走过去:“傅……道友,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快……”   傅清看着面前的红衣公子,他皮肤嫩,流了点泪眼尾就一片嫣红,看上去既无辜又可怜,像被欺负的狠了似的。   他别开眼,嗯了一声:“嫌太快?”   霍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不希望人家伤快点好似的,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傅道友身体倍儿棒,当然好得快!”   如果有尾巴的话,她这会儿肯定把尾巴摇得飞快。   傅清淡淡颔首,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貌似已经习惯了某人突如其来的彩虹屁。   丑丫头则在旁边,又拉着霍桑说了她心试的场景,然后眨着眼睛期期艾艾地看她:“阿恒哥哥心试看到了什么呀?”   霍桑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何况,若要描述的话,必定会暴露她是个女人的事情。   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听得前面大殿里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众考生留步。”   霍桑转头看去,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子神情严肃,自大殿之中迈步而出。   他先是目光如鹰般地扫视了一圈下面的新生,然后才肃然开口:“因门内发生失窃事件,从现在开始,没有寻回宝物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玄禄山,不便之处,请诸位谅解。”   嘴上是说着请的,但大家都知道,在新生考核期间宝物失窃,不仅是关乎利益损失,更是对玄天门的挑衅。   也难怪那人脸色不大好看。   丑丫头轻轻啊了一声。   “丫头,怎么了?”   霍桑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偷东西呢?”   她歪了歪头,“如果是新生的话,等到进入玄天门再行动岂不是更好?”   旁边有玄天门的弟子听见了,顿时有些怒。   这不是在怀疑他们玄天门内部贼喊捉贼吗?   “你乱说什么,莫不是你也与这宗失窃有关系?”   平时跳脱的小姑娘这会儿却很正经,抓着霍桑的衣袖躲在她身后摇头:“说话要讲证据,大哥哥,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能乱说话吗?”   霍·网络冲浪八级选手·桑总感觉她下一句话就要说“哦,原来你没有妈妈”。   她忍着笑轻轻拍了拍丑丫头的头,跟那名脸色通红的弟子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兄,小姑娘说话没有轻重,您不会跟她计较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两分钟,但比平时多写了600字,所以,就当我今天是日更吧! 第27章   霍桑这么一说,那个弟子自然不好意思再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当即只能哼了声,警告她:“说话注意点!”   丑丫头躲在霍桑身后偷偷做了个鬼脸。   宝物失窃,弄得整个玄天门上下都人心惶惶。   尤其是新生这边,巡查的玄天门弟子何止是翻了几倍,个个眼神犀利的在新生之间扫视,搞得霍桑总觉得别扭。   之前白虎送给她的野兔已经被剥皮处理好了,只不过恰巧赶上心试,没来得及吃,这下正好拿到院子里去做个烤兔吃。   门口的玄天门弟子看见她鬼鬼祟祟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警觉地上前喝住:“你在做什么!手上拿着什么!”   凑近一看,是一包新鲜的肉。   霍桑看着他,他看着霍桑,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那人尴尬地移开目光:“玄天门伙食可曾苛待过你们,怎的还在这开小灶?”   这话倒说得不假。   由于老门主是位饕餮客,玄天门可能是最讲究吃的修仙门派了,连已筑基的弟子都会时常去食堂遛遛弯。   霍桑也觉得偷吃被抓包挺尴尬的,还好这会儿傅清走过来了,连忙把他拖过来当挡箭牌:“这是他抓的,不吃白不吃,对吧。”   傅清只扫一眼就知道她在干什么,倒也没做声。   对此霍桑觉得很满意。   既然这么乖,等会就大发慈悲分他一只兔腿吧。   傅清看着红衣公子挽起袖子,丝毫不嫌弃地上的灰尘,用石块垒了一个简易的篝火,然后又放上干柴,干柴最下面则是干草,然后就见他几下便打出个火星来,很快引燃了那堆干柴。   ?   现在大家族的公子哥还要学生火?   傅清突然觉得有趣,靠在一旁的石桌上,看那人捣鼓手上的东西。   另一头的霍桑可谓是轻车熟路。   在大学的时候她参加过野外生存社团,那时候几个人头铁,专门跑到风景区旁边的孤岛上玩了好几天,饿了就抓鱼吃,甚至还有人尝了尝岛上的虫子——   当然这个人不是霍桑。   霍桑一边简单处理了一下兔肉,一边有些茫然地想,明明穿书之前她也才毕业没两年,为什么竟然会连那些同学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她之前就特地把兔子洗干净,分割成四肢和躯干,然后切块,加盐、胡椒粉、辣椒末、花椒、蒜末和香叶腌了许久,本来还应该加生抽和老抽的,但无奈这个时代并没有那种东西。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垂涎起男主同学的五味散了。   她本想厚着脸皮借,想了想又放弃了,用外挂总有点英雄气短的感觉,况且就算借来了她也不一定会用……   唉,男主的外挂,不用想也知道上面刻着“龙傲天专用”五个大字。   不过,霍桑不觉得亲手做的美食就一定赢不过五味散。   她动作麻利,把肉拿出来摊开,还没开始烹饪就已经有一股子香料的香味了,完全没有血肉的腥膻,引得傅清也忍不住侧目。   霍桑拿起一根较粗的树枝,顿了一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他。   “那个……你的剑,能不能借我……”   傅清淡淡看着她,霍桑也觉得有些冒失,轻咳一声只好讷讷收回目光,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到她面前。   霍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少年开口:“拿来。”   她一愣。   对方似乎很有耐心,就那么保持着姿势不动,过了几秒,霍桑几乎是木呆呆地把手上的树枝递过去,然后呆滞地看着清冷如神祇般的少年,手握长剑,低头……   削起了树枝。   直到霍桑拿着串好了肉的树枝放在火上烤的时候,还有些神游天外。   刚刚那幅场景就像某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美人突然甘愿为你洗手作羹汤一样,冲击感极强,霍桑想着原主在大殿上退婚的剧情,只觉得万分不解。   这种极品美人,就算无权无势又怎么样,他好看就完事了啊!   美人还抵不过几两黄金?   霍桑一边在心里刷着弹幕,一边把手上的兔肉用芭蕉叶包裹起来,又舀了些山泉水浇上去,免得烤糊。   淡淡的蕉叶清香混合着浓郁的烤肉焦香在院落里弥漫开来,树下一黑一红两名少年都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等丑丫头回来吧。”   霍桑道。   门口的玄天门弟子默默闻着香味,表情扭曲,有点想挠墙:她不回来了你们给我吃点吧!   难怪人家要开小灶,这比他们玄天门的伙食要好多了!   说曹操曹操到,等到兔肉表皮逐渐开始焦黄,院子外终于出现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身影,一上来就欢快地叫着:“阿恒哥哥,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   霍桑看着她身后的大蛤/蟆,下意识把兔肉往后藏了藏:“丫头,你,你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开玩笑,它要是上来一口,那兔肉怕是就要全没了。   丑丫头眨眨眼,哦了一声,听话地收走了大蛤/蟆,跑到两人身旁坐下。   霍桑看着肉烤的差不多了,先是分了一串给小姑娘,叮嘱她慢点吃,然后又把另一串递给身后的少年,笑眼弯弯:“谢谢你啊。”   是指他帮她削木签的事情。   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先咬了一口,滚烫的外皮包裹着软嫩的兔肉,伴随着椒盐的香气灌入口腔,霍桑微微张开嘴哈了两声,散去热气,才将肉吞下去。   然后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说实话,比起玉隐宗那些个山珍海味,还是这种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更合她的心意。   傅清低头看着手上的兔肉,从前傅家还盛时,他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在野外做的东西的。后来傅家没落,他风餐露宿,什么都吃过,甚至残羹冷炙,再也没了当初身为傅家少主的讲究。   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有点烫,但又特别香。   少年咬着兔肉,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人。   *   高高在上的赤蘅仙主,衣如流霞,唇如丹花。只要一开口,提的定然是最刁钻的要求。   那日也是这样晴朗的春日,少女坐在秋千上,风把裙摆吹开,落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傅清哥哥,你知道什么叫红梅酥么?”   他站在树前,只觉得少女挑起的尾音像一只蝎子,尖尖细细的,有毒,却又轻易钻进人的骨头里。   他听见自己问她:“那是什么?”   “也叫三花三粉一点红。”   少女挑起眉梢,笑得单纯无害,“所谓三花,就是红梅花,白梅花,雪莲花。都要在它们初绽的时节,取最尖尖上的那一点。所谓三粉,为价值百金的珍珠粉,价值千金的玉藻粉,价值万金的夕颜粉。将这些打碎了做成一朵花苞,以灵气灌养,静候七日便会有花开之景,花开之日便是食用之时,你说奇不奇妙?”   傅清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眼中郁色沉沉:“你想要?我给你做便是。”   “傅清哥哥别答应得这么快。”少女愣了一下,笑得更为肆意,“我还没告诉你一点红呢。”   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鲜红的裙摆像绽放的烈火,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冷淡如冰:“心上人的血,是为一点红。这红梅酥的最后一步,就是滴上心上人的血。”   少女浅笑着歪头:“傅清哥哥,你能做到吗?”   少年面色苍白,却点头:“好。”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好,直到在座无虚席的大殿上,少女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毫不在意地说了退婚。   他依然回答,好。   *   拿着兔肉的黑衣少年猛然收紧手指,眼底墨色翻滚。   他自己都没发现,串着兔肉的树枝狠狠扎进了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对面的霍桑看他神色古怪,心里一阵打鼓:“……怎么了,味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很好吃。”   傅清回过神来,眼底冷意退去,微微颔首。   霍桑看他表情不似作伪,放下心来,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丑丫头那边。   她看丑丫头似乎很喜欢吃,便将自己那份也让给了她一半,正低头收拾着篝火,忽然门口的玄天弟子叩响了院门,紧接着推门而入。   “门主有令,请诸位速去太极广场,玄天门要搜查宝物下落。”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眼神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他们手里的兔肉上。   霍桑假装没看见。   非亲非故的,这可是崽崽孝敬她的兔子呢!   她拍拍手站起来,歪头问傅清:“傅道友,我们走?” 第28章   傅清瞥了霍桑一眼,将最后一口兔肉咽下,搁下手里的树枝,点头跟着起身。   三人跟在带路的玄天门弟子身后,霍桑眼尖,余光里看见少年白皙的手腕上有道红痕,下意识快走两步,提醒道:“你的手。”   傅清眉心一跳,这才低头注意到自己掌心里的伤,退后半步避开她的靠近,沉声:“无妨。”   霍桑被拒绝也不恼,停下动作,乌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他。   “手。”   霍桑又强调了一遍,“别让我自己来看。”   看着眼前面色微愠的俊秀公子,傅清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动作。   紧接着手腕就被人霸道地扣住了。   那人不由分说地掰开他的手指,打量着掌心里那块有点狰狞的伤口。   霍桑啧了一声:“你管这叫无妨?”   就算经过了变身丸的作用,她的手也是白皙修长的,看起来比其他同龄男子要秀气许多,握在傅清冰冷的手腕上,几乎有些滚烫。   傅清只稍稍垂眼,就能看见她漆黑的发顶,还有整个人几乎贴进他怀里的姿势。   少年的眸色微微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往后又退了半尺。   他向来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   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可这一次,面对眼前人含着薄怒的目光,他竟然没能立即甩开她,手上动作也只是象征性的往回抽了抽,没有抽动,也就任由她继续抓着。   “你知不知道伤口是会感染的。”   “不会。”   “不会你个……我!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   霍桑真的快被他气笑了,她虽说在现代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深的伤口已经算是外伤了。   她不知道修仙界的人对于受伤的定义是什么,但在她看来,他现在就需要包扎。   这个人连自己都不会好好爱惜,难怪之后对别人更狠。   丑丫头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徘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便上前半步将手搭在霍桑的手背上,轻声劝她:“阿恒哥哥,你别生气,我们带傅公子去上些药就好了。”   霍桑被小姑娘软乎乎的一撒娇气就消了大半,她顺着丑丫头的动作放下手来,但依然是板着脸的:“走,先回去上药,上了药再去广场。”   她放了手,少年手腕上的温度便没了,山上微冷的空气很快取代了皮肤上留存的那一点热度,傅清皱了下眉,一时没有表态。   霍桑却以为他是不愿意,几乎是半拽着人气势汹汹地走回院门去,临走前还叮嘱丑丫头,如果玄天门的人问起来,就如实告知。   等到了屋子里,霍桑手忙脚乱地翻出药瓶,再让傅清抬手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方才还在往外殷殷淌血的伤口,这会儿竟然已经止住了血。   她握着药的动作停在半空,脸上凶狠的表情一时也有些凝固,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血小板活性挺强的哈……”   傅清眸色沉沉,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霍桑凑近仔细看了看,原来他的伤口上似乎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而血液就是被强行凝固在了伤口里面。   再观察片刻便能发现,这层冰霜似乎还有愈合能力,方才血肉翻卷的伤口此刻看起来已经有些泛白,露出皮肉本来的颜色。   霍桑大吃一惊:“078号!这是什么金手指?”   突然受到宿主召唤的078号含糊道:【……可能是某种特殊能力吧?】   废话,这不是特殊能力难不成还是他娘的双氧水?   霍桑在心里默默给系统点了个差评,为了保持摇摇欲坠的尊严,还是朝傅清抬了抬下巴:“手放好,药还是要上的,给你止痛。”   傅清看了她一眼,手心向上,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本来两人都是坐着的,但霍桑试了试就发现弯着腰不好上药,于是起身,一撩衣摆,在傅清身前单膝半跪下来,准备以这样的姿势继续。   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忽然动了动,微微不自然地蜷了起来。   霍桑头也不抬:“放好呀。”   那人才犹豫片刻,复又有些不情愿地展开了手心。   傅清似是忍耐般的瞥开眼去,不去看蹲在自己身前的红衣公子,但无奈没有了视觉,人的其他四感反而会更加敏感。   手心传来微痒的触感,应当是她在上药,还有因为凑太近而隐约落在他皮肤上的呼吸。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刚才对方冲他扬下巴的小动作,亲昵又傲气。   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   但若要深究,却又不确定了。   另一边,霍桑专注地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又拿了白色布条,准备将伤口包扎起来——   毕竟是拿剑的手,有一点闪失都会显得美玉微瑕吧?   这么想着,霍桑将手指握紧了些,却不料对方仿佛被蛰到一般,狠狠往后缩了一下!   她险些碰到他的伤,不由得语气严厉了些:“别动!”   少年的手松了下来,似乎是妥协了。   霍桑这才满意,动作有些生疏地将布条缠好,最后顺手打了个蝴蝶结在上面。   打完一看,似乎还挺可爱。   霍桑满意地拍拍手,抬头一看,却意外发现傅清低低地垂着头,神情看不太清晰,但似乎浑身都僵硬极了,仿佛是在克制什么。   霍桑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惹大佬不高兴了?   她这才想起来在原书中,男主极其讨厌别人碰他,一根手指头都不行,哪怕是女主,一开始也吃了不少闭门羹。   于是霍桑默默地退后了一点:“抱歉,我有点唐突了,只是单纯上个药,你,你别介意。”   年轻公子本就长了一张和善的面孔,瞳孔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尤为动情。再加上微微泛红的眼角,像极了一只容易受惊的兔子。   嗯,还是一只会烤兔肉的兔子。   傅清的目光落在那双淡粉的耳垂上,又很快移开,终于正眼看向她。   “无妨。”   还是那两个字,清冷又疏离,   只不过尾音处竟是带上了点儿几乎不可察的沙哑。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了,已经尽力了,不准嫌弃短小。   这篇文应该要入V了吧,明天去找编编,确定时间后再发公告。   萌新入V,感觉自己超棒!叉腰.jpg 第29章   霍桑涂了半天药,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腿麻了。   她顿时有点尴尬。   但保持着这个姿势也有点奇怪,她便轻咳了一声,厚着脸皮请求道:“傅道友,可不可以拉我一把。”   然而傅道友此刻神情古怪,仿佛并没有施援手的意图。   这也太没义气了!   霍桑暗自腹诽,只好双手撑地勉强扶着旁边的案几,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   因此自然没有发现头顶少年慢了半拍的手。   傅清看着对方起身的动作,眸色一暗,迅速收回手去,抿了抿唇角,恢复到平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好在霍桑并不介意。   她已经习惯了男主这冷淡如霜的性子,拍了拍衣角上的尘土,道:“我们走吧,希望还赶得上,别把我们当成罪魁祸首抓起来就行。”   听到罪魁祸首四个字,傅清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便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先前的   方向往广场上过去。   他们差不多晚了其他人一刻钟,去的时候也只是匆匆扫视了一圈,看到丑丫头的位置,霍桑便拉着傅清站在了她旁边。   “现在在干什么?”   她侧头问。   明明说是要搜查,可为何久久没有动作,也没见有弟子下来搜身?   丑丫头还未回答她,忽然却见大殿屋檐暗处缓步走出一名身穿浅蓝长褂,腰佩圆木牌的白发中年人,目光如鹰。   他不过一个眼神,就让本来有些骚动的新生们彻底安静下来。   霍桑并未见过玄天门掌权人,但眼下瞧见这番威压气势,便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那位神龙不见尾的老门主。   而且……   霍桑想起原书中的剧情,咬了咬牙。   这还是导致傅家灭门的真凶。   想到这里,她侧头看了一眼傅清,却不想对方并无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不过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淡淡回眸看了一眼:“作甚?”   “看傅道友好看。”   把给里给气发挥到极致的霍桑已经无所畏惧,她笑眯眯地回答,还敲了敲扇子,摆出风流之态。   傅清立刻收回目光。   真是不知收敛。   他心想。   霍桑还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忽然就听见前面大殿之上,一道沙哑沧桑,却饱含威严的声音稳稳传了过来。   “老夫在此劝诫某些人,莫要以为自己改头换面,便可以在玄天门胡作非为了。”   她一愣,心跳差点没骤停一拍!   抬头就发现老门主果然是看着她这个方向。   完了,翻车了。   霍桑都有点想上去抓着这个劳什子门主捶一顿,她不就变了个装来追男人,不,做任务吗,至于吗,这都要给她戳破。   她迅速低头,抱着一点点侥幸的鸵鸟心态,然而老门主还是走下了玉阶,缓步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霍桑牙齿都有点打颤。   她不敢想象,要是傅清发现她就是那个退婚的前未婚妻,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一剑就捅个对穿吧,骨灰都给她扬了。   注意到那道淡蓝的衣摆已经行至她这排,霍桑硬着头皮抬起头,刚准备说点什么拯救一下,   却听见身旁另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老门主是在找我吧?”   霍桑抬头的动作硬生生转了个弯,循声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结果看见丑丫头从队列中向前跨了半步站出来,脸上带着施施然的笑容,似乎有些玩味地看着比她高出大半截的老门主。   霍桑脑子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刚想上前去拉住小姑娘,就听见老门主轻轻冷哼了一声:“既已知晓,这戏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啊,确实呢!”   小姑娘笑眯眯地一手握拳捶了下手心,好像老门主提醒了她似的,抬手捏住自己脖颈上耳侧的皮肤,轻轻一撕,脸上竟然是被她揭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皮。   她再跺了下脚,身上的衣裙犹如云霞一般层层退去,露出雪白的玉颈和金色的项圈。   周遭众人皆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赫然是一个青衣罗裙的绝色少女,仙姿玉貌,灵动逼人。细软的乌发编成两络长辫,又穿插着青色的藤萝,一路垂到腰间。她丹唇含笑,懒懒的拨动着脖子上的项圈,那项圈更是颇为新奇,垂下来的坠子是一只金子做的鸟,羽毛根根分明,衬得少女纤细的手指更为柔白。   她左手玩着项圈,右手手背却是缠着一条青色的丝带。如云如雾,正在风中柔软地飘荡着。   “本公主不过是拿个凡人界的□□玩玩么,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   美貌少女如同抱怨似的叹了口气,“唉,真不好玩。”   其他人仍傻傻地张大嘴保持着震惊的表情,玄天门老门主却是脸色微沉:“玩?你将玄天门当做什么?还是老夫可以将此事看作是你们对修仙界做出的挑衅?”   霍桑好不容易把嘴巴合上,听见他们的对话,眼睛顿时瞪得更大。   不会吧,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自称公主,老门主又说“挑衅”,这是……   碧色罗裙的少女弯了弯眉眼,单手绕起自己肩头的长发,语气温柔,但眼神里却分明写着无谓与嘲意。   甚至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谁要挑衅你们,方老头,你说话怎么也不带脑子了?”   “我们妖族要什么天材地宝没有,还犯得着来这破地方偷?”   “丢了什么你倒是说啊,万一本公主高兴,送你个一模一样的呢。”   这波三连简直震撼了全场修仙者的妈,除了老门主脸色阴沉以外,其他人都是惊诧不已,面面相觑。   若是这姑娘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岂不是那妖族的小公主。   是了,据说这位向来任□□玩,做出这种换上□□来修仙门派参加考核的事情也并不意外。   其他人可能是震惊,而霍桑已经傻了。   这,妖族公主,这不就是原书女主苏星蝶吗!   在原书中苏星蝶本来会对男主一见钟情,在女配和奸夫羞辱男主的时候挺身而出,愤而打脸女配,后来更是掏出妖族法宝助男主修炼,深受一票宅男喜爱。   眼下……   这是个什么走向?   霍桑眼睁睁看着笑意纯真的绿衫少女从傅清面前路过……?   然后走到了自己面前……?   霍桑一时间有些口干,下意识想找傅清求救,然而苏星蝶却是眼神温软地望着她,耳尖似乎还有一丝微红。   “阿恒哥哥这是不认识我了?”   霍桑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感觉如果这是游戏,自己头上已经跳出了一串“智商-1”。   苏星蝶轻笑,目光从面前有些许呆滞的红衣公子脸上挪开,声音清脆:“这个人我保了,他绝   对不会碰你们的东西。”   “至于其余人,老门主就随意处置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箱和我的脑子一样,空空如也,小可爱们别来啊   和编辑商量入V的事情,我怕是还要一段时间才能V,因为不太能攒够当天万更的存稿,尴尬.JPG   爱大家,大家早点休息呀   PS.我会尽量日更,可能会晚点到凌晨,大家不要等呀,起来再看 第30章   被女主护犊子的霍桑心情有点复杂。   她做了这么久的护花使者,一直觉得软软萌萌的小萝莉需要保护,殊不知对方的修为可以把她吊起来打,颇有一点养的小奶狗变成大灰狼的辛酸。   等等,也不算大灰狼啦。   就是,作为剧情里本该被打脸的工具人,霍桑有一点方。   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底气都是建立在原书剧情上的,且不说剧情变动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万一男主那好不容易稍稍拉高了的好感值因为她抢了女主又掉到负数可怎么办。   霍桑在心中疯狂挥手。   男主啊男主,日月可鉴,我跟女主是清白的!   另一头老门主眼神考究地在霍桑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冷哼道:“罢了,公主自己保下的人,自己管好就是了。”   他摆摆手,居然真的让底下的弟子越过了霍桑,开始搜查其他人。   下一个便是傅清。   眼瞧着弟子们要上前搜查男主,霍桑连忙站出来,恰巧挡在他的身前:“我们是一队的。”   傅清没料到自己会被她护着,眸色动了动,又沉寂下去,只微微抬手,搭在了红衣公子的肩上。   霍桑不解回头,就见少年淡淡摇头。   这是……让她不要插手,怕连累她?   果然男主还是讲义气的!   霍桑眉眼一弯,就要开口,却被苏星蝶堪堪打断了,声音里带着笑意:“阿恒哥哥信谁,我就信谁。”   老门主眉头一皱,却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玄天门弟子见门主没有指示,便十分识趣地从三人身旁绕过去了。   *   大搜查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到最后,那个疑似的窃贼还是没有被揪出来。   老门主离开的时候,脸黑得如同滴墨一般。   霍桑也跟坐完过山车一样魂游天外,回到居住的小院,便散了骨头般往躺椅上一瘫。   “阿恒哥哥会不会怪我?”   丑丫头,不,应该叫苏星蝶,在门口盯了霍桑半晌,还是忍不住走过来,捏着衣角怯怯地问。   “怪你?……为什么?”   霍桑还沉浸在“我好像拆了男主的cp”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连跟女主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自然是因为我隐瞒了身份。”   苏星蝶见她不抬头,似乎比以前疏离了很多,头低的更深了:“可我这么做也是无奈……我是妖族的人,擅自来加入修仙界的门派终归是太引人注目了。”   霍桑听着小姑娘都快有哭腔了,心头一软,还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   算了,是福是祸躲不过,就这么着吧。   “你当真是出来玩的?”   苏星蝶迷茫地抬头,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   霍桑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既不是抱着恶意而来,便是客人。再说了,万物皆有灵,决定一个人的不是出身,而是选择。”   她知道苏星蝶的身世。   书里写过,苏星蝶母亲为妖族长公主,父亲则是魔界的人,在这样的血统之下,带给她的不仅仅是来自父母的压力,更是身为异类无法被容纳的悲哀。   妖族排斥这个血统不纯的小公主,处处讥讽嘲笑,魔界也看不起没有魔气的女主,把她当作一块可以吞噬的唐僧肉。   只有男主把她当正常人看待,所以苏星蝶才会痴恋那一点点温暖。   方才在广场上,那些弟子的目光也同样是既惊艳又畏惧的。   可能在别人的眼里,女主是个长着獠牙的小怪兽,但在霍桑眼里,女主只是个拼命要扎人的小刺猬罢了。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我会怪你么,嗯?”   霍桑想通之后,言行也恢复了先前熟稔的姿态,拿折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少女的额头,“这不是明摆着么,蠢丫头。”   苏星蝶眸子一亮。   他既然肯叫她丫头,想来定是没有生气的。   妖族一向把什么都摆在脸上,苏星蝶也不例外。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霍桑正开心把小姑娘哄好了,突然发觉傅清侧眸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傅道友?”   她笑吟吟地回问。   系统078号此时默默地吃瓜,宿主一定不知道,如果以上帝视角观看,她刚刚那些话和动作像极了一个渣男。   很显然傅清没有078号那么八卦,他只是淡淡看了霍桑一眼,然后道:“明日要测修为了。”   霍桑这才反应过来。   按照日期来说,这确实是整个入门考核的最后一天了。   *   第二天一大早,新生们就接到通知,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广场。   霍桑老远就看见场地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灵石,几乎占据了整个广场的五分之一,浑身流溢着紫色的光彩,颇有紫气东来的祥瑞之感。   灵石前有玄天门的两位长老和师兄坐镇,正笑呵呵地扫视着众人。   霍桑抖了抖,总感觉那目光像是在挑大白菜。   她有些迟疑,因为她很明白傅清心试失败,是肯定要去外门的,而苏星蝶不出意外会留在内门,这些都是原书当中既定的内容,应当没什么变化。   傅清倒没什么顾忌,轮到他时便上前去,镇定地将手搭在了那块灵石之上。   这种灵石叫做点光石,算是灵石当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因着内部结构与寻常灵石不同,所以当不同修为的人与之接触时便会与人身体内的灵力产生共鸣,发出强弱不等的光来。   是以大部分门派都会选择它来测修为。   于是众人便见在黑衣少年的手下,点光石先是内部亮起星星点点,紧接着便是光芒大盛,直至将整个石头都完全点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是……”   旁边的人喃喃出声,“你竟然筑基了?而且快要到圆满期了?”   光辉映照出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放下手来,语气平淡:“可以了吗?”   “这……”   那考核的师兄也有些为难,这名叫傅清的少年在第三场心试并没有通过,本应是落选,但在此刻他表现出了高于常人的修为,如此年纪,如此修为,按道理来说是个可造之材。   “稍等。”   那弟子转身进了大殿,片刻后出来,脸上重新安上了笑容,道,“可以了,道友先行歇息便好……下一位。”   傅清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霍桑总觉得他瞥了自己一眼。   下一位自然是苏星蝶,她将手放上去,跟傅清相差无几,再加上她先前出挑的表现和妖族公主的身份,内门可以说已经稳了。   离开时,她甚至悄悄在霍桑耳旁说了一句“阿恒哥哥我等你”。   弄的霍桑压力倍增。   选择男人还是姐妹,这是道送命题。   她果断上前,依照先前问系统的法子,压下了体内的灵力,而后再搭上手去。   点光石沉寂了几秒,内部石心位置才亮起几分微弱的光芒,这光比起先前两人的光微弱了不少,看起来甚至还没筑基。   那弟子有些诧异地扫视她几眼。   他可是记得这位在先前两轮考核里优秀的表现的,怎么可能连筑基都不到?   身后站在不远处的傅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眸光沉沉的盯着那点光石,微微皱起眉来。   而霍桑已然收回了手,礼貌的微笑道:“谢谢师兄。”   紧接着便转头离开。   她很清楚,以她的表现,就算没有筑基应当也能进入外门,所以不必顾虑,怕只怕他们看出她的身份,届时想要将她强制带入内门。   这么想着,霍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第31章   公布名单很快便分发下来。   霍桑从青衫弟子手中接过纸张,笑道:“多谢道友。”   总算能歇口气了,她在这半山腰也住的够久了。   “还叫道友?”   那位弟子打趣她,“是不是该改口了。”   红衣公子一怔,紧接着又笑起来,乖巧地喊了一声师兄。   身后的黑衣少年看着对方笑眼弯弯的样子,轻轻地挑了下眉。   霍桑抬手展开纸张,苏星蝶的名字赫然在最上,后面写着内门二字,还有个鲜红的“允”字,想来是考核长老分配后去询问了老门主的意见,得了首肯才批下来。   紧接着往下便是傅清,后面直接写了外门,毕竟心试不过关,让他留下来已经算是例外了。   霍桑心头一松,顺着低头去找自己的名字。   苏恒,外门。   不过那外门二字又被笔涂去,写上了内门,紧接着再次被涂去,就像考试的时候学渣的数学答题卡,涂涂抹抹,看得霍桑嘴角好一阵抽搐。   倒也不必这么纠结……   直接让她进外门不就好了。   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青衫师兄,这位师兄倒是耐心,立即同她解释道:“师弟成绩优异,可惜资质差了些,论综合当属外门,但即便如此也是外门第一,因此长老们就你的分配问题争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来问问你本人。”   “你是愿意进内门闯一闯呢,还是愿意留在外门?”   霍桑几乎能立刻给出答案。   自然是外门了。   男主在哪,她就在哪,要做好一个兢兢业业的工具人,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家。   但她不能这么快给出答案,否则岂不是显得很可疑?   于是霍桑将名单重新收叠起来,对着青衫师兄道了声谢:“师兄,可否容我考虑一晚,明日给出答复?”   “自然可以。”   见她举止稳重,即便得到特殊待遇也未失礼仪,青衫男子对这名未来的小师弟不禁多了一分好感,于是多言了两句,“我名沈幕泽,是内门回光一门的弟子,你若是有其他疑惑,可随时来寻我。”   回光在内门中是主管医药的分支,难怪他身上带了点奇异的药草味。   霍桑自然含笑称是。   沈幕泽一走,苏星蝶就忍不住走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她:“阿恒哥哥,你想去内门还是外门啊?”   这若是叫妖族的人看到,估计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平日里手段诡谲,杀伐果断的小公主竟然也有这样温言软语的一日。   霍桑的心情也有点复杂。   她不愿意伤害小姑娘,更不愿意去内门让她越陷越深,从此以后,怕是要跟女主保持一段距离了。   于是她便哄了两句:“我晚上再想想。”   “好。”   苏星蝶懂事的点点头,但离开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看她,“阿恒哥哥要是愿意来内门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霍桑握着扇子的手一僵,只能低头喝了杯茶蒙混过关。   唉,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一时间心烦意乱,霍桑索性去附近的林子里转了转,直到天黑时才回到小院。   偌大的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黑衣少年坐在石凳前,眉眼和月色一般冷清。   见她回来,少年起身,怀里竟然捧着一只雪白的东西。   那东西动了动,然后探出头来,露出一双长长的耳朵,三瓣嘴微微翕动了几下。   是……小白兔?   霍桑有些发愣,看看那兔子,又看看傅清,一时没有明白他的用意。   “兔子。”   “……我知道。”   霍桑点了点头,表情纠结,“你哪儿弄来的?”   “捉的。”   似乎是看她还没有理解,对方微微拧了下眉,补充道,“上次你的手艺挺好的。”   看着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兔子,霍桑感觉自己大概get到了他的意思,但有心逗他,于是故意歪了歪头做困惑状:“所以呢?”   “……”   少年一时无言,半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他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拎起怀里兔子的后颈皮,塞进了霍桑的怀里。   那兔子正窝得舒服,乍然换了个地方,还不太乐意地蹬了蹬腿,又在霍桑怀中寻了个舒服地方埋下脑袋。   “烤兔肉,还能再做一次吗?”   傅清低声问她,语气有几分商量的意味。   霍桑:……   她低下头看了眼怀里的白团子,跟白虎叼来的野兔不一样,它小多了,明显就是还没长大的小兔子,更有可能是玄禄山上哪户人家跑出来的家兔。   虽说兔肉很好吃,但要她真的亲手杀了一只活生生的小东西,霍桑是没这个胆量的。   于是摸了摸兔子耳朵,一脸认真:“吃太多肉会长胖的,傅道友。”   傅清:……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红衣公子认真地又撸了两把兔子,抬头冲他眨眨眼,狡黠笑开:“不如哥哥给你整点好东西?”   半分钟后,傅清看着熟悉的石头篝火陷入了沉思。   霍桑很熟练地把一捆树枝递给他,他下意识接过来,替她削成木签再放到一旁。   霍桑手里这会儿正拿着一把从院子外面摘来的新鲜豆角,一个一个穿上木签,撒上调料,架   到篝火上去烤。   本来这种野生豆角就不多,期间还因为不小心没看住被兔子啃了半根,之后傅清的目光就总有些阴测测地瞥它,可能出于生物本能,白兔尽可能地缩在霍桑身边,可怜兮兮地贴着。   霍桑全当没看见,等一串烤好了,她先拿叶子包着递给了傅清,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你尝尝?”   从前她在烧烤摊上最喜欢吃的素菜就是烤豆角了。   傅清是没吃过这种东西的。   在这个世界,豆角算是野菜,只有常年生活在山里的人家才会刨来吃,作为一个落魄的贵族   少爷,傅清甚至没有见过。   但触到对方期待的目光,少年盯着这陌生的东西看了看,还是低头咬了一口。   爽脆的口感和豆角的清香在舌尖绽开,紧接着就是辣椒粉的香味,美味程度比起上次的烤兔肉有之过而无不及。   霍桑清晰地看到少年眼里闪过的一丝惊异。 第32章   “好吃吗?”   霍桑期待地看着他。   傅清点了点头,斯斯文文地吃着剩下的半串,手指白白净净的,连半点油星都没沾到。   霍桑感叹了一下不愧是男主,然后给自己也拿了一串。   嗯,鲜香爽口,就是不够辣。   幻想了一下男主被辣得泪眼汪汪的样子,霍桑觉得自己真是恶趣味。   不过,上次是兔子,男主就捉了只兔子来,这次是豆角,男主不会又在哪天抱着一箩筐豆角回来吧?   “咳咳!”   想到那个画面,霍桑扑哧一声笑出来,险些没把辣椒粉呛到喉咙里,脸都憋红了。   “……?”   傅清一边给她递水,一边用眼神表达了疑问。   “啊,有只好大的飞蛾。”   霍桑连忙顾左右而言他。   几串豆角很快就吃完了,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   霍桑先是收拾了一下残局,然后便抱着兔子进了屋子,美其名曰要好好思考明天是否入内门的问题。   而身后的少年看着她的背影,乌黑的眸子微微泛起涟漪。   不论如何,这个人,算得上是他这些日子来结识到的第一个同伴。   同袍之谊,自当以礼回敬。   因此第二日一早,沈幕泽来他们小院找霍桑要答复的时候,便被立在门口的黑衣少年挡住了。   对方面无表情:“他在睡觉。”   沈幕泽:……   这届师弟不太行啊,早课时间都过了啊。   好在他对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向来有耐心,便理解似的点点头,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无妨,我等他就是。”   然后坐着坐着他就发现,竟然从门缝里钻出……一只兔子?   那白毛团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在房门口的墙角处,正半立着身子给自己用小爪子洗脸。   “这兔子……”   沈幕泽愣了一下,“昨日还没有的。”   傅清语气自然:“我抓的。”   ……可能确实是你抓的没错,但为什么这只兔子越看越像他三师弟养的那窝宝贝?   “师弟哪儿抓的,我都不知道这玄禄山上还有白兔。”   这是试探。   “随手抓的。”   这是话题终结。   沈幕泽后边的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这位小师弟好像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一坐一站了半天,面前的房门终于被推开,穿着白色里衣,长发凌乱的年轻公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里面走出来,呵欠打到一半,眼角忽然瞥见院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立刻放下手,懵了几秒:“沈……师兄?”   她这般惊讶地看着人的时候,眼睛睁的圆溜溜的,还带着刚起床迷蒙间的湿润,倒是跟墙角的兔子无异。   “呃。”   沈幕泽一言难尽地瞥了眼她迎风飞舞的头发,柔声道,“师弟先行去洗漱吧。”   “哦哦。”   霍桑下意识点头,转身拖着脚步去水房。   她昨晚睡的不太好,先是梦见她选了外门之后作业一样都不会写,接着就是她暴露了身份,   被傅清一剑刺个透心凉,还恨恨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感情。   霍桑用冷水扑了扑脸,总算是清醒了三分,穿戴整齐之后才重新出现在小院里,看着沈幕泽:   “师兄是来问我的答案吧?”   “我想清楚了……我要留在外门。”   红衣公子沉吟片刻,一字一顿道。   沈幕泽有些不解。   选择进入内门或许会背负一些压力,但得到的资源和机遇却是外门无法比拟的,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必然不会选择外门。   “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昨日天机一门的长老还曾向门主提过你呢,似乎是有意将你纳入门下。”   玄天内门分为四支:回光、断雪、天机、定风,每一支修炼的方向都各不相同。   像沈幕泽所在的回光主医药,而天机则是倾向于机关暗器。   霍桑早在看书的时候便对玄天门的体系有所了解,那时她对天机这脉也很感兴趣——   谁不喜欢小说里那种又酷又牛,杀人不过眨眼间的奇门之术呢?   如果没有傅清,她可能当真会答应吧。   霍桑忍住心痛,强颜欢笑:“我想好了,内门并不适合我,我觉得吧,人就该从基层做起,这样才能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一步一个脚印,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虽然沈幕泽对她说的话有些一知半解,但听起来似乎师弟的抱负很远大,作为师兄,他万万不能因为某些私心而让师弟还未实践的伟大理想落空。   故而他肃然起敬:“师弟,你别说了,我懂了。”   不你不懂!   霍桑的心里在噼里啪啦下着冰雹,脸上还得露出春风之态,她捂着胸口刚想说自己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另一道声音。   “阿恒哥哥?”   抬头看去,正对上苏星蝶透着几分失落的神情,“你不去内门吗?”   “我……”   一时间,霍桑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旁边的黑衣少年,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仿佛自己背着正宫在外面偷偷找了小情人。   “对,我决定留在外门。”   她抿了抿唇,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看着少女明显失望的眼神,霍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细心解释。   “我们丫头是尊贵的公主大人,到了内门肯定不会被欺负的。”   “但是你傅清哥哥不一样,你看他在心试里刚受了伤,又是个闷葫芦,你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门么?”   她声音放得轻,但足够院子里的人听清楚了。   傅清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眸色微微一荡,但只是颤了颤睫毛,并没吭声。   霍桑都说到了这个分上,即便苏星蝶再想让霍桑一起去内门,也不好再劝了。   毕竟怎么说傅清也是他们的同伴。   于是就见碧色罗裙的少女皱紧了眉头,复又舒展开来,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嗯。”   “你可以经常来看我们。”   霍桑连忙加了一句。   “一定。”   少女显然还是有些介怀,但在她面前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到时候阿恒哥哥可别不见我呀。”   “怎么会。”   霍桑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逗得苏星蝶一下子笑出来,气氛豁然开朗。   沈幕泽也不再多劝,当下便起身,说是要去内门回禀,顺便带领苏星蝶去新的住处,还不忘提醒剩下的两人:“既然做了决定,你们今日便去外门的长老那里登记,领取新的住所吧。”   霍桑应下,待两人离开,便回头对傅清眨眨眼:“傅道友听到了吗?我们终于可以分房睡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无更新,周三会补一章非v章节   超小声:可能短小 第33章   没想到霍桑的幻想落空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还美滋滋地期待着自己的小院子,连种什么花栽什么草都想好了,结果到了那里一看,得,还是两人一间,这次连院子也没了,客套都不客套一下。   她在心里哀怨地刷着弹幕:玄天门经费这么紧张的吗?钱都拿去给花蝴蝶泡妞了吗?   她抬起的脚就是迈不进去,固执地站在台阶下,活像跟牛郎分隔的织女,而门槛,就是那道银河。   傅清倒是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抱剑而立,既无失望之色,也无欣喜之态。   霍桑怀疑就算房子塌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惊讶。   “傅道友,你说……”   能不能换一下,后面这半句到底是吞进了肚子里。   霍桑脑子里千回百转,说实话,跟谁住都不如跟傅清住好,至少他知根知底,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于是连忙改了口,友好地冲他一笑:“你愿意继续跟我一起住吗?”   傅清:……   然后霍桑就见他用“你在说什么蠢话”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上前走进屋子,领了两个腰牌出来。   一个给了她,一个自己留着,挂牌上也没别的,就刻了两个数字,想来是他们的门牌号。   外门比起内门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课程,主要也就是由长老统一讲解玄天门的基础心法,然后弟子勤加练习即可。   毕竟像傅清这样已经筑基却留在外门的人没几个,大部分弟子还是以早日筑基为目标。   比起这些尚未筑基的弟子,霍桑这个扮猪吃老虎的浑水摸鱼起来也就格外轻松。   不过就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是夜,霍桑躺上自己的榻子还未入睡,心里默数着,果然在三百秒左右的时候,她左侧的窗弦被笃笃敲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出现在窗外。   霍桑就那么侧躺着跟对方大眼瞪小眼了十几秒,终于是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去拿了支架支棱起窗户,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只扒在窗沿的大□□。   “你又来了。”   她抬头看看浓厚的夜色,又低下头去看它,“这次是什么?”   远远站在树林里的少女便看见那年轻公子像是笑了一下,然后从大□□那里接过了一支还沾着露水的,淡粉色的木槿花。   他又做了个什么动作——似乎是嗅了一下,才拍拍大□□的头。   “辛苦你了。”   “夜安。”   年轻公子的声音顺着夜色浸入少女的耳廓,她忍不住翘起嘴角,看着他将那支木槿叼在嘴上,腾出手去关窗,然后身影消失在窗子后面。   苏星蝶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大□□返回她身边。   少女的神色柔软无比,恰如夜色,她定定看着那扇窗,许久才低低念了一句。   “夜安。”   屋子内霍桑拿着那支花,如同拿着烫手山芋,她本来也是个女孩子,姑娘家的心思怎么会不懂?   本来书里也没写过苏星蝶带着□□的事儿,她也就没留神,谁知道居然无意间……   ntr了男主?   霍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手都抖了一下,沉默片刻,转身将木槿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前几日是小贝壳,小石头,小果子,今日却是鲜花。   她应当要寻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至少……跟苏星蝶说清楚。   第二日傅清依照习惯卯时起床,转眼却看见另一边桌上搁着的花,以及双眼无神,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霍桑。   霍桑察觉到他意外的目光,勉强打起点精神:“别这么看我,虽然我平时都是巳时才起……”   她有点底气不足,“偶尔想早起一次不行吗?”   傅清看了她几秒,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能按时去早课,太行长老应该会高兴。”   他淡淡道。   霍桑想起早课那复杂繁琐的内容和长老催人入睡的声音,顿时一下子躺下,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在底下闷声:“我今天就不去了,你替我请个假,就说,就说我吃坏了肚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苏星蝶每天上午都会跑到外门来跟他们一同做早课,因着内容大同小异,她内门的长老也没有意见。   但如今察觉到她的心意,霍桑就有点下意识想先避着人了。   傅清倒也无所谓,只是皱了下眉,并未拒绝。   霍桑偷懒他见的多了,但这次她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再加上眼眶下面的青黑,好似原先他   见过的那些纵情声色的公子哥儿。   直到他出了门,霍桑还在榻上,将自己裹成了一只粽子。   因此当苏星蝶问他阿恒哥哥的时候,他想了想,答:“许是病了……?”   苏星蝶一愣,神情明显焦急起来:“不可能啊,昨晚我看明明还……”   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转身就走:“不行,我要去看他。”   “勿急。”   傅清打断她,“我已托回光一支的师兄给苏恒制些安神的药去了,待他好些再去不迟。”   “可……”   苏星蝶心头还是有些不安,但想了想,还是顺了他的话,“还是傅道友想的周到,是我急躁了。”   傅清听着她说,忽然觉察出什么。   好像两人喊他时都是直呼傅道友或是名字,而苏恒却叫苏星蝶丫头,苏星蝶的哥哥也只称呼他一人。   就像刻意围成的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除了两人以外,将其余人不着痕迹地隔绝在外面了。   他将这件事压下去,没有再开口。   午膳时,霍桑还蒙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结果就被傅清的声音吓得差点没滚到地上。   他说:“苏星蝶来看你了。”   等她手忙脚乱地抱着自己的被子勉强探出头来,才看见门口就一个人,哪有苏星蝶的身影。   “我靠,吓死老……我了。”   差点就把老子脱口而出的霍桑心有余悸地看着门口的傅清,起床气加被戏耍后的愤怒让她几乎想上去给人一拳。   然后就看对方上前几步,掌心摊着一个小盒子。   霍桑:?   傅清:“安神药。”   少年素来话不多,“你昨晚没睡好。”   霍桑愣愣看着他,当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受到大佬的关爱,平日里两人虽是室友,但交集也不算多,更像是塑料友谊,并不亲密。   她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些。   过了好半晌才有些受宠若惊地抬手去接:“谢……”   刚刚张口,忽然又听见对方淡淡的声音。   “你和苏星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点会掉落万更,记得来看呀,五更真的算是要了我的命。   推一下基友的文,我的基友大概就是你们的真人催稿机器人,勉为其难.jpg   ——————————————————————   《我带反派逆风翻盘》星河荡   十年前,京城暗地里流传一句歌谣——聂家血,君家雪。雪未尽,战不平。   十年后,聂家仅剩的骨血被他的小丫鬟一路带上京城,跪在了聂府前。   揭开真相的那天,血和雪一起洒满长阶。   -   姜思思十八岁这年赶了个时髦,穿书了。   别人穿书都是主角,要啥有啥,到了姜思思这里连剧本都是残缺的。   发现自己被迫和出场两章就挂掉的炮灰世子绑定生死的时候,姜思思长吁短叹,深觉自己这个苟欧皇终于倒霉一回,摊上事了。   但是仔细端详了炮灰世子的脸……   姜思思:从今天起我外号保安谢谢。   脑回路和姜思思从来不在一条线上的岑沧海:?   本书又名:#关于我错将反派认成炮灰的二三事# #世子殿下总以为我别有用心# #该怎么告诉世子殿下我只是馋他身子?在线等,挺急的# 第34章   霍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还有一个谢字也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抬眼,心虚地迎上少年平静的目光, 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霍桑停顿了许久, 最终将那盒子接了过来,干脆直言:“看不出来吗,我在躲她。”   傅清对她这个回答不意外,只嗯了一声, 没再说别的,好像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   但霍桑却一边将安神的药吞下,一边耿耿于怀了好久。   就连傅清这样的直男剑修——   没错她给傅清的评价就是直男, 都察觉到了不对,那么苏星蝶应该也发现了她是故意告假的吧。   就这么一连好几天,要么是胃疼,要么是摔伤了腿, 霍桑都没有参加早课,直到太行长老怒气冲冲到她屋子外面来找人, 她才不太情愿地爬起来去上课。   然而这一次,广场上居然没有苏星蝶的身影。   一直到几天后的门派洗尘宴, 霍桑才见到苏星蝶。   洗尘宴是玄天门为新入门的弟子特地准备的宴会, 放在现代来说, 也算是半个团建, 意在相互认识, 因此要求每个弟子都必须参与。   这次倒不是霍桑不愿意去,反而是傅清,神情阴郁得很,似乎对于这样的宴会极其反感。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 这会儿霍桑正担心单独遇上苏星蝶尴尬,于是好说歹说硬是把人哄出来陪她一起去。   “傅道友长得这般好看,若是不去,那这洗尘宴上岂不是少了一颗熠熠之星。”   “哎,哎你就去吧,傅道友去的话,我都能多吃三碗饭。”   “傅道友……”   经过一番时日,霍桑发现傅清已经对普通的夸奖免疫了,于是便变本加厉地使劲吹他,弄得傅清眉角都有些抽动,忍无可忍地对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霍桑适时闭嘴,但眼睛已经弯了起来。   “出去。”   黑衣少年脸色不善,“我换套衣衫。”   霍桑毫不意外地应了一声,笑眯眯地出去了。   她就知道他会答应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套彩虹屁搞不定的人,如果有,那就两套。   屋内的少年看着搭在床沿的外衫,眸子里头一次有了些明显的情绪。   这种情绪,嗯,大概叫自我唾弃吧。   他不知这世上怎的会有这般无耻之人,什么荒谬的话都能说出口,根本不懂羞耻为何物。   可偏偏他还只能被对方牵着走,偏偏他虽然抗拒这样的行为,却并不反感。   傅清轻哼一声,拿起外衫穿上,转身推开房门。   “走了。”   他微微皱着眉,目不斜视地从倚着外墙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的红衣公子身前走过。   “来嘞。”   霍桑一把丢了狗尾巴草,笑靥如花似的跟上去,“傅道友,你看你这身新衣服,嘿,真精神,这做工,这质地,也只有傅道友能穿出它的韵味。”   傅清差点没脚下一个踉跄,停下来转头,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她。   霍桑也跟着停下来,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   “我没有换衣服。”   霍桑的笑容微微一滞。   “还有。”   黑衣少年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这是前些天统一发的外门制服。”   原以为她至少会有些尴尬,却不想没过两秒钟,更大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哎哟可不是吗,制服都穿的这么好看,真让我等汗颜。”   说到最后,霍桑还乐呵呵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078号:【……宿主,你不觉得你这话,滤一滤能抖落出一桶油吗?】   霍桑:就你话多。   傅清看着那个大拇指,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想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人的羞耻心了。   少年揉了揉眉心,转身大步向前,将那些“神仙道友等等我”诸如此类的话尽数抛在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快走进洗尘宴的大殿中,也不知是不是墨菲定律,霍桑前脚刚跨进门槛,后脚抬头就对上了绿衣少女的目光。   她下意识就有点想退缩,但想了想,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而她也确实拿苏星蝶当朋友,那么这件事就不可能靠逃避来假装不存在。   霍桑在心里叹了口气,清了清喉咙,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就见苏星蝶飞快地转过脸去,像是   没看见她一样,走到了离他们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   这也是不必了吧,明明站在门口不就是等人么,见到了却又刻意装做不熟的样子。   霍桑大概知道为什么原书当中男女主的感情能纠缠上千章了。   两个傲娇,一个轻度,一个重度,是没法做朋友的。   她还对尝试恢复原剧情的事情有些念念不忘,坐下后立刻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边的人,没想到被人避开了,转头拧着眉看她:“作甚。”   霍桑没得手,也只是小小的撇了下嘴,就低头借着喝茶的动作凑到了傅清的耳边。   “她不高兴了,你快去哄她。”   “什么。”   “苏星蝶呀。”   傅清本就是忍着没有让她闭嘴,这会儿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回给了她一个看神精病的眼神。   与他何干?   霍桑急了,那可是你未来老婆啊,你不知道你未来的追妻火葬场有多惨么!   然而任她怎么说,这人就是无动于衷,甚至想要转身离席,霍桑只好作罢。   看来还得从自己身上把根源切除才行。   首先,这可能就得先恢复女儿身了。   霍桑低声问078:变身丸还有多久的时效啊。   078号含糊道:【这……嗯……宿主若是想解除变身丸的功效,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行。】   并没有发现078号的回答与她的问题其实完全不匹配,霍桑点了点头,抬眼望向远处的绿衣少女。   等这宴席过后,找机会同她解释清楚吧。   不然夹在两位大佬中间吹冷气,霍桑觉得自己这块肉夹馍命不久矣。   不过说来……系统好像也蛮久没发布新任务了呢,这是突然从良了吗?   洗尘宴正式开始了,霍桑便也无暇再多想,扭过头去看表演。   高台上的舞剑,术法,临时擂台等各种节目令她目不暇接,她本身就是挺爱热闹的人,当下很快融入当中,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若是以修仙界辟谷以后的清淡口味来说的话,玄天门的食物当真不差,毕竟都是灌注了灵力的作物,味道更加鲜美,尤其是那桂花酿,也不知是如何酿制出来的,喝起来没有那种辣喉咙的酒精味,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甜美可口。   霍桑很是喜欢,差不多一个人把一桌的桂花酿都喝了大半,还不觉醉,只伏在桌上,一手支着头,笑眯眯地看台上此刻的控器对决。   *   控器在玄天门中属于天机一支的拿手好戏,以灵御器,就如剑修以神识御剑一样,但更为考验对于灵力的操控,有些器修甚至以血肉为鼎滋养自己的灵器,人器一体,若是器物损坏,主人本身也遭重击。   但同样的,一位小成的器修已经能够称得上震动一方。   霍桑有些茫然地看着台上想。   若是她没有身负系统和任务,若是她生来便在这个世界中,也许她也会选择自己的道,不受任何束缚,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兴许是喝了些酒,她的思绪渐渐开始飘忽,抬手拿着杯子正要再一饮而尽,却发现酒已经喝光了,下意识扯扯旁边人的袖子:“酒。”   傅清瞥她一眼:“没了。”   这桂花酿他方才闻了闻,跟早年傅家那位老管家喜欢酿的有八成相似,才入口只觉得跟酒酿似的清清甜甜,实际上后劲足得很,寻常人多喝几杯也要醉倒。   更别提,这人似乎,酒量并不太好。   “你别乱讲,肯定还有。”   霍桑不满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周围几个弟子都看过来。   傅清懒得与她争辩,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霍桑哼笑一声:“你在怀疑我的酒量?”   她可是当年毕业聚餐上喝倒了一片男同学的人,一个人就能干一打,这狗男人是什么眼神,竟然敢质疑她?   霍桑挽了挽袖子,刚想放狠话,忽然喉间一阵恶心感传来,她下意识捂住嘴,忍不住皱着眉头干呕了一下,虽然声音不大,但身边的人还是听得清晰。   她正恶心着,旁边的人却唰的一下站起来了。   霍桑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傅清站在她面前,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那神情好似她要是吐在了他身上,他就要当众抽出铁剑来砍了她的狗头。   霍桑眨眨眼,有点想笑,却被那股恶心给压了下去,于是就这么无辜地瞪着眼睛看他。   她早就看他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不顺眼了,跟个冰山怪似的,这样的表情才好玩嘛。   年轻公子停顿几秒,忽然身体往前倾倒,顺手抓住了黑衣少年的衣角,然后又发出了一声作呕声。   “苏恒!”   傅清只觉得太阳穴直跳,他冷着脸将人拽着领子一把拎起来,这才看见对方脸上干干净净,一点吐的痕迹都没有,嘴角还带着一抹来不及收回去的幸灾乐祸。   他恨不得立刻把这家伙丢出去。   “等等,你放开我。”   “做梦。”   他若再允他胡作非为才是傻了。   霍桑急得拍他:“不是,我说真的,放开。”   然而傅清只是拿看蠢货的眼神看她。   ……算了。   霍桑拍了半天挣扎不动,只好停下,抿着嘴唇,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   傅清刚要说你回去吧,就见对方忽然埋下头,然后发出了一通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   同桌的师兄师弟、隔壁桌的太行长老、对面的苏星蝶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只见黑衣少年面如寒霜,身前的红衣公子正抓着他的衣袖,而他的脚下,则是一滩酒水……   霍桑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别过头去。   同桌师弟:你是嫌弃个什么劲啊!   傅清是什么心情大概无人知晓,只看到那位苏恒公子喜气洋洋地握住他的手,使劲上下摇了几下,然后很真诚地开口:“多谢道友慷慨解衣!”   太行长老:……   他趁着那黑衣少年身上的杀意快要爆发之前,站起来抢先向上座的内门长老行了个礼。   “外门弟子苏恒身体不适,可否让他回去先行歇息?”   洗尘宴上规矩并不严苛,当下就允了他让霍桑离席的请求。   大家都觉得,这位外门弟子实在是醉的离谱了。   因为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还在问:“啊?怎么走?电梯怎么走呢?服务员?”   众人皆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   而傅清在原地站了许久,强忍着不适,向太行长老也告了个假回去换衣衫,太行长老看着他冷得几乎要结出冰碴儿的表情,险些都要以为他要去刺杀霍桑。   虽然他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他所有不喜的事,所有没有遇到过的事,全被那人做遍了,不仅做了,还做的教人没法发怒。   傅清离席时,余光却忽然瞥见对面。   苏星蝶的座位……   空了。   他的脚步一顿,但很快便加快步伐向外走去。   也罢,与他无关。   *   霍桑一开始是没有察觉到身后跟了人的。   直到对方低低地喊了一声“阿恒哥哥”。   她才讶然回身。   面目娇美的少女依旧是一身碧绿,只不过换成了件齐胸长裙,手中握了团扇,更显得娇俏可人。   便是这样一位美人,此刻却双目微红地盯着她,好似下一刻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阿恒哥哥,你是不是躲……”   “不是。”   霍桑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她见到苏星蝶,脑子倒是清醒了两分,但思绪却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而更加混乱起来。   “丫头你听我说。”   霍桑扶着额,竭力用自己尚且顺畅的思路组织语言,“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是当真拿你当亲友相待的,你不必多想。”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照平时078号早跳出来嘲讽她是渣男了,今天怎么没声儿了?   难道喝个酒,还能把系统喝死机?   然而苏星蝶显然是上了头,压根没有仔细听她的话,只听到“当亲友相待”,脸色顿时就白了。   “所以你……当真是故意避着我的吗?”   霍桑显然也缺乏安抚小姑娘的经验,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是想岔了,顿时头更疼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看见苏星蝶居然上前了几步,似乎怯怯地想伸手抱她。   她下意识就往后退,却不想退了两步,第三步却是一脚踩了个空。   下一秒她便被冰凉的池水包裹住,酸涩瞬间灌满鼻腔,霍桑下意识张嘴,结果却是更多的水倒灌进去,引得她不断咳嗽起来,但沉重感却越来越重。   她不会要死在这里吧,淹死?那也太憋屈了。   隐约间,她听到苏星蝶在喊她,还有……   好像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   傅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过去。   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人落水的一瞬间跟着跳下去一样。   那池子看着不大,实则两人多深,池水更是刺骨,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只觉得那手腕纤细冰冷,身下的人也是极轻,被他就这么拉扯着浮上水面。   岸边的苏星蝶本来也要下去,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见他将人捞起来便赶紧上前,帮着拉他们上来,再将霍桑放在草地上。   “都怪我。”   小姑娘看着眼圈都红了,还是傅清尚且冷静,淡淡道:“看看他怎么样了。”   苏星蝶应了声,赶忙凑过去,傅清跪在一旁,浑身都湿了,然而纵是这样的模样也是一点都不狼狈,反而似有几分糜颓的美感。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却不见那边有回应,不由得蹙起眉来望过去。   就见苏星蝶脸色几乎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眼睛瞪大,露出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悲伤欲绝的神情,显得尤为怪诞。   她抬起头来顺着傅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眼神有点木然。   “竟是如此。”   半晌,苏星蝶默默吐出一句话,垂着眼,一滴泪珠终究还是从颊边落了下来。   她竟是……可笑至极,也荒唐至极。   傅清不知状况,还以为是回天乏术,当即要开口询问,却看绿裙少女倏然起身,转身过去,不知低声喃喃了句什么,然后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裙角拂起微风,甚至没有多施舍一个眼神给地上那人。   他心下一紧。   傅清看了那人几秒,终是站起身来,裹着浸湿的外衣,步伐缓慢地走过去。   他想过很多可能,也许那人早就没气了,也许他是外来的细作,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做足了准备的。   但当那张眉眼艳丽张扬,却脸色苍白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依旧像是一记重锤叩在他的心上,迸出振聋发聩的声响来。   那一瞬间,傅清望着她,喉间猛然涌上一股难以自抑的腥甜。   不过未见半月有余,居然觉得如隔山海了。   少女双眼紧闭,美艳的五官也因此内敛了许多,显得有了几分沉静;乌黑的发丝紧贴着脸颊和脖颈;唇瓣微张,如同最隐秘的,无声的诱惑。   傅清就那么站在那儿,直到她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才像是被提醒似的,将铁剑从背后拔出,面无表情地对准了地上的少女。   她背叛他,羞辱他,践踏他,戏耍他……   ——“不愧是傅道友,削木头的样子也如此帅气啊!”   她从未对他说过一句真话……   ——“帮我打份鱼香肉丝,谢谢傅道友,傅道友最好了!”   她理应去死。   *   霍桑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鼻腔疼的厉害,她几乎是下意识勉强翻身坐起,跪在地上,将胃里的液体连水带酒吐了个一干二净。   也许是因为酒液的排出,她的意识清醒了不少,恍惚间才回忆起来前半夜她面对苏星蝶时,失足落水的场景。   原来她没死……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特殊,那样濒临死亡的感觉比真正的死亡还要令人恐慌。   霍桑捂住胸口舒了一口气,过了半秒,猛然放下手来。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霍桑迟疑了一会儿,又抬起手摸了一下。   ……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她变回去了!   她真的变回去了!   霍桑差不多快疯了,几乎是拼命想要回忆起落水后的事情,但完全一无所获。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回去的,苏星蝶看见了吗,是谁救的她,如果是别人,那个人又是谁,他也看见了吗……   这场头脑风暴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她忽然在自己身边摸到了一块小木牌。   那上面写的正是她所住的房间门牌号。   霍桑瞳孔一缩。   她在身上又摸索了一通,然后身体僵住,缓缓从衣袋里拿出了另一块,一摸一样的木牌。   完了,她想。   这次是真的完了。   果不其然,在霍桑一瘸一拐走回住所之后,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床榻被褥,和另一半空荡荡的房间。   甚至恰巧有与她相熟,或者说与“苏恒”相熟的师兄同她打趣:“哎,师妹是来找苏恒那小子的吧……要不要我去帮你叫他。”   说着还给她拿来了小毯子和热水。   霍桑神情恍惚地接下,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脑海里又闪过昨晚她吐了人家一身的画面,少女猛然低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将旁边的师兄吓了一跳。   “不是,师妹,你别哭,我这就去给你叫……”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师兄表情茫然地起开了一点,呃了一声,“师妹,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太丢人了一定要杀人灭口才行”,还有“叫你海底捞吃那么多你活该丢人”?   霍桑忧伤地觉得自己没脸再去抱男主大腿了。   当然,男女主显然没给她这个机会,她连两人的衣角都没见到一次。   078号更没有。   这狗东西在第二天就亮起了新的任务栏——   【女配作妖周常任务:玄天门外门支线。】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紧接着就是关于身份暴露带来的多重麻烦。   霍桑先是去内门寻了沈幕泽,想着他大抵比较好说话些,谁知这厮居然见她如同见鬼,脸色惨白不说,还抱头大喊“我家世清白有婚约在身仙主万万不可啊!”   霍桑:……ok,又是风评受害的一天呢。   她好不容易按住他解释清楚了,内门老门主那边却派人过来说要一见。   人呢,霍桑是见了,但那些个个都是老狐狸精,她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披马甲混进玄天门,可以,念在你是赤蘅仙主的份上玄天门不追究,但要自证清白,那便两年之内不再踏足玉隐宗的势力范围,以此让玄天门相信你不是为了偷窃门派秘籍而来。   霍桑差点给他们一个白眼。   秘籍和钱两者选一的话,她当然是选钱啊!   但想想系统任务,顾全大局,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假装没看到老门主眼里那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无妨,不到两年,恐怕这玄禄山就要天翻地覆了。   *   一连三天,傅清都没有出现。   大□□也没有出现。   霍桑按部就班地听课,浇灵草,似乎日子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心里也谈不上痛楚,只是去食堂时开始发呆,好像这块红烧肉腻了些,那块排骨老了些,连看大厨勺子里的那颗土豆都不太顺眼,好似它不是一个标准正统的圆形。   看得久了就没什么胃口,霍桑干脆不去了,对着自己房门口的木桩练剑。   说是练剑,实际上更像是乱无章法地劈柴,霍桑还嫌不够,竟是把剑也丢了,五指一收,唤出赦返。   鞭子又快又急地抽在木桩上,直把霍桑掌心也勒出道道红痕,她却只咬牙,抽红了眼,面上竟显露出几分修罗的煞气。   从晌午到日落,霍桑力竭,倒在木桩边喘气,抬起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她自嘲地笑了笑。   发什么神经,做出这种苦情剧女主的戏码?   恶毒女配不是应该邪魅一笑,以成功玩弄男主为乐吗?   于是想通了的某人定了定神,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门打算睡觉。   躺下去的霍桑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窗口,那里有一轮明月,还有……一个黑影?   顿时把她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笃笃笃。”   黑影瞧着窗户,声音细细的,但很执着,敲三下停一下,循环不断。   霍桑叹了口气,踟蹰地来到窗前。   好些天没听见大蛤/蟆敲窗户的声音了,乍然一听,还有点……心情复杂。   却不想一开窗,入眼的不是大蛤/蟆,而是一只脸上有圆圆腮红的圆滚滚小鸟,嫩黄的嘴里叼着一根羽毛。   小鸟长得颇为可爱,眼睛像两颗发亮的黑豆豆,正扑扇着翅膀,想跳到霍桑手上。   霍桑忙伸手行了个方便。   小鸟勾着霍桑的食指,将叼着的那根羽毛放在她的手心。   霍桑怔怔的接过羽毛,摸了摸小鸟的脑袋:“你的主人呢?”   小鸟歪了歪头,圆眼睛眨巴了几下,只默默看着霍桑。   霍桑脸上忍不住的笑意:“是你主人要你保密的吗,嗯?”   小鸟不开心地在霍桑手上蹦了两下,爪子尖尖扎得霍桑手心有些痒,然后飞了起来。   霍桑看它气鼓鼓地,忍不住又rua了一把它的头顶。   蓦然,亮起一片荧光。   小鸟在霍桑的掌心下渐渐变大,拉长,犹如一颗长在风中的种子,最终蜕变成一个碧色罗裙的少女。   不是苏星蝶又是谁?   霍桑的眼睛有点发直。   啊这,女主的真身居然是一只玄凤鹦鹉?   这可是前半本书没披露的剧情啊!   此时此刻,她很想对原书作者说一句,能不能有什么伏笔提前说,不要埋在后半本啊!   这样别人穿书怎么办!   苏星蝶深深地看了霍桑一眼,却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哑声道:“我接到母后手谕,说族中有些变故,故只能同阿……霍姐姐仓促道别,见笑了。”   霍桑一时如鲠在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听得出苏星蝶言辞中刻意的疏离,却也看出她指尖的颤抖。   对方这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见霍桑点了点头,苏星蝶又指着羽毛道:“这是我本体的羽毛,要是姐姐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就拿着羽毛来妖界找我。”   霍桑妥善地收好了,才抬头看她。   少女却迅速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语气极轻地道:“再见。”   华光升起,碧衣少女化鸟而去,消失在皓月之空。   霍桑望着那道背影,暗自道了声珍重。   她心情略微沉重的关上窗户,却听屋外传来一声浪荡轻笑:“桑儿妹妹,吾等你等得好苦啊!”   这一笑没给她吓得腿软。   得,那个催命鬼又来了。   霍桑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打开房门。   方无咎还未露面,呼啦啦的侍从倒是从外院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托着一个托盘,排成一列站在屋外。   霍桑扯了扯嘴角,这般不把自己当外人,牌场又这么浮夸,除了那位也没有旁人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桑儿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想我了?”   紫衣金蝶的少主姗姗来迟,玉冠半戴,又散落出几许墨发,放荡不羁地垂在耳边。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哪怕望着一根木桩也情意绵绵,此刻看着霍桑,更是柔肠百结,让霍桑疑心对方的目光都可以包粽子了。   眼下他没有带惯用的长剑,而是也握着一把折扇翩翩而来,扇面上是泼墨紫檀花,上书一方字草书。   霍桑上下打量一圈,嗯,很好,一团和谐的基佬紫,骚,太骚了。   方无咎也在打量着霍桑。   他这两日本是托了老爹的指令外出办事,一听说霍桑恢复女装的事情,顿时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想到前些时日看中的红衣公子便是朝思暮想的桑儿妹妹,他简直御剑飞行的时候都在笑。   眼下见了霍桑,又知月下看美人,更有一番韵味,心中欢喜,笑眯眯道:“古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却不想在妹妹这倒是不同,让我见识了一回什么叫明月和云霞可一同采撷,实乃美事!”   