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三千贵骨 作者:月上抚花 文案:   曾用名《我有一个渣男师父》   她命格尊贵、当配九州第一的尊贵男子,却不幸经历了世上最黑的暗,以隐晦卑微的药人之身与他纠缠。   所以…等司一余毒清除,她最有可能的下场是......被灭口!!!   每天都在犹豫杀不杀女主的‘假师傅’一不小心把每天都在装死‘假徒弟’女主弄丢了,翻天覆地找人没找到,哭疯......   找到她,一定要狠狠地骂她是不是傻?给她准备的巨额补偿费也没拿!   再见时   小鱼:我真的没有怀宝宝,这肚子是吃多了撑的。   司一:我是真的想养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主角:叶小鱼,司一(卫玄月)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药人   白荻城下了一场暴雨。   华丽的马车和肃穆的士兵都静立在雨中,好像要被这千千万万密密麻麻的剑雨刺破、冲溃。   叶小鱼局促不安地站在屋檐下,透过半掩的门缝,看着里面一红的一白的两道身影。   “天师所中的是‘作茧自缚’若想要恢复灵力,唯有与身上种有雌蝶的人交欢可解。”   说话的红衣男子身份尊贵,手拿一把折扇,似笑非笑,风流倜傥。   “我自有解法,无需这些旁门左道。”白衣男子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清冷淡漠,他起身轻舞衣袖,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太子请回。”   芜居内的两位可不是寻常人,红衣男子是梨国太子白夜,白衣男子是九州人人敬仰的天命师——司一。   白夜收起折扇,也不气恼,他端得一副太子该有的大度模样,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只梨涡。   “天师拒绝本宫的好意,是觉得本宫送的这个孩子骨血低贱,不配给您解毒?还是......”   “太子。”司一打断了他的话。   白夜浅笑,他望着门外瘦小的女孩,明明已经十三岁了,可看起来却像个十岁的孩子。   他说:“天师知道的,会种天蝶的秘术师都被我父皇杀光了,而门外的孩子,是唯一一个被秘术师种过起死回生蝶的人。”   门外的叶小鱼对上白夜的目光,那无辜的眼神,像是沉进深海的星子。   白夜避开叶小鱼的视线,回望着温文尔雅的司一,道“留着这颗解毒的药,总比没有解药的好是不是?”   司一没有说话,淡漠的目光随之飘到了半掩半开的门外,门外的叶小鱼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红色露肩衣袍,不知是白夜刻意让她穿得这么妩媚,勾人,还是她太瘦小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可她,真的只是个孩子,身形单薄,面黄肌瘦,容颜也没长开......   “我不需要。”司一收回目光。   白夜还是刚才那副闲适从容的表情,他轻轻地用折扇敲打着手心,看着门外的叶小鱼,摇摇头,轻叹“唉,既然天师不用,那她只能一死了。”   “......”   白夜望着门外的叶小鱼,笑容越发诡异起来:“天蝶者,死也!”   说着,白夜收回视线,握着折扇向司一拱手:“告辞。”   白夜笑着拉开折扇,走出芜居。门打开时,叶小鱼惊慌失措地握着手放在腹前,因为肩膀上的衣服总是往下掉,她会不自在地用手去提一提,然后又放下来,继续勾着手指,等着这些权贵决定她的去留。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屋檐飞溅的水雾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像是一只淋湿了毛羽的小黄鸡,楚楚惹人。   更多的是想将这样纤弱的她活活捏死!   雨中有一个士兵撑起大伞走过来,白夜刚要跨出去,忽然又收起脚尖。   他回头看着屋内淡雅清冷的司一。心想:那样超然绝世的人,当真没有欲望?   白夜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浅浅地笑起来“本宫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个没人要的东西,那就劳烦天师帮本宫扔一扔。”   白夜笑着转过头去,最后看了叶小鱼一眼,便由人撑着伞护送上了马车。   叶小鱼就是那个没有人要的东西,要劳烦司一扔一扔。   马车和士兵在大雨中离去,叶小鱼站在芜居下显得慌张局促,她回头看着屋里的白衣男子,他清隽优雅,容颜举世,眉眼温柔。   她看他有几份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二人四目相对,远远的,好像看穿了千山万水。   这样的人让她莫名害怕!总觉得他眉眼温柔间藏着锋利的刀。   沉默良久,司一终是开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叶小鱼。”她积极回答,可声音很小,又因外面下着雨,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进来说话。”司一淡淡开口。   叶小鱼边走边拉扯掉在肩膀下的衣领,衣服太宽太长,瘦小的她拖拖拽拽,几次差点跌倒。   司一不动声色,心想:这个人......似乎有点傻!   叶小鱼不敢靠他太近,又怕自己的鞋子弄脏地板,走到垂帘下就停下来了。   “刚才我没听清楚”   “奴婢叶小鱼。”   司一上下打量着她,是真的小,像个孩子。   抓着衣领的手很细,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几岁?”他问。   几岁?像问小孩子的语气吗?   “十三。”她答。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孩子也就十岁,不能再高了。   司一想了想,还是把她送回家吧......这种药,他吃不下。   “你家在何方?父母可在?”   叶小鱼怔住,家?父母?   她摇了摇头“忘了。”   “忘了?”司一拿起一只白瓷杯子狐疑地盯着叶小鱼。   满口胡言的棋子!   司一琢磨,要不要一杯子把她砸死!   叶小鱼怯怯地看着司一,她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在变,身体也开始发抖。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她小心谨慎地解释。   司一抿着唇,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棋子倒是个棋子,胜在她胆子小,不然,他现在就把她扔出去!   雨停了,碧空如洗的天上似有缕缕阳光折破云层而出。   司一走到门外,抬头望着外面的天色怔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   叶小鱼猜着,大概是在纠结,留下她做药?还是远远地扔掉?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蓦然回首,看着垂帘下安静瘦小的叶小鱼。   司一所指的他自然是白夜太子。   叶小鱼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送给我?”司一再问。   叶小鱼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平静地回答“知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被当成药人送给司一解毒。   司一无比严肃地看着她:“那你可愿意?”   不等她回答 ,司一就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我不能保证你可以在我床上活着下来!”   叶小鱼脸色惨白!   那种事这么吓人的么?   她害怕。   司一淡淡一笑: “既然不愿意,我会安排你离开梨国。”   叶小鱼惊讶地望着他。   他要放了她?   她立即向司一跪下来,叠手放在额间,叩拜。   司一看着地上的叶小鱼,因为身上的衣服实在太宽,她俯身的时候,整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小小年纪就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勾引人!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打心底已经轻视叶小鱼。   “起来。”司一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叶小鱼抓着滑落到手臂上的衣领,缓缓站了起来。   司一说:“过几日我便让人送你走,在那之前,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唤我公子即可。”   “小鱼谨记公子的话。”   “还有......”司一转过身来,看到小鱼一只手拉着衣服,一只肩膀又露在外面。   虽然她还是个孩子,脸色也蜡黄了点,可身体却是幼嫩的粉白色。   搔首弄姿着实让人厌恶。   “我不喜欢这种低俗的勾。引。你想活着离开的话……”   叶小鱼无辜地拉着衣领。   后来,司一带着叶小鱼出了门,给她买了衣服,只不过,买的是两身男装。   本是披着头发,也被司一要求她全部束起来。   换了衣服之后,司一又带她出去吃了饭。   吃到一半时,忽然听隔壁食客谈起一件有趣的事。   “三日后,白凝公主就要到郑国和亲了。”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一个造反失败的公主去和亲,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据说,公主的灵力已经被废了,就算去了郑国,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被谁废的?”   “天命师。”   叶小鱼的背后是一面屏风,屏风的另一面是一桌客人,好像有四五个人,他们正在讨论梨国公主和亲的事情。   说来真巧,梨国公主白凝和天命师,确有一段故事。   叶小鱼知道的是,天命师维护天命,手握天书,天书载着九州天命王权,十年前,天书曾有预言‘梨国五世,有女帝王星’也就是说,梨国五世,会有一位女皇。   而这位白凝公主,于三月前逼宫造反,结果兵败,就连她师傅的天蝶宫都被皇帝抄得干干净净。   除了上面所说的,叶小鱼还知道一件事情。   白凝与司一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分明是一对儿,白凝却给司一下了作茧自缚术,封印了天命师的灵力,使他再也无法打开天书,维护天命。   更讽刺的是,白凝的灵力也是司一废的。   隔壁的食客又说:“天命师既然废了白凝公主,那就说明,她不是天书预言中的梨国女皇,唉...真是可惜了。”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这天命师和白凝公主有情。”   “他们有情?这怎么可能?有情会废了公主的灵力?有情会不替公主改命?眼睁睁看着她去和亲?”   “这只能说明,天命师薄情寡义,人渣呗!”   小鱼拿着筷子一抖,手里的碗也险些掉落。   对面的司一面无表情,从头到尾都在喝一杯茶。   他似乎不在意这件事情。   “吃完了吗?”司一淡淡问。他看起来很好,根本没有受到隔壁那些人的影响。   “吃完了。”小鱼放下手里的碗,乖巧地回答。   “走吧。”司一起身走在前面。   小鱼紧跟后面,穿过隔壁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群穿得光鲜亮丽的贵族子弟,难怪他们知道天命师和白凝有情。   砰!   小鱼只顾着偏头看里面的人,却不知走在前面的司一忽然停下,静静地打量她。   结果,她一不小心,愚蠢地撞进了司一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前期慢热,全文25万字左右,短文之情路辗转篇。   女主是前帝朝小公主!改头换面而来   男主只有女主一个人,白月光是女主,朱砂痣也是女主!   不要跳章节,不要跳章节,不然云里来雾里去!   如果后面你喜欢上一个叫冯如生的臭变态,记得不要跳过“逢生”那章(作者的劝告)   诸君看文愉快! 第2章 人渣   是夜   叶小鱼哆哆嗦嗦地坐在床前,眼睛一直盯着紧闭的门。   今日在酒楼,她冒失之过,不小心撞进了司一的怀里,结果他说了句“我不喜欢这种勾/引,但不代表我会慈悲。”   也是就说,她的行为惹怒了他。而他将以吃药的方式把她吃掉,不管她是孩子还是贱奴,绝不心软!   几个时辰过去,他没有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昏昏欲睡,他还是没有来。   最后,她睡到了天亮。   芜居的张福爷爷在门外喊着:“叶姑娘,公子传你过去吃饭。”   睡到昏天暗地的叶小鱼猛地坐起来。   叶小鱼过来时,司一已经在吃饭了,他姿态优雅,气质高贵,吃饭喝茶,就像在认真作画。   叶小鱼看了两眼,便立刻埋下头,身怕他察觉。   饭后   叶小鱼安静地站在外面,看着院子里的红石榴发呆,张福路过摘了一只递到她面前。   “这是三年前,白凝公主种的。你尝尝。”张福笑眯眯地说。   叶小鱼有点惊讶。缓缓接过老人手里又红又大的石榴。   “三年前白凝公主从宫里挖出来的树苗,第二年就结果子了。”老人笑着,说到后面,笑容越来越甜蜜“那时候,白凝公主对公子是真的很喜欢。”   叶小鱼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优雅淡静的司一。   天命师,真会动情?   张福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呀,白凝公主没有那个命,无论是公子,还是皇位......”   他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笤帚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叶小鱼,慈祥地笑了起来:“叶姑娘倒像个有福气的人。”   叶小鱼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她坐在台阶上,安静地剥着手里的石榴吃。   福气是什么?   她不懂,也没有过。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两天,终于等来了白凝公主和亲的这一天。   司一带着叶小鱼出门,像是去劫亲的。   然而,司一把她带到了白荻城最高的日月同辉楼,欣赏白凝的和亲队伍有多壮观。   叶小鱼按捺不住问:“公子,今天是来喝茶?”   司一在这里点了茶,旁边还有一个煮茶的侍女.....这哪里像是来劫亲的?分明是来看热闹的。   司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了两个字:“等人。”   叶小鱼四处张望着,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所以她瞪了一眼煮茶的侍女,侍女收到眼色,含了含首,便退了出去。   “公子在等白凝公主?要带着她私奔?”叶小鱼小心谨慎地问。   司一看着叶小鱼,被她这表情和想法逗笑了。   “私奔?”司一冷笑。   他温文尔雅,冷笑起来都是好看的。   “我还真不是这样的人。”他淡淡喝了口茶说。   这时,楼下一阵热闹的锣鼓声传开,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穿过白荻城的大街。   街上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有的则在议论,造反的公主终于被扔去和亲了,大快人心。有的人则心疼她,贵为公主,却像颗棋子一样被人随便丢弃。   司一站了起来,白袍层层晃动,贵不可言。他走到阳台前,温柔的眼眸俯视着下面的仪仗,神情毫无波澜。   叶小鱼凑过来,细嫩的双手抓住阳台上的雕花扶手,定定地看着下面热闹的景象。   花轿里是一袭白色华服的女子,婚袍用的是绝品银线绣织的繁复梨花丝袍,好像每一朵都开放在身上,灿烂夺目,又极致高雅,头上的凤冠也是白色的,庄重不失华美。   说来,这梨国的国徽就是梨花,白色乃国色,大多用在婚嫁或是极重要的祭祀上。   因为马车是敞开的,四面只是挂了白色的纱缦,风一吹,里面的白凝公主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叶小鱼心底惊叹“她不魁是九州第一美人。”   司一没有作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马车里的白凝,她的双手戴着紫金手铐,她的双腿挂着锁链,链条有一截露在裙子外面,别人看不出倪端,但司一可以。   白凝抬头,往日月同辉楼看了一眼。   那一眼,世间再无喧嚣纷杂,白荻城好像只有漫天的荻花,没有这些看她笑话的百姓。   她用唇语向他递出这样一句:‘司一,你会后悔的。’   她冷笑着避开他的对视,垂下凤眼。   即使是这样的屈辱的日子,她也依旧春风得意。   白凝给司一下的作茧自缚,若不解开就会死,偏巧他是天命师,他天命在身不会死,所以,他一定会去找她。   这样想着,她这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司一无动于衷,静静地立在那里,瞧着白凝出城。   “公子,她要出城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白荻城外可是有郑国的五万兵马,若想在外面动手,两国交战不说,没有灵力的司一,怕是也抢不回来吧。   司一没有说话,看着白凝的马车出了城,轻轻地挥了挥衣袖,甚是欣慰。   他回去坐好,闲适地继续喝茶。   这时,门外走来同样一身白衣,仙气卓然的公子,他长得极好,眉眼细长,五官精致,气如兰芝。   “司一,你好厉害啊,看着小贱人出嫁,脸都不白一下的?”   “......”   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仙气卓绝,美到让人怀疑是男是女的公子,开口竟是千娇百媚的女音。   叶小鱼抿着唇,心想,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竟然是位女子,心情好复杂。   “咦?这个小男孩就是白夜送给你的药人?”   “......”   叶小鱼分明是个姑娘。   女子根本不在意叶小鱼是男是女,她坐下来,正经八百地说:“我这有几本龙阳断袖春-图,来,给你研究研究怎么使用这个药人。”   女子一边掏书,一边说:“亏得我喜欢收集各种龙阳断袖小-书,不然,白夜给你的这个药人,你都不知道怎么吃下去!”   “......”   请考虑下叶小鱼的感受,她还是个孩子啊。   当英俊美貌的女子把三本各种姿势难以言喻的龙阳断袖小书撂桌上,司一终于说话了:“收起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把孩子教坏了。”   叶小鱼就坐在旁边,当然看到了桌上那些画着奇怪的人,做着奇怪的事的书。   “假正经。”俊俏的女子一边收拾一边说:“我是怕你不会,才想给你指点指点。”   司一喝了口茶,神情淡淡,他懒得同花音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于是向小鱼介绍道   “小鱼,这位是天岚飞仙花音。”   叶小鱼施施然然地点头招呼:“小鱼见过花音...姐姐。”   “叫哥哥!”女子气道。   叶小鱼尴尬地笑了笑,又看看司一,这个花音到底是姐姐还是哥哥呀?   司一喝了口茶“老不要脸的人,直呼其名即可。”   花音火了:“谁老不要脸?”   司一正了正神色,道“这次找你来,是想请你带她离开。”   离开?药不吃了?还是已经吃完了?   司一知道她想多了,道:“我不需要这些旁门左道。”   花音反驳道:“什么旁门左道了?这叫需求!”   “......”   “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但是,不影响的,真的,你照样可以......吃药。”花音委屈地说道   叶小鱼轻咳一声,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龙阳断袖,但她总觉得花音误会了什么。   “我,我其实是女子。”   花音仔细打量着她,眉眼鼻唇都精致小巧,是个未长开的女孩。   花音说“白夜这个变态,居然找这么小的孩子。”   看着这孩子,花音地舍不得了。   “我不会碰她!”司一放下手里的茶杯,优雅的笑了笑。 第3章 天命   花音皱起眉头,有点担心:“你不会真喜欢白凝小蹄子,嗯?”。   因为喜欢她,所以不碰别的女人?   司一没有说话,神情淡淡的看着花音。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喜欢白凝了?   花音说“她接近你,就是想利用你窥探天书的秘密,当她得知自己不是帝王命,就不惜向你献身,让你替她改命......”   司一瞪着她,还能再说详细点吗?   花音连忙圆话“咳咳,虽然你拒绝了她的献身,也没有替她改命。但,她确实不值得你为她守身如玉啊。”   “身为天命师,岂会以人为药,害其一生。”司一看着自始自终不发一言的叶小鱼振振道。   他司一不是那样的人。   也不会做那样的人。   花音砸砸唇,看着安静的叶小鱼,道:“也许她愿意呢。”   想和司一春风一度的女子,没有几万也有几千,想来,叶小鱼也和那些女子差不多吧。   “小鱼,你先出去。”司一温柔地看着她道。   叶小鱼含了含首,离开了茶间,她就站在门外,安安静静的,形同空气。   花音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很瘦小,很安静,没什么存在感,刚才就坐在旁边,却好像她不曾在一样。   “你不用她,是怜香惜玉,还是担心她背后的人?”花音开门见山地问。   “你总算看出来了。”司一浅浅笑着。   能不看出来吗?一般的小女孩,会这么乖乖地听你们说药人?一般的女孩听说要被当成药人,都吓哭了好吗,她倒好,安静的好像一株草,真把自己当成了药。   “就算她背后有人又能如何?既然是药,咱们就吃,将计就计,有什么阴谋,咱们等灵灵恢复后,一个一个地收拾。”花音霸气地拍桌。   “她太小了。”司一淡淡道。   “所以,你现在要告诉我,这个药你舍不得吃,你良心会痛?”花音拿着杯子,猛喝一口茶。   “我只是不想利用一个孩子。”   “我的天命师,维护天命,平衡九州是你的使命!”花音想跪下来,求他绝情冷漠一点“这孩子本来就有问题,怎么能算利用?”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把药吃了。”   “......”她是个人啊,总是一言不合就提吃掉。   “那你打算怎么做?”花音平静下来,严肃地问。   司一轻轻抿了口茶,温柔的眸光越来越沉,好像沉进了深不进底的眼池里。   “小鱼,你进来。”司一朗声道。   叶小鱼闻声,推门走了进来,她很安静,站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那份安静,像是经历了暴风骤雨的洗刷。   司一说:“以后你就跟着花音。”   花音不解:“为什么是我?”   “你方便些。”司一淡雅的笑容看不出什么用意。   花音却想发火,她拍着桌子说:“我不方便 。”   她还没有找到一生挚爱,还没有看够龙阳断袖的莺莺蝶蝶,她不想身边揣个女孩子。   如果是个男孩花音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以后再给他找个男人断袖幸福了事,可叶小鱼不是啊!   “二位不必为我烦忧,小鱼是个孤儿,去哪儿都一样,跟谁都差不多。既然二位都不方便,小鱼自己会走。”小鱼站在旁边插了句话。   她还巴不得他们放过自己。   她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些人手里成为棋子。   可是,从她选择活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颗棋子了。   她躲不掉的。   花音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答应:“那就跟着我吧。”   谁让她花音是司一的守护神呢?   他不肯吃药,又不能看着他死!   嗯,只能替他照顾好这个药人了!等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时,再给他塞进嘴巴里……   司一对此毫不知情!   他说“跟着花音,多学点本事,以后……”   “以后你能捡个大便宜?”花音噗嗤笑出来!   花音真的很讨嫌!   要不是司一拿着温文尔雅的人设,花音早就被他一脚踹到楼下了。   司一接着说:“以后别再被人利用!”   叶小鱼目光微闪,对着司一深深礼拜:“谢公子成全!”   这个结果,叶小鱼还是有点意外的,它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她随花音去了郑国,也就是白凝公主和亲的郑国。   郑国四季分明,山灵水秀。   花音住的地方叫花灵山,有山有水有花的地方。   花灵山建造的房子都是挂在悬崖峭壁上的,出入上下,都要拉着藤蔓才可。   一开始,小鱼很不习惯,她就待在屋子里从不出去。   后来,花音天天给她做吃的,吃胖了些,有了力气,才勉强能从悬崖峭壁中爬着藤蔓出入。   偶尔也会去郑国的城中走一走,看看郑国的皮影戏,有时候随着花音去买些胭脂水粉,或是劫富济贫,调戏调戏良家公子。   日子过的倒是得意。   没多久,她就从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变成白白嫩嫩有着婴儿肥的少女。   都说山中无岁月,没想到一晃就是两年过去。   叶小鱼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性格也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了许多,偶尔也会翻翻花音搁在桌上的龙阳断袖小-书,一看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睡。   花音有空就会跟她讨论“这本书是不是很感人,是不是也想化作书里的小公子,与那些容颜好看的男子断袖一场?”   叶小鱼合上手里的书,甜甜地笑起来“所以,这便是姐姐为什么一副俊俏公子的打扮?”   花音喝了口酒,越想越惆怅:“对呀,以前我总是问我爹娘,为什么我不是男孩儿?”   她抓着叶小鱼的手,认真地说:“小鱼,你知道吗,我要是个男的,我第一个要断袖的对象就是司一。”   司一?   这两年,叶小鱼只从花音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每次都听姐姐说起公子,可是喜欢公子?”叶小鱼笑着递了杯茶问道。   花音刚刚喝进去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喜欢司一?我恨死他了!我恨他才想断袖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菊花残满地伤!”   “......”   花音真性情。   “不过,他最近很惨。”花音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拿起旁边的酒喝了一口。   她嘴上说着司一有多可恶,可心里却关心的要命,她说:“白凝这个贱人,下毒下的狠,她不仅封印了司一的灵力,还想把司一活活封死。现在,他已经坐在轮椅上不能动了。”   作茧自缚可不仅仅只是将灵力封印,它会慢慢扩散,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动不动的蛹,顾名思义,作茧自缚。   最后死掉。   “他那脾气也是倔,这两年,我劝了他足足九次,叫他先解毒,先解毒,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成了个残废,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惨天命师。”花音就喜欢说大实话。   叶小鱼只是浅笑,默默倾听。   这两年,花音不仅规劝司一用药,还劝叶小鱼献身,说什么司一人很好,成了他的药人,他是不会亏待小鱼的。   小鱼没说不可,也没说愿意。听完,只是轻笑一声揭过。   花音与叶小鱼相处了两年,早已有了感情,是那种朝夕相伴的姐妹情,现在让她强迫叶小鱼去做司一的药,好像也狠不下那个心。   花音撒完气,突然又笑起来,说“不过这头倔驴来信求我了。”   叶小鱼目光微沉,她努力掩饰自己在意的表情。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来。   花音喝了酒就话多,什么都说“他求我杀了他,另选天命师!”   叶小鱼手中的茶水轻轻一抖,差点溅落在桌上。   他求死?   花音放下手中的酒,笑起来,像只狐狸,甚是得意:“他终于扛不住了!”   叶小鱼疑惑地看着花音,这两年不是很担心司一吗?   怎么他要求死,她看起来反而更激动?   说起来,花音还有一点失望,她说:“我以为他扛不住的是作茧自缚的痛苦,却没想到,会是白凝那个小贱人。”   这两年,白凝从贵妃成为皇后,又从皇后变为太后,她的手段,她算计,可见绝非一般。   郑国的朝堂被她玩得遍地鲜血,谁反她,她就在大殿上杀一个忠臣。   每隔一个月,就会有一朝中大臣的家被抄。   郑国王室的人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为什么要娶一个敢造反的公主来祸害郑国,死了皇帝,死了太子,现在只有一个三岁小皇帝在宫里玩木马,而朝中内外大小之事皆在白凝手中裁决。   身为天命师的司一,他没有能力阻止白凝,无法开启天书,所以想到一死,结束自己身为天命师的使命。只有他死了天岚诸神就可以寻找新的天命师来打开天书,维护天命。   “小鱼,我知道劝你救司一不公平,可是,对如今的郑国来说,你救的是七十万郑国黎民百姓。”花音正儿八经地说。   又来了……   花音说“救了司一,你不会吃亏的,你得到了他的身体,他就是你的人!得到天命师的人,何等幸运呀!”   “……”这个不切实际好吧!   叶小鱼紧紧地抓着手心的茶杯,神情僵硬地笑了笑。 第4章 求欢   药人?   叶小鱼从来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花音也跟着笑了起来,免得尴尬。   就好像刚才的话没有说过,或者是,她开了一个玩笑。   “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城里逛逛。”花音站起来,甩甩衣袖,理理头发,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好。”叶小鱼笑着点头。   花音给叶小鱼送来男子的衣着,一袭白衣,温润如玉。   叶小鱼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脸上的肉也多了些,穿上这量身定做的衣服,更加饱满剔透了。   “小鱼,你要是男孩该多好。”花音捏了捏叶小鱼粉嘟嘟的脸调侃。   叶小鱼没有说话,这两年,她早已习惯了花音的魔怔。   郑国都城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   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街上没有孩童,百姓的脸上也没有笑容,他们走路很是慌张,行色警惕,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华丽的马车三三两两穿过,这里的贵人一个比一个矜贵。   所谓的繁华,不过是他们弄出来的假象。   “这些人都是白凝的宠臣吗?”叶小鱼轻声问。   如今的郑国,也只有白凝宠信的奸臣才敢如此嚣张,光天化日,睡到打酣。   花音盯着前面的那辆马车,马车是敞开的,里面的人长什么模样也看得清清楚楚。   “宠臣?宠物还差不多。”花音嗤之以鼻。   花音双手交叉抱在怀里,气定神闲地说:“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眉眼神情皆有三分像司一。你可知道为什么?”   “她喜欢公子,所以看谁都是公子的样子。”叶小鱼淡淡道。   “错了,她只是想做个和司一一模一样的纸缚灵,结果灵力不济,做出来的纸缚灵都不像。”花音冷嘲道。   白氏缚灵术,是梨国皇室最高秘术之一,他们可用白纸缚人灵魂,做成纸缚灵,与常人无异,换句话来说,不过是只有载体的鬼而已。   这时,身边又一辆马车过去,赶车的人很嚣张,直接扬起鞭子甩向路边的人:“让开,都快让开,别挡着冷公子的路。”   花音和叶小鱼抬首看去,车里坐着一个男人,白衣宽袍,温润如玉,有七分像司一。   花音交叉在胸前的手缓缓放下来,有点意外,她不得不说句心里话:“这个纸缚灵做的有七八分像。”   叶小鱼愣愣地看着车里的男子,她虽与司一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司一的长相和气质,是她见过最完美的,没有之一。   车里的这位冷公子,的确有点像司一。   但却没有司一那样表面温文尔雅,从骨子里又透着冷艳的气质。   “小鱼,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会会他。”花音拍了拍叶小鱼的肩膀,抬手撩了撩肩膀上的头发,款款走去。   叶小鱼摇了摇头,碰上花音,冷公子估计要麻烦了。   她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烈日太毒,她又躲到屋檐下等。   旁边有个老伯在卖糖人,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忍不住过去买了一支。   正当她拿着糖人回头时,一顶华丽的轿子停下来,好巧不巧,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指尖轻轻挑开轿帘,朱红色的宽袖上是栩栩如生的彼岸花,红得让人胸闷。   帘子打了一半,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叶小鱼的眼里。   男子的五官好像画师画作的一样,完美的似乎有些太过刻意,乌黑的头发又直又长,半系半披在身后,妖娆诡异。   他冲着叶小鱼微微一笑:“两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冯如生,天蝶宫宫主,九州第一秘术师。   传言他在两年前死在了梨国皇帝的白纸缚灵下。   只有叶小鱼知道,冯如生活得有多自在。   “进来,我们叙叙旧。”冯如生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着。   叶小鱼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糖人,目光左右不定,她多希望花音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帮帮她,救救她。   “我赶时间。”冯如生的声音虽温柔,却已经失了耐心。   叶小鱼慢慢上前一步,结果冯如生抓着她的一只胳膊,将她猛地拽进了轿中,手里的小糖人不慎掉在了地上,摔碎成了两段。   叶小鱼整个人都撞进了冯如生的怀里,她在发抖。   冯如生抬起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提高了两寸的仰望角度。   “变漂亮了。”他笑着说。   叶小鱼知道,冯如生的夸赞都是致命的。   “你是不是觉得,花音能够保护你?”冯如生的指尖用力,扣得叶小鱼脸色通红。   “甚至想着,司一死了,你这药人的价值就没了,从此天高海阔任你飞?”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司一死掉,她就不再是一颗为天命师准备的药人了。   “那你可能想错了。”冯如生冷笑一声。   他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说:“我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你的价值也才刚刚发挥。”   说着,他两指夹着药丸,直接送进叶小鱼的喉咙深处,呛得叶小鱼在怀里挣扎,眼泪盈眶。   直到她将那颗药吞进了肚子里,冯如生才放开她,再狠狠地将她扔出去:“此药叫做凤求凰,也不是什么剧毒,就是不求欢会死。”   叶小鱼跪在地上,干呕着。   轿子里的冯如生轻笑一声,透过帘子的细缝,瞧着叶小鱼道“你最怕死了不是?那就活着!”   叶小鱼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目光恨恨地凝视着帘子下的冯如生:“是不是只要解了他的毒,我就自由了?”   “不然,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冯如生冷笑。   他挥了挥手,轿子又被抬起来,若无其事地从叶小鱼的面前离开。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丢下最后一句“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叶小鱼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轿子,突然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郁闷才缓缓疏解。   像她如此微乎其微的人,竟也被权欲利用,可见九州之上的阴谋算计,祸及了多少无辜。   天书!   对,这一切都是天书,是天书的预言,天书所谓的天命。   花音提着两壶酒款款走来,看来心情不错,那只可怜的纸缚灵定是被她弄死了。   “小鱼,回家了。”她果然很开心。   花音走在前面,心情大好地说起她把好只纸缚灵撕碎了,结果打开灵魂一看,丑到她想吐。   她说:“我真是佩服白凝的鬼画术,竟然将奇丑的灵魂画得那样好看。”   她还说:“可我就是看不得她侮辱司一。下次我见一个,撕一个,撕到她灵力溃散为止。”   花音活得通透,随意自在,她喝了口酒,兴致勃勃地说“如果有灵魂好看的,我就抓一只回来给你把玩。”   小鱼没有说话,连笑容都没有。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能,她连花音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吧。   快到城门时,叶小鱼突然停了下来,唤道:“花音。”   花音喝了口酒转过身来,虽是女子,却毫不输给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怎么了?”   此时城头的落日余辉洒落,像金色的粉雾缭绕在叶小鱼身上,她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却难掩她为身女子的娇艳和媚惑。   “我愿意做公子的药。”叶小鱼很认真地说。   她愿意成为药人。   至少,她需要活着。   花音有点晕乎乎的,她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从来都不回答药人这个问题的叶小鱼,突然说她愿意做司一的药。   难道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为什么...突然答应这个请求?”花音打了个酒咯。   叶小鱼认真地想了想,为什么呢?   “为了我自己。”   “啊?”难道,她想试试成为天命师的女人?说不定就身心两得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公子?”叶小鱼叉开了话题。   “你......”花音现在都还没法冷静。   “要不,今天就走吧。”叶小鱼说。   “这......”花音第一次变得没有话说。   “公子是完全不能动了吗?”叶小鱼直接牵着花音的鼻子走。   花音没有办法,只好临时改了道,安排了马车,带着叶小鱼回到梨国。   一路上,花音都很激动,不停地问叶小鱼,怎么就想明白了?   本来她也不好多劝的,一边是自己照顾了两年的妹妹,一边是自己要守护的天命师。   “跟我说一说嘛小鱼,求求你说一说啦。”   叶小鱼只是微笑,没有作答。   她真是一个擅长掩饰内心的细作,不露痕迹,让人找不到把柄。   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从郑国来到梨国。   花音和叶小鱼站在千尺高的瀑布下面,听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水声。   “公子住在这里?”叶小鱼问。   这里人迹罕至,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正确来说,他住在瀑布后面。”花音双手对叠,指尖灵力泛出,四指对绕,一道灵晕冲进瀑布中,将厚重的瀑布分作两片,气势磅礴的山河在花音手里,就像拉开帷幕。   “走。”花音牵着叶小鱼的手,直接从瀑布拉开的缝隙中飞了进去。   叶小鱼不敢睁开眼睛,身怕自己飞过去撞到什么岩石血溅当场。   结果,她轻轻地落在地面上,耳边是鸟语声,鼻尖是花香萦绕。 第5章 清骚   这两年,司一就隐居在瀑布后面。   穿过水帘是一片绝美梨园。   繁茂的花朵堆挤在枝头上,一簇一簇的,远远看去,像厚厚的积雪。   幽幽的花香气扑鼻而来,叶小鱼有点震惊。   她以为梨国的梨山已是梨花积雪,美不盛收,没想到,掩藏在瀑布后面的梨园,更是惊为天人。   梨花带雪,真真好看。   “公子就住在这里?”叶小鱼轻问。   “喜欢吗?”花音不答反问。   “喜欢。”这么美的地方,哪个姑娘不喜欢呢?   花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喜欢就好,以后你也住这里。”   叶小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花音调侃。她已走在前面笑得合不拢嘴,喊着:“快点跟上。”   叶小鱼跟着花音走在梨花林中,微风轻轻佛过花朵,或是喜鹊不小心踩落几片梨花,好像小雪花纷纷落下来。   又走了百十步,前面有一条小溪流,两丈宽的溪流搭了一座木桥。   叶小鱼停在桥中间,低头看着桥下的流水带着被风吹落的梨花。   落花流水,本是伤情的形容,可此刻看着却觉得无比唯美。   过了小溪流,梨花树越来越少,幽径小道上是一排排紫竹。竹叶繁茂,盖住了阳光,风动时,阳光穿破层层竹叶的缝隙射落,好像神光拂过。   不远处,有一座房子,房子周围是万紫千红的杜鹃花,远远看去,好像悬浮在花海的房屋。   花丛里蝴蝶翩翩,振翅飞舞。   叶小鱼能想到的仙境也不过如此。   几帘白色的纱随风飘荡,纱缦极薄,透过它,能看见纱缦内有一个身影。   叶小鱼与他只隔着一帘的距离。   时隔两年,他容颜未变,她却比少时更好看了些。   纱帘翩舞,随风轻轻掀开一角,姿颜如玉的他与她四目相对。   花音站在一旁,轻轻一挑眉:“怎样,惊喜否?意外否?”   司一一只手握着青瓷杯,神情淡淡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搁着一张红木矮几,几上放着一壶茶,一只香炉,还有一株瘦梨的插花。   宽宽的白袍铺了一地,层层叠叠,好像一层覆盖着又一层白雪,如墨如瀑的长发披在身后,仅用一条蓝色的发绳系着一半,儒雅的气质,将润玉无暇形容得淋漓尽致。   叶小鱼穿的依旧是男装,她也算是清新俊雅的小公子,但在司一的面前,她还是太单薄稚嫩了些。   “小鱼见过公子。”叶小鱼站在帘子下面,欠了欠身子。   司一打量了叶小鱼两眼,神情依旧淡淡的,只说了句:“两年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   花音抓着自己的酒壶来到司一的对面,飒爽地席地坐下,她盯着司一的双腿,笑着问:“现在连公子端方的跪坐都做不到了吗?”   要知道,跪坐才是公子端方的基本修养。   看看现在的司一,坐在椅子上,成什么体统,虽然看起来依旧很美,但跪坐的样子会更儒雅,更有气质。   司一没有理会她的话。   花音的那张嘴,能不理就尽量不要理,否则会被气死。   “啧啧啧,看看这表情,不会也僵了吧?”花音继续奚落他。   “......”   司一喝了口茶,目光放空地望着外面的杜鹃花海:“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吧。”花音随意道。   “也好。早点结束这一切。”司一淡淡地说了句。   花音喝着酒,几次都想喷出来。   不过,她忍着,不能让司一看出倪端。就让他误会自己是来取他性命的吧。   “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别人死都有大篇遗言,花音想知道,这世上,可有什么是司一放不下的。   “没有。”他看着花海里翩翩起舞的蝴蝶淡淡道。   “果然是没心没肺的东西。”花音也瞧着外面的花海,轻笑道。   “......”   “小鱼,你别站着,过来坐。”花音拍拍边上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叶小鱼看看她,又看看司一。   司一不叫她过去,她便不敢过去,她总觉得司一那样的人,是炽热的太阳,而她是黑暗里最需要隐藏的一粒微尘。   两年的相处,花音已经了解小鱼的性格,她安静起来会像空气一样,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没趣儿。”花音站起来,走在前面冲着叶小鱼一笑:“走,我带你去看看司一养的蛇。”   叶小鱼僵住了。   蛇吗?   她很怕蛇的。   “走走走,今天晚上我们喝蛇汤。”花音抓着叶小鱼的手,径直离开。   叶小鱼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她被花音带到一处丛林,林中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蛇。小的有小指那么小,大的有男人手臂那样粗。   叶小鱼站在路口,两只腿抖的厉害。   她看着树上挂着一条条软乎乎的蛇,它们吐着信子,脑袋轻轻移动,每一个动作都把叶小鱼惊得毛孔直竖。   花音却不怕,随手就将树上的一条蛇拽下来,缠在手腕上把玩起来。   “小鱼,这个可爱吗?”   “......”   “你要和司一在一起,就得接受他养的蛇。”花音逗弄着手中的蛇说。   “他喜欢?”叶小鱼扶着旁边没有蛇的树杆,额头冷汗直流。   “他本来不喜欢的。但每一个天命师,都必须养蛇。”花音将手里的蛇取下,挂在了树枝上,她回头对着叶小鱼微笑:“它们其实很可爱的。”   “......”花音大概对可爱有什么误解吧。   “小鱼,司一不比其他男人,他不爱女色。所以...这男女之事还得你多多费心力。”花音走到叶小鱼的面前,语调透着请求。   他宁愿死也不愿用叶小鱼入药。   花音试探过了,他对叶小鱼的到来,没有丝毫波澜,而是直接问花音什么时候动手,这就说明,他不想用叶小鱼。   司一这么倔强,花音也不好硬来,再说了,她能硬着来吗?这得司一硬着才行啊。   叶小鱼的脸有点红,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花音给她看了太多小杂书,不过,都是关于龙阳之好的。   那么这男女之事,她着实摸不着头脑。   最重要的是,司一那么倔,她能费什么心力,怕是还没靠近他就被丢出去了吧。   “公子的态度那么坚定,我...我未必能接近他。”小鱼的担心是正常的。   “他路都走不了,还能跑么?”花音似笑非笑叉了会儿腰,一想到司一在床上被叶小鱼按住为所欲为,就特别开心。   可是,叶小鱼想象的是,她被司一扼着喉咙抵在床板上怒吼:“找死!”   叶小鱼连忙摆手摇头:“不行,不行的,我,我怕。”   “不怕,我还准备了这个。”花音从腰音摸出一只瓶子,瓶子外面贴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欲仙...欲死”   这名字的暗示性太强了吧。   “这可是天岚带出来的一品情.药,喝下这一瓶,任他是块石头也会发热粉碎,难以自制!”花音勾唇笑着,然后又从腰音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碎尸万段”的字条贴在上面,将之前的欲仙,欲仙四个字完全盖住。   叶小鱼不太明白。   花音知道她不懂,所以解释道“他不是求死吗?我给他喝这个。”   “......”   不知道喝下假药的司一,会怎么报复花音。   是夜   花音果然煲了一锅蛇肉汤,叶小鱼闻都不敢闻,就静静地吃了一碗白米饭。   司一没有动那锅蛇肉,看了一眼,白米饭也没有吃。   花音一边喝汤,一边赞叹:“这蛇汤真是鲜美。”   叶小鱼看都不敢往花音身上看,她孤零零地支着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司一,虽然你要死了,但是这活着一天算一天,饭是要吃的知道吗?”花音笑着打趣司一。   司一喝着茶,懒得理她。   花音吃完一锅蛇汤,哼着歌儿,完全不把快要死掉的司一放在眼里。   司一也怀疑,明天的自己能不能死掉?   清晨   花音早早地起了床,没想到司一比她还早,像个菩萨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花田,双目空洞。   花音冲着司一笑了笑:“一想到自己快要死了,是连觉都不敢睡了?”   司一保持着他的优雅姿态,根本不予理会。   “你大概是第一个等死的天命师。”花音笑着往回走,心情不错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天命师的死期。这天命师之死,可不能太随意,要有仪式感。”   司一差点吐血。   他的死怎么听起来像是一件大喜事?   难道不应该忧伤一点吗?   小鱼从房间出来,还是一身男装,清秀俊俏,脸蛋嫩的似能掐出水。   花音拉着她:“走。陪我去买菜。”   叶小鱼懵懵懂懂地跟着花音离开,她可是紧张了一个晚上没睡好。   花音带着她来到梨国的大街上,第一件事居然不是买菜,而是在成衣店给叶小鱼挑衣裳。   成衣点的老板比较实诚,她给叶小鱼挑选的衣服多是保守、端庄、小家碧玉类。   花音很不满意,她问老板:“你这难道就没有薄一点,透一点,胸前更低一点的裙子?”   “有啊,怎么没有?”老板当下就不乐意了,她这怎么说也是全城最大的成衣店,什么风格没有,只是......她打量着眉眼清秀的叶小鱼:“可这位姑娘不合适,她还小。”   “哪里小?”花音盯着叶小鱼的胸看了半天。   叶小鱼脸红地抬起手,捂住自己胸,突然觉得花音很流氓是怎么回事儿?   “少啰嗦,把全店最骚的衣服拿出来。”花音双手抱在胸前,命令道。 第6章 用药   司一坐在露台上,看看屋前的花海,又看看屋后的炊烟,总觉得今天不像个自杀的日子?倒像是要办什么大喜事儿。   但他又不屑多问,就默默地坐在那里等死。   一个时辰后,花音将菜端上来,摆好了筷子。   叶小鱼因为烧火的时候,把脸弄得像个小花猫,端着汤上来的样子,着实把司一呛了一下。   花音递上一张手帕给叶小鱼,小鱼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脸有多花,就胡乱地擦了两下,结果一张脸全黑了。   司一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下去洗个脸。”   叶小鱼这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有点严重。她赶紧跑到厨房打了盆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出来。   三个人围在桌前,花音给司一夹了很多菜,笑盈盈地招呼着:“多吃点。”   司一的筷子都没有拿一下,他哪有什么心情吃饭。   花音也没再劝他,这等死的人,多数是他这种状态。   她给叶小鱼夹了菜,劝道:“你也多吃点。”   叶小鱼忙碌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加上她的这张嘴早就被花音养叼了,现在只爱吃花音做的菜。   饭后,桌上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天也渐渐黑了。   花音同叶小鱼说起郑国纸缚灵的事情,说他们长得有多好看,哪里像司一,哪里不像,还说白凝那个小贱人怎么怎么不要脸,总之,空气里全是花音的笑声。   司一听烦了,就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落在几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他等死等了两天了,心情很暴躁的好不好?   花音的笑容立马收起来。   “你就这么想死?”花音气道。   “是。”司一也很生气。   “......”花音气得眼白一翻,她从衣襟里摸出那只假‘碎尸万段’的药瓶子拍在桌上:“要死快点死!”   叶小鱼坐在一旁,心虚。   这不是天岚情。药吗?   司一盯着桌上的瓶子,瓶子上的那四个字尤其刺眼。   “怎么?怕了,怕自己死得太难看,不敢了是吗?”花音扬起下巴,不忘刺激司一。   就怕司一不敢喝。   司一横了她一眼,他像那种怕死的人吗?他是想说“碎尸万段”的名字有点假,越看越像一瓶假药。   “你要是怕死,那就别吃了。”花音伸手想要将药瓶子拿回来,她必须用激将法,否则司一那么聪明,肯定会发现那是一瓶假药的。   就在花音伸手的瞬间,司一拿起瓶子,拔了瓶塞,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完里面的药汁。   花音震惊地看着他,待他放下瓶子,她也轻吐了口气,终于让他喝下去了,真不容易。   叶小鱼却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   花音说:“接下来,你可能会出现身体发热,胸闷气喘,七窍流血的症状......”   司一甩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虽然说司一身体渐渐僵硬,只能坐在椅子上,但是拄着拐杖还是可以走一点点路的,他就自己扶着扶手,一路回到自己的房中。   花音抓着叶小鱼冰冷的手,匆匆道:“跟来我。”   叶小鱼被花音带到屋后面的温泉边:“沐浴更衣。”   叶小鱼双手紧紧地按着衣领,局促不安地看着冒起白雾的泉水,她害怕了,她望着花音:“公子会恨我的。”   脱口而出的不是她不愿意,而是怕他恨自己。   叶小鱼也觉得莫名奇妙,像她这样的人,遭人恨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你想反悔?”花音脸色一沉,语调幽冷。   “我.....”   “叶小鱼!是你说要来救司一的,我没有强迫你,现在,我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你却要反悔?”花音冷冷质问。   “叶小鱼你不是小孩子了,说出口的话,就要作数。”花音严肃道。   ————————   叶小鱼来到司一的屋外。   月光下,她着一身红色的软纱宽衣别有一番味道。   在花音的鼓动下,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司一的门。   屋内的烛光昏暗诡异,她看见司一坐在床沿,整齐的白袍已经有些凌乱,服服帖帖的交领处也微微拉开了些,露出隐隐约约的胸膛。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神情痛苦,像是在压抑什么东西。   欲望!想要宣泄的欲望。   连他都分辨不清的药,可见药效十分悍猛,他能忍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叶小鱼握着粉拳,有些害怕。   她体内的毒药何尝不在驱使欲望。   叶小鱼突然想要离开这个屋子。   就在她打算跑掉的时候绊到了桌子,发出碰撞的声响惊动了他。   司一看过来,双目猩红!   他一开始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毒药发作,直到他看见叶小鱼这一身妩媚惹人的打扮,心底的那团火,身体该有的反应,他就明白了。   “出去!”他低吼道。   穿成这样就来勾。引他实在是卑鄙无耻!   叶小鱼怕他,被他一吼,她就真的掉头走,结果刚到门前,发现花音在外面上了锁。   花音铁了心要促成这件事,又岂会给她留一条后路?   “门...门锁上了。”叶小鱼颤颤地说。   她很瘦小,贴在门上的样子,更是楚楚可怜。   司一一只手扶着额头,眼底是呼之欲出的欲望,可他还在压抑,再压抑,就连声音也极为嘶哑。   “花音!你敢算计我!”   花音就在门外,唇角一勾,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你把她带走!”司一咬着牙说。   “对不起,我困了。”花音将门锁死之后,满意地点点头。   她就不信,天岚带出来的药,还治不了禁欲。   “花音!”他愤怒地咆哮。   可不管司一怎么咆哮,花音还是一去不复返。   司一本就被情药控制身体,如今叶小鱼后颈的蝴蝶也振动翅膀,散发出迷,情的异香。   异香引动着体内的蛹,连他仅有的理智也开始模糊。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瞪着贴在门上的叶小鱼大喝:“出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去。”他从床沿站了起来。   温文尔雅的形象已经狼狈不堪,他每走一步,摇摇欲坠,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猛兽,挣扎而出。   可能是情,药激发了他的经络,此时已经不用依靠拐杖就能径直走过来。   叶小鱼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念头,一只手伸到脖子后面……却又慢慢放下来。   她不能那么做!   “好。既然你要留下来,那就别后悔。”   她被他抓着收进怀中,撕去衣裳。   “自甘下贱的是你!”   ......   一切都过去了,司一恢复了理智,他从床上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床单上的血和女子。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其说她的反应和一般女子不同,倒不如说她隐藏了自己的反应,痛和苦,皆被她化作无声的风藏在黑夜里。   他收回视线,悠悠地走到门边,手掌贴着门框,外面的锁哐哐一响,掉在了地上。   他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风有点大,猎猎地灌进了屋子里,挂在床顶的白纱也疯狂飘摆,像是在道喜,祝贺,又像悲痛欲绝的哭声,绵绵不绝。   司一头也不回地挥了挥衣袖,大开的门又重新合上,屋内飞摆的纱又静静地垂下来。   空气也安静了。   叶小鱼的手指动了动,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动不了。   她没有痛觉,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她也会害怕,眼珠不停地转动,提醒自己要坐起来。   然而,一切徒劳。   她真的动不了了!   叶小鱼躺在床上不能动,司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就无聊地看看床顶的帘子,然后睡了一觉。   她醒来的时候,是花音进来叫醒的。   花音看着她,愧疚地说“小鱼,对不起。”   这司一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怎么在床上会如此伤害一个女人!   看看,哪里都是血!   简直就是血腥重口没人性。   叶小鱼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一切都过去了,架在她心上足足两年的枷锁,一朝得解。   她很轻松!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音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叶小鱼问。   “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是不知痛的人。不过还是很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起不来了。”   “起不来?”花音憋不住笑出声音。   叶小鱼并不知道花音在笑什么,她以为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现在的状况。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扶你起来。”   花音连忙把叶小鱼扶起来,将一件干净的衣服裹在她身上,最后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给她准备了热水,洗了个澡。   叶小鱼还是没法动,只能躺到床上,花音给她送了些吃的过来,她就靠着床头吃了点东西。   “花音,我什么时候能动?”叶小鱼喝完鱼汤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花音尴尬地抓抓头,她就没有遇到过,哪个女子第一次直接动不了的。   后来,她想了想,可能是司一的作茧自缚有影响,导致药人动不了。   “我会一直这样吗?”叶小鱼担心,如果是这样,那她还不如死了。   “不会的。”花音安慰她。   也没听说给人当药之后,会变成废物的呀? 第7章 药渣   司一从温泉里起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无论那衣服熏了何等珍贵的香料,最后都被叶小鱼的香气所代替。   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是她的样子。   缠绵悱恻的夜和温顺沉静的叶小鱼......   他回到房间,屋里的床单和被子全部被他扔了出去。即使如此,空气里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令其浮想翩翩的幽香。   他知道,是心魔。   司一退出房门,就见花音端了一碗汤过来,笑得好得意,好可恨。   “看来恢复的不错。”花音故意挖苦。   司一来到露台上坐下,看了一眼花音端来的汤,心有余悸。   “这是什么?”总觉得花音会在里面放什么奇怪的药。   “蛇汤。”花音拿起勺子舀起一块蛇肉给司一看了看,笑着说:“听说很补,就给你留了一点。”   司一抿着唇,他真想把自己的守护神撵出梨谷。   “你什么时候走?”司一再也不想看到花音。   “这么急着要我走?是怕我打扰你和叶小鱼解毒?”花音将勺子撂进碗里,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   没良心的狗东西,有了美人就忘了朋友!   她怎么说也是成全好事的大恩人,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撵她走?   过份,太过份了。   “你费尽千辛万苦送来的药人,我已经用了。”司一淡淡地说。意思是花音可以功成身退了。   花音笑着,将手里的蛇汤舀起来喝掉:“那你应该说句谢谢。”   “谢谢?你大概忘了自己给我做过什么?”司一可是很记仇的,他堂堂天命师,居然被下了情,药!   花音捧着脸,嬉皮笑脸地问“做了什么?”   不承认?装糊涂?很好!   “是要我上书到天岚,说你花音偷了,情。药?”   花音捧着脸的手忽地落下来,她不安地看看四周,小声道:“你有没有良心,药是给你喝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他?   呵,经过他同意了吗?   “你把药渣带走,这件事情就算揭过了。”司一喝了口茶,却把叶小鱼称之为药渣……   有句话怎么说来,风过无情。   讲的大概就是司一。   花音一拍桌子,不乐意了:“你睡了人家小姑娘,现在睡完了就一脚踢开,你这么渣,不怕雷劈吗?”   “你让它来!”   “......”   司一果真薄情,他轻瞥了花音一眼,反问:“难道你还指望,我同没用的药渣结为夫妇,白头偕老?”   花音抿着唇,她是不是要求太多了?差点忘了司一是天命师。   先不说叶小鱼的身份,就算叶小鱼是个单纯简单的姑娘,司一也未必看得上她,毕竟司一的眼光很高啊,白凝主动献身,他都看不上,何况是叶小鱼这种没有身份的女子。   花音严肃起来,她说:“你拿走了她最重的东西。”   “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   花音无语,她突然发现司一真的很渣。   不过,钱是可以决绝一切纠纷的好东西,给叶小鱼一笔钱,也是最好的选择。   顿了下,花音抓着衣袖,难为情地说“还有,她好像不能动了。”   处变不惊的司一听到花音这样说,耳根微热。   他不动声色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休息两日便可好转。”   说的他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花音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说:“这毒,是没法一次性清除的。第一次那个,那个...只是将你的毒转移了一半在她体内,也就是说,你现在感觉自己行动方便,灵力回转,只是短暂的。只有与天蝶多次那个,那个之后,才会清除体内的蛹毒!”   司一紧紧地抿着唇,胸口涌上来的痛意,带着一丝腥甜的血冲破了齿关,鲜血从嘴角缓缓溢了出来。   这糟糕的消息,害得司一直接吐血。   看着嘴角挂着血迹的司一,花音也很无奈,谁让白凝下了这种变态的邪术?   “所以,这药……你还不能停。”花音残忍地告知司一这个不幸的消息。   “……”司一无话可说。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花音知道司一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为了他好,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劝他:“司一,既然已经开始了解毒之路,就不能半途而废。无论你有多么不愿意,多么不喜欢,都要忍一忍。”   司一没有作声。目光清冷的像是结一层霜。   一想到那药渣……   是夜   司一和叶小鱼又在一起,比起第一次他失了理智带着怒意,这一次明显要温柔了许多,不过,没有感情的□□,到底是应付应付了事,这过程更是枯燥乏味。   叶小鱼不能动,又没有痛觉,她就静静地看着司一,看得司一几次都想用块布将她的脸盖住。   天还没有黑的时候,花音就跟叶小鱼说,她动不了是因为给司一解毒,有一半余毒传进了她的身体里,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解开。   她不想一直瘫痪在床上,于是点头答应了。   当司一走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可她把那份紧张捂得很紧,没有人会看得出来。   司一虽然在应付这件事情,可还是注意到她的神情和反应,看起来没有反应的她,其实是最大的反应。   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呢?他都觉得这件事对她来说是痛的,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明明有了血,她却不知道。   “可有知觉?”他突然问。   叶小鱼思绪飘的远远的,她以为今夜的他都不会同她说一句话,也就没有准备怎么回答他的句子,突然被他这样一问,叶小鱼愣住了。   她能有什么知觉呢?   就像平常一样,不痛不痒地,除了有点冒汗,有点热,有点被碾压的感觉,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不说话,不理人的样子,真的很讨厌!   她在伪装什么?掩藏什么?   她都这样了,就不知道喊一句疼?或是停下来?   连个拒绝的话也不会说吗?   嗯,这个药渣实在不好吃。   “到此为止。”司一语调淡淡地说了句,利落地从床上下去,他披上外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叶小鱼还是懵的。   这就结束了?   不过她确实能够动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痛觉,只觉得腰有些酸,腿有点麻,床上有点血。   血?叶小鱼很懵,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以为这是正常的。   不过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美好,有的,只是恐惧和担惊。   可现在她能怎么办?她只能等着司一早日余毒清除,结束这样的关系。   叶小鱼将自己和屋子都收拾好,天未亮,她也睡不着。   她走到屋外,吹着凉凉的风,一只手支着头,陷入了沉思。   天亮了   叶小鱼趴在桌上浅睡,司一已经换了身衣服,干净整齐温润如玉地出现在这里,看见叶小鱼在外面睡着,他顿了顿,虽说他应该过去为她披件衣服,或是抱起来放回屋里,但他不是那样的人,也绝不能做那样的事。   最后,他装着没有看见一般,默默地走开了。   ——   叶小鱼能动之后,花音又做了些好吃的来犒劳她们,选的都是这世上最补的食材,一做就是两份,叶小鱼是照吃不误,只要是花音做的,她什么都会吃。   至于司一,他就不太配合了,什么补精肾的东西,他一样也不吃,闻都不给闻一下,非常不赏脸。   花音还巴巴地指望着他们能够多吃点,把解毒的事情放在心上,盼着他们日夜不停地完成解毒大任,早日康复。   结果,白干了。   那次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解毒了。   花音操碎了心,大概有二十多天了吧。花音忍不住同司一说道:“叶小鱼最近被我养肥了,你们.....”   司一却说:“我没兴趣。”   花音闭紧了嘴巴,她还能说什么?   “要不要用点催,情药试一试。”花音随口说的。   司一拂了拂衣袖,一柄细长的剑刷出来,直指对面的花音。   花音承认,司一拔剑的样子很美,但是,他这狗没良心的,居然向她拔剑!   “我生气了!”花音大声地说。   她站起来,顺便掀了桌子,然后再踹了一脚,更大声地说:“我生气了!”   “……”   “老子懒得管你,再见。”花音气乎乎地甩着衣袖扶了扶自己的头冠,气乎乎地走了。   她一个姑娘,整天打扮得不男不女,还自称老子......   司一收起剑,淡定喝茶。   连句客套的挽留话也没有。   那天,花音真的出谷了,三天没有回来。   叶小鱼和司一吃了三天没有煮熟的饭以及炒糊的菜,最后还是叶小鱼先坚持不住。   拉了三天的肚子,她怀疑自己要死了。   “公子,花音真的不回来了吗?”叶小鱼站在司一的房门外问。   司一背对着她跪坐,墨发白袍,温文尔雅,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剑在缓缓擦拭,他只是嗯了一声。   叶小鱼扶着门框,很失落,肚子饿的叽咕响。   她转过身去,打算去摘点果子吃一吃,结果司一走了出来,轻语:“回来。”   叶小鱼手指勾着手指有点慌,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他。   “出去请几个老实又会做菜的人进来。进来时,要他们蒙住双眼。”司一塞了一包金叶子给叶小鱼。   叶小鱼愣住,抓着沉甸甸的钱,心想,是因为她,司一才破例往梨谷收人么? 第8章 补血   这是叶小鱼第一次得到允许离开梨谷,梨谷除了瀑布那条路需要强大的灵力才能打开,其实还有一条路。穿过一个山洞,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走出去。   她来到城中,先吃了一碗羊肉面,吃饱之后便在奴市走了一圈。   奴市人多混乱,站在里面只觉得头有些晕,心里极不舒服。   这时,一声惨哭传过来,撕心裂肺,令人一颤抖。   叶小鱼走到人群里,伸长了脖子眺望。   只见一个大汉拿出皮条抽打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瘦弱少女。   “贱奴,我让你跑,让你跑啊!”皮条一下又一下抽打,皮开肉绽的声音啪啪传开。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地跪着哭喊求饶。   大汉却是打红了眼,一时停不下来,往死里抽打着她,边打边骂。   女子跪地求着围观的贵人:“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这些贵人最是冷漠,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无非也是有□□的喜好,想在这里挑一两个耐打的回去折磨罢了。   叶小鱼扔了一片金叶子在大汉脚下:“这个人,我买了。”   奴市上的奴其实很不值钱,一片金叶子,至少可以买三十个身体健壮的奴回去。   大汉见到金叶子,自然两眼放光,收了手。   他见叶小鱼眉眼清秀,以为她是谁家有钱却涉世未深的小公子,故意讹诈:“小公子,这奴皮紧实,耐打,洗干净也能看,不管是当牛做马,还是用来消遣取乐,都是极品。这一片金叶子,可是没得找。”   叶小鱼也不想同这里的人讨价还价,领了人就直接离开。   身后的姑娘一直看着叶小鱼的手,她从未见一个公子的手能白的跟雪一样,嫩得跟豆腐一般。   再看看这小公子的气质,从骨子里透着高贵,清雅。   出了奴市,叶小鱼松了手,转过身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家人?”   “奴叫小环,没有家人。”姑娘抬起头来,虽然脸上脏脏的,头发乱乱的,但那双眼睛无比清澈,洗干净,应该是个好看的人儿。   没有家人,也对,在奴市里卖的,有几个会有家人?   “可会做饭?”叶小鱼想着,反正也没买到合适的人,如果她可以,就把她带回梨谷。   “会做一些简单的。”像她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许多珍贵的食材,她怕是见都没有见过。   “能熟就行。”叶小鱼咕哝道。   叫做小环的姑娘和叶小鱼差不多大,个子却比叶小鱼稍微高一点。   叶小鱼给她买了两身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看起来也干净了许多。   叶小鱼心想,这样领回去才不会被司一嫌弃。   整理好小环,她又买了些吃的用的,然后雇了辆马车回去。   马车上,叶小鱼就同小环说了下谷里的大概情况,叫她要忌讳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下车之后,叶小鱼给小环蒙住了眼睛,领着她从山洞穿过,因为小环看不见,走路也很慢,她们足足走了一柱的香的时间才到谷中。   叶小鱼替她摘下了缚眼的黑布,领着她穿过绝美的梨园,清幽的紫竹林,最后到了花海。   小环看着花海中的房子,瞪着大大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和叶小鱼刚来谷中的反应是一样。   露台上,司一白衣胜雪,优雅端坐,手里拿着一只正正方方,有点扁的黑色盒子,修长的手尖抚过上面的繁复图案,像是在研究什么玄机,正入神。   叶小鱼带着小环来到他面前,道:“公子,我回来了。”   司一没有看她,而是闲适地嗯了一声。   叶小鱼又说:“我在奴市买了个人回来,她叫小环。”   司一抬起头,轻轻地扫了一眼小环。   可是能是小环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太喜欢,于是把目光转放在叶小鱼的身上。   还是叶小鱼看着舒服些。   他神情淡而优雅,温声道“你喜欢就好。”   叶小鱼怔了一下,她被司一这样灼灼地看着,颇不自在地躲开他的目光:“那,那我和小环先下去了。”   司一点了点头,继续盯着他手里的方盒子。   小环跟着叶小鱼离开,给她安排了一间屋子,又带她熟悉周围,告诉她,司一是这里的主人,要对司一尊敬恭顺,要用敬称公子。   小环都一一记下,然后就开始在厨房做饭。   叶小鱼本想看看小环是怎么做饭的,不想司一突然出现在外面,唤道:“小鱼,跟我来。”   叶小鱼不敢怠慢,立马走了出去。   司一走在前面,叶小鱼跟在后面,二人也没说话,直接进了房间。   叶小鱼对房间有一种恐惧,那种恐惧都是司一给的。   她怯怯地站在门外,怎么也不敢再把脚迈进一步。   心想,公子这是要解毒?   可她还没有准备好啊。   就在她挣扎着,还在想,一会儿该如何如何时,司一的声音传来:“进来。”   叶小鱼抬起头,心一横,握紧拳头走了进去。   她很好笑,直接冲到床前,然后闭着眼睛自顾自地解开衣带。   她觉得,解毒这种事情,衣服什么的还是自己脱比较好。   前两回的发挥都不太好,让她很尴尬,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次,还是让她自己来吧。   坐在矮几旁的司一愣住。   他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更没有想过要做那件事......   他轻咳一声:“你脱衣服做什么?”   脱了外袍的叶小鱼闻声,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解毒吗?   她缓缓地转着脑袋,盯着没有丝毫兴趣解毒的司一,顿时无地自容。   她愚蠢,太愚蠢了。   距离上次解毒,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这二十多天司一都不想碰她,说明,他嫌弃啊。   她刚才那主动的劲,肯定把司一恶心到了吧。   “对,对不起。”叶小鱼蹲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披在身上,她很想调头就走,可是司一不让她走,她就不敢走。   司一其实是想笑出来的,但是,他又不能笑,他得给叶小鱼留点面子。   他正经严肃地同叶小鱼说“明日我会去梨宫赴宴,你随我一同去。”   叶小鱼点了点头,她是药啊,肯定要随身携带。   只是,她猜中了缘由,却没猜中结果。   司一说:“以天命师徒弟的身份。”   叶小鱼愣住,她不太明白,但也不敢问。就点了点头,司一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是天命师的徒弟?”   叶小鱼没有作声,她是想知道的。   司一好像能看懂她,听懂她。   “我是天命师,有很多事可以做,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他淡淡道。   他能维护天命,也能改变天命,能将一个人扶上皇位,也能让一个人从王权之上拉下来,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九州安定。   “在世人眼里,你的存在只能是我的徒弟。”他不能让世人知道他的灵力已失,也不能让世人知道他以人为药。   虽然,这些事情早晚是会被人知道的人,但至少不能是现在,灵力未恢复,天书未开启之时。   “在我眼里,你的存在只是解毒的药。”等他余毒清除,她和他就更无瓜葛,他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安度余生。   其实这话听来,很伤人。   可又很真实。   “你明白吗?”他轻声问。   叶小鱼乖巧地点了点头。   能有什么不懂的,她本来就是他的药啊。   只不过,现在需要配合司一演一场戏,让天下人以为她的存在只是他的徒弟而已。   “没什么事情,那我先出去了。”叶小鱼局促地站在司一对面,和她第一次在芜居见到他是一样的。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不安,不自在。   “出去吧。”   叶小鱼吸了一口气,调头就走。   面对司一,确实令她窒息。   她刚走到门外,司一突然又叫住她:“今夜,解毒。”   叶小鱼将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里,握着拳头的手在衣袖里紧了又紧。   提心吊胆的地度过了二十多天,还是迎来了这件可怕的事情。   她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小跑着离开。   没过多久,小环就做好了饭,司一和叶小鱼坐在桌旁,小环站在边上。   叶小鱼心疼她,便叫她一起坐下吃饭。   司一其实是不喜欢同她们一起吃饭的,不过看着叶小鱼喜欢热闹,也就没有说话。   叶小鱼能有个年纪相仿的伴儿,有个能陪她说话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司一随便吃了一点便离开了。   小环却咬着筷子,盯着离去的司一失了神。   叶小鱼给小环夹了一片菜,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小环回过神来,吃了两口饭。   可这心里还是放不下,那样绝世而独立的男子。   “小鱼,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小环问。   叶小鱼浅笑着,是什么人,当然不能告诉她。   “我不知道。”   “你不是跟公子很熟吗?怎么会不知道?”   “小环,公子忌讳这些,以后不要再问了。”叶小鱼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   小环这才闭上了嘴巴,没有多问。   饭后,叶小鱼就为今晚的解毒做准备,她在温泉里洗了个澡,洗完之后,她准备了止血的药粉。   前两次解毒好像都会出血,这次也会出血的吧?   毕竟那是狠狠地捅进去又狠狠地捅出来,和刀子捅进捅出其实都一样!   血腥,实在血腥。   还好她不知道痛。   一想到这里,小鱼觉得还要喝碗补血的汤才行。   她跑到厨房喝了碗红糖水,以前月事来的时候,花音就给她煮这个喝,据说补血。   补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下去,叶小鱼就悄悄摸摸地去司一的房间。   结果,小环出现在司一房外,正好撞见披头散发的叶小鱼。   一袭白色宽大的睡袍,半湿半干的墨发,玲珑纤小的身子......属于女子的温柔娇态尽显无余。 第9章 落怀   “小鱼...你是姑娘啊。”   叶小鱼这副模样被小环发现,也很窘迫,特别是深更半夜出现在司一房外。   不过,小环也很奇怪不是,深更半夜同样出现在司一房外。   “我是女子。”叶小鱼坦诚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而已。”   叶小鱼走到小环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睡不着,就,就到处走走。”小环抓抓脑道。   “公子不喜欢别人打扰,快回去吧。”叶小鱼走在前面。   小环也怕惊动里面的人,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眸光微敛。   随后便跟着叶小鱼离去。   叶小鱼把她送回住处,叮嘱了她几句,告诉她晚上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叫她,然提着灯笼回去了。   小鱼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就有一股淡淡的类似竹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提着灯,灯光微弱,恰好照见屋子中间立着一袭白影,身如玉树,冰姿玉颜......   叶小鱼吃惊:“公子?”   司一轻轻嗯了一声。   叶小鱼放下手里的灯,慢慢走过去,正想解释小环那件事的,不想司一先开了口:“这个小环是从什么人手里买回来的?”   “在奴市贩奴人的手里买回来的。”小鱼来到他面前,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话。   司一没说什么,他抓起叶小鱼的腰,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   叶小鱼屏息,乖乖地缩在他怀里。   她被轻轻地放置在床上,本是挽起的青纱一层层落下来,将卧榻朦朦胧胧地罩住。   终于要开始了。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不敢去想。   司一落在她衣带上的手骤停,他皱起眉头,不悦:“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你死了!”   “......”   叶小鱼委屈巴巴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很好看的,无论是笑或是生气。   可就是这样好看的人,叶小鱼才不敢想象,她与他在做这种事情啊。   ......   司一做完该做的事情就走了。   叶小鱼也没有什么感觉,整个人虚弱地躺在那里,心里数着,这是第三次了,很快,这样的事情就会结束了。   古怪的是,这次居然没有出血?   明明都是一样的刀法,一样地捅进又□□……   第二天,叶小鱼精心打扮了一番。   说来可笑,她打开叠放衣服的木箱子,空空荡荡,也就三两套男装,无论怎么打扮,每天都是一个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扮的。   她穿了一身天蓝色的广袖长袍,配一块玉佩在腰间,看上去,确实温润如玉,秀雅大方。   司一的衣服几乎都是白色的,不过款式不同,无论哪一套,只要穿在他身上都是仙风玉骨,温文尔雅。   今日的他与平常无异,只是更加庄重了些。   他走在前面,叶小鱼跟在后面。   小环看着离去的二人,脸色惨白。   为什么脸色惨白呢?   因为司一走的时候,经过她的身边轻声道“下次回来之时……我希望看不见你。”   他什么都知道!   梨国白荻城   街上热热闹闹,一片繁荣。   宽敞的街道每二十步就会有一株梨花树,小孩子结群成队,围绕着树嬉戏。   有一个孩子跑着跑着,将叶小鱼撞了一下,叶小鱼没稳住,直接倒进了司一的怀里。   司一没有推开她,而是一只手将她温柔揽住。   小孩子也很有礼貌,他回过头来,就向叶小鱼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叶小鱼微微一笑“没事,我不怪你。”   小孩见叶小鱼笑得好看,也就冲她笑了笑:“哥哥,你真好看。”   叶小鱼从司一的怀里挣了出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司一没有说话,径直走在前面。   路过日月同辉楼时,叶小鱼仰头看着上面。忽然想起两年前,她和司一站在上面,亲眼看着白凝从这里出嫁。   原来,时光真快,一晃两年。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到了芜居。   守在芜居的张福还在,他听到敲门声便出来相迎,见到司一连忙拱手作揖:“公子。”   张福大概没有想到,两年后会再见到叶小鱼。虽然她长大了不少,但眉眼秀质清澈分明,还是那么漂亮,甚至比以前更加漂亮。   “叶小姐。”张福是知道叶小鱼的姑娘身的。   “张爷爷。”叶小鱼温柔地笑了笑。   他们走了进去,张福给他们上了茶。   芜居和之前一样,收拾的也干净,一粒灰尘都看不见。   庭院里还是那棵石榴树,这个季节,正好挂了果子,红红的,大大的。   张福知道叶小鱼喜欢吃,就摘了几个端到桌上,然后又去忙了。   叶小鱼无聊地吃着石榴,一颗一颗地扣着籽,好像在数数。   司一拿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神秘扁黑盒,又在研究上面的图案,老半天也没同叶小鱼说一句话。   叶小鱼吃完了四个石榴,她坐在那里打了一个饱嗝,没有东西吃,加上已经吃饱,她只能打瞌睡。   叶小鱼是坐着睡的,睡着的时候,头会栽一下,栽下来的时候,她会惊一跳,受惊的她睁开眼睛,然后接着睡。   睡到正沉的时候,叶小鱼的头又栽了下来,吓醒了。   可能是睡迷糊了,吓醒之后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这一次,直接栽下来,根本收不住。   司一连忙拿着自己的黑盒子去接,在半空中接住了叶小鱼的头。   额头搁在盒子上,好像触发了什么玄机,一道冰蓝色的光圈从她额头触碰的地方挥散开来,周围的一切,好像被凝住了。   本是从半空中掉下来的花朵和叶子,也凝在了空气里,时间仿佛也静止下来。   司一沉敛双目,轻轻地将叶小鱼的头扶到桌面上,另一只手拿着盒子回到面前。   他的手轻轻按住上盒子中间镶嵌的蓝色宝石,冰蓝色的光再次炸开一圈,盒子四面飞出四道冰蓝色的光冲到半空,形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蓝光图案。   他惊喜无比,却不曾流露半分,轻轻地挥了挥衣袖,浮在半空的四个图案又化作泡影消失。盒子恢复成普通的盒子,凝在空气里的花和叶子也缓缓坠落。   司一收起盒子,正巧一片叶子打落在了叶小鱼的额头上。   他看着碍眼,便伸手去帮她拿掉,结果衣袖没有控制好,一阵风吹过来,衣袖轻轻扫了一下她的眉眼,她也从睡梦中猛地惊醒,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司一的手还停在她的额头上,那片叶子......早就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真相的叶小鱼,以为是司一对她无礼。   可是,更无礼的事情都做过了啊,她能喊吗?能打吗?   不能。   所以,她不失尴尬地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说了句:“我居然睡着了。”   司一收回手,他行为坦荡,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困了就回屋里休息。”他喝了口茶,淡淡道。   得到他的允许,叶小鱼心中暗喜,最后头也不回地去了自己的房中。   今天她确实很累,昨天晚上被司一折腾了许久,虽然她没有痛觉,但她会觉得累,加上今日又赶路,她趟到床上,没有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天黑之后   宫里来了马车。司一换了一身衣服,叫醒叶小鱼。   叶小鱼睡眼惺忪,打开门,衣服也皱皱的乱乱的,好像经历了什么事情。   司一打量了她一眼,便抬起贵手,给她整了整。   这让叶小鱼很惶恐,她一个大人,衣服还需要别人整?她连忙捉住自己的衣领,要求道:“我自己来。”   司一也没有勉强,放了手,静静地看着叶小鱼自己整理仪容。   她的手很细,举止动作都是女子的娇柔优美,但凡有点阅历的人,一看便能知道她是女子。   她们坐上了宫里的马车,马车很大,车内宽敞。   小鱼坐在对面,与司一面对面,马车偶尔也会颠一下,叶小鱼没扶住,整个人就抛了起来。   司一坐在对面看着,几次都想笑。   她干出来的事情,哪一件都好笑。   叶小鱼受到了惊吓,又觉得丢脸。小小的脸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这都是被这调皮的马车给吓的,还有对面的司一,他稳如泰山,从容缓和,优雅冷静......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   看看对面的公子,他优雅,高贵,而她坐个马车却跟开玩笑似的。   一想到这里,叶小鱼就不自在,不自在就分神,一分神就被马车欺负。   这一次,叶小鱼被甩了起来的时候,马车急转。司一见势伸出了援手,并将她抓着深深地揉进了怀里。   叶小鱼惶恐不安,更难受了。她怕他啊,怕的要死。   “别动了。”他搂着她轻声说。   叶小鱼果然一动不动,就这样被他搂着,一直搂到宫里。   下车的时候,叶小鱼腿是麻的,她在车里保持着一个动作,双腿早就麻痹。   司一看着走路一瘸一瘸的叶小鱼,神情不明。   总觉得自己刚刚欺负了她...... 第10章 宫宴   叶小鱼如此狼狈,宫里的太监连忙上前询问:“公子,可要奴才扶着?”   扶?岂不是更狼狈了?   叶小鱼罢了罢手,笑得很温柔:“不用了。”   走了几十步,叶小鱼的脚也慢慢好了,前面的太监提着宫灯,照着这深深的宫道。   司一走在前面,自是风华无双,好像天上的神仙由着繁星引路。8   这才是九州之上,最受景仰的天命师吧。   白梨宫   宫灯盏盏,亮如白昼。宫女太监排了一路,中间红毯铺地。   他们见到天命师,纷纷低下头以帝王之礼相待。   叶小鱼沾了天命师的光,白白享受了别人的朝拜。   走进大殿,金碧辉煌,紫光夺目。   龙椅之上是一袭玄衣端正、威严四方的中年男子,梨国皇帝,白清岐。   挨着龙椅下来的右边第一位置是太子白夜,他素爱红袍,今日一袭朱红宽袍,雍容华贵。整个大殿,也只有他容华绝色,比女子更妖媚,却又不失阳刚。   仅次下来的,便是一些内臣。   挨在龙椅下来的左边,留了一个位置,是给贵宾,不容置疑的是,贵宾当属司一。   虽说司一受九州王权之巅的人敬奉,但见了这些手握王权的人,还是会挥袍,展袖,姿势端正地叠起双手,对皇位上的人微微一拜。   “司一,见过皇上。”   叶小鱼也学着司一拱手作揖,并不作声。   其他赴宴内臣也站了起来,同样拱手弯腰对拜。   白清岐连忙站起来“天师快免礼。”   司一缓缓直起腰,宽袖缓缓落下来,一层层,如银霜寒雪纷绘坠落,绝美颀长的身影立于这紫气金光中,格外耀眼夺目,好像所有光芒,皆是他绽放出来的。   “天师快请坐。”白清岐站着挥出请的手势。   司一走到左边的第一个位置,结果发现挨着他下去的位置都坐满了人。   那叶小鱼怎么安排?   司一回过头来正要问,白清岐也想到了这一点。   以前天师来梨宫都不带人的,今年怎么带个了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这小少年又是什么身份?   “天师,这位少年是?”   “我的徒弟。”   这句话出口,右边第一个坐位上的白夜挑了挑眉毛,要不是在大殿上摇扇子不庄重,他早就拉起扇子独自琢磨这件有意思的事情了。   “原来是天师的徒弟,快赐座。”白清岐命人准备。   很快,两个宫女就将一张坐垫放在了司一旁边,叶小鱼便和司一同在一张桌子前端端跪坐。   还好她小只,不然,这张小桌子还真不能挤下两个人。   桌上的吃食也很珍贵,有整只整只的小乳猪,有花样百出的糕点,其他精美小炒,还有醇香四溢的美酒‘凤归山’   开宴之后,大家也很放松,不少大臣举着酒杯想要敬酒。这天命师他们不敢敬,因为天命师从来不给他们这些人面子,可是今天,天命师带了一个小徒弟,小徒弟看起来很乖,大家想要试一试,能不能从小徒弟这里打通关系。   叶小鱼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谢各位大人的抬爱,在下不胜酒力。”   这些事情,她还应付的来,司一根本不需要替她操心。   对面的白夜一直盯着叶小鱼,看到她拒绝了所有大臣,便举起手中的杯子:“本宫若要敬你一杯,你是否也要拒绝?”   叶小鱼看着对面的白夜,她再也不能温柔地笑一笑了事。   他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有什么秘密。   叶小鱼端起杯子,掩饰着自己恐惧的情绪,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先喝为敬。   司一轻轻挑了挑眉,虽然没有刻意去看她一眼,但已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举动。   她有点怕白夜。   她在发抖。   叶小鱼喝完了杯中的酒,微微一笑,温柔又大方:“太子殿下请。”   白夜笑得愈加好看,他选的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喝完了杯中的酒,白夜就没有再找过叶小鱼的麻烦。   大殿之上,白清岐和内臣将近日战事告诉司一,愁苦焦虑,束手无策。   本是议和十年的郑国,突然出兵攻打南关。   而发动这次战争的人,是执掌郑国大权的白凝。   说到白凝,白清岐就气到捶胸:“这个不肖之女,逼宫造反,大逆不道,我念着父女一场,饶她不死,没想到她嫁到郑国之后,竟然鼓动郑国攻打自己的母国。”   白清岐如此说白凝,引发内臣附议,他们活了这半辈子,就没见过哪个女人像白凝这样的,野心之大,贼心不死。   司一波澜不惊地喝了口酒,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白凝如何,与他何干?   叶小鱼的两只筷子一直在戳面前的烤乳猪,在上面戳了二十多个孔,看得司一拧起了双眉,再戳下去,他可能想动手掀了这只猪。   司一拿起旁边的刀子,对着乳猪切了下去,金黄脆皮裂开,肉汁鲜嫩可见。   司一又切了两刀,分成小块小块的,然后放下刀,优雅从容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放到碗中。   叶小鱼愣住,她看着司一,有点茫然。   司一却没有看她,放下筷子后,又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他太神秘了,他做的事,叶小鱼一件也不懂。她垂下眼眸,盯着碗里的肉,夹起来就送进了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   她是第一次吃。   对面的白夜嘴角微微勾起,司一和叶小鱼的微妙互动,他可全看在眼里。   大殿的气氛从缓和到紧张,最后,白清岐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司一,道:“天师,就南关一战,可有什么提点的?”   南关乃郑国和梨国的交界处,一个月前,白凝就已经攻打那里,这一个月,前前后后打了五次。   虽说南关没有失守,但再如此拖下去,过不了一个月就会兵败。南关一破,花城,丽城,紫薇城皆会遭殃。   “听说南关总指挥是太子殿下的人。”司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白夜。   “是本宫的人。”白夜似笑非笑地应道。   “南关占据着天时地利,独独没有人和。想要击退郑军,当换掉太子的人。”司一此言即出,大殿之上,人人脸色惊变。   什么?换掉太子的人,太子派去的人,可是英勇善哉,梨国朝内,无人可比的大将军。   他都无法击退郑军,梨国更是没有人能办此事。   天命师莫非在开玩笑。   有位大臣喝了些酒,脸有点红,他站起来,言辞激动地说:“皇上,万万不可。肖将军乃梨国百胜悍将,若将他撤回来,南关就真的失守了。”   其他大臣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不敢说,因为他们知道,天命师有权插手九州十国的任何战事。   白清岐握着杯子,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天命师。   他心里很清楚,自家的女儿曾经有多么喜欢司一,为了讨好司一,她在宫里挖石榴树,送孔雀鱼,元宵之夜还在芜居外面放了一千盏天灯......纵使司一从未承认他喜欢过白凝。   可身为一个公主,为了他如此疯狂,就算司一再铁石心肠,也该会心动的。   “天师......”   “皇上是觉得我有意偏袒白凝?”司一打断了白清岐的话。   “不是.....”白清岐心虚了。   “换不换人,皇上说了算。”司一站了起来,拱手一揖:“告辞。”   叶小鱼赶紧放下筷子,对着皇上和太子一拜,紧跟着司一离开。   殿中的内臣也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知道天师命了不起,但天命师这么狂的,真是让人生气。   耿直的大臣说了句“天师,你好生无礼!”   司一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那位大臣,眸光清冷,淡漠如冰霜,道:“我...就是礼。”   耿直的大臣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撞过来,膝盖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样,轰地跪了下去。   众人闭上了嘴巴,就连白清岐也不敢说什么。   跪一跪天命师怎么了?   司一没再看他,转头就走。宫中上下没有人敢拦,大家知道拦不下,就算拦下,也是违抗天命的大罪,会被雷劈。   白夜微微挑起了眉,目光灼灼地盯着司一和叶小鱼的背影。   马车上   司一突然吐了口血。   叶小鱼惊慌失措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替他擦掉:“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司一没有说话,紧抿着唇。   他余毒未清,刚才动用了灵力威慑大臣,自是伤到了自己。   叶小鱼见他不说话,也就不敢再问,只是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血,她把自己的失落,孤独,一并捂起来,藏在黑暗之中,谁都看不见,谁也发现不了。   