每次都被方少主满嘴哥哥妹妹弄得脑仁疼,听到这样不着调的话,霍桑也笑了。   “少主好胃口,明月无疆云霞无界,便是采了,也不知用什么瓶子才装得下你的贪心?”   方无咎神秘的眨眨眼:“自然是翡翠琉璃瓶。”   此话一出,他击掌三声。   随着声音响起,排成一排的侍从揭开了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十二个琉璃瓶。   这些瓶子皆是晶莹剔透,每个瓶子都插着一朵同样用琉璃浇铸的鲜花,姿态各异,缤纷多彩。   霍桑只看了一眼,便品出妙处:“咦,这瓶中之花竟然囊括了四季!”   方无咎得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是我特意为妹妹带的十二时令琉璃瓶,为博桑儿妹妹一笑。”   看霍桑似乎看得认真,方无咎又勾了勾唇角,“各月的花卉都在此处,而且琉璃花永不枯萎,真正做到集春夏之美,采霜秋之意。”   霍桑有点无语,不就是现代的永生花吗,不过多了些水灵罢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霍桑真诚赞叹:“本以为方少主只会采花,原来还会‘采花’啊。”   方无咎一时噎住,拿在手里的扇子都险些掉在地上,他连忙一收扇柄,维持住自己的风雅,咳了两声,才道:“名花配美人,不管为了什么,桑儿妹妹笑了就值得。”   霍桑只微微一笑:“我可以笑一笑。但方少主厌弃花草凋零,想必也厌倦美人迟暮。我可不敢保证像瓶子里的琉璃花一样,永远都是最美的姿态。”   方无咎双眸微眯,笑容不减,扇子敲了敲身侧的琉璃瓶:“桑儿妹妹心慈,却是多虑了。这些花若放在外头,也不过朝生暮死,只有入了琉璃瓶才能永不枯萎。”   霍桑觉得方无咎说这些话时有点阴冷的感觉,但还没等她抓住,方无咎便冲着她绽开一个撩人的笑容,循循善诱道:“只要桑儿妹妹跟我结为道侣,一同修炼,何愁生老病死?”   霍桑正想笑骂这只花蝴蝶。忽然听见外院的木门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轻轻巧巧转了弯,抬起脸来,露出一张在月色下也惊心动魄的眉眼。   是傅清。   他依旧一袭黑衣,态度冷淡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明晃晃的琉璃瓶上。   他未见喜怒,又抬头看了看和方无咎站在一起的霍桑:……   霍桑:……   她生怕方无咎再扯什么道侣之类的,连忙用他的扇子堵他的嘴,拉到一旁。   用扇面遮了半张脸,霍桑小声对方无咎道:“方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家里已有一个花瓶了,野花不能带回去,不然鸡犬不宁。”   方无咎皱眉:没听说过一个花瓶还这么霸道的?难道是桑儿妹妹家里的花瓶成了精?   正说着话,霍桑感觉有道视线扎到了自己身上,慢慢回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   霍桑下意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然而从傅清的角度看去,红衣美人靠在男子身边,缓缓回头,眼神里带着三分讥讽,七分薄凉,一分漫不经心,炫耀般地对他扬唇一笑。   傅清眸色一暗,指节泛白地握住剑柄。   她果然同以前一样。   黑衣少年很快垂下睫毛,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莫名挨了一道眼刀的霍桑一头雾水:是方无咎的奸夫气场太强大了吗!都到这一步男主还用那种哀怨的小眼神看她?   事不关己,专注吃瓜的078号心里默默想:   【唉,宿主又忘了她有恶毒女配光环了。】   *   外门后山。   “刚刚已经讲完了初级剑法的要诀,下面你们两两组队过招。”   随着执剑大师兄一声令下,围在一圈听课的师弟师妹齐齐应了是,立马跃跃欲试起来。   自从霍桑揭露了身份,外门的弟子们先是惧其威名,又因为对“苏恒”的印象不错,便畏惧之余,又多了一些观望。   见她待人如常,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生气了就拿鞭子抽人,才渐渐亲近起来。   赤蘅仙主本就生了一副好皮相,加之修为在外门绰绰有余,便少不了胆大的弟子请求指点。   对此霍桑表示汗颜。   但她平日里认真听课,纸上谈兵也是会一些的,加之他们问的都是粗浅的问题,倒也没翻过车。   这次,同样被一群人围住了。   “霍师妹和我一组吧,我带了辟谷丹,等会儿要是饿了吃上一颗,就能练一天了。”   说这话的是个世家出生的小师兄,长剑轻收,端得是风流俊雅。   另一边绑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师妹立刻拉着霍桑的手:“谁要和你们练了,霍师姐当然是要和我一组才是,等会儿过完招,我们还能一起去太清池沐浴!”   ……   你一句我一句,都要跟霍桑组队,直吵得她脑门儿疼。正为难到底要选谁,余光瞥过一抹黑色的身影。   她转头望过去,跟自己这围满了人不同,古树下少年怀中抱剑,低着头,孤零零的,周围好似真空一般空出一圈,满身的清冷。   “嗯,对不起各位师兄妹了,我有老队友啦。”   说罢,霍桑也不理会众人有点错愕的眼神,径自向傅清走去。   “傅清哥哥,和我组队啊。”   霍桑弯着腰,把脸凑到傅清面前,笑眯眯地说。   乍然听到这四个字,傅清眼底的血色几乎控制不住。   这个人的声音像钩子,微微一勾便刺得他鲜血淋漓,偏偏还要顶着一张笑脸,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   傅道友。   傅公子。   傅……什么都好,不要叫那四个字。   傅清揉了揉眉心,里面的血管突突跳动,像被皮肉禁锢住的蛇。   恨不得出笼,在那白嫩的脖颈上咬一口,将她亲手灌溉的毒液加以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傅清看了霍桑一眼,把头扭了过去。   霍桑的笑容僵在唇角,她虽然不会读眼色,但她感受到了那一眼的复杂。   ……很像是那天晚上看兔子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订阅,今天评论区会发红包哦,爱你们   放一下我自己的预收文   ——————————————————?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想重生的我总是求而不得》   拼死拼活地攒积分,不要命的疯狂穿书,终于从炮灰系统升级到重生女主系统   一心想开启虐渣剧本的林清浅,在重生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提着脖子拽了回来   一脸懵逼林清浅:?   躺在床上等死的林清浅心中欢喜无限   霍将军:“来人,快给公主灌入续命参汤!”   主动挡刀,看着自己心口血溅三尺的林清浅满脸欣慰   霍将军大手一挥,不需要来人,亲自灌入续命参汤!   在湖底被恶毒女配扒拉的林清浅都看见重生大门打开了   哗啦——   霍将军拽着脖子把人提起来,直接塞入续命参丹!   冷漠的系统音送来提示   哦豁,搞铲铲!   重生失败了不但没得女主光环还要白疼三天!   啊啊啊啊啊!   霍远天,别以为你披着皮我就不认识你了   你就是那个在我还是炮灰就开始虐我的系统男主   重生虐渣,我干定了!   努力重生奈何频频失败的何弱鸡七公主X系统最强腹黑温柔的霍将军 第35章   在这时, 冷冰冰的提示音犹如一道催命符,在霍桑脑子里炸开。   【叮!新任务“囊荧之祸”已开启!请宿主遵循恶毒女配人设,弄伤男主并把他的戒指扔进倦鸟林, 好让男主发现倦鸟林深处的绝世药材!】   短短一段话, 每一个字眼都让霍桑心惊肉跳,听到最后她握着木剑的手已是冷汗横流,脸色苍白地倒退了一步。   不是吧,078号想玩死她?这是什么魔鬼任务?   既要做恶毒女配, 还要做男主金手指的引路人?   这个任务的重点到底是羞辱男主,还是要她引导男主发现绝世药材?   霍桑深深吸了口气,磨着牙问系统:“不就是药材吗?就不能和平一点动动手指直接送给男主吗?非要喊打喊杀?”   078号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小声:【可是宿主,以你的人设,不可能主动送药。】   霍桑冷笑:“那我让别人送行不行?”   程序化的电子音闪了闪,无情驳回:【只有男主这样的气运之子, 才能找到药材的所在。】   霍桑在脑海中疯狂磕头:“那好歹把打伤免了行不?我刚刚才摸完老虎屁股,别让我再摸了……”   078号十分感动, 然后拒绝:【不打伤怎么敷药?】   霍桑:“……”   明白了,就是强行工具人呗。   至于工具人的死活, 概不负责。   霍桑无语望青天, 然后心情沉痛地看着傅清——   她决定再摸一把老虎屁股。   *   傅清看也不看面前的人, 只双手抱臂地望着天际的流云。   他一袭墨色玄衣, 冷得如同怀中的那把剑, 沉默,死寂。偶尔有树叶飘落下来,也没有增添一点色彩,反而更添肃杀。   几乎是把“生人勿近”四个字刻在空气墙上。   但, 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那人站在他的面前。   那人伫立了良久,似乎放弃了,往后退了一步。   傅清心中生出撕扯般的快意,握在剑鞘上的手指紧了紧,打算直接离开。   却不料下一秒,一把木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的反应极快,在剑刃横扫而来之前已用剑鞘挡住,目光冷厉地朝来人扫去。   红衣少女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恢复了女装,连带着从前华贵奢靡的金饰也重回项间,散发出咄咄逼人的艳丽。乌黑的长发如海浪一般散落在肩头,又用细密的红珊瑚珠子串联其中,微风一吹,宛如星星点点的勾人艳火。   比这艳火更撩人的是她手腕上的月牙伤疤。   *   众所周知,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二美人,赤蘅仙主,有个十分矫情的毛病。   就是皮肤太过娇嫩,磕不得碰不得,一掐就留下淡淡的红印。   故而玉烨宗主将这个女儿宠进了骨子里,穿的衣物是订制的,踩的靴子是订制的,连出行时打伞的婢女都是千挑万选的。   在这样的蜜罐中长大,赤蘅仙主自然格外傲慢娇纵,她饮茶不喜过热,梳洗不喜过冷,戴在项上的东珠更是有一丝瑕疵便要丢掉。   这样百般挑剔的人,竟然让自己的手腕留下了一道伤疤。   婢女们对这道伤疤讳莫如深,只有傅清知道,这道伤疤是如何而来——   他亲眼看着那个人割下这一刀。   彼时他们正路过一个算命摊,少女起了兴致,非要卜上一卦,还笑吟吟地说要问姻缘。   那盲眼相士将卦象扣在竹筒里,却并不翻开,沉默半晌才道:“姑娘请回吧。”   少女高高地挑起眉毛,那张艳丽的面孔在这摄人的逼视中更显压迫,朝着相士摊开手:“给我。”   那相士拗不过她,摇头叹息:“何必执着,姑娘天生孤煞之象,此签必为下下签。”   少女闭了闭眼,面色平静,却在下一刻手腕一翻,长鞭带着猎猎的风声,狠狠抽在桌角上,木桌应声而裂。   她拿鞭子指着相士,冷笑道:“先生有何凭据?”   那盲眼相士吓得面如土色,在地上瑟瑟发抖,只能大着胆子一指她的手腕,说她腕上的胎记便是凭据。   傅清和少女皆是一僵。   甚少有人知道,赤蘅仙主的手腕上有一枚桃花胎记,因为她出行时一贯用金饰遮挡起来。   这相士明明盲眼,却说出了这个隐晦的秘密。   他一字一顿道:“桃花本祥瑞,可惜生了六瓣,是为异象。”   身怀异象者,命主孤煞,薄情寡缘,不得善终。   傅清皱眉,正要赶走那相士,却见少女露出古怪的笑容,眉梢微挑,笑道,这也算凭据?   她眼眸一扫,拿起隔壁摊位上贩卖的剪刀,刀尖抵在腕上,猛一用力,便挑出那一点胎记来,只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甚至有小儿当场吓哭,少女却是格格笑着,用带血的剪刀指着相士问,现在还是否薄情寡缘,不得善终?   那相士后来说了什么,傅清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他只是看着那人流血的手腕心神动荡,寒意透骨。   这副美艳的皮囊下包裹的,是否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而他以身相饲,必不得善终。   *   那块被挑破的桃花胎记,如今成了一道月牙形的伤疤。   傅清眼睁睁看着伤疤的主人步步逼近,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傅清哥哥,你是在拒绝我吗?”   霍桑歪头,剑身缓缓下滑,滑到了少年的衣襟上,停了下来:“乖,听话,不然我就要罚你了。”   傅清微微一僵,厌恶感犹如附骨之蛆攀爬而上,使得他忍不住战栗。   他咬牙,几乎用了最大的克制力让自己不要杀人。   霍桑却是变本加厉,木剑微微用力,往上一挑。   “嘶——”   那条轻薄的墨色腰带瞬间分为两半,滑落在地。   傅清几乎在同一时间后退,取下头上发带一掩,再转身时已是衣衫工整,甚至比之前还要禁欲几分。   唯有墨发垂落下来,露出一双冷霜般的眼瞳。   这双眼睛里,对霍桑再无柔情。   霍桑却不以为意,只是捡起那根腰带,在手指间玩弄,懒懒道:“你再不听话,下次碎的就不止这根腰带了。”   傅清眼中冷意越浓,他听出了话里的威胁和嘲弄。   世人皆知赤蘅仙主美艳无双,却不知她同样天赋过人。   自从被仇家灭门后,他修为大跌,而高高在上的前未婚妻,却如九天之凤,日益精进。   在入门测试上,他看出对方隐藏了修为,却不知她竟然隐藏得不是一星半点。   看着少年阴晴不定的脸色,霍桑只甜甜一笑:“陪我过招。”   傅清定定地看着她。   眼前人言辞刻薄,眉目轻佻,哪里还有那个红衣公子的样子?   或者,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他终于垂下眼眸,没有再拒绝,用木剑替换下了手中剑,淡漠道:“出招吧。”   霍桑莞尔一笑,以剑相迎。   她表面稳如老狗,实际上在脑海中含泪向系统奉上积分:“078号,你这个天赋融合丸真好使,就是有点贵。”   078号谦虚地摆摆手:【害,一分钱一分货。】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起起伏伏,今天更少了,接下来几天应该能多更一些。 第36章   两剑交锋, 擦出一串火花。   霍桑招招狠辣,而傅清则是以防守为主,他剑势如风, 身姿如雪, 温柔却果决,即使在霍桑故意的刁难下,也从容不迫。   他不急,霍桑却急了。   她手中招式越发凌厉, 扫过傅清腰间的发带,眼看着少年就要第二次腰带不保。   无耻。   傅清皱了皱眉,面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愠色, 回手反击。   霍桑看着那把迎面而来的剑,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她五指一松,手中木剑登时落地,身体几乎是直直地往剑尖上撞去。   傅清眸色一凛, 极快地收了势,然而残余的剑气仍然直冲霍桑而去。   电光石火间, 他拉了霍桑一把,那抹红衣便顺势倒在他的怀中。   霍桑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 应当是流血了, 但她顾不上去看, 把头靠在傅清肩上, 幽幽道:“傅清哥哥, 你弄伤我了,现在我要还给你了。”   是了,她是故意的,一剑换一剑, 便不相欠了。   她眸色一深,手上带着股狠劲,猛地夺过对方的木剑,便要刺向少年,却在最后关头僵住了。   刺哪儿?   首先排除的是脸。   这么一张俊美的脸蛋,舍不得舍不得。   手?不行,以后还要拿剑的,剑修靠剑吃饭呢。   脚?不行,一瘸一拐,多影响美观啊。   胸?不行,重要部位,万一控制不好刺成重伤怎么办?   肚子?不行,那里太过柔软,弄伤了多疼啊。   她摆着手刃仇人的姿势,脑子里却在疯狂打转,好似眼前是一个插好了蜡烛,涂满了奶油的生日蛋糕,从哪里下刀都觉得心疼。   078号看不下去了:【宿主,你在担心什么?你拿的是木剑啊木剑!戳不死人的!而且男主马上就有绝品药材了啊!】   霍桑咬咬牙,把眼一闭,就将剑刺了出去。   这一剑对于傅清来说无异于漏洞百出,只需侧身便可躲过,但他竟然一动不动,硬生生受了这一剑。   然而罪魁祸首却手抖得厉害,刺完后便跌跌撞撞地后退,连木剑都一并甩出去了。   霍桑睁开眼睛,首先对上的是一双霜雪般的眼瞳。   傅清漠然地低头,手臂上赫然有一道伤口,位置恰好和霍桑一样,只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霍桑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坏事做到底,将刚才拽下来的戒指也一并举起来扬了扬:“傅清哥哥,这个指环我喜欢,可是我不愿意夺人所爱,所以……”   “我要丢了!”   霍桑大声提醒着男主,确定少年没有眼花的毛病后,心下一横,就把戒指往树林里扔去。   其实刚刚刺人的时候霍桑便想起,这一段是原书里的剧情。   讲的是女配勾搭上方无咎后,仍然视外门的男主为眼中钉,便故意找茬将男主打伤,还拔下头上的发簪扔进树林,让男主去捡。   眼下,只不过是把发簪换成了戒指。   霍桑在心中默默流泪。   怎么感觉自己比原主更招人恨呢,毕竟发簪是自己的,丢就丢了,对傅清而言没有损失,可是这戒指是傅清的灵宝,她哗啦一下扔进树林,他不得找破头?   所以霍桑留了心眼,尽量把戒指往显眼的地方丢。   可谁知这一丢,竟然!砸到了一个穿山甲的头上!   霍桑眼睁睁看着那穿山甲蹦了三尺高,明显是怒发冲冠,把戒指一叼,就往树林里窜去。   霍桑:“……”   她僵硬地转头,对傅清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少年薄唇微抿,连个眼神都没给霍桑,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   霍桑看着健步如飞的穿山甲,陷入沉思。   傅清和穿山甲,谁跑得快?   *   看着一人一穿山甲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霍桑神情凝重:“078号,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078号:【……这完全是个意外。】   霍桑恨不能从脑袋里把它逮出来扁一顿。   当下也不再多想,直接跟着跑进了树林。   然而这会儿正是傍晚光线昏暗的时候,她看什么都像是影影绰绰,穿山甲和傅清的速度更是飞快,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跟上他们,可谓是难上加难。   追了好一段路,那穿山甲似乎也生了点神智似的,专挑地形复杂的地方跑。   眼看着傅清追上了穿山甲,霍桑赶紧一停,找了棵大树躲了起来。   但隔岸观火的霍桑很快便发现,似乎穿山甲的嘴里并没有戒指。   树林之中,少年脸色冷得吓人,霍桑几乎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手里那小东西给咔嚓了。   然而对方顿了顿,还是放下了穿山甲。   小东西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树丛后面。   “阿黄。”   傅清忽然轻声唤了一声。   他与那枚纳戒已结过契约,自然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说明东西并不太远。   于是霍桑便看着他转头在附近找了起来。   霍桑小声问系统:“那个药材呢?”   078号:【好像……也在附近。】   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昏沉,而傅清已经在这片林子里一寸一寸搜索了快半个时辰了。   霍桑躲在树后面反手拍死了今晚不知第几只叮她的蚊子,探头过去看了一眼伏着身子专注于寻找的少年,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愧疚来,   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不管了。   她一咬牙,从树后面钻出来,同样伏低身子,跟做贼似的,手在地面上摸摸索索,希望能找到那枚看上去极不起眼的戒指。   078号劝她:【宿主不必如此,男主跟纳戒之间有羁绊,找起来比你这样快多了。】   霍桑鄙夷地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系统引起的,结果现在她和傅清在做苦力,它却在这说风凉话。   “你有这精力还不如帮我找找戒指在哪。”   078沉默片刻:【戒指不属于我掌控的物品,但我可以告诉你五色焰草的位置。】   霍桑眼睛亮了亮。   五色焰草,是囊荧的通俗名。   便是系统口中,男主必须要得到的绝品草药。   霍桑:“你不是说只有男主才能找到吗?”   078号装死。   霍桑没时间跟它计较,回忆起有关的信息。   五色焰草极其罕见,因其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往往都是有价无市。   书中是这样写道的:焰草,叶片有锯齿,呈火焰状。常以红、黄、青、蓝、紫五色而分。性热,可入药,大量服用或致火毒攻心;五色合一,则世间罕有,可融万年玄冰。   这样一味烈药直接服下,傅清当真会没事吗?   霍桑犹豫了一瞬,还是道:“那给我指路吧。”   算了,不过是系统的任务罢了,既然安排了这样的情节,就不会对男主有什么不利才对。   078号:【宿主,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闭嘴!”   少女低声骂了句,身形一动,在林中犹如鬼魅般向着系统所指示的方向前进,大概走了两百多米,终于看见了一块巨大的山岩洞穴。   依照078号的定位,那五色焰草就生长在洞窟深处。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霍桑极其警惕地盯着那黑漆漆的洞穴。   【不会的,宿主请放心。】   *   于是傅清正在寻找纳戒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他眉头一紧,抬头,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边似乎是紧靠着峭壁的位置,他也从未靠近过那边。   思索了片刻,少年收起本来握在手上清扫树枝的铁剑,转头往那声源处走去。   越走地形便越发开阔,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以及……   洞穴前面似乎是人为用小刀凿刻出来的几个大字——   内有宝藏!!!   好像还怕人不信似的,后面非常夸张的跟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傅清:……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洞穴前,盯着那黑漆漆的洞口看了好几秒,然后扭头就走。   躲在树后面的霍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不,妈妈不许,你快点回来啊!   这届男主真的带不动好吗!   眼见随着他走动,地上留下明显的血迹,霍桑心头一紧,连带着自己的胳膊也更疼了。   她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傅清可是被她戳了个洞啊!   想到这里,霍桑眼一闭心一横,忍着对黑暗的恐惧,走进了山洞之中。   *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洞穴中竟然是别有洞天。   别看外面看起来乌漆麻黑的,但只是走了短短一段路,便豁然开朗。   洞穴的岩壁上镶嵌着星星点点的小石子,似乎会发光,使得整个通道都布满了柔和的光芒。   “哦,也没什么嘛,一点也不可怕。”   霍桑松了口气,甚至兴致勃勃地想研究一下怎么敲一块石头下来带回去当夜灯。   对于宿主的无节操行为,078号已经不太想吐槽了:【别看了,东西在前面。】   霍桑又往前走了几分钟,那通道末端,洞穴正中,正是一株彩色的藤萝状的植物。   ……以及一只刚刚把戒指从嘴里吐出来的穿山甲。   *   穿山甲被她吓了一跳,刚想重新把东西卷进嘴里逃跑,就被霍桑眼疾手快地扑上去一把搂住,另一只手顺势将戒指抢了过来,怒极反笑:“好家伙,原来你在这儿躲着呢!”   难怪刚才傅清没有找到戒指,原来是被这个小家伙吞进了肚子里。   穿山甲睁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叫唤了两声,把身体蜷缩起来不动了,惨兮兮的。   霍桑拎着它转头看向那株五色焰草。   显然这里是这只穿山甲的洞穴,而五色焰草也是属于它的东西,但奇怪的是,有这样的极品灵药在,它居然一点儿都不动心,甚至啃也没啃一口。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株焰草,很有可能药性极强,连守护它的生灵都不敢轻易服用。   霍桑定了定神,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将那株植物连根带泥土地全部挖了出来,无视手底下穿山甲的抗议声,将焰草一把揣进了兜里。   末了斜它一眼,很嚣张地宣告:“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比今天更的多一些,信我,我会更4000+!!!   放一下我的预收文,《想重生的我总是求而不得》   拼死拼活地攒积分,不要命的疯狂穿书,终于从炮灰系统升级到重生女主系统   一心想开启虐渣剧本的林清浅,在重生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提着脖子拽了回来   一脸懵逼林清浅:?   躺在床上等死的林清浅心中欢喜无限   霍将军:“来人,快给公主灌入续命参汤!”   主动挡刀,看着自己心口血溅三尺的林清浅满脸欣慰   霍将军大手一挥,不需要来人,亲自灌入续命参汤!   在湖底被恶毒女配扒拉的林清浅都看见重生大门打开了   哗啦——   霍将军拽着脖子把人提起来,直接塞入续命参丹!   冷漠的系统音送来提示   哦豁,搞铲铲!   重生失败了不但没得女主光环还要白疼三天!   啊啊啊啊啊!   霍远天,别以为你披着皮我就不认识你了   你就是那个在我还是炮灰就开始虐我的系统男主   重生虐渣,我干定了!   努力重生奈何频频失败的何弱鸡七公主X系统最强腹黑温柔的霍将军 第37章   穿山甲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辛苦守护的灵草被人纳入怀中, 吱吱抗议了一声,但也拿面前这个人类没办法,只能眼睁睁让她走了。   霍桑本来还考虑过要不要折一小段枝叶给穿山甲留下来, 但系统提醒她, 五色焰草生长极需机缘,就这么搞移栽是行不通的。   无奈,她只能把重心重新放回正事上面——   傅清的伤。   霍桑轻声说了句抱歉,沿着来路往外走, 随着洞口的光亮越来越近,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   傅清侧身靠在石壁上,因之前取了发带, 此时乌发如泼墨般散下来,在玄衣上如同蜿蜒的海蛇。   洞外有光,洞内有萤石,在这样半明半暗的光线中, 更让人注意到他生了一张幽艳逼人的面孔,明处如出鞘的剑锋, 暗处似丛生的绮罗。   他微一转眸,朝霍桑这边看来。   男主怎么会在这里?   霍桑大脑一片空白。   她抿了抿唇, 才觉出口干舌燥, 根本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在这个场景下显然不适合打招呼, 但对方将她堵在这里, 明显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一片难言的沉默中, 霍桑干脆破罐子破摔,抬起下巴,露出一个倨傲的笑容。   她将握在掌心里的戒指举起来,对傅清挑了挑眉:“你在找这个?”   不等少年回答, 她嗤笑一声,将指环在掌心抛了抛,更加不留情地嘲讽道:“一条狗而已,这么紧张,你是真的身边没人了吧?”   “算了,看你可怜,还给你吧。”   霍桑终于把台阶铺垫得差不多了,扬手一抛,那个指环便咕噜噜地滚到了傅清脚下。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并没有去捡。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指环,只靠在石壁上,面色苍白得可怕,轻声道:“还不够吗?”   霍桑的表情微微一僵。   傅清似乎笑了一下,然而这笑意并未及眼底滢,语气是暴风雨前的温柔:“退婚还不够吗?”   “到底还要玩弄我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满意?”   他勾了勾唇角,瞳孔是一片沉寂的乌黑,“仙主大人?”   霍桑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见过这个人冷漠的样子,见过这个人薄怒的样子,却没有见过他明明已经怒到极点,却笑起来的样子。   男主不会是黑化了吧!   脑海中疯狂拉响警报,霍桑头皮发麻,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她咬着牙,下意识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少年,就要往洞外跑。   谁知这一伸手,却仿佛摸到了一块冷硬的铁板上,冻得她立刻缩回了手指。   低头一看,指尖竟蹭下来一层淡淡的霜花。   霍桑皱了皱眉,这才去认真观察傅清,发现他一直抵着石壁不是想堵她,而是虚弱之下的倚靠。   少年唇色苍白,脸上是不自然的绯色,被她这么用力一推,再也无力支撑,从石壁上缓缓滑倒下去。   霍桑一脸震惊。   就找个戒指的功夫,怎么把男主弄成病危了?   她心中忐忑,一把将人扶住,首先检查的是被她划伤的手臂,竟然一直在流血不止,眼下摸上去一片粘稠,已经将衣衫浸透了。   霍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怪异。   不对啊,之前男主也受过一次伤,但明明伤口愈合得特别快,怎么这次?   她又摸了摸其他地方,发现无一不是冰冷无比,仿佛眼前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冰雕。   她这头心急如焚,手下的人却并不甘心被这么摆弄,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挣脱开来,哑声道:“别碰我。”   霍桑又好气又好笑。   男主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特别像拔了牙的老虎,凶,但并莫得什么用。   正要将少年好好靠在石壁上,霍桑脑子里却蓦然拉响了警报声,这一次是真的——   【警告!警告!宿主严重崩人设!请立即修正!】   这还是霍桑第一次从系统那里听到“立即”这样的指令。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手。   手底下的人失了支撑,重重一声跌在地上,似乎还被洞口的石块狠狠磕了下脑袋,弄得本来快失去意识的人都闷哼了声。   霍桑:……   对不起崽,妈妈不是故意的!   有系统这个小警报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等着人好像晕过去了,才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   嗯……还有气。   078号欲言又止道:【宿主,你是不是那一剑刺得太狠了。】   霍桑愣了一下,立刻反驳:“胡说,我就弄伤了他一丢丢。”   说着边用手指比了一下,“就那么一丢丢。”   【……先别管这些,赶紧把焰草给他服下。】   霍桑这才想起来怀里的焰草,连忙动作小心地拿出来,从自己的百宝囊里掏出了小药凿,把五色焰草放进去,捣成汁液和碎叶,再用其他材料将其裹起来,做了个简单的药丸。   顾不得其他,她拎着傅清的衣襟直接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手指探入他的嘴唇,就想把药丸塞进去。   正在这时,那双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睁开了。   霍桑:“……”   她的手指还插在少年的唇齿内,指尖触到柔软的舌尖,冰凉之余,有些微微的痒。   对方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眸,犹如蕴藏着风暴的海面,带着吞噬一切的威慑和暴戾。   完了,黑化读完条了。   霍桑绝望地想。   *   洞穴外,风声呼啸。   洞穴内,四面楚歌。   霍桑如临大敌,一动不动地与傅清对视着,如果她是只猫,那此刻一定炸开了毛。   却见对方眉眼微舒,然后……笑了?   下一秒,霍桑便感觉指尖一疼。   ??   ???   卧槽,这个狗男人咬她手指!   霍桑倒抽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清,那表情不能说如丧考妣,但也差不多了。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被雷劈中的声音,从天灵盖一直到脚底都是麻的,还冒着阵阵白烟。   男主杀我,佛祖救我。   无奈,佛祖似乎并不打算渡化霍桑,霍桑不仅没有等来金光的召唤,还眼睁睁看着少年直勾勾盯着她,加重了力道。   嘶,疼。   少年用了狠劲,感觉到那娇嫩的皮肤轻易就被咬开,温热的血液涌了出来,带着一点点腥甜。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霍桑,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端倪,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会不会疼。   *   血从傅清唇角滑落。   在幽暗的萤石下,少年面色苍白,沾了血的唇嫣红诡丽,像地狱而来的艳鬼。   霍桑倒不介意多看一眼美人。   可惜,她手疼。   那颗她拿手喂进去的药丸就卡在唇齿之间,由于五色焰草的属性开始发烫,变热。   霍桑只觉自己在触碰一团火,而那人的嘴唇又是冰凉刺骨的,弄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傅清垂着眸子,表情阴翳,并没有咽下那颗药丸,反而用舌尖往外推了推。   霍桑感觉到舌尖划过指尖,登时腿都软了,差点魂飞魄散。   男主在做什么!   是想吃人吗!   她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抽出手指,看着上面带血的牙印,欲哭无泪。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傅清却表情淡漠地抬眸,丝毫没有情动之态,仿佛刚刚咬人的不是他。   他唇瓣微启,就将那颗药丸吐了出来。   霍桑看着滚在地上的药丸,原本苍白的脸又变红了。   气的。   妈的她为了这五色焰草费了多大劲啊,这小狼崽子说吐就吐了?   一时恶向胆边生,霍桑冷着脸把药丸捡起来,俯下身一把捏住傅清的下巴。   少年看出她要强喂,挣扎着将她推开,用手撑着石壁试图站起来,顺便含怒瞪了霍桑一眼。   霍桑简直要气笑了,在这给她玩恶霸强抢民女呢?   好,那她这个恶霸还当定了。   她视线往下移,落在少年的腰上。   *   在后山过招时,她故意挑断傅清的腰带,以逼迫他还手。   情急之下少年只能扯下发带,暂时用来束腰。   此时霍桑看着这根发带,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眨了眨眼睛,手指灵活地一勾,那根发带便被她卷到手腕上,傅清猛地抬脸望向她,眸子里终于有了震惊的表情。   局势顿时逆转。   霍桑居高临下地压住他的手腕,一挑眉梢,干脆利落地将发带绑上了。   为防止他挣脱,又在外圈缠了好几遍。   漆黑的发带绣着银纹,紧紧地勒在白皙的手腕上,乍一看像是盘了条妖艳的银环蛇,有种残酷的美感。   少年眼角微红,发狠地挣扎着,无奈太过虚弱,并不能与霍桑这个恶霸对抗。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霍桑,露出一丝屈辱的表情。   霍桑才不管这棵小白菜在想什么,强硬地掰开他的下颚,把药丸塞了进去。   顺便阴森森地警告:“傅清哥哥,你要是再吐出来,我就脱你的衣服。”   男主沉默了,喉头微动,似乎是乖乖咽了下去。   *   “这样就行了吧?”   霍桑在脑海中问系统,一边如释重负地擦了擦汗。   【宿主厉害。】   078号语气复杂。   霍桑正想跟它调侃几句,却忽然感觉四周温度低了许多,她一个修道之人居然也觉得有些寒冷。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   男主居然再次晕了过去。   但不妙的是,寒霜竟然从他的身上一直蔓延到了地上。   霍桑一愣。   “这是什么鬼?”   078号:【……抱歉,我也不知道。】   霍桑简直快气笑了:“你一个系统啥都不知道,以后改名叫不知道得了。”   她又皱眉望过去,发现那片寒霜似乎还有隐约扩大的趋势,而昏迷中的少年也因为温度的下降而面无血色,唇瓣已经青紫,明显是熬不住了。   “这,这该怎么办。”   霍桑有些慌了,别说傅清了,这种情况下就连她也觉得怪冷的。   等了半天没见系统给出什么有效的方案,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麾衣,上前盖在了傅清身上。   078号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弱弱道:【宿主,不用把脸也盖起来吧……?】   霍桑微笑,干脆利落的回敬:“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起发4000的,没写完。   今天还有一章,不要等,写完就发,快去睡觉吧。 第38章   想了想, 霍桑还是决定先生火。   在洞穴外挑拣枯枝的时候,一个问题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五色焰草性属极热,为何傅清服下之后还会造成这样的极寒现象?   这其中定有蹊跷。   想到独自留在洞穴的傅清, 霍桑动作更快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篝火支起来。   霍桑抱着大捆枯枝回来,在洞穴口便能感觉到阵阵寒意,她皱了皱眉, 连忙走进去查看傅清的情况,   只见寒霜已经蔓延到了石壁上,傅清被牢牢地围了起来, 乍一看像洞里长出了一块冰川,冰川里裹着个人。   霍桑嘶了一声,试探性地搓了搓手,伸手去掀开麾衣一角, 摸了摸他的皮肤。   “嘶!好冰!”   闪电般地缩回手。   寒气犹如针扎,手还未触碰傅清就扎得刺骨。   少女眉眼之间的焦灼愈发强烈, 她从未听说过这种怪病,根本无从下手。   然而昏迷的人却因为刚才的肌肤接触而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热量, 下意识往她手这边侧了侧身, 想要寻找那来之不易的热源。   霍桑强忍着刺骨的寒冻, 偎在少年身旁, 放柔了声音:“我在。”   她莫名想起当年在宿舍养的那只天竺鼠。从朋友那抱回来的, 刚开始就那么小一点点,连睡觉都要挨着她,若是身边没人就睡不安稳,总要呜呜叫着, 直到找到了她,确认了她还在,才能安心趴下去。   唉,男主到底是龙傲天,还是小可怜呢?   霍桑默默想。   *   忍着身上的寒冷,霍桑发着抖,拼命地想点燃篝火。   然而野外湿气重,再加之傅清身上莫名的寒气,生火着实太难,她费了半天劲也只搓出来一点火星。   冷得发抖的霍桑有点迁怒地把敕返扔在一旁,数落道:“都是你的错,蛟龙属水,害得我也不得不修行水属性功法,现在可好,连堆火都生不出来!”   “弄不好今天咱俩都冻死在这啦!”   咱俩指的可不是霍桑和傅清——   而是霍桑和敕返。   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赤蛟:?   *   点不燃篝火,整个洞里唯一的热源就是霍桑,她不得不抱紧了石壁上的少年。   然而这点热度对于身陷极寒的人来说不过是饮鸩止渴。   傅清的眉头在霍桑覆手上来的那一刻松了松,然后又有些不安地拧了起来,忽然侧过身去,修长的手指本能攀上她的手臂,将少女的一整条小臂都抱在了怀中,贴在脸颊上。   霍桑勉强才维持住了平衡,一脸懵逼地盯着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少年。   即工具人后自己又成了人形暖宝宝了吗?   然而这种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霍桑很快便发现少年的手臂慢慢松开,头垂落在一旁,呼吸也越来越弱。   而他苍白的侧脸,也开始结上了冰晶。   !!!   霍桑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仿佛一下子从楼梯踩空,惊悸得心脏都停顿了。她颤抖着手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对方还活着,但也几近于无了。   “系统,系统!你快看看男主怎么了!”   霍桑在脑海中疯狂求救。   078号的电子音也异常沉重:【回宿主,男主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与药性相克,类似于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霍桑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追问:“那要怎么做?”   078号:【……只能尽量保持清醒。】   霍桑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她开始翻自己的百宝囊。   什么能让人保持清醒?   仇恨,恐惧,屈辱,抑或是痛觉?   刷子,锤子,狼牙棒(?),匕首,痒痒挠……   这些东西在霍桑手里过了一圈,霍桑仍然往外掏着,她有预感,自己需要的东西还在后面。   终于,一盏红色的烛台出现在霍桑眼前。   霍桑目光微凝。   就是你了!   *   问:什么东西既让人感觉疼痛,又能不留下伤口?   答:蜡油。   霍桑把少年平整地放在地上,按下烛台底座的机关凹槽,烛光便幽幽亮了起来。   这是从玉隐宗的库房里拿来的,听说是夷洲的玩意儿,烛台里的蜡烛似乎是特殊材料制作而成,在极严寒的天气下也能点燃。   霍桑先把它凑到篝火上试了试,结果树枝刚刚冒出一点火星,转瞬又熄灭了。   她不禁苦笑。   看来取暖是个奢望了。   她深吸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到傅清身上。   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他侧脸上的冰晶已经蔓延到了睫毛,像涂上了一层银霜,冷白而旖旎。   在昏迷中少年的眉头也紧蹙着,像陷在什么无法摆脱的噩梦里。   霍桑一咬牙,手中烛台微微一倾,一滴滚烫的烛油就落了下来。   啪嗒。   少年的眉心多了一滴靡红,像绽放在雪地里的红梅,随着蜡油冷却凝固,灼灼盛开。   傅清似乎被这痛楚所惊醒,颤了颤睫毛,那冷白的冰晶也随之淡去几分。   霍桑注意到这点,手上越发大胆起来,烛台微微下移,这一次是滴在雪白的脖颈。   圆润的烛油落在颈窝,迅速结成一朵艳红的花蕊。   少年的乌发披散开来,映衬着颈上红花,生出几分让人心跳的□□之色。   霍桑不由动作一僵,但顿了顿,仍是拨开傅清的衣襟。   微微往下一扯,她手起烛落,一滴蜡油落在锁骨之上。   傅清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失神地看着霍桑,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眼神有几分迷茫。   但很快,他的目光移到烛台,陡然冷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   霍桑扯了扯嘴角,摆出恶毒女配的笑容:“傅清哥哥,你说呢?”   “你刚刚不是问我,退婚还不够吗?”   “那我告诉你,还不够。”   “我折磨得……远远不够。”   她手上动作未停,这一次,是滴在了手腕。   傅清咬了咬牙,不肯发出声音。   他的额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又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滑下来,落在眼角处,像极了一滴泪。   他冷眼看着霍桑,眼底仿佛沉淀着浓郁的毒汁,只需一眼,就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而后者只是微微一笑,眼瞧着他脸上的冰晶完全退去,又塞了一颗药丸在他嘴里。   少年被疼痛和屈辱弄得力竭,疲惫地闭上眼睛。   *   【宿主,你太厉害了。】   078号肃然起敬,却只得到霍桑的一声冷哼。   它自知理亏,灰溜溜地缩了起来。   听见男主的呼吸声变得平稳,霍桑松了口气,但她也明白,这只是缓兵之计。   她正皱眉思索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树枝被踩踏的嘎吱声。   是谁?   霍桑警惕心顿起,刚要站起来,背后忽然贴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呼噜声,还有从她肩上像被人拿了张1800目的砂纸划过的粗粝湿濡感……   霍桑:??真是雪中送炭啊!   她转头一把抱住了站在她身后的大猫,极其快乐地猛吸了一口,兴奋地呼唤它:“小黑是你啊!”   【……小黑是谁??】   回答078号的是白虎愈加响亮的呼噜声。   “就他啊。”   霍桑抱着虎头笑眯眯地说,“我从玉隐宗带出来的那只不是叫大白么,大白小黑,呀,正好,原主的起名审美居然跟我在一个水准上呢。”   078号:【……】   霍桑想了想,冲着白虎一招手:“小黑,来。”   白虎听话地走了过来,在她和傅清身边停下,澄黄的瞳孔在月色下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你能在这里帮我守着他吗?”   霍桑问,“就一晚上,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   白虎已经生了些许灵智,自然听得懂她说的话,舔了舔爪子,长尾一甩,在傅清身边坐了下来。   身为动物,它似乎比霍桑还要敏感几分,当下就低头嗅了嗅傅清身边凝成的寒霜,意识到这个人类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于是改坐为趴,躯干将黑衣少年半环在怀里。   霍桑本来还担心冻到它,但摸了两把它的毛,才发现兽类的温度果然比人要高很多,即便如此也没有明显的体温下降。   她这才放下心来。   摸索了半天,从百宝囊中拿出了斗篷披在白虎身上,又将那枚戒指塞到白虎和傅清之间,再掏出一个汤婆子给傅清捂着,最后撸了撸大猫,道:“我尽快回来。”   白虎前爪交叠,满目信任地望着她。   霍桑站起身,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转头往林子外面跑去。   出了林子,霍桑立即朝着内门的方向奔去,在出入的大门外被两名执勤的内门弟子拦了下来。   “大半夜的,你来内门作甚?”   对方看见她佩戴的外门信物,眼里透露出几分轻视,却在触及她容貌的时候微微一愣,语气也不那么生硬了,“外门弟子通行内门,是需要长老手谕的。”   “两位师兄,我又要事找沈幕泽沈师兄商量,可否通融一下?”   霍桑忍下心头的那一丝急切,礼貌地冲他们行了个礼。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抱歉,这是门规,没有手谕,我们不能让你进去。”   另一名弟子见她是个姑娘,倒是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态度坚决,看得出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人过去的。   霍桑在心里啧了一声。   好么,这些人就是麻烦。   大门不让进,那她翻.墙,钻洞,总没人拦得住她了吧! 第39章   想当年高中的时候, 霍桑也是翻.墙的一把好手。   学校后门就是小吃一条街,顺便还有个黑网吧,不要身份证的那种, 她经常翘了体育课翻.墙出去买酸辣粉, 要么就搞杯奶茶带着到网吧里去开一个小时的机子,搓两把CF。   不管是水泥墙还是砖墙,就算是大门,只要上边不带刺, 她也能轻松翻过去。   可谓炉火纯青。   更不用说内门和外门之间隔着的那堵木墙。   霍桑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到了墙的另一边,落了地还有些不真实:“他们守备这么弱?”   078号:【不,一般的外门弟子根本不敢这样搞事情……】   外门和内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 但身份的悬殊却是天差地别。   在内门,几乎每名弟子都能选择一名结丹的修者作为师父,换句话来说,就是一对一辅导;但在外门, 则是几个长老要负责上百名弟子,进步谁快谁慢, 不言而喻。   霍桑撇了撇嘴。   这不就是那个经典的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实验么?   被他人定义天赋与能力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至少对她来说, 或是对这本书来说, 天赋, 从来都不是什么必须品。   霍桑是看过原著的, 因此对于内门的地图有个大概方向, 也知道回光一支的大致位置,当下便小心隐匿了身形,踏着夜色往那边而去。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许多弟子都或是洗浴净身, 或是回房歇息了,沈幕泽倒是没有休息,而是在院子里烹茶看书。   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坐于枯树下,总免不得有几分薄凉的美感,看得霍桑心神一晃,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另一道身影。   那人当年好似也这样,喜欢白衣,也喜静,却偏生愿意为了讨她欢喜,做出种种他原先并不愿做的事情来。   “沈师兄。”   她轻轻开口。   沈幕泽乍一听这声师兄,愣了一下,才回过头去。   红衣少女倾身坐在他身后的院墙上,青丝散乱披在肩头,唇角轻扬,眸中就像倒映着她头顶的明月一般,熠熠灿灿,好看得紧。   饶是任何一人看见此景,心跳都得慢上半拍。   沈幕泽不例外。   他望着那抹红衣发了一下呆,立马回过神来:“苏……赤蘅仙主?”   少女仿佛被这四个字惊醒了似的,她愣了一下,随后才挑眉笑开:“师兄叫我师妹就行。”   眼前人不是梦中人,不是此刻她心头挂记的那人。   她亦不是。   “这……”   沈幕泽迟疑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来内门?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霍桑好半天。   凌乱的发丝,裙角沾上的点点泥土,以及颈间的几滴香汗。   “你不是拿手谕进来的吧。”   “当然不是。”   霍桑理直气壮,单手一撑,从墙头施施然落下,跃至他面前,瞥见桌上的那杯茶,正好觉得口渴,便拿了一饮而尽,末了还咂舌,“什么茶这么苦。”   沈幕泽:……   呃,那好像是他喝过的。   “是黄连。”   他好脾气地拿了旁边的干净杯子,又倒了一杯给她,“先不说这个,师妹,如此擅自闯入内门可是要受罚的,纵然是我也不能包庇你。”   霍桑:“那你是要举报我?”   “举报……?”   “算了。”   霍桑在沈幕泽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抬眼望他,脸色竟然罕见地正经起来,“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她本就生的极艳,平日里或娇纵或高傲,他们都已经习惯。然而这会儿突然沉下眉眼来,倒是有了几分玉隐宗小少主的做派。   “回答我的问题,我任你处置。”   沈幕泽被她这句话惊了一下,他在霍桑还是苏恒的时候就对这个后辈有些好感,知晓她有自己的考量,且极具想法,但不知她竟然会为了什么事求到他这里来。   这人啊,跟当初那个扬言要养面首的赤蘅仙主还真不是一个人似的。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什么事你先说。”   霍桑也不再耽搁,单刀直入:“师兄知道五色焰草吧?”   沈幕泽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头。   “我知道五色焰草性属极热,但请问师兄,可有医书上记载过服用五色焰草后,浑身冰冷,且周身生出寒凉之气的情况?”   “不可能。”   沈幕泽几乎是不假思索,“五色焰草中蕴含的火灵之力强大无比,绝不可能出现你所说的那种反常现象。”   他顿了顿,“更何况五色焰草不可直接服用,先例记载中,轻则炎毒攻心,筋脉尽毁;重则爆体而亡,总之……不可能的。”   红衣少女听了,秀长的柳眉紧紧拧起,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真的如沈幕泽所说,那傅清的表现完全就是有违常理。   “哦,不对。”   沈幕泽忽然一手握拳,在另一手的手心捶了一下,“似乎曾经有医圣诊治过一例病患,对方被极寒之地的千年龙蛟所伤,服用五色焰草的花瓣后不仅成功祛除了寒毒,且修为大进。”   “寒毒?”   霍桑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关键词,这与傅清身边出现的寒霜似乎有些关联。   “没错,所谓黑与白,正与邪,炎与寒,正是太极阴阳两端,寒毒,自然也可以用炎毒来解,是为以毒攻毒。”   【照他这么说,那傅清是中了寒毒?】   霍桑听见078的推测,心头忽然一紧。   如果真是寒毒,那她一口气喂了他一整株五色焰草,他还不得出事?   难怪了!   于是沈幕泽便见眼前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语气又快又急:“那师兄你可有什么救治炎毒的方子?”   沈幕泽有些茫然,方才不是还在说寒毒吗,怎么又回到炎毒上面来了。   他抬手将两人面前两杯冷透了的黄连茶泼在地上,又添上新的热茶,仔细思忖了半晌。   “炎毒倒比寒毒好解。”   白衣男子抬头,脸色慎重地问她,“你今天来问这些到底是做甚,若是有病患,怎的不送来玄天门医治?”   霍桑:……   她觉得他是真的墨迹,心头躁意一起,上前隔着桌子便一手揪住沈幕泽的衣领,将面露惊讶的年轻男子狠狠拽了起来。 第40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要是能来你们回光找人,哪还用得着翻.墙来找你?”   “师妹……你……”   沈幕泽的注意力全在霍桑的后半句话上,睁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 “你竟然翻.墙?”   回答他的是霍桑巨大的白眼。   她用力将人拽过来, 一低头就能正对上他的鼻尖,面露焦躁,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他:“我要能解寒毒和炎毒的药, 有没有,反正就是那种能治好人的。”   少女放大的脸就在眼前,吓得沈幕泽连忙要往后退, 却被霍桑制住动弹不得,只能苦着脸摇头:“师妹你这要的哪里是药,是仙丹吧。”   【宿主,他应该没撒谎, 他是真听不懂你说的话。】   078号对眼前这个受到惊吓的年轻人抱有十足的怜悯。   【不过我要提醒宿主,你不能告诉他男主的事情, 否则主神很可能会出手干预,为了保证剧情的发展, 最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抹除沈幕泽这个路人npc。】   霍桑一愣, 手上力气下意识一松。   即便知道这只是一本小说, 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消失, 甚至之后没有人会记得他, 她是做不到的。   沈幕泽从少女手下赶紧脱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正想好好劝导这个不尊礼数的小师妹,却看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 一时间那些说教的话也都卡在了喉咙里。   “霍师妹。”   他犹豫着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桑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可名状的怒意与绝望,就好像,这般被命运操纵的感觉,她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可是,她不过才刚刚穿书而已。   红衣少女眨眨眼,呆呆道:“没什么……”   在沈幕泽担忧的眼神中,她一扬手饮尽了第二杯凉得彻底的黄连茶,茶还是那壶茶,但她好像已经不觉得苦了。   霍桑洒脱地放下茶杯,足尖轻点,旋身跃上院墙,展颜一笑:“好啦,师兄,你别担心了,都是小事而已。”   她忽然就想通了。   既然这世界天命不过是定数,这些人不过是掌中之物,那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她只是个过客啊,这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呢?   然而即便是想通了,回到树林里看着空荡荡的洞穴时,霍桑还是忍不住问候了一句傅清他本人。   果然啊,这家伙简直就是天道的亲儿子。   她还担心个屁。   下一秒,视线下移,却没有发现她留在原地的那个汤婆子。   “嗷呜。”   身后传来一声轻啸,白色的大猫出现在霍桑身后,拿脑袋讨好般的拱了拱她的手臂,仿佛在解释自己并不是玩忽职守。   “他走了?”   “嗷——”   虽然听不懂白虎的语言,但看它望向林子外面的眼神就能读懂了个七八分。   看来,傅清当真是自己走出去的。   霍桑低下头,笑眯眯地摸了摸小黑毛茸茸的头颅,从百宝囊里取出了一颗……   大白兔奶糖?   “尝尝,可好吃了。”   这是她太馋了忍不住拿积分找078号换的,它一开始还不给她换呢,说什么会违反规则之类的。   不过糖果然是最能治愈心情的食物啊。   霍桑自己也扔了一颗进嘴里,一人一虎把奶糖在嘴里咬得嘎嘣响,小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这是个什么东西”逐渐变成了“真香”。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日后白虎真君总是随身揣着一把杏仁糖。   不过这些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   霍桑自己走回屋子的时候,前脚刚踏进门内,天边就升起了第一抹亮色。   她默默算了算,果然,按现代时间来算,已经差不多四点多了。   该死的。   她也顾不上洗漱,鞋子一蹬便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尽可能的遮住视线,营造黑暗的环境,让自己尽快入睡。   饶是如此,霍桑还是在噩梦中昏昏噩噩地错过了当天的早课。   同样错过早课的还有一个人。   黑衣少年盘膝坐在床边,身侧房壁上的窗户被竹竿稍稍支起,透映进了些许柔软的晨光,然而房间内却与外界全然是两个极端。   地面与墙壁上均是奇异地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以床边人的位置往周围辐射,而在那人的身侧,则是形成了一个椭圆的,类似于蛋壳的东西,将他包裹在其中。   傅清睫羽微垂,眉心一点墨蓝的小痣随着他的吐息,似乎颜色正在逐渐变淡,直到变成偏海蓝的颜色,才停止变化,然后渐渐隐去。   房间里的冷意也随之褪去了几分。   他缓缓睁开双眼,本来紧握着的双手也微微松开,露出藏在袖中的一枚小巧的暖炉。   少年垂下眼去,本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赫然闪过一丝迷茫。   他认得这东西。   修长的手指将暖炉正上方的盖子拧开,翻转过来,盖子背面正中好似刻着个什么花纹。   虽然图案已经很模糊了,可傅清只消瞥一眼,就能看出那究竟是何物。   ——那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他的手指搭在炉子外壁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当年他将这东西送她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哦,她说,这玩意与大街上那些个普通人用的都一摸一样,她霍桑,绝不用与他人相同的东西。   于是他就在盖子背后刻了一朵牡丹。   唯有牡丹真国色。   雍容,矜贵,高高在上,又不可亵玩。   傅清低下头,眼里的迷茫缓缓转为嘲弄。   她又想玩什么游戏。   *   霍桑一开始其实还没太在意,甚至觉得这事儿可能就这么翻篇了。   你看,药也吃了,好感也刷了——   虽然是负的,但好歹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结果彻底放下心来的第二天,就在书堂上看见了黑衣少年手上端着的那个,无比眼熟的汤婆子。   霍桑惊得一下子挺直了腰。   “统统啊……那个,是不是……”   【是的,宿主,你选的大红绣花的汤媪套子我隔着两百米都能认出来。】   霍桑的腰一下子又垮了下来。   “他他他,他怎么……”   似乎是在想改怎么表达自己的震撼,红衣少女面露难色,在脑子里他了半天,才一脸复杂地重新看向傅清那边。   “他怎么连一个汤婆子都要白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汤婆子的那个call back,我在38章改了回来,把防御阵法改回了汤婆子!   今天修改加了2K,又更新了4K,合计6K+,夸我粗长长长长长长!!!!!! 第41章   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上的汤婆子, 傅清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得听课。   长老们的声音压根进不了脑子,里面塞满的全是昨天的事。   他还记得那个人是怎样将发带绑在他的手上,又是怎样烛台微倾, 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乌黑银纹的发带, 晃动的烛台,摇曳的红杉,以及那人唇角恶劣的笑容。   傅清定了定神,不愿再去回想,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昨天霍桑喂给他的药丸,似乎极大的缓解了他体内的寒气。   她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毫不留情的退婚, 满室宾客时极尽羞辱,之后却在退还物品时藏下银票。   本以为退婚后再没有瓜葛,可她却偏偏追到玄天门来,还费尽心思化身苏恒待在他身边, 等到揭穿身份,又将之前的温柔假象弃之不顾。   这个人忽冷忽热, 根本让人捉摸不透。   傅清揉了揉眉心,耳边恍惚响起少女的声音:“当然不够啊, 傅清哥哥。”   “我折磨得, 还远远不够。”   少年忽而笑了笑, 还能是因为什么, 就是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她还没有玩够,自己哪配说退出。   玄禄山正值寒季,他体内寒气未消,那么这个手炉, 大概是个提醒?   提醒他可以给予他一点暖意,也可以随时收回。   明知道这人绵里藏针,惯会给人一颗糖又打人一巴掌,可寒冷中这汤婆子的一点暖又是分外珍贵,由不得人。   傅清轻笑了一声,收紧了手指,像是在抓住一只扑火的飞蛾。   *   听见耳边的那声轻笑,霍桑全身的雷达都惊醒了,惶恐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傅清。   少年垂着眼帘,金玉般的眉骨,在寒天中更显冷峭。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痕阴翳,宛如化不开的墨。他唇角微勾,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霍桑胆战心惊。   霍桑内心慌得一比:狗男人这是在深呼吸忍着啊,怕是等他怒发冲冠的那刻,就该是我倒霉了吧。   “078号!男主为什么要冷笑?他不会以为我留下那个汤婆子是在跟他示威或是什么吧?”   要是能在脑海拟人,霍桑现在就是掐着078的脖子边摇边问了。   078号:【根据男主在原书中的暗黑流人设,不排除这种可能。】   霍桑顿时坐不住了。   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给他暖手啊喂!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霍桑当机立断,立刻翻起了百宝囊。   锤子,刷子,狼牙棒,鸡毛掸子,霍桑躲避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而又分外熟悉的零件,苦苦搜寻着。   在那一刻,她突然佩服起了哆啦A梦。   每次都准确找到目标物品是多么厉害的技能啊。   所幸,不一会她也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没错,另一个汤婆子。   也是从玉隐宗的库房里拿来的。   红底雕花,圆润富贵,跟她拿给傅清那个有七八分相似。   霍桑一面躲着太行长老的视线在桌子下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一面在脑海中问系统:“078号,你有没有复制功能?”   078号:【……宿主,在系统条例中这属于限制技能,不可随意使用。】   “不随意不随意,现在就很有必要!”霍桑连忙讨价还价,“为了你宿主的小命,现在就用吧。大不了给你双倍积分!”   078号沉默了一下,不知是被霍桑急切的语气感染到了,还是被双倍积分打动了,问道:【宿主要复制什么?】   霍桑弯了弯眼睛:“汤婆子!”   078号:???   *   不管怎么震惊,078号还是闭嘴惊艳地照做了。   于是等早课中途休息的时间,所有弟子都发现自己的桌子多了一个汤婆子。   喜气洋洋的大红色,上面还明晃晃雕刻着四个大字:日进斗金。   俗归俗,但寓意好。   而尊贵的赤蘅仙主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从第一排弟子发放到最后一排,一边发一边大声道:“我的心意大家都明白吧?送汤婆子就是为了暖手,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大家好就是真的好!不用说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一时间外门的弟子们都有些感动,纷纷道:   “啊师妹真好。”   “师姐真是平易近人。”   “……我独自求学在外,孤苦伶仃,是师姐给了我家的温暖!”   傅清的脸更黑了。   去他喵的折磨信号,敢情他只是个同款?   少年抿了抿唇,决绝地转过头去,仿佛听不到这些言语。   而霍桑却擦了擦汗,松了口气。   她刚刚的解释男主都听到了吧?   应该不会生气了吧。   *   下了早课,霍桑发现傅清不见了。   她问了同学才知道,今日是玄天门休沐的日子,外门弟子皆可休假一日。   霍桑本是疑惑男主去哪里了,但想了想,好不容易他不在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然要趁此机会搞事啦!   搞事情的第一步,从收集情报开始,山下的集市,我来啦!   *   数十个小侍从托着托盘依次排开,十数样首饰、法器展于人前。   “这,这,这,给我包起来,我全要!”   随着手点来点去,带着防御符文的钗環、附有清身术的披帛一一被聚仙阁的小侍们装入盒中。   “仙子还要点什么,聚仙阁只要你想要,就能给你弄来!咱聚仙阁在兀方小世界可是出了名的。”   聚仙阁的店主弯着腰,搓着手,殷切地看着今天进店的这位散财仙女。   一袭红衣的少女随手拿起一柄团扇,对着光转起了扇柄,团扇上绣着的蝴蝶折出的阴影打在少女脸上,光影变幻间说不出的好看。   “我要什么,你就有什么,那好,我要飞花玉令你有没有!”   “这…这…仙子莫要难为小人了,浮生斋门槛之高,哪是我这样的小掌柜能攀上的。”   “哦,就是没有了?既然你没有飞花令,那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   又娇又傲,不是旁人,正是出来办大事的霍桑。   “仙子且慢!我们店的确没有飞花玉令,但要是仙子想要,我到能为仙子指条明路,就是……”   店主看一眼包好的货物,在看一眼霍桑,又看一眼货物,又再看一眼霍桑。   明白,钱嘛,我多的是!   “只要能弄到飞花玉令,这些我全都包了!”   只剩钱的女人,就是这么豪气!   “嘿嘿,好嘞!您听我说……”   *   三十里之外的浮生斋。   清晨,白纱缭绕的亭台中,突然有人叩响了门环。   新来的弟子阿玉揉着眼睛打开门,正打着哈欠,突然瞪大了眼睛,门外伫立的竟然是个男子。   男子带着一顶草笠,将大半个面目遮住,见门打开,抬手递上一张玉令。   小姑娘本已打算驱逐此人,但一看玉令,又将扫把收了起来。   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有玉令?今日的玉令明明只开放了七张,皆为女子。”   男子不卑不亢,只哑声道:“劳烦通传斋主一声,说门外有人求见。”   阿玉咬了咬唇,对这神神秘秘的男子有些不喜,正在迟疑间,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女声:“阿玉,让他进来。”   阿玉惊讶地回头,见斋主款款前来,拂尘轻扫,亭台下的白玉门便自动打开了。   黑衣男子走了进来,阿玉往后退了退,这个人身上有一股杀伐的气场,她并不喜欢。   男子跟斋主并无对话,只微微施了一礼。斋主却微微点头,带着男子往后面的回廊走去。   并在离开时嘱咐阿玉:“今日是开斋日,可能还有客人,不必惊慌。”   阿玉点头称是,再抬头时,那个男子已不见踪影。   *   厢房之中。   傅清盘坐于蒲垫之上,眉心一点墨蓝光芒驱之不散。   斋主一边将银针扎在他的手腕上,一边语气肃穆:“你可知今日做错了一件事?”   傅清敛眸,沉默了一会回答:“……弟子知道。”   斋主目光轻转,落在一个小巧的物事上。   那是一个绯色的手炉,做工精细,上面的护套也颇为别致。   只是看起来与眼前这冷漠少年格格不入。   斋主微微一笑:“这是别人送的?”   傅清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汤婆子,目光更冷了:“……买一送一百。”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这一章,卡了我一天!   它刚写完的时候,短得跟个十四行诗似得。 第42章   启开小木简, 见到上面写的日期,霍桑眼睛一亮,摸了摸被她放出来遛弯的大白, 难掩喜悦:“078号, 咱们的机会来了!”   她特意在玄禄山脚下找了最灵通的情报贩子,砸了一堆首饰不说,还另出了足足二十两黄金才买到这个消息。   不过这钱花得倒也划算,若真如信中所写, 那么今日便是浮生斋开斋会客的日子。   浮生斋是哪?   传说中修真界第一美人秦婉兮的所在地呀!   趁着傅清不在,这不就是开拓支线,与白月光建立友谊的大好机会么?   一想到终于不用面对那张冰山脸, 可以去找漂亮姐姐愉快玩耍,霍桑就有点小激动。   霍桑将脸埋在大白柔软的白毛里,使劲蹭了蹭,恨不得把一脸痴汉表情全蹭到毛里才好。   【宿主请注意, 不要崩人设哦。】   被冷冰冰电子音提醒的霍桑突然想起——   她,好像还有个人设是秦婉兮的暗恋者?   *   “078号, 要你有什么用,连地图定位这么简单的功能都不准确!”   下山半天还没找到浮生斋大门的霍桑痛心疾首地教育系统。   078号没有直接回怼, 只是扔出了一句霸道总裁式的“呵!”   女人, 难道我定位准确你就敢直接上?你自己有多怂, 你没点数吗?   *   浮生斋建于雪女湖旁, 本就是一个避世门派, 清寂宁雅。湖光粼粼,倒映着四角尖尖的玲珑亭台,亭台四周以白纱为装饰,微风拂来, 犹如伫立在迷蒙云雾中,如梦亦如幻。   站在浮生斋的大门前,霍桑还是不可避免的怂了。   手试探地伸出,刚要敲门,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整块汉白玉雕出的镂空大门,又白又糯又润又透,衬得她这个修真界第二美人的手有点不够看。   猛女震惊.jpg   绝对是剑修的粗糙生活折损了我的美貌,第二美人的手不可能比不过第一美人的大门!   霍桑还在那伸手缩回、蜻蜓点水地试探呢,冷不丁,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小小的一条缝,细软的手指从中将门扒开,迎着晨光,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露在眼前。   看模样不过十二三岁,一张圆鼓鼓的包子脸,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一看便是个还未长成的美人坯子。   她年纪虽小,却威气十足,间门口立了个人也不怵,抬起下巴看着霍桑,清凌凌道:“姐姐是迎斋的客人吗?可是带了飞花玉令?”   浮生斋只收女弟子,端的是清心修身之道,连开斋会客也是分外严格。   客人入斋只凭飞花玉令,一人一令,入宅一次令牌便作废。   霍桑手持飞花玉令,在小姑娘前一晃即过:“有,我想见三真仙子。”   三真便是秦婉兮的道号。   *   何为三真?   是为理真,义真,法真。   近三百年来,佛修兴盛,光芒一时隐隐压过道修。佛修中更有一慧僧,号大光明菩萨,心窍玲珑,曾与三位道家论道,谈笑间将对手驳至哑口无言。   当时佛道一片哗然,皆以此人为惧。   六年前,大光明菩萨前往东海取无上妙法,行旅途中路过浮生斋,化缘清粥一碗。   给他粥的是一位衣衫如雪的小姑娘,神情冷傲,全程未置一词。   慧僧觉得有趣,便以道家禅语发问,却不曾想小姑娘对答如流。   大光明菩萨又在原来的禅语上加了一问,小姑娘仍然应对自如。   没等慧僧有第三问,小姑娘便反客为主,不言道家,反论佛家,向大光明菩萨提出了三真谜题。   这下慧僧心中震荡不已,端着清粥的手忽而放下,双手合十,朝着小姑娘恭敬地施了一礼,长叹道:“人外有人,施主聪慧,吾等不及。”   这个小姑娘便是秦婉兮。   从此三真仙子的雅号疯传开来,而头脑聪慧的秦婉兮也在那一年跃居美人榜第二,仅次于胸大无脑的赤蘅仙主。   更是在余后的一年力压赤蘅仙主,从此一直停留在榜首。   *   女孩儿一听霍桑找的是三真仙子,不由得一愣。   “你……”   她上上下下看了她许久,似发现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如临大敌似的把开了大半的门一合,霍桑只来得及退后半步,便听到门后闷闷的声音,“秦师姐不见客。”   霍桑:?   不是,她是没梳头还是没洗脸,给人小姑娘吓成这样。   门后传来了一个带着疑惑的声音:“阿玉,怎么把门关了?外头是谁?”   “又是个窥觑秦师姐的登徒子!”   门外的霍桑:……   对不起,恕她直言,镂空的白玉门,好看是好看,但这隔音功能也太差了吧。   “莫不是白月光姐姐恐同?”   霍桑擦了擦不存在的满鼻子灰,担心地问078号。   【宿主,我觉得她恐一切追求者,男女不重要。】   那头,门里的对话还没完。   “斋主,就是那个说倾心秦师姐的,那个,那个赤蘅仙主!”   接着又是一阵跺脚的声音,“她居然找上门来了,真是……不知廉耻!”   隔着门都能想象出小姑娘气的通红的脸。   【咳……】   078号在霍桑脑子里快笑成人工智障,霍桑面无表情,直勾勾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她挽起袖子冷笑:“不知廉耻?那我不如砸了她们大门,再进去直接掳走秦婉兮,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知廉耻!”   没等她气势汹汹地冲过去,门突然又打开了。   一个素衣道姑走了出来。那个叫阿玉的小姑娘躲在道姑身后,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脸不愿意正眼瞧霍桑的模样。   素衣道姑朝霍桑施了一礼。   她外表三十左右年纪,眉目间有些风霜,却自带一股恬静。一袭素白长衫,外罩一件淡蓝色的纱衣,袖口点缀着几许兰草。满头青丝以玉带束起,玉带尾部同样绣着兰草花纹。   霍桑一见,便知这气度该是斋主所有,连忙朗声解释,“斋主见谅,我的本意是与三真仙子探讨道家真理,并未有唐突之意。”   “竟不知赤蘅仙主也有此雅兴?”   斋主微微一笑,手中拂尘一甩,朝霍桑做了个请的手势:“远来即是客,仙主若不嫌弃,不妨进来一叙?”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霍桑再跟小辈计较便是不懂事了。   算了,不要生气,小孩儿,逗逗就好,犯不着生气。   她便恭恭敬敬地回了礼:“多谢斋主。”   躲在斋主身后,探着头的阿玉瞪大了眼睛看了霍桑许久,这个人同传说中嚣张跋扈,从不正眼看人的赤蘅仙主根本对不上号呀。   发现被人偷看的霍桑对着小姑娘挤出一个甜甜的笑,看得人小孩小脸一红,慌乱地把头缩了回去。   哼,逗不死你!   斋主倒不介意霍桑逗自家小徒弟,笑吟吟地将霍桑迎进来,安排阿玉去奉茶,自己则是看向霍桑。   这种好似要谈谈什么的气氛让霍桑立马正经起来,不自觉地坐端正了些。   “仙主是来找我三真徒儿的?”   “正是。”   斋主点点头:“欲见真儿不是不可,只不过三真现在还有些事,可能得劳烦仙主等待了。”   她这句话刚落,阿玉就在后头瘪了瘪嘴,忍不住指责起来:“斋主你总是这么好说话,就今日早些时候,你竟然还放了个男子进斋!”   “男子?”   霍桑好奇了,对着阿玉继续套话:“浮生斋不是禁止男子入内的么,哪会来男人,莫不是你看错了吧?”   “我这么大两颗眼睛怎么可能看错,就是男人!”   虽然看不惯霍桑,但阿玉显然对早前的那名男子更加看不对眼,现在还是气鼓鼓地:“我看着他身上的衣装似是玄天门的人,那个门派哪里有好人!好像也是专门来寻秦师姐,也不知斋主为何……”   “阿玉!”   斋主低声呵斥,小姑娘立马闭上了嘴,只不过眼里还透露着些许不服气,气鼓鼓地给她们奉茶。   霍桑则是整个人捏着茶杯陷入了奇幻状态。   她双眼放空,呆滞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那斋主:“那个玄天门弟子,可是姓傅?”   斋主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不否认,不就是默认了。   姓傅,玄天弟子,来找秦婉兮。   霍桑悟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来,然后又落下去,眼底神色复杂,好像个丢了钱包又找回来才发现里面的钱全没了的人。   呵,男人!   嘴上说着是有要事离山,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不就是来找老相好罢了。   这些霍桑都不担心,这只能更加肯定秦婉兮白月光的身份,她担心的只是……   万一傅清看见她来这儿试图拐骗他的白月光,那她的女配生涯可能就要结束了。   阿玉见这位赤蘅仙主喝了一口茶以后便嘴角不住抽搐,还以为是她沏的茶有问题,和斋主对视了一眼之后,不无担心地问她:“可是茶太烫了……”   “不不不。”   霍桑迅速回神,杯子往桌上一搁,大手一挥:“来,满上!”   和男主抢女人这件事,还真是令她斗志昂扬呢!   不就是演个绿茶,她恶毒女配都演了,还愁演不了绿茶。   比如说吧,秦婉兮走过来,她就立刻跑过去嘘寒问暖:“姐姐,你男朋友怎么不陪你啊,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天天陪着姐姐呢。”   妥妥的满分答案好吗!   霍桑乐呵呵地托着腮,乐着乐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眸子微微瞪圆了,一脸诧异地望着前面回廊上的一袭白衣。   那不是……?   “秦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了,更了!   我写了5700+,所以不要骂我,我写个一个通宵,呜呜呜呜呜呜   p.s.三真谜题是我乱编的,不要去百度!   接下来三天我要整理大纲,大概只能日2了,三天后回复日4。 第43章   似是听到了阿玉的呼唤, 女子回过头来。   那一刻霍桑呆立当场,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第一个感觉是清。   明月生晕的清,枝头初雪的清。   女子一袭白衣, 凭栏而立, 衣袖被风吹出如浪的波纹,像是生出双翼的白鹤。如云鬓发用同色玉簪斜斜挽起,又从发间垂下两根雪白绸带,一直垂落腰间, 衬得腰身婀娜娉婷。   透过外罩的玉色蝉翼纱,可隐约窥见腰带上的七重雪莲,皆是用金线描成, 纤毫毕现,笔笔风流。   此时庭院疏影横斜,这金色莲花便与阳光交相辉映,光彩流转。   第二个感觉是雅。   泼墨书香的雅, 入骨生香的雅。   美人手持书卷立于廊桥之下,蓝白扉页衬得指节莹白如玉。她只稍稍抬眼, 就仿佛将那些清词雅句笼罩在一双眉间,可真真是“寒玉簪秋水, 轻纱卷碧烟”。   第三个感觉是妖。   不是烟世媚行的妖, 而是智多近妖的妖。世人皆道妙法三真, 却很少能描绘出是何等通透, 而眼下所见, 才知通透二字不及其一。   女子戴着一面素白的轻纱,只露出一双云山雾罩般的眉眼,回眸朝霍桑看来,眼尾三点玉色花钿, 更显得顾盼生姿。   霍桑今日才知晓,什么叫做令人倒抽一口凉气的美貌。   尽管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霍桑整个人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她设想的台词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木呆呆地跟着叫了句秦仙子。   回廊下的美人也顿了一顿。   她望着霍桑,眸子里最初是茫然,然后迅速生出一片愠色,转头便走。   美人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她居然真的喜欢上了女人?   *   霍桑莫名其妙地看着美人离去的背影,十分摸不着头脑。   她愣了一愣,郁闷地对系统道:“这,白月光姐姐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078号闪了一下电流,善良地安慰道:【宿主别担心,也许只是社恐而已。】   霍桑豁然开朗。对啊,这种只在小说里出现的绝世美人都是不入红尘,与世隔绝的,平日里深居简出,不与凡夫俗子打交道。   乍然一看到陌生人,可不得害羞么?   想到这一趟不能白来,霍桑暗暗给自己打气,急忙对着美人快消失的背影朗声道:“仙子留步!在下玉隐宗少宗主霍桑,特来向仙子讨教三真谜题,还请仙子指点迷津。”   然后霍桑就看见——   美人走得更快了?   她无奈,只能把求救的目光向斋主投去。   斋主对这位赤蘅仙主的印象倒是不错,觉得她并未如传闻中那般无礼,便甩了甩拂尘,含笑道:“三真,既然赤蘅仙主如此有诚意,你便与她论道一二吧。”   秦婉兮脚步一顿,手死死捏着书卷,似是不理解师尊为什么也跟着胡闹,僵持片刻,只得调转方向,往会客厅前来。   虽是勉强与霍桑见了面,但她却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离了老远一段距离便停住,不自然地将面纱戴紧了些。   霍桑并不在意这冷冰冰的态度,社恐嘛,她理解的。   见美人护着面纱,似乎颇为局促,她心中更多出一分怜爱,放轻了声音:“不知可否与仙子单独一叙?等吾辈解开心中疑惑,必不会再叨扰仙子。”   白衣美人握在书卷上的手指紧了紧,似乎有些犹豫,但为了赶紧将人应付走,她只得微一点头。   “随我来吧。”   美人低声开口,如金玉相击,沉郁中带着一丝喑哑,并不是霍桑想象中娇滴滴的声音,却更显得悦耳,又特别。   霍桑听得骨头都酥了,跟在美人身后飘飘若仙,连拐过了几道弯都恍然不觉。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那根印着金色莲花的飘带,心神恍惚地想,啊,美人的腰真细。   到了一扇朱檀小门前,秦婉兮停了下来。   她抬手,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腕,将门推开来,这个动作又引得霍桑呆了片刻,只觉美人呵气如兰,无一不美。   秦婉兮指引着霍桑来到净室中坐下,两人相对,中间以一张紫檀木桌隔开。   霍桑暗暗扫了一圈,只见茶壶,杯盏错落有致,除去坐垫和木桌,便再无其他大件,空旷中透出一种禅意。   桌上插着一瓶白梅花,正沐浴在窗扉的阳光中,清冷之余,又有几分烟火之气。梅花瓶旁叠着几本旧书册,看来美人经常在这里看书。   霍桑还在对美人看书的场景浮想联翩,就听一道清冷的声音道:“仙主有何疑惑?”   霍桑回头,见美人正看她,连忙找回一点控场的感觉,端端正正地坐好,笑眯眯道:“饭否?寒否?添衣否?”   秦婉兮:“??”   霍桑便将手放在木桌上,眉眼弯弯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仙子吃饭了吗?冷吗?加衣服了吗?”   美人面生红晕,但明显是气的。笼烟长眉一蹙,压抑着怒气冷声道:“仙主说探讨谜题,却不想是故意取乐,请恕我失陪。”   霍桑见真把美人惹生气了,连忙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仙子息怒,我只是仰慕仙子才略表关心,此次前来,倒真有疑惑想问仙子。”   美人脸色微微好转,缓和了语气道:“仙主请说。”   霍桑本是来抱白月光大腿的,并没有什么疑惑,但眼下对着对方宁静澄澈的眸子,突然就有了心声想吐露:“请问仙子,何为本真?何为幻真?”   秦婉兮微微一震,对霍桑倒有了几分另眼相看,微微沉吟道:“本真与幻真本就一线之隔,譬如昼夜交替,日月轮转,多一分则为幻,减一分则为真。”   霍桑想了想,“那可否去除幻真,只余本真?”   那双春山云雾般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微微笑道:“仙主谬矣,夜生于昼,月生于日,但昼岂可取代夜?日岂可取代月?幻真与本真并非舍其一取其一的关系,而是混沌一体,不可分离的。”   霍桑若有所思,喃喃道:“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仙子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美人坐在梅花窗前,眸色微动:“蝶梦庄周?仙主此言倒是有趣,看来也是通透之人。”   霍桑苦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多了几分赞叹,不愧是原书中第一白月光,长得好看不说,又有气质又温柔,她都有点嫉妒男主了。   等等,男主?   霍桑连忙追问眼前的美人,“仙子今日可曾见过一名姓傅的公子?”   秦婉兮正在饮茶,闻言几乎手抖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表情,淡淡道:“不曾见过。”   霍桑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对啊,男主都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为什么不与白月光见面?   难道是不愿意唐突佳人,只是远远的看上一面,以慰相思?   痴情,太痴情了。   自诩见证到一段绝美爱情的霍桑长吁短叹,对秦婉兮道:“仙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秦婉兮:“……”   霍桑见美人一脸迷茫,又热心地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呐。”   美人的脸登时绿了。   眼前人不就是这位么?这人居然贼心不死,事到如今,还想暗戳戳表白自己?   她真就这么喜欢秦婉兮?   于是霍桑就见美人突然起身,一脸薄怒道:“仙主自便,三真告退。”   说完转身便走,留下一脸懵逼的霍桑。   霍桑满脑子都是问号:自己又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的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一更,依旧不用等 第44章   美人离去, 静室顿时冷清了下来,只余一股冷香仍在鼻间萦绕不散。   霍桑没想到,自己见到美人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对方已经气红了好几次脸, 甚至最后还被她气走了……?   她呆呆地坐在桌边,支着头有些苦恼,好像有点搞砸了。   078号讪讪安慰道:“宿主别灰心,说不定是她思念男主太过心切, 而你又戳中了她的伤疤,所以她才……”   “我不灰心,美人生起气来也是好看的。”   坐直了身体, 霍桑笑眯眯道:“就当欣赏了。”   078号:我错了,我到底是哪根线路不对才会觉得这人需要安慰啊喂!   霍桑又抿了一口茶,眼底的戏谑之色敛去不少。   系统说得也有道理。   浮生斋的弟子大都清心寡欲,严于律己, 即便男主真的与白月光两情相悦,想要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也是难事。   霍桑不由得托腮幽幽道:“君不见满山红叶, 尽是离人眼中血。”   虽然《步步封仙》她只看完了半本,但也有几百万字了, 而在这几百万字之中, 提到白月光的桥段不过短短几页。   作者似乎一心描写男主波澜壮阔的奋斗史, 而这位因病早逝的白月光, 只是一笔带过。   霍桑不知怎么的, 有些不是滋味。   她虽然没看到大结局,但想想也知道,白月光只能存在于男主模糊的记忆里了。   然后人家左拥右抱,软玉满怀, 偶尔在月色黯淡的晚上抽空怀念一下。   呸,渣男。   霍桑愤而拍桌:“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078号兴奋地苍蝇搓手:【要开始鲨人放火了吗!】   霍桑叹息:“能不能往好的方向想想,比如,有什么再苦再累也能让人含笑九泉的工作?”   078号:【编,编程?】   霍桑恨不得敲它脑壳:“你是想我秃吗?是嗑cp!唐朝时就已经有冰人馆了,我今天就要效仿tvb的《金牌冰人》,做一回媒。”   白月光和男主的cp,她嗑定了!   既然在浮生斋里傅清不便现身,那若是她将人约出去呢?没有条件,自己要给他们创造条件!   霍桑视线下移,片刻后,定格在梅花瓶旁边的几本书册上。   “想什么来什么,就是你啦,肯定能行!”   欢喜地击了下掌,霍桑立马欢脱地跑出了房。   *   回廊曲折,衣裙拖在玉石地上,像是散落开的雪花。   拂袖而去的美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才将将走过一根玉栏,脚步骤停,葱白细嫩的玉手扶在白玉雕花上,暗暗发力,面上再次染上薄红。   那分明是他的房间,怎么反而是他走?   一细想,美人的脸上又阴沉了几分,银牙轻咬,像是泄愤般挤出两个字来:“无耻。”   不仅追到浮生斋来,还出言调戏,调戏完了还占了他的房间赖着不走。   当真无耻。   “秦师姐。”   身后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秦婉兮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只微微侧过脸去。   阿玉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没过多理会,淡淡瞥了一眼,清冷而疏离。   阿玉有点紧张,她刚入门不久,与秦师姐交集不深,仅有的几次会面见的都是她的背影,甚至就这么寥寥几次背影都是一种奢侈。   小姑娘心底里对这个盛名远播的美人师姐很是有几分仰慕,鼓足了勇气才来搭话。   师姐虽然时常冷着脸,也不爱说话,但阿玉坚信师姐的内心肯定温和柔软,这样的师姐就算让人轻薄了,恐怕也不好说出口吧?   思及此,阿玉的脸色坚定了一些,义愤填膺道:“那赤蘅仙主最是不识礼数,可是对师姐不敬?师姐不必害怕,尽管开口,阿玉这就叫斋主将她赶出门去!”   面前白衣如雪的美人似乎被说动了,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不知礼数。”   好个饭否,寒否,添衣否?   秦婉兮嘴角轻轻勾起,还真是轻佻无度。   “果真如此!”   阿玉气得挽了挽袖子,“这不知羞的仙主,实在可恨!师姐且等着,我这就去赶她走!好让她……”   “站住,我什么时候说要赶她了!”   小姑娘剩下的半句话被生生压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师姐冷冷的满是阻止意味的眼神。   她睁大了杏眼,有些无措地望着面前的师姐,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姐……你说什么?”   秦婉兮微微颔首,唇边那丝笑意也消散下去,周身气势冰冷,即便是站在她的面前,也生出如隔天堑之感。   她垂下脸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妹,乌发上的白绸带被风吹的飘飘扬扬,宛如天人。   却在这仙气之余,流溢出一丝阴鸷。   “我说,我和那人的事,用不着旁人插手。”   “师姐……”   阿玉愣愣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秦婉兮,觉得眼前的师姐很陌生,竟叫她有些害怕。   她一边努力克制声音的颤抖,一边委屈道:“师姐为何要护着那人?我,我只是想替师姐主持公道……”   下一刻,她却感觉到美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阿玉只是个小姑娘,如何保护师姐呢?这些坏人,交给师姐来对付便好。”   阿玉心里蓦然一松,师姐果然温和柔软。   她抬起脸来,眼前仍然是她心目中那个温婉大方的师姐,正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   是了,这才是她熟悉的师姐,刚刚只是错觉而已。   白衣美人冲她安抚地笑了笑,便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那扬起的薄纱从阿玉眼前拂过,她伸手想要抓住,却最终瑟缩着收回手指。   她想起幼年在家乡采摘过的芙蕖,硕大的花瓣开得极美,然而握紧了手指这么用力一拽——   便能看见那些掩埋在淤泥之中的根茎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细刺。那刺并不扎人,但的确能拒人千里之外。   师姐会跟那芙蕖一样么?   阿玉不知道。   *   阿玉还在发怔,就见眼前闪过一道绯红的人影,有人从她面前跑了过去,掀起一阵香风。   她呆呆抬头,那人红衣猎猎,裙摆上的金饰在风中错落漾开,不是胆大妄为的赤蘅仙主又是谁?   只见那人笑吟吟地拦住秦师姐,双手背在身后,歪头像是在说什么,白衣美人脚步一顿,似乎想要绕开她,却被那人厚颜无耻地拉住衣袖。   那片她方才不敢触碰的衣袖。   阿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秦师姐居然没有甩开那登徒子。   阿玉正觉得酸溜溜的,就见白衣美人冷着脸,劈头盖脸地将那登徒子训斥了一顿。   阿玉:“……”   这种微妙的平衡感是怎么回事。   *   “仙子等等我!”   霍桑从静室里追出来,腰间的金铃随着跑动叮铃作响。到了跟前,稳了稳身形,朝着人盈盈一拜:“仙子,是我错了,不该胡言乱语,污仙子尊听。”   向来跋扈的少女如此示弱,像一只卷起尾巴来,连耳朵都放平了的小狐狸。   很难让人不心软。   “无妨。”   美人退后半步,似是不习惯如此靠近的距离,声音低沉柔和,嘴里的话却满是拒绝:“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霍桑怕她走,伸手一栏,尔后又不好意想的把手放下:“什么急事?我可以帮忙。”   美人微笑:“一些仙主不便插手的急事。”   霍桑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那这急事还挺有针对性的。”   白衣美人欠了欠身,转身便走,袖子却被人拉住了。她一点都不意外,漠然的回首挑眉。   霍桑被她的挑眉给煞到,默默放下手中的袖子,不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后,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急事也可以先放一放。”   秦婉兮冷笑。   果然,别人的事这人从不会放在眼里,只有她快活了才满意。   她微微蹙起眉来:“仙主想做什么?”   霍桑献宝一般露出笑脸:“仙子可是想去今日的花会?”   “……”   思及静室的书,美人的脸立刻冷下来,“你看了什么?”   霍桑飞快摇头:“没,不是我,我没有,是有风吹了进来。清风不识字,偏爱乱翻书,我已经斥责过它了。”   白衣美人咬了一下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霍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双手合十,乖巧地给人道歉,“我不该看仙子的书,但是上京的花会的确令人神往……”   红衣少女眨眨眼,露出讨好的表情,“不如我带仙子去看?”   秦婉兮冷冷地看着她:“浮生斋弟子不得随意外出,仙主是想怂恿我触犯门规?”   霍桑:“……”   于是她开始了今天第三次道歉,对不起。   没想到吧,她不是恶毒女配,其实是一个道歉女配。   霍桑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不行,没有她霍桑嗑不动的cp。   温柔白月光x暗黑龙傲天,冷傲无双冰山美人x桀骜不驯沉默剑修,身娇体弱病西施x命运多舛小白菜,多好嗑啊,光靠脑补就能磕死我了!   连衣服都是一个白衣一个黑衣,这就是天降CP啊,我锁了,钥匙我吞了!   突然灵光一现,霍桑乐得眉毛都跳了起来,连忙把美人拉近了些,悄悄说:“仙子我有主意了,要不咱们乔装打扮溜出去吧,你可以女扮男装!”   白衣美人如遭雷劈:“女扮男装?”   霍桑茫然:“有,有何不可?”   修真界第一美人的思想包袱都这么重的吗?   换个男装再梳好发髻,在小说的世界,这不是默认百分之百乔装成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我带着更新走来了!   晚点还有一更!!! 第45章   美人脸上仿佛笼罩着阴云, 一拧眉就可以滴出水来。她衣袂飘飘地往后连退了三步,才勉强找回一点安全感:“我不穿男装。”   她看了霍桑一眼,凉凉补充道, “我也不去花会。”   “呀, 这就可惜了。”   霍桑叹了口气,装作很遗憾的样子,“据说今年花会上还可以用花灯祈福,以笺寄情呢。”   白衣美人眼神一闪:“花灯祈福?”   “没错, 据说把对心仪之人的祝福写入花灯内,就可以实现愿望。”   红衣少女言笑晏晏,循循善诱道, “三真仙子就没有什么想许下的愿望吗?”   若白月光与男主当真是两情相悦,那此番在花会上两人互相表白心迹,岂不是可以加快剧情进度,这样一来她也能早日完成任务。   谁料美人脸色一沉:“三真并无心仪之人, 还请仙主慎言。”   好好好,行行行, 没有就没有。   霍桑心道,要不是她提前知道了剧透, 她可能还真会相信这番胡话。   霍·自以为看透了一切·桑:“咳, 也不是一定要心仪之人, 我只是举个例子。”   她故技重施, 轻轻拉住白衣美人的袖子, 摇了摇,惨兮兮地仰头望着她。   “仙子就陪我去吧,我是真的想去花会。”   这一次,对方没有从她手中抽走衣袖, 而是蹙眉定定望着她,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抿起,有几分无可奈何。   “你要如何去?”   霍桑狡黠地挑眉:“我们可以……”   “我不换装。”   霍桑快速打断他:“我们可以翻.墙!”   这句话落下,等了半天都没得到应答,她小心翼翼去看美人的脸色,就见她脸色怪异,像是不吃香菜的人被骗着吃下了香菜,然后再告诉她那是香菜一样。   秦婉兮退后半步,强忍着想扭头就走的冲动:“翻.墙?”   霍桑听着她声线都有些飘忽,以为是自己的大胆发言吓到了人家,连忙跑过去堵住人的退路,竖起了一根小拇指。   秦婉兮:?   霍桑:“仙子放心吧,我很有经验的,一定不让咱们被人逮住!”   秦婉兮:“这……手势是何意?”   她甚至忽略了霍桑说话的内容,看着举到她面前来的细白手指,下意识心生警惕。   霍桑一愣。   “噢,这个呀!”   她笑眯眯地伸手,及其自然地勾起了面前人垂在身侧的手。   然后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她的,轻轻晃了晃。   “这个叫,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就是我们约定好了,不会食言的意思。”   秦婉兮浑身一僵。   少女的手指又软又热,就那么轻轻巧巧地挽在她的手上,叫她失了力气似的,一时间竟没能抽回手来。   她抿了抿唇,刚想收手,却被对方更加强势地拉住,又竖起了大拇指。   白衣美人睁大眼睛:“这……又是何意。”   “盖章啊。”   霍桑极有耐心地教她,“你也伸出大拇指来,对,就是这样,我们碰一下。”   少女软乎乎的拇指在美人僵硬的手指上摁了一下。   【宿主,我觉得你这会儿……特别像骗人签卖身契的人牙子。】   霍桑手一抖,险些盖歪了。   她咬牙切齿地警告078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先踢踢腿活动活动,然后“哼哧哼哧”来一小段助跑。   霍桑奋起一蹦,手脚并用的爬上外墙。   “快来,别怕,我接你。”   当秦婉兮看见红衣少女骑在浮生斋的外墙上,得意洋洋地朝她招手时,美人的表情不禁扭曲了一下。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盖了章,便是约定好了。   可是他心知肚明,她绝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   她承诺过他红衣待嫁,承诺过他携手山河,也承诺过他不离不弃。   她全都食言了。   冷脸美人深吸了口气,足尖轻点,半点功夫不费,袅袅落在墙上,像蒲公英吹散于空中般轻盈,只费吹灰之力。   她换了一身梨花白海水纹纱衣,轻轻巧巧地落在围墙上时,那飘起的裙摆也像是起伏的波浪。   第一和第二的区别就这么大吗?   秦婉兮一手扶住自己的纱笠,防止被风吹起,一面语气凉凉地问身侧人:“还不下去?”   霍桑:……   美人姐姐应该是怕了吗?   她侧脸看了一眼,只能透过白纱看见对方紧抿的唇瓣,当下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肯定是怕了!   美人姐姐功法再高,也会畏高。   既如此,她怎么能不怜惜佳人呢。   秦婉兮话音刚落,就见那袭红衣飞身而下,落在了高墙的另一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完全没有按约定所说的,“带着她”。   她不由得咬了一下后牙。   果然,骗子。   手下微微用力,正准备跟着翻身下去,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少女明媚的声音。   “仙子,你跳吧。”   白衣美人抓着墙沿的手指一松。   墙根下,少女扬着脸,如瀑般的乌发束在脑后,显得清爽又飒气,广袖被她折叠着挽起到手肘后边,就那么伸着,朗声道:“别怕呀,我接着你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话。   微风拂过,吹起墙上人的雪白面纱,霍桑似乎看见她勾了勾嘴角,声音极轻地问她:“真能接住?”   “肯定能。”   霍桑信心满满。   不就是个围墙,不就是个小美人儿,她好歹也是个筑基期的修士,要是接不住,岂不是丢了赤蘅仙主的脸。   秦婉兮收回视线,站起来,低头看着脚下不算顶高的墙,心头有那么一瞬闪过忧虑。   她那般娇气的人,真要接了,会不会受不住力?   念及于此,她兀自提了三分气,收敛了些力气,足间一顿,跃下围墙。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后门蓦然传来一阵喊声。   “你们在做什么!”   须臾之间,白衣美人清晰地看见少女陡然变化的脸色,以及微微缩回去的手。   她做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动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重新伸出手去接落下来的人。   霍桑本来都想好了,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美人姐姐,搂着腰转半圈卸力,然后在托起美人双腿。   妥妥一个公主抱!   这下,全给人毁了。   仓惶间没来得及调整好位置。   原本预计的搂腰转圈只完成了一般,腰是搂着了,人也扑了个满怀。   张着双手的少女只顾得上搂住美人的腰,便双双跌倒在地上。   落地的那一瞬间,秦婉兮只想到两件事。   不要再相信这个大骗子的话。   还有,幸好他收了力。 第46章   霍桑抬手护住怀里的人完全是凭借着本能。   她的后背重重磕在地上, 疼得她嘶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是真真切切地压了个人。   她的手指搭在对方腰上,隔着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 以及衣服下精瘦柔韧的线条。   霍桑愣了一下。   然后下意识顺着又摸了一把。   有, 有点好摸?   下一秒对方几乎是像炸毛的猫一样从她身上离开,然后霍桑抬头就对上美人那双水润羞愤的眸子,里面写满了对她出手轻薄的控诉。   秦婉兮冷着脸,那声“无耻”在唇齿间辗转好几遍, 最终还是在触及她脸颊边那条血痕时生生吞了下去。   *   白衣美人皱了皱眉,看了眼从远处追来的弟子,声音低沉地问躺在地上不愿起身的少女:“还能走吗?”   霍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 心下一横,积极地承认了错误:“仙子,要不我们坦白从宽……”   她这话刚落,骤然感觉周身温度不知怎的又冷了几个度, 抬眼只见面前白衣素袍的美人面色不善,表情中写满了“你在耍我”的质疑。   说时迟那时快, 霍桑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眼前人的手, 然后撒腿就跑。   见他们跑了, 后边的弟子也不假思索地大喊:“等等!”   见鬼了, 这个时候等你们才是傻子好吗!   霍桑拖着人也不知道往哪跑, 就着系统在她脑子里给她画出的路线图, 一直跑到了花会附近的庙街上。   直到这会儿她才有空回头去看秦婉兮,这才发现美人一副有些愣怔的模样。   纱笠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面容全都露了出来。可能是刚刚的经历有些小波澜,美人的面颊染上了些许红晕, 轻轻喘着气,配着被风吹乱的长发,颇有几分呆萌的感觉。   霍桑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出来。   秦婉兮看着年轻女孩子笑得眉眼弯弯,方才因为落荒而逃有些气恼的心情莫名就好了几分。   但面上仍是不显,语气平平地问她:“笑什么?”   “笑你真的跟我翻了墙啊。”   “……”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建立得莫名其妙,像霍桑,本来只是打算把白月光小姐姐当成一个抱大腿的对象,但经历了这么一遭后,忽然觉得她好像真有点喜欢这个人了。   078号友情提醒:【宿主,你要弯。】   霍桑:?你才要弯,我和她是纯洁的友谊!   逃跑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霍桑便觉着后背生疼,明显是围墙那一下摔得狠了。   她抬头看看美人身上沾满灰尘的衣衫,谪仙般的人就这样被自己搞的灰头土脸,心头不免涌上些许歉意。   “对不起啊,弄脏了你的衣服。”   少女很自然地挽着美人的胳膊,嘴里糯糯地撒娇:“我们去重新买一套吧,我送你,正好给你再买个纱笠。”   先前那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急着跑路根本没顾得上去捡。   却不想白衣美人听了她的话,有些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眸子。   秦婉兮没想到有一天竟会从这人口中听到那三个字。   高高在上的赤蘅仙主,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珍宝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数字,只消动动手抛出金银,便能用人命买下她想要的东西。   而如今,只因为弄脏了他的衣衫,她便能毫不犹豫地出言道歉?   美人那双上挑的凤眼微垂,掩盖住眼底的一片讥讽与寒意。   她大抵是当真很喜欢秦婉兮吧。   霍桑却没有看出美人的千回百结,她拉着人到了一家瞧着还不错的成衣铺,第一件事便是将墙上的纱笠取下,替她戴上。   “你还是戴着这个好。”   少女露出一颗虎牙,“免得太招摇了些。”   然后才唤了老板娘出来选衣服。   自穿书以来,霍桑便一直身着红衣,各式各样,不同风格的红衣,总之都是红色,衬得她本就艳丽的眉眼愈发张扬,怎么看都像恃美行凶的反派。   所以当她看见秦婉兮拿起一件素色对襟天青卷边云纹长袍时,心头忍不住一动。   “掌柜,这件可还有多的?”   那女掌柜虽然见不到秦婉兮的容貌,却依旧被对方的气质所惊艳,不由得对比了一下霍桑,微微摇头:“姑娘并不适合穿这款,不如试试旁边那件八宝缠枝褶缎裙?”   霍桑一瞧,得,又是一件红色的。   她垮下脸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主系统绑定了什么红色buff。   “我就想要那件。”   “可姑娘更适合……”   “掌柜的可是不做我这生意?”   霍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若是不做,那我瞧着这家店也不必做下去了。”   臂弯里揽着那件云纹长袍的白衣美人回眸望来,看见少女冷着脸咄咄逼人的模样,步子下意识一顿。   这才是他熟悉的赤蘅仙主。   唇边的冷笑刚刚浮现,就听那老板娘哟了一声:“不知这位姑娘要怎么让小店做不下去呢?”   空气静默了一瞬。   只见上一刻还竭力装作凶恶的少女眨眨眼,瞬间泄气,有些怂唧唧地小声讷讷:“我就,我就……把你这店给……买下来,然后再另做……打算。反正,就是不要你开!”   “……”   “……”   *   两人换了新衣衫重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素衣飘带,头戴纱笠掩面的人不知为何站的离霍桑更远,好似不认识她一般。   落后了美人半步,同样素衣长袍的少女一脸忿忿不平,还在叨念着刚才那事:“我只是想跟你穿闺蜜装而已啊!”   “谁知道那掌柜居然调戏我!”   “好气啊!天底下这么多颜色,偏只红色配我穿吗,就不许我雨露均沾试试别的?”   “难道,真只有红色衬我?”   她低着头碎碎念着,一时没有注意,这会儿想找人,才发现美人走到了前头。   快步上前,拉着美人的袖子不放,晃了又晃:“回头,看看我啊!”   背对着她的人隐忍似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忽然对自己在成衣铺里那一瞬间的揣测有些无言。   她怎的变成这副样子了。   虽然不教人讨厌,但未免也太……   “看看,好看吗?”   边说还边转了了圈。   在脑海里搜寻半天也没能找出个恰当的词来,白衣美人只得吐出一口气,硬邦邦道:“好看。”   “哼,我就知道好看,连美人姐姐都说我好看,这么会只适合红色呢,哈哈。”   “是。”   拜托,别再念了。   他有点儿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昨天睡着了,今天补上! 第47章   霍桑得了美人的夸奖, 不禁有些飘飘然,连腰背都挺直了三分。   谁知这一挺腰就牵扯到了后背的伤,疼得她抽了口冷气。   她动作幅度不大, 但前边的人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皱眉问道:“怎么了?”   “无事。”   霍桑心忖傅清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绝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男女主见面。而且照现下来看,她若是待在秦婉兮身边,傅清反而不会现身。   一定要给他俩制造机会!   她便忍着疼摇头:“仙子你且在这等我片刻, 我去买件东西就回。”   秦婉兮垂眼将这人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起,薄唇微启, 又一顿,舒展眉间轻轻点了下头。   他本想问些什么,但不知怎的还是作罢了。   你去买什么?   为何要一个人去?   面纱下美人唇角轻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   罢了, 反正她也要瞒他的。   *   霍桑没问路,靠着系统的指示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一路上还挺得意。   “你注意到白月光小姐姐看我的眼神没有?”   她小声跟系统比比,“她肯定已经领会到了我的意思, 发现我是个绝妙的媒人了。”   078号适时提出质疑:【不对啊宿主, 我怎么觉得……】   事情好像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嘘, 你不要打断我, 听我说!她皱眉是不解我为何独自离去, 后眉头又舒展开来,肯定是察觉了我的良苦用心,所以才轻轻点头示意我。”   “灯火阑珊处相逢,花灯喧嚣间定情。”霍桑斗志昂扬, 眉飞色舞,“我已经可以预见我未来主持他们俩拜堂的绝美场景了!我嗑的cp必须锁死!”   078号:【……】   坐镇大堂的老郎中看着在门口自言自语的少女,表情由疑惑转为同情,捋了捋胡须,颤巍巍开口道:“姑娘,你……可有什么隐疾?”   霍桑倏然回神。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在空中舞动的手,干笑两声:“我,我是来寻医的,我就普通病症。”   假装没听到078号在她脑子里说了句【丢人】,少女眨眨眼,几步走到药柜边,“老先生,这里有什么治跌打的药吗?”   她没法给对方看自己身上的伤,只能大致描述了一下,是从墙上摔下来造成的。   然后霍桑就发现老郎中看自己的眼神又变了。   就像在看自家毕业了不工作就知道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的混账孩子。   霍桑沉默了片刻,试探性问:“所以……有药吗?”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有,你等着。”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想来是遇到的这种病人多了,准备自然充分。   “金疮药,二两银子,还有祛疤止痛之效。”   “二两银子?!”   霍桑睁大眼睛,“这么贵,有没有别的?”   老郎中一噎。   他分明看见这姑娘身上穿的是街角那家最贵的成衣铺里的衣衫,一件便要上百两白银,怎的连这二两也嫌贵?   “那,这生肌膏,一两。”   “还有呢?”   “……跌打粉,两百钱。”   霍桑眼角眉梢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再便宜点?”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078号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魔幻人生一样,眼睁睁看着方才在成衣店一掷千金的自家宿主,这会儿却在医馆里跟白胡子老头抠那二十文钱。   获得了最终胜利的霍桑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果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过去:“喏,照上京的银价,你该找我八百二十文。”   078:……   老郎中:……   蛮好的,也不知道跟他在这抠了半天是为什么。   拿着砍了一成价的药,霍桑满脸得意,你们不懂,买东西的乐趣就在于砍价。跟美人在一起肯定是要端着,就自己一人,当然要享受乐趣。   *   另一边。   秦婉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被这些人给缠上的。   毕竟他只不过是被向他兜售商品的小贩弄得烦不胜烦,随手买了个东西罢了。   然而在别人眼中,那气质清冷的年轻女子举手抬足间都是矜贵,更别提她身上穿着的凝香阁的新制成衣,轻薄又舒适,据说内衬更是选用蚕丝制成,冬暖夏凉,简直就是把“我很有钱”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而且似乎对方还挺好说话,只要上前去多说上个几句话,她就会大发善心地买下你的东西。   白衣美人一手抱着刚买的木匣,怀中夹着一个小贩刚塞过来的镶花珠钗,脸色发青,却愣是被身边几个人挤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姑娘,你看看我这琥珀镇纸,这颜色可是极品,里面还有大白斑蝶的残翅。”   ——抱歉,他对昆虫残肢不感兴趣。   “姑娘姑娘,你不如买我的,这可是上等的樱桃木。”   ——不好意思,姑娘叫谁?   他忍着收敛着全身的灵力,才不至于将那些聒噪的人震开来去。   而面纱下的双眸已经是一片郁色。   “姑娘要看看花灯吗?”   一道极小声的声音忽然插入众人当中,又很快被那些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压了下去。   举着花灯的小女孩被推搡得险些跌倒,慌忙护住自己的灯,眼神黯淡下去,讷讷想要放弃。   就见眼前那长身而立的绝美女子似乎是低下头来,隔着面纱,一双美目直直地望向了她。   女孩儿身材矮小,只能努力仰着头看着那恍若九天仙子般的人物,鼓起勇气,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仙子要花灯吗?花会的花灯要吗?”   从她这儿只能勉强看见仙子挺翘的鼻梁和鲜艳的唇瓣,半晌,对方抬了抬手隔开身边的小贩,撩起垂于肩前的长发,俯身靠近她,侧头打量了两眼她手上的花灯。   那张清冷有绝美的脸靠近,冲击力巨增,女孩儿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静静等着她的宣判。   那声“花灯祈福”回荡在耳旁。   过了会儿,开口。   “还不错。”   那人声音低沉,如同落于木盘上的金珠,质地饱满,却也不失悦耳,视线轻轻勾勒过那盏形似牡丹的灯。   小姑娘已经看呆了。   然而对方全然不介意她发呆,只是轻轻一压嘴角,问她:“多少钱。”   “五……五十文。”   纡尊降贵的白衣仙子放下怀中的一堆七零八落,被强塞进去的东西,抬手端起那盏花灯。   心头闪过的是他手握刻刀时,一笔一划刻下的七瓣牡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美人心念一动,刚想说什么,蓦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饱含惊诧的声音。   “放开她,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有4000+ 第48章   霍桑买到药刚从医馆出来, 转眼就找不到秦婉兮人了,站在街上眼巴巴看了半天,才惊异不定地将视线定格在那团人堆上。   然后勉强看清了几个粗布麻衣的小贩身后露出的那点儿素色衣角。   “你们在做什么?”   她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柳眉挑起, 眼睛一瞪,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都给我放手!”   见是个说话傲气,一看就不好惹的姑娘, 那些小贩才不情愿地退开几步,露出了后边正微微俯身,手里端着一盏油纸花灯的长衫女子。   听到少女那道喝声时, 秦婉兮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是要将花灯放下,还是装作无事发生。正思忖间,那人已经穿过人群站在了她面前。   见到来人, 秦婉兮有些不知在地扭了下身子,脸也有些微发红, 这人,这人, 总偏生在这种尴尬时候出现。   “你……”   霍桑看看衣不染尘的白衣仙子, 再看看她脚下的那一堆诸如珠钗木盒手串儿布老虎之类的玩意儿, 难得有些语塞, “秦姐姐你, 嗯……还买了挺多的哈。”   她没敢叫仙子或是三真,就怕这些上京的平民会认出对方来。   秦婉兮太阳穴一跳,不知该如何开口,猛得被身旁有个卖东西的抢先一步插嘴道:“姑娘, 你来得正好,你这位好友买了我的东西还没给钱呢,七十文,承蒙惠顾!”   霍桑顺着那人的目光看下去,定格在了一个上边画着哪吒闹海的拨浪鼓上。   霍桑:……   她抬头又看向眼前的美人儿,美人似是在隐忍,捧着手里那盏花灯欲语还休。   虽然看不见神情,但霍桑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透过了那层薄纱,自动给对方脑补上了一副受尽屈辱却不能说的委屈模样。   震惊,浮生斋三真仙子当街被迫强买限量新款哪吒闹海拨浪鼓,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   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吧。”   霍桑视线扫过那一个个小贩,看着他们有些心虚的神情,晒笑一声,“做生意可不能这样啊,各位能进花会做点小生意,托的也是主君大人的情面。想来主君大人体恤城民,年年举办花会是断不想瞧见各位这般做生意的吧!各位说是不是,要么……不如我们找城中主君大人来评评理?”   她向来不喜被人推着去做什么,如今见着秦婉兮愣愣站在那,被几个小贩架在那尴尬不已的模样心中又是生气又是不忍。   到底是打量美人面薄,耳根子软,拿捏着她的善心来成全自己的一己私欲,霍桑实在难以苟同。   “可,可是,这位姑娘也没说不买啊,对不对。”   其中一个小贩看着来人也是个姑娘,掂量再三,大着胆子开口。   霍桑眉梢一挑。   回头一胳膊搭上身后人的肩膀:“秦姐姐,你说了要买吗?”   秦婉兮身子一僵,忍住躲开这人的冲动,摇了摇头。   “听见了么,做生意呢,还得讲究分寸。我家姐姐没说要买,你们硬是要往她那塞,那我只能默认你们是想送咯?”   掏出鞭子,双手一怼一拉,“啪”地一声脆响。   霍桑环顾一圈,似笑非笑:“我数一二三,不来拿走你们的东西,那我便全带走了。”   “一,二……”   敕返可不是哪吒闹海这样的大路货,雾蒙蒙的宝光,便是不识货的都能认个三分,更何况是这些眼尖的商贩。   没等霍桑数到三,一堆人就哗啦啦地涌上来,将那些东西全都捡了回去。   有人拿走东西时还嘀咕了一句:“明明那么有钱,还计较这些,呸。”   一时间围做一圈的人立马做鸟兽散开,孤零零留下个小姑娘。   霍桑却不理那些闲言碎语,只觑着那小姑娘捧着的牡丹花灯,笑眯眯地问身边人:“这个你买吗?好好看啊。”   然后女孩儿就见本来还说要买自己花灯的美人姐姐冷冷瞥过眼去:“不买。”   女孩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灯,再看看美人姐姐,眼底涌上茫然。   明明说要买的,怎么又不买了呢。   想着家里病重的阿嬷,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努力推销道:“姐姐,你再看看吧,我的灯很好的,这些都是我阿嬷教我做的,阿嬷是我们那条街上扎纸灯扎得最好的……但她生病了,所以只有我来卖灯……”   秦婉兮宽大的袖子下意识遮住那盏牡丹花灯,抿了抿唇。   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叫她看见牡丹。   “多少钱?”   “五十文!”   小女孩惊喜地看向问话的霍桑,见她没有立刻答话,以为是嫌贵,又犹豫了一下,“若是姐姐要买,就四十吧,不能再低了……”   霍桑看得分明,那盏花灯虽是材料平凡,但手工痕迹却是精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笑起来:“五十文,我买了。”   说完又指了一下女孩儿怀里另一盏莲花的灯,“这个我也要了。”   她记得傅清从前似乎就很喜欢牡丹,方才秦婉兮看那灯,恐怕也是睹物思人吧。   想到这里,霍桑转头对着瞥向不知何处的白衣女子笑道:“那牡丹花灯,你便收着吧,我也很喜欢牡丹。”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托着花灯的手指骤然收紧,察觉到那脆弱的纸灯被他捏得险些变形,这才收了力。   秦婉兮垂眼盯着那盏花灯,牙关紧扣,耳边传来少女和女孩的说话声。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好厉害噢。”   “没有啦……比起阿嬷我还差很多呢。”   “哪有,你看这个花瓣,就跟真的一样,我超喜欢的!”   像是为了跟小女孩说话而特地将声音放软了,听起来又甜又娇,与他印象当中的人截然不同。   一个本来高高在上,需要人穷尽全力,才能勉强摸到衣角的人,如今却弯下腰来,挑选着只值五十文的花灯。   是什么改变了她?   是秦婉兮吗?   明明之前素未谋面,她凭什么为了这个女子做出改变?   就铁了心认定她了吗?   纱笠下的白纱被清风微微吹起,矜持冷清的素袍美人微低下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向下压了压自己的纱笠,将面容藏得更深了些。   视线移向少女手里捧着的那盏纯白莲花灯,美人眸中墨色愈浓。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觉得心头有什么被人拿着没开刃的刀狠狠剐去了一块似的。   不疼,但密密麻麻的发痒。   将原先最喜欢的牡丹赠予了秦婉兮,自己却转头选择了睡莲。   原来……喜新厌旧,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啊。 第49章   霍桑蹲在那儿逗了半天小姑娘, 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去,就见美人姐姐按着斗笠,眉眼微垂, 似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霍桑一愣。   她连忙给了小女孩钱, 甚至还多给了些,让她去给阿嬷买药,这才起身凑近秦婉兮,有些不解地问她:“你没见到他吗?”   秦婉兮闻言抬头, 眉头一拧。   谁?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定定看着少女略显疑惑的神情。   “就……”   傅清二字在嘴边绕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照美人儿这神情, 看来是傅清没有现身了,可是为什么?   恐怕便是因为他这般瞻前顾后,原书中两人才得了个阴阳相隔的结局吧。   霍桑被自己的想法说服,不由得对傅清有些不满。   一个大男人, 还不如女子主动,这算什么。   她连忙安慰道:“没有, 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078号没忍住:【宿主, 你和这莲花灯还挺配的。】   霍桑:给爷爬。   秦婉兮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既然这么喜欢秦婉兮, 那便让她也尝尝求而不得是何滋味吧。   他心里颇具恶意地想着, 下一秒右手却忽地被人软软握住, 牵了起来。   “前边有家茶楼, 我们去开个雅间坐坐吧。”   察觉到牵着的手蓦然有些僵硬,霍桑失笑,看来三真仙子平日里不同人接触是真的,连女孩子间牵个手也如此紧张。   想来……少时也没有跟玩伴一起手牵手去上厕所的经历吧。   霍桑忍不住弯起嘴角。   殊不知身后的人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心头的别扭却是愈发强烈了。   *   秦婉兮本以为她说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   谁料进了雅间,少女忽然松开她的手,兀自扑上靠墙的贵妃榻,怀里掏出一瓶药来,期期艾艾地看向她。   秦婉兮:?   “三真仙子,搭把手?能帮我上个药么?”   乍一听见上药二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皱眉,下意识问:“又伤哪了?”   问完才觉得不妥,抬眼去看,好在那人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于是暗自有些烦躁。   没人知道,少时的赤蘅仙主并不是一个小魔头,而是一棵小白菜。   她的生母,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姑射元君,拥有雷系单灵根,甚至还要隐隐压过玉烨宗主一头。   这样生性要强的雷霆美人,却在诞下霍桑不久,就在万妖大战中自爆而死。   那天的雨都是红色的,风中的血腥气经久不散,玉烨宗主在废墟中搜寻良久,终于找到了妻子留下的一点元神。   他将这点残缺的元神带回宗门,用灵力灌养,却不知拉开了霍桑悲剧的序幕。   姑射元君已知自己身死,对唯一血脉的要求渐渐从严格变成了严苛。   她抚养霍桑长大,但更多的,是面无表情地让她跪下,惩罚她今日犯的错。   别的世家子弟今日学了口诀,霍桑同样只学了口诀,便该罚。   别的掌门之女抓了一头灵兽,霍桑同样只抓了一头,便该罚。   别的同龄人七岁炼气,那么霍桑就要五岁炼气,十二岁筑基,晚了一年,便该罚。   因此那些年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伤,动辄在冻骨的青石板地上跪上个大半宿也是常事,甚至还浸过疼得钻心的药浴,他在院外都能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尖叫。   只不过当她披上金丝玉履,梳上珠钗长髻,转眼仍是那个不近人情,高傲矜贵的赤蘅仙主。   几年前的一天,穿着红衣的少女从树上落到他的面前,红着眼对他笑,声音尖尖细细的,犹如蛇蝎:“傅清哥哥,她死了。”   他微微一怔,便看见少女慢慢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   他忽而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原本就只是一点残留的元神,又能支撑多久呢?   眼前的这个少女再一次承受了丧母之痛。   他沉默着拂去她肩上的落叶,却听到少女解脱般的叹息:“傅清哥哥,好累啊。”   一个柔软的身躯靠了上来,少女将自己缩成一团,尖尖的下颚全藏进斗篷里,竟然歪头睡了过去。   他只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任她靠着,就像明知这是一条小毒蛇,他也只能做那个农夫。   *   白衣美人的睫毛颤了一下,抿紧了唇。   “三真?”   被带着疑惑的呼唤拉回神,眼前的场景令他呼吸骤然一滞。   与他同样穿着天青滚边对襟长衫的少女跪坐在榻沿,此刻已然解开罩裙的系带,将外衫扯下半截,露出雪白的肩头,侧头看来。   一双潋滟的明眸就那么稍稍挑着看向他,竟生生将那一身白衣都衬得媚了三分。   霍桑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秦婉兮,又催了一句:“药在桌上。”   听到这声催促,他猛然找回了身体的知觉,退后半步,语气又急又冷:“你将衣服穿好。”   “啊?”   霍桑有点傻眼。   糟了,美人儿不会以为她是要借此揩油吧?   毕竟她不是还在退婚的时候拉人家出来当挡箭牌了么。   “不是,你听我解释。”   她没听他的穿好衣服,反而一把拉下外衫,将后背露出来给他看,“我是真的伤了,但具体伤成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能买了药回来找你。”   秦婉兮被她那动作弄的眉心一跳,刚准备推门走人,却在看见那块红肿的擦伤时硬是跟脚地生根了似的,走不动了。   霍桑本就皮肤娇嫩,因此对比之下,那块伤痕就显得更加狰狞,像无瑕美玉上的裂纹,突兀又脆弱。   拉下衣服的动作一时有些用力过猛,她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扭过头问:“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立于门口依旧戴着纱笠的美人儿似乎更加不悦了:“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霍桑反应了几秒才发觉对方说的是去医馆那事儿,本就是她理亏在前,于是声音一下子低了个八度,讷讷道:“我就是,怕你担心……”   秦婉兮冷冷看着她:“那你又回来作甚?”   语气里含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怨气。   大致潜台词就像“走都走了,还回心转意有什么用”。   霍桑唔了一声,仔细考量了半秒美人儿到底是在怨她隐瞒实情呢,还是怨她忽悠人的举动。   最终她歪了歪头,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怕你等我啊。”   雅间内瞬间静默无声。   078号:【宿主会撩人了,爷青结。】   霍桑:老清洁工了……等一下,别打岔,情况不对。   秦婉兮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复又瞬间松开,就只是虚虚握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像是也不知究竟该说什么。   骗子。   他想这么说的。   但少女背上的伤,她方才的语气,都在坦诚的告诉他,她没说假话。   她对秦婉兮很好。   但好像……也只是对秦婉兮。   僵持半晌,终究是他先开了口:“伤得不重,所幸没见血。”   霍桑猛地吐出一口气来。   倒不是因为没见血,而是方才对方的沉默实在是令她不安。   不过现在看来,她给出的完全就是满分答案嘛。   于是立马又眉开眼笑了:“那方便帮我上个药吗?不方便也没事,既然伤得不重。”   虽然嘴上说着“不方便也没事”,但那双眸子却是闪闪地看向秦婉兮,像极了小动物乞食时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夸我粗长!!! 第50章   白衣美人无奈地扶了扶额。   她踱步过去, 绣着山水图案的袖口微微垂下,拿起了那瓶药。   霍桑侧头看见美人素白的手指握着青花瓷瓶,闻着美人身上的暗香, 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她觉得自个现在就是那个有名的御弟哥哥, 正路过花团锦簇的女儿国,后面这位就是女儿国国王,举手投足皆动人,稍有不慎便会佛心不稳, 十万八千里取经路一息送断。   她只得轻咳一声,掩饰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仙子,你快一些。”   她微微侧头, 半张脸落在阴影里,显得更加幽深,眼睛里仿佛藏着钩子,非把人一点点拽到她心里不可。纱衫半笼, 香肩尽数显露,脊背笔直, 匀称如玉。上面的伤痕铺开艳丽的纹路,像极了一朵嫣红的牡丹。   秦婉兮心一乱, 不知如何下手, 却敌不过霍桑的催促。闭起眼, 手蘸上药就直接按了下去。   霍桑倒抽一口凉气, 苦笑一声:“仙子, 我可是掉了一层皮?”   手一触碰背脊,就感到它猛地一缩,缓缓睁眼,便听到那声吸气。   秦婉兮:“……抱歉。”   霍桑又弯起眉眼:“不抱歉, 不抱歉,九天仙子都已经下凡帮我上药了,脱一层皮也值得。”   她仗着在白月光姐姐面前不用怕崩人设,彻底放飞自我,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白衣美人的手便因她的话而顿了顿。   薄纱下的唇角微微抿起,他忽而有些恼,想要掐她一把,让她别再说胡话。   霍桑尚不知道身后的美人不高兴了,双手托着腮,兴冲冲道:“晚上我们便去运河那儿放花灯,我帮仙子许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愿好不好。”   秦婉兮的手一顿,紧接着指甲沾着药,在霍桑的细腻肌肤上轻沾,又柔又缓,小心将药蹭上去。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霍桑自顾自道:“我还以为像仙子这样的冷美人,手都是凉的,没想到这么暖,烫的跟火炉一样。仙子你用力嘛,揉一揉还能散淤,不必怜惜我,我受得住的。”   “……”   秦婉兮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调情,但他的手的确很烫。不仅仅是手,还有脸,像是朝霞映着白雪一般。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白衣美人终于松了口气,抽回了手,将手上的药膏擦干净。他涂药之前取下了纱笠,此时也重新将斗笠戴上,遮住了脸上复杂的表情。   霍桑慢条斯理地爬起来穿衣服,不在意地系着衣襟,秦婉兮从白纱间看见她的锁骨,不自然地转过脸去。   这一回避,却有些懊恼。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难道时至今日他还堪不破这副美艳的皮囊?   这么想着,白衣美人的脸更冷了。   霍桑穿好了衣裳,便将脸凑到美人面前,丝毫不介意对方的冷淡:“仙子,咱们去庙街上逛逛?那里有好多好东西,我想去带仙子看看。”   秦婉兮看她一眼,不想戳穿这个人的小心思。   什么带她去看看,分明是自己馋了吧。   霍桑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他手腕一僵,但终究没有挣脱。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出了阁楼。   *   街市上热闹,纷纷杂杂的树叶飘落在铺满残花的石阶上,珍珠的帘幕高高卷起,玉楼上女子花枝招展。   霍桑不禁多看了两眼。   秦婉兮神色一冷,甩开了她的手:“你见谁都挪不开眼吗?”   霍桑立刻赔笑:“怎么可能,她们都是胭脂俗粉,仙子才是倾国倾城。”   倒也不是哄人,是真这么觉得。   秦婉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抛去空灵秀丽的眉眼不提,仅仅是神态气质便如鹤立鸡群,将周遭人都比了下去。   他就像是一片雪山,常年雾气笼罩,总有人想要攀登,哪怕葬身于山中,亦不觉得可惜。   听了霍桑的话,美人微微一笑:“仙主生了好舌头,滑的很。”   霍桑只觉得这话凉飕飕的,干笑两声,正想补一句“日月可鉴”,就先被人插了嘴:“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生的这么标志?”   霍桑皱了皱眉,终于知道还有比她更油腻的哥们了,抬头一看,正有两个男子堵住二人去路。   这两个男子衣着不俗,都是上好的绸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腰带上镶满了璎珞玉石,在阳光下闪着金鳞一样的光。   看上去人模狗样,只可惜举止浮夸,眼底泛着乌青,一看就是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   为首的男子上前一步,摆出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态,故作风雅:“两位美人,不知能否请你们赏脸,去小月楼吃个饭?”   他口中的小月楼便是霍桑二人刚刚走出来的茶楼。   后面的男子也附和道:“对对,美人想吃什么,可以随便挑挑。”   霍桑对于被当街拦路觉得挺新鲜,秦婉兮却是有些心烦。   他看着这两个公子哥盯着自己色眯眯的样子,便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   他手指收紧,捏着怀里的拂尘,雪白的银毫灌入真气,拂在人身上,令人扎心的疼。   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编织而成的刮刀,刮去这两人的淫.肉荡.骨。   这么一拂尘下去,面前这两人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秦婉兮的手腕上。   霍桑侧着头冲他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顿时感到惊异,按照霍桑的性格这两个人必死无疑,她阻拦自己,难道是因为心善?   霍桑转头看着那两个人,嗓音懒洋洋地:“吃饭什么的也太贵了,我觉得吃个煎饼果子就可以。”   红衣少女一抬下巴,示意两个男子回头,街对面正有个煎饼摊子。   这街市上来来往往很热闹,川流不息,小商贩们在叫卖着,人群往来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对于街边发生的这点冲突,并不感兴趣。   他们四个人挪到了煎饼摊子前,做煎饼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霍桑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一口气点了个二十个煎饼。   那紫衣公子哥迟疑道:“二十个未免有些多,当然了,倒也一点不贵,这点钱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霍桑在摊位边坐下,伸手勾了勾,道:“来。”   她且笑着,伸着手,眼神勾着人,一举一动尽是风情万种。   那两个男子顿时看直了眼睛,挪着就跟她到了跟前儿。   秦婉兮冷着一张脸,他知道霍桑一定是在玩,但他不想对着这两个人笑。   霍桑悠哉悠哉的玩弄着手里的鞭子,鞭子泛着灵力:“你们说,我和她,谁更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6日更少了   7日4000+,我会努力的! 第51章   51.「魔鬼问题」   女儿家娇滴滴的问谁更美, 两个男人心里荡漾得不行。   他们对视一眼,嘴角咧开放荡的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不用争风吃醋, 反正美人有两个, 翩翩佳公子也有两个,正好凑成两对。”   “就是就是,美人配美酒,咱们这就进去一醉方休。”   这两人还打开折扇, 装模作样地扇了扇,只可惜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哪有半点佳公子的模样?   秦婉兮面上笼着寒霜, 本就清冷的面孔显出几分肃杀。她天青色的袖口垂下来,伸出两根素白指节,正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霍桑抓过美人的手, 安抚性的摇了摇。   唇边勾起一丝隐晦的笑,她扭头看二人:“若是实在分辨不出来, 那你们眼睛留着也没用,我挖了如何?”   这话吓得两个男人一惊, 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却发现一动也动不了。   不知何时他们身上被缠上了一层灵力红线, 绑的严严实实, 就像是洞穴里的蜘蛛捕捉猎物一般, 等着用餐的时候吞入腹中。   此时这两个男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娇柔少女并不好招惹,竟然是个会仙术的人。   高个子的男人咽了下口水:“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子,求仙子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我们知错了,以后绝不敢随便调戏姑娘了。”   霍桑捏着鞭子用力一甩,只听啪的一声响,在空中像是炸裂开的爆竹,那赤红的鞭子上带着倒刺,要是甩在皮肉上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她皮笑肉不笑:“看来,两位公子是不肯将我们两个分出高下了?”   矮个子的男人飞快道:“你漂亮!”   高个子的男人迟疑地看了一眼秦婉兮。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依然能看出这位女子身姿曼妙,是一位藏着云山雾罩的美人。   所以他顿了一下才回答:“……你漂亮。”   有时候鞭子的力量大于美色,可以让男人说谎。   “说谎。”   霍桑眉梢一挑,将脸凑到两人面前,妖气十足:“说谎就该罚,罚你们什么好呢?”   她故作苦恼地皱着眉,看到煎饼果子时又露出笑容,把那盘煎饼果子拿起来,一俯身,给一人嘴里塞了一个。   那两个男人被强行塞了一嘴,脸颊鼓得跟仓鼠一样,不上不下,吞咽不得,只能瞪圆了眼睛朝霍桑甩头,以示求饶。   霍桑不说话,只高贵冷艳地甩了下鞭子。   被绑着的两人一颤,只得争先恐后地将嘴里的煎饼咽下去,差点噎得翻白眼。   霍桑看着两人吃完,却并不准备放过,笑吟吟地问:“你们快说呀,我和这位姐姐到底谁漂亮?”   死亡问题在步步逼近。   两个公子哥喉咙都疼,忙不迭的沙哑道:“这位带着面纱的姑娘漂亮。”   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另一个就应该是正确答案了。   然而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霍桑露齿一笑,分外灿烂:“两位哥哥竟然觉得我不漂亮,我不开心了,该罚。”   托起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又给这两人一套大礼包。   两个大男人边吃边流泪,直吸溜嘴,只差鼻涕泡没给烫出来,其中一个还眼巴巴看着霍桑:“能给点水吗?”   霍桑被逗笑了:“真当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呢,我数三个数都给我咽下去,一二——”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往下咽。   本来是看到美女走不动路,想着调戏两句也是好的,谁曾想撞到了铁板,撞的眼冒金星。   高个子的男人求饶道:“姑奶奶饶了我吧,真吃不下了,我嘴都烫破皮儿了。”   霍桑微笑:“煎饼不好吃?”   矮个子男人咂巴着嘴,品了品味儿:“其实挺好吃的。”   霍桑笑着往他俩嘴里又塞了一个:“好吃就多吃点。”   高个子男人狠狠的瞪了同伴一样,矮个子哭着吃了一个煎饼果子。   霍桑慢条斯理的看着他们两个痛苦的样子,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幽幽问:“煎饼好吃吗?”   高个子男人吸取教训,果断摇头:“不好吃。”   矮个子男人打了个嗝。   可是他们两个忘了,这种问题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   全看霍桑的心情。   而霍桑的心情又由美人而定。   美人姐姐虽然坐在这不说话,但脸上的冰霜一直没掉下来过,说明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霍桑竖了竖眉毛,训斥道:“老板辛辛苦苦做的饼你们竟然说不好吃,太过分了,罚你们再吃一个。”   就算是山珍海味被强行灌下去那么多也会撑的难受,何况本就是面食的煎饼果子。   两个公子哥肚皮被撑得圆滚滚的,乍一看像怀了两三个月的胎,不住地哭泣求饶。   078号乐得看好戏,说风凉话道:【宿主,我觉得送子观音更适合你。】   霍桑凉凉地回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系统:“谢谢你没叫我男科圣手。”   那头两人还在求饶。   “姑奶奶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错了!”   “以后我们绝对不看街上的美女一眼,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两个花花公子心里叫苦不迭,谁能想到今天这么倒霉,碰到个美女恰好是修仙之人。   霍桑也玩够了,将他们身上的灵力红线一收,把剩下的煎饼一股脑地扔进他们怀里。   这两个男人吓得哆哆嗦嗦,面如土色,对于煎饼果子已经形成了生理上的反胃,却又不敢把东西扔出去,只能苦着脸哀求:“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再吃就要撑死了。”   霍桑道:“给你们两个吃全都是浪费,把这剩下的分给附近的乞丐,他们才想吃呢。”   这俩男人瞬间松了口气。   霍桑故意做作的冲着二人眨眼睛:“两位哥哥可真是好人,好哥哥~”   这一声“好哥哥”一入耳膜,两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凉了三圈,最后结了冰。   他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了,而且生怕跑得慢,再被那条红线拽回去,脚下生风一路冒烟儿。   霍桑看着二人落荒而逃,忍不住大笑起来:“笨蛋笨蛋,都是笨蛋,怎么样,我耍笨蛋有一套吧?”   霍桑冲着美人挤眉弄眼。   素衣美人仍保持着端坐的模样,拂尘横在怀中,眉间有一丝无奈。   真是一条会捉弄人的小毒蛇。   他心想。   但是,这颗毒牙不咬他的时候也有几分可爱。   霍桑则是望着美人的脸发呆,只觉得是一片云落在了闹市间,周遭红尘都不能沾染她半点,顿时又有点晕乎乎了:“仙子你放心,有我在,那些人休想碰你。”   美人似乎是愣了愣,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就先谢过仙主了。”   霍桑豪爽地一挥手:“不用谢,我这也是为了你未来夫婿。”   秦婉兮:?   *   霍桑没注意到同伴的复杂心情,又乐呵呵地招来小摊老板,还真又买了一份煎饼果子。   “看他们吃的我也饿了。”   少女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声音清脆,转头跟老板商量:“老板,可以做成甜的吗?”   大概老板做煎饼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样无理的要求,当即愣了一下,然后才讷讷点头:“我试试。”   霍桑回头,就见自己对面的美人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秦婉兮看着霍桑的笑脸,脑海里跟魔怔似的反复回荡着那句“为了你未来夫婿”,只觉得太阳穴都抽动起来,下意识摇头。   霍桑还以为她不爱吃煎饼,想了想,把钱递给还在摊饼的老板,站了起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直接去花会吧?”   少女一本正经道,“路上还有好多吃的,我们边走边吃。”   *   起初秦婉兮还对她的“边走边吃”有些误解,以为这又是赤蘅仙主千金之躯的什么小毛病,走一会儿便要进茶楼歇息一会儿之类的。   可走着走着,他就品出不对了。   还真是……边走边吃。   于是就见戴着白纱的冰山美人被扯着袖子往前走,前面的少女一只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嘴里还叼着半颗,兴高采烈地邀请她:“三真,你看,是桂花糕啊,真的是桂花糕。”   秦婉兮皱着眉,尽力不让其他人挨着自己,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摆在蒸屉里的雪白的糕点,冷冷问:“怎么了。”   “……”   霍桑依然不死心,“这里在卖桂花糕耶。”   秦婉兮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她手上的糖葫芦和手腕上拎着的炒栗子,假装没听见。   谁知她见他没反应,也丝毫不减热情,自顾自叨叨:“那我去买一个吧,就买一个尝尝。”   秦婉兮:……   其实她嗜甜这件事他知道。   从前在玉隐宗时她就爱吃甜食,别人都受不了的齁甜的东西她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但药汤她却是一口都沾不得。   他向来是顺着她的。   他还记得那一天少女坐在玉隐宗的石阶上,看着漫天的白幡,神情淡淡,嘴里含着一块糖。   她说,傅清哥哥,为什么含着糖还是会觉得苦。   *   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松开,秦婉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下意识侧步替她挡开身边拥挤的人群,看着那人心满意足的捧着两块桂花糕回来,然后又有些纠结地抬头,巴巴看着他。   “我拿不下了。”   在渐暗的夜色里,少女仰头时,眸子里清晰的倒映出街头的灯火,熠熠如光,她就那么讨好地冲他一笑,“我也给你买了一块哦!”   其实霍桑也觉得有些忐忑,明明她是来刷好感的,结果看见这小吃一条街,她就把秦婉兮这个大活人抛在了脑后,只顾着自己痛快了。   面覆白纱的美人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霍桑:“……那什么,我还是自己……”   她话音未落,手上的纸袋便被人接了过去。   然后就是冷冷清清的声音:“你就认定了这家的桂花糕最好吃?” 第52章   霍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那拎着纸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泄露了手指主人有些懊恼的心思,他压下心绪, 正准备转开话题, 却忽然感觉到身侧粘上来了一片温软的清香。   “你知道哪家的点心好吃?”   霍桑一听到吃的,别的也顾不上了,赶忙加快步伐靠在美人身边,拿出她在网络上跟人商业互吹十二分的精神, 拉住对方的衣角,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雀跃。   “那我们去吃好不好,反正花灯可以晚些再放, 也不着急。”   本来她是又艳又冷的长相,但这么一副撒娇似的语气,就显得十分乖觉,根本拒绝不了。   秦婉兮步子一顿, 忽然话锋一转:“你不是说要等你的那位同门?”   霍桑也是一顿。   她是和秦婉兮说了自己有同门也来了的,只不过没说那人就是傅清。   不过这也无妨。   霍桑害了一声, 摆摆手:“没事,他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应该懂得自己回门派了, 我们该吃吃该喝喝, 不用管他。”   这话一说出口, 她却半天都没等到人接话。   不由得歪头看去:“三真?”   美人笼在薄纱之下的面容神情沉沉, 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四个字,脸色一黑,手里装着桂花糕的纸袋被他攥的拧了起来。   他就那样垂着眼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忽然挑唇笑了起来。   美人一笑自然是不可方物, 但霍桑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先去花会吧。”   秦婉兮深吸一口气,嘴角弧度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免得晚了。”   即便是这样,霍桑这钢铁直女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只是将信将疑地啊了一声,就叼着糖葫芦走在了前面,还挺急的催促:“那我们放完花灯去吃东西。”   惹得后面的人脸色冰冷,硬生生靠着不太好招惹的气场将两人旁边清空了一条通道出来。   *   不过等到了花会,才发觉这一趟还真比那什么开斋日有意思多了。   秦婉兮大抵以前也来过这样的节日,霍桑则是第一次来,就显得格外新奇,看见什么都想驻足停留一下。   说是花会,其实跟灯会也有几分相像,整条护城河边都摆满了鲜花,桥上点缀着灯火,有猜灯谜的,也有掷币游戏,就是将铜板扔到盘子里,根据位置的不同便可以获得不同的奖励。   霍桑也凑热闹似的去玩了一局,她是修仙者,自然比那些个凡人厉害的多,一下便拿了头筹,搞得她还挺不好意思。   “奖品就算了。”   她笑着对着旁边似乎有些怯生生,眼里又写满渴望的小女孩招手,“让她免费玩一局吧,老板你看成么?”   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大本事,还不用将大奖交出去,老板自然是求之不得。   也是正逢着心情好,霍桑便撩起衣摆,单膝跪在地上,教那小女孩怎样才能扔准。   也许是少女脸上的神情太过温柔,又也许是此地朦胧的光线造成的错觉。   总之,秦婉兮在旁边静静看着,忽然就觉得,她好像也很适合白衣。   *   秦婉兮来过一次花会,只不过上次来时,是一个人。   这次身边多了个有些聒噪的姑娘,吵,却也热闹了几分。   霍桑笑眯眯地跟小女孩说了再见,便跟上他的步伐,语气假装轻快道:“来这花会的果然很多男男女女,要是跟自己的道侣一同来,应该会更高兴吧。”   秦婉兮默然,并不接话。   霍桑也不气馁:“三真仙子,你和傅清应该是旧识了吧,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想借此抛砖引玉,循循善诱,挑起两人之间的话题,好让秦婉兮将注意力转移到傅清身上去。   谁知秦婉兮脚步一顿,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霍桑:“嗯?”   面纱之下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美人微微低头,有些难堪地张了张嘴,最终声色如常作答。   “当局者迷,他……是什么样的人,还要仙主来评判才是。”   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玩的真是好。   霍桑暗笑,不过美人耍一点小聪明她是不介意的,就等着她发问呢。   “傅清啊,他这个人。”   霍桑在心里稍稍酝酿了一下措辞,“首先吧,长得就很好看,你不觉得吗?难得的青年才俊。品行端正,剑法也厉害,还很谦虚……”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笃定的总结,“反正,要是说他不是好男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男人了!”   说完以后,霍桑偷偷去看秦婉兮的神情。   然而却见对方眸子微微睁圆了,似是这答案出乎她意料,见她望来,下意识抬手拢在唇前轻咳了一声,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若是霍桑仔细看的话,其实还会发现美人有些发红的耳尖。   霍桑见她低下头,还以为是听见别的女子夸自己的心上人有些不悦了,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一时间吹太过了,刚想挽救一下,却听见眼前人略带低哑地开口。   “那你……”   “为何要弃婚?”   霍桑一愣,有些哑然。   是了,秦婉兮知道退婚的事情也不奇怪,毕竟那天的事情太突兀了,而且她还当众指名道姓的告白了秦婉兮。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了。   一抬头,恰巧对上美人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却像含着明月一般柔波潋滟,就那么安静且热切地望着她。   霍桑心头有些乱,又担心秦婉兮误会,移开视线,一咬牙将那天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最后一字落下,空气忽然静默了良久。   一瞬间,不知怎的,她就感觉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度。   “所以,你退婚,是因为另有所爱。”   这句话听起来该像是个问句,但其中语气却是掷地有声,仿佛还带着那么几分迁怒的意味。   霍桑下意识点了下头,然后反应过来,又猛摇头。   她的余光触到对方寒意渗人的脸色时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在心里反复奂转了一遍说辞,才鼓起勇气抬头。   昏黄的灯笼烛光下,少女的神情认真又无可奈何,她微微扬起下巴,与面色冰冷的白衣美人对视。   “对不起,教你为难了。”   她说,“不过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仙子不必介怀。”   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二次说对不起。   但他却一点都没了先前那种嘲讽的心情。   秦婉兮的眸子是很沉的深黑,柔时能印星光,面无表情时就只像无底的井。   他忽然感觉自己极其可笑。   她果然自私。   自私到连说喜欢都这般高高在上,容不得他人置喙,又何来为难一说?   这么想着,他也就弯唇笑了。   然后转身便走。   “放花灯吧。”   霍桑虽然在小事上对他人情绪不是那么敏感,但也能察觉到秦婉兮此时有些阴沉的心情。   即便那情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但她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荒唐的事情是因她而起,也该她来解决。   少女抱着花灯幽幽叹了口气。   想了半天,还是磨磨蹭蹭到他身边,小声问:“你要许愿吗?”   美人巍然不动,拿着那盏牡丹花灯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他是在想,若站在这里的人是当年的赤蘅仙主,她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只会冷漠又讥讽地扫他一眼。   “许愿?那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有家财万贯,她有仙门声望,她有一身反骨。   还要许什么愿呢?   *   而眼下,尊贵的赤蘅仙主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自己去。”   霍桑找河岸边上的人借了笔,撩起已经沾了些灰尘的衣摆,丝毫不介意地就地坐下,抱着膝盖,有些纠结地歪头。   该许个什么愿呢?   早日回家?   思绪万千间脑海里忽然闪过仿佛很久之前,她刚穿来的时候,台阶之下那个少年抬着头,平静地望着她的样子。   罢了,既然书里只能当白月光,这辈子该成全一下他们的心意。   霍桑顿了一下,便提起笔在莲灯上写下了几个小字。   少女执笔的姿势有些特别,远处的人几乎一眼就看到,眉梢轻轻一挑。   这么些年来,唯独练字这一项,任凭谁来教她都拧不过来。   没想到到现在还是如此。   直到霍桑抱着莲花灯在河边蹲下来,才察觉到身后有踩踏草地的细碎声响,随后身边有人也蹲下来,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许了什么愿?”   那人嗓音轻缓,沉沉问她。   “不能说出来。”   霍桑说,“不然就不灵了。”   或许是少女诚挚的目光打动了他,秦婉兮眼底微微浮起一丝笑意,很快消失不见。   他抬头看了一眼江面上星星点点,犹如辰宿般的火光,点了下头:“那便不说吧。”   霍桑果然放下心来。   她闭上眼,默念了什么,然后将手掌心的那盏灯缓缓推入水中,白色荷灯触水轻旋,顺着河的流向缓缓飘向更下游。   另一边,戴着纱笠的白衣美人拿着牡丹花灯,指腹微微摩挲了两下花瓣,蹲了一顿,也松开手,将它放进了河里。   少女这才后知后觉:“你许了什么愿?”   “没许愿。”   “没许愿?”   秦婉兮侧过头,眼波流转,最终定格在其中一盏洁白的荷花灯上。   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   那盏灯灯花瓣上有四个清秀有力的小字。   ——喜结良缘。   美人捻了捻指尖,神情莫测。   他现在只想棒打鸳鸯。 第53章   看着花灯飘远, 霍桑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澄澈的墨蓝,只可惜, 看不到星星。   她对着手呵了口气, 回头笑盈盈地看着身后的人:“仙子,我要回去啦。”   玄天门的休沐日只有一天,明天又该回到枯燥无味的修炼生活了。   白衣美人并没有问她回哪儿,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 将拂尘笼在袖中,微微欠身:“仙主保重。”   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哑,比起曼妙丝竹, 更像是倒在刀尖上的烈酒,霍桑只听了一句便又晕乎乎了。   她咬了咬舌头,才勉强压下了要送美人回浮生斋的念头,扬起手来潇洒地挥了挥:“就此别过, 仙子莫送。”   说罢她迎风踏月,朝着河岸而去, 挑了个没人的巷子,便一拐弯不见了。   被留在河边的人静静地伫立着, 直到少女的身影看不见了, 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女子身形鬼魅, 乘着夜色回到了那扇玉门前。白日里庄严肃穆的大门, 晚上却如一块可任意切割的豆腐, 触到她衣袂时自动分为两半。   那袭白衣隐没进去,须臾之间换做了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跃上屋檐,消失在片片鳞瓦间。   *   霍桑站在外门的山脚下,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往弟子居走。   没啥原因,就是心虚。   至于心虚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自从上次跟傅清在山洞里闹那么一出之后,她便有点想保持距离了,这次见过了白月光姐姐,自然更要保持距离了。   嗯,朋友妻,不可欺。   霍桑十分坚定。   她带着这个想法走到了住所旁,有些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屋里一点灯光盈盈如豆,昏黄的色调透过窗口一直延伸到空地上,染的月色都温暖了几分。   傅清还没睡?   霍桑有点吃惊,挣扎了一会还是推开了门,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乌发披散,慵懒中带着一丝清冷,披着一件墨色的外袍,正在温书。   听见声响,少年回过头来,俊秀眉眼微微一舒,极冷淡地点点头:“你回来了。”   “嗯。”   霍桑不敢与他对视,将门关上了,埋着头就想往自己的床边走,不料背后又传来一声询问:“你去哪儿了?”   少女的身子一僵,呆立了半晌才转过头,支支吾吾道:“没去哪……你呢,你去哪儿啦?”   “……”   对方也一样诡异地沉默了。   霍桑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得意地挑了挑眉。   哼,不就是去见老相好了么?   这样大家扯平了,谁也别挖谁的底了。   抱着这种奇怪的愉悦犯心理,霍桑悠哉悠哉地上了床,又干脆利落地扯上了帘子——   这是刚刚搬进来时霍桑特意装上的,就是为了有自己独处的空间。   虽然和傅清在一个房间,实际上互相并不能看见。   躺在床上,霍桑想着那满河的花灯,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她许的愿望,会实现么。   *   休沐日过后,照旧是一大早的剑招练习。   这一次看到靠在树下的少年时,霍桑没有过去。   既然都给白月光姐姐牵好红线了,那她也应该跟傅清保持距离才是。   她想。   恰好有一个小师妹慌慌张张地追上来:“霍师姐,长老说得飞虹三式我还有点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   霍桑回头看见一张包子脸,立刻被萌到了,满口答应:“啊没关系,我带你过去练习一下。”   飞虹三式是玄天门的入门剑法,适合初学者,虽然显浅却被外门弟子奉若至宝,只因这是大多数人接触内门的唯一机会了。   霍桑给小师妹演示了几个姿势,让对方照着来一遍,小姑娘却总是不得要领,无奈之下她只得握住对方的手,强行帮她调整姿势。   这一幕落在傅清眼里却变了味。   少年靠在树下,眼睁睁看着霍桑把可爱的小师妹拥在怀中,还低头窃窃私语,实在是刺眼得很。   傅清一时竟不知这气是为自己生,还是为三真仙子生。   他眸色沉沉,看着始作俑者的笑脸恨恨地掰下来一块树皮。   这人昨天不还说喜欢秦婉兮么,怎么转头就跟别的姑娘亲亲热热?   傅清暗自咬牙。   他几乎想跟秦婉兮告状。   *   霍桑正陪小师妹练剑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霍师妹!掌门有事找你!”   “什么事?”   红衣少女身形一动,收剑入鞘,抬眼望向那灰衣弟子。   弟子喘了口气道:“具体事宜我也不知,师尊只说传你去宗门大殿。”   宗门大殿?   那不是玄天门商量大事举行仪式的地方么?   霍桑微微皱眉,但也只得说了句好。   随后略有些歉意地望向跟自己练习的小师妹:“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得过去一趟了。”   小师妹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事的,师姐你去吧!”   方才练习的时候,霍师姐剑法凌厉,看得出来招招都是主攻弱防,大开大合,这会儿收了剑,软下语气来说话,不禁觉得她飒气又温柔。   小姑娘抿了抿唇,脸颊有些微红,退后两步:“那师姐我等你回来吧。”   本想让她先去找别人练习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霍桑顿了顿,才笑道:“好。”   说完转身离开,顺便将方才因为方便练剑而挽起的长发放了下来。   小师妹忽然有些发愣。   她这才想起来,这位霍师姐原先可是玉隐宗的少主呢。   那个传闻中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还自封仙主的人?   看来传闻也不是那么可信。   少女摇了摇头,抱着剑走到树下坐下,想着等师姐回来再陪她练练,抬头却撞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好在那人很快收回了目光。   傅清垂着眼,独自站在演武场边缘,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原来她对着谁都能露出那样的笑容么?   他这般想着,指甲在缠剑的白布上无意识地划出一条划痕来。   *   霍桑独自来到宗门大殿前面时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她甫一踏进殿门,照规矩行了个礼抬头之后,当即人就傻了,半晌小眼神才移向坐在上位的老掌门,目光茫然。   然而老掌门没发话,反而是旁边一人沉声开口:“外出数月,连该有的礼数都忘了?”   霍桑在心里没忍住靠了一声。   这俩人是何必,敢情她就是个工具人,专门让他们用来给对方添堵?   先是大门外让她行的那个礼,接着又是暗讽玄天门教导弟子礼数不周。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笑盈盈地喊人:“爹,你怎么来了。”   本来玉烨宗主发现自家女儿跑到隔壁宗门去,还颇为不悦,这会儿见红衣少女抬起头来,眸子弯弯,乖乖巧巧的样子,顿时气就消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你来玄天门玩就罢了,怎的连个书信都不曾写过。”   霍桑:……   她爹还真是有点东西,直接忽略了那千辛万苦的入门选拔,把她轻轻松松地划到了观光团的行列里。   旁边的玄天门老门主仿佛是习惯了,面上巍然不变。   霍桑也懒得参合这些上位者之间的事,她嘴角一勾,无辜地眨眨眼:“我忘了,我错了。”   她认错认的极其迅速,那两人反倒说不出什么了。   “也罢。”   玉烨宗主摇了摇头,望向玄天门老门主,“此番多亏了门主将消息告知我,桑儿自小随性惯了,希望她没有给你们添麻烦便是。”   “宗主多虑。”   玄天门主回以微笑,“赤蘅性子聪颖,天赋亦不寻常,担得起仙主这个名号。”   霍桑眉梢一抖。   这场景看着眼熟,可不就是学校家长会上商业互吹的场面吗。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看着两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玉烨宗主瞥见女儿似乎有些不耐的神色,这才切入正题。   “这些日子也叨扰玄天门了,我这次前来,便是想要将她带回玉隐宗,好生教育一番的。”   听闻,玄天门主笑着看了一眼台阶下的红衣少女,手指敲了敲座位扶手,不着痕迹地将对方的话推了回去:“怎么算得上叨扰,赤蘅在玄天门进步斐然,留在这里对她来说也是历练,更何况……”   他顿了一下,语气自然,“她与吾儿幼时也是旧友,两人感情深厚,老夫看着也颇为欣慰。”   霍桑:?   什么感情深厚,什么颇为欣慰,您老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这边霍桑还没反应过来,玉烨宗主已然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眼神一凛:“门主这是……”   “既然赤蘅已经在玄天门下,便也是一种缘分,老夫膝下两位少主均未曾有婚配,虽说不上什么人中龙凤,但好歹也是天赋出众,品性端正的少年人。”   “玄天与玉隐向来交好,赤蘅若是有意,老夫与贵门派亲上加亲,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随着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寂静。   只有霍桑脑子里的电子音悄悄响起:【宿主,他好像要给你说媒。】   霍桑:……你别解说了,这特喵的就差明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了前面的2章,很赶,写的不太好,情节有变动的,加了大概2千字的新内容,记得看。   爱大家哦~ 第54章   玉烨宗主回神, 微微皱眉:“方门主忽然提及……此事未免突兀了些。”   如今的修仙界四大宗门各自鼎立,也算是互相牵制,如今玄天门门主主动提出联姻的意图, 莫不是想要利用霍桑, 将玉隐宗绑在玄天门的船上。   可如今太平盛世,又无纷争战乱,玄天门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自然。”   老门主颔首,面目淡然, 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婚姻乃大事,还得靠小辈们自行做主。”   他刚开口, 霍桑便心生警惕,果然,玄天门主说完便朝着她看过来。   “赤蘅,你觉得如何?”   不是问的“想法如何”, 而是直接问“觉得如何”,在提问上就直接断了霍桑第三条路的念想, 只能选择是与否。   霍桑心头有些乱。   自从她绑定了女配作妖系统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从没想过婚姻一事, 她是个惜命的人, 因此在她心里, 只要能活下来便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突然叫她考虑婚姻大事……   霍桑蓦地开口:“我似乎还没见过二少主。”   上座二人皆是一愣。   玄天门主立刻反应过来, 笑道:“老二心思不在门中, 他偏爱游历山水,过些时日才会回来。”   二少主,方无寰。   霍桑在心头咀嚼这个名字。   她记得在原书中,男主向玄天门复仇之后, 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原因无他,方无寰是个好人,性子温和,为人善良正义,在傅清孤立无援的时候,是方无寰雪中送炭,因此傅清记下了对方的恩情,在最后时刻留了手。   似乎两人在玄天门时,关系还颇为不错,甚至可以说方无寰是傅清为数不多,真心相交的朋友。   一念至此,霍桑打定主意,趁机让男主和二少主早点结识也好。   她垂了垂睫毛,将那点小心思藏起来,面上神情淡淡,安之若素地答道:“谢过门主美意,只是未曾谋面,何谈婚事?还需等赤蘅见过二少主之后再议。”   老门主像是预料到她不会马上答应,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那老夫便书信一封,让无寰早日归来。”   玉烨宗主对于女儿的顺从有点意外,狐疑地投去一眼,见少女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霍桑回到论剑台,那位叫阿淳的小师妹还在一板一眼地练习,挥汗如雨,显然是在她走后就没歇息过。   她把木剑舞的虎虎生风,气势倒是挺足,可惜仍然有点画虎类犬。   霍桑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又轻声细语地为她讲解了一遍,这次小姑娘进步得很快,总算像模像样了。   阿淳红着脸向霍桑道谢:“多亏了霍师姐的指导,不然我一定会拖大家后腿了。”   霍桑摆摆手正想谦虚几句,突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抬头一看,翩翩落叶中飘下来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脚踩长剑的青年,身着华贵紫衣,衣上的金蝶迎风而动,栩栩如生。他轻轻落了地,那把长剑便自动飞入袖中,化作一点微小的银芒。   他带着三分轻佻的笑意,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霍桑,袖袍一甩,便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霍桑一见他便有点头疼。   怎么这只花蝴蝶又来了?   方无咎却是热情得很,脸上挂着笑容,似乎有什么喜事,冲霍桑挑眉道:“听说你同意与二弟结亲了?”   霍桑感觉到头顶上的血管在突突跳动,咬牙切齿地打断他:“什么亲不亲的,只是久闻二少主美名,见个面,交个朋友而已。”   不料方无咎听了这话更委屈了:“为什么要找他做朋友,我不是你朋友么?”   霍桑:“……”   我能说是因为你太骚气了吗?   她只能微笑:“我们一直是朋友啊。所以当然要结识新的朋友了。”   “新朋友啊……”   方无咎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突然勾唇一笑,“当然可以了,为了让桑儿妹妹提前熟悉这个新朋友,我特意带来了一个礼物。”   霍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就见这人把手里的两个卷轴一摊,给了她一个“来吧展示”的眼神。   霍桑定睛一看,脸登时黑了一半。   *   方无咎左手上的画,正画着一位翩翩佳公子,青丝束冠,姿态优雅,一双桃花眼风流无双,不笑时也像是含着情思。   也许怕霍桑不识货,还特意在空白处标了斗大的“方无咎”三个字,说好听点是龙飞凤舞,不好听点就是小鸡啄米。   而右手上的画像,只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冬瓜,和一个同样歪歪扭扭的枣子,附字“方无寰”。   紫衣青年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献宝一样把两张画像往霍桑眼前凑了凑:“英俊潇洒的我,和我弟,你知道该怎么选吧?”   “……”   霍桑扶额。   这是什么幼稚鬼啊?   一个冬瓜和一个枣子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讽刺自己弟弟是歪瓜裂枣吗!   天底下有这样的哥哥吗?   然而眼前这位丝毫没有哥哥的自觉,一甩头发追问道:“桑儿妹妹考虑的如何?”   霍桑一指那副“歪瓜裂枣”图,平静道:“就它了。”   方无咎手抖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桑,指着她“你”了半天没“你”出下文,气鼓鼓地一卷画轴,扭头便走。   霍桑目送着这个忍辱负重的背影远去,简直哭笑不得。   这花蝴蝶还挺有脾气的?   *   传讯弟子找到他们霍师妹的时候,人家正在内门跟沈幕泽下棋。   在外门弟子眼中如隔海河的内门在她那儿就跟不存在似的,三天两头就往里跑,要么是去看内门弟子演武,要么就是去找沈幕泽唠嗑,顺便缠着他打听寒毒一事。   “不对,等一下。”   红衣少女坐在石凳上,坐姿却并不板正,反而是屈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柳眉微蹩,似是颇为烦恼地望着面前的棋盘。   “师妹又要悔棋了?”   沈幕泽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她。   两人的关系自从那次半夜霍桑□□入内门,而沈幕泽没有举报她开始,便自然而然的近了许多,沈幕泽对她的称呼也从仙主变成了更为亲近的师妹。   霍桑只学过国际象棋,对围棋一窍不通,于是干脆教了沈幕泽五子棋,他也觉得新奇,于是闲来无事时常跟她坐在院子里下棋。   “什么叫又。”   霍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这是光逮着我小辫子捏呢?”   “不敢不敢。”   沈幕泽含笑看着她犹犹豫豫地落下一子,然后抬手捻起自己的白子,轻巧放在棋盘上。   霍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被师傅逐出师门了,太丧,只有一更。   我就拜师了两天!!!!   果然是我辣鸡。 第55章   只见棋盘上那白子绕过黑子的重重包围, 巧妙地和下面看似被拦截死了的另外三颗白子连成了一条向上的斜线,又和贯串其间的一条连成了四颗直线。   上下都有空位,这一局, 已经尘埃落定了。   只消自己落子, 就要输了。   本来霍桑还以为自己能靠着现代人对五子棋的经验稳占上风,谁知她自己实在是个臭棋篓子,这么多局下来都是输多赢少。   红衣少女恼羞成怒,尤其是看到对方面含揶揄的微笑后, 感觉自己真真是丢了穿越者的脸。   “再……”   她正想说再来一局,就听到身后传来敲门的笃笃声:“沈师兄,请问赤蘅师妹可是在你这儿?”   虽然霍桑入门后都说过不必再唤仙主, 但这些普通弟子到底是顾忌她的身份,又或者是赤蘅仙主骄横的名声太过响亮,都只敢喊她的名号。   沈幕泽用“你看看都有人找上门了”的眼神看了霍桑一眼,得到她一个莫名其妙的回视, 这才慢悠悠开口:“在,你进吧。”   皆是同门, 自己又为师兄,修仙界没有那么刻板的尊卑有别的规矩, 便是仙主也可一见, 因而那传讯弟子进来后也不算太惊讶。   他先是低头作揖, 抬头时才看见树下坐着的红衣少女。   霍桑今日穿着的是件窄袖的红绸百褶长裙, 配着件挑白的比甲, 长发未绾,只是用丝绸松松在发尾收束了一下,坐在石凳上,一手托腮, 斜着眼瞟向自己。乍一看端的是风流倜傥,再一看就品出几分艳绝之美来。   红唇黛眉,衣裙胜火,不可方物。   那弟子赶忙一低头,压抑住紊乱的心跳。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赤蘅仙主,这样看来,这样一个见之忘俗的绝世佳人,似乎也不像所说的那般傲慢无礼,。   霍桑见人刚看到她又立刻低下头去,以为是自己的恶毒女配光环起作用了,连忙放缓声音问他:“师兄找我何事?”   旁边沈幕泽又倒了杯茶放在小桌上:“师弟莫着急,坐下再说。”   “多谢师兄,不必如此客气。”   少年红着脸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刚在灵兽园育鸟,恰好接到一封寄给赤蘅师妹的回信。灵兽园路偏,不知怎么送到那了,怕误了师妹的事儿,就顺手送过来了。”   “我的信?”   霍桑一愣。   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刚一回玄天门,就陆陆续续写了许多封信出去,收信地址无一例外都是浮生斋,收信人则是秦婉兮。   至于里面的内容,当然是努力凑CP。   两三句不离傅清,再随手写写玄天门的见闻,好吃的好玩的之类,免得显得自己目的过于明确。   那会儿她总想着这两人没有进展,得再接再厉打好关系才是,谁知那七八封信件,却是一封都没有得到回音。   怎么这会儿突然回复了?   是浮生斋的信鸟飞得格外慢?还是傻乎乎飞错了路?   虽然有种一腔“回信太迟白瞎了我的期待”的别扭感,但她还是站了起来,伸手:“有劳师兄了,信给我便好。”   少女浅笑的样子分外撩人,那弟子呆了一呆,赶紧将信递过去,瞥过眼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讷讷道:“师妹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既然信已送到,我便走了。”   说完又抬头看了美人一眼,才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   等人走了,身后坐着的沈幕泽才笑出声来:“我还不知道,师妹竟有两副面孔?”   “师兄可说错了,女孩子自然是千人千面。”   霍桑回头白了他一眼,又瞄到桌上的棋局,笑意更深。   “哎呀,你看,我这信来的有些突然。”   红衣少女拿着信封,语气遗憾,眼神却是狡黠,“不能陪师兄下棋了,那这局……”   “便算平局吧!”   她这么说着,完全就是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沈幕泽低头看了眼桌上那盘,他只差一子便可赢下的棋局,有点无语:“你堂堂仙主,还要因为一盘棋跟我耍赖?”   “这怎么能叫耍赖呢,你看,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霍桑挑眉一笑,冲他扬了扬手上的信,“先走了,你记得替我注意着那些治寒毒的药材。”   “行。”   身后男子无可奈何,只能应了她。   她当初提出要收集治疗寒毒的药材时,沈幕泽是有些不解的,但最终却并没有开口询问更多。   霍桑喜欢聪明人,尤其是这种懂分寸的人,尤其适合结交。   走出沈幕泽的院落,霍桑伸了个懒腰,将信封摆在阳光底下,透过光线眯着眼看了看。   嗯,信挺薄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想到那样的冰山美人坐在桌前,耐着性子把她的流水账一张一张读完的样子,霍桑不免就有些想笑,立即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往床上一躺,惬意地将信拆开看看。   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霍桑将它抽出来,展开,手上动作忽然一顿。   第一句话便是——仙主可是心有所属?   她心头一跳,在床上坐直了身体,带着有些茫然的心情,接着往下读。   一张信笺上好歹也能写下个小几百字,谁知秦婉兮的这封信,只有短短几句话。   仙主可是心有所属?   若有,三真可有幸参谋一二;若无,仙主可要专注自身。   总的来说意思不过是:别老给我拉郎了,你自己呢?啥时候解决单身了再来bb我吧。   霍桑眨了眨眼,忽然就乐了。   *   说到底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月光小姐还是害羞了嘛。   霍桑摸着信笺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害羞的话,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回信,一回信就是这般欲迎还拒的口气呢?   既然都想参谋一二了,那肯定是自己遇到了问题,变相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的空手套嘛。   既然问到自己的感情问题,那她肯定不能以真实的消极态度去面对,得换一种方式,给美人儿一点鼓励才对。   情感大师这种事霍桑没少做过,虽然在她的记忆里她自己是并没有谈过恋爱的,但口嗨谁还不会啊!   红衣少女眼睛一弯,当即拿出笔墨,胳膊肘撑在桌上,便半伏着身子开始写回信。   这封回信结合了她以前看过的总裁文穿越文职场文,还有大学寝室好姐妹的恋爱经验,以及她分析的秦婉兮和傅清当下的情感状况,集万千精华于一信,一直洋洋洒洒写到了晚上戊时过了才堪堪收尾。   霍桑自己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才将信笺折起来放进了信封。   然后在信封上写下了浮生斋和收信人秦婉兮的名字。   可惜这是私人信件,否则一旦投稿到书肆……   她眯起眼睛,得意洋洋地想着。   这会儿已经过了夜间课程的点,天色都黑了许久了,霍桑拿起信封,吹灭桌上的油灯,准备先去找人将信投递出去,再解决逃课的问题。   谁知她才刚迈出院门,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   霍桑下意识捏住信封,捏住“秦婉兮”三个字,将信件藏在身后。同一时间,黑衣少年眼角微抬,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便直直向她望来。   察觉到自己的僵硬,霍桑装模作样地以拳抵唇,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复又假做镇定微微扬起下巴问他:“你怎么在这。”   连她自己都没听出来,她的口气有多么色厉内荏。   就像是一只够着手去偷人家挂在屋檐下晾晒的咸鱼,却又忽然被逮个正着的家猫,被主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呵斥住,只能弓着背呲着牙“喵呜”一声。   傅清与她之间隔着大概五六步的距离,他视线微微下移,看见她左手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了什么。   “路过。”   他说。   霍桑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路过?   当她傻子吗?   她横着小步侧移了半步,几乎是贴着墙,转身就走,走了十来步,停下来,转头一看。   嗯,人转了,背后的信直接暴露。   看着她手上那封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信件,傅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身后一直传来脚步声,霍桑忍不了,扭头冲着他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黑衣少年抱着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满头青丝束在脑后,柔顺地顺着肩膀垂下,在夜色下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太确切的温柔。   傅清抬头看她,面色平静,像是不明白她的问话。   “我要去寄信的。”   霍桑解释了一句,为了加强说服力还掏出信件晃了晃。   少年淡淡道:“我取信。”   霍桑捏紧了拳头。   淦,不能揍人,这是男主,不能揍人。   作者有话要说:  秦婉兮:专注自身,我,不约! 第56章   霍桑深吸一口气, 继续往前走,从她的住所到门派寄信的地方不过短短十来分钟路程,她却觉得像是走了半个多时辰。   三步一回头, 三步一回头。   那人一直跟着!   走路声音也不大, 可就他们两人,又这样静,霍桑境界高心里又虚,一丁点鞋底摩擦沙硕的声音都能在她耳朵里放大。   明明超气的, 可又说不出来什么,毕竟没有买下这条路,要是能不让他走就好了。   于是饲养信鸟的弟子就看见红衣少女脚步又急又重的踩进来, 唇角紧绷,将手上的信放在前面的桌上,语气也有些不善:“寄信!”   养信鸟的弟子:“……”   小心翼翼接过信,不敢做声。   不是, 今个儿下午他师兄还跟他说赤蘅仙主脾气又好人又温柔的呢?   少女说完那两个字便转头就走,跟阵风似的来得急去的也急, 只留下室内淡淡的墨水清香和她身上不知名的花香味。   细颈瓶里插了株袅娜的鹭草,薄薄的两片叶儿似乎都被这香风吹动, 叶上停着的一只白色翅膀的信鸟, 轻鸣了一声。   “嘘——”   养鸟弟子连忙安抚了它两下。   也不知道让赤蘅仙主这样急冲冲进来寄信的对象是什么人呢。   出于好奇, 他正准备走过去在将信笺收起来之前看一眼上面的联络人, 还没瞧见, 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人清冷的声音:“给我。”   他下意识抬头,便见门口竟是又站了个人。   看身形像是个少年,只不过一身黑衣,着实有些看不真切, 唯有他怀中的那把铁剑,剑柄露了一半在外边,折射出明亮的月光来。   “你是……”   养鸟弟子心头一惊,他好歹也是筑基境界的人,怎的连对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像是看出了他的警惕,对方稍稍后退半步,闷声解释:“那封信,我的。”   哪封?   他一愣,左看右看,也只看到刚刚少女掷在桌上的那一封。   “这……这个?”   那人微微一点头,露出藏在夜色里的半边轮廓分明的下巴。   “这……”   养鸟弟子本有些犹豫,可一想到方才少女眉宇间皆是不悦的模样,还有这个追在她身后而来的少年,心头忽然一震。   这难道是……情趣?   两情相悦,地位尊贵的仙主爱上门派穷小子!拌嘴吵架,仙主高高在上,轻易不肯认输,但偏偏拗不过穷小子,没办法,只得想个法子书信传递歉意。   但终究觉得下了面子,故而怒气冲冲。   这一刻,养鸟小弟悟了。   敢情这两人原来是吵架拌嘴了,才以书信相通,玩的不过是个情趣?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对方又道:“出了任何问题我都担着便是。”   瞥见他拿出来的外门弟子的信物,养鸟的弟子这才放了心。   一边将信拿起来递过去,一边语重心长:“师兄,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吵嘴,认个错又有什么大不了,怎么能还叫女孩子主动给你写信呢,对不对,你看仙主都气成那样了。”   傅清沉默着接过信件,眸子微微一闪。   她在生气?为何?   半晌垂下眼轻呵一声,罢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左右不过是代替“秦婉兮”收个信罢了。   真以为自己很想看啊。   *   霍桑出了养信鸟的地方,便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就怕有人还在后边跟着。   可等她回到了住所,也再没见到傅清。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索性躺了下来闭目假寐,这眯着眯着就真睡着了。   一夜无梦。   那边房里,点着盏小灯,傅清猛地把信拍在桌上,脸都一阵绯红。   这个,流氓!   只见从指缝中露出来的信上,寥寥写到:   吵架……亲亲呀……   不要当着人……勾脚……桌下啊!   *   到了早课,霍桑想着昨天的信仍有点神思不属,手上木剑失了分寸,直接一个穿花将对面人的剑挑落在地,下一瞬间剑尖直指对方左肩,凌厉又果断。   外门衣裳没甚防御,轻轻一刺稍稍一划,便出了个大口子。   “师妹,你这剑……”   同她练剑的弟子平白露出大片胸肌,不由地苦笑,“师妹真是进步神速。”   霍桑回过神来,连忙放下剑,不知该不该上手去帮忙,神情有些复杂:“抱歉,我分神了。”   “没事没事,男人怕什么。”   那弟子是个好脾气,半点不当回事,还笑着建议,“只不过以师妹的进步速度,陪我练剑实在是浪费了,不如我们跟别的师兄换一换?”   明明是自己挑落了人家的剑刺坏了人家衣裳在先,这会儿倒还要人家换组,饶是霍桑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师兄不必过谦,是我冒失了,我会注意的,我们继续练吧。”   她恭恭敬敬地施了门派礼,将剑收在身后,正想着与对方换个位置,丝毫没有注意到傅清正暗暗瞥她。   手段那般多,这次是故意的?   那人是谁,值得她这般。   又是想给秦婉兮写信的一天。   突然被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外门弟子听令,速速来秋水亭集合。”   这声音字字铿锵,霍桑一惊,抬头朝声源望去,只见人群上方赫然停留着一只纸鹤,那纸鹤黄底黑字,一看便是由符纸折叠而成,话音一落,便在风中消散成灰烬。   似乎是太行长老的传令纸鹤?   霍桑蹙了蹙眉,猜测会有何急事,而人群里显然也有识货的人,当即窃窃私语:“不知长老叫我们过去,到底有什么事?”   霍桑却没有追问,唇角微抿,转身朝着秋水亭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小傅在线告状:你看!   秦婉兮:嗯?   还有一章,等等 第57章   到了秋水亭, 霍桑才明白,原来太行长老将弟子聚集起来,是要给大家发布第一个师门任务, 去汾城捕捉妖兽。   完成师门任务可积累师门贡献, 贡献可以用来兑换丹药和灵石。更有诱惑力的是,表现突出的有机会直接升入内门,而不用苦苦熬资历。   *   汾城,地处修仙界之外, 人口单薄,昼短夜长,与魔界仅有百里之隔。   是以附近常有山精野怪出没, 其中不乏沾染上魔气,性子暴虐嗜血的部分。因此汾城地界前后十几里内,平日都有修仙界各个宗门的弟子巡逻看守,以防生变。   而七月十七, 便是魔物最为活跃的日子。   这天被汾城居民命名为——百鬼节。   旦逢百鬼节,百鬼出游, 怨魂索命,城府鸣钟宵禁, 大小街道皆不得见明火, 家中大门须紧闭反扣, 门楣外挂上圆镜, 听见任何动静都绝不能轻易开门, 否则性命难保——   这便是霍桑从沈幕泽那里听到的。   当时她就有点发怵,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茶压惊:“不是吧,百鬼就算了,还有怨魂?”   沈幕泽看着他珍贵的雀舌尖被她如同凉白开似的喝, 本来还有点儿心疼,听了这话直接笑开:“哦?师妹怕了。”   扯淡,她才不会怕。   霍桑喉头微动,强撑着想,不就是说的恐怖了点儿么,古代人都喜欢夸张其词,实际上应该就是些魔兽罢了。   也不知道玄天门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要让他们这些弟子去百鬼节上狩猎妖物作为试炼。   由于修为较高,她算是第一批前往汾城的弟子,大白跑得快,红衣少女跨坐在虎背上,腰背笔直,身姿飒爽,看得路上见到她的凡人都有些移不开眼,不禁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喊仙长。   霍桑拍拍大白的头,巨大的白虎动了动耳朵,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这位大哥,请问汾城是往这边吗?”   那男人本来就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贵气逼人的少女,听她向自己问话更是惶恐,下意识一点头:“仙长,您,您是要去汾城?”   看见霍桑点头,他的眸子里先是瞬间染上欣喜,紧接着又是深深的担忧。   “仙长有所不知,汾城今日恐怕是去不得的。”   男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大胆地继续说下去,“今日是汾城地百鬼节,小民就是汾城人,也是提前逃离出来避灾的。”   “避灾?”   霍桑微微凝眉。   汾城附近不都有大门派的弟子看守么,就算是魔物暴动,他们应该也能处理才对。   没想到她这一问,男人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几分恨意。   “他们……”   他咬了咬牙,“他们都走了。”   霍桑面色一肃:“走了?这个月当值的是哪个门派的人?”   看守魔界的封印是修仙界每个门派的职责,保护凡人也是一样,更别说此时正逢百鬼节,他们怎么能轻易擅离职守?   “小民不知,但那些人好像都拿着一个壶似的法宝……”   霍桑在脑子里搜寻许久,这才想起来一个符合对方描述的宗门——吞天派。   这个宗门以一件残损的上古法器为根基而建立,门派弟子的法宝都是类似那件法器的模样,像是个奇怪的小罐子,让霍桑下意识想起西游记里金银大王的碗。   不过吞天派规模不大,口气却不小,门派口碑在凡人那边似乎也不太好,难怪做得出这种紧要关头人却没了的事情来。   “别担心。”   霍桑口气放缓,安抚道,“我们就是来平定这次骚乱的,你和家人先避一避,过些天再回来吧。”   说完拍了下大白,白虎驮着她飞速向汾城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打听到这则消息,若是没有,她得快点去告诉玄天门的人。   *   玄天门此次外出试炼的弟子已经在汾城城郊的树林外全部集合了。   除了一人。   傅清抬眸在面前的人里再次扫视了一圈。   没有那抹艳红的身影。   他垂下眼睫,搭在长剑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划了两下略带浮雕的剑柄。   似乎没有人发现她没来,或者说,没有人在意她来不来。   她是尊贵的赤蘅仙主,这样小小的一个试炼,依着她的身份,不来也是合乎常理的。   这次试炼,玄天门考虑到弟子之间的修为和经验差距,采用的是高阶带低阶的分组,也就是一位内门弟子带两位外门弟子的组合,以此来确保新入门弟子的安全。   前边的人已经开始分组了。   少年牙槽上下咬了咬,直起身,打算跟上去。   然而下一秒却听身后树林里传来踩踏落叶的声响,紧接着就是越来越近的簌簌声,他下意识转头,就见一只巨大的白虎与他擦肩而过,它背上的红衣少女柳眉低压,眼神凌厉,一人一虎越过他径直往前。   她没有看见他。   “仙……赤蘅?”   负责分组的外门长老看见她这般急急奔来,也是一惊,将那些修为不够的弟子挡在身后,怕他们被白虎的煞气影响。   “吞天派不在汾城。”   少女甚至没有向他行礼,连虎背也没下,就那么高高在上地开口,气场低沉,“他们走了。”   每个月执勤的门派是由修仙界共同安排的,玄天门长老自然也知道,当下面色便变了:“百鬼节当前,他们竟然敢离开汾城?!”   霍桑闭了闭眼睛,本来她就来得急,路上被风吹得额角生疼。   见长老已经转身招来信鸟,她轻轻松了口气,这一放松,人就不自觉地更晕了,若不是抓紧了大白脖子周围的鬃毛,恐怕都要掉下来。   这一段在原书当中是没有的,因此霍桑也有些紧张,毕竟此地地处魔界边缘,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说不好。   红衣少女这般想着,摸了摸白虎的毛发,正打算下来,却是眼前一黑,脚下也没踩稳,整个人眼见着就要踉跄一下,手臂却不知被谁虚虚地一扶,然后很快收回,让她稳稳的站住了。   霍桑一愣。   她回过头去,入眼却是张没见过的生面孔。   一身素净的杏色长袍与这幽暗的林子格格不入,本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在他身上生生显得温柔沉静,长发自然垂下,只脑后松松挽了只木钗。   然而不想这看似沉静的年轻男子见她向自己看来,先是一怔,紧接着就见他耳根肉眼可见地染上一片绯红。   像是受了惊的鹿,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颇为歉意地低下头:“抱歉,在下唐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受惊小鹿是谁? 第58章   58.   霍桑呆了一呆。   这人只是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怎么跟避如蛇蝎似的。   她身上也没长刺啊。   这么想着,她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倒把对方的脸看得越来越红, 简直红得快滴血了。   杏衣青年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乌黑的睫毛颤动着,像是受了惊的蝴蝶。   霍桑眼瞧着他踩在了一块碎石上,连忙出声提醒:“小心!”   那青年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 脚下便是一滑。   霍桑只得伸手去拉人,没想到对方却惊慌失措地躲开了,最后是凭着腰力堪堪稳住, 让霍桑的援手落了空。   少,少侠好身手?   霍桑先是惊叹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不对劲来:“这位道友,我的样子很像坏人吗?”   难道她的恶毒女配光环已经进化到“瞪谁谁怀孕”的地步了?   “没, 没有。”   青年看也不看霍桑,只别过脸去, 暴露了一点点淡粉的耳垂。   他长身玉立,杏色外袍上用银线浅浅勾勒了几枚叶片, 又以飘逸的云浪卷边作为收尾, 说不出的温婉雅致。此刻他伫立在霞光中, 衣袖上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明明恍若天人, 但紧握袖口的手指却透露出几分局促。   霍桑扑哧一笑。   她终于知道这人像什么了。   像含羞草!   只要稍稍一碰, 就会害羞得把所有叶子都蜷缩起来。   大魔王霍桑无奈摇头,只得退后几步,让自己这个洪水猛兽离远些,免得吓到这棵小草。   青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些许,朝霍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他的瞳色略淡,是一种特殊的颜色,在火烧云的映衬下也只显澄澈温柔。   霍桑为这双眼瞳微微恍神,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这是书里的哪个神仙人物?   这时,身后的一声“师妹”打断了她的思路。   玄天门中,霍桑的师兄师姐很多,但用这么随意的语气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一袭白衣的沈幕泽。   沈幕泽匆匆赶来,水墨般的眉眼间萦绕着忧虑之色,连脚步都颇为急促,不似平日里那般闲庭信步。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微蹙:“这是去哪了?你明明是第一个下山的。”   他问得认真,霍桑便收敛了笑意,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在讲到其中的诡异之处时,不禁顿了顿。   “总之就是这样,但既然其他宗门都知道是吞天派在此,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我怀疑其中有别的缘故。”   沈幕泽听完她说的话,面色越发凝重,眼底隐隐透出一片寒霜。   三界之中,魔界与修仙界向来是死敌,就像天秤的两端,汾城靠近魔界的结界,魔物活动也更为频繁,还真指不定出了什么事。   他揉了揉眉心,正有些心烦意乱,眼角却忽然瞥见少女背后的人。   “二少主?”   霍桑眨了眨眼,也跟着回头,就看见杏色长衫的年轻公子似乎也有些惊讶,微微颔首:“子岑,你竟然也来了。”   *   子岑,是沈幕泽的字。   沈幕泽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再看了眼霍桑,神色古怪,僵持了片刻才笑出来。   “我听说你会来,当然要来看看,不过……”   他含笑道,“倒是不知你竟然已经跟师妹见过了。”   对方乍然之下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反而是霍桑听了那声二少主秒懂,心里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她这是什么运气,居然随便遇上个人就是她未来的订婚对象之一。   玄天门二少主,方无寰。   但是也意味着,男主的兄弟团上线了。   霍桑眼睛一亮,只要让男主和方无寰结识,不就可以让男主的龙傲天事业更进一步?   毕竟出门在外,哪个龙傲天没有几个兄弟呢?   于是方无寰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面前娇俏飞扬的红衣少女冲他一挑眉:“你也参加这次的试炼吗?”   “是。”   方无寰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只是发觉对方没有因为自己二少主的身份而惶然或是谄媚,不由得对这姑娘生出几分亲近来,“我也是恰巧游历归来,顺便来看看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   他眉眼带笑,温和问她:“不知师妹是内门还是外门弟子?”   霍桑有意逗他:“外门,师兄要带我吗?”   本以为方无寰会应下,谁知对方颤了颤睫毛,露出了几分犹豫和歉然的神情。   “抱歉,分组全凭长老安排,我也不便干预。”   “哦——”   霍桑侧头朝沈幕泽眨了下眼,两个一肚子黑水的家伙互相对了个眼神,沈幕泽笑着上前拉过方无寰:“好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师妹去问问长老到底是怎么分组的吧。”   霍桑嘴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强忍着笑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大白去找长老。   长老见她去而复返,还以为是有什么汾城相关的事情漏了说,表情如临大敌:“仙主,可是还有什么事。”   红衣少女身旁的白虎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露出四颗尖利的虎牙,慵懒的模样像极了它的主人。   霍桑弯起眼睛:“长老,我就是想问问,这次试炼我是跟谁一组的呢?”   就这?就这?   如果是别的弟子,可能长老都要一戒鞭过去了,然而这人好歹是隔壁门派的少主,只能无奈回答她:“汾城有变,试炼是否取消还要待前方弟子查探后再行决定,不过若是仙主想知道之前的分组……你是跟回光的沈幕泽以及外门弟子傅清一组的。”   要问为什么这两位都是熟人,别问,问就是玄天门有意向赤蘅仙主卖好,便挑了两个她交好的熟人,免得她不满意。   红衣少女歪了歪头,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长老被她这口气叹得头皮一颤:“怎么了,仙主。”   “没有,我就是在想呀……”   霍桑目光轻轻扫过远处站着的杏衣男子,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眸光微动,又像是自言自语,“要是我能跟二少主一起该多好……”   她抬眸看人的时候是四分天真与六分的楚楚可怜,然而看在长老眼中却是十成十的威胁,少女嘴角扬起笑意,在他眼里却像是夺命的恶鬼,顽劣又戏谑。   “那便让二少主带着你和傅清吧!”   长老迅速道。   他真的一刻也不想伺候这位,爱咋咋吧。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红衣少女立刻笑起来,转身走向那边站着的两个人。   沈幕泽看向自己好友的眼光里带上了点怜悯。   论武功,论大智,她或许不一定比得过玄天门的二少主。   但方无寰这人害羞内敛,遇上这小魔头,恐怕只有被耍得团团转的份。   他看到霍桑带着笑回来,以为还真的就这么巧,面对自己即将可能带着的小师妹,男子语气更加柔和:“师妹问到了?”   “嗯。”   唇红齿白的姑娘笑起来是非常有感染力的,跟刚才戏谑的笑不同,霍桑是真心觉得十分开心。   “师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霍桑,玉隐宗少主,哦,还有个赤蘅仙主的恶名。”   她刻意将语速放缓,一字一顿,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人的眼神,随着她一个一个报出的名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茫然,然后是诧异,最后缓缓定格在一个万分复杂的情绪上。   方无寰眉心一跳。   他是听说了父亲正在给自己和大哥物色合适的订婚人选,也知道赤蘅仙主正在玄天门“作客”,却没想到前些日子信鸟带来的消息却告知他:赤蘅仙主选了与他见面,而非他那位风流多情,讨人喜欢的大哥。   听说赤蘅仙主和大哥,还曾是发小。   直到现在这一刻,红衣少女背着手,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才觉察出几分真实来。   她竟然……是选了他。   那么想来父亲也是有些失望的吧。   毕竟大哥才是门派的继承人。   沈幕泽一看方无寰的眼底的神色便知他又想得远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霍桑笑了笑:“那我也先去问问汾城的事情。”   不待两人反应,已然抛下他们独自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桑一人,用稚嫩的肩膀,扛起傅清后宫的大旗!   冷面仙子秦婉兮,娇软可人方无寰   嘻嘻 第59章   方才有沈幕泽这个中间人在的时候还好, 这会儿就剩下他和一个漂亮得不像话,还有可能成为他未婚妻的少女呆在一块,方无寰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叫人见到惊才艳艳, 剑法非凡的玄天门二少主如今在一个姑娘面前连眼尾都染上绯红, 恐怕要津津乐道好一阵子。   霍桑就站那儿都能看到年轻男子纤长的跟扇子似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光照在他的脸上带出一种透明感,配上那种肉眼可见的无措,显得有点易碎。   她也不忍心再调侃他了, 毕竟这人跟书里写的一摸一样,脸皮薄得很,放在女尊文里就是勤俭持家的正房妻君。   大白在旁边待得闷了, 拿头拱霍桑的手,这是想要出去玩了。   但这里是汾城,霍桑不放心让它自己去,便不搭理它, 换来一声不满的低吼。   “你凶我?”   她瞪大眼睛,怒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危险,你非要要让我这个黑发人送你这只白发猫是不是!”   少女瞪眼的样子也娇俏, 特别是她弯下腰捧着白虎脑袋, 振振有词地教训它, 还非要白虎趴下来像是给她认错了才满意地哼一声。   也不知道是被她跟白虎说话这个举动逗笑了, 还是她那句“黑发人送白发猫”有点莫名, 方无寰弯起嘴角,抬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抬眼瞥了她一眼,又别开目光, 笑道:“仙主可以将它收进百宝囊里。”   霍桑看也不看他:“将你一直放在里面,你乐意么?”   方无寰一怔。   她语气平静,但意思又冲又直白,丝毫不顾忌他玄天门二少主的身份。   男子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惭愧:“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   霍桑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直接就跟她道歉,也不禁乐了,抬头笑:“叫仙主怪别扭的,还是师妹吧,你看沈幕泽也这么叫我。”   少女自然流露的笑容甜美又纯粹,方无寰被那笑晃了一下眼,回神就发现她又扭回头去摸老虎了。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蹲下来。   看着少女的皎洁如月华的手指穿插在银白的皮毛间,一时间不知是手和毛到底谁更美。   他的脸慢慢地又红了,原本想撸大猫的手也缩了回去,想了好一会,才小声搭话。   “它叫什么。”   “大白。”   “大白,啊……挺顺口的。”   *   不远处,黑衣少年沉默着收回目光,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   大白。   这名字倒是合她,跟傻乎乎的大白菜一样。   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大白菜这么喜欢勾搭人,这才多久,又来一个。   傅清直起身来,侧头看去,另一边正站着刚刚回来的探查弟子,正在向长老禀报消息。   “汾城内空无一人,也没有见到任何尸体,兴许是那些凡人心生畏惧,就像仙主所言,提前离开避灾了。”   “没有魔物?”   “弟子并未见到。”   与此同时,空中蓝光一闪,信鸟扑扇着翅膀出现,长老抬手让它落下,取下它腿上小筒内的信纸,展开。   越看眉头越是紧皱,到最后却是忽然一松。   “长老,门内……如何回复的?”   那弟子有些忐忑。   “试炼照常。”   长老将信纸揉作一团,掌心摊开,空中便乍然冒出一团火焰,将纸吞噬,“不久后掌门便会再派人来接应的,不必太过担心。”   那边霍桑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眉梢一挑。   看长老的神情,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然而此刻等不得她多想,几位长老已经以灵力传音,准备宣布试炼开始。   霍桑侧头看了方无寰一眼,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她一眼,两人都看见对方眼里神色有些复杂。   这件事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两人心知现在说也无益,霍桑是玉隐宗的人,方无寰又是个不受器重的少主,都是做不得主的人,更没可能打探到真实消息。   反而是傅清,在听到他的名字同霍桑和方无寰一起出现时,轻轻闭了一下眼。   那边传音还在继续:“……通过试炼的基本条件为一阶魔兽的灵核一颗,每额外获得一颗则计一分,获得二阶魔兽灵核计两分,三阶四分,以此类推……”   普通还未筑基的弟子连击杀一阶魔兽都很困难,想来是想检验弟子们的协作能力。   而高阶魔兽则是说给那些天才们听的。   “……草药及稀有矿物均可上交换取分数,试炼结束时总分前三的小队可获得进入藏书阁内阁的资格,时限为两个时辰……”   黑衣少年眼里猛地闪过一抹凌色。   竟然是进入藏书阁的资格……   他的手指抓紧怀中的铁剑,神情沉沉。   若是这般看来,那这试炼倒是要逼得他使出全力了。   “……试炼明日辰时结束,弟子之间不得内斗,除此以外,生死有命。”   听到这里,霍桑狠狠啧了一声。   虽说生死有命这句话她听得不少,但此情此景下听到,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残酷。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中有多少是倾尽全力才跨进了玄天门的大门,又有多少是背负着家族的全部希望。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就此折在这里,命不如尘,寂寂无闻,最终只会是其他人脚下的一抔黃土。   放眼望去,这些少年少女还都渴望着在试炼当中一展身手,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和兴奋,似乎对那些可能致命的危险毫无所觉。   像是察觉到她所想,方无寰微微放低了声音,淡淡道:“修仙本是逆天之举,便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与天争,更与人争。”   霍桑闭上眼,挑起一个冷漠的笑来。   只有她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修仙只不过是个噱头,如同挂在驴头前的那根胡萝卜,撬动着这整个世界的运作。   若要说真有谁能修成,那恐怕只有所谓的主角才行。   “078,你说我要是想顶替男主成仙,你们系统管不管这事儿啊。”   霍桑在脑子里吊儿郎当地问078号。   回答她的是一板一眼的电子音:【如果宿主做出影响主角光环的行为,将会根据情况强制性修正,情节严重者予以抹杀。】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番话后,她的心里竟然会生出一股莫名的暴戾来。   这股念头甚至怂恿着她,宁愿被抹杀也不愿意再做这个傀儡宿主。   好在试炼开始的宣布声将霍桑的思绪拉回,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将掌心都掐出了极深的红印。   “开个玩笑。”   她对078号笑笑,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吧,我们往哪边走?”   几乎是一开始,玄天门弟子便纷纷朝自己小队挑好的方向而去,偌大的空地上一时间除了长老们就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弟子。   因此当她抬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避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勤快的4900+,粗长!   预告,明天高潮的前奏   暗搓搓小霍:兄弟情,灯灯泡是我   醋精小傅:轻佻放荡,乱招人。(你说是谁!)   懵懂小方:我和未婚妻,和电灯泡。 第60章   还是方无寰先开了口:“傅师弟?”   傅清神色冷清, 只点了点头。他不说话时,便是一柄杀气极重的利剑,衬得身上的黑衣更添阴郁。   而当他抬眼看向对面二人时, 这阴郁又升级了一个版本, 变成了阴雨绵绵。   霍桑只觉得脖子后面直灌冷风,立刻打了个哆嗦,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毕竟自己只是个多余的女配,多说多错, 不如不说。   然而看在对面的人眼里,便是红衣少女干脆地站到了杏衣青年身后,两人身高相差无几, 一艳一净,看上去好生般配。   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又极快地压了下去,保持着拒人千里的表情, 走到二人的身边。   方无寰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眉眼一舒, 自然地提起下一步计划:“既然试炼开启,那我们便去找个魔兽将灵核拿了, 而后再行决定吧。”   青年语气温和, 又是以征询的口吻发问, 霍桑自然没有意见, 点了点头, 看向傅清。   两人这样一问一附和的动作看起来分外扎眼,黑衣少年面色冷淡,微微颔首,同样没有反对。   临出发前, 霍桑又从大白身上跳下来,拍拍它的脑袋,让它跟在后面。   方无寰淡色眼眸微微一荡,温声劝道:“师妹何不骑在灵兽上前行?汾城之中少不了邪祟横行,万一有什么危险,师妹有灵兽护体,可以尽快脱险。”   霍桑懒散地一挑眉:“既然是小组行动,便是大家共进退,你们都没有,我骑着算什么话?”   方无寰讶然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轻笑:“是我小看师妹了。”   霍桑厚着脸皮接受了这份赞誉。   她摊开手掌,一道红光闪现,本命灵器敕返赫然现身。   说实话,虽然在外门的日子里她算得上勤奋,但要一上来就对付这些难缠的魔物,霍桑到底还是有些手心冒汗。   几人已经在汾城边缘的林中找了半个时辰了,但整个林子却是死寂般的沉默,没有任何声响。   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反常。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走在前面的方无寰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别紧张。”   他安抚她,“虽然一阶魔兽性情凶残,但并未开智,以你的能力单独将其制服也是轻而易举。”   对方的语气不知为何,仿佛天生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霍桑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谢谢。”   方无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傅清抽出铁剑的动作径直打断。   “别出声。”   少年压低声音,视线冷冷地瞥过两人。   霍桑呼吸一滞。   她也听到了,那树林深处传来的细碎的响动。   声音不大,但是在一片静默中显得格外突兀。   只见黑衣少年伏下身子,背部微微弓起,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犹如黑夜中锐利的捕食者,直直盯向某片灌木丛的背后。   他道:“在后面。”   霍桑的余光瞥见傅清的动作,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下意识觉得,他好像天生适合这个角色。   沉默少言,但又一触即发的猎食者。   方无寰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声响,双眸微眯,手下刹那便是一颗石子弹出,裹挟着些许灵力,直冲那片灌木而去。   同一时刻,年轻公子反手握剑出鞘,那是柄细长的直剑,同傅清那把锈迹沉沉的铁剑不同,对比之下更为灵巧秀美,抽剑时甚至隐约能听到利刃破空的轻鸣。   绝非凡品。   这两人反应都极为迅速,反而是霍桑,慢了个半拍,还站在原地,只是眸子睁圆了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握紧了些手里的长鞭。   那粒石子投入灌木,三人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谁知那抹灵气就像是个开关似的,灌木丛又悉嗦了两下,然后穿出来两声奇怪的声响。   仿佛老式录音机,又像漏了风的手风琴。   霍桑面色古怪地看着,忽然说:“那好像……是人的声音……”   她越想越不对劲,不顾方无寰想要阻拦的动作,快步上前,用鞭尾一下子拨开了那片灌木。   几乎是紧跟着她的动作,铁剑的剑柄重重打在她手背上,霎时留下一片殷红。   “你!”   “你不要命了?”   少年比她更快打断她的话,面容几乎要阴沉得滴出水来。   这会儿他倒是忘了,眼前娇媚可人的少女可同样是跟他处在同一境界的修仙者。   霍桑被他这阴沉的表情给怵了一下,她收回手,揉了两下被打疼的手背,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干嘛这么凶……”   傅清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是,他管她作甚。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僵住,而那片灌木后面的景象也展露在了几人眼前。   那是……   方无寰几乎是第一时间上前挡在了霍桑身前。   他身上好闻的檀木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弄的她鼻尖有点痒痒的,退后半步,别开头问:“师兄怎么了?”   少女这声师兄叫得着实乖巧,然而此刻她前面的两人注意力却都不在此。   方无寰目光凝重,傅清则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东西,压下喉间的反胃感,然后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死人。”   用“那东西”来形容,是因为那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个人了。   躯干以外的四肢都消失不见,按伤口看,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下来了似的,腹腔也被掏开,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褐色的器官。   而对方的头部……   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肤了,失去了下颚的支撑,无法发声,只剩下空旷的鼻洞和黑不见底的眼窝。   方无寰的目光快速从那人身上移开,然后定格在他身边的那几瓣散乱的器物碎片上。   “吞天派。”   他喉咙上下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来。   霍桑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抬头,越过前面年轻公子的肩膀,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地狼藉。   她轻轻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后了两步。   “师妹?”   傅清跟着回头,便看见红衣少女蹲了下去,紧紧攥着衣袍的边角,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她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但捏到泛白的手指还是泄露了震荡的情绪。   傅清皱了皱眉,这人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这么平静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霍桑有些听不真切耳边的声音,只觉得她的喉咙里像被人生生插入了一根筷子,然后很用力的在里面搅动,她很想吐,但她吐不出来。   于是傅清就见她一面保持着平淡的表情,一面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魔兽的厨艺可真不怎么好。”   傅清:?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食材不是?   霍桑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如果我被这魔兽抓了,我一定要往它嘴里倒点芥末,让它知道刺身不是能随意享用的。”   傅清和方无寰:?   虽然不明白芥末是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第61章   尽管霍桑在努力开着玩笑, 但直面残肢断臂的气氛还是有些凝重。   一时间后面的两人都没有开口。   方无寰看了看强颜欢笑的霍桑,眸中掠过一丝担忧,但又碍于对方女孩子的身份不便搀扶, 只能蹲下来, 也不介意污泥弄脏他的袍子,轻声安慰她:“师妹,想吐就吐吧。”   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反应比她还要激烈的多。   霍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呼之欲出的感觉强压下去, 她摇摇头。   “没事。”   她说,“杀人的是什么,魔兽吗?这附近有这么厉害的魔兽?”   虽然先前宣布规则时, 玄天门的长老曾经说过可以靠猎杀魔兽而换算分数,但实际上汾城附近的地界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超过三阶的魔兽。   毕竟本来选择此地试炼也得考虑弟子的安全。   像这样将人整个撕碎了,却又不吞食的魔兽……总感觉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这是开了智的表现。   这样的魔兽, 起码都在三阶。   霍桑不愿意再去看那具尸体,便由着方无寰叫上傅清将那不知名的吞天派弟子的尸身给掩埋了一下, 然后三人各怀心事,神情沉沉地继续往前走。   现在想想, 玄天门高层的所作所为, 就是让这帮弟子去替他们探路。   可这里面还有他们的二少主, 即便如此, 这些人也一点都不顾忌?   想到方无咎, 他似乎根本没有来的打算,老门主也未执一词,想来是打定主意偏心这位大少主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三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他们在汾城附近转了两三个时辰, 同门的弟子遇到过几个,但魔兽竟然是一只都没有见到。   方无寰最终凝神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城门:“我们进城吧。”   *   一开始霍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的选择,直到他们踏入城中,才发觉事件的诡异程度超出了想象。   城中空旷无人,街道上荒凉破败,却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无论朝哪个方向看去,都是灰蒙蒙的。   要么是门窗紧闭,要么是院门大开,屋子里却空无一人,临街的店铺也保持着营业的模样,桌椅都好端端地摆在门口,却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偶有冷风呜咽着吹过,也丝毫吹不散这片雾气,反而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霍桑搓了搓手臂,让鸡皮疙瘩消下去,继续四处打量着。   身后的白虎发出低低的吼声,长尾左右甩动,看上去颇为不安。   “嘘——”   察觉到白虎的暴躁,霍桑想了想,还是将它收进了百宝囊里,眼神凝重,“大白表现异常,城中很可能有高阶魔兽。”   其实不用她说,另外两人也已经察觉到了城中不同寻常的魔气。   三人步伐谨慎,沿着雾气较淡的主街道前进,几乎是下意识的,方无寰和傅清一左一右将红衣少女护在了内侧,一时间空旷的城内只剩下他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不知是不是傅清和霍桑修为尚浅的缘故,两人在雾中前行明显比方无寰要吃力些,霍桑还好,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黑衣少年额间跳动的暗淡蓝光,以及他掐在掌心骨节突出的手指。   霍桑侧头不经意地一眼,便看见了他发白的双唇。   她心下一惊,忽然想起先前在倦鸟林的事情来。   那时他似乎也是像这样,像是中了寒毒一般,是服用了焰草过后才好转的。   那时不是好了么?   霍桑下意识放缓脚步,一把握住了少年苍白嶙峋的手腕。   然后瞬间放开。   好冰。   就像接过电影院里刚打出来的冰可乐……   她轻咳一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抬头就正对上傅清缩紧的瞳孔和警戒的神情。   那只柔软的手攀上他的手腕的时候,他便想挣开,然而不待他动作,那边的人已经放开了手。   红衣少女抬眸斜斜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她朝着他那边靠近了一点儿,垫脚侧身,将唇瓣贴近他,轻轻地呵了一声:“啊,原来你那时的隐疾,还没治好呢?”   这句话带着温热的气息,不轻不重地打在少年的耳廓上,烫得他立即撤开半步,神色霎时更冷:“请仙主自重。”   霍桑在心里啧了声,总感觉这句话有点莫名耳熟。   看来就是还没治好的意思了。   仿佛是领会到了她的质疑,078号默默开口:【男主线索目前不明,我也只是根据剧情发布任务而已。】   换而言之,它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而霍桑只觉得头秃。   她倒想旁敲侧击地关照一下傅清,但偏偏自己又是个恶毒女配的人设。   当个好人真难。   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方无寰!”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越往城中走,雾气便越浓郁,也怪她方才的注意力都在傅清身上,竟然是没发现这么一个大活人是如何不见了的。   霍桑抬脚便想再去四周喊喊,然而下一秒却是察觉到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食指,然后很嫌弃似的扯了一下。   少年的口吻冰冰冷冷的:“你还想再走丢么?”   霍桑:……   她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也有些犹豫了:“你还能走吗?”   傅清便又不答话了,只是冷着脸看她,看得霍桑都有些心虚了起来。   她在自己袖子里摸摸索索半天,最后掏出来一个小巧的铜质手炉塞过去,本意是让他捂着,免得再出现上次那种冷到走不动路的情形。   谁知少年面色一变,当下就收回手,那小手炉便一下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霍桑懵了。   她这炉子烫手?   傅清盯着那个手炉,它是崭新的,看上去才刚被人使用不久,上面雕刻着仙鹤的图案,想必盖子背后也不会有牡丹花。   他有些烦躁:“我不用。”   霍桑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明白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主为什么开始耍脾气了。   她咬咬牙,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用不用是你说了算么?”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本仙主说要给你的东西,你竟敢丢在地上?”   “捡起来。”   她拿脚尖踢踢那只手炉,语气冷酷道。   少女今日穿的是双墨色云纹短靴,利落又飒气,傅清低头看着她踩着手炉的动作,感觉她就像是踩在了自己身上。   霍桑看着他渐渐失去血色的面颊,语气越发急促:“你捡不捡!”   她手腕一抬,恨恨甩了下敕返。   长鞭撕裂空气的响声响彻耳畔,少年的脚下立刻划过一条深深的鞭痕,足以证明其主人此刻不耐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自我攻略中,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小霍:给我清零! 第62章   在霍桑恶狠狠的眼神中, 那人却脊背挺得笔直,反而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少年本就脸色纸白, 这么一笑, 更显得有几分雌雄莫辨,格外勾人。   “我与仙主已经退婚了。”   他语气沉静,“所以,仙主认为还可以随意命令我么?”   在说到退婚二字的时候, 他的话里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停顿,但眼底却尽是冷意。   霍桑气得想抽他。   特喵的,要不是她不能违反人设, 她都想自己把东西捡起来塞他怀里,再脱了外衣给人裹上,让他乖乖走剧情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是她不能。   霍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傅清紧盯着少女的眼睛,就看见她微微闭了闭眼, 再睁开,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怕你冷。”   他指尖一颤, 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   与此同时,霍桑的脑海中在疯狂拉响警报:【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崩坏, 请及时修正!】   “你要是冷死了, 我就少了一条可以使唤的狗。”   霍桑在脑海里意念朝系统扔了块砖头, 然后冷着脸加了一句, 仿佛毫不在意般地睨了傅清一眼, 语气轻快,“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能战斗么?灵力都运转不过来了吧。”   这次,傅清沉默了许久。   霍桑都以为他是铁了心不要她的手炉了, 就见少年蹲下来,将那只小小的手炉拿起放在怀中,然后起身。   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同她多说一句话。   只梆硬的两个字:“走吧。”   手炉里霍桑特意放了能够祛寒的丹药,没法直接将东西喂给他,她便只能放进手炉里面,熏出点药香来应该也是有用的。   恐怕这么暴殄天物,拿丹药作燃料的,也只有她一个人吧。   手炉虽小,但袅袅升腾起的热气还是让人精神稍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点温度真的起了作用,还是他的症状有所缓解,傅清的唇色渐渐好了许多,至少不像先前那般苍白,眼下几乎透明得露出血管的皮肤也有了血色。虽还透露着羸弱,但较之刚才好上太多。   霍桑偷偷拿余光瞥他,小心翼翼地假装不着痕迹地一眼,刚瞥过去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正当光明的看,瞧到了就忙收回目光。   行吧,没事了就好。   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奏效,但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难受。   那么漂亮高傲的一个人,病怏怏叫人看着怪心疼的。   两个人单独私下里都是话不多的人,尤其这层关系,估计还是两看相厌,因此便沉默着在雾中走了许久,直到隔着雾气都能感受到天色变暗,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方无寰的身影。   别说方无寰,他们连另外的玄天弟子都没见到。   霍桑这具身子算是名副其实的娇生惯养,即便修为到了,但身体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走得多了便觉得疲惫,下意识问身边人:“我们在哪过夜。”   傅清眼角瞥见少女的面容在月光下照得有几分孱弱,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出城。”   这座城有古怪,无论如何,待在里面过夜都不是明智之举。   “好。”   霍桑点点头,跟上少年的步伐。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彻底黑下来。   两人走在满是雾气的大街上,完全丢失了城门的方向。   两个时辰,夜色寂静,连虫鸣鸟叫也没有。   他们试图摸索着城墙顺着方向找到城门,但无论走多久,都好像是在原地踏步。   霍桑没忍住,直接求助场外:“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根据宿主所尝试的行动推测,有可能是瘴气。】   “瘴气?”   这回078号装死了,不管怎么叫都没了回音。   霍桑在心里大骂系统毫无职业素养,只能硬着头皮去问旁边的另一个大活人:“这是不是瘴气?”   傅清抬手,空气中如丝绸般的雾气笼罩在他的指尖,伸手稍微一捻,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从指腹擦过,但再松手便会发现,那好像也只是雾气而已。   他沉下眼:“很有可能。”   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如此质地,说不得就是瘴气。   但汾城地处北方,怎会有瘴气侵入?   除非……   傅清压下心底的念头,沉声:“找地方休憩吧。”   霍桑纵然心头不安,但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现在两人走了这么久,舟车劳顿,若是再不好好休息,恐怕也无法应对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   两人随意找了一户临街的人家,看大门的规格,好像还是挺有钱的商贾世家,此时却人去楼空,推门进去便是迎面而来的湿冷气息。   府邸不小,但两人为了互相照应,还是选择了同一座院落中的东西厢房。   霍桑坐在绣着交颈鸳鸯的丝绸被上,有些出神地看了半天,忽然起身推开门出去,直接敲响了对面东厢房的门。敲了两声,又觉得不妥,万一对方已经歇息下了呢。   正准备收手,前边的门却是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后站着衣衫整齐,脸色平静的少年。   对方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太想理人,但最终还是来开了门。   “何事?”   霍桑本来是一时兴起过来,这会儿看到傅清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就觉得没了意思。   她嘴角一沉,同样摆出一副面无表情老子最牛的嘴脸来,将手里的东西直接丢到了他怀里。   然后啪地给他关了门,转身就走。   走出去两步又倏地转回来,隔着门恶狠狠地冷声道:“我来喂狗!”   ……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离,傅清低头,看向自己怀里。   一包新鲜的桃花酥。还冒着温热的那种。   百宝囊这种价值连城的储物法宝,别人都是拿来装草药仙丹,维持药性;装奇珍异兽,搬运活物。   而玉隐宗的小仙主……   ——她拿来装桃花酥。   少年眼眸微敛,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晦暗神色。   接着他转身走到屋内的桌椅旁坐下,拆开纸包,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块酥饼。   这酥饼做的精巧,玉雪可爱的花瓣簇拥着一点嫣红的花蕊,像极了桃花在掌心绽放。   傅清一眼便认出,是上京西城二十四街转角处那家。   过去十年里,但凡她说一句想吃什么了,他便无一不满足,连这桃花酥也是,送到她面前的时候还须得是温热,否则她是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现如今,十年过去了,味道还是一样。   还是甜得掉牙。   只是这么甜的东西,由这个见面眼红的前未婚妻送来,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1更   因为今天星河荡没有催我,你们去怪她   我明天会努力的 第63章   霍桑并不知道对面厢房的人此刻作何感想, 她只是觉着这桃花酥怪好吃的,没想到原主的口味竟然也跟她一摸一样。   本来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时是不爱吃甜食的,但现在一尝, 却又觉得合口得很。   香香腻腻, 少女餍足地眯起眼睛,又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吃饱喝足了,睡意便跟着上来了,霍桑看了眼那锦色鸳鸯被, 有些嫌弃地别开头,转身坐上了另一边的软塌,将自己带着的裘衣往小腹上一搭, 便斜倚着开始出神。   她睡前总有出神这种莫名的习惯,来了这里以后更是,总要反复揣摩自己今日的作为,或者想象未来的剧情, 该如何发展,她又该如何表现。   像是个温故知新的学生。   这般想着想着, 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霍桑抬手微微一指,熄灭了放在小桌上的油灯, 合上双眼, 调整了一下姿势。   正准备就此睡过去, 忽然却是发觉空气中传来一阵极膻的气息。   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外疆人的天祭, 将绵羊开膛破肚,将它的器官撒向祭台,等鹫鹰捉去可食用的血肉部分,那些剩下的骨骼残渣便在燥热的天气里发黑发臭。   那样的腥膻味。   霍桑讨厌膻味, 她甚至从来不吃羊肉火锅。   因此脑子里那点困乏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这并不对劲,她想。   可偏偏那股奇怪的味道又跟安定药一样,熏得人睁不开眼,下意识就想顺它的意就此沉沉睡去。   霍桑垂着眸子,眼皮重的厉害,心里却又很明白自己不该就此睡去。   就在这昏昏沉沉间,破空声骤然袭来,那一瞬间她只嗅到更浓重的腥味,几乎是贴着她的面颊过去,在她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剧痛就从左肩骤然钻入,然后很快席卷了整个左臂。   “!”   霍桑第一反应居然是骂脏话,然后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的脑子像被人猛锤了似的嗡鸣起来。   在那一秒,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左臂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直接咬下来了——   毕竟她听见了自己身后毫不掩饰的喘息声。   红衣少女未做多想,当下迅速回神,用右手将白狐皮的裘衣向后甩去,然后翻身滚下贵妃榻,同一时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寒芒擦着自己后背划过,那上好的红木所制成的榻子登时四分五裂。   然而霍桑却没有任何去查看自己伤口的时间,她将紧紧缠在右手的敕返凌空甩开,一声蛟啸隐隐自赤红色长鞭中传出,她不假思索地便是一鞭子朝着身后狠狠抽了过去,也不看是否得手,反而足尖在地上一踏,整个人直接化作一道影子,身形鬼魅地窜出了厢房,朝着远处拔足飞奔。   傅清他是个死人吗!这么大动静他都不带醒的?   霍桑跑出去十几步,最终还是狠狠一咬牙转身冲进了对面的东厢房,一脚踹开房门,直奔珠链后的大床。   “傅清!”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坐在床上之人的不对劲。   那人脸色微白,明显的呼吸不稳,像是陷入了梦靥中,而他怀中的手炉不知何时也已经熄了。   房间内充斥着奇妙的腥膻味,冷得吓人。   霍桑顾不得别的,当即握住少年修长瘦削的手,将人拉过来,两只并拢搭上他的脉搏。   还好,还在跳动。   可能是被那东西的什么法术给迷住了。   她正想再出声,卻骤然发现厢房外面忽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那玩意与窗户贴的极近,她似乎能透过窗纸看清它身上尖锐如刚刷般的毛发,霍桑看着都有些头皮发麻。   而左臂的痛感忽然重新冲上大脑,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腰去,手指抓紧了傅清的衣衫,额间滴下一滴冷汗来,顺着少女的额角流到了下巴尖,看上去靡颓又无助。   不可否认,那条名为恐惧的丝线勒紧了她的心脏。   或许是因为突然受的重伤,或许是同伴的不省人事,或许是系统的不予应答……   犹豫了半晌,霍桑还是决定查看一下伤口。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想要撤开左臂上的衣料,却没想到因为那东西咬的极深,衣物已经深深的嵌进了伤口里,这会儿一扯就是钻心的疼。   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无非就是胳膊还没断,一片血肉模糊,巨疼。   霍桑深吸一口气,头脑忽然之间无比清醒。   她的神经都被屋外的声音拉扯得紧绷,抬手从百宝囊里拿了点用得上的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吃了,然后又封住了自己左肩的穴道,防止流血过多。   “我们得走了。”   她轻声对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少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声音,屋外的摩擦声乍然而至。   几秒后,在屋子坍塌的巨响声中,红衣少女背着一个人,身姿有些狼狈地跌出屋外。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他们面对的是何种怪物。   那股冲天的魔气再掩盖不住,浓郁的几乎要将空气全都压榨干净,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霍桑站在原地失神了一瞬间,然后重新拖着傅清转头就跑。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逃,要逃掉才行!   *   傅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傅家的花园里,到处都是血,他常住的厢房燃着熊熊大火,漫天都是灰烬和刀光剑影。   这跟那场彻头彻尾的浩劫如出一辙。   唯独不同的是,在傅家大门外,那一抹红衣是如此刺眼。   美人缓缓挑起黛眉,神情凉薄又戏谑。   她问他:“傅清哥哥,你为什么还不逃呢?”   至此,梦醒。   逃。   这个字重重压在他的心上,他恍惚着睁眼,只感觉到脸颊侧刮过呼啸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的人生疼。   然后入目的便是不知为何雾气淡了许多的街道酒肆,他被人放在一个窄小的屋棚下,背后便是冰冷的城墙。   这里绝不是他们入睡前安顿的地方。   黑衣少年警惕顿起,手指下意识抚上锈剑,然而下一秒,前面的雾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天的咆哮。   不,与其说是咆哮,不如说是嘶吼。   像巨大野兽没能一口咬死弱小的猎物,而恼羞成怒的嘶吼。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娇软却煞气十足的厉喝——   “来啊!看看是你的狗头硬!还是你爸爸我的鞭子更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谁,谁是爸爸?   怪兽:什,什么硬? 第64章   月色下, 鬓发散乱的少女右手执鞭,一身红衣在诡谲的雾气中层层绽开,像是猩红的食人花。   再仔细看, 她的左手已经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塌塌挂在胳膊上。   她撩起眼前的头发,摸到自己眉角的伤痕,怒了。   “打人不打脸,你有没有素质!”   傅清定定地看着一夫当关的少女, 唇角微抿,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忽而有了波澜。   那是……霍桑?   她怎么可能会挡在他面前呢?   视线再往下移,那人不止是手臂负了伤, 后背上的抓痕才真正触目惊心。   那三条抓痕深入皮肉,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白森森的骨头,在斑驳的血污下更显渗人。   然而即便是如此重的伤,那人挡在面前的动作也没有半分迟疑。   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东西, 足足有三四米高。   它看起来像条狼,但没有眼睛, 硕大的头颅上只有一张巨嘴,呲牙的时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细密的利齿, 当它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 才能瞥见那张嘴里一颗圆溜溜的独眼。   此刻这东西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仔细看的话, 才会发现它身上数不胜数的, 深深的伤痕,以及那只微跛的后腿。   剑拔弩张间,背对着他的少女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撞见傅清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眼。   她的脸上闪过迷茫的神色,像是反应了半秒,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祖宗啊,你总算是醒了。”   “……”   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嘲讽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傅清抿着唇没说话,只用剑支撑着站起来。他的手脚仍然流窜着绵密的寒意,每动一下都觉得冰冷刺骨。   