因为司穿的是白衣,胸前的血渍根本擦不掉,她小心整理着,让它不要暴露在视线里。   司一看着叶小鱼,她本来就喜欢掩藏自己,把自己当作空气一样,如果他再不理她,只怕她连空气都不是了。   “我没事。”   叶小鱼微微一愣,缓缓抬起眼眸,看着一脸憔悴,却不失温文尔雅的司一。   原来,他生气美,微笑美,愤怒美,就连生病也很美啊。   她只是微微一笑,没再打扰他。   她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沟通的语言。   “你坐过来。”司一虚弱地说。   叶小鱼坐到他身边,他竟然将头侧落在她的肩膀上,靠上了。   “……”她茫然了。   行驶中,马车内很安静。   他突然问“你不舒服?”   她小心回答“没有。”   “那为何发抖?”   “……”她胆小怕事行不行? 第11章 灭口   芜居   巨大的汤池水气氤氲,袅袅如仙。   叶小鱼守在外面,透着薄雾一样的屏风,依稀可见汤池里的人。   他们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空气里只有潺潺的水声。   “你与白夜是怎么认识的?”司一看着屏风后的影子,淡淡地问。   本来还在发呆的叶小鱼,突然怔住。   他看出什么了吗?   “在奴市。”叶小鱼突然仰起了头,纤细的脖子被拉得更长,看着屏风,便能描绘出她的娇态。   “你做过奴?”司一惊怔。   “嗯。”   云淡风轻,又似在叹息。   司一从汤池中起来,取了衣架上的白色袍子穿上,绕过屏风来到叶小鱼的面前。   叶小鱼的眼眶有些湿润,发现司一就在面前时,她慌张地垂下眼,掩藏起自己的情绪。   司一伸出一只手,将她的下颚抬起来,直到她的双目凝视着自己。   她有些害怕,瘦小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司一没有再问她的过去,因为他知道,那肯定是个很不美丽的过往。   “我在屋里等你。”司一松了手,转身离去。   叶小鱼屏住了呼吸,看着离去的一袭白影,浑身脱力,像坍塌的山坡,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跪了很久,不知是出神,还是入神,或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扶着屏风站了起来。   小鱼洗完澡就去厨房捣鼓了一碗红糖水,昨天喝了红糖水就没有出血,说明这有效果。   ——   夜里的风轻轻吹进屋子,带着院子里的石榴香气清新自然地掠过每一个角落。   司一站在窗前,静若玉树,好看的双眼凝视着屋檐上的月亮。   叶小鱼进了屋,淡淡地唤了句“公子。”   司一闻声,缓缓地转过身来,徐徐风吹,掀得他衣发拂动,仙姿佚貌,令人神颠。   他微微抬了抬手,无形的力量在屋子里涌动起来,叶小鱼身后的门呼地合上。   她有点怕,刚才的关门声让她不敢妄动,只得静静地立在原处。   司一走过来,盯着她不语。   叶小鱼慌了神,以为是自己来迟让他久等了不高兴。   “我下次不会让公子久等的。”   “嗯。”   叶小鱼总觉得,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自己呢?   “公子.....”   “今夜之后,你是我徒弟的事情,就会传得满城都是。”他说。一只手抬起来,抚着她的侧脸,她的脸很小,整个脸都能放在掌心。   “记得在外人面前,唤我师傅。”   师徒才能掩藏他们之间这种见不得光的复杂关系。   “小鱼记住。”她答应的很乖。   这样乖的人,他握在掌心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弄碎她。   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从未碰过她的唇的。   叶小鱼颤了一下,刚想逃开,却被司一的双手抓住了腰和后脑。   她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睛,从惊恐到迷茫。   她连什么是接吻都不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更是他们的第一次。   她不太会,却比会更可爱。   “甜……”他说。   叶小鱼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吃了糖?”   “嗯。”   “什么糖?”下次给她多买一点备着。   “红糖”   “……”   天亮了   叶小鱼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自己的衣服也穿是整整齐齐,身体好像被人清理过......   她穿了外袍,梳了头发,一副清秀少年的模样走出来。   张爷爷路过,笑了笑:“叶姑娘,公子有事出去了,厨房里我给你备了早膳,要不要送到房里去?”   叶小鱼的脸有些红,她刚从司一的房间出来啊。   张爷爷怕是知道她和司一那点事情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吃。”叶小鱼匆匆地跑了。   她吃完了早膳,就在院子里弄弄花草,手里抓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石榴,无聊的样子有些可爱。   叩叩叩!大门的铜环被敲响。   张爷爷去厨房忙午饭的事情了,叶小鱼闻声,以为是司一回来,抓着半只石榴就跑上前开门,结果打开门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不是司一,而是一袭朱红长袍,姿容尊贵的白夜,他手里拿一把折扇,扇子拉开在胸前慢条斯理地摇着。   他的身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两旁是身着银色盔甲的太子府侍卫。   这场景就跟两年前白夜把她送到这里差不多,只不过,那天下着大雨,今天却是晴空万里。   “怎么?有了天命师这座靠山,就不认得我了?”白夜哗地一声,收起了折扇,扇骨故意从叶小鱼的额头至侧脸划下来,最后挑起她的下巴。   叶小鱼手里抓着的半只石榴,砰地掉在了脚下,浑身好像失去了力气,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灵力......很强,强到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   白夜看了一眼脚下的半只石榴,这小孩子吃的玩意......   他笑起来邪魅狷狂:“长这么大了,还吃这种幼稚的东西?”   ......谁规定长大了就不能吃石榴了?   白夜的手一松,叶小鱼整个人后退数步。他紧跟着闯了进来,四周看了看,问:“天师不在?”   叶小鱼警惕地看着白夜,不失恭敬地回答:“师傅他有事出去了。”   “师傅?”白夜突然笑起来,折扇又是一拉,妖魅至极。   他逼近叶小鱼,叶小鱼害怕他只得步步后退,退到那颗石榴树下再无退路。   白夜停下来,看着紧张慌乱的叶小鱼,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天师是你师傅?都教了你什么?”   叶小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太子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来问我。”门外,司一人未到声先至。   白夜和叶小鱼寻声看去,只见一袭白衣,风华绝代,优雅清贵的司一款款而来。   叶小鱼见势,立马跑到司一的身后。   司一看了眼身后的叶小鱼,眼神意味不明。   “天师,本宫当初送你的药人,你竟收作了徒弟,怎么也不告诉本宫一声?”白夜阴阳怪气地上前一步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本宫的人。”   叶小鱼浑身一凛,双手紧抓着司一的衣服,手臂失控地颤抖。   “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司一温文尔雅地微笑。   微笑是司一的武器之一。   “可本宫还想知道,天师的灵力是怎么恢复的?”白夜笑着问。   昨晚的宫宴,大臣向他下跪,可见是有了灵力的。   “太子今日来就是想问这个?”司一继续微笑,且越笑越温柔。   白夜反复摇着手里的扇子,低眉浅笑“难道天师恢复灵力没有本宫的功劳?”   “没有。”司一答的干脆。   恢复灵力和白夜有什么关系?功劳最大的是叶小鱼。   白夜笑着摇了摇头,这蛹毒者不与天蝶女子交欢,是会死人的。   “说点正事。”白夜收起折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严然不像来说正事的。   司一走在前面,也没说太子请,直接走进客堂。   二人坐在茶几边上,叶小鱼给二人泡了茶,退到一旁,像个空气一样,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白夜所说的正事就是镇守南关的肖将军。   “本宫实在不知,天师为何要撤掉肖将军?”   “我也实在不知,太子为什么要助长白凝的野心?”   白夜的笑容还是那么缓和,即使被这样怀疑,他也没有生气:“天师竟然怀疑本宫?”   “我从不怀疑谁。不过奉劝太子一句,白凝没有帝王命,你越是助长她的野心,她只会死得越惨,这就是天命!”   白夜的脸色终于变了。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当自己的情绪出现破绽的时候,他会立马掩饰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偏偏所有的人心鬼窍在司一眼里,都原形毕露。   “天师在给本宫开什么玩笑?这听着听着,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笑了。”白夜饮干了杯里的茶,甩甩大红宽袖,从容一笑。   他站起来,看看外面的竹帘,阳光渗透,如同碎了的金子,光芒万仗。   他似笑非笑地拉起扇子:“时候不早了。”   他要回家了。   白夜走出去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叶小鱼:“不知天师利用完了她,打算怎么处理?是杀了灭口?还是随便一扔?”   “......”   白夜有仇必报,他不痛快,就让对手又痛又快!   叶小鱼凛了一下,原来她最有可能的下场是......被灭口!   司一波澜不惊,他饮了口杯中的茶,目光寒芒乍起,森然地盯着白夜的双眼,目光冷锐像无数道剑意穿过白夜的身体。   结果,白夜手中的折扇自己烧了起来,他慌手一扔,扇子在地上化作了一搓灰。   白夜笑了,身为当朝太子,他有什么好怂的,他可是肆意猖獗无所忌惮。   “看来,天师更偏向于灭口。”白夜挥着衣袖离去,嘴角扬起他得意的笑容。   白夜的马车声越来越远,如同空气存在着的叶小鱼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司一走到她的面前。   她的脸色很苍白,像是受到了惊吓。   想来,是白夜的那番话吓到了她。   “我教你一套剑法。”   剑法?   司一想来想去,也没憋出一句安慰她受惊该说的话。   他想着,白夜那话问的好,他是她师傅,那他教过她什么?   什么都不教,算哪门子师傅? 第12章 蛊惑   叶小鱼被司一强行拉去练剑,她身娇体弱,连剑都拿不稳,遑论舞剑?   司一走过去,抓着她的小手握紧了剑柄,身体贴在一起,双手叠合,一把一式地教她怎么起剑,走剑,收剑。   叶小鱼整个过程都是懵懵的,如同没有思想的木偶被随意操控。   身后的人心跳平稳,呼吸均匀,淡淡的青草香气钻进叶小鱼的鼻息……   司一皱眉:“专心!”   司一松手,叶小鱼握在手里的剑直接丢了出去。   哐,剑身稳稳地插在了石榴树上。   叶小鱼回过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公子我......”叶小鱼无辜地看着司一,司一却面无表情,说不上来那是生气还是失望。   应该是对她失望透了吧。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再来,再来一次。”叶小鱼说完,急忙跑到石榴树前,将插在上面的剑拔了出来。   剑有些重,她手腕又小,提起很吃力。   但她不能让司一看了嫌弃,在世人眼里她是他的徒弟,作为徒弟也绝对不能丢了师傅的脸。   叶小鱼这样想着,又拿着剑在院子里胡乱地舞。   司一的眉头皱着,且越皱越深。   他总觉得叶小鱼是在比划如何自尽!   哐!   叶小鱼的剑一不小心又丢了,差点就被自己给生生捅死。   “......”   司一伸出手,握住了半空中飞落的剑,缓缓收到身后,剑意带过的风掠起他的寸缕头发,好像自风走来,散发出高雅圣洁的茫茫仙韵。   他深深地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叶小鱼。   该说点什么好?   她惊魂未定地站在他面前,双手垂在两侧,握了握拳头,可手心已经起了血泡,一握就会出血,她不知疼痛,也就没有在意。   司一没有说话,收了剑就抓起她颤抖的一只手。   小小的手掌心果然出了血。   她的体质跟常人不一样,是他没有注意到。   “你不合适用剑,改日,我教你别的东西。”他没有骂她,而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可以的......”她小声道。   她又不知道疼痛,那剑除了有点重,不好掌握以外,其他都还好,她觉得自己是可以驾驭它的。   “你可以多吃一碗饭。”司一扔了她的手,转身回到屋内去。   叶小鱼摸不准,他这是生气?   不过,张爷爷做好午饭后,她确实吃了一碗。   饭后,司一在桌上放了一瓶药膏,丢下一句:“记得抹上。”   然后他就出去了,出去做什么叶小鱼并不清楚。   她打开药抹在掌心,虽然不知道痛,但能感觉到药膏涂抹后是凉凉的,很是舒服。   她盯着那瓶用过的药想着,司一究竟是关心她,还是怕她这个药人坏了不好用?   “应该是不好用吧!”叶小鱼觉得是这个原因。   郑国皇宫   一只银色的蝴蝶飞进了云起宫,大红色的纱帘挂在大殿内,轻薄的像一层红雾,两旁的青铜灯台如花似树,幽暗而富丽的殿中跪着一地美貌的男子,男子皆穿白衣,每个人像极了司一。   宽敞的牡丹雕花软榻上,白凝端坐在中间,一袭暗红色的宽袍艳质夺目,头上的金冠璀璨华丽,庄严高贵。   只是,这床上散了一床的白色小纸片人,红白相间,莫名诡异。   她捡起一片小纸人,将水晶瓶中的一丝魂魄注入其中,一个完美的男人呼地出现,跪在了床上。   白凝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挑起这个纸缚灵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将目光化作灵力注进了他的眼中。   他恢复了神识。   “主人。”男人开口道。   白凝看着他,终是摇了摇头,从期盼到失落,最后一掌将他从床上推了下去。   “不像,一个都不像。”她神情怆然,语气凉凉。   他从来不会用这种仰慕尊敬的态度跟她说话,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却又高傲不屑。   哪怕她为他做了那么多!   这时,那只银色的蝴蝶振动着翅膀绕着纱缦,飞向白凝。   白凝瞳孔骤然一缩,一道灵力撞过去,飞在半空的蝴蝶破碎。   一袭红衣,妖艳邪魅的冯如生立在殿中,身上的银色蝴蝶震翅飞舞,好像花丛里走出来的花神。   “凝儿还忘不了他?”冯如生看着这满殿的男子,还有白凝床上的白纸小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来做什么?”白凝冷冷问。   “来告诉你两个坏消息。”冯如生一步一走向白凝,笑得极其妖魅。   白凝抓起一片小纸人扔出去,形成一道屏障将他挡在外面,她不喜欢除了司一以外的男人靠近,冯如生也不行。   冯如生停下来,看着面前的屏障,又是摇摇头叹息:“你现在连师傅也不待见了?”   白凝看着屏障外的冯如生,冷笑:“师傅?哼,冯如生,我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利用你,得到蛊惑人心的天蝶秘术。”   真是无情无义的坏女人。   “嗯,这个我知道。”冯如生笑着点点头,也不恼。   他还说:“我一直都知道,但那又如何,我就喜欢你这无情无义没有良心的样子。”   白凝侧过脸去,不再对着冯如生。   冯如生也不是来同拌嘴的,他手指轻轻一敲,阻挡在他面前的屏障破碎消失。   “你说你要蛊惑人心,千方百计让我传你天蝶秘术,最后...你却被他蛊惑了心。你说他会来求你,最后,他却与一个贱奴解了身上的毒。”他捡起床上的一片纸人,缓缓坐下,慢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一床的小纸人。   白凝的瞳孔骤然放大,她转过身,俯身揪起冯如生的衣领:“你说什么?”   “你给他下的作茧自缚已经解了,和一个贱奴解的!”冯如生抬起头与她对视。   岂知,这样的话简直字字诛心。   白凝的眼眶绯红,她紧紧地抓着冯如生的衣领,歇斯底里地说:“不可能!”   冯如生握住衣领上颤抖的双手,轻轻地将她拖进了怀里,将她搂得很紧。   “凝儿,你说你爱天下的,怎么就被他蛊惑了呢?”冯如生抱着白凝,幽幽问道。   白凝在他怀里没有挣扎,眼眶湿湿的,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她从小就很自信,以为什么都在她的算计内。   她以为给司一下了作茧自缚,他就一定会来郑国求她。   两年了,他没有来,她以为他死了,所以她杀了郑国的国君,杀了太子,扶持着一个侧妃留下的三岁孩子做国君。   “凝儿,现在你还爱他吗?”   他补充“或者恨他吗?”   芜居   月中天,叶小鱼还被留在书案前。   她的‘假师傅’坐在不远处的矮几边,喝着茶,盯着几上的黑盒子。   叶小鱼偷偷地看了他几眼,又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书。   “玄黄”   这是一本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里的奇书,司一说,背下它,可以演变出九九八一套命运规则,简单点,能改命。   叶小鱼捧着这本书,绕口的句子,生辟的文字,她根本看不懂。   她打了好几个哈欠,发现司一盯着盒子入神,她就卸下了一点点的防备。   “困了就去榻上睡。”司一站在叶小鱼的身后,顺手将玄黄书拿开。   叶小鱼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结果跪太久,人还没站起来,腿麻无力跌了回去,还顺手抓住了司一的衣袖。   这套动作下来,就像她叶小鱼在故意撒娇求他扶一扶。   叶小鱼连忙撒了手,缓缓地盖住了自己的膝盖,心虚道:“我,我,我腿麻。”   司一没有作声,拿起书便转身离开。   腿麻关他什么事?   也对,关他什么事嘛?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只限于解毒。   叶小鱼松了口气,但她高兴的还是太早,司一离开不过是将重要的东西收放好。   他喜欢什么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置,而且对归位这件事非常重视,从哪里拿的书,就一定要放回它的位置,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他走过来,也不问问她好了没有,直接递出去一只手。   叶小鱼也知道要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地交了一只手出去,结果身子一晃,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最后撞进了他的怀里。   叶小鱼靠着他,心跳很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今天,我去了一个地方。”他抱着怀里的女子淡淡道。   叶小鱼一动不动,很紧张。   “有件事情我办起来不方便。”他抬起手,轻轻扯住叶小鱼的发带,修长的指尖优雅挑开它,绝美流畅地抽脱那条发绳,乌黑柔亮的浩浩长发尽数落下。   她披着头发的样子很好看,人又乖巧,司一的手轻落,指尖的发带也坠在了脚下。   叶小鱼只觉得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明天,你替我去。”他边走边说。   叶小鱼脑子里只想着司一让她去办的事,却忘了自己被轻轻的放在床上,衣带已经挑开。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司一身后的纱帐也缓缓垂下,烛台上的灯也被他挥一挥手弄灭。   屋内顿时昏黑。   “公子。”叶小鱼突然喊道,她有些紧张,呼吸也急。   司一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她没说话。   叶小鱼咬了咬唇,虽说难以启齿,但,但也要说出口,他尊不尊重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她被迫更是另外一回事。   “我,我今天不方便。身子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文真丑吗?基友们都开始嘲笑我了!   可我就是不会写热题材啊啊啊啊   还有……这个文不长,写不长。它就是个短中篇吧。 第13章 阑珊   据说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   司一懂了。   他嗯了一声,还是解开了叶小鱼的衣,但仅仅是解了外衣。   叶小鱼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地解毒……几乎作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他没有,他躺了下来,睡在了她身侧。   他没有碰她,床中间还保持了一个枕头的距离。   叶小鱼也是第一次不以解毒为由,安静地与他睡在一起。   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如今这样单纯地处在一起,倒显得很奇怪。   叶小鱼不敢侧过脸去看司一,就看着床顶,看了很久。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司一不在身边。   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每天都起得很早。   叶小鱼爬了起来,从衣架上取了衣服,刚穿了一只袖子,司一就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叶小鱼站在墙下,显得很不安。   他优雅从容,手里端着一只木盒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分咐:“把这身衣服换上。”   盒子的盖子被打开,里面叠放着一套水粉色冰丝长裙,旁边还放着漂亮的头饰。   这是女子的衣裳吧。   叶小鱼这样想着,也不知道司一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司一吩咐的,她也没问,直接换上这一身粉粉的衣裳。   司一没有回避的意思,叶小鱼只好抱着衣服绕到屏风后面穿,穿好之后,她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平日穿男装穿惯了,这女装穿起来倒觉得不自在。   此刻头发还未来得及梳理,松松散散地披在消瘦的肩膀上,倒也好看。比起她全部束起头发,再系一条发带,或是插一支男人用的簪子,尚能观看。   司一不太喜欢说什么好听的话,哪怕是发自内心地点个头承认她漂亮。   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叶小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拿起一把梳子梳着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再将盒子里的珠花戴在两侧,一举一动,都是温柔淑女的形象。   可惜芜居没有置办胭脂水粉,但是...她这张脸也无需这些东西粉饰。   她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清风徐来,衣裙翩翩,确实惊艳万分。   可是再惊艳的颜色在司一眼里,都只是尚可。   他很吝啬自己的夸赞,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到外面去。   外面的张福雇来了马车和马夫,将一张凳子放好,等着他们上车。   叶小鱼走出来,自己扶着马上车踩着凳子爬上去。   可能是看着淑女爬车的样子不够优雅,司一在旁边搭了一把手,将叶小鱼提上了车。   叶小鱼脸红了一阵,很快就钻进了车里。   即使他们已经足够亲密,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受授不亲,她还是不太习惯。   或许她熟悉的公子,只是昏黑中拥她入怀的那个人吧!   叶小鱼钻进车中才知道,今天的马车有点小,她不敢坐,就蹲在一旁看着司一进来,司一坐下之后,扫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叶小鱼。   他开口轻问“你是怕我吃了你!”   蹲在角落里的叶小鱼,极小心谨慎,就连司一自己都觉得是他做的不对!   可他做了什么?又是哪里不对?   “过来。”他的手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右侧,声音也轻。   “蹲久了会麻!”他提醒着。   “......”   叶小鱼和司一并排坐着,她很安静,恰好他也很安静,这个车上的气氛都是安安静静。   这一路上,她也没问他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小鱼。”他轻唤。   “我在。”她应的及时。   “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叶小鱼这样的性格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遇事从来都不问,默默的,几乎没有她的存在。   总之,有点老实可欺。   叶小鱼浅笑安然,道:“我信公子!”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马车停在热闹的街上。   司一掀开帘子,看着对面那座红色的大楼,楼上楼下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进进出出的人根本没有断过。   楼上挂着镶金牌匾,赫然写着“阑珊阁”三个字。   阑珊阁是九州最大的商号,经营着各种千金难求的奇货、情报,以及灵宝买卖、典当等业务。   来这里的人,要么身份显赫,要么钱多。   叶小鱼跟着司一走进阁中,若大的客堂摆着几十副小茶几,整齐雅致,每一桌都有三四个人围在一起。   司一目不斜视,直接上了二楼,不等侍女通传,直接推开了一扇门。   侍女的脸都吓白了,纷纷跪下来。   司一优雅浅笑,道“打扰了。”   屋内的女子正捧着碗吃饭,桌上摆满了整整一桌的菜,应该再加八个人也未必吃得完。   看到司一出现,顿时就生气了:“上一个打扰我吃饭的人已经在库房饿了五天!”   司一不失风雅:“那便有劳阁主带我去库房取回一物。”   不要脸,真不要脸!   玄色宽袍的妙龄少女咀嚼着嘴里的饭,气归气,生意还是要做的。   她上下打量着司一身后的叶小鱼:“她是你找来代替花音的女子?”   司一点了点头“嗯。”   女子慢悠悠地吃着饭,不太看好叶小鱼,说“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做不来。”   “……”   她只是安静,喜欢藏起自己的性格而已,一点都不傻,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众人皆知连千容是阑珊阁阁主,脾气古怪,有一千张不同的容貌,是男是女不知。   所以她现在这副玲珑幼稚的少女模样,可能也是假的。   看到司一要动手的样子,连千容连忙改口“我这有变聪明的药,吃下之后,代替花音是没有问题的……这个药呢,我便宜点卖给你。”   “……”   连千容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因为身形瘦小,玄袍太大,走起路来就像裹了一张床单。   侍女看到阁主太艰难,于是上前将拖拽在地的衣袍抬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司一看到他如此艰难,随便问了句:“你这样舒服吗?”   “舒服,当然舒服。”连千容走在前面,那画面,真真让人想笑。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一扇铜门前,连千容站到门前,眼神一定,铜门就自己开了。   侍女止步于铜门外,连千容拖着并不合身的玄袍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发现袍子拖的不舒服,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道白光自她身上爆开,立马变作高大挺拔,英俊潇洒的男人。   叶小鱼惊讶都看着前面的男人,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忽然变成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简直不可思议。   司一却是见怪不怪,毕竟这千面玉容,才是连千容的真正本事。   铜门在身后慢慢关闭,这密室中灯火通明,照得四角清清楚楚,两旁都是收藏架,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稀有的宝物。   深海鲛人的眼泪,名动天下的灵剑,还有会飞的鱼......   连千容似乎很得意,边走边炫耀他的宝贝,最后还指着角落里的一具白骨,说:“知道那是谁吗?”   司一和叶小鱼没有说话,一堆白骨,谁知道呢?   连千容笑得明媚,他说“三年前跑进来的小窃贼!”   “......”   白骨旁边有个红木架子,架子上只展示着一件东西,好像是连千容最珍视的宝物。   叶小鱼盯着架子展示的蓝玉缨络,突然停下了脚步。   司一回头看着叶小鱼,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串缨络上。   再见它,司一也很意外:“你居然把它收在这里?”   连千容收住脚步,他回头笑了笑:“不然收到哪里?”   “这可是帝朝前朝君虞公主的五岁生辰礼,不收到这里,难道要我挂在身上?”连千容往回走,盯着架子上的那串缨络微微一笑。   “......”   连千容拿起那串缨络,感慨道:“如果君虞公主还活着,现在应该有十五岁了,十五岁都能嫁人了。”   “已逝之人,何必拿来消遣?”司一淡淡地说了句,便走在了前面。   连千容也没再拿君虞的故事说下去,而是走在前面引路。   叶小鱼却盯着那串蓝玉缨络,久久不能平复。   透过它,仿佛可以看见一个天真可爱的女童,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奔跑,身后的宫女太监成群,前呼后拥,甚是尊贵。   “公主殿下,小心,小心。”   她又看见那个明媚灿烂的女童在父母面前受尽宠爱。   “阿虞别气,来,用父皇的国印砸个核桃试试。”   除了这些,残留在上面的故事,还有一段是颇为清奇。   只见她将手里的一颗大红石榴从墙上扔下去,正好砸在了十三四岁美少年的头上。   误伤少年的小公主还颤颤地蹲在墙头。   她愧疚地说:“对不起啊玄月哥哥,我本来是想给你送个石榴的。”   少年许是气极了,捡起地上的石榴便往墙上扔出去,虽没有打中她,但她还是吓得从墙头摔了出去。   围绕她的宫女嚎啕大哭“公主,公主昏倒了!”   ......   最后的画面是火!   燎原烈火。   疯狂舔舐着屋檐。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上落下,扎满了阴森恐怖的宫道,鲜血从城墙上哗哗淋下,像洪水冲破了堤!   那个可爱尊贵的女孩,却满身是血,被尸体压在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有故事的人 第14章 玉蟒   “喏,你的东西就存放在里面。”连千容指着面前巨大的玄光水镜。   说着,连千容又从衣袖里摸出一瓶药:“便宜点,收你一千两黄金。”   司一瞧着瓶子上贴着的纸,清澈温柔的眸子一亮,道:“这种品级的药,我这里有很多。”   连千容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小鱼,拿给他看看。”司一唤道。   叶小鱼从衣袖里掏出同样的瓶子,递到连千容面前。   这药叫做“星辰丹”就是健脾养胃的药,叶小鱼跟随着司一就一日三餐都有吃。   连千容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小鱼手里的瓶子,不是说这药只有他手上的这一瓶了吗?   “这是......”假货吧。   连千容很怀疑!   “我炼的药。”司一打断他,脸上的淡淡笑意还未退去,反而愈笑愈迷人。   连千容噎的话也说不出,合着自己珍藏的这一瓶,是花音从司一手里弄来的,然后故弄玄虚卖给了他!   连千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欺骗其实也没什么,最受伤的是他愚蠢地拿着司一炼出来的药转手卖给司一......   “阁主要是喜欢,便宜点,卖你两千两黄金!”这么算下来,阁主再卖出去能赚一千两呢。   司一的微笑就像白花花的刀子,一刀一刀剐在了他的胸口上。   “不用了。”连千容冷着一张脸,不再看司一。   等等,刚才的帐是不是不太对?   算了,反正也不买!   连千容话到嘴边,连忙换了句“代替花音,就得带点酒气,否则,进去了只会被当成窃贼攻击,死了我不负责的。”   话音刚落,他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抓来了一坛酒。   “这酒呢算你便宜点,一千两白银,马上付清。”连千容有必要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司一并未露出为难之色,看上去也不像要求人的架势。他从小鱼的手里拿走一瓶药丸递到连千容的面前,另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酒,道:“它值一千两黄金。阁主欠我的就先记在账上,下回再来取。”   连千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天命师都这么滑头的吗?   司一解开酒封,一股清冽的酒气弥漫开来。   此酒闻似清冽,实则浓厚,他看着叶小鱼有点担忧。   她没喝过什么酒,这酒对她来说,可能过于浓烈。   “你可以吗?”司一淡淡地问她。   她点了点头:“可以。”   “喝了酒,不能睡,要保持清醒。”司一提醒她。   “嗯,我会的。”   司一从旁边拿起一只玉碗,倒了一碗给她。   叶小鱼端在手里,看着这呛鼻子的酒,心有余悸,喝下去肠子都会烧坏吧。   “如果......”   司一正想说,如果做不到,就放弃,他不会勉强她。   叶小鱼捧着碗,一口气喝下腹。   旁边的连千容都忍不住拍手:“好酒量。”   叶小鱼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司一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她晃了晃脑袋,双颊红的像个苹果,半醒半醉的她,温柔乖巧透着丝丝娇媚。   “我没事,我清醒着。”她恍恍惚惚地说着。   司一将她手里的碗拿走,又观察了片刻。如果她不争气晕倒了,就不必进行后面的事情。   叶小鱼也很争气,即使现在已经分不清天南地北,但脑子里还记得司一交代给她的事情,她不能睡,要清醒,要帮司一找一样东西。   “我看她应该能撑一会儿,进去吧。”连千容都觉得叶小鱼能行。   司一拉着叶小鱼走进水镜,水镜的另一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沙漠上埋着很多兽骨,风吹沙扬,寸草不长。   叶小鱼踩着沙子,整个人都陷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司一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中勉强站稳脚跟。   “小鱼,现在还不能睡。你要帮我找出白玉短笛在什么位置。”他在她耳边轻轻道。   叶小鱼眼睛一阖一睁,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我不会睡的。”   她又慢慢地从他怀里退开,走在前面,四处眺望感知它的存在。   一年前,司一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好不了,于是将召唤寒玉蟒的短笛交给了花音。   花音虽然没个正形,却也担心自己喝了酒会误事。于是,她就带着短笛来到阑珊阁,将它存放在这水镜内的沙漠幻象中。   水镜很神奇,存放的东西只有存放的本人才能找到,这算是高级防盗。   原本花音是想治好了司一就来取回的,结果司一还没好,他们就吵架了,吵架之后的花音跑去帝朝做了大祭司,风光无限。   司一给她传了很多信,她也没回。   如今南关大乱,不日便会被攻破,司一不能等到灵力完全恢复的那天,只能先取回短笛把寒玉蟒召回来,解决南关之乱。   只是这水镜里没有花音,别说取回笛子,连在什么方位都查不到,而且水镜有时间限制,一柱香的时间进入的人没有出来,就会被吞噬,这是高级防盗的优势。来盗者,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连千容说过,代替品是可以找到存放物品的位置,但是取不出来,如果物主跟着代替品一同进去,那是没有问题的。   叶小鱼现在就是代替花音,找出玉笛所在的方位,司一作为物主,找到之后直接取回就可。   这么高级的防盗水境,也只有阁主放水这一点漏洞,这点漏洞偏偏又很合理。   叶小鱼越来越醉,她闭上眼睛,不小心触碰了别人寄存东西的封印,结果弄出一匹狼。   如果不是司一在她身边,她可能一口就被吃下去。   司一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细长的剑,上前一步,剑光凌厉,玄晕错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剑的,那匹狼已经划开作两半。   叶小鱼的裙子上洒下一滴血,她顿时清醒了一分。   进来的时候,司一就告诉她,不要睡,要清醒,这里面存着其他物主的宝贝,每一件宝贝有自己的封印,并有灵兽守护,如果不小心触碰,就会被当成窃贼攻击。   她看着司一,愧疚道:“对不起公子。”   “没事,小心点。”他脾气很好,声音也温柔,即使她出了差错,他也没有责骂她。   叶小鱼继续走,凭着它对笛子的想象,向北走。   “我好像感受到了。”她说。   “有多远?”他柔声问。   叶小鱼闭上眼睛,只有闭上眼睛,一片昏黑,她才能看到一只白玉笛悬浮在半空,外面裹着一个透明的光泡,光泡被巨大的天狼含在嘴里。   叶小鱼睁开眼睛,立马转过身大呼:“公子小心!”   她本能地将司一推了出去。   那匹狼从半空飞下来,张嘴时,含在里面的光泡掉下。   叶小鱼却怔怔地站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没有痛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伤。   周围静的很可怕,身体也摇摇晃晃,好像被装在了什么盒子里。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   等她再睁开一点,才发现,她靠着司一,入眼的白色是司一的白衣,而她们现在在返程的马车里。   她醉的严重,没坚持住,得知自己还活着,便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在芜居的床上,有个冷冰冰、软软乎乎的东西绕过她的手碗,她睁眼看去,只见一只手碗粗细的白蟒正用它的尾巴卷着她的手。   蟒蛇立起了,身子弯下,直接将信子吐在了叶小鱼的额头上。   叶小鱼瞪大眼睛,尖叫出声。   司一听见叶小鱼尖叫立马推开了门,只见寒玉蟒将叶小鱼一圈一圈地缠住。   “退下!”司一上前喝道。   寒玉蟒是灵兽,自是听得懂主人的话,它放开了叶小鱼,扭着身子迅速离开房间。   叶小鱼缩在角落里,冒了一身的汗。   司一走过去:“别怕,它不会伤害你。”   叶小鱼还在颤抖,怎么会不怕呢?那么大的白蟒,张口就能咬下她一只胳膊吧。   以前花音说司一养了蛇,她以为就是梨谷里的那些小蛇,没想到他还养了这么大一只蟒!她一时间还没法接受它。   “它就是长得粗犷。”他伸出手,拨了拨她额头上被汗湿的头发。   岂止是粗犷,简直是骇人。   叶小鱼颤颤地伸出双手,猛地扑上去,环住了他的脖子。   司一怔住。   叶小鱼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投怀。   他没有动,嘴角微微勾起,任由她抱了一会儿。   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他才说:“起来吃点东西。”   叶小鱼缓缓松了手,冷静下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冒犯司一。   “对不起公子,我刚才,刚才不是故意的。”   司一“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对于叶小鱼的冒犯,他并未生气,至于叶小鱼的道歉和解释,他听来也并不开心。   张福听从司一的安排煮了粥,叶小鱼起床吃了整整两碗。   事后叶小鱼才知道,她睡了一天一夜。   她还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受伤,明明明那匹狼朝她扑下来的。   司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被我杀了。”   叶小鱼捧着杯子,默默的喝了口水,然后随便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应该很厉害吧。   “十日后,我们便要动身前往南关,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可以出去看看。”司一淡淡道。   “去南关?”这真是一个突然的决定。 第15章 娇羞   太子府   白夜正埋头描着折扇上的画,笔触之地是两只蝴蝶,蝴蝶画得逼真,好像要从扇面中飞出来。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拿来了密报,呈到他面前。   白夜放下手中的笔,拆了密函,展开看了一遍,字很多,他懒得一口气看完,直接丢在了一旁。   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哂道“南关破了。”   身为梨国的太子,南关破了他却笑得很开心,这让旁边的侍卫看了很奇怪。   “凝儿,我等着你回来踏平这里,夺回你应有的一切。”白夜拿起桌上的扇子,轻轻一抖,两只蝴蝶就从扇面上飞出来,振动着翅膀绕出大殿。   .   或许是南关战局紧张,司一对解毒之事也特别上心。   叶小鱼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公子,等一下。”   关键时候被喊停,那种感觉很难说。   “我忘了喝红糖水。”叶小鱼挣扎着起身,解毒之前必须喝一碗的。   司一抓她的手腕,就此事不依:“明日再喝。”   叶小鱼茫然地躺回去,脸色有点苍白,她闭着唇没再说话。心里想着,流血就流血吧,反正,她也没有知觉。   司一见她如此悲壮的样子,也不敢再进一步动作。   “你对我不满?”司一不悦。   叶小鱼摇了摇头,她没有。只是想着解毒之后她会血流成河,有点悲壮。   “既然不是,那就高兴点!”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事实证明,她强颜欢笑,还不如不笑。   几个时辰后   叶小鱼已经支离破碎,他告诉她:“红糖与此事无关。”   叶小鱼恍然大悟。   她开头就求他小心点,轻劈一点。她今天没有喝红糖,会流血,会死人。   司一听后莫名奇妙,又哭笑不得,更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前两次出血的原因。   无法言传,只能身教。   半个月后   司一和叶小鱼便起程去往南关,此时南关破城的消息已经传开。   马车上,叶小鱼吃着张福给她摘的石榴,忍不住问“公子,如今南关失守,已是郑军驻扎,我们还要去南关吗?”   “去。”司一抚摸着掌心的小白蛇回答。   叶小鱼抿着唇,不再接话,反正司一去哪儿,她就得去哪儿。   至于司一掌心小白蛇...其实就是那只寒玉蟒,可变大,可变小,变大是蟒,变小就是蛇。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叶小鱼也慢慢接受了它的存在,它是真不咬人,平时就吃点苹果鸡蛋,也算好养。   郑国四季分明,如今已是深秋,早晚比较冷。未到南关,叶小鱼已经加了两件衣裳。   司一体内有余毒,也经不起过度劳累,每到天黑前就会进城中投宿。   叶小鱼这一路都是穿着女装,司一也不避讳,好像没有人能认出他,每次投宿都光明正大地要一间上房。在小二眼里,司一和叶小鱼就是一对夫妻,睡一间房很正常。   一开始,叶小鱼有点紧张。   回到房中,就会问司一:“我要不要换成男装?”   司一坐在旁边,优雅从容地沏了壶茶,听她这样问,也不由地笑起来:“为何?”   叶小鱼走到他面前,抿了抿唇,好像不太好意思讲出来。   扭扭捏捏了一会儿,就说:“总有人会知道公子就是天命师吧,如果被他们知道公子和我住在一间屋子里,肯定会误会。”   司一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叶小鱼,一杯拿起来浅饮了一口:“误会什么?”   这不就是他们想的那样吗?他和她就是那种关系。   叶小鱼脸有些红。   她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会害羞。   司一放下杯子,看着脸蛋通红的叶小鱼,染了红晕的她,娇羞之中透着可爱,倒是一种动人的美丽。   他温文尔雅,笑的迷人:“你换上男装与我同宿一个屋子才更奇怪吧。”   试想两个男人,每天都要到一家上好的客栈住,这一路到南关,怕是很快就让人发现天命师和他的男徒弟有断袖之癖,那才是真误会!   叶小鱼捧着杯子,猛地喝了一口茶,本想压压惊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把自己呛了一口。   司一在对面喝着茶,但笑不语。   又是奇妙的一夜。   叶小鱼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司一早已着装整洁地坐在前面喝茶,等着她醒来。   他怕她累着,就没叫醒她,而是耐心地等待。   叶小鱼又最怕这种情况出现,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又慌慌张张地拿起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   司一很淡定,喝着茶,装着没有看到。   叶小鱼穿好衣服,梳妆之后才走过来,带着几分愧疚地小声道“我,我让公子久等了。”   司一抬起头,脸上总有几分温柔的笑意。   “下去吃饭吧。”他起身走在了前面,并未说她睡得太久耽误时间,本来就是想让叶小鱼久睡一点。   走到门外,他回头时,叶小鱼走得急,撞在了他的身上。   她怎么还是那么的紧张?   要什么时候才能自在一点?   叶小鱼连忙后退,埋着头连说几句“对不对公子。”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怕我了。”司一看着叶小鱼,无奈地说。   叶小鱼慢慢抬起头,眼神闪烁,司一向来温柔,言行举止又温文尔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他。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还要赶路。”司一并没有为难她。   他们在楼下点了些菜,叶小鱼最近没什么味口,随便吃了一点。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司一问她。   “没有啊。”叶小鱼摇摇头。   “把手给我。”   叶小鱼不敢不从,就老老实实地把手伸过去,司一给她号了号脉,倒也没什么异常,就是水土不服,连日坐车的缘故。   “我给你的星辰丹记得吃。”司一收了手,递了杯白开水给她:“现在就吃两颗。”   反正是补身体,调养身子的药,多吃点对她只会有好处。   叶小鱼乖乖地从衣袖里拿出药瓶,倒了两颗出来,掺着水吃了进去。   司一怕叶小鱼路上饿着,就打包了一些饭菜放在车上,照他现在的路线,要到天黑才到下一座城。   马车上,叶小鱼盯着窗外看,梨国的丽城倒是热闹,不过因为南关失守,这里已经有了逃难而来的难民。   穿过丽城,便是紫薇城,大概要两日的路程。   丽城都有了难民,那紫薇城岂不是更多?   出了城,这条路就不太好走,叶小鱼本就不太舒服,几次都想吐出来。   她以前听花音说过,这女子怀孕了,也会出现呕吐。   一想到这里,叶小鱼就有点担心,她看着研究黑木盒子的司一,想了又想,最后才问:“公子,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司一抬眸,双眼清澈温柔:“早上号脉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病。”   “可我总觉得胸口有点闷。公子再帮我号一号?”叶小鱼不放心。   最近,她和司一几乎是天天都有亲密,万一真怀了孩子怎么办?   司一看她脸色不好,便又给她号了一次,当然没有喜脉,就是她太劳累了,水土不服,忘了吃星辰丹补身子。   “你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就会好。”   “哦。”叶小鱼也不敢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既然两次号脉都没有号出喜脉,那就没事,她也放心地吐了口气,继续看着车窗外。   “累了就枕着我睡一觉。”司一说。   叶小鱼看向司一,连忙摇摇头。   她敢吗?她肯定不敢,这青天白日的,她真不敢与他亲近。   司一见她不自在,伸手就将她拖进了怀里。   叶小鱼瞪着大大的眼睛,却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司一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扫了扫她肩膀上的头发,眼神温柔地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她:“你在怕什么?”   他以为,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对他应该放下防备才是。   “你是怕我会像白夜说的那样,解完毒就将你杀了灭口?”司一想来想去,也就白夜说出来的那番话有点吓人。   可他看着像那样的人吗?他待她,除了第一次不怎么温柔,哪一次不是温柔相待?   叶小鱼唇色也白了。   她当然怕啊!   她的这条命来得太不容易了,她还要利用这条命做很多事情,肯定不能死于灭口啊。   她已经很克制,很小心,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低,让司一除了解毒会想起她,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想起她的存在。   她害怕他想起她是他的污点,时刻都会想着抹掉。   她太怕死了。   可是,她却必须以这种危险的方式先待在他的身边。   “还是说,你还没有习惯白天也同我这样亲近?”司一扶着她的腰,往面前一送,唇与唇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叶小鱼愣住。   这个吻,当真是防不胜防。   还是白天第一次这样亲密呢。   叶小鱼昏昏沉沉地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果然亲密之后,她没有那么怕他了,靠着他,反而睡得更加踏实。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司一带着她进了一个小镇,小镇今日有人办喜事,热热闹闹的,叶小鱼探出脑袋看,就看见一对新人在给客人敬酒,身上穿着鲜红的喜服,脸上洋溢着喜悦,当真是喜气洋洋。   司一看了两眼,索然无味,目光最后落在了叶小鱼的身上。   “好看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叶小鱼错愕地回过头来,也不知道司一问她什么好看,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你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叶小鱼打断了司一的话。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很古怪。   司一就想说,要是喜欢,就下去看看。   结果叶小鱼那么敏感激烈地说出口。   马车继续赶路,到了前面的一家客栈停下来,这小镇比不上丽城,即使住了最好的房子,也没有白荻城和丽城的好。   叶小鱼坐在小小屋子里,除了疲惫,就是茫然。这地方小,洗澡的大浴桶就在床前不远处,连个屏风都没有。   司一看着雾气氤氲的浴桶,心情也很复杂。   “你先洗?”司一开口道。   叶小鱼连忙摇头:“还是公子先。”   司一被叶小鱼的反应逗笑,想了想,决定道:“那便一起洗。”   “......”   叶小鱼很后悔,为什么不先洗啊? 第16章 动情   “你还怕我吗?”司一捧着她的脸问道。   叶小鱼的头发湿湿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这样看起来,就像晶莹剔透的葡萄,酸甜可口。   司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总要习惯我的。”   她总要习惯他的,以后日子还长不是么。   第二天   叶小鱼又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见司拿着黑色的盒子在研究,很专注。   她穿上衣服来到他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盒子是什么?”   她已经不止一次两次看见司一在研究它了。   “天书。”他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掩藏的意思。   叶小鱼微微震惊,他竟然不防备?   司一收起了盒子,温柔的目光落在叶小鱼微怔的脸上:“怎么了?”   叶小鱼摇摇头,不再与他对视。   她们在楼下吃了点饭又继续赶来,这两日,叶小鱼越来越憔悴,司一却越来越好,可见他体内的蛹毒差不多要清除干净了。   路上,叶小鱼还是很安静,时而看看马车外面,时而垂下眼发呆,如此无聊就是不肯同司一多说一句话。   司一也不是话多之人,他要说一句话大多是重点,不重点的也不想说。   前方紫薇城的路上,尽是从南关逃难而来的难民。   荒郊野外,还能看到少许逃兵在抢难民手上的物资。   要不是前面的惨叫声实在让人心疼,司一和叶小鱼也不会停下车去看。   只见两个逃兵解开裤子,要对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不轨,叶小鱼站在司一的身后,皱着眉头:“这些人好大胆!”   司一冷冷地看着那两人,手中的长剑凌厉霸道地划出去,哗!直接切了两人的命根子,顿时鲜血喷溅,伴着两声凄惨的尖叫声落地。   他的另一只手在剑起剑落之时抬起来,纯白的衣袖刚好挡住了叶小鱼的眼睛,至于那血腥残忍的画面,终是没有让叶小鱼看见。   叶小鱼听到惨叫声,惊得抓起司一的袖子,紧紧地抓着。   司一的手慢慢放下,收了长剑,低头看着叶小鱼,温柔地说:“没事了。”   所有的丑恶和不堪,他都清理了。   叶小鱼举目看去,两个士兵捂着裆下在地上打滚惨叫。   叶小鱼连忙跑过去扶起那女子和孩子,安慰她们的惊恐。   问了才知道,这女子是南关人,丈夫死在了战乱中,她携着幼子寻着失踪的婆婆,一路到紫薇城。只是如今的紫薇城局势也不好,南关的郑军不日便要攻打紫薇城,所以,大批紫薇城的百姓和南关的难民已经往丽城方向逃去。   而这两个士兵是镇守紫薇城的将士,得知南关的郑军即将攻打紫薇,所以临阵出逃。   叶小鱼把身上的钱分了一半给女子,便同司一乘车继续赶路。   经历了刚才的事,叶小鱼有感而发:“兵灾人祸,不知何时方休?”   司一温柔的双眸一沉,定定地看着叶小鱼:“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一切。”   叶小鱼没想到司一会重视自己的感慨,明明是在回答,却像是在给她承诺一样。   “白凝公主对公子一往情深,一定会听公子的话不再起兵,到时,郑梨两国就不会有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叶小鱼抓着膝盖上的衣服,苦笑道。   即使她刚才有一瞬的错觉,觉得公子是在承诺自己,但事实却是,白凝为司一而魔,司一为渡白凝而来。   听完叶小鱼的强行解释,司一感觉有一根刺扎进了心里。   为什么连她也觉得,他是为白凝而来?   他身为天命师,难道不是为天命而来?   “我需要解毒。”他突然说。   叶小鱼怔了一下,没听明白。   司一知道她不懂,所以补充了两个字“现在!”   叶小鱼懂了。   “可是......”现在是白天啊!   他们从来没有有白天解过毒的,而且...这还是路上吧。   叶小鱼脸色都白了。   司一却不管,谁让叶小鱼说话气他呢?   司一的那条浑蛋白蟒也坏的很,变大之后,从叶小鱼背后缠上来,亮出尖牙,吐着信子,叶小鱼不得往司一的身上扑。   这一蟒一主的,分明就是欺负叶小鱼老实。   虽然司一生着气,但在对待叶小鱼的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温柔的,身怕弄疼她,伤着她。   事后   叶小鱼枕在司一的腿上,轻轻地闭着眼睛。   她累了,但没有睡着,脑子里是清醒的。   还有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不好意思面对司一。   司一衣袍整齐,连头发都未曾乱过一丝。   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举世无双的天命师。   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抓着叶小鱼的手,眼中柔情万种。   “你最想去什么地方?”他轻轻地问她。   叶小鱼睁开眼睛,看着司一扣紧自己的手指,愣了愣,只道:“不知。”   司一扣着她指尖的手微微一紧:“如果你喜欢热闹的地方,我便在帝朝给你置个宅子,如果.....”   “不必了。”叶小鱼从她腿上抬起头,又打断了司一的话。   司一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是打断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这么暴躁?听不下去?   他就想说,如果喜欢安静,就在郑国住下来,郑国的花灵山还不错,毕竟叶小鱼也在那里住了两年。   可她为什么总不让他把话说完?   叶小鱼察觉到司一的古怪,便说:“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鱼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果公子的毒解了,就让小鱼走吧。”   这回,司一彻底愣住了。   她要走?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司一握住她的手一放,对于她的请求,他也只是一个“嗯”字回应。   他从来不会强人所难的。   她要是想走的话.....   丽城这一条路不太好走,天黑之前,城门又会关闭,司一只好告诉叶小鱼,他们今夜要在外面留宿一晚。   叶小鱼也作好了露宿在外的准备,直正露宿在外也没有多么难过。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马车停在了旷野之地。司一白衣翩翩地立在青草从中,怎么看都像一个神仙下凡,不染纤尘。   叶小鱼识趣地去捡柴过来烧火。   她捡来了一堆柴,却发现自己没有带火折子,她连忙拿出一根贊子,想在木头上钻出火星来。   司一站在一旁看了会儿,被她那些有趣的小动作弄笑了。   他抬起一只手,指尖凝起灵力,将一星火扔了出去。   叶小鱼惊了一跳,连忙后退,突然烧起来的火差点就把她的脸给烧着。   即使受了惊吓,被司一欺负了,她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倒也不是她性子软,随便别人欺负,而是她想让自己的存在感再低一点。   她又跑去拾了一堆柴来,添了火。今日饭吃的少,又因‘解毒’耗了不少体力,现在的她只想坐在火边,安静地睡个觉。   叶小鱼刚坐下来,肚子就咕噜咕噜一阵咆哮。   司一将车上的食盒拿过来,递到她面前:“吃饭。”   叶小鱼都忘了这事,司一每回吃完饭都会给她打包一份放在车上的。   叶小鱼摇了摇头,她觉得她可以再忍一忍:“我不饿,公子先吃吧。”   “要我喂你?”   “.....”   叶小鱼纳闷的很,这个假师傅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她能想象出司一喂她吃饭会是什么样子,那种情况,她是绝对不容许它发生的,于是,她主动开了食盒,一只鸡腿,一条鱼,一碟酸辣藕尖,三只馒头。   奇怪的是,这里的馒头和菜居然还是热的。   “怎么还是热的?”叶小鱼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一直用灵力帮你温着。”就是怕她饿着肚子,才这样做的啊。   叶小鱼埋头吃饭,她最近也很奇怪,每次听司一说话,就觉得心跳很快,好像司一很关心自己。   其实,只是她的错觉吧。   “没想到解毒还能使你开胃。”司一看着叶小鱼啃的只剩下最后半只的馒头笑着说。   叶小鱼一口塞进手里半只馒头,听他这样一说,嚼都不嚼就直接咽了下去,结果被噎到了。   司一连忙将水递过去,一边喂她喝水,一边顺着她的背抚下。   “这么笨,你离了我该怎么办?”司一说。   她胆子小,有事不爱说,痛也不说,悲伤也不哭,快乐也不表现,出门买个菜都会被别人插队忽视。   他真的担心,离了自己,小鱼该怎么办?   叶小鱼没有说话。   这些问题好像不是司一需要担心的吧。   他只需要解毒,而她,只需要完成任务,留住这条命。   今夜月朗星稀   司一带着一张琴放在膝盖上弹了起来,在悠扬的琴声中欣赏星子,倒是雅趣。   叶小鱼一开始是看星星的,后来琴声太悦耳,就只盯着司一看。   他这样的人,温文尔雅,矜贵高华,比天上的星星月亮好看千千万万倍。他偶尔也会瞥过来,看她一眼。   他的眼神清澈且温柔,只要看上一眼,便会沉迷其中。   叶小鱼也不例外,看久了,人就会失神。   “你想学?”司一问。   叶小鱼还来不及点头摇头,司一就抓着琴走过来,放在了她的膝盖上,然后他在她身旁坐下来,两只手绕过她的身体,握住她的双手放在琴上。   他们贴得很近,就像平日里解毒时亲密无间,他的呼吸在她耳边萦绕,慢慢钻进了她的肺孔。 第17章 光芒   叶小鱼茫然地看着琴上的手,她不懂琴,两只手就被司一捉着随便摆控。但弹出来的声音却是好听的,他同她说了些弹琴要记的东西。   当时脑子里很乱,她一样也没记住,整个曲子下来,她都很茫然。   “你对学习似乎很不用心?”司一收了琴,似笑非笑地评论叶小鱼。   叶小鱼内心:就他这种教学方法,鬼能用心!   “既然无心,那就开始解毒吧。”司一每次都很直接。   叶小鱼看着车前那只木头做的车夫,虽然只是木头化作的人,但他人模人样,这一路都是他在驾车,感觉就跟一个活人窥伺她们的生活。   叶小鱼连忙拎紧自己的衣领,定定地看着马车前的木头人。   “他,他还在......”   司一看了一眼木头人,忍俊不禁,最后将叶小鱼抱起来:“你想在外面?”   “......”   她没说,不要误会。   “可我不喜欢。”司一笑着,就将叶小鱼放进了车里,至于那个木头人,被司一撤去灵力之后就只是一个木头蹲在外面。   可能是第一次在外面解毒,司一和叶小鱼都觉得新奇,这件事情倒是过了几个时辰才结束。   司一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无论如何荒唐过,结束之后依旧保持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如果要用一个词开形容他,便是“衣冠禽兽”   叶小鱼当然也没有多狼狈,司一能把自己整得多整洁,叶小鱼就有多整洁,最关键的是,司一有归位的癖好,他怎么弄乱了叶小鱼的头发,就会怎么给她整回去,与之前分毫不差。   “你先睡,我需要调息片刻。”司一吻了吻她的唇道。   叶小鱼屏住了呼吸。   在他落下一吻的时候,她的整个神经都被拉扯起。   他目光温柔,声音也极柔软,好像在哄孩子。   叶小鱼摸不准,她对司一这种渐渐离不开,甚至沉迷的感觉,究竟算什么。   “怎么了?”他发现叶小鱼目光有些闪动,虽是黑夜,又是马车里,但司一很大方地将自己的夜明珠倒了一车,现在的马车里明晃晃,亮堂堂。   她是什么神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说还好,他一说,叶小鱼的眼泪就从眼眶中跳了出来。   她吓得赶紧转过身去。   司一茫然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流过眼泪的,今天这是……   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之所以在马车中放了近五百颗小小的夜明珠,就是不想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他抓起她的一只手,在她的脉搏处停下,他怕她身体不舒服。   “还好。”他松了口气。   叶小鱼慢慢转过头来,她没有擦过眼泪,只是把刚才的眼泪憋了回去,她掩饰好自己脆弱的一面后,道:“我就是,眼睛有点酸涩,不舒服,想睡了。”   “当真?”他可不信。   不过既然她要找这样的借口,那便假装信她,只要她好受些,别的都不重要。   “真的。”她点头。   “那你快睡。”司一将旁边的一件月白色斗篷抓过来,铺在了她的身上。   他每次解完毒,都需要打坐调息,这样才能将毒逼出来。   经过这一次□□,司一内视自己的丹田才知道,他的毒已经解完了。   他终于不再需要以人为药,以情为引。   想到这里,他却没有预想的那么开心,睁开眼,就看着已经沉睡的叶小鱼。   不需要她时,又上瘾了怎么办?   紫微城   因城外三十里设了防守,所以这入城的人每一个都需要排查,身怕混进了郑国的细作。   司一和叶小鱼也没有例外。   只是这紫微城的士兵毫无纪律。他们掀开了司一的车帘,入眼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叶小鱼,叶小鱼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却生得格外秀雅脱俗,又见叶小鱼身后端坐的司一温文尔雅,便起了欺负他们的心思。   “你们是哪里人?”士兵问。   “白荻城人。”叶小鱼软语细细地回答。   “干什么的?”   “前来紫微寻亲的。”   士兵心尖一痒,这小姑娘不仅长得清新好看,连声音也这么软。甚至想象出欺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让她尖叫求饶是一种什么刺激的体验。   司一的眼眸已经沉了下去,男人的直觉是最敏锐的,他能清楚地感应到这几个士兵想干什么。   “你身后的公子是你什么人?”   叶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司一,正要说:“他是......”我师傅这三个字还没出口。   司一便自袖中抽出一柄剑指着门外的人,沉声道:“让开。”   士兵见司一用剑,抄起刀就指着叶小鱼威胁:“大胆!竟敢对官兵无礼!”   “我可告诉你们,如今这紫薇城不太平,我随便叫一声,你们就成了郑国的细作,死无全尸!”   “要是识趣的话,把这女人送给我们几个玩一玩......”   哗!   说要玩叶小鱼的士兵脖子出现一条红色的细痕,鲜血慢慢地自细痕中渗出来,他瞪着眼睛,双手扶着脖子神情痛苦,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满手是血,倒在了地上。   司一的剑很快,且出剑时只有剑光,杀人不沾血。   “细作,郑国的细作!”旁边的士兵吓得尖叫起来。   这一声传出去,很快就引来大批官兵。   司一并不惊慌,而是将叶小鱼扶到身旁,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握着剑。   马车被官兵团团包围住,外面领头的官爷喊话,叫他们束手就擒,否则就以乱箭射死。   叶小鱼看着司一,司一也看着她。   他怕她担心,便说:“没事,凡事有我在。”   “我数到三,再不出来就放箭了。”外面的威胁声再一次高涨。   局势越来越紧张,随着外面的人从一喊到三,司一显得无比冷静。   密密麻麻的羽箭射进来,司一不过是在车里拂一佛衣袖,整个马车就像罩在了结界里,刀枪不入。   他收起了剑,袖中的寒玉蟒钻出来,突然变大,将整个马车都撑爆。   它从车里出来的那一刻,张牙摆尾,好不威风。   “蟒,是蟒。”惊恐的声音顿时炸开。   本是握着弓箭继续射击的士兵,吓得扔掉了弓箭,节节后退。   司一扶着叶小鱼从破车中淡然走出,即使在这样的乱箭下也毫发无损。   有见识的人,一眼就认出寒玉蟒:“这是天命师的寒玉蟒!”   “寒玉蟒?”有人震惊。   传说可吞山河的寒玉蟒?   大家再看看蟒蛇下面,那风姿绰绰,仙风玉骨的儒雅公子,必定是九州人人敬仰的天命师!   只是,站在天命师旁边的姑娘是什么人?秀雅脱俗,不似人间女子。   他们一时拿不准确,天命师和蟒蛇在一起是真的,可为什么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于是,又有人猜测,莫非是天命师新收的徒弟?   可天命师的徒弟不是男孩吗?怎么变成姑娘了?   叶小鱼知道天命师的身份要暴露了,她连忙挣开了他的手,与他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   司一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原来,置身光芒也无法照亮她,她好像不喜欢这样的光芒,她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藏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   “他就是天命师。”   “一定是来救咱们紫微城的百姓。”   他们一言一和,最后认定了司一就是天命师,齐齐跪下参拜,高呼:“恭迎天师。”   刚才还在捉细作的官兵也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纷纷下跪。   司一不费一兵一足就能解了眼前的难题,因为他的身份就是最好的兵器。   叶小鱼看着他,淡淡苦笑。   他太耀眼了,置身在光芒中。而她在黑暗里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光芒。   天命师的到来,很快就惊动了紫微城的大小官员,还有城主富商。   司一此番来是要解决问题的,自然要见这些人,也要告诉他们自己来需要做什么,他们又需要做什么。   叶小鱼被安排在客栈里。   司一有事情处理,加上带着她也不方便,走的时候,同她说:“等我回来。”   叶小鱼乖乖地点了点头。   司一走后,她也没有睡意。   她推开东窗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许是天命师的到来让紫微城的人看到了希望,一个个载歌载舞地庆祝,绘声绘色地说起天命师的传奇故事,吟唱着天命歌聊表心意。   反正那么吵,她也睡不着就下楼去凑个热闹。   叶小鱼以前并不知道天命师有这么受欢迎,只晓得天命师可以改变天命,人人都臣服他。   可天命是什么,是权位,是财富?好像又都不是。   她对天命一事,似乎又有了新的理解,仿佛是一种信仰。   街上的鲜花一束一束地放在门前,每家每户,酒肆客栈,都是鲜花。   有个卖花的小姑娘递来一支红玫瑰,叶小鱼先是怔了一下,姑娘就说:“难道你不喜欢天命师?”   叶小鱼怔了一下:“这跟拿一枝花又有什么关系?”   “鲜花代表着美好,芳香,喜欢。因为喜欢天命师,所以全城的百姓都插了花呀。”卖花的女孩笑着解释。   叶小鱼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钱递给她。   她没有拿走卖花姑娘手里递来的红玫瑰,而是在色彩明艳的鲜花中选了一支白玫瑰。   司一那么温润干净的人,应配这样圣洁雪白的花。   她拿着白玫瑰转过身,却看见冯如生站在前面,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特别夺目。 第18章 血珠   叶小鱼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像花朵凋零,拿在手里的白玫瑰好像也变得很扎手。   前面的冯如生一袭绯衣,手里掐着一支彼岸花,花蕊上有一只银色的蝴蝶,诡异而美丽。   他一步一步朝着叶小鱼走来,叶小鱼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玫瑰,结果太用力,花枝断了。   冯如生停在了叶小鱼的面前,妖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了眼她手里的白玫瑰,有意思地笑了笑,又蛮不讲理地伸手夺过。   “你喜欢他?要赠他白玫瑰?”冯如生好像从哪里听来了大笑话,语调神情都是嘲笑。   叶小鱼手里还捏着断了的玫瑰枝,枝上有一根刺没修好,此时正好扎进了手指,可惜,她不知痛.   只是冯如生的出现,像一块巨石压住胸口,让她透不过气。   “他喜欢你吗?”冯如生笑着问。   叶小鱼没有作声。   即使是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又有什么区别?他们各取所需而已。   “我想,应该也不讨厌,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毒解了。”冯如生自问自答。   只有不讨厌的东西,才能反反复复使用吧,他如此推断。   叶小鱼震惊地看着冯如生:“他的毒已经解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   也难怪她不知道,是司一根本就没有告诉她。   “都是你的功劳。”冯如生将手里的白玫瑰扔在地上,顺便抬起脚尖,用力地碾了一轮。   叶小鱼只觉得浑身哆嗦,看着他脚底下的花泥很不舒服。   冯如生抬起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叶小鱼微笑道:“你没有让我失望。”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指尖冰冷,缓缓捏住叶小鱼的下巴,他凑过来,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在威胁她,因为他们都过份好看,以为是哪家的小夫妻跑出来卿卿我我耳语厮磨。   “但是,动心了就是你的不对。”他阴阳怪气地笑着说。   叶小鱼试图挣开他,结果冯如生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贴着胸口楼着。他笑起来魅惑又危险。   信手拈起指间的彼岸花插到她的头发里。   “可别忘了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冯如生放开叶小鱼得意道。   叶小鱼反手就将头上的花拔下来砸在地上,两只眼睛幽怨地瞪着冯如生:“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冯如生点点头,是的,他们的交易结束了。   “嗯,所以我们来谈一笔新的交易。”冯如生看着前面,人群里最光彩照人的白衣男子,他来的可真快,好像已经看到叶小鱼正和自己待在一处。   叶小鱼背对着司一的方向,此时又被冯如生挟持,更是不知道身后的两道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   “我已经没有什么交易需要同你做。”叶小鱼冷冷地回答。   “是吗?那你可别后悔哦。”冯如生看着生气的叶小鱼,又看看越来越近的司一。   有点意思。   叶小鱼肯定地说:“我绝不后悔。”   能够摆脱他,是她最开心的事。   冯如生得意地微笑起来,右手一伸,挽起叶小鱼的腰将她整个人拔高了两寸,而他,当着司一的面低头吻住叶小鱼的唇。   司一加快的步伐猛地一收。   人群里,送花的男女老少已将他团团堵住,而他只能定定地看着前面的男女。   他是谁?   为什么这么眼熟?   小鱼她……他们认识吗?   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喜欢他吗?   司一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意这些。   叶小鱼瞪着眼睛拼命挣扎,冯如生不放岂有她的挣脱之机。   她像脱了水的鱼,而他却极富报复之趣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见了血才将她松开。   冯如生轻薄了叶小鱼再看向被人围住的司一。   他的目光未曾移开过小鱼,甚至看出了几分难过。   很好,天命师会为了一个女人难过。   叶小鱼惊恐万状,连连后退几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转身就想逃跑,结果转过身来,她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司一。   当时周围都很吵,所有人都递上手中的花呼喊“天师,天师,天师。”   叶小鱼唇角还有血,她就那样看着司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走过去?还是走回去?   前面是她不敢靠近的光,后面是她不想再靠近的黑暗。   她的手自然而无力地垂在两侧,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   司一定是看见了,看见了她如此不堪的一幕,他一定会问她,吻她的男人是谁?   她要怎么回答?她该怎么回答。   叶小鱼只觉得胸口很闷,闷得喘不上气,最后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司一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白,双目茫然,唇上的血珠像花瓣盛的露珠。   可再娇艳的鲜花,也会凋谢。   他用灵力凝住一切,推开周围的人,疾步向她走去。   他来得不算晚,在她倒下去的瞬间就抱进了怀中。   司一搂起叶小鱼走到冯如生面前,周身的灵力将街上所有人凝住。   喧嚣大街,鸦雀无声。   冯如生的唇上还沾了叶小鱼的血,本就一袭红衣,此刻更加妖魅邪气。   偏偏是叶小鱼的血!   “你是...冯如生?”司一打量了他一遍。   “幸会。”冯如生妖孽地笑了起来。   果然,天蝶宫的宫主怎么可能死?白氏的纸缚灵又怎么杀得了他?   “说起来,我还是天师的恩公。给天师准备了这么个好吃的药。”冯如生说起好吃的药时,扬起手,冷白色的指尖将唇上的血水抹进嘴里,用舌尖轻轻一舔。   真是一个变态!   司一明白了,叶小鱼的起死回生蝶是他种的。所以,小鱼和冯如生其实是认识的。   “既然是利用关系,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望阁下以后也别再纠缠。”司一从容缓和地说道。   这种气度,果然少见。   不过冯如生还是忍不住想笑出来:“天师,这句话应该由我说。这药到病除,就该停药,是谁送的就该还给谁去。”   司一不动声色,抱住叶小鱼的手指却紧了紧。   “若我不还,阁下会如何?”司一浅笑着问。   “我能如何,自然是成人之美。只不过我那心狠手辣的小徒弟啊,可心心念念着天师,为了天师,都堕落成魔了。”冯如生自始自终,也只心疼白凝一个人而已。   司一没有说话。他自问,没有对不起白凝什么,更没有辜负一说。   堕落成魔的是她自己太偏执而已。   冯始生笑起来,像彼岸花一样灿然又妖孽,他说:“她可不想看到天师枕边有别的女人,一旦知道,我还真为这个小可怜担心呢。”   说到小可怜,还不忘伸手摸了一把叶小鱼的脸。   司一皱起眉头,只见冯如生已经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司一搂着叶小鱼,从容地走向客栈,被冻住的人又能动弹,一个个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去的天命师。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   刚才天师还在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回到客栈,司一将她轻轻地放回榻上,盖上被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抹掉她粉唇上的血,触碰到她的时候,她会皱起眉头。   司一又抚顺她的眉头,轻声道:“不管你以前经历了什么,现在都过去了,再也没有人会利用你。”   叶小鱼突然睁开眼睛。   或许对利用二字过于敏感,昏迷也变作了清醒。   “公子。”叶小鱼变得很慌张,她撑着床坐起来。   司一的手慢慢收回来,瞧着如此不安的叶小鱼,不免担心。   她的心底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我...我不认识他。”叶小鱼解释道。   他指的是冯如生。   叶小鱼并不知道司一和冯如生交谈过。   司一点了点头,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我也不愿意。”她说。   司一看着她,她不愿意,是指冯如生的那个吻。   “嗯。”他点了点头。   司一从容冷静,更会照顾她的感受,她不提起过去,便不会再开口问及。   叶小鱼自以为自己瞒过去了,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四处走走。”司一从床边站起来,温柔地说了句。   叶小鱼连忙起来,结果刚下床,整个人就失了平衡,司一连忙转身将她的腰一握揉进怀里。   “我看...还是明日再去。”他搂着她眼眸盛着柔情。   叶小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如此虚弱,她乖乖地躺到床上去,像个病人。   司一把小二叫到门外,分咐他将饭菜送上来吃。   小二很愿意为天命师服务,高高兴兴地跑到下面,不一会儿就端来了好吃的,有鸡汤,有清粥,还有叶小鱼平日爱吃的菜。   司一看着床上的叶小鱼,拿起汤便走向她。   叶小鱼知道不妙,连忙摇手:“我,我自己下来。”   “还是让我喂你。”   “我自己可以的。”   考虑到叶小鱼比较娇羞,司一也没有勉强。   叶小鱼慢慢地来到桌子前。司一让她先喝汤,她就乖乖地喝了汤,然后又要她吃完米粥,最后还要她吃完一条鱼。   叶小鱼实在装不下去,她抚着肚子可怜道:“真的不能再吃了。”   “那就......”   叶小鱼脸色惨白,抢着说道:“今夜可不可以不解毒?”   …… 第19章 昏黑   司一轻笑,他就想让叶小鱼去床上睡觉,没说要解毒。   “小小年纪,脑子里全是不正经的事。”司一没有看她,倒了杯茶喝起来。他是故意欺负叶小鱼的。   叶小鱼慌了,她没有啊,她不是啊,她很正经的好不好。   “那是因为我担心公子的毒,我......”   惨!越说越不对劲。   司一喝了茶,再看一眼红着脸,欲语还休的叶小鱼:“说下去。”   叶小鱼紧紧地握着拳头:“我在公子眼里只是解毒的药,除了解毒我一无是处。”   司一原本是想听听叶小鱼说些他爱听的,结果......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退去。   这句话他一点都不爱听。   叶小鱼也很难过,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只是解毒的药,除了解毒,她还有什么价值?如今司一的毒已经解了,他其实也不再需要她了。   她拒绝他,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她到底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解毒吧。”他站起来,将叶小鱼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叶小鱼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已经解完毒了吗?   “公子......”她想来想去,还是问出口:“你的毒要还要多久才能解完?”   “不知道。”   “......”骗子,都是骗子。   “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司一。”他吻住她的唇提醒道。   十日之后   郑军攻打紫薇城,不过半日,郑军兵败退出三十里。   司一最近闭客不见人任何人,大多时间都和叶小鱼腻在一起,解毒不解毒叶小鱼不清楚,但每天支离破碎到天明是真惨。   关于布阵和作战指点,司一都会派人送出去给紫薇城的守将。   这日,白荻城来了消息,一道手喻。一位接手紫薇的老将军,还有一封交给司一的密函。   司一在房内拆开密函,上面写着四个字“太子图谋”   司一将信纸烧掉,叶小鱼捧着玄黄奇书在看,她打了好几个哈欠,好几次栽头睡了过去。   她真不是看书学本事的料子。   好像除了解毒,真的一无是处。   司一戳了戳她的额头,她猛地睁开眼睛,又假装自己在看书。   “你对白夜了解多少?”司一突然问。   叶小鱼是白夜送给他的人,从某种层面来说,她应该了解他是个什么角色。   叶小鱼摇摇头“不了解。”   “那你觉得,他会造反吗?”司一知道她不会回答,但也想问一问。   这个白夜,好像蒙了一层纱,很神秘,从他将叶小鱼送到芜居那天开始,就跟换了一个人,与之前那个白夜判若两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判若两人?可能还是白凝出事之后。   可是,身为太子的白夜,有必要造反?他直接等着继位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叶小鱼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也没有指望叶小鱼能说点有用的线索。   “收拾好,起程。”司一站了起来道。   叶小鱼捧着书不太明白:“去郑国?”   “嗯,先解决了郑国的事情,再来处理白夜。”司一淡淡说了句。   如今郑军败退,梨国皇上派来的大将军已经代替了太子的人,不日便将南关夺下。   叶小鱼和司一绕过南关,直接进了郑国边城。   郑国比梨国更惨烈,遍地尸首。   叶小鱼站在尸海中,这样的画面,就像唤醒了她心底的记忆。   司一检查过每一具尸体,他们被活生生地抽了灵魂,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只有白凝,她需要更多的灵魂做成纸缚灵。   他走了几步,发现叶小鱼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脸色很苍白,拳头紧紧地拽着,神情无比痛苦。   “小鱼。”他唤了一句。   叶小鱼没有反应。   司一走向她时,她才回过神来:“公子。”   “你脸色不太好看。”说着,拉起她的手,把住脉搏,又问:“我给你的星辰丹可有吃?”   “吃了。”   司一松了口气,倒也没有病着,就是有点惊恐,想来是看到这种画面,产生的不适。   “走吧。”需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让她好好休息。   他牵着叶小鱼的手走过这尸横遍野的荒城,很快又到了郑国的和林城。   和林城的人也极少,走在街上冷冷清清的,好像进了鬼城。   两旁的灯笼在冷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几欲坠下,营造出萧条恐怖的气氛。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里面更是安静。   寻问老板得知,现在的和林城已经没有外客来,别说外客,就连和林城的人也都莫名失踪。   二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到房间。   房间太久没有人居住,布了灰尘,有些呛鼻子,更有一种久未人居的霉味儿。   叶小鱼太困的缘故,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一怕她睡的不好,又将两面的窗户推开通风。   叶小鱼总是翻来覆去,司一取来一颗香草珠放在枕边,它可以清新空气,助眠。珠子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味道,叶小鱼很快便安静下来。   午夜,外面突然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冲进了客栈。   司一推门出去,发现是郑国的夜兵,又叫纸缚灵,他们的眼睛在黑夜里是绿色的。   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跪在地上:“大人,小店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我却已经闻到除了你之外的人味儿了,还敢狡辩。”说着,眼睛深绿的军装男人一脚踹翻老板。   “上去搜。”   这些夜兵上了楼,司一就站在楼道上,身后立着一条大白蟒,又粗壮又威武,立起来至少有两个司一这么高,它的眼睛比夜兵的还要森绿。   “这是什么东西?”夜兵看见司一和身后的大蟒,大吃一惊。   “管它什么东西,给我杀。”其中一个夜兵举起手中的剑大喝。   司一从容冷静,立于蟒蛇之下更像指点天下的神明,他根本不需要动手,寒玉蟒扑过去就是一嘴的纸人。   很快,这些夜兵都被撕成了白纸碎片,司一挥了挥衣袖走回房间。   结果推开门才知道,叶小鱼不见了。   他大意了,太大意了。   司一连忙带着寒玉蟒走出客栈寻人,一路上都是纸缚灵,眼珠森绿,司一见一个杀一个,一杀一问:“她在哪里?”   ——   迷离昏黑的夜   叶小鱼跟着一袭白的男人走着,男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可是这条路却越来越黑暗。   叶小鱼察觉不太对,便问:“公子,那些纸缚灵好像没有追过来。”   刚才,她迷迷糊糊地被司一叫醒,便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司一告诉她,那是夜兵,专抓活人回去抽灵。   于是,他们从后窗跳了下去,一直往这条路走。   叶小鱼越想越不对,司一的风格好像不是这样的,司一喜欢遇事处事,绝对不会一走了之。   “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司一说。   叶小鱼见前路更加昏黑,而且有浓浓的血腥味飘过来,心中发怵。   她甩开了他的手,镇定道:“公子,我突然肚子疼。”   司一转过身来,冲着叶小鱼微微一笑。   可是模仿的再像,以叶小鱼对司一的感觉,这个人分明就是假的。   “我背你。”他蹲下来道。   叶小鱼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他果然不是司一。   这是郑国,郑国最不缺的就是和司一模一样的脸,叶小鱼知道自己上了当。   她缓缓地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对着蹲下的男人狠狠刺去。   可惜,纸缚灵就是聪明,他反手就将叶小鱼的手腕握住拽到地上,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呵,还真是狡猾的女人。”他冷笑道。   因为是司一的脸,做出这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真叫人难受。   “你想做什么,”叶小鱼挣扎着说道。   “做什么?做你啊!”   “不要碰我。”   “那就叫大声点,让更多的夜兵来做你!”   叶小鱼瞪大眼睛,脑子里想到的人只有司一,他会不会来,会不会来救自己?   “不!”叶小鱼在那张纸人低下头的时候,她用脑袋狠狠地顶了他出去。   那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了,双眼发出绿光,这就是夜兵的特征。   “你以为,你跑得掉?”他一步一步走向叶小鱼。   叶小鱼退到墙角下,反手在后颈窝的位置摸了两下。   指尖慢慢地揉着,将一枚很细的针从肉中提出一半。   这时,寒玉蟒飞下来,一口吞了叶小鱼面前的纸缚灵。   她提了一半的针忽然停下来,在看到真正的司一向她奔过来的时候,她狠狠地将后颈窝的针按了回去。   一口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她紧紧地咬着唇,却还是在司一到来前,从齿缝中流出。   司一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不知道他有多自责。   “没事了。”他说。   叶小鱼愣愣地让他抱着,这个怀抱太温柔,她也变得无比贪恋,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   他感觉出她在发抖,也知道她受到了惊吓。   “有我在,没事了。”他一遍一遍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他想着,他会永远在她身边的。   搂着她的掌心只觉得粘粘乎乎,还有些温热,他一猜就猜中她肯定是受了伤。   果然,他拉开她的衣服就看见背后有一道口子,鲜红刺目,是簪子划破的。   当时,叶小鱼想用簪子刺纸缚灵,没想到纸缚灵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失力簪子也掉在了脚下,最后又被纸缚灵抵在地上,后背刚好迎上了簪针,刺破了肌肤流了好多血,翩翩她又不知道疼。 第20章 花音   叶小鱼受了重伤不便赶路,司一就在和林城买下一家民宅住下。   民宅不大,坐北朝南,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花。   叶小鱼坐在床上,娇羞地抱着褪了一半的衣衫护在胸前。司一坐在她的身后,给她处理伤口。   他问她:“痛吗?”   她红着脸说:“不痛。”   司一皱着眉头,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痛?可他观察才知,叶小鱼连眉头都未皱过一下。   上完药,便给她重新穿好衣服,叶小鱼却闪闪躲躲的不让他穿。   他也不喜欢做那些强人所难的事,她不愿意,便只好识趣地离开。   司一刚走,花音就大步大步冲进来,囔叫着:“司一,你出来,谁允许你强制召唤老子的!”   叶小鱼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花音,衣袍翩翩,英姿飒爽,好一个俊美无俦的女公子。   “花音。”叶小鱼高兴道。   花音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叶小鱼,两个月不见,她又变漂亮了,看起来也没消瘦,可见司一把她照顾的很好。   “你这是怎么了?”花音朝着她走过去,虽然叶小鱼没瘦,但看起来很憔悴。   花音脑子里本就是些乱七八遭的东西,她坐下来,捧着叶小鱼的脸,心疼道:“司一欺负你了?”   叶小鱼摇了摇头。   司一待她很温柔的。   然而花音却拍着叶小鱼的背说:“别怕,他如此不懂怜香惜玉,等我回天岚参他一本,叫他好看。”   司一听见花音的囔囔声就立马过来,结果看见花音拍着叶小鱼背后的伤口位置,而叶小鱼除了脸色惨白,浑然不知。   司一将袖子上的一片落花摘下飞出去,一道玄力载在花瓣上将花音落在叶小鱼背后的手狠狠地弹开。   花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她站起来,指着司一大喝:“你有病吧!”   话音刚落,花音就看见自己的手心是鲜红的血。   司一三两步走过来,轻轻地扯住叶小鱼的后领,刚刚上了药的伤口,果然被花音拍得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花音看着手上的血,又看看叶小鱼后背的伤。   叶小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惨白地笑了笑“没事,可能是伤口裂开了。”   司一默不作声地替她处理了伤口,花音却懊恼地坐在旁边。   叶小鱼没有知觉地坐着,只觉得气氛比之前更凝重了,她的衣领拉得有点低,司一当着花音的面这样给她上药,她还是会害羞地抱紧衣服。   花音看着二人,突然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一整理好一切后,才说:“白凝在以生魂炼制纸缚灵,召你来,是想请你照顾她。”   叶小鱼和花音都吃了一惊。   所以,司一灵力恢复后,使用了强制召唤术把她召唤来,就是为了叶小鱼?   等等,能够使用强制召唤术,那就说明司一现在的余毒是完全清除干净了?   花音又气又激动。   心直口快的花音说:“也对,你现在不需要解毒了。”   司一和叶小鱼同时瞪着花音。   花音怕是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吧?   花音其名奇怪地抓抓头,心想,她说错什么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花音想了想,道“你给小鱼准备了多少钱?”   !!!   花音在想,定是忘了说钱,所以他们的神情才那么古怪。   司一差点吐血。   叶小鱼却温柔地笑了笑:“公子从未少过我什么。”   这种时候谈钱就很奇怪了。   花音也笑了笑,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这个话说下去很尴尬,听起来,像是叶小鱼是为了钱的那种女人。   是夜   司一给叶小鱼上了药,合衣时,突然说:“我不在你身边时,记得照顾好自己,花音她比较粗心,凡事避着点,免得伤着自己。”   叶小鱼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整理己的衣服。   司一的手很温柔,将她肩膀上的头发扫开,只见后颈窝蝴蝶图案中,有个红点,像是针眼扎伤的伤口,他正要伸手去摸清楚里面有没有东西时,叶小鱼猛地转过身来,捉住了他的手。   “那是什么?”司一问。   叶小鱼不愿回答那个问题,又怕司一去检查她的脖子,于是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司一忽然愣住。   叶小鱼在他面前总是躲躲藏藏,从来不会这样主动的。   “你...还伤着。”他皱起眉头,轻轻地推开了她。   叶小鱼微喘着气息,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牢牢圈住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依靠本能浅浅地吻着他的脸。   情趣之事,她和司一在一起这么久早已熟知。   她知道司一喜欢什么,便给他什么感觉   叶小鱼还知道,自己只是他解毒的药,他从很早很早就开始准备利用完她给她很多钱作为回报。   她知道的,他以她的名义买了很多地,还有各种珠宝,那些东西她虽然没有看见,但却知道司一在给她置办。   她们之间所有的甜蜜和快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的黑暗和不堪。   她是见不得人的药,他是以人为药的天命师。   看,多不堪啊。   “小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司一推开她。   司一很清醒,他知道这样不好,也不想伤害她。   叶小鱼眼眶有点红,静静地看着司一。   