霍桑刚想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凛,左腿一屈向旁边翻了个身滚过去,一条长满倒刺的长尾便从她刚刚的位置扫过去,那利刃般的毛发堪堪擦过她眼前。   ——划出一道血痕。   “行了,你赶紧走,趁着雾气散了。”   她嚷嚷,“这城里设了空中禁制,城门应该就在这附近,你出去了喊人,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你很想死吗?”   “……妨碍我发挥……”   霍桑忽然一顿,带着怒意瞪他,“你说什么!”   傅清直接略过了她的安排,他的脸色冷得吓人,瞳孔中仿佛蕴藏着风暴,是比天空中的红月还要危险的颜色。   “这是只四阶吧。”   黑衣少年语气淡漠,“以仙主的实战经验,恐怕只能做它的晚餐……还不够吃一顿。”   霍桑的脸绿了。   她没想到男主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嘲讽她,亏她还帮这人打怪,早知道放生得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跟男主耍嘴炮的时候,霍桑挎着个脸,但还是打起精神,将全身灵力灌注在长鞭上,使得本就鲜红的鞭子更显耀眼。   她斜睨了傅清一眼:“我喜欢跟这个小家伙玩,你管得着么?”   被忽视了半天的妖兽:“……”   仿佛是很不满被霍桑叫做小家伙,妖兽猛的仰头长啸一声,竟然又大了一圈!   它沐浴在血红色的月色中,身上的尖刺迎风舒展,像一根根雪亮的獠牙,对着面前两个不自量力的人磨牙霍霍。   霍桑:“……”   不好意思不该说你小。   顶着头皮发麻的压力,霍桑定了定神,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敕返。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长鞭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仿佛是在呼应她。   算了,他爱在这就在这吧,大不了她死了拉个垫背的,挺好。   她恶劣地想。   傅清看着红衣少女提起鞭子,看着她眼里凝聚的光芒,忽然一跃而起。   他的动作极快,快到霍桑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防备他,便被一剑柄狠狠敲在颈后,整个人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最后一眼,她看见那人伸手接住自己,然后倏然抬眼盯住那只四阶魔兽。   四阶魔兽本就相当于结丹大成的修仙者,单凭他们俩,就算是联手,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但霍桑为什么觉得,那一瞬间,傅清的眼神,居然比起那凶恶的魔兽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   黑衣少年将怀里的人放在身后,放下时,手指不小心擦过她的伤口,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惹得少女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袖。   目光触到她血肉外翻的伤口,傅清微微一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懊悔。   身后的魔兽早已按耐不住,它知道刚才那个很难缠的修士已经倒下,趁此机会张开血盆大口便直扑过来。   然而那人巍然不动,在它即将咬上的时候,才回身,手中锈剑抵入它的口中,任它咆哮如雷都无法再靠近一步。   四阶的魔兽已然具备灵智,见近身不成,当即后跳,嘴唇翻开,露出里面的硕大的眼球。   滔天火焰从它的口中钻出,凝成一条火舌向傅清直扑而去。   他没有躲,只张开灵力护住了身后的人。   于是火焰将他自己尽数吞没。   城中一片静默。   魔兽谨慎地压低身子,绕着那团火转了小半个圈。   它确定普通人类修士决计抵挡不住它的魔火,更别提这两个弱小的修士还远远不是它的对手。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小小的蚂蚁身上吃了亏,它便忍不住暴怒起来。   这两个人,一定要全部吃掉。   正这么想着,它却愕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巨大的魔兽猛地退后了一步。   它方才站着的地方,地面竟然是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那团火焰并没有熄灭,但寒意却不受控制的在这方寸之间弥散开来。   下一秒,火舌后浮现出一道身影,那个黑衣黑发的年轻修士拖着他的巨剑,慢吞吞地走出来,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唯有那一双眸子,像是淬了毒一样的冷。   “她说了不打脸。”   少年声音阴沉得很,“听不懂吗?” 第65章   霍桑是在一张软塌上醒来的。   她意识朦胧间, 手指触碰到身下柔软的薄毯,还有几分私以为自己在沙发上午睡的错觉,直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再听见一声“仙主”这样的呼唤, 才彻底惊醒。   “傅清呢?”   少女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也许是因为昏迷的缘故,她的嗓音听起来疲惫沙哑。   那走进来的侍女显然并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人,喜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愣了几秒:“仙主稍等,我去请大人进来。”   霍桑茫然地看着自己头顶的纱帐。   这里不是玄天门,也不是玉隐宗。   她脑海里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人敲晕的那一刻。   傅清这个小王八蛋, 恩将仇报也不过如此了吧,还是说这种小说主角都有舍己为人的良好潜质?   不,别人或许会有,傅清, 绝不可能。   当玉烨宗主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家宝贝女儿已经掀开毯子坐起来准备穿鞋的动作。   “桑儿!”   他连忙走过去将人扶住, 转眼便是怒斥身后的侍从,“她重伤未愈, 你们岂能让她随意下地走动?!”   “爹, 我没事。”   霍桑反手握住玉烨宗主的手臂, 摇摇头。   “你……唉!”   玉烨宗主皱着眉, 眸子里闪过不悦, “玄天宗那老狗欺人太甚!汾城附近的结界出了那样大的纰漏,他竟然不通知修仙界,这是……”   这是拿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当探路的炮灰啊。   霍桑在心里默默替他补上这句话。   她一开始以为,既然玄天门的二少主方无寰也要参加, 那么玄天门主势必会顾及到他,谁知……   正道栋梁,不愧是他,玄天门。   “事到如今,你不必再回玄天门。”   玉烨宗主沉下脸道,“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女儿也保不住。”   霍桑扑哧一声笑出来。   先前刚穿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和玄天门是一丘之貉,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这么简单。   穿着素白丝质单衣的少女微微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去的,爹,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比如傅家灭门的秘密,玄天门与汾城的关联,最关键的还是她的主线任务必须围绕傅清展开……   她垂下眼思忖着,自然也就错过了玉烨宗主眼底的一丝意外。   *   最终霍桑还是如愿被送回了玄天门。   自然的,修仙界四大宗门不过是相互掣制的关系,玉隐宗若是就此彻底和玄天门闹掰,绝对是不划算的事情。   而如今距离那场试炼,也只是过了短短两日而已。   她断裂的左臂被完好接上,能够恢复的这么迅速,想来也是全靠玉隐宗那些天材地宝。   “师妹……?”   身后有人叫她,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霍桑回头就看见沈幕泽那张写满惊讶的脸:“你回来了?”   霍桑呵了声:“怎么,看见我不高兴?”   “哪有的事。”   沈幕泽吓得赶紧自证清白,“你是被玉隐宗带走的,我还以为他们不会再让你回来了……”   “子岑,是谁?”   一道温和的男声从两人后背响起。   霍桑移过视线,眼里不由自主带了些庆幸:“二少主。”   那人也是一愣:“……霍师妹。”   那好端端站在那儿的杏衣公子,可不就是跟他们在汾城中失散的方无寰。   她绕开沈幕泽快步上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绕着人看了一圈,急急问:“你去哪了,你遇见魔兽了吗,傅清呢,他怎么样?”   沈幕泽眼睁睁看着人视自己为无物般的绕过去,两眼含怨地转头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   面对好友怨念的目光,和眼前少女一连串的问话,方无寰不由得苦笑一声,决定还是先行安抚霍桑的情绪。   “我不知道,当时雾气太重,我也是一转眼发现你们不见的。”   方无寰微微一顿,口气平缓,让人本来焦躁的心情也冷静下来,“……至于魔兽,我和你们一样,遇到了一只四阶,受了点伤,也是今天才得以外出……”   他看了一眼霍桑有些拧起的眉头,“傅师弟伤得不轻,具体过程我不清楚,但自从回来起,我就没有见过他。”   “他在哪?”   “在内门疗伤,你若想去,可以让子岑带你去。”   谁知沈幕泽还没来得及发言,霍桑听了他的话,转身便走。   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眉眼之间有些踌躇。   “师兄。”   少女吞吞吐吐,“你要不,帮我个忙?”   这声软软的师兄显然不是对着沈幕泽叫的。   因为某人的眼睛正亮晶晶地望向另一个人。   白衣青年无语望天,差点想拿手里的药杵去敲她的头:“你叫我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幅嘴脸?”   “有求于人懂不懂。”   霍桑毫不客气地径直回应。   沈幕泽气得直接背过身去。   方无寰看着他俩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但说无妨。”   *   吱呀。   木门被推开,屋外的阳光顿时撒入房间里,手上包扎伤口的动作一顿,黑衣少年倏地抬起眼皮,冷冷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质地柔顺的杏色长袍,长发绾起,眉眼温和,低头唤他:“傅师弟。”   傅清微微眯了眯眼。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咸不淡的盯着对方,直到方无寰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来。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他素来是温和知礼的,也不再向前逾矩,只是停在门口,关切地问屋内桌旁的少年。   其实今天不遇到霍桑,方无寰也是要来探望傅清的,毕竟傅清是他的师弟,也是试炼中同他一组的同伴,一个还未结丹的修士,居然真的能够杀死四阶魔兽。   ——即使代价惨重。   方无寰看得出来,他的伤势依然不轻,少年的身上从背部到腿上都缠满了绷带,尤其是腹部,即便是做过多次处理,还是有隐隐往外渗出猩红的趋势。   “还好。”   傅清继续自顾自换着药,没有再看他。   方无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师弟性子冷,能这样回他两个字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只是——   他以前救下的那只八哥,都比傅师弟话多。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我以后还有戏份吗?凭什么cue我!连工具鸟都不放过。   星河荡自己去吃串串不带我,把我一个人丢在码字房,我靠自己挣扎出房!   我靠自己日4,夸我!!!   超小声:你们很久没夸我了 第66章   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桌边的少年垂着头, 手上握着药瓶,重复着拆绷带换药再绑上的动作。   而门口的人也只是定定站着,丝毫没有要干涉的意思。   若是内门弟子, 收了这样重的伤, 也定然会有回光的师兄师弟来照顾,可眼前这人……   方无寰抬手探入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来,上前半步放在了屋子中间的小桌上, 然后指尖抵住,轻轻往前推了推。   傅清顿了一下,抬眼淡淡望向那个小瓷瓶, 再看向方无寰。   “这是……伤药。”   方无寰停顿两秒,还是没有办法凭空编出一个什么名字和来由,只得将手上的东西归根总结为伤药,“若是师弟信我, 这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耳旁回响起少女带着恳求的声音:“师兄把这药给他,千万别说是我给的就好。”   当时沈幕泽还调侃她:“莫不是师妹对傅师弟……?”   结果被她一脚踩在脚上, 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怎么,你吃醋?”   那会儿子岑的表情可是相当精彩。   方无寰压下有些微翘的嘴角, 最终还是没说这瓷瓶的由来。   然而等了许久, 那摆在桌上的药瓶却是没人动它。   “谢了。”   少年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 便收回目光, 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饶是方无寰也忍不住皱起眉来。   他只说谢, 却并没有说接受。   先前三人一起试炼的时候还没太大察觉,这会两人单独相处,才发现这个师弟的性子是真的太淡漠了些。   甚至可以说……   完全不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师弟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青年最终在这场僵持中败下阵来, 垂下眉眼,温吞地嘱咐了一句,便朝着门外走去。   “我不信你。”   少年冷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方无寰身形一顿,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回身,而是抬手去推门。   “不拿走,那我便丢了。”   这下杏衣青年才有些无奈地回过头来。   毕竟是受人所托,叫他眼睁睁看着这药被丢掉,他有点于心不忍。   “这是青玉龟髓制成的药膏,师弟若不信,大可拿给回光的师兄检查。”   方无寰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将那句“你不必如此戒备我”说出来。   然而他话音方落,便见傅清将药瓶拿起来,抬手向他一抛,他下意识退后两步接下,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半步在屋外了。   方无寰看出对方的抵触,不好再劝,只得叹息一声:“……那我先走了。”   他顿了一顿,还是没忍住说出口:“师弟,这药膏是别人托我交给你的。”   可惜他终究是不收。   杏衣公子拿着药瓶转身离去,在他身后,少年却忽然抬起眼来,眸光微动,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连纱布将伤口缠得渗出血来也不自知。   青玉龟是珍贵灵兽,甚至有传闻言其是仙兽的后裔,稀罕无比,全身皆可入药。   尤其是龟髓,有断骨重生之效,给他这等寂寂无闻的修仙者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样价值千金的东西……   傅清闭了闭眼,想到方才那人出去时说的一句“别人所托”,心头不觉烦躁起来。   再回神的时候,眼底已然恢复冷淡,抬手随意抹去身上的血,重新包扎那一处的伤口。   *   “什么?”   霍桑拧着眉跟方无寰再三确认,“他不收?”   方无寰有些歉意地将药瓶交还到少女手里:“抱歉,我……”   “他竟然敢不收?”   霍桑所有脾气似乎都只在面对傅清这两个字的时候才会被全线触发,她看起来生气,但更多的是跟方无寰一样的无奈。   这人又在闹什么脾气,她还想着好歹原书里这两人关系不差,才委托方无寰替她送药。   谁知道……   霍桑揉着眉心摇了摇头:“没事,师兄,谢谢你,他人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旁边走过去的两个女修的声音盖了过去。   “……他真的收了你的药吗?”   “是的,我都说了几遍了,你放心吧。”   那女修调侃似的瞥了身边的朋友一眼,“我可没说你的名字哦,我只说别人送他的药。”   另外那个女修霎时红了脸,嗔了回去。   “他那么多人的药都没收,唯独这次收了,不错哦……”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忽然面前的路却乍然被人拦下。   少女脸色还有些病态的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但神情却是紧绷着,脸色微寒,双眸紧紧盯着她俩。   其中那个送药的女修怔了怔,继而皱眉。   她自然认得出这是这段时间名头正盛的赤蘅仙主——哦,如今是个外门弟子。   “你们说的,是谁。”   霍桑抿了抿唇,又轻轻哦了一声,“是傅清?”   纵然精神不佳,但少女习惯性微微扬着下巴的动作仍然让她看起来像只骄傲的孔雀。   “这与仙主有关吗?”   那女修犹豫半秒,还是强硬地回敬。   难道她真仗着自己所谓的什么仙主身份,就觉得所有人都可以是她的所有物了吗?   霍桑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撤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没有再将视线放在她们脸上,无视了个干净,反而朝着站在一旁的方无寰伸出手:“药,师兄给我吧。”   听着少女气定神闲的语气,方无寰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生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白秞瓷瓶递了过去。   他没有问原因,也没问她要去做什么。   霍桑挑了下眉梢,利落地一拢手指,将瓷瓶捏在掌心,然后与那两个女修擦肩而过,向她们来的方向走去。   两个被这般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的女修自然有些不甘,其中一个没忍住冲着霍桑离开的背影喊了句:“仙主要去哪?”   过了几秒,她们看着那少女高高举起右手,屈起其他手指,只留下中指。   两个女修:?   方无寰则是看着她潇洒至极的,看不出意味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078号:【检测到宿主有奇怪举动,疑似崩人设,请及时修正!】   霍桑微笑:“他们看得懂吗?”   078号沉默,默默把警告弹窗关闭了。 第67章   霍桑推门而入的时候, 傅清正站在桌前,蹙眉打量着又一个送进来的药瓶。   瓶身上描绘着缠绵的合欢花,做工精巧, 只可惜, 仍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花纹。   听到推门声,少年抬头,与霍桑恰好双双打了个照面。   霍桑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的脸上往下移,看到了整整三排小药瓶。   红的绿的, 黑的白的,五花八门,琉璃瓶的有, 青花瓷瓶的有,方的圆的都有。   一时间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男主这是在集邮吗!渣男!   最气人的是,别人的都收了,偏偏她让方无寰转交的那瓶不收!   霍桑忍住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拉下脸来,直接把手里的药瓶扔过去, 凉凉道:“喂,接着。”   少年稳稳地接住了, 垂眸瞧了瞧, 不动声色地收好。   霍桑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用恶狠狠的语气加了一句:“你最好马上用掉, 不要辜负二少主的好意。”   傅清抿着唇,听着这话脸色苍白了一些,不肯点头,只侧过脸去。   霍桑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但咬咬牙,最终什么也没说,一甩衣袖离开了。   傅清注视着她离去,一转眸,目光落在那堆药瓶上。   过了一会,他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第二天,所有送药的女修都收到了原封不动退回来的药瓶,和一张来自傅师弟的小字条。   女修们红着脸怦然心动地打开,只见上面用隽秀的笔迹写着一行短字:   不好意思,弄错人了。   女修:??   *   汾城的试炼告一段落,而背后隐藏的黑幕才揭开冰山一角。   霍桑问过几个同去试炼的弟子,想知道那日诡异出现的魔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弟子却都讳莫如深,要么支支吾吾,要么便是转移话题。   霍桑表面上不再追问,暗地里却留了个心眼,打算找机会自行打探。   过了两日,一个好消息也公布下来。   由于她和傅清顺利通过了试炼,二人都被提前提拔进了内门,并且允许他们自己选择分支。   内门有四大分支,分别是回光,断雪,天机和定风。回光主修丹药,断雪主修剑道,天机主修暗器,定风主修体术。   玄天门以剑闻名,故而断雪自然而然是四支之首,断雪弟子在玄天门中地位非凡。   傅清毫不意外地选了主修剑道的断雪,而霍桑则是进了天机。   进入内门之后,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   霍桑连着有好多天都没见到傅清。   一是两人如今所属不同,上课时再也不会同窗并坐,二是各自分发了新的房间,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憋屈地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对于这样的状况,霍桑是半喜半忧。   喜的是,她终于可以在房间里放飞自我,忧的是,有时半夜看见映在窗户上的树影都会吓一跳。   霍桑觉得傅清可以约等于一只白额高脚蛛,在的时候吧,挺怕的,不在了吧,又有点不习惯了。   *   不知不觉已经是没看到傅清的第三十一天了。   霍桑这才知道,原来偶遇是一件那么奢侈的事情。   天机跟断雪明明只隔了一座山,却只能从几个师兄弟那里听到零碎的一点八卦。   说男主多么多么刻苦,一天几乎有十一个时辰都在修炼,不修炼的时候就在论剑台上盯着门派石碑发呆,知道的是在磨炼心志,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上面刻着什么藏宝图呢。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霍桑摸着下巴想,应该是男主开始查到玄天门的蛛丝马迹了。   不过傅清的卧薪尝胆再热血,霍桑还是慢悠悠的咸鱼模式。   她每天就是摆弄摆弄暗器,甩甩鞭子,闲暇之余还给同门的师姐师兄讲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的各种故事,什么虐恋啊,悬疑啊,推理啊,听得大家紧张刺激,每天都在等更新。   久而久之,玄天门弟子一听到赤蘅仙主四个大字,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双眼冒光地追问,仙主上次讲的那个《七个徒弟和白雪师尊》又更新了吗!   霍桑在内门如鱼得水,小日子很是滋润。   她在跟人讲故事的闲暇,也不忘记给白月光姐姐写信。   诸如:   白月光姐姐,我进内门啦,学了好多有意思的机关暗器,下次给你看;   白月光姐姐,你有没有空,来玄天门玩呀,我带你看大明湖畔的荷花;   白月光姐姐,那个,傅清他成为断雪弟子了哦,你想不想看看断雪的剑法?   然而这些信投往浮生斋后,回来的只有一封简短的信:   谢仙主美意,三真近来身体抱恙,恐不能出行了。   霍桑看完这封回信便皱起眉头,隐隐有点不安。   白月光姐姐又不舒服了?   *   回光和天机两支挨得近,更别说霍桑为了图方便,直接选了个最靠近回光的院子。   只要走点儿路,再翻个墙,就能看到回光那群在院子里翻检药材的清秀师兄们。   秀色可餐啊。   她多看了几眼,就被自家天机这边的师兄逮住了。   “赤蘅师妹又去找沈幕泽吗?”   语气里带着调侃。   “是正事。”霍桑回过神来,认真答道。   伤体痊愈,她又换回了那一身耀眼的红衣,蹲在墙头,不端着仙主气势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平易近人。   再加上在内门这段时日大家都发现她并不是传闻中那般高高在上,便也不再与她刻意疏离。   天机的师兄露出一脸明显不信的表情,笑着摇摇头:“好了,去吧,我不会告诉长老的。”   霍桑闭了一下眼,干脆直接翻过去了。   他们到底对她是有什么误解啊!   心头挂记着秦婉兮的事情,她落了地,加快脚步从回光的弟子当中穿过,其中有眼熟她的还会抬头打个招呼:“赤蘅师妹又来了?”   霍桑其实是有点脸盲的,加上不愿意动脑子去记那么多人,于是便也只是礼貌性的点头。   忽然旁边又有一人叫住她:“仙主是来找沈师兄的吗?”   语气犹豫,又唤的是仙主,显然是面对她不太放得开。   还没等霍桑回答,那穿着青衫,挽着袖子少年便有些紧张抓紧了手里的药材,惴惴不安:“仙主快些去师兄那里看看吧,我方才看见……”   说到这里,他极快的抬头瞥了少女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讷讷道:“断雪来了好几个弟子,看起来像是去找沈师兄的。”   霍桑微微皱起眉来。   玄天门崇尚剑诀,因此断雪一支在内门当中的地位隐隐有主导的趋势,甚至其中有部分弟子对于其他分支都很是瞧不起。   在他们眼中,定风不过是一群没什么天赋,只能修行体术的蠢货;天机则尽是些旁门左道;回光就更无足轻重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说不定连剑都不会使。   霍桑先前好像也听说过回光和断雪不对付的传闻,但并没有全信,然而此刻事关沈幕泽,她多少还是得关心一下的。   而且,她这个人,骨子里是真的尤为护短。   就像侵占领地的猫科动物,把一切上了心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的守卫范围里。   于是广场上那些回光的师兄就见红衣少女冷呵一声,抬腿便走,走的时候还顺手挽起袖子将长发给束了起来。   让人丝毫不怀疑她就是来干架的,甚至随时可能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来给那些胆敢上来拦她的一人一刀。   直到她人已经拐进去了,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   有回光的弟子嘟囔了一句“子岑真是好福气”,便被其他同门给瞪了回去。   *   霍桑进了院子其实第一眼根本没看到沈幕泽人。   里面围了一圈四五个穿着白衣背着剑的少年人,站在那就跟墙似的堵在屋子门口。   她在他们身后都愣了一下,半晌才挑眉:“沈幕泽呢?”   那几个人没想到这里会在这时候进来人,都纷纷转身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间,本来不悦的面孔都柔和了三分。   “原来是赤蘅师妹。”   领头的那个年轻男子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师妹何事?”   霍桑觉得好笑:“我和你们也不是一支的弟子,何来师妹一称?”   “同在玄天门下,自然都是师弟师妹。”   那人脸色不变,“我分明还听过师妹喊沈幕泽师兄呢,怎么到我们这儿就不作数了?”   霍桑眼尖,余光一下瞥见他身后露出来的水色衣料,当即连敷衍都懒得装了,快步走过去拨开前面的几人,赫然看见沈幕泽跌坐在地上,嘴角青紫,见她出现,忍不住苦笑起来:“仙主怎么来了。”   蹲下检查了片刻,霍桑脸色一变。   这些人下手可真狠,虽然外表看着没什么伤,但真正要命的都是伤经动骨的地方,处处都是痛点。   “叫个屁的仙主,师妹都不认了?”   红衣少女唇角下压,隐隐蕴出一点薄怒来,“你就这样任人家欺负?”   她这话说得直白,旁边几名断雪的弟子听了,脸色也不太好:“沈幕泽与你也不是同支吧。”  “哦,对啊。”   霍桑头也不抬,“我乐意。”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嘴上却不饶人,张口闭口都像带了刺,还扎得人没法反驳。   她这话一出口,沈幕泽就知道糟了。   眼前的人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小仙主,最是受不得委屈,几乎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就跟这几人杠上了。   她一个姑娘,又不善剑术,能不能在这些人手上讨到好暂且不说,他只怕那几人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到时候可怎么跟老门主和玉烨宗主交代。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伤更痛了。  “霍……”   他刚说出一个字来,就被领头那断雪弟子打断,脸上不恼反笑:“那,仙主难道也是来找沈幕泽拿药的?”   这话说的霍桑莫名其妙,她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比起他们来说,沈幕泽才是更需要药的那个人。   沈幕泽在地上无奈地提醒她:“是固元丹。”   固元丹,是结丹期以下的弟子需要经常服用的一种丹药,用于固本培元,让弟子能够更顺利的结丹;虽然本身并不算十分昂贵,但毕竟数量有限,需要人工炼制。   因此玄天门每个月都按各支脉的人数及修为,由回光统一炼制,最后分发。   而眼前这几个断雪弟子,就是盯上了固元丹的产出地,回光。   “每个月门派都是定量分发,我说了许多次了,我也没有多余的……”   沈幕泽的话再次被人打断,那断雪弟子冷笑一声:“那便将你们回光的给我们不就是了,一群连剑都不会使的废物,拿着固元丹也是浪费。”   他眼里满是戏谑和嘲笑,“你说是吧,沈幕泽。”   说着便要拿自己的剑去拍沈幕泽的脸,动作羞辱意味十足。 第68章   雪白的剑刃将要碰到男子的脸颊时, 两者之间却是忽然横插进了两根细白的手指。   低头看去,那红衣黑发的少女蹲在地上,两根手指并拢挡在了剑刃前, 脸色冷冷地抬头望向他。   “仙主这是何意?”   屡次被阻挡, 那带头的断雪弟子心头也涌上几分不悦,几乎是质问的口吻。   如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赤蘅仙主应该是天机一支的弟子,不过是个只靠小把戏和阴招取胜的支脉, 如今插手在他们断雪和回光之间又算什么事。   “觉得会用剑就很厉害是吧。”   霍桑最受不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当下心头就是无名火起,“那大爷陪你们用剑耍耍?”   “你!”   这可能是那名弟子人生将近二十年里第一次遇到自称他大爷的女孩子, 当下面皮就是一抽,除了怒意以外更多的还是不屑,“仙主也会用剑?”   他可是听说了当初那场入门考核中,这位大名鼎鼎的赤蘅仙主是用鞭子蒙混过关的。   本来沈幕泽看见他这位小师妹替他出头, 心里还有点“崽儿没白养”的那种欣慰。   结果这会儿听见霍桑居然要和他们比剑,嘴角不禁也有些抽搐:“师妹, 你别莽撞……”   霍桑火气上来了,压根不理他。   那次入门考核后, 她早就搜刮了一堆剑放在百宝囊里, 此时随便摸了一把出来, 起身, 双指一点, 御风直接将众人身后的院门啪地关上了。   断雪的领头弟子挑了挑眉。   不知怎的,霍桑硬是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股“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意味。   她更怒了。   “听说过关门打狗么。”   少女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晒然一笑, “没听过也不要紧,今儿我就请大家开开眼咯。”   沈幕泽在她旁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他总感觉……霍桑这个笑容,竟然有些狰狞?   不不,这肯定是错觉,师妹很优雅的。   *   在一炷香前,当断雪的那四五个弟子看见被他们暴打的那个回光弟子露出怜悯的眼神时,还有点不解。   他在怜悯什么啊……明明躺在地上挨打的是他啊。   而一炷香以后,他们便懂了。   大彻大悟的懂了。   一开始这几人还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态,根本没打算全力以赴,谁知眼前纤纤弱弱的少女竟然一个照面就将领头的师兄给撂倒在地。   她的确不擅长剑。   比起断雪那些花哨的招式,她手上的剑招可谓是简陋无比,一个横切,一个竖斩,再一个斜劈,不客气地说那山脚下卖西瓜的庄稼汉都舞得比她花样多。   但他们没想到,就是这些简单至极的招式,到了这个少女的手里,竟然能发挥出那么可怕的力量。   他们辛辛苦苦修行多年,才得以迈入筑基的大门,竟然还抵不过这一位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   几人只得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来,本来只是切磋的招式,到了后面如临大敌,招招冲着她的薄弱处而去,看得沈幕泽都有些心惊。   霍桑本来便看不惯这类人,现下又想到他们耽误了自己找沈幕泽询问秦婉兮的事情,更是觉得他们十足的讨人嫌,见对方变招,她便也不再留手,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院子里就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人。   沈幕泽,哦,他是自己躺下的。   霍桑鄙夷地冲他勾勾手指:“这就怂了?”   沈幕泽苦笑:“霍大爷,断雪都是帮瑕疵必报的家伙,你可真是给自己惹了麻烦啊。”   霍桑毫不犹豫:“怕什么,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实在不行,摇人都不会的么?”   沈幕泽被她这嚣张的口气快弄得哭笑不得,刚想问问她这所谓“摇人”是何意,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道含着笑意的男声:“来两个打一双,说得真好。”   院中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就见来人一袭杏色深衣,腰系丝绦,肩上披着柔软的鹤氅,眉眼温润,眼中含笑,此时正盈盈望向站在屋前的红衣少女。   “方无寰!”   霍桑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师兄师妹的礼数了,当下口气便有些抱怨,“你来得太晚了!我若不在,你这幼驯染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他们已经习惯了从她嘴里偶尔蹦出来的奇怪名词,但从语境还是能判断出她的意思。   方无寰向他们走近,唇边挂着无奈的笑意:“是,我救驾来迟,两位可还无碍?”   不知为何,面对方无寰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这人身上自带的气质,或是他可靠的性格,霍桑下意识便会放松许多,连口气都透露出信赖来。   “还行吧,你这话倒是该问他。”   霍桑瞥了眼地上的沈幕泽。   方无寰撩起衣角蹲下,探查了一番沈幕泽的伤势,摇了摇头。   见他这动作,霍桑皱眉:“很严重?”   “你自己说吧。”   年轻男子笑起来,“快些去整理整理,我正好去正殿将这件事情善后了。”   霍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沈幕泽这厮也是精明,被打的时候护住了自己,根本没受太重的伤,反倒是自己,平白无故替他当了一回打手。   沈幕泽看着少女缓缓转向他的凌厉的眼神,自知理亏,当即干笑两声,眼神飘忽了会儿,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那什么,师妹,这次真的谢谢你了,等我去处理下外伤,我请你们下山去晚集吃饭啊。”   他的目光在眼前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嘴角一扬,“可不要推脱啊!”   说着便转身钻进了屋子里,留下咬牙切齿的师妹和满脸无奈的好友。   霍桑握紧了手里的剑:“你说,我现在追进去打他一顿怎么样。”   “是个好主意。”   方无寰侧头看着少女明亮生动的双眸,眼尾微弯,“不过他也说了请我们打牙祭了,不如,先吃了再说?”   霍桑没想到眼前这谦谦公子一般清风霁月的人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当即愣了愣,才跟着笑起来。   “也对,今晚非叫他大出血不可!”   她哼了一声,将剑收起,“不过这几个断雪的怎么办,这种事若无法彻底解决,未来还会有麻烦。”   闻言,方无寰脸上的笑容不变,微微低下头。   “我会去同门主说的,此事你们无需再担心。”   顿了一顿,“好歹,我也算是个少主,对吗?”   *   另一边,天机弟子住处外。   面对黑衣少年冰冷戒备的目光,怀抱白兔的弟子苦笑一声,解释:“我是来为元宝向仙主道谢的。”   他喜好饲养兔子,虽然大部分是拿来试药用的,但元宝确实是他一手养大,那天丢了的时候他都不知怎么办才好,谁知竟然是被那个传闻中高傲冷漠的赤蘅仙主捡到,还将它喂的白白胖胖,经由沈师兄还给了他。   傅清微微垂眼,瞥过那只耳朵放平,三瓣嘴微微蠕动,眼睛圆溜溜的兔子,心头闪过一丝躁意。   “她不在。”   “我道个谢就……嗯?仙主她不在里面吗?”   那弟子有些诧异,“我可是听闻仙主每天傍晚都会在这开什么……茶话会的啊?”   或许是面对少年冷淡的神情有些微怵,也或许是怀中兔子的不安传达给了他,回光弟子只得讷讷了一声,然后硬着头皮拜托对方:“那若是仙主回来,师弟可否替我给她带个话,就说她要是喜欢兔子,我那儿正好有一窝新生的小兔崽儿,可以送与她……”   “我与她不熟。”   忽视对方抬头尴尬的神情,傅清转身离开,只觉得方才看见的那只兔子越看越碍眼。   她也会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他心头稍有阴郁,难得顺路经过,却没想这人竟是根本不在宗门内。   正走出天机的支门,迎面走来两个穿着草绿色纱裙的女修,其中一个见到他眼睛一亮,有些雀跃地开口唤他:“傅师弟!”   她们两人与傅清同为断雪一支的弟子,平日里自然也见过,知晓他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但却也不介意。   “傅师弟这是去哪儿呀。”   少女声音宛若莺啼,然而说者有意,听者却是无意。   黑衣少年只用余光轻轻扫过这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面无表情的同她们擦身而过。   “见了师兄师姐行礼不是规矩?新弟子连这点也不懂?”   其中一个女修有些恼羞成怒,出声娇喝道,谁知对方走出几步,才堪堪回头,眸光冷冷地望向她,似乎完全不明白她方才那通话的意思。   另一位连忙拉拉自己好友,压下心头不悦,放软声音:“傅师弟是来找赤蘅仙主的吗?”   这两人似乎认识的事情在内门已经传开了,尤其是上次,据说赤蘅仙主还出手□□了傅师弟的几个追求者,可谓心思骄纵善妒,按理说傅师弟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但对方的回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少年微微颔首,一双眸子紧盯着她:“她在哪。”   少女温柔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清,似乎不相信他真的是专程来找那位骄傲跋扈的赤蘅仙主的。   半晌后,她垂下眼,眼底露出一点不可察的狠戾,面上却是僵硬地翘着嘴角,面带微笑。   “你不知道吗?”   她说,“赤蘅仙主和二少主已经下山逛集市去了呢。”   *   霍桑走在山路上,看着面前那一袭杏衣,不知不觉有些出神。   其实在这本书里,除了男主以外,其他人都不过是可悲又可怜的炮灰角色。   她霍桑是,方无咎是,秦婉兮是,方无寰也是。   他们都有自己的无奈和隐忍,面对天道不公,他们能够选择的只有逆来顺受。   这本书之所以被誉为爽文,很可能也是正是因为如此,在看过那么多角色的悲欢离合后,只有男主一人,对抗天命,方至脱颖而出。   方无寰喜欢四处游历,不愿待在玄天门中,正是因为想远离宗门的尔虞我诈,可是到了最后,他也抛不开少主的身份。   亲情和正义,对一个君子来说,选哪一边都令人难受。   霍桑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还真不太想看到方无寰做选择的场景。   似乎是察觉到她放缓的脚步,前面的人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累了?”   他眉眼低敛,那样抬眸看人的时候反而有说不出的温柔,“就快到了。”   霍桑下意识摇头:“没有,我们快走吧,我饿死了。”   然后换来旁边沈幕泽无语的眼神:“赤蘅师妹,你我都是已经辟谷的修仙者,你这也是大可不必。”   霍桑面带微笑,趁着身旁人不注意,提起裙角给了他一脚,准确的在那双白靴子上留下一个脚印,然后看着对方铁青的脸色,心里非常可耻的愉悦了。   明明刚认识沈幕泽的时候对方给她的印象还是个成熟靠谱的师兄,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互狗了呢?   霍桑叹气。   沈幕泽看起来倒像是经常下山的人,甚至还提前预订了一间小酒馆,据说这家的玫瑰酿尤其好喝,还不醉人,霍桑一听就有些心动,下了山直接走在了两人前面,打算一路沿着集市逛过去。   上一次逛街还是在浮生斋开斋日的时候,今天却也有别样的一番感受。   “你们看看,这个钗子好看吗?”   霍桑从路边小摊贩那儿拿起一支紫色荆棘花的单钗,往自己脑袋后面比了一下。   她生的白皙,发丝又是乌黑,配上深紫为底嵌着碎琉璃的钗愈发显得她明艳动人,方无寰只盯着看了一眼,便礼貌地移开目光,垂眸看着旁边的摊子,似乎是很客观的低声回答她:“不错,深紫和红色很配,大红大紫,最为夺人。”   虽然本身这壳子也是个名动天下的美人,但被别人当着面夸奖这也是头一回。   霍某人的虚荣心顿时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但还是本着谦虚的精神颇为不好意思的摘下钗子,刚想说几句诸如“哎呀哪里”“师兄太会了”之类的话,就听见身后另一道男声传来:“赤蘅师妹,你来看看我这支珠花,我觉得和你也很配。”   霍桑脸上带笑地转过头去,定睛一看,笑容顿时就有点凝固。   那是一支绿色的珠花,其实再直白点,就是荧光绿,偏偏还做成了牡丹花的样子,底下还缀着好些染成了绿色的珠子,远远看过去就是绿油油的一坨,得,跟她配起来就是红绿撞色了,还挺新潮的哈。   偏偏沈大直男还完全没有自觉,作势要给她戴上:“师妹,我跟你说,你戴这个肯定好看!”   *   好看你个头啊!   霍桑差点没想当街给他一鞭子,忍了又忍,最终一把推开沈幕泽,对着小摊老板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他手上这支绿的,怎么卖,给我包起来。”   那小商贩看着面前一脸煞气的姑娘,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姑娘要是喜欢,半块碎银就拿走吧。”   虽然这珠花看起来是强人所难了一些,但好歹真的是他在正规首饰铺请师傅打造的啊,眼下只能按本金卖出去了。   谁知红衣姑娘直接就是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嘴角一勾,森然笑道:“不打紧,我师兄喜欢的东西,当然值这个价。”   然后在沈幕泽还没有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珠花时,扭头冲他也一笑:“师兄不是觉得好看么,来,师妹买了送你。”   旁边的方无寰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来。   “不是,我只是……”   沈幕泽还有些迷惑,他是真觉得这珠花挺好看的。   迫于自己师妹的逼视,身着淡蓝曲裾长袍的男子不得已,抬手将那绿油油的东西插在了自己的发间,还很奇怪地反问他们:“不好看吗?”   霍桑看了两眼,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冲他抱了一下拳。   “师兄的审美确实……别具一格。”   方无寰看着好友脸上的表情,早就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好了,别欺负子岑了,不是说饿了么,我们先去用膳吧?”   他话音甫落,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手上捻着只通体黄金打造的发簪,上面雕刻着流云的样式,简简单单,却又大气精致。   “这支。”   那人嗓音有些低沉,却声声勾人,仿佛落霞琴的最后一节弦动,“很配仙主。”   霍桑一怔,退后半步,倏然抬头。   与她一同抬头看去的还有方无寰和沈幕泽。   眼前人一袭月牙白薄罗长袍,面覆细纱,长发垂至腰间,没有任何束缚,似乎是先前在赶路,额间微微沁出了些薄汗,此时正低眉敛目定定望向人群当中那个明媚夺目的红衣少女。   “又见面了,赤蘅仙主。”   美人唇角微压,轻轻开口。   霍桑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没想到秦婉兮竟然会不戴纱笠就这样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容貌仅仅是如此初窥一角,就足够惊艳。   “三真……”   她迟疑地望着那支流云发簪,“你怎么在这。”   少女有些犹疑的语气令人心头一沉,秦婉兮垂眸望着她的发顶,眸子里的温度微微一凉,却还是启唇回答:“路过。”   说着余光扫过站在一旁的两人,仿佛在看无关紧要的生人,只是上前半步,俯身,趁着人还没回过神来,将手上的发簪稳稳插入她的发间。   对方衣袖上淡淡的腊梅香气拂过鼻尖,霍桑下意识仰头,目光就直直对上秦婉兮的双眸。   “很好看。”   一触即离。   美人直起身,面色冷淡地说。   旁边的沈幕泽却是突然反应过来。   眼前之人同那些轶闻画像上的一摸一样,可不就是浮生斋的修仙界第一美人,秦婉兮。   他看着那两人挨得极近的距离,眉梢微皱。   先前的确是有赤蘅仙主在生辰宴上向秦婉兮表白心意的传闻,但如今看来,两人似乎相识,而他那位师妹眼里有惊艳,却丁点不是爱意。   这只不过一瞬间的想法,沈幕泽连忙上前:“久闻三真仙子大名了,您与我师妹认识?”   秦婉兮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却是定格在他脑后的珠花上。   随后便一直盯着,也并不搭他的话。   沈幕泽有些汗颜,感觉自己的额头都要被人盯出个洞来,那边霍桑才回神:“三真喜欢那支珠花?”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以为继沈幕泽之后,这位白月光姐姐也是个直男审美。   好在人已经收回了目光,顿了顿,吐出一个字来:“丑。”   霍桑看着她师兄的脸色都快被乐死了,顺手就拉住秦婉兮的衣袖,自然地摇了摇,侧过头去小声同他说话:“是吧,我也觉得,他还非说好看。”   站在几人后面的方无寰便看见那面无表情的白衣美人嘴角一动,缓缓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   “你这只比较好看。”   美人说。   像是在哄小姑娘似的。   恰巧这流云发簪是有一对的,霍桑开心,就一起买了下来,将其中一只递给了秦婉兮。   “你戴也肯定好看。”   她信誓旦旦地非要给人戴上,不得已,秦婉兮只能微微俯身让她给他戴上,两个人一人红裙一人白衣,却都佩着金灿灿的首饰,倒也没什么不和谐,毕竟所谓美人,世间首饰衣物都得给她们几分薄面。   直到他们准备离开那小摊,方无寰才开口:“若三真仙子与师妹是旧识,那不如一同去用完晚膳再说?”   男子口气温和,其中不失体贴,霍桑也觉得这主意好,再说,她正念着白月光的病情,今晚沈幕泽也在,是个询问的好时机。   “三真?”   她抬头看他。   他们停留在这个地方的世间有些长了,一个霍桑就不说了,秦婉兮这等打扮,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美人不置可否,只是顺从的站在了霍桑身旁。   惹得方无寰多看了几眼。   在去饭馆的路上,两位美人走在前面,沈幕泽借机拉过自己好友,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你真不知道赤蘅诞辰宴上的事情啊?”   方无寰无奈摇头:“你都问过我好几遍了,究竟是何事?”   闻言沈幕泽也有些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这几年在外游历得多,也不爱打听什么小道新闻,不知道这件事也算正常。   但他却也能看出来,在面对霍桑的时候,方无寰整个人似乎更为生动了。   自小玄天门就对方无寰要求甚多,只因他是二少主,是玄天门未来可能的继承人。   但方无寰显然志不在此,他性子生来温吞,不适合做这些在人心与算计间游走的事,自此不被老门主看好,在玄天门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方无寰素来温和,但对外却很少露出真心的笑容。   但对霍桑,沈幕泽却分明能看出他眼底的亮光来。   作者有话要说:  超长作话预警,我今天日万了,所以我要写长作话,我不管!!!   今天是我入V后的第二次万更,这次万更是为了感谢一直陪伴这篇文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给我留言、给我鼓励、给我投雷、给我营养液,真的非常感谢,爱你们!   前几天,我后台看到投雷收益到了49(作者拿一半),我还和星河荡聊天。   莳萝萝:等我有50块的时候我要日万感谢读者!   星河荡:可!但他们什么时候会给你投啊。   莳萝萝:emmmm,不知道啊。不过我现在开始存,等我存到一万,你就去给我投两块钱的雷。   星河荡:好的。   (星河荡工具人石锤,笑)   聊完之后,水蔓灵延和悠晓悠两位小天使相继给我投雷,只有1.5k存稿的我懵了。呜呜呜,读者已经准备好了,我还没有存稿,怎么办!!!我很想多些一点,但是第二天就生病了,只能请假,今天总算是写出来啦,超开心!   看到我万更,你们开心吗,努力多些一点大概就是我回报你们最好的方式吧。   《第一美人》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我的专栏有一篇文是上锁的,因为评论区恶评如潮,我很认真的修改、调整,全文大修了五次,每天坚持日更,读者只是换了一个方法骂女主,我整个人崩溃上锁跑路。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处于自我怀疑中,随时准备从晋江跑路,放弃写文。   那时候《第一美人》发了五章,是这五章小天使的评论让我觉得我可以写文,我还能振作。追得早的小天使应该记得,我会在文案的第一行标注“日更,我会日更的!”,这句话不是跟你们说的,是跟我自己说的。我已经跑路过一次,不能再跑了,这是我给自己立的底线,我就这样日二日二的走过来了(不要脸的时候我还日过1700,就日常短小),走到了现在日二日四交叉的现在。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不是我自己支持着自己写,是你们支撑着我写。是每天都想偷看我存稿箱的云峥崽,每天对我花式夸奖的昭昭小可爱,第一个给我投雷的喜鹊小天使,撒花花的习茶,还有逢生病就会安慰我的唯恐夜深花睡去?、故凉词,认真看文的幸逢时、?枣梨,守着更新的该睡觉了、明明就是喜欢我,日常催更的嫋嫋、亓玖、?时茗卿,从最最开始就追文的笔名中二、不归散人、玻璃糖罐、书蠹,日常催二更的满天星、指尖糖,还有好多好多小天使,等下一起感谢。   爱你们,谢谢你们愿意看我这个小菜鸡的文,我会加倍努力的!   感谢你们从我开文就投给我的营养液和雷,啵啵~~~感谢在2020-10-15 01:02:43~2020-10-21 01: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晓悠 5个;z 2个;水蔓灵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又可以了、悠晓悠、YanGou 10瓶;山河图 6瓶;但求一睡韩文清、云峥容止 4瓶;35669027、颜癌晚期,没救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沈幕泽摇了摇头, 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听说的事说出来:“没什么。”   方无寰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当下也就只是笑笑,将这个插曲抛在了脑后。   四人找到那家小酒馆的时候, 还没进去, 就已经嗅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融合在空气中,清新凛冽,诱人十足。   霍桑眼前一亮。   她在现代就喜欢去小巷胡同里搜寻美食, 而眼前这家,显然就属于那种知道的人不多,但口味绝好的馆子。   果然, 虽然外面没什么人,但一走进去,几乎是每桌都坐得满满的,大抵都是常来的熟客, 相谈甚欢。   有人眼尖看到了沈幕泽,甚至冲他扬了扬手上的酒杯:“哟, 这不是沈大夫吗,好久不见!”   瞥见霍桑有些疑惑的眼神, 方无寰主动替沈幕泽解释道:“子岑时常会下山替百姓坐诊, 因此城中认识他的平民都叫他沈大夫。”   霍桑恍然点头, 眉梢微挑, 想不到沈幕泽居然还真的是医者仁心的那类人。   方无寰话音刚落, 就听见那客人又笑着调侃:“沈大夫真是艳福不浅,难得一来就带着两位大美人啊。”   他托着酒杯打量着一红一白两位美人,目露惊艳之色。而随着他这一声惊叹,其他人也纷纷循着方向看去。   站在前头的是位红衣少女, 五官明艳,衣裙胜火。她本就生得白,再加上衣裙上的绚丽金饰,更是引人注目。每走一步,那些金饰便微微晃动,活脱脱一朵人间富贵花。   此时她微微歪着头扫视着小酒馆内部的摆设,眉宇间天真灵动,又隐隐有三分邪气。   这般如骄阳如烈火的美貌已是极具冲击力,谁知道众人再往后一看,少女身后的白衣美人竟也不输。   美人只着一身雪白纱衣,没有饰物点缀,也没有生动的表情,但她只简单地站在那里,便衬得其他人灰扑扑的。她用面纱遮住了脸颊,仅露出一双清丽的眉眼,但仅仅一双眼睛,就足以勾起无限遐思。   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那位喝酒的客人更是差点喂到了下巴上。   他盯着红衣少女还想再夸几句,却是忽然察觉到一道寒凉刺骨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   那视线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他兀然一惊,刚想要移开眼寻找时,左右却只看见那个身着杏色长衫的年轻公子,和另一边面覆薄纱的白衣美人。   不应当啊。   那人心里犯了嘀咕,但却也老实起来,收敛了想法。   “唉哟,沈大夫来啦!”   店里头的小厮满脸热情地迎上来,“您定的包房在二楼,我带您们上去?”   沈幕泽颔首,霍桑却发现身旁的美人微微垂着眼,眸色浅淡,似乎有些不悦的模样。   “你怎么了?”   她悄悄拉拉人袖子问。   秦婉兮侧头看了她一眼,少女这会儿仰着头睁大眼看着他的样子像只睁圆了眼的猫咪,从这个角度看,褪去了不少傲气,反倒显得娇美可人。   喉结上下滚动了两圈,他淡淡开口:“无妨,我不喜与生人同桌罢了。”   霍桑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美人儿这是不愿意跟沈幕泽和方无寰同桌?   那她……她不算生人么?   在她恍神之间,秦婉兮已然越过她径直上了楼梯。   “小二,你们这儿还有空桌么?”   反应过来的霍桑迅速抓住旁边的小厮问。   笑话,师兄和美色比起来,当然是美色更诱人,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上楼的沈幕泽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看看……对不起,今晚的桌位都已经没有了。”   那小厮满脸歉意,“姑娘下次最好提前知会一声。”   霍桑无奈,只好跟着前面的人上楼,进了包厢,看见白衣美人已然坐下,正侧头望着窗外,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脸上,竟然有一种奇异的,落寞的美感。   听见她上楼的脚步声,秦婉兮微微转过头,冲她勾了勾嘴角。   然而这举动在霍桑眼里,却是像一个误入了陌生地方,茫然无助,唯有依赖于自己信任之人的委屈神情。   她心下一颤。   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人身旁弯下腰,低声怂恿:“要不我们出去找吃的?”   秦婉兮没料到霍桑会这么说。   与意外一同涌上心头的还有一股莫名的快感。   他抬眼扫视了一眼旁边的沈幕泽和方无寰,低声问:“你可有不便?”   霍桑毫不犹豫:“我倒是没有。”   顿了顿,“就是嘛……”   白衣美人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听说这家的玫瑰露很好喝,我们打包一份带走吧!”   胸腔里的压抑一扫而空,他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好。   旁边的沈幕泽品出几分不对劲来:“哎,不是吧,师妹,你这就要见色忘友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然而已经无法收回了,房内剩下三人,除了霍桑以外,皆是神情微动。   只好打了个哈哈,“看来你是命中注定薅不到我这个师兄的羊毛啊。”   倒是霍桑反应的快:“我们要去做些女孩子做的事情,师兄也要来么?”   ……   沈幕泽冲她抱拳:“两位姑娘玩得开心。”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几分。   这个传闻中的的秦婉兮,似乎对师妹……   而方无寰则是垂下眼睫,手指摩挲过桌上温热的茶杯,若有所思。   *   霍桑走的时候还问小厮要了两瓶玫瑰露。   “记在你们沈大夫账上。”   她这样说。   那人看她来时是和沈幕泽同行,便也讷讷答应下来,回头去楼上知会这件事时,果然只换来了年轻公子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走吧,三真,你想吃什么?”   少女歪着头问身边的白衣仙子。   秦婉兮脚步一顿。   方才他也没想到,霍桑居然是那般轻易的顺应了他的话,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秦婉兮吗?   袖子下面的手指微微蜷起,他目不斜视,淡淡答她:“仙主做主就好。”   谁知那人纠结了片刻,竟是说:“那我们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很好吃的糕点吧!”   霍桑对上次的桂花糕还有些念念不忘,她觉得已经十分美味的东西,那时居然被秦婉兮说得一文不值,于是便对他口中的那家铺子更为好奇了。   “……那铺子在上京。”   “啊,没关系。”   红衣少女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符纸,笑容狡黠,“我们用这个去。”   她指尖夹着的纸上赫然是一枚隐隐透露出金光的符文,但凡对符纸有些了解的人,若是此时看见她这样的举动,恐怕都要捂着心口倒在地上,指着她大喊暴殄天物。   缩地成寸符被拿来当滴滴快车用,这也只有玉隐宗的人才能如此阔绰了吧。   秦婉兮目光微动,却是仿佛习惯了面前人这般出格的举动,微微掀起嘴角,低笑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请富婆太太们赶快收了神通吧   已经在写了在写了   只是我被榨得有点过干,等我技能冷却好吗   爱你们 第70章   上京城。   比起玄禄山脚下的小城来说, 上京显然更为繁华,比起那时的花会来说也全然无异。   而胡同小巷中则是另外一番情景,星星点点的灯火挂在墙头, 偶尔有三两行人路过, 街口也有百姓自家的小铺,更多了一丝温馨。   “阿婆。”   低沉凛洌的嗓音响起,面食铺的小院门被推开,裹挟着门外的一丝凉意钻入, “两碗刀削面,加蛋。”   正在擦拭木桌的老妇闻言乐呵呵的应了:“贵客请坐,稍等一下啊。”   说着直起身来, 看见迈步进来的人却是一喜。   “三真仙子?”   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眼角都眯成了缝,“哎呀,我前些日子还跟老头子提起您呢, 就担心是他的手艺退步了,你才不来了。”   语气含着七分熟稔三分慈爱, 仿佛是在面对自家的孩子。   面对老人略带调侃的话语,秦婉兮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 余光瞥见霍桑惊异的眼神, 才淡淡开口:“张公的手艺怎么会退步, 我近日抽不开身, 好不容易来一次, 阿婆难道不欢迎我?”   眉眼冷淡的美人这般面无表情说话的样子倒是唬人,但那老妇显然已经习惯了,笑呵呵地摆手:“快坐,快坐。”   说完转身, 一边朝屋内走去,一边将方才秦婉兮报出的吃食说给里面的人听。   霍桑本来便是跟着秦婉兮来的,没想到这小面馆的老板居然和他是旧识,更没想到对方居然连三真仙子的身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唯独她一个外人,这会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仿佛是看出她的心思,身边人提起桌上的茶壶——那茶壶看起来很旧了,表面被擦的锃亮,几乎可照见人影,又将桌上倒扣的茶杯翻了两个过来,动作极其熟稔的给她倒了杯茶。   “他们是鞑靼人,当初凡人界为了争夺领土冲突不断,鞑靼国王被中原皇帝所杀,剩下的王储乱成一团,平民要么被皇室征兵,要么被贵族抓去当奴隶,他们流浪至此,已经隐姓埋名十多年……”   秦婉兮顿了一下,“他们本来还有个孩子。”   霍桑心下微沉。   虽然在这里,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修仙界,但并不代表着在修仙界之外的地方不存在阴暗危险的角落。   这两位老人看样子是想远离争端,却也为身份所累。   正如……   霍桑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心头并不轻松。   面铺似乎很利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屋子的布帘被挑开,一位老人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刚才在院子里擦桌子的阿婆,此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霍桑连忙起身想要去接,谁知老人家看似年过知非,身子骨却硬朗的很,直接避开她的手,稳稳将两大碗面放在了小桌上。   面是清汤素面,上面漂浮着一个油灿灿的荷包蛋,虽然没有肉,但那香味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   “老婆子说了我还不信,原来我们仙子真的交到朋友了啊?”   大爷一开口就是送命题,霍桑手一抖,差点把刚拿起来的筷子给掉到地上去。   心头方才的思绪也乍然消散,镇定了一下,才抬头露出一个自认为乖巧甜美的笑容来:“爷爷好,我叫霍桑,您叫我桑桑就行了。”   这时候不用078号提醒,她已经自觉开始默默刷好感了。   少女的嗓音是有些刻意的柔和乖巧,但听起来却丝毫不让人反感,对比身边不苟言笑的白衣美人,这样的乖孩子显然更讨长辈们喜欢。   张婆几乎是立刻就被攻略了,眉开眼笑。   “桑桑,哎呀,这个名好,人长得也俊俏。”   刚才听着不仔细,这会儿就能发现老人说话带着点口音,不过已经不明显了。   她左右对比了一下坐在桌边两人的身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回屋拿了碟什么东西出来,摆到霍桑面前:“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才能长得好。”   霍桑:……   看着碟子里整齐的白馍,再看看满满的一碗面片,霍桑艰难地呃了一声,面上挤出一个笑来:“谢谢婆婆。”   “客气啥!”   老爷子也挥了挥手,十分大气,“不够再加哈!”   “不不不……够了!特别够!……哎爷爷,你去干什么,我够吃的,真的!”   而她对面的人则是一言不发,用小勺舀起面汤,轻轻吹了吹才喝下去,动作优雅,眼角含笑。   ……   根据二十一世纪的新定律,万事都躲不过一个真香,小半个时辰后,红衣少女目瞪口呆的坐在座位上,看着连汤都没剩多少的面条,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自己脑子里的系统:“这真的全是我吃的?真的?”   【是的宿主,这全都是你吃的。】   078号的机械音里不知怎么好像带了一丝鄙夷,【请宿主节衣缩食,不要贪图享乐。】   霍桑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生无可恋。   起初她只以为是普通的刀削面,谁知竟然味道跟现代的兰州拉面有的一拼,甚至还因为没有荤食在里面而更加清甜可口。   这下怎么办。   她想了想,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定定望向坐在对面的白衣美人。   此时秦婉兮正端坐在凳子上,普通的木桌椅生生让他坐出了莫名的出尘感。美人拿着手帕低头擦去手指上的污渍,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那个……”   秦婉兮目不转睛的望着霍桑。   “就是……”   秦婉兮收起帕子,眉头微皱,有些不明所以。   霍桑见他似乎不耐,一咬牙,从身后拿出了那两罐玫瑰露来往前一推,小巧的陶土罐子搁在桌上,发出掷地有声的响声来。   “我还能吃糕点的。”   她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起来看! 第71章   最后另外三个人到底还是没让她再接着吃糕点, 尽管霍桑一再强调自己可以。   张婆给人打包了满满一盒,好笑地看着眼前有些执拗的姑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桑桑带着回去吃吧, 下次想来, 那不是随时的吗。”   盒子里有绿豆糕,花生糖,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桂花糕。   霍桑终于被好说歹说的劝走,走出去很远, 回头还能看见两位老人站在门边目送他们。   “阿婆很喜欢你。”   半晌,身旁替她拎着盒子的人开口。   霍桑冲着那两个人影挥了挥手,才转过身去, 弯起眼睛笑:“我也很喜欢他们。”   在“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是玉隐宗上下的毕恭毕敬,童年玩伴的畏惧和羡艳,“母亲”的严厉冷漠, 唯独的温度似乎只有那个白衣少年。   而今天的这碗面,也同样温暖。   秦婉兮微微侧过眼去, 望着少女因灯光而染上一层光晕的侧脸,那在记忆中向来凌厉刻薄的面孔, 此刻看来竟是意外的柔和。   太过柔了些。   这不像她。   眼前的光线逐渐变得晦涩不明, 街道似乎也与暗处的影影绰绰融为一体, 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再睁眼时, 才发觉眉心痒得厉害,如同被人剥开血肉,塞进去了一只蚂蚁。   “拿着。”   他眉心紧簇,抬手将食盒塞进红衣少女怀里, 抬手使劲揉了揉额角,动作幅度很大,将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霍桑只觉得眼前人的神情似乎有些狰狞,对方眉心处隐约有异动,就像跳动的另一颗心脏。   这个场景令她感到莫名的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出于担忧,霍桑上前半步扶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人,隔着薄薄的衣衫也能察觉到他体温的不正常,她不由得一愣,紧接着神情肃然,抬手抚上对方的耳后。   即便是在蒙蒙之间,耳后的敏感皮肤被人触碰的时候,秦婉兮还是从鼻腔里发出了嗯一声低低的气音。   “别动。”   少女温热的手指按在他颈上,“你这脉象……你中了寒毒?”   自从倦鸟林那次,霍桑便找沈幕泽请教了许多关于寒毒发病时的症状,以及能够压制的方法,为的就是避免日后傅清再出问题。   没想到,这些东西没对傅清用上,反而是又发现了个新麻烦。   霍桑在心里轻轻嘶了声。   眼前杂乱的光线与那袭红衣几乎要重叠在一起,秦婉兮没有力气回答她更多,只是反手抓住那人挨在他脸边的手腕,死死扣下,用尽全力地挤出几个字来:“别管我,传讯浮生斋。”   *   霍桑有些犯难,她当然不可能丢下她不管,但也没想到美人儿虽是女子,昏迷后却沉得厉害。   无奈之下,她只能从百宝囊中唤出大白来,让白虎将人驮在背上,然后去找上京城里的医馆。   本来是想找些路人来打听下哪家医馆擅长寒疾,但那些人一看见比人还高的白虎,便恨不得离他们八尺远。眼看着似乎还有人想要叫官兵,霍桑只能带着大白绕开人多的大路,往她上次去过的那家医馆去。   虽然收费不低,但至少东西货真价实,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当红衣少女领着白虎敲开那家名为“贤济医馆”的铺子大门时,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都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连开门的老郎中都愣了一下,而后脸色发白,险些当场给她跪下。   霍桑忍着一肚子mmp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就是这么个情况,人在这儿。”   医馆不大,似乎只有老郎中一人坐诊,因为秦婉兮是女子,便将人放在了靠里的榻子上,用金丝悬脉的方式察探。   见到女子露在薄纱外的面容时,纵然是医者也有些讶异,他以为这世间向来人无完人,可见着这位,才忽然发觉原来老天也是偏心的。   霍桑微微皱眉:“能不能看,一句话。”   老郎中赶忙收回视线,低着头讷讷道:“可以是可以,可看这位姑娘的面色来看,不像是寒毒所致……”   顿了一下,连忙补充,“当然,这需要悬脉诊断后才能确认。”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霍桑见人隔着纱帘开始问诊,才腾出空招来信鸟,分别给沈幕泽和浮生斋带了封信去。   前者是让他若有空便过来一趟,后者则是告知她们秦婉兮的情况。   金丝悬脉一技从前霍桑只在小说里见过,却从来不了解它的真正实施方法,而这一诊断,便诊了小半个时辰,那老郎中的面色先是迟疑,接着转为慎重,再然后似乎有些为难,转头看了眼倚在门边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红衣少女,这才犹豫着收了丝线。   霍桑在旁边觑着他的脸色,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因此没有开口催促,只是静静的望着。   “回姑娘,这……确实不能说只是寒毒。”   那人略有些结巴,神情怪异,再次打量了她的眼神,才擦了把汗继续说下去,“患者体内似乎还沉淀了大量并不相融的药性,老朽技拙,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什么,但可以肯定这是长期服用不同药物所致。还有……”   他每说一段话,霍桑的表情就沉上半分,到最后老郎中竟是不敢继续再说。   “还有什么。”   与难看的脸色不同,少女声音冷静,催促着他。   “还有……”   叹了口气,眼底透露出一分怜悯,“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寒疾,却不是毒素导致,寒气浸入心脉,恐怕已是身负多年了。”   一口气说完,老郎中抬眼观察红衣少女的反应,却发现对方面色平静,似乎对于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波动。   但对霍桑来说,这短短两分钟所接收的信息,已经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的骇浪。   震惊,犹疑,否定,茫然。   各种复杂的情绪闪过心头,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某处空气,瞳孔猛然收紧。   秦婉兮在原书中最后的结局是个悲剧,这点不置可否。   但关键就在于,她成为男主白月光这件事,到底是在她生前,还是死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二更,惊喜不   晚上再来,啵~   然后,手滑党请慎重!!!   推一个朋友的文,是我在贴吧认识的小可爱,乖巧的日三党,娱乐圈甜文,已经10万字了,还挺肥的   《听说她每天都在失忆》   一场意外之后,易璇的记忆力变得奇差无比。   从早上吃了什么,到刚才去过哪里,都能突然忘得一干二净。   全靠备忘录续命。   台词记不住,歌词背不了。她直接从正当红的新晋影后,沦落为不敬业的数字小花。   然而易璇却记得住,自己和裴超逸的点滴日常。   -   当年《恋爱头条》综艺大火,两人甜度爆表。   所有CP粉都在等着双翼夫妇官宣恋情。   结果最后一期播出后,CP粉却只等来#双翼夫妇是假的#的微博热搜。   全网意难平。   后来两人再遇,易璇发现,自己能记得牢裴超逸跟她说过的话。   于是在电影试镜前,她厚着脸皮恳请他帮自己对戏。   裴超逸随手翻了翻剧本,一口回绝:“不帮。”   易璇自知自己的请求有点过分,于是许下承诺:“不会让你白帮的。”   闻言,裴超逸睨了她一眼,闲散道:“那,亲一下?”   易璇一愣。   “我好像有点亏啊。”裴超逸沉思片刻忽然改口:“对一句亲一下,谢绝还价。”   “……”   -   没过多久,#双翼夫妇是真的#的话题在热搜榜上扶摇直上,引爆全网。   两人晒出来的结婚证红得惹眼。   几分钟后,微博霎时瘫痪。   *1V1,SC,HE*   *姐弟恋,两岁年龄差*   *明骚任性小狼狗x淡定迟钝小姐姐*   *女主记忆力很差,这病是我瞎掰的,别考究*   *日更,祝各位小可爱看文开心* 第72章   浮生斋的人来的比沈幕泽快, 霍桑随她们一同回了浮生斋,一路上心情却是如坠寒窟。   来接秦婉兮的正是那日给她开门的小姑娘阿玉,听闻赤蘅仙主要同她们一道回去, 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但碍于斋主的话还是没有拒绝,一路上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的师姐,好似对霍桑防备的很。   霍桑却是无心注意这些。   她方才跟浮生斋的弟子交谈时,试探性的问起了秦婉兮的情况, 竟是发现包括阿玉在内,无一人知道她体内有多次试药残留下来的药性,最多的, 也只知道三真身子不好,体温低于常人,许是有什么体寒旧疾。   霍桑脑海中一团乱麻,想了又想, 最终还是不打算将金丝悬脉的结果说出来。   毕竟她不知道浮生斋对秦婉兮的态度究竟是如何,如果是一心护她, 怎会连弟子的身体都顾不好,原书中秦婉兮又怎会落得一个早逝的结局。   霍桑在上次来过的亭中等了许久, 才看见一身蓝衣的浮生斋斋主推门而出, 她下意识站起来望向那边, 轻声问:“三真仙子如何了?”   斋主看了她一眼, 微笑道:“那孩子已无大碍, 仙主可以进去看看他。”   霍桑这句问话的本意是想试探斋主是否有发现秦婉兮的真实情况,但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红衣少女微微皱起眉来,停顿片刻,向浮生斋主行了一礼, 方才走向那间厢房。   她走的很快,但走到门口又放轻了脚步,即便知道秦婉兮醒了,也还是抬手叩了叩门,听见里面的人应声才推门进去。   自然就没看见身后斋主略有探究的眼神。   *   室内燃了雪松木,充斥着浅淡柔和的香气,一如屋子的主人。   霍桑走到床榻前的时候,白衣美人正靠在软枕上,手里捧着个什么,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着来人,却是忽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慌乱,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薄毯下。   霍桑倒是想看美人藏的是什么,但眼下明显不是好奇的时候,便假装没看见,只是走到人床前蹲下了,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看得人几乎要蹙起眉来,才问她:“你好点啦?”   她垂头觑了她一眼,嗯了声。   “你怎么会晕倒的,我听斋主她们说,是寒疾?”   少女语气轻快,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担忧,“严重吗?”   “不。”   说完,又觉得单字回复有些敷衍,秦婉兮踌躇几秒,抬手拍了拍霍桑的肩膀,声音低沉了些,“别担心,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罢了,没有大碍的。”   她这句话落下,却见床前的人沉默了。   “风寒?”   霍桑语气有点怪异,她不笑了,只是盯着她看,“就只是风寒吗?”   面前的白衣美人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连落在她肩上的手指也是依旧冰凉,她怎么敢说自己只是风寒?   她甚至敏锐的捕捉到对方微微一颤的眼睫,和瞬间拧起又松开的双眉。   “仙子刚才拿着的是什么。”   霍桑忽然问。   这下美人儿终于是肯与她对视,沉下眸子,似乎对她的话感到不悦:“仙主是在质问我?”   然而红衣少女寸步不让:“不能告诉我吗?”   两人的视线上下交汇,最终到底是霍桑先移开了目光。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疲惫。   傅清体内的寒毒,秦婉兮的怪疾,两人之间摸不清却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她的疏离,男主最后的成仙之路,以及眼前人体内长期试药的痕迹……   这些无一不表示秦婉兮对自己隐瞒了重要的秘密,或许这秘密,就是原书中她为何能成为男主白月光的关键。   或许她先前一厢情愿的猜测都是错误,真正单相思的只有秦婉兮一人,她不过跟自己一样,都是男主成仙路上的垫脚石。   唯一不同的是,“霍桑”或许是咎由自取,但秦婉兮却是拿自己试药,为恋人付出了性命而又不求回报。   事到如今,她还在隐忍情深,以为自己是什么,是圣母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没人看到,值得吗?   心口的郁气久久不能散去,霍桑死死攥住袖口,没由来的就起了三分火气。   她站起身来,低头高高俯视着微抬着头望着她的白衣美人,冷笑了一声。   “我去带他来看你。”   红衣少女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回过头来,有些咬牙切齿的,“你别跑。”   秦婉兮只能听见厢房门被打开,而后重重关上的声音。   他略微有些愕然,手指抓紧了藏在薄被之下的小手炉,对于她这去而复返的古怪脾气有些不大习惯。   她是发现了吗?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美人颇为认命般的闭了一下眼,心想罢了,待她回来再说吧。   *   霍桑一路回玄天门就一路想,越想越气,最关键的是那种无法释怀的无力感。   不管是因为赤蘅的记忆也好,还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罢,她很清楚傅清并不是知道别人为他试药还会无动于衷的人,也很清楚他根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但她却又不能将真相告知,一是因为系统,二则是因为她无法预料未来剧情会如何发展,如果男主的成仙之路缺少任意一环,那她岂不是再也回不去。   可是,她自己做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可以,看着秦婉兮去做这个工具人,她却犹豫了。   因此傅清撑着伞推开自己院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雨中斜靠在墙壁上的红衣少女。   他顿了一下,想要开口唤她,却是自己先咳了两声,顿时将人惊动,抬头,那双眸子隔着雨幕湿漉漉的望向他。   “傅清……”   霍桑思绪乱作一团,不知从何说起,下意识走到他面前,语气里带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你去看看她吧,她现在很不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因为心头的彷徨,眼前的少女就像一只走丢了的猫儿,此刻全身的毛发都紧贴着身体,显得无比脆弱。   傅清喉头微微一窒。   她在说什么……是秦婉兮?   她竟是因为秦婉兮的事情跑来求他? 第73章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霍桑微微仰头望着眼前的少年,总觉得他的面孔有些不太真切。   她分明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无奈。   “抱歉。”   他说。   霍桑赫然倒退半步,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她本来心头就乱作一团, 此刻更是无暇顾及自己的话是否妥帖:“你这句抱歉, 是对我说,还是对她说?”   细想之下,她与秦婉兮的两次见面,傅清都从未出现过, 即便她已经留足了空间让两人能够单独相处;反观秦婉兮,每每她提及傅清,对方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说白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失衡了吧?   被偏爱的全然不知,隐忍情深的又只是飞蛾扑火。   傅清自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什么,他只是如实答道:“皆有。”   这两个字就像□□一般, 迅速点燃了红衣少女的全部怒气。   霍桑压抑着心头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质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声音冷静地问:“这么说, 你没对她动过真心吗?从来没有, 一点也没有吗?”   她就那么静静盯着他, 仅仅只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霍桑想, 如果这个狗直男敢说没有的话, 她就立刻上去先给他一脚,再把他骂醒,无论是否出于愧疚,至少不该让那人的真心白白落空。   “为什么这么问。”   顿了一下, 黑衣少年微微压下唇角,露出一个仿佛略有不耐的表情。   然后他低头扫了一眼少女死死掐进肉里而不自知的手指,皱了皱眉,开口,“没有。”   没有。   轻描淡写,随意熟稔。   一切的情绪在这两个字前都失了颜色,霍桑有些发怔,她站在原地,没有冲上去真的给傅清一脚,反而是轻声接着问:“即便她已经药石无医?”   傅清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难道是斋主跟她说了什么?   见眼前的人没有出声,只是沉默,仿佛是默认一般,霍桑眼里无可避免的透露出浓浓的失望。   她哈了一声,怒极反笑:“我原以为你不过是面上看着冷了些,谁知你是真的冷心冷肺!”   脑海中闪过白衣美人苍白淡漠的面孔,牙根紧咬,掌中敕返凭空出现,血色长鞭在空中挥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砸在青石板地上,顿时碎石飞溅,煞气外溢。   “若是我逼你去呢!”   红衣少女冷笑,“你也不去?”   