心中却有无数句“他不需要你!他不喜欢!你不过是解毒药!”   “公子不喜欢,那就睡吧。”她苦笑着说。她是药又不是糖,谁想天天把她含进嘴里!   她懂的,她一直都懂。   叶小鱼转过身躺下去,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司一坐在床上,被她撩起的热,听她一言又莫名地寒。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女人!   也罢,她本就不解风情。   第二天   司一和花音坐在院子里,将两样东西交到她手上。   “这是星辰丹的丹方,如果她吃完了,你照着上面的方子炼一炉。”   花音展开丹方看了一眼,笑了笑:“你就不怕我拿到阑珊阁去卖掉啊。”   花音没少干这种事,当初拿着一瓶星辰丹直接卖给了连千容,赚了不少的钱。   司一没有理她,而是将另一样东西拿出来,一支白色的玉笛。不细看,还以为是司一从阑珊阁取回的那一支。   “这是?”花音疑问。   “我用这只笛子驯养了一条灵蛇。还来不及教会她怎么使用,你先替她收着,有空就教会她御蛇的曲子,曲谱你那里有的。”司一交代着。   “你还专门给她养了条蛇啊?”花音震惊的不可思议,拿着这只几乎和司一手上一模一样的笛子,有点想笑出声。   “她什么都学不会,索性就给她养个灵宠防身。”司一说这话的时候,笑容中浸着宠溺。   “所以这是分手费?”花音真想不出,司一这大手笔算什么意思。   “这种话,以后不许当着她的面说。”司一喝了口茶,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叶小鱼还在睡觉,他想了想,补充道:“她晚上总是做噩梦,记得在她枕边放一颗香草珠。”   花音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她忍不住问了句:“你爱上她了?”   这分明就是照顾自己女人的细节,花音也算见多识广,没谈过恋爱,却知道恋爱的具体。   是爱没有错了!   这时,叶小鱼推门走了出来。   司一回头看着她,她披着头发,身上的衣服是司一的,又长又大,站在门前别有一番风情。   花音呵呵一笑:“你们,还真有情趣的。”   叶小鱼红着脸,转身回屋,结果衣服太长,踩住裙摆就跌了一跤。   花音都觉得那一跤跌的有点疼。   司一轻咳一声,还是进屋看看她有没有摔伤。   叶小鱼艰难地爬起来,到处找自己的衣服也没找到。   司一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套粉色的衣服,淡淡地说:“昨日你身上的衣服脏了。”   然后他顺手给扔了。   叶小鱼窘迫地换了衣服,还问“公子今天走吗?”   “怎么不叫醒我?”   “会不会耽误公子......”   司一走过来,抓起她一直在忙的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他说:“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   “......”她能说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叶小鱼的冷漠,也不期待她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别气他就行。   他说“不要听花音胡说八道。”   叶小鱼靠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我会尽快处理这边的事。”他像是在同她商量归期。   在她听来,却是无动于衷。   叶小鱼受了重伤不能继续赶路,白凝又丧心病狂地炼制纸缚灵,司一只能把花音从帝朝强行召唤回来照顾叶小鱼。   花音心里其实有气的,毕竟她在帝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吃香喝辣,混迹在贵族公子堆里天天撮合俊男少年们断袖!   现在真是惨啊!   她要照顾受伤的女人,照顾不好,还会被司一报复。   叶小鱼在屋里坐着,花音和司一在外面说着什么。   没多久,花音进了屋,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花音抛着雪白的衣袖,飒飒迷人地走到床边,她笑着问:“小鱼,你不看看司一?”   叶小鱼捏着被子,淡淡地笑着:“已经道过别了。”   花音得意地笑了笑,司一召唤她回来,连句歉也不道,还理直气壮地让她照顾病人?   哼!她也要在此道欺负欺负他。   “别看了,小鱼说已经跟你道过别了。”   “……”   万万没有想到,花音会特意跑出去,斜靠门框,摆好姿势怼天怼地怼司一! 第21章 逆光   花音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女人!   这是她自己说的。   诚然,在她悉心照料下叶小鱼日渐康复。   偶尔还会带着叶小鱼出去撕两个纸缚灵。   花音说:“不要总是躺着,呆着,否则脑袋也会生锈!”   “……”   可叶小鱼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   “是我送你的纸缚灵不好玩?”花音质疑。   这几天为了哄好叶小鱼,她一边撕纸缚灵,一边抓那些长得好看的纸缚灵来给叶小鱼玩,可谓是尽心尽力。   “不是。”叶小鱼摇了摇头。   “那是想司一了?”   “我没有。”叶小鱼急道。   “别害羞,我懂的。”花音喝着酒笑得很有深意。   “真的不是!”叶小鱼解释。   “嗯嗯嗯嗯。那要不我带你去找他!”花音放下酒瓶笑得春花烂漫。   听说白凝最近病了,连早朝都不能上了。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花音想着,定是白凝发现了司一,丢下一切去找司一了。   这个时候赶去,兴许可以看看白凝和司一的后续发展。   “我想离开这里!”叶小鱼说。   “好吧。那你说是去花灵山清心寡欲,还是去帝朝纵情享乐?”   花音更想去帝朝享受大祭司的高级待遇,但又怕叶小鱼这样安静的姑娘不喜欢。   然而,花音所理解的离开和叶小鱼的说的离开根本就不一样。   叶小鱼沉重道:“我们就此分别吧。”   花音这回真被一口酒呛到了嗓子眼:“是不是我哪里照顾的不好?”   “不是,你待我很好,很照顾我。是我自己,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我替你做,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叶小鱼皱着眉头:“花音......”   她站了起来,认真道:“我已经不是公子的药了。”   千言万语,难抵这一句。   她和他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   花音突然愣住,本来有很多话的,结果没有一句能回答叶小鱼   她说:“我被人利用,你和公子其实都清楚,换句话说,我何尝不是在利用公子得到自由?”   他们不就是互相利用吗?   “如今我自由了,恳请你放过我。”叶小鱼压低了声音,求着花音。   花音不知所措地抓着桌子边上的酒壶:“可是我答应过司一要照顾你的。”   “所以,你不肯放过我?”叶小鱼红着眼眶问。   叶小鱼本就生得楚楚可怜,她这委屈绝望的样子,更是让花音心尖疼的受不了。   “小鱼......我从未见司一如此待一个人,即便是九州第一美人白凝,他也未曾高看过一眼,更别提那些子虚无有的谣传。但他对你......”   “可我却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他红着眼睛,对我大喝出去!”叶小鱼想,如果那天换作别的女子,司一肯定也会让花音照顾她。   其实换谁都一样,她又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好欢喜的?   话虽如此,可花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对公子只有感谢,谢他的成全。”叶小鱼悠悠地转过身去,手上捏着一张小纸人,垂下头,幽声道:“像我这样的人,其实不配待在他身边。”   花音也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   叶小鱼终是说服了花音。   分别时,花音将司一给她留下的两样东西送出,叶小鱼都没有拿。   她说:既无瓜葛,何必牵扯。   如果她拿了司一的东西,反而像是剪不断理还乱。   叶小鱼从和林城出来,直接往梨国方向走。   只是她刚到丽城,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小环出现在她面前,穿了一身干练的黑色长衣,细眉飞扬,气若冰霜。   “姑娘,夫人在等你。”小环道。   叶小鱼手里捧着糖炒板栗手一抖,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环的真正身份不是奴隶,而是肖夫人手底下的密探。   肖夫人住在卫国,做着仅次于阑珊阁的大生意,包括茶,米,油,钱庄,剑庄,拍卖堂,青楼楚馆,奴隶贩卖,战喋情报和高级暗杀。   这一次,肖夫人从卫国赶来,住在丽城最大的客栈等侯叶小鱼多时。   客栈门口都是和小环一样装扮的女子,这些女子个个身怀绝技,一步一剑,轻易就可取走十人性命。   小环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夫人,姑娘带来了。”   吱呀!   门被一阵玄风推开。   屋内,只见一身紫色华袍的贵妇跪坐在矮几前,旁边有两个侍女在添香煮茶,远远一望,像是绝美的仕女图缓缓展开。   肖夫人,原名肖知鱼,四十出头,可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气质高贵,衣饰华美。   “舅母。”叶小鱼颤颤地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肖知鱼冷冷地凝着叶小鱼。   叶小鱼慢慢走了进去,身后的房门轰地合上了。   “过来。”肖知鱼命令道。   叶小鱼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哪知肖知鱼一个耳光打过来,直接将叶小鱼扇倒在地上。   叶小鱼嘴角溢出一丝血,又缓缓地爬起来,端端地跪在肖知鱼的面前。   她是没有痛觉的,哪怕是半张脸已经出现了青红色的指痕。   “为了躲避我,你将这次任务生生的延后了两年才完成!”肖知鱼拿起侍女递上的茶,红唇一抿,作势要喝却迟迟未喝。   叶小鱼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就静静地跪着。   两年前,她醒来的第一个任务是成为药人,解开天命师的毒。那时她才十三岁,好在司一没有拿她入药的打算,她才苟延残喘到至今。   “别忘了你这条命是用多少性命换来的!”肖知鱼将手里的茶杯带水一起砸在叶小鱼的脸上。   叶小鱼没有躲,堪堪地受了这一击,茶水顺着额头的血缓缓流上来,即使如此狼狈,她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肖知鱼看着压抑情绪却不敢反抗的叶小鱼,似乎得到了某种心灵上的宽慰,她缓和道“今日叫你来,是要告诉你第二件该做的事。”   叶小鱼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水,骨子里是有倔强劲的,但她早已学会了如何压抑自己,乖巧地跪着一动不动,听她安排。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从天命师手中救下白凝!”   叶小鱼眼皮轻轻一跳。   居然是去救白凝?   “舅母以为我能从天命师的手里救人?”叶小鱼不理解,这不明摆着让她去送死?   “冯如生指名要你去。”肖知鱼重新握着杯子,喝了口茶,神情不悦。   叶小鱼明白了,冯如生和肖知鱼早已达成她不知情的交易,也难怪之前冯如生在紫薇城问她,要不要做个交易。   叶小鱼站起来,清澈的眼眸冷清清地瞥着肖知鱼,苦笑相问:“舅母难道就不怕我再死一次?”   肖知鱼本就为冯如生指名叶小鱼去救白凝而不悦,她抬头看着叶小鱼,面沉似水,厉声道:“那就给我活着回来。”   叶小鱼哑然失笑,最后扬袖而去。   郑国皇宫   白凝瘫坐在地板上,殿中还是一如继往的昏暗压抑,地上散了一地的白纸小人,她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用灵力催动过几次,这些纸人依然没有反应。   门外还跪着三五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他们所着衣式皆是广袖白袍。不知是何缘故要跪在外面,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   五个年轻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位白袍贵人,与这些寻常美貌不同,与这些庸俗气质也不同。他掌心盘着一条小白蛇,正吐着信子收集周味的气味。   白凝瞳孔绯红,直接将手里的一把废纸扔出去,大喝“火呢?让你们准备的火呢”   似乎没有人理她。   至于门外的男子,他们更是自顾不暇。   司一绕过这跪着的五个人,跨进大殿,脚底碾着地上的小纸人,每一脚都会发出凄惨的叫声。   大殿内阴气森森,加上这延绵不断的惨叫声,如同十八层地狱实行着十八种酷刑。   白凝听着这凄惨绝望的尖叫哭喊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人。   光源来自门外,此人又正背对着门外的那束光,从白凝这个仰视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此人气质高雅,灵力厚重,连呼吸都使人感到压迫和威胁。   司一停下来,逆光而立。   “贵为太后的你,究竟还想要什么?”醇厚的声音温温道。   白凝闻声站起,往左侧行了一步,避开逆光的视线,再看那人,仿佛从光茫中缓缓走出来,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白凝目光一闪,见到他还是有点惊讶。她盼星盼月盼他来求自己,真是可笑。   “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白凝冷笑道。   司一撇开她灼热又暧昧的视线,面色缓和地看着地上的白纸,风吹起时,白纸纷纷扬扬,加上这幽暗的色调,颇有灵堂的阴森感觉。   他也不知道,贵为公主的她,怎么喜欢这种感觉。   “或许在遇见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美丽,尊贵,宠爱,我样样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可遇见你之后......才知道能有你也不错。”白凝扶了扶头上的发冠,低眉敛目,神情哀伤,道:“可你...既不成全,也不怜惜,还将我害得如此下场。”   她的怨愤那么强烈,一抹愤恨之色沉进眼底,她凝视着从容缓和温文尔雅的司一,又是一记冷笑:“你至少要给我一样东西作为补偿不是么?” 第22章 凄凄   郑国皇宫内戒备森严,把守宫门巡视皇宫的人至少有一半是非人非鬼的纸缚灵。   叶小鱼扮成宫女的样子,随着领事姑姑穿过了好几道宫门,直奔腹地。   领事姑姑端着姿态,细手拎着丝绢收放在腹前,拔高了嗓音给身后的宫女讲道:“太后不喜欢宫女靠近,你们都要记清楚,没事,绝对不能往太后的云起宫走。”   “是。”众宫女包括叶小鱼纷纷点头应道。   “还有,皇上喜欢吃甜,你们每人身上都必须带上两颗司膳派发出来的香荷珍珠糖。”   “是。”   领事姑姑站在那里说了一百条宫中规矩,最后遣散大家,各司其职。   叶小鱼长得秀雅乖巧,自然深得姑姑喜欢:“叶小鱼,你去伺候皇上沐浴。”   叶小鱼点了点头,便同另外六位宫女一起去了皇上的宫中。   郑国的皇上三岁多四岁不足,白白嫩嫩的像个小团子。   在他的宫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小木马,小木车,还有民间小朋友玩的陀螺,竹蜻蜓,这会儿玩得满头大汗,还不肯罢休。   其他宫女又劝不住,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苦大仇深地等着他消停。   叶小鱼蹲下来,随手玩着脚边的小陀螺,不一会儿,小皇上就跑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叶小鱼。   他到底还是个娃娃,天真可爱,声音更是软软地:“姐姐,你也会玩陀螺啊?”   “是啊。”叶小鱼确实会玩。   这种玩意,她和小皇帝差不多大的时候,有很多人陪她一起玩的。   “你能教教朕吗?”   “能啊,不过皇上要答应我,先去沐浴更衣。”叶小鱼温柔地笑着。   她的笑容像蜜糖,无论男女老少都架不住这种干净温柔的笑容。   小皇上很乖,叶小鱼哄着他进了汤池,其她宫女纷纷上前准备,叶小鱼就站角落里听候差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云起宫   叶小鱼抱着一束刚刚从园子里采来的牡丹,匆匆走来,这时,门外还跪着五个俊美神似司一的男子。   叶小鱼知道,这只是白凝所炼的纸缚灵。   她正要往前走时,忽然听到司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只要你不再滥杀无辜,挑起两国纷争,我可以保你继续在郑国太后的位置上度过一生。”   白凝冷笑一声:“太后?”   她可不屑什么太后之位。   “贵为公主的我,会乐意做一个没有人疼爱的太后?我才十九岁啊!”白凝踩着地上的纸人,听着那凄惨的尖叫,又笑了起来:“除非你留下来陪我。”   司一神情淡淡地看着白凝,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为她留下来?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司一不耐烦地回答。   “我也没有时间开玩笑的。”白凝掩唇笑起来,头上的金冠流苏也叮叮摇晃。   “既然如此,我只能昭告郑国百姓……你薨逝的消息。”司一身后的寒玉蟒突然变大,立起来有足足两个司一那么高。   白凝看着司一和他身后的白蟒,掩在唇边的手缓缓落下,嗔了一句:“你可真是无情。”   说着,她抬起手,放在樱红的嘴里咬破,鲜血滴滴零落,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鲜血美人,无比妖艳,加上她一袭庄重典雅的玄色长袍,此刻带着血,就好像沉沦为魔,嗜血好杀。   地上的纸人沾了血,缓缓从地面飘起来,就像无数鲜红的花瓣悬浮,绝美而血腥。   白凝慢慢地将淌血的手放下来,血珠从指尖掉下时,没有直接跌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与缓缓升起的无数纸人层层浸染。   她徐徐说着:“五年前,我们在梨国宫中初次见面,那时候我在树上摘石榴,你在树下端端地望着。”   在她决定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之时,脑中竟然会浮现过往的事。   那是五年前,梨国皇宫   彼时白凝才十四岁,深受宠爱,她爬到后花园的石榴树上摘石榴,正巧路过的司一仰头望着。   她蹲在树叉上,冲着树下白衣玉冠的十八岁司一盈盈一笑,顺手丢了一只石榴下去:“赏你一只。”   她只是赏他一只石榴,又怎会知道,他想起一个小女孩,曾经蹲在高高的墙头上冲着他砸过一只石榴呢?   记忆重叠之后,从此看着白凝,便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   后来,司一常常到宫里站在那颗石榴树下观望,不知是想吃石榴还是想赏花,亦或者是睹物思故人。   白凝那时已与他相熟,她总是围在他的身侧说起她宫里头的趣事,可又怕他那样身份的人不喜欢听,便故意谈起诗词歌赋,治国之道。   她自信地以为司一是喜欢自己的,毕竟她是九州第一美人,尊贵的梨国公主。   从此,一魔万丈。   白凝记着司一的喜好,特地从宫里移了一株石榴树种在芜居,隔三差五就会出宫替他打理。   那时候,梨国的皇上白清岐也以为白凝能和司一成就一段良缘,自是明里暗地允许他们来往。   偏偏,司一没有那个兴趣。   诸国使臣纷纷来书求娶白凝,她的命运无怪乎两种,和亲以及嫁给喜欢的人。   可她喜欢的人也只有司一人。   白凝曾经红着脸问司一:“我已经十六了,可以嫁人了。你到底要何时才能娶我?”   司一平平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自是温润如玉:“我从未说过要娶公主。”   他可知,那样的话有多伤她的心。   她却没有因为这样的婉拒而死心。   她不想远嫁他国,也不想成为后宫三千之中的一个。   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只想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那天,白凝喝了很多酒,她来到芜居,在司一的面前褪去衣袍,求与他春风一度。   那种行为,确实不像一个公主能干出来的事。   司一将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又将滑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她系好,轻叹一声:“贵为公主的你,不该如此行事。”   他拒绝她了,拒绝的那么温柔。   白凝想着,是不是她造反成为天书预言里的五世女皇,司一就会臣服于自己。   她储备了整整五个月,于第二年的三月逼宫造反。   结果,她败了。   她站在城楼上,凄凄地说着:“可否为我改命?”   天命师可以改命。   只要他愿意,她就是梨国的女皇。   司一和他的白蟒站在不远处,面对濒临绝望的白凝,还是有些心软。   “白凝,你没有帝王之命。”   “也就是说,你宁愿看着我死,也不会帮我是不是?”白凝苦笑,看着城下的士兵,他们高高举起的长矛,若这样跳下去,肯定死得很惨。   偏偏,她又不怕死。   她纵身跳下去的时候,司一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回。   她没有在那样惨烈的败绩中死去,却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废了灵力,就连她师承的天蝶宫也被她的父皇抄了。   拉她回来的司一似乎成了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她最疼最疼的地方。   偏生,她也不是那种甘于失败的人。   白凝将掌心的那只情蝶种进他的胸口,歇斯底里地说着:“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往事就像一把刀子,一片一片地剐着骨。   回忆停止   白凝冷笑:“我做了这么多,你都不曾高看我一眼。”   甚至觉得嘲讽,她自视甚高,结果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她的手垂下,鲜血还在流淌。   “有时想一想,还真是可笑至极。”白凝似是醒悟一般,将心中的刺也慢慢拔下。   浮在空中的红色血纸人发出更尖锐的哭声,笑声,如同修罗殿的十八种惨烈极刑折磨着罪恶的灵魂。   看着这满空的血纸人,司一轻皱着眉头。   这两年,白凝不仅恢复了灵力,还将白纸缚灵术改成血纸缚灵术。   她当真不把自己当一个尊贵的公主,太后。   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个魔。   “修习这等邪术,只会消福损命。”司一叹息。   “这种时候才来心疼我,已经晚了。”白凝挥了挥还在淌血的手,血水四散,血纸人更是澎湃激昂,像是千军万马整装待发。   血纸人从半空中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个红衣赤目的男子,披头散发,手握利剑。   她的伎俩可不止是这云起宫的几千血纸人,还有宫里宫外的无数杀人抽灵的夜兵,它们似乎闻到了白凝的血腥异常兴奋,开始在宫里宫外大肆屠杀。   这场压抑太久的挣扎,终是爆发了。   这一个月,白凝不理朝政不是她病了,是她知道司一来到郑国要取她性命,她把自己关在云起宫,研究这等损命的邪术,不为别的,就是想着成败一举,她要斗倒天命师,杀回梨国,拿回她丢失的一切。   快乐,宠爱,悲伤,还有绝望。   她也不是那种没了爱情非死不可的女子,她不过是觉得自己失了算计,败了一局,心中难受而已。   她一生败过两次,造反败了,好不容易喜欢的人,也败了。   这一次,她选择孤注一掷。   “你且看着,我是如何将郑国万万子民变成纸缚灵,将梨国欺我负我的人全部杀光!”白凝大笑,后退在血衣男子身后。   诡异的剑光错落而至。   寒玉蟒与这些血人相搏,司一追着被血纸人护送离开的白凝而去。   像她这样祸国殃民的女子,确实不可再留着。   两年前他放过她,也是念着那一颗石榴的情谊,虽然她不是她,但她像极了她。   他对那个小姑娘有过亏欠,所以觉得救下白凝,如同救下那个他救不了的小姑娘。   可事实证明,不是就是不是,救下来的,也只是另一个人,另一种命。   白凝由一个血纸人抱起飞出高墙,跳过屋檐,云里来,雾里去,甚快。   叶小鱼手里的花掉在了地上,此时宫中已经乱作一团,她想着小皇帝还在沐浴,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纸缚灵作乱。   司一从大殿出来,轻如飞燕地从叶小鱼的面前闪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叶小鱼从衣袖里拿出一半张蝴蝶形状的镂空银面具,轻轻地罩在了脸上,恰好遮挡着两只眼睛极左边半张精致的脸。   她的面具,她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明天周五会V,3章掉落。   喜欢就继续支持哦⊙?⊙! 第23章 红邪   “把剑拿起来!”肖知鱼指着七岁的女童大喝。   女童根本拿不起剑,小小的掌心浸满了血,可依旧捡起它,因为不捡起来就会被打,被骂,被饿。   “舅母,你杀了我吧。”女童声音破碎地哭着对肖知鱼说。   肖知鱼将手里的皮鞭狠狠地甩下来,劈在了女童的肩膀上,脆薄的衣服裂开一道口子,随着皮鞭的抽离,破开的衣中带出一串血珠挥散在空气里,像鲜红的梅花零落在地上。   血腥且美丽。   女童终于经不住那一鞭子,直接跪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后来,她醒来便在狗群里,四肢被利牙嘶咬,她握着剑横竖劈砍。   “你看,你也怕死。”肖知鱼站在望风台上,看着狗群里血淋淋的女孩,冷笑。   她怕死。   她不是可塑之材,无法引灵入体,也不是练武的料子。   这样一个废物,却要几千人为她而死,她凭什么?   后来……   肖知鱼看着跪在殿中,瑟瑟发抖,双目血红的怪异女孩,在她身后,是百十具尸体,肢体零碎,似是被极其凶惨的手法肢,解,杀害,鲜血滚烫,似是冒着热气。   肖知鱼说“也不是舅母狠心要把你弄成一个怪物,是你自己不争气,非要让我这么做。”   她拈着一枚极细的针,一步一步走向女孩:“虽说肮脏丑恶了点,但却没有让我失望。”   细针在肖知鱼的指尖落下,插进了女孩子的后颈窝。   女孩子口中喷出一口血,猩红的双眼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她连痛觉都没有了。   “腥风血雨祭红邪,就是你。”肖知鱼说。   ——   叶小鱼突然想起往事。   关于她,关于肉中的刺。   她柔弱沉静的另一面,可能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亦如九州暗夜里的那句:腥风血雨祭红邪!   丑恶且血腥的她,在这张纯洁的面具下挣扎。   叶小鱼反手盖在后颈窝,指尖慢慢地揉着那枚针,将之从肉中拔了出来。   顿时,掩藏在面具下的双眼赤红一片,像是汪汪血水在眼眶中翻腾。   周身血雾弥漫,灵力汇集。   她幽幽走过,五个俊美的纸缚灵挡在她面前。她抬手就将面前的纸缚灵以无法辨别的手法分裂破碎,肢体碎作七八块掉在地上,又慢慢化作碎纸片。   其他几个纸缚灵见状,纷纷后退,叶小鱼没有去追,而是往她要去的方向离开。   叶小鱼所经之地,皆是一堆碎纸,还有那恐怖的哭喊声。   其实她这个怪物的样子维持不了多时,她要在力量最强盛的时期将白凝从郑宫带出去。   叶小鱼路过皇帝宫的时候,听见里面凄惨的叫声,忽然停下脚步。   她往宫苑内看了一眼,虽然她看什么都是一片红色的血雾,可依然记得小皇帝骑在木马上天真的笑容,还有他跑到她面前蹲下来,天真地问“姐姐,你也会玩陀螺啊?”   叶小鱼僵硬地回头,往小皇上的宫中进去,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顺着玉阶缓缓流淌而下,浇灌在青青的草丛中。   她靠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找到小皇上的汤池,池子里浮着七八具宫女的尸体,小小的皇帝只穿了一件小裤子躲在角落里,那些纸缚灵握着刀,一步步向他走近。   叶小鱼顺手抓起旁边的灯台,对着前面的纸缚灵掷去,力道狠猛。   纸缚灵跌倒在地上,再爬起来时,叶小鱼已经拿着匕首从血池对岸跃过来,对着纸缚灵的头割下去。   纸缚灵是没有鲜血的,它们死之时只是一缕青烟,等倒烟消形散,便化作一片小纸人。   叶小鱼静静地站在小皇上的面前,手握着匕首,将刀柄递给他。   她是无法开口说话的,但她的意思就是让小皇拿着刀如何保护自己。   小皇帝直接吓晕过去。   叶小鱼只能将地上的几具尸体堆在角落里,挡着小皇上。   最后将匕首丢在了小皇上的脚下。   郑国羽城楼   白凝已经没有去路,护住她的纸缚灵已经死了,她也输了!   前有司一拦路,后有寒玉莽堵截。当真是一条绝路。   司一开启了天书,已将郑国宫乱的局势完全控制,四方神兽自天书上飞出来,镇守着郑宫四方,作乱的纸缚灵全被镇压。   白凝的脸色无比苍白,刚才的她用了太多的血,以及全部的灵力,她孤注一掷的结果在天书面前,那么不堪一击。   司一的剑悬浮在半空,列成剑阵将白凝困住。   “白凝,收手!”司一淡淡道。   白凝笑着,她想着她来郑国时,手脚还被锁魂链锁着,她被郑国的老男人玷污,被老男人的宠妃欺辱,她凭什么不能杀了老男人和他的女人及孩子?又凭什么不能祸国殃民?   “收手?你们可曾为我收过手?”   想她这短短的十九年,万千宠爱集一身,转眼便是是万千唾骂一世!   她大声地宣泄自己的愤怒和委屈“我走到今天都是你们逼的!”   在别人听来她简直无药可救!罪不可赦!   城楼下,千千万万的郑国子民和士兵齐呼:“杀妖后!杀妖后!杀妖后!”   看!   所有人都盼着她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字数差一点,所以补了一章短短⊙?⊙!   明天就V。感谢支持 第24章 发抖   司一的白袖轻轻地飞舞着, 他抬了抬手, 悬浮在天上的剑晃了一下。   白凝扶扶鬓角的金钗, 好笑道:“你舍不得杀我?”   司一还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样子,哪怕是杀人, 也将杀机渲染的无比浪漫。   他温柔地笑了笑:“没有。”   甚至还耐心地解释“我留你不杀, 不过是你命数未尽, 和舍不得没有关系, 何况我也没有那样的兴致。”   所以这看似温文尔雅的人, 其实也很可恶不是?   白凝听完他的解释脸色很难看,满满的愤怒几乎要在她眼中烧起来。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你就是爱我, 你分明就是爱我,你舍不得杀我!”   白凝偏执可笑地自欺欺人,以掩饰她的可悲和可怜!   “你就是舍不得……因为你爱我。”白凝上前一步。   司一摇头, 一个疯子。   他挥了挥手,空中的剑飞下去, 又狠又快地划断了她的手筋。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能力引灵入体做这些恐怖的纸缚灵为祸人间。   鲜血顺着指尖落下,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他下手之狠, 下手之快。   无不证明着,他不爱她!   白凝在狂风大作中颤颤巍巍, 悲恸大喊“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与其如此羞辱,不如杀了她得好。   “我只遵循天命。不杀你!”司一收了剑。   以这样的方式让她醒悟。   “虚伪!”白凝笑得更加疯狂。   这时,城下士兵纷纷涌上城楼,势必要将城楼上的白凝抓起来接受郑国的惩罚。   嗖!   就在司一收剑的瞬间, 蛰伏已久的叶小鱼从宫檐之上飞下来劫走白凝,轻松越过士兵的追捕。   大家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喊“妖后被人救走了!”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杀了她!”   司一抬起手,宽袖凛凛翻飞,修长的指节对绕掐诀,布阵。   寒玉蟒顺势腾空飞起,长长的蛇尾甩向叶小鱼,随即张开巨口从天而降,好像一口吞噬她。   寒玉蟒这怪物可比叶小鱼这种短期发作的怪物更加凶残,被锁定的目标绝对没有活口。   叶小鱼被蛇尾撞伤肩膀,抓着白凝的手无奈松开,二人皆狼狈地滚在地上。   她以为自已会死在它口中。   万万没有想到,寒玉蟒靠近时,突然抿住了嘴巴,两只大眼珠盯着叶小鱼的面具看。   它认出她了。   它识得她的气味。   叶小鱼连忙起身,带着白凝从皇城跳下,以最快的身手躲过千千万万的郑国士兵。   司一望着逃脱的身影,目光深沉。   不应该的。   寒玉蟒不应该放过她的。   布了一半的天罗地网也算了。   众人大呼“抓住妖后,杀了妖后。”   磅礴的追杀声漫过皇宫。   白凝已成众矢之的。   ——   城外,叶小鱼步履蹒跚,险些跌倒。   她被寒玉蟒的尾巴重伤,加上她的变身时间到了。   她当时就在想,司一追上了怎么办?   知道她是一个怪物怎么办?   叶小鱼一个踉跄,终于跌在了地上。   白凝看着地上缓缓爬起的叶小鱼,幽幽问:“你是谁?”   有如此厉害的身手会是什么人呢,又为什么要救她?   这时,白凝身后走来了一袭红袍,姿颜玉貌的男人,他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嘴角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凝儿!”   白凝转身,冯如生对她一笑,然后就被敲晕了。   软软的身子轻轻地倒进了他的怀里,他搂的很是小心。   冯如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虚弱的叶小鱼“不愧是腥风血雨祭红邪。能从天命师的寒玉蟒嘴里逃生的人!”   这就是冯如生为什么指名要叶小鱼去救人的原因。   因为,她也是怪物。   就算她不是寒玉蟒的对手,司一也会因为她乱了方寸,他冯如生照样也能救走白凝。   “可惜呀!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冯如生这样说,可又觉得很奇怪。   “肖知鱼为什么会选你?”放在肖知鱼身边的女子,哪一个都比她更适合成为红邪。   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叶小鱼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她走的很艰难,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   “他快来了。”冯如生淡淡道。   叶小鱼听到这一句忽然停下脚步,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不能被发现。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药是腥风血雨祭红邪,不知道有多膈应呢。”   叶小鱼没有时间理会冯如生,最后加快脚步离开。   她在山前的破庙里摘了面具,原本温柔的双眼猩红可怕,她的手指拈着一根细针,颤颤地绕到脑后,对准后颈窝的位置刺下去。   顿时,一口血喷出来。   与此同时,血红的双眼恢复清澈。   她也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发出巨蟒的嘶嘶声。   应该是闻到她的味道了。   叶小鱼连忙脱掉身上的血衣揉进佛像坐底下。   她站在破庙里,瘦小而沉静,可怜又无助。   真正的叶小鱼就是胆小,怕血,也怕死的人,她举不起剑,更飞不出高墙。   司一一步一步走进破庙,墨发白衣,无风自动,空气里都是他强势的气息。   叶小鱼望着他进来,目光微动。   “公子!”   她和他就像久别重逢,有喜悦,有惶恐。   司一停在庙殿前,淡淡地看着佛像下的叶小鱼,有点惊喜,有点怀疑。   她现在不是应该和花音在一起吗?   “你怎会在此?”   “我...迷路了。”她不安地抓着手指,慌张回答。   是啊,她一点儿都不聪明,居然说自己迷路了。   司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在等她重新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她又不会说那些高明的谎话,也不能说实话,她只得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外面下起了雨。   入秋后,这样的雨天特别凉。叶小鱼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两层鹅黄色纱衣,双手不自禁地交叉起来抱在胸前,整个人开始发抖。   司一用灵力给她烧了一堆火,默不作声地解开身上的白色宽袍披在她的身上。   叶小鱼微微怔愣。   他的衣袍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奇特温香还有舒适的余温,薄厚适宜的面料落在她身上,就像被他圈入怀中,温暖,安全。   他待她还是那样温柔,即使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也感觉到他对她的好。   叶小鱼蹲在地上,烤着火,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司一也没问她,独自走到门口,静静地立在屋檐下,看着这一时半刻停不下来的雨。   脱下外袍的他更显精致,完美柔和的线条也凸显出来,比温润如玉多了一丝清然肃穆。   寒玉蟒现在变成了一条小白蛇,它和司一并排立着,那画风真是古怪。   叶小鱼缩着身子,不敢作声,时而抬头看看司一的背影,时而低头丢一根柴进火堆里。   这样的沉默,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打破?   司一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差点睡过去的叶小鱼。   他若是不开口,也别期待叶小鱼会跟他搭话。   “小鱼。”他喊道,   叶小鱼连忙抬起头,紧张地应道:“在。”   司一朝着她走过来,静静地停在了火堆前。   叶小鱼屏住呼吸,惶恐不安地望着他。熊熊的火光以及爆开的柴火星子,如同星辰彩霞,衬得他格外好看。   “是不是花音说了什么?”他问。   叶小鱼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没和花音在一起?”   叶小鱼答不上了。   她只能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司一。   司一知道她喜欢藏住自己的情绪和心事,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他听了之后不会生气的话。   “也罢,花音玩心重,肯定顾不上你。”司一说。   他倒是替她找了一个好理由。   “还冷?”他问。   叶小鱼摇了摇头。   “那为何发抖?”司一看着叶小鱼颤颤的肩头,像极了冷发抖。   叶小鱼紧紧地抓着衣袍,尽量不让自己再颤抖,可越是在意抖不抖,结果抖的更厉害。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司一见她脸色又苍白,绕过火堆走过去,不问来由就抓起她的一只手,探上脉搏。   叶小鱼本能地抽回来,她紧张地说:“我没事。”   司一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懂。   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只瓶子,淡淡道:“吃两粒。”   叶小鱼接到手里,没有问它那是什么药,倒了两粒就放进了嘴里。   吃完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很困,可又不敢困。   “公子给我的是什么药?”叶小鱼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固元丸。”就是安神助眠补元气的药,吃不死人的。   叶小鱼终于撑不住,倒进了司一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她在马车上。   这辆马车很大,铺了软软的床褥,叶小鱼就睡在上面,身上还盖了床小锦被,头枕着绣花软枕。   司一端坐在车内,手里拿着天书,专注地翻看接下来的天命策。   叶小鱼缓缓起身,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她扶了扶头,问:“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儿?”   “白荻城。”司一放下天书,淡淡道。   “白荻城......”叶小鱼喃喃道。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司一将旁边的食盒提过来:“醒了就吃点东西。”   他还是习惯在车里给她备饭。而且用灵温着,无论现在的天有多冷,食盒里的饭菜也是热的。   叶小鱼确实很饿,她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都是她爱吃的菜,还有一盅汤,很热。   叶小鱼端起来,吃了几口,汤很好喝,是她喜欢的味道。   “我睡了多久?”叶小鱼低声问道。   “两天一夜。”   要不是他给的固元丸,她估计要睡上十天半个月才会醒来。   叶小鱼愣住,她这么能睡的吗?   “你元气不足,精神疲惫,才会导致你身子虚弱。”司一看着自我怀疑的叶小鱼,一本正经地说。   叶小鱼又喝了勺汤,紧张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   原来司一检查发现她元气不足,精神疲惫,并不知道她是魔功反噬导致虚弱不堪。   “以后要多睡觉。”司一补充道。   叶小鱼突然被嘴里的一口汤呛了下狠的,睡觉这个词从司一嘴里听多了,总觉得很奇怪。   司一递上一张帕子,主动替她擦试嘴角的汤。   叶小鱼耳朵一红,想避开,又因为马车的空间过少无法避开,只好乖乖地让他擦。   司一在擦拭她的唇瓣时,特别小心。   只见她娇柔的粉唇欲启欲合,像花瓣一样含着露珠,欲坠欲坠。   司一凝视着叶小鱼这副任人采撷的模样,眉梢轻挑。   她看他的眼神也越发灼热起来,再这样擦下去,她可能会咬他指尖。   司一发现了她的意图,连忙收了手,故意问:“你在勾,引我?”   “我......”她没有啊。   叶小鱼知道现在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承认,事实却不是,她只是习惯了而已,谁让他们以前也这样玩呢?(司一:这种事情就不要告诉大家了。)   叶小鱼不想越描越黑,索性垂下眼,端起汤盅喝起来。   她太丢脸了。   “这次回白荻城,你还是天命师的徒弟。”所以这徒弟就要有徒弟的样子,绝对不能像刚才那样对师傅表现出欲。   叶小鱼被呛了一口汤,捧着汤盅身怕里面的汤倒出来。   司一连忙伸手接过来,放到旁边又给她递了水。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人是白夜,他知道你我的关系。到了白荻城一定要注意言行,不能让别人抓着把柄。”司一缓缓说道。   叶小鱼喝了水终于平静下来,至于司一提出的要求,她也就点了点头答应。   司一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妥,怎么听都像自己利用了叶小鱼,他又道:“等梨国的事情解决了,我会告诉天下人你不是我的徒弟。”   告诉天下人,她不是天命师的徒弟,而是药人?   叶小鱼没有作声,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怎么了?”司一看着沉默的叶小鱼。   叶小鱼微笑着说“我会配合公子做个像样的徒弟。”   说着,她又拿起一只包子吃起来。   司一被叶小鱼这句话深深地梗了一下。   他就别指望叶小鱼嘴里能说出他爱听的话,这话乍一听,还是他利用了她。   白荻城   叶小鱼和司一用了七天的时间回到梨国。   芜居每天都会收到鲜花水果,叶小鱼和张福每天都忙着整理门前。   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天命师为梨国紫薇城赢得胜仗,又夺回南关击退郑军,整个梨国都在喜悦中感念他。   但是这感念未免太吓人了,叶小鱼每天吃水果都吃到拉肚子,不吃又放不下,拿去倒卖又会被百姓骚扰。   天命师的徒弟太难了。   如今,大街小巷更是载歌载舞传唱天命歌,比起紫薇城的庆典更为热闹宏大。   不仅如此,就连茶楼酒肆间的说书人也有了全新生动的话本,惊堂木一拍,故事就开始了   “话说那郑国的妖后,乃我梨国嫡长公主,美貌无双,才艺双绝。可惜了这样的女子,她生出谋逆之心,造反之势。天命师怜惜她一介女流,智勇过人,饶她不死。后来,远嫁郑国,封为贵妃。不想她贼心不死,用了两年的时间,从贵妃荣升为皇后,废太子,杀皇子,毒皇帝,成了万人之上的太后垂帘听政。杀臣民,炼夜兵,挑起郑、梨两国战争,无恶不为。这样的恶人逆天命,掌人权,终究是空妄。天命师先后解决了南关、紫薇的战事,又不动声色地控制了郑国的崩裂局面,那凶恶的千万纸缚灵更是在天书翻页间化作灰飞烟灭。”   场下是一片叫好声,大家听的开心,纷纷扔去赏钱。   叶小鱼夹在人群中也被动地扔了碎钱去。   这是司一给她买朱砂的钱。   完了,花完了。   她就是凑热闹来看看的,谁想到要收钱?不给赏钱还会被这些人扣上不爱天师的罪名!   司一的信徒真可怕!   叶小鱼赶紧离开人群,身后的说书人总结:“人在做,天在看。王权富贵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白凝公主她没有王命,却偏执追逐,害了自己!”   众人皆说“她活该。”   “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太后不当,非学男人握权。”   “谁说女人就不能握权了?”   “女人就是不能握权!”   结果茶楼里因为男人女人握权问题打起来了。   可是在梨国是有女官的,并且是被朝廷认可的。   叶小鱼咬着手指,正愁着怎么回去向司一交代,朱砂没买到钱却花光了。   要知道司一的小惩罚都很奇怪的!   害怕。 第25章 灵犀   叶小鱼绞着手指站在门外。   司一忙着整理新来的炼丹炉子, 没有理她。   说起来, 司一从郑国回来就同她商量过学习问题, 他说,玄黄看不懂没关系, 他还可以把炼制丹药的技艺教给她。   她想说不学的, 但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因为他冷着脸看她的样子有点害怕。   做贼心虚, 胆小怕死的叶小鱼想, 艺多不压身吧,多学一样是一样吧。   司一见她肯学, 就着手让人打造了这个小小的铁炉子。今日出门的时候还特别交代她,要买四两朱砂回来。   结果,她把买朱砂的钱赏给了说书人。   现在正等着司一得空处置她。   终于司一忙完了手头的事, 目光淡淡地转移在叶小鱼身上。   “朱砂呢?”他问。   叶小鱼绞着手指,越发难以开口。   “被你吃了?”扭扭捏捏, 有点古怪。   叶小鱼抿了抿唇,害怕,发抖, 怕被打死。   她说:“今日去买朱吵时路过张记茶楼,我看着热闹就去瞧了一眼, 然后听那说书人说起公子的事情,我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就将买朱砂的钱打赏出去了。”   一时激动?控制不住?   司一不动声色,喊她:“进来。”   叶小鱼瑟瑟发抖, 一步一步移到他面前“公子......我错了。”   司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不生气,就是好奇:“什么事情让你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   “就,就说公子平乱郑宫的事。”   “我看...就是你没什么主见,别人赏钱,你也赏。”司一还不了解她,她就是站在人群里,会被淹没的人。   叶小鱼抬起头,对上他肯定的眼神,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吞了吞口水,决定“我错了,我就罚自己今天不许吃晚饭,为公子…节省开支。”   “我还不差这顿饭钱。”司一转过身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来。   呵,节省开支……亏她说的出口。   “张福。”司一站在门外喊道。   张福小跑着走过来,司一交代他去买朱砂。   叶小鱼无辜地站在那里,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懂得拒绝,不懂的反抗,因为她的舅母就是这样教她的。   司一转头看着叶小鱼,她埋着头,还在为四两朱砂没买回来的事情内疚。   “我没有怪你。”司一说。   叶小鱼点了点头,可她还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司一走到条形长桌前:“过来,我教你如何调配星辰丹。”   叶小鱼乖乖地走到他面前,看着面前十几种她叫不出名字的材料,茫然了。   司一给她一张单子,上面写着这些药材的名字。   他很耐心地给她讲解这些用途,它们如何区分,药效如何,成份多少。   叶小鱼很认真地学习。   等张福买来了朱砂,司一带着她炼出了第一炉星辰丹,无论是成色还是药效,都是上等。有他插手,丹药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轮到她炼第二炉,结果就悲剧了。   炉子炸了!   这种事情她也控制不了,司一也防不胜防。   司一没有骂她,只是说:“这丹炉的材料不太好,下次找些黄铜给你炼一只。”   所以,不是叶小鱼的错,是丹炉做的不好。   叶小鱼心里的负罪感也轻了些。   没有合适的炉子,叶小鱼也就不用炼丹,平日就是上街走走,然后吃饭,睡觉,捡门口的水果。   这天,花音来了。   看到门前捡水果的叶小鱼,愣了一下,然后蹲下来,小声问:“小鱼,司一把你抓回来了?”   花音心疼她,自己已经放过叶小鱼了,没想到叶小鱼竟然还被抓了回来,以前的慈悲好像都白发了。   叶小鱼见到她很激动:“花音,你来了啊。”   花音伸出一根手指,作出噤声的手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小鱼也很小声地说:“我运气不好,被公子撞见了。”   “啊?”不敢相信。   “就是这样。”叶小鱼也很无奈。   “那你还逃不逃?”花音激动地问。   不等叶小鱼回答,司一就站在门口,幽幽地问了句“逃去哪里?”   花音和叶小鱼背脊一麻,缓缓抬头。   糟糕,被发现了。   花音站起来,理了理衣襟,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道:“司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叶小鱼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药了,你无权将她囚禁在身边。”   天命师的作风,绝对不能是这样的。   “囚禁?”司一皱眉。   “叶小鱼自愿离开,你抓她回来难道不是囚禁?”   司一神色平静,又看了一眼叶小鱼,她自愿离开?   叶小鱼兜着水果,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把东西给我。”司一向花音伸出手,淡淡道。   花音还在为叶小鱼的事情鸣不平,不管不顾地说“小鱼她有理想,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你没名没份地把她留在身边,算个什么回事儿?”   司一不悦:“把笛子给我。”   花音气乎乎地将短笛子给了他,心直口快说了句“小鱼不要的东西,拿去!”   “......”   司一接到手中,确认它是自己送出的那一只就没说别的。   至于花音,他真想轰她走。   司一说“晚饭还早,你要是忙可以先走。”   花音从叶小鱼怀里拿出一只橘子,慢悠悠地剥着皮:“没事,我等的起。”   司一没理她,绕过花音他抓起叶小鱼的手就往屋内走。   花音吃着橘子,有点担心。l   一时嘴快,是不是出卖了叶小鱼呀?   司一那么温柔,应该不会打她的吧。   叶小鱼被司一拉到屋内,大门猛地合上,叶小鱼怀里兜着的橘子枣子掉了一地,她就贴着门板,看着对面闲适从容的司一。   难道?他要在床上惩罚她?   不对不对。   司一说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解毒关系,而是正儿八经的师徒,又怎会上床?   叶小鱼脸色一红一白,甚是精彩。   “你要逃?”司一坐下,优雅从容地泡了杯茶。   “我没有。”叶小鱼谨慎地回答。   司一看着紧张惶恐的叶小鱼,她贴在门板上的样子楚楚可怜。   他说“过来坐下。”   叶小鱼捏着衣袖,缓缓走过去。   司一给她倒了杯茶,神情温和,道:“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你要想走,我会给你一笔钱,三份地契和七间茶楼的经营权,要是还不够,你随便提,我能给的都会给你。”   叶小鱼怔怔地看着司一,他要放她走?还要给钱?   司一又将手里的玉笛拿出,递到她面前:“这只笛子是我专门为你驯养灵宠的,名字叫做灵犀。”   叶小鱼看着,却不敢伸手碰,因为她说过,不会再拿司一的任何东西。   “收好。”司一命令。   叶小鱼被肖知鱼训练的绝对服从,司一这声命令,她想都不想就伸手抓起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司一见她皱眉,以为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自己,又道:“我不会让你久等。最迟两个月,这里的事情便能处理干净。”   叶小鱼没有做声,他说好就是好。   “笛子我会教你。”司一喝了口茶,轻轻搁了杯子。   不等叶小鱼说什么,他垂下眼不再看她,淡淡道“出去吧。”   ——   梨宫   皇帝寝殿。   皇上近日病了,据说已经三日没有上过早朝。白夜以探望父皇的理由进宫,结果白清岐交代随侍不见太子。   白夜冷笑“不见?”   他不但没有离开,而且硬闯。   宫人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跪在殿外。   白夜一袭张扬的红袍,款款走近龙床,龙床上的白清岐已经不能再坐起,在他看见白夜的那一眼,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父皇,您咳嗽成这样,不吃药么?”说着,白夜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从袖子里扔了一颗药丸下去,杯中的水顿时漆黑如墨,他拿起慢慢走向他:“父皇,瞪这么大眼睛做什么?怪吓人的。”   “逆子,咳咳咳。”说了一句,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喊了,先喝药。”白夜停在床边,弯下腰,一只手捏起白清岐的下颚,让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将药强行喂进,哦不对,是灌进去。   喝完药的皇上又是一顿剧烈的咳嗽。   白夜从容地自衣袖中抖出一只蝴蝶,蝴蝶振动着翅膀,落在白清岐的额头上吸收着他的龙元之气。   “啧啧啧,龙气越来越弱了呢?”白夜展开扇子在胸前摇晃,笑得甚是诡异。   “你这点龙气可不够凝儿用哦,我想想,还有谁的龙气足,喔,白栩小公主,哈哈哈哈”   白清岐瞪着惊恐的眼睛。   “你这个畜生!”   ——   司一展开天书发现,梨国龙气稀薄,有大陨之兆。   花音看着天书显示的结果,喝了口酒,问:“这个推演之法是不是证明梨国五世有女帝王了?”   司一没有说话,又在天书摊开的巨大星幕里调出一颗暗了三年的星星。   “这是白夜?”花音问。   一颗暗淡无光的星星,代表着死亡,可一般的死亡是会陨落的,那为什么白夜黑了三年了也没损落?   “太子早就不在人世了。”司一将掌心悬浮的无光之星送出去,淡淡道。   “那现在的太子......”花音咽了酒,细思极恐。   “冯如生。”司一回答。   “你知道?为什么还放任他在朝堂作妖!”花音急了。   司一又调出一颗最亮的紫星,道:“不是放任,是在等她。”   花音盯着司一掌上悬浮的紫星,它的光芒无比盛放,将整个梨国空间都照得通亮。   花音不禁砸砸唇   “她...是梨国的下一任君王?” 第26章   “不好了, 公子。”张福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外。   “何事?”   “叶姑娘, 她, 蛇,她, 她。”张福年纪大了, 一激动就会忘词。   花音和司一也都替他着急。   “慢慢说, 不着急。”司一从容缓和道。   张福喘了两口气, 重新组织了语言:“叶姑娘的蛇把人咬了。”   “什么?”花音站了起来。   司一虽不作声, 但也大吃一惊。   他养的蛇是不会乱咬人的,除非是有人对主人不怀好意。一想到这里, 司一担心的不是被蛇咬的人会不会死,而是叶小鱼有没有受欺负。   “是什么人?”花音问。   “太子妃的哥哥张九公子。”张福回答。   得,还咬到太子的亲戚。   太子府   张家的人哭哭啼啼跪在大殿上, 旁边还抬着一个要死不活的伤患。叶小鱼站在旁边,披头散发, 甚是狼狈。   白夜坐在椅子上,手里玩着扇子,妖娆鬼魅。太子妃在他旁边捻着手帕, 一边拭泪一边哭诉:“殿下,您一定要为臣妾一家作主。”   白夜悠然自得, 根本不像要为太子妃作主的样子。   倒是关心起叶小鱼女儿身败露的事情,这听上去应该很有趣儿。   “叶公子,哦,应该是叶姑娘。”白夜阴阳怪气地称呼叶小鱼。   这件事要从今日出门说起……   今日叶小鱼依旧穿着男装出门, 不过是去茶楼听了听说书人讲故事,没想到张九这厮上来就抓她的手,说:“你这手真细,像女人一样。”   叶小鱼见他行为轻浮,连忙甩开了他的手,没有多话就直接离开。   结果张九不依,又上前将她拦住“爷就想请你喝杯茶。”   身为天命师的假徒弟,叶小鱼一直都很低调,她不想给司一惹麻烦,拱了拱道:“谢公子抬爱,只是在下家中还有事,不能奉陪。”   张九这厮就是被家人惯坏了,哪里会吃这套婉拒,他说:“爷今日就要你陪。”   接着,门外就出现几个护卫,每一个人都比叶小鱼高出一个头。   叶小鱼知道跑不了,但也不想陪这种人喝茶,无奈之下搬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天命师的弟子,你们不能拦我!”   “呵,就算你是天命师的弟子又怎样?爷还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大舅子。”张九嚣张地说道。   “把他带到我府上。”张九分咐道。   随后,两个护卫上前夹住叶小鱼的胳膊。   “我真的是天命师的弟子叶小鱼,你们不能对我无礼!”   然而,没有人敢去帮她。   叶小鱼奋力挣扎,结果将头发的发簪甩掉,长长的青丝尽数落下来。   女子的身份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   而且,她还大声囔囔自己就是司一的徒弟......   之后,司一送她的蛇感应到她有危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护卫被咬伤,又将张九按在地上咬。   要不是张家还养着一位灵术师,张九可能会被活活咬死。   叶小鱼也没想到,小白蛇会那么凶。   “不知道天师晓不晓得你是女儿身?”白夜故弄玄虚地说着。   叶小鱼抽回思绪。   白夜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不是吗?当初还是他把自己送给司一当药人的,如今这般阴阳怪气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   他大概是想毁了司一吧。   太子妃哭着说:“殿下,臣妾就这一个哥哥。”   白夜看着单架上躺着的人,他脸色发白,唇色发紫,尚有一口气在。   最近司一总是找他麻烦,又是给白清岐送药,又是在白栩的宫里种了禁灵花,他好像要弄死自己啊。   想到这里,白夜不开心,他抖了抖衣袖,一只银蝶飞出来。   当时张家的人都在哭,没有人注意那只蝴蝶飞向张九,停在张九的嘴唇上,吸光了他最后一口气。   彻底死了!   白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张九被灭口了。   叶小鱼都看在眼里。   这时,司一和花音赶来。   司一走进大殿,第一眼就看到叶小鱼披着头发局促地立在中间。   “哦,天师来了?”白夜装模作样地站起来。   太子妃和张家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合着,这小妖精真的是天师的徒弟?   叶小鱼回头看着司一,只见他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他停在她的身边,拢着一袭淡淡的温香扑面而来。   似乎有他的地方,就会很安全。   花音走向张九替他诊查,她吃惊地收回手,起身看着司一:“他死了。”   他死了这三个字传出,张家的人纷纷围上前检查。   没气儿了,死透了。   “九儿。”张大人和张夫人抱着尸体嚎啕痛哭。   太子妃也险些站不住,扶着桌案,眼泪哗哗落下。   哥哥惨死,太子妃悲愤交加,她指着叶小鱼:“你还我哥哥的命来。”   司一上前一步,将叶小鱼护到身后去。   面对张狂的太子妃,他从容冷静。道“张九死有余辜,又何需偿命?”   “你身为天师,纵徒行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子妃红着眼眶说。   白夜在旁边高兴着,这天下底,还没有谁这么直接辱骂过司一呢。   有趣,实在有趣。   司一优雅高贵地立在殿中,对于太子妃的辱骂,他也没有多气,只是说:“替天行道,无可厚非。”   太子妃被司一的这句话梗了回去。   天命师收拾一个品行不端的人,那叫替天行道。   “我们走。”司一转过身来,牵起叶小鱼的手离开。   白夜眯着眼,瞧着手牵手的二人,对着旁边恨的磨牙的太子妃说:“记住今日的委屈,他日,十倍百倍还回去就是。”   张家的人还伏在地上痛哭,太子妃握紧拳头,愤恨交织。   白夜似乎很满意太子妃的愤怒,他说“天命师之所以能够替天行道,是因为他高高在上,万人敬仰。如果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进泥潭,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   芜居   花音站在院子里,忐忑不安,时不时就探头看看紧闭的门。   司一拉着叶小鱼进去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可也没听见传出中人的惨叫,平静的好像里面两个人已经睡着了。   然而,紧闭的房门内。   叶小鱼和司一面对面端坐,司一在给小白蛇疗伤,它被张家的灵术师打了七寸,伤得很严重,估计要修养两个多月才能好。   叶小鱼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白蛇,心里很难受,一言不发的司一也让她很难受。   她的头发到现在还披着,即使穿了男装,也掩不住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娇柔之气。   终于,小蛇能动了,司一将它放进自己的衣袖里。   叶小鱼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能再回避了。   她正想说自己给司一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无论他怎么处罚自己,都会欣然接受的。   没想到司一先开了口:“既然大家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明日就换回女装吧。”   叶小鱼愣住。   就这样?他不应该骂她吗?   “对不起。”她内疚道。   她说对不起的样子是最自卑可怜的样子。   他想,她曾经一定受过很多委屈,才会变成今天这副自卑可怜样子。   “这件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天道也没有规定天命师就不能收个女弟子。”司一真的不生气。   他不但不生气,还安慰她。   他又说:“我让花音给你准备几件衣服,明日你随我一同入宫。”叶小鱼从男子变成女子这件事情,不论如何都要给梨国百姓一个解释。   叶小鱼明白,可又担心:“可我们......”   “你放心,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会给天下一个解释。”他以为叶小鱼在担心自己成为天命师之徒后就没有自由。   他说过,她要想走,他就让她走。   可叶小鱼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要说的是,她们之间解毒的关系,万一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她想了想,又问“张九死了,会不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司一起身,微微一笑:“不会。”   怎么不会?天命师给自己的徒弟养蛇,而这条蛇咬死了人!   张九的行为是可恨,但罪不至死。天命师虽可掌握别人生死,但必须顺应天命。   司一正要推门离开,叶小鱼突然说“张九是被太子杀的。”   司一停下,意味不明地回头看着叶小鱼。   他一直都知道叶小鱼和白夜冯如生的关系,他也知道张九是被白夜所杀,可却没有指望叶小鱼会亲口告诉自己。   叶小鱼的坦白让他微微吃惊。   可他只是“嗯”了一声。   门打开的时候,叶小鱼又添了一句:“公子要小心他。”   “好!”   ——   花音的眼光,永远是叶小鱼的痛。   司一为什么要指名花音给她准备衣服?   看看这一层又一层轻纱,得穿七八层才能掩藏里面肚兜的颜色吧。   “花音,这样穿恐怖不妥。”叶小鱼羞答答地护着胸前,这身衣服轻侧轻,但真的太透明了。   “好看就行。”花音强行拉开叶小鱼的手,然后指挥她转一个圈圈。   叶小鱼觉得凉嗖嗖的,总觉得穿这身衣服出去司一会生气呢。   “出去给司一看看。”花音拉着叶小鱼出去。   叶小鱼死活不敢:“不行,这样会被嫌弃的。” 第27章   叶小鱼是有先见之明的, 她说了这身衣服会被司一嫌弃。果然, 她被花音拖出门的一刹那, 司一的茶杯险些拿不稳。   后来,花音和司一因为衣着问题还吵了一架, 好在并未伤了和气。   最后的解决方法自然是司一带着叶小鱼亲自出去挑了两身回来。   花音看了之后, 两个字评价“老土”   叶小鱼无辜地站在他们中间, 似乎穿什么都是错, 还不如不穿。   ......   梨宫   叶小鱼是第二次来, 不过今次是正午,接见的宫女和太监都悄悄打量她。   换上女装, 确实更秀雅纯净。   其实大家也都听说了,天命师身边的小徒弟其实是个姑娘。   以他们对天命师的尊敬,无论他的弟子是男是女, 都左右不了他们对天命师的崇拜。   皇帝的寝宫。   殿中昏昏暗暗的,有种弥留的颓然。   白清岐卧病在床, 一直咳嗽。   司一向白清岐解释了叶小鱼的身份。   白清岐没有责怪。   他是天命师,他收男徒弟也好,女徒弟也罢, 只要他还是天命师就都不重要。   白清岐似乎还有话想单独和司一说,叶小鱼跪安后就退出大殿。   白清岐见着司一, 眼中划过一丝光芒。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天师……太子他,他是假的!”白清岐虚弱的说道。   “我知道!”   “帮寡人杀了他!”白清岐抓着司一的袖子请求。   叶小鱼此刻在殿外侯着,并不知道里面的对话。   司一将新炼制的丹药递到白清岐面前:“皇上要记得吃。”   白清岐接过药,手在颤抖:“请天师, 也一定要保住栩栩。”   “我会的。”司一点头。   从皇帝寝宫出来,司一便带着叶小鱼去了百燕宫,百燕宫与别的宫苑不同,别的宫苑都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只有这个宫苑充满了欢声笑语。   他们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的老夫子叹气:“求公主别为难老臣了。”   叶小鱼走到拱门前,只见院子里摆着七八桌书案,案上搁着文方四宝,只是不够整齐,完全不像读书写字那么回事。   院子里还有一群年轻男女,差多和叶小鱼一个年纪。   这些人都是王公大臣的儿女,进宫来给白栩公主作陪读的。   自从白凝公主出事,白清岐就越发宠爱最小的白栩公主,特意给她选了梨国最有学识的夫子,还挑了朝中大臣的孩子来陪读。   “夫子,公主说的话你也敢不从?”宰相的儿子指着狼狈不堪的夫子说。   “就是,公主让你用屁股写个赢字很难吗?”另一千金贵女附和。   夫子羞愧难当,当时跪地大呼“请公主赐死老臣吧。”   叶小鱼突然笑了,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公主。   白栩一袭蓝色的华服,正要指着夫子说点别的,结果看到司一和叶小鱼举步走来。   她连忙叫老夫子先起来,奈何老夫子死活伏地不起,直呼:“赐死臣吧。”   白栩脸上挂不住,在她最尊敬的天师面前,暴露了她的刁习。   “天师。”白栩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其他子弟见到司一,也连忙拱手施礼。   “这是怎么回事?”司一问。   夫子听到司一的声音,激动地抬起头,他把下跪的方向调整为跪司一,热泪盈眶诉着自己的委屈:“天师,您要为我作主啊,公主他为难我,要我一介读书人用屁股写字。这字能用屁股写吗?简直有辱斯文。”   叶小鱼差点笑出声。   司一回头看了叶小鱼一眼,叶小鱼这才不敢笑。   “假斯文!”白栩不屑地说。   她的眉眼有三分白凝的神韵,可又有很大的不同。   或许是气质,又或许是性子。   她看着司一身边的叶小鱼,问:“她是谁?”   “我的徒弟,叶小鱼。”   叶小鱼连忙向白栩欠了欠身子:“小鱼见过公主。”   “原来是天师的徒弟。这长得倒也漂亮,不知有没有兴趣进宫来陪我?”白栩最喜欢把年纪相仿,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往宫里收。   叶小鱼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看了假师傅一眼。   假师父当然舍不得把假徒弟扔在这危险的宫里头,他温文尔雅地微笑道:“她还有很多功课未做。”   嗯?哪来的功课?   “行吧,我有空就出宫找你。”白栩走过来,将手腕上的一串水晶手链摘下来,拉起叶小鱼的手就戴了进去:“这是见面礼,一定要收下。”   叶小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白栩就大方赏赐了。   她们初次见面还没说上三句话就给人家礼物,实在少见。   叶小鱼不太了解白栩这个人,收到礼物也很忐忑。   司一向她点头,示意她可以收下。   叶小鱼这才拱手向白栩致谢。   白栩突然说:“你们都回去吧,我还约了太子哥哥下棋。”   “公主最近与太子很亲近?”司一随意问。   “他是我哥,能不亲吗?”白栩笑得很天真。   司一没再问别的,告辞之后领着叶小鱼离开。   马车上   叶小鱼盯着手上的这串手链,水晶是像水珠一样剔透,周围是什么颜色就呈现出什么颜色,而且每个角度都不一样。   司一见她左看右看,问“你不喜欢?”   叶小鱼抬起头,对上司一的目光后又摇头。   “这东西也不算很难得,你要是喜欢,我让花音给你找些回来。”他说。   “不必公子破费。”   她真不想花他的钱。   “也不算破费。”   他钱太多了,就想请她花。   “......”   假师父好奇怪,叶小鱼索性不再接话。   ——   百燕宫   白夜和白栩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局死棋。   “栩栩又把棋下死了。”白夜拉开扇子摇起来道。   对面的白栩也不示弱,自是淡淡地喝了口茶,悠悠道:“是哥哥总往死里钻。”   这句话听来总像是一种暗示。   白夜将棋子一推,乱了这死局,耍赖“无趣。不下了。”   “那这局就算哥哥输喽。”白栩笑着放下茶杯。   不过棋局而已,白夜自是输的起:“嗯,算我的。”   白栩站起来,她绕着桌子来到他身后,盈盈浅笑:“有输就有罚,有赢就有奖。今日就罚太子哥哥抱抱我。”   说着,白栩便顺势滚进了他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两只手扒着他的肩膀。   抱着怀里的小公主,白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小贱人……真恶心!   脑袋搁着白夜肩膀的白栩笑得极为灿然,内心却是:我玩死你!   她的脑袋蹭了蹭白夜的脸,撒娇道:“这个月的二十一,是我十六岁生辰,父皇病重,在宫中举办设宴怕是不妥,不如到太子哥哥府上庆生。就当是给我的奖励,如何?”   “去太子府?”白夜搂着白栩的腰一僵。   “太子哥哥不愿意?”白栩捧着白夜的脸,皱起眉头娇嗔道。   “好,就在太子府庆设宴给栩栩庆生。”白夜笑着答应下来。   半个月后   天命师的徒弟是姑娘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传到九州每一个角落里。   对此,有人专门对这件事情进行了一个分析。   天师为何会收一个女子做徒弟?   天师为什么说谎?   答案自是五花八门,样样都有。   有的说,叶小鱼其实是天命师的私生女,天师为方便带在身边养活,故意用徒弟做掩护。   花音“那么,司一你八岁就有女儿了......”   司一,叶小鱼“......”   还有的说,司一和他的徒弟其实是不正经的关系。要说世间男子都有需求,身为天命师的男人也不例外,所以........   所以,叶小鱼现在上街总被人跟踪,还有人上前就问:“你和你师傅真的没有别的不可言说的关系吗?”   这些捣乱的人,自然是太子妃安排的,谁让白夜告诉太子妃,要想报仇先把神坛上的司一毁了。   要毁掉一个高高在的天命师,就要挖出那些不为人知的秘事。   好在天命师的信徒居多,但凡遇上这种找茬的人,信徒们就会上来解围,替叶小鱼出气。   现在,她去茶楼听故事都会有人自动让位,给她端茶递水,说各种好听的话。   每次回家,还被塞一堆好吃的东西。   恰巧她这种人又不太会拒绝,每次说着不要,结果又被别人滔滔不绝的理由给说服。最后只能巴巴地拿着东西回家。   回家之后的结果就是。   “下次再如此,你就老实待在芜居不用出门。”司一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出门尽给他添麻烦,能不气吗?   于是,叶小鱼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贫民巷。每次她都把收到的吃食分给这里的人。   自此,叶小鱼也就拥有了自己的信徒。   受过她恩惠的乞丐或者贫民,皆喊她女菩萨。   她也觉得自己有一副菩萨心肠。   这天,她从贫民巷走了出来,不料碰上了小环。   小环围着面纱,穿了一袭青色的纱裙,多了几分娇媚。   肖知鱼手底下的女谍者都有这些本事,她们可以扮成不同身份的人,并且不露痕迹。   “姑娘,夫人有请。”   叶小鱼跟着小环来到肖知鱼名下的“雪月凤馆”   凤馆都是些年轻男子,个个生得出尘俊美。   他们见了叶小鱼都要拱手行礼,叫她一声“姑娘”   叶小鱼跟着小环上了二楼,刚准备推开肖知鱼的门,只见一只青花杯子迎面掷来,叶小鱼没有躲,小环却替她挨了。   “夫人,姑娘也是被迫的!”小环跪下来道。 第28章   “舅母。”   肖知鱼冷笑一声:“你真是好有本事, 成了天命师的徒弟。”   要不是这件事情传开, 肖知鱼还以为叶小鱼死了。   她说:“梨国这边暂时不需要你, 三日后随我离开。”   叶小鱼直起腰,有些为难:“舅母, 可我已经答应他......”   “你到底是听我的, 还是听他的?”肖知鱼站了起来, 亮紫色的长袍垂下来, 华贵高雅, 神情挂着几丝不悦。   叶小鱼连忙跪下来,双手叠放在额间, 她垂下眼,连忙道:“自然是听舅母的。”   她又抬起头,与趾高气扬的肖知鱼对视:“可我留下来却不是想着玩, 而是研究如何开启天书。”   肖知鱼目光忽然一亮,她惊诧地望着叶小鱼:“你能开启天书?”   叶小鱼额头上的手缓缓放下:“世人只知道天命师能开启天书, 却不知道天命师的徒弟也是可以的。”   “要我如何信你?”这种话可没有谁敢乱说,肖知鱼也是将信将疑。   如果能开启天书,她又何需和冯如生这种亦敌亦友的人合作?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我定能携天书到卫国见舅母。”   “两个月?”   “是,两个月。”   “要是两个月你没有开启天书?又当如何?”   叶小鱼愣了一下, 没有开启天书......   她肯定无法开启天书的,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权宜之计。   因为...她留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按照之前的计划,复国。”叶小鱼目光幽暗。   肖知鱼的嘴唇勾起一条弧度“好, 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   叶小鱼从雪月凤馆出来,精神状态不佳,她一步一步走在街上,别人叫她,她也听不见。   世间纷杂,形容虚无。   仿佛只有她一人卷缩在漆黑的世界里,等着永远照不亮的光。   回到芜居,花音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拉住叶小鱼的手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小鱼,你是这样的小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闻言,叶小鱼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这句话对她来说就像被人扒了面具,又惊又怕。   看着瑟瑟发抖的叶小鱼,花音捧着她的脸点头“嗯装的还挺像的。”   叶小鱼更慌了,难道她的身份被识破了?   “花音.....”叶小鱼颤颤地喊着她的名字。   “以后要叫你好色鱼。”花音大笑起来。   叶小鱼紧崩的神经突然又被放松,可是这好色鱼又是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快去,你的假师傅准备提审你。”花音拍了拍叶小鱼的肩膀,然后指着司一的房门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叶小鱼讷住。   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她慢吞吞地来到司一房外时,司一正在喂受伤的小白蛇,小白蛇的状态看起来很好,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他在悉心照料。   而叶小鱼可能是个假主人!   “公子。”叶小鱼站在门前。摸不准司一传她的意图时,还是离他远一点,万一需要动武的话,她也来得及准备。   “你去雪月凤馆做什么?”司一淡淡地问。   他竟然知道她去了雪月凤馆?难怪花音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   “我,我以为里面是听戏的。”就进去凑凑热闹。   “听戏的?”司一抬起头,看着说谎也不用心的叶小鱼,问:“听了什么戏,也说来与我听听?”   “......”   叶小鱼紧张不安,眼神漂移,其实她也不知道雪月凤馆是什么地方,说他是楚馆吧,里面又不做皮肉生意,说他是唱戏的吧,他们爱唱不唱,全看心情。   在她眼里,雪月凤馆就和小环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件任务在执行而已。   “他们要钱,我没带那么多钱,就,就没听成。”叶小鱼很用心地说了一个谎。   “要多少钱?我给你。”司一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这样的话。   叶小鱼怔忡,也不知如何作答。   索性就应了一个“好”字   司一差点就被叶小鱼活活气吐血,果然不用指望她的嘴里能说什么好听的话。   “你过来。”他憋着胸口的气,命令道。   叶小鱼慢慢走过去,但不敢坐,就立在他前面,鬼知道他会不会打人。   “坐下。”   叶小鱼咬着唇坐下。   司一说:“就算你我的师徒关系是假,也该考虑自己的将来。”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自是让她注意名声。   然而就在今天,太子妃派去跟踪叶小鱼的人发现她进了雪月凤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一个小姑娘进出男馆,自是会惹人非议,若是寻常女子,进就进了,最多就是回去受受家法,过段时间大家也就忘了。可叶小鱼是谁,她是天命师的弟子啊,无数人盯着她看。   叶小鱼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低下声音说“是我考虑不周。连累公子了。”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她就算去雪月凤馆住一晚上也不会有人知道。   现有千千万万人等着她出错。   “也谈不上连累。”他抬了抬手,将袖中的小蛇往里面放了些。   又说:“三日后,太子府会设宴庆祝白栩公主的十六岁生辰,这是请帖。”   叶小鱼注意到旁边的帖子,帖子做的精美,有桃花,梨花,祥云寿星翁,上面也确实写了叶小鱼的名字。   “为何会在太子府?”叶小鱼不太明白。   “这是公主的意思。”司一将帖子推给叶小鱼:“你放心去就是。”   “公子也会去吗?”   “我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去。”   叶小鱼握着请帖突然有点担心,太子府住着的白夜可是冯如生,冯如生的手的段不在肖知鱼之下。   她现在还不知道肖知鱼和冯如生做了什么交易,万一触犯到了肖知鱼的利益,她肯定讨不得好。   “你不必担心太子和太子妃的刁难,公主已经答应我会照顾你。”司一给忧心重重的叶小鱼吃了一颗定心丸。   叶小鱼只能点点头。   心想,冯如生可不是白栩能够撑控的人。   司一还说“宴席结束后,我会亲自去接你。”   三日后   叶小鱼盛装等着去赴宴,这身衣服是白栩特意分咐人送来的,依照她的尺寸裁剪,缝制,倒十分贴身。   日暮时,宫里的马车停在了外面,司一不放心便把自己的寒玉蟒变小放进了叶小鱼的衣袖里。   叶小鱼藏蛇的那只手在颤抖,万一变大了要吓死人吧。   “公子......”她不想揣这个蛇出门。   “万一遇到危险,它能保护你。”司一把她送到马车上。又叮嘱她:“不能喝酒便不必应付,公主不会怪你。”   叶小鱼点点头。   揣着一条能变大变小的蛇坐在车里,忐忑不安起来。   此去太子府必定凶险万分,前有冯如生,后有太子妃,她对白栩又不够了解。   一切只能静观其变,万不得已就只能拔了后脑勺的针。   花音看着远去的马车,面露担惊之色。   司一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叶小鱼一人前去太子府赴宴?   他不是知道白夜就是冯如生吗?叶小鱼这样去,就像羔羊入了虎口。   “我要不要乔装打扮混进去保护小鱼?”花音摸着下巴突然想到这个解决办法。   “不必。”司一转身,白色的宽袖在风中盈盈飘摆,像是来自仙雾里的神明。   花音看在眼里,心里只有一字个“骚”   “你真的不担心吗?”花音跟着司一进屋。   司一嘴角微微一勾:“她不会有事。”   且不论叶小鱼出入雪月凤馆是不是见了刚到梨国的肖知鱼,就凭叶小鱼和冯如生的关系,她也不会有事。   不担心,也是有点担心的,只不过不是叶小鱼会不会死,而是冯如生会不会轻薄她。   想起这事,司一脸色不悦,弯起的嘴角又平平地抿着,像一条线。   太子府   此时天色还早,宴席还在准备。   为了庆祝公主十六岁生辰,府上特意请来了唱戏、说书、杂耍等人,府上有专门的戏台子,上面装饰的花花绿绿,热热闹闹,远远就能听见这边弹琴唱曲的声音。   侍婢领着叶小鱼来到看戏的地方,只见白栩和太子紧挨着一块坐着,不仅如此,还手挽着手。   叶小鱼看了一眼,虽然白夜是冯如生...但总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奇怪。   叶小鱼上前跪拜。   白栩放开了白夜,起身走到叶小鱼面前,还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其他贵女公子见了,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叶小鱼惊觉自己这身衣服和白栩是一模一样的,除了颜色不同之外。   白栩穿的是白色的,头上簪的花是玉色的,整体清雅华贵,大气之余不失娇丽。而叶小鱼这身乃湖青色,款式花纹都同白栩穿在身上的一样。   “来,坐到我身边去。”白栩拉着叶小鱼走在人群中。   刚才白夜所坐的位置,如今已被叶小鱼坐下,她不安地看着白栩:“公主,这不合适。”   “哪有不合适的。天师特意交代,要我好好照看你。”白栩笑着说,又从旁边取了一杯果茶递给叶小鱼:“天师对你真是宠爱有加。”   叶小鱼捧着茶,突然愣住。   怎么又说到司一对她宠爱有加了?哪里宠爱了?   “以前凝姐姐天天追着天师后面跑,也未曾得到他的一句嘘寒问暖。”白栩喝了口茶,笑得自然大方。   “而你呢,我就请你过来赴宴,还得给他保证十条不可以。”白栩眉开眼笑,又将喝了一半的果茶杯递给侍婢,道:“你可知道是哪十条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一的更新会很晚,不是平常的零晨零点准时发,而是晚上22点更新2章,记得支持。谢谢大家 第29章   白栩是叶小鱼见过笑容最容易感染他人的女子, 总是挂着笑容的公主, 看上去确实是个好相处、好亲近的姑娘。   可叶小鱼却见过肖知鱼手底下的喋者也有这样的笑容。   肖知鱼还说过:把最锋利的刀藏在最灿烂的笑容里, 这才是最聪明的喋者。   不知道,她是不是这种人?   夜幕降临   宴席在大殿内举行, 此次来为公主庆生的都是大臣儿女。   这年轻人在一起吃饭, 少了老人家的参与确实轻松愉悦了不少。   席间还有歌剧表演, 精彩绝伦的是它们不同宫中那些中规中矩的舞者歌姬, 这些人都是从南湘国而来, 她们才华横溢,表演有趣, 又极富特色。   还有扮演仙女托着寿桃祝贺的环节,那颗桃很大,白栩刚接到掌心, 桃子就像花苞一片一片地打开。   里面含着一颗夜明珠,珠华溢彩, 富贵奢靡,珠光宝气将整个大殿照出了东海龙宫的奇幻风貌。   捧着夜明珠的白栩,更像高贵的海女, 凌驾光芒之上。   “栩栩,可喜欢。”太子在座上, 摇着扇子笑了笑。   白栩笑着收起夜明珠:“太子哥哥真是有心了。”   叶小鱼真看不懂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   白栩端起杯子明媚地笑着:“多谢太子哥哥的礼物。”   二人举着杯子,互相敬了一杯。旁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叶小鱼却盯着冯如生骂了无数句“无耻”   酒过三巡,白栩突然说:“差点忘了, 我也有一件礼物没有送给太子哥哥。”   说着,她醉态盈盈站起来,摇摇欲坠分外妖娆,侍女上前扶着她缓缓离席,白夜跟着站起来。   白栩突然停下,回头向他一笑:“太子哥哥等我。”   她不让他跟着,他也不好跟上去,于是笑着坐下去:“我等栩栩回来。”   白栩由宫女扶着出去,很快就拐到回廊间,刚才的醉态已然不见,不过脸颊还残余着迷人的脂红,在宫灯下生动美丽。   “你退下。”白栩对着身旁掌着灯笼的宫女道。   宫女只好站在原地不动,白栩拿走她手里的宫灯独自走在前面,往更幽深的太子府走去。   她摊开掌心,一只小纸片飞起来。   白纸缚灵术在白氏皇族不是什么稀奇的法术,她炼的也不比白凝的差。   纸人在前面带路,绕过好几个曲廊,终于到了白夜的寝宫。   别人的寝宫都会有侍卫镇守,他这里别说镇守,连个巡视的也没看到几个。   白栩不敢掉以轻心,衣袖轻轻一挥,又落下两片纸人,纸人在灯光下化作两个宫女走在前面。   宫女刚靠近大门,身体就化作了一缕白烟消失。   这里果然设了禁制,倒像冯如生能做出来的事情。   知道设了禁制就好办,白栩咬破手指,将指尖上的血滴甩在隐形的禁制结界上,白氏皇族的血刚好可以破了这种三阶禁制。   白栩浅笑,提着灯笼走进大殿。   冯如生的大殿很简单。   看着这简单的陈列,白栩都怀疑他表面的妖魅邪肆是不是装出来的。   白栩跟着前面引路的小纸人停在了一幅壁画前,壁画像是刚画上去不久,这笔势和冯如生的笔势如出一辙。   是他的画作无疑了。   白栩知道冯如生的诡画之术了得,那么面前的壁画肯定另有玄机。   白栩刚要伸手触摸它的时候,白夜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笑着问:“栩栩说要送我礼物,怎么跑到我的寝宫了?”   白栩的手停在半空,背脊一凉。   她如此小心,却还是被发现了。   她镇定地转过身来,对着白夜浅浅微笑:“我迷路了。”   迷路?真是烂借口。   见白夜不说话,白栩又指了指身后的壁画:“是哥哥画的吗?我一进来就被它吸引了。”   白栩的借口不止烂,还烂的有因有果。   “栩栩能破了我设下的禁制,自然也想看看壁画后面有什么,来,我带你去看看。”白夜上前。   “我不想看了,哥哥送我回去吧。”白栩和白夜擦身而过。   “这个时候逃避已经来不及了。”白夜抓住白栩的一只手,将她拖进怀里。   白栩并未惊惶,她抬起头看着白夜。   即使盖着她哥哥的面具,也掩饰不住他本来的妖魅。   “我不逃,哥哥也别逃。”她的反应完全颠覆了冯如生的想象。她镇静,从容,偏偏又是一副天真灿烂的小孩子模样。她张唇,呵出兰气:“我礼物还没送呢。”   白夜还在想她要耍什么诡计的时候。白栩已经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八年前   白栩随父亲白清岐出宫参与天祭,原本天祭需嫡长公主和太子随行,不想长公主白凝染了重疾,无法随行,白栩就挂着白凝的玉牌代表着长公主身份出行。   当时的梨国并不太平,天祭的队伍在白荻城的路上遇到天蝶宫作乱,八岁的白栩不幸被抓。   天蝶宫的秘术是九州第一没错,可同样也是九州最残酷的一种继承方式。   天蝶宫的继承人必须找六至十三岁的孩子,扔进绿色的药池里浸泡,泡到他们会做茧,会化蝶,并且活下来成为天蝶秘术师。   可是,进来的孩子,做了茧的出不来,死了。破了茧了的,没等化一双蝶翅也死了。   这个地方,每天都有活人进来,死人出去。   白栩身为公主,血脉高贵。   天蝶宫的人抓她回来,自然也想试一试这个法子。   白栩认识一个少年,它在一片绿色的药池子里泡了十五天,是同一批孩子里唯一没有没有化茧,没有死去的奇人。   因为奇,所以他的遭遇就是每天和不同的新人去药池里泡,泡完上来看着他们慢慢死掉,他却活着。   白栩是金枝玉叶,是公主,又怎么甘心成为天蝶继承人的试验品,她被逼着下药池浸泡时尖声大叫:“放肆!我可是梨国的长公主。”   长公主在他们眼里,也只是死或者不死的东西,没有尊贵低贱的分法。   她说“我父皇一定会抄平你们天蝶宫。”   她在恶势力面前嘴硬,只会招来一顿毒打。   可她不懂这些,所以每次都会摆出她公主的架势,结果每次都被打得惨兮兮,最后还是逃不掉被丢进池子的命运。   他们自药池里爬上来,就被赶到幽暗的地室中,等着织茧化蝶。除了她和少年没事。其他人要么做茧过程中死去,要么破茧前死去,有些就算可以化蝶也在美丽的瞬间死去。   天蝶选继承人,实在残酷。   白栩缩作一团,看着同期的伙伴慢慢死去,内心越来越恐惧。   少年一直抿着唇,靠着冰冷的墙,身上的血未止,空气里弥漫着药汁和鲜血的奇怪味道。   白栩绕过其他孩子走向他,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来不会求人,那时候,她也年纪小,确实不懂离了皇宫后该有的人情世故。   她拿着皇室的口吻同他说“我听说你死不了?”   少年闭着眼睛没有理她。【公/众/号/不/知/名/橘/子/整/理】QQ群:661427487   她说:“你把方法告诉我,等我父皇派来的人救我出去,我就赏你黄金万两。”   “滚开!”少年睁开眼睛,低吼一声。   一个只知道叫父皇,喊自己是公主的孩子,他确实看不起,也觉得烦。   是啊,那时候的白栩真的很烦。   她抽泣着说“我不想死在这里。”   她害怕才靠近他,想同他说说话,她怕自己也变成织茧的怪物。   “想要活着,就闭上你的嘴。”少年不再看她。   自那以后,白栩确实少话。   她和少年一样,在药池里反复泡,看着新来人一天天死去,又有不同的新人进来和他们一起,继续死亡。   少年告诉她,天蝶宫的秘术师就是千里挑一的。   也就是说,一千人里,只有一个人会活下来。   白栩记得很清楚,白清岐派来的人攻打天蝶宫分舵时,她很开心,她拉着少年说:“出去以后,我就封你做我的贴身侍卫。”   她还说:“你可能不知道。天书有预言,说我梨国五世有女帝王星,将来,我可是要做女君的人。”   “所以,你我不能死。”她鼓励他!鼓励的方式与众不同。   少年未说过一句话,却将她的每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天蝶宫分舵大乱之时,少年毒发,白栩守着他,他疼起来的时候,会抓着她的胳膊咬,她却没有动,也没有哭。她说:“本公主福大命大,你咬了我,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带着他在混乱的天蝶宫寻找自己的人,结果却发现自己的人其实见人就杀,那些正在织茧的孩子鲜血溅开,如繁花凋谢,凄然,绝望。惨死在刀下。   白栩怔怔地躲在石头后面,回头望着瑟瑟发抖的少年。   他的手指开始缠绕白色的丝锦,这是要作茧了。   他说“杀了我吧。”   白栩怔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左右都是一死,无论成为千里挑一的天蝶秘术师,还是做茧化蝶惨死。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他扶起来回头往另一个山洞去。   白栩把他藏在最狭小的岩缝里,他身上的丝锦越织越密。很快就会将身子紧紧缠住,像一只活蛹,或死,或化作蝴蝶而死,亦或者成为千里挑一的秘术师。   她抱紧他“我以将来梨国女君之名,许你高官厚禄,命令你...不许死。”   那是少年听过最好听的话,也是最痛心的话。   可他无法回应她,只得呜呜咽咽。   她抓着他颤抖的双手,含着泪:“冯如生...本公主给你起的名字。取意绝境逢生。”   少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慢慢化作紫色。   很快,侍卫就发现了白栩。   所有人都在喊着“公主。”   白栩为了保住他不被侍卫所杀,忍痛松开了少年的手,道:“我走了。”   她还说“如果你活着,就来宫里找我!”   少年无法开口,最后尽了全部的力量才抓住她腰间的玉牌,拽落于了掌心和他一起封印在厚茧中。   经年往事,历历在目。   他从未问过她叫什么名字。他只记得,她是个公主,她在天蝶宫分舵时大声囔囔着自己是梨国的长公主。   可笑的是,她不是长公主白凝,她是小公主白栩。   作者有话要说:  一生一世疯狂的人……其实就在眼前,却看走了眼,认错了人! 第30章   筵席上   太子和公主都不在场, 太子妃看着安安静静吃菜的叶小鱼, 嘴角微微一勾。   她哥哥张九惨死的仇还没有报, 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   侍女接到太子妃的暗示,便向叶小鱼传了一句悄悄话。   叶小鱼起身往外面走去。   走了不久, 她问身边的侍女:“公主在哪儿?”   侍女在她耳边说公主找她, 出来才发现这是一个陷阱。   “是本宫找你。”朦胧黑夜中, 太子妃从中露出一张脸, 侍女的宫灯又提得极低, 光源微弱,只照出她满脸脂粉的脸, 苍白而诡异。   叶小鱼没有作声,太子妃把她单独约在这里,自然是要向她发难。   “你害死了本宫的哥哥, 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太子妃笑着,在昏暗的灯光下, 红唇皓齿,就像呲牙的猛兽刚刚食完生肉的丑陋模样。   叶小鱼握着双手,一步一步后退。   “这下面养着几条食人鱼, 牙齿像锯齿锋利,你下去以后就知道被撕咬致死是什么滋味。”太子妃扶了扶头上的发簪, 笑得阴森恐怖。   她收起笑容,冷漠道“推下去。”   几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上前就将叶小鱼推了一把,叶小鱼一只手抓起扶手, 看着底下的池塘,月光下的池塘一片浑浊,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果然是杀人的好地方。   叶小鱼看着逼近的黑衣人,手指紧了紧,如果白栩没有赶来救自己,她只能自己动手,但是,她动手后身份就会暴露。   红邪的杀人痕迹是抹不掉的。   “有什么遗言下去和鬼说吧。”太子妃转过身去。其实她也不想看见食人鱼吃人的画面。   叶小鱼被人架起扔下去,她抿着唇,决定自救的时候,衣袖里的寒玉蟒钻出来,长长的尾巴将她卷起来扔在地上,它化作大蟒,悬立在叶小鱼的身后,尾巴一甩,就将两个黑衣人甩进池水中。   啪!水花溅起。   其实是血水喷洒。   叶小鱼蓝色的裙子上沾了几滴血,月光下,红得发黑。   太子妃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寒玉蟒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她入喉充饥。   “啊!”太子妃一声尖叫,人就晕了过去,旁边的侍女见到这么大的蟒,也相继晕了过去。   惨叫声传开不多时,客堂上的宾客,冯如生和白栩也全部赶了过来。   叶小鱼抱着膝盖缩在扶栏下,太子妃和几个侍女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有些人不知道情况,出来说了句眼见为实的事实:“叶小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子府上伤害太子妃。”   白栩站在冯如生的旁边,嘴角微微一勾:“你怎么就断定是叶小鱼伤害了太子妃,不是太子妃伤害了叶小鱼?”   公主说话,其他人不敢做声,全都缩着脑袋等看好戏。   白栩轻轻地抓了抓冯如生的衣袖,声音软糯地说:“太子哥哥,叶小鱼是天师的弟子,也是我请来的贵客,你可不能委屈了她。”   冯如生皱着眉头,他现在恨不得将白栩捏死。   在这里哥哥长,哥哥短,知道他是她哥,还轻薄他......   一想到这里,冯如生觉得白栩真恶心。   白栩却知道,他不是她的哥哥,而是她的冯如生。   所有人都回到宴席上,太子妃也被府上的大夫唤醒,她睁开眼就大喊一句“不要吃我!”   叶小鱼站在殿中间,看着从椅子上猛地仰起的太子妃,面无任何表情。   “太子妃,您醒了。”旁边的侍女小心翼地替她整理衣服和发饰。   太子妃这才看到大殿中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假太子,脸色苍白,汗珠一粒一粒地掉下来。   冯如生拉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妃:“爱妃是受了什么惊吓?”   说起惊吓,太子妃瞪大眼睛,指着殿中的叶小鱼尖叫:“是她!”   说着,太子妃颤颤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冯如生的身后,她指着叶小鱼说:“她要杀我。”   众人唏嘘。   太子妃知道这个事情说不过去,于是将自己哥哥惨死叶小鱼之手,心情悲痛,难就抑制,她不过是去找叶小鱼理论了几句,叶小鱼就要将她推进恶鱼池中喂鱼。   如此有理有据有因有果的事情大家居然信了。   白栩喝了口茶,露出灿然的笑容:“既然叶小鱼要推你下去喂鱼,那你为什么还活到现在?”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当时大家看到的是叶小鱼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太子妃晕倒在凉亭中......   这和太子妃描述的好像不太一样。   太子妃咬的唇,紧张,慌乱,她几乎没有一句像样的词句证明自己,无助的她只能抓住冯如生的袖子,哭着说:“殿下,为我作主。”   白栩见不得太子妃那副样子,也看不惯别的女人亲近冯如生,她一只杯子砸过去,太子妃额头顿时出了血,整个人往后倒去,哭得更加大声。   大家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大家眼里:公主这偏袒叶小鱼的架势也太明显了点吧。   白栩真实想法:敢碰我的冯如生,找死!   冯如生掸掸衣袖,虽然这个白栩恶心变态,但有些做法还是深得他意,譬如刚才,他就很不喜欢太子妃抓着自己的衣袖涕泗横流,梨花带雨。   “小鱼,事实究竟如何,你说,本公主替你作主。”白栩温柔亲切地笑着说。   叶小鱼点了点头,她便把太子妃以公主的名义骗她出去,然后让人把她推进恶鱼池。   “好在师傅的灵宠救了我。”说着,她便将衣袖里的小白蛇取出,捧在掌心上,共大家亲睹。   叶小鱼这套说词才更合情合理。   大家也更愿意相信她口中的事实。   “妖言惑众!”太子妃见势倒戈叶小鱼,站起来咆哮道,头上的步摇也颤晃的极为厉害。   叶小鱼收起小小的寒玉蟒,温柔沉静地立在那里,这等气度,完全把太子妃给比了下去。   太子妃曾经也是高高在上,人人敬之的女子,今日落得旁人冷眼,太子不理,哥哥惨死的痛苦随之蔓延。   一个人真正崩溃时,就像一面镜中的影子,在破碎中形成千千万万不同的形态,却又无能为力凝聚,只能歇斯底里咆哮,来发泄和自证。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失心疯。   太子妃辱骂叶小鱼和司一的时候,顺带将太子和公主一起辱骂了。   女人的直觉是对的,她说叶小鱼和司一暧昧不清没错,太子和公主不清不楚也没错。   旁边听了都唏嘘,不敢作声,甚至后悔今天参加这个宴席听了很多不能听的话。   太子和公主显得很平静,并未受到太子妃的恶语而惊慌。   叶小鱼将手藏在衣袖里,握成拳头。她慌了,只不过她会深藏,旁人看不出什么。   白栩满意地笑了起来,多亏太子妃这一出,她才能从冯如生的掌心逃脱,此时正是离去的好时机。   “大家都散了吧。”白栩站了起来,端着优雅高贵的步伐走到叶小鱼面前:“我们一起走。”   白栩拉着叶小鱼离开,走了几步,不忘回头看看冯如生:“太子哥哥,这几日你便安心处理府中之事,宫中一切有我。”   冯如生没有作声,只是笑着向她点点头。   真是狡猾的女子。用这种事情限制他往宫里走动?   “把这个疯子拖下去。”冯如生很不客气地踹了太子妃一脚,扬袖离场。   太子府的大门前   司一的马车就停在正门,旁边是白栩的马车,白栩将叶小鱼送到车里,冲着车里的司一笑了起来:“小鱼今日确实受了些惊吓,好在没有少一根头发。”   司一拱手:“谢过公主。”   “应该是我谢谢天师。”说着,她放下帘子,由宫女搀扶着去。   白栩是应该谢谢司一肯把人借给自己,让太子妃从中作梗才能顺利脱身。她的算计,从未遗漏。   .   叶小鱼坐在司一旁边,一路上也没说句话。   司一突然开口:“和我说说话。”   叶小鱼看着司一,车内的光线很暗,看着这样温文尔雅的司一,因为黑暗的笼罩也会觉得他特别压抑。   司一见她看了自己,又半天没有一句话,就从旁边的袋子里抓了一把夜明珠放在面前,光线果然亮堂了许多,明媚温柔,与温润如玉的他相得益彰。   叶小鱼抿住唇,这是担心她眼睛不好,看不清他?   好讽刺的行为!   叶小鱼垂下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她真不知道要跟他说点什么。   “看着我。”司一抓着几颗夜明珠凑近叶小鱼的脸,她的双颊有些红晕,呼出的兰气带着淡淡的酒香,闻之诱惑。   叶小鱼颤颤地仰头,看着他那双含着星光璀璨的双眼,稍不留神就会沉陷,她想避开,却被他俯身噙住了唇。   手中的珠子丢在脚下。   叮叮当当的滚珠在马车里特别好听,明明晃晃的珠光在车里滚来滚去,如同坠进了星辰大海。   不可言说的是这种久违的心动和炽热。   她浑身酥麻,软绵绵地落进他怀中。   “你喝了酒?”他问她。   她没有说话。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不愿说话,就惩罚它。”他吻着她的唇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要这样的惩罚! 第31章   “公子...脏。”她小声道。   司一放开她, 她指了指裙子上的血滴。   “谁的?”司一淡淡地问。   叶小鱼将太子妃如何为难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司一听完, 拉起她的一只手, 神情古怪。他说:“以后这种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他会保护好她的。   叶小鱼却不为所动,相反, 她知道以后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看着叶小鱼来不及掩藏的哀愁, 他抚上她的脸, 还有眉心的皱痕“我向你保证。”   叶小鱼被他揉进了怀中, 她靠着他的胸膛, 心情很是忐忑。   今日的司一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说好要做一对假师徒不许勾引他,他却主动来勾引自己。   她当然不知道。   司一让她进太子府协助白栩脱困, 其实有多害怕冯如生对她有别的举动?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司一很在意紫薇城冯如生和她的那一个带血的吻。   “以后要多与我说话,不要把事情搁在心里面。”他搂着她, 淡淡地说着。   叶小鱼很茫然,只能贴着他的胸口, 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司一又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温声道“可以把我当作依靠。”   他会尽自己所有之力,成全她的一切。   叶小鱼闭上眼睛, 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靠着他确实很安心,好像世间再无利用和剥夺。   梨宫   白清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虽有司一送去的保命丹续着一口气,可身为帝王的他龙气已尽,时日无多。   白栩守在一旁,手里拿着朝中的奏章念给他听, 从战事聊到百姓,又总结这一年的收成,上税多少,国库多少。   白清岐听得两泪纵横。   他长叹了一口气:“栩儿若是个男孩就好了。”   白栩替白清岐拭去眼角的泪水:“父皇,自古就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儿臣以为,治国之道没有男女之分,或许往后千年,男女平政也是有的。”   白清岐垂下眼,没有再说话。   他心里的苦是他唯一的儿子白夜已经死了,现在霸占着他儿子身份的是天蝶宫宫主冯如生。他还担心年纪尚小却有一番治国之略的白栩,冯如生是容不下她的。   如果没有冯如生,白清岐肯定会说一句“那朕就封你做个女太子,将梨国的江山托付给你!”   可他,不能说,不能做。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生。   “太子最近在做什么?”白清岐问。   平日假太子冯如生总往宫里折磨他,这几日好像消停了。   白栩嘴角微微扬起,自是春风得意:“太子哥哥忙着处理家事呢。”   看着白栩唤着冯如生做哥哥,白清岐的心又一阵钝痛,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还没有告诉白栩,现在的白夜其实是假的。   白栩也很心酸,她怕白清岐伤心,一直没有告诉他白夜可能已经死了。   父女两都是知情人,却以彼此不知情。   “栩栩......”白清岐平静之后,轻唤道。   白栩抓着白清岐的手,点着头:“儿臣在。”   “听闻,卫国太子卫玄阳有意与我朝联姻,不如......”   “儿臣无意与卫国太子联姻。”说着,她便松了他的手,站起来,拱手一拜:“儿臣告退。”   昏暗的大殿,只有长长的叹息声。   白栩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的太阳,灿烂一笑。   “来人,摆驾芜居。”白栩高兴地说。   芜居   叶小鱼正在配制星辰丹,司一给她换的这个炉子,确实没有再发生可怕的爆炸,只不过炼出来的丹要么是一团稀烂,要么是一张小饼。   花音多次打趣:“与其炼丹,不如用它好好做个烙饼。”   叶小鱼并未放弃,得空就在房间炼制,今日好不容易炼制出一颗椭圆形的丹药,她咬了一点点偿试,结果上吐下泻......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花音捧着肚子在旁边大笑。   司一坐在旁边,一点一点地拨开叶小鱼吃了一半的丹药,他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白色的宽袖罩落在膝盖上,端正地坐好之后,又喝了口茶。   花音问他:“里面加了什么?”   “巴豆。”   “噗嗤!”花音捂住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   这星辰丹有一味药叫香豆,谁晓得叶小鱼用巴豆代替了香豆,结果就上吐下泻,卧榻不起。   叶小鱼缓缓地抓着被子将自己的脸盖住,她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心想,肖知鱼骂的对,她就是一个废物!   花音说:“快别让她炼丹了,万一下回炼出什么剧毒,一命呜呼……啧啧啧。”   司一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能指望叶小鱼成材了,他只希望她好好活着。   “她的确不适合炼丹。”司一又认真地想了想,其实叶小鱼什么都不会。   也罢也罢,他的要求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他只要叶小鱼活着就行。   叶小鱼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对话,心中不是滋味。   她是真的没用,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花音看了一眼颤抖的被子,安慰道:“小鱼,你也不用难过,不就是炼个丹嘛。天下不会炼丹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你出去。”司一看了花音一眼。   有她这样安慰人的吗?   花音笑着点了点头:“行,你来哄。”   花音出去后,门也顺带合上了。   司一端坐在原处,优雅娴熟地泡了壶茶,他说:“你不用自卑。”   叶小鱼蒙在被子里更紧张了,她太自卑了,已经不敢见人了。   他又说:“自古以来的女子也只精通织绣之法,这炼丹之术也实属复杂。”   叶小鱼:......   实不想瞒,她没有拿过针线。   司一喝了口茶:“如果对织绣也没有兴趣。没关系。”   叶小鱼抓着被子的手缓缓落下来,她看着司一端坐在矮几旁,优雅从容,眉眼带笑,温润如玉。   “我还能教你如何开启天书。”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叶小鱼就愣愣地看着他,总觉得眼中的他不够真实,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骗自己开心的人。   他轻轻地抬起手,隔空一抹,一只方方正正的扁盒子浮在半空,周边灵晕缭绕。   司一伸手抓在掌心,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我把天书先放在你这里,你保管好它,改日我有空就教你怎么打开。”   说着,他就起身出去了。   叶小鱼望着桌子上的天书,这确实是司一常常拿在手里的盒子,也确实是在郑国请出四方神兽镇压纸缚灵的天书。   他就这样,把天书交给她保管了?   叶小鱼躺平,看着床顶的纱缦,到现在她还觉得这一切都是梦。   她从未打过天书的主意,可此时此刻,天书不请自来,内心已不能平静,这本天书她该怎样保管才好。   .   白栩下了马车,由侍女扶着进了门。   张福见来的人是尊贵的公主,连忙跪下行礼。   花音拿着一张琴,正坐在海棠树下弹着天岚的曲子,风一拂,白衣飘飘,仙姿动人。   白栩缓缓走向花音,笑着鼓掌:“好听。”   花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头顶上方有紫光罩落,强盛无比,忽然明白过来,她就是司一所说紫星......不久之后的梨国女君。   见着这样的人,花音自然不敢懈怠,收了琴,连忙起身拱手一拜:“公主殿下。”   “呵,还是位姑娘?”白栩轻笑,上前两步,盯着花音的脸看,这五官很是精致,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她都将美丽俊俏收放的刚刚好。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白栩问。   白栩的眼光一向很准的,眼前这位虽然是个姑娘,但绝对不是司一喜欢的类型。   “天岚花音,公主没见过也不足为奇。”   “你是天岚飞仙?”白栩眼眸一亮。   如今天这九州大陆之上,能看到天岚飞仙的人没有几个,白栩也是受宠若惊,欢喜之至。   花音微笑,笑的优雅高贵。   这时,司一刚好从叶小鱼的房间出来。白栩连忙笑着上前:“天师。”   “公主。”司一没想到她来得这样快。   “小鱼在里面吗?”白栩看着司身后的房门问。   不等司一说话,白栩又说:“上次她因为我受了惊吓,我又忙着替父皇处理朝中的事情没空来看望她。今日特意从宫中挑了些补身子的药材来。”   身后的侍女捧着一只大盒子,盒子上的花纹复杂,奢华尊贵。这种东西能称得上贡品。   司一示意张福收下,便请白栩到茶室坐。   花音给二人倒了杯茶,又盯着白栩的头发看。   心想,这当女君的命,连头发丝都带着紫光啊。   白栩喝了口茶,也不遮掩,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可以肯定白凝就在太子府。”   “白凝不足为惧,倒是冯如生的面具需要尽早摘下来。”白栩放下杯子,连着说了这两句。   司一神情从容,问:“公主可有什么对策?”   “如果能找到太子哥哥出面指证他是假的最好,只是...我不确定太子哥哥是否尚在人间?”白栩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恸。   “太子...早已不在人间。”司一回答。   白栩听到这个消息,凤眼垂下,沉默了片刻。   “果然......”她长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茶喝了一个干净。   她站起来,又挂起了笑容:“腊月三十,还请天师到宫里协助我铲除奸恶,还梨国一个太平。”   “公主放心,维护天命是我的本职。”不用她求,他也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每天都是零晨零点准时发,偶尔加更,基本一更就是! 第32章   白栩十三岁那年, 宫里来了一个翩翩美貌的红衣公子, 他往花从中走一遭, 千万蝴蝶纷纷绕绕,好像是天上的花神落入凡尘般。   她几次都想上去同他说句话, 可他总是装作没有听见, 好看的眼睛里似乎只装着她的姐姐白凝。   白栩倒也不是嫉妒, 就是觉得自己的东西丢了很多年, 找不见了, 有一天他自己回来了,却又不是那样东西。   心中莫名失落而已。   她记得清楚。白凝从树上掉下来, 他会在树下接住,白凝伤心时,他会招一群蝴蝶哄她开心, 却从不看一眼角落里的白栩。   即使知道他叫冯如生,已经成为天蝶宫的宫主, 她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可若视而不见,从此相忘,却又真的做不到。   于是, 她也努力了。   十三岁的白栩笑着来到他面前。自信地说“你能不能也将我收作徒弟?”   冯如生挥了挥衣袖只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对你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像是嘲笑声, 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子里飘荡   她握着小小的粉拳头,没有因为这句话恼羞成怒,而是灿烂一笑:“你都不了解我,又怎么知道没有兴趣。”   看啊, 她真的努力过的。   “我为什么要了解你?你又是谁?”他笑着走了,然后将手里那只最好看的蝴蝶赠给了白凝。   可白凝却将它扔在了地上。   自那以后,白栩就不再挣着抢着引起他的注意了。   .   “公主......”侍女突然唤道。   白栩泡在汤池里,突然睁开眼睛,水气氤氲,朦胧朦胧,果然如同做梦,虚幻不实。   她居然又想起了几年前的往事。   “什么时辰了?”白栩幽幽问道。   “亥时一刻。”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   白栩抬起雪白的手臂,侍女连忙捧了绵布上前擦水。   穿好衣服后,白栩又挂着她平时的笑容来到自己的宫中。殿中都是浅紫淡粉的温柔鲜明的颜色,像极她的性格,香炉里点着她最喜欢的香“迷迭”   她将殿中伺候的宫女都遣散出去,端坐在矮几旁。   两只手的指食对点,引出一道灵力,眼前飘着一片白色小纸人。   “哥哥,为了梨国的百姓,栩栩不得不这样做了。”白栩沉痛道。   之前她不敢确定白夜是不是真的死了,一直不敢用缚灵术怕损了他的灵识,如今在司一那里证实了白夜已死的消息,她只能将白夜做成纸缚灵,与冯如生对抗到底。   殿中狂风大作,烛台上的灯火明明灭灭,紫色的纱缦像海啸一样翻卷不止。   凄厉的鬼哭狼嚎声,挣扎着,一声漫着一声,好像要将整个大殿都吞噬掉。   缚灵术需在千千万万恶灵里寻找自己想要的那一个,白栩的目的性很强,她只要白夜的亡灵。   白纸缚灵,做成可有载体的鬼。   她的额头已有密密麻麻的细汗,指尖在颤抖,浮在半空的纸人也在狂风之中扭摆不停,似乎要被这千千万万的鬼手撕碎。   “哥哥,归来!”白栩的手慢慢松开,将两股白烟引到纸人中。   烟雾笼罩,面前的白纸人飞到地上,化作一袭白袍翩翩的贵气公子。   只不过,他少了灵气,好看的双眼是空洞无神的。   白栩看着面前的纸缚灵,眼泪顺着眼眶掉下来。   “哥哥......”   半个月后   梨国下起了细细的雪,虽未形成万里银装,但却胜过梨山上的银霜梨花,举目看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里更是夹着幽幽的冷香。   叶小鱼捧着暖手炉独独地坐在芜居的院子里。   花音在院子里捏了一团雪,笑着朝叶小鱼招手:“小鱼快过来,一起做团子。”   叶小鱼吓得赶紧起身,跑进了屋子里。   她才不想和花音一起做团子,花音恶趣味太深,和她玩指不定又要被她欺负。   叶小鱼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司一坐在茶几旁,喝着一杯热茶,花音从外面扔了一团雪进来,正好砸进了司一的杯子里。   “......”   后来,司一将怀子里的水一起掷出,花音整个人就冻在了院子里,一直冻到天黑才从冰雪中出来。   司一说:“天书记载的不止天命玄术,里面还有很多奇幻秘法,我让你学着开启它,是希望它能传你一样护身的本事。”   叶小鱼眼眸微沉,原来这就是他无缘无故要教她开启天书的原因!   她端端地坐在司一的面前,看着他如何启开天书。   天书本无字,打开它的窍门自然是凝集精神。   凝集精神么?叶小鱼当然不会。   看了一百次,也学不来。   司一又说:“天书秘法的传授方式不是一把一式教你,而是将所有的力北北量和用法以最精粹的方法直接授予你的识海之中,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天授,即天赋。”   叶小鱼似懂非懂,仰头看着他:“就像有的人生来就会念诗?”   “可以这么理解。”   叶小鱼属于没有天赋,没有资质的三级废物,唯一能拯救她的,改变她本质的,也只有天书的力量。   司一现在的本事,也是天书直接授予识海,成为一名合格的天命师。   他打开了天书,将满空星命引到跟前,星光璀璨,绚烂夺目。   叶小鱼不可思议地看着排满整个屋子的星海,有种徒手摘星月的虚幻和唯美。   司一引出一颗星子,青色的光茫在他掌心炸开,他说:“所谓的王命,不过是星光强微,这是帝朝皇帝君亦煊的命,你看,他王命正盛,至少还有四十年的盛世光景。”   提到君亦煊,叶小鱼眼皮轻轻一跳,好像有一团火也要从眼底跳出来。   司一看了她一眼,又将君亦煊的星命放回,修长的指尖轻轻一划,引来一颗极其微弱的黄色星石:“猜猜他它代表谁?”   叶小鱼无法分辨,她第一次见到天书里的星命图,哪里认得出谁是谁?   司一也不指望她能认出来,不过是怕她不说话走神,故意这样问的。   “它是郑国小皇帝的星命。”   叶小鱼诧异地看着它,光芒微弱的如同狂风中的小火苗,这代表...即将陨落。   “他...会死吗?”她神情悲悯地问了句。   司一将星石放回去,淡淡道:“十日之后,郑国大丧。”   叶小鱼一听,心尖跟着一疼,她突然抓起司一的衣袖:“他还那么小。”   她依然记得郑国皇宫里的小皇上,他只是个不满四岁的小孩童。   司一的手臂一僵,他扭头看着叶小鱼悲痛的神情,道:“这是天命,不可违抗。”   叶小鱼松了手,深吸了一口气:“可以改命吗?”   司一撇开视线,落在星海上:“不可以。”   十日后   郑国大丧,四岁小皇帝病死宫中,继位的是他的堂叔贺容绝。   这个消息传开,九州又掀起了动荡。   有些小国小侯就是喜欢落井下石,见郑国微兵弱,开始集结军队驻扎边送二十里。   帝朝乃十国第一大统,随即放出天灵青鸟示威,警告诸侯君主不要妄动,这才在年关时节压下了不可开交的战祸。   叶小鱼这两日也很消沉,她心疼着那个孩子,才来世上没有几年就匆匆忙忙离开,天命却又不可违抗。   天命这个东西,她又不得不相信。   腊月二十五,挨家挨户都融入了过年的气氛,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新灯,贴上了春联。芜居并未有什么动作,也感受不到丝毫的节气。   花音将饭菜端上来,说:“本来今日我想在阑珊阁蹭顿饭的,可一想到你们两不会做饭,我又回来了。”   花音这话说的委屈,叶小鱼连忙给她夹了菜:“谢谢花音。”   花音并不是想要一句谢谢,她看着司一:“今日我在阑珊阁收到了一百封帝朝发来的传讯。信中说道两个月内已有七位官员在朝堂上离奇死亡,死的时候,一直喊着先皇的名字,说什么先皇归来,玄帝偿命。”   正在吃饭的叶小鱼突然咬住了筷子,一动不动地听着花音说。   司一看了叶小鱼一眼,没有说话。   花音又说:“帝朝现在人心惶惶,我可能要先回去镇场子。”   司一微微点头:“去吧。”   花音有点措手不及,这么快就答应放她走?   前两回死活不让她去帝朝,说是要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放她走的。   花音也没有问,这件事情本就严重,先帝都死了快有九年了,九年前的宫中巨变至今令人闻风生畏。   花音离去后,叶小鱼也收到了肖知鱼的传讯。   传讯内容是,天书是否得手?何时归命?   叶小鱼将收到的传讯纸扔在了火盆中,她起身推开了房中的窗,看着外面越下越深的雪,还有越来越冷的风。   天命不可违,违命不可恕。脑子里回想着司一的话。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这个年就结束了,她和司一也将彻底结束。   至于这天书?   叶小鱼回头看着桌上的盒子,盒子上的四方神光熠熠生辉,天象大变。   “我若违抗……又当如何?”她无奈的口气,是对此刻自己的处境有一种痛苦挣扎的反应。 第33章   大年三十   白栩设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君臣夜宴。   宴席设在了华尚殿, 可容下八百人的瓀湘宫一时灯火辉煌, 像极了不夜天城。   请来的老臣以及老臣的子女, 还有兵权重握的大都督都高高兴兴地坐下来过年。   外面的瑞雪似乎也成了景致,供文臣骚客赋诗作词。   白清岐被白栩抬了出来, 他坐在龙椅上身上铺了一件玄色的褥子, 整个人歪着脖子没有半点精气神。   大臣整齐地向他一拜, 可白清岐却连平身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栩就坐在白清岐的身边, 自然就代劳了该有的君臣礼数。   坐在右手第一席位上的白夜眼神空洞, 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形如一个木头人。旁人觉得古怪, 但又不敢问。   太子近年来行径古怪,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此时反常也不意外。   白栩脸上洋溢着笑容, 天真又烂漫,她安排好一切, 说了些新年祝福的词,随后就让大家坐下开宴。   宫中的宴席都差不多,有歌舞笙乐伴随。   众臣正喝着酒, 开开心心地看着美丽的舞姬在殿中翩翩摇曳,正是享受。   他们不知道的是殿外风雪交加, 冯如生一袭烈艳朱红的华袍正一步一步地靠近华尚殿。   他生得妖媚,在雪夜宫灯下更加魅惑。   萦绕他而来的还有几只银色振翅的蝴蝶,侍卫上前还未开口就被银蝶香气迷倒,沉沉地睡在了积雪之中。   冯如生现在还是白夜的模样, 挂着笑意,他用这张脸在梨国也混迹了两三年之久,对于这个长相,似乎也有了感情,一时舍不得换。   华尚殿的大门前,宫人埋头守着,耳朵却听着四面八方的动响,这就是聪明的奴婢,她们听到声音,会抬头看一眼,见来的人是太子白夜,脸色惨白。   “太子殿下?”宫女呼出口。   旁边二十几个宫女太监都抬头看去,同样脸色惨白。   太子不是在里面坐着吗?来的这个人好像也是太子。   宫女正要进去通禀,冯如生挥动衣袖,一只蝴蝶飞到宫女的面前扇动翅膀,宫女像是撞了邪祟静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如同被冰块冻住了全身。   冯如生笑得肆意:“不劳你去通传。”   他走到门前,身上的灵力喷开,直接将紧合的殿门推开。   风雪和他身上的幽幽香气随着大门灌入大殿,殿中灯台上的灯火疯狂地跳跃,几近颠倒湮灭在这冰冷刺痛的风动中。   红衣张扬,银蝶诡异。   众臣见他,都惊得从座上立起来,穿着薄正跳舞的舞姬们被门外的冷风刮得发抖,姿势不再优美灵动,纷纷伏在地上,跪得楚楚可怜。   白栩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精致的妆容下依旧盛着笑意。   冯如生看着右边首座上一动不动的纸缚灵,不由地笑了起来:“大过年的也不请本宫前来赴宴,却找了一只纸缚灵坐在这里欺骗群臣,可真是无趣。”   众臣看了一眼白夜,心下忽然明白过来。   “纸缚灵?”小辈年轻没见过风浪,故而惊呼出口。   殿中大臣也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这可笑的宫宴究竟唱的又是哪一出?   冯如冷玩着指尖的蝴蝶,对着白栩浅浅笑起:“栩栩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白栩放下手中的杯子,遣散冻得瑟瑟发抖的可怜舞姬,宫人又重新合上了大门,华尚殿的灯火不再激烈跳跃,空气也暖和了许多。   白栩站了起来,双手叠放在腹前,她端方有礼,气度不凡,望着逼宫而来的冯如生也未生出半分惧意。   她笑着说“你该称呼我…公主殿下!”   “呵,公主殿下?”冯如生冷笑出声。   大臣也抓着脑袋搞不清楚这是闹哪出?这对兄妹前几月还腻腻歪歪,奇奇怪怪,今天怎么如此生疏?   “难道不应该吗?冯如生!”白栩嫣然一笑,冯如生三个字咬得重,传得远,整个大殿都起了回声。   梨国大臣听到冯如生三个字,脸色皆变。   冯如生是什么人啊?冯如生是天蝶宫宫主,九州最强秘术师。   梨国与天蝶宫的秘术师素有仇怨,远的不说,就说八年前祭天礼,天蝶宫在白荻城抓孩子,顺带把长公主也抓了去。   后来,白清岐摔兵灭了天蝶宫分舵,救出公主,自此结了深仇。   再后来就是三年前的事了,冯如生蛊惑白凝造反。   说起这事,大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照理说,冯如生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冯如生指尖的蝴蝶飞走,他身后的荧光蝶翅张开,白夜的面容换作了他本来的模样。   冯如生的妖孽比白夜的妖孽更入味三分,肌肤冷白,墨发如锦,又是一身红衣彼岸花开。这样的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偏偏生出天神一样俊美的脸。   白栩望着他,嘴角微微勾起。果然,还是他最好看。   “如今太子已死,皇上也撑不过明年的春天,不如今日就把储君定下,择日再把皇位给让出来。”冯如生大手一挥,一口玉棺突然摆在了殿中间,玉棺通透无暇,几只银蝶在上面飞舞。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冯如生一步一步走过去,推开了玉棺的盖子,里面趟着一袭庄严霸气的玄色龙袍女子——白凝。   白栩看到冯如生带着白凝而来,心有点疼,可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白凝长公主乃天书预言的五世女皇,继任大统,当之无愧。”冯如生看着玉棺里的人,笑着说,声音深深地穿透在宫殿的每一个转角。   众臣不敢说话,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可天书预言里也没有说,女皇不是白凝,虽然前几次都失败了,可经过了无数失败的她还能回到华尚殿,是不是证明她确有帝王命?   “我也是梨国的公主,我也有资格成为天书预言的五世女皇。”白栩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笑得明媚。   “你算什么东西。”冯如生冷冷地回了一句。   她算什么东西?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带着一个半死半活的祸国公主,也敢妄想我梨国的江山!我白栩再不是个东西,也是梨国的公主。”白栩冷笑。眉眼唇角,皆是她的霸道。   众臣听了这一句话,终于冷静下来,站定了立场。   白凝不管怎么说,也没有资格继承梨国的江山,一个出嫁的公主,杀了郑国君主的妖后,如今半死不活地回来,还真是妄想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要把你杀掉。”冯如生看着白栩,眼中已经生出了杀意。   手握重兵的大都督连忙放出手信,过年的第一支烟花是红色的,在宫门前辉煌打开。   城外的守将和纸缚灵纷纷包围了宫中。   白栩怎么会没有准备呢?她就是准备拿下冯如生的人。   “今日,我便以梨国储君的身份将你冯如生……杀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含着泪,宽宽的浅紫衣袖飞舞,殿中布下一层结界,大臣都站在了白栩前面,这就是最明显的立场。   还有几个纸人落在白清岐的身前,保护着他的安全。   冯如生微微一怔,似乎想起很多年前,有个小姑娘将他塞进狭窄的岩缝中。红着眼睛同他说:“我以将来梨国女君之名,许你高官厚禄,命令你...不许死。”   那时候,小姑娘力气很大,将他紧紧地抱住,确实有女君的气势。   他甚至为了这句话活到现在,为了这句话做了这一切,就是为了成全她!   他以为的她一直是白凝,不是白栩。   ——   梨国宫外   司一看着天上放出的信号,已知冯如生撕了面具,他也是时候准备后面的事。   白栩很聪明,选了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揭开冯如生的身份。   比起打草惊蛇。白栩的知己知彼,有备而来,确实更高明。   司一离开后,叶小鱼就一个人在芜居待着,守着岁。   灯花噼里啪啦地爆响,像是喜事,又像丧事。   司一离开的时候说“等我回来”   她却不能再等了。   叶小鱼推开门,头发束成马尾,手中抓着一张蝴蝶样式的镂空面具。   她踩着雪,留着一张字条在桌上就寻着黑夜离开。   她纸上也没写什么,就写了:“公子,告辞。”   没有提到她要去哪里?也没有提她会再回来。   叶小鱼来到阑珊阁。   几个月前,她在郑国离了司一就想回来取一样东西的,结果她被肖知鱼指派营救白凝耽误到现在!   此番回去,定要将最重要的东西带上,身份这个问题说不严重也很严重,证明身份,那就更有必要了。   阑珊阁今夜很静,所有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只留下七八个人守着这里。   叶小鱼正准备拿出手里的迷烟,忽然听到风雪呼啸的怒吼声,她抖了抖手,回头看着外面的天。   雪花以肉眼可见的六角棱形飘落,如同刀片一样锋利,落下时轻快毒辣。   叶小鱼不慎被它划破手指,鲜红的血珠浸红了雪花棱片,像一片瑰丽的花朵跌在雪中!   这是……九州之上最强的封印术?   叶小鱼瞪大眼睛!   能有这样厉害的秘术,是冯如无疑。可是他为什要企图封印整个梨国?   封印意味着什么?叶小鱼不敢想象,但她绝对不能被封印在梨国。   她还要活着去帝朝,她还有很重的使命未完成!   至少,她还想对司一说一句“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定时定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4章   华尚殿大乱, 鲜血四溅。   冷腥弥漫在空气里, 使人呼吸一窒。   白栩所设的纸缚灵皆化作灰飞湮灭。   亲眼目睹着白夜的灵息分散, 却无能为力。   白清岐也为保护白栩将最后一口气用在了抵抗冯如生。   白栩站在白清岐的身后,眼泪顺着眼尾掉落, 她的反应不是撕心裂肺的悲号, 而是抿着唇, 静静地看着。   她要记住, 无奈, 绝望。   她的父亲以肉身为盾,挡在前面,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这一切都是冯如生给的。   厚重的灵力罩落下来,将白清岐生生压垮,直至七窍流血。   冯如生的蝴蝶最喜欢以鲜血为食, 三三两两的蝴蝶停在了血泊上,轻翅扇动, 缕缕红雾。   “你可真是偏心,凝儿同样是位公主,却不见你有半丝的心疼。”冯如生看着倒地不起的白清岐, 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他似乎在为白凝抱不平。   那恨意的目光看着孤零而无助的白栩。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白清岐忽略了白凝的感受。   这一切, 都是因为白栩。   冯如生这样想着。   “凝儿,他们欠你的我帮你讨回来,十百,百倍地还给你好不好。”冯如生红着眼眶看着玉棺里的白凝道。   白栩站在不远处, 握紧的拳头又松下来。   很好,冯如生开始往死局里钻了。   冯如生招了招手,一只彼岸花像伞朵飞向白栩,他要用移花接木的秘术复活白凝。   白栩不能反抗,也没有想过反抗。   她只是看着冯如生,平静地问:“你当真喜欢我的姐姐?”   冯如生的指尖隔着空气划过,白栩的身上有几十支血柱飙开,供养着那一枝诡异的魔花。   白栩嘴角挂着一丝血,又笑了笑:“你喜欢她什么?”   冯如生根本不理她,看着她身上的血都被那枝花吸尽,多了一丝期待和喜悦。   白栩身上的紫色衣裳被鲜血浸透,她也因为失去了灵血,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高贵的她落地并不狼狈。   她连眉头也未皱过一下。   白栩贴着血泊,看着冯如生。   吸光她血的花落到他面前,他握在掌心,将彼岸花凝出来的血珠子托起,慢慢送入白凝的口中。   他在等着她醒来......   白栩冷嗤一声,在她的背后也长出一双绝美的荧光蝶翅。   一只卧在血中的天蝶,美丽又暴力。   冯如生听见展翅的声音,微微一怔,他缓缓侧过头,看着卧在地上的白栩。   “你......”冯如生瞳孔放大。   白栩已经不能动了,她贴着冰冷的地板,对他微微一笑,天真地问:“是不是很好看?”   “你怎么会......”冯如生站起来,看着她,神情有点慌张。   怎么会有蝴蝶的翅膀?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泡过天蝶宫的药汤啊!”白栩声音很虚弱,可又爱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冯如生摇着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如果现在告诉他,他一直要找的人其实是白栩,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他经不起这样的报复。   “冯如生,你破茧的时候一定很疼吧?我现在...也好疼。”白栩的手在地板上微微动了动,指尖是血,在地上动的时候会画出触目惊心的血印。   “既然疼,就让我再送你一程!”他红着眼眶,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可不想再听这个小骗子的话,这个小骗子,最会攻心。   白栩看着他走来,又笑了笑“其实...你的名字不仅仅是绝境缝生之意,还有栩栩如生的说法。”   冯如生的脚猛地一收。   白栩背后的荧光蝶翅哗哗破碎,一片一片纷飞在大殿中。   他很清楚,天蝶宫的秘术师死之时,先破翅。   “我想许你高官厚禄......可你却不愿意。”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冯如生却听得很清楚。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翻江倒海的力量将地上的血衣白栩拖到面前,他一只手捏着她的脖子,愤怒道:“你到底是谁!”   白栩的眼欲睁欲合,眼角挂着红色的泪珠,她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你都不了解我,又怎么知道我也在天蝶宫分舵待过,甚至认识你。”   冯如生的脸色冷白,扼着她喉咙的手又紧了紧:“死到临头,还要说谎!”   “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玉棺里的白凝突然睁开眼睛。   “她幼时被天蝶宫的人虏过。”她缓缓说道。   白凝是死过一回的人,自郑国出来她就遭到血纸缚灵术的反噬,连着吐了三天三夜的血,最后……绝了气息而去。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冯如生守着自己。   他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别怕,我有办法的。”   这两个月,白凝的魂魄在世外游了一遭,忽然想通了许多事。   譬如她爱的司一。   其实她也没有多爱司一,只不过贵为公主的她,九州人人仰慕的第一美人,应该配司一才是。   没想到,司一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可能是被拒绝了心里不好受,所以就偏执地以为自己深爱着他吧。   再说说冯如生。   这个人很奇怪,明明长得不输司一,又是九州最强秘术师,偏偏对她好的没有理由。   那年,花开正好。   后花园来了一只银色的蝴蝶,总是喜欢围绕着她飞。   一袭红衣的男子朝她走来,握着一把折扇,优雅从容,对他拱手一揖:“在下冯如生,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点了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说了句:“男人招蜂引蝶不妥,身上的香也抹淡点吧。”   时间太久远,有些事情到底是记得不清楚。   如今回想,就有那么几句莫名其妙的对白,还留在记忆中。   “公主不记得我了?”他唐突又诧异地问。   “不记得了。”她淡然而随意地答。   当时,也未细问他什么事情,以至于他误会至今。   他契而不舍,引她注目,哄她开心,誓要将天下江山都摘到她掌心。   她不明白,也没理睬。   她只当这是身为公主该有的礼遇,他对她的好,都是理所应当。   他经常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她说:“我看到你就不舒服。”   后来的冯如生,也消失了一段时日。   那段日子,白凝就遇到了石榴树下的司一,从此心里只有他一人。   为了哄司一开心,她拜了冯如生为师,学习了蛊惑人心的天蝶秘术。   她骗着冯如生说:“你说我将来要做梨国的女君,那我利用天命师看看自己的天命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蛊惑人心的玩意儿,你真以为我会动心。”   冯如生的确信了,他了解那个女孩,天下权位才是最大。   所以,他就传了白凝天蝶蛊惑人心的情蝶。   情蝶而已,她却没法蛊惑司一的心,最后直接将情蝶种进了司一的心里,又叫作茧自缚。   她盼啊盼啊,盼着司去找她解开情蝶之毒。   盼了两年,她杀光了所有的敌人,他也没有来。   天知道,白凝有多绝望啊。   绝望莫过于诛心。   让她孤注一掷的是,她先看上的天之骄子和一个什么都比不得她的贱女人解了毒,贵为公主的她,尊严何在?   她用自己的生命修炼邪术,遭受反噬,死了一次。   如今再醒来,看着自己的父亲,哥哥,妹妹都因她而死。   这活着,当真...索然无味。   白凝缓缓地从玉棺里坐起来,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白栩,道:“以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问我有没有不舒服?现在我才明白,你是担心泡过天蝶毒汤的栩栩。她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会疼的打滚,然后长出一双翅膀。”   冯如生捏住白栩脖子的手一松,那个瘦小的血衣小姑娘靠着他的胸膛缓缓跌下。   “这件事情,只有父皇和几个宫人知道,我也是死后到处游荡发现的。”白凝之前并不知白栩成了天蝶的事,她要是知道,早就告诉冯如生了。   “九年前的天祭,我生了重病没有去,是栩栩挂着我的玉牌代替我去的。”白凝忽然想起来,冯如生见到她时将一张玉牌递到她面前。   她当时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的,接到手里,说了一句“谢谢你。”   天意弄人,她没有多问几句,他也没有多说一句。   这个误会就一直到了今天,酿成了这样一个悲剧。   冯如生轰地跪下去,捧着已经没有气息的白栩,眼中泣血:“你明明认出是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见过几次面的,她明明有机会说的。   她为什么不说?   到死也不告诉他九年前代替白凝天祭之礼的是她白栩么!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回答我!”冯如生抓着血淋淋的小人儿,疯狂地用灵力凝集,使她可以续上一口气,可无论他做什么,她也一动不动。   冰冷的尸体在他掌心,好像要消失掉。   “你这个小骗子!”骗了他这么多年。   “你不是要许我高官厚禄的吗?你回来啊,你要做万人之上的女君我也帮你,你回来......”   “她好像,自碎了魂魄.....”白凝在身后淡淡开口。   “自碎?”冯如生一僵。   这个小骗子果然歹毒。   “你休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他楼着她,周身的灵力溢出,蝴蝶成群。   他可以将整个梨国封印在这场冰雪之中,他可以慢慢地拾起她的魂魄,再拼凑起来,复活她。   暴风骤雪,灵力凝固。   冯如生如何会想到,分别之后的重缝,只因她是小公主,他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叫做冯如生?”十三岁的她来到他的身后,笑盈盈的,天真又好看。   “正是。”他回答。   “你真好看。”她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多谢。”   他却未曾夸过她一句。   “你能不能也将我收作徒弟?”   “你都不了解我,又怎么知道没有兴趣。”   那时候,她应该是想告诉他的吧,是他先离去的,没有给她机会。   所以...她就赌气,不再提及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04 08:34:38~2019-11-05 10:1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子入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风雪簌簌。   梨宫的屋顶之上, 司一将最后一片碎片捡起来, 凑成一个人形, 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白纸贴上。   白栩好端端地站在他身边,灿烂一笑:“天师好手法。”   “却不及公主的高明。”司一收起灵力, 看着面前这个明媚的少女, 多了份敬畏。   她的高明之处, 就是能让冯如生彻底崩溃, 现在的他悲痛欲绝, 正用绝大部分的灵力封印整个梨国,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这个时候, 她捅冯如生十刀都没有问题。   “你就不怕我困不住你的魂魄?”司一好奇地问。   “那只能说,天命要我死,我也不敢活。”白栩依然保持着古怪的微笑。   冯如生可是九州最强的秘术师, 想要直接杀掉他,太难了, 天命师又不能直接从星命中将他划掉,所以,白栩要顺应天命必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冯如生恐怕想不到你会这样算计他!”司一看着华尚殿那源源不绝的风雪正灌入大殿, 将三十步以内的所有事物冻在其中,这种封印术一旦开启就无法结束, 除非他被杀了!   白栩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冯如生抱着自己的尸体。   他还是最爱她的不是吗?   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只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缓了缓,白栩才说了句“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往死局钻。”   如果他狠心无情些, 不再执着九年前给他取名的人是谁,或许就不会如此,他可以扶持白凝继位,可以假装自己深爱着白凝。   就像从前,以白凝视为自己的全部,为之努力,摘夺天下。   有何不妥?   只有白栩自己知道,无非是她杀了冯如生,或是冯如生杀了自己,反正白凝是她的姐姐,继位就继位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显然,她赌赢了。   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那是什么人?”白栩看着远处的一道丽影问道。   叶小鱼拔掉了后颈的针,一跃千仗,以最短的时间来到梨国皇宫。   冯如生是肖知鱼最大的靠山,如果冯如生死了,她是不是也能脱离原来的掌控?   叶小鱼压制着体内邪力,跳进皇宫。   那就,杀了冯如生!   在他封印梨国,灵力溃散之际,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狂风怒吼,暴雪倾覆。   叶小鱼利落的身形闪进风雪之中。   司一轻轻抬手,将半空的雪花凝成一根冰锥,嗖!   一声。   冰锥穿破夜空,直接飞向叶小鱼。   叶小鱼听到声音响,一个利索的后空翻,姿态唯美,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冰锥。   哗,冰锥钉在了脚下的厚厚的冰层上。叶小鱼落地之后,脚下的地面出现了冰裂痕迹。   她看向冰锥射来的方向。   一袭白衣的司一高高在上,素袖揽风雪,玉指定生死。身旁站着同样白衣翩遍的白栩公主,只是形态有点奇怪,好像是人,又好像不是人。   白栩说:“她身手不错。”   能在天命司的兵器下躲一遭,是真的不错。   白栩摊开手掌,七片小纸人排列在半空“让我试试她是不是冯如生的人。”   纸缚灵手中握着剑,直奔雪中的叶小鱼。   她戴着面具,面具里只有一双猩红的眼,她迎向飞来的纸缚灵,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连同他手中的剑一口气折作对断。   动作很快,一个转身,她指尖夹着断了的剑尖从另一个纸缚灵的脑门上狠狠刺下来。   叶小鱼跳起来,落地时脚尖轻轻一抬就将半空跌下的利剑踢出去,直戳另一个纸缚灵的胸口。   可惜这样的武力维持不了多时,叶小鱼解决了三只纸缚灵,便朝华尚殿飞去,衣袖里藏着一柄断剑。   白栩轻笑:“她不恋战,是去救冯如生么?”   司一没有说话,轻轻一跃飞向华尚殿.   殿门前   叶小鱼静静而立,殿中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滚烫地流在地板上,熟悉的画面,如同小刺一寸一寸地扎着心脏。   殿中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很快整个大殿就要封冻了。   叶小鱼来不及想别的,握着手里的断剑飞向冯如生。   杀了他,命运就是自己的!   叶小鱼这样想着,就在她接近冯如生的瞬间,白凝拦在了她前面。   来不及收回的断剑插进了白凝的胸口,她轻皱着眉头。   冯如生似乎反应过来,叶小鱼又抓着白凝胸口的断剑拔出,越过她刺向冯如生!   鲜血飙洒,溅了她一手。   他溃散的灵力再次凝聚起来,将叶小鱼从面前弹出去。   罩在她脸上的面具碎成无数片,束起的马尾也松散披落。   乌黑的发丝在灵浪中飘荡,她的脸很白,偏偏有一双血红的眼眸。   冯如生放下白栩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他将心口上的断剑抽离,扔在了脚下。   “打断我...找死!”冯如生身后的荧光蝶翅张开,绝美诡异。   叶小鱼脖子后面的蝴蝶从肉中飞离,她整个人像是抽了筋骨,软软地跌回地面。   司一走进来先冯如生一步抓住了那只起死回生蝶。   还好,没有太晚。   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   冯如生身上的血还在不断地流淌,身上的灵力却比之前更强盛:“都去死吧!”   司一连忙伸手去抓叶小鱼,却和她一起掉进了冯如生设下的寒冰地狱劫。   不知道掉了多少层,叶小鱼只觉得从天上摔下了万丈深渊,落在地上的时候,四周冷的锥心刺骨。   司一也掉了下来,只是不在同一个地方。   九州最强秘术师果然名不虚传,能织这样的结界将人封印起来。   司一试图请出寒玉莽破阵,结果从衣袖里掏出来的只是一坨冰蛇。   他忘了,蛇怕雪。   掌中的起死回生蝶微微一动,扑腾着翅膀好像要指引司一去找叶小鱼。他们绕过奇形怪状的冰笋,没多久便找到了叶小鱼。   叶小鱼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血色的眼眸黝黑清澈,她缩在冰石下,浑身颤抖,披散的长发像一件华贵的黑色丝锻铺在她的身上,神秘又充满着诱惑。   司一见到她,准备好的千万无语似乎都重要了。他一步步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叶小鱼双手交叉抱着膝盖,看到面前出现一双白靴,诧异,惊喜,她缓缓地抬头望着他,正好对上司一淡淡的目光。   “公子.....”   她见他的方式都这么狼狈不堪。   司一引着那只蝴蝶到她面前:“这个...要怎么放回去?”   叶小鱼抿着唇,她没想到司一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她还以为他要问她,功夫哪学的,灵力哪来的?瞳孔的颜色是怎么染的.....   “还是你想死在这里?”司一见她不说话,又添了一句听似温柔的气话。   叶小鱼原本就是怕他的,听他这样说,连忙扯下衣领,将光洁细嫩的后背露了一半出来。   因为四周都是冰,她褪了一半衣服就受不了寒冻,整个人抖成了一团。   一只手颤颤地反到背后,将散落的头发轻轻扫到前面,冰白的肌肤呈现在眼前。   起死回生蝶像是认主一般,直接飞到她的背上,最后在她脖子一寸之下停下,神奇地沉进了肌肤之中,如同画上去的绝美蝴蝶。   叶小鱼松了一口气,她穿衣服的手已经使不上力气,刚才激发了体内的邪功,已将自己的元气耗损过度,现在又在冰洞里气血凝固,差不多成了一具僵尸。   司一蹲下来,亲自给她扶起衣领,又将自己的外袍罩在了她的身上。   叶小鱼看着他,他们挨的很近,他给她扶衣服时,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很是舒服,她本能地靠近一些,险些撞到他唇上去。   他凝视着她,没说话。   叶小鱼也觉得这样没有意思,她自觉地往后挪了挪,不再看他。   司一起身,试图用自己的灵力将结界打开,却发现这里面有禁术,也就是说他的灵力被禁用了。   寒玉蟒成了小冰蛇,就更别指望它破阵出去。   眼下,只有两种办法,等他耗尽冯如生的灵力,直到结界破碎。   毕竟关押着灵力强盛的天命师,冯如生也不好过,他会被一点一点地消耗,最后死掉。   这种方法有点笨,司一尚且无事,叶小鱼可能撑不住。   第二种办法就是强制召唤花音,她从外面化了寒冰地狱的结界,就能出去了。   司一坐下来双手掐诀,口中默念召唤咒。   因为里面限制了灵力,所以这召唤术传出去的速度有点慢,没有四五个时辰花音赶不回来。   司一看着渐渐迷糊的叶小鱼,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不要睡。”   睡过去就成冰块了。   这寒冰地狱能在人昏迷的时候夺魂。   叶小鱼在他怀里一直发抖,吸进腹中的每一口气都是冰冷的,好像要将她从内到外冻僵。   “公子...我冷。”她贴着他,声音微弱地说着。   他搂着她,就像搂着一只小奶猫,连叫声都很挠心。   “还有四个时辰,花音就来了。”他搂着她,轻声道。   叶小鱼的身体本来就虚,她没有灵力护体,加之刚才使用了平日的元气……   她宁愿疼,也不愿意冷。   “我等不了。”她贴着他的胸膛,无力道。   “那就做点别的事情。”司一将她抱起来,往里面更宽阔的洞室走去。   这冰笋林立,尖尖的,即像刺又像山,粉雕玉琢,煞是好看。   洞室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的冰结得很厚,很平,像一张大床。   司一将叶小鱼放在上面,只手拿掉她外面的衣袍,便将她抓起来,扶着她的腰面对面跨坐在他双腿上。   他说“刚开始不舒服,你且忍着,慢慢的就好了。”   叶小鱼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身体拂过一阵凉意。   啧,被刀子捅了!   “唔......”她被突如其来的侵略吓出声,下一刻却被司一抓着脸,吻住了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05 10:13:41~2019-11-06 11:1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戚柒77 2瓶;江南小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男女之事除了传宗接代, 还有修炼功法的效果。   司一在此道深有心得。   这也是他和叶小鱼频繁解毒悟出来的, 之前甚至用过这种方法给叶小鱼调理身子,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对于这件不可言述的事情,叶小鱼茫然了。   所谓一石击起千层浪, 一浪接一浪, 她就在波浪中被冲散又凝聚, 凝聚了再冲散, 反反复复。   三个时辰以后......   叶小鱼的衣服一层层穿在身上, 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司一更不用说, 自始自终都是整洁优雅的模样。   这样的天命师简直太强了。   样样精通不足以称赞他的完美。   经历过那种事情以后,叶小鱼小腹火辣且胀胀的,唯独没有疼。   其实, 真实的感受应该是又胀又痛。   然而,她没有。   她抱着膝盖缩在一旁, 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却。   司一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出。他把血淋淋的手伸到叶小鱼嘴边。   “......”   叶小鱼看着司一冒血的手腕一愣。   他有病?   他想自杀?   他想她给他包扎?   几番思想挣扎之后,叶小鱼慌张地抓着他的伤口试图从自己身上撕一块布下来给他包扎。   看到叶小鱼的反应后, 司一才道:“吃掉。”   “......”吃血?   可她又不是蚊子。   叶小鱼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司一很认真的样子,叶小鱼只好捧着他的手吃掉上面的血,反正不会死人。   精血供养之法。听起来有点变态, 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这生血嘛,叶小鱼差点吃吐,好在司一没打算用血喂饱她,喝了两口便将手拿开。   叶小鱼的嘴角全是血,像只偷吃了生肉的小野猫,可爱又凶残。   司一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他给她擦了擦嘴角,她却颇不自在地垂下眼,等他擦完了,她便从身上撕了两块布下来给他的伤口缠了一圈,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活结。   “可有些好?”他问。   叶小鱼点了点头,岂止是好些,已经恢复如初了,她现在坐在冰上就跟坐在床上一样舒服。   只是,腹中不太舒服......   “你为什么要杀冯如生?”司一突然问。   叶小鱼愣住,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算合理。   “从郑国劫走白凝的也是你?”司一盯着慌乱不安的叶小鱼,平淡地问。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更想听她坦白而已。   就连叶小鱼在雪月凤馆见了肖知鱼,司一都已知晓。   所以...叶小鱼在他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至于她突然发作的邪灵之力,司一缓了口气:“你还有一个人人忌讳的身份——红邪!”   叶小鱼抬起头来,她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她丑陋的样子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面前。   她就是那样的人!   人人忌讳,肮脏不堪的红邪。   “对不起!”她向着司一跪伏,身体颤颤地发抖。   “你对不起我什么?”司一轻问。   叶小鱼不敢抬起头来,她指尖抠着地上的冰,声音很细小:“我毁了你的圣修之体。”   这个......司一也知道。   他们第一次解毒就知道了,当时情药太强,不甚清醒,等他发现时,叶小鱼的处子血已经毁了他的圣修之体,也就是说,他修到最后也不可能回到天岚,他这一世都会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当时,他是恨她的。   他甚至有想法将她杀死在那张床上。   可看到她如惊弓之鸟地躺他的床上,还有那一抹美丽且肮脏的血......其实,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他收敛了杀意,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第二次碰她,是她不能动,花音求着他去的。   可能是体内的情蝶作祟,他将心底的杀意抹去,甚至带了丝丝怜惜碰了她,初尝情味的二人又似乎都不太适应。   她和第一次一样,流了不少的血。一想到她鲜血肮脏,他的事情办了一半就草草结束,甩门离去。   那次之后,他有二十多天没有碰她。   那二十多天,他很介意叶小鱼那种看似干净纯洁,其实和畜生一样肮脏的女人,甚至没有兴趣碰她,哪怕自己的毒没有解。也恨着叶小鱼毁他圣修之体。   可她才十五岁啊,她才多大点啊。   身体里流着那样肮脏的血,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因为受过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所以才不爱说话,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身怕再受到伤害,身怕被人发现她不堪的过往。   后来   他又想明白了很多事,渐渐放下成见。   司一深知,圣修之体已毁,天命师的责任还在。于是他又重新接受了叶小鱼这颗肮脏的药。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毁我圣修之体?”司一问道。   “是。”叶小鱼伏低着头,承认道。   当初冯如生指名要她给司一当药人,理由就竟是:她够脏,脏到圣修之体一触就能毁掉,简直是祸害司一的不二人选。   至于交易的条件,她身体里的起死回生蝶是冯如生种的,这便叫有欠有还,知恩图报。   肖知鱼若是不愿意交出她,叶小鱼就会死。   为了活着,为了偿还活着的代价,她醒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毁灭他的圣修之体,美其名曰给天命师解毒。   叶小鱼当时有多害怕,他们并不知道。   没有红邪附体的她,其实就是一个胆小怕死的小姑娘。   她第一次站在芜居外面,看着外面的暴雨帘幕,不安,恐慌,甚至在想她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对于那件事情又完全不知,未知才会恐惧。   但她又庆幸,司一给了她两年的时间准备。   “你就不怕我当时杀了你?”司一的声音温温地响起。   “......”她当然怕啊!不是说要灭口吗?她每天都战战兢兢地跟他解着毒,就怕他发现圣修之体已被她脏血毁了之后,在床上弄死她啊!   “把抬头起来。”司一命令的口吻尚且温柔。   叶小鱼颤颤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没有,她没有那个自信,她保命的办法是把自己当作空气。   “你运气很好。”当时他动了杀机的,只不过他温文尔雅,杀机也伪装的极其美丽。   叶小鱼已经吓傻了,她就静静地看着一本正经谈灭口的司一。   所以,他要在这里把她杀了,然后再嫁祸给冯如生.....   叶小鱼吞了吞唾液,她开始发抖,害怕。   现在的司一已经知道她全部的秘密,看来,是要杀她泄愤了。   “你乖的话,我当然舍不得杀你!”司一抬起一只手,将披散的在叶小鱼脸上的头发轻轻扫到耳背。   这么乖巧可爱的女人,他哪里舍得杀。   她也确实在靠运气,在他床上活了下来。   换句话来说,她成功取悦了他。   叶小鱼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如何...算乖?”她其实就是怕死,逼不得已才冒死相问。   那怂包的样子,司一很喜欢,只有她最怂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她。若是红邪附体身手敏捷的样子,他真不放心,他怕她一不小心就被其他高级灵术师杀掉。   “依靠我。”依靠他,他就给她所有的安全感。   叶小鱼愣住。她当时只想活着,并不知道这句依靠是另一层意思,于是她很肤浅地,傻乎乎地凑过去,依靠在他怀里“是,是这样吗?”   “......”司一可能要笑出内伤。   啪!寒冰地狱结界已破。   花音威风飒飒地出现在二人面前,看着依靠在一起男女,她叉了会儿腰。   “我还以为你们冻死了!”没想到还挺有情趣的,搂搂抱抱,要是再晚一点,他们是不是打算就地干活了。(司一:实不相瞒,活已干完)   叶小鱼连忙从司一的怀里滚出去,刚站起来,发现腰和腿都断了......   那可是三个时辰啊,三个时辰是很久很久,一天一夜才十二个时辰呢。   司一顺手将她捞到怀里,打横抱起离去。   花音不知情,上前关心:“怎么了,摔断腿了?”   “......”   走出结界,天已大亮。   茫茫雪地,尸体,兵器,还有鲜血,举目看去,一片凄凉。   司一抱着叶小鱼来到一处干净的城墙下,停下来。   花音看着奇怪的二人问:“怎么不走了?”   司一放下叶小鱼,见她披头散发很是妩媚,于是将腰间的玉佩轻轻扯下来,又温柔地挽叶小鱼的头发用玉佩的绳子系成一束垂在身后。   叶小鱼木木地,神情惊慌,一动不动任他折腾。   花音又叉了会儿腰,忍不住调侃:“司一你好肉麻。”   花音一个女人都看不下去了!试想一个男人来看看,看看司一都干了什么?这像一个男人干的事吗?   司一不顾花音的挑衅,只盯着叶小鱼交代:“前面危险,你待在这里等我。”   叶小鱼点了点头。   她要乖,一定要乖,不乖就会被杀掉。   司一和花音走了几步,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看着叶小鱼:“别把玉佩弄丢了,那是信物。”   叶小鱼感觉头皮有点痛,头发丝坠着一块玉啊,而且还是司一的。   花音跟在司一身后,走远之后便笑着问他:“那是什么信物?定情的么?”   司一没有回答花音,而是加快了步伐。 第37章   华尚殿   白凝一步一步走向冯如生。   回望此生, 她这短暂的二十年竟活得像个笑话。   拥有九州第一美人的头衔, 贵为公主, 高高在上,看起来什么都有。   她有美貌, 权势, 为她不顾一切的冯如生!   只是突然发现, 冯如生也不是她的冯如生。   可笑,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   “冯如生, 如果没有白栩,你还会对我好吗?”   冯如生抱着白栩的尸体, 身体一点一点消耗着。   面对白凝的提问,他无从回答。   白凝含泪笑问:“我若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伤心?他应该也不知道吧。   他的沉默是安慰也是伤害。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你只是把我当成了栩栩,才会对我好!”   白凝现在很通透, 她知道冯如生对自己的好不是爱,也不是喜欢。   “可我却当真了。”她当真才会替冯如生挡了叶小鱼那一剑!   她也只为冯如生做过这样危险的事情。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她的。”冯如生也陷入崩溃。   如果知道,他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我知道了。”白凝释然地笑了起来。   “我把栩栩还给你!”白凝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她运气将体内的灵血珠逼出。   喉咙涌起的鲜血冲破齿关, 她托起灵血珠还给了白栩。   死去似乎才是她是好的结局。   那么,她最后把命还给白栩, 把白栩还给冯如生,就是她唯一做对的事了。   冯如生看着没有气息的白凝,眼眶一红。   人生真是讽刺。   他执着了这么多年人,根本不是她, 她的死也未能让他痛苦,所以,命中注定的,就是命中注定的,强扭来的瓜也甜不起来。   白凝对他来说就像一株精心培养了几年的花,突然枯萎死去!   失落肯定是有的。   找到白栩的喜悦恰好填满了失落,所以白凝的死根本没有一点让他难受的。   冯如生默默地守着白栩醒来,他想,以后只对她好,把曾经错过的几年都补上   。   彼时   外面的冰雪正一点一点消融,他的灵力也逐渐溃散。   冯如生原本是要设下封印术的,结果被叶小鱼打断,他又画了一个寒冰地狱阵给她,结果司一又掉了进去,现在似乎也破了。   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凝集灵力为白栩做点别的事情,好在白凝把灵血珠还给了她。   现在,他只能紧紧地抱紧她,陪着她,等着她醒过来。   这个公主殿下,是他心上刺。想起她曾经给他的甜蜜和快乐。心尖是疼的。   她明明知道他是冯如生,却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唤。他当时有点恶心她的。   现在想来,那是甜蜜的,幸福的。   “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依你。”冯如生卑微地恳求着。   “醒过来,你就是梨国的女皇。”他又将脸蹭了蹭她的脸,她的脸很冰,却很舒服。   “我做你的臣子,一辈子辅佐你,一生一世忠于你。”冯如生苦笑,他如此高高在上的人,也卑微至此。   白栩的魂魄正一丝一丝地注入冰冷的尸体中,她回来了,白凝用她的死换她回来了。   睁开眼,视线就与冯如生撞上。   看到他悲痛如此,她的手慢慢地捡起旁边扎过冯如生的断剑,盈盈一笑:“你可识得我了?”   冯如生笑起来,只是还未笑开的唇角缓缓收紧,抿成一条线,鲜血自嘴角溢出,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白栩手里的断剑早就从他后背往脖颈动脉一刺。   眼泪顺着眼角掉了下来,她的手还在轻轻颤抖,她说:“可识得我如此心狠手辣?”   原来...还有后半句话啊。   冯如生根本无法开口,嘴角的血大口呕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心狠手辣的自始自终是她白栩,白凝的在狠不过是他教出来的。   “我喜欢过你,也努力过,甚至可以说勇敢爱过。可我很清醒。”白栩扶着那扎在他身体里的断剑,掌心的血除了他的,也有她的。   “与天下民安比起来,这点爱不足以让我软弱和卑微,你懂吗?”白栩沉痛地望着即将死去的冯如生,眼泪一粒一粒落下。   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心是疼的,可再疼也疼不过她的父亲、哥哥和姐姐都死在这里。   “我是要做女君的人,又岂会被你蛊惑?”白栩扶着那断剑,狠狠地抽出来,鲜血溅洒开来,在地上画出绝美的红梅。   冯如生脖子上的血流得很快,他失了支撑,直接侧倒在地上,就像白栩死之时那样无助可怜。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太天真,以为我会和白凝一样执着。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白栩扔掉了手上的断剑,缓缓站了起来,她神情悲痛地凝视着血泊中的冯如生。   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后的翅膀也破碎,化作无数荧火星光飘散在大殿。   这是一个很浪漫的死亡,是一个凄美的决别。   “一个让我失去至亲的人,我会原谅他吗?一个危害天下苍生的最强秘术师,我敢放在身边吗?哪怕是爱,我也不敢。”白栩摊开手掌,掌心飞起一张小纸人。   “不如,就以这样的方式陪着我吧。”   冯如生苦笑,嘴里呕出一口恶血。   这才是帝王家的血性,她们从来不会把儿女情长放在国事上权衡。   栩栩她...是一个好女皇,却不是一个好姑娘。   小纸人飞到冯如生的身上,将他活活抽干了灵识和气息。   司一进来的时候,只有一袭血衣的白栩,冯如生和白凝早已无了气息。   “看来没你什么事了。”花音看到这种情况,笑着说了句。   司一看着白栩:“你这又是何苦?”   白栩微笑:“我喜欢啊。”   花音根本听不懂他们两人的暗语,到底什么何苦?又是什么喜欢?   司一没有再说话,看着白栩掌心的小纸人,轻轻摇了摇头。   梨国女皇的爱好,他不好干涉,只好走到外面将天书请了出来。   梨国的权位游戏结束,他需要根据天命规则修复,将已死的人清除,不该死的人复活,在这权力之争中,有太多无辜的人了。   司一白袍翩翩,优雅高华,衣袖挥舞时神光倾泻,一只方形扁盒子在神光中撞开一圈蓝色的灵浪,有四方神兽应光飞出,天书无字,星辰满目。   司一就像指点众生的神明,引出陨落的星石,再将陨落中的星石以灵力重启归位。   雄浑厚重的玄浪冲开,将整个梨宫罩下,一层又一层,那些被冯如生错杀的无辜之人,灵魂重归,尸体柔软,地上的鲜血化作红色的烟雾,它们找到原本的身体沉入,重生。   气息,鲜血,伤痛,灵息,一点一点修复,被祸及的无辜都从沉睡中苏醒,完成这神秘的复活仪式。   一个个从雪地里坐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茫然无措,四下张望。   司一做完这一切,撤掉神光,尽收指尖。   一套动作下来,是高贵不可亵渎的神圣,是强大而不可忽视的无敌。   花音站在旁边,叉了会儿腰。   她守护的天命师真强!美!要是能断袖就好了。   活过来的人又重新聚集到华尚殿,看到已经死去的冯如生和白凝,大家可算松了口气。又看看殿外那白袍翩然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命师。   心中宽慰,这场灾难终于过去了。   在天命师的协助下,一切都过去了。   白栩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想了想,还是分吩:“把他们抬进玉棺里,以公主和驸马的礼制合葬。”   众人一愣。   白凝什么时候和冯如生成了夫妻关系?   白凝不是郑国的妖后吗?   这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可是白栩想到白凝最后死去的样子,白栩那时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绝望死去。   白凝期期艾艾地说着“冯如生,如果没有白栩,你还会对我好吗?”   她是最可怜的人!   她什么都没有,一直对她好的冯如生也......如果他们合葬,再赐婚,是不是就能宽慰白凝呢?   白栩这样想着,大概这样会让白凝死后快乐点,安慰一点。   其他大臣和将军不敢多言,侍卫上前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抬进玉棺内。   合上棺盖,便从大殿抬出去,最后消失在白栩的视线里。   掌心的小纸人被她紧拽,嘴角勾起。   殿外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一缕金阳自云层落下。   司一从容自若地收起天书,好像置身在光芒下的神祗。   花音叉腰叉累了,甩甩胳膊肘,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她严肃道:“帝朝有变,你看什么时候能够动身去?”   “就这几天。”司一回答。   “带着小鱼一起吗?”花音有些期待。   “嗯。”关于这个问题,司一也不回避。   花音严肃脸又轻松笑起来:“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小鱼去了帝朝,我一定要带她好好玩,见识见识我的那些朋友。”花音激动地说。   司一皱起眉头,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有朋友?”   “有啊,他们都是名门贵族子弟,有钱,有势,有地位,关键是长得好看!”   “狐朋狗友!”司一嗤之以鼻。   “……”   花音冷着脸“我走了!”   花音走后,司一踩着正在消融的雪,加快了步伐前去找叶小鱼。   梨国的事情都处理完了,知道他和叶小鱼不堪交易的人也都死了。现在,他可以告诉天下人,叶小鱼不过是与他合作诛杀奸佞的正义女子。   城墙壁下,他满心期待的人早已不在。   那个地方只留下一窜可爱的小脚印。   温润如玉的司一脸色冷的可怕,拳头握紧又握紧。   跑了?   竟敢跑?   这说明她的腿没有被弄软,还能跑。   司一看着地上慌慌张张的小脚印,目光沉敛:找到她,看他不打断她的腿!   ——   阑珊阁   虽然是新年第一天,可来这里的人还是很多,毕竟这是梨国最大的明暗交易之地,这里集结着王室权贵,还有富家一方的商人。   官商勾结,自古就有,这种地方就是这个妙处所在。   叶小鱼已经混了进去,她和司一来过一次,自然知道怎么走,为了不暴露身份,她戴上了面具带着迷烟将守门的两个人迷晕,直往库房走去。   库房是大铜门,只有连千容的气息才能打开,这个叶小鱼也想到了办法,毕竟,她是跟着肖知鱼长大的,这个不是什么难事。   叶小鱼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一滴血击破了铜门的结界。   红邪之血,世间最恶之毒,任他铜墙铁壁,也不堪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我们小鱼的新马甲 第38章   铜门大开, 叶小鱼轻而谨慎地迈出一步, 进入库房只见满目琳琅, 架子上收入的东西都是少有的珍品。   不远处还有一具白骨。   “……”连千容的喜好果真是一言难尽。   她加快步伐来到最独立的梨花木架前,上面只展示着这一串蓝色的缨络,   她要取的便是此物。   叶小鱼眼眶湿润, 双手颤颤地取在掌心。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在掌心的缨络上, 缨络的蓝色宝石沾了她的眼泪就散发出许多小气泡飘在半空, 那些气泡都有一幅画。   叶小鱼看着面前浮起的气泡, 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尊贵美丽的女人, 一个尊贵好看的男人,中间是一个可爱灵动的小女童。   “你看我们的小虞,剥个核桃都这么可爱。”男人笑着同旁边的女人说。   女童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捧着国玺, 对着桌上的核桃狠狠砸下去。   最后高兴地跳起来:“父皇,母后, 你看我劈开它了。”   女人温柔地笑着,纤纤玉指抚了抚她的头发:“阿虞,这是国玺, 不能用来砸核桃。”   “随她去吧。”男人宠溺地说着。   “看你把她惯坏的,动不动就用国玺开核桃, 以后哪国的皇帝敢娶她呀。”女人嗔道。   “天命师不是算过了,我们小虞长大会嫁给天下最强的人嘛!”男人一把揽住美丽的妻子和孩子,笑得很开心。   浮到眼前的气泡突然破碎,叶小鱼回过神来, 又看见另一只气泡飘起,那是红色的,从里向外喷出一股鲜血的,她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尊贵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举起血剑,下一刻,他的脑袋便从肩膀上滚到地上,鲜血愤怒地喷涌,将整个气泡都浸红了。   叶小鱼踉跄一步,紧紧地拽住手中的缨络。   幻觉,都是幻觉。   她摇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只见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穿着一袭玄色袍子,胸前交领又松又垮,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叶小鱼怔住,手里的缨络已经藏在了衣袖中。   “新年第一天就进了小贼,是来向我拜年的,还是前来送命的,嗯?”女人过份妩媚,声音也极富诱惑。   她很危险   叶小鱼灵机一动将面前的架子一推,绕过女人想跑。   铜门轰地落下来。   叶小鱼缓缓转身,只见刚才妩媚的女人挺挺胸,不太耐烦地说:“你选个地方吧。”   选地方?   她知道叶小鱼听不懂,便指了指角落里的白骨“和他一样,选个地方躺尸。”   “......”   连千容靠着千变万化的容颜,混得风生水起,对付这种潜入他库房重地的小贼,一点都不慈悲。   叶小鱼背脊一凉,跑是跑不掉的,那么只有....   她反手将脖子后面的针□□,黝黑的双眸血红,周血红雾缭绕。   连千容有点意外,甚至惊喜。   “哟,还是个凶猛的小贼啊!”她得意地在半空打了一个响指,面前浮过一缕白雾,竟是一位偏偏公子,他不徐不急地收了收面前松松夸夸的衣服,将线条完美的胸膛收在衣襟之中。   果然是连千容这个老怪物。一会儿是小姑娘,一会儿是风情万种的女人.....   “胸大不好动武,还是这样利索些。”连千容整着胸前的衣服,笑得冷清清的。   叶小鱼没有耐心听他讲骚话,右手一挥,便将数仗以外的灵剑隔空取来对着连千容劈去。   她岂止是厉害,简直就是凶悍。   连千容从衣袖里甩出一根可开出二十四片银花片的武器,每一片便是一面刀刃,锋利,冰冷。   叶小鱼的剑刺过去的时候,在那二十四片银花中化作碎铁。   灵剑尚且如此不堪一击,可见连千容的实力有多可怕。   叶小鱼手中的剑碎了之后,一个侧身躲开了连千容的二十四片银花,她很快又从那排兵器中取来一把刀。   叶小鱼出招快,而且狠,灵力又强,身上朦胧着一层红雾,总让人辨不清她的位置,每一个动作,就像几条红绫错乱了视线。   她没能伤到连千容,连千容也没有伤到她,二人几个回合,是个平局。   叶小鱼的缺点是不能久战,她将一根手指轻轻碰向锋利的刀刃,划破见血,利落地甩出一滴血开启铜门,脱身之际,她将左边一排兵器全数引到前面列作一排,两手各抓一支□□,将半空的剑器横扫连千容。   连千容有一千张脸,却没有一千双手,叶小鱼将库房的兵器扔向他,他即心疼,又生气。   “无耻小贼。”连千容触动机关,无数利箭射向叶小鱼。   今天一定要这小贼变成刺猬!   叶小鱼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以闪电的速度粉碎了所的有箭支,顺便把连千容的机关给拆了。   连千容站在粉末里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心血成了灰差点背过气去。   这还是人干的吗?这是一群野兽干的吧!   库房的一切都粉碎了,只有阵阵粉雾很呛鼻。   叶小鱼的手在滴血,指尖轻颤。   最后眼前一黑,便倒在了连千容面前。   藏在衣袖里的缨络也甩了出来,她的指尖还紧紧地勾着它。   连千容走上去,正要一脚碾碎她的时候,发现她勾着自己意中人的东西。   这可忍不了了。   等他拿着自己二十四片夺命银花取她小命时,挂在她指间的缨络设了一层结界,将她护在里面。   这......   认主了?   等等,这东西当年是他父亲进献的,他亲眼看着它认主的,此生也只会认君虞公主一人。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小贼是他儿时许诺要娶回家的意中人——君虞!   这个想法非常可怕,连千容收起了兵器,那层结界也慢慢淡去,他轻轻地揭开了叶小鱼脸上的面具。   呸!怎么是她。   连千容差点吐血。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女人?司一身边的小丫鬟?不是,司一的小徒弟?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连千容抱着头在一旁冷静,他儿时的意中人很漂亮的,活泼开朗,人见人爱。   这个女孩嘛,她一点都不可爱,傻乎乎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对不对,她很凶的,下手之狠猛,简直可比一群野兽还可怕。   看看他这阑珊阁的库房,看看这被她拆光的机关以及粉碎的箭支!   他的意中人,不是这样的怪物。   连千容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想当年,他为了天命师的一句话:“公主将来会嫁天下最强的男人”为了成为最强的人,他丢下家族一切荣耀,小小年纪就出来拜师,立志成为最强的男人迎娶公主。   连千容自然感觉,现在的他已经是九州最强的男人了。   他也一直在等君虞,他相信她还活着,所以花了天价得到君虞的东西。   现在她出现了,不,也不一定是她。连千容这样想着。   ——   血!头颅!大火!一望无际的尸体。   叶小鱼陷入沉睡,还有可怕的梦境。   “阿虞,忘了自己的身份从新开始。”一个男人捧着她的脸说。   舅舅!舅舅!   他听不见,只是笑着牵起另一个女孩离开。   “舅舅!”叶小鱼猛地从床头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着空气。   梦境很真实,那种窒息绝望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想叫他别走,她想叫他一声舅舅别走,可他听不见,越走越远好像抛下了她。   连千容看着叶小鱼,手里拿着一根烟杆缓缓走来,上上下下打量叶小鱼:“你喊的舅舅,可是叶政元大将军?”   叶小鱼一身冷汗,警惕地抓着被子盯着阴阳怪气的连千容。   她被他抓了?   叶小鱼下意识地伸手去脖子后面抽针,不料连千容用烟斗按住了她的手指,极其压迫的力量使得她跌回了床上。   “你是君虞?”连千容没有收手的意思,声音怪怪地问了句。   如果她真是君虞,还是一烟斗砸死她吧,简直太丢人,太毁他儿时的眼光了。   叶小鱼趴在床上,被他这样一压,胸口一阵钝痛,恶血自喉咙里涌了出来,溢落在床上。   “刚才不是很强么?这会儿就吐血了?”连千容嘴上这么说,可手上的力量已经收起,压着她的烟杆也抬起来。   叶小鱼抹掉嘴角的血,起身坐直了,镇定自若。   “你是奉司一之命来窃取这个的?”连千容将怀里的缨络掏出来在叶小鱼面前甩了两下。   确认一下,她到底是贼,还是儿时的意中人。   叶小鱼紧张地看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不说话?哑巴了?”连千容俯身,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缓缓抬起来。   他左看右看,这嘴巴长得挺好看的,带着血就更好看了,有那么一点像他儿时看上的意中人了。   叶小鱼意识到他很危险,连忙把头扭到一边。   连千容轻笑,放过了她。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吻她的唇。   等等,一想到自己仰慕的公主殿下成了现在的大怪物,神圣美丽的她还流淌着肮脏的鲜血,连千容要疯了。   连千容直起腰,盯着掌心的缨络,冷冷地问她“老实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君虞?”   叶小鱼摇了摇头:“不是。”   听到她说不是,连千容终于笑了起来。   “来人!”他高呼一声。   门外进来一个面容清秀的侍女。   连千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给天命师带个消息,就说他家的傻徒弟在我这儿闯了祸欠了很多钱,要么拿钱来赎,要么留着她抵债。”   “是!”   叶小鱼抓住连千容的衣袖慌张道:“我求你,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晚了。”连千容甩手,抓起烟杆抽了口烟。   作者有话要说:  连千容:你敢跑?看司一回来不折断你的腿!   司一:你懂我! 第39章   司一真的带着很多钱来赎叶小鱼。   叶小鱼无措地站在房间内, 看着对面的司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千容抽着烟, 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矮几, 旁边的侍女正在清点那一踏厚厚的银票。   “点清楚了吗?”连千容吐了口烟,悠悠问道。   侍女正在点数, 但也笑着回答:“还没有。”   这笑的有些战战兢兢, 只怕点错重来。   连千容这脾气, 谁摸得准呢。   司一也不急, 端坐在连千容的对面, 优雅平静地喝着茶。   “天师,听说你要离开梨国了?”连千容吞云吐雾地问着。   “这你也知道?”司一放下茶杯, 浅浅笑起来。   “我们阑珊阁什么不知道呢?”连千容很是骄傲地说道。   他们阑珊阁是九州最大的情报之所,所有消息都会比肖夫人的情报先三个时辰。   司一没有做声。   心想,我和叶小鱼不是师徒, 你就不知道。   当然,他要瞒的事情, 阑珊阁又能查得到?   叶小鱼却脸色惨白地看着连千容,他什么都知道吧,包括她和司一那样这样.....   “阁主, 点完了。”侍女突然道。   “多少数?”连千容问。   侍女点头:“一万两一张的银票,总共是五千张, 有梨国三百家的钱庄印鉴为凭。”   叶小鱼听到这个数,差点晕过去。   连千容顺手抓了两张出来,扔给司一:“给,多一分我也不要。”   他是一个讲诚信的商人, 虽然大家管他叫奸商,但他自认为自己是九州最强的人,所以他不奸,他很端正。   司一没有拿面前的银票,笑着说:“就当我酬谢你照顾她的小费。”   小费?   连千容不太开心的样子。   “什么意思?”把他当什么人了?   他可是九州最强的男人,他需要小费这种东西养活吗?   “如果嫌少,改日我再让人送些来。”司一起身,笑得更是温柔谦和。   “小鱼,我们走。”   叶小鱼害怕,但又不得不跟着司一走,就在她走出的第一步,连千容握住了她的手:“等等。”   司一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目色沉冷。   连千容像只老狐狸笑起来:“她碰了我的手,这两万两就算是精神赔偿。”   连千容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收钱的理由,他不想被司一说成是拿小费。   “你们可以走了。”连千容松了叶小鱼的手,另一只手抬起烟杆抽了一口。   叶小鱼来到司一的面前,颤颤道:“师...师傅。”   在外人面前,要叫他师傅,叶小鱼还记得。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徒弟了。”   连千容和叶小鱼纷纷怔住。   司一又看着连千容:“这钱我也不是白给你,我要你的一件暗引,可以调动暗棋的暗引。”   连千容抽进去的烟缓缓吐出一个泡,意味深长地看着司一:“你已无所不能,要我暗引做什么?”   “给她!”   就是给叶小鱼的。   叶小鱼和连千容又一怔。   “她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应该不需要我的暗引。”连千容盯着叶小鱼看,虽然现在像只小呆鸡,可发起疯来就是狼群奔过。   “我赶时间。”司一不耐烦,但声音和态度很温雅。   连千容想了想,虽然叶小鱼拒认自己是君虞,但她和君虞的缨络确有认主的怪象,万一她是呢?要是出去被杀了怎么办?   好歹也是儿时的意中人啊!   他将腰间抽出一支银花递出来,轻轻一转,就会开出七片小刀子。   司一吩咐小鱼:“拿着。”   叶小鱼怯怯地上前接过,上面的七片刀子好像要飞出来挖掉她的眼睛,她不敢凝视,将头转到一旁。   连千容说:“向左边转是关,右边是开。”   叶小鱼轻轻一转,果然收了起来,变作中指粗细的银棒。上面还有极细的文字,写着什么也看的不太清楚。   “告辞。”   “不送。”   走出阑珊阁,叶小鱼一直低着头。   直到芜居,她跟着他进了屋,连忙把司一的玉佩拿出来“公子,你的玉佩!”   一直沉默的司一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为什么跑掉?”   为什么跑?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叶小鱼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公子已经不需要我了,我......”   “你说的是哪方面?”司一打断她的话。   叶小鱼怔住,看着温文尔雅的司一又慌了。   “就是,公子不需要我假扮徒弟了。”叶小鱼小声道。   “你毁了我圣修之体又怎么算?”   叶小鱼立在他面前很慌张,右手握着左手,指尖勾着指尖。这个账她都没想过怎么算?又要怎么还?   “我.....”她不知道,司一看起来也不差钱。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偿还的法子,司一也没有了耐心,于是替她做了一个决定   “就用身体来还。”   叶小鱼看着他,茫然无措:“我...唔。”   他上前两步,抓着她的后脑,指尖穿插在她浓密的发丝中。   他很霸道地吻住她的唇。   “就像这样……”司一轻声说。   无缘无故欠下大笔肉债的叶小鱼眼泪掉下来!   ……   “要多少久?”她趴在床上,含着眼泪问。   他在后面,冰冷的手指扫开她背上的发丝,声音却很温柔:“这才开始。”   叶鱼感觉被捅碎了,她抓着床缦,声音破碎地说“我是说,我要用身体还多久?”   他没有回答她,关于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好。而她也在破碎中失去了思想。   嘴里破碎的句子与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关系。   “叫我名字。”他提醒她。   她喜欢乱叫,叫的他很烦躁。所以他要规范一下她的词语。   她哪还叫得清他的名字,整个人都碎了。   他怕她窒息,又吻住她的唇,给她渡了一些气,让她恢复了些神志。   “叫我名字。”他今日就想听她叫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他已经宣布自己和叶小鱼不是师徒关系了,只是阑珊阁的消息落后了一点,此时大街上的人都应该知道了。   叶小鱼依偎在他的怀里,被捅的感觉还在继续,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句“司一”不太明朗,但却好听。   “以后就这样叫我。”他吻了吻她的唇,又将她折腾得哇哇大哭。   这事到也不是痛!   就是,就是,反正就是会哭。   ……   叶小鱼沉沉地睡了过去,司一给她穿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总是皱着眉头,又将一颗香草珠放在她的枕头下。   “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他说。   叶小鱼根本听不见。   叶小鱼醒过来的时候,司一在外面,她扶着腰从床上坐起来,刚准备下床就摔了下去。   司一听到响声推门走来,只见叶小鱼跌在地上,样子有点狼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地上凉。”他温文尔雅地向叶小鱼走来。   叶小鱼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结果爬不起来,昨天究竟是有多疯狂,多要命!   她的脸不禁一红。   司一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给她重新盖上了被子,温柔地问她:“想吃什么?”   叶小鱼抿着唇,她怕他。   床上怕他,床下也怕他。   他表面温润如玉,实则狂暴霸道。   昨天差点把她捅到窒息。   “我看你虚不受补,就喝点粥吧。”他又替她决定了。   叶小鱼担心以后怕是要被他看得死死的了。   他起身准备给她拿吃的,叶小鱼突然叫住他:“公子......”   他回头看着她,优雅高贵,笑得又很温柔:“何事?”   叶小鱼本想开口求他放自己走的,可看他笑了,她就不敢问,她怕自己一问,他就不笑了,而是冲过来一刀子捅死自己。   “我想吃肉。”她改口说了这样一句。   “好。”他答应的也快,转头就出去了。   叶小鱼抓着被子,她现在被司一留在身边,想走也走不掉。也不知道肖知鱼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一只手扶着额头,很痛苦。   冯如生死了,肖知鱼一定很生气,她又没有带着天书回去,肯定更生气。   她害怕生气的肖知鱼,她害怕失败后的惩罚。   七天后   梨国经历了大丧,终于迎来了大喜。   白栩顺应天命继承君位,成为梨国史上第一位女皇。   她是被上天选中的是天之骄子,受万民拥戴,继位大典结束后,举国同庆了三天三夜。   白荻城就像一座不眠不休的都城,欢庆的方式从天明继续到夜幕,千千万万的天灯悬浮在天空,比白昼更加辉煌。   叶小鱼站在芜居的院子里,孤零零地仰头看着天上的灯,一盏一盏的像是无数星光交叠。   梨国是浪漫的,不零花的神秘面纱下是唯美的面貌。   这一夜,不零花像极了白雪,飘得满城都是。   不零花是梨国不会凋谢的梨花,故名不零花。   漫天的花瓣雨,没有凋谢的哀伤,只有不尽的喜乐在其中。   “世事无常。”叶小鱼看着掌心飘落的不零花喃喃道。   去年白凝造反的时候,叶小鱼以为她会是梨国的女皇,谁会想到一年过去后,成为女皇的竟是那个最不可能的白栩。   司一自不零花的雨中走过来,一袭白衣,漫天飞花竟与他浑然一体,神圣不可亵渎。   他停在她的面前,温声问:“什么时候也喜欢皱眉了?”   司一的手指轻轻地摁着她眉心的褶皱抚平,层层宽袖垂在她面前,挽着淡雅的香气,叫不出名字,却很好闻。   “天命,当真不可违?”她看着为她抚平哀愁的男人问。   他的手缓缓落下,抚着她半张脸,认真回答:“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   就像他们,命中注定要纠缠不清。 第40章   白栩继位后的第七天, 她大张旗鼓地来芜居给叶小鱼送了一份大礼。   当时叶小鱼也没有打开看看装的是什么, 只晓得那是一只大木箱, 一个侍女就能轻松端起,应该不是金条。   白栩和司一说了几句后就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拉着叶小鱼的手在一旁说了些私话。   “你这没名没份的和天师在一起也不是个办法。那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其他的事就靠你自己。”   没名没份, 不就是说她和司一不清不楚吗?   叶小鱼耳根一红, 她连忙摇手解释:“我们不是皇上想的那样。我们没有.....”   白栩掩嘴咯咯地笑起来“没有做小孩子不能做的事?”   叶小鱼脸色一红一白。   白栩说:“我阅人无数。打从我在百燕宫见到你的第一眼, 就知道你会是他的女人。”   “我真不是。”叶小鱼越说越心虚。   还说不是,现在天天在用身体还债啊!   “是不是你们自己清楚, 我走了。”白栩也不想逗她,笑着上了马车回宫。   送走了这位女皇帝,叶小鱼也长舒了一口气, 刚转身就撞进了司一的怀里。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属于他的淡淡气息也随之扑面而来。   叶小鱼战战兢兢地退开, 调头就跑,结果没跑远便踩着台阶跌了一跤。   司一想抓也抓不住,只见跌倒在地的叶小鱼又坚强地爬了起来。   “你没事吧?”他关心道。   头上已经开始肿起小包的叶小鱼摇摇头“没事”   说完就像跳脱的小兔子跑进屋里去。   司一站在原地, 默不作声,那个包应该有点疼的吧。   还是, 她真的没有痛觉。   是夜   他们打开了白栩送的大礼箱。   里面叠放着一套华丽的红色嫁衣,头饰,手饰,还有......玉势!   司一不得不说, 白栩她有心了。   看着里面的嫁衣,叶小鱼终于知道白栩跟她说准备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白栩这是要劝她逼婚啊。   她再看看司一,他神情淡然,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这身嫁衣。   叶小鱼怕他介意,或者是想成她妄想嫁给他,尚有自知之明的叶小鱼连忙说:“皇上真是的,这些东西我又用不上。”   说着,她就把箱盖盖上。   白栩什么都不知道就乱送嫁衣,这是要害死她吧。   她在司一的眼里可是肮脏不堪的东西,逼婚?估计是寻死!   第二天   张福给二人收拾东西去帝朝,吃的用的都备好之后,司一看了一眼桌上的木箱子:“那是一国皇帝赐你之物,也是白栩的一片心意。”   意思是让叶小鱼带着走。   叶小鱼咬着唇,道:“我就拿一样东西留作纪念,其他都放在这里可以吗?”   她把东西放在芜居,暗示她将来还会来这里。   想到这里,司一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点头同意。   为了白栩的一片心意,叶小鱼打开箱子,嫁衣是不能带走了,她怕死。头饰和手饰都是金灿灿的,带在身边也不方便,想来想去,也就那个长长的,粗粗的玉质玩意,形状可爱,质地上等,携带起来更是方便的玉势。   她拿起旁边的玉势,说:“就留这个。”   叶小鱼是认真的,她没有笑,也没有害羞。   主要是她傻,她不知道那叫玉势,更不知道玉势是用来干什么的。   司一喝着茶,险些呛到。   寻个机会,得让她认认什么叫玉势才行,不然出门尽闹笑话。   去了帝朝,花音的那些狗朋友更是防不胜防。   “好。”这东西带着很好。   司一已经想到要怎么使用了。   ——   司一带着叶小鱼一路北上,中途没有逗留,吃了饭就走,有时候还会在马车里过夜。   另外,叶小鱼每天还需还债,除了身子不干净的那几天是闲的,几乎被掏空。   以前解毒也没这么频繁,叶小鱼靠着车窗想着。   这个债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有时候抄近道前往帝朝会遇到不平的小路,泥坑沙石导致车厢剧烈摇晃,叶小鱼也被颠的东倒西歪,碰到司一就会一直向他赔不是。   “你坐近些。”司一突然开口。   叶小鱼两只手抓着边缘,就怕撞着他。   “让我靠着。”他缓缓开口。   叶小鱼紧张地往他身旁挪了一下,与他紧密地挨在一起。   