两人相距不过二三尺,傅清能清楚看到她眼睫上湿濡的雾气,她就那么瞪着他,带着三分失望七分冷意,脸上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冷漠神情。   雨还在下着,但小院中,没有谁开口。   霍桑感觉此刻自己狼狈极了,明明盛气凌人的那个是她,但却连对方的一个眼神都无法撼动。   身侧敕返像是感受到主人情绪,隐隐发出一声蛟龙的咆哮声,血光大盛。   天幕下,一道闪电撕破云层。   长鞭裹挟着无边冷意,直冲黑衣少年而去,然而他却不躲不闪,鞭身抽打在血肉上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响声,青石板上多了一丝殷红,除此之外,那人却是丝毫不动,只是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复杂情绪。   【警告!警告!宿主对男主施以剧本以外多余伤害,请即刻停止违规行为!】   078号机械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霍桑呼吸一滞,眼神终于清醒三分。   草,这破系统管得还真宽。   她烦躁地用舌尖顶了下上牙槽,不想再去看地上丝丝缕缕的血迹,更不想看眼前人宛若死水的眼神,于是长鞭一甩,转头就走。   长靴踏过水洼,血液混合着雨水飞溅起来,就在霍桑即将走出院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嗤声。   “那么若我心悦你呢?”   *   这场雨下了很久,连绵不绝,氤氲湿冷,直到清晨时,还有绵密的细雨。   浮生斋的大门被推开,身着浅粉色袄裙的小姑娘口里哼着小调走出来,正准备关上门,眼角却是瞥见了个什么。   她吓得退后两步,靠在门上,眼神有些讶异。   “赤蘅……仙主?”   那人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一身灼眼的红衣都被浸湿,长发贴在脸颊上,无端生出几分孱弱的美感。   听见声响,少女转过头来,冲小姑娘轻轻笑了一下:“是阿玉啊。”   阿玉忽然之间就有些慌乱。   她虽然先前对于这个赤蘅仙主一点也喜欢不起来,但此刻看见,居然有一种莫名的犹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你,你等着!我去给你叫斋主来!”   女孩儿刚出来,又匆匆忙忙的进了斋,留下霍桑站在门口,重新倚上墙壁,垂下眼,嘴角有些发苦。   最后的那句话,简直就像是给她的最后一击。   她想去见秦婉兮,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浮生斋门口,干脆就在门外站了一夜。   过了半刻,阿玉重新出现在门外。   “斋主让你进去。”   她似乎有些不情愿,“……去三真师姐那儿。”   霍桑一怔。   “谢谢你。”她说。   阿玉看着人从自己眼前走过,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忘记昨天夜里三真师姐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狰狞血迹,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赤蘅仙主想要伤害师姐,她绝对不会容许。   熟悉的长廊和亭子,熟悉的厢房。   霍桑停在门外,还未敲门,里面便已经应了。   她推开门走进去,这回房间里燃上了薰衣草,香味比上次浓厚了不少,白衣美人靠在床榻边,抬头,瞧见的就是她这样一副湿淋淋又狼狈的模样。   霍桑顺着对方的视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外面淋了一宿的雨,顿时有些尴尬,心头又不免酸涩,正想退出去换身衣服再进来,就听那人放下手里的书,朝她招了招手,淡淡道:“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站在秦婉兮面前,微微俯下身。   美人温冷的手指抚过她的眉角,拿起榻边的软巾替她擦了擦还在嘀嗒着淌水的长发,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啵啵   要记得爱我,别骂我 第74章   室内静谧, 唯有红衣少女衣角上水珠偶尔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秦婉兮抬眼看着她,唇角微张,刚想开口说什么, 谁知下一秒却被人低头一把抱紧了。   少女滚烫的体温和冰凉的气息一同欺身入怀, 他浑身僵硬,两只手死死抓住床沿,只觉得那瞬间眼前竟然是一片白茫茫。   她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俯身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是仿佛用尽全力的一个拥抱, 生怕怀里的人下一秒就要消散般的。   霍桑有些怅然的闭眼,心神皆恸。   愧疚,怜惜, 矛盾,交织在一起,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耳边响起那位老郎中的话。   沉疴难治,无力回天。   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个雪人, 等春暖花开了,这雪人就要化了, 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没人会记得。   察觉到自己肩上的湿濡, 秦婉兮微微回神, 抬手拉住身上人的肩膀, 将她拉起来, 才发现她居然是落了泪。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但那颗悬在少女鼻尖的泪珠就像是悬在了他心上,又酸又痒,教人忍不住也替她难过。   他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才问:“哭什么?”   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语气是怎样的, 而霍桑两眼通红的看着眼前琉璃般易碎的美人,心头的悲痛和怜惜愈演愈烈地翻涌上来。   她鬼使神差一般低下头,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像缠绕在脖颈上的海藻,带着窒息的绝望吻上了对方颤抖的眼睫。   她的头发上还沾着雨水,面颊上又落了泪,吻在睫毛上的时候,又咸又苦,不知道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既然夺走了她的心上人,那她就把自己赔给他吧。   霍桑想。   她陡然生出一种极端叛逆的心情来。   她要照顾这个雪人般的姑娘,带她治病,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   怀里的美人眸子愣怔,仿佛也从大雨之中刚回来一般,大雾蒙蒙,僵硬地不敢抬头,片刻后终于是放弃挣扎,反手回抱住了她。   这两人各怀心思,从前未有过的肌肤相贴,却奇异的同时安抚住了两个人。   她没有松手,他亦不打算放手。   在霍桑看不到的地方,秦婉兮抵住舌尖,抑制住了喉腔里涌上来的腥甜。   那是昨夜所受的鞭伤。   *?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霍桑从厢房中再出来的时候,阿玉的脸色是明显的不善,反倒是斋主坐在庭中饮茶,见她出来,浅笑着问了一句:“仙主可要沐浴更衣?”   霍桑瞥了眼阿玉,轻轻摇头。   “斋主,请一定要照顾好他。”   她顿了顿,“若我日后想再来探望,可否……”   “浮生斋除开斋日外不见外人。”   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响起,含着几分不满。   这个赤蘅仙主难道不知道师姐受了伤吗?怎的这般喜欢叨扰人家?   谁料红衣少女却是根本未拿正眼看她,反而是目光平静的望着斋主。   “你!”   “阿玉。”   女人淡淡的语气让阿玉顿时噤声,只敢偷偷瞪了霍桑一眼。   “仙主想来,随时可以,浮生斋自然欢迎。”   霍桑这才扬起一个笑来,冲着人点头施礼,转身离开。   望着那袭红衣远去,阿玉原地剁了下脚,有些委屈:“斋主,你明知道她是奔着师姐来的,那些传闻……”   素衣道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望着这个斋里最小的弟子:“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再同你说吧。”   阿玉睁大眼,明显想反驳这番当她是小孩子的说辞。   就听女人继续说道:“她,可能才是三真的药。”   说着没有再安抚身后脸色茫然的女孩儿,而是起身,推门进入了刚刚赤蘅仙主走出的那间厢房。   厢房内,白衣美人静静坐在榻上,手指覆于眼前,仿佛有些出神,听见她的脚步声,才迅速放下手,抬头唤了声斋主。   浮生斋斋主问他:“你今日还要回玄禄山?”   “是。”   女人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人的眉眼,忽而感叹:“你生的愈发像她了。”   “我的……母亲吗?”   “没错,你的母亲。”   斋主笑,“她是我从前见过最美的女子。”   没再继续说下去,询问了一些秦婉兮的身体状况后,她便退出了房间。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她并未出口。   这孩子想要继续待在玄禄山,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少女呢?   *   近来已是将将入春的时节,因此天气惯常下雨,又是一场雨,将玄禄山罩得草木飘摇,密不透风。   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夜色从众多楼宇亭阁后闪过,最终停留在一座椭圆形半闭合的高阁前。   这里是玄天门的藏书阁。   那人并未走正门进入,反而是身手矫捷宛若灵猫般的顺着墙壁攀爬而上,几个跳跃,便从三层的琉璃窗外翻身而入。   阁内墙上都挂着灯火,以供有弟子需要时随时可以进来查阅,那黑衣人走入排排书架之间,露出藏在阴影之中的面容,双眼紧紧锁定了他的目标。   早在先前汾城试炼结束后,傅清就曾来过藏书阁的内阁,记下路线之后多次夜探,才叫他终于发现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内阁之中,藏有一间密室。   他怀疑过,傅家当初被抢走的剑谱,极有可能就藏在这密室里。   只不过密室开启条件未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不敢有所动作。   傅清放轻脚步,一个闪身进入三层的阁楼中,再穿过藏有他施过破法印记的结界,便进入了内阁。   不同于外面,内阁一片漆黑,光线昏暗无比,然而就是在这一片昏暗中,他瞳孔一紧,赫然发现其中密室的位置竟然被人打开了一角。   有人先来了?   同一时间,另一道气息悄然靠近。   傅清反应极快,迅速将自己的痕迹抹除,纵身攀上旁边的悬梯,垂眼望下去。   密室中走出一人,看身形似乎是个男子,身着直襟长袍,长发束在脑后,手持折扇,他出来后重新将密室闭合,才转身向外走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窗外的月光照在对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傅清忽然一顿。   这张面孔,他很眼熟。   那人死死拧着眉,仿佛在密室当中看见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东西,连结界方才被使用过也没有发现,就那么脚步匆忙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万,等下还有 第75章   浓厚夜色下, 男子一袭幽红暗纹直襟长袍,眼底的神色与这夜色几乎融作一潭,他右手握着折扇, 有意无意地敲着左掌心, 步子急促。   走出那座塔阁不远,却是乍然看见前边站着的人,不由得一顿。   那人穿着正红色的裙装坐在屋顶,襟带垂在房檐上, 似乎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还捏着半个橘子,就那么吊儿郎当的翘着腿, 眸子亮晶晶的,也不知是倒映了那天上的明月,还是她眼里本就有亿万星辰。   ——俗中至雅。   “桑儿妹妹。”   霍桑听见这声的时候,几乎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往自己嘴里丢了一瓣橘子,懒洋洋地回了句在。   “桑儿妹妹好生冷淡。”   那人语气委屈, 轻身跃上屋顶,饶有兴致的问她, “你在这做什么?”   “哦, 看月亮。”   “可是现在并无月亮啊。”   “……”   霍桑终于转头看向身侧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的风流公子, 无语反问他:“那你在这做什么。”   “我掐指一算, 知道桑儿妹妹今日会来此地, 特意来陪你,这个理由如何?”   方无咎笑得像只勾人的公狐狸精,折扇挑起霍桑垂在肩上的发丝,啧啧道, “我家桑儿果真是比从前更美了。”   然而在霍桑眼里,此刻面前的男人就像当初她在浦东江边见过的那些男公关,专挑熟人下手,睡完就跑,毫不留情。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噎了下,便没在第一时间推开身边花枝招展的狐狸。   此刻夜深人静,只余虫鸣,若不是在场几人都各怀心思的话,这大抵会是一副挺浪漫的场景。   方无咎有没有点想法不得而知,反正霍桑没有,刚从塔阁中出来的黑衣少年也定然没有。   修仙之人听力本就优异,更不用说方无咎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此傅清听见那句“桑儿妹妹”时,下意识便凝眸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那二人皆是红衣,站在一起莫名的般配,男子状若暧昧地挑起少女的长发说了些什么,她也并未拒绝,而是神色有些发怔地看着对方。   眼神一沉,腰间的鞭伤忽然之间隐隐作痛,傅清顿了顿,停下要往回走的脚步,转了个身,向着那两人缓步走去。   而屋檐上。   “何为……公关?”   方无咎对于霍桑刚才说的话有些不解,此刻虚心求教。   “公关,就是比关公差了点男子气概……嗯,就是说你挺厉害的!”   霍桑一出神秃噜嘴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赶紧尝试挽救。   前一秒,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脑子一抽对着公狐狸说“你好像个男公关啊”。   方无咎愣了一下,随后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逐渐扩大,似乎还有点意味深长。   他的桑儿,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霍桑看着他的笑容,心头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敷衍两句:“就是这样,那个,你……吃橘子吗?”   话音未落,余光却是忽然瞥见个无比眼熟的身影。   她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橘子,整个右手都跟癫痫似的抖了一下,出来吹风稍微好了些的心情又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霍桑唰地站起来,直接把手上剥好的半个橘子塞进方无咎手里,声音冷硬:“算了,你吃吧,风太大我走了。”   却不想下一刻她却没能抽回手来。   因为方无咎居然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知为何,想到那边走来的人,她有一瞬间的心虚,想要抽回手来,然而对方力气很大,她抽了一下竟是没能挣脱。   “方无咎?”   方无咎像是才回过神,松了手,方才脸上的沉郁好似错觉,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不正经的笑意:“哎呀,看我,真舍不得桑儿妹妹,那我们只能来日再见了?”   被少女睨了一眼,他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离开,等那片红衣消失在不远处,嘴角的弧线才瞬间收敛。   “听够了?”   男子不笑时,眼里只剩下死水般沉寂冷意,“听够了,就该走了。”   身边风声一静,黑衣少年已然跃至他身旁蹲下,下颚微抬,露出一双比无月之夜更冷的眼睛,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望向红衣少女离开的方向。   没有人再开口,傅清脑海中闪过内阁中的密室。   那阵法,分明是要门主令牌才能进入,而眼前的人,他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想法在他心头转了一圈又很快消失,他摩挲了一下脚下粗粝的瓦岩屋顶,起身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方无咎垂下眼,舌尖尝到自己嘴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眼底阴郁一片。   她变得不一样了。   那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就像一个毫不负责的守门人,在将钥匙交给他以后就一走了之。   不,她走不了的,他需要的霍桑丢了,那他再找回来便是。   乌云散开,惨淡的月光下,男子捏起掌心的橘子,狠狠咬下。   *   一面躲着傅清,一面想着秦婉兮的病,霍桑可谓是日渐消瘦。   她这一萎靡,茶话会也不开了,害得一批苦等更新的师弟师妹抓耳挠腮,纷纷跑来打探消息。   这日又跑来一个问她身体是否安康的师妹,霍桑连忙强颜欢笑把人忽悠走,正送客时突然灵光一现,拽住那师妹问道:“你说,怎么才能让人忘记一个渣男?”   那蓝衣师妹的表情有些茫然:“渣男?”   “就是负心汉的意思。”霍桑补上了一句。   蓝衣师妹的眼神顿时变了,同情地看向霍桑:“原来师姐……”   “不不,是我的一个朋友。”   霍桑立刻截住对方后面的猜想。   蓝衣师妹给了她一个“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眼神,语重心长道,“没事师姐,这就和追茶话会一样。”   霍桑:?   蓝衣师妹耐心解释道:“师姐上个月的茶话会讲的是《白雪师尊和七个小徒弟》,我当时对那白雪师尊痴迷不已,这个月师妹讲的是《睡美人》,我又对那长眠的美人剑客魂不守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了新欢,自然就忘掉旧爱了。”   “你的意思是……”   霍桑一时没回过味来。   蓝衣师妹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恳切:“找个新欢吧,师姐。”   直到人走远了,霍桑仍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在脑海中跟078号搭话:“也就是说,给白月光姐姐找个新欢,她就可以忘了傅清?”   电子音闪了一下:【回宿主,理论上是这样的。】   霍桑摸着下巴幽幽道:“我明白了。”   078号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宿主明白了什么?】   霍桑叹了口气。   男主的情债,她来还。   *   在前往浮生斋的途中,078号一直在霍桑脑子里迎风流泪:【宿主你别冲动,你这么一去就完了。】   霍桑冷冷一笑:“我去看看白月光姐姐,怎么就完了?”   078号哀嚎:【宿主别骗我,我看你分明想撬男主墙角。】   霍桑不吱声,只当没听见。   她承认,她的确动了这个心思。   药石无医,回天乏术。那日老郎中这句判词的后面,紧随着的是一句更为残酷的话:“寒气若再侵蚀下去,恐怕这位姑娘撑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正好是一个冬天的时间。   等雪化了,雪人也要消失了。   她的雪人姑娘,不应该在男主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好吧,比起傅清,她才是歪脖子树。   但她是个死心眼的歪脖子树,至少会一心一意哄白月光姐姐开心。   霍桑找来一大堆红叶,用笔墨一笔一画的写:   今天也是为仙子神魂颠倒的一天。   仙子的眼眸就如我百宝囊里的琥珀,千金难求,永恒不变。   仙子的脸庞就如我百宝囊中的珍珠,流光莹莹,绝世稀美。   不见仙子,如隔三秋,既见仙子,云胡不喜。   下次还否再与仙子吃一碗刀削面?   霍桑问078号:“如果你是美人姐姐,会被感动吗?”   078号缓缓道:【我不是人,但我有充足的资料库,我很质疑宿主的文学水平,并愿意提供建议】   霍桑:“重点是才华吗?重点是饱含感情。”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将自己做好的告白诗围成了一个爱心形状,摆在了浮生斋的门口,躲在巨石后面张望,已经预测到了秦婉兮看见情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今天清晨朝阳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就像天使一样。   “咯吱——”   门推开,万丈光芒突然消失,阿玉打了个哈欠,怀里抱个一人高大扫把,眼皮子都不抬,一扫把挥下去,犹如狂风席卷而去。   至此,山间的枫叶,书宝斋的墨砚,还有霍桑那自信满满的心就都消散在了秋风里。   霍桑,败。   她冲了出去:“阿玉,你听说过王母的故事吗?”   阿玉撩了撩眼皮子:“闪开,别耽误我扫地。”   管你什么花式表白,一扫帚下去全都没了。   阿玉勾起一个邪魅的笑。   霍桑泪流满面。   ……   人,要坚定自己的信念,遇到困难,也要百折不挠。   霍桑深吸了口气,越发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她的雪人姑娘拐跑。   既然枫叶告白有阿玉这个拦路虎,那就绕开老虎再向前行。   她央求秦婉兮带自个儿去浮生斋的厨房。   地方有些破旧,地方偏几乎没人用,地上放置着的木柴布置多久没烧过了。   修仙之人一旦筑基就会辟谷,即不吃饭,所修建的小厨房都是给刚入门的弟子使用的。   秦婉兮疑惑:“你是嘴馋了?那不如出去吃。”   娇生惯养的仙主亲自动手,极大可能性是把整个厨房点了。   霍桑拍着胸脯道:“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等一的厨房高手。”   她的胸脯都快被拍平了,秦婉兮默默的扭开头。   和面揉面添加各种佐料,霍桑干得热火朝天,面粉粘的她满脸都是,她犹自不觉,精神满满,将揪出来的小面团捏成老虎的样子。   那双漂亮的纤长十指按来按去捏出来一个胖嘟嘟的,软绵绵的,没什么精气神的慵懒猫咪。   霍桑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什么啊,怎么这么像猫?一点都不酷。”   秦婉兮安慰道:“猫很可爱的,就像你一样。”   霍桑怔怔的看着他,她的脸上有好多的面粉,用手抹了两下像猫的小花脸儿,脏兮兮的可爱。   她眨着大眼睛,又大弧度又弯,眼尾像燕子的尾巴,撩人心弦:“真的吗?那我要是猫你会买我吗?”   秦婉兮扭开头:“那叫聘。”   霍桑:“什么?”   秦婉兮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的说:“不是买猫,是聘猫,还要给彩礼,下聘书的。”   霍桑有些不相信,又不是娶妻,有什么彩礼聘书:“你在逗我玩吗?”   秦婉兮:“修行之人的灵宠都是交换或者降服的,但民间的猫儿的确是聘来的。倘若是家生的猫,就要给主人家送盐,也有送糖、茶叶、芝麻、大枣的;如果聘来的猫是野猫,则要给猫妈妈送一串小鱼。”   他曾经见过一只很可爱的猫咪,想要聘回来送给霍桑,但想着她的性格,暴揍猫咪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于是便放弃了。   还是让霍桑磋磨老虎吧。   霍桑奇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秦婉兮拿过了她手里的猫自个儿捏了两下猫顿时就有了形体,变成了不怒而威的大老虎。   他还是喜欢猫,所以轻轻的哼着:“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鼠穴功方列,鱼餐赏岂无。仍当立名字,唤作小於菟。”   霍桑觉得秦婉兮的手是一门艺术,将一切都化腐朽为神奇,不伦不类的小猫咪在他手里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异常乖顺。   她本想展示厨艺,惊艳一下美人,最后变成了美人做糕点给她吃。   实力上的差距,逼得她不得不节节败退。   霍桑,又败。   花孔雀开屏失败,这是什么样的人间惨剧?   霍桑捧着小老虎吃不下去,满脸愁楚。   秦婉兮问道:“你怎么不吃?”   霍桑艰难微笑:“我脑子进水了,先放水。”   *   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人之所以能,是相信能。   霍桑在做事前,先给自己灌了两大碗鸡汤,务必把精气神儿调到最高,气势高昂的态度好像是秦婉兮已经躺在了她的床上。   她鼓足了气,开始了人生中第三次挑战:“下面开始点名,挑灯夜战的油灯。”   078号十分配合:【准备好了。】   霍桑:“八种颜色的绣线。”   078号:【准备好了。】   霍桑:“长条形的绿布。”   078号:【准备好了。】   霍桑:“一双灵巧的手。”   078号为难:【可能准备好了吧。】   霍桑严肃道:“一颗聪明的大脑。”   078号:【……这玩意儿好像没有。】   “你怎么回事?怎么最近越来越爱怼我怼人,这一点倒是越来越人性化了。”   霍桑用锁缝法将布的边缘缝合,留出一个口子,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袋子,将袋子翻一个面。   078号:【因为你不做人。】   霍桑:“我不是人,难道你是人?”   078号:【我可能不是人,但你一定是真的狗。】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怼着,霍桑不得不承认,078号的数据库的确丰厚,她很快就怼不过对方了。   她开始偃旗息鼓,本着打不过就躺平认操的优秀心态认真的开始研究起了香囊。   无论是仙主,还是霍桑本人,对于绣花做香囊这种事情一窍不通。   头一次下手,她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先跑去缠着农家的婆婆问清楚怎么绣花,在采了各种花瓣洗手取一个好兆头,把房间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以防止风吹蜡烛影响自己。最后听天由命。   霍桑开香包粉,这是她自个儿调的香料,在山上采了白芷、排草、川芎,在山下药店里买了甘松、高本行制成,香气扑鼻,还透着一股甘松的冷冽,很适合秦婉兮。   将香料倒入纱布中,包好,一切顺利进行,她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次的香包作战计划一定会成功。”   在古人眼中什么能定情?当然是男人赠送的发簪,女人赠送的香包。   她挑灯夜战精心准备的香囊,一定能够大获全胜,一举夺得秦婉兮的芳心。   大概能吧……   她已经没什么信心了。   078号在那里用一板一眼的腔调说:【将纱布包放入袋子中,再塞入一些棉布,不要把你的手塞进去。取一根丝带,放在布袋的口子上,用平针法缝合,注意不要缝住丝带,好吧,你已经缝上了。缝好之后将丝带一抽,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抽,你是我见过最笨的……】   “再说一句,咱们两个同归于尽。”霍桑微笑宣布。   078号瞬间装死。   霍桑又是拆又是缝,来来回回好几次,浪费了好几块布。   她有些崩溃:“为什么情人之间要互送香囊?”   078号:【搜索‘为什么情人之间要互送香囊?’答案,香囊是随身之物,恋人之间也常常把它当做礼物相互赠送,以表衷情。】   霍桑捏了捏眉心:“我并没有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总要做点什么,我又没有手。】   078号早就忘了霍桑的威胁,冷嘲热讽:】给我一双手的话,我缝的都比你好。】   霍桑就是在这重大的打击下,好不容易才缝制出一个香囊。   她将香囊捧在手心,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热泪盈眶:“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香囊了,这还是我的尊严,一个长了手的人的尊严。”   078号:“你不是要送她雪花的图案吗?”   秦婉兮如一朵冰雪雕刻的莲花,霍桑就想到了在青色的布上绣雪花这个非常棒的主意,就是实施的时候记忆流失,她忘了。   “啊——”   那一天晚上,有一个人被针线折磨着,痛不欲生。   熬到凌晨四点,终于重新做了一个带着雪花的香囊。   霍桑倒在床上,一睡不起,才不管外边艳阳高照,日上三竿。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遮住了阳光,有些昏暗。   细碎的声音响起,078号敏锐的捕捉到,作为一个完全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他尽职尽责的提醒道:【宿主,有老鼠在咬你的香囊。】   霍桑在和周先生约会,无法从梦境脱身。   078号又提醒了两遍,确定霍桑醒不来,闭上了嘴巴。   屋内只有老鼠咬着布,拽出里面香粉的声音。   床上的霍桑沉浸在秦婉兮大为感动,决定抛弃傅清,转投她怀抱的梦。   美丽的梦境,残酷的现实,谁又忍心将她叫醒呢?   日升日落,夕阳西下。秦婉兮一天都没见着霍桑,找到了她在浮生斋的住所,轻轻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霍桑揉着脑袋来开门,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仙子,你来了,我有个惊喜给你。”   她转身过去,桌子上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香囊。   霍桑有些懵:“这个香囊跟我的香囊有些像,但我的是好的。”   秦婉兮不动声色。   霍桑反应了一会,拿起绣着雪花的香囊看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这好像是我绣的香囊。”   秦婉兮:“浮生斋有神鼠,是阿玉养的。”   霍桑:“……”她几乎要吐血:“我克傅清,阿玉克我。”   秦婉兮看她那哭唧唧的样子,把香囊拿了过来观察了一下被咬碎的布料,捡起桌上的针线开始补,几针在漏洞上补上了一个小火苗的图案。   秦婉兮道:“你看,这小火苗多像你。”   这一株小火苗欲仙则仙,遇妖则妖。   霍桑一看,更丧气:“你的火苗绣在了我的雪花上,雪化了,火也灭了,冰火不相容,同归于尽。”   秦婉兮不以为然:“同床共枕是好词,同归于尽未必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多么病娇的话,居然从天仙的嘴里说出来了。   霍桑:“你要跟我结拜当兄弟?”   秦婉兮:“……”不解风情。   *   霍桑颓废的缩在被窝里。   078号:“含泪播种的人一定能含笑收获。”   霍桑默默的用被子把自个的脸盖上,鸡汤也不好使。   078号看不下去了:“你听我的吧。”   霍桑:“你又没谈过恋爱,听你的有什么用?”   078号:“我是机器,没谈过恋爱很正常,你是人,没谈过恋爱很不正常。正常的我和不正常的你做比较,当然是听我的。”   霍桑坐起来鼓掌,好缜密的逻辑,无懈可击。   078号给出的主意是美人入画,具体可以仿照《执扇宫女图》,线条圆润凝重,设色华丽绚烂。   霍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于是便出去买了画纸画笔,回来开始临摹,其成品……   这么来说吧,人家画的如果是老鹰展翅,她画出来的就是小鸡啄米,其差距很难联想到这是同一种布局的图。   秦婉兮这样的美人在她笔下成了火柴棍。   078号:“你被制作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少放了点东西?”   霍桑心虚:“你是被制作出来的,我可不是。我的技能点都加在了美貌上,天生就少了那么一点点艺术。”   078号装死,他不想帮笨蛋出主意。   霍桑叫了好几声078号,看看有没有什么提高画意的办法,078号都不应声,她一时生气将画笔掷在桌上:“不靠你帮忙,我难道还画不出来一幅画吗?”   078号继续装死。   霍桑果然画不出来。   她一时头疼,只好去了去书肆找老板指点,并且信誓旦旦对078号小声道:“人家才是专业的,你一个没手的凭什么来评判我画的画。”   书肆里挂着满墙书法字画,有山水,有人物,还有画鸡的,头上的红色冠子不用裁剪是天生的,身披雪白的羽毛雄赳赳地走来,恍若真实。   霍桑觉得自个儿来对了地方,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把画递给了老板:“我想将美人画出来,多少钱都付的。”   老板拿起了她的画,只看了一眼便说:“没救了,画画这条路不适合你。”   霍桑:“……”   不可以霍桑,你不可以就这样被打倒。   她坚定道:“我看得出您是名家,能否请您收我为徒,我愿意花钱孝敬您。”   老板随手一指:“这是学徒的画,你能达到这种水平我就收你为徒。”   霍桑扒着柜台一个望,那学徒笔下天空清虚高远,月下景色空朦。人物笔触清润,用色雅致。   吊打她三条街有余。   老板怜悯的看着她:“如果你真的想学画,只有一个人能拯救你。”   霍桑就像是沙漠里渴死的人,骤然看见了一杯水,“谁?!”   老板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做方无寰,其人神秘莫测,甚少出现,偶尔一画作流露在世间至少千两百引起。能遇见他是一个奇迹,而你需要奇迹拯救。”   换而言之就是你根本就没可能学会。   但霍桑眯了眯眼睛:“方无寰,我的好兄弟。”   不管他们是不是好兄弟,在这一刻,霍桑单方面认定他就是好兄弟。   方无寰根本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性格,霍桑连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用,轻轻松松的就拜了一位大师做弟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霍桑十分的忙碌。   她要在三个地方来回穿梭,还要保持对学习的高度热情,来去匆匆,神秘莫测。   能在玄天门看见她的身影少了,傅清每次都抓不住人。   好不容易遇见了一次,傅清将人堵住,沉声问道:“你去哪里了?听你师弟师妹说,你现在都不去上课了。”   霍桑本来就有心躲着他,眼下更是心虚,敷衍道:“啊这,我去浮生斋跟美人姐姐聊诗词歌赋,谈人生理想了。打打杀杀什么的,哪有跟女孩子凑在一起聊天舒心?”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傅清怀疑对方是在躲自己,没法子,只能多去几趟浮生斋。   但秦婉兮能看见霍桑也是屈指可数,从前几乎天天见,现在是四五天见一次,每一次霍桑都魂不守舍,时间长了秦婉兮有点吃不消。   他很合理、很自然的提出了问题:“你最近来的有些少,是在忙什么?”   霍桑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惊喜说出来,她遮遮掩掩:“在玄天门练剑,累得腰酸背痛,我一定会努力练剑保护你的。”   傅清or秦婉兮:???   她外面有狗了。   *   外面的树枝沙沙作响,回廊下美人孑然独立。   乌云在天边翻滚,小院里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阿玉看见站在廊下的女子在一片阴影里,凑上前去:“秦师姐,马上就要下雨了,廊下少雨,小心被淋湿。”   秦婉兮慢慢的侧过头去,阴影下的面孔显得格外冷。   阿玉凑上去的脚步一顿,吓了一跳。   秦婉兮慢慢的问:“阿玉,你可知一个人变心是因为什么缘故?”   完了完了完了,那个坏女人果然欺负了师姐。   阿玉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场面,坚定的说:“师姐我跟你讲,那个仙主从前就毁过婚的,而且最喜欢戏耍别人,风评极差,手段恶劣。”   秦婉兮:“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我不够好?或者我变差了?”   阿玉急得直跳脚:“师姐怎么能这么想?就算,就算你再喜欢她,也不能把她的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她朝三暮四,处处留情,是她错了。”   秦婉兮低声呢喃:“可是她是不会错的,错的只有勾引她的人。”   阿玉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白衣美人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帮我查查,她最近都跟谁在一起。”   阿玉嫌弃道:“还用查吗?她最近和方无寰打的火热,两个人手挽着手写字,你研磨来我写诗,情意深着呢。”   *   这件事情如果要怪的话,要怪方无咎。   事情是这样的,霍桑和方无寰学习笔墨,霍桑性子跳脱,但方无寰极其有耐心,不论怎样都不会发脾气,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也正是因为方无寰只夸不贬的教学方式,给霍桑积攒出了极大的信心,她又觉得她行了。   正巧,方无咎买了个扇子,去找二弟画扇面。   霍桑一看有自己施展的空间,立马就表示她来画。   “哎呀,何必劳烦我师父呢?区区在下就能给你解决了,什么山水人物、花卉草虫都得心应手,当然了,我最擅长画的还是美人。”   方无咎也是傻,没注意到自个弟弟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当时就把自己买的象牙骨扇交给了霍桑,美滋滋的说:“我要美人对月的面,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   霍桑满口应着,让他三天后来取。   三天后,方无咎登门取扇。   霍桑支支吾吾,最后表示:“画是画好了,不过这几天我有点儿不高兴的事儿,手一打滑化成了美人发怒,我琢磨着要不改个江洋大盗吧。大盗怒目狰狞正合适了,你三天后来取。”   方无咎心凉了半截,美人让你画成了什么样,能几笔改大盗?他觉得自己的骨扇还能抢救一下,含泪看向二弟:“要不你帮我改改?还是不劳烦妹妹了。”   霍桑手一挥:“也费不了什么事,添上胡子就成啦!”   方无咎:呵!   又三日后,霍桑的江洋大盗画过头,只能改成山贼。   又又三日后,霍桑将扇面涂黑,让他找人写金字儿。   方无咎捧着自个儿重金买来的骨扇,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作者有话要说:  莳萝萝,永不言弃!!!   我手快断了,我这章是重写的,呜呜呜呜 第76章   看着方无咎悲痛欲绝的背影, 霍桑心虚:“咳,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明明之前发挥挺稳定的, 要不然, 我赔你一把。”   站在一旁的方无寰轻轻笑了笑:“不用赔。”   青年立在藤萝架子前,一身杏色的衣衫被风吹动,是水一般的温柔。他垂下手,颇觉好笑的将扇子从方无咎手里拿了过来。   石桌上摆着金墨, 他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交到霍桑手中,在后者还在发愣的时候, 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提笔在扇面上题了一句诗:   美人如花隔云端。   字迹行云流水,端的是行楷的波磔之美,右行形如燕尾, 起笔切如蚕头,行笔波势附仰, 一气呵成,绣于扇上。   笔尖离开扇面, 杏衣青年便飞快地松开手, 耳尖带着一丝丝绯红道:“真正的美人应该是世间难见的绝色, 又怎么会出现在扇面上。因此一句‘隔云端’, 留人揣测吧。”   “正是, 正是。”   霍桑如梦初醒,连忙转头朝着方无咎眼神真挚道,“如师父所说,美人我是给你画了的, 只不过她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因此你见不着她,只能隔着云端以慰相思。”   “……”   方无咎觉得自个儿被两个人给哄骗了,偏偏二弟正直,霍桑信誓旦旦,让他无处申辩。   他想起方才两人配合得当的样子,同握一支笔的亲密,摸了摸下巴,也不知出于何目的地开口:“这么看,你们俩还挺配的。”   于是乎这个流言就从方无咎这个大嘴巴这里,津津乐道地传开了。   美人如花隔云端。   这本是弟弟随手提字给哥哥的,却传成了二人之间定情的诗句。   这年头有什么比桃色八卦更加引人谈论的吗?   傅清折断了手中的笔,若无其事的扔到一边,重新收拾笔具,拎着画册,就去找了方无寰。   他风轻云淡的表示:“我也要学习笔墨。”   方无寰性子随和,旁人提出的要求很少拒绝,便让他跟霍桑一起学习。   于是等到霍桑哼着歌来到学堂,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多了一个傅清,差点儿呛到口水:“你来这做什么?”   傅清:“跟你一样。”   霍桑心头警铃大作,“你难道也是为了送人?”   傅清心一冷,嗯了一声。   霍桑险些就要以为他是发现了撬墙角的事情,但仔细揣测他神情,又觉得不像,于是便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口气生硬地警告他。   “你不许动旁的心思。”   “?”   傅清侧头略带疑惑地看她。   霍桑心一跳,傅清的容貌生得很冷清,眼眉漆黑能滴出墨来,因此略微有几分阴沉。但当他挑眉表示疑惑的时候,又很容易把人煞到。   霍桑感受到了情敌的强大,深吸一口气,故作狰狞冷声威胁道:“你不许跟我学。”   “……”   傅清不做声,只默默铺开笔墨,不与这个幼稚鬼一般见识。   *   霍桑不仅要抵御情敌的威力,还要时不时的应付系统。   078号认为,宿主在恶毒女配的道路上越走越偏,必须早日回到正轨。   因此它发布了【积攒恶毒值】的支线任务。   于是在学画的日子里,霍桑时常刁难傅清。   比如故意溅他一身墨汁,好好的一件衣服墨迹斑斑。   傅清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把水杯推下地的猫。   霍桑竟然在那眼神里看到诡异的纵容。   她甩了甩头,觉得不是自己傻了,就是傅清傻了。   078号在脑海里大叫:   【宿主请注意你的人设!不要对男主表现出心软!】   霍桑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道:“你看看你,脏兮兮的,不会穷到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吧?”   傅清低头作画,面色如常:“既然是仙主赏赐的墨汁,自是多留一会好。”   这般顺着她的话,这人看起来像极了受了委屈又不说出口的样子,惹得霍桑喉头一紧,心下暗骂一句卧槽,再也说不出什么带刺的话来。   这回任由078号大叫都不好使。   霍桑正拿着画笔神游天外,突然听见脑海中响起“叮”地一声:   【宿主请注意!现发布新的支线任务“辣手摧花”!请撕毁男主画作一幅,奖励恶毒值50!】   霍桑无语望天:078号你是真的恨我啊!   你没有心吗!怎么就下得去手?   侧头看了眼人笔下刚绘上的春莺图,一咬牙,凑过去夺了,不去看上面毛茸茸的莺鸟,唰唰几下就50分到手。   撕完霍桑不忘恶毒女配专属台词:“失败是成功之母,只有撕掉失败的作品,才能迎来崭新的作品,本仙主就大发慈悲地帮你进步了!”   说完磕紧牙根等着对方发火,结果却没想到黑衣少年只不过顿了一下,然后便从善如流地搁下了手里的笔。   再然后,眉目平静,端着画册坐到了她的身边,说:“确实不好,请仙主赐教。”   对方突然凑的很近,霍桑几乎能嗅到对方身上那股冷冽好闻的香气。   很熟悉,但又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闻到过。   078号:……   再看看它家宿主,果然,眼神都不对劲了。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宿主不是英雄,怎么也过不了这关呢?   *   “你们两个怎的……是位置太小吗?”   方无寰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会,此时回来,看见他俩挤在一块,颇有些诧异。   霍桑嘶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辩解:“因为,是因为他画的太差了!之前的画都作废了,所以才想让我教他。”   “……”   方无寰愣了愣,拾起几片撕碎了的画卷看了看,才道:“这画已经是画的极好,落笔全然不似新手,我觉得傅师弟不用妄自菲薄,嗯,反倒是师妹……跟傅师弟多探讨交流或许更能受益。”   霍桑脸瞬间垮掉。   拜托,你和谁是一伙的?咱们两个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呀。   接下来的几天,霍桑的恶毒值一直没涨过。   她愁得牙疼,正想着做点什么来刺激男主的时候,系统发布了任务。   她愉快的走了。   当天上课的时候,方无寰和傅清大眼瞪小眼。   得知霍桑请假不会来后,傅清淡定的向方无寰套话,等套出霍桑下落,便在对方的注视下风轻云淡地收拾东西,拎包走人。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他就是为了霍桑来的,霍桑不在,他也不会在这。   方无寰看着空荡荡的课堂,一时惆怅:“我昨天还备了半个时辰的课呢。”   早恋果然是上学最大的敌人。   *   方无寰说,霍桑馋了人间的食物去山下吃东西了。   傅清在山下镇子上找了几家店铺,都没有看见霍桑的影子。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最喧闹的地方毫无疑问是秦楼楚馆。山下,有两个这种地方,紧挨着,一个叫做百花楼,一个叫做东篱馆。   百花楼只接待男客,东篱馆是男客女客都接待。   傅清看着东篱馆前那块“今日甜酒半价”的牌子,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步入了那片灯火通明之地。   掀开珍珠帘幕,男女的笑闹声扑面而来,四周张灯结彩,将大厅笼罩在一片暧昧的红浪中。   最中央有一面大鼓,鼓面上刻着螺旋的花纹,身姿婀娜的番邦女子便在这花纹里翩翩起舞。   傅清冷着一张脸,活像是寻仇的,与此地格格不入。   二楼的女子直往漂亮男子的身上扔帕子,傅清闪着身子躲开,愣是没叫一个人碰到他的衣襟,在喧闹当中独自走向了后方。   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抱怨道:“好不容易瞧见了个漂亮客人,没想到也是个对女子不感兴趣的。”   与前厅的莺莺燕燕不同,后方只有一群吹拉弹唱的清倌儿。   虽然素了些,但因为全是男子,所以别有一番韵味。   霍桑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表演,一边品着东篱馆特制的甜酒。   起初接到系统发布的任务她还有点不情愿,当看到门口那块“甜酒半价”的牌子时,她真香了。   谁叫她嗜甜呢。   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杯,霍桑听着台上的曼妙丝竹,满腹狐疑地问系统:“078,你确定男主会来这里?”   电子音很快回复:【是的宿主,等男主来这里后,你就要脱下靴子,丢到他的身上,完成即可获取100恶毒值,还有100积分的奖励。】   霍桑平淡地“哦”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系统pua了,对比10点恶毒值的溅墨汁,50点恶毒值的撕画作,这个100点恶毒值的扔靴子似乎还温柔一点。   只希望男主高抬贵手,少涨点仇恨值。   两杯甜酒下肚,傅清还没来,倒有两个温柔似水的乐人先靠了上来。   其中一个胆子很大,试图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霍桑就跟后面长眼睛似的,身子一倾躲开了。   “哎呀,你们在一边吹笛子就行,不用管我。”   她说罢,自己倒了一壶酒,灌了一大口。   两个乐人面面相觑,试探性的问:“小姐也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人?”   “……咳!”   霍桑一口酒呛在嗓子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个乐人纷纷过来要给霍桑拍背,她连忙避开,同时觉得脖子一凉,像有凉飕飕的冷风吹过,一瞬间福灵心至,鬼使神差的回头望去,结果撞进了一双乌黑的眸子里。   该怎么形容?   那是一双“墨云拖雨过西楼”的眸子,海底藏着冷峻的风暴,海面却一片平静,只倒映着沉甸甸的乌云。   霍桑差点一口气儿没喘上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旁边的两个乐人还不知死活,分别倒酒来敬霍桑。   系统还在怂恿着:【喝,喝。】   霍桑只想呵呵。   她这一心虚,就想喝酒压惊,接了其中一人递过来的酒,还没喝到嘴里,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悬空,腹部压在人家的肩膀上,竟是被人扛了起来。   她踢腿挣扎了两下,听见身边嘈杂声乱哄哄的,不真切。   “别动。”少年淡淡的说了一句。   霍桑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整张脸开始不断的往上泛红,酒劲儿可能起到了作用,一个劲儿的冲着大脑,昏昏沉沉的。   隐隐约约听见旁人议论。   “这准是新媳妇儿跑出来喝花酒,被丈夫给抓住了。”   “哎哟,这丈夫长得多俊呀,还出来喝花酒,女人真是够朝三暮四的。”   最后是耳边冷冷的声音:“想想待会怎么解释。”   霍桑眼前一黑,趴在人肩上,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大限已至。   *   房间里燃着熏香,丝丝缕缕,甜腻的味道直往人的骨头里钻。   身下是丝滑的锦被,躺下去时如同陷入了一个柔软的漩涡,霍桑只觉眼皮沉得厉害,但仍努力睁开,向着烛光处望去。   只见傅清立在床边,面庞一半映着烛光,另一半就显得格外阴郁。   他不说话,就那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霍桑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只能吐出一个字:“傅……”   少年却忽而笑了。   他眉眼本就端丽,在幢幢烛影下这么一笑,就如一柄沾着血色的绣春刀,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少年又朝着床边靠近一步,慢慢地俯下身,极有压迫感地捏住霍桑的下巴,循循善诱:“仙主好好瞧瞧,我是谁?”   霍桑被微凉的手指激得抖了一下,酒都吓醒了半截,当即定睛看去——   眼前的少年分明就是傅清。   不,细看时便能发现不是了。   傅清喜穿黑衣,这少年却是一身白衣;傅清脸上有一道伤疤,这少年却没有;傅清看人冷漠,这少年的表情却是生动的。   霍桑舌头像打了结,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脑子里像一团浆糊,只能茫然地看着对方。   白衣少年的唇角微微一勾。   他乌发用一根白绸带束起,又随着他的俯身垂落在腰间,说不出的清贵逼人。虽身在昏黄烛光中,却皎然而立,端的是白梅落雪之姿。   合欢炉里的熏香袅袅上浮,却没有为他的眉眼染上一丝靡艳之色,反而更显出尘。眼尾绯色极淡,故而不露风流,只余雅正。   这双眼睛垂下来看人的时候,便显得湿漉漉的,尤为多情。   他微微张口,吐气如兰:“仙主,还认不出来么?”   霍桑只觉得大脑空白了一秒:“……三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不会掉马,只是男主在【男扮女装后的女扮男装】套娃play   另外,要弃文的话不要在评论区告诉我   评论区我每天都会看   我会觉得写出来的东西有问题,一直重写的   爱你们,如果写得快的话,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77章   房间里香雾迷蒙, 把霍桑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熏得更懵。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男装的秦婉兮,长得这么像傅清?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 身体里的异样却让她皱了皱眉。   一股热潮从四肢八骸涌出来, 霍桑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看眼前的人也像是隔了一层雾,似乎有蚂蚁爬了上来,连身下的锦被都变得难熬。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煮熟了的螃蟹。汗湿的头发贴在颈边, 连吐出的呼吸都带着燥热。   霍桑想要喝水,却软绵绵地抬不起手来,只能向着秦婉兮求救:“仙子, 我……”   听着霍桑的声线沙哑,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白衣少年蹙了蹙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她手指烫得厉害, 心头不禁一跳。   他只是一个愣神,霍桑已经反握住他的手指, 觉得那指尖冰冰凉凉地, 下意识地想脸颊贴了上去。   对方身上极淡的雪松香气轻易便压过了屋内的焚香, 冰肌玉骨, 冷意盎然。   不, 还不够。   顺着被握住的手,霍桑贴近了那个满是雪松香气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渴,仙子我渴……”   秦婉兮身体一僵。少女则是因着凉意有了些许清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丝毫不知自己的声线软绵绵地,像是撒娇, 又像是嗔怪。   秦婉兮对上她微红的眼尾和湿润的双眸,怔了一怔。   他触电般的收回手,看着对方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那个酒有问题!   这个傻瓜也不想想,秦楼楚馆的酒能是随便喝的么?多半里面加了□□物!   秦婉兮努力镇定下来,脸色却是越发冰冷,一把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恨声问:“你到底喝了多少?”   霍桑茫茫然眨眼:“三杯?或者五杯?”   他越发恨铁不成钢。   这人的酒量简直极差,上次喝醉酒掉进水里的事还没让她长记性么?   白衣少年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但还是担心占了上风,用手盖在霍桑的额头上,放轻了声音:“很难受吗?”   霍桑听着美人的声音只觉酥麻入骨,连燥热都少了几分,只能迷迷糊糊的点头。   看她乖巧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秦婉兮重新将她靠回软枕上,嘱咐道:“你乖乖待在这里。”   他大步走出房间,一下子便将过路的小厮堵住,冷眸斜斜一扫,极具压迫:“这酒的解药在哪里?”   那小厮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求饶,说他们馆里的酒并没有加药,而是酿造的过程中就加入了一种蜜,这种蜜带有催情作用,根本无解,所以才成了东篱馆的特产。   白衣少年神色更冷,虽说这样的东西对人身子无碍,但到底是无解,她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无奈之下只能回到房间,差人打了一盆凉水回来,打算用手帕给霍桑降温,推开门却看见她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竹编的篓子,眼眶通红,泪眼婆娑。   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又低下头去,使劲吸了下鼻子,好不委屈的样子。   秦婉兮差不多是过了两秒才回神,搁下木盆,上前将人拉起来,结果她根本站不住,身形摇摇晃晃一扑倒在了他的怀里,闻到了一股子冷肃的香气。   红衣少女跟树懒似的扒着他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着还打了个嗝,那模样可笑极了。   堂堂玉隐宗赤蘅仙主,何曾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但偏生就是教人可耻的心疼,连见着她湿漉漉的睫毛都觉得又怜又爱。   他心头一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她:“好好的哭做什么?”   霍桑模模糊糊地抽噎着应了声,才肯抬眼,怔怔看着他,也就停了一会儿,紧接着忽然捂着脸更加凶狠地号啕大哭起来:“我太难了……”   披着秦婉兮的皮假扮男装的傅清:?   他才是最难的吧?   这女人为什么会哭的这么凶?   霍桑用力推开他,转身一把把那个竹篓重新抱进怀里,一边搂着一边哭:“恶毒女配好难呜呜呜……我不会演,我真的不会呜呜呜……撒了我吧我太难了……我还不如回去拿个奥斯卡它不香吗,呜呜……”   少女蹲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说个乱七八糟,只叫人一头雾水。   秦婉兮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颇有些头疼,下一秒,红衣少女却突兀收了声。   她垂下眼,没有再像方才那样哭,但很难过很难过的小声喃喃:“哎呀……我就是,突然好想回去。”   白衣少年刚要伸出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   他心神揪紧,因她迷茫的神情,也因她轻飘飘的语气。   她说的话他全然听不懂,但她的悲伤却是无比真切。   于是停顿半晌,他跟着蹲下来,难得耐心的,犹豫着抬手,轻轻搭在了少女毛茸茸的头顶上。   喉头上下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两个字。   “我在。”   眼前的少女抬头看向他,眸子澄澈又迷蒙,仿佛溢满大雾,看着看着,她也跟着抬起手,跪坐在地上,仿佛要他给她一个拥抱。   秦婉兮垂下眼,权当眼前人是醉了,想着若是她要抱那便由着她罢了。   谁知下一刻,少女哭唧唧地七手八脚抱住旁边那个竹篓,低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它,一边戳,一边怒气冲冲:“傅清,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对不起我,我为了你我容易吗,你这个渣男,你简直杀人诛心……傅清?喂?你说话啊,你有本事凶我你有本事说话啊!”   一旁默默站起来的白衣少年:……   竹篓:……   078号:……   救命,宿主太丢人怎么办!   秦婉兮沉着脸,反复说服自己不能同醉鬼置气,想去将人拉起来,对方却七手八脚地嚷嚷着要去拿那个竹篓,无意间还将他的发带扯落在地。   满头乌发一下子垂落在肩头,秦婉兮狠狠拧了下眉,险些想将她丢在这不管。   刚想说什么,却只感觉到有只纤细的手在自己脸上捏了两把,然后身上挂着的人笑吟吟,软绵绵地拉长了声音:“美人姐姐还是女装好看。”   其实男装也挺好看的,就是太像某人了,她多少有点阴影。   方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这会儿眼角还挂着泪珠,却是笑得眉眼弯弯,真有些讨打。   秦婉兮眉心隐隐一跳,然而不便发作,只得把人先带到软塌上坐好,然后转头去拿帕子想给她冷敷。   结果就这么转头的功夫,这人又闹幺蛾子了。   红衣少女像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呀了一声就挪到木盆那边,伸手在里面淘了淘,只觉得凉爽,似乎连带着身上的燥热都降下去不少,当即不假思索端起木盆,抬手就要往自己身上倒。   作者有话要说:  男扮女装又办男装的傅清:到底谁难? 第78章   “……不要!”   然而这话出口时已经来不及了, 秦婉兮只来得及抓住霍桑的手腕,然后在她满脸茫然的神情中,将人扯了过去, 手上的木盆一时不稳, 直接翻了下来,大半盆冷水都径直泼在少年的衣襟上,水流顺着他的胸口灌淌下去,在地上氤氲开一片。   霍桑受了惊吓, 当下往后缩了缩,把自己蜷在塌子里面,而后反应过来, 颇有些愤怒地指责他:“你弄撒的,你还我!”   “……”   白衣少年抬手,缓缓撩起鬓边被沾湿的长发,面无表情地望向她, 眸子里眼神如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凌迟在这。   霍桑瞬间噤声。   半晌还是觉得难受, 磨磨蹭蹭过去,大着胆子试探性抓住那人的手, 抱怨:“热……”   美人的手白白嫩嫩, 又冰冰凉凉, 如果贴在脸上的话, 一定就不热了吧。   这么想着, 她也就这么做了。   秦婉兮垂眼看着将自己手掌贴在她脸上,眯起眼睛,仿佛抱着一个聚宝盆的少女,忍耐似的闭了下眼, 低声哄她:“你先松开。”   “我不!”   “……我不走。”   “不!”   霍桑掷地有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许是震撼于她的大胆言论,秦婉兮足足有好几秒没说话,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手抽了回来,放在嘴边咬破了,重新递过去。   一颗殷红的血珠自伤口里溢了出来。   霍桑茫然地看看他的伤口,又看看他,好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秦婉兮把手指往她唇边凑了凑,她才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   没有任何血腥味,只有一股极深的凉意,冷得像冰,顺着口腔钻入全身,如同甘泉。   忽然之间她便有些困倦了。   眼前人的容貌愈来愈模糊,她使劲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朦胧间脑海中的两张面孔却交叠起来,仿佛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人。   大概是看错了吧。   霍桑想。   *   咬破的伤口很快愈合,即便是皮肤也阻挡不了那从血液里渗透出来的寒冷。   然而少女方才舌尖触及到的地方却是滚烫的。   白衣少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然后顿了几秒,才替躺在塌上沉沉睡去的人盖上锦被,掖了掖被角,转身远离床榻,坐在了屋内的小几旁边,靠着墙壁,合眼小憩。   这一晚远比他想象中的宁静。   秦婉兮没有睡沉过去,期间醒来了几次,抬头却见那性子张扬高傲的姑娘裹着被子,仿佛想要将自己裹成一个茧,小小一团缩在角落,睡颜安静又乖巧,简直不像是她。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复又阖眼。   昏暗中,那张安静漂亮的面孔却恍若梦靥一般,于脑海里挥之不去。   *   第二日,霍桑是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的。   她在现代时就惯常睡懒觉,即便是来了这里以后也很少有这么早醒来的经历。   除非,是睡的特别好,一夜无梦的那种高质量睡眠。   带着惺忪的睡意,少女有些不情愿的撑起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去想摸平日里她会放在床头的夜光珠,结果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嗯?   霍桑努力睁开眼,待看清眼前景象,下一秒立刻回过神来。   屋内床榻对面,一身白衣的高挑美人正坐在桌几旁,桌上摆着一杯还在袅袅冒着热气的茶,似乎是察觉到她醒来,头也不转地望着窗外,淡淡开口:“醒了?”   霍桑的脑子有那么几秒的宕机。   怎么说,所以自己是喝花酒被逮了个正着,然而这逮她的人却不是剧本里说好的傅清,反而是她家的美人姐姐。   要死。   她看着衣衫完整,似乎是一宿未睡的秦婉兮,半是愧疚半是感动,想要说什么,却进来了个小姑娘,大气不敢出地将手里的吃食放在桌上,然后快速瞥了霍桑一眼,急急又退了出去。   “先用早膳。”   美人命令她。   霍桑本想说自己有辟谷丹,但看着美人清冷的面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加上理亏,便乖乖坐下来吃饭。   这边准备的是典型的南方早餐,清水白粥佐以蜜糖,配着南瓜饼,甜而不腻,尤其合她的口味。   霍桑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忽而闻到一缕雪松般的冷香。她敏锐地察觉到对面人的靠近,不免一时有些僵硬。   余光中看见那人纤长的眼睫,正俯身过来,似乎是想要抬手探一探她的额头。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自己昨夜的丢人事迹,饶是霍桑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下意识偏头就躲开了。   那只手就悬在半空,隔了几秒,自然而熟稔地再次贴上她的额头。   “仙主昨夜不是还说要做个风流鬼的么?”   美人语气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怎么,天一亮就不认账了?……嗯,不热了。”   霍桑被对方冰凉的手指弄得一缩,忍着没躲开,万分心虚。   干脆一咬牙认了:“我错了。”   秦婉兮挑眉:“仙主何错之有?”   其实昨夜发生了什么霍桑已经记不起细节了,只记得自己真真是老丢人了。   于是只好忍着牙酸掰着手指细数。   “一个人来东篱馆,错一;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错二;酒品不好,错三……”   少女咬着筷子,神情失落,“还有……我不该拖累你来这种地方。”   修仙界第一美人啊。   光是看着便觉得难以靠近,她那般纯洁无暇,怎么能来这种风月之地。   秦婉兮抬头看了她一眼。   “无妨。”   他伸手,替她又夹了一片南瓜饼,“我是自愿来的。”   美人神情自然,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桑心里头霎时就是一咯噔。   这话就有点怪起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白月光姐姐不会真的被她掰弯了吧?   她悄悄抬起眼去打量秦婉兮的神情,然而却被逮了个正着,对方微微一皱眉,有些无奈:“吃东西,看我作甚。”   霍桑连忙喝了一口粥压惊,越想越不对劲。   书里的白月光姐姐高冷自持,温和疏离,何曾有过和人这般亲近的时候;而当下,她却是为了自己千里迢迢赶来这秦楼楚馆,还守着自己过了一整夜……   “那个。”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了,“三真,这些时间,你有跟傅清联系过吗?” 第79章   79.「缺失的药材」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问完后霍桑又有些后悔,她这不是明摆着揭人伤疤么。   上次她那么逼迫傅清去见秦婉兮一面,那人都没有去, 可见平日里也是躲着白月光姐姐的。   果然, 对面的白衣美人顿了顿,长睫微垂,看上去颇有些落寞。   霍桑的怜香惜玉之心顿起:“仙子不必介怀,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单恋一枝花?”   白衣美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什么?”   果然是不出意外的,没有听懂呢。   霍桑咬了咬牙,干脆眼睛一闭铁了心的道:“傅清的确是少年英才, 但仙子也有玲珑心窍,不必他差,何必为了薄情之人郁郁寡欢?”   秦婉兮整个人都茫然了一秒,那种沉静的感觉就像是石子砸到了湖面, 偏偏一丁点涟漪都没溅出来。   霍桑觉得自个太直接了,抓耳挠腮的想要挽回:“这个, 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 一回生二回熟, 呸呸!没有第二回 !”   白衣美人深深地看了霍桑一眼, 可谓是意味深长:“你不会一直以为我恋慕他吧?”   “嗯……啊?”   霍桑抬起头, 眼里茫茫然地望着他, 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她不喜欢傅清?   夭寿了,男主后宫起火了!   白衣美人抿了口茶,正好用袖子挡住微翘的嘴角。   另一头的霍桑却是如坐针毡,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后续美人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那后半顿早餐都味同嚼蜡,直到返回玄天门,脑子里都还有些恍惚。   随着“叮”地一声,电子音上线报道:   【检测到宿主昨夜有违规行为!违规内容为违反人设,鉴于是初犯且宿主处于无意识状态,因此扣除50积分小惩大戒。】   系统提示的声音毫无波澜,可霍桑怎么听怎么觉得078号这声音里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小惩大戒?   害,她本来就没多少积分,这一下不给她扣成负数就算好的了。   霍桑揉了一下太阳穴,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靴子。   靴子没丢出去,积分倒是丢了不少。   还正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挽救一下自己如同流水般逝去的积分,078号接下来颁布的任务立刻让她怔在原地。   还惊得咬到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你说什么?”   她口齿不清,眼泪汪汪地质问系统,“你要逼婚我?”   078号:【请宿主不要凭空污人清白,与玄天门任意一位少主成婚本就属于原著剧情线,按照主系统推演,由此重新切入剧情成功率最大。】   【而且。】   078号恶意地顿了一下,【再次提醒宿主,你在本世界的身份是一个提供被打脸功能的女配。】   开玩笑,如果前未婚妻不另嫁他人,他们拿什么来刺激男主?又要怎么让男主喊出那句经典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霍桑:……   她被这么一通弄的找不出什么话反驳,只好讷讷哦了一声。   【本世界的主线已经过半,按照剧情走下去很快便能圆满结束,宿主,你想半途而废吗?】   仿佛透析了她的心思一般,078号的电子音也跟着严厉了起来。   霍桑也知道目前她在主线走了很久了,但没想到进度已经是过半状态。   对啊,明明说好的,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回家,可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呢。   红衣少女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的山峰,意外的沉默了。   “让我考虑一下。”   片刻后,她挑眉,恢复了先前的神情,语气轻佻,“既然是要挑夫婿,那当然要慎重,兄弟两个都这么优秀,我可是挑花眼了,得多比比才是。”   078号对于她的歪理邪说也有点无语,电流音闪了两下,只匆匆说了句【请宿主尽快决定】就沉寂了下去。   确认系统的声音消失后,霍桑嘴角的笑容却是缓缓收了下去。   *   过了玄禄山的山门,霍桑召出大白,骑在威风凛凛的白虎背上,不过十数个腾跃便来到了玄天门。   似乎是听说了她的事情,此刻沈幕泽一身浅青色衣衫,倚在演武场前的牌坊边,目光里颇有些“果不其然”的上上下下打量她:“师妹,你还是忍不住了啊。”   霍桑:?   所以这人还在对先前赤蘅仙主好养面首的无稽传闻耿耿于怀?   她翻了个白眼,上去一把将手上的东西丢过去让他拿着,问:“我让你研究的东西,有进展没。”   不想当工具人顺应剧情,那么就一定要找到剧情的突破口才行。   说到医药,沈幕泽的神色也沉淀下来,他点了点头,但并没有露出什么太过喜悦的表情。   “方子我已完善的差不多,但还差一味药材。”   “什么药?在哪?我去给你找来。”   霍桑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在她眼里,玉隐宗财冠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买来的。   “双生花,此花只有两重花瓣,一赤一黑,味如焚羽,生于烈阳消亡之地。”   沈幕泽语气沉重,“这味药材,我翻阅了祖辈留下的手札,里面的记载只写到它曾在魔界出现过。”   魔界。   这是霍桑这么长时间以来首次将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字上。   “我会给你带回来的。”   她只停顿了半秒,就毫不犹豫道。   跟着剧情走看似毫无危险,甚至未来明确,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这种将自己命运交到他人手上的事情始终令她难以放松。   心头闪过那袭衣不沾雪的白衣,以及孤傲如狼的少年背影,霍桑攥紧手指,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重复了一遍:“双生花,我一定会拿到的。”   空气静默半晌,沈幕泽才缓缓开口。   “魔界凶险异常,找这株药无异于拿命去换。”   青年淡淡问,“仙主要拿谁的命去换呢?”   这话说的很怪异,霍桑眉心一跳,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人。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沈幕泽苦笑一声:“我只是不希望有人为了区区一味药……”   “师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红衣少女兀的打断他。   她就那么抬着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神情肃穆。   “若是必须有人拿命来换。”   顿了一顿,“那……我愿意做这个人。”   沈幕泽叹了口气,抬手使劲敲了一下少女的脑袋。   从那夜匆匆忙忙跑进他院子里,拽着他的领子逼问治疗寒毒的药,再到现在,为了这个所谓不知能否起效,由他亲手完善的药方,甚至愿意付出性命。   她到底为了谁在努力?   霍桑猛然吃了一个暴栗,泪眼汪汪地捂住脑袋:   “喂!我还以为你会夸我舍己为人,无私奉献!你居然来这个?”   “你啊……这件事我先帮你去打听着,别急着就老想魔界,我们还有时间。”   霍桑沉默了一下,然后扬眉一笑:“好。”   她回答得乖巧,实际上却在想,时间可能并不多了   。   沈幕泽所说的打听消息,从而收购药材,不过是一条缓兵之计。而越是稀少的药材,就越是难寻。   或许她真得去魔界一趟。   而且……   她还有个向导的,不是么?   回想起月色下的那只萤火虫,霍桑心下一软,如果有可能,她绝不愿意在那种情况下与她再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用手机发的,可能格式会有点问题,将就一点   啵,安安 第80章   药材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霍桑正在琢磨去魔界的路线图,就被找上来的方无寰告知了一件更意外的消息。   “什么?有人将傅清告上了大殿?”   霍桑皱眉,“为什么?”   难道傅清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昨天没能按照计划出现?   “似乎是说傅师弟残害同门。”   方无寰顿了顿, 略带惭色道, “我已经问过门主,但……抱歉,我没办法帮上忙。”   面对杏衣青年饱含歉意的目光,霍桑反倒是有些了然, 玄天门门主对自己两个儿子简直是大型双标现场。   “没事,我去问问。”   但自己不一样,好歹是玉隐宗的少主, 再怎么样玄天门也该给她几分薄面。   然而真正去到玄天正殿的时候,霍桑才发现自己可能还是太乐观了。   她与傅清相处起来几乎都快要忘记他是书中那个心狠手辣,一报还十的暗黑男主了。   大殿之上一边是单膝跪地的黑衣少年,另一边……她甚至看不出来那是个人, 还是个粽子。   只能从衣服上辨认出是个内门弟子,浑身是伤, 双手被打折了垂在胸前,再往上看, 就连对方的双眼都缠满了纱布。   霍桑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但没有停下, 快步迈入大殿, 拱手行礼:“见过门主。”   大家都是聪明人, 没有客套的必要,老门主对于她的目的心知肚明:“断雪弟子傅清,性情暴戾,藐视门规, 将同门的双目刺伤,可谓手段歹毒,赤蘅你莫要替他求情。”   一句话便将霍桑的意图堵死,可红衣少女却并不慌张,她直起身来,嘴角微勾,不在意地笑了笑。   “求情的事一会儿再说。”   少女淡淡道,“在这之前,请门主先将施在他身上的灵力收回吧。”   她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少年苍白的脸色和他强撑着不被压下去的膝盖。   “门主身为踏浪巅峰的前辈,不必如此防范一个结丹期的弟子吧?”   这话一语双关,饶是心思深沉的玄天门主听了脸色都不禁一变。   一是讽刺他没有作为师辈的自知,二则是笑他无能,竟然连一个小辈也如此忌惮。   可是霍桑却不知道,玄天门主将自己的五分威压施加到傅清身上后,却如同泥牛入海,泛不起半点波澜,别说将人完全压跪下去了,就连不让他直起身都有点勉强。   横跨两个境界,以结丹之力对抗踏浪强者,这是何等的荒谬!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仅此而已。”   少女口气冷淡,冲着黑衣少年抬了抬下巴,“你来说。”   “仙主。”   老门主沉着脸,“注意言辞,这里还是玄天大殿……另外,傅清已经认罪,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霍桑心头一沉。   认罪?   她愈发肯定这一切绝不是傅清的错,那大概是一种直觉,如果不是对方错在先,她不相信他会下那样的狠手。   趁着少女发怔,玄天门主抬抬手,示意其他门人将黑衣少年先带下去。   “重伤同门,关入水牢反思,再罚一百戒鞭引以为鉴。”   看到人被带走,霍桑回神:“如果我一定要保他呢。”   这话口气很冲,可老门主却没有继续动怒,反而放缓了神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现下她是有求于他,这可比刚才好办得多。   “老夫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主座上的人缓缓道,“仙主是我玄天门的弟子,玉隐宗又与本门交好,既然仙主开口,此事定会处理得圆满一些。”   老门主顿了顿,“只不过,这婚姻大事,仙主还得给老夫个答复。”   草(一种植物)。   霍桑心里已经将老门主用素质三连问候了一百遍,她严重怀疑他是系统的托,那边任务才颁布下来,这边他就跟着催婚了。   不,也不对,玄天门就这么想尽快将玉隐宗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   她没有犹豫:“好,我选方无寰。”   一百戒鞭不是小数目,更别提是由玄天门的人来行刑,万一男主在这个时候就折在这里,那她才是彻底麻烦了。   再者,男主不是那种残害无辜的人,她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   水牢中。   阴暗潮湿的墙壁上长满了暗色的苔藓,四周并未放置照明的法器或是珠子,而是只点了些火烛,影子摇摇曳曳,看得人心慌。   少年白皙结实的小臂被两条铁锁固定在身体上方两侧,身上亦有血迹,多少有那么一点狼狈。   他垂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和身前,便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了一角鲜红的衣摆。   傅清一顿,接着猛然抬头。   少女伸出的手指恰巧触到他的额头,然后有些无奈地收回手,像是怕弄伤他,又像是有些生气:“为什么打人?”   第一句话竟然是近似的质问,傅清舔去唇齿间的腥甜,闭口默缄。   霍桑看着他这样就觉得来气,忍不住提高声音:“你傻啊?被冤枉了都不知道说的吗!你这样搞得我很没台阶下知不知道!”   要不是他认罪,她也犯不着被半强迫的将婚事定下来。   少女气鼓鼓的脸就近在眼前,而她眼前人的耳根忽然无端的泛起了绯红。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霍桑只勉强听清“在左边”三个字,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便找到了位置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嗯?手感好像不太对?   这是第一感觉。   这个颜色……花纹,有点似曾相识?   这是第二眼。   霍桑眯起眼睛,将手上的东西对着烛光抖了抖展开,傅清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阻止。   于是两人和门口的守卫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手上那件朱红色,绣着玄鸟的肚兜迎着烛火,飘扬起来。   霍桑:……   她一秒将东西塞进袖子,但大家都是修仙者,自然都看到了。   门口的守卫的目光还有些震惊地停留在霍桑身上,忽然间却察觉到来自黑衣少年如同狼一般的目光,紧紧锁定住了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   “你!”   霍桑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人是个登徒子。”   傅清嗓音低哑,“他偷了你的……”   说到最后二字,说不下去,便闭了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第81章   昏暗之中, 霍桑低着头,手指攥着袖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少年被铁链限制住, 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几乎以为她是要发怒了。   也对,这件物什对寻常女孩子重要的很,却被他经手,想来她绝对是不悦的, 或许,已经打算抽出鞭子来给他几鞭了。   良久,他听见霍桑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羞赧, 她声音很轻,带着点恼意:“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要是告诉我的话……”   少女挽了挽袖口,咬牙切齿:“那我不早就去把他海扁一顿了么!用得着你出手吗!你直接把大小王出了还怎么玩?”   那件肚兜是前不久不见的,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 谁知道……   霍桑真的是又气又好笑,人是他打的, 罪名也是他担的,可是事件的起因却在她这。   男主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当替罪小绵羊?   等等, 断雪与天机隔那么远, 傅清作为断雪弟子, 是怎么能正正好好目击到那登徒子偷肚兜的?   想到这里, 霍桑看傅清的目光不禁有些古怪:“你是怎么发现的?”   傅清呼吸一滞。   他该怎么告诉她, 他因为想见她才去那里守株待兔?   结果霍桑这只兔子没等来,倒等来了一只色狼。   肚兜的事他本不打算开口,可面对霍桑的质问,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吐露了实情。   少年闭了闭眼睛,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不想承认,他其实是怕,霍桑看到那人的样子后,会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他。   就像其他人一样。   “罢了。”   霍桑瞥见他手腕上被铁链勒出的红痕,到底是有些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转身让人放人。   