司一看上去很疲惫,他将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事后披散的头发也未挽起来,正有一缕垂下盖住了叶小鱼的手心。   她无聊地看着车子里的夜明珠,听着外面的风声,心事沉重。   以前的司一不会这样的,每次事后都会把头发整一整,这两次,他是越来越疲惫了。   叶小鱼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如此没有节制下去会死掉的吧。   “公子。”她轻轻地唤他。   “嗯。”他闭着眼睛应道。   “你是不是很累?”她问。   “嗯。”他答。   看来是真的很累,不然,也不会嗯嗯作答。   叶小鱼垂下眼,她看着掌心的一缕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花了,竟在里面发现一丝白发。等她再去找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   兴许是她眼睛花了吧。   她担心司一,又道:“我听说,这种事情多了对身体不好。”   叶小鱼红着脸,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同司一商量这种事情的多和少。   司一突然睁开眼睛,头慢慢抬起来:“如何不好?”   “......”具体怎么不个不好法,叶小鱼也不知道。   “帮我整理头发。”他没再为难她。   叶小鱼也很识趣,不再说这件脸红的事情。   司一的头发很好,又黑又直,他坐下时,头发已经铺在了地上,叶小鱼拿着玉梳子给他梳理,又挽起一半在脑后用簪子固定好,其余的头发都披在背上,如何看,他都俊美儒雅令人心动。   叶鱼看他会看痴,等她凝神再看时,好像没有眼花,司一的头上真的有一根白头发。   “公子,你的头发......”   司一发现她想找出自己的那根白发时,顺手抓住她的指尖,把她轻轻地拖进了怀里。   “公子,我......唔唔。”   他俯首含住了她的唇。   她后面的话自然没有机会再说了。   后来   叶小鱼软软地在他身上躺着,司一笑着问她:“白栩送你的东西呢?”   叶小鱼虽然莫名奇妙,但还是告诉他,就放在枕头下面。   司一把它拿出来,直接用上。   叶小鱼吓得尖叫出声。   ......   自那夜起,叶小鱼就再也无法直面过去的自己,她甚至回想当初的自己有多滑稽,千挑万选,还选了它留作纪念。   现在好了,她天天被那鬼东西捅的死去活来。   白栩天真烂漫的笑容,再也不是叶小鱼想的那样天真了,她分明就是个恶魔!   送这么个玩意弄死自己。   半个月后   司一和叶小鱼马不停蹄终于抵达了帝朝。   如果不是带上叶小鱼,司一应该两个时辰内就能回到帝朝。   据说天岚的传送阵到处都是,随便一传就传过去了,可叶小鱼不是天岚的人传送不了,他们就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慢慢靠着马车前行,而且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时间。   花音接到他们的时候,就说:“辛苦二位了。”   司一在帝朝有自己的宅子,名字叫醉梦居。这里也有一个老人在看守,长得跟张福还有些像。   叶小鱼看到他仿佛有种刚刚回到芜居的错觉。   醉梦居的院子里种满了石榴树,花音走进来就忍不住调侃:“你这是要开果园啦?”   叶小鱼也被撞入眼帘的景致震惊。   她呆呆地立在台阶上,看着这熟悉的景致,又看看司一。   这里的石榴树可比芜居的那一棵要早,也就是说,他在白凝之前就很喜欢这种树了,因为他喜欢,所以白凝才在芜居种了一棵去讨好他。   花音打量着这些树,提了几点意见:“石榴都是小孩子吃的水果,不好卖。不如种点橘子,桃子枇杷......”   花音突然打了自己一嘴巴:“瞧我,院子里怎么能种枇杷呢?”   她笑着走上来:“种点枣子树也不错。”   司一没有理她,直接绕过这一院的石榴树来到竹帘下,微阳透过竹帘一丝一丝投下,像过了筛子的金粉,细腻而温柔。   “李福,沏茶。”司一淡淡道。   和张福有点像的李福点了点头就去准备茶水。   叶小鱼看着这满院的石榴树若有所思,她记得,宫里也有这么一处种了三十棵石榴树,每年都能结出好多好多的石榴。   花音还在那边滔滔不绝讨论:这院子里要种桃子树就好了,桃花好看,桃子好吃。不行的话种橘子树也不错,橘子花是香的,橘子是酸酸甜甜的。   李福将茶水准备好,热茶的白雾缕缕飘起,端坐的司一掐着杯子也凭空添了几丝仙气。   花音闻到茶香就挪了过来,拿起茶杯闻了下,赞道:“好茶”   司一向来沉默寡言,脸上的神情更是淡淡然然,十年如一日。   他的目光往石榴树下的叶小鱼看去。   不知为何,她和那个人像极了,都爱吃石榴,都让他...放不下。 第41章   “小鱼。”司一唤道。   叶小鱼像是忽然被叫醒, 她拘谨约束地来到司一面前。   他给她递了杯热茶:“坐下。”   叶小鱼随即挨着花音坐下来, 细细的手指抓着杯子喝茶, 那样子像极了小猫饮水,有点可爱。   司一又分咐李福准备晚膳, 还特别交代叶小鱼不爱吃什么。   花音突然托腮, 笑意越来越深。   叶小鱼只能继续捧着杯子喝茶, 喝到最后想解手, 才红着一张粉扑扑的小脸, 问“公子,我, 我内急。”   “花音。”司一叫她名字是想让她带叶小鱼去。   “我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花音摊手。   最后司一领着叶小鱼去熟悉‘溷轩’在何处?(厕所在春秋时期称为“溷轩”混 x花n,本文出现只是作为茅房的一个雅称而已, 请勿考据)   叶小鱼从溷轩出来后,整个人缩作一团了, 她想悄悄地走不叫他发现。   他却刚好看见她弓着身子悄悄走的样子,谈不上可爱,滑稽倒是。   “我带你熟悉下环境。”司一开口。   这是他们的新家, 他们暂时要住在这里一段日子,自然要带着叶小鱼熟悉环境。   叶小鱼埋头慢慢向他走来, 心里却想着,这债一时半会儿也还不完,闹不好她还会因此丢掉性命。所以她不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醉梦居的格局和布置与芜居差不多,也不算大, 就三五间房,茶室,客堂,卧室,书房,偏房等。   吃过晚饭后,李福说:“叶姑娘就住南边的偏房。”   李福见自家公子带了个小姑娘来,早早就买好了东西,把房间布置好。   叶小鱼点了点头,她终于有自己的房间和自己的空间了。   司一没有作声,等李福走后,他才看向掩不住内心喜悦的叶小鱼,道“你若不嫌麻烦也可以先还债然后回去睡。”   叶小鱼险些栽倒在地上。   果然,还完债以后,她就动不了。   第二天,她是从司一的床上醒来的,司一起的早,她起时床侧空空的。   她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出门时,正好看到路过的李福。   看到他,叶小鱼连忙退到房间,又将门合上。   李福看着紧闭的门也不好说什么,赶紧离去。   昨天晚上,公子的房间那动响很大啊,他一把年纪的都不太好意思啊!   想到这里,李福骂了自己两千遍,是他老糊涂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还擅作主张,给他们分房。   叶小鱼捂着脸,以后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   “司一,你头发怎么回事?”花音和司一正在讨论朝堂上的事情,讨着讨着就发现司有鬓角有几根白发。   “没事。”他淡淡地应着。   “有白头发了!”花音站起来,她凑到司一面前抓出他的一根白发。   司一没有动,他藏是藏不住的,花音是他的守护神,什么事情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花音确定那是白头发之后,凝起灵力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   “你的圣修之体毁了?”花音猛地睁开眼睛,似是被这个消息吓破了胆。   司一很平静,这不是快一年的事了?   “怎么回事儿?”花音追问。   天命师的圣修之体毁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都过去了。”司一淡淡地说了句。   “什么叫都过去了?你告诉我,究竟是谁这么歹毒,我现在就把他杀了祭天!”花音叉着腰,很生气。   太可恶了,完全不把她这个守护神当回事儿啊!   叶小鱼停在转角出处,身子一僵!   毁了天命师的圣修之体原来这么严重的?   叶小鱼更害怕了,就连花音都咬牙说要杀她祭天!那她在司一面前,是不是每天都在飙血?   司一听到了叶小鱼的脚步声音,他不想吓跑叶小鱼,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是冯如生用至邪至恶的妖血毁的。”   “冯如生?”花音细思极恐。可是现在冯如生已经死了,她去哪里替司一报仇?   叶小鱼在外面也松了口气,还好司一没有说是她。   怕是花音知道是她害了司一,肯定忍不住冲出来一刀劈了自己吧。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瞒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没法抢救了?”花音生气道。   司一依然平静地端坐。   心想,当时情况那么复杂,又能怎么抢救?   那可是叶小鱼的处,子血,在他放进去的瞬即就毁干净了!   “即使没有圣修之体,也不可能白发。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花音叉着腰在原地走来走去,她现在坐不住,也无法冷静。   一想到自己守护的天命师回不了天岚,她很愧疚,愧疚之外,还担心天岚下来的惩罚!   每一位被天岚选上的天命师,完成使命后就能修成正果回天岚成仙的。结果她手上这个天命师没几年,圣修之体先毁了。   “你先坐下。”司一嫌她来来回回走的烦心。   花音一拍桌子坐下来:“告诉我,这白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一看着发火的花音:“你回去吧。”   “你不想说?”花音又拍了一桌子。   司一抿着唇,倒了杯茶,他就是不想说。   “好,我会查!”花音看着自己守护的孩子这么不听话,气得直接甩袖离开。   走到门口,刚好看见转角站立的叶小鱼,此时院中的风一吹,叶小鱼的白袖轻轻拂起,面色红润,比一年前变化了不少,丰满了些,长高了些,肌肤更水嫩了一些。   花音边走边看她,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不会是被叶小鱼吸走了精气吧!   叶小鱼被花音看得浑身发抖,她在想:难道花音知道是她毁了司一的圣修之体?   司一知道叶小鱼在外面,淡淡地说着:“进来。”   叶小鱼捏着衣角,慢慢走进客室,里面弥漫着清新的茶香,还有司一身上的那种味道,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竟也格外地清新温柔。   “公子。”叶小鱼的腿还在抖。   花音要杀她,司一又恨她。   她越发觉得这里的日子不好过了,她需要找个机会离开,得联系一下肖知鱼的暗探协助自己才行。   司一给她倒了杯茶:“压压惊。”   她受了惊吓的样子太明显。   叶小鱼跪坐在他对面,捧着热茶,一口气喝干净:“公子,花音她.....”   她会杀人吗?   “公子,我,我还要用身体偿还你,还,还,还不能死!”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嗯。”他从容自若,一举一动都是温雅高华。   “我,我想先躲躲.....”她是认真的,她怕死。   司一喝着的茶差点喷出来。   叶小鱼想了想,是自己的话说的不对吗?好像也没有不对呀。   她还能还债,所以司一不杀她,可花音不一样,花音最恨的就是别人欺负她守护的天命师!   “你想躲到哪里去?”司一从容镇定,憋着不笑。   “离开帝朝......”越说越心虚的叶小鱼,已经把头埋到胸前去。   “等帝朝的事情处理完就离开。”司一放下杯子,又补充道“我们一起。”   叶小鱼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又是还债的一夜。   叶小鱼除了累倒,并无其他不适,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一似乎不太好了,头发又白了一根。   他穿好衣服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就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结界刚才震了一下,他轻轻跃起来,凌风傲立在屋顶之上,白衣墨发,冷月清风,如同睥睨四海苍生的神明。   适才有人强行撞击结界,结果灵力不及反被他的力量弹了出去,地上还有一口恶血,来袭的人应该没走多远。   他一只手放在背后,轻轻一跃又从屋顶飞到屋外,是夜空旷,大街上只有几只灯笼在风中摇曳,光芒错乱。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那个人还在这里。   司一放在背后的手轻轻抬起来,广袖翩翩,紫色的灵晕在指尖喷开,将周围几十丈的地方罩在结界内。   “自己出来。”司一淡淡道。   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黑衣女子慢慢走了出来,她是小环。   司一也不意外,打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细作,只是不知道她是谁的人。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小环姑娘就是肖夫人手底下的暗花。   “回去告诉肖知鱼,小鱼体内的邪力和妖血已被我净化干净,叫她绝了利用红邪再起腥风血雨的想法。”司一收起紫色的灵晕,夜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翻飞。   小环嘴角挂着血,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太相信:“姑娘怎么可能......”   那种换血之术,在极致痛苦的情况下进行,这都多少年了,岂是他说一句净化就净化的?   司一并不想和她解释那么多,他只说重点:“还有朝中之事,也叫她尽快收手。”   小环咬着唇,遇上天命师算她倒霉,他不杀也她算她万幸。   只是带着这两个消息回去,只怕肖知鱼无法接受。   司一背过身去:“你可以走了。”   小环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便快速离去。   夜幕之下的阴谋正缓缓拉开,再高明的手段在天命师眼中,都显徒劳,甚至可笑。 第42章   哐!   瓷器在地上破碎, 小环跪在殿中, 双手贴着额头伏地。   肖知鱼头上了金步摇晃出叮叮细声, 她沉着脸,指尖在茶几上颤抖。   “安排帝朝的暗影接线叶小鱼, 告诉她, 茵茵的忌日到了!”   肖知鱼说起茵茵两字, 目光忽然放空, 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 最后眼眶绯红,精致的妆容显得特别狰狞。   “是。”伏地的小环回答。   “还有, 给天命师也带一句话去。”肖知鱼抬起手,扶了扶鬓角的发髻,举手投足都是温婉端庄, 她说:“他若执意要护叶小鱼,我就不介意让他身败名裂!”   不是她肖知鱼不厚道, 是司一不懂规矩,干涉了他不应该干涉的事情。   一个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亵渎的天命师,私下不知道有多么不堪呢?   表面收着正正经经的小徒弟, 背地却和自己的小徒弟温香缠绵,说什么洁身自好, 不过是欺骗世人的假象而已。   伏在地上的小环又应了一句是。   肖知鱼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枚簪子丢在小环的面前:“把这个东西交给叶小鱼!”   带着肖知鱼的贴身之物去见叶小鱼就如同肖知鱼亲自去找她,其中的份量是大不相同的。   小环抬头将地上的簪子收起来,再磕头。   醉梦居   司一正手把手地教着叶小鱼怎么开启天书授予她天赋,花音从外面进来, 轻咳了一声:“光天化日,你们在干什么?”   叶小鱼僵硬着身子,抬头望着门外走来的花音。   司一好像不介意,他抓着叶小鱼的手继续,说:“记住集中精神化作意念。”   叶小鱼哪有心情集中精神化作意念,她现在看到花音就瑟抖。   司一握着瑟瑟发抖的叶小鱼,终是停下来不再继续。   “怎么样?”劈头盖脸就问花音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叶小鱼并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句怎么样又是什么事?   花音坐下来,理理衣袖,像个风流名士,闲适潇洒地倒茶喝茶。   “三日后,卫国使臣会携婚书前来求娶君然衣,应该是要立为太子妃的吧。”花音说着。   叶小鱼抓着膝盖的手紧了紧。   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名字引起了她的不舒服。   “这个卫玄阳,之前还想娶白栩为妃,如今白栩成了一国之君,很快又把主意打到了君然衣的身上。你说,他们卫国是不是快不行了,啊?”花音对卫玄阳此人满是不屑,对卫国也没什么好印象。   主要还是卫国国君曾经对司一做的事情太恶毒,所以花音才会看不起整个卫国。   司一没有说话,犹见他指尖轻甩如和风细雨温柔,慢慢地收了天书浮在半空的光晕,恰巧他又沉静优雅,那抹惊艳变得异样灼然起来。   叶小鱼眼珠跟着他的手在转,最后停在他脸上,刚好他看着她。   叶小鱼只觉得脸皮子发热,复又撇开了视线,两只手在桌上绞着指尖,慌张,不安。   这是被他捉住后的反应,无论他们有多么亲密,还是羞涩惶恐。   司一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又看向花音:“明日我会进宫,你帮我打点好。”   “你要阻止这次联姻?”花音将头凑过来,笑得不怀好意:“我记得你曾说过,帝朝公主绝色佳容!你不会喜欢她吧。”   旁边的叶小鱼也很好奇,本来还红着的脸,突然又白了。   司一优雅从容,对此轻笑,也不反驳,他说的那位绝色佳容早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是君然衣呢?   花音突然托着腮,遗憾地说:“可惜啊,君然衣儿时毁容一直戴着紫金面具,也不爱说话。”   “据我所知,她天蝶宫的一位男性秘术师为她换了一张脸。”司一拿起茶杯,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哪家孩子又被爹打了,丝毫不起波澜的。   花音差点站起来掀了桌子。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花音吃惊,甚至意外。   这就奇怪了,平时她就在帝朝不说天天见着君然衣吧,也算三天两头遇见她。   君然衣一直贴着紫金面具,走路的时候特别飞扬,完全不当其他人是否存在。   “几个月前。”司一说。   花音更是迷茫了,几个月前她在做什么?她天天在宫里吃香喝辣,君然衣还是那个君然衣,没有什么不同啊。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换了什么脸!”花音说时迟那时快,起身就出门了。   走到外面又想起来,自己是来找叶小鱼出去玩的,她又悠悠转身往回走。   “我把正事忘了,今天是花神节外面有热闹看,你刚来帝朝不熟,我带你到处见识见识。”花音扫了扫肩膀上的头发,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她向叶小鱼递出一只手,从容谦和。   叶小鱼看看司一,她需要出去,但又怕花音知道自己是害了司一的凶手。   想去又害怕的那种表情都写在脸上,司一了解,但以他对花音的了解,应该不会对叶小鱼如何,最多就是吓唬吓唬她。   “去吧。”他点头同意了。   难得甩开司一,她有更多的机会和肖知鱼接线,但是跟着花音,好像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你不想和我出去?”花音不悦。   带她出去玩,她还犹豫不决,怕自己卖了她?   这一脸不情愿是甩给她看吗?   “我没有。”叶小鱼连忙解释。   “那走啊。”花音的手还伸着,好看的双眸一眯,像是光芒万丈的星火。   叶小鱼抿着唇,即使害怕也只能站起来,她还没准备好递手过去,花音先抓着她的手带她出了门。   花神节,又叫祭春神。   代表着春暖花开,是凡人向天神迎接万物复苏的大型祭礼。   帝朝繁华素来有之,它不比其他诸国那些风情精致,但却大气磅礴,有过之而不余。城中一砖一瓦都是顶级工匠所建,房屋及楼宇雄伟壮观,风貌不凡。   帝朝又重礼,特别是在衣着妆饰方面尤其注重。   随处可见贵族子弟广袖流仙,系冠缨,挂脂玉,儒雅并重。   上至文臣武将,下至平民百姓,他们穿梭在街上,或在楼台凭栏家常,皆是笑意融融。   花神节自然也与雷雨龙神不可分开,很快就有舞龙的队伍,扮演龙神的人男子从中间穿过。   街上实在拥堵,花音就带着叶小鱼上了观光最好的茶楼。   这里的人都认得花音,在这帝朝也是有名的雌雄难辨,大家都喜欢叫他花公子。   花音拍了拍旁边的小二哥,不满道:“公子就是公子,非得加上花字,你这不是生生把我叫轻浮了?”   旁边雅客一听花音的声音,优雅难顾,自是喷了口茶出来。   叶小鱼也难得挤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公子说的是。”小二哥颇不好意思地将茶具端上来,又添了炉火,煮好水之后,小声问:“可要人上来伺候?”   “不用了。”又不是喝酒,还要什么人伺候。   小二退下,这楼上都有风花雪月的屏风隔开,茶香四益,前来喝茶的雅客诸多,几乎没有空席。   花音说:“此间乃是我的专属。”   也就是说,不管她来不来,这个茶间都是给花音空着的。   有钱有地位可真好。   叶小鱼只是配合着笑笑,又点点头,从头到尾也不敢说别的。   一来是她不爱说话,二来是怕花音杀了自己。   她向来没什么出息的。   怂怂的叶小鱼只能缩着脑袋喝茶。   “花音,你也在啊。”一个身穿宝蓝色广袖宽袍的俊美男子走了过来。   花音见他,连忙招呼:“大皇......”   男子几步上钱,紧紧地捂住了花音的嘴。   叶小鱼被男子突然的举动吓一跳。   男子是将花音揉进怀里,掌心捂着她半张脸的过份行为!   叶小鱼担心,担心花音要在这里杀人。   然而,男子楼着花音不放,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叫我阿泽。”   好像是在和花音商量,花音点了点头,叫做阿泽的公子才松了手,顺势坐了下来,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皱皱的衣袍。   花音喘了一口气,看起来并不生气,她凑到阿泽面前,小声道:“你偷偷跑出来的?”   阿泽点了点头。   “我上回给你看的那个怎么样?”花音和阿泽完全不顾叶小鱼在场,亲近至极,还耳语厮磨。   花音她,莫非喜欢他?   “看了,还行。”阿泽道。   “什么叫还行?”花音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我更喜欢看男女之情!”阿泽尽说大实话。   花音一听不太高兴了,她端正地坐好,一改刚才的热情,冷漠脸:“你可以走了。”   不跟她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这是花音的结交准则之一,必须,一定,喜欢男人和男人那点小事才是同道中人。   “好,我走。”阿泽公子笑着起身,只是刚才没注意,对面还坐着一位姑娘。这姑娘秀雅安静,只是她太刻意安静,似乎在掩藏自己。   呵,是个颇有意思的姑娘。   “花音还有女朋友,真是少见。”   “不用肖想,她有情郎了。”花音拿起茶,优雅地吹了吹茶水淡淡道。   叶小鱼眼珠一瞪,虽是惊慌意外,但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狡辩,让他人看笑话。   她不作声,就当默认情郎一事。   阿泽但笑不语,他肖想的从来只有花音而已,至于叶小鱼……他瞧她眉眼唇鼻与自己有些神似罢了。 第43章   “姑娘叫什么名字?”阿泽问着。   叶小鱼捧着杯子, 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叶小鱼”   “小鱼, 小虞。”阿泽眉眼低转, 不知在想什么有趣的事。但这个名字,却让他想起一个人。   “你看我是否觉得熟悉?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阿泽理理衣袖, 桃花一样的眼眸和阳光一样的笑容, 正如春风满面, 倾城绝秀。   叶小鱼愣头愣脑地看着他, 演的很像傻孩子。   阿泽但笑不语。   花音见阿泽看叶小鱼的眼神很奇怪, 便打断他:“她真有情郎了。”   司一很宝贝这孩子的,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带着小鱼出来勾引男人, 还不得参到天岚去说,她品性不端,她取向不正, 她道德沦丧......   事实,她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被天岚的人知道就不好了,特别是她的父母!   她的父亲是天岚高冷美艳第一仙者花问斋,她母亲是师承她父亲和她叔父的玉南枝, 她叔父花清聊又是天岚的最高神官长.......   想想都感觉屁股疼,是被带刺小皮鞭子刷刷抽的疼。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阿泽看着花音, 目光温柔。   “没意思就走开。”花音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甩甩让阿泽走。   “我想认她做个妹妹行不行?”阿泽笑着说。   “认什么妹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那点小心思。”花音拍着桌子说道。   这男人要认妹妹,不是他真想要一个妹妹,而是, 妹妹这个身份很敏感,特别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退一步是妹妹,进一步是情人,且特别刺激。   花音管这种心态,叫病。   “花音,你是不是在吃我的醋。”阿泽笑着说。   “滚!”花音将面前的人推开,很不耐烦地喝了口茶水。   有病的大皇子君泽,病的十分严重。   打从花音来帝朝的第四天起,这位大皇子君泽就以各种方式接近她,搭讪她,为了和她多说话,假装自己是个断袖。   还对花音示爱了。   花音当时很痛心地告诉君泽:“你如此喜欢我,可我却是女子啊!对不起,不可以。”   君泽知道真相之后居然没有呕吐,还握着她的手殷切地说:“没关系,你是女人我也不介意。”   可花音介意啊。   自那以后,这件事情就成了笑话,没事就拿来嘲笑对方。   君泽有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时特别迷人。   花音让他滚,他也没有生气,而是风流倜傥地翩翩而去。   叶小鱼喝着茶,不敢问,但却很好奇花音和君泽之间的故事。   花音指着叶小鱼的鼻子警告“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司一。”   叶小鱼点了点头,她从来不会跟司一说其他事的,何况还是花音的私事。   “快看,开始了。”隔壁的人大呼起来,所有人闻声都走到阳台前往下看去。   花音和叶小鱼也慢慢走到阳台边上,只见大街上有百十个人戴着龙神面具,跳着祭神之舞,身后又是手提花篮的女子,粉衣翩然,似那九天之上下凡的仙女。   大家想看的就是那一车的鲜花美人而已。   叶小鱼对美人也无什么欣赏之趣,倒是美人手臂上的刺青却让她瞪大了眼睛。   刺青是红色的桃花,但这种桃花只有四片花瓣,叶小鱼知道是肖知鱼安排在帝朝的暗影,她们不是喋者,不用获取情报,也不用混进敌阵,她们只是负责连线,杀人!   如果暗影将桃花暴露在他们视线里,说明在找人,这是很急的事情。   叶小鱼知道事情很严重,便同花音说“我忽然觉得肚子疼,想去一躺溷轩。”   “要我陪着吗?”花音问。   “不用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叶小鱼摇摇头。   她跟着就见不到暗影了。   花音当时没有多想,她这个人一看热闹就忘事:“好,你去吧。”   叶小鱼转身,脸上怯怯的表情转瞬不见,神情只是变得更加严肃而已。   主街上龙神花神循序渐进着,叶小鱼站在人群里,很快便有一个女子提着花蓝,跳着祭神之舞缓缓向她靠近。   叶小鱼为了躲开楼上花音的视线,连忙拐到一个无人的冷清巷口,那女子比她快,早已先两步在巷口中等着她。   鲜衣墨发,容颜绝艳,风吹时花篮里的花朵会吹散,一片片柔软轻缓地绕围着女子掉在地上,确实像天女散花那么回事儿。   女子见了叶小鱼,连忙放下手中的提篮,向她行礼:“见过姑娘。”   说着,女子将一支簪子递上:“夫人让我转告姑娘,茵茵的忌日快到了。”   叶小鱼看着她手中的簪子,屏住呼吸,又听她提起茵茵的忌日,险些背过气去。   “我舅母会来么?”叶小鱼问。   “这两日会动身。”女子直起腰,她长得高,又清瘦,加上这一袭花神飞羽裳,更是明艳照人。   “我知道了。”   叶小鱼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要动身来帝朝,才会叫暗影与自己接线,叫她有个心里准备。   “姑娘现在要跟我们走吗?”女子问。   叶小鱼轻叹一口气:“我还走不了。”   “姑娘是担心楼上的那位花音飞仙?大可不必,这一百零八位龙神之中有四十个是我们的人,如果姑娘想离开,我们自会全力以赴护送姑娘。”   叶小鱼看着巷口外的龙神花神游行,对于肖夫人的手段她并不惊讶,四十人算什么?几百人杀一人的场面她也见过的。   “告诉我舅母,茵茵忌日当天我会去的。”叶小鱼转身,朝着最热闹的人海而去。   茵茵这个名字,如同扎在叶小鱼身上的刀,它不能拔,一辈子都不能拔。   若非这个名字,她也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会如此卑微地活着。   街上的人很多,叶小鱼浑浑噩噩的走着,突然被追随龙神的人撞倒,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只手抓着胳膊,顺势揽入怀中。   那是最温柔的胸怀,衣襟散发着淡淡优雅的香气,只属于他的香气,不似花香浓烈凡俗,像是一种可以刺激人快乐的,叫不出名字的温香。   叶小鱼仰头看着他。   他是一个温柔不失稳重的人,沉默却很贴心的人。   司一搂着她在人群里,一只手护着她的脑袋。   他轻抿着唇,像一条刻画的线,他目光温柔,神情淡然,像是置身凡尘世外的神明,孤高恒远。   “公子怎么来了?”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出现无疑是突然的。   司一把她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说她:“人多的地方要避着点。”   她整天浑浑噩噩的,要不是他刚才出现,她就被那些人踩着身上过去?   叶小鱼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在司一面前很没用。   心性使然,被他说一句就埋着脑袋很不开心。倒也不是生气,就是自卑,和自己过不去。   “花音呢?”他又问。   叶小鱼指着茶楼:“在上面。”   司一又抓着她的手上了茶楼,花音已经不在她的茶间,而是同不远处的君泽坐在一起,聊得开心,欢声笑语未歇。   君泽身边还有三位公子,长得清清秀秀,风流倜傥。   花音对这种清秀美男子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倒也不是她喜欢,想勾引,而是想把这些美男子一个个折成断袖。   其心之阴暗,之歹毒,之卑鄙......   司一领着叶小鱼走到她后面,他其实不喜欢发脾气,他的脾气在世人眼里出了奇的好。   他就站在花音背后,浅浅地向君泽笑了笑。   君泽认得司一,见他停在花音的背后,作为朋友,他拼命地向花暗示,叫她不要再说了。   花音却停不下来,她说“我曾经拿着司一喝过的茶杯出去卖,你猜卖出了多少钱一只?”   君泽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但花音想说,她除了聊聊断袖,聊聊骚话,就只想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宝贝疙瘩天命师。   叶小鱼捏着一把冷汗,这种事情跟她聊聊也就得了,怎么到处说啊。   想当初,叶小鱼和花音回花灵山的时候,她常常说起司一的事,司一头发是香的,喝过的水是甜的,看过的风景是美丽的。   又说司一弹琴时百鸟来歌,闭上眼睛会引来蝴蝶蜜蜂之类的离奇怪事也同叶小鱼说过。   更离谱的说法是,司一从不去溷轩那等肮脏之地。   一开始叶小鱼也是相信的,她也觉得像司一如此完美的人,肯定不会去溷轩。   后来,叶小鱼和司一在一起了,那样这样以后,她开始知道,司一他就是一个凡人,他照样会吃饭睡觉跑溷轩。   不仅如此,他还会用“刀子”捅她,捅得鲜血淋漓不说,还......   咳咳,不说了,脸红了。   “你不知道,司一的茶杯卖出了一万两一只,还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买的,哈哈哈哈。”花音拍着桌子,笑得岔气。   “.....”   叶小鱼脸色苍白,她总觉得花音要完蛋了。   司一肃然无声,目光深深地看着花音颤抖的肩膀,这个笑话有那么好笑?   君泽看着司一的反应,突然扶额:花音你缺钱跟我讲啊!我穷的只有钱了。为什么你要冒着生命危险倒卖天命师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福利,男女主的。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还有,作者君的心态崩了,感觉坚持不住了,结局恐怕要提前了?°(°?????°)°? 第44章   “你父亲怕是不知道你有如此出息吧。”司一从容冷静地说了句。   笑到发抖的花音突然僵硬着身子, 缓缓回头看着司一。   他和叶小鱼就站在背后, 而且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花音脸皮厚, 她不怕,只是笑着说:“被你听见了?意外吗?”   “......”   君泽差点冲过来搂着她的脖子, 然后捂住她的嘴巴, 叫她:别说话, 可以的, 别说话。   “走走走, 我带你们去前面那家馆子吃饭去。”花音连忙站起来,拉着叶小鱼走在前面, 又回头向君泽招呼一声:“你也一起来。”   君泽怔住:和天命师一起吃饭是吗?   还有那个眉眼有几分像自己的叶小鱼?   君泽当然乐意,他高兴地站起来,先是向司一拱手见礼, 司一温文尔雅地拱手还礼。   于是,花音叫来的人刚好凑了一桌。   君泽对叶小鱼比较有兴趣, 真想知道她父亲是哪里人?与自己是否有些渊源?   他目不转睛看着叶小鱼,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司一和叶小鱼......他们有点怪怪的。   他们挨着坐,叶小鱼似乎怕他, 总是刻意避着他。   这很正常,寻常人和天命师坐一起, 有这种反应不足为奇。   奇的是天命师给她布菜,看她的眼神也很温柔,这种温柔与他看别人的温柔是有区别的。   天命师温文尔雅,看别人的温柔是把笑容挂足, 看叶小鱼的温柔是没有笑容但却比有笑容的来得更让人心动。   “花音说小鱼姑娘已有情郎,莫非是天师?”君泽拿着酒杯,笑着问道。   突然,桌子上的气氛变得很凝重。   花音更是觉得背脊一麻,说卖杯子的事情其实算不了什么,但说司一和叶小鱼XX就有点糟糕了。   这不是秘密嘛,秘密是用来保守的,不是用来传递的。   叶小鱼却无辜地缩着脑袋,吃着一粒一粒的白米饭。   花音喝了一口酒,压压惊,然后向司一笑了笑:“君泽对我家小鱼有意思,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他很介意。随意唬君泽的?   诚然,花音猜的没错。他介意。   司一肃然冷静,他看向君泽,坦荡地说:“是我。”   他就是叶小鱼的情郎!   叶小鱼嘴里的白米饭还没来得及嚼碎,直接吞了,差点被一口饭活活噎死。   她挺直着腰,瞪着眼睛。   这真的,不需要解释下吗?   司一连忙给她递来水,还亲手送进嘴里去。   好不容易将这口饭吞掉,她也长呼了一口气,她窘迫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君泽笑着:“二位郎才女貌,甚是相配。”   他是一个会圆场,也会说话的皇子。   花音点了点头赞同,君泽说的这是实话。   你看叶小鱼在司一面前多乖啊,司一最喜欢乖乖的小鱼了。   饭后,四人便散了。   君泽和花音回到皇宫。   司一和叶小鱼还在外面转了转,看了看灯会,吃了些小吃,像是寻常小夫妻出门走走,平凡,而又不凡。   叶小鱼被司一塞了一串小孩子才会吃的糖葫芦,她拿在手中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里人多,边走边吃很不方便。   小鱼在想,是当着司一的面吃掉,还是悄悄地丢掉?   司一看着叶小鱼皱起眉头,似在为这串糖葫芦犯难:“不爱吃?”   叶小鱼闻声,紧张地抬头看着他,又连忙摇摇头掩饰自己的难处。   “那就吃掉。”   面对司一施加的压力,叶小鱼只能瞪着圆圆的眼睛,像个小孩儿一样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她嘴巴小,咬下一颗山楂的时候,嘴巴鼓起一个很大的包,那样子不是丑,是可爱有趣。   叶小鱼也不想这样折磨自己,可是为了好好玩,她就吃完了。   她嘴角有一点红色的糖汁,吃的时候并未注意,吃完之后也就忘了收拾自己。   繁华明亮的灯火下,司一看着她。   她的嘴唇是最精致的那种,小小的,肉肉的,如今沾了糖汁,好像变得有些可口。   叶小鱼被他看的有些害怕,她抬起一只手来,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下:“是不是脸上有脏东西?”   胡乱抹并未抹掉嘴唇上的糖,她认真的样子,害怕的样子,都让司一控制不住自己。   他沉迷的就是她这种慌张,害怕,还有认真。   司一把叶小鱼拉到一个角落里,抵着墙,低头吻住她的唇。   叶小鱼瞪着眼睛,她惊慌,害怕,甚至在挣扎。   他在外面吻她?   他怎么了?   司一将她摁得紧,她也动不了,只觉得小小的嘴巴被排山倒海给填了,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   抗拒徒劳后,叶小鱼也不挣扎扭动了。   她平静地靠着冰冷的墙,张着唇,让他为所欲为。   似乎,这样更舒服些......   当然,司一只是突然想吻她而已,并不是兽性大发,他这样的人也没有所谓的兽性。   他捧着她的脸,放开她的唇,看着她唇上被他折磨过的痕迹,娇艳泛红,还有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样子。   他笑了。   “你嘴角有糖。”他说。   叶小鱼正在大口大口呼吸,她的脸色一红一白,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断水的鱼。   “已经干净了。”他抹去她嘴角的水痕。   叶小鱼怔怔地看着他,所以,拉她到这角落里摁在墙下吻,其实是在给她抹掉糖汁?   好麻烦呀!叶小鱼这样想着。   “公子可以直接告诉我哪里不干净,我自己会做的。”认真,且诚实的叶小鱼,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忍不住想笑。   司一又不能说,他就是想咬她!   最后也就嗯了一声,然后拉着她走了出去。   被摁在角落里吻过的叶小鱼战战兢兢地跟着司一,她摸不准司一在想什么?   直到花神节的热闹渐渐淡去,她们也回到了醉梦居,穿过满院的石榴树正是偏房的门口。   叶小鱼在想:她是直接进偏房,和他道一句晚安,还是跟着司一继续往前走去他房里睡?   似乎,进偏房会被司一叫出来,跟着他去又怕司一问:你去做什么?   弄不好,她就是成了迫不及待想要分他床睡的女人。   “公子......”叶小鱼突然停下来。她看着偏房,难为情地说:“今夜...今夜。”   “去我屋里。”他替她回答了。   叶小鱼握着手,埋下头,她就知道是这样。   但他开口总比她主动跟着去会好些,至少她知道,他需要。如果他不需要,自己巴巴地跑上去,搞不好会被灭口!   ......   今夜,又是一个令人破碎的夜。   叶小鱼迷迷糊糊地被他拉起来穿衣服,她靠着他,眼睛也睁不开。   司一的手放在她的后颈上,将那枚细针慢慢地□□。   叶小鱼皱着眉头,却没有一点妖变的迹像。   似乎成功了。   他日夜不断地用自己的灵力和身体给她净化,终于成功了。   她不再是怪物了,她是个正常的女子,可以正常地生儿育女,不受妖毒控制,也不用担心损寿。   只是,净化之后......   避子。   他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现在的叶小鱼是有可能会受孕的。   司一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就走到不远处的暗格里取出一瓶药,这是什么时候炼制的避子丹?   大概是一年前,他知道自己要和一个女人交合才能解毒,打算给自己服用的。   谁想到,他的第一次会来得那么突然,完全没有时间准备这些。好在叶小鱼体内有不干净的血,无法像正常女子怀孕,所以这药,他也就没有再吃。   今夜他也没有想到叶小鱼会好,所以没有服用这种避子的药。   如今事都做完了,他服不服药,已经没有必要了。   司一倒出一粒,缓缓走到床边。   现在给叶小鱼吃一粒还来得及。   他轻轻地撬开她的嘴,正要将药丸扔进她口中时......犹豫了。   这避子药吃下去对男人倒没什么影响,对女人的身体却有一些小伤害。   伤害她的事,他一件也不想做。   最后,司一也没有将那颗药扔进她嘴里,而是扔到窗外去。   如果有了孩子,其实也不错。   他息了灯,与叶小鱼合衣而睡。   第二天   司一带着叶小鱼进了宫,接待她们的是君泽和花音。   司一避开了早朝时间,直接在正和宫等着君亦煊。   叶小鱼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却没她再熟悉的人。   心中一时怆然,眉头紧紧地锁着。   司一怕她无聊,便将一碟藕粉糕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   迫于司一的压力,叶小鱼只好拿起来吃着。   没多久,君亦煊就由宫人们照顾着进来,脚步很多,声音却很轻,又极统一,听起来并不乱,像是很有秩序的队伍正循序而来。   君亦煊今年有四十岁,三个孩子,大皇子君泽,二皇子君明,三公主君然衣。   九年前,玄帝君止岩中邪杀人,大祭司临危救国,杀玄帝,诛奸臣,半个月后,扶玄帝胞弟煊王继位。   叶小鱼也不知道,真相是不是这样的?   九年了,帝朝玄帝之死,依旧蒙着血纱。而这位继位九年威震诸国的天子,似乎也罩在了血纱中。   司一和叶小鱼对着君亦煊拱手一拜。   君亦煊和颜悦色,还天命师一礼:“天师快请坐。”   坐下之后,君亦煊看着他旁边的女子,那眉眼真是像极了一个人,他险些要从王座上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每一条留言我都有看,毕竟我是一个没什么评论的孩子……   而我写文的初衷是我想讲故事,我想自己操控剧情和人物让自己爽!后来,我发现还有奶茶钱……还有千里之外的朋友也喜欢,感觉不孤独,挺热闹。嗯,就好好干着这行很多年了,很多年了也没什么进步,这怪我,有句话叫做扑街去哪里写文都是扑街,不同的是,晋江自由,我想写什么冷题材都可以!   所以,我要说,我坚强地写到完结,不坑不烂,力求圆满。 第45章   “这位姑娘是?”君亦煊疑惑地看着叶小鱼问。   “民女叶小鱼。”叶小鱼低着头回答。   “小鱼?”君亦煊似乎想起了谁, 又喃喃地念了两句“小虞。”   花音见气氛凝重, 连忙说道:“皇上, 小鱼是臣的表妹。”   “原来是大祭司的表妹。”君亦煊松了口气,差点吓到他了, 还以死了九年的人回来了。   他端坐好, 侍女递了茶过去, 他喝了口才看着司一:“天师尊驾, 所为何事?”   “听闻卫国太子有意求娶三公主, 我来是想告诉皇上不必同意这门亲事。”   众人一惊,花音却早有准备, 并不意外,叶小鱼就坐在那里,揉着衣角不作声。   “可是......”君亦煊似有难言之隐。   “皇上是觉得三公主嫁不出去, 还是觉得卫国能给皇上什么东西?”司一从容中带着一点冷笑,语锋犀利又直接。   四海诸国的帝王什么心思, 司一会不知道?有些事情他不便干涉,也就不干涉了,可有些事在他的职责内, 他不得不出面干涉。   “如果皇上觉得和卫国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就当我没有说过刚才的话。”司一冷静地拿着茶杯, 浅浅饮了一口。   君亦煊自有一种被天命师摁着脑门欺负的感觉。   可天命师又受诸君敬仰,且知天命,自然可以随便指点苍生任何人任何事。   他轻笑出声,将刚才的尴尬一拂而逝:“天师说笑了, 您能不远万里赶来,自是为了帝朝将来的和平昌盛。”   所以,君亦煊在这里承诺了:“我不会将然衣嫁到卫国去的。”   “那如果卫国太子卫玄阳前来向皇上借青鸟之羽,皇上会借给他吗?”司一放下杯子,神情淡淡地问了句。   君亦煊突然怔住,这天命师,好像什么都知道。   见他不说话,司一整整衣袖坐得比刚才更笔直,更端正,他说:“卫国的巫术固然高明,却也无法将死了的亡灵召唤回来重活一世。皇上也是时候放下执念,治理天下。”   君亦煊被司一说的哑口无言。   他沉下眼,颓然地坐在上面,陷入绝境一般。   “可他们都说皇兄会回来。”他的声音像是啜泣,低低的,闷闷的,让人觉得他很痛苦。   叶小鱼抓着膝盖的手紧了又紧。   司一看了她一眼:“你不舒服?”   叶小鱼摇了摇头。   司一看叶小鱼夹着双腿,两只手又在膝盖上捏着裙子,怎么看都像那里不太舒服。难道昨晚又激烈了?   考虑到叶小鱼不舒服,司一站起来同君亦煊拱了拱手:“人死不能复生,天命不可违抗。皇上也不必烦忧,只管以仁德治天下,平衡诸国势力即可。”   说着,司一放下手,转身看着叶小鱼:“我们走吧。”   花音也拱了拱手,大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君亦煊一个人坐在里面。   他抬起双手捂着脸,忽然崩溃,道:“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殿中的紫色纱缦被风拂起,幽怨哀伤,仿佛将悲恸倾注在这大殿内,将里面的活人慢慢吞噬。   司一和叶小鱼路过宫中的花园,忽然有了一样的心境。   以前这里有几棵石榴树,现在都被砍了,种上了富贵的牡丹,艳丽的杜鹃,清雅的木兰等。   叶小鱼看着这百花斗艳的花园,此地无树,此处无果,确实不是以前的那个地方了。   花音站在旁边,看着二人都瞧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几株开得极好的红牡丹,再无别的风景。   “你们看什么?”花音问。   司一和叶小鱼同时回过神来。   花音笑着说:“你们真是心有灵犀。”   司一没说话,直接走在了前面,叶小鱼的脸却红的像颗石榴。   走出花园,司一才同花音说了句话:“肖知鱼不日便到帝朝,记得控制她。”   “你不是说让她先折腾,有空再弄死她吗?”花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叶小鱼抿着唇,听着二人当着她的面要弄死舅母,居然不担忧。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司一看了花音一眼。   花音委屈:我不知道!   可仔细想一想,莫非是肖知鱼想从叶小鱼身上下手暗害司一?   那就不得了了,她是绝对不能让别人害自己的宝贝疙瘩天命师的。   所以...司一的意思就是,让她控制肖知鱼,不要来找叶小鱼,发现一次揍一次。   等花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司一和叶小鱼已经走了很远。   “我知道了。”花音追上前。   可叶小鱼根本不懂什么意思,从始自终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就假装自己掩藏着身份,假装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她早就暴露在司一和花音面前,就连体内的妖力都被净化干净……   浑然不知的叶小鱼,心情还颇为沉重,担心自己太强了怎么办。   ……   从宫中出来,叶小鱼就在计划和肖知鱼会面的时间。   眼看茵茵的忌日也快到了,叶小鱼隔三差五就和司一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踏青?”   司一只道:“缓缓。”   这一缓就缓到清明后,花音从宫中出来,她说:“肖知鱼已经到达帝朝。”   司一在教叶小鱼开启天书,看听说肖知鱼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叶小鱼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身子在瑟瑟发抖。   她的慌张掩饰的再好,在他面前也显露无余。   他松了她的手,掌心的灵力渐渐收敛,他说:“你先出去。”   叶小鱼点头,出去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他们要说什么?为什么不给她听?   花音看着冷静从容的司一,不免好奇:“这肖知鱼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女人的身份向来很神秘,极少露面,所办的事情比男人干的还要狠。   除了阑珊阁主连千容能压压她,其他王室贵族都拿她没有办法。   前两个月帝朝死的大臣,都是肖知鱼手下的人干的,而且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前朝旧臣,而且在玄帝君止岩中邪后,参与了宫变。   所以,这是复仇?   可是复仇的意义是什么?把玄帝的名字喊出来,然后杀几个人说他会回来,危言耸听之后又当如何?   旧主都死完了,谁来挑起这个大梁子?   除非,旧主还有子嗣没有死去。   据花音所知,旧主唯一的子嗣君虞也死了,尸体就葬在桐山陵,墓碑上改君虞公主为“君虞帝姬”   所以到底是谁指使肖知鱼这么兴风作浪的?   司一收起天书,比之前更加从容:“这段时间,不要让她接近小鱼便是。”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扑腾,司一也没有回答一字半句。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花音被司一的所做所为弄得晕头转向。   “小鱼是她的人。”   “......”不是说,叶小鱼是冯如生的人吗?怎么又成了肖知鱼的人?   “还有,卫玄阳会亲自来帝朝提亲,想来是要借用青羽一用。”司一补充。   帝朝青鸟神兽的一根羽毛,据说可以化作三十万支羽箭。   这就相当于借兵器了,而且数额之大,令人担心。   花音来人间没有多久,司一做了几年的天命师,她就在人间待了多久,有些事她没见过,只是听说过。   像卫玄阳借用青羽的事情及意图,花音认真地想了想:“他要起兵?攻打谁?”   现在也不是随随便便开战的局势吧?还有帝朝君亦煊压着,没有经过商量就开战他的青鸟一出,其他人死得更快吧。   “应该是......自卫吧。”司一拿着茶杯,浅浅地喝了口茶。   算是给花音解惑。   “自卫?”花音也跟着喝了口茶,其实有点想笑:“他都是太子了,除了你,谁会杀他?”   “大概是防我。”司一放下茶杯,还像刚才那么淡然。   花音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你要杀回去夺位啊?”   “......”   花音赶紧搁下杯子,不得不说一说这卫玄阳一家子:“那狗东西一家真是恶心。你要真的杀回去,他凭一支青羽能够拦得住?”   司一又倒了一杯茶,没有说话。   但花音说的没错,区区三十万支羽箭,能奈他何?   “所以你现在回不了天岚是打算去卫国当皇上吗?”花音泫然欲泣,万万舍不得司一的样子。   司一平静地喝了口茶:“卫玄阳抵达后,我不会进宫,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拿主意。”   说到这里,司一眉梢轻轻一挑:“还有君然衣,留意她。”   这宫中秘事,他是样样知情,一切尽在掌握,不去捏死那些不听话的人,真是他仁慈,所以有的事情他都会根据天书的流程在一步一步地做。   所以说,天命难为。   这心境,实在是强到几个世界去了。   花音很想过去揉一揉司一的头,她守护的这个宝贝天命师真是太优秀了!   司一站了起来,将闭上的门缓缓拉开。   叶小鱼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不知在看什么看的出神。   司一朝她走过去,正好看见树上来了两只鸟在上面筑巢。   “鸟儿都有新家了。”叶小鱼自言自语,浑然不知身后的司一也盯着上面看了片刻。   “你是喜欢那两只鸟,还是那只窝?”司一问她。   叶小鱼听到背后的声音,身子僵硬地一动不动。 第46章   “喜欢哪样?还是两样都喜欢?”司一伸出手, 两只鸟儿被罩在灵雾中, 慢慢飞到叶小鱼面前, 而上面那只窝...自然也被他端了。   “......”没见过这样的天命师。   “不喜欢?”司一怀疑地问。   “我喜欢它们是自由的。”叶小鱼退开一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鸟窝:“这是它们的家。”她难得挂着淡淡的笑意, 踮起脚尖将鸟窝放到树枝上。   司一掌心的灵晕散去, 被固定的鸟儿也飞了出去。   他以为她喜欢, 才干这种荒唐事。   没想到她不喜欢。   司一有点郁闷, 花音不是说小姑娘都喜欢养小动物吗?   花音还说, 男人和男人才是真爱呢......   鸟儿受到惊吓后,窝也不回来, 它们拍着翅膀飞出醉梦居。   看着两只鸟朝不同的方向飞走,叶鱼又哀伤起来,喃喃道出:“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时各自飞。”   司一似乎听出些玄机,便说:“飞禽走兽的感情岂能和人相比。”   叶小鱼歪着头笑了笑:“或许是吧。”   她笑的很敷衍, 好像在应付司一的较真。   _   肖知鱼抵达帝朝的第七天,终于见到了叶小鱼。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衣,安静, 沉郁,数月不见, 似乎红润美艳了些。   肖知鱼拿起杯子,轻轻饮了口茶,嗤笑:“他待你不错。”   是不错,天天在床上昏过去的程度, 但很奇怪的是她第二天醒来精神极好,状态极佳。   她开始怀疑,司一趁她昏睡之后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大补灵丹。   叶小鱼端坐在肖知鱼的对面,两只小手规矩地叠放在膝盖上,圆溜溜的眼珠轻转,也不作答。   倒是想起司一待她的种种温柔,反而忍不住想笑。   “再不错,也只是一个解毒泄欲的下贱东西!”肖知鱼冷嗤。她在嘲笑叶小鱼的不堪。   肖知鱼既喜欢她这种不说话的样子,又讨厌她这无视一切的态度。   叶小鱼还是没有作声,什么难听话没听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肖知鱼啜了口茶水,红唇一掀露出皓齿,说:“你的父母若是泉下有知,肯定很痛苦,甚至希望你在九年前就死干净!”   叶小鱼终于被她的言语激起了反应,她的手臂在颤抖,目光在跳跃。   “我何尝不想一死了之!”叶小鱼红着眼眶道。   她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肖知鱼安排的,她没得选择,连死都选择不了。   肖知鱼看到她显露出来的痛苦和绝望,心情大好地搁了茶杯,继续用言语来折腾她。   “死?你欠叶家的又怎是一个死字还得清楚!”肖知鱼面色沉冷,她看着险些崩溃的叶小鱼道:“公主殿下!”   一声久违的公主殿下,像利刃戳进骨髓之中来回翻转!   叶小鱼终于崩溃了,跪坐的姿势变作了瘫坐。   “来人,把小姐的灵位请上来。”肖知鱼唤道。   小环端着小小的灵位走过来,就站在叶小鱼的身后。   肖知鱼的眼睛也红了,这何偿不是她的伤心事?她缓缓站起来走到叶小鱼身旁,一只手拎起她的青色衣领,咬牙切齿地说:“看着她!”   叶小鱼被迫跪在小环脚下,盯着她手里捧着的灵位。   上面赫然写着“爱女叶茵之灵位”   叶茵......   叶小鱼呜咽地看着,有些往事,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冲进眼球,将她掩藏的悲伤尽数撕开,让她鲜血淋漓地再偿一遍人世间的绝境和悲恸。   有些人,有些事,它抹不去刺,反而越扎越深。   叶茵是她的表妹,比她小两个月而已。   九年前,帝朝宫变,奸臣以诛杀暴君之名大开杀戒,守护帝朝的青鸟神兽也因君止岩发疯成魔,杀兄杀妻杀子而陷入沉睡。   君家的支系血脉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们被迫成为诛杀暴君的头目,就连外嫁的公主和驸马也参与了暴-乱。   一时间,暴-乱更添,到处都是厮杀,火焰,鲜血。   也不知道杀的是谁的人,总之见人就杀。   各方势力在君止岩死后就开始互相残杀,一直持续了七天七夜,尸体叠着尸体。   而叶小鱼,作为暴君之女的君虞公主,因为可笑的天书预言,人人都想抓住她,养大她,不管是她的姑父,表哥,还是叔叔,他们都露出了人性最邪恶的一面,要娶她!   看啊,人权至上,他们连伦常都不顾了。   她那时候才七岁,一个小娃娃,他们就想抢夺她,占有她!   在那七天七夜的暴-乱里,她经历了很多事,见过了一生最多的流血和死亡。   她的父皇举着剑要杀了她!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父皇,我是阿虞!”   他听不见,他只想杀了她!   当君止岩被人砍下脑袋,她就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尊贵的君虞公主!   她被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抱走,挣扎,疼痛,什么也做不了。   男人满手是血地在冰冷的宫墙下抚摸着她的脸,笑得丧心病狂:“你是我的了。”   但很快,这个抢到她的男人被乱箭射死在眼前,她也在喷溅的鲜血中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跑。   她像一只被放到猎场争夺的可怜小鹿,千千万万双魔爪都伸向她,而她只能在圈定的猎场胡乱奔跑,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她面前,他们的贪婪,无情,冷漠都真实地展现在年仅七岁的叶小鱼眼里。   她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是一个弱小的孩童,她是男人野心膨胀的定心丸,人人都想吃进嘴里。   似乎得到她,玷污她,就能成为诸国最强的男人。   多么荒唐可笑的想法!   帝朝没有了皇上,只有十二个和君家扯得上关系的势力在互相搏杀,而叶小鱼作为定心丸的天书神女,好像成为谁的人谁就是帝朝的皇上,为此,杀得满城血雾笼罩。   她还记得一件事。   她的舅舅叶政元挥着剑,将她长长的头发寸寸削断,给她穿了一身小和尚的衣服。   叶政元将她扔进马车,捧着她的脸叮嘱“阿虞,忘了自己的身份重新开始。”   马车里还有一个女孩,她叫叶茵是叶小鱼的表妹。   叶政元让叶茵换上叶小鱼脱掉的衣服,最后又将叶小鱼脖子上的蓝色缨络解下来戴在叶茵的脖子上。   当时的叶小鱼和叶茵并不知道叶政元在做什么?也不敢问。   做完这一切,叶政元笑着对叶茵说:“茵茵,一会儿拉着为父的手,今天,你扮演阿虞姐姐,做帝朝最尊贵的公主哦。”   叶茵那时候也好小,哪知道扮演帝朝公主意味着什么?她开心地点点头:“我今天扮演尊贵的公主。阿虞姐姐会生气么?”   “舅舅.....”君虞有种不好的预感,可那时候太小,又经历了很多事,她完全无法判断叶政会做什么。   “阿虞乖。”叶政元揉着叶茵的头,笑着说。   “舅舅......”   他好像听不见她在叫他。   叶政元领着叶茵下了车,他对车夫说:“一定要将小姐送到夫人身边知道吗?”   车夫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将军放心,老奴誓死也会保护小姐,将她送到夫人身边。”   一旁边的叶茵天真地说:“父亲,今天阿虞姐姐扮演我吗?”   叶政元含着笑,又抚抚她的头发:“是呀,阿虞。”   这出戏演的太过逼真,就连身在其中的叶小鱼和叶茵都差点以为,这是角色扮演的小游戏。   “舅舅不和我一起去?”光头发小尼姑的叶小鱼红着眼睛问。   “我随后就来,记住,你不叫君虞,你叫叶小鱼,是我叶政元外室所生的女儿。”   那是叶政元大将军最后的话。   叶小鱼被马车带走,因为打扮成小尼姑的样子,出城躲过了所有的搜查,又因车夫是肖知鱼的属下,武功奇高,叶小鱼顺利地离开了帝朝。   而真正太平的原因,是帝朝传来举国沉默的哀号。   镇国大将军叶政元与君虞公主自刎于梨宫城门下。   据亲眼目睹那一惨剧的人说,叶政元牵着君虞公主的手,说:“国在,人在,国亡,吾死。”   诛杀暴君,抢夺公主的乱臣贼子无不下跪呼喊:“公主!”   然,叶政元大将军蓬头垢面,握着鲜血淋漓的剑,对着身旁的君虞公主一笑:“臣,恭送殿下!”   嘶!   利剑穿透君虞公主的身体,鲜血溅开,滚烫地喷在了叶政元大将军的身上还有脸上。   利剑拔-出,公主应声倒地。叶政元大将军随即提起剑自刎,以最惨烈的方式殉国。   城下无人敢上前亵渎这一神圣的死亡。   三军将士放下了手里的剑,跪下来,沉默了整整两个时辰。   随着君虞公主的死,这场暴-乱也结束了,大祭司斩乱臣,扶持了唯一没有参与暴-乱的煊王为帝。   叶小鱼被送到绝情山庄,见到了她的舅母肖知鱼。   肖知鱼是绝情山庄的庄主,江湖人士,十六岁便爱上了叶政元,并且有了孩子,可叶家不喜欢江湖上的人,不喜欢肖知鱼那些阴狠的手段,于是,她生下孩子后就回到了绝情山庄。   她很少回叶家,很多时候都是叶政元带着女儿来看她。   这一次,叶政元没有带着女儿回来,也永远回不来。   叶小鱼刚到山庄,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绝情台上,一袭紫衣的肖知鱼向她走来,一句话也没说,便对她扇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小小的叶小鱼直接从一百零八阶绝情台上滚了下去,浑身是血,肋骨也断了一根。   疼,粉身碎骨的疼。   “暴君之女,祸国公主!”她站在最高的台阶上,看着跌下最低台阶的叶小鱼,以利剑指着她的方向厉声咆哮:“你,凭什么要我的女儿替你去死!” 第47章   看着叶茵的灵位, 叶小鱼崩溃地哭泣。   往事过去九年了, 却好像刚刚经历过。   肖知鱼也悲痛难当, 捏着叶小鱼衣领的手直接捏着她的脖子,弯下腰, 咬紧牙, 恨恨问:“我女儿有什么错?”   “她凭什么要为你去死?”肖知鱼的手更加用力, 她恨不得捏断叶小鱼的脖子。   当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幼时的叶小鱼在睡梦中, 突然被肖知鱼掐着脖子惊醒。   从噩梦出来, 又是另一个噩梦。   肖知鱼也是这样扼着她的喉咙,哭喊着:“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幼时的叶小鱼差点被她捏死过, 她想着解脱了也好,可是当她快要解脱的时候,肖知鱼松了手, 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贱人!”   非打即骂的童年,逆来顺受的时光, 她活着,无非是让肖知鱼清醒,时时刻刻让她出出气。   毕竟, 是她欠她的。   肖知鱼将她丢进冰窟囚禁过,也将她丢在狗窝里睡过。   又过了两年, 肖知鱼从丧夫丧子之痛走出来,无端有了复仇的兴趣,而叶小鱼是她的旗号,也是她的刀。   她要将叶小鱼打造成最锋利的武器, 可她偏偏不争气,金枝玉叶,无法握剑。   叶小鱼被她羞辱,被她拆了骨头骂着没用的废物。   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被卫国巫师绑在法阵中,割断了手腕的动脉,将尊贵的君家鲜血流尽,她在冰冷的法阵中躺着,流着眼泪,声音微弱地喊着:“舅母,不要.....”   她的舅母没有理她,而是同卫国来的巫师说:“把她变成一个能杀人的怪物。”   鲛人之血,至阴至邪。   来自绝望海岸的鲛人,带着杀戮,野性,邪力!   叶小鱼就是从那时,失去了痛觉。   因为她承受了世上最痛的痛楚,所以麻木了。   就像现在,肖知鱼掐着她的喉咙,她不知道痛,只觉得呼吸困难。   眼看她眼球充血快不行的时候,肖知鱼松了手,将她推开。   叶小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刚才有一瞬,她觉得自己是要死掉的。   “退下吧。”肖知鱼摆了摆手。   小环端着灵位退了出去,门又重新合上了门。   叶小鱼也从崩溃和窒息中慢慢恢复冷静和镇定,这些年,她也习惯了。   她整理着衣服,端正地跪坐好。   肖知鱼从衣袖里拿出一柄短刀,刀刃是红色的,周身散发着浓浓的红雾,她把刀子扔给叶小鱼“司一控制了我的行动,复仇之路也受到了阻碍。你拿着它,杀了司一!”   叶小鱼握紧了拳头,她抬头看着肖知鱼:“他是天命师!”   肖知鱼怕是疯了,妄想杀死天命师!   “我从不相信天命。”肖知鱼落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的夫君,女儿都死了,天命对她来说,无非残酷。   既然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惧怕什么天命。   “可我亲眼所见,天书里的星命千变万化,他说郑国小皇帝会死,果然就死了。他说帝朝君亦煊王命正盛,至少有四十年的和平昌盛。我也信他。”叶小鱼从未这样激动地和肖知鱼说过话。   “你信他?”肖知鱼冷嗤。   叶小鱼没说话,但她眼神很紧定,就是相信司一。   “就凭他给你净化了体内的妖血?”   叶小鱼怔住。   净化了妖血?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为什么毫不知情?   肖知鱼眼眸沉敛:“别忘了,你欠着茵茵的命。”   “你只能听命!”这就是她控制叶小鱼的理由。   叶小鱼荒诞地笑了笑:“舅母真是高看我了。”   她捡起地上的刀子,也没有在杀不杀司一的事情上纠结,而是收进了衣袖中:“舅母保重。”   叶小鱼走出房间,又从最隐秘的后面门离开。   今日是叶茵的忌日,在天下人心中,也是君虞帝姬的忌日。司一很早就离开了醉梦居,他是朝桐山陵方向而去的,大概是去祭奠她吧。   叶小鱼抓住这个空隙会见了肖鱼知,她原本是想劝肖知鱼暂时收手,因为她亲眼见过天命预言的准确和天命不可违抗的玄机,她深刻地知道,如今的帝朝局势扭转不了,她不想因为无凭无据的恨意,要整个帝朝的人跟着受苦。   肖知鱼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司一死,是觉得这条路被堵的死,她曾依靠的冯如生和白凝也都死了,她曾妄想着白凝继位后能将白氏纸缚灵借由她组建一支强大的复仇邪军。   这便是叶小鱼冒死救出白凝的理由和条件之一。   肖知鱼想不到的是,冯如生和白凝会死在天命师和白栩小丫头的手中。   她之前所付诸的一切都是白费,就连她最厉害的武器红邪,也被天命师无声无息地净化了!   司一对肖知鱼来说,简直就是横在前路的荆棘巨石,碰得她头破血流而无能为力。   为了复仇之路更为顺畅,她只能唆使叶小鱼杀掉司一。   到了这里,复仇不过是满足肖知鱼兴趣的条件之一,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之一,她实在太过无聊可怜。   叶小鱼也渐渐地明白过来,她一人之力,她一心之地,根本撑不起帝朝千千万万子民的快乐和悲伤。   她既没有白栩那样的野心和坚毅,也没有白凝那样的糊涂和执念。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天下太平,自由自在。   她的父皇在世之时,曾同她过一句话:“为君者,天下为先。”   身为君家的女儿,岂会为了一己私心,要天下苍生来承担她带来的罪恶和杀戮?   “父皇……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醉梦居   司一比叶小鱼来得早。   叶小鱼穿过院子,恍恍惚惚地来到竹帘下,只见司一端坐在茶几旁,神情淡淡的拿着茶杯端详,如此静止温和的画面,确实像是神来之笔,在这岁月静好中绘了温润如玉的他。   “去做什么了?”司一淡淡问。   叶小鱼抓着衣袖,显得慌张不定:“随便走走。”   司一看着叶小鱼紧张的手臂,还有那藏不住的杀气......   他搁了茶杯,冷静地说:“过来。”   叶小鱼在他严肃认真的神情下,显得更加不安。   司一对她来说是个很难定位的人物,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像是一张网,就连相处方式也有千千万万生生死死,实在不好说他杀她要不要找个理由,他待她温柔要不要提前知会。   所以,叶小鱼对司一产生的感觉,是无措,不知,茫然,惶恐。   她慢慢走向他,结果一不小心藏在衣袖里的刀子就掉在了脚下,上面的红雾更是浓的吓人。   “......”她和他在一起之后,似乎越来越傻了!   司一看着她脚下的那柄刀子,平静的像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你打算用它杀了我,然后你欠下的肉债就能一了百了?”司一淡定地啜了口茶。   叶小鱼僵硬地立在原地,她忍不住解释:“我没有。我,我从未想过要害公子。”   司一没说话,心里却很清楚她怕他。   叶小鱼捡起地上的刀子,慌慌张张不小心把自己割了一下。   她不知道痛,也没注意伤口,笨手笨脚地捡起刀就跑到司一面前,将刀子放在桌上,然后跪下来坦白自己今天见了谁。   “我今日确实是去见了肖夫人。她要我杀了公子!我为了出来告诉公子真相,我就假装答应她,这凶器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带了回来,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公子!”她为自己辩解,证明自己没有害他的念头。   司一只盯着她还在流血的手指,这种刀,应该是出自卫国,叫赤玄,专门用来杀那些修炼者的武器。   肖知鱼真有钱,什么宝贝都准备着,可见她暗杀的不止普通人,还有灵术师。   好在叶小鱼没有修为,灵力也没有,割一下只是寻常伤口不足为惧。   司一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吓到叶小鱼。   他是不信自己?   也对,她有什么好信的?一个流着脏血的女子,毁了他圣修之体的女子.....   她也不敢说话,只能跪在那里,手上的血也不止。   “你这痛觉是什么时候没有的?”司一问。   叶小鱼有点惊讶。   他不应该揪着这把刀的事情审问她?这种时候还关心她的痛觉?   叶小鱼猜不透司一,只能乖乖回答:“小时候。”   “是在换血的时候?”司一神情淡淡地问着。   叶小鱼点了点头。   司一对卫国的事情还算了解,叶小鱼这身上的脏血不是天生,是卫国巫师换进去的,这种巫术惨无人道,在卫国已经列为禁术之一。   换血需割开动脉放血,再将活畜生的血凝练为极细的珠子,一粒一粒地扎进血管。在月圆之夜完成这种禁术,四十九日后,换血之人为妖。   “你体内的是绝望海岸的鲛人血?”司一温柔地问着。   叶小鱼点点头,是鲛人之血。   那血是冷的,钻进血管就像扎了千千万万的冰刺在身体。   世上最痛的事莫过于那十二个时辰,清醒着,承受着。   “当时一定很疼吧?”他抓起叶小鱼的手指,眉心有点疼惜,另一只手从叶小鱼的衣服上扯断一指宽的青色裙带,温柔地缠绕着伤口。   叶小鱼彻底愣住,看着手指缠绕的裙带出神。   司一说:“你体内的鲛人血已经净化,至于你的痛觉……总有一天也会回来的。”   叶小鱼回过神来。   她对上司一的温柔关爱,终于明白肖知鱼的话是真的。   “所以……公子的白发其实是因为我!”   “嗯。”   叶小鱼不知道要说什么表达自己的谢意。   他曾说她欠他的……肉偿即可!   那么……   她跪在他面前仰起头,小心翼翼却很笨拙地吻上他的薄唇。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倒计时2天!   12月1号4章掉落。2、3、4、5号每天3章。意味着,快完结了! 第48章   “你这算是向我投诚?”冷静自持的司一, 并没有被叶小鱼这笨手笨脚的亲吻糊弄。   叶小鱼突然不敢再进一步, 慢慢地将脑袋缩了回来。   她大意了, 忘了司一有时候不爱吃一这套。   “我,我只是想谢谢公子。”她缩着脖子的样子很怂。   司一拿起桌上的刀, 叶小鱼更怕了。   他要杀她了!要杀她了!   叶小鱼抓着膝盖上的裙子, 不敢看他, 只将头埋的低, 看着自己的手指, 上面还缠着一条裙带。   杀就杀吧,死了就解脱了。   啪。   司一指尖散发的灵浪直接粉碎掌心的短刀。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司一毁完了这危险的东西, 看着叶小鱼道:“你能及时弃暗投明,也算聪明。”   叶小鱼低着眉眼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司一突然伸出手, 指尖穿插在她的发丝中,温柔地将她的头抬起来, 与自己对视。   他喜欢她看着自己的样子。   叶小鱼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她很惶恐。   “离开肖知鱼,我便是你最好的靠山。”司一的手指轻轻地抓挠着她的头发丝, 又道:“我说过,你可以依靠我。”   叶小鱼神情恍惚, 这样的神明就在她眼前,他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神光分给她,温暖她,照亮她。   见她受宠若惊的模样, 司一浅浅笑起来:“依靠我的好处你是知道的。现在...你可以勾引我了。”   叶小鱼迷惑不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司一却走了,落下一句:“我还有事,就先欠着。”   是夜   白天落下的勾引,晚上只好继续。   叶小鱼呆头呆脑的,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但她却有可取之处。   譬如说,司一不想让她还债了。   她却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他面。   “可以...开始了吗?”她时时刻刻记着这件事,想着司一白天丢给自己的话,她想了又想,是应该还清楚。   司一莫名奇妙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知道她说的开始是做什么。   “你先睡。”他也没有撵她出去。   叶小鱼点点头,心想司一肯定有事要先忙,她就乖乖地爬到床上盖着被子,等着他来要债。   司一确实忙,他忙着推演接下来帝朝要发生的事情,他需要预知未来,然后作好接下来的准备。   叶小鱼不敢睡,她一会儿还要勾引司一。   等司一忙完的时候,叶小鱼已经睡着了。   他宽了衣袍躺到她身侧,叶小鱼睡的浅,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对不起...我睡着了。”   她对他总是怀着歉意,每一句对不起都能让司一心里很难受。   他要给她的依靠不是让她卑微的像个奴隶。   “我不喜欢这种无缘无故的道歉。”他的一只手扫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拂到她的肩膀后面,他说:“以后,不要随口向我说这三个字。”   叶小鱼点头,被他这认真的提醒后,她的睡意扫空,像只可怜无助的小黄鸡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她的勾引过份认真,因为长得清淡,性格又内向,怎么看都像一只小羊傻乎乎地送到狼嘴!   司一就喜欢这种寡淡的勾引。   “试试叫我的名字。”他扶着她的腰,将她挪到身上,温热的气息洋洋洒洒地喷在她的额头。   她红着脸,无论多么亲近,却还是不好意思。   “司一。”她的声音像只小奶猫,就像她们初见时,他在屋里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声音微弱的几乎淹没在雨中。   “看着我叫一遍。”司一扶着她的腰,很认真地说着。   叶小鱼娇羞地抬起头,看着他就不敢喊名字了。   她抿着唇,为难的不得了。   “是紧张么?”他低着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   叶小鱼缩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拆下来藏在司一找不到的地方。   司一发现她躲避自己,扶腰的手突然腾出来扶住她的脸。更认真地吻住她。   “.....”   司一和世人眼中的天命师不一样啊。   叶小鱼半推半就,从了他。   “不想叫我的名字也没关系,身体配合即可。”   “......”   事情进行到了一半,司一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没有吃避子丹!   会怀孕的!   他突然停下来,叶小鱼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吓得她赶紧跪着:“我......”   “别急。”他知道自己吓到了叶小鱼,赶紧捞着她亲了亲额头,稳定她的情绪:“我去去就回。”   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吓到对方,否则就是比利器更锋利的伤害。   想着小鱼投入其中正渴求,他笑着问“白栩送你的玉势要不要?”   “不要。”叶小鱼连忙摇头。   司一笑着,走到他的暗格前。   等他掏出自己的瓶子,发现避子丹空了的时候,他怔住了。   本来也就没炼几颗,这半个月和叶小鱼在一起几乎都会吃,所以,吃完了?   “......”司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回到床边,温柔道:“睡吧。”   叶小鱼乖乖地点头,不管身体还是内心有多么不舒服,她也只能睡。   她在自我怀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司一不开心了?   她卷缩在被窝,很久很久都睡不着。   司一也睡不着,他却要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叶小鱼翻了一个身,鼓起勇气问:“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司一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明亮清澈,目光又极温柔,面对叶小鱼的担心,他只能告诉她“不是。”   她很好,是他喜欢的那种好。   因为好,才不想伤害她一丝一毫。   叶小鱼没有作声,可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对。   平时怎么也能有一两个时辰吧。   “公子若是不喜欢这种方式补尝,我可以做任何事的。”她小声地说着。   她在想,是不是司不厌倦了她,糖吃多了都会腻,何况是这种事情?   “你能做什么?”司一饶有兴趣地问。   在司一眼里,叶小鱼一无事处,除了这件事。   “我能......”叶小鱼突然止住了声,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是司一不了解她而已。   “好了,睡吧。”他见她没有往下说,以为她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故意给她一个台阶下。   可她何曾需要台阶,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要把曾经会的展示世人。   这个夜晚,如何也无法沉静。   她有她的想法,他有他的担心。   半个时辰后,身侧的女人还是没有睡去,他就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肯定是吓到她了。   “小鱼。”   “嗯。”   “我今日没有服用避子丹。”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小鱼。   小鱼一听避子丹,整个人都吓得抖瑟起来。   以前她确实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怀孕,可后来和司一天天亲密也没有反应,她想着,应该是自己的鲛人血无法让她受孕,就没有再意这件事情。   如今司一提起,她倒想起自己的鲛人血已被净化。   所以,她很有可能就怀孕了?   担心,害怕,茫然,无助。这是叶小鱼现在的状态。   “前几次我都有服用。”他知道她怕,所以解释。   那么就是安全的?   叶小鱼终于镇静下来,另一方面,很是感动。   司一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她在想,这辈子遇见司一,其实并不坏,而是好。   “今日我发现药吃完了。”司一很温柔地看着她:“我不想在你不知情,不愿意的情况下有孩子。”   他是那么认真,那么负责地告诉她。   女人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弱点,无论这个女人多强,她都会成为一个母亲,虽伟大,却值得人心疼。   他心疼她,所以处处关照她。   她选择依靠他,他便有责任守护她,身体,心灵,里里外个都值得他尊重和保护。   叶小鱼懂,司一为她做的这些都懂。   “谢谢你。”叶小鱼含着泪看着这个人。   “不用谢,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司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收回。   他若是个好人,就不会欺负她了。   “让公子作恶的人是我。”她宽慰他。   “这么喜欢承担错误?”司一挑起她的下巴,故意道:“那就做吧。”   叶小鱼听到做事,连忙退开缩到角落里。   “不,不可以。”   他就是逗她玩的,谁让她喜欢承担责任。   与叶小鱼牵扯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他一开始很讨厌,可后来却发现,这个劫数是美丽的。   这个女人,样貌,身体,性格都迎合他。   至少现在,他还喜欢。   “那就乖乖地睡觉,要是睡不着,我们便做。”   “......”   叶小鱼肯定不敢做,赶紧拉着被子,弓着身子睡下,轻轻地闭上眼睛,警惕地防着司一。   司一知道她害怕,便起身穿上衣袍:“我出去收拾一个人,不必等我。”   肖知鱼来帝朝后,每天都会有人盘踞在醉梦居想要窥探司一私下的生活。   然而,她们并未如意。   醉梦居设下的结界是寻常人进不去的,但总在外面飞来飞去,确实打扰他的兴致。   司一穿好衣服后平静地推开了醉梦居的门,一袭白衣,清然淡雅地立在青石道上。   醉梦居的灯笼点得极亮,光线柔和,像是无数星光铺在他的身上,令他光芒万丈。 第49章   “有什么事情出来说。”司一不忙不紧地说着。   黑暗中走出一袭劲装干练的黑衣女子, 她是小环。   “这一次, 肖知鱼让你带了什么话?”司一淡淡地问。   说起肖知鱼带话,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小环给他带来肖知鱼的原话,意思就是他再不放了叶小鱼, 别怪肖知鱼毁了天命师的名声。叫他从高高的神坛跌进泥潭, 万劫不复。   司一的回复是:“随意。”   小环回去复命时差点又被打死。   后来肖知鱼气得不行, 就托人去卫国弄了一把专杀高级灵术师的刀子来, 就在今天亲手交给了叶小鱼, 要她杀掉司一。   小环今日一路尾随小鱼回来,主要是来协助她杀掉司一的。   然而, 小环远远地看着叶小鱼和司一在相处,不但没有动手,肖知鱼给她的刀子还掉了出来, 小环都为叶小鱼深深地吸了口气。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司一居然没有生气, 更没有迁怒和怪罪她,反而温柔地给小鱼抱扎伤口。   这样的男人,试问谁不会心动呢?   “天师如此护着姑娘, 我自是高兴。”小环是真心的。   毕竟她家的姑娘受了太多苦。   姑娘的性子又软,谁都想捏着她不放, 没有红邪身份的她在这个暗涌澎湃的世界,根本没有生存之力。   若有天命师作为叶小鱼的靠山,相信她的路能走的更稳些。   只是依靠一个男人,终究有些虚无。   “天师有没有想过, 您和姑娘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小环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轻轻地飘舞,她说“又是否能在那样的后果下对姑娘不离不弃?”   司一神情淡淡的,他看着认真的小环,这个喋者是真心想着小鱼的。   “在你看来,我是始乱终弃的人?”司一轻笑出声。   以前也被人怀疑过的,就白凝一事,人人都道他是始乱终弃的渣男,可他自己知道,他始乱的只有叶小鱼一人。   “望天师好好珍重姑娘。”小环拱手对着司一拜了拜。   其他多说无益,自古以来,就没有永恒的珍爱。   司一看着小环离开的方向,虽然没有回答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将叶小鱼放在掌心珍重。   三日后   卫国太子卫玄阳进入帝朝,神采奕奕地前往面见君亦煊。   初次来朝,一个君主,一个储君,在朝堂上相谈甚欢。   就连从未在朝堂出现过的君然衣也戴着一张金紫面具盛装出现,宫女和太监拦也拦不住。   大臣更是惊诧,暗地说了无数句成何体统。   君然衣走到卫玄阳的身后,这卫国太子长得极好看,身高体魄,肌肤雪白,一袭黄袍穿在身上优雅高贵。   君然衣叠起手平在额头位置,微微向他施礼。   卫玄阳有些惶恐,他没想到君然衣会跑出来。虽然他从未见过君然衣,可见她戴着面具,又身着华服,自然就猜到她是君然衣公主。   卫玄阳也谦谦地还她一礼:“公主。”   君然衣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她透过面具里框框盯着卫玄阳,弯起嘴唇:“久闻卫国太子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至少是我喜欢的长相。”   卫玄阳愣住,他没想到君然衣如此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就说出来。   “轻浮!”大臣忍不住呼出来声。   君亦煊的眼珠也快瞪出来,喝斥:“退下。”   君然衣不但没有立刻退下,还笔直着腰杆,向龙椅之上的君亦煊说出:“儿臣愿意同卫国太子联姻。”   卫玄阳又是一愣。   这公主真是赶着嫁给自己啊。   他来娶公主不是真的喜欢公主,只是想借一根青鸟之羽,早就听闻君然衣儿时烧毁了一张脸,丑的不能见人,常年戴着面具。   卫玄阳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还是很介意。   “孤不准!”君亦煊的态度很强烈。   天命师说过绝对不可答应这场联姻,天命不可违背。   卫玄阳的处境变得很难,他就像一个笑话站在殿中让别人嘲笑,一个丑女人非要嫁给他,说他好看分明就是调戏,而帝朝的皇帝却如此直接肯定地拒绝求婚一事,简直就是羞辱。   他都还没有说明自己来帝朝的原因,就这么血淋淋地被他们先撕开,让他颜面尽失。   君然衣的表情都藏在了面具下面,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神情,是失落,还是满意?   她端着公主的高傲姿态离去,目光明亮,那张面具差点盖不住她的欣喜。   谁不想利用一把卫玄阳,君亦煊想,她君然衣就不想了吗?   朝堂之上因为君然衣的出现破坏了气氛,卫国使臣的心里极不舒服,君亦煊也不好再揪着这件事情说下去,草草地结束了早朝。   卫玄阳走在玉阶上,跟在他身后的使臣忍不住说:“殿下不必忧心,我看那然衣公主很是中意殿下的。”   说到君然衣中意自己,卫玄阳就握紧了拳头,指节咔咔地响。   但君亦煊的态度却很坚持,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君然衣嫁给他,更别提青鸟之羽。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见见她?”卫玄阳问。   看吧,他还是想要青鸟之羽,哪怕是个丑女人,他也想去巴结巴结。   “这个臣自有办法。”   “那就赶紧去办!”   凰宫   君然衣住的这座宫殿曾是君虞帝姬的宫殿,这里修的花园与比别处不同,花种也不是园子里的寻常花,而是神秘珍贵的夜光草,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发出玉色的微光。   宫人正在小心地修剪,君然衣从外面走来,宫女纷纷伏地跪下,将头埋得很低。   她不置一言,脚步轻快,像是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小事,一蹦一蹦地跑到殿内。   这座大殿还维持着君虞公主在世时的样子,虽然九年前宫乱之后,这里的很多东西都被烧毁,但也留了几件重要的物件。   譬如君虞公主所有的琉璃镜,它衣旧清晰明净,能照出一张绝色佳容。   君然衣坐下来,宫女知道公主有个习惯,只要对着琉璃镜的时候就喜欢关门,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   她轻轻地摘了脸上的面具,琉璃镜的影子是清丽动人的模样,没有他们所说的半点丑陋。   君然衣抚着半张脸,笑着说:“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   琉璃镜中飞出一只绿色的蝴蝶,它绕着君然衣飞了一圈之后,在她身后化作一个俊美的男子。   男子着青衣,清冷肃穆:“你不去见见你的母亲?”   君然衣抓起他的手往脸上贴紧,她笑着说:“大业未成,还是不要见的好。”   “你这样不好?”男子淡淡问。   君然衣松开他的手,她缓缓转过身来,她没有青衣男子高,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儿,她看他的时候要仰起头:“然衣公主和君虞帝姬有很大的区别。”   “可你是叶茵!”他皱眉道。   君然衣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我就是君虞。”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君然衣又奔上来,从他的背后抱住:“不许走。”   青衣男子无奈地停住:“茵茵,你执念太深了。”   “你说过要帮我的,你要帮我变成真正的君虞帝姬。你不许反悔,不许反悔知不知道。”她搂着他,像孩子一样哭着求他。   他作为天蝶宫最后一位秘术师,却在这个女孩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醉梦居   花音巴巴地跑回来跟司一说,说那卫玄阳被君然衣调戏了,还说君亦煊非常直接地拒绝了他来不及开口提婚的事。   叶小鱼就坐在旁边,听花音说的这么开心,小声问了一句“如何调戏的?”   司一看了叶小鱼一眼,叶小鱼连忙捧着杯子喝了口茶。   花音自然想把朝中的事情都分享给别人,她说:“君然衣说卫玄阳长得好看。”   叶小鱼差点就要问好看吗?   但司一在旁边,她不敢问,只是笑了笑继续喝茶。   花音自己想说这件事情,便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卫玄阳有一张好脸,却不是什么好东西。改日我带你去看看他,顺便欺负欺负他。”   叶小鱼看看司一,又看看花音,这好像不太好吧。无缘无故地去欺负卫玄阳算什么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国太子吧。   花音却气不过卫玄阳那做派,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防着司一回去夺走一切。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司一搁了茶杯,冷静地说:“不许带她去。”   “你还怕卫玄阳欺负我们不成?”花音笑着说。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向来只有她花音欺负别人的份。   “不准去就是。”司一懒得和花音争辨,直接看着叶小鱼警告。   叶小鱼点点头。   不去,都听他的。   “我让你盯着君然衣,可有什么不寻常?”司一又问花音。   “她每天关在宫里,好像没什么不寻常。”   “切记,不要让她会见卫玄阳。”司一交代道。   “她们会见面?”花音喃喃地问,这好像说不过去啊:“你是说君然衣真的看上了卫玄阳的那张脸?”   不然为什么相见?花音只能想作他们一见钟情了。   “她看上的是卫国的巫蛊之术。”司一淡淡道。   世上哪来的一见钟情?   所有的靠近都是有目的,就像他和叶小鱼一样,纠缠也是伤害,伤害亦是纠缠。只是在这个讨厌的过程中,他找到了一丝兴趣。   他自己都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情,他只能当作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兴趣,还有占用剥夺的补偿。   也不知道正不正确……   花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激动地拍拍掌心,一想到这里,花想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君然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花音起身理理衣袖又冲叶小鱼眨眼,最后离开。   少了花音的存在,空气都变得极安静。   叶小鱼只能和司一大眼瞪小眼。   “你是想吃我?”司一随口问了一句。   “我不是.....”叶小鱼垂下头,赶紧喝了口茶。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号4更,2、3、4、5号每天三更,不要跳章节错过什么啊啊啊啊,(友情提示) 第50章   小鱼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 一坐就是半晌, 也不作声。   李福怕她生了心病, 就悄悄告诉司一:“我看姑娘是想出去玩了。”   司一最近在给小白蛇调养,平时也忙着想别的事情, 倒把叶小鱼的感觉忽略了。   “她和你说的?”司一给小蛇喂了些吃食问。   李福自然不敢乱说话, 他弯着腰, 笑着说:“我看姑娘总是一个人发呆, 没什么事做。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 应该活泼好动才对。”   李福是过来人,见过的人有许许多多, 也了解什么年龄的孩子该有什么变化。   司一的手突然一顿。   他顺着窗轩看去,叶小鱼坐在石榴树下发呆,她这个年纪是应该活泼开朗的, 可他却从未见过她开朗过。   “你去找辆马车来。”司一淡淡分咐。   他突然想起来,前段日子小鱼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去踏青, 现在都快一个月过去了。   李福点头离去。   经过小鱼身边的时候,不忘笑道:“姑娘赶紧去准备准备和公子出去玩。”   “出去?”叶小鱼喃喃问。   李福已经快步离开,叶小鱼也听得不清楚, 继续捧着脸发呆。   她发呆不是她想出去玩,她在想, 要怎么混进宫里去……   此时的司一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还给她带了一件淡蓝色的斗篷:“我带你出去走走。”   叶小鱼回过神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结果, 司一却笑了:“不会真傻了吧?”   他将斗篷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是自己走,还是我抱着你走?”   叶小鱼非常敏感,听他说要抱自己立马就站起来,也不想想要干嘛,转身就往屋里钻。   司一连忙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错了,是这边。”   看来真被他关傻了,现在连方向都分不清楚。   想到这里,司一是愧疚的,立马将她抱起来往门外走。   李福老人家早已见怪不怪,早当叶小鱼是他家公子的妻子,丈夫和妻子搂搂抱抱的这说明感情好啊,他老人家看在眼里可开心了。   叶小鱼被放到马车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出门了。   司一坐上来之后,她就抓着衣袖,弱弱问着:“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踏青。”司一温柔地回答她。   叶小鱼缩在一边,好像一个即将被卖掉的孩子,看得司一心里都酸酸的不是滋味。   “过来,坐我身边。”   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叶小鱼头皮都是紧张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膝盖上的裙子靠到他身旁。   她对马车有着不太愉快的记忆,马车对她来说,很多时候都很暧昧。   熟悉的过往,和熟悉的人坐在一起,总是不禁回想。   回想她的不堪。   “你在发抖?”司一看着她问。   叶小鱼摇头,掩饰自己的害怕:“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小鱼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终于到了司一带她来的地方。   她从马车上下来就震惊了。   举目看去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花香怡人,阳光明媚。   见多了珍花异草,如今看看这种寻常的自然景色,却别一翻滋味,她果然露出了笑容。   司一站在一旁,将她的笑意尽收眼底。   玩了半天,叶小鱼肚子饿了,这村落里也没什么店家,司一只好带着她进了一家农户。   司一出手大方,直接给妇人一根金条:“随便给我们弄点吃的。”   妇人高兴地叫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出来,然后招呼叶小鱼和司一坐下。   村里来了这么大的贵人,穿得好,出手阔绰,农家夫妇立马将圈里的鸡抓了一只出来杀。   叶小鱼悄悄地跟司一说:“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扰他们?”   司一笑着:“你看他们的表情,是不是很高兴。”   的确是高兴。   没多久,妇人就将饭菜端上来,招呼他们吃。   叶小鱼将鸡腿夹给了孩子。   妇人连忙让孩子说:“小宝,快谢谢姐姐。”   小宝是个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声音软软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妇人高兴地说:“我们这村里头好久没来像你们这样的贵人了。”   司一和叶小鱼淡笑不语。   妇人话比较多,忍不住问“你们成亲没有?”   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刚好又是适婚的年纪。   叶小鱼的脸一红,正要解释她们不是那种关系的。   司一却答:“成过了。”   叶小鱼吃着一口饭看着司一,她听到这句话心情很好是怎么回事?   妇人笑得很和善:“我第一眼见到你们就知道你们是小夫妻,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而且我做了很多媒。是不是啊,老张。”   老张是她的丈夫,听到妻子唤自己,立刻配合道“是是是,我娘子做媒的,看姻缘很准。”   司一只是笑着,偶尔侧过脸来看看身边的叶小鱼,她害羞地埋头吃饭。   离去的时候,妇人给她一大包花生瓜子,说是自己种的,非要塞给她们。   拿了人家一根金条,妇人和她的丈夫都很淳朴,不想落得他们的便宜,便把家里有的都带了些给她。   最后还将刚下出来一个月的狗崽送给叶小鱼,叶小鱼无法拒绝别人,就这样带着一对狗崽上了司一的马车。   司一看着车里狗崽,还有一脸惶恐的叶小鱼。   “她说,这是一对儿。”叶小鱼指着脚边的狗说。   “嗯,很可爱。”司一也没有骂她。   司一曾经是不太喜欢这种带毛的东西,不过叶小鱼喜欢,他也就没有那么讨厌了。   