傅清先前被踏浪境界的修仙者施过压,又在水牢呆过,情况并不太好,此刻被那守门的门人搀扶着,却是抬眼定定看着霍桑。   霍桑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多余。   她也说不清自己对男主是怎样的感情。   从一开始把他当npc,再到朋友,再到现在这种微妙的老母亲心情。   然而这些情绪统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她只是个恶毒的前未婚妻。   “好生休息。”   红衣少女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只留下了这么句话。   *   回去的路上霍桑心事重重,不曾想在院门口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   那人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蝴蝶纹外袍,以金簪作冠,几缕青丝放荡不羁地垂落在颈边,其余墨发则是用一枚金蝶堪堪挽住,行走间像极了一只大摇大摆的孔雀。   花孔雀懒洋洋地收起折扇,在霍桑肩头轻轻一敲,险些吓得她一跳。   “想什么呢?”   方无咎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桑儿妹妹,走路出神可不是好习惯哦。”   霍桑退后半步,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在这吓人。”   “就是听说了点事情,想来问问你。”   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方无咎压低声音,“你要嫁给二弟了?”   霍桑一愣,没想到这件事情会传的这么快,于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含糊默认了。   扇柄轻轻磕了磕下颚,方无咎微微眯起眼,忽然啧啧两声,仿佛怨妇一般的看向她:“桑儿妹妹,我可是记得你本该嫁给我的。”   一句状似无意的话让霍桑生生有些后脊发凉,她唰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青年,心头满是不可思议。   他这是什么意思?   在原书剧情里“霍桑”确实是和方无咎在一起了,但他怎么会知道。   方无咎看着少女有些惊讶的神情,眸子微微一暗,又很快恢复笑意:“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你可是抢着要当我的新娘呢。”   霍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   “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过家家,羞不羞。”   她没好气地笑他,这花孔雀哪儿都好,就是太爱调戏姑娘,以后也不知哪个倒霉姑娘看上他。   霍桑摇了摇头,刚想走,却是又被人叫住。   “妹妹。”   方无咎呼唤了一句。   霍桑转身看去的时候,青年的神色晦涩不清,声音极柔,像云朵一般风吹就散:“桑儿妹妹,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   霍桑半回身望着他,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但思索片刻,如实回答:“不是,万法没有定数,都在迁流变幻中。生,是依缘而生;灭,是因缘而灭。凡事,事在人为罢了。”   方无咎脸色微变,抬起头仔细地打量她的神情。   她确实是变了。   在他的记忆里,霍桑总是神色漠然,眸子里就像能倒映世间万物一样,甚至像未卜先知似的。   “今日申时会下雨,早些回去。”   “入玄铁之地莫要靠近深水。”   “路过长廊右拐的时候不要停下,快些走。”   他只要不听话,就会遭殃。   申时被雨浇透,成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入选铁之地靠近深水,被水中蟾蜍用舌头卷住拖了进去;   路过长廊的时候故意走慢,不偏不倚,被掉落的瓦片砸中了头。   少女有时会疑惑:“你是不信我吗?即使一次不信,一次两次也该信了。”   方无咎望着她笑得开怀:“我信你,我只是喜欢验证你的话。”   这就像是一个乐此不疲的游戏,他们两个才知道的小秘密。   霍桑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娘那日上街要出事,却拉着他在渭水之畔待到傍晚,全然闭口不言。   明明只要她提醒,他阿娘或许就可以活下来,但她只是神色漠然,任由阿娘死去。   他疯了般的质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早有准备,拿出帕子递给他,神情平静,动作温柔,说:“无咎,这个世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定数,变不得的。”   这句话,方无咎记了很多年。   霍桑就像一个过客,她愿意对所有事物温柔相待,却也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   而如今面前的这个人,依旧是熟悉的眉眼,唯独变了的是那双眸子,干净明亮,里面大概是多了一种叫做生气的东西,让她整个人都活了。   她怎么敢,在将他拉入深渊之后,又独自光明?   青年有一瞬间的愤怒,但又很快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孤独感和失落。   *   方无咎的转折点,是在十一岁。   他记得那是个阳光晴朗的午后,他站在书房外面,正要兴冲冲地进去找父亲,却听见了房中人的谈话。   “无咎也大了,该让他修炼那套桃僵心法了。”   玄天门主的声音平静而冷漠,仿佛讨论的只是如何处置一只牛羊。   紧随其后的是女修痛苦哽咽的声音:“一定要如此吗?他才十一岁啊……”   “妇人之仁!”玄天门主毫不留情地打断她,隔着门板也能想象到他紧皱的眉头,“弱肉强食,本为天理,无咎天分平庸,远不如无寰,为兄弟做出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方无咎往树下的阴影里退了退,他脸色煞白,手里还捏着一只用草叶折出来的蚂蚱,绿油油的,他刚刚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常胜大将军”。   他是真的很害怕输。   其实一开始是不怕的,从小他的天分便不如二弟,无论是习剑,还是论道,他总是输。   但他输得心服口服,他只是个庸才,二弟却是个天才,哪怕他努力地去练,去学,也只能赶上人家的一半。   每次他输了,娘亲总要狠狠罚他,但他从来不以为意,还能笑着安慰她:“二弟赢得光明磊落,娘亲何必介怀?”   那时他不懂,为何娘亲总是目光凄楚地看着他。   直到有一次,他又输给了二弟,娘亲罚他在密室里跪了一夜,一边用戒鞭抽他一边崩溃大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就快做无寰的傀儡了?”   那一夜方无咎才第一次听说《桃僵心法》这个东西。   桃僵,玄天门的玄阶秘籍之一,顾名思义,是取一人做傀儡,为另一个人做嫁衣。傀儡的所有修为都要为主人所用,从此成为一个没有心智的杀戮机器。   赢了,就是玄天门的掌权人,输了,便是掌权人的一条走狗。   他心神俱震,在巨大的打击下发起了高烧,等高烧退后,娘亲却告诉他是骗他的,根本没有这套心法。   他明知道疑点重重,却仍然强迫自己去做一个聋子,一个哑巴。   直到这个午后,他再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他开始拼命去学那些城府和手段,也因此如愿以偿,成为玄天门的继承人。   他亲手将那本《桃僵心法》丢入火中,看着它被大火吞噬殆尽,连一点碎片都没留下。   他除掉了自己的梦魇,却也丧失了信任别人的能力。   而他唯一相信过的人,就要离他而去了。   这多讽刺。   “花蝴蝶,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去山下逛逛,等我忙完了就陪你玩。”   霍桑一边推开院门,一边哄他。   这家伙毕竟也是个大少主,大概是憋太久了,下次还是拉他一块出去玩玩吧。   她心想着,跟他挥挥手,转身跨进院子。   而她身后的人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半秒才眯起眼睛,笑脸盈盈:“再见。”   也无妨,既然他的桑儿妹妹不见了,那他找回来便是了。 第82章   82.「强扭的瓜不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方无寰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   温和,体贴,耐心。   反观本书男主, 完全就是这些的反义词。   找到方无寰后, 霍桑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摊牌:“我答应和贵派联姻,但这只是一场交易。”   杏衣青年垂了垂睫毛,并无不悦,甚至有几分释然的笑意:“联姻对象是我的朋友, 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两人愉快的达成共识,成亲的消息也已经向玉隐宗传递过了,眼看一切都朝着正轨发展, 却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几乎不涉足外界的浮生斋忽然拜访玄天门。   斋主顶着那张谪仙一般的美人面孔,笑盈盈地对着老门主说自己是带着弟子来叙旧的。   且不说这叙得是什么旧,总之浮生斋的人是顺利上了玄禄山。   这飘飘若仙的一行人,简直将玄禄山上的草木都染上了仙气。   不论是腰身娉婷的豆蔻少女, 还是端庄持重的高冷御姐,皆是一身飘逸的白衣, 袖边勾勒出暗青的荷花纹,在微风中浅浅浮动, 如同荡漾的碧波。鬓发更是统一以羊脂玉簪挽起, 青丝垂髫, 面覆薄纱, 乍看之下像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仙姬。   这片白衣盈盈飘过, 宛如刮来的一阵白雪,高雅肃穆,遗世绝尘,使得行人自发地避让开来。   不少玄天门弟子都看呆了, 虽然瞧不见对面人的面容,但这氛围就是美女。   霍桑也摸着下巴感叹,果然女要俏一身孝,古人诚不欺我。   她兴致勃勃地扫过一群美人,冷不防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霍桑:!   她有点激动,拉拉旁边方无寰的袖子:“哎你看,三真果然是里面最漂亮的吧?”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里的炫耀。   方无寰一怔,继而温声应和道:“嗯。”   当初在集市见到秦婉兮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对方的美貌了,故而跟旁人的惊叹相比,他还算淡定。   霍桑则是眉开眼笑,见人入座,悄悄冲那边招了招手,眼巴巴的看着,就等着美人给自己点回应。   这动作并不隐蔽,秦婉兮地位较高,来者是客,得以落座,其他人都站着,自然是瞧见了。   然而下一秒,白衣美人却是冷着脸收回了视线,全然装作没看见她的动作。   霍桑有点裂开,手在半空,不尴不尬,只能犹豫着收回来,满脑子问号。   她难道是在因为上回的事生气?   美人姐姐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广袖之下,秦婉兮攥紧手指,浑身的冷意像是都要结一层冰,余光再看见那人丝毫不知的表情,心头更为烦躁。   她要成亲了!   难怪那日在水牢里她不大对劲,原来,是要成亲了。   方才对面两人的动作他都瞧了个彻底,他们之间的熟稔和亲密不似作假,放在他眼里简直刺目如芒,却又只能强忍着上去分开他们的冲动。   傅清说一千句说一万句,都不如秦婉兮说一句。   他酸得很,又没法子。   只能委托斋主出面,才得以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她。   *   坐在次席上的方无咎目光在各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忽然笑吟吟开口:“我早就听说桑儿妹妹和三真仙子是朋友,仙子这一次来是为了参加桑儿妹妹的典礼吗?”   白衣美人一挑眉,仿佛浑然不知:“什么典礼?”   玉隐宗和玄天门联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殿里的人可谓是心知肚明,顿时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方无寰向来应付不来这种场面,面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向着霍桑低声道歉:“抱歉,要不然我先带你离开?”   霍桑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连忙笑眯眯地安慰他:“没事呀,我……”   “砰。”   茶具与木桌碰撞的轻磕声传来,在人声稀少的大殿之中有些明显。   霍桑话被打断,跟着其他人一起抬头,便看见美人冷着一张脸将手里茶盏放在桌上。   他看着那二人愈发刺眼,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望向她:“仙主曾经向我透露过心意,如今是不作数了?”   若秦婉兮是个娇滴滴的弱美人,那这番话放在此情此景多少有点狗血淋头,但他偏生是冷清不可攀的相貌,这样抬眸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咄咄逼人,目光犹如实质般的向她投去。   霍桑心里一跳。   她就像个出轨被正室逮了个正着的渣男,只觉得对方每个字她都知道,但这句话,怎么就听不懂呢?   她懵了,大家也懵了。   这一瞬间,活像是婚礼现场,牧师问,谁反对?   一个漂亮姑娘闪亮登场,站出来说,我不同意,然后拉起新娘就跑。   被甩在原地的新郎无语凝噎,想,原来帽子还有粉色的。   站在霍桑身边的方无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提醒身边人道:“师妹,你去跟仙子谈谈吧。”   霍桑转头看他,方无寰回以一笑。他的眼神干净澄澈,似乎还带着鼓励的意味。   霍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完了,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   面对着这红果果的修罗场,众人面色各异,暗潮汹涌,但此时要是来上一盘瓜子,大家肯定马上嗑起来。   方无寰作为修罗场的一员,展现出了正宫般的大度,甚至还对自以为的师妹的爱慕者投去了鼓励的眼神。   秦婉兮双眼一眯。   这是在向自己示威?   再看到那两人又转头说了些什么,白衣美人的脸色冷得面纱都快盖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对霍桑来说不重要,所以才以秦婉兮的身份出现。   但现在看来,就连方无寰都比自己重要了。   霍桑那头跟方无寰确认可以表态,才组织了一番语言,小心翼翼地对秦婉兮道:“当初我一时冲动说了浑话,实在是羞愧难当,若仙子不弃,我可以当众向仙子道歉,告诉大家,强扭的瓜不甜,切记以我为鉴……”   白衣美人重重地拧了下眉。   大殿上,众人屏息望着一站一坐的两人,跟茶楼听曲儿似的,怀着既期待又激动的心情等待着下文。   一片寂静中,只听见美人冷冷笑了笑,望着霍桑,一字一顿:“谁说强扭的瓜不甜?”   就算是苦瓜,也有白糖的做法呢。   他说甜,就一定甜。 第83章   这话一出口, 大殿内一片寂静,连掉了根针都能听见。   方无咎揉了两把脸,轻声讷讷:“我是不是在做梦?二弟, 快打我一掌……不对, 我不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而另一位当事人霍桑站在原地缓了好几秒,然后悄悄掐了自己一把。   有点痛。   果然,她也不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于是硬着头皮在数十道视线之下,小小声问:“那依仙子的意思?”   正主还正怒着没开口, 一同来的阿玉就快言快语地接了话:“你说什么意思?赤蘅仙主,您又是拿树叶向我们家仙子表白,又是撒娇卖痴的纠缠, 弄坏了我们仙子的名声,回过头来拍拍屁股走了还想要另结新欢。你是欺负我们浮生斋无人吗?告诉你,师姐可不像那个被退婚的小子,由着你欺负!”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回响, 霍桑左眼皮狂跳,只想现在就找个洞钻进去。   秦婉兮太阳穴一紧。   这……虽然是帮着自己说话, 但总感觉莫名被插了一刀。   这场闹剧最后在浮生斋主和玄天门主的调解下结束,不了了之。   可“三真仙子拜访玄天门, 痛斥赤蘅仙主移情”这件事还是成为了街头巷尾的头条新闻。   人们最爱的就是八卦, 吃饭喝酒嗑瓜子, 不得拿点谈资出来吗?   有什么比人间红玫瑰x斋中白水仙的cp更好嗑的?   民间文豪, 画手大触开始为爱发电, 自费创作出了无数同人,引起了同人圈一众好评。   美女和美女的cp实在是太香了。   赤蘅仙主真渣,但是她好漂亮。   秦婉兮这么漂亮,也只有赤蘅能渣她。   加入到这个阵营的人越来越多, 画册小说写的也越来越丰厚,标题也越来越劲爆,什么“天上仙子秦婉兮初识人间情,负心女赤蘅疑似会Pua”;“三生三世桑榆非婉”,“婉桑,扒一扒我那个高岭之花道侣”,“桑婉,心上人成婚了,新娘不是我”。   这事情闹的太大了,连玄天门和浮生斋两派的弟子都议论纷纷。   所谓秘密,当然就是用来透露的。   因此好多书籍第一页就写着据玄天门内部人士透露……据浮生斋内部人士透露……   霍桑还曾好奇心作祟去茶楼听过一次,听到那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说着:“秦婉兮美目含泪,苦苦哀求,然赤蘅仙主却是心如铁石……”   霍桑只觉得一道天雷滚滚,再也坐不住了,活像凳子上长了颗钉子似的,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这都ooc到哪了都,这种不负责任揣摩人设的同人作者就应该被严厉谴责!   好长一段时间霍桑都失眠到头疼,每天出门都害怕有人认出自己。她向方无寰道歉,毕竟在这场风波里,受害最严重的就是方无寰——   在无数本话本子里,方无寰所扮演的角色都是炮灰男配,或是拆散官配的第三者。   方无寰是个确确实实的君子,这样也太委屈了。   谁知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下,委婉劝诫:“师妹,若三真仙子真对你有意,还是考虑一下,莫要辜负人家。”   霍桑:?   行,这个世界,美女就是有特权是吧!   078号鼓励她:【嫁人,和你与秦婉兮在一起没差,反正只要男主被恶毒女配刺激到就好。】   霍桑:“你不懂。”   她承认她有怜香惜玉之心,但她对秦婉兮的喜欢从来不掺杂□□,就像对一幅画的喜欢,对一片月色的喜欢。   她之前可以肆无忌惮对她好,是因为知道是单箭头,知道这只是逗美人一笑的权宜之计。   但如果继续下去呢?   以怜爱之心回应别人的感情吗?   那如此不纯粹的她,与傅清又有什么区别?   *   078号并不能感受到霍桑的复杂情绪,迅速颁布了今天的日常任务:羞辱男主,获取20点恶毒值。   霍桑还在琢磨怎么跟秦婉兮交代,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往傅清的房间走去。   敲了敲门,屋里没人,她推门而入:“把他的房间砸了,也算是一种羞辱吧。留个纸条就说是我干的,还省事儿了。傅清不看着我,我还能减轻一点罪恶感。”   078:【……敢问你还有一点作为恶毒女配的自觉吗?】   敲门!还留小纸条!   这件事可不能被其他系统知道了,它的宿主不太对劲,明明是任务者,却活像个小怂包。   霍桑懒得理它。   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多余的物件,她准备学一学猫咪,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地上,结果发现书桌上有好几本叠在一起的书,最上面那本书的封面非常眼熟。   《天晚欲采桑》……?   什么书叫这名?   等等……这好像是她和秦婉兮的同人本啊!   霍桑倒吸一口凉气:“男主没事吧,他是不是被刺激疯了。”   她也是手贱,没忍住随便翻开一页看了两眼,上面第一行就写着:【霍桑邪魅一笑,将秦婉兮按在床上,亲吻着她冷漠的眼睛,手探进她的亵衣,“果然,再冷漠的女人腰都是暖的。”】   霍桑:!!!   这车开的,猝不及防,震撼她妈。   她啪地把书盖上,十分确信地下了结论:“完了,傅清疯了,没救了,拖出去埋了吧。”   078号一片诡异的沉默,似乎也被震惊到了。   恰巧就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   霍桑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傅清额头上带着汗,手里拎着大剑,一看就是刚从演武场回来。   她忽然之间就有些舌头打结,还没说出半个字来,少年便眼尖看见了她手底下压着的书,脸倏地一红,冲上前一把抢了过去,将所有的书都打包压进了寝被下面。   霍桑只来得及啊了一声。   这什么,鸵鸟先生的掩耳盗铃吗?   傅清声音有点僵硬:“……你没看吧。”   霍桑:“啊?嗯,没看。”   她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对方的情绪,最后还干笑两声,跟着掩耳盗铃:“那什么,这是什么书啊,封面还挺好看的哈。”   作者有话要说:  短但发的很早   看完早点休息呀 第84章   【社会性死亡, 网络流行词,形容丢脸到没脸见人,只想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和网络语公开处刑的含义无限接近。】   “够了。”霍桑忍无可忍的让078号闭嘴。   在傅清房里的那一幕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每每想起自己最后那句欲盖弥彰的话,霍桑就觉得自己脚趾可以在地板上抠出三室一厅来。   078号试图跟眼前无理取闹的人类讲道理:【我在安慰你。】   霍桑无语:“……”   半晌道:“我可谢谢你了。”   078号:【嗯,反讽,又称反语, 是说话或写作时一种带有讽刺意味的语气……】   霍桑:“淦,别说了。”   078号:【好吧,宿主, 阿玉又给你寄信了。】   阿玉,这名铁骨铮铮,一心护姐的浮生斋弟子以每三天一封信的频率谴责霍桑,势要让霍桑深刻意识到她的行为对秦婉兮, 对浮生斋产生了多么严重的影响。   霍桑甚至怀疑那些街头小报上有关赤蘅仙主渣女实锤的818都是这位阿玉姑娘散布出去的。   如果是原书里的霍桑……   可能已经把这姑娘捆成粽子丢到河里喂鳄鱼了吧。   “还好她遇见的是我。”霍桑叹气。   078号:【呵呵。】   不过话说回来,想到傅清房间里的话本, 霍桑一时间确实没什么脸去见秦婉兮了。   本着不跟小姑娘置气的心态,霍桑便一天三封赔罪信寄过去, 可惜那些信石沉大海, 没有回音, 应该是被阿玉烧掉了。   于是霍桑天天对着海棠树长吁短叹, 接受着078号的“好心安慰”, 一片愁云惨雾。   *   在忧郁的同时,霍桑偶尔也会琢磨,男主的人设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买百合本?这是龙傲天会干的事儿吗?啊?”   她坐在自个儿屋子里,手里捧着杯枸杞菊花茶, 颇有些沧桑地吹了吹热气,“078号,是不是我跟不上时代了,这本书的龙傲天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龙傲天了。”   078号沉默了一下:【宿主,傅清又趴在墙头上偷看你了。】   霍桑:……   话她都明白,可为什么是又?   她觉得男主人设崩塌的厉害,谁家酷帅吊炸天的男主会做爬墙头这种奇怪的事情。   霍桑揉了揉额角,捧着茶杯推门而出,就看见墙上坐着个隽秀少年,单膝屈起,坦坦荡荡。   他完全不像是在偷看,更像是神仙云游,途经此地,觉得墙搭的不错,下凡屈尊降临踩一踩。   见她出来,便懒洋洋地一抬眸,望了过来。   霍桑本是兴师问罪,但觑着人的眼神,话一出口就生生在嘴边打了个弯:“傅清,晚上冷,你要不要披一件衣裳?”   ……   078号:【废物!】   霍桑没法反驳这两个字,但被系统这么一骂,她热血上头,突然激起了点血性,朝着那头质问:“你蹲在那儿干嘛?”   傅清眼底含了些笑意:“看影子,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说什么呢,我当然活着。”   霍桑在心里腹诽,男主这关心人的方式可真别扭。   墙上少年一身黑衣被风吹的飒飒,怀中抱着铁剑,星辰入眼眸,灼灼有光辉,漠然好似冬风冷然而至。   “马上就是仙门大赛,你为什么不去修武场勤学苦练,反而整日窝在房间里。”   “我无好胜之心。”   傅清蹙眉,薄唇吐字清晰:“朝三暮四。”   霍桑:???   傅清:“从前事事要赢,争抢好胜,如今又改了,说什么没好胜之心。今个一个想法,明个一个想法,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078号替她讲解:【他这是在指桑骂槐,骂你见一个爱一个。】   霍桑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捂上这东西的嘴:“闭嘴!”   这话一出,墙头的人反倒沉下眼来。   霍桑反应过来这人肯定是误会了,正好心头憋屈,干脆泼了手中的茶,腰上鞭子一抽,在空中一甩:“几日不见,你嘴皮子倒是越发利索了,下来,让我试试你的剑法如何。”   这话正合他意,傅清足尖一点,抽身而下,缠剑的白布散开,露出那把银光凛冽的锈剑。   竟是寒芒刺眼!   他当真不打算留手!   霍桑心头微诧,战意更盛,她还从没有好好酣畅淋漓的打一回。   身形一闪躲开从上至下的攻击,剑刃砸在地上,顿时就是一个大坑。   “你要赔我院子!”   霍桑挑眉。   “是你要打的。”   傅清嘴角微抬,手下毫不客气,手腕一转,剑柄瞬间与剑锋交替,回身向红衣少女撞去。   然长鞭却是更为灵巧,圈圈缠上巨剑以此卸了四分力,而它的主人则是后腿微屈,在树干根部一登,翻身越过迎面而来的剑芒,轻盈落至少年身后,长鞭霎时绷紧,内中隐隐有兽吼传来。   霍桑也没有留手的打算,甫一落地,便拉紧了敕返,一收一甩,长鞭犹如灵蛇般窜向对方,凌空炸响。   锵——   鞭与剑相擦,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一击即分。   傅清缓缓放下横在身前的巨剑,望向收回鞭子的少女,微微颔首:“不错。”   与他相对而立的,红衣少女笑容张扬,赤色长鞭光芒大涨:“再来!”   078号默默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悲从中来。   别的女配都想和男主床上打架,只有它家宿主是真的打架。   *   霍桑和傅清这场架,可以说是一打就打到了大赛临近前。   一开始是霍桑满身是伤,拽着同样满身是伤的傅清到沈幕泽那边去医治;后来成了沈幕泽每天啥事不干,直接跑到人院子里去等着,听到里面动静停了,就推开门,波澜不惊地拿出药箱替他们包扎。   霍桑:“太弱了吧,就这么点水平也拿出来舞?”   傅清:“你说的对。”   霍桑:“刚才要不是我留手,你早就躺地上了。”   傅清:“嗯,你说的对。”   霍桑:“我……”   沈幕泽一个眼神过去打断她:“我诊脉时不要说话。”   他都看不下去了,傅师弟太老实了吧,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这么想着,望向傅清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惜。   霍桑:好,很好,我这是失宠了吗?   078号:【自信一点,宿主,把吗去掉。】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是很好的对手,一刚一柔,切磋间彼此修为精进飞快,看上去便是一门心思奔着大赛去的。   逐天会。   霍桑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了。   她当初看原书时就是看到这里才戛然而止的。   修仙界二十年一轮的门派比试,不仅仅代表了各派势力之间的竞争,从名字上看,也能轻易解读出这些人对于成仙的趋之若鹜。   诸多门派遣出弟子参与,盼着一举成名天下知,但对于霍桑而言没什么诱惑力。   因为她现在就挺“有名”的。   经历了内部选拔后,傅清力敌其余众弟子,被玄天门派出参赛。而霍桑则是回到玉隐宗,为家族而战。   等到她被玉隐宗的人接走的时候,天机负责教导她的长老还万分不舍,发现留不住她后,便唉声叹气,直道他是给玄天门培养出了个对手,弄得霍桑哭笑不得,只好哄了老人家好一会,才得以离开。   走的时候她还想了想,到底要不要去和傅清打个招呼,谁知沈幕泽和方无寰都来送她,唯独不见那人。   于是所有人就见霍桑离开的时候脸色万分不善,仿佛玄天门欠了她八百万灵石一样,连老门主都多看了两眼。   逐天会这一剧情可谓是男主和女配彻底仇人眼红的转折点,这一战傅清败北,然后会领悟寒脉的运功套路,一跃成为天才行列,前提是有足够的刺激。   078号不愧泉水指挥官:【主线任务触发——逐天会上打败男主,夺得魁首,并狠狠羞辱对方。】   霍桑一愣:“怎么羞辱?”   078号:【我也不知道,不过不懂就问,宿主,你需要我上网帮你查一下吗?】   ……   *   当修仙界众人看到那个恶名昭著的赤蘅仙主出席逐天会时,都有几分躲闪,直到玄天门和玉隐宗的弟子热心地开解他们。   “赤蘅师妹人很好的,经常给我们讲有意思的话本。”   “是啊,仙主现在又温柔又可爱,对不起我恋爱了。”   “而且师妹还会请路过的师兄师姐喝茶……”   “对,师妹她……”   众人起初有些怀疑,等到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时,终于有人动摇了。   可能这个赤蘅仙主,真的变了呢?   有第一个动摇的,就有成片倒戈的,甚至有女弟子捂住心口,喃喃自语:“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原来……婉桑是真的。”   等到逐天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基本上大半的人都在期待赤蘅仙主的登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红白cp的话本慕名而来。   初赛是1v1分组比试,霍桑抽到的是个赤炼山的女弟子,对方穿着桃粉色的长裙,脸蛋圆圆,一上场便是睁圆了眼睛,仿佛不经意地小声惊呼:“这就是赤蘅仙主吗,老牛吃嫩草的那个?”   然后迅速闭嘴,脸上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心直口快,仙主不会这么小气的哦?”   霍桑刚走上台阶,闻言抬起头来,眉眼弯弯,温和道:“没关系。”   台下:咦——   想不到赤蘅仙主真的变成了温柔美人!   “早就听说过赤炼山不同凡响,是妖怪成精的风水宝地。”   红衣少女抬手束起披散的长发,笑容平易近人:“那这位一定是包子精了吧,我猜猜……是纯肉馅的?”   台下:喔!!!   还是那个毒舌的赤蘅仙主!   粉裙姑娘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涨红了脸,招出自己的法器,又羞又怒:“胡扯!”   她的法器是一轮圆盘,边缘锐利,削铁如泥,在赤炼山上也是排名靠前,而这赤蘅仙主,据说是出了名的娇蛮纨绔,自然不可能敌得过她。   台下的人都紧紧盯着那向人袭去的法器,然而红衣少女却是丝毫不动,反倒笑容愈盛。   太慢了。   霍桑想,实在是太慢了。   比起傅清的速度,这人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开了0.75倍速的慢动作一样。   一声巨响自逐天台上炸开,烟雾散去,才发现红衣少女依旧站在原地,手执长鞭,没有移动半步。那圆盘则是砸进了地里,齿轮弯折,那声巨响显然就是它造成的。   “这是……”   粉裙少女露出惊愕的表情,“你难道是……不可能!”   她是结丹的修者,想要这般轻易将她压制,那对方只能是……   “你已经晋升缘生境界了?!你这是犯规!”   逐天会为了公平起见,只接受结丹及以下的修仙者报名参加,这样的实力,一定是犯规了。   粉裙少女心中料定,得意的笑容还未浮现在脸上,就听对面人轻轻咦了一声。   “缘生?没有啊。”   霍桑歪了歪头,笑容愉悦,“我这不是强行压着没突破么,不然怎么能看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包子?”   声音又柔又媚,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加上全盘压制的气场,台下不少本来磕cp的女弟子都纷纷忍不住想要爬墙。   “仙主太飒了吧啊啊啊啊!”   “她好撩,小包子是什么宠溺的称呼!这对我可以!”   “夫君!赤蘅夫君我爱你!”   ……   而浑身无力跌坐在台上的粉裙少女,却是有些精神恍惚。   虽然被喊包子了,但为什么忽然之间还有点骄傲起来了的感觉呢?   台下,黑衣少年抱剑坐于高大的桐树上,眸光深沉地望着台上弯唇微笑的红衣少女。   片刻后,在听见那片呼喊声时有些不悦地沉下嘴角。   夫君?   她们都不看话本么,不知道霍桑这个名字,是与秦婉兮绑在一起的么?   按捺下心头涌动的莫名不快,傅清撇开眼,低头看向手心的木简——那是决赛的抽号。   可惜现在秦婉兮不能现身,那么这次就由傅清来跟她站在一起吧。   *   面对结丹大圆满,又强行压制修为的强者来说,这场逐天会上的其他人根本不够看。   这里的强者,特指两个人——玄天门的傅清,和玉隐宗的赤蘅仙主。   霍桑只能感叹这不愧是主角光环,如果不是她有系统,可能永远没办法走到跟男主齐平的高度。   【不,宿主,我觉得你可以。】   078号慎重道,【这已经是你骂哭的第五个了。】   “我没有骂。”   霍桑纠正它,有些无奈地收起敕返,蹲下来,看着自己面前泪眼盈盈的清秀男孩,“你别哭,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夜壶……不是,它不是夜壶,好,我知道,我不是故意说你老祖宗的骨灰盒是夜壶的……”   自从初赛开始,这位大名鼎鼎的赤蘅仙主一路打到半决赛,期间骂哭了数位师弟师妹,给他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成为了赛中一霸。   如果说最开始的毒舌是故意为之,后面就是她刹不住车了。   她半决赛抽到对手来自一个名为六道的门派,所修功法诡异强大,据说他们用祖辈的尸身祭炼亡灵,以此获得操控这些不死者力量。   结果当男孩面色冷峻地捧着自己的法器走上来时,霍桑面色大变,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台下众人还以为六道的人强大到足以让结丹巅峰的强者色变,顿时情绪高昂了起来,都纷纷目不转睛的看着。   而后当男孩念咒招出亡灵,黑色流水般的浓稠灵力从盒子中涌出,这个时候,红衣少女眉头一皱,露出了有些不忍直视的表情。   “这是什么,夜壶吗?”   她退后半步,语气疑惑,“这个东西也太恶心了吧,拜托,如果你要把它弄到我身上,那我直接投降好了。”   ……   “老祖宗,对……对不起……”   男孩抱着盒子哭哭啼啼地走了。   霍桑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个禽兽”的情绪。她这头还在跟人道歉,那边决赛名单已经下来了。   结果不言而喻,赤炼山的山主直接气得拂袖而去。   天才,最怕遇到天才,他们费尽心思培养的优秀弟子,没想到却在这里撞见了天才中的怪物,如何能不气?   决赛上,最终不出所料只剩下两人。   昔日竹马,傅清作为被退婚者,已经扶摇直上成为了玄天门首席弟子,而霍桑花边新闻不断,有男有女,这二人对上简直是好戏一桩。   被霍桑骂哭了的弟弟妹妹们趴在擂台边,为傅清摇鼓呐喊,让他为民除害,击败这个恶女。   其中那个赤炼山的粉裙姑娘喊得最大声:“傅清!加油!打她!”   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红衣少女,见她瞟过来,立刻慌乱挪开视线。   “哟,是小包子啊。”   霍桑挑眉,“可盯紧俏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拿下魁首。”   粉裙姑娘脸颊上升起一片红云,扭过头不看她,暗地里抓紧了自己的衣袖,心头砰砰乱跳。   该死的,为什么这人喊她小包子的模样这么撩人!   站在霍桑对面的人却沉了脸色。   “赤蘅仙主。”   少年冷声,“比试时开小差不是好习惯。”   裁判一声令下,几乎是呼吸之间,那把巨剑已然跃至她脸前,比起当初在玄天门时的较量,这一次,他真真没有留手。   霍桑也被激起了斗志,场上剑光四射,场面恢宏,百宝囊中各种灵气法宝不要钱的往下砸,鞭子一声比一声响。   两人都拿出了最厉害的本事,傅清刀光剑影,荡气回肠,霍桑鞭子犹如灵活的蛇避开各种攻击。   场面看着精彩,但打斗的时间一长就看得出来问题。二人斗得旗鼓相当,可霍桑不如傅清实战经验多,时间线一拉长就体力不支。   敕返再一次被锈剑弹开,霍桑心头暗道一声不好。   光顾着花时间点亮嘲讽技能了,比起傅清这个修炼狂魔,自己明显落了下风。   更要命的是,这节骨眼上,逐天台边传来一声克制不住的女声:“仙主!加油啊!”   眼见少年眼神更冷,霍桑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对那小包子留了手。   上一分钟还在为傅清加油,现在就跑到自己这边来了,妹妹,别吧,你是这么善变的人吗!   078号似乎是看出她的左支右绌:【别急,我们可以作弊。】   霍桑一愣。   还没等她说什么,灵台中忽然涌入一股巨大的纯粹的灵力,整个人就仿佛被浸泡在了温泉之中。   本来她的灵气已是将近枯竭,连敕返都快要握不住,此刻却是灵力暴涨,敕返发出一声龙啸,犹如复活一般狂舞起来。   【宿主,就现在。】   霍桑看着那逼近的锐利剑芒,不敢托大,心中默念口诀,解开了敕返的第一层封印。   浓重的煞气几乎是将她笼罩在内,长鞭所指,隐隐浮现出一条肉眼可见的巨大赤蛟,头生独角,身体拱起,只待她一声令下就会将对手拆吃入腹。   “什么,桑儿她能解开敕返的封印了?”   观众席上的玉烨宗主微微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在锈剑即将砸中她时,血色长鞭裹挟着残影猛地窜出,带着十足的攻击力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傅清面门扑去。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   逐天台上飞沙走石,一声惊天巨响,黑衣少年被着突如其来的一鞭子猛地砸了出去,跌下擂台,吐出一大口血来。   而台上的红衣少女却只是退后了几步,勉强支撑着站立,握鞭的五指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霍桑没有想到078号的力量这么强悍, 仅仅只是一击,整条右手就像是废了一样,钻心的疼。   她愣了好几秒, 视线触到台下的黑色身影, 才猛然回过神来。   然后众人就见红衣少女拖着长鞭,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对手走去。   “等一下,仙主,这场比试是你赢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是啊,你都赢了,别打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以为她气不过还要打, 纷纷上来隔开两人。   傅清被两三个人扶起来,十分虚弱,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也不说话, 就那么定定的望着。   霍桑忽然之间就有些心虚。   她被迫止步于台阶前,两人一个在逐天台下, 一个站在台上,隔着人群对视着。   霍桑张了张口。   078号催促:【骂人, 快骂人。】   她鼻子忽然就是一酸:“废物, 一打就吐血, 真没用。”   *   霍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最后赢得是她, 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傅清最后那一眼。   没有什么所谓的恨或是责怪,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一眼,让她觉得良心备受谴责。   078号:【宿主,大事不好了。】   霍桑正蹲在逐天会场外面拔草玩, 正好找到那种好些根一簇的,就在那玩是和不是的游戏,心里想着傅清的伤到底要不要紧,结果拔到最后一根居然是要紧,连忙丢了那把草,呸了一声:“我现在是不好了。”   【不是你,是男主要死了。】   按着书里的剧情,傅清当天就找了无人的地方突破,以自身化解寒脉的力量为己用,却由于一时猛的突破,再加上心头郁结,被反噬了部分力量,虚弱无法继续前进,恰巧这次寒脉爆发的地界靠近妖族,便有妖族察觉到这股气息,搜寻起傅清来。   这的确是个危机点,但……   “怕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死,女主会去救他的。”   就像英雄救美那样,从天而降的女主从此成为他世界里照进的光,跟她这个恶毒女配没有半毛钱关系。   078号沉默了一下。   【可是,宿主,你破坏了男主的感情线,女主最先喜欢上的是女扮男装的你。】   它一板一眼的告诉她。   霍桑一怔。   如果苏星蝶不能去救他,那傅清岂不是……   她心头一跳。   她不是女主,也做不成女主,但她依旧可以代替任何人,义无反顾的将他救于水火之中。   红衣少女唰的起身,翻手便掐了个御风决,整个人飞身而起,踏空向着078号所指示的西南方而去。   那里临近冰川,又靠近妖界,各种力量揉杂,灵气被压制的厉害,不便继续御空。霍桑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冰冷会消耗灵力,而这种极寒之地若没有灵力庇护,必死无疑。   078号已经好几次给她添加灵力,即便如此,霍桑还是忍受着冷意和杂乱妖气的双重折磨。   她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终于在一个小山洞边觑见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傅清!”   那一瞬间心头的惊喜确实是胜过一切的,等到她哆哆嗦嗦跑过去,却发现人是倒在地上的,身上连带着眼睫都覆上一层冰霜,拿手去探,察觉不到半点呼吸。   霍桑手指僵住,下一秒连忙将人放平,全身剩余的灵力不要命似的向他输去,但除了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对方似乎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犹豫片刻,终于是俯下身去,撩起肩前垂下的长发,靠近了少年的鼻尖。   人工呼吸……当时大学就有教过,她应当是还记得的。   霍桑一手扶住傅清的额头,另外一手两只并拢抬起人下颚,低下头,捏住他的鼻尖,然后咬咬牙将唇瓣覆了上去。   近距离注视着的时候,眼前的人就仿佛寒冰雕琢的美人,唇冰的霍桑都是一哆嗦。   她费力地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呼出的热气到了他口中也全成了凉的,想要暖他的唇齿十分困难。   078号不停的为霍桑提供着灵力,一次次的通过她输送到傅清体内,渐渐才让他身上的冰霜褪去,呼吸微弱,但总归是有了。   霍桑心下稍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冻僵了。   还没来得及跟078交流,就听见身后簌簌的声响,回头一看,却是几个浑身黑毛的低等妖族,作为动物的形态都没有完全隐匿下去,此刻正转着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们。   狼妖?   那几头妖族见被她发现,索性就朝着洞穴直接靠近:“这回捡到宝了,男的带回去,女的直接在这吃了。”   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霍桑:?干翻你们!   刚要起身去拿敕返,耳边突然响起有些心虚的电子音:【对不起宿主,我每日给你输送灵力是有上限的。】   霍桑动作一顿,背后起了冷汗,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的宿主,接下来我可能帮不上忙了。】   霍桑一咬牙,还是拿起了敕返,将那句话原样敬还给系统:“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真没用。”   078号:……   狼妖们渐渐围了上来。   面对一群要把自己撕碎了吃的妖族,红衣少女扶着穴壁摇摇晃晃站起,叹了口气:“唉,我都还没想好遗言呢。”   第一只狼妖四肢着地向她直扑而来,霍桑用尽全身力气,一鞭子将它抽翻,然而此时此刻另一只却已经绕到她侧面,张开血盆大口,一爪便将她摁倒在地。   腥臭味扑了霍桑一脸,但她根本没力气挣扎——所有灵气几乎都给了傅清。   *   “滚开——”   一声娇喝,原本已经张开大嘴要咬下去的狼人忽然毛发悚立,动作也乍然停止,紧接着仿佛是看到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似的,纷纷四散开来,退至远处徘徊观望,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霍桑反应很快,趁着身上压制的重量消失,翻身爬起,抬眼便看见洞穴外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遥遥与那些庞然妖族对峙着。   她一愣,眨了眨眼,再次反复确认了一遍那人的长相。   “小星星!”   苏星蝶远远见着红衣少女眼眸含笑地望着自己,心头微微一软,再看到她胳膊上的血痕,转头眸子却是化为纯黑,冷冰冰地看向那几只狼妖。   这是无声的逼迫和示威,在妖族中,如此划定地盘的行为非常明显且有效。   几只狼妖面面相觑,虽然不忿,但也不敢造次,吼了两声便只好离开了。   苏星蝶这才将瞳孔恢复,重新回头对着霍桑招手,温声道:“别怕,有我呢。”   霍桑浑身都痛,但看见熟人的喜悦还是冲淡了疼痛,她乐滋滋地跑过去:“谁都不如你及时,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苏星蝶忍俊不禁,唇角上扬,正准备说点什么,耳朵忽然一动。   视线越过对面人的肩膀,望向洞窟里躺着的黑衣少年,静静盯了会儿,唔了一声。   “竟是让我看走眼了。”   她喃喃道。   “你说什么?”   霍桑放开苏星蝶,不太明白她刚才的话。   苏星蝶却转移了话题:“还记得当初你给我寄信说过的那味药吗?在这座山的冰川之下,有一个隐蔽的仅供一人通行的裂缝,沿着它进去,我就将药材藏在里面的岩洞中。”   当初霍桑只不过是给苏星蝶写信时顺带提了一句,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为她找到了双生花。   霍桑神情复杂:“双生花只在魔界生长,你……”   她担心苏星蝶为此受伤,或是付出什么不可知的代价。   “别担心,我自有法子。”   苏星蝶笑着拍拍她的手,“快些去拿吧。”   霍桑心有顾虑,但瞥见一旁躺在地上的人,知晓轻重缓急,当下便点头,转身出去拿药材。   洞窟口的青衣姑娘眼神柔和地望着她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闲散依着洞壁,声音却很冷:“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周遭只有寒风越过洞窟的呼啸声,在她的身后,黑衣少年缓缓睁眼,平静起身。   他抬手摸了摸嘴角,唇齿之中依稀还有一股温软香气的留存。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他的动作,苏星蝶抱着双臂,淡淡冷哼了一声。   “她倒是对你很好。”   傅清垂下眼,舌尖微动,最终却是没有开口。   于是她又问:“霍姐姐她,当真喜欢玄天门那个二少主?听说他们有意成婚。”   “你的消息太迟了。”   傅清波澜不惊,“他们的婚事已经作废,她有心上人了。”   他刻意将心上人三个字咬的重,惹得苏星蝶倏地回头,眉头拧起,不自觉地追问:“心上人?谁?”   见她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少年懒懒往身后的岩石上一靠,眉眼舒展,声音都放缓了些:“你不知道?浮生斋秦婉兮,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说到天下第一美人时,傅清下意识撇开眼,心头有些怅然。   她既属意秦婉兮,为何要答应玄天门的婚约,方才又为何要那样救他。   苏星蝶沉默下来,傅清以为她会就此作罢,谁知等到霍桑踏着风雪回来,她居然立刻上去直接问道:“你喜欢秦婉兮?”   霍桑嘴唇冻的发白,脑子还没转过来,下意识就啊了一声,带着十足的疑问,和洞窟里这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无语:“你也看那些话本了?”   苏星蝶犹还在思考到底是什么话本,另一人却将她这句话默认为对于上一个问题的拒而不答。   轻轻冷笑一声。   果然,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也当不得真。   这么想着,心头就愈发地酸,又气又烦,偏偏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边霍桑已经从百宝囊中拿出先前沈幕泽给她配置好的药材和鼎炉,准备现场配置药方,一旁的苏星蝶看见,顿了顿,还是提醒她:“这药材我只找到一株,姐姐还是慎重些用好。”   霍桑手下一颤,险些将要放进去的东西洒在外面。   只有一株。   连苏星蝶都只找到一株,那她又怎么去找第二株?   即便她没有看后续的剧情,也不难猜出,男主的寒毒必定是由女主解开的,而秦婉兮,注定只能做故事里不为人知的悲剧角色。   洞窟内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霍桑不敢回头看他们的眼神,更不敢细想,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目前情况危急,她还是一咬牙,打开药炉。   这药方配置的过程并不太困难,毕竟沈幕泽也曾教过她一些炼药的技巧,霍桑将药丸给傅清服下,感应到他体内渐渐复苏的灵力,才松了一口气。   等回过神来,背后的衣衫都被汗打湿了。   冷不丁后面的姑娘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题:“姐姐如果当真喜欢女子,怎么会不考虑一下我呢?”   苏星蝶眨眨眼睛,笑容狡黠,带着些不大明显的示威,“论容貌,或许我比不过你们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但论地位和本事,我还是有自信胜她一筹的。”   霍桑扑哧被她逗笑,挑挑眉:“是是是,放心,到时候肯定第一个考虑我们家小星星。”   两个人都笑起来,早前因为男装事件而有些别扭的关系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两个姑娘许久不见,拉着手又说了好些话,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沉下来的眼神。   第一个考虑?   傅清觉得这人气人的本事当真一流,偏生他又没什么资格发作,只能生生忍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不短小的一天,开心! 第86章   说话间, 苏星蝶腰间的玉牌忽然有微光闪过,她神色一正,立即握紧, 表情有些严肃:“我得走了, 你们尽快离开。”   她颇为不舍地看了霍桑一眼,弯唇一笑,接着不待霍桑说什么,身形一闪便离开了。   霍桑也清楚此地不可久留, 走到一边将傅清搀扶起来,两个人踉跄着往外走。   一个是寒毒初愈,一个是遍体鳞伤, 半斤对八两,霍桑苦中作乐,没话找话,省得寂静的峡谷让人生出恐惧:“喂, 小傅同学呀,你可欠了我个人情, 不来救你,我这会儿正躺被窝呢。”   少女语气柔软轻快, 与方才她跟苏星蝶说话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就是莫名让人不爽。   傅清冷着脸:“那你将我扔下便是。”   他停住步伐, 站直了, 整个人在凛然的风雪中被吹得有些摇摇晃晃, “我不用你管,你走吧。”   霍桑心里暗骂他傲娇,面上却还是没什么办法,耐着性子哄他:“狼人随时会折返, 咱们两个一起死,总比一个人死热闹吧,黄泉路上有人作伴,虽然不能打麻将也不能斗地主,但是好歹还是能下个五子棋的,你说对吧……”   傅清神色木然,没什么回应。   霍桑看他的样子就心头无名火起,将人一推。   矫情怪,一言不发就喜欢闹别扭,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清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摔到了雪地里,洁白的雪花和他异常搭调,他的睫毛上根根沾白,眨动时,眼瞳是漂亮又孤寂的,黑白分明。   霍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命是我从阎王那抢回来的,那么珍贵的药,你再死一次都还不了。所以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偿还以前,你不能死。”   傅清不说话。   霍桑没辙了:“是因为逐天会我赢你的事?”   傅清还是面无表情。   “总不能是因为我骂你吧,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恶毒女配的专属台词,傅清经过千锤百炼早该习惯了。   傅清的声音从雪地里飘来:“三心二意,喜怒无常,残酷不仁。”   霍桑挑眉,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又指指他:“我还是你?”   傅清撇开眼,眼底也蕴着冷笑。   霍桑气得要死,拔腿转身就走:“行,算我多事,再管你我就是孙子!”   078号在她脑子里一个劲的大喊:【你这样男主会死的!】   “赶紧的,毁灭吧。”   无论做什么,脑子里面都有个监控,它看着你,指挥你,硬是让你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言不由衷。   实在是腻味了。   【宿主,你吐槽我听得见。】   “随便吧,我又不是自愿上班的,打工人,混子人,老子就是懒狗!”   078号被她凶得一哆嗦,好半天没敢开口劝她,过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宿主,傅清冻晕过去了。】   霍桑:……   她折身返回去,咬着牙把晕过去的人拎起来背在背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孙子就孙子吧。”   她吸了吸鼻子,居然有点想哭,“傅清这人整一个杠精,为什么选他当男主,选我不好吗?”   078号:……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雪已经停了。   而趴在她身上的人眼睫微颤,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   霍桑没有灵力使用法器,硬是将人一路背回了玄天门,随便交给了他们断雪的师兄。   她一点也不想管这些了,至少现在,至少这一刻不想。   可天大地大,她能去哪?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浮生斋的门口。   听见敲门声,阿玉打开了门,一见到门外是霍桑,立刻伸手去拿扫把。   结果再抬头,才发现眼前人竟然是一身的血,只不过浸在红衣上,教人很难看出来。   她愕然:“你这是怎么了。”   霍桑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问:“能让我进去歇歇吗?”   她把傅清背回了玄天门,转身便来了浮生斋,累得已经萎靡不振,连和阿玉闹一闹的心情都没有。   阿玉神情复杂地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让开了路,板着脸道:“师姐在闭关,你见不到她的。”   霍桑啊了一声,笑了:“我不是来见她的。”   只要是想到她在这里,就足够了。   没有第二株双生花了,她要守着人才能安心。   这一等就是十来天,阿玉嘲讽她:“口是心非,还说不是来见师姐的。”   霍桑没承认,也没反驳,反正她在这里乐得自在。   去祸害池里的鱼,房屋的瓦,后厨的锅,摧残了数棵梅树,摘了花拿去做糕点,胡乱的和面混在一起放锅一蒸困了便趴在灶台边睡去。   等着醒来的时候,锅里居然是非常漂亮的梅花瓣儿糕。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想,难道她有梦游做糕点的技能?她把糕点塞进锅的时候,好像忘记生火了呀。   捻起一块,糕点松松软软,入口即化,好吃的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东西。   浮生斋挺多人买了秦婉兮和霍桑的cp本,甚至还有姑娘心灵手巧,偷偷拿陶土捏了她俩的手办,霍桑闲着没事做,便找人借了书来看。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她这是在小说里面看小说么。   本来是在现代能躲在被窝看手机到深夜的人,到这边来却是看到一半趴在桌上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肩上已经被人搭上了软和的狐绒裘衣,轻嗅之下似乎还能闻到极淡的雪松香气。   再比如,某日她在回廊转角处瞥见的那道熟悉的身影,追过去却是没有发现人。   “仙子还是没有闭完关?”   霍桑抱着双臂问阿玉。   “说了师姐在闭关,再说,你又不是来见她,与你何干?”   小姑娘拿着扫把颇为不耐烦地瞪她,“你在我们浮生斋赖了这么久,不满意就走啊。”   阿玉根本不知道她完全不会撒谎。   霍桑听了轻轻一笑。   看来她是真的很讨人厌,被傅清讨厌,被秦婉兮讨厌。   *   霍桑想,那怎么办呢,那就走吧。   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也没见秦婉兮出来,只能认命。   拍拍身边蹭着她的白虎,冲着阿玉摆了摆手:“快回去吧,我走了。”   阿玉:“我才不是出来送你的!”   阿玉最讨厌霍桑了,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抢走了她最喜欢的师姐,还因为人短短十几日就跟浮生斋的弟子们打成了一片,那些师姐师妹见了霍桑比见到她还亲切,仿佛人家已经是秦婉兮内定的道侣。   但看着红衣少女的背影,心头居然生出了几分怜悯,迈着小碎步转身跑进里斋,推门进去行了跪礼,小声道:“斋主,师姐,她走了。”   背对着她站在青石鱼缸旁边的秦婉兮手指收紧,好端端拿在手上的鱼食就那么尽数洒进了缸里。   躲在莲叶下的锦鲤窜出,张口取食着浮在水面的食物,却又忽然被人用力拍在鱼缸上的一掌吓得尾巴一甩沉入水底。   阿玉从未见过自己师姐这般发脾气的样子,只好小心翼翼地望向另一人。   浮生斋主见状,笑盈盈开口:“你的寒脉解开,还要多亏了贵人给你的那剂药,她来找你,你为何不见?”   “她不在意我,不过是拿我寻乐子罢了。”   秦婉兮垂眸盯着那潭水,神色晦涩。   她就是这样,高兴了给颗糖,不高兴了就抽一鞭子。   傅清在她心中,连一条狗都比不上。   他甚至还曾还恬不知耻的想过,秦婉兮总该比狗强吧。   结果秦婉兮也只是她一时兴起逗乐子的玩意而已。   嘴上说着喜欢,转头就能抛在脑后。   斋主笑而不语,阿玉却是附和道:“正是如此。听说赤蘅仙主曾有个未婚夫,同她青梅竹马,结果公然拒婚;对师姐高调告白,满口仰慕师姐,转头又要嫁给玄天门的二公子;如今和玄天门二公子的婚事也没成,谁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   秦婉兮神色越发郁郁:……   他被同一个人抛弃两次,这样的事如何启齿。   “仙主行事的确难以揣摩,但若不看她做了什么,只看结果呢?”斋主笑着问。   “结果?”   “结果。莫管她是恶言相向,还是笑脸相迎,你从她那得到了什么?”   秦婉兮抿了抿唇。   “……很多。”   少女总是以各种理由将好的东西给他,关键时刻也总是她出现在他身前。   即便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向来不大中听。   斋主笑吟吟:“那便是了。要看清一个人,还须得看她的心……三真,我且问你,你可曾看清过她的心?”   白衣美人凉凉地说:“没有,有时候很想挖出来看看。”   本来在旁边的阿玉听着一个哆嗦,师姐这是黑化了吧?   在她看过的话本里,她们两个总有一个是黑化的。没错,别看某些人表面上对霍桑种种挑剔,其实暗地里已经忍不住变成了拉郎配的一员,只不过专挑秦婉兮虐霍桑的那种粮吃,霍桑被虐的越狠,她就越扬眉吐气。   斋主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细细回想。”   可秦婉兮不知该如何去想。   他睁眼闭眼,眼前仿佛都是那片红衣,是她的嬉笑嗔怒,她的盛气凌人,和她落在他心底里的眼泪。   结果?   他冷静地想道,还需要什么结果,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一败涂地。   秦婉兮抬眸看向斋主:“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玉也懵懂地望着她。   一身素衣的女人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玉。”   她低声吩咐,“出去将门带上……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该从何说起呢。”   斋主看着合上的大门想了想,“傅少主,你该知道,我接纳你入这浮生斋,是受你父亲所托吧。”   秦婉兮没有说话。   “但你父亲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当初我和他,还有如今的玉隐宗宗主,20:33曾是亲如手足的挚友。”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秦婉兮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紧盯向目光平静的女人。   不怪他反应过激,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确实颠覆了他当初所有的认知。   傅家灭门绝不是一方势力为之,那时他就知道有玉隐宗的人参与其中,他甚至亲眼见到玉烨宗主带人最先破入傅家大堂。   斋主看了眼他的反应,继续说下去:“傅家在那场浩劫中注定翻不起一点浪花,你们太势单力薄……没错,你可知当初,傅家面对的是一整个修仙界。你父亲想要用傅家保你,其实我和玉烨宗主都不同意……但我们没想到,他会以死逼我们转换立场。”   “这是弃车保帅的一招,玉烨宗主瞒天过海才救下了你,不然你以为,只凭你一人,如何逃过玄天门的追查。”   “原先我以为能在那之前将你治好,是我托大,才害了傅家。”   “现在你寒脉已祛,这些事情,你应当知晓了。”   秦婉兮一个字一个字听下去,越听,脸色就越沉重,半晌才开口:“他们到底为什么想要杀我。”   这次轮到斋主沉默下来。   一时间,厅廊里只剩下树叶落地微不可察的沙沙声。   女人问:“你相信踏浪圆满往上,当真有仙吗?”   秦婉兮皱眉:“昔日羽化登仙者皆有记载,只不过我们未曾亲眼所见罢了。”   斋主摇头。   她并未说什么,只是抬手摘下了一直戴在面上的罩纱。   她很美,即便是岁月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但就是这样一张脸,却让秦婉兮瞳孔紧缩,几乎是忍不住要上前半步。   上半张脸精致无暇,宛若瑶池仙子,然下半张原本被面纱遮住的脸,却是布满外凸的细小纹络,仿佛一条条狰狞的蠕虫,青紫交加,皮肤参差皲裂,令人看了一眼,便绝不会想再看第二眼。   “看到了吗?”   女人嘴角微翘,唇边的裂口和疤痕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可怖,“我曾经也是个先天寒脉……就像你一样。”   顿了顿。   “只不过,是个失败品而已。”   *   妖族结界内。   一身青色衣裙的少女直直跪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一个红彤彤的掌印格外显眼。   她面无表情,甚至眼神有些讥讽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我已经说过了,先天寒脉已解,你们再费尽心思也是无用。”   话音堪堪落下,又是极狠的一巴掌挥在她脸上,几乎将人抽得一个踉跄,面覆鳞羽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那看来,你是不将你母亲的命放在心上了。”   苏星蝶猛然抬头,一双眸子里布满恨意:“她也是你的妻子!”   男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而外面跑进来的魔族朝他行了礼,喊了声魔将大人,才低声道:“王让我们先行返回魔界。”   “王说什么。”   “他说……他们既然能培育出一个先天寒脉,便能再培育出第二个。”   男人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变了些,露出一丝了然,转身随着自己的下属往外走去,没有再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第二眼。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冷声开口:“听见了吗?开战无可避免,让你的母亲好好想想,她到底要站在哪边。”   随后便是金属皮靴踩在地上远去的脚步声。   苏星蝶跪在地上,死死盯着人离开的方向,等那身影最终消失不见,忽然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少女就那么无声地低着头,水珠在她身下的石板上悄然氤氲开。   成仙。   这是一个古怪的世界,即便是妖魔,也妄想着成仙。   可偏偏没有谁亲眼见过仙。   母亲曾说过,当年修仙界的四大宗派来妖族寻求合作,培育出了据说大成之后可以一步登仙的先天寒脉,本是想破开千年无仙的诅咒,打开成仙的格局。   却不想人心皆贪婪,先天寒脉生于傅家,却是为他们招来了血光之灾。   修仙者想得到它,魔族也想占有它,前者为登仙,后者则为破开屏障,颠覆修仙界。   如今,他们终于要动作了。   *   “傅师兄。”   挂着回光腰牌的姑娘在好友们的鼓励下,忸忸怩怩地跑到少年前面喊了声,举起手里白色的七星莲,笑容腼腆,“这个……是我自己种出来的,觉得和师兄很配,师兄要不要收下它?”   演练场上其他断雪和回光的弟子都笑了,甚至还有与人相熟的直接起哄:“收下它,收下它。”   刚跟进来的沈幕泽露出一分不忍直视的神情。   这场景……好像很眼熟,基本上每个月都发生好几次的那种。   傅清刚练完剑,颈上额间都是汗,随意撩起衣摆来一擦,少年精瘦有力,线条漂亮的腰肢露出来,女弟子看得都有些呆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满脸羞红:“傅师兄……”   傅清终于瞥向她:“什么?”   敢情这位方才根本没有认真听。   于是女弟子又羞答答的重复了一遍,仰着脸期望的看着他。   上一次,他可是收了自己的药的,这一次他也不会拒绝她的……   “不要。”   吧……   那姑娘一个恍神,人已经与她擦身而过了,连忙转身追过去:“傅师兄不喜欢七星莲吗?我可以培育别的出来,只要师兄喜欢……”   然而少年只是面无表情,走到旁边去换了一把轻剑。   旁边的几个师弟叹气。   最近自家师兄应当是心情不大好,揍人都格外的不留情面,平时还愿意应他们两句话,今个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傅师兄是不是到那个……那个日子了?”   “哪个?”   “男人一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   “所以说当男人不容易,看看傅清师兄……”   沈幕泽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噤声,傅清的眼刀便杀了过来:“过来,该比武了。”   傅师兄说的比武,其实大概只是单方面的殴打而已。   几个师弟都唯唯诺诺,互相推搡着,丝毫不见刚才私下里放飞自我的模样。   而傅清拎着轻剑走上台阶,头也不回,声音冷漠极了:“还跟着做什么,你也要来?”   手中剑锋照着日光折射出淬人的寒芒,身后的女弟子脸色惨白,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沈幕泽差点笑出声。   他看着那师妹哭哭啼啼跑走的样子,刚想说什么,却是忽然听见演武场外一道清脆的女声。   “原来你们都在这呀。”   回头看去,就见一身大红色轻裘的精致美人,挽了个顶好看的大椎,余下的长发披散在肩后,眉目艳丽,笑容勾人,“沈幕泽你也在啊。”   “没大没小,叫师兄。”   “就不。”   一时间周遭的人都忍不住朝她看去,这里多是这届刚入门的师弟师妹,好些人都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姑娘。   就是这么会儿,刚走上演武台,已经做好了被完虐的断雪小师弟突然就发现自家师兄停住了。   岂止是停住,少年垂眼而立,分明是一副想去看,却又怕被捉个现行的样子。   好在下一秒:“傅清。”   少女殷切的声音自台阶下传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傅清几乎是倏地抬眼:“没有。”   霍桑轻轻嘘了一口气。   她就怕那日他在雪山上跟她闹矛盾到现在,从浮生斋回来也不敢来找他,这会儿听见那句“没有”,心里忽然悄悄松软下来。   小师弟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人瞧,好似能凭空瞧出个洞来。   结果看着看着,就看见红衣美人忸怩着,从身后拿出来了一盆……   呃,一盆丑了吧唧的仙人掌,然后期期艾艾地望着他家傅师兄,那眼神不言而喻:送你的,收下呀!   看过了刚才送花场面的众人都以为傅清下一秒就要拔剑了,先给那盆仙人掌一剑,再给这个漂亮美人一剑,结果没想到,站在台上的黑衣少年忽然笑了。   他似乎不太习惯笑,因此笑容幅度很小,眼睫轻轻颤动着,嘴角微弯。   然后蹲下来,伸手接过了那盆仙人掌。   像是在面对易碎的瓷器,少年语气里含着几分小心翼翼,低声问她:“给我的?”   霍桑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嗯,给你的。”   于是一众师兄师妹就看着自家那个冷酷寡言,不喜言笑的黑衣师兄从鼻音里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我很喜欢。”   他说。   霍桑见他表情还是有些寡淡,但好在是收下了,眨巴眨巴眼睛讷讷道:“那我……我走啦?”   “等等。”   眼前人罕见的抬起眼来,黝黑的眸子直视着她,专注又认真,看得人心神一荡。   傅清顿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块极品血晶雕刻的牡丹花项链,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递过去,带着三分柔意七分坦荡,“回礼。”   霍桑:牛啊!发财了,一颗破仙人掌换了块极品血晶。   078号:【……你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不配谈恋爱。】   远处的回光小师妹看见,哭得更厉害了。   “那个……师姐,她是谁啊?”   有刚入门的小师弟悄悄问。   旁边的女弟子一边安慰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友,一边哼了声:“还能是谁,那个脚踩两条船赤蘅仙主咯。”   旁边有小师弟小声说了一句:“原来师兄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有心上人啊……”   “但是赤蘅仙主真好看啊……”   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互相打了对方的脸,好痛。   居然是真的。   往后好几日,他们都能看见傅清出现在演武场上。   哦,不过不是练剑,而是带着那盆破花坐在台阶边上,一面看书,一面晒太阳。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在傅师兄面前说那是盆破花的。   光看宝贝程度,那盆花大抵是不亚于他的剑的。   傅清最近心情很好,这还是他头一回收到霍桑只送给他一人的礼物。   他甚至觉得莫名舒心,霍桑都没有送给秦婉兮仙人掌,她抽出空来,第一个还是回来见了他,随后才是秦婉兮。   虽然两边都是他,但傅清才是本体。   霍桑其实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傅清对自己的态度软化了那么多。   有时候去玄天门,她分明不是去找他的,但人却非要在她眼前晃悠,直到她满脑子问号地问他:“怎么了?”   少年幽幽回答:“阿黄说想你了。”   078在她脑子里吐槽:【这种话傻子才会信呢。】   话音刚落,就见它家傻宿主乐颠颠地跑过去抱住毛茸茸的狗头搓搓揉揉,拉长声音:“呀,原来是咱们阿黄想我了……真乖,awwww,乖狗勾……”   狗毛又软又香,霍桑心满意足。   078:……   傅清站在旁边,眼角微弯,看着少女将脸蛋贴在大黄狗耷拉着的耳朵上,眯着眼睛高兴的样子,忽然心头也一阵松软。   她说的是“咱们”。   那样亲昵的归属感,让他也有些暗喜。   而秦婉兮的突然到访也是让霍桑没有想到的。   她的院落极为简单,一棵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老树,一张石桌,一排杂草——她向来懒得料理。   可偏偏那日她方踏入院子,便嗅到一阵梅香。   抬头望去,险些被那蔽天的灼灼闪了眼。   树下白衣如雪的美人手里捻着花枝,回头朝她看来,笑容温柔,目光洁澈:“仙主。”   她说,“我用法术催开了你院里的梅树,没想到这么漂亮。”   折下手里的梅枝,向前一递,一时竟分不清楚梅枝与手谁更美。   “姑苏无所有,聊赠一枝梅。”   耳畔是人柔软低沉的声音,霍桑有些恍然地看着她,心里想,她才是真真比梅花还要漂亮。   避而不见的秦婉兮上门赠花,冷酷无情的傅清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出bug了吗?   系统像是卡了机,过了好半天才出声:【宿主,这个世界要开始收束了。】   *   天地格局将变,九星连珠,风云即变,传说中千年一次的天地之门即将开启,三界都很紧张,人人都想做那个能够登天的幸运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霍桑忽然就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最后一段时间了。   那本书的后半部分她尚且不知,但唯一知道的,就是男主最后羽化飞仙,大成圆满,令评论区无数读者迭声叫爽。   霍桑那时就在想,看起来他好像得到了一切,凌驾众生,破而后立,但实际上呢?   秦婉兮死了,傅家没了,他孤身一人,他真的满意吗?   于是傅清半夜打开屋门,看见的就是一身红衣的姑娘站在门外,对他说:“傅清,跟我走吧。”   雨应当是后半夜才下起来的,她撑了一把纸伞,但纵然这样,肩上还是湿濡了一片,整个人在风雨中仿佛摇摇欲坠,大声又说了一遍:“傅清,跟我一起走吧。”   傅清看了看她,转头回屋,拿出来了一柄大些的伞递过去。   “好。”   没问她要去做什么,也没问为什么。   霍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在书里傅清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那么这一次,她要帮他保下秦婉兮,还要陪在他身边。   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着撑着伞往山下走,雨却是愈下愈大,隐约有电闪雷鸣,风雨飘摇的趋势。   走到半山腰,身后忽然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霍桑像是感应到什么,停住脚步,有些茫然地回头望去。   大雨倾盆中,素来纡尊降贵的紫衣公子站在雨幕里,没有撑伞,头发被浇的打绺黏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的神情霍桑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听见他很轻的声音:“你们要去哪?”   蹲了一顿,又问:“不回来了吗?”   傅清神情冷淡地望着他。   霍桑想,原书里,似乎她也从来不知道方无咎到底是否喜欢过赤蘅仙主,他风流多情,仿佛合该孤独终老。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自己手里的伞交给了方无咎,踮起脚来大声道:“再见了花蝴蝶,别总胡闹,这么大的雨小心感冒,回去记得喝姜汤。”   方无咎垂着头,接伞的时候少女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手心,她的动作那么轻,却像是在他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   “你是玄天门的大少主,你要保护好你的门人,保护好你弟弟。”   霍桑一顿,“还有你自己。”   少女的眸子在黑夜里充满柔光,那里面有怜惜,有不舍,却唯独没有他要的东西。   她说完那句话,转头走进傅清的伞里,步伐坚定,没有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只更新了8k+   但你们可以在评论区假装我今天日万吗   爱你们,看完早点休息呀 第87章   木质伞柄上残留的余温在湿冷空气中很快消散, 方无咎握着伞的手指紧了紧,然后复又放松,轻轻的笑了一声。   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 在心头反复安抚自己。   快了, 就快了。   他转身拾级而上,走回玄天门,便被门人告知门主找他。   正殿中,浑身湿漉漉的青年有些狼狈, 全然不见往日第一公子的风采,他仰起脸,目光平静:“父亲, 您找我。”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膜,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却又有说不出的讽刺。   方无咎就笑了:“试探一下而已, 我怕玉隐宗察觉端倪,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还不知道。”   “玉隐宗不足为惧, 别管他们,咱们已经和魔界协商妥当, 届时各取所需, 平分天下, 皆大欢喜。”   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一日似的, 玄天门主露出一丝笑意, “快了,就快了。”   是啊。   方无咎也跟着笑,只不过笑容很寡淡。   *   魔界地处汾城西南方三十里外的地界后面,与修仙界仅仅一层屏障之隔, 却犹如天堑一般斩开了两边的身份地位。   关于那层屏障,史书上记载它的诞生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几百年来,魔族与修仙者也仿佛互相遵守着既定的规则,井水不犯河水——当然,这或许只是修仙者单方面的想当然。   魔族怨气渐生是预料之中的事,但令整个修仙界没有想到的是,正道门派玄天门,居然会和魔族联手,打开结界,里应外合,迫害同修。   且由于玄天门的地位,这则消息竟然是等到他们血洗了靠近汾城的好几个小门派之后,才被修仙界众人所知。   霍桑浑身冰凉,她想,也许她走得不该那么仓促,至少给沈幕泽和方无寰留下一点讯息。   这是她未曾预料到的结局,而078号从那之后也没再开口过,仿佛将主动权统统交到了她手上。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迷茫了。   霍桑站在屋外的走廊上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却不想目光撞进了一对漆黑的眼瞳。   “傅清……”   她有些心虚,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先前的行为。   未卜先知?怎么说都太过牵强,反而显得很可疑。   还没等她想好说辞,对方先开口了:“睡不着?”   “啊?啊……嗯。”   霍桑已经做好了他质问她的准备,然而沉默良久,傅清只是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走廊外面众多手持灵器,整装待发的玉隐宗弟子,片刻后才轻轻说了句:“不是你的错。”   他说,“你没有义务救所有人。”   这句话是没错的,她这样胆小怕死的人,比起舍身救人,其实更愿意独活。   但第二日,当霍桑坐在大鹏背上往下看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抓紧了身边傅清的袖子。   那是怎样的一副惨状。   眼前所见已经不足以用词句去描绘,如果硬要说的话……   血肉地狱。   “少宗主,赤炼山向玄天门,弃甲投戈了。”   傅清听着玉隐宗弟子的回报,再看见身旁脸色惨白,却还是强撑着目不转睛地望着的少女,心头一颤,将人拉过来,抬手覆上她的双眼:“别看。”   她是多娇贵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在他心里,不管她怎样娇蛮任性,名声狼藉,始终都是朵需要人精心养护的牡丹。   谁知霍桑顿了一下,居然坚定的拉下了他的手。   玄天门这次好大的算计,里应外合,打了修仙界一个措手不及,除了几个大宗派之外,小门小派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我要去前面。”   她紧抿着唇——这是她紧张时惯常的小动作,“我要去帮他们。”   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霍桑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血色长鞭召出,带着十足的决心和勇气,连旁边的玉隐宗弟子都拦不住。   “仙主,宗主特地交代了让您留在这里的。”   “对啊,别冲动,仙主。”   他们家的小仙主,虽然变着法子刁难人,却没有杀生的癖好,如何应付得来这样残酷的战场。   忽然一个清冷的少年音响起。   “我跟她一起去。”   霍桑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傅清,一时没有动作。   “还不走?”   黑衣少年头也不抬,一面拆着锈剑上包裹的白布,一面淡声问她。   本来霍桑心里是有那么点豪情壮志的,这会子被他一问,气全泄了,干巴巴问他:“去的话,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   傅清觑她一眼,“保护逐天会上把我打吐血的人?”   霍桑怒了:“你好记仇啊!”   傅清就笑了。   他鲜少笑,但一笑起来——即便是最轻的那种笑,也漂亮得让人不想眨眼:“走吧。”   走吧。   纵使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殊途同行。   *   霍桑没有在魔族的同行者里面找到妖族,这让她舒了一口气。   若是妖族也参与进来,那恐怕修仙界颠覆就在今朝。   虽然心头记挂着苏星蝶,但眼前的状况显然更加不容乐观。   一开始霍桑是想着,这么关键的大结局时刻,系统总不该掉链子吧,结果却没想到,078号还真就给她掉了链子。   不论她在心中如何呼喊,系统都沉默得仿佛不存在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霍桑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的所有底气,所有成足在胸都是来源于系统,就像逐天会上那次一样,如果没有系统,她甚至完不成那个任务。   “霍桑。”   身后有人喊她,“低头。”   她下意识照做,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一摸,黏糊糊的,全是红色。   再抬头,就看见她身后的无头尸体摇晃着倒下去。   这样的画面太有冲击感,霍桑愣了足足好几秒,被傅清拽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拿好你的鞭子,不要留手。”   傅清握着巨剑,那上面此刻沾满了鲜血,“霍桑,这里是战场,你不杀人,他们就要杀你。”   他的神色平静,“别怕,我在你身后。”   *   霍桑是头一次认识到,血是滚烫的,鲜红的,那浓重的铁锈味不是骗人,那些狰狞恶心的伤口也都做不得假——不论是人是魔,都一样。   他们都一样。   没有了系统的帮助,她很小心的控制着灵力的流淌,不浪费一丝一毫。   但即便是这样,半个时辰之后,她执鞭的右手还是酸疼难耐,由于全身灵力几乎都灌注在上面,精神高度集中,霍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两个人就这么且战且退,玄天门和魔界联合清扫了大半个地图,他们只能将沿途一些还有弟子存活的门派救下,若是重伤,就将人送回后方。   其中有一些小门派,因为利用价值不大,即便投降,也还是被屠杀殆尽。   也许是这具身子本来听觉便敏锐,从名为衍天宗的门派撤离时,霍桑似乎听见有女孩儿的呼救声。   “这里怎么会有小女孩。”   她一顿,本来疲惫的精神有些提了起来,拉住傅清,“快,我们去看看。”   傅清也听到了那声音,瞥见霍桑微蹩的眉头,最终还是把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想说魔有善蛊惑人心的种族,也想说这样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她要做的仅仅是保护好自己。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剑嗯了一声,跟在了她身后。   霍桑也没有大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循声朝着衍天宗的废墟而去——那大概是被魔物焚烧过后所致。   “救命——”   随着靠近,声音逐渐清晰,女孩儿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钻入耳膜,“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娘亲,呜呜呜求你们了……”   那声音有些尖锐,想不注意都难,可先前从这边逃出来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是魔族吗?   霍桑心头一紧,提鞭快步上前,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令她喉头一梗。   不是什么魔族,也不是什么野兽,她看见的那一刻,几个身着红袍的修仙者正将剑从一个女人身体中□□,带出一大片鲜红的血花。   小女孩吓坏了,都忘了哭,只是不停的喊着娘亲。   “这女人,呵,居然到死都不愿意说出她们藏宝阁的位置。”   “算了,也就是个小门派而已,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   之前那个修仙者似乎还不解气,又给了尸体一剑,然后将女人踹翻出去,“走了,去别处看看。”   “你们要去哪?”   身后忽然传来女声,“……嗯?原来是赤炼山的人?”   “谁在那。”   那几个修仙者转头,却发现只是个身形纤弱的红衣少女,当即松懈了神情,反而露出邪笑,“想不到还是个小美人,来陪爷几个玩玩,我们就放过这个小丫头,怎么样。”   他们懂得察言观色,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为了那小丫头而来。   说着将小女孩提着脖子一把拎起来,狞笑:“自己过来,否则我拧断她的脖……”   话未说完,却是后脊冷汗徒生。   一道冰凉的剑锋直抵他的颈脉,只消再往前半寸,便能叫他尸首分离。   霍桑看着被傅清怵住一动不敢动的赤炼山弟子,声音转冷:“把她放下。”   小女孩小脸通红,很痛苦的想要将那双扼住自己的手掰开,却是全然无用。   旁边几个赤炼山的人见同门被制住,知晓撞上了硬茬子,表情有些狰狞:“让你的同伴收剑,否则她也别想活!”   女孩儿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霍桑气得想直接给送这些人渣去见阎王,但又不可否认他们的卑鄙战术于她有用,只得咬着牙对傅清点头:“放开他。”   傅清看了她一眼,缓缓收剑。   几个修仙者押着小女孩往后退去,双方拉开距离后,霍桑以为他们会遵守承诺放人,却不想那领头的那人拿出两张纸符,然后笑容扭曲地狠狠啐了一口:“臭娘们,去死吧!”   两张纸符分别炸开,那一瞬间,霍桑清晰的看见女孩儿胸口穿出的剑尖,她全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出这样到举动,甚至忘了躲开纸符召来的惊雷,好在傅清反应极快,几乎同一时间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   等到符咒的效果过去,他才放下血肉模糊的手臂,转头去看霍桑:“你没……”   看见她表情的一瞬间,他忽然失声了。   霍桑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几个人消失的地方,小女孩脸朝下趴在血泊里,没有一点生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混账。”   她紧咬着牙,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两个字来,目眦欲裂。   “缩地成寸符,草他妈的,不就是缩地成寸符!来啊!王八蛋!我要多少有多少!”   少女暴喝,手腕一翻,一叠七八张符纸出现在她的指尖,傅清甚至没来得及拉住她,少女的身影便消失在符纸使用后的光亮中。   傅清暗道不好。   她方才的表情,居然像极了当初的赤蘅仙主,那里面的杀意,那里面对于生命的漠视,不会出错。   缩地成寸符,顾名思义,百里地界皆可转瞬跨越,珍贵无比,非常人能得到。   那几名赤炼山弟子的身影出现在几百里外的另一座山头,甫一落地,恨恨笑起来:“那臭娘们,居然逼我用掉了一张符纸,该死的这笔帐我一定会讨回来。”   周围几人似乎以他马首是瞻:“自然自然,待魔族人马集齐,拿下那些小门小派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人哼笑一声,转身刚想说什么,忽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我明明用的是缩地成寸……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在他面前,一身红衣猎猎的少女脸色冰冷,微微喘气,手里的血色长鞭煞气弥漫。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几张符纸燃尽后的灰尘,看起来辗转了好几个地点才寻到此处。   “找到你了。”   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就你们也配穿红?”   感应到主人此刻的怒意,敕返凌空游动,犹如一条正昂首准备进攻的巨蟒,带着十足的杀气盯上了前面这几人。   *   傅清找到霍桑的时候,好像是晚了些。   她手里的匕首离那人的眼球只差分毫,少女脸色惨白,眼里却透着疯狂的杀意。   女孩儿胸前穿透而出的剑刃仿佛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叫嚣着要她替她报仇雪恨。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做出那样的决定,或许……   “霍桑。”   浑浑噩噩间,她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向她靠近,下意识匕首反手往后划去,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握住手腕,将她转了个身,一把拉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她听见头顶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处在风暴中心的意识渐渐回拢,霍桑手一松,匕首便让人拿去了,同时犹豫了一下,动作略显僵硬地替她将一缕沾了血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不需要做这些。”   傅清低头,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声音冷淡,一如往前,但却真将她从悬崖边缘一点点拉回来了。   “交给我。”   霍桑抓紧他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我来就好。”   傅清不厌其烦的跟她重复,语气平静,“你不用做这些。”   被霍桑松开,倒在地上的修仙者满脸是血,但还在笑着:“她根本下不了手杀人,你还要逼她吗?”   黑衣少年冷冷抬眼,他直起身,护住怀里少女的视线,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手中匕首就已干脆利落地插进了对方的喉咙。   面对那人猛然缩紧的瞳孔,和临死前不敢置信的目光,傅清脸上始终都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像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霍桑浑身一颤。   然后很快安静下来:“他死了吗。”   “死了。”   “真好。”   霍桑吸了吸鼻子,“人渣,罪有应得。”   她吐出一口气来,推开傅清,刚准备接过那把匕首,瞥见上面的鲜血,眸子猛地跳了一下,然后那把匕首就被收回去了。   “不还我?”   “你不需要它。”   傅清拿着匕首低头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一下,“说了,这种事情,以后让我来。”   *   玉烨宗主对于女儿执意出去的事情算是半默许了,毕竟除去玄天门外,余下的这些修仙界的小势力都选择了投靠大宗派,譬如云顶阁,譬如玉隐宗。   既是如此,若玉隐宗的少主畏畏缩缩躲在人后,那也是极其自降士气的行为。   因此也只派了一些人注意着保护霍桑,并没有出手干涉。   他也有些感慨,原来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的赤蘅已经成长了那么多。   霍桑在失去系统的回应后意识到了大概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自己,本来懒懒散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会儿倒是开始拼命修炼了。   她本来底子就不差,这么一努力,直接堪堪摸到了缘生境界的天花板,紧随傅清其后。   “听说将你击退的,还是个人类小姑娘?”   魔族的王坐在高台之上,声音不辨喜怒,“她没有杀你?”   “王上,我……”   站在台阶下的魔将额生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在他失去行动能力后没有杀他,但这终归是件好事,谁想小命不保呢?   “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一定提她的头来……”   话音未完,却是戛然而止,下一秒他的世界忽然天翻地覆,他不禁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迟来的剧痛。   最后一刻,他看见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以及他的王上缓缓收回的手。   魔王收回手,然后转头向旁边站着的人道:“本王这个不中用的手下,没有吓到你们吧。”   侧席处,玄天门主带着附和的笑容:“自然没有,魔王做事果然雷厉……”   “你认识那个人族吗?”   魔王再次打断他,“不杀人,也不杀魔。”   顿了顿,评价道,“蠢货。”   站在旁边的一人倏然抬眼,又立刻低下头。   方无咎想,那只是因为对方,没有遇到傅清吧。   以他现在的身份不便外出,但他到底也去看过两次,她的鞭法愈发纯熟,一手暗器也出神入化,她从不杀人,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替她杀而已。   “王不必费心。”   青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直视座上的魔王,“她迟早会是我们这边的。”   赤蘅仙主一战成名。   这还是诸多修仙者这么长时间以来,除却花边新闻外,第一次听说到赤蘅仙主的名字。   然而众人瞩目的赤蘅仙主却在玉隐宗发脾气:“谁写的小报!谁传出去的消息!傅清呢!上面为什么没有傅清!”   开什么玩笑,明明傅清是和她一块去的,凭什么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他们都没看见他剑法有多帅吗!   玉隐宗被她迁怒的弟子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直到看见黑衣少年出现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姑……傅公子。”   不怪他嘴瓢,他们私下里可都是把傅公子喊作姑爷的。   一时喊习惯了,说话就容易一秃噜。   傅清自然注意到了他们起绰号这件事,只不过当作没听见,走到正在发火的人身边,轻咳了声:“怎么了?”   霍桑:“你来看,这都写的是什么,我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到你名字,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少女面颊因为怒意有些绯红,皱着眉头敲着手下的那份小报,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护短。   看起来怪可爱的。   傅清顿了一下,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到草纸上,要劝的话到嘴边忽然拐了个弯:“那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们加上。”   “不加怎么办。”   “那就去干他们!”   “好的。”   “再不加的话就打到他们加!”   “好。”   旁边的玉隐宗弟子:……   哥,你真的不是来火上浇油的吗哥。   霍桑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情绪化,啧了一声,才问:“怎么了,你来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   少年语气平静,一双眸子直直望着她。   不知怎的,霍桑硬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悚然一惊,连忙声音都软了几分:“自然可以。”   谁料傅清哦了一声,慢吞吞接着说:“其实,是玉烨宗主找你。” 第88章   霍桑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这种落差就像是有人约你去海边看星星, 你美滋滋地跑去海边,才发现对方约了一大群哥们在烧烤。   于是霍桑直到去见自家老爹的时候都没啥好脸色。   傅清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又不能表现出来, 只能弯了弯嘴角, 将脸扭到一边。   看到他们来,玉烨宗主揉了揉额角,眉间的愁云并没有减少。   因为魔族入侵,近日来玉隐宗很是壮大了不少, 但作为宗主的他反而忧虑重重。   霍桑对着老爹唏嘘不已:“方大公子只谈风月,方二公子性情纯良,这两个人怎么就落在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父亲手里?”   玉烨宗主还未答话, 傅清先冷声道:“美色误人。”   霍桑:……   这是在讽刺她以貌取人吗!   玉烨宗主瞥了两人一眼,没把小年轻的斗嘴放在心上,无奈地摆摆手:“他们是何立场都不重要,眼下玄天门是肯定与我们为敌的, 玉隐宗首当其冲,会成为第一颗棋子……”   身穿肃穆道袍的男人微微抬手, 让大殿里的其他人都出去,繁复的咒文自口中念出, 整个大殿霎时罩上一层屏障, 让本就空旷的大殿仿佛更加寂静。   霍桑从未见过玉烨宗主这般正色, 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父亲要说什么?”   玉烨宗主以沉痛的口吻诉说起了当年的事情:“那天的乌云也像今天这样……”   *   霍桑越听越心惊。   原来女配和男主之间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都是玉烨宗主和傅家家主一手布下的局, 而她和傅清被完全蒙在鼓里。   心惊过后, 又是有些心疼。   她看原著是没看到这里的,因此也不清楚后期才揭露的剧情。   由父辈一起创造的希望,变成了家族毁灭的缘由,这一切都让最无辜的傅清给承受了。   霍桑素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 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的寒脉我已经解了,他们的事情到他们那一辈就结束了,你只是你,不必背负这些。”   傅清垂着眸子,微微笑了一下。   是,他曾经背负着的恨与悔,都已经让她亲手解开了。   霍桑将这些努力消化完,想起秦婉兮的事情,又不知该不该问玉烨宗主,难道,她也是先天寒脉?   想了想,还是决定亲口去问:“我听人说浮生斋还在独自硬扛,我想前去帮忙,顺便打听一下外面情况。”   玉烨宗主:“……”女儿偏心的好明显,罢了罢了,去替自己探望一下老友也好。他道:“那你去吧,我叫些弟子跟你同去。”   还不等霍桑拒绝,身边人却是云淡风轻的开口:“我同你去。”   傅清实际上是担心浮生斋的其他人,那里毕竟是从小庇护他的地方,然而落在霍桑耳朵里,就像是奔着秦婉兮而去的一样。   她忽然就有些纠结。   是这厮回心转意了?还是他知道了真相?也不对啊,秦婉兮不是说不喜欢傅清?   霍桑想起傅清收藏的那些话本,心里乍然一紧,这个男人……该不会cp粉到疯魔了吧?   二人说好一同前往,玉烨宗主还私下提醒了一下霍桑,男子善妒,叫她把握好分寸(?)   霍桑心情复杂的在心里害了一声。   她不是怕他妒忌,她是怕到时候傅清要给她和秦婉兮按头啊!   她可能真的要找傅清谈一谈了。   两人下山以后,她寻了个时机便道:“我和秦婉兮……你和秦婉兮……”   这关系也太复杂了。   她生生拆了傅清和秦婉兮,现在解释,傅清能信吗?   霍桑期期艾艾的开口:“你的书……”   “那不是我买的。”   傅清侧过头去,但霍桑分明还是看见了他烧的像彩霞一样的耳根。   他百年英明毁于师弟购买的一本书。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合拢,眼睛还是冰清玉洁的,奈何解释不清楚。   霍桑明显不信,她比划了一下:“那么高一层,都不是你买的?”   傅清想说不是,但张了张口,对上人怀疑的眼神,还是没说出来。   霍桑当他心虚:“所以你果然还是cp粉。”   “嗯……算是吧。”   二人原定是骑了白虎赶路的,但由于一路上有魔兵蚕食村庄百姓,本着能管则管的心思,以至于花了两倍还多的时间才到了浮生斋山脚下。   浮生斋没有被攻破,连山脚休息之地都得以保存。   如此一来可见浮生斋还是个安全的地方,二人松了口气没有急于上山,便找了间茶馆,喝水润润喉咙。   茶馆里多是平民,也有一部分修仙者,多数都是因门派被破而来此处避难。   人多口杂,各种小道消息众说纷纭。   霍桑正倒了杯茶准备喝,就听见他们旁边那桌有人提着嗓子高谈阔论。   “……这仙主呢是个极其风流的人,一向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左手青梅竹马,右手天下第一美人,看哪个都是心头好,谁都割舍不下,一时间犹豫不决。”   “理解理解,自古英雄多风流嘛!”   一些落脚地四面八方人员聚集多,都在说这魔族传闻,在魔族传闻当中,霍桑的情事尤为耀眼,可见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八卦。   霍桑本来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忽然听见有人在那说自个儿的感情生活,只觉得眼皮一跳,下意识悄悄抬眼看向傅清。   她对面的人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手指搭在桌上轻轻一敲,睨她一眼:“怎么。”   霍桑:“……不,没什么。”   下垂的眼睑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傅清很满意的听着,很好,霍桑所有的流言蜚语对象都是他。   看来有时候马甲多开几个也是有好处的。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听着隔壁桌聊天,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劲。   “对嘛,要说赤蘅仙主长得那叫一个美,修为又高,若是她看上我,那我肯定从了她!”   “放屁,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仙主能看上你?”   “嗨嗨醒一醒,你们都没可能,我掐指一算,仙主这是命犯桃花,注定到处留情啊。”   霍桑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   余光觑到傅清搁杯子顿了一下的动作,她都想提溜出鞭子来给隔壁几个人一人一鞭,让他们好好看看正主在哪。   *   不知怎的,霍桑鬼使神差地就脱口而出:“别听他们瞎说,我找人算过,大师明明就说我注定单身。”   说完才发现有点欲盖弥彰,打了个哈哈,“单身也挺好的……”   然后就闷头喝水,在心里大骂自己智障。   少年的动作微微一顿,垂下的睫毛又黑又密,连带着神色都显得晦暗不明。他不说话,只是提起茶壶又给她添了杯茶。   霍桑干巴巴地伸出杯子去让他给倒水,抬眼就对上人的侧脸,忽然间就心神一荡。   可真好看啊……   她想,难怪是男主,这长相比起秦婉兮也不逞多让了,只可惜有一道疤。   霍桑不由得在那道疤痕上多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处的皮肤有些奇怪,捧着茶杯刚想说什么,后面的人忽然一捶桌子,一声巨响,把她吓了一跳。   “玄天门和魔族勾结,玄天门主论罪当诛,谁要是能杀了他,我就敬他是条汉子,当场叫他亲爹!”   魔族入侵,致使大量百姓颠沛流离,好些修仙之人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大家都积攒了很大的火气。   周围的人也都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下一刻就蹦出个这样的人替他们解恨。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下一秒,茶馆大门被人撞开,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面色激动得扭曲:“死了,死了,玄天门主死了——”   什么?   霍桑喝茶的动作停住,神情一怔。   那方无咎呢?方无寰和沈幕泽呢?   刚才那个要认爹的立马问道:“谁这么英武?”   “是玄天门的大少主,方无咎竟然一剑杀死了玄天门主!他杀了他爹!”   霍桑噌的一下子站起来,茶碗打翻在桌边打了个滚,茶洒了一地,轱碌碌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无比刺耳。   傅清眼疾手快将那堪堪要落地的茶碗接住,抬眼便看见她沉下的神情。   “哪来的消息。”   她问,“消息准吗?”   跌跌撞撞闯进来的人指着外边道:“准!玄天门主、方无咎率门派弟子加魔兵已经抵达,要攻打浮生斋,结果突然内讧了。就在外头。”   茶馆里的人顿时慌张,纷纷往外走,准备给浮生斋报信,顺便看看能不能去山上避难。   周围的人几乎是作鸟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霍桑站在桌边,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头桌角。   她想,怎么会这样呢?   方无咎,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就连傅清喊了她几声都没有听见,最后还是门外炸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们打起来了。”   霍桑猛地回过神,“你去浮生斋吧,把消息告诉斋主,我去找方无咎。”   “我跟你一起。”   傅清神情淡淡的,起身握住自己放在桌边的剑,“那么多人去通风报信,不差我一个。”   霍桑本来是想让傅清去找秦婉兮,但人已经先她一步走出去了,她也只好追上去。   反正他是男主对吧,男主是不会轻易有事的,一般出事的都是男主身边的配角。   ……好像配角就是她。   二人出了门,和大家往相反的方向走,只见不远处黑压压一片,真的有很多魔兵,而参杂在魔兵中的,还有许多穿着修仙者衣袍的玄天门弟子。   方无咎位于众魔兵和玄天弟子之前,黑衣红靴,长发披散,那双桃花眼里依然潋滟着不可方物的风流。   他微微皱着眉,似是隐忍般,两根修长的手指拈着手帕擦去剑上的鲜血,然后将帕子丢开。   霍桑知道,方无咎是不愿意见血的,可他真的杀了玄天门主——他的父亲,尸体就倒在不远处,睁大了眼睛,似是死不瞑目。   那把剑上施加了层层的法印,正流转着淡淡的金光,玄天门主一定不会相信,他会终结在这样一把其貌不扬的剑上。   霍桑的脸色有些苍白,退后了半步,却是看见那魔群之中的青年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朝她这边望来。   霍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傅清看了一眼问:“你不是要找他吗?”   霍桑回答:“我是要找他,但我不找他那身后的千万魔兵。光他一人,我可以嘴炮感化,感化不成再武力解决。那么多人在,我去了就是找死。”   “……”   傅清有时候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你这样是当不成英雄的。”   “我也不想当英雄,我不配。”   二人低声对话,要悄悄从树林里离开,返回山上浮生斋。   结果刚走几步就听见咔哧一声脆响。   霍桑看了看自己脚底,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再看看傅清脚下,也没有树枝。   所以这么弱智的剧情是怎么发生的?   已经沉寂了许久的电子音终于沙沙响起:“不用再看了,我模仿出来的声音,而且放大了两倍,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得见。”   霍桑在脑海里冷静的问:“你杀我也开始走迂回政策了?”   078号道:“你可以逃跑,但你不可以带着男主逃跑,男主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角色。”   霍桑侧头看了一眼傅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你想上去跟魔兵打吗?”   收到的是傅清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得,她把男主带歪了。   万军前,双方对峙,肃杀味浓厚。   而那黑发如瀑,漂亮俊美的青年循声望来,眸子里竟是闪过一道喜色。   方无咎眉头舒展,温柔开口:“桑儿妹妹,到我身边来。”   已经被发现,霍桑干脆就转过身,大大方方地抬头看向他:“方无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心里忍了又忍的天下大义的说辞还是没忍住,“我让你保护好玄天门,保护好你自己,这就是你答应我的?”   视线所及之处,到处是战火余烬,血肉残肢,然而那人却偏偏是笑容满面:“桑儿妹妹,我这是在保护天下苍生。”   霍桑觉得自己已经在鸡同鸭讲,她有点难过:“我日防夜防防止傅清黑化病娇,怎么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   方无咎脑袋一歪,“你在玄天门时,日日和傅清在一起,当然看不见我。”   他声音不大,但胜在周遭安静,那数千魔兵加上周围的修仙者都听的真切。   大家都面露诧异。   “不是吧……这,玄天门也有赤蘅仙主的旧爱?”   “嘘,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89章   霍桑头疼, 千防万防,病娇难防,她的心真的好累。   这在方无咎的眼中, 就成了远处的红衣少女面色苍白, 不解,震怒,惊惧,充满了她的瞳孔。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 为什么要皱眉呢,她应该站在他这边才是啊。   方无咎想不通,他上前了两步:“桑儿, 你过来。”   “别叫的那么亲密。”   霍桑还没说话,傅清先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你说她从前日日与我一起忽视了你,可现在,我们是日日夜夜都待在一起, 她更不会和你走。”   霍桑:?   等一下,日日夜夜待在一起是没错, 但此情此景,这话怎么就听着那么不得劲呢?   他何时这么会说话了?   方无咎倒是不恼:“哦?那她可与你以心换心, 坦诚相待?”   这就是□□裸的离间了。   霍桑也不记得自己与他何时以心换心过, 她望着方无咎, 抿了抿唇:“花蝴蝶, 我不会过去的, 你要找我,那就你过来。”   方无咎站着没动,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霍桑就懂了。   她收回视线,看了看站在方无咎身后一片乌泱泱的魔兵, 又看了看另一边与魔兵泾渭分明的修仙者们,她有点想开口问问他方无寰怎么样了,沈幕泽呢,但最终那些话在舌尖千回百转,还是没有说出口。   说到底,她也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正邪不两立。”   她身后,傅清淡淡开口。   方无咎冷笑:“愚昧。”   而傅清只是冷着脸,提着剑看他。   霍桑忽然觉得好笑,一直都是傅清一副高高在上,宛如谪仙的样子,现在却被游戏人间的方无咎给鄙视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不仅不紧张,反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洒脱感。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吧。   “仙主。”阿玉提着她的扫把下山了,气喘吁吁道:“我们来了。”   有人看见了霍桑和傅清上山后,就告诉了浮生斋。   斋主一听,立刻决定下山迎敌,浮生斋的仙子们、前来投奔浮生斋各路人员尽数提着武器下山,前来殊死一搏。明知斗不过也要来拼一拼,大不了同英豪一起丧命。   他们声势浩大,一副为了天下死而后已的模样。   方无咎觉得很可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几曾何时他也这般可笑过,认为自己拼尽一切去争取的是应得的结果。   可是,连他想争取的念头都是命运的推波助澜。   方无咎轻声:“你们当真以为这世上有仙吗。”   说第一遍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听见,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慷慨激昂的奋斗热情当中。   直到他又重复了第二遍:“你们当真以为这世上有仙吗。”   慷慨激昂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疑惑取代了愤怒,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我翻阅了无数历史典籍,上面记载先人的成仙记录栩栩如生,真实无比,但数千年来,你们又有谁亲眼见过仙人。你们这些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无法实现的登天之梦,成仙,这两个字就像烙印一般刻在了你们的血脉里,你们,到底有没有思考过成仙的真实性。”   青年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竟然是笑起来。   直到笑出了眼泪,他还要继续说下去。   “蠢货,你们都被骗了。”   方无咎一字一句的宣布:“这是这个世界的骗局。”   就像是热油锅里面进去了一滴水,油锅四溅,沸腾的不肯安宁。   “大家固守本源,不要被这贼子扰乱了心智。”   “一个是弑父人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必听。”   霍桑怔怔的看着方无咎。   她知道这整个世界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于她而言,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   “桑儿,过来。”方无咎一声一声地唤着。   傅清手中锈剑出鞘,他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如果让方无咎得逞,他可能会失去霍桑。   霍桑没有拦他,她也有预感,方无咎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会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巨剑铮鸣,但还是慢了一步。   “小桑儿,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仙吗?”   方无咎问了句,又笑开,桃花眼微微垂下,自问自答,“不,这个世界没有仙,只有主角。”   霍桑正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而我们都是配角,小桑儿,还记得吗,这可是你同我说的。”方无咎癫狂地笑起来。   全场哗然,但并没有人相信方无咎。   什么主角配角?   那是什么东西?   就好像现实世界你正在街边走着,突然有一个人窜出来,把钱往街上一扔,大喊一声:“钱有什么用,都是虚假的。”   那个时候蜂拥而至捡钱的人一定很多,再骂一句又疯了一个。   推翻世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代表着推翻一切。   亲人、朋友、所见所闻全都是虚假的,友情、爱情全都是虚假的,就连吃下去的东西,所感受到的快乐也全都是虚假的,连痛苦都不值得执着,爱恨不过一场空谈。   方无咎低头,玄天门主的尸首还在他面前的地上,但他出奇地平静,像在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器物。   他只觉得恐惧。   窥破自己是书中人的恐惧。   他可以烧掉那本《桃僵心法》,不做方无寰的傀儡,却烧不掉这个荒唐的世界,拒绝做剧情的傀儡。   这个世界早安排好了他的剧本,一个与男主叫嚣的跳梁小丑,一个再怎么修炼也成不了仙的可怜虫。   “桑儿,是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怎么能让我独自背负痛苦?一个人太孤独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傅清的剑与挡在方无咎身前的魔族相撞,血花四溅,杀了一只还有一只,劈开一个还有第二个,更不用说那些玄天门的弟子。   霍桑沉默着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往的记忆随着方无咎声嘶力竭的召唤而重建。   是了,她根本不是第一次穿书。   *   霍桑记不清自己穿了多少本书。   在每本书里,她所扮演的都是不讨喜的女配,为男女主的感情增加阻挠。   每个世界从出生到死亡,她所经历的都是那个女配的一生,到了后面她自己都会恍惚,自己到底是任务者,还是书中人。   她经历了一次次千奇百怪的死法,本以为攒够了积分就可以解脱,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记忆的清洗。   一次一次的抹掉记忆,她成了一个任主神鱼肉的傀儡。   直到来到《步步封仙》这个世界。   系统出现了bug,她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才明白了一切,终于忍无可忍,不愿再做主神的一颗棋子,不愿再伤害这些看起来与真实世界无异的人们。   她暗中将天道透露给了方无咎,做好被抹杀的准备对抗主神。   然而她失败了。   她的记忆再次被抹掉,这个世界读档重来。   可惜连主神都没料到有方无咎这个意外。   一个书里的npc,居然会选择反抗这本书?   霍桑看着方无咎,他原本可以毫不知情,但因为自己的出现一切都被改写了,他必须要清醒而痛苦的活着。   “对不起。”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好像这样就可以洗去心头的愧疚和恨意。   耳畔,沙沙的电子音默默响起。   “你还是回来了,宿主。”   *   霍桑觉得眼眶特别酸,酸涩到她控制不住落泪的冲动。   她只能将哽咽的声音压下去,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无咎。”   那时她未曾考虑过这么多,乍然得知真相,只剩下恨意绝望,满心想脱离这个谎言构筑的莫比乌斯环。   霍桑想,难怪每一次轮回过后,系统都要将她的记忆清洗一遍。   原来背负着过多的爱与恨,也是如此折磨的一件事。   这世界哪里是虚假,它明明有那么多悲欢别离,那么多人的感情揉杂在一起,每一下她都能感觉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就连身边人的温度,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来玉隐宗串门的小公子贪玩将她种下的牡丹花扫落一地,被她拎着鞭子抽的嚎啕大哭,第二天却又巴巴地上门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皱兮兮的花:“妹妹,喏,赔给你。”   他根本不知道他摘来的是芍药,根本不是牡丹。   霍桑吸了吸鼻子,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来,遥遥地问他:“方无咎,你看这是牡丹,还是芍药。”   那么小的簪子,隔得那么远,任谁也是看不清上面究竟是什么的。   可方无咎看了半天,忽然就笑了。   “是牡丹。”   他很确定的说,“因为你从来只喜欢牡丹。”   霍桑也跟着笑,只不过是一边笑一边掉眼泪,也不知是笑还是哭。   她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后脑却是猛地一痛。   霍桑泪眼婆娑地回头去看,就见傅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她身后,抬手拽住了她的发带,亲昵的勾在指尖,脸色却冷得吓人:“霍桑,别逼我打晕你。”   “你……”   霍桑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的,傅清冷着脸,沉声问她:“哭什么。”   他说,“你以前那么对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霍桑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系统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跟主神反馈去了。   事态已经一偏再偏,魔兵们悄无声息的看着,修仙门派的众人们一头雾水。   这个场面如果不和复杂的局势挂钩,更像是一场三角恋的修罗场。   这都是她的错,因她而起,也该由她了结。   霍桑闭了闭眼睛:“傅清,你相信我好吗,我有必须去做的事。”   人群当中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别信,我娘子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再也没回来过。”   寻声而去,是魔族中人,周围的魔兵还在安慰那个被抛弃了的一脸受伤的魔族男子。   霍桑:……   拜托,现在正在打仗,是你回忆悲伤往事的时候吗?   傅清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宁愿她冷笑,高傲的看着他质问他凭什么管她的事,或者干脆再绝情一点,这样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狠不下心来去逼她。   他放开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每次都要选择丢下我吗?”   丢下他?她是女配啊,哪有做选择的资格。   霍桑有点无奈,她也就只能趁着系统不在的时候放飞自我了。   于是红衣少女在人放手的下一刻拉住了他的袖子,踮起脚来——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了,像棵挺拔的树。   她靠近他的耳畔,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傅清,你蠢死了,要是我想丢下你,又怎么会回去找你呢。”   少女轻轻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垂上,“你相信我的,对吧。”   看到这一幕的方无咎皱了皱眉。他突然打了个响指,周遭蔓延出了黑雾,紧接着魔兵们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开始了进攻。   瞬间鲜血四溅刀刃,碰撞爆炸声,比比皆是。   方无咎一跃而起,凌驾于众人之前,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黑雾,速度之快就像风带着一阵雾抵达,突然而至,将霍桑包裹在雾气里。   傅清咬牙:“把她还给我——”   方无咎毫不相让:“你以为她的痛苦来自于谁?”   他向后退,裹挟着霍桑猛的飞至半空中,落在魔兵大军中。   傅清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霍桑。   他疯了一样的持剑冲向魔兵,三尺之内根本没人能近身,完全是一个人形绞肉机。   然而没有用,魔军的数量太多,完全不是他能够冲过去的,纵然杀得满身是血,终究没有一条路能够走到霍桑身边。   鲜血溅在他身上,溅在他脸上,见到了他眼底,他猛的一闭眼,鲜血顺着睫毛往下淌,就像是流出了血泪。   他身上不再是只有别人的血,还有了自己的血。   数道伤口自上而下,划在他的背上,肩膀上,他几乎要被源源不断的魔族大军给吞灭,只强撑着一口气。   “别杀他。”   霍桑情急之下猛地抬头抓住方无咎。   而方无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攥住了她的手腕,奇怪的问:“桑儿妹妹不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要改变发生的一切,来摆脱系统的控制吗?假若傅清是没有死的,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霍桑按着脑袋,剧痛阵阵袭来,过往无数次的记忆,几乎让她爆炸。   方无咎见霍桑痛苦的样子,立刻心软下来:“桑儿妹妹放心,他死不了,有人去救他了。”   “傅师弟,这边。”   方无寰同样在魔族中厮杀,方无咎杀了父亲,自然不会对弟弟留手,他整个人都是血人,但比傅清强的地方在于他有门人护着。   不是所有的玄天门弟子都和魔做交易,方无寰听说了一些事情后,就果断的叛逃师门,同时带走了一批子弟,在外流浪,帮助各个地方抵御魔族。   他使劲全力杀到了傅清身边,一把扯住了还在恋战的少年,大声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死了就没人带师妹回家了。”   傅清一个激灵被激醒,反手一击回灵斩砍翻了两名魔兵,然后随着方无寰后退。   他垂下眼睫,终于不再望向那个方向。 第90章   魔军势大, 后援不及时,修仙界这帮人节节败退,最终退守山上暂时用山门的守门大阵来抵御魔兵。   此一战死了不少人, 三三两两的在浮生斋附近包扎修养, 傅清捞到了一间房,是昔日秦婉兮住的。   阿玉有点不太想外借,但是看着这种情况只能不吭声了。   她们平日里向来不与外人亲近的斋主难得露面,看了黑衣少年许久, 最后摇头。   “你何苦再掺和这些事。”   傅清不答,垂眸坐在梨花木椅上,仿佛丢了魂, 外界发生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阿玉仔细看了看他,忽然一愣:“你不是赤蘅仙主的前……”   未婚夫三个字在喉头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她被那人冷得吓人的眼神给怵了回去,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眼神在哪里见到过。   方无寰抬头看了傅清一眼, 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说:“看着她走向别人, 我知道,这不好受。”   听了这句话, 傅清跟着抬头, 他盯着面前的虚空看了好一会儿, 目光平静,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因果循环, 屡应不爽。   他曾经当着方无寰的面抢走霍桑,如今又被方无咎当面抢走了人。   可他还是相信她。   他想,即便她指着万丈深渊说那下面便是极乐,他也依旧会信。   阿玉帮方无寰包扎着伤口, 瞪着眼睛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儿女私情,你哥哥那个疯子与虎谋皮,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   提到哥哥二字,方无寰眼里的神色猛然一敛。   父亲自小对他们严厉,可阿兄却跟他不一样,那个人喜欢练功的时候偷偷跑到山下去玩,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陶罐,坐在墙头笑眯眯地看着苦练剑法的自己,哄他:“寰哥儿,你可不能跟门主大人告状啊,你看,阿兄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结果两个人第一次喝酒,在练武场醉躺了一晚上,双双染了风寒,裹在被子里翻方无咎从山下带来的画册,笑到隔壁的长老提着扫把上门来找人。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阿兄很少再找他一块儿玩了呢。   方无寰抿了抿唇。   “其实他说过他想做什么,不是杀人。”   他轻声说,“他说要找回霍桑才行,只有找回她,才能解开世界的真相。”   方无寰顿了一下,回想起刚才的情形。   “大哥他回不了头了。”   *   修仙者一退再退,魔军顺路直下,方无咎通告四方。   “魔界入主人间,一概听从魔王调配,魔王仁厚,愿放众生一条活路,但从此不允许任何人修炼,违者受困神之刑,立决。”   困神之刑,顾名思义,将人的肢体与躯干分离,三魂六魄则是打散钉在各个躯体上,生生世世都要忍受神魂撕离的痛楚,是以被谓之为极刑。   这个通告是由一张张纸鸟飞给所有修行之人的,纸鸟破碎后,传出了方无咎的声音,还没听完就引起了一阵惊怒。   不去修行,这不是要了他们修仙者的命吗?   不修仙,毋宁死。   这个命令遭到了整个修仙界的反抗,但他们怎么抵挡得了被玄天门放出来的魔族,一时间血流成河,修仙界成了炼狱,死伤难以计数。   方无咎每天回来,霍桑都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铁锈似的血腥。   他和过去没什么分别,仍就是弯着一双桃花眼,对于昭告天下的事情只字不提:“桑儿妹妹,今天的膳食可还合你胃口?”   霍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膳食,很好。   差人给她送来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只不过,并不了解她的口味罢了。   如果是傅清在这里,他该知道她午膳惯常爱吃甜的,一点辛辣都沾不得。   她叹了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推开,转过身去,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可方无咎偏偏坐下了:“桑儿妹妹不开心?”   霍桑其实不想看他,毕竟他做的事情那般荒谬,可一旦看到他那张脸,她又忍不住愧疚。   “你……一定要做那样的事吗?至少丹药还是很好的,我不会做饭,吃一颗丹药就能果腹。”   “可妹妹刚刚才说膳食合口的。”   方无咎一脸为难,看上去委屈极了,但说出来的话字里行间却都透着一股寒意:“我不想留丹修,丹修说什么大药修之有易难,也知由我亦由天 …… 这话可不是我爱听的。”   “你也可以改一改,改成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听了这话,方无咎啊了一声,似乎十分惊喜:“好精妙的话,倘若那帮人也有桑儿妹妹这般伶俐的口齿,说不定我就留他们的命了。”   他转过脸来,手杵着下巴,望着霍桑,“你说对吗?”   霍桑不说话了,如今的方无咎杀心太重,讲不通的。   也许是她眼里的失落太过明显,方无咎有点不高兴了:“你讨厌我了吗?”   怎么会。   死了这么多人,是他下令,可给他递刀的人却是自己。   是她错了,擅自拉了不相干的人入局。世界真相这种东西不是心志坚定就能够接受的,半路崩溃可以理解。   系统留的这一手堪比杀人诛心,让她一定要生生面对自己的恶果。   霍桑摇头。   方无咎灿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妹妹说过,活着要面对的事情,就是要拼死解决。”   自己还说过这样的大道理?   霍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有一阵是黑化了,心态极恶,因为承受不住一遍一遍被人抹去记忆,充当工具。   但霍桑只想改变男主的结局来扰乱系统,从来没想到杀到血流成河。   方无咎自顾自的说:“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我只是在帮他们认清现实。”   “可是你想过吗,每个人的选择是不同的,”霍桑看着他的眼睛,“有人喜欢真相,有人喜欢自由,你不应该替他们做选择。”   “真的有选择吗?”青年轻轻笑了笑,瞳孔里一片厌倦,“你被封在一个山洞里,前面摆了很多个玉盘,有鲜花,有灵果,似乎丰盛至极,有数不尽的好东西让你挑选。可是——”   方无咎的声音冷下来:“如果告诉你,你原本可以走出这个山洞呢?”   霍桑怔住,竟一时无言。   “桑儿妹妹,原本的大boss,是我的父亲吗?”紫衣青年弯了弯眼睛,极真挚地看着她,“那我的结局,是什么?” 第91章   霍桑心头一悸, 眼神有点茫然。   他的结局。   她当初同他讲那个故事的时候,确实没有告诉他小boss的结局。   *   大boss,小boss, 霍桑讲的故事里, 就是这么指代玄天门主和方无咎的。   当时坐在身边的少年还一头雾水:“波斯?那是什么东西?”   霍桑卡了一下,“呃,你可以当作是熊,大熊和小熊。”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男主就是那只兔子。”   “哦。”方无咎懒洋洋靠在草丛上, 对这个正义必胜的故事兴致缺缺,“所以大熊想要吃兔子,但是反而被兔子吃了?”   霍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我才讲了一半, 你为什么能猜到结尾?”   “桑儿妹妹一定不常看连环画。”少年笑得眉眼弯弯,“画册里都是这么讲的,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大熊和小熊一看就是坏人啊。”   当着坏人面讲故事的霍桑一下子心虚了:“……咳, 其实小熊也不算太坏。”   方无咎笑了笑:“哦,那小熊的结局是什么?”   霍桑说不出话来。   和女配一样裹了张草席被扔到乱葬岗, 这可不算什么好结局。   狼狈为奸的狗男女,不配有好结局。   于是她只是含糊过去:“啊我不记得了。”   少年却又问:“那, 那根草的结局呢?”   “……”   霍桑没想到他还会问起故事一开头的草, 明明只是三言两语带过, 讲兔子喜欢那根草, 却被坏心肠的草划破流血, 后来草还跟小熊一起欺负兔子。   霍桑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我也不记得了。”   方无咎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它们是【配角】嘛,妹妹不记得也正常。”   少年站起身来,侧脸在湖边的树影下模糊不清:“那下次来,桑儿妹妹给它们编一个好结局?”   没有下次了。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 霍桑已经被主神清空了记忆。   她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御剑而来的青年,看着那紫衣上飘然扬起的金蝶,暗暗想,这人真像一只花蝴蝶。   她对他莞尔一笑,叫他——   “玄天门少主。”?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   “那天我便发现你有些不对了。”   青年坐在桌边,闲闲倒着茶,语气里笑意不减,“我故意等你,也是以为你有话不方便说。”   可是他等来的不是霍桑,而是……   一位叫苏恒的少年。   “桑儿妹妹想躲,我也由着你躲。”   方无咎轻笑道,“只是我原以为你躲的是天道,是命运,却不曾想,你躲的是我。”   房间里一时静默,霍桑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失魂落魄。   许久,青年开了口。   “小桑儿,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霍桑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外面……也一样。”   现实和书本也并无不同,依旧有欺骗和谎言。   方无咎想寻求的真实,不过是镜花水月。   对抗系统,让这个世界崩溃,从而脱离主神的掌控是霍桑原本的计划,方无咎显然把这个计划无限度的扩大,且是以危险的方式。   他现在不仅仅是破坏剧情,他现在是要毁了当前的世界,然后前往一个更加崭新的世界。   但那只是他想当然的“崭新。”   “一群一直生活在桃源梦境里的人,突然脱离了它,你说会怎样。”   霍桑冷声道,“会死的。”   她以为这番话至少会让方无咎动摇,可他只是盯着她,缓缓笑开了。   “那死前至少要无愧于心。”   他的眼底是野心勃勃,与一丝丝的疯狂,“小桑儿,你曾退了傅清的婚,和我二弟订婚,转头又相中了秦婉兮,如今也该轮到我了吧。”   霍桑忽而笑了。   “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那就太小瞧我了。”   她动作极快,反手便招出敕返,血色长鞭灌注了十成的灵力,突然发难,一鞭子便抽了过去。   那一鞭子抽了个空,方无咎已经不是人的身躯,而是一团黑雾。   “连你也要杀我吗?”   他喃喃,但语气却是很冷。   霍桑咬了咬牙,解下了身上的通传器:“傅清,我要死了,你对秦婉兮好一点。还有,你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   她连着念了三个保护咒加在了通讯器上狠狠的甩了出去,同时上前和方无咎近身缠斗,分散他的注意力,以保证通讯器能够顺利的冲出玄天门。   方无咎轻笑:“没用的小桑儿,难道谁还能来救你吗?”   霍桑道:“我这是在说遗言。”   她露出了狠狠的表情,手上捏了好几个法诀:“系统别装死!”   *   一个灵力源源不断的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神仙也没什么区别。   整个玄天门乃至魔族都重新认识了霍桑。   这货打了七天七夜,任何人都进不了身,将整个玄天门闹的翻天覆地,整个山门被毁,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   魔族将领被方无咎拦下,由着她闹。   但是霍桑很清楚,她已经到了极限,系统可以不断的给她输送灵力,但她作为一个人七天不眠不休已经是极限了。   方无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只叫人拦着,只要不让霍桑逃出玄天门怎样都行。他甚至有些悠闲自得,坐在梧桐树下,抚掌而笑:“桑儿妹妹砸的好,什么狗屁玄天门,我早就看够了。”   霍桑也烦了,压根不想理他,她一直在忍受着精神折磨,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   一直不出声的系统忽然说话了。   【宿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霍桑动作一顿。   她停下手,默不作声,等着系统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继续向方无咎透露,告诉他在原书里的结局。】   【知道的信息越多,他越有可能被世界判定为bug。】   【到时主神自然会察觉到他,出手将他直接抹杀。】   【虽然到时候你也要接受任务失败的惩罚,但至少不会比现在差。】   霍桑握着鞭子的手忽然紧了紧。   “你这是要我告诉他,他最后抛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   078号不带一丝感情地提议,【最好将宿主前几个世界的经历也告诉他,把你们的相处说成是彻头彻尾的剧本。】   它一边说,一边计算着方无咎成为bug的几率和前置条件,过了好些时候才发现它的宿主不说话了。   【宿主?】   系统沉默了一下,自顾自接着说,【根据我的计算,他现在已经接近……】   霍桑忽然笑了一声。   她扔掉鞭子,抬手捂住脸,又笑了声。   “我算是懂了。”   她狠狠喘了两口气,“你们他妈是真自私自利。”   经历过那么多世界,她和078号也算是老搭档了,曾经遇到过不少危机和突发情况,系统都能帮助她一一解决。   从前她觉得那是理智与冷静。   现在,她只觉得恐惧。   “要我这么做,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系统不说话了。   它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吧,但是宿主,我没有多余的能力再帮你修复身体了。】   霍桑灵力逐渐散去,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砸在了半山腰,打了几个滚,撞在了废弃的柱子上,被坍塌的瓦片砸在身上,没有从废墟当中爬起来。   “到底有什么好让你执着的?”方无咎温柔一笑,要去废墟中将人捞出来。   就在这时听见山脚下忽然传来了砰砰的杂声。   那是打斗的声音。   方无寰看都懒得去看一眼,这个时候擅闯玄天门的都是傻子,以命搏风头。   霍桑也无心去看,她现在被系统气得头晕,不,是真的头晕。   “霍桑。”   忽然有人喊她。   *   一开始霍桑以为是方无咎。   然后意识到不对。   方无咎向来不会称呼她的全名,况且这声音……   “你?”   方无咎先开口了。   他眯了眯眼睛,遮住霍桑的视线,可她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那人竟是罕见的穿了许久未曾穿过的白衣,一身洁白衣裳已经染上了黑红两种颜色,一道一道的口子在衣襟袖口留下痕迹,束起来的白色发带被刀剑削去半截,冷清之余多了两分干练。   他一个人,愣是闯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方无咎挑眉:“原来修仙的,还有你一个硬骨头。”   傅清擦了一下脸上溅上的血:“剩下都是,只不过我打上来了,他们还没打上来。”   打不上来才正常,源源不断的魔兵,一个挨着一个挤成了屏障。   打上来也正常,因为他要接霍桑回家。   傅清望过去,眼底神色微软,声音依旧冷冷清清:“你还活着?”   霍桑趴在砖土上灰头土脸,咬牙切齿。   这人怎么这样!   “活着。”   她闷闷回了句。   傅清极轻地一笑。   方无咎却是出声打断,语气含着惋惜似的:“小桑儿真的是处处留情,可惜她最无情。她拿你不过当个幌子,她最后喜欢的还是秦婉兮。”   玄天门上方的天空都是黑的,太阳被乌云遮挡,魔族所在的地方雾气缠绕,永远阴沉沉的。   白衣少年笑意更甚。   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情话更加动听。   他愈是笑,方无咎便觉得愈刺眼,他轻轻勾起唇角,低头当着傅清的面将霍桑拉起来,动作轻柔的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温柔地就像是情话:“小桑儿,你知道的,除你以外其他人都得死。”   “除非……”   方无咎的话只说到一半,驻守在玄天门的魔王主将忽然出手,冲在半空,抬手一记黑暗雷霆砸了下去,傅清被炸得抛飞而起,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却还是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霍桑头疼欲裂,只觉得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吵架。   要么告诉方无咎结局,要么修仙界一败涂地。   牺牲一个人,还是牺牲一个世界,似乎很好选择。   可是她凭什么选?   那个被牺牲的人,不是她。   霍桑哇的吐出一口血,傅清这边情况紧急,但还留神霍桑,立刻看了过去。   霍桑咧嘴一笑:“别怕,打不过我们就跑,没什么好怕的。”   傅清喉头一阵腥甜,但生生压了下去,微微笑了笑。   以他的境界根本不是魔将的对手,修仙者最忌讳强行突破,但他没有办法,必须要跨境界。   在一片魔兵的包围中,在魔将虎视眈眈里,他强行推动了突破,天空中顿时雷鸣大作。   凡修行者,渡生死劫,必有雷霆!   霍桑刚摇摇晃晃站起来,就看见这一幕,气得喉间腥甜又是一阵翻涌。   “傅清!”   她大喊,“你停下!”   开什么玩笑,现在剧情提前,他的境界根本没到可以突破的地步,那不等于生生找死么。   “看来都不用我们杀你了,天雷便可以将你劈得魂飞魄散。”   方无咎眼里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又露出笑容。   他抬手让魔将停下,几乎是作壁上观的靠近霍桑,轻笑:“小桑儿,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霍桑紧紧抿着嘴唇,她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令她后悔的话。   云端之上,一袭白衣猎猎,犹如在狂风暴雨之中颠沛的扁舟。   傅清垂眼,与红衣少女的目光对上,在里面看到了分明的纠结与担忧。   这就够了。   他强压着自己渡劫的气息,雷蛇在头顶盘旋,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小火苗。”   他声音不大,但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你不会恨我吧。”   霍桑瞳孔瞬间锁紧。   那三个字就像打火石,在她心头乍然擦出猛烈的火花。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秦……”   她猛地收口,退后半步,眼泪几乎是一下子掉了下来。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仿若走马灯。   初见时那人凭栏而立,回眸一瞥,随后坐在檀木桌前被她三言两语逗得惹恼,咬牙切齿说仙主请便;后来他跟着她爬墙,两个人穿着同款的衣衫同赴花会;她受伤找他上药,他冰凉的手指迟疑的覆上她的后背。   还有玄天大殿上,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句“仙主怎知我无意?”   难怪了,难怪他们那么像。   “别……”   霍桑觉得自己唇齿都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不辨悲喜的复杂。   什么纯情小白兔啊,明明是披着兔子皮讨好卖乖的小狼狗。   看着她两边来回跑,看她傻乎乎的替秦婉兮打抱不平,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方无咎注意到她的异状,刚想拉住她,却见红衣姑娘几乎是拼尽全力往前走了几步,带着哭腔,冲着云端那人大喊。   “傅清!你敢死一个试试!”   嗓子都有些嘶哑,甚至忘记了用传音,就那么大喊出来。   傅清听着她的声音心脏都抽疼了一下,可还是忍着收回了视线。   他擦了一把唇,转而看向她身边的青年,唇角泄露出微微血迹:“方少主,现在还胜负未定。”   九天雷劫猛然劈下,魔兵散退,留出傅清一条渡劫的路。   他被雷劫劈得体无完肤,又迅速新生,那种痛苦让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听得人都慎得慌。甚至离得近些或是没来得及远离的低等魔族连叫都没叫一声便化为了灰烬,连魔将都忌惮地后撤。   霍桑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眼泪都出来了,她攥紧拳头想要上前,却被方无咎拉住。   她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弱小。   方无咎在她身边,仰视着那场浩大雷劫,轻声问她:“如果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选他是吗?”   “就像,牡丹和芍药,你愿意分给芍药一分怜惜,但最后,你还是只喜欢牡丹。” 第92章   霍桑无可否认。   她双眼通红地望着那重重雷劫之中的身影, 然后缓缓笑了一下。   “我们都是有私心的,不是吗。”   “你为了私心与魔族合作,你父亲为了私心屠戮苍生。”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想要摆脱这个循环, 又不想做牺牲别人的恶人,真是太贪心了,哪有空手套狼的道理呢。”   少女自顾自的说着,没有去看身旁方无咎晦涩复杂的神色。   “系统, 你说过主神会出手处理bug对吧。”   078号沉默良久,才开口:【宿主,你要做什么。】   假如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了这里的真相, 就会被计入bug的话,那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呢?   主神真的有这个能力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一并抹杀吗?   【我必须提醒你,宿主,如果你这样做的话, 最先被抹杀的会是你。】   霍桑不吭声。   她只是想赌,赌这是个独立的世界, 赌系统无法全盘插手。   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了这点,系统和她的记忆似乎是同步的, 她不知道的事情, 系统未必也知道。   说白了, 这还是个以她为主观的世界。   主神能干涉, 但未必能只手遮天。   九天之上的身影被雷重重劈落, 似乎是灵力已竭,一点也再拿不出来去修复自身。周遭不论是修仙者,还是魔兵魔将,此刻皆是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紧紧放在那人身上。   不为别的, 只为,看他成败。   那人影在雷劫之下变得脆弱不堪,血肉模糊,甚至皮肤焦黑皲裂,叫人几乎感受不到他还活着的气息。   方无咎看着那道坠落的身影,心头轻轻一松。   方才那人开始渡劫的时候,那威压太过可怕了,可怕到,他觉得自己真的会输。   “小桑儿,这个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他笑吟吟地回头,却是兀的撞入红衣少女平静如古井般的双眸。   方无咎一愣。   他这会儿心情好,不介意做些哄女孩子高兴的事,当即用折扇敲了敲少女的肩,眼角弯弯:“桑儿放心,我方才是开玩笑的,若是你喜欢的人,那我饶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然而霍桑却是根本没有看他。   自然也没有发现,那柄被她涂黑的扇面上,被人极珍惜地添上了一笔蝴蝶。   *   霍桑开口,声音极轻:“你可想好了,只要我死,真相就会传遍这个世界,我倒是无所谓,你呢?你会在意吗?”   “小桑儿,你在说什么?”   方无咎已经习惯了霍桑时不时说出的奇怪的话,并没在意。   而霍桑的脑海里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的回应。   这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厚重的威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任务者?】   她在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便做了准备,只要这具身体死亡,她储存了传音的法器便会送到玉烨宗主那里,并从玉隐宗起,传遍这个世界。   “你要杀他,有本事就连着所有人一起杀。”   方无咎听着少女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话,她抬头又看了一眼那道毫无生命气息的身影,忽然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匕。   他反应极快,后退一步便从她身边撤开。   “这样可杀不了我,桑……”   笑着出口的话消失在嘴边,方无咎眼里头一次露出惊怒的神情,他一把将人拉住,抬手捂住她脖颈的伤口,又怒又急,“霍桑!你在做什么!”   要说失望吗,不可能不失望。   他的桑儿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伤害自己,她自私,冷静,是他最向往的样子。   因此在他浑浑噩噩,受人唾弃的日子里,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的榜样。   可现在,她竟然寻死!   霍桑清楚的看见对方眼底的失望,她宽慰地拍拍方无咎的手,笑道:“对不起,以前的我,可能回不来了。”   她……赌错了。   神就是神,神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或者世界的生死。   方无咎又气又急,似乎是想要抬手给她一巴掌,却又无力垂下。   青年红了眼眶,带着十成十的绝望,也不知究竟是在按着她的伤,还是掐着人的脖子。   “我想要的一点也不多啊。”   他狠狠的盯着她,“我甚至可以放过他,只要你喜欢他……”   霍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眼前各种事物的颜色都在飞快的褪去,唯独那袭白衣,在一片混沌中依旧耀眼。   白衣少年坐在锦鲤池边,微笑着唤她——   “桑桑。”   *   忽然之间。   本来布满雷蛇的云层忽的散开,雷劫乍停,一切都安静下来。   方无咎猛地回过头去。   九道雷劫已过!   顷刻间,三界光芒大盛,天降瑞光,登仙之路层层揭开。   足下乌云,旋风开道,暴雨洗洒路尘。那人一身荼白,盘旋从空中下降,手抚着镶玉的长剑剑柄,身上的佩玉鸣响叮当,九州上芸芸众生闹嚷嚷,谁生谁死都握在他手上。   那本该死于雷劫的人倏地抬眼,朝着这边望来。   一眼穷尽。   方无咎面上血色尽失,连手下人逐渐回升的体温也未能察觉。   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指着人惨笑:“原来是你!”   原来这个世界,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死,而他们,始终只能做配角。   霍桑看着白衣如雪的美人向她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当时书籍简介中原著的结局。   ——有人一步登仙,从此凌驾众生之上,舍去情爱,舍去妄念,自此,世上方能有万古一仙。   那这就是,他们所有人最后的结局了吗?   分道扬镳,殊途陌路,阴阳相隔。   “这世上确实本无仙。”   傅清抬起手,方无咎最脆弱的心脏一下子被捏住,他的心脏已经化作一团黑雾,可却仍被傅清准确无误的找到。   魔的最大弱点还是心脏,只不过他们将弱点隐藏的很好。   那些魔将方能反应过来,一个个冲上去,却都是徒劳。   那可是仙啊,天上地上,仅此一位的仙,也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霍桑眼睁睁看着,但她生不出一丝力气说话。   方无咎怔在原地,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提出的一个荒谬无比的理论,忽然间被证实了一样。   可却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他花费自己一生,都没能走出这条死路。   砰。   紫衣青年垂下眼,看着自己化作黑雾的身体,里面那颗垂死的心脏已经不复存在,消散在三界之中。   他攥紧了怀里少女的手腕,眼里充满了不甘和悲伤。   “我尽力了,霍桑。”   他一字一顿地唤她,“你告诉我,这个结局,有没有比原来的好一点?”   而她只是看着他,漂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像是在细细端详他。   ……其实没有。   在原来的结局里好歹是一对狗男女狼狈为奸。   两个恶人的骸骨堆在一处,会发烂发臭,但不会孤独。   这一次没有人陪他了。   舌尖尝到一丝苦涩的咸,是血亦或是泪,都已经分不清了。   “比那个结局好。”   少女突然出声,语气极轻,风一吹就散的一干二净。   她似乎是竭尽全力,冲着他眨了一下眼,就像是他们在玄天门擦肩而过时那样,戏谑又熟稔。   她那么小声啊。   可方无咎听到了。   他轻轻嗯了声,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盈盈的笑来。   “是吗?”   他说,“那就够了。”   ——那就够了吧。   他最后一眼是落在画着蝴蝶的扇面上,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   他甚至来不及开口告诉她,他那么羡慕蝴蝶,是因为他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愿意去往她的世界。   *   桑儿妹妹,蝴蝶不会弄错牡丹和芍药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咎是过错的意思,无咎是没有错,但方无咎这个人的存在却至始至终是个错。   我有心,我也很难过,别骂我,还有一章 第93章   霍桑看着眼前一点点消散, 最终荡然无存的神魂,心里不知究竟是悲还是喜。   她到底,还是没能改变什么是吗?   “快散开, 是仙!”   魔兵们遇到了克星, 乱作一团,连魔将都忌惮地逃离。   当初玄天门许诺将他们放出,只是合作的一部分而已,而能够走出结界的, 也只是一部分魔将,魔王甚至无法踏出半步,这也是为何他们会答应与玄天门合作。   现如今, 没了领头的,自然是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原本从玄天门上来的那个口转眼间成了逃离口,比来时跑的还要快。   然而他们避之不及的那个人甚至没有分半个眼神过去,只是转过头, 眼里的清冷平静终于裂开,显露出不易察觉的惧意。   他朝着那抹红衣走去, 一开始是走,然后步伐加快, 最后跌跌撞撞的朝她跑去。   “桑桑。”   他喊她的声音就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 方才怕方无咎对她出手, 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看见那人满身的血, 险些声音都发抖。   傅清将霍桑身上的碎瓦拨开,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了怀里,如她在天寒地冻中,踏着满地霜雪向他奔来, 然后不顾一切的抱住他一样。   霍桑怔怔望着他。   原来,她竟然赌对了。   “你……”   她话方出口,却是被人忽然按住后脑再度拥入怀中,不怕她满身血污沾脏他的白衣,也不怕瓦砾的尘土。   失而复得,如获至宝,种种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红衣姑娘在他怀里乖顺的像一只收敛了尖爪和利齿的猫儿,像是唯恐吓到他,动作轻而小心的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肩上。   那触感柔软,温热,有些痒,但更多的是真实。   傅清垂下眼睑,缓缓阖上眸子。   她应是不知。   其实他为仙为魔,全凭她一念之间。   *   霍桑以为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会回到主神空间,然而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张熟悉又有些生疏了的面孔。   她张了张口,许是因为喉间的疼痛,竟没能第一时间叫出那人的名字。   结果就被赏了一个爆栗:“什么眼神,多久没见,连师兄都不认得了?”   游离的意识逐渐回拢,霍桑反应了半秒:“沈幕泽?”   “没大没小,叫师兄。”   蓝衣青年端着药凿稳稳路过她身边,斜睨她一眼,“不是流血么,脑子一起流掉了?”   霍桑:……   片刻后,“别拿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没有。”   “你有。”   “……我脑门上刻字了?”   于是等方无寰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连忙上前托住好友拿药凿的手臂,冲他不赞同的摇头:“子岑,你是师兄,多让着点师妹才是。”   霍桑哼了声,扭过头去,不乐意闻那药味。   沈幕泽憋屈得很,但又不占理,只得瞪了眼方无寰:“你就惯她吧。”   说着一边捣药一边出去了,不忘吩咐后边跟上来的方无寰:“正好她也醒了,膳房里温着白粥,给她盛点来吧……别盛太多。”   “真是把我当下人使唤啊,说起来,你也很久没喊我二少主了吧。”   “……”   沈幕泽停顿一下,“喊不喊,也就那样了。”   霍桑没有再听到另一个人的回答,只有两人渐远的脚步声,她扶住床榻微微坐起来,唇边的弧度悄然压平。   *   距离那场白日飞仙,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了。   据说,傅清化仙而去,六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从容前行,车乘走过北面的沙洲,越过南面的山冈,一路向天际而去。   据说,魔兵魔将撤退,傅清追杀至魔界,发誓荡平邪祟,让人间再无妖魔侵害!   但霍桑还听到另一种说法,来自于苏星蝶的说法。   她想向系统求证,可对方毫无动静,就好像,不复存在了一样。   红衣少女怔松着和衣坐在榻上,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据说那一日,最先抵达的是苏星蝶,她眼见着傅清化羽而去,点点星光消散,从此世间再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登仙岂是儿戏,强行突破,必遭反噬。   除了傅清之外,居然没有人问过她秦婉兮去了哪儿。   仿佛这个人无声无息的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   她怀疑过,也猜测过:“你们不要怕打击到我,可以如实告诉我,他若是跟别人跑了,也算是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能含泪接受。”   毕竟她只是个恶毒女配,她要是男主,她也不会选自己的。   沈幕泽支支吾吾道:“这肯定不是。”   霍桑叹了口气,只能接受大家善意的隐瞒。   直到有一日子夜,窗边忽然传来鸟喙啄着木窗的笃笃声,她下床去看,推开窗,就看见一只浑身碧绿,头顶羽冠,毛茸茸的鸟儿,嘴里衔着支花,轻轻放在了窗边。   她张了张口,半晌才唤道:“小星星?”   鸟儿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口吐人言:“这是妖界的安魂花,据说若是人类的坟前种植了这样的花,来世便能带着前生的记忆,与故人朋友重逢。”   “坟前?”   “你还不知道。”   鸟儿抖了抖蓬松的羽毛,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秦婉兮,她死了。”   霍桑猛地抽回手来。   如果说先前傅清魂飞魄散的传闻也没能动摇她的话,那这会儿苏星蝶的话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在她心头凿了个洞,然后一切最坏的想法全都灌进去了。   傅清羽化而去,秦婉兮死了,那究竟还剩下什么?   系统也离开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还应该做些什么?   *   最终她还是拿着那支安魂花去了浮生斋后面的雪山上。   白雪皑皑,她体虚未愈,走得跌跌撞撞,远远便看见那座简单的石块堆砌的小坟。   再一抬头,就见有人一袭白衣立在那,手中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要想俏一身孝,俏丽的连巍峨雪山都要逊色三分。   霍桑当时就捏折了手里的花茎。   去他妈的意难平,把她流过的眼泪都吐出来!   她把腿从雪地里□□,转头就想走,却不想那人回过头来,眉目跟墨汁染出来的一般,唇边勾着淡淡的笑:“桑桑。”   结果小姑娘当作没听到,走得更快了。   雪地深,走起来本来就艰难,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走回去多远,才五六步,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有人托住她胳膊,把人轻轻松松从雪地里头提溜出来站好——就像拔萝卜那样。   “你生气了。”   霍桑更生气了。   这什么人啊!哪有人仗着自己高这么干的!   这简直就是羞辱!   她抬头怒气冲冲的瞪他,脸颊冻的通红,明明是恼火十足,看在傅清眼里却是嗔怒,可爱到心里去了。   他抿了抿唇说:“你别拿鞭子抽我,疼。”   于是霍桑毫不犹豫的拎出鞭子,准备给他一顿。   那人闪身躲开,一手握住鞭子末端,一手从身后抱住她,像小狗似的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语气有些委屈埋怨,小声:“我以为你不来了。”   那口气就像在说,以为她不要他了一样。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桑冷笑,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我来是准备把你骨灰扬了的,既然你没事,那我就不奉陪了。”   被这样骂了,傅清却是弯起眼角,眸中有浅浅笑意:“我错了,你别气了。”   他硬是追了人一路,快到半山腰,才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和神做了交易,天门已开,以后人人都有成仙的机会。”   美人眼睛亮晶晶的,“用我一人,换天下苍生。”   霍桑沉默,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难怪系统不辞而别,原来是背着她去霍霍男主了。   “但神规定我不能去找你。还好,你来了。”   鼻息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傅清垂下眼,趁她出神,将人揽入怀中。   这回霍桑没挣扎,她嗅着那清浅的雪松香气,吸了吸鼻子:“你就给秦婉兮做这么个小坟包?”   也太寒碜了。   美人眼睑一眯,手指下意识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是充满占有欲的姿势,他轻声问:“你到底喜欢我们两个谁多一些?”   霍桑:……   “我……”   她平时求生欲还挺强的,但这会儿一想到先前种种,就尴尬的脚趾都要在雪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于是我了半天也没憋出句话来。   头顶人轻嗤一声:“罢了,你喜欢谁也不打紧,反正都是我。”   霍桑一阵羞恼,面无表情:“我哪个也不要,你们两个自产自销,内部解决吧。”   对方半晌没有接话,但霍桑靠在他胸前,自然能感受到。   他在笑。   傅清唇角勾起:“那可不行,外人都说,仙主当享齐人之福。”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花啊,我人生第一次有完结文啊   结局应该有甜甜的吧,我努力了   接下来会有番外   我应该会抽时间全文修一遍,让它更顺畅一些   毕竟都是一路卡过来的   爱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