可能是走的太累了,叶小鱼上车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司一怕她的头撞疼,便将她的头挽到怀里贴着。   他们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木头人驾着马车,倒也平缓。   只是行的好好的马车突然停下来,驾车的木头人也莫名其妙地变作了一根木头。   这是遇到灵术师了?   司一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些。   闻这气息,好像是来自卫国的人。司一不太明白,自己和卫国早就断绝了关系......   他们似乎在结一个很厉害的法阵要困住马车,车里的两只小狗也不安起来。   马在嘶叫,车在微晃。   叶小鱼觉得头晕便睁开眼睛:“怎么了?”   司一一只手搂着叶小鱼,另一只手自衣袖里拔出很细的剑。   “别动。”   叶小鱼缩在他怀里再也不敢动。   外面的法阵似乎已经结好了,一个黑色斗篷衣的巫师上前,幻化出一排红色的小飞刀,对着马车射去。   司一的剑轻轻一挥,强大的灵力浪开,将一排红刀片扫碎,化作一缕红烟。   “阁下灵力精纯,想来是出自卫国皇室的巫族。”司一淡定地坐在车内,从灵浪掀开的车帘不难看出,外面有七八个身着漆黑斗篷戴着帽子的男人,神秘,诡异。   “谢天师夸奖。”男人声音沙哑,听上去至少有四十岁。   这时,巫师身后化作无数黑色的蝙蝠飞向马车,杂乱尖锐的声音漫开,比灵力更加浑厚难挡。   叶小鱼紧紧地抓住司一的衣袖,她害怕。   司一展开衣袖,一团小蛇和一条白蟒从马车内钻出去,将黑压压的蝙蝠吃的干干净净。   司一的剑轻轻对着车门一挑,马车爆裂的瞬间,他抓着叶小鱼的腰飞出来。   前面施展巫术的巫师喷出一口血,脑门中间有一条血痕,又直又细。   叶小鱼轻轻地被司一放在地上,两只小狗也从车里跑了出来,正汪汪地叫着。   啪!   马车碎了。   被禁锢的马也趁着爆破的声音逃离原地。而刚才还在使用最精纯的至高巫法的巫师应声倒地。   死了。   司一执剑,向着这诡异的阵法走近一步“连个困灵阵都画错,还有脸承认自己是卫国皇族的巫师!”   剩下几位巫师莫名惶恐,司一在阵法上用剑尖添了三条线,金色的凤凰图案从地面铺开,一声凤凰的鸣叫将所有人困在了阵中。   “这才是卫国皇室最高巫法之一的涅槃!”司一的剑指着被困在了圈中的几个黑衣人。   他们的衣服都有卫国的标志,就是一只凤凰,图案很粗象,不细致,但远远一看便知道是卫国的人。   叶小鱼就站在不远处,她看着司一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曾有一个少年,也将她困在了凤凰羽翅之中。   而她不停地喊着“玄月哥哥,玄月哥哥,我再也不来烦你了,把我放出去,快把我放出去啊。”   叶小鱼瞪着眼睛,看着司一的背影,从未有过的窒息和压抑蔓延而已来。   在她记忆里还封印着一个少年,而这个少年仿佛从她的封印里慢慢破裂挣开。   “玄月哥哥,等我七岁生辰时,我就求父皇放你回卫国。”   “我父皇说了,我将来要嫁九州第一的男子,我觉得你就是九州第一。”   “对不起啊玄月哥哥,我本来是想给你送石榴的。”   ......   那段记忆就这样冲进了脑海。   他说“离我远点。”   “暴君之女...肖想甚多。”   “我讨厌你!” 第51章   当年帝朝皇帝君止岩乃诸国最强之一, 继位第三年, 便要求诸国君主将一位皇子送到帝朝统一学习。   诸国君主深知君止岩生性惨暴, 之前进贡的美人及和亲的公主都在入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暴毙。   因为帝朝有青鸟神兽守护,诸国不敢发兵讨伐, 只能一再忍让, 从进献美人, 公主和亲再到将皇子送到帝朝做人质。   有些皇帝子嗣单薄, 怕皇子去了帝朝不好过, 会挑选一些大臣的儿子一起送过去。   卫国皇帝卫图志将庶出二皇子君玄月送往帝朝,跟他一起来的没有大臣的孩子, 只有七个美人,这些美人被送进了君止岩的寝宫,而年仅十三岁的卫玄月被安排在偏僻冷清的依兰殿。   所谓的学习, 是诸国皇子在一起学习帝朝的历史,教他们如何臣服于强国之下。   帝朝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给这些未来皇室继承者服下定心丸,永远忠于帝朝。   那年,帝朝最受宠爱的公主君虞六岁, 衣着华丽,脖子上戴着珍贵的蓝色灵宝石缀成的缨络, 走路的时候一蹦一跳,活泼可爱,宫女和太监追在后面满头大汗。   她信手摘了一朵花,在逼仄的依兰宫墙下走着, 嘴里哼着她母后给她哼过的歌谣。   那时,她正好碰上学习回来的卫玄月,他一身白衣,面容清秀,举止投足像是天上的神仙。   她定定地站在宫墙下,看着卫玄月从她面前走过来,头也不偏,就这样无视了她的存在。   她那时候还小,也不拘泥这些繁琐的礼节,她笑着问身后的宫女:“刚才那位白衣哥哥是什么人?”   宫女摇了摇头,她们不知道,她们一直陪着君虞哪有时间打听这些事情。   君虞又问后面的太监:“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太监也摇摇头。   “那你去打听打听。”君虞笑盈盈地说。   那太监果然去依兰殿外打听,得知卫玄月乃是卫国二皇子前来帝朝学习的。   君虞站在墙下,笑得跟朵花似的:“卫玄月。”   后来,君虞常常跑到诸国皇子学习的坤庭宫偷看,她看到国傅大人在教这些人读书,每次上课前国傅大人都会说:“禁止打架,禁止使用灵力,禁止使用本国灵术。”   诸国皇子哪一个不是独门本事傍身,梨国白夜当时也在帝朝学习,他比较狂妄,竟用纸缚灵在坤庭宫打了群架。南湘国皇子也不示弱,上手就掐。郑国和云国交好,靠着带来的家臣子弟多直接掀桌子,逢人就打。   而打架的原因,是谁说哪国哪国不好,哪国哪国穷,结果爱国情怀一上来,抄起兵器,运起灵力,直接打了起来。   要不是国傅说,他要禀告君止岩请出青鸟镇压,这些少年们可能还要打一阵子。   君虞却看到卫玄月自始自终没有参与斗殴,他和别人不一样。身边也没有家臣之子护佑,异国他乡只有他一个卫国之人坐在那里,沉默,冷静。   后来,君虞拉住他的堂兄君临世子和君泽世子央着说:“哥哥,我想认识卫玄月,你们帮我好不好。”   君临和君泽笑起来:“小虞这是看上卫国二皇子了?”   当时君虞还小,不懂他们说的看上是何意,只是她预见了未来立在神光下的卫玄月。简单地欣赏那样超然脱俗的人而已。   可她也分不清,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就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看上卫玄月了。   君临和君泽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卫国很穷,皇上不会同意的哦。”   “他会有钱的。”她认真地说。   “行行行,我帮你问问啊。”君临世子忙着点头。   谁知道君临和君泽同卫玄月是怎么说的?   肯定说:“我有个尊贵无双的妹妹看上了你。”   或者说:“帝朝最尊贵的公主看上你了。”   亦或者是:“卫玄月,你有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好好珍惜。”   在君临和君泽的安排下,君虞终于能和卫玄月在坤庭宫的后花池凉亭见面了。   君临和君泽拍拍君虞的肩膀:“皇妹,哥哥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君虞笑着看向亭子里的卫玄月,欢喜地同两位堂哥说“谢谢临哥哥,泽哥哥。”   君临突然抓住君虞的衣袖,道:“他要是不从,你就用身份压死他。”   君虞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不甚明白:“为何?”   “因为他是质子,而你是帝朝的公主啊!”君泽站在旁边回答。   君虞没有说话,心里却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点子,她不会用的。   她跑到亭子里,紧张,又很高兴,捏着衣角道:“你是卫国二皇子卫玄月,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玄月哥哥吗?”   卫玄月转身看着她,嗯……她就是个小萝卜头,穿得花枝招展,笑得没心没肺,不知道是他对她有偏见,还是君虞真的不招他喜欢。   总之,他不喜欢她。   他拱手:“卫玄月见过公主。”   这样认真的礼数显得很生疏,君虞不喜欢这样的相处,她走过来,说:“你可以叫我小虞。”   卫玄月依旧拱着手,像是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君虞被他拜的极不自在,又捏着小衣袖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那公主想要我怎样?”卫玄月直起腰,当时他已经十三岁,而她只有六岁,他们站在一起,身高差距有很大。   君虞在他面前会很惊慌,面对他的质问,她抿着唇,想了许久:“不用对我太客气。”   听她这样一说,卫玄月冷嗤一声:“离我远点。”   不客气,真是一定都不客气。   君虞却在他面前天生胆小,他说离他远点,她就真的离开远了一点,退开了好几步,问:“这样可以了吗?”   卫玄月没有说话,君虞便继续往后退,退一步,问一句,直到她退到边缘,脚掌落空从凉亭的六层台阶上摔了下去。   君虞不喜欢哭,哪怕摔下去很疼,她也没有哭,她整理着衣服,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手背和脸被鹅卵石擦伤也不哭闹。   她看着自己的伤口,慌张道:“我要走了,还有,不要跟别人说你见过我。”   卫玄月微微怔了下。   只见君虞提着裙子慌慌张张逃了。   君虞受了伤的事情被传开,却没有连累到卫玄月,因为君虞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后来,君虞总是让人悄悄地往依兰殿送吃的用的,明里暗里让人关照他。   因为这份关照,卫玄月被诸国皇子孤立,除了白夜时不时还找他说说话。   当时坤庭宫的形势很复杂,卫玄月的处境也很不好。   和他一起送来的七个美人全部暴毙宫中。   他们嘲笑:“卫国的美人听说死得很惨,卫玄月和君虞公主走的这么近,只怕不久也会横着离开!”   卫玄月就坐在殿中,拿着一本书默不作声。   白夜将面前的手拿开,慵懒地说了句:“天书预言过,君虞公主将来要嫁九州第一人物,你们这是在酸他吗?”   “将来的事谁说的准,他卫玄月有本事现在就把君虞公主娶了吗?”   “公主七岁未满!你们真邪恶。”   “应该是卫玄月邪恶,不知廉耻勾引七岁未满的公主。”   “真是穷山恶水出恶人。”   “就是。”   卫玄月站起来,直接将口诛他的皇子家臣们打了一遍,那次斗殴直接闹到了君止岩那里。   君止岩以不听管教的罪名将卫玄月关进了地牢,以锁灵铁拴着他,施以各种酷刑。   像这种攻击性强的皇室子弟,君止岩可容不下他。   君虞得到消息后,在君止岩面前求了他三次。   能让君止岩松口的是她说了一句:“我能预见他将来站在神光下凝望众生。像这样的人,父皇得试着去敬畏。”   卫玄月从地牢出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他躺在床上,君止岩带着御医来看过,君临和君泽也安慰了几句,最后他们都离开了,君虞悄悄来到他床边,小声地说:“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卫玄月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   君虞将一颗丹放到他掌心:“这是云国进贡的,记得吃了。”   卫玄月看了君虞一眼,她眼眸清澈,总是挂着天真烂漫的笑意,可爱又软糯。   手里的丹被他覆手一扔,滚弹在地上,他只说了一句话:“要杀要剐倒是给个痛快,何必装得这样虚伪无害。”   君虞趴在地上,最后钻到床底下把那颗丹捡起来,她脾气好,不生气,也不计较,谁叫她预见了他的未来,那个站在神光之下凝望众生的卫玄月,她已经开始敬畏了。   她拿着那颗丹,轻轻地咬了一点试试:“你看,没有毒的,而且味道有点甜。”   她笑着,笑得那样明媚。   卫玄月怔愣间,她将咬过的丹塞进了他嘴里,然后用小小的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她说:“玄月哥哥,等我七岁生辰时,我就求父皇放你回卫国。”   卫玄月仰视着趴在他身上的女孩,她那么认真,小小的手掌有着淡淡的奶香,热乎乎的,而他口中的丹药也化作了甜水顺着喉咙流进腹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早上6点更新,晚安 第52章   时光飞逝, 叶小鱼在破碎的记里终于找到那个少年的星点过往。   她因曾经怀着敬畏的心靠近的少年, 却被举宫上下的人都说成品行不端, 下流无耻,勾引年幼公主的卑鄙之徒。   这件事情还传到了卫宫去, 三个月一次的家书传来却是整整三千字的谩骂和责怪。   她确实给他带去了很多麻烦。   她自以为是一句安慰和鼓励的话, 说的极其认真“我父皇说了, 我将来要嫁九州第一的男子, 我觉得你就是九州第一。”   可在他听来, 就像被淋了滚油一样痛苦。   他划了一个阵将她困在门外,一声凤凰凄厉的绝叫, 他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我讨厌你。”   ......   叶小鱼突然捂住胸口,一口血自胸口涌上来, 还是忍不住冲破齿关从嘴角溢出。   她终于记起了,儿时预见的神光下的卫玄月是什么样子, 就是司一现在的样子!   “玄月哥哥......”她的声音很小,小到他根本听不见。   司一转过身来的时候,叶小鱼已经崩溃地跪在地上, 嘴里呕出一大片的血。   司一顾不得上身后的巫师,只得向她快步走来, 蹲下来扶住极其痛叶小鱼:“怎么了?”   他被叶小鱼的样子吓到了,手指颤颤地为她抹去嘴角的血水:“告诉我哪里伤到了?”   他紧张地问着,四处查看她的伤势。   她并没有受伤。   叶小鱼脸色苍白地靠在他怀里,那些痛苦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她。   “我不是故意招你讨厌的, 我不是。”她哭着在他怀里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司一紧紧地搂着她,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我没有讨厌你,从未讨厌你。”   叶小鱼似是得到原谅一般,慢慢地安静下来,啜泣着,哽咽着,紧紧地抓着司一的衣袍。   因为曾经的卫玄月说了那三个字,并且在困阵中警告她: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答应了才从里面放出来。   她知道卫玄月讨厌自己,所以就没有再去找他,而是悄悄去看一眼。   直到石榴红了,她摘着一颗石榴,让宫人举着她爬到墙上,她想偷偷看一眼卫玄月,好心将手里的石榴扔给他,结果扔不准,砸在了卫玄月的额头上。   她被他发现了,她曾经答应过他的事情没有办到,心虚又害怕,小小的身子颤颤地蹲在墙头上,对他作出道歉和解释。   “对不起啊玄月哥哥,我本来是想给你送石榴的。”   卫玄月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石榴,对着墙头射去,没有瞄准她,但她却紧张地掉了下去。   所以,他还是很讨厌她。   叶小鱼抓住司一的手缓缓松开,她很排斥地挪开,再摇摇颤颤地站起来。   司一也跟着她立直修长的身姿,身后那几个巫师早已自行破了阵逃去,冷冷清清的街上只有两只小狗的声音。   司一看着叶小鱼颤抖的背影,声音沙哑:“小鱼。”   他从未感到这样惶恐过,好像要失去她一样。   叶小鱼整理好所有的情绪,顺便将嘴角这口血擦掉,缓缓转过身来:“可能是刚刚净化了鲛血起的反噬。”   她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把自己也藏起来,快乐,悲伤都藏的紧紧的。   司一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揉进怀里,搂得很紧:“小鱼。”   叶小鱼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从眼角溢出来。   被讨厌自己的人抱在怀里是什么滋味,叶小鱼说不上来。   但听他说:“依靠我好不好。”   他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同她说话,像是无助的请求。   叶小鱼没有回应他。   他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想照你一辈子。”   叶小鱼猛地睁开眼睛。   司一的预感和叶小鱼的预见都很准确,司一刚才预感到这个女子会从他身边离开,他会失去她。   以前的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可突然意识到他会失去叶小鱼,那种感觉太过刺痛,他似乎受不住。   寂寂黑夜,风光旖旎。   不做点什么事情好像不够正常。   司一说:“你脸色差。”   她没说话!也无花可说。   司一又说“你需要活络经脉!”   “……”和幼时敬畏的神明活络经脉真是惶恐!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她的过去其实有多么的令人讨厌。   “累了就闭上眼睛。”他习惯主导这件事情。   叶小鱼天生愚笨,学不会那些奇奇怪怪难以启齿的东西,最后就被摁着为所欲为了……   一个时辰后。   他们都得尝一个所愿,愉悦,快乐还有满足。   叶小鱼昏昏沉沉地问:“还有避子的药吗?”   “没有。”   “......”叶小鱼睁开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慌,可她现在已经动不了。   司一温柔地向她笑着:“如果有了,我会要的。”   他想了想,这句话总觉得不是那么很好听,他又吻着她的眼睛补充“你们两个,我都会要的。”   “......”所以,司一这是生病了,竟然同她说出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话。   他决定的事就是义无反顾,她也被他折腾到失去意识,做了一个比过去还长的梦。   梦醒以后,天已经亮了。   花音和司一在外面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   花音说“你居然一直瞒着我!你置我这个守护神于何地?”   司一“事已至此,再追究谁对谁错也没什么意思。”   “糊涂!每一个天命师都是天岚众仙挑选的救世神明,你以为你回不去就这么算了?”花音摔了一只杯子气道。   司一没有说话。   叶小鱼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前,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两个人。   花音又说“叶小鱼是罪人,她毁你圣修,诱你堕入幽情道,天岚众仙是绝对不会姑息此事。你若真心疼她,就该趁早断了,后面的事情都由我来承担!”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司一淡淡地喝了口茶。   “你脑子进水了吗?”花音气得双手叉腰。   司一还是那副从容冷静的模样。   “好,你不回答我,我自己去找叶小鱼说清楚。”   司一的剑忽然横在了花音面前,他还是保持坐姿,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握着茶杯。   他神情阴冷,语气淡漠“你敢对她胡说半句就试试这剑会不会诛仙!”   花音脸色惨白,冷笑看他“你为她向我拔了两次剑,我却为了你顶着天大的罪名。”   “我说过,我自有分寸!有什么后果我会一人承担。”司一搁下手里的杯子,横在花音胸口的剑慢慢扫到她的脖子上“我和叶小鱼的事你不必管!”   “那你就和叶小鱼一起去死吧!”花音气急,甩着衣袖离开了醉梦居。   司一的剑也缓缓落下来,最后平静地收起。   叶小鱼就站在门内,装着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为了演好自己的无知,她又跑到床上躺下来。   花音和司一居然大吵了,她没有想过要把事情弄成今天这种复杂的样子,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和司一隔着多少不可以。   和他纠缠,就像拿着武器伤害更多的人。   半个时辰后,司一推开了门。   叶小鱼躺在床上睁着圆圆的眼睛,她看上去很无聊。   她不知道出去后要跟司一说点什么,或者司一会对她说点什么?   司一走到床边,执起她的一只手:“可是哪里不舒服?”   叶小鱼惊慌失措地从床头坐起来,然后摇摇头。   “今天想吃点什么?”他问她。一如既往地温柔。   “公子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叶小鱼埋着头回答,那只手还在司一的掌心想抽也抽不开。   “我吃得太清淡,你...你需要补补身子。”他温和地笑着松了她的手,说是出去给她安排吃食。   等叶小鱼从床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发现司一给她准备的都是肉食。   看来,是真的想要她补补身子再给他生个孩子。   叶小鱼却没有心情和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撂了碗筷。   司一也没逼着她吃,只是说“下次换换口味。”   吃过饭,叶小鱼忍不住问:“卫国的巫师为什么要偷袭公子?”   其实她更想问,当年帝朝□□,卫玄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天命师?   “我暂时也不知道他们的动机,我会去查清楚。”说到这里,司一又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叶小鱼,叮嘱“连千容给你的暗引记得贴身带着,遇到危险可以打开。”   叶小鱼点点头。   “如果花音来找你......”司一欲言又止。   叶小鱼期待地望着他,他到底要如何安排自己呢?   “总之,依靠我。”他的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三个字。   叶小鱼乖乖点头。   司一知道叶小鱼其实不听话,他又说:“我昨晚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说到昨晚,叶小鱼的脸又红了。   摁着她不放,说要她生孩子,生了孩子两个都会要的司一......   她当时还以为是他急于宣泄欲望说的糊话。   但是,司一后面一句话又把叶小鱼吓到了。   他优雅地笑起来,道:“不够乖巧是会被杀掉的。”   “......”这怕是从地狱跑出来恶魔吧。   ————   花音和司一吵架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而接下来的日子,叶小鱼过上了吃吃喝喝的养生日子,白天种种花,试着开启天书,累了倦了就靠着桌几睡一觉。   司一平时会出去调查卫国巫师和卫玄阳的事,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到了夜里,叶小鱼就乖巧地让他为所欲为,避子什么的,司一提都不提。   她曾悄悄去药铺开过一次避子药喝,还没喝就被司一发现了,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安静地给她换成了红糖水。   喝了红糖水的她会被揉成一团继续给他为所欲为,迷迷糊糊的就听司一说了一句话:“有时候我也想杀了你!”   她实在没有力气去回应他,在他的为所欲为的狂暴中,连害怕的反应都消失了。   大概是,她也沉沦了吧。 第53章   一个让天命师失控的女子, 并且动情的女子, 视为罪人。   这是花音说的。   唯一的办法是让这样的女子去死!   司一早就知道了, 他失控在这个叶小鱼面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堕入了幽情道。   他曾问过白栩:“如果我对一个女子产生了心里的留恋和身体的占有...是不是错的?”   白栩笑着告诉他:“如果她愿意的话就不是错。”   所以,司一一直以为叶小鱼是愿意的。   叶小鱼会抱着他叫他的名字, 也会胡乱地吻他, 乖巧的让他为所欲为, 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是愿意的。   只要她愿意那便是两情相悦, 对她留恋, 对她占有也就不是错的。   可她却悄悄买了避子药!   她不愿意!   不愿意和他有这种身体的纠缠!   他就像在强迫她一样,强迫就是入魔。那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错的!   而这个错, 一开始就是叶小鱼引起的。   司一做了两下就没再做了,他突然起身,从衣架上抽下自己衣袍穿在身上, 神情冷漠地凝视着床上意-乱神迷的叶小鱼。   “你可以走了。”他薄唇轻启,语气冰冷。   尚在凌乱之中的叶小鱼突然被这冰冷的语气叫清醒。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他却将她的衣袍扔在床上:“你的债不用还了。”   叶小鱼颤颤地看着床前衣袍整洁的男人, 有些失神。她慢慢抓起床上的衣服穿好,她不敢问他怎么生气的,也不敢问他要她走去哪里?   穿好衣服后, 她只能茫然地离开。   司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拳头握紧又握紧。   看啊, 她有多不愿意。   却恶心的要用身体来诱他下地狱!   他不杀她,真是仁慈。   叶小鱼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惊惶无措地站在院子里,望着司一亮着灯的房间。   李福提着灯笼走向叶小鱼:“姑娘这是怎么了?”   叶小鱼眼眶红红的, 但没有掉眼泪,因为她不想哭,特别是因为这种事情而哭。   “我也不知道。”她声音沙哑地回答。   李福再看看司一的房间,想来是他们两个吵架了,只是也奇怪,刚才还挺大动静的......   “姑娘,更深露重,回偏房歇下吧。”李福好心道。   叶小鱼回到偏房,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他还是讨厌我的!”她咬着唇,抱着膝盖,埋在被子里哭出声。   那天夜里,他抱着她说,他不讨厌她,从未讨厌她的话都是骗人的。想到这里,叶小鱼更伤心了。   第二天   叶小鱼肿着眼睛也不好意思让司一看到,见到他就背过身去,装着没有看见一样。   司一却盯着她娇小的身影看了两眼,似乎不太合意,他说“这么不想看到我,干脆离开醉梦居。”   面朝石榴树背朝司一的叶小鱼怔住,她不喜欢多余的解释,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哭了一晚上有多狼狈。   要靠眼泪征服男人的手段,她也不会用。   骨子里其实有点倔强的。   她什么事都认真,所以他让她离开她就当真了。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一个人在街上晃荡,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正好碰上花音和君泽出门讨论谁谁家出了个断袖。   “那好像是你的表妹吧。”君泽笑着说。   花音顺着君泽所指的方向,确实是叶小鱼。   她站在屋檐下,茫然地四处看看,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哟,看她那样子,像是被情郎伤过心哦。”君泽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有什么说什么。   花音虽然和司一吵了一架,可这半个月过去了,气也消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守护神,要大度。   再说说叶小鱼,虽然干的那些事情真恶毒,但她却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是个可怜的姑娘,又不喜欢说出自己的喜怨哀乐,憋在心里,看着就挺委屈的。   花音走过去,问:“他不要你了?”   叶小鱼当时很茫然,也没注意花音和君泽靠近,她视线一定,就看到花音站在面前,还是一句这样伤人的话。   “音音,你说话也太刻薄了吧。”君泽瞪了花音一眼,然后温和地朝叶小鱼笑了笑:“你是不是和天师吵架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开玩笑了,他不敢教训天命师的。   叶小鱼抿着唇,委屈巴巴地看着君泽。   君泽是她的堂哥,曾经也很宠自己,只是现在她在他面前,他已经认不出她了。   “诶,别哭啊。”君泽也慌了。   叶小鱼看着他竟哗哗落下眼泪,弄得好像是君泽大坏蛋欺负了她。   君泽看着叶小鱼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亲近,见她伤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上前一步就将叶小鱼抱进怀里:“别哭了。”   花音却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了句:“你们够了,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君泽拍拍叶小鱼的背,回头对花音说:“我就心疼心疼自己的妹妹。”   那天他说要认叶小鱼做妹妹的。   “去我府上吧。”花音没办法,只好将叶小鱼带回府上慢慢询问。   花音的府上富丽堂皇,她不光养着五六十个下人,还养着六七个美男子,当然不是面首!   而是被男人抛弃的断袖,   花音心善,见不得这些被抛弃的男人,就将他们收到府上,没事给自己写写书看。   一个被抛弃的断袖写出来的书,大多词句优美,因为伤过,才在书里幻想美好,以至于一本书下来,全是没有欺骗背叛和伤害的甜腻爱情。   那七个男人长得很标致,比女人还漂亮,他们见了花音都会拱手行礼,唤她一句:“大人”   君泽看着花音这些男人,似笑非笑的。   “你们都退下。”花音分咐。   七个被抛弃的男人拱手,退出客堂。   侍女给他们煮好了茶,花音理理膝盖上的白袍,开门见山地问:“他当真不要你了?”   叶小鱼看看君泽又看看花音:“我可能惹他生气了。”   花音喝了口茶,恕她直言:“难道他不该生气吗?”   叶小鱼埋下头,不敢再说话。她知道花音说的是哪件事,可是,司一明明同她说过,他原谅她了的呀?   “生气也不能把人气得这么伤心吧!”君泽心疼地看着叶小鱼。   “你不懂就不要插嘴。”花音气呼呼地回了君泽一句。   君泽也不想啊,可是莫名心疼妹妹呀!   恕他直言,叶小鱼长得很寡淡!和司一在一起定是女追男手段,这种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被天命师抛弃也是早晚的事……   君泽说:“别伤心了,不爱你的人,你再伤心他也不会心疼你。”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插在了叶小鱼的胸口。   她可能忽略了一件事,司一不爱她!   他不爱她。   她只是他解毒的药,是他的仇人,他讨厌她。   叶小鱼睁着眼睛,突然没有再说话。   她昨晚会那么伤心,是她相信了那天晚上司一跟她说的话,她以为他爱她。   真可笑啊!她算什么东西呢?   花音也劝她:“重新开始吧,他不适合你。”   君泽也给她递了杯茶,说:“我帮你介绍更好的人,你想要钱多的还是官大的,或者是官大钱又多的。”   “......”   “少在这里添乱。”花音白了君泽一眼。   “我是认真的。”君泽发誓,他想对叶小鱼好一点。   花音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叶小鱼,说“你也没有地方可去,暂时就住在这里吧。”   虽说有点恨她毒害司一,可看她无依无靠的,又觉得可怜。   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地收容她了。   叶小鱼捧着杯子,向花音点点头:“谢谢。”   花音让人给她安排了一房间,又给她准了些吃食。她随便吃了一点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   司一对她来说,只是黑暗里的一束光,让她见到了光芒是什么样子。   光芒终究是光芒,黑暗还是黑暗。   如今那束光不在了,她也只是回到了最初的黑暗而已。   她曾想放下一切,躲在光下面,或者试着依靠他,亦或者给他生个孩子也不错。   现在......   她的梦醒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黑暗中的人依靠谁就是靠着剑尖自杀,爱着谁就是跌进悬崖粉身碎骨。   好在,她没有把“我喜欢你”几个字说给他听,那肯定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   “谢谢你,让我见过光是什么样子。”叶小鱼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她掏出连千容送给自己的暗引,往右边一转就打开了七片小银刀,像一朵绽开的白木兰。   现在的她想踏进皇宫不容易,她已经不是一跃千仗的红邪。   有件事情,她需要弄清楚。   到最后,她要依靠还是连千容老妖怪!   远在梨国阑珊阁的连千容正扮着小姑娘抽着烟,一副糙不糙软不软的样子,很是讨嫌,他打了一个喷嚏,喷了一圈烟出来。   “谁骂我?”她用烟杆指着屋内一圈的侍女问。   侍女埋着头,不敢说话。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大汉子,左边眼睛戴着一个眼罩,他进来说:“阁主,肖知鱼要谋反了。”   “反谁呀?”连千容丢了烟杆,从小姑娘化作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君亦煊。”   连千容嗤笑,不太看好,是完全不看好,说:“准备好钱收购她名下所有的产业,爷要发财了!” 第54章   明雾馆   卫玄阳和君然衣见面了。   约了十六次也没有见成功, 倒也不是花音拦的凶, 是君然衣要吊足卫玄阳的胃口。   当初她在朝堂上故意那样调戏卫玄阳, 就是想让君亦煊不同意婚事,他们达不成协议, 那么她就有机会了不是?   君然衣在宫里长大, 什么人心算计不会?什么厉害手段不用?   “太子不想娶我是真, 我也不想嫁给太子非假。”君然衣开门见山, 确实痛快。   “那你还来见我?”卫玄阳看着紫金面具的君然衣, 有些生气。   这不是拿他当猴子耍吗?   “因为太子想要帝朝的青鸟之羽啊!恰好我能给。”君然衣的面具只罩着上半张脸,下半张脸都是紫金流苏, 像戴了一层面纱,神秘而优雅。   卫玄阳一听青鸟之羽,立马有了兴趣, 他没想到君然衣还有这样的本事,知道他心中所想。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公主想要什么?”他也不笨, 能跑到这里跟他见面,自然是想什么东西做为交换。   “摄魂。”   卫玄阳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君然衣。   “太子能跟亡灵沟通的吧。”君然衣轻轻扶起紫金流苏, 一只手拿着茶杯,优雅地饮了一口茶。   “能。”卫玄阳突然紧张, 总觉得君然衣这个女人很可怕。   “那就行了。”君然衣放下茶杯,扶起的紫金流苏也缓缓垂下。   “我不太明白。”   又是摄魂,又是与亡灵沟通,他听得云里雾里, 有点害怕。   “不用太明白,等我通知就好。”君然衣起身离开。   门外的青衣男子扶着她的手走出去,他问了句:“你相信卫玄阳?”   “不然去找谁呢?”君然衣无奈道。   卫国皇室的子嗣向来单薄,当年明明有两位皇子,就因为天书预言说,卫国百年,四代单传,意思就是皇帝只能有一个儿子。   这个卫玄阳能活到现在,卫国皇帝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亲儿子,只要后妃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就直接捂死,皇后为了保住卫玄阳的命,将那些怀了身孕的妃子毒害,可见生存游戏有多惨烈。   说起来,除了卫玄阳当年还有一位命硬的二皇子卫玄月,听说捂都捂不死,后来被奶娘偷偷带出了宫,躲了十年,被发现时已是俊朗小少年,聪明懂事,而且天生带着皇族的巫灵之力。   皇帝不忍杀害,接回宫好好养着,他琢磨着要看看这两位皇子谁活到最后。   可惜卫玄月母妃早死,势单力薄,在宫里如履薄冰,明里暗里不知道被皇后党暗杀了多少次,可就是命硬。   直到卫玄月十三岁,帝朝君止岩要诸国皇子前往学习,他才离开了至亲残杀的卫宫,后来的事情,大家也不是很清楚。   有的人说,卫玄月为护君虞公主死了。   有的人说,卫玄月被皇后派来的人暗杀了。   不知真相如何,但卫国确实没有卫玄月这个人了。   说起来是有点可惜的,因为那样天生的灵巫,命又硬,偏偏被愚蠢的人类给活活逼死。   “宋客,那个花音被你甩到哪儿去了?”君然衣突然问。   宋客便是君然衣身边这位清俊的冷漠男子,师承天蝶宫,九州唯一一个秘术师。   “声东击西之法。”宋客冷冷道。   君然衣笑了笑,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就不能看着我说话,或者冲着我笑一笑?”   宋客八风不动,还是刚才的冷漠沉静,就像谁欠了他很多钱。   面对君然衣踮起脚尖捏自己的脸,他也只是说了句:“不要胡闹。”   她翩翩捏着他的脸不放,笑着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胡闹。”   宋客扒开了脸上的手,再将君然打横抱起,最后扔进了马车上。   君然衣只是笑着,在车箱内把面具也摘了,看着外面的宋客笑起来:“你这个冰块。”   坐在明雾馆的卫玄阳有点不知所措。   他不确定君然衣是乎有那个能力给他青鸟之羽,但君然衣确实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黑袍子男从外面跑进来,跪在了他面前:“太子殿下。”   “什么事?”卫玄阳回过神来问道。   “肖知鱼借去伏击的人乃是天命师,而且,会使用皇族的巫法。”黑袍人伏在地上,肩膀在颤抖。   卫玄阳一听,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   “几位长老大意画错了涅槃阵法,是他亲自补上去的。”   卫玄阳瞪大眼睛,他抓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不知道怎么办?   “他回来了?”卫玄阳喃喃道。   黑袍男子继续跪着,并不知道卫玄阳在怕什么,但这事情很古怪。   “他是天命师?”卫玄阳又想到一句。   “正是。”   卫玄阳掌心的杯子直接破碎,鲜血顺着碎片一滴滴落下来。   “肖知鱼要杀的人是天命师?”肖知鱼之前并没有说要杀的人是天命师,只说有位灵力高强的人。   早知道是要杀的是天命师,卫玄阳也不会为了一点钱粮就答应这件事。然而,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天命师就是多年生死不明的卫玄月。   他果然回来了,回来夺回他的一切!   想到自己会死掉,卫玄阳便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上,最后才道:“召集帝朝所有的高级巫师,诛杀天命师!”   “是!”   ——   醉梦居   司一正在喂小白蛇,一边喂一边跟它说:“好好保护她。”   小白蛇能听得懂,吃完司一喂的东西便从桌上溜走。   这几天,小白蛇一直跟着叶小鱼,每天抽空来司一这里讨吃的,顺便告诉司一她很好。   虽说司一表面讨厌叶小鱼,也曾想过弄死她,但到底下不了手。   那天闹脾气以后,司一就在想,反正卫玄阳和肖知鱼联手想害自己,不如就把叶小鱼赶走,免得将她误伤。   但那没良心的女人,走的时候居然头也不回,还直接住进了花音的府上。   花音为人他知道,再恨叶小鱼也不会杀了她。   趁着分开的日子,他也想试着能不能从幽情道里挣扎出来,万一成功的话,也是好事。   他不想勉强叶小鱼,她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他也绝不触碰,生离永别倒也无妨。   这天,朝中又出一件大事。   有一位大臣在早朝其间忽然引火自焚,大呼“叶将军”   众人听到叶政元的名号,吓得四处逃窜。   这些人曾经亲眼目睹过叶政元和君虞自尽于城下,鲜血溅开时,像层血纱缓缓落地。   叶政元和君虞帝姬的死成了帝朝百姓最深的痛。   一个忠君爱民的大将军,他没有错,他只是护住同样没有做错的君虞帝姬,却被各方势力活活逼死。   暴君之死,大快人心,可叶政元一家死的太无辜,还有那位小公主!她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宫人端来水浇灭时,自焚的大臣已化作一缕灰留在地上,写了这样几个字“国在,人在,国亡,吾死。”   当时见过叶政元大将军惨死的老太监大呼:“叶大将军回来复仇了。”   君亦煊听了这句话,直接引起灵力,将外面侍卫的剑隔空拔,出,剑光锋利,快如闪电,太监的脖子一凉,人头落地。   众臣吓得瞪大眼睛,纷纷跪下来,将头贴在地面。   君亦煊沉稳冷静,只道:“收拾好,退朝。”   众臣哪敢乱说别的话,拱手再拜,目送君亦煊离开。   花音和君泽留下来善后,看到地上的骨灰,她叉起腰:“这叫什么术法?”   君泽似笑非笑地看着花音:“叫我一声阿泽,我便告诉你。”   “......”他脸呢?他脸在不在啊?   “你慢慢处理,我回家了。”花音翻脸,扬袖离去。   她才不想留一下来研究这个灰是怎么做成的。   倒是想起上回被君然衣身边那个青衣男子声东击西耍的有点狼狈,她得去宫里问问君然衣,那青衣男子是何身份?   花音特地换了一身女装去见君然衣的。   她极少穿女装,这一身浅蓝色的衣袍冷艳美丽,像极了她的性子。   君然衣平时喜欢把宫人都遣散,大殿内只有她和宋客在。   花音避开了看守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殿外。   不巧的是,花音走进大殿并没有看到宋客,只有君然衣戴着一张紫金面具,端端地坐着。   “大祭司现在真是越来越无礼了。”君然衣的语气带着几丝责怪。   要不是宋客发现花音靠近及时隐藏起来,花音还真能撞个正着。   花音轻笑一声,款款向她走近:“如何无礼?”   君然衣目光犀利,罩在金贵的面具之下特别冰冷。她说“不请自来就是无礼!”   花音停在她面前,伸出手欲将她的面具摘下来,到底是看着不怎么顺眼。   “公主这面具捂着热吗?”她想摘下来,然后拿去熔成金条卖了。   君然衣瞪着她:“放肆!”   呵。这语气,这气势,还真有点吓人。   花音的手停在了半空,嘴角一勾,还是将她的面具打了下来。   放肆就放肆吧,她花音从小放肆长到大。   啧,倒是君然衣的这张脸....... 第55章   君然衣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美丽精致, 高贵端庄。但是, 这脸一点都不像君亦煊的种。   “嗯,好看。”花音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张脸是真好看。   君然衣恨恨地瞪着花音, 她没想到花音如此胆大包天:“你以为你是大祭司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我没有说。”花音笑着, 那只手还往君然衣的脸拂了拂:“这脸会老吗?”   “......”   君然衣扬起手往花音的脸上狠狠一拍, 可惜没拍中, 花音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腕, 轻浮的表情敛去,神情愈发严肃:“肖知鱼的手再长也长不到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 今日朝堂上的一出精彩邪恶的自焚,是你做的吧?”   花音想说自她在朝中揽事之后,肖知鱼的行动总被她拆破。今天这个纰漏, 更像是这个小女娃干出来的。   这小女娃很厉害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君然衣很会装可怜,装无知。   差点就误会她了, 错怪她了。   可惜,花音不好糊弄。   “那天你去见了卫玄阳,身边还有一个高级灵术师吧。”花音扔掉君然衣的手, 直起腰道:“他再不出来,我可要欺负公主了喽。”   “你敢!”   “我敢。”   说着, 花音一脚就把君然衣踹倒在地上。   谁敢质疑她不敢的?   倒在地上君然衣握住拳头,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花音胆子如此之大。   皇女都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不叫他出来?”花音扫了扫肩膀上的头发, 笑得春光灿烂:“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哦。”   说着,花音的脚直接踩在了君然衣的手指上。   “啊!”君然衣痛苦地惨叫。   终于,那面古怪的铜镜飞出了一只蝴蝶,落地化成人形。   花音被突然出现的宋客扼住了喉咙,他灵力太强,花音甚至压不过。   糟糕,刚才以暴力满级的方式虐打君然衣,现在却被更为暴力的宋客碾压。   这个结果有点可怕......   君然衣站起来,命令宋客:“杀了她!”   君然衣想:敢虐她?哼,那得十倍百倍地虐回去。   宋客有点犹豫,因为他知道花音是天岚来的飞仙,杀不得。   最后将花音狠狠地扔了出去,花音落地后,头发尽数散在背后。   “为什么不杀她?”君然衣恼羞成怒地质问宋客。   “杀不得。”宋客话不多,但却是重点。   “她知道我的秘密,也知道你的存在,你想留着她来害死我?”君然衣的脾气真不好,咆哮的模样与她这张脸很不协调。   宋客想了想,抬起手掌,掌心飞出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围着花音层层缠绕。   这是什么厉害的把戏?感觉动弹不得了。   “天碟宫的秘术师!”花音算漏了,九州除了冯如生最强,那么第二就是宋客了。   他是冯如生之前最强的秘术师,后来辞去了天蝶宫的宫主之位,逍遥九州,而后便是冯如生经过九死一生,靠着对白栩的执念,成为九州第一秘术师。   可冯如生那种靠情变强的秘术师,也会败在情字上,结局悲惨,生于情,终于情。   那么宋客......   花音对他的了解不多,因为宋客最辉煌的时候,花音还在天岚被众仙家捧在掌心,宋客抛下一切隐退的时候,花音才从天岚出来,成为司一的守护神。   “幸会。”宋客极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们天蝶宫的男人,好像都很有礼貌的样子。   花音气死了。   早知道他是宋客,自己就不来送死了。   花音被那只蝴蝶夺走了神识,最后的知觉和意识就像装进了冰块里封冰住。   最后,花音成了个漂亮的人茧。   君然衣走出来,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只人茧:“她死了吗?”   “没有。”他虽然强,但不敢随便杀人,再说了,他对杀人真没什么兴趣。   “为什么不杀了?”君然衣只想要花音死。   摘她面具,揣她一脚,还踩她手,这样的人不杀,难道要留着好好伺候吗?   “构不成威胁。”宋客淡淡道。   “可是......”她还是担心。   一个冒牌货的担心。   “我会看好她。”宋客将前面的人茧变成普通蚕茧大小收放在衣袖中。   宋客本就淡然,冷漠,加上一袭禁欲青袍,更显冰冷。   君然衣突然抓住他的一只衣袖,惶恐不安地问:“宋客,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她很缺乏安全感,她唯一信的只有宋客。   “我会,永远。”他淡淡地说,神情却很认真。   君然衣张开手,环住了宋客的腰,她抱紧了他,胸口贴着他的胸膛。   宋客从来不主动抱她的,也不会说些温柔好听的话,好在,他不会拒绝她的主动。   花府   叶小鱼站在门口盼着花音回家,可一直到夜里的亥时,花音也没有回来。   她的身后还有七位俊俏的公子,一个个都很担心久未归家的花音。   “大人从未这么晚回府的。”其中一人说。   “我听说今日朝中出了大事,大人不会有事吧。”   “大人灵力高强,又受天子宠爱,怎会有事?”   叶小鱼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看朦胧的夜色,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多半是花音出了什么事情。   前几日,花音从外面狼狈回来,她问花音怎么回事,花音只是说“我低估了君然衣。”   花音被君然衣和宋客声东击西,中了圈套,还把她引入男浴室险些喝了几口男汤,她有洁癖,掉进汤池后就立马回来了。   叶小鱼并不知道那件事情。当时也没有想明白花音究竟是哪里低估了君然衣。   君然衣是叶小鱼的堂妹,可儿时却不怎么玩,也不太了解她。   只知道君然衣从小体弱多病,四岁以前都是由奶娘抱在怀里的,六岁时,她的父亲继承大统,成为帝朝天子,叛党不甘,火烧神宫,她的脸就是那天被烧伤的。   之后,君然衣便以面具示人,喜欢一个人关在宫,性格也变了很多。   如今想想,是不是她也低估了这位可怜的堂妹。   叶小鱼转过身:“府上可有蓍草?”(注,蓍草侍 cǎo,古时以蓍草占卦,方法十分繁复)   在这个王权灵力并立的九州,权贵之家都会备有蓍草。   “有的。”其中一人连忙回屋去取。   叶小鱼曾被司一逼着看玄黄,虽然看得不甚懂,但其中有一篇《系辞》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於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选自周易内容,可考据。)   这便是蓍草占卜之法。   叶小鱼第一次用,做了司一那么久的假徒弟,蓍草占卜应该尚可。   她摊开蓍草,以玄黄所著的方法来占卜花音的吉凶,结果竟然是凶卦。   起初她还担心自己的蓍草占卜吉凶不成熟,复又推衍了几番,结果还是一样。   众人凝重地看着叶小鱼:“叶姑娘,大人到底怎么样?”   叶小鱼不敢说,又用其他方法来推演。   “你们谁愿意跑一趟醉梦居?”叶小鱼看着七个男人问。   深更半夜要他们去醉梦居做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找花音在什么地方   “我占卜的结果显示为凶象,不知是否对错,眼下只有天命师可解知。”叶小鱼说。   七个人互相看了两眼,他们都知道,醉梦居是设了结界的,寻常人根本进不去,也叫不应的。   如果不设结界,岂不是帝朝所有人都跑去求天命师这个活神明?   “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意去,是我们无法靠近。”   叶小鱼愣住,原来是这样啊。   她确实把这件事情忘了,甚至不曾在意,因为她从来没有被司一隔离过,相反,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不曾分离。   像她这种幸运的人,怎么能够体会到凡人的不容易。   “那,那还是我去一趟吧。”叶小鱼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司一了。   虽然他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至今还在耳边重复,可花音失踪的事情非同小可,她不能因为司一说了几句重话,自己就不去见他。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有点冷。   叶小鱼上了马车,府上的马夫驾着车在黑夜细雨中穿梭。   车上的灯笼随着马车不停晃动,这个夜晚,变得得诡异婆娑。   因是深夜,街上已无人影,冷冷静静,只有马蹄踏着青砖的声音,有些急促,有些惊慌。   叶小鱼紧紧地拽着连千容给自己的银花棒,就怕路上碰到肖知鱼的人。   好在这一路都算太平,马车停在了醉梦居,门前挂着两只灯笼,光线暖黄,那丝不安也悄悄潜了下去。   叶小鱼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前,右手刚想敲门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   她狼狈地跌回地面,马夫连忙上前去扶她,而她手中的伞直接破成两面。   “姑娘小心,这地方是有结界的。”   是啊,全帝朝的人都知道,就她不知。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很快就淋湿了头发,有点冷,浑身的血液好像要在这雨夜凝固。   叶小鱼想,过去的自己真是有恃无恐。   现在司一不需要她了,她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又上前几步,这次没有再敲门,而是大声喊:“公子”   “公子,我有急事求见你。”   里面没有一丝反应。   叶小鱼抿着唇,心里没有底。   果然,能把她宠的有恃无恐,也能把她弃如敝屣无视。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她卑微地说着。   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只知道他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眼中泪光一闪。   她哪敢肖想他的原谅,她有自知之明,在情爱方面她本来就单纯又极其卑微脆弱。   她想,他不见她,定是觉得她巴巴地跑来求他原谅的,他有气在身,自然不会见她。   “花音她好像出事了。我不太确定,所以想来求你算一算。”叶小鱼的声音突然变得小了很多。   设在外面的结界突然破碎,紧闭的门也忽然敞开。司一就站在门内,与门外的叶小鱼只有三步之遥。   他凝视着她,一张小小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淋湿的头发显得可怜。可灯笼下的她依旧光彩照人,是那种柔弱的诱惑。   这幽情道还真是一言难尽......   司一把视线移到她身后的破伞,身体的那股燥热才渐渐熄灭。   这个季节的雨应该还冷吧。   叶小鱼蹑手蹑脚地往前移了一步,司一不得不把视线又转到她的身上,冷冷道:“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进这道门?”   “......”叶小鱼愣住,果然很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她的声音很细,委屈可怜展现的淋漓尽致。   司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问“那你求我做什么?”   “花音不见了。”他们不是关系特殊吗?叶小鱼想着,司一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所以你就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回来?”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说的好像她真是这样的人。叶小鱼抿着唇不敢乱说话,也不敢解释自己不是他说的那样,司一讨厌多余的解释......可能解释之后,司一会直接把她扔到十丈之外。   见她不答,司一也说不上那是满意还是生气,或许都有吧。   叶小鱼突然打了个喷嚏,像只生了病的小黄鸡。   有点可怜。   心疼,不忍。   “选择这样的雨夜来见我,你果然很了解我。”司一转身,冷冷道:“进来说话。”   知道他受不住她柔弱的诱惑。   叶小鱼蹑手蹑脚跟在后面,她不是故意选择这种雨夜来见他,是花音今天失踪,而她占卜出来的结果是凶象。   本来她是想派别人来的,可是别人来根本见不到他啊。   无奈的叶小鱼跟着司一进了屋,身上湿漉漉的,她不敢把他的屋子弄脏,就站在门外。   司一回头看着她:“你要不想进来,可以回去。”   叶小鱼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太湿了,她只好脱了鞋子,赤着脚,然后把外套也脱下扔掉,最后瑟瑟地走进来。   司一总算明白她的意图了。   她怕弄脏他的地方。   这样的叶小鱼是让人心疼的,因为她只考虑别人的感受,而遗忘了自己的感觉。 第56章 (修)   “我来之前用蓍草替花音占卜过, 结果为凶。”叶小鱼哆哆嗦嗦地说着。   司一望着她, 小小脸蛋颜色冰白, 没有一丝血色。   数日不见,是病了吗?   他抓起她的一只手, 她虽惶恐, 但没有抗拒。   毕竟, 她早已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触碰, 还有, 他很温柔。   这手冻得跟块冰一样,再探她的脉搏, 好像很虚弱。   这才离开他多久,身子就虚成这样了。   有时候想想,不是司一需要她, 而是她更需要司一。   他丢开了她的手,心底觉得可笑。   叶小鱼曾经换过鲛血, 就算被他净化了这身体也很虚弱,唯有与灵力高深的人灵修调养。   这算不算惩罚呢?   司一这样想着。   肯定是上天要惩罚冷情冷心的她。   可她又这样可怜。   所以,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想明白这些,司一也就不犹豫了, 他说“接下来有点粗暴,你且忍着。”   “......”   连个前戏都没有,直接就粗暴起来。   不吻她倒不是他真粗暴,是他觉得叶小鱼不喜欢, 他不想做一些叶小鱼不太喜欢的事。   反正做这件事也是为了给她调理身子,就当大夫给患者施针吧。   大夫施针也没有什么吻一吻等你不疼了再扎,那是取出银针直接往肉里扎。   这个...也差不多,直接扎。   叶小鱼惊恐地趴在了茶几上,所以......   确实好粗暴!   ......   她差点被司一弄死在地毯上,心里在想“卫玄月真恨她,少时讨厌她,长大也讨厌她,讨厌到没事就捅她解气!”   哭哭唧唧的破碎声是好听的。   司一说“你想惊动李福过来?”   李福可不知道她三更半夜跑进醉梦居送他扎啊!   叶小鱼只好咬住自己的手指。   反正她也不知道疼。   司一看到她指间有鲜血流出,眉头紧皱。   这样做的意义似乎为零,他在给她调理,她却在放血。   他拿掉她的手,抓着她的小脸往唇上紧贴,惩罚性地咬了她的一口。   ......   她竟没有一点知觉。   此处有和谐........   叶小鱼被他抱到浴桶泡着,头发也被他用干净的绵绢一点一点擦干。他就站在浴桶旁,弯着腰给她擦头发。   叶小鱼自始自终都僵着身子,静静地泡里热水中。   世上怎么有这么尴尬的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禽兽?”他擦着她的头发问。   叶小鱼眼皮一跳,她不敢说话。   以前确实觉得司一像禽兽,后来发现自己误会他了。至于今天......叶小鱼凭良心说话,她觉得和司一那样以后,自己精神了些,身体暖和了些。   她不敢说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奇怪的治病方式。   “是不是想着有一天要告发我?”司一真会想。想得真远。   叶小鱼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告发司一。   “我不会......”她终于说了一句话。   司一的手一顿,冷笑道:“不会告发我,是你觉得被我伺候的很舒服,很满意?”   叶小鱼的脸瞬间就红了。   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就保持这种关系,一直到...你不舒服为止。”温柔邪魅并存的天命师就这样降世了。   “公子.....”叶小鱼好害怕。   司一他变了,变得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哄了。   “我去寻花音。”他放开她的脸,理理衣领,还是高雅温柔的天命师。   叶小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从刚才他吻她的感觉,她就知道司一和往日不太一样。可他不靠近她,不碰他,长身玉立的模样,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我回来若还看见你,就当你同意刚才的关系,如果见不到你,就当你拒绝了刚才的关系。但是,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惹恼了我,我就把你当成勾引天命师的极恶罪人处死!”   温柔的手指轻轻拂着她的脸,威胁的语气也极至动听。   叶小鱼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怕极了。   有点后悔今天的行为,现在弄得自己进退两难。   “我在公子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了一句很可笑的话。   是什么样的人?让他如此有兴致?   司一看着她,氤氲水雾中的她很好看。   “你愿意做什么人,便是什么人。”   他从容缓和地说完,就从屋子离去。   叶小鱼的感情天生愚钝,理解不到他的话意。   还能是什么人?肯定是解毒的药啊,然后可以随便捅的女人啊。   她抓着浴桶的边缘,慢慢地将头淹没在水中。   在她的过去里有太多的不可背负。   暴君之女是她,祸国帝姬是她,腥风血雨是她,卑贱药人也是她。   叶小鱼从水中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眼泪和着水早就分不清楚。   她想:她在他眼中,一定很廉价。   叶小鱼一瘸一瘸地从醉梦居出来。   太粗暴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马夫和马车早就不见了。   “.....”也就两个时辰啊,怎么就跑了啊?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叶小鱼不敢在醉梦居停留,就怕司一找到花音回来,然后她就得默认自己愿意成为司一消遣的小玩意儿。   她不是消遣的玩意,她是一个人,曾经也贵为公主过。   不配得到爱情没关系,至少不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太掉价。   她只能扶着腰,一拐一拐地走着,现在她在纠结,到底要去哪里躲着好?   卫国?   不能去,肖夫人的老窝,还有可怕的巫师,万一又把她抓起来换一次血,那还不如死了。   南湘?太远了,而且她没有去过那里。   郑国,听说郑国最近又要打仗了,这新君登基头上都有三把火,没事就想发兵打仗,兵荒马乱的,她没有灵力,不会武功,肯定不能去。   熟悉的,那就只能去梨国躲一躲了,她的缨络还在连千容的手里,回去想个办法再偷出来,不然怎么进宫向青鸟证明自己是君虞。   打算好之后,叶小鱼准备先回花府,等花音回来了就给她道别,然后问她借点钱回梨国。   叶小鱼狼狈走走在路上,此时夜雨已停,街上更是冷清。   小环在不远处停着。   “姑娘。”   叶小鱼寻声望去,扶着腰的手慢慢放下来。   “我舅母她......”叶小鱼惶恐地望着小环。   是不是肖知鱼又想到了别的事情要她做?可她这样废物还能做什么?   “不是。”小环款款向她走近。   她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解下来披在了叶小鱼的身上。   “既然回到他的身边,姑娘又何苦离开?”小环收着黑色的斗篷,声音淡淡地,像是姐姐关心着妹妹。   小环一直监视着叶小鱼,她什么时候离开醉梦居,什么时候又回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离了夫人,姑娘只能依附强权而生。”小环系好了斗篷的衣带,退后一步:“天命师,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叶小鱼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她早已经分不清楚这世上什么是最好的,什么又是最坏的。   小环不懂她的难处,只是以局外的人角度同情小鱼的处境。她说:“姑娘摆脱夫人的第一步,就是躲在天命师的背后。”   只有天命师的人,肖知鱼才动不了。   小环这样规劝也全是为了叶小鱼好。   叶小鱼虽然不爱说话,其实心里都明白。   “谢谢你小环。”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悲伤都埋在心底。   “你是想好了?”小环有点高兴。   “嗯,我会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叶小鱼苦涩地笑着说。   说了这么多,她也听不见去。   “夫人不会放过姑娘的。”   想从肖知鱼的掌控脱离没有那么容易,如果叶小鱼只是寻常的细作和杀手,肖知鱼大可直接杀了她,可她不是,她的活着比死去的价值更大。   “我知道。”她知道的。   肖知鱼留着她不杀,可不是念着她是外甥女。   就算她不再可以腥风血雨,她也还是暴君之女,只要她活着,就是最好的乱世之引。   “姑娘,当真要做九州的罪人?”小环不明白,叶小鱼分明可以做个普通的女子,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出离开?   “我不会。”她坚定地回答。   皇宫   司一竟然感觉不到花音的任何气息,于是他又试了下强制召唤术,还是徒然,花音没有一点回应,好像凭空消失了,没有踪迹。   昨日朝堂上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花音一直干扰着肖知鱼,应该不是肖知鱼做的,那么,肯定有一支神秘的暗党企图扰乱朝纲。   花音一定是干扰时被抓了。   可是谁这么强,能抓花音?   如今这九州,能压制花音的没有几个人,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司一陷入了分析中。   如今可排上名的,有他自己、冯如生、君亦煊、卫筝,宋客。冯如生现在仅仅是一只纸缚灵,且被白栩控制着,不会跑到帝朝来闹事,君亦煊是天子,花音算是他的宠臣之一,也不会伤害花音。   那么卫筝和宋客.......   卫筝算起来,也是司一的皇姑母,卫国灵巫最强的人,这些年,卫图志在位几年都是他的皇姐卫筝扶持到现在,不然,早就被其他诸侯国给端了。   司一少时的记忆中,他这个皇姑母为人低调,卫国以外的事情从不参与,所以不可能是她。   宋客,当年九州第一秘术师,突然退隐,杳无音讯。   可他抓花音的动机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看这章,觉得有点凌乱,剧情抽风,那是因为它被和谐了,修改后和强行添加场景所导致的。   大家记住一点,她们又这样那样了,她们又误会了,她们我编不下去了。 第57章   明雾馆, 暗室   三柱香插在香炉上, 青烟袅袅。   卫玄阳为首作法, 四位黑袍神秘的卫国长老站在他的身后,口中念念有词。   脚下是金色的法阵, 看不出什么图案, 但却非常厉害。   君然衣和宋客坐在不远处, 一个担心, 一个冷静。   暗室中灵雾笼罩, 有古怪的笑声,哭声, 还有惨叫声,这是亡灵的声音。   卫国巫术可通灵,能召唤亡灵, 与其沟通,也能摄魂。   如今各国诸王似乎都有自己的独门本事, 因为不同,所以才能在九州平衡生存。   卫玄阳是正统王室出生,他们乃是血脉传承, 对巫灵之法颇有天赋。   嘲笑的声音中,突然传出卫玄阳的声音:“君虞在否?”   那笑声中, 有一女子的声音,诡异妖魅“君虞是谁?”   “帝朝前朝公主。”卫玄阳闭着眼睛与亡灵直接沟通。   一阵嘲笑排山倒海地蔓延开来,这时,又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回答:“君虞公主是人,而我们是鬼。”   卫玄阳突然睁开眼睛,身后为他护法的四位长老也睁开了眼睛。   凄厉的声音刺痛耳膜。   几个护法将这些亡灵纷纷镇压,暗室里的三桩香断了香灰,烧尽了最后的香粉。   卫玄阳怔怔地站在原地。   君虞是人,她是人?   所以九年前的君虞根本没有死,她还尚在人间?   君然衣缓缓走了过来:“如何?”   卫玄阳的脸色不太好,道“君虞没有死。”   君然衣神情淡淡的,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因为她早料到了。   她扶了扶鬓角的头发“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卫玄阳脸色苍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九年前就该死在城下的君虞现在还活在人间,不知道天下又要如何大乱。   当年帝朝的事情闹得九州皆知,诸王都将这件事情引为教训,在痛定思痛中反省,血性男儿为难一个小女孩是多么的禽兽不如。   “这是青羽。”君虞拿出一只小小的方形玉盒子,里面青光折绕,像是盛了一盒的会发光的萤火虫。   卫玄阳看着盒子,惊喜震奋难以掩饰,连忙双手去接。   君然衣说:“你可以离开卫国,但要留下两位巫师协助我完成摄魂术。”   卫玄阳笑着从身后挑出两位长老送给君然:“他们在卫国的实力仅次于我皇姑母卫筝之下。”   “能摄人魂魄就可。”她要求不高。   要论本事和能力,她身边的宋客不差,只不过,无法完成摄魂术罢了。   ——   花府   一天一夜过去,花音没有任何消息。   叶小鱼一直站在门口等,又让人去宫里打听消息。   没多久,花音失踪的消息就传开了,君泽特地从宫中出来看看花音是否回归。   他在府上坐了一会儿,问了问花音的情况。   回想才知,最后一个见到花音的其实是君泽自己。   花音失踪了一天一夜,他有些担心和内疚,只能看着外面的天:“早知道她爱乱跑,我就该告诉她的。”   这要怪君泽昨日在收拾骨灰的时候,故意拿花音来调侃,结果花音不吃他的那一套,一个人走了,之后就没有她的消息。   “要不是天师今早去问我,我还不知道她失踪了。”君泽皱起眉头。   叶小鱼跪坐在他对面,安静地聆听他的每一句话。   “这个女人啊,总是粗心大意。”君泽敲着茶几气道。   说了几句气话,他又急忙出去找人。   叶小鱼见宫中没有消息来,于是转动了手里的银棒,它开出一朵七片刀片花瓣的银花,绕着它会有两缕白雾飞出,这应该是传递信息的灵力。   不多时,埋在帝朝的暗棋出现,负责接引叶小鱼。   这枚暗棋埋的有点意外,竟然是府上七位公子中的一位,它叫无城公子。长得温润如玉。   他见到叶小鱼的时候,并不意外,开口便问:“姑娘要我做什么?”   叶小鱼大吃一惊。   连千容的暗棋都埋的如此意想不到吗?   “你是......”小鱼还不太确定。   “阑珊无城。”   对,阑珊阁的每一个暗棋都没有姓,只有阑珊加名字。连起来就是阑珊无城。   大家平时便叫无城公子,以便隐藏其身份。   叶小鱼捏着手中的银棒,有些慌张。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身边每一个人都有另一重身份,亦如她,亦如司一,亦如花音。   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两个,或两个不同身份。   “你能查到花音在哪里吗?”叶小鱼问。   可能是白问,就算无城不暴露身份,作为花音府上的无城公子,他也应该想办法找到自己的主人。   可之前的无城和其他几位公子的反应差不多,茫然,不知。   叶小鱼也只是随口问一问的。   “刚才接到其他暗棋的线报,花音大人于昨日出现在三公主的宫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阑珊无城认真道。   叶小鱼有点意外,所以阑珊阁真的是无所不能了。   “三公主的宫中......”   她很熟悉那个地方。   “那你们可以把她带回来吗?”   “不能。”无城道。   君然衣身边的高手太多了,他们阑珊阁的人无洗靠近,而且,他们做的只是消息生意,而不是救人的营生。   “阑珊阁无所不能,主要是窃取消息,像这种杀人劫囚的事,肖夫人更有优势!”   肖知鱼出身江湖,行事风格都按江湖规矩办,在暗杀行刺方面颇有经验没错。   可肖知鱼底下的人只杀报酬多的,还有就是她手中名册上的人。   “我知道了。”叶小鱼垂下眼。   “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无城问道。   “没有,你回去吧。”叶小鱼罢了罢手。   ——   卫玄阳拿到青鸟之羽便向君亦煊辞行,君亦煊还不知道青鸟之羽被君然衣送给了卫玄阳,便放他出了城。   至于花音大祭司突然失踪,君亦煊下令满城查找。   司一感知不到花音任何气息,在宫中待了数个时辰就回到醉梦居。   他回来的时候就在想,叶小鱼肯定还在等他,想到她在等自己,心情还很不错。   等他推开门,屋里空空的,床上整洁,空气里还残留着她的一丝香气。   他又在院子里,偏房,灶房,书房都看了一遍。   这个不听话的女人真的不在了。   好好的心情,突然阴郁起来。   李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在司一身后转了几个房,最后问了句:“公子在找什么?”   司一闭上眼睛,沉沉地吸了口气,复又睁开眼,只是目光冷到了极致:“不要命的小东西。”   李福一头雾水,不知道司一说的不要命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有点可怕就是。   最可怕的是,叶小鱼在外面。   她又来了。   李福打开门,想把外面的台阶扫一扫,看到门外的叶小鱼,他连忙大喊:“公子,小鱼姑娘回来了。”   李福心想,公子和小鱼这么久不见,一定甚是想念。之前吵过的架,生过的气估计都消了。   司一听到李福的声音,慢慢走了出来。   叶小鱼就在门口。   已经半疯半魔的司一看着她,眼中那抹温柔和纯澈已然被深幽覆盖。   叶小鱼害怕,但还是要站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我联系了阑珊阁的人,他们说花音昨日在三公主的宫中出现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果然是君然衣!   司一也怀疑过她,但是没有证据,贸然去她宫中找人没找到,只会被君然衣反咬。   但是叶小鱼......   “你这是离开了?还是没有离开?”堕入幽情道的人没什么理智可言,比起花音那件事,他觉得叶小鱼才是自己的大事。   叶小鱼惶恐:“没有离开......”   要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叶小鱼很后悔,但是,如果不这么说,司一要杀了自己啊。   为了花音她只能牺牲自己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解决,先活着等花音出来,或许花音能救自己。   “进来。”司一冷冷道。   李福站在门口都觉得司一没有往日温柔,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和叶小鱼吵架之后,公子就变了啊。   叶小鱼小手捏着粉色的拳头,慢慢走进去。   司一说:“待在这里,哪也不许走。”   既然是连千容那边的消息,自然不会假,他直接去找君然衣要人。   叶小鱼回到茶室,乖乖地坐着等他回来。   李福回来问她有没有吃过饭。   叶小鱼摇了摇头,李福连忙去给她准备吃食。   等李福做好饭端上来的时候,她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撤了。   她现在还在纠结,要不要现在就跑掉,还是乖乖地留下来,另外想一个办法。   可是留下来,就是那种关系。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有自己的道德和底线,她知道那种关系是不对,不被世人所认可的,起码她的父皇和母后在泉下不会原谅她。   叶小鱼还在挣扎,但比起道德底线,她似乎更怕死。   而且还是死在他手里。   李福见叶小鱼惊惶的样子,笑着在门外说了句:“姑娘走的这些日子,公子似乎饭也没有吃好,觉也没有睡好。”   叶小鱼愣住。   李福笑得越发深意:“公子离了叶姑娘,还真是什么都不好。”   “......”怕是没有东西捅,憋的发疯吧。 第58章   凰宫   夜光草正一寸一寸地生长着。   司一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接踏入这个地方。   君然衣戴着一张紫金流苏面具, 饶有雅兴地在殿中试着调制香。   气味有些熟悉, 这种味道,司一只有在君虞的身上闻到过, 有点甜, 有点温柔。   君然衣拿着盛了香粉的玉碟轻轻嗅了嗅, 自言自语地说“伽蓝之雾, 君虞之香。”   是的, 这种香叫做伽蓝之雾,当年君止岩给君虞的香粉起的名字, 而且下令,除了君虞,谁也不能用。   曾有宫女熏了伽蓝之雾, 被发现后,君止岩下令将她活活剥了人皮吊在宫门前示众。   自此, 伽蓝之雾便成了九州禁品之一。   司一扫视着大殿每一个角落,空空荡荡,唯有一面古怪的琉璃镜。   “你似乎很喜欢扮演别人。”司一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君然衣搁下手上的香粉, 朝司一的方向看来,眉眼盈盈:“天师不经通传就闯我寝宫, 难道不怕坏了名声?”   名声?司一连肖知鱼的威胁都不放在心上,还怕她在这里大喊非礼?   “把花音交出来。”司一没有耐心听她讲话。   君然衣站起来,无辜道:“天师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听不懂?”司一毫不客气地将君然衣的面具拂落在地上。   “天师,你好大的胆子!”君然衣慌慌张张地去捡自己的面具。   被揭了面具的她显得很不安, 像只跳梁的小丑。   司一却不想关心她的不安,他说:“把花音交出来。”   还没重新戴上的面具在君然衣的掌心碎成了金粉,金灿灿的粉末从指缝直接穿透落在了地上。   好强的灵力,控制的又恰好。   “煞费苦心,又何必掩饰。”司一冷冷嘲笑。   君然衣更慌了。   她看着面前强盛压迫的男人,他的气势完全不输宋客,甚至比宋客来得更加温柔暴力。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等你。”司一的一只手负在身后,长生玉立,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半疯半魔。   “到底是什么让天师怀疑大祭司在我这里?”君然衣还想挣扎一番。   “又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在抬举你?”司一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越过一头雾水的君然衣,他停在了琉璃镜前“能够帮你借尸还魂,又种下起死回生蝶的叫做宋客吧。”   司一凝视着铜镜。   里面果然飞出一只蝴蝶,在司一的压迫下,不得不现出原形。   宋客清冷,不卑不亢。   宋客冷冷清清地拱起手,向他施礼。   宋客也是人物,算起来,司一该叫他一声前辈。   虽然现在的宋客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但修炼的年纪应该有一百了。   宋客还是九州神话的时候,司一尚未出生。   司一展袖,拱手还礼。   君子见面,应该如此。   “这件事情和她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宋客认真地说,随后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茧,双手递给司一:“七七四十九天后会自动解开。”   司一拿过手中的茧,难怪他感觉不到花音的气息,原来整个神魂意识都被封印在里面。   宋客也是一个人物,司一没有理由办他。   加上他的态度好,就更没有理由打起来。   再说,宋客毕竟是前辈,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第一神话的宋客,到底是第一。   司一看了一眼旁边的君然衣,问宋客:“前辈是九州第一的秘术师,为什么甘心让一个心术不正的孩子驱使,做出一些违背修士和天命的事情?”   宋客太过清冷雅静,一袭青衣在强盛的灵力下微微浮起,他看了一眼倾国倾城的君然衣,只道:“她需要我。”   司一通过宋客的双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在叶小鱼面前也是如此无可奈何,毫无理智的模样。   他深知,这种状态是不可以的。   对于一个天命师是不准许的。   至于宋客,他是前辈,声望极高,这种状态也是非正确的。   司一说“天命不可违背,望前辈切记在心。”   他不能直接劝他抛弃君然衣,就像他不能直接从叶小鱼的迷惑中抛弃她一样,但他能提醒宋客是非对错要在心中衡量。   宋客拱手:“谨记。”   “告辞。”司一展展白袖,优雅翩然地离开了凰宫。   殿中的君然衣跑到宋客面前,紧紧地抱住他,将脸贴着他的胸膛:“宋客,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她惶恐和害怕都显露出来。   他没有抬起手抚慰她,而是安静地站着,让这个担惊受怕的女子抱住。   是啊,他是她全部的支撑了,如果他都不要她了,她肯定活不下去的。   ——   肖知鱼最近被阑珊阁的连千容整的半死。   那老妖怪天天派人来盯着她名下的产业不放。   依小环说:“连千容定是以为朝中这些事乃是夫人所为。”   肖知鱼冷笑一声:“造反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想当女皇。”   也是,她频繁对付帝朝这些人,又曾想借白凝的纸缚灵发兵,怎么看都像要造反的。   如今叶小鱼不争气的都跑了,她还复什么国,不过是想复仇玩玩而已。   痛失爱女的愤怒,还有叶政元痛杀亲女儿的愤怒。   这些恨支撑她到现在,也许复仇,杀人,是她唯一的乐趣了。   当初肖知鱼的计划是把暴君之魂唤醒,加上白凝的纸缚灵,一定可以重现九年前更惨烈的血战,她经历的,便将以十倍的方式奉还给这些人。   可惜,白凝死了。【公/众/号/不/知/名/橘/子/整/理】QQ群:661427487   强大的鬼兵意味着没了。   至于唤醒暴君之魂,她正在准备中。   她说过,她要帝朝所有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来祭奠她那惨死的女儿。   “朝堂自焚的官员是谁做的,调查清楚了吗?”肖知鱼问。   小环煮着茶,将茶杯置好,道:“查不出来。”   “是她们没用?”肖知鱼盯着小环的手问。   “倒不是宫里的人没用,是这件事情不露一点痕迹,阑珊阁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做的。”   “这背后主使是敌是友尚未摸清,分咐下去,继续查。”   “是。”   “不好控制就杀掉。”肖知鱼冷魅的眼眸一凝。   杀人对她来说,那是太简单直接不过的事情了。   小环点了点头。   喝了口清茶的肖知鱼又想起一桩事,一直是她心头刺:“叶小鱼最近怎么样?”   小环的手轻轻一抖。上回小鱼从醉梦居无缘无故出来就住到了花音府上,她一直没有上报,好在叶小鱼三天前又回醉梦居了。   “在醉梦居。”   “天命师还能护她一辈子不成?”肖知鱼疑惑。甚至有点嘲笑后辈年轻的情感。   什么感天动地,一生一世的爱情,世上的男人都一样,在大义面前,亲情爱情不过是他们可以随手拿出来的牺牲品,亦如她和她的女儿在叶政元眼里一样。可以随便牺牲,可以随便放弃。   小环没有说话,在她的观察下,她觉得天命师是真的在乎小鱼的。   一辈子不敢说,但目前是绝对不会抛弃小鱼。   肖知鱼喝了口茶,淡淡道“下去准备吧。”   “是”   ——   叶小鱼看着桌上的一只小茧,愣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真的是花音吗?   看着像只蛹啊。   司一试图用灵力给她浇灌,唤醒她的神识,结果都是徒劳。   宋客织的这个茧密而严实,从外攻破是破不了的,就像他说的,只能等到四十九日后她自己破茧出来。   司一接下来可能要面对很危险的事,现在的花音放在身边着实不安全。   “我要带花音去天岚一趟。”他突然开口。   叶小鱼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只是哦了一声,也没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要去多久。   “我会尽快赶回来。”她不问,但他会说。   他是不会让她担心和久等的。   叶小鱼点点头。   “不许跑掉。”他伸出手,捏着她的脸,很认真地警告她。   叶小鱼还是点点头。   “去之前...做一次。”   “......”   他不是自己想做,他是捏着小鱼的脸看着她气色不好。   真心想给叶小鱼调理调理......   虽然此去天岚带着花音可以用传送阵,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几天,这几日又因为花音的事情,他和她都禁着这种事,所以这......   “公子,是白天呢。”她看着他,怯怯地说。   “那就等天黑吧。”   “......”这很尴尬的啊。   司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从容淡静,喝着茶水,与惶恐不安的叶小鱼面对面坐着,一起等天黑做一次小孩子不能做的事。   叶小鱼慌张,害怕。这日子还长着呢,当真要等到天黑,她怕是会被自己先紧张死。   “公子......”怯弱地呼唤。   “嗯。”他很平静,看起来也不像很想做的样子啊。   叶小鱼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她总觉得这不太对。   “我,我可不可以先吃饭啊。”   “可以。”   吃饱了才有力气,这很好。他也省心。   然后就是李福做好了饭菜送到这里来,二人相对而坐,这种被提前告知的感觉真不太好,叶小鱼捏着筷子的手很紧,掌心都出了汗。   饭后,李福把这里收拾干净,外面的天还是没有黑。   叶小鱼只觉得这更加煎熬。   司一喝着茶,看她太紧张,便问:“你可以做点其他事情分散一下。”   叶小鱼茫茫然然地看着他。   她太紧张了,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什...什么事?”   “你过来就知道了。”他温柔地说。   他温柔起来,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叶小鱼天真地靠过去,然后发现自己被他拖进了怀中,刚要大叫,就被他咬住了唇。   “天还没黑,小声。”他吻着她的唇提醒道。   “......唔”   害怕。   叶小鱼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挂在了他的怀里,而他很喜欢怀里这个小人儿,软软的一团,又娇,又甜。   “花音不是给你看过很多书?”他问她。   “嗯。”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当时她还小,看不懂,现在又忘得差不多了。   “其实都一样,你试试。”司一告诉她。   “......”什么一样?不懂啊。   看着叶小鱼呆头呆脑的样子,司一哭笑不得。   “张嘴.....”   “......”   叶小鱼觉得世界太黑暗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阵仗。   十三岁那年被冯如生接到宫里的时候,随便找了一男一女演示给她看,说是迷惑司一为他解毒有用。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坐在那个屋子里的她,直接被那一男一女的行为吓晕了。   所以,她对那件事情的细节不太清楚。   而今天,时间太长了,司一半疯半魔的控制不住自己,就教了她很多新奇的游戏。   叶小鱼已经被吓哭。   “是你太紧张了。”他拂去她脸的眼泪温柔地说。   能不紧张吗?快要吓死人啊。   司一很柔情地吻住她的唇:“你放轻松些就知道这是快乐的事。”   “我怕......”   “试一试。”半疯半魔的司一有点执着,在灵修的事情上,想寻个突破。   “我真的怕。”叶小鱼抓着他的肩膀,梨花带雨。   那种地方能随便捅吗?会捅出人命的吧。   看她这么抗拒,到底是舍不得。   再说了,那确实不太正常,他不能因为自己半疯半魔不正常,而把这变态为乐建立在她的恐惧和痛苦之上。   他终是放弃了,而是选择了正常的捅人方式。   “对不起。”他捧着她的脸说。   叶小鱼收住了眼泪,在他妥协的瞬间,她就原谅他了,这句对不起更像心灵的安慰。   “我最近有些失控,会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我会想法办控制自己的。你不愿意的事情,就要像刚那样对我说,因为,我不会勉强你。”   他再怎么疯魔发作,也绝对不会让她痛苦。   叶小鱼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手紧紧地圈着他的脖子。   “那天你和花音大吵的话我都听见了。”小鱼说。   司一很温柔地抓着怀里的人,笑着问:“都听到什么了?”   “公子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我......”她声音很细,因为正在进行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事,断句也断的颇为动听。   司一没有说话,而是将她抓的更紧。 第59章   司一离开的第四天。   叶小鱼平日就在醉梦居吃吃喝喝, 无聊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说起无聊, 她倒想起司一走的时候给她留了很多钱在枕头下面压着, 还特意交代“无聊的话就去花钱。”   小鱼不免想笑,有钱真好。   只是醉梦居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有, 倒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以前的她和肖知鱼在一起不像这么闲, 每天都是半条命瘫倒在地上, 从不知花钱是什么快乐的事, 可能她过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大家闺秀的日子吧。   大家闺秀到底是有些讽刺的, 哪有哪个大家闺秀天没亮就被叫起来绕着绝情山庄跑,或是半夜做梦的时候会被一双手扼着喉咙就惊醒过来, 然后被狠狠地骂上几十句,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在惊恐, 内疚,痛苦回忆挣扎到天亮。   日复一日, 她早就忘了曾经的幸福,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最快乐的日子在七岁之前就过完了。   她最苦的日子在十三岁之后就结束了。   其实,她又是幸运的。   唯一无法释怀的只有对表妹和舅舅的亏欠。   她曾问过肖知鱼:“舅母要我如何才能放过我?”   肖知鱼捏着她的下颚, 指甲掐的她很疼:“活着回到帝朝,告诉所有人, 你没有死,然后用你手中的剑,将他们都杀干净!”   肖知鱼可是很期待,暴君之女如何复仇呢。   幸好, 司一把她的鲛血净化干净,她再也无法掀起腥风血雨。   对她来说,司一是她的救星,也是帝朝的救星。   想到这里,叶小鱼一身轻松。   从始自终,她都不想成为帝朝的罪人,她受过的苦也绝不会再让别人受一次。身为帝朝的公主,应以天下安定为荣,即使,她是暴君之女,但她绝不是祸国的公主。   现在的日子很好,她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也不是可怕的红邪,她只一个叫做叶小鱼的平凡普通的女子。   李福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姑娘,大皇子来了。”   叶小鱼站起来时,就看到君泽一袭宝蓝色的华服款款走过来。   “花音好些了吗?”君泽是来关心花音的。   “公子带她回天岚了,应该要等一个月才能回来。”叶小鱼回答。   “所以,天师也不在?”   “嗯。”   君泽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愁莫展,轻叹:“那该如何是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叶小鱼关心道。   “青鸟似乎陷入了沉睡,昭示着,天下大变。”君泽一只手扶起额头。   青鸟沉睡确实是件可怕的事情,就像九年前君止岩发疯,青鸟沉睡,引起暴-乱一样。   叶小鱼心上如同压了一块石头。   “坊间开始议论,说是玄帝要回来复仇了。”   “玄帝已死,怎么可能再回来?”叶小鱼抓着衣袖,声音不确定地说。   当年她父皇的头从肩膀上滚下来的画面依旧清晰,她知道他的父皇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除非……   “你在天师身边,可曾听说积怨成魔?”   这是一种靠怨气在天地间慢慢累积,达到一定程度形成魔物,只要有人以生命献祭,它就会归来复仇。   “殿下多虑了,没有人会愿意用生命献祭给一个暴君。”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亲是暴君,叶小鱼已经很难受了,但她相信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那如果君虞帝姬还活着呢?”君泽盯着叶小鱼的眼睛看。   叶小鱼怔住。   他是怀疑她了吗?   “君虞帝姬已经死了。”叶小鱼很坚定地回答。   就算她活着,也不会把自己的父皇召唤回来的。   君泽看着她没有说话。   “也对,她死了。”君泽冷笑一声。   他站起来,又说了句:“她很懂事,也很善良,就算活着也不会伤害别人。”   叶小鱼抓着衣袖,目光有些漂移。   当年最宠她的堂兄君泽,还有君临,可惜君临哥哥已经死了。   只是再看眼前的君泽,那种感觉又变了。   “最近不太平,你别乱走。”君泽临走时叮嘱她。   叶小鱼点了点头:“谢殿下关心。”   “你叫我一声哥哥吧。”君泽突然苦笑起来。   “......”总觉得他知道自己是君虞呢。   “认个皇子做哥哥,你还不乐意啊?”等了她半天,她连一句话也没说,到底是介意,还是心虚呢。   “民女不配。”叶小鱼埋下头,她的姿态放的很低。   既然要忘了过去,便要和过去的人断得干干净净,毕竟她的身份实在是太危险了。   君泽神情意味不明,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去。   小虞,小鱼,你那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当年替君虞敛尸的是他君泽啊,他疯了一样抱着君虞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当他指尖抹开浸血的头发,那张脸根本就不是君虞。   他知道,那个结局是最好的结局,便疯了一样地抱着尸体不放,一直到后来亲自封棺下葬。   当时没有一个熟人接触过君虞的尸体,所有人都相信被叶政元一剑刺穿胸膛的女孩就是君虞公主。   当年....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还小,她是无辜的,她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这个秘密君泽藏了九年。   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君泽还是有点害怕。   谁知道人心隔着肚皮是什么样子?   曾经善良的姑娘经历了这么多,又变成什么样的人?   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朝中掀起风浪,谣传玄帝归来复仇之时。   照理说,帝朝对她而言应该是个伤心地......君泽实在不敢想象,她是重游故地,而不是来复仇的。   皇家儿女都有这样的猜忌,君泽也不例外。   叶小鱼站在院子里,心上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越来越沉,沉得透不过气,刚才她从君泽的种种行为不难看出,他怀疑她,顺便警告她。   暗涌澎湃的帝朝,哪里不是杀机?   就因为,她是君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叶小鱼已经不能置身事外,她不能悄然离开这里回到梨国重新开始。   君泽可能会杀她,在她身份暴露前杀掉她!   身份暴露,她左右是要死的。可是,她还不能这么早就放弃。   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叶小鱼再没有心情和时间晒晒太阳,安安份份等着司一回来。   她掏出连千容给自己的暗引,将阑珊无城召唤出来。   叶小鱼避开了李福,出门与无城见面。   无城平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水墨长袍,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姑娘找我所谓何事?”无城朝叶小鱼走近。   叶小鱼连忙将门关上,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才道:“送我进宫吧。”   “姑娘要进宫做什么?大人不是已经被天师救出来了吗?”无城不解。   “我想去神宫见见那只青鸟。”   去神宫?见青鸟?好大的胆子哦。   “我虽然不能问姑娘去做什么,但还是要好心提醒姑娘,神宫重建之后青鸟复苏,那里神力笼罩,不是君家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我知道。”确实只有君家的人才能靠近。   之前她因为身体有鲛人血不敢回来见青鸟,后来便想借助璎珞证明身份见它。   显然,她等不了。   “那姑娘还去么?”   “去。”   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看青鸟是不是真的沉睡了。   “姑娘不爱听在下的劝告。”无城有点为难。   “我想亲眼去看看。”确认一件事情,或者为九州做点事情。   “姑娘如此执着,莫非是想把沉睡的青鸟偷出来?”无城不得不怀疑叶小鱼的动机。   “......”就不能盼她一点好啊。   “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客气地说。   “青鸟乃神兽,它只守护君家的人,你姓叶...它是不会听你的话的。”   “我发誓去神宫不是偷青鸟。”叶小鱼碰到他真有很无奈。   “......”无城在想啊,叶小鱼这么认真,肯定是想去见见世面。前两日阑珊阁的阁主来了消息,让他凡事听从叶小鱼的安排。能得阁主的暗引,说明在阁主心里的份量不轻,他一颗小暗棋真得罪不起,闹不好,这还是未来的阁主夫人。   在权衡利弊间,他终于答应。   进宫前,无城给叶小鱼讲了很多宫中的事。   这帝朝的皇宫是有很多忌讳的,如:君虞公主不能提,先皇君止岩也不能提,不可以和君然衣公主对视,不能够出现在天子君亦煊的面前......   叶小鱼全部点头同意,绝不触犯以上任何错误。   最后无城就给她弄了一个宫女的身份,换上了宫装,梳了宫里的发髻,给宫里的暗棋一个消息,叶小鱼就顺利进宫了。   帝朝宫女的衣服都是红色的,走到哪都是红红的一片,特别喜庆。   有宫中的暗棋协助,叶小鱼不用跟其他宫女住在一起,也不用跟其他宫女一样做事,她只管端一件衣服装模作样满宫跑,逢见贵妃什么的记得下跪便是。   叶小鱼对自己的家很熟悉,进宫半天没有任何差错,只是路过凰宫的时候她停了片刻。   小时候,她就住在这里面。   九年前出事之后,这凰宫本是列为禁宫的,可君然衣哭着闹着非要住这里,君亦煊心疼她特地请人进宫来此驱过邪。   经年往昔,物事人非。叶小鱼看了两眼便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那章会有上帝视角的前朝,和小鱼记忆的的不一样。 第60章   九年前君亦煊登基大典出现意外, 青鸟尚未苏醒, 叛贼便将琉璃火引到这里, 烧死了很多人。   据说,君然衣就在这里烧伤了脸。   叶小鱼站在神宫下, 这座宫殿与其他建筑风格极为不同, 叶小鱼曾经在藏书阁里收放的西洋画布见过这种建筑, 白石玉柱, 琉璃砖瓦。   重建之后, 又多一丝帝朝皇室的味道。   神宫外有十丈高的天柱,上面雕刻着祥云贵鸟, 龙和凤凰。   叶小鱼放下手中的衣服,绕过天柱,直接往神宫大殿走去。   无城公子说, 神宫非君家血脉不能靠近,的确是有这个说话。   她停在殿门外, 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叶小鱼迈开第一步,并未被所谓的玄光射出来。   她走进大殿,殿中空空的, 四面都是琉璃装饰,神台, 柱子,梁木还有地板都晶莹剔透。   叶小鱼看着一只体态轻盈的鸟站在水晶台上,一动不动。它的羽毛像南方瓷器的青花,色泽亮丽, 有两条长长的尾羽,羽片华丽,青中带金,像是绝好的墨彩画上去一样。   其实,它和凤凰长得有点像,和孔雀也像,但它不是凤凰,也不是孔雀,它是青鸟.   传说青鸟乃是女神西王母的使者,天地之间共有三只。又称三鸟。   它表达着吉祥,九州大陆也就它这一只。   “青鸟,你醒着吗?”叶小鱼看着它轻声问。   青鸟听到叶小鱼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它的眼珠很漂亮,像琉璃珠子一般,因生得高贵,姿态也高雅。   它瞧着殿中的女子,看了片刻:“你是君虞?”   “难得您还认得我。”叶小鱼高兴地说。   “长得没有小时候好看了,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种实话为什么要说出来?   叶小鱼也不生气,不止青鸟嫌弃她的长相,连千容怀疑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如果记得没有错,当初见到司一他也露出嫌弃的目光。   可见,她真是越长越不好看了。   “你怎么到宫里来了?”青鸟又问。   当年青鸟沉睡,没有亲眼所见君虞家破人亡,但后来听说了,醒来就发现君止岩死了,来祭拜自己的是新皇君亦煊,它也大吃一惊。   “我听说你又开始沉睡了,就想来看看你。”   “我怀孕了,嗜睡。”青鸟甩甩尾巴上的两根华丽羽毛,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叶小鱼震惊:“您怀孕了?”   她是想问,怀了谁的?   作为神鸟的它,不是一直待在这里的么?去哪里怀的孕。   青鸟的翅膀展开,支着头,就点人模鸟样:“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怀了君泽的孩子。”   ......   叶小鱼感觉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骗你玩的。”青鸟放下翅膀,它说:“君泽前两日来看我,叽叽咕咕说了很多话,动不动就伸手揉我胸腹,撸我羽毛。”   它不喜欢别人碰她的羽毛。   叶小鱼松了一口气,差点信以为真。   “你赶紧离开帝朝吧。”青鸟又说了句。   “为何?”这么盼着她着走。   “君泽那天同我说了很多话,我只记得一句,他说他很痛苦,但为了帝朝的安宁,再痛也要杀了你。”青鸟的翅膀又拍了拍,轻风拂起了叶小鱼的衣袖。   如此凝重的话,在青鸟说的很轻松。   叶小鱼抿着唇,小手在衣袖里捏紧,指尖抵着掌心也未有半丝疼痛。   果然是这样的,她察觉的没有错。   君泽要杀她!   “是不是很伤心?最宠你的堂兄要杀你!”青鸟的语气真是让人恨极。   叶小鱼只是苦笑着:“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认出我了。”   青鸟两脚站立,伸长了脖子,道:“这有什么难的,当年你的死都是他瞒下来的,如果没有他瞒着,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当年君泽抱着君虞的尸体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靠近,直到封棺下葬。   可这样的好哥哥,现在也要杀她证道。   所以这世上的好和坏,其实都一样残酷,处境不同,结局就会不同。   经历了太多死亡和别离,伤害和折磨,现在知道君泽要杀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   平静的叶小鱼望着青鸟,突然问起“我父皇真的会再回来吗?”   比起杀她证道,阻止化魔归来的君止岩才更重要吧。   “你也盼着他回来?”青鸟甩着尾羽幽幽问。   “不是。”   “那就得了。”你不召唤他回来,他也回不来。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叶小鱼想了很久的问题。   “你问。”   “我父皇的死是天命,还是人为?”这件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的她还小,事情发生的突然,青鸟又因此沉睡,她被迫离开了帝朝就没有机会再回来查清真相。   所谓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天命。”青鸟回答。   它说:“或许你父皇在你眼中是个好父亲,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暴君。他杀了很多人你知道吧?”   叶小鱼垂下眼,她小时候只是听说,并未看见,曾有个宫女因为抹了伽蓝之雾而被活活剥了人皮挂在宫门前示众,她只是听说,没有人带她去看过,也没有人敢带她去看。   青鸟低了低脑袋,收收翅膀,又道“他杀了很多人,炼了很多邪术,却只是为了让你母后叶璃留在人间,说起来,他还是一个痴情人,为情而痴,为爱而魔。”   “痴情?”叶小鱼很茫然。   应该是痴情的吧,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父皇很爱她的母后。   如今想想,那种爱变得很是恐怖。   因为很多事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母后手是冰冷的,为什么她的母后从不走出淑和殿?为什么她的母后连饭都不用吃?   大概是,她的母后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就死了。   而她的父亲君止岩为了留住一个死人,用别人魂魄做长命灯,留住她的魂。   伴了她七年的母后,其实是具尸妖。   君止岩给她营造着一个充满爱意和温暖的家。   而那些送进宫里的美人妃妾,不足一月,便暴毙身亡,皆是长命灯的灯油而已。   她以为的美,乃世间最暗的邪。   “你之所以会觉得先皇宠爱你,说什么举世无双,给你独一无二的伽蓝之雾......其实是因为你长得像你母亲。当你半夜看到他拿着剑站在你榻前的时候,可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做噩梦,而是他想杀你!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恨你的出生,恨你来到这个世上夺走了你母后的生命!”青鸟的这番话击碎了小鱼最后的坚强和镇定。   不惧伤害,不惧折磨,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以为肖知鱼给她的童年已经是最绝望的恨意,当她听完青鸟的这番话时,她惊觉,不是这样的,世上还有更黑暗的,更绝望的,被无知和天真蒙蔽的刀子,曾经顶着她的胸口,有无数次可取她的小命,她却当作是关爱。   她幼时以为的爱和温馨,其实是鲜血和人命修筑的白骨堡垒。   曾经的她在很多黑夜里醒转,看到她的父皇提着剑站在床前,而她却揉揉眼睛,软软地唤了一声父皇,又继续睡去。   她以为他握着剑是在守护她,因为她父皇曾经说过“阿虞别怕,父皇永远保护你”   保护梦里遇到鬼怪的她。   天真的她丝毫察觉不出,君止岩的剑想将她碎尸万段在榻上。   “那时候你还小,你来见我时,我没有告诉你一切。我只告诉你,如果你遇见一个少年,并且看得见他的未来是立在神光下,就告诉他,你将来会嫁给他,叫他早点来娶你。”   青鸟是这样告诉过她的,她也记着,可当她遇见了卫玄月,也看见了他的未来是立在神光下,却未能将青鸟的那番话完完整整说出口。   因为她很聪明,她感受到卫玄月疏远自己,好不容易说了句像是鼓励又像暗示的话给卫玄月听,结果还把他惹毛了,从他嘴里得到只有‘我讨厌’你几个字,她就再也不敢提什么“你早点来娶我。”   青鸟打量着叶小鱼“你现在应该是他的人了吧?”   青鸟真是无所不知,连这个事都知道。   叶小鱼却从头到尾一头雾水,像被命运戏弄了一样。   知道真相的她,到现在还未回过神来。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你的人。”青鸟说。   叶小鱼不置声,细细想来,她和司一认识了三年,在一起有一年半了,他从未做过一件伤害她的事情,反而为她做了很多事,却从不事先告诉她。   “离开帝朝,就跟他好好过吧。”青鸟劝她。   经历了这么多残酷折磨的姑娘,应该值得一个好人家,应该值得被九州第一的天之骄子宠爱,应该得到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没有伪装,毫无保留的爱情。   沉默良旧的叶小鱼终于开口:“可我只是他曾经用过的解药。”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有一天他也会腻的。她根本不敢奢求,能跟他好好过完一生。   她长得既不出色,又没什么一技之长,等她过几年,身体不再年轻,他一定不再需要她了。   “药?”青鸟不太懂。   “你过来些。”青鸟说道。   叶小鱼向它走近,它拍拍翅膀将一根羽毛落在了叶小鱼的头上,它飘下来的时候又长回青鸟的身体。   青鸟通过触碰过叶小鱼脑门的羽毛看见了她的经历。   她的经历,非常人能忍,非常人能受,非常人能懂。   好在,也有甜蜜。   “......”青鸟活的久,什么没见过,就这种甜甜又刺激的画面见的少。   叶小鱼还不知道青鸟看到了什么,一副木木的样子看着它。   青鸟说:“你们这样频繁是会怀孕的。”   “你看到什么了?”小鱼紧张。   青鸟又说:“被天命选中的女人就是幸福啊,有这么个好看的男人,还这么温柔,这么悍猛,这么有花样......”   “我,我先走了。”叶小鱼知道青鸟在什么,她红着个脸,赶紧跑掉。   太丢人了吧,居然可以通过羽毛触碰就看到她的私密。   青鸟扑着翅膀在后面追:“你别走啊,我们再聊聊。”   青鸟追人的样子,像一只傻雕.....   叶小鱼早就跑出神宫了,现在她已经知道青鸟没沉睡,困扰她多年的真相也解开了,虽然很难过,但她总算对过去有了释然的机会。   这个帝朝,已经不需要她了。   她可以离开的无牵无挂,再也不用愧疚是不是因为天命预言自己要嫁九州第一的人而引起的暴-乱,是不是她造成了君止岩被杀?   诚然,根本就不是。   唯一的遗憾是叶茵何其无辜。   她们都是天命格局里的棋子,为了平衡九州,而不得不摘除的棋子。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小鱼定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叶小鱼拿出阑珊阁的暗引,轻轻一拧,两缕白雾飘开。   宫里的暗棋很快就安排她出了宫。   天岚   司一跪在诸仙面前。   送回了花音,他就被几位飞仙留在这里,承认了自己堕落幽情道的事。   审问他的乃第一神官长花清聊。   “既知此事,为何不来天岚求助?”幽情道也不是特别大的事,对花清聊而言。   想当年,他和花问斋同时喜欢上了自己的徒弟,因为他一心想着飞升,倒也轻松地渡过了幽情关,只是后来有了一些不太好的反应,譬如他能共享同根同枝的花问斋所有感觉,包括,夫妻和谐之事。   说起这个,他差点自毁了道身。   后来,他想到刻苦修炼能使人忘欲,慢慢的,就挺过来了,现在他有独立的神息,不再受其困扰。   司一这种情况,他也能酌情处理。   可司一却坚称“九州天命错乱,我尚未完成维护之职。”   众仙却出面指着他说:“你毁了圣修之体已是大错,沉迷幽情女色更是大错特错。”   神仙还不能做了?   话说回来,他也不是任何女色都可以,只有叶小鱼靠近他,他才会失控。   “等我处理了帝朝和卫国之间的事情,我自会给诸仙一个答复。”司一端正优雅,不急不燥,缓和从容,确有几分仙姿。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沉迷幽情女色的人啊。   “等你处理完,你已经废了。”另一飞仙不留情面地说。   花清聊看众仙都太激动了,淡淡地一笑:“你们都退下,有些话我要单独和他谈。”   花清聊乃天岚门面担当,靠着绝美的容颜,温和的脾气,深受众仙的喜欢和尊敬。加上他的修为最高,官又大,不听他的听谁的?   于是,仙宫中,只留下两个温文尔雅男人。   他们二人,从气质到谈吐都十分相似,又都是生得美貌无双的人,站一起,真是惊艳。 第61章   司一从神殿走出来, 众仙抓着手臂左右看。   谈了这么久, 都谈了什么?   这是要放他回去了?   有位顽固不化的前辈上前拦住司一的路:“不许走。”   幽情道的事情没解决就想走?   “对, 不许他走,免得败坏我们天岚的名声。”   天岚很注重名声的, 这是可仙门正宗, 直受天命的一家。   传出去, 天岚有个天命师堕入了幽情道, 沉迷女色, 误了天命。那还了得,这可是要被天神惩罚的。   这时, 花清聊温文尔雅地走出来,淡淡一笑:“放他离去。”   “可是......”半疯半魔的他放回去真的安全吗?天岚的名声还要吗?   “区区幽情道而已......”花清聊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是花清聊堕入幽情道靠修炼度过,可是司一不一样吧, 他连圣修之体都坏了,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加上天书给他的天赋,还有命够硬!   可就是这样才可怕。   大家担心,凡间那个被他选中的姑娘怕是要被他活活给XX死!   怎么可能?司一想笑, 花清聊也想笑。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不会有事的。   司一在最高神官长花清聊的保送下, 离开了天岚,传了三个阵就回到了醉梦居。   等他回来的时候,叶小鱼已经不在醉梦居了。   李福赶紧跑过来,跟他说明情况。   这件事要从三天前说起。   据说叶小鱼好端端在吃饭, 吃了一半突然眼睛一瞪,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晕倒在桌上。   李福发现后立马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看她,四位最好的郎中都在床前摇了摇头,拱手告辞。   意思是,她没得救耻。   她有心跳和呼吸却没有意识。看似无病,实则病入膏肓。   司一迟迟未归,花音又不在,李福实在没有办法,就去找君泽求助。   君泽赶来的时候,直接把她带回了府中。   司一听完,不敢多留直接前往君泽的府上。   君泽的府邸坐落在京都北边,司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府上的人慌慌张张的,也没有人顾得上他怎么跑进来,一个两个端着水进进出来,出来的人身上都沾着血,这画面特别像哪家夫人在生孩子。   他走进大殿,空气里弥漫着一阵血腥味,还有君泽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悲痛难当:“阿虞,这么多磨难你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你也不会有事的。”   阿虞?   司一心口像被一根刺扎在最深处。他的步伐很缓慢,靠近芙蓉暖帐前,只见君泽拿着一张绢布替叶小鱼擦拭着口鼻眼的鲜血。   “哥哥向你保证,再也不会为难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为难你。”   司一看着床前的二人,想了很多事,一个叫阿虞,一个自称哥哥......   司一似是忆起了一段往事,少年的往事。   君泽和君临曾经把他围到角落里,一个拿着剑,一个拿着刀子,威胁他说:“阿虞想见你,你到底是从,还是不从!”   “反正我们阿虞看上的也是你这张小白脸,你若不从,我就给你画只王八在上面。”   他们少时威胁人的手段真的令人讨厌,正因为君泽和君临的强迫,司一对君虞才没什么好印像,见她时,他是抗拒的,抵触的。   “你叫她什么?”司一冷冷问。   君泽握着血布的手一紧,缓缓回头看着司一。君泽并未认出司一就是当年的卫玄月,他看到司一,就像看神明一样,他向着司一跪下来,泣不成声:“天师,我求你救救她,她快不行了。”   司一握着拳头,平静地问:“我问你,你刚才叫她什么?”   叶小鱼的口鼻眼睛又溢出可怕的鲜血。   旁边的侍女大叫起来“又出血了。”   司一走到床前,抓起叶小鱼的手。侍女也用布给她擦着血,君泽却跪在地上,哽咽道:“她是已故帝姬君虞。”   司一没有什么反应,之所以这样问,就是已经猜到了。但不管她是谁,是叶小鱼也好,君虞也罢,只要是她就够了。   他只需要她而已。   这种七窍流血的摄魂术实在恶毒至极。   而被摄走魂魄的叶小鱼好像被困在一个梦境里,她走不出来,只能被邪恶的力量夺走生命,死在最痛苦的回忆里。   司一抓着她的手指,闭上眼睛,两个卫国皇室的巫族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区区摄魂术还难不到他。   最重要的是,要把困在梦境里的叶小鱼带出来。   司一握紧叶小鱼的指尖,强盛的灵力直接震碎了萦绕在她身上的黑雾,她口鼻眼睛的鲜血终于停止,只是这张脸白的有点吓人。   “你们退下。”司一道。   跪在地上悲痛欲绝望的君泽缓缓起身,侍女也纷纷退了出去。   合上门,君泽就站在外面。   他原先是想杀掉君虞的,可当他看到醉梦居一直吐血的叶小鱼才知道,他也狠不下那个心。   不管是出于儿时的执念,还是那份无能为力的愧疚,亦或是这点血缘关系,至少,她唤他一声哥哥,他要守护自己的妹妹。   司一在屋内织了一阵,蓝色的灵雾将二人笼罩,在那之前,他以涅槃灵阵将施以摄魂术的两个顶级巫师杀死在远方的祭坛上。   探入梦境   那是十年之前的帝朝。   君虞在后花园充满了欢声笑语,她坐在秋千上,笑容灿烂北北。累了,就会在君止岩的怀里撒个娇,她坐着君止岩的肩膀上,朝着淑和殿走去。   大殿内住着一个从不见阳光,从不踏出大门一步的美丽女子,她总是一袭白袍,头发松松垮垮地垂在腰后,用一条红色的发带系着一端,温柔娴熟。   她是叶老将军的女儿叶璃,自小体弱多病,在边关长大,她看起来,不像武将出生的小姐,也不像边关长大的女子,像是自仙界走出来的仙女。   小君虞从君止岩的肩膀上下来就直接奔向她,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   “母后,你的手好冷啊。我帮暖一暖。”小君虞笑着搓她的指尖,又给她呵了几口热气,可她的手还是冰冷的。   站在一旁的君止岩突然把君虞拉开:“阿虞退下,你母后累了,需要休息。”   小君虞知道自己的母后身子向来不好,懂事的她不敢打扰,就给叶璃跪安。   叶璃看着君虞离开的背影,一行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掉下来。   而叶小鱼就附在儿时君虞的身上,她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那时候她小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死,她一直以为她的母亲生着病,所以从不踏出淑和殿.....   宫女连忙跑过来询问:“公主怎么了哭了?”   叶小鱼抬起小小的手擦掉了眼泪,因为现在的她是以儿时的视角看人,视线不怎么饱满,看谁都是大人,她就像渺小的沙尘。   “我没事。”她挥挥手,一个人走在前面。   梦境就是梦境,每走一步,都是时光飞逝,不知怎么,她就躺在了床上,殿中昏黑,她只觉得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睁开眼睛,只见君止岩提着剑,冷冷地盯着她。   叶小鱼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父皇。”   他到底没有将手中的剑挥下来砍碎她,而是将被角掖了掖,笑着说:“你踢被子了。”   叶小鱼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快睡,父皇在这里保护你。”   十年前的叶小鱼不知道,所以信以为真,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公主,十年后,她用了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件事,才知道,她在杀机四伏中侥幸活下来。   君止岩走出大殿,脸上的笑意温柔早已不见。   叶小鱼沉沉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站在宫门前玩捉迷藏,却看到君止岩寝宫用白布缠住的女尸一具又一具抬出来。   几个太监小声地说:“作孽啊。”   “皇后也不管管。”   “这是第几个美人了?”   “三十六了。”   “唉,红颜薄命啊。”   “我要是有女儿,打死也不会送到宫里来。”   叶小鱼就站在宫墙下,看着六具女尸被抬出去。   这时,君止岩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惊慌的叶小鱼,幽幽问:“阿虞在看什么?”   “她们......”叶小鱼不知道要怎么问,可小时候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皇和她们玩游戏,她们输了,就用白布裹着出去。”   她相信了。   但现在的叶小鱼根本不信,但她无法改变这一切,只得默默离开。   回望淑和殿,里面的白衣美人,不知道有多寂寞和痛苦呢?   眼前光景一晃,不知又是几时?   她只是听说有个宫女用了伽蓝之雾,被君止岩下令活剥了人皮挂在宫门前示众。   叶小鱼只听几个宫女和太监在角落里悄悄议论。   “我只听见惨叫声,足足叫了一个晚上。”   “太可怜了。”   “现在死了吗?”   “应该死了。”   叶小鱼走过去,还没问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宫女和太监就散开了。   她只知道有个宫女被剥了皮挂在宫门前。   原来,她一直在黑暗里成长,她到现在才看清楚过往。   “我的父皇真的是暴君吗?”小小的君虞跪在叶璃的面前问。 第62章   六岁的君虞就需要正视一件事, 别人口中的暴君, 可是他的父皇?   一个宠妻宠女的男人, 真的是暴君吗?   叶璃捧着她的脸说:“不是。”   “那我父皇有错吗?”她问。   叶璃犹豫了片刻,回答她“是我错了。”   君虞哪里懂得大人说的那些错?   她只记得叶璃跟她说过:“我喜欢你父皇的时候, 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等我没有力气喜欢他的时候, 他却说, 他喜欢我。”   君虞儿时懵懵懂懂, 对情情爱爱不知。   但叶璃捧着她的脸,郑重地告诉只有六岁的君虞:“阿虞, 如果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你,记得放手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觉得母亲的话是对的。   “儿臣记住。”她乖顺地回答。   她的母后是世上最通情达理的女子,在爱情方面, 也看得开,这一点叶小鱼恰好延续了。   所以, 当卫玄月说出讨厌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放手,不可勉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很快, 她就见到了立在神光下的卫玄月,一个惊艳了她童年的少年, 一个让她预见一个少年未来的样子。   青鸟告诉她,如果遇到这样的男人,将来就要嫁给他。   那道宫墙下,她和他擦肩而过, 他未曾看过她一眼,她却回头看了他许久。   她好不容易约他见个面,却因为他的疏远,没能说上几句重要的话,又因离他有点远,还从凉亭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她总是悄悄注视一少年许久。   直到......   她被困在了一只凤凰的翅膀中,她才确定‘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记的放手。’   那时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朋友小伙伴的那种喜欢。   君虞那么聪明,自然就把这种喜欢也套用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   所以才有那句卑微悔过的“玄月哥哥,我再也不来烦你了。”   她和她母亲太像了,说好的不烦不是从此不烦,而是悄悄的,只有自己知道的那种,那样,就不算烦了。   她往卫玄月的宫中抛东西,这种情做的太多了。   比起给他造成困扰,或许默默地关心才是大爱吧。   如今的她就蹲在墙头上,抓着一颗红红的大石榴,因为是梦境,她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行为,抓着石榴直接扔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她看到卫玄月身后站着一袭白衣,温柔高贵的司一,他徒手接住了君虞扔来的石榴。   叶小鱼蹲在墙头上,抿着唇。   这...好像不是童年发生的事情吧。   她记这件事情是她不小心砸到了卫玄月的头,然后卫玄月捡起石榴向她砸。   为什么......司一会在这里。   “你想送石榴可以从正门进来。”司一淡淡地笑着说。   叶小鱼吓一跳,结果从墙头掉了下来,这结局似乎又吻合了......但是,她没有摔在地板上昏过去,而是落进了司一的怀里。   叶小鱼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司一现在是二十四岁吧,而她十七,不对她现在是六岁半的孩子。   这年龄差了四轮了。   难道她做了一个梦中梦?   落在怀里的叶小鱼开始怀疑。   司一却将小小鱼抱进殿中,然后放到床上,捧着这张一个巴掌都不够的小脸,她的身上还有伽蓝之雾的香气,甜腻且温柔。   以前他总是顾忌太多,加上他对君虞有偏见,相见几次都没怎么看清楚她的样子,只知道她花枝招展,笑容灿烂,脾气也好。   如今看仔细,真好看,和长大后的样子也相似。   如果长大后也这样花枝招展,他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是她的。   她的美都是怪他,他给她穿男装,穿完了男装就穿白衣,素淡清雅,完全没有儿时的样子。   总之,素雅也好,绝色佳容也罢,他只喜欢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司一笑着问。   看到小了自己整整十八岁的小小鱼,司一又是好笑,又是难过。   还好这是梦境啊,如果是真的,他的小鱼变得这么小,得要等她多少年才能暖床啊。   “公...公...公子。”小小鱼已经懵了。   “原来还记得我。”他的手指很温柔,生怕小小鱼在他掌心破碎。   “那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   司一觉得自己很罪恶,虽然小小鱼有大小鱼的记忆,可也不能对一个孩子说这种浑话。   他连忙改了口:“你可知道我和卫玄月是什么关系?”   惶恐的叶小鱼点点头,她真担心自己这张脸要在司一的掌心破碎,这个司一,完全在她眼中放大了很多啊。   “说来听听。”他很期待地看着她。   对司一来说,叶小鱼是君虞,无疑是意外和惊喜的。   那年他十三岁,倒也没想过要和君虞结为夫妻的想法,也没爱上她之类的邪念,但喜欢和欣赏是有的。   喜欢一个孩子的可爱,喜欢一个孩子的天真,仅此而已。   可一想到多年后,这个可爱天真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女人,这感觉还是挺不同的。   叶小鱼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你是玄月...哥哥。”   玄月哥哥还是唤得这么软这么甜呢。   他问她“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小小鱼看着他,认真道“我们被卫国巫师围杀的那天晚上。”   司一震惊,她居然比他先认出自己。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知道,他对她有多少愧疚?当年他为她杀出三层重围,却连她最后一面也看不见,等他从血淋淋的尸海走出来,只看到君泽抱着一个花枝招展却浸在血泊中的尸体。   小小鱼埋下头,没有说话。   不告诉他,是觉得他讨厌自己,还有,一个在世人眼里死去的人,她怎么敢提起自己的过去。   叶小鱼承受了许多折磨,她不愿意提的事情,自是她心口的伤痛。   司一懂她。   “你饿了吗?”司一又问。   叶小鱼摇摇头。   “你这梦境织得厚,一时半刻还出不去,饿了就去吃点东西。”   司一将手里的石榴递到她面前:“吃掉它。”   叶小鱼抬起头,她手掌小,要两只手才能抱稳这只大石榴。   司一突然想笑:“你手这么小,是什么力气让你砸到我的?”   叶小鱼不安地看着他:“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我没砸你,你先跌下去。”   当年啊,他也不是真的冷漠无情,看到君虞从墙头摔下去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疼了下,等他跑出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被宫人背着走了,而他只能站在墙下,捡起那只被他扔出来的石榴,静了许久。   叶小鱼没有说话,小手剥着石榴,指甲修得太过干净,指尖又细又软,看她剥得辛苦,司一又接到手里给她剥开再递给她。   宠她,似乎是他最爱做的事情了。   他突然说:“那只石榴被我捡回来吃了你信不信?”   叶小鱼突然抬起头,对上目光温柔的司一。   真的?   假的?   “公主赏赐之物,岂有不要之理。”司一笑着说。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琴弦系在了叶小鱼的手腕上:“这是你的梦,你的情绪一激动,这个梦境就会转换,我怕找不到你,就先同你系着。”   叶小鱼吃着一颗小石榴籽,看着司一将琴弦的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这样,他们就在一根绳子上了。   叶小鱼的情绪一激动,场景就换了,再睁开眼时,她睡在床上,而司一蹲在床前。   小小鱼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慌张道:“一会儿我父皇会来。”   她记得这个场景,是她父皇提着剑来杀自己,结果她醒来,没有杀成。   “他被我弄走了。”就在刚才,小小鱼还在睡觉,司一看到床前的君止岩,就将他一脚踹了出去,梦里的人而已,多踹两脚都没事。   小小鱼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很佩服司一,他已经强到出神入化了。   “你累了可以睡一觉,我找找这个梦境的出口在什么地方,咱们早点回去。”司一轻轻地摸摸她的额头,这个缩小版的小小鱼,真是可爱,越摸越想摸。   叶小鱼闭上眼睛,可她却睡不着,她看着司一,突然问了一句:“公子讨厌我吗?”   司一摸着她脸的手停下来,他知道叶小鱼计较过往,便握着她的小手放到唇边......毕竟她是小孩子的模样,吻她的唇是罪恶的,那就吻一吻小手,向她表示自己的喜欢和尊重,可拿到嘴边,他也下不去嘴。   他放了她的手,浅浅一笑:“你见过讨厌吃萝卜的人会天天吃萝卜?”   他要是讨厌她,还天天把她揉成一团吃干抹净?   叶小鱼对他这个比喻无言以对,小脸还有点红。   “我不是萝卜......”纯粹是没话说,随便说的。   “那你见过讨厌吃鱼的人天天吃鱼?”司一也很较真。   “我......”   感觉叔叔在调戏小朋友啊。   情绪一激动的叶小鱼又换了一个场景,这一次,她跪求君止岩放卫玄月回卫国。   君止岩居然还同意了。   看到这一幕的司一,心中有些不知滋味。   君虞为他做了很多事,却从未告诉他。   他在没有人的地方,还是把这个小萝卜头抱起来,举了一个高高。   叶小鱼差点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璃和君止岩以后考虑写个番外? 第63章   转眼又是数月。   青鸟沉睡, 君虞的母妃在淑和殿推翻了烛火, 将自己困在了火海中。   君止岩不顾一切冲进大火之中, 抓住平静的叶璃怒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为了让她留在这个世上做那么多恶事,而她却轻易地毁灭自己!   叶璃立在火光中, 向他笑了笑:“我想放过你, 你也放过其他人。”   当时, 君虞就站在外面, 由奶娘抱着。   而今, 是司一抱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火焰中的君止岩红着眼眶,捏着叶璃的喉咙,哽咽道“我要是杀了所有人, 包括小虞呢?”   叶璃闭眼眼睛,也不挣扎, 她根本说不出话,最后她的身体在火光中化作一缕青烟。   君止岩彻底疯魔。   “叶璃!”   听着那哀痛的悲呼声,整个皇宫的人都跪在了地上。   之后的画面, 便是君止岩从滚滚大火中冲出来,握着一把剑逢人就杀。   司一紧紧地搂着叶小鱼, 告诉她:“这都是梦。”   “可也是事实。”叶小鱼声线颤抖,曾经发生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宫中惨烈的叫声,还有进宫给君虞准备七岁生辰的人都被杀光,血腥笼罩着整个皇宫。   第二天, 各方势力集结攻进皇城,喊着诛杀暴君,顺应天命的口号。   当年的君虞只能跟着奶娘和几个忠心的太监东躲西藏,眼睁睁地望着烛火倾翻,猛火疯狂地吞噬着美丽的宫楼。   那天长公主驸马,五公主驸马一直起进来,君虞以为自己能得姑母庇佑一下,等她朝着驸马的阵营跑过去的时候,却听到一句让她怯胆和怀疑人心的话。   “杀了君止岩,活捉君虞公主送到驸马的床上去。”   那是她亲姑母说的话!   她的奶娘不得不拉着她往回走,在这个阴谋诡计的世界,她初次认识到了什么叫人性的扭曲。   奶娘将她盖在尸体下面,哭着说:“公主记住奴婢的话,谁也不要相信,保重自己等着大将军从边关回来。”   奶娘还没站起来,便被乱箭射死在眼前,她的尸体跪下来,最后压住君虞的脑袋。   她连哭的声音都不发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透过尸体的缝隙看着各方势力互相残杀,从尸体上踩过。   到了夜里,她才从尸体中爬出来,在茫茫黑夜里跌跌撞撞。   黑夜的确比白天更易于藏身。   在恐怖弥漫的黑夜中,她遇到了君止岩。   曾经俊美高贵的男人,此刻蓬头血面,握着剑站在她前面。   她哭着奔向君止岩:“父皇......”   那个说要保护她的父亲却举起手中的剑。   她的脚步猛地一收,看着他,悲痛地喊着:“父皇,我是阿虞。”   他听不见的,他举着剑,对着她劈下来。   她木木地看着,另一个人从君止岩的身后走来,利剑挥下,她目睹着自己父亲的脑袋从肩膀上滚下来,鲜血像泉眼喷洒......   好在,这一次都有司一在身边。   他抱着她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厮杀,看着君止岩的脑袋被砍下来,再也没有血手捧她的脸丧心病狂地说“你是我的了。”   叶小鱼将头搁在司一的肩膀上,眼泪一串串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滴下来,她声音沙哑稚嫩,含着满腔的悲怨:“我来到这个世上,似乎是错的......”   若非她,君止岩肯定不会疯,若非她,叶茵和叶政元不会死,后面所有的不幸就都不会发生。   司一紧紧地抱住她“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他只知道他离开的第三天,帝朝暴-乱,各方势力群起讨伐暴君。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暴-乱的第九天,等他突破层层围困后却只看到君泽抱着一具小小的尸体。   叶小鱼只能将手圈住他的脖子,痛苦地呜咽,却没嚎啕出声。   她连放声大哭都不允许自己有,可见过得多么委屈。   “小鱼,在我面前可以哭出来。”他说。   叶小鱼只是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哭的声音也呜咽压抑。   画面一转,皇城尸横遍地,血浆从城墙上流下,渗透在青色的砖缝之中。   他的舅舅骑着铁骑飞驰而来,手中的长矛横扫千军,银色的盔甲沾着血珠又因为风太狂燥,它从光滑冷硬的盔甲上掉下去,像是绝美的凋花。   曾把君虞摁在尸体上撕断衣袖欲行不轨的男人被叶政元的长矛从背后刺穿胸膛,然后举了起来。   “凌-辱公主,欺我外甥!”叶政元咬牙切齿地咆哮。   君虞惊恐地看着叶政元,就像看到了救世的星光。   “舅舅......”她终于嚎啕大呼。   叶政元举着尸体,甩出数十仗,他一只手握着长茅,一只手伸向君虞。   她本能地跳起来,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拽到了马背上,缩在了叶政元的怀中。   她们从皇宫一路破关斩将,离开这个尸山血海之地。   离开帝都的城门都被死士镇守,她们只能在城中等着肖知鱼派来接叶茵回卫国的属下,等到他时,君虞已经被叶政元削断了头发,换了一身小和尚的衣服。   要想护着君虞离开帝都,只能引开所有的注意。   叶政元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曾万分痛苦,他想着,他灵力很高,他一定可以护住女儿全身而退。   君虞出城后,他却没有力气再战斗,也无法护着女儿脱身。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凌-辱,也不能让姐姐的女儿承受这一切罪恶。   殉国的决定,只在那一瞬间。   在这个梦境里,叶小鱼终于以全方位的视角看到了叶政元殉国的画面。   她扒在城阙上,看着城门下的叶政元,失了力气。   他的盔甲已经破了,他的束冠也掉了,浩浩青丝凝着血,狼狈的不像那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他一手握剑,一手牵着叶茵。   在绝望中,不得不以这种方式离开。   “不要,不要!”叶小鱼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喊。   明明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悲伤。   “尔等乱臣贼子!杀君主,辱公主。不得好死!”叶政元踉跄一步,举着剑并不示弱。   “伐暴君,顺天命,至于公主殿下,我们只是想照顾她。”   “大将军,我劝你放了公主,可留你一个全尸。”   叶政元一身正气,他牵着叶茵的手,热血坚定地说“国在,我在,国亡,吾死!”   只见叶政元举着剑,看着身旁的叶茵。   眼圈红了,眼泪在铁血男儿眼眶掉落下来。   其他人终于明白叶政元的意图,他们纷纷呼喊“公主。”   而叶政元只是笑着向自己的女儿高呼出“臣,恭送殿下。”   叶小鱼看到这一幕,险些背过气去。   她抓着城阙的手指发白,呼吸一窒。   叶茵如何也想不到,她扮演最尊贵的公主竟要付出这种惨烈的代价吧。   那一刻,叶小鱼真希望利剑穿透的是自己的胸膛,好让她这个帝朝公主死的其所。   司一的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双眼,另一只手将她圈入怀抱。   “梦境的出口就在这里,小鱼,清醒过来。”他附在她耳边说。   叶小鱼的双手挣扎不动,眼前又一片漆黑,而她就像置身在黑暗最绝望的小幼鹿,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惊慌,茫然。   “为什么不是我?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她在他怀里悲痛地问。   她的愧疚,无可挽回,却要在这种残酷的善良和罪邪双向试探中生存。   活着的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错的。   “因为天命,你不能死啊。”司一很温柔地回答她。   “明明一切错在我,是我害了我的母后、父皇、舅舅、茵茵还有无数美人妃妾,宫女太监以及倒在地上的每一具尸体.......”   “不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是她的错,每一个人的出生都是没有错的,出生即生命,它尊贵美丽,值得被人尊重和关爱,受世人祝福。哪有谁的出生是错的。   世间人心险恶而已。   世人对权力追逐残酷而已。   君止岩走上这条路是天命,也是宿命。   这世上讲究因果,他种下叶璃的因,就该偿下叶璃死去的果。   “小鱼,你没有错。”他很耐心,很温柔地同她说着话。   叶小鱼的眼睛还被他捂着,她看不看,只听的到他的声音,就好像黑暗有一束光,光茫下立着一个人,她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是白衣天命的司一。   “出生不是罪恶之源,它是新生,是祝福,是被天神喜欢的。过去的一切你无法选择,但余生可以选我。”光芒下的白衣司一向她递出一只手。   叶小鱼就站在黑暗中,看着光芒下的他,犹豫了,胆怯了。   “可我不配......”她似有后退的想法。   却发现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向了招出手的司一。   他抓住飞过来的叶小鱼,温柔地揽入怀中,这可不是小小鱼,这是大小鱼啊,可以为所欲为的那个小鱼。   “帝朝最高贵的公主应该自信,然后......信我。”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脸,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所以有的恐惧和疼痛,似被他一吻抚平了。   叶小鱼的视线都亮堂了,她置身的黑暗被光吞噬。   她猛地睁开眼睛,才知已从十年前的噩梦中回到了现实。   司一坐在床前,一只手握着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此后选我可好?”司一温柔地笑着问。 第64章   君然衣看着地上两具尸体, 脸色沉郁的可怕。   摄魂术才进行到一半, 施术者便被高深的灵力远远杀死。   “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君然一回头, 看着冷清的宋客,慌张道。   宋客对两位巫师的死, 没有半分知觉。   行使邪恶的摄魂术本就为世间所不容。   “收手吧。”宋客劝道。   “这个时候叫我收手?”君然衣置气地后退一步, 她偏执地说:“来不及了。”   她准备了这么久, 就是为了换成君虞的命格, 现在告诉她收手, 这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她转过身去,跨过两具尸体, 看了看运行的阵法,情绪很激动。   “宋客,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她背对着他这样问。   宋客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救她?   因为她无辜, 可怜?   还是他只在人群里看了她一眼,就放不下。   宋客觉得, 她不应该死在自己父亲的剑下,更不应该替君虞去死!   所以,他救了她。   她是一只可怜的孤魂, 每到黑夜就缩在城墙下,嘴里碎碎念念着“我是君虞公主, 不,不,我不是君虞公主,我是叶茵, 父亲啊,我是茵茵啊。”   他见过她的死,见过她死后因为怨气太深无□□回。   宋客走她面前,变出一只会发光的蝴蝶到她眼前:“喜欢吗?”   抱着膝盖的叶茵抬头看着他。   宋客的容颜从未改变,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是一袭青衣,清冷淡漠的模样。   “你看的见我?”叶茵抓着他衣袖,比起那只会发光的蝴蝶,宋客才最让她惊喜。   以宋客的修为当然可以看到鬼灵,这不奇怪。   最重要的是,他亲眼看着她被叶政元一剑刺穿胸膛,而他却无能为力。   “嗯,看的见。”他回应的声音淡。   “你带我去找我父亲好不好?”她抓着他的衣袖梨花带雨地问。   她想问问叶政元,为什么拿剑刺她?为什么把她一个人丢成这漆黑的城墙下?   宋客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叶政元不在世上了,他只说“我可以给你一次重生,愿不愿意?”   她听不懂,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就想见我父亲。”   一个孩子的请求而已,简单又过于复杂。   宋客没有回答她,转身就走。   他还没有那个力量让叶政元的魂魄来见她,他能给的只有重生,可她不需要。   宋客走在前面,叶茵就跟在后面。   她跟着他,是觉得他能看见自己,能和自己说说话。   “为何跟我?”他问。   宋客喜欢一个人,一个人也习惯了。   “因为你能看见我。”   宋客喜欢孤独,可她不喜欢,她喜欢陪伴和依靠。   自那以后,宋客就带着她在帝朝以全新的视角看清了这场暴-乱,叶茵也才渐渐明白自己是君虞的替死鬼,而她的父亲已经死了,魂魄不在这世上了。   她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认识死亡、接受死亡。   “什么是重生?”叶茵问他。   看着自己的遗体被封在棺中,又风风光光以帝姬君虞的身份下葬桐山陵。   对于七岁的叶茵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结局。   “重生,以另一种身份活着。”   以另一种身份活着对叶茵来说是有多新奇,多期待呢?   她至少不想在黑暗里飘荡。   叶茵对重生一事有极高的要求,她不做普通平民之女,也不做官家千金,她指名要做帝朝的公主。   或许是上天可怜叶茵吧,当时君亦煊小女君然衣奄奄一息,宋客带着叶茵站在君然衣的床前说:“她的身子打小就不好,如今脸又毁了,你确定要用她的身体重生?”   “我确定。”   叶茵变成了君然衣,脾气性格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她不像君然衣那么娇弱可爱,她更像带刺的蔷薇,看着娇艳瑰丽,在花与叶之下藏着浅浅的刺,触碰即见血。   叶茵问他为什么救她......   宋客认真想了想,遂回答:“亏欠吧。”   他明明可以救她的,却因所谓的天命犹豫,眼睁睁看着她惨死。   “只是亏欠吗?”君然衣苦笑着看他。   这么多年的陪伴当真只是亏欠?他又欠她什么呢?   君然衣摊开手掌,一柄灵剑落在掌心,她握着剑,站在法阵图之中:“我要是现在死在你面前......”   她握着剑,架在了脖子上。   因为容颜过于惊艳,她握剑自尽的样子都极其美丽。   所以才说,她是带刺的蔷薇啊。   “叶茵!”宋客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今日,你要么成全我,要么看着我死!”君然衣的剑划破了脖子的肌肤,鲜血自剑刃上缓缓溢落。   “你要我成全你什么?”   他还不够成全她吗?她说她要做个真正的公主,他帮她了,她说她要换一张脸,他也帮她做了。   “我要君虞的命格,我要你!”   没有什么比君虞的命格更好。那是配得上九州第一人的命格。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执念,何况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   宋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袭青衣特别清冷:“人各有命,你又何苦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命格?”   君虞虽好,可君虞经历的远比叶茵的更惨烈,至少,叶茵出事之后,他就一直守着她,给了她世上最好的。   君虞自始自终都被世人所利用!   “凭什么我可以替她去死,却不能拥有她的命格!”   这不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她永远都忘不了那辆马车上,她戴着君虞的缨络,被自己的父亲称作公主殿下!   最尊贵的公主,不过是城门下死给天下人看的替身罢了。   宋客没有说话。   因为,叶茵是无辜的。   那时候的叶茵才六岁多一点。   “你既然不愿意,那就让我死吧。”天命师已经警告过她,这一次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到时候,她这个假公主的身份公诸于世,才是天大的笑话。   ......   “我答应你。”   宋客向她走来,身上的灵力直接将君然衣手中的剑震落。   “叶茵,成为君虞你又想要什么?”他停在她面前,很认真地看着君然衣:“逆天改命,终非正途。”   君然衣还理解不到宋客的话意,她只知道强者无所不能,却不知道强者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宋客不喜欢说那些办不到的事,他只做自己能做的事。   想要逆天改命,将君虞的命格改在叶茵的身上,有两个方法,天书直接更改,或者...叠世。   将九年前和现在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改变这十年所牵扯的因因果果。   宋客摊开掌心,玄光错落,指尖的血珠滴落悬浮在半空,画出一个繁复的奇阵。   君然衣就站她的身后,看着他,欣赏他。   心道:“成为君虞,才配得上九州第一的你啊!”   她就只有他这一个最爱的人了。   她离不得他。   唯有改命,与他相配。   ......   宋客的每一粒血珠会从中破出一只红色的蝴蝶,几十只红蝶绕着青衫冷漠的宋客纷飞。   这些蝴蝶飞出去,带着红色的光笼罩了整个帝朝。   天上的烈日已经躲进了云中,很快月亮又出来了,天黑了,最后连月亮也在一瞬间从盈到阙。   君然衣站在城楼上,看着遮天蔽月之术将九年所有人和事都叠合在一起。   帝朝一户三口之家正在吃饭,突然天黑,又寻了灯燃起,灯芯拨亮之后,就见已经死去的双亲坐在屋内。   “这孩子是?”老人问。   丈夫和妻子连忙抱着孩子退到一旁。   “阿爹和阿娘,你们......”   “我们怎么了?”   他们明明死了,都埋了六年了,怎么活过来的?   妻子见到公公婆婆出现在堂中,直接吓晕过去。   另一户人家更是惊奇,发妻八年前病逝,男人便纳了三个妾室进门,不想天有异象,白昼昏黑,如今死了的发妻突然出现在院中,吓得男人口吐白沫惊呼“鬼。”   还有很多人家经历了这种奇事,在这九年间去世的亲人都无缘无故地冒出来,像个活人一样,容颜半点未变。   对于曾经死去的人来说,看到突然多出的人,自是一头雾水,摸的不甚清楚。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刚到帝朝的连千容坐在阁楼上,看着黑压压的天同旁边的侍女说着“这可不像肖知鱼能干出来的事啊。”   只听说肖知鱼要干大事,却发现这件大事不像肖知鱼能干出来的,别说肖知鱼,就算是他也未必可以施展叠世之术。   “不过正好,我也能再见见我那心上人,顺便帮帮她。”连千容将松松夸夸的衣袍一提,端端地立起来。   听闻帝朝要出大事,他是刻不容缓,直接用本门的传送阵传过来了,前后只用了一个时辰,没想到刚到帝朝吃了盏茶,这天就黑了,最有意思的是,帝朝多了两倍的人口。   他数了数,如今这九州能使上叠世的到底有谁?   司一,卫筝,宋客。   都是高手啊。   连千容搓着手掌,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这个热闹。   肖居   肖知鱼站在门口,一袭紫袍优雅高贵,同时,脸上又多了一丝惶恐。   “此人究竟是谁?”肖知鱼喃喃道。   将两个世界重叠,这得需要多么高超的灵力和修为啊。   小环也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秘术,只是摇了摇头,看着肖居不断涌来陌生的人,甚是惊心。   “夫人,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小环小心地问。   接下来?   肖知鱼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静观。”   说起来,肖知鱼也想在叠世里见一见叶政元和她的女儿。   如今整个帝朝都陷入了混乱,宫中人数倍增,九年前的暴-乱已经蓄势待发。   宫中的君亦煊站在神宫下,然而叠世之术将九年前沉睡的青鸟重叠,他看到的也只有一只沉睡,身体僵硬的死鸟。   “撞响宫钟,通知皇后皇子们到神宫暂避。”君亦煊淡淡地对身后的侍卫分咐。   很快,宫钟撞响,各宫传递消息也很快。   妃嫔和皇子公主纷纷往神宫迁,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个被人砍下头颅的君止岩突然出现在淑和殿。   血月之下,他一袭玄色宽袍,手中握着柄长剑。   宫人见到他皆吓得魂飞魄散。   “先皇回来了!”   听到先皇二字,宫人没了章法乱跑。   先皇对他们来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人人都怕他。   那座废弃的宫殿曾布满的蜘蛛网,此时,却烛火通明,最亮的一盏叫凝魂灯,以人的魂魄为灯芯,以人的鲜血为灯油。   殿中的白衣女了,梳着松松散散却并不凌乱的长发女子,她脸色苍白,神情淡然,举手投足都是优雅。   她凝着面前的灯,最后伸手将它推翻。   淑和殿起火,叶璃皇后魂销魄散。   君亦煊冲进火中没有出来。   对于现在的宫人来说,看着荒凉的淑和殿突然起火,且外面围了无数老宫人,就像进了恐怖的鬼城,看着无数怨鬼回忆过往。   这是一段极度悲痛的往事。   帝朝陷入绝地黑暗,前尘往事一一涌现,鬼灵和与活人在一个世界同时出现。   刚刚醒来的叶小鱼坐在床前,看着侍女点起的灯火,听着外面君泽和司一的对话。   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君泽问。   “宋客。”   “你是说那个退隐十三年的九州第一秘术师?”   宋客退隐,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他或者想起来,此人极为低调,从未做出半点让九州忌惮的事情,但他的强是九州公认的第一。   “叠世之术是另一种改变命运之法。”司一沉重地说。   “改命?”君泽不得不往房门一看,需要改命的恐怖只有君虞吧。   司一知道君泽在想什么,他淡淡道:“有人想要小鱼死。”   君泽明白了,所谓的改命不是让君虞回归,而是让君虞彻底死在九年前的暴-乱中。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看着君虞再死一次吧。   “止损。”   君泽不太明白,司一的话也太简略难懂了些。   “在我没有破除叠世之前,不要改变九年前的任何事,特别是小鱼幼时......保护好她。”司一说起小鱼,那种沉敛透着几分洞悉和睿智。   君泽明白了,如果君虞死在了□□中,现在活着的半数人都会改变命运,死的死,活的活。那将一发不可收拾。   君泽还来不及进屋唤叶小鱼一声妹妹,也来不及告诉她,他是她的哥哥,提着剑便进了宫守护小君虞。   司一转身回屋,看着烛光下神情惊慌的叶小鱼。   恍如隔世。   “放心,一切有我在。”他说。 第65章   九年前的暴-乱再一次重现, 君止岩屠杀宫人, 君家旁系宗亲带头冲进宫中, 这一次,宫乱比当年更为惨烈。   因为宫里的人有一半是九年后的活人, 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杀戮。   君泽领了城外五千精兵杀进皇宫, 在尸横遍地中寻找九年前的小君虞。   肖知鱼也趁乱带着了一组人进了宫中, 她也想先一步找到君虞, 找到她就能看见自己的女儿。   连千容自然也不闲着, 九年前他不在帝朝而错过了君虞,这一次, 他想找到她。   宋客的这个叠世之术,似乎成全了很多人弥补当年的遗憾。   可他,只想成全叶茵一个人。   他脸色苍白, 一步一步走到天台上,看着硝烟滚滚的皇宫, 再看看一副痛快至极的君然衣。   “你母亲好像来了。”宋客轻声道。   “来了就来了吧。”君然衣却淡漠地回答。   “你不去见见她?”   她们分开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曾思念。   宋客和叶茵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从未听她提起自己的母亲, 也从未求他带她去见一见她。   “你还恨她?”宋客声音低哑地问着。   恨?君然衣只是看着远方,那杀人的画面简直太美好。   至于她的母亲肖知鱼, 她肯定恨的,她恨她为什么离开她,为什么把她留给叶政元?   “宋客,你看看那儿, 那个四处逃窜的孩子是不是君虞?”君然衣指着黑暗中被一群宫人拥簇着离开的小女孩。   宋客的目光顺着她所示的方向看去,黑暗里依旧明媚的小女孩确实是君虞没错,保护她的宫女和太监相继倒下,在乱箭之中,她是踩着尸体离开的。   叶茵只羡慕君虞的命格,却不知道君虞失去了多少,若换作寻常人,早就疯了。   “拿玉弓来。”君然衣悠悠道。   身后的太监果然取了一张玉弓来,这张弓是不需要箭的,只需要拉动弹弦就能发箭。   君然衣握着玉弓,描准黑暗里跌跌撞撞连哭泣都忘了的君虞。   嗖!   一道白光自玉弓上离弦而去,不偏不移,刚好穿过君虞的手臂,将衣袖划破了一个口子,伤了半寸肌肤,整个人在灵器的冲击下倒在地上。   奶娘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随便找了块布就给她的小胳膊缠住止血。   君然衣很喜欢这种慢慢捕杀猎物的感觉,她又发了一箭,没有直接杀掉君虞,却将她的膝盖划伤半寸。   这一次,小君虞彻底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眼看君然衣又要发一箭出去,宋客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够了。”   君然衣侧目看着宋客,还有他握住自己的手,他总算是主动碰自己了呢。   “你要杀就给她一个痛快。”宋客冷冷道。   “痛快?她欠我的,岂是痛快可以了却的!”君然衣冷笑道。   “叶茵。”宋客生气了。   她口口声声说君虞欠她的,可她现在不是也要拿走君虞的吗?到底谁欠谁,还说不明白。   “你在生我气?”君然衣沉下脸,认真地问。   他在为君虞生自己的气么?   “我只是提醒你,凡事不要太过份。”宋客还抓着她的手不放,眼眶已经绯红一片。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可不想让她成为一个大魔头然后被世间所摒弃。   “你果然是为她!”君然衣猛地甩手,美丽的容颜变得越发狰狞:“我现在就要玩死她!”   她不顾宋客的劝,又拉起一根弦对着君虞射去。   这一次,君虞死定了。   灵箭穿破黑夜,只有猎猎风声越来越近。   君泽忽然出在君虞的面前,随手画了一个结界落下,就将君然衣射来的灵箭挡在外面。   他转身就将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小君虞抱进坏里:“阿虞别怕,哥哥来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   小君虞看着突然变作成年男子的君泽愣住,十三四岁的少年,突然变成二十四五的男人......   小君虞肯定惶恐。   可她当时害怕极了,伤口又极痛,也没有时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感觉到的是,君泽是真的关心她。   君然衣又发了一支箭出去,结果还是挡在了外面。   君泽的灵力仅次其父君亦煊,将来可是要做帝朝天子的人,区区三品灵器又能把他怎么样?   停在结界外面的箭光直接破碎,他抱着君虞离开了君然衣的视线。   君然衣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暴君之女凭什么有人守护?   君然衣再想发箭的同时,宋客将她手中的玉弓收了“不要打草惊蛇。”   君泽明显是来救君虞的,而且还知道他们的意图。   如果让君泽和天命师发现了他们的行动,只怕叠世术还没完成,君然衣先被杀掉。   君然衣没有说话,目光却是恨恨地盯着远处。   君府   司一展开了天书,将所有星辰命运调出来,本来陨落的君止岩又挂在王位上,与君亦煊并排挂着。   如果他猜的没错,现在君亦煊和君止岩已经正面交锋了。   他亲自动手改了一些星运,只是布了一个小局,却还不足以将叠世术中的所有星运都重排,这个工程量太大,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这么慢的速度做事。   他收起天书,在帝朝的上空放出一只凤凰,凤凰是虚无飘渺的灵光,它在夜空中翱翔,发出动听的声音。   蝴蝶与凤凰,似乎是这夜空中最美的两种风景。   叶小鱼静静地看着司一,他的一举一动都太过好看。梦幻的似乎不太真实。   他缓缓回头看着叶小鱼,突然觉得被人凝视的感觉真好。   只因是她凝视自己。   “来我身边。”他淡淡地说。   现在,他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任何地方,他走到哪里都要牵着她。   叶小鱼捏着小拳头,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握住了她的手,顺便将她的小拳头打开,抓住她的小指尖:“走吧。”   他带着她进宫,与君泽汇合了。   奇妙的是,小君虞和大君虞见面了。   承和殿   小君虞的膝盖受了伤,君泽正在给她包扎,她乖乖的,不哭也不闹,看着殿外进来的二人,一个是她预见的卫玄月长大后的样子,一个是.....看着有点眼熟,是谁呀?   叶小鱼也吓一跳。   竟然和小时候的自己相遇了。   司一让小鱼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走到小君虞的面前,对司一来说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一个是小时候,一个是长大后。   他蹲下来,握住了君虞的腿,用自己的灵力覆盖在上面,很快就愈合了伤口。   小君虞很不安。   “你是...玄月哥哥?”都见过长大后的君泽了,再见到长大后的卫玄月应该也不是什么怪事。   她接受能力很强,也乖巧。   倒是君泽一听,心头猛地一惊。   “卫玄月?”司一是卫玄月?   就是那个少年时期被他和君临围堵威胁去见阿虞的卫玄月?   司一笑着,伸手揉揉小君虞的头:“是我。”   他果然将世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面前的小姑娘。   坐在凳子上的叶小鱼很不自在,感觉自己是个外人啊。   虽然那是自己的小时候,可是,看着司一揉着小君虞的头还是很不舒服。   “那她...是长大后的我吗?”小君虞最是聪明伶俐,她的小手指着浑不自在的叶小鱼软糯地问。   司一和君泽同时看向叶小鱼。   真没想到,有一天小君虞和大君虞能在同一个时空出现,而且还这么平静。   “是啊,未来的你。”司一温柔地笑着回答她。   “我刚才看到你牵着她的手进来。”小君虞可真会较真。   叶小鱼直接站了起来,自己取笑自己真可怕。她想找个地方躲一躲,结果司一走过来,将她的手握住:“别乱跑,外面危险。”   小君虞和君泽都怔住了。   “所以青鸟说的都是真的,将来,玄月哥哥会娶我喽?”小君虞非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可她脸上看不出有多么惊喜。   因为她看得出来来,未来的自己很沧桑,肯定经历了很多事。   如果嫁给他,要受那么多苦......   对于七岁的君虞来说,爱情是什么,她尚且不知。所以,她也会想,到底值得吗?   叶小鱼很想捂住小君虞的嘴,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这下全让她说出来了。   司一看着君虞似笑非笑:“原来你想嫁给我啊?”   “不是。”叶小鱼和小君虞异口同声地回答。   果然是同一个人呢!   君泽站在一旁,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将君虞揽入怀中,指着司一说:“卫玄月,你休想想拐走我妹妹。”   “......”一年前就拐到床上了。君泽肯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叶小鱼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太丢人了。   司一倒也不生气,刚才的话也只是玩笑。他不指望叶小鱼突然就爱上自己,他会给她一些时间的。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破阵。”有君泽照顾小鱼司一才放心。   司一松开手的时候,叶小鱼又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小心。”   司一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有被她反握的手。   他的小鱼,似乎打开心结了呢。   “好。”他浅笑答应她。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完,以后裸更到完结。有可能一个星期会出现有一天断更的情况,尽请谅解。这个月15号前应该能完结。 第66章   司一走后, 承和殿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君泽揽着君虞, 二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叶小鱼。   “阿虞, 叫声哥哥。”   “哥哥。”小君虞很乖。   君泽看着叶小鱼,其实更想听她唤自己一声哥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天师就是卫玄月的?”君泽看着叶小鱼问。   “不久前。”   “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总觉得自己被他们两个欺骗了。   小君虞看着叶小鱼, 似乎也想知道。   “不肯说, 还是不好意思说?”君泽沉着脸。   “你分明知道, 又何必在她面前说这些?”叶小鱼看着君泽身边的君虞苦笑道。   “......”   “是不是哥哥觉得, 我丢了君家的脸?”叶小鱼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君泽的脸上。   他抓着这个问, 不就是想刺激小时候的自己吗?   可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就算君泽今日当着小君虞的面警告过, 将来,她还是会被当成药人送到司一面前,这就是天命, 不可违抗。   “我......”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关心关心, 想知道卫玄月有没有欺负她,毕竟当年的卫玄月可是一口一句:“我对你们帝朝的公主毫无兴趣,也请你们绝了这种心思。”   “他对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哥哥是真心疼她啊。   “他很好。”   “好就行。”若是不好, 心疼妹妹是回事,还担心天师报复他当年干的恐吓及威胁。   这时, 外面有厮杀声,好像来了几波人,他们都叫嚣着要把君虞找出来。   这些人嘴巴不干净,出口便是“等我抓到君虞小公主, 我就让她跪在我这胯下哭。”   “不养大点吗?”   “你敢养吗?”   君泽在屋内握紧了拳头:这些禽兽!   叶小鱼也惊起了一身冷汗,这些污秽的话她当年听了不少,就连她的姑姑都说过要把她送到驸马床上的话。   “阿虞待在这里别出来。”君泽放开君虞的手,经过叶小鱼面前时,终是放柔了声音:“乖乖等着哥哥。”   叶小鱼点了点头,却不敢叫他哥哥。   君泽刚出去,就看到连千容飞落下来,身后数十人应声倒地。   居然当着他连千容的面侮辱他的小公主?   所以,连千容已经把嘴巴不干净的十几个人杀光了!   他一袭玄袍,邪魅高贵,来时,冲着君泽微微一笑“殿下。”   说着,他就走进了承和殿,第一眼看到的是叶小鱼,第二眼才看到小君虞。   “公主。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连千容笑着,边走边从怀里掏出那一串蓝色的缨络。   君泽没有见过连千容,自然拔了手里的剑拦下他的路:“站住。”   “我是来保护她的,殿下激动什么?”连千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烟杆,直接将君泽的剑敲开。   小君虞看着靠近的连千容并不惊慌,她从容缓和地看着他:“你是容哥哥?”   连千容一愣。   他缓缓蹲下来,激动地抓住君虞的手:“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   九州第一炼器世家,容府独子容华。他曾同他父亲将蓝色灵石炼制成为一串缨络献给五岁君虞。   说起来,连千容的父亲容越与皇后叶璃是旧识。   没想到的是,父子都一样,喜欢上别人家的母女。   打从连千容见到君虞的第一眼起,就跟他的父亲说:“我将来要娶她。”   容越只是笑着揉揉连千容的脑袋:“臭小子,先做到九州第一再谈!”   “我们家这么有钱,直接买不行?还要努力做第一?”七岁的连千容是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的。   别提努力了,他可一点都不想努力。   “当然,君虞公主命格尊贵,只有九州第一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容越远远越看着皇宫,其实有点失落,失落的是,他喜欢的姑娘被关在淑和殿已经五年了。   命格尊贵的姑娘,似乎都不快乐。   曾几何时,叶璃也是命格尊贵的女子,不得不嫁给帝朝最尊贵的天子。   “华儿。如果你喜欢她,就要努力做到九州第一,变得更强大,然后,好好保护她。”不要像他,不努力,只能认命地看着叶璃嫁给君止岩而再也见不到她。   “我家都这么有钱了,努力干什么呀?”   话是这样说,表面不想努力的连千容最后还是离家出走,去做九州第一的男子,迎娶他喜欢的姑娘。   只是两年后,他才得到消息,说君虞殉国了。   他的父亲说,公主命格尊贵,不会死的。   他们都相信。   后来,连千容花了多少钱才弄到了这串缨络,根据南湘国那边的推衍之术,确实没法证明君虞已死,于是,他不断努力,努力成为九州第一,他想着,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如今见面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又隔着九年的时空......   叶小鱼听到小君虞叫出容哥哥就想起他来了,容华是个很坏的小孩子,曾到宫里走了一圈,随随便便就将衣服上的宝石珠子扯下来送人,他们容家很厉害,点石能成金,有名的灵器百分之八十出自他们容家。   可能是财大气粗,嘴脸也极讨厌。他见到君虞的时候,嘴角叼着一根草,像个小痞子。   “喂,你没看到小爷在打赏啊?”   他的意思是,君虞怎么不过来领赏。   因为她是他在宫里见过最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了。   看着一群太监扶着连千容,又是捏肩又是锤背,讨他欢心了就会从衣服上扯一颗珠子打赏。   君虞只是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衣服,笑着说:“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她是真的在夸他衣服好看,而不是嘲讽他。   连千容愣住了,世上怎么有笑起来这样好看的人呢?   “这是什么宝石,好像有灵雾啊。”君虞又摸摸连千容抹额中间镶嵌的蓝色灵宝石。   连千容彻底愣住了一动不动地让君虞抚摸自己的头。   最后还把身边的太监都叫退,身边只留下君虞一人。   这样好看的妹妹真想骗她回家,然后藏起来,一个人看她笑。   “你叫什么名字?”连千容改变态度,问得很是认真。   “君虞。”   “你值多少钱,我买你回家做娘子吧。”他抓着君虞的手说。   奈何君止岩走过来,一巴掌就把连千容掀翻在地上。   君止岩将君虞抱起,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连千容:“你想怎么死?”   父亲觊觎他的皇后,儿子觊觎他的公主。确实该死!   要不是容越及时赶来,儿子真就死在了暴君的手上。   当年也是容越来给君止岩炼制新的凝魂灯,连千容才有幸到宫里转一转,还遇到了一生最喜欢的姑娘。   看在炼制凝魂灯的份上,君止岩才放过了连千容。   而后,连千容就请求容越将剩下的蓝灵石炼成了一串缨络献给君虞做五岁生辰礼。   在他心里,把它当成了订情信物。   现在,他亲手将缨络戴在了君虞的身上,百感交集:“我会等你长大,娶你为妻哦。”   “......”   “恐怕要让阁主失望了。”肖知鱼突然从外面进来。另一只手控制住了叶小鱼。   君泽只顾着防范连千容而疏忽了叶小鱼的安全。   “肖知鱼,放了她。”君泽大喝。   连千容缓缓起身,看着雍容华贵却妖里妖气的肖知鱼,从个人角度上来说,他非常讨厌肖知鱼。   “你不去造反,跑来这里干什么?”连千容盼着她快点去造反,然后亲眼看着她被杀死,自己就可以收购她名下所有的产业了。   想想那该是一笔横财。   “造反有什么意思,折磨她才更有趣呀。”肖知鱼捏着叶小鱼的脖子笑得阴森可怕。   “随便折磨,记得滚远一点。”连千容没心没肺地摆摆手。   他是真眼瞎吧。   肖知鱼忍不住笑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们都在找小君虞,却不知道抓到叶小鱼比抓小君虞更有用。   “小环,拦住这位殿下。”肖知鱼抓着叶小鱼离开了承和殿。   小环留下来,她随便接了两招,便以身撞在了君泽的剑上。   君泽愣了一下,小环却将剑拔出来,吐了口血,道:“殿下,阻止夫人,她要用姑娘献祭。”   君泽明白,很快就追了出去。   小环看了一眼殿中的小君虞和连千容。   真是冤孽情债......   她捂住胸口,止着血,还是说了一句:“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九州第一,却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小环蹒跚着离开了承和殿。   连千容这样追妻是追不到的,就算他比卫玄月先遇到君虞,比卫玄月先喜欢君虞,终究也输给了司一。   小君虞乖巧地坐着,看着一脸沉默的连千容。   容哥哥有钱有个性,就是没什么脑子。   她看着他,轻咳一声:“被抓走的人是长大后的我。”   “......”他已经知道了,他错了,他眼睛瞎了行不行!   那现在怎么办?丢下小君虞,然后出去救大君虞?   可他明显更喜欢小君虞多一点啊。   考虑到两个都是君虞,他还是自衣袖里掏出二十四片银花暗器,让屋顶上的暗影尽快追上肖知鱼,将他的大君虞救出来。   办完这件事情,连千容回头看着小君虞,问:“我长大后的样子,你还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4 15:22:16~2019-12-05 10:3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元气哒风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小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连千容对自己脸有极高的要求, 这么多年保养的特别好, 就连易容术都修得出神入化。   诚然, 这张脸是真脸。   小君虞刚刚经历了很多可怕的事,根本没有心情同他开玩笑。   她乖巧地坐着, 等着更大的悲剧降临。   连千容走过来, 笑容慢慢敛去。   这个君虞只是过去的君虞, 该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我都会保护你。”连千容难得这么认真地同一个孩子说话。   君虞只是望着他, 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她一定会坚强地撑下去。   这时, 外面又有一波乱臣贼子闯入。连千容拉着她的手走出去,将冲来的人用二十四片夺命银花杀干净。   “你想不想试一试?”连千容将自己的武器递给君虞。   他这个武器做的很精致,又漂亮, 怎么看都像一朵花,花开即夺命。   君虞愣愣地看着它, 没有作声,也没有动手。   眼看又有人闯进来,连千容也就没有给她玩这个杀人游戏。   神宫外   君亦煊看着君止岩, 两位天子跨时空面对面静立。   “原来是你!”君止岩冷笑。   是他夺了自己的皇位。   君亦煊原比君止岩长十岁,要不是君止岩乃皇后所生, 坐上皇位的一定不是最小的君止岩。   “止岩......”君亦煊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你觊觎很久了吧?”君止岩握着剑,浑身散发着黑色的魔气。   当年的君止岩也就二十六岁而已,此刻站在这里,依旧年轻俊朗, 眉眼深邃。   “止岩,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造反,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当年他举家带着小女君然衣去求神医,根本没有回帝朝参与暴-乱。   “去死吧。”君止岩的剑挥下来,地板分裂,惊现一个大坑。   君亦煊逼不得已,只得与同父异母的弟弟斗了起来。   帝朝之上。   司一结了一个很大的阵,这叠世之术已开始分离,分离之时会出现时光飞逝。   当前发生的事情像风一样椋过一道影子,人们根本捕捉不住,一句话只能听见声尾落去的最后一个字。   连千容一直拉着的小君虞却不知她去了哪里,他四处喊,也没听到她的回应,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在流逝。   原本还在和君亦煊斗的不可开交的君止岩突然脑袋滚在了地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在挥舞着血剑,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都被这一幕吓得嘤嘤大哭起来。   站在观天台的宋客被司一破阵后呕出一口恶血。   君然衣转过身来,见到宋客时脸色惨白,她走到他面前扶着他胳膊:“怎么了?”   宋客另一只手抹掉嘴角的血,他看了看天,血蝶已经被那只凤凰烧成了灰。   这叠世之术,恐怕不行了。   而他...可能要死在这里。   “叶茵...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他突然说。   “不,我哪也不去。我就想拥有君虞的命格。”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留得住宋客啊。   “我有一座美人岛,那里四季如春,如果......”   “你说要成全我的。”她打断他的话。   “......”   他直起腰,后退一步,展袖,叠手对着君然衣弯腰一拜。   君然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举,但看到他向自己弯腰的样子很难过。   矜贵高傲的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姿态的啊。   “宋客......”   宋客直起腰,扬袖时,一只青色的蝴蝶飞出去。右手掠过一道青光,一柄青剑亮出来。   “我会为你争取时间,去吧。”   青色的蝴蝶震动翅膀,将观月台变成了九年前的城门下。   因为时空重叠,城门下还有肖知鱼和叶小鱼,也有叶政元和儿时的叶茵。   肖知鱼看到儿时的叶茵,眼泪掉落下来。   “茵茵......”   叶政元和叶茵同时看过去。   对于他们来说,看见未来的肖知鱼和君虞是震撼和悲伤的。   “娘......”叶茵哭着大喊。   就在叶茵快要奔过去的时候,叶政元抓住了叶茵的手,红着眼眶对肖知鱼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能把女儿带回你身边。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的剑扬起来,对着惊恐的叶茵挥下。   青色的蝴蝶飞到剑尖处停下,叶政元和所有人都被灵力凝住。   有知觉的只有叶小鱼和君然衣。   君然衣朝着她走过来,轻轻地推开了肖知鱼的手,破了她的敛魂术。   叶小鱼泪落两行,看着这一动不动似被冻住的所有人,还有剑下惊恐万状的叶茵......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亏欠我?”君然衣幽幽地问着叶小鱼。   叶小鱼听着这声姐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君然衣:“你是...茵茵?”   “是啊。”一个重生归来的叶茵。   她没有戴面具,这张脸是很精致的美人脸,比九州第一美人白凝更让人惊艳。   “姐姐今日就把欠我的都还了吧。”她指了指叶政元的剑下的小女孩,道:“死在剑下的应该是姐姐呢!”   叶小鱼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是她傻,是她永远也忘了不叶茵之死,它像一把刀子一直插着胸口,如今这把刀子在动摇,不是她本能产生抗拒,而是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解脱了。   她亏欠叶茵,所以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我不欠你”之类的话。   “殉国本来就是公主该做的事。”君然衣拍了拍叶小鱼的肩膀,嘴角一勾,阴冷而鬼魅。   叶小鱼对叶茵的亏欠向来有之,她声音沙哑地说了句:“对不起。”   “觉得对不起我,那就过去吧,让那把剑刺穿你的胸膛!”她蛊惑叶小鱼。   可叶小鱼的心结已经打开,又怎会受她蛊惑。   “茵茵,这一切都是往事了,我们......”   “你不想认账?”   “不是......”   “那就去死啊!”   死了,这世上就没有君虞了,那尊贵的命格就是她叶茵的了。   “我.....”她死了能挽回什么?   “你不会告诉我,你怕了,不想偿人还命了?”君然衣神情冷漠。   “茵茵……”叶小鱼开不了口。   亏欠,偿还,到底要怎么做?   “君虞,你是暴君之女,你凭什么活到现在?凭什么又要我替你死?”君然衣字字诛心。   叶小鱼崩溃了。   君然将她推了一把,推到了叶政元的剑下,而那个小女孩化作了一缕白烟消失。   剑尖上的蝴蝶破碎,悬在半空的剑狠狠落下来。   叶小鱼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对错是非,叶小鱼也分不清楚,她觉得自己有错,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她觉得叶茵有错,但却找不到叶茵的错因是什么。   所以,究竟是谁错了呢?   就在剑光劈落的瞬间,君泽正好出现,他抓住了叶政元的剑,鲜血顺着剑刃落下来。   叶政元难以置信地看着君泽身后的女子。   “你是...阿虞?”舅舅是认得她的。   叶小鱼抬起眼,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是我,舅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政元根本不知道长大后的君虞会出现在这里。   “叶将军,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现在与九年后重叠了。你看到的我们,都是九年后的我们。”   听起来既玄乎,又不可思议。叶政元看着肖知鱼的时候,确实能够看出她脸上出现了岁月的痕迹。   而对面那个容艳姣好的少女,眉眼有几分像自己,神态却像极了她的母亲肖知鱼。   那应该是长大后的茵茵吧?   “茵茵......”   叶政元叫出口的时候,肖知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张惊世无双的容貌有太多关于自己的痕迹,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君然衣见到他们却很冷漠,她失去的父爱太早了,以至于现在的她,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母爱又是什么?她从小就以自我为中心,最爱自己,最信的人也只有宋客而已   君然衣冷笑,后退一步,抬起手对十年前讨伐暴君的将士说:“你们不是想成为九州第一吗?现在就拿起你们的武器,杀了他们,活捉十年后的君虞公主。”   众人遇到未来诸客的确茫然,但听君然衣的这句话就不得不相信,叠世之术真的存在,这是摆在面前改变命运的最佳机会。   “君然衣!”君泽怒喝。   这还是他那个亲妹妹吗?分明就是一个恶魔。   叶政元痛心不已,却不得不跳起来,挥着剑向君然衣刺去。   “养不教,父之过。”把她变成这样恶毒是他做父亲的错,他一生忠君爱民,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帝朝的恶首。   “不要!”肖知鱼奔过去,挡在了君然衣的面前。   叶政元的剑气直接穿过肖知鱼的胸膛。   鲜血洒了几滴在君然衣的脸上,她平静地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抹去血渍。   她竟毫无痛意。   “夫人.....”叶政元崩溃地丢了剑,破烂的盔甲,蓬乱的头发,狼狈的大将军跪下扶住肖知鱼。   三军将士为了改命已经冲了过来,君然衣退到一旁,静观好戏。   肖知鱼带来的人纷纷跳出来为他们抵御,可惜……寡不敌众,没有多久,她们就被杀了。   君泽一直护着叶小鱼,那种情况下根本无法靠近叶政元。   叶小鱼却瞪着眼睛,看着无数刀光剑影插在了叶政元的身上,而他紧紧地搂着肖知鱼,终成永恒。   “叶政元...我很后悔认识你。”肖知鱼说。   “对不起,若有来世,我定避着你不见。”   叶小鱼丢开了君泽的手,双手捧着头,悲恸地尖叫。   她的声音太过悲伤绝望,声浪就像燎原的烈火将围上的士兵都焚作灰飞。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至亲相杀啊。 第68章   观天台   宋客身后长出一双荧光透明的蝴蝶翅膀。   他握着剑的手在颤抖, 鲜血顺着剑柄滴滴答答流下来。   司一从容缓和地立在不远处, 观天台的风有些狂燥, 拽着他白衣宽袖不断地翻动。   像宋客这样的高手,若不是使用了灵力叠世, 司一未必能将他打败。   “前辈真是......”司一也不知道该说他一点什么好?   “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宋客苦笑道。   背后的翅膀终是破碎了, 化作无数星光在空中纷飞。   天蝶宫的秘术师, 蝶翅破碎即是死亡。   “你明知道她做的不对, 却一直纵容她。”司一看着满空的星光, 这种破碎的翅灵是好看的,也是残酷的。   宋客呜咽着, 没有说话。   他知道叶茵不对,却不知道要怎么纠正她。   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久了就不知道与人要如何相处, 如何教育一个缺爱的孩子?他只是本能的去宠那个可怜的孩子,结果宠坏了, 救不回来了。   司一转身,宋客突然跪下来:“我求你,放了她。”   她前半生过的已经够可怜了, 错不在她,是他没有好好地教导她。   司一愣住, 他回过头看着宋客。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卑微到了这种地步。   “你觉得她活着就能从善吗?”   “她本质是好的。”宋客的声音沙哑。   他相信君然衣是好的,从本质上说是好的。   司一看着这满空的星光,终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君然衣只是个小姑娘, 没有宋客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她比不得白凝,能使用皇族的秘术兴风作浪,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给她刀子,她的拳头根本伤不了人。   “多谢成全。”宋客笑着说了一句。   司一没有多言,挥挥衣袖便从观天台飞去。   城门前,地上只趟着肖知鱼等属下的尸体。   君泽抱着叶小鱼说:“都过去了。”   悲伤,往事都过去了。   君然衣站在空旷的地上,看着这满空飘落的星光,还有这淡淡的迷迭香气。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嘴里喃喃细语着“都过去了!”   她终究是斗不过天命成不了君虞的!   司一走过来,看着冷漠却露出脆弱的君然衣:“宋客求我放过你。”   君然衣没有作声,就看着这满天的星光,神伤着。   或许他尽力了吧……尽力成全她!   司一不再同她说一句话,而是朝叶小鱼的方向走去。   “小鱼。”他的声音很温柔。   叶小鱼神情恍惚地被君泽推进了司一的怀中。   她不哭不闹,安静的像一缕空气。   司一捧着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   她后知后觉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目光温柔,神情缓和。   他说“一切有我。”   叶小鱼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泪珠从眼中掉落。他替她抹去,笑着说:“你连哭都这么好看的么?”   别人哭都是鼻涕口水一大把,她却把哭变成了一种勾引。   他说“在这里等我。等我把天书修好就回来。”   每次大战之后,天命失衡,他都需要忙上一阵。   叶小鱼点点头,她太乖巧了。   司一忍不住要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一抱,   旁边的君然衣都看在眼里。   宋客要是也能像他这样抱抱一自己多好啊。   可能是她奢望的太多,其实...宋客要是有司一对叶小鱼一半的好就好了。   她也不用整日患得患失,只想取得君虞的命格。   到底是失了几分自信,也失了几分对宋客的信任。   她现在想,宋客好像有一座美人岛吧,那里四季如春,一定很美。   做不了公主,那就这样吧,她只要拽着宋客不放,然后跟着他,一直跟着他,跟着他去所谓的美人岛。   想通这些,她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伐自宫墙下奔去,她想去观天台告诉宋客,她不要君虞的命格了,她只要待在他的身体就好了。   她还要告诉他,她不想做什么公主了,只要跟着宋客,哪怕是做个端茶送水的侍女她也是答应的。   她衣着华丽,在宫道上奔走的样子像极了美丽的风景,她的脸上挂着期待,憧憬的笑意。   君虞有了司一宠爱,应该不会抢走她的宋客了。   她喘息着,苍白的脸因为奔跑后有了血色,她跑到观天台时,只见宋客静立着,周身荧光缭绕,像是立在仙雾里的神明。   人面桃花的君然衣,灿然一笑。   “宋客,你带我去美人岛吧。”她的声音轻快,因为呼吸急促,听着有些慌张。   宋客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他的脸太过苍白,像一张纸,看着就让人莫名心疼。   冷漠的他,终于笑了笑:“我...可能走不了了。”   君然衣的笑容慢慢收敛,像个举足无错的孩子。   “为什么?”她担心的事情是不是要发生了?   他厌恶了她,不喜欢任性胡为的她了?   他要离开她了?   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九州第一的他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不奢望了,只要能跟着你,哪怕是个小丫鬟我也愿意,真的,我愿意。”她一边说,一边哭出来,她冷漠绝情的性子,暴露着脆弱幼稚的一面。   患得患失的感觉真是折磨人。   宋客抿着唇,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君然衣。   君然衣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她哭着说:“求你,不要丢下我。”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他搂住,贴近他的胸膛,啜泣地说着:“我害怕冰冷的宫墙和黑夜。”   宋客本想抬起手抱一抱她给她一点回应,可终究还是不敢。   他说:“我不能再陪你了。”   君然衣却紧紧地搂着他不放,不断地承认自己错了,再也不任性了。   “叶茵...我要死了。”   他要死了,再也不能陪伴她了。   君然衣许是没有听清楚,又或者是装作没有听见。   她不相信九州第一的秘术师会死,她不相信的。   “照顾好自己。”他艰难地开口。   这种永别过于匆忙,可他们却不得不这样决别。   君然衣抓着的人正一点一点地失了灵力,他使用了叠世之术,最后只能落得灰飞烟灭的结局。   他可没有冯如生那么幸运,没有一个像白栩一样的女子守护他。   叶茵更没有白栩那份坚韧和强大。   看着掌心的人慢慢消失,就像握不住的沙子,一点一点地从指缝穿透消失。   “宋客。”她哭喊着,像个无助的孩子,哭着去抓他的身体。   “你不许走,不许丢下我。”她只有他一个最爱的人了。   他若丢下她,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这世间如此冰冷、无情、黑暗、孤独……她离他该怎么办呢?   “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想尽所有办法,所有可能、做尽所有恶事......”她抱住的宋客终于化作青色的碎片纷飞而去。   而她也崩溃绝望地跪在地上,看着这满空的青色碎片,失声痛哭。   “我要的成全不是这样的。”她尖声呼喊。   她只要他啊,不是要他以这种方式离去。   君然衣连宋客最后的碎片也在掌心消失,她像被抽空了力气,沉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注视着天空。   天空是灰色的,空气是悲伤的。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宋客,那个清冷的大哥哥立在她面前,给他变了一只蝴蝶。   也不是蝴蝶不好看她不喜欢,是他能看得见自己,自然就觉得宋客比蝴蝶更好看。   给她重生的人却忘了告诉她,这种爱算什么?   或者说,这究竟算不算是一种爱?   她想啊想啊,又想了很久,脑子里就浮现出司一和叶小鱼的画面。   他捧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神是宠溺的,语气是温柔的。   她可真羡慕啊。   她也想要宋客待自己这样。   可是,司一和叶小鱼却把她最好的宋客弄没了。   她恨极了这两个人。   ——   司一展开天书,在神光下挥挥衣袖。   他需要根据天命规则修复损失,死者归尘,生者归魂,在这场逆天改命的棋局中,人性丑恶,权力欲望都显露的淋漓尽致,但也有太多无辜的人死在了这种游戏中。   司一白袍翩翩,优雅高华,衣袖挥舞时神光倾泻,一只方形扁盒子在神光中撞开一圈蓝色的灵浪,有四方神兽应光飞出。星辰满目,流华笼罩。   雄浑厚重的灵浪撞开,星光无数将整个帝朝罩下,一层又一层,灵魂重归,尸体柔软,地上的鲜血逐渐化作红色的烟雾,像人间最美的彩墨画。   气息,鲜血,伤痛,灵息,一点一点修复,被祸及的无辜都从沉睡中苏醒,天命师以最高雅神圣的手法完成这神秘的复活仪式。   叶小鱼静静地立在城门下,仰视着城楼上的司一。   心想: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君然衣慢慢靠近,她的掌心托着一只白色的蝴蝶。   “他好看吗?”君然衣停在了叶小鱼的背后,阴阳怪气问了一句。   叶小鱼猛地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君然衣:“司一说已经放过你了。”   “放过我?”君然衣冷笑。   放过她却把她最喜欢的宋客杀了!   “姐姐,你是不是还没偿过失去挚爱的悲痛啊!”君然衣托着掌心的白色蝴蝶,诡异地笑起来。   叶小鱼预感不好,她一步一步后退。   却不想君然衣将白色的蝴蝶徒手一握,无数流荧自掌心指缝间乍泄,她疯狂大笑:“我以起死回蝶赠你举世无颜,但凡是你爱上的人,看到你的脸就会忘了你。”   叶小鱼只觉得眼睛进了什么水滴,等她睁开的眼睛的时候,君然衣随着乍泄的白光在叶小鱼的面前慢慢变成白骨骷髅。   作者有话要说:  4个公主,4个不同的结局。   白凝   白栩   君虞   叶茵   三观树立靠自己,不同心态不同结局。   嗯,即将开始带球跑剧情,老规矩,不虐,不虐,不虐,不作,不作,不作,谈恋爱,追妻,怀孕日常,打脸卫玄阳,早点完结。   还有,你们这些书龄大的姐妹能不能给我取个书名,我想换书名。就是又晋江,又符合内容,又有兴趣的。原本这书名叫《公主的秘密》朋友说这个没人看,这个是90年代的小说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才取了个渣男师父……   唉呀妈呀。   太难了我。 第69章   叶小鱼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君泽的剑刺过来的时候, 君然衣的白骨骷髅形态也化作了灰飞。   她竟以如此恶毒的方式报复自己?   毁了起死回生蝶, 以自己的肉身和魂魄给她下了举世无颜。   亏她想的出来。   叶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司一,很快, 他就会来见自己了吧。   这举世无颜, 字如其意。   被喜欢的人看到脸, 他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恍如从不相识。   可能是天意吧......   叶小鱼握紧了拳头, 看着君泽:“哥哥, 我很好。”   “他若真心,这举世无颜又算得了什么。”他刚才去管那个受了重伤的小环, 而把叶小鱼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以为这里已经安全了,他以为君然衣不会对她做什么事了。   叶小鱼没有作声, 她也没有哭,而是在想啊, 如果司一真的忘了自己,她该如何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司一做完一切,向着她款款走来。   叶小鱼背对着他,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公子等一下。”叶小鱼突然出声。   司一停下来, 似笑非笑:“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正好,他也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是应该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   叶小鱼还是没有转过身, 她平静地问:“如果我跑掉的话,公子会去找我吗?”   “你还敢跑?”司一浅笑,双眼尽是宠爱。   他边走边说:“找回来,折断腿。”   是啊,她就算现在跑了,不让他看到她的脸,他也会把她找到,然后...忘了她。   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双手紧紧地从她背后环住她的身子:“你知道我会怎么折断腿吧?”   “......”以各种不可言述的姿势折断她的腿。   果然是个斯文优雅的禽兽啊。   叶小鱼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双眼,明亮的如同星辰日月,温柔的像是一汪江河。   这样的人过分完美,总是让她望而怯步,不敢表明心迹。   “我有一句话一直来不及对公子说。其实,我喜欢公子很久了。”   司一看着这张脸,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头有些晕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回忆。   那应该是个很瘦小的孩子,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站在门外,又或者是个胆怯惊慌的普通少女,她在他怀里惶恐不安,却比施了粉黛的倾国佳人更能取悦他。   “那我......”娶你啊,还未说出口,叶小鱼已经踮起脚尖,捧着司一脸吻上他的唇。   君泽站在不远处,他期待着,天命师不会受这天蝶的诅咒,他希望司一好好地照顾叶小鱼。   然而.....   司一闭上眼睛,将怀里的人猛地推开。   叶小鱼本就因为摄魂术伤了根本比之前更加柔弱,被他这一推,整个人踉跄着倒下,就在这时,连千容不知从哪里飞下来,一只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君泽看着这一幕,心尖一颤。   司一一只手扶着头,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叶小鱼和连千容。   只看了一眼,那种痛苦的神情便消失了。   他轻飘飘地转移了视线,若无其事地从叶小鱼面前走过去,没有再看她第二眼。   叶小鱼失了力气,整个人靠着连千容,即使已经准备好了别离,却还是抵不住心上的疼痛。   她一只手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终于恢复了痛绝。   疼痛的感觉原来如此难受。   君泽见此,连忙追上去“天师,你敢对阿虞始乱终弃?”   “哥哥。”叶小鱼捂着胸口喊道。   司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君泽,对于他口中的始乱终弃,司一不甚明白。   “殿下有话直说。”   “你答应要照顾阿虞的。”   司一淡淡地看了一眼君泽口中的阿虞,那个女人,很柔弱,很普通,清淡无趣,揽着她的男子气度不凡,神情动作都有关照之意。   “她看起来不像缺人照顾的样子。何况,我对她没有照顾的义务。”他温文尔雅地笑着回答。   “你......”君泽咬牙切齿。   叶小鱼却笑着,努力从连千容的怀里挣开,向着司一欠了欠身子:“都是玩笑,还请天师见谅。”   司一的心是有点疼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着那女人的脸,真的太过平淡无奇,也没什么印象。   他转身离开,不再看她。   叶小鱼终于坚持不住,昏倒在连千容的怀中。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东凰宫。   宫女见她醒转,忙不迭地去传消息,没多久,便有很多人进来了。   君亦煊,皇后,君泽围着她虚寒问暖。   原来她昏迷的时候,君泽就把她的事情告诉了君亦煊,而造成这次大祸的君然衣公主其实是叶政元之女所为,所有人都把错推给了叶茵。   君亦煊心疼地望着叶小鱼:“既然回来了,就恢复你帝姬的身份吧。”   本来这件事情准备昭告天下的,叶小鱼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跪在君亦煊的面前:“请陛下收回成命。”   “阿虞......”君亦煊和君泽不理解她为什么拒绝恢复身份。   叶小鱼抬起头看着他们:“君虞活在世上,只会引发九州动乱。”   她可能不是一个公主,而是九州之上的象征,人人都想得到她。   君亦煊弯下腰将她扶起来:“有皇伯父在,看谁敢乱?”   “可我已经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叶小鱼淡淡地说。   她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关照,不需要各怀心思的仰慕,她只想安静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或者黑暗里,一个人,哭也好,笑也罢,自在便够。   “阿虞,让我们照顾你吧。”君泽皱着眉头说。   现在司一都把她忘了,她该去哪里呢?谁又照顾她呢?   “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叶小鱼疏离地退开两步,拱手一拜。   这个皇宫给她留了太多不美丽的回忆,她一点儿都不想待在这里。   “肯请陛下放我离开。”她悲切地说着。   君亦煊轻叹一口气,罢了罢手。   走的时候给了她一块金牌,可以调动君家暗卫的。   君泽说了很多挽留的话,可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在城外安葬了肖知鱼的尸体,在坟前静立了许久。   舅舅一家,才是最大的输家。   叶小鱼愧疚难挡,可当时的情况,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连千容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坐着,侍女给他添着茶,而他只顾着注视叶小鱼。   “你说,她配得上我吗?”连千容突然一问。   侍女惶恐地看看远处的叶小鱼,说真的,确实不是她们阁主喜欢的类型,但叶小鱼也有独特的魅力,看久了,会觉得她很好,说不上来的哪里好,就是很好,很舒服的那种。   连千容这样跟着叶小鱼不放,肯定是喜欢的吧。   “阁主和姑娘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胡说八道,我有才华不假,她有美貌吗?”连千容喝着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侍女更是惶恐。她连忙伏下,低头,再也不敢说话。   阁主心思她猜不透,猜错了可能会掉脑袋。   连千容放下茶杯,笑着说:“虽没什么美貌,好在也能看,不算丑。”   “......”   阁主,你这样是追不到叶姑娘的。   连千容没有耐心等她,便让随车的侍女下去催。   叶小鱼回到车上,定定地看着阴阳怪气的连千容,此人美则美,但美的过于浮夸,就像他们初见,他一身镶宝石的华服,严然就是目中无人的暴发户!小痞子。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叶小鱼真诚道。   是连千容说要带她离开帝朝,君亦煊才放心的,也是连千容安排了肖知鱼的安葬事宜。   “你是不是又犯天真病了?”连千容笑着将叶小鱼的额头一摁。   她呆头呆脑的样子真好戳。   可能是脸蛋比较软,所以他忍不住捏她的脸“记住,你是要嫁给我的,要做我连千容的女人,至于厚葬肖知鱼,天下人都知道我接手了她底下所有的生意。”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的脸微微一捏就会嫣红,连千容越看越喜欢,最后松了手,看着一脸惊慌的叶小鱼。   啧啧啧,惊慌的样子真可爱呢。   “虽然你长得不怎么好看,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休你。”   “......”他和他爹一点都不像呢?   “你放了我吧,我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清的。”叶小鱼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可怜,无且,幼弱。   咦,越看越喜欢啊。   连千容故作认真地说:“欠我人情和金钱只能以身相许。”   “我.....”早就失-身了啊。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压着她的唇。他凑过来,附到她耳旁,道:“虽然那天你向司一献吻,我心里特别难受,但我不介意,反正以后啊,我也会娶很多美妾的。”   连千容到底是被谁纵坏了?   更过份的是,他咬了她的耳朵,还说:“你这种清淡的女人,可满足不了我的需求......”   叶小鱼瞪大眼睛,非常抗拒地推开了连千容。   她看起来很委屈,眼睛都气红了。   可就是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连千这心里头怪怪的了,虽然这清淡的女人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但总能勾起别的情愫。 第70章   半个月后   叶小鱼被连千容强行带回了梨国。   阑珊阁有个后门, 后门比别人府上的正门还气派, 院子里家仆成队, 见着叶小鱼和连千容进门,纷纷弯下腰, 齐声道:“恭迎少主回府。”   连千容走在前面, 叶小鱼拘束地走在后面, 心想, 连千容的府上就差取名皇宫了吧。   他挑选的仆从无论男女都美貌非凡, 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连千容此人嘴脸恶毒至极,看见叶小鱼东张西望, 顺手捏住其中一个丫鬟的下巴抬起来,笑着冲叶小鱼说:“是不是觉得一个小丫鬟都长得比你美艳?”   “......”他是不是病啊。   对于连千容的变态攻击,叶小鱼没有生气, 也不反驳,而是乖巧地点点头。   你说是就是吧, 美貌什么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连千容想要的反应不是这样的,他想看看叶小鱼不高兴, 生气,甚至抓着他撒娇说, 我哪里不如她了?   然而,叶小鱼居然还点头认了。   她可真大度,真大度啊。   连千容甩开那个水灵灵的小丫鬟,走在前面, 他就想气气她,居然没气到啊,真是一个无趣的女人。   连千容的府苑更是金碧辉煌,端茶水的人更是一络一络地来。   叶小鱼坐在茶几边,很是不安。   她们太过讲究,比起司一那种简单禅意,真是太复杂......   连千容看到叶小鱼那局促的模样,忍不住说:“你看起来像是没有见过世面。”   “......”她该见的世面早见了,局促只是因为她习惯了和司一在一起的日子,两个人,最多加上李福在旁边递些东西,那种简单,温馨的生活。   “成为我的女人可要学着大气优雅。”连千容饮了口茶,洋洋得意地说。   叶小鱼跪坐着,茶也不想喝他的。   连千容说了几句,又失了兴趣。   这个女人好像油盐不进诶,好难引起她的注意哦。   连千容表面不说,心里却慌了,他觉得自己搞不定这样清淡的女子,她好像无欲无求。   最怕连金钱富贵都没兴致的女子。   二十四节日,夏至   连千容带了很多杨梅回来,那天,他在后花园里看到叶小鱼在勾那棵杨梅树,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就静静地看了许久,结果看到叶小鱼勾到树枝后摘了几颗半生半熟的杨梅蹲在树下吃。   她吃东西的样子是最迷人的,好像那种廉价到难以下咽的东西被她吃出品质感。   连千容悄悄问身后的侍女:“那东西好像叫做杨梅吧?”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从来不吃杨梅的。   侍女点头。   连千容不作声,也没去打扰叶小鱼,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但那件事情之后,他便一直记在心上,如今夏至,正是吃杨梅的季节,他特意叫人买了两筐回来。   叶小鱼看到连千容让仆人搁下的两筐杨梅,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是不是很感动?”连千容笑盈盈地说。   叶小鱼被连千容拉着坐下,然后让人把杨梅洗好沥水摆到桌上,而他坐在对面,慵懒闲适地看着她:“今天你不用吃饭了。”   身后的侍女差点笑出声,但考虑到脖子上的人头,还是憋着没笑。   叶小鱼看着连千容,心想:他肯定是想着法子来折磨自己的。   “快吃。”连千容催促道。   叶小鱼吞吞口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想吃些酸甜可口的果子,这杨梅正合她的口味。   连千容看着她吃,她嘴唇小,吃相又可爱,像只小猫儿。看她吃,连千容也忍不住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这种廉价的东西,味道似乎还不错。   叶小鱼本来就没什么味口,吃了些杨梅就没有再吃饭。   就这样,叶小鱼瘦了。   这一个多月,连千容从不许她出门。   因为她曾经逃跑过三次,每次都被他的人找到,然后带回来。   连千容说了:“下次再跑,我可能要在你这脚上拴个链子,这么粗的。”   他比划着,就是比手腕还粗的链条......   因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叶小鱼也就放弃那些没用的把戏。   后来,连千容看她闷的可怜,就带她去看看他的生意,或者去他的库房点点名器。   偶尔也会同她说:“我今日收了一件上等名器,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叶小鱼现在自由都没有了,拿那些名器又有什么意思。   整日就在院子里坐坐,或是趴在什么地方小睡一会儿,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仿佛回到了三年之前她刚到梨国时的样子。   司一好不容易养肥的女人,就这样被连千容给关成了面黄肌瘦的小孩。   连千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在阁中抽着烟,问身边伺候的人:“小鱼是不是变小了几个尺寸?”   “......”阁主是真幽默,还是不会说人话?形容人瘦了,竟是用尺寸来比喻。   他琢磨着,大年初一见她的时候,她看起来肉乎乎的,而且很能打。就是几个月前从帝朝带回来,那女人看起来也像个成年的少女,有着可爱的婴儿肥,最近吧,他远远地看她一眼,感觉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连千容反思着:“是我家的伙食不够好?被子不暖和?风水有问题?”   侍女不敢接话。   连千容突然放下烟杆:“吩咐下去,小鱼的吃食用梨国最好的,被子换最新的,再去找个风水大师来看看,是不是与她的八字相克?”   要是八字不合,他再去风水好的地方给她建一座宅院。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管家:“少主。”   “什么事?”   “玲珑轩的赵惜惜带着好几位姑娘进了府。”   管家就差说,少主你最喜欢的赵惜惜带着你最喜欢的几位美人进府闹事了。   连千容扶着头:“进就进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那床又宽又大,最多一次可睡下九个美人。   管家汉涔涔地弯着腰,小声道:“她们说要弄死小鱼姑娘。”   连千容的手连忙放下来,他差点忘了,府上还有一个清淡的不擅长任何争宠手段的‘小孩子’   不行不行,得回去护着她。   连千容的府苑,叶小鱼住的乃是一品珍霓阁,门前花草珍稀,院中伺候的侍女甚多。   玲珑轩的赵惜惜不是什么歌女舞妓,而是卖玉石的老板娘,长得婀娜多姿,美艳无比,她身后的那五六个女子都是貌美无双,倾国倾城。   叶小鱼站在她们中间,确实太素净了。   但她们永远也比不上叶小鱼半分的乖巧和清然。   “呵,我当公子找的是什么国色天香,要把她放在府上藏了一个多月不让我们进门呢?”身后一位拿团扇的紫衣女子笑起来说。   “这不是发育不全的小孩童吗?”另一人附和,拿着手绢掩嘴轻笑。   侍女们也不敢上去帮忙,毕竟这群女人都在少主床上滚过的,而叶小鱼虽得宠,却还没有暖过床,这地位谁高谁低还不知道,而且主子的爱好,她们也猜不好。   无论是哪一位贵人,她们都不敢得罪。   叶小鱼吃着一颗杨梅,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些女人。   这些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啊,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无知的叶小鱼,还不知道这些人是来示威的。   赵惜惜却打量着她,虽然清淡无妆,但却胜过许多庸脂俗粉,那双眼睛很清澈,不像她们这些见过世间花花绿绿而浊然。   她太过干净了,不像这凡尘中的女子。   看起来虽像个孩童,但她的骨骼和气质却是个成年少女。   “连公子也真是的,怎么连孩子也不放过。”   “我看不是连公子不放过这孩子,是这孩子小小年纪不知羞耻,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些勾-引人的狐媚手段!”   “.....”叶小鱼轻轻地吐了嘴里杨梅籽,总算明白她们来刺激自己是为何了。   “念在你还小,给你一个自己滚出去的机会。”   叶小鱼不动声色,她在肖知鱼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学到了很多本事。   这些人如此讨厌她,恨不得把她赶走,如果她想走的话,不防试一试借她们之手离开。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滚?姐姐要是有点本事,不如动动手把我撵出去?”叶小鱼浅浅一笑,她的笑容天真无邪,又很干净。   “你以为我不敢吗?”另一个女人上前一步。   结果被赵惜惜拦下:“别中了圈套。”   “什么圈套?”她们不懂。   赵惜惜放下手,娇艳地笑着:“像她这种女人我见得不少,她们总是摆出一副纯良无害,柔弱可怜的样子,等你走过去,她可能会自己倒在地上,然后哭着说是你推了她.....等公子一来,你可就犯了害他爱妾的罪了。”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想不到叶小鱼还是这种白莲花。   “......”叶小鱼很想自证清白,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多啊。   可又觉得,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清白。   “一看她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她们的话越来越难听了。   叶小鱼最近总是昏昏沉沉的,不想搭理她们,只想她们可以痛快一点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   她起身回屋,结果被赵惜惜喊住:“你以为与世无争就能安然留在府上了?” 第71章   “有我在的一天, 她就可以安然无惧地住在这里, 就算我不在的那一天, 我名下所有的产业,也将是她和孩子的。”连千容穿着一袭玄色宽袍, 缓缓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住, 包括正要进屋的叶小鱼。   她和她孩子?   等等, 他还想和自己生孩子?   赵惜惜和一众女人脸色惨白。   只见连千容走过来, 牵住了叶小鱼的手, 她的手很细,只怕轻轻一握就会断指, 所以他握的很小心:“明天立个字据,我要是死了,家业都是你和孩子的好不好?”   叶小鱼连忙甩开他的手, 可他却又抓起来,紧紧地包住, 笑着说:“你还在吃她们的醋,生着气吗?”   赵惜惜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从未见过连千容这样哄一个女人呀。   连千容将她往怀里一带, 他只闻到她口中杨梅的清香,他看着她的脸, 有点想吻她的。要不是叶小鱼身经百战,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指不定就被他占了便宜。   叶小鱼当场晕过去了,假的。   她要是不晕过去, 连千容会放过她?他可迫不及待地想向以前的女人炫耀他找到一个有点意思的女人,然后假戏真做,占她便宜,搞不好还会把她拉到床上去生个孩子出来。   这个连千容真的很危险,她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防范,时时刻刻都想脱离他的掌控。   连千容被突然假晕的叶小鱼吓得脸色冰白,二话不说,抱着她就往屋里去。   至于赵惜惜她们,管家出来传话:“少主说了,每人赔三百两黄金作为分手费!”   分手费?   亏连千容想得出来,说的出口。   “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姑娘让他给糟蹋了,现在给三百两就想了事,问过我腹中的孩子吗?”赵惜惜将管家推了一把,站在门外,毫不示弱。   过了一会儿,连千容走了出来。   “赵惜惜,你玲珑轩用的可是我的钱。”连千容看着得寸进尺的赵惜惜悠悠警告。   “可我怀了你的种!”赵惜惜趾高气扬地说。   连千容冷笑一声。   怀他的种?   真是笑话,他从七岁那年就告诉自己,他的种只能让君虞给他生,所以在跟赵惜惜亲近时,都会在屋里点避子的药香。   他弯下腰,一只手捏着赵惜惜的下巴:“你最好不要有孩子,若是真的,我会把你和那个奸夫剁碎了喂狗!”   赵惜惜脸色发白。   “滚!”连千容松了手,直起腰,冷冷一喝。   这些女人最怕连千容,这可是九州最有钱的人,得罪不起。   “吩咐下去,下个月初六,我要成亲了。”连千容对旁边的管家说。   管家一愣,猜想,跟谁成亲呢?难道真是毫无身世背景的叶小鱼?   他不敢揣测连千容的心思,只好下去安排。   躺在床上装晕的叶小鱼却吓出了一身冷汗,掌心也湿透了。   连千容走进来,看到她的手指在颤抖便知道她是装晕,从他抱着她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然,他会第一时间叫个郎中来给她看看。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连千容站在床前说。   叶小鱼没有再装下去,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连千容,目光楚楚:“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与我成亲?”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喜欢才成亲的?”连千容冷嘲她。   她怕是跟司一在一起太久了,越来越不现实了。   “大家都是需要才成亲啊。”他坐到床边,一只手抚着她的眉眼。   虽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至少这张脸看久了没有厌恶之意,反而越看越有意思。   “如果你有那个本事取悦我,我也可以只有你一个女人。”他说的很认真,但这样的话不是很好听。   叶小鱼推开他落在脸上的手,她侧过身去,没有说话。   她太瘦弱了,肩膀好像削成的,太精致易碎使人不敢轻易触碰。   他到底不敢大手一挥将她抓起来好好欺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明日我让人送些布料过来,你把嫁衣选好。”他起身,虽说要成亲了,可他却不开心。   他终于要娶到君虞了,但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瘦弱孩子,他想要的,好像不是这样不情不愿的君虞啊。   他多希望君虞也是高高兴兴,迫不及待的样子。   第二天,连千容让城中七家锦布庄的掌柜来送布匹锦缎,叶小鱼坐在屋里,看着满屋的红锦,她突然想起白栩也曾送过一套给自己的,现在还放在芜居。   她来不及穿,也不知道自己穿上嫁衣的样子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看着眼前这些布锦,她一样也没有选,最后管家当她是不喜欢,便让这些人撤走了。   连千容回来同她说:“你既然不想选,那便一切听我安排。”   叶小鱼也没有做声。   连千容要大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人人都好奇能嫁给九州最有钱的女人是何等身份?   连千容并不知道叶小鱼和司一私下的事,只知道叶小鱼喜欢司一,司一好像不喜她,为了刺激叶小鱼,他特意给芜居的司一也送了一张喜帖。   张福站在司一的身旁,偷偷瞄了一眼司一展开的帖子,上面居然写着叶小鱼三个字!   张福有些紧张:“公子,叶姑娘怎么会嫁给连千容?”   司一也不知道啊,他可能连叶小鱼是谁都不知道。   “给他们送些礼去吧。”司一将帖子随便一扔,淡淡道。   心想:这连千容跟自己熟吗?还敢给他送帖子。   张福纳闷了,叶小鱼和公子的关系匪浅啊,怎么提都不提一句的。   不行,他要找个时间去阑珊阁拜访一下,看看是不是同一个叶小鱼。   还是张福想的周道,他不敢问,可也不敢轻易地错过任何真相。如果是同一个叶小鱼,他得问一问,她和公子到底有什么误会,为什么嫁给别人了?   张福带了些礼品去见叶小鱼,要不是他乃芜居的老管家,恐怕连停在后门的资格都没有。   府上的管家接待了他,给他端茶送水,接待的很好。   张福突然提出:“我可以见见你们未来的少主夫人吗?”   连千容不在,他们也不敢作主。   故推辞道:“少主夫人不方便。”   也是,他一个老头子要求见人家未过门的新娘子,确实不合规矩。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他给了接待自己的管家一些钱:“我曾经伺候过一位小姐,和少主夫人是一样的名字,她对我有恩,这么多年未见,可否替我向她问一句话,是否是从郑国花灵山来的小鱼姑娘。”   这算是一种暗号。   只有叶小鱼去过花音的花灵山。   管家收了钱,这又不是什么恶意的行为,便派人去问了。   珍霓阁   叶小鱼吃着一颗酸溜溜的杨梅,看着前来传话的侍女。   “他在哪里?”叶小鱼吐了籽,问道。   “就在客堂。”   叶小鱼连忙站起来,跟着侍女来到客堂,见到了张福。   张福的样子未变,还是一样的慈祥。   可张福看到叶小鱼,却眼眶红了。   “果真是姑娘。”张福连忙起来,拱手对着叶小鱼一拜。   叶小鱼看看周围的人,这里人太多,她又不能说别的。   张福善于观察脸色,他知道叶小鱼有难言之隐。   “姑娘好吗?”张福问。   叶小鱼眼睛湿润,她这样子像好吗?   张福也看出来了,她过的不好,整个人比去帝朝前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像是三年之前初到芜居那副小孩童的模样。   “我很好。”她声音沙哑地回答。   “好就好。”张福也只能这样说。   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他也不能问姑娘怎么答应嫁给连千容的,她和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公子回来的时候没有带着她,甚至提都没有提她一字半句。   “他好吗?”叶小鱼问。   “好着呢。”   “那就好。”她苦笑着。   “姑娘保重。”张福拱手告辞。   叶小鱼看着他离开,她高高兴兴地跑出来,还以为是司一想起她了,特意让张福来看看自己。   原来,不是这样的。   张福回到芜居,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来到司一的门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里面养着一条大白蛇和一条小白蛇的司一见他站在外面有异,淡淡道:“有什么话进来慢慢说。”   张福慢慢走进去,看着两条白白胖胖的蛇百感交集,一想到曾经的叶小鱼也被司一养的白白胖胖的,如今.....   “公子,您和叶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姑娘?哪个叶姑娘?”他淡淡地问道,至于哪个叶姑娘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而是玩着两条白蛇很认真。   说起来,他怎么突然多了一条白蛇?   这蛇看起来被喂的很熟的,是什么时候养的司一也记的不太清楚,后来想着,可能是寒玉蟒在外面捡来的,于是他顺手就养了......   “公子......”你这样说,真的没有良心啊。   是哪个叶姑娘,你心里没点数吗?   虽然他没有李福那么清楚,或是听到奇怪的声音,但司一和叶小鱼那点私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司一将两条白蛇放在衣袖里,看着神情难过的张福“我问你是哪个叶姑娘?” 第72章   张福实在为难, 这件事情到底要从哪里说起。   那便从三年前, 那个下雨天说起吧。   张福回忆起三年前的雨天, 叶小鱼被白夜送到芜居时一袭粉色露肩宽袍,面黄肌瘦。   她在芜居住了几天, 乖巧, 安静, 后被花音接回花灵山, 一晃又是两年。身中天蝶情毒的司一突然带着叶小鱼又回到芜居, 后来,他们又去了郑国, 诛杀了妖后白凝。他们再次回归时,叶小鱼成了他的徒弟,一起协助白栩诛杀了冯如生。最后, 司一又昭告天下,叶小鱼不是他的徒弟, 他从未收过徒弟,二人又悄悄地去了帝朝。   张福想着,叶小鱼的嫁衣还搁在这里, 司一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着她一起回来。   万万没有想到, 司一回来了,不但没有带回叶小鱼,就连叶小鱼三个字都未曾提过。   为了证明司一和叶小鱼有关系,张福特意把叶小鱼搁在司一房间的的嫁衣给翻了出来。   “这便是女皇赏赐之物, 公子和叶姑娘去帝朝的时候,特意交代老奴,一定要将小鱼姑娘的东西收好,说是将来小鱼姑娘还会回来的。”   “.....”司一看着面前的一套华丽嫁衣和金贵首饰。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记忆里的故事是自己中了作茧自缚,在梨谷闭关了两年,快要死的时候花音找到了神药,他服下神药之后毒就解了,之后便一人前往郑国,废了白凝。白凝被冯如生救走后,他一路追回梨国,又将冯如生杀了!   最后帝朝出事,花音给他发出求助,他只身前往帝朝,阻止玄帝化魔归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说的,和我记住的有所出入。”司一搁下茶杯,淡淡地说了句。   所以,他是不会相信张福的胡说八道的。   他自小洁身自爱,怎么会和女人.....   司一是不信的,况且,他也不像张福说的那种人渣,利用叶小鱼进宫办事,更不可能为了叶小鱼如些荒,淫!   张福越说越气,这个主子真没良心。   玩弄了叶小鱼的感情和身体,现在居然说不记得!   太渣了!   张福赶紧去把证据都拿出来,以前司一给叶小鱼买了很多田地,玉石,还有铺子酒楼的,这些都是证据,上面还有司一的印章,他还想抵赖吗?   司一看着面前厚厚的一叠字据......   他竟如此疯狂过?简直不敢相信。   他琢磨着,反省着,自己肯定不是张福说的这种人。   “这些是我给她的解毒补偿费?”   “......”张福抓着一叠字据,想哭了。   公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合着这些东西真的是给叶小鱼的补偿费?   “公子,你可以问问花音姑娘。”他尽力了,为了公子的风流私事真的尽力了。   “她也知道?”司一震惊地看着张福。   张福点点头。知道这事的人可不少啊。为什么独独你忘了。   司一茫然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心想,花音也知道,为什么前几日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他:“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他回答:“难道要两个人?”   花音只是笑着,也没再作声。   之后,司一就把她派到卫国去,看看卫玄阳一家子到底想干什么。   司一想啊,是不是真的把什么重要的人丢在了帝朝没有带回来呢?   可回想起来吧,君泽说他对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印象,容颜普通的女子始乱终弃。现在张福又说他辜负了连千容即将迎娶过门的叶小鱼......   “她叫什么名字?”司一支着头问。   张福差点喷血,说了这么久,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   “叶小鱼。”   “嗯。”真是一个腥味极重又土又难听的名字。   他肯定不会跟这样一个女人解毒的。   但有些事还是要弄清楚,万一那个腥味极重的女人到处说他始乱终弃.....   虽然他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但还是要提醒一下那个女人,别以为他温柔就好栽赃!   司一换了一身衣服,直接来到阑珊阁找连千容。   连千容在雅阁里看账本,美丽的侍女递茶水,捏肩膀,煽扇子。   司一推门而入,温柔地笑了笑:“打扰。”   连千容没算到他会来,看到司一有些惊讶:“蹭饭的?”   司一才不想吃他们阑珊阁的饭,他端端地立在那里,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高贵优雅。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阁下尚未过门的夫人。”这种话说出口,不被连千容打死算他厉害。   连千容的脸色沉了下来,拂开两旁的侍女,定定地看着从容冷静的司一:“你觉得合适吗?”   “不偷不抢,有何不适?”   “......”天命师的脸好大啊。连千容都无言以对。   “安排一下吧。”说着,司一从衣袖里掏了两瓶星辰丹放到他的书案上:“我知道你最近在炼制这种药,可惜失败了。”   连千容握紧拳头,真想弄死司一。   “去把叶小鱼请来。”连千容吩咐。   侍女欠了欠身子退出雅间。   连千容和司一四目相撞,似在较劲。   没多久,叶小鱼推门走了进来,入眼的是司一一袭白衣墨发的清隽背影。   空气里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淡淡雅香,太熟悉了,哪怕是蒙着眼睛,她也知道是他来了。   连千容注视着叶小鱼,她的每一个神情都看进了眼底。   她看司一的目光很不同,里面有太多的柔情和悲伤。   啧,看得他都有些嫉妒了。   “坐到我这边来。”连千容冷冷地说。   叶小鱼慢慢走过去,司一知道她来了,却连头也不回,静静地立着,直到她坐在连千容的身侧,他才看了她一眼。   她有多爱他,他便忘得有多干净。   在他眼里,叶小鱼不过是陌生人。   他也想象不到,自己能和她有什么瓜葛。   唯一记住的是,她看起来瘦了很多,憔悴了许多。   看来,这个连千容真不会照顾人。   连千容抓着叶小鱼的肩膀,往怀里一拽,叶小鱼想要挣开,却因为自己的体格太娇小,挣动时反而像在撒娇。   “你有什么事,直接问吧。”连千容说。   司一看着叶小鱼,问:“有件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想向姑娘请教一二。”   叶小鱼呆呆地坐着连千容的怀中,看着司一,眼睛是酸痛的,可她却不敢落下一滴眼泪。   司一差点问,你有没有上过我的床,但考虑到叶小鱼和连千容好事将近,故又忍了下来。   “我想单独问她几句可以吗?”司一看着连千容问。   连千容将叶小鱼又搂紧了一点:“不可以。你有什么话直接问,我不会介意的。”   叶小鱼脸色惨白,她太瘦小了,连千容这样一控制,就像一只瘦弱的病猫。   司一心里挺不舒服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舒服。   “姑娘和我可有什么别的关系?”   叶小鱼看着他,惊慌无助,她要怎么说呢?   连千容又抓着自己的手臂,她怎么敢说,她和他其实是那种关系呢?   “有或者没有,还请姑娘痛快回答。”他没什么耐心等回答。   叶小鱼眼睫一颤,泪珠就掉了下来。   “你看你,都把她吓哭了。”连千容抹掉叶小鱼的眼泪,嗔怪司一。   “来人,送小鱼姑娘回去。”连千容叫人进来。   叶小鱼被那人扶着出去,她看着司一,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司一就算听了也不会信,连千容却一定不会饶恕她。   “我看她并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司一突然开口。   连千容喝了口茶,冷笑:“我愿意就行了。”   “你这样待她,她的家人知道吗?”司一也看出来了,连千容威胁控制叶小鱼,如果她的亲人知道,一定很心疼吧。   “我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啊。”连千容搁了杯子,笑着回答。   司一没有再说话,而是起身拱了拱手,优雅地走了出去。   很奇怪,他开始莫名奇妙地讨厌连千容,甚至有种想将他摁在地上揍。   连千容拿起侍女点好的烟杆抽了一口,一只手支着头,吐了一圈烟出来:“他好像失忆了呢。”   失忆好啊,失忆了就抢不走他的人了。   叶小鱼见到司一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坐在房中。   连千容推开门进来,屋子里昏昏沉沉的,坐在床前的叶小鱼瘦的像一道影子。   他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脑子里全是她看司一那柔情悲伤的眼眸。   “你喜欢司一?”连千容逆光而立,俊朗的面庞罩在黑暗的阴影中。   叶小鱼没有作声,而是紧紧地抓着床沿,警惕地看着阴影笼罩的连千容。   连千容一步一步走过来,笼罩在阴影下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却沉的可怕。   “我也很想知道,你们除了假师徒,还有什么其他关系?”连千容立在她面前。   年初她被抓的时候,司一可是带了很多钱来赎她,不仅如此,还向他讨要了暗引。   那时,司一对她可很好呢。   好到有些令他自愧不如,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地位不稳。   “你和他,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他弯下腰,扼住叶小鱼的喉咙。 第73章   “说啊!”他怒喝。   叶小鱼要说什么?怎么说?   现在的她根本说不出话好吗?   窒息的感觉, 叶小鱼本能地去推开那只手, 可她没有力气, 挣扎了两下,便垂了下手, 眼睛也开始充血, 目光涣散。   似有死亡之兆。   她太脆弱了, 经不起他这一手威胁。   连千容连忙松了手, 她也虚弱地瘫倒在床上。   “好, 我亲自验货。”连千容抓住叶小鱼的一条腿分开。   叶小鱼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我早已失身给他,你杀了我吧!”   对一个没有嫁人的女子来说, 承认这种事情,已经形同自杀了。   连千容终于停了下来。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他等了她这么多年,就是想要她的初-夜, 而她......   “君虞!”他再次扼住她的喉咙:“你背叛我!你敢背叛我!”   “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吗?是死!”   “一个不贞不洁的君虞,我要来做什么?”   “你连给我泄欲的资格都不配!”   ......   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叶小鱼只觉得自己快死了。她就知道, 自己活着会引起多少男人的觊觎。   这世上,也只有司一对她才不在乎什么九州第一。   简简单单的男女之事,简简单单的温柔相处。   他捏的太用力, 喉咙里的血被摁了出来,从叶小鱼的嘴角流出来。   连千容见势不对, 连忙松手。   叶小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睛微睁微合,嘴角的血不停地往外流出。   虽说她连给自己泄欲的资格都没有,但是, 她要是死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本就是为了这个女子而努力,成立阑珊阁也是为了这个女子。   叶小鱼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连千容慌张地将她抱进还里,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到她身体里。   他又不是没有睡过那些身经百战的女人,凭什么就要对叶小鱼要求那么完美无瑕?   可能是期待太高了吧。   可能儿时看到的她太纯洁了吧。   但他又怎么会理解,叶小鱼都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她那样的处境,能够活着已经不容易了,如果她遇到的人不是司一,连千容恐怕也见不到她了。   可他却轻易地想要毁灭脆弱的她。   连千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君虞,我才是最早喜欢你的,最早送你定情信物的人。”   叶小鱼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他的话她都听得见。   最早又如何?那时候,她可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他肯定也不知道吧。   “君虞...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他搂着她,无奈道。   叶小鱼无声叹息,也没有力气回答他。   心中的苦涩和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芜居   司一回去后,总觉得心上压着什么事。   张福等着他回来,发现他没有带着叶小鱼回来,整个脸都黑了。   “公子见到叶姑娘了吗?”张福问道。   “见过了。”她很瘦,看见自己就会哭,很奇怪的一个女人。   “为什么没有带回来?”张福不理解。   “她要成亲了。”司一淡淡地说了一句,直接进了屋。   张福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就因为叶小鱼要成亲了,才应该接回来啊?   看来,司一还是没有想起那些事。   司一虽然没有想起来,但也没有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他看了着那套嫁衣。   既然是白栩送的,她应该知道叶小鱼和自己是怎么回事。   张福和阑珊阁派来监视司一人的都以为他不把这件事当成事。可他却进了宫,面见了白栩。   半年不见,白栩似乎又长了大些,一身定制的皇袍霸气端庄,她很勤奋,大部份时间都在处理政事。   司一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批改奏章,旁边还坐着一袭红衣,丰神俊朗的冯如生,他也拿着笔,同白栩一起批改,二人坐在一起,太过般配。   御前公公见司一进来,连忙出声:“天师。”   专注的白栩和冯如生纷纷抬头看去。   司一多看了冯如生两眼,这样厉害的纸缚灵九只仅此一只吧。好在白栩管教的好,这半年也未做过一件恶事。   白栩放下手中的本子,笑着牵住冯如生的手:“白重,你先退下。”   她给他起的新名字白重(chong )字重生。   冯如生已经是九州的过去,白重才是新的开始。   他起身,对着白栩拱手,退出大殿。   “天师请坐。”白栩示意。   司一跪坐在旁边,奉茶的宫女上前递水。很快又退到珠帘后面。   司一喝了口茶,再看看一脸笑意的白栩,她是他见过最喜欢笑的女子,正因为她喜欢笑,运气似乎很好。   “他可恨过你?”司一所指的是冯如生。   “不知道。”白栩喝着茶笑道。   应该是恨的吧,可是她给了他的新的身份,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他恨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笑着讨好她。   “你要一辈子都控制他?”   “一辈子是多久啊?我只知道,我死的那天就是他自由的日子。如果他不听话,还得拜托天师替我杀了他!”她轻描淡写地说着。   她真是理智的有些可怕。   明明最爱冯如生,却爱得那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天师来见我,就是为了问他的事?”白栩饮了口茶,淡淡地问。   这可不像天命师做的事哦。   “我好像丢了一些记忆,忘了一些人。”司一神情茫然地说。   他活得那么优雅明白,却在这件事情上很茫然。   “忘了谁?”   “张福说,我身边曾有一个女子关系匪浅,我带着她去过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事,可我却不记得有这个人。”   他也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可数一数,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有掉。   “张福说她叫叶小鱼,曾蒙皇上赏赐过嫁衣,不知是否属实。”   白栩也看出他的茫然和无助。   “你忘了她?”   怎么可能忘了她呢?白栩记得叶小鱼是司一心尖宠着的女子,虽不曾说出口,但却做了很多感动人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她还记得司一最后一次与自己见面时,他问过她一句话:“如果我对一个女子产生了心里的留恋和身体的占有欲,是不是错的?”   “你说的那个女子是小鱼吧。”   当时他没有辩驳,默认了此事。   她笑着同他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就不是错。”   “是这样吗?”他不确定地问。   “这世间,最难得两情相悦。”两情相悦,怎么会是错的,那可是世间最美好的情缘。   ......   白栩看着迷茫的司一:“你还记得花音和白凝吗?”   “记得。”   “所以,除了她,你谁都记得?”这可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白栩不得不感慨。   司一垂下眼,优雅地拿着茶杯轻轻地饮了一口:“应该是。”   记得所有人,唯有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忘得干干净净。   白栩轻叹一口气:“我曾经在天蝶宫的分舵待过,我知道天蝶有一种秘术可以使最爱的人忘记自己,她应该中了此术。”   “最爱的人?”司一茫然。   “中了此术,只要是她深爱的人看到脸,爱的越深,忘的越干净。你记不得她丝毫过往,说明她爱你入骨。”   以前司一总想求证叶小鱼爱不爱自己,总是得不到回应,现在知道了,他却毫无波澜。   被深爱,似乎也没什么味道。   “可有解法?”   解法啊,解法可太复杂,太伤人了。   “她不爱你了,你就可以记起她。”白栩说。   这可真是歹毒的诅咒,她不爱他了,他却想起一切,这不是往死里虐吗?   “那我爱过她吗?”司一陷入自我怀疑。   至少现在的他,真心觉得自己不爱腥味极重的叶小鱼。   白栩本来还挺沉重的,听他这样一问,突然笑出声:“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你先爱上她的。”   “我...品味如此不可言述?”司一皱起眉头。   他觉得白栩在欺骗自己,像他这种人,肯定不会看上叶小鱼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子。   他想了又想,可能是身体需要?   难道大家都误会了?   “你这样一说,我也怀疑曾经的你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   现在的天师怎么看都像一个渣男!   白栩想着,可能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应该都是假意。”司一起身,承认自己就是这么渣。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是事实,他不会喜欢叶小鱼,不会爱上那种毫无存在感的女子。   白栩轻轻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司一弄明白这些,也离开了大殿。   既然全是假意,那就用金钱补偿她,待她大婚之日,给她准备两车贺礼去?   ......   白栩看着离去的司一,终是叹了一口气:“你给了她所有的温柔,却也给了她最长的折磨。”   司一早已走远,根本听不见白栩的叹息声,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付出过多少温柔,更不知道小鱼现在所受的折磨是他给予。   若是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相见、相识、相知、相爱、相忘。   白栩轻轻抬袖,一片小纸人飞起来飘在她面前。   “找到叶小鱼回来禀报朕。”   小纸人飞出大殿,带着白栩的指令去寻找叶小鱼的下落。 第74章   叶小鱼躺在床上两天一夜, 饭也不吃, 水也不喝, 偶尔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看上半天,累了又闭上眼睛睡上几个时辰。   连千容守了一天一夜, 因为阁中有事, 他不得不离开了片刻。   白栩来的时候, 外面的的人都被纸缚灵困住, 冯如生负责操控府中的局势, 白栩则推门走了进来。   昨天收到纸片人回禀时,她略吃一惊。   今日见到叶小鱼, 又吃一惊。   她看起来很不好,瘦了,病了。   白栩的淡紫长裙被门外的风轻轻一卷, 飘起一缕一缕,像是淡淡的烟雾温柔而缥缈。   叶小鱼闭着眼睛, 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的她,连心都死了,哪还顾得上是谁来看自己。   白栩看到这样的小鱼很心疼, 她走到床侧,握住她一只手, 听着她的脉搏。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不得了。   “小鱼,你有身孕了。”白栩的声音难得这么郑重。   叶小鱼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   她以为是连千容给自己请来的郎中, 便没有作声,结果出声的是白栩,而且还说她有身孕了.....   “皇上.....”叶小鱼从床头坐起来,她的脖子有粗粗的紫淤痕迹,那是连千容刀杀的留下的。   白栩更心疼她了。   白栩坐下来,抓着她的双手:“孩子是司一的么?”   白栩也修习了简单的医术,喜脉还是听得出来,叶小鱼的脉象可以判断为三个月的喜脉,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帝朝怀的,司一和叶小鱼一起去的帝朝,肯定就是司一的孩子。   叶小鱼茫然地看着白栩。   她对自己怀孕的事情并不知道。   “你和司一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被人用天蝶下了恶咒?”   白栩真是什么都知道,好像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冷静,强大,爱笑,理智。   叶小鱼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她沙哑地开口:“我该怎么办?”   她有了孩子,她逃不出去,连千容已经疯了,如果再知道她有了司一的孩子,肯定容不得她的。   最重要的是,司一忘了她。   “眼下两个选择,忘了司一,打掉孩子嫁给连千容,从此依靠他。”这是其一。   她无亲无故,乱世流离,唯有嫁人。   叶小鱼拼命的摇头。   她可以忘了司一,但绝对不能嫁给连千容,她怕,她害怕极了,如果所有婚姻就像连千容扼着她的喉咙对待,她宁可死去。   是啊,嫁给连千容不是什么好结果。   “第二个选择,用你三年的寿命做个替身,死在大婚当天。”   叶小鱼安静地看着白栩。   替身?替死?   “我可以带你离开,但是阑珊阁的势力盘根错结,整个九州都有他的暗线,我又能把你藏到哪里去?”白栩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人,她只是九州一方小君王,不是整个九州的神。   “思来想去,只有用你三年的寿命做个替身替你去死,才能让连千容相信,也不再追究。”   这是唯一不用嫁给连千容的办法了。   叶小鱼连忙向她跪下,哭着求她:“我愿意用三年的寿命做个替身离开这里。”   只是少活三年而已,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自己,她绝对不能留下来成为连千容的肉中刺。   “你先起来。”白栩扶住叶小鱼:“我会帮你的。”   叶小鱼慢慢从跪姿换成了坐姿,她看起来太憔悴了,加上脖子上的淤痕,白栩少不了担心她:“连千容这混蛋有没有对你.....”   “没有。”   “难为你了。”能在连千容的掌心下不受凌-辱,实在勇敢。   “你且在这里熬上三天,等我做好替身就来接你。”用叶小鱼三年阳寿做纸缚灵比较复杂,她需要足够的时间。   叶小鱼点点头,三天她还等的起。   白栩抬抬手,一片小纸人飞出来,她又从头上拔下一根很细的簪针:“此术需要你的心头血一滴。”   扎心口吗?   叶小鱼现在有了痛觉,她很害怕。   可为了从这里逃出去,她只好拉开衣领,露出心口的位置。   白栩的针轻轻一扎,叶小鱼只是皱起眉头,咬着唇。   疼肯定是有的。   针尖扎进肌肤,引了一滴血出来染在半空中的白纸人身上。   白栩抽出针,看着慢慢合衣,浑身发抖的叶小鱼:“你有身子,记得吃好些。”   刚才看到叶小鱼身上的肋骨一条一条地惊现在外面,她都不知道连千容怎么虐待小鱼的。   叶小鱼点点头。   “照顾好自己。”白栩收起那片纸人温声道。   “嗯。”   白栩走了出去,看着屋檐下的冯如生怔了怔。   “白重。”她轻唤道。   冯如生回过头时,只见白栩浅浅地冲自己微笑,他走过来,又看了看未合的房门:“你不带她走?”   “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无法从连千容手里抢人。”如果司一没有忘掉叶小鱼,不用白栩来抢,司一自己都来抢了。   冯如生没有作声,他看得出白栩的疲惫和无奈,即使是一国之君,也会受制于人。   “我们回去吧。”白栩挽着他的手,硬是要与他十指相扣。   冯如生没有挣脱,就这样与她牵着手布着结界,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   芜居   司一看着张福准备好的礼单,大大小小值钱的东西有四百多件,这些都是他准备给叶小鱼的补偿费。恐怕三辆马车也装不下。   司一有时候还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善人。   张福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自家的主子。   “初六还有几天?”司一问。   “五天。”   所以今天已经初一了吗?   司一将礼单合起来交到张福手上:“再送些现银吧。”   “......”钱多真了不起。   张福合上 礼单就气乎乎地走了出去。   司一看着张福的背影,心想:我做的不对?钱给的少了?   他已经很良心了,那种解毒之事本就你情我愿,现在......他念着根本没有记忆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准备了这么丰厚的回报,到底还要如何?   距离大婚还有一天时间......   张福又将房中的礼品点了一遍,想着明天叶小鱼就要嫁给连千容了,而自家的主子一点悔意都没有,他难受了。   “公子,现在把叶姑娘接回来还来得及。”张福点完了又跑去同司一说道这件事。   “为什么要接回来?”喝着茶的司一不懂。   人家明明就要嫁给九州最有钱的人,这是天大的喜事。   接回来做什么呀?耽误别人一生吗?   “可叶姑娘是公子的人呀。”   “......”睡过了就是他的人,好像是这个理儿。   张福见司一没有说话,又说:“清白对一个姑娘很重要。她嫁的人又是富可敌国的连千容,姑娘的性子本就温和,只怕以后,要受很多轻视。”   “......”   司一只想着她嫁了一个富可敌国,长得也是美男排行前十的人物。却忘了,她根本驾驭不了连千容。   “你的意思是让我负责?”司一总算听懂了张福想说的话。   难道不应该吗?主子!   “你觉得她嫁给我能改变什么?不过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就算负责,他肯定不会拿她当妻子看。与其让她守一辈子活寡,还不如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张福没有说话,心里却明白:嘴上说着有名无实,等接回来肯定名副其实。   “至少公子不会伤害叶姑娘,更不会抛弃叶姑娘。”这话真是实诚。   可是司一对自己没有信心。   这种感觉就如回到了三年之前没有遇见叶小鱼,他孤高淡漠,看谁都喜欢不起来。   “你退下吧。”司一淡淡道。   张福弯着腰退出去,说了这么多也劝不动他,公子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公子啊。   翌日   连千容大婚,整个白荻城一片喜气,红妆十里也不为过。   叶小鱼换上了大红婚袍,戴着一头金灿灿的发冠,由喜娘扶着上了花轿,为了热闹,花轿从后门绕着白荻城的长龙街走了一大圈。使得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出嫁,嫁给九州第一富贵的男子。   她坐在花轿里,头上罩着一层薄薄的红纱,面容苍白憔悴,就连厚重的脂粉也盖不住。   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不哭不闹,乖乖地让这些人折腾,如今坐在四面都是红珠帘的轿中,听着哐哐当当的珠子声音,还有周围吵吵闹闹的笑声。   恍如隔世.....   司一坐在日月同辉楼,喝着茶。   听见外面的锣鼓喧嚣声起身走到扶栏前,三年以前,他和叶小鱼也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白凝出嫁,今日,他却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叶小鱼出嫁。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只觉得额头有点疼,好像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记忆。总觉得身边应该有一个人,但那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这样,看了看身旁空空的位置。   这个位置,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人,比自己矮小的人?   他再看看楼下,全城都在瞩目的大婚,华丽显贵,是所有女人都期待的出嫁。   珠帘晃动,只见里面坐着一位瘦小的女子,明明是量身定做的婚袍穿在她身上还是显得太宽大。   她轻轻地撩起头纱,侧着脑袋往日月同辉楼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三本预收求收藏,哪个收藏高就先写哪一本,手动支持一下我这个可怜卑微的作者吧! 第75章   那一眼, 叶小鱼看到了司一。   司一也看着她, 她的眼睛是清澈温柔的, 描了妆的脸很惊艳,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惊艳的女子。   他心中应该有一个绝色佳容的女子, 但他想不起来, 她在哪里, 叫什么名字, 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叶小鱼冲他浅浅地笑了笑。   司一感觉心口有点疼。   她放下头上的红纱, 不再看他,而是靠着扶手慢慢枕下去。   她太累了, 太累了。连呼吸都快难以坚持下去,红艳的唇角悄然溢出一丝血迹。   “我还是没有机会向你好好道别。”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她和司一分分合合太多次了,每次都忘了说:再也不见。   世间喧嚣都与她无关了。   她听不见了。   叶小鱼这一生已经偿过两次真正的死亡, 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第一次是她十三岁生辰那天。她听说卫玄月回卫国了, 卫玄阳设下天罗地网捕杀他。   她念着儿时那点事放不下,不听肖知鱼的安排执意要去救卫玄月,等她去的时候才知道, 那人根本不是卫玄月,而是卫玄阳被害妄想出来的无辜之人, 而她却被当成了卫玄月的属下,被长公主卫筝震碎了五脏六腑,最后跌下悬崖。   那一次,她告诉自己, 她是为卫玄月而死。   死的时候并不恐惧,反而释然。   因为她总是听到关于卫玄月的传闻,传闻他回卫国途中折返帝朝营救七岁的君虞公主,奋不顾身杀出重围,为她战死。   还有一个传闻是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是卫玄阳和皇后不让他回卫国而已。   对叶小鱼来说,卫玄月三个字太美好了。   总归是有一点念想,总归是有一点亏欠,总归是有一点期待,所以,但凡听到卫玄月的任何消息,无论真假,她都会去弄明白。   她甚至在想,青鸟说的一定是真的,将来她要嫁给立在神光下的卫玄月。   可惜命运弄人。   肖知鱼她派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尸体,将她以纱布层层缠起,错乱粉碎的每一根骨头都重新连接好。   冯如生受邀到卫国,给叶小鱼种了一只起死回生蝶。   七七四十九日后   叶小鱼死而复生。   但是冯如生有个条件,要她去给中了作茧自缚的司一解毒。   她不愿意。   可肖知鱼捏着她的下颚说:“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一个身上流着畜生鲜血的妖怪而已!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九州最圣洁的君虞公主,妄想留着这点肮脏的贞洁给九州第一的男人?你配吗?”   “叶小鱼,你叫叶小鱼。你的使命是活着,为叶家活着!”   ......   往事终成了往事。   她以罪恶之身心站在清贵高雅的司一面前,看见了光芒是什么灿烂的样子,感受到温柔缱绻的相处是什么样子。   她似乎在司一那里得到了尊重,宠爱,照顾和真心。   只不过,太短暂了。   她到底还是没有资格拥有,也没有因为求而不得而愤怒,她可是,输得起的君虞啊。   呼吸,终于停了。   她的爱意,悲伤,也停了。   日月同辉楼的司一像冲破了某种封印,那些禁锢他记忆的结界粉碎掉。   头脑一片混乱。   关于一个惊慌无助的女子就这样涌进心上。   “你叫什么名字?”   “叶小鱼。”   “你是卫国二皇子卫玄月,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玄月哥哥吗?”   他和她有两个身份,有两种初见。   他想起来了,他身边有个姑娘,他喜欢的姑娘。   司一急急离去,等他来到阑珊阁门前才发现这里静的可怕,这些人都围着看什么把戏,却沉重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挤进人群,只见连千容一袭红袍跪在地上,静静地搂着一个没有生息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太瘦了,落在他怀里就像一条垂柳。   环佩叮叮作响,轻风一掠就更有节奏了,像是谁在远远奏起了琴瑟筝鼓,越听越像哀乐。   沉重寂静的气氛中,还是有不少细细碎碎的叹息。   “新娘子没了,真是惨啊。”   “我就说,有些人架不住富贵命。”   可不是吗?眼看叶小鱼就能成为连千容的妻子,结果还未过门就死在了花轿中,真是悲惨至极。   连千容搂着她,不断地将灵力输进她的身体,红着眼眶卑微地说:“我发誓,成亲后好好待你。”   他再也不会伤害她。   就算她失身给了别人,他也原谅她,只要以后她是自己的就够了。   “我会好好待你的。”他也不是真想伤害她,他只是站在太高的位置久了,没有爱过人,一时也不知怎么心疼人。   他还没有学会爱一个女人。连千容的执念越扎越深。   他正在慢慢适应爱上一个人的。   可得不到,永远都得不到了。   他替她抹掉嘴角的血,捧着她的脸,她睁不开眼,也抬不起头。她真的死了,就死在了他面前。   他欢欢喜喜要办的喜事,结果成了最悲伤的死别。   司一缓缓走了过去,看着叶小鱼的那张脸。   原来,举世无颜的另一种解法是她死。   “还给我。”司一声音低哑地说着。   连千容抬头看他的时候,司一已经弯下腰抓住怀里的叶小鱼。   他要抢走自己的新娘?   连千容紧抓不放:“滚开!”   周围的人见情况不妙,纷纷退出十几丈。   最后,司一身上的灵力直接将连千容逼退,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落下来,风一吹,青丝起舞,妖魅至极。   “她是我的,就算死也是我的!”连千容怒视着已经把叶小鱼抱进怀里的司一。   司一只是搂着怀里的人,没有理他,转身就要离去。   披头散发的连千容从衣袖中抽出二十四片夺命花:“放下。把她放下!”   周围的人开始掩着嘴小声道:“那不是天师吗?”   “天师要抢别人的新娘?”   “这新娘到底是什么人?”   “好像有点眼熟。”   “哦,我想起来了,这可怜的新娘子是天师以前的小徒弟,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徒弟。”   “呀,还真是的。”   “数月前,天师不是已经澄清了他们的关系吗?”   “那么这是......”   “我懂了,天师和连公子都喜欢她。”   “自古就有红颜薄命一说,唉......她肯定是想嫁给连公子的结果......”   “要我说,她和天师才是一对,她背叛天师嫁给九州第一富商连公子,万万没有想到......”   人死之后,对错都是他们说的算。   他们不追究其原因和过程,只觉得是这个女人红颜祸水,死了活该。   这些人正说的起劲,司一搂着叶小鱼,冷冷地看过来:“她从未背叛我。”   这句话吓得刚才一群人又后退好几步。   天命师的女人还说不得,一句都说不的。   连千容的二十四片夺命银花飞出来,司一没有回头,平静地抽出自己的细剑反到背后,轻易地挡了回去。   墨发在剑浪中轻盈纷飞。   他只是垂视着怀里的人,心中的愧疚涌上来,心口闷的极痛。   “是你不要她的。”连千容咆哮。   两个月前,就是司一把叶小鱼丢在帝朝的。   司一心口的闷痛感终于被一口血冲破。   他想起分别时的场景,想起她背对着他,想起她对他说:其实我喜欢公子很久了。   他当时很开心的,他想回应她的,可转眼,他就把她忘了,还把她丢给了连千容。   她当时一定很伤心。   喜欢把痛苦藏在心里的她一定悲伤极了。   连千容再次挥出二十四片夺命银花,司一悠悠转过身来,锋利的剑尖直接卡在了二十四片夺命银花中间,二人灵力不相上下。   如果司一没有因为叶小鱼的事悲痛自损,连千容根本没法嚣张。   阑珊阁的杀手明的暗的都纷纷出现,他们不认天命师,他们只认连千容。   要不是白栩早已料到,恐怕司一难以脱身,对于一个恢复记忆失去挚爱的男人来说,自损之力远比他们来的更强横。   冯如生站在一处高阁上,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挥,几十个小纸人纷纷飞去,化作白衣持剑的男子与阑珊阁的杀手打了起来。   司一切断了二十四片银花中的一片,便收了剑。   连千容的手心血肉模糊,鲜血更是顺着指尖滴滴流淌。   司一的灵力太强了!   连千容扔了手中的武器,他不甘心,也绝不允许司一带着君虞离开,哪怕是具尸体也是他连千容的。   执念使然,连千容不惜使出容家炼器所用的琉璃紫焰。   冯如生从阁楼上飞下来,在司一的身后轻轻一推,力道非常巧妙,只是将叶小鱼通过司一身体的灵力推了出去,毫无准备地撞向了连千容的琉璃紫焰。   冯如生想,果然还是他家的白栩足够聪明,连这样意外的结果都被她预料到了。   作为纸缚灵的叶小鱼遇到琉璃紫焰直接在两个失了理智的男人面前化作飞灰。   只有把她烧作灰,他们才不会察觉出这个叶小鱼只是一个替身。   堪称完美的金蝉脱壳其实...很残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灰飞湮灭于眼前。   愧疚,悲痛,思念会困住他们一生一世。   冯如生翩然离开,薄唇微扬,对于诛心,还是他家的白栩更为擅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评论忍着点,别说的惨惨惨绝人寰!真的很劝退新读者,吃土作者卑微地求你们哈。   还有,这章是最后一个难受想哭的章节,接下来5章内容很温暖。我们已经在大结局边缘了么么亲^3^ 第76章   梨宫   白栩刚刚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好, 冯如生便从外面走进来。   “如何了?”白栩问的平静。   “如你所料。”冯如生也很平静。   如白栩所料是肯定的, 她可是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明白的人啊。   白栩站起一来,缓缓走近冯如生, 自从他成了纸缚灵, 就不见他嚣张过。   这辈子, 恐怕也不会对她嚣张了吧。   “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她笑着问冯如生。   “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看啊, 他早就学会了奉承。   白栩知道他说的并非真心话, 但也不想去追究真不真心,毕竟, 她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她的心上有裂痕,他的亦如此。   白栩很会处理这种安静和凝重, 她灿烂一笑:“就你会哄我开心。”   冯如生一愣,白栩已经走在前面, 留给他只有一个清然的背影。   她的笑容很甜,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心里是苦的。   她走到门外又停下来, 回头看着怔愣的冯如生:“白重,选个时间我们把房圆了吧。”   “......”又提这件事情。   冯如生没有说好, 也没说不好,就那样看着她。   白栩知道,他还没有考虑好。   这半年来,她已经向他提过五次圆房的事, 有一次还把冯如生骗到寝宫,结果他不从。   男人不从,女人还能把他怎么样,就放他走了。   见冯如生不答,白栩只得笑一笑,然后离开。   天岚   神殿后有一座相思峰,峰顶杏花成林,风花雪月。   花清聊端坐在纷纷杏花之中,长案上放着一张好琴,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按住了震动的琴弦,曼妙仙乐戛然而止。   清贵优雅的他看着温润如玉却神情憔悴的司一。   “你不是说,我和她天生一对,有两世姻缘的么?”司一悲痛地看着花清聊问。   天岚最高神官说的话也不作数的吗?   “是啊。”花清聊点头道。   君虞和卫玄月两世姻缘,这辈子历经生离死别的大关就能修成果啊,是天命安排的神侣之一啊,没有问题啊。   “那为什么她会死?为什么会灰飞湮灭在琉璃紫焰下?”司一上前一步,温润高雅的他突然弯下腰,无风自动的白衣广袖层层垂下来,他的一只手压在了花清聊的琴上,琴弦在灵力的震击下断开。   花清聊看着长案上的断弦琴,再看看已经红了眼眶似要入魔的司一,温和道“你先冷静,待我看看。”   花清聊抬起手,将琴上的两片杏花瓣以灵力浮起,像他们这样高阶的飞仙随手摘花叶就能推衍生死命运。   “你连天书都没看就来找我?”花清聊盯着神志不清的司一。   司一愣住,他哪还记得看天书?亲眼看着叶小鱼灰飞湮灭之后,他吐血晕了,等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来天岚找花清聊。   是花清聊说,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可以修成正果的。   他信了。   几个月前,司一送花音回天岚时被这里的前辈围着不让回,说他堕入幽情道,需要留在这里好好净化净化心魔,可他放心不下叶小鱼,执意要走。   花清聊把他留下来单独说了几句话。   “你喜欢的这个人身份可不一般,有意思的是,缘份也很深。”花清聊不但不说幽情道的事,还跟他分析起缘分来。   “仙上同我说这些,是放我走还是不放我走?”司一有点急,不放他走的话,他可能要背叛天神了。   花清聊优雅地笑了笑,他看着司一,其实他们两个很像不是吗?只不过,一个能控制,一个不能控制。   “放啊。”为什么不放?留着司一在天岚受相思之苦?影响他们天岚辅助上神觉醒的大业吗?   “多谢仙上成全。”司一拱手就要离开。   “等等,我教你一个冲破幽情道的方法。”花清聊当时很大方,很和善,真是什么都想着为司一好。   “什么方法?”   花清聊这种端正庄雅的仙上,也会笑着走过来同司一耳语“所谓的幽情道都是那些没有情感的老古板用来吓唬小孩子的。”   “......”司一当时简直无法直视天岚最高神官花清聊。   “你和她都是天命选中的人,既然是天命要你们这样开始,你还怕什么幽情道呢。”花清聊笑着转过身去,又招了招手将案上的一杯清泉茶取到掌心,优雅地饮了一口。   司一那么聪明,自然听懂花清聊的意思。   意思就是,他和叶小鱼种种纠缠都是天命安排的,他不用顾及那些天岚的规矩,他只需遵照天命的意思去爱叶小鱼便是正确的路途。   “谢仙上指点。”   “嗯,你可以离开了。”   这便是当时司一和花清聊在神殿交谈的内容,从天岚回去之后,他就释然了。   他准备把帝朝的事情处理完就和叶小鱼把亲也成了。   结果遇到叶茵那个疯子!下了如此恶毒的诅咒。   如今听花清聊一说,司一赶紧展开天书,布开星命,找到叶小鱼。   她果然还在星盘之中,而且光华越来越明亮。   这是......   “她的劫难总算历完了。”花清聊看着叶小鱼的星命,欣慰地说。   司一之前也查看过叶小鱼的星命,她的星命很暗,很难找。当时他对叶小鱼并未有什么深情可言,只是随便查了查和自己睡过的女人是什么命,他对于叶小鱼的生死也莫不关心,看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再看,每天就是解毒,解毒,想着解完毒,多给她一些补偿,也算是对她短暂的一生丝丝抚蔚。   后来......   他不小心就投入到叶小鱼的这段感情中,他就不敢再去看她的星命,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留在身边,他会保护她,给他吃星辰丹续命,怕她被别人暗杀,又讨了连千容的暗引......   他想着,等一切都过去后,他给她改一改命,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的。   花清聊说:“成为天命师的美眷可真辛苦。”   这话不知是讽刺,还是心疼叶小鱼。   但叶小鱼所遭遇的这一切,就是天命安排的,目的是看她能不能撑到最后,蜕变重生,成为九州之上最尊贵的女人。   那可是神妻啊!   司一收起天书,没有多留直接离去。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叶小鱼找回来。   花清聊坐下去修琴,白衣优雅,静如昙花。   他叽叽咕咕,自言自语:“天岚以辅助上古时期受妖魔封印波及的神君们觉醒,以天命师的身份在人间历劫归位,这还是头一次辅助上神选妻。”   他摇了摇头,抓起一根弦续好,轻轻试了试音,又笑了笑“亏他们想得出来!”   一个月后   叶小鱼在郑国最偏远的小村庄生活着。   有了四个月身孕的她小腹微微隆起,因为她瘦弱,衣服宽大并未看出些什么。   白栩给了她一些钱,她来到郑国后,就在这里买了一块地,买一个小茅屋。她的院子很大,外面围着篱笆,旁边那块地分作两份,一份围起来养了些小鸡小鸭,另一份种了些时令小菜。   而她,也穿着粗布灰衣,头上还戴起一条青色碎花头巾,怎么看都像一个村妇,但长得比普通村妇娇艳,放在村里,她是第一美妇就是。   她的屋里还放了一台织布机,这是她用白栩给她的钱买的,还特地去向村中妇人学了几天,自己也就开始织布卖。   邻居几位大姐总喜欢跑过来同她说:“小鱼妹子,你看前村那个阿蛮好不好,我帮你们牵线吧。”   叶小鱼纺着布,笑了笑:“谢谢阿姐好意。”   “阿蛮人很好的,将来等你孩子生出来,他也一定会视如已出。”   叶小鱼还是温柔地笑着说“可我只爱我的丈夫。”   “妹子,你丈夫都战死了,你还这么年轻,孩子又还没生出来,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叶小鱼来这里安家的时候就说自己的丈夫战死沙场,兄嫂把她赶了出来,编的一个凄惨的身世,因她人生得好看,性子又乖巧,村里的女人都心疼她,善良地接纳她。   “再长,我也会把他抚养长大的。”叶小鱼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大姐劝了几次没劝住,就离开了。   叶小鱼纺了几匹布,就会拿出镇上去卖了换钱,换了钱就抓几包安胎的药,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东西,因为自己不会女工,只好买别人做好的。   回来的时候,她会买一些自己喜欢吃的水果,一边走一边吃,根本不像一个即将当母亲的人,她还保持着少女的心性。   司一就跟在她的身后,这样跟着她已经有五天了。   他找到她的时候,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没准备好就没有出现,而是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看着她。   他看着叶小鱼抓药,也问过卖药的郎中,得知叶小鱼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时,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抱住叶小鱼,可抱上去又该说什么?做点什么?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把自己推开。   他这个不负责任的丈夫,父亲......   他对她,有太多亏欠了。   叶小鱼熬药的时候会抽时间去织布,司一见火快灭了,又过去添了些柴,等叶小鱼出来的时候,他又藏起来。   他看着叶小鱼喝药,喝完又去喂鸡鸭。   喂了鸡鸭又去地里给菜浇水,才来一个月,菜还没有长大。   邻居见她是遗孀,身怀有孕不容易,便将菜啊鸡蛋啊送些过来给她吃。   这里的人,很善良,她也很喜欢这里。 第77章   叶小鱼其实不会做饭, 但来了这里生活之后, 她就再也没有把饭烧糊或者烧不熟了, 她学会了很多普通人应该做的事,真正的像个普通人。   她吃的简单, 什么菜都放一锅汤里炖熟。   司一贴着墙站立, 看着她如此粗糙的生活简直哭笑不得。   这样下去, 怕是会营养不良吧。   是夜, 她一个人在那张小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 因为是夏季,蚊子多, 她就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最后还闷出一身细汗,熟睡之后就把被子踢了。   司一坐到她床边, 将一颗香草珠放在她的枕头下面,那些蚊子就没再靠近她。   看着甜睡的小鱼,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她的脸很小,只有他的一只手掌那么大点, 甚至更小一点。   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掌心珠华, 太过珍贵,太过微弱,身怕光华流逝。   司一从衣袖里又倒了一粒丹丸塞进她嘴里,结果味道太好, 睡梦中的叶小鱼直接吞了,司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没有吃饱。”   什么青瓜豆角西红柿都往汤里煮,那味道应该不是很好的,她本来就有些害喜,吃了没几口就没有吃了,难怪这么瘦。   司一这两天去霸占了别人的丹炉给她炼了一炉保胎养身的丹药,算是给她补充营养。   这张床很小,司一不敢躺下来,他怕惊醒她。   于是,他就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   天亮后,他又躲了起来。   只是叶小鱼起床发现灶台边上有一碗热乎乎的汤,里有两个鸡蛋,比她做的要好看,香味也很足......   她张望四周。   到底是谁给她做的汤?   正巧篱笆外面有个大婶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小鱼,记得吃好点。”   是她煮的?   叶小鱼感动啊,她在虚情假意里活了十几年,没想到,这里还能被温柔相待。   “谢谢。”她说。   那位大婶笑着离去。   司一靠着门,看着那位大婶放在门口的几根黄瓜若有所思。   荷包蛋是他煮给小鱼吃的,大婶只是过来送黄瓜。   罢了罢了,反正他煮的荷包蛋已经被叶小鱼吃了,是她吃了就行。   小鱼吃过之后,便又去倒腾她的织布机。司一看着她,有点担心。   为了不让小鱼那么劳累,他抽出一叠银票压在桌上,又将一只小锦盒的夜明珠搁在旁边,这样的话,小鱼就不用那么辛苦织布养家了。   等小鱼发现桌上多了很多钱,还有一盒眼熟的夜明珠,一阵不好的预感就漫了上来。   谁最爱拿夜明珠出来炫耀啊?   除了司一,肯定没有第二个人了。   恰好隔壁大姐带着孩子进来给叶小鱼做媒,从未见过银票和夜明珠的大姐直接尖叫出声。   叶小鱼抱着盒子和银票呆呆地看着尖叫连连差点喘不过气的大姐。   这下完了,全村都知道她是贵妇了。   “小鱼妹子,没想到你家底这么厚啊。”   家底这么厚的女人,肯定不需要嫁男人了,原本来做媒的大姐知难而退,聊了一些家长里短,怎么拉扯孩子的家话就回去做饭了。   叶小鱼却茫然地坐在屋里,饭也没有去做。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她连晚饭也没有吃,这一天,只是吃了司一给她煮的那一碗汤。   到了晚上,她也没有做饭的意思,直接沐浴更衣去睡觉。   心绪不宁的她,只想静一静。   吱呀一声,司一提着食盒推开了房门。   叶小鱼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一步一步优雅走来的司一。   司一留下的那盒夜明珠散发着奶白色的光茫,屋子里不算昏暗,反而柔和华丽。   她日思夜想的人来了,以这种平静的,毫无准备的方式来了。   “起来把饭吃了。”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目光温柔地盯着惶惶的叶小鱼。   叶小鱼抓着被子,看着司一慢慢打开食盒的盖子,一阵肉香飘了过来。   这个梦有点真实,连肉香都给安排上了。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   啧,太不争气了。   司一把菜布好,搁了筷子:“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起来吃了饭就慢慢问。”   叶小鱼捂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到桌前,她又看看司一,这究竟是不是梦呢?   “这些菜都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司一将碗推到她面前,又将筷子递过去。   叶小鱼惶恐地吃了两口。   她的左手还捂着肚子,身怕司一发现她有孩子。   司一也没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她吃饭。   他本来还没想好怎么见她的,可看她一天都没有吃饭,他不忍心看她这样折磨自己,便用传送阵去小镇的酒楼备了些她爱吃的饭菜回来。   小鱼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反胃。   虽说已经四个月了,可害喜之症并未完全消失。   司一又把鸡汤推到她面前:“喝些汤。”   叶小鱼很紧张,端着碗直接喝起来。   司一看着她,这女人啊,小日子越过越粗糙了。   “他没少折腾你吧?”司一看着叶小鱼一直用左手捂紧的肚子问。   叶小鱼放下碗吞了一口汤,慌慌张张地看着司一:“谁?”   谁折腾她了   “你肚子......”   “我肚子吃的太撑不舒服。”叶小鱼连忙解释。   “......”司一差点笑出声。   小鱼更加不安了。他笑什么呢?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司一平静地说。   怎么办?他好像知道自己怀了小宝宝了。害怕,惶恐。   叶小鱼并不知道司一已经想起她的过去了,她以为是白栩跟司一说了什么,所以司一特地跑回来说要负责……或者灭口。   “我真的没有怀宝宝,这肚子是吃多了撑的。”她站了起来,非常坚定地拍拍肚子说。   保命要紧。   司一也缓缓站了起来,叶小鱼在他面前娇小柔弱,惊慌失措的样子又很可爱。他上前一步,抓着叶小鱼的脸直接吻上去。   她的唇很柔软,味道也很好,甜甜的。   叶小鱼猝不及防,只得瞪着眼睛看着放大的俊朗脸庞,还有那种压迫控制的气息灌入肺孔,即舒服又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叶小鱼茫然了。   司一夺空她的一切,才罢休。   叶小鱼被他紧紧地抱进怀里,而他附到她耳旁,温柔地说着:“我是真的想养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叶小鱼还在喘息,头靠着他温润结实的胸膛。   司一还说:“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对不起。现在...给我一个做丈夫和父亲的机会好不好?”   ......   司一竟然抓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像话了。   “是女皇让你来的吗?”她终于开口。   “她没有告诉我你在这里。”说起女皇白栩,司一还有一肚子气。   白栩表面笑嘻嘻的,背地里放阴刀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他不说,还反过来道:“没有失去哪懂珍惜。”   但这件事情,司一确实很自责。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解开恶咒,叶小鱼是不是就这样带着他的孩子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   叶小鱼不安,她不知道司一找到自己是什么目的。   甚至有点担心,司一是不是来给她吃点小产药的,毕竟,像她这样的人,居然怀了天命师的孩子,最好的结局也是必须灭口啊!   “我......”她好害怕,她怕被灭口,虽然他刚才说要养她和腹中的孩子,但她还是担心。   她的惊讶和恐惧他都知道,紧紧地搂着她,就像拾起了落在角落里的宝贝,欣喜着珍重着。   他说:“我很幸运,刚好想起关于你的一切。”   他...想起她了?   所以,他不是来灭口的,而来负责的?   叶小鱼只觉得他捧着自己的脸,将灼灼的温柔蜜意都落在她的眼中。   “你受的委屈想在我身上讨要,便尽管讨要,打也行,骂也好,都依着你来。”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挽了挽她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   他的小鱼虽然戴着一块又俗又土的头巾,但还是最好看的鱼。   叶小鱼见他这般打量自己,连忙后退一步,捧住自己的头然后转过身去。   司一肯定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一定很丑的吧,叶小鱼这样想着。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那么在意自己好不好看。   但同样的,在喜欢的人眼里,她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叶小鱼捏着自己的灰布粗衣,咬着红唇,忐忑不安地看着桌上的夜明珠。   心情很是复杂,司一想起她了,还说真心要养好和腹中的孩子。   这...是真的吗?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司一突然说。   叶小鱼慢慢回头看着司一,只见他已经解了外面的白袍,准备上那张小床睡觉。   叶小鱼慌了,她走过来拉住了司一的手:“这床太硬了......”   这床可比不得司一睡的那些床啊,这又小又硬,关键是蚊子还多,用的被褥什么的都很便宜,叶小鱼是怕他睡了不舒服,才叫他别勉强的。   “无妨。”说着,直接将叶小鱼也抱进了搁到床里面,而他顺势躺了下来。   “......”司一几时睡过茅草屋啊,这可真委屈他。   司一放了一颗香草珠在枕头下,便将贴在墙上的叶小鱼抓过来圈在怀里。   这么小的床,只能抱着她睡了。   叶小鱼不敢动,就让他这样抱住。   很快,他们都睡了过去。   第二天,叶小鱼醒来的时候,司一已经不在床上了。   叶小鱼还以为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个梦,于是她平静地穿上衣服起来,结果她发现自己的灶房起了炊烟,她担心烧了屋子赶紧跑进去查看,就看见司一在做饭......   她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司一的白袍各种油烟锅碳,手忙脚乱。而现实中,司一挽着白袖,临危不乱地应付着厨房那点复杂的小事。   灶台上干干净净,桌板上整整齐齐,他切菜的样子认真温柔......   这是什么神仙大厨啊?   叶小鱼一步一步走近,看着司一准备丰富的菜式,她有些怀疑这个司一是不是她认识的司一。 第78章   叶小鱼看着司一做的这些事, 忍不住问:“公子也会做饭?”   她从来没听说司一会做饭, 司一也从来没有做过饭的。   “天命师无所不能。”接管天书的那一刻, 他所的有的技艺都成了天赋,比如在床上那种花样百出的, 这灶房之事还不简单。   “那为什么在梨谷的时候不做饭?”叶小鱼想起当年在梨谷的事, 花音负气离开后, 做饭的事就落在了叶小鱼的身上, 可她根本不会做饭, 因此还拉了三天的肚子,险些丢掉性命。   都到了如此地步, 司一也不肯劳神做顿饭,而是叫她去外面买个会做饭的人回来......   司一突然怔住,他看着叶小鱼说:“如果时光可以倒回, 我肯定会做饭给你吃。”   叶小鱼也怔住了。   当年在梨谷,司一看到叶小鱼就跟看到蚊子血一样恶心, 还做饭给她吃,不杀了她算他善良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已经是他全部的美好。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最好从他见到花枝招展人见爱人爱的君虞开始, 他一定要好好待她,护她, 不让她受这么多人间悲苦。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叶小鱼小声道。   “不用,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就好了。”司一真的很温柔。   叶小鱼捏着小衣角很不好意思地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司一。   她喜欢的人, 原来还会做饭啊。   她坐在外面等,果然没有多久,司一就做好了饭菜出来,二人围着桌子,气氛很好,仿佛回了梨谷,不,比梨谷的日子更舒服些,好像空气都变得格外清甜。   “你害喜之症未全,味重的吃不得,我便做了些口味清淡的,但营养不比味重的少。”有天赋就是了不起,连做饭都成了一门别人听不懂的学问。   叶小鱼偿了起来,果然很好,手艺能和花音比个平手。   “喜欢吃吗?”他关心地问着。   叶小鱼点点头。   以前司一也对自己这样温柔的,只是以前的他们都没有表明互相爱慕之意,相处起来会有些尴尬和羞耻,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工具,他总觉得她没良心。但此时此刻,她却真正地享受了一个孕妻该有的宠爱。而他也乐在其中。   这时,门外送菜的大婶看到院子里的一男一女,男人给女人布菜,眼里柔情万种......大婶直接叫出了声音。   最后引得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   叶小鱼把司一护在身后,司一想笑。   又不是奸夫,干嘛这样紧张啊?   然而,村里的人很善良,也很传统,大婶说:“小鱼,你这样不对的。”   怎么能在丈夫死后,就往家里藏这么漂亮的男人呢?   叶小鱼茫然。   这是她自己的男人啊,不是藏啊,也没藏啊,不是光明正大吃着饭吗?   另一人又说:“我们村子是正经的大村子,你一个揣着遗腹子的女人,就应该知道分寸。”   “情投意合,跟我们村长说去,他会给你们作主,你们怎么能不声不响就住在一起呢?这是不合规矩的。”   “......”   司一温文尔雅,淡淡一笑:“诸位如此关心我的夫人,我甚是感谢。只是,在下才,正好是她正正经经的丈夫。”   “......”村民差点喷血。   为了证明他们是夫妻,司一一人放一张银票回家。   结果大伙就散了。   ......   叶小鱼看着司一:“你想好了吗?”   司一发这么多银票不是封口费,而是让大家帮忙张罗拜堂成亲之事。   他这一次,真的要娶她了。   “早就想好了。”早就想把这个女人名正言顺地娶了。   他笑着说“我正愁没什么朋友,怕成亲的时候不够热闹。这里的村民热情善良,就决定在这里娶你。”他走回房间,看着那小小的一张床,又回过头来说“我们换个大点的卧榻。”   叶小鱼红着一张粉扑扑的脸。   换个大点的床要干嘛啊? 第79章   叶小鱼看村民带着东西进进出出自己的院子, 梁柱绑着大红绸子, 风拂飘摇, 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窗纸贴着红红的喜字更是洋洋喜意。   看来, 她是真的要嫁人了。   叶小鱼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司一带着她去选了衣服, 买了首饰, 胭脂水粉都买四份的, 最让她焦虑的是屋里那张沉香木做的卧榻......   她站在床前,盯着那喜鹊花鸟的雕花, 还有鲛绫罗纱,空气里是经久不散的幽幽沉香。   司一不正在屋里清点他给小鱼置办的东西,自从添了这些女子所用之物, 他也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有家室的好男人,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   “小鱼, 你过来。”   叶小鱼还对着床发呆。司一笑着走到她身后:“想上去试一试?”   叶小鱼惊慌地回过头,却被司一捉了一个满怀:“你脸红什么?”   ......   “莫非在想你我的云雨之事?”   “我没有。”叶小鱼委屈地解释。   司一越来越坏了,动不动就欺负她。   “我真的没有。”她继续说。   司一也没有再逗她, 而是拉着她的手到妆台前坐下:“等下把这些东西都试上给我看看。”   “我不会。”叶小鱼看着桌上钗钗环佩还有四种不同颜色的的脂粉唇纸,她真没用过。   更难的应该是那复杂的嫁衣吧, 加上肚兜应该有六层。   “我会啊。”司一笑着说。   叶小鱼震惊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   叶小鱼终于描了个妆,穿上了婚服,头发可能有点难,天书没有给司一这个天赋, 他就解开了叶小鱼的发绳,让它随意地披在肩膀后面。   因为是夏季,这六层婚袍都用了很轻薄的云雾锦,里面是冰丝,外面是流珠纱。此刻的小鱼披头散发,红裙飞舞,轻盈而妩媚叶小鱼直接被司一抱起来放到沉香木的大床上。   叶小鱼惊慌地看着他:“公子.....”   “叫我司一。”他纠正道。   叶小鱼躺在软软的床上有点慌:“司一。”   “嗯,我们现在就试试这榻够不够宽。”   “......”明天才成亲啊,今天就这样真的好吗?   几个回合下来,终于结束了。   他在这件事情上,向来温情,她有了身孕之后,司一就更温柔意切了。   叶小鱼一开始还担心孩子会坏掉,一直抗拒,后来发现司一都避着碰她的肚子。他说“里面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他的。”   最后就依着司一,做了这荒唐的事情。   好在,没什么疼痛和不适,反而畅快淋漓了一回。   司一问她:“这宽度还喜欢吗?”   说的是美人沉香榻其实是在暗示别的,叶小鱼用被子捂脸,不想回答。   “郎中说了,这样不好。”叶小鱼在被子里小声道。   “看的什么假郎中.....”司一嗤笑,然后穿着丝袍起来,体贴地收拾了叶小鱼的嫁衣,将它们一件一件地挂在落地架上。   叶小鱼掀开被子一角偷偷地看着司一,结果被他捕了个正着,他笑着说:“你以为我跑了?”   叶小鱼没有说话,但确实以为他生气跑了。   司一将凌乱的屋子收拾好之后,弄来了热水,给她沐浴。   他说:“明天早上,会有人给你准备早膳,吃完会有人给你更衣妆扮,而我在会到门外接你。”   明天是她们大喜的日子,按着村里的规矩,新郎要接新娘,所以司一要在天亮以前从她的房间离开。   “不要总是患得患失。”司一执着她细弱的小手,温柔地说“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不会莫名其妙地跑掉。”   他从来就没有跑掉,是她一直想跑罢了。   叶小鱼刚要说什么,结果被他俯身吻住了唇。   罢休之后,她已经穿好寝衣躺在床上。   司一拂了灯,室中昏暗一片。叶小鱼被他圈在怀里,紧紧地抓着:“睡吧。”   叶小鱼靠着他,安心睡下。   天亮时,外面便吵吵闹闹的,她起身发现村中妇人都过来给她穿衣,还有人给她准备了早膳,来给她盘发的是村长夫人,夫人见过城里的人梳的什么发髻,手又巧,人又端庄,给她梳头时说了不少祝福的句子。   村中未出阁的小姑娘站在房里看着,个个都羡慕她那五件广袖流仙,轻透盈舞,闷热的夏季穿起来也不热,只要她轻轻走一步,衣袖和裙裾就会飘起来,远远看着像一缕一缕的红烟。   “新娘子好好漂亮啊。”   “我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布料。”   “这叫蝉翼纱吧?”   这些妇人围着叶小鱼讨论起来。   叶小鱼也不知道这布料叫什么,反正是司一从哪里找来的,让裁缝店的老板照着她的尺寸定做的衣服。   金钗插进了她发中,朱唇红脂,眉心朱砂,司一给她买的首饰统统戴上后,真是华丽惊艳至极。   全村的人都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新娘子,在她们村里能有一支银簪就不错了,成婚时,都是直接插一朵红色的绢花,或者直接采一朵院中的红月季花戴在头上。   “小鱼妹子,你夫君以前是不是个大将军。”不然哪有这么多钱。   “依我看,是朝中的大官。”   叶小鱼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们。   院外有鞭炮的声音,大家慌慌张张地拉着叶小鱼,给她盖起头纱:“快,新郎来接新娘子了。”   叶小鱼被她们挽着出了门,走到篱笆外面,就看见司一拱手对着她一拜。   这一拜是深情并重。   叶小鱼也拱手对着他一拜,这一拜是相敬如宾。   司一伸出手,叶小鱼轻轻地将手交到他掌心,在村民的围观下,她们走在花瓣铺陈的路上,一直通往村头的凤凰树下。   那棵老凤凰树,有些年头,它代表着吉祥和美好,所以这村叫做凤凰村,这棵树周围还有几株六七年树龄的凤凰树,此时炎热,花开正好。   凤凰之花,其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看着满枝头的花朵,与他们一身红裳相得益彰。   村长站在旁边给二人主婚,她们父母不在这里,只能拜天地,拜老树。   当然,在凤凰树下一拜天地又是如此唯美。   村中有个规矩,拜了天地之后要新郎背着新娘回洞房。   叶小鱼担心司一为难,正打算自己走回去的,结果司一上前一步抓着她手,将她打横抱进了怀里。   村民都尖叫起来。   这也太霸道,太幸福了吧。   叶小鱼的婚衣太过轻飘,司一把她抱起来的时候,衣袖和裙带都盈盈舞动在半空,像是天上掉下一个仙女正被天上的神明接住似的。   “不是我不想背你,是我觉得背着你看不到我的脸,这样的话,你看得到我,我也看得到你。”司一同她解释。   刚才村长叫他背着自己的新娘回去,他犹豫并非放不下面子。   叶小鱼的脸又红了。   司一这人啊,说起情话来真要命。   叶小鱼被司一抱回他们的新房。村民都在他们家忙着做饭,大家把桌子都搬到她们的院子里,等着喝喜酒。   司一放下叶小鱼的时候,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等我。”   叶小鱼晕乎乎的看着他。   他怎么这样啊?   司一放开他,刚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将桌上一只苹果塞进她手里:“你先吃点东西,累了就睡一会儿。”   叶小鱼抓着苹果不知所措,谁说结婚当天,新郎没来洞房前可以睡一会儿的?谁说的?   叶小鱼无聊地坐在房中,洞房对她来说没什么新奇的了,嫁作新妇那般担心和惶恐也没有,她平静的吃着苹果,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   可以确定的是,她正的成亲了。   直到外面说要吃饭了,司一才进来接着她出去给宾客敬酒,因她有了身孕,她的那一份都是司一替她喝的。   叶小鱼愣愣地看着司一,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为了她跌落了尘埃中,与这些平凡的村民敬起了酒,这是叶小鱼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它就这样发生了。   在村民的祝福中,她跟着司一,完成了这一生难忘的事。   成婚并不是炫耀富贵,而是得到祝福。   叶小鱼真正懂得其中的滋味,在这些人的祝福下,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那是一件幸福甜蜜的事。   夜深,村民都收拾好东西离开,热闹散去,喜气仍在。   司一将她抱回房,倒了两杯酒。   叶小鱼皱起眉头,怀孕不能喝酒啊。   司一先喝下自己那一杯,然后将另一杯递到叶小鱼面前:“喝进嘴里,不要咽。”   叶小鱼照着他说的做,喝进嘴里不敢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凑过来含住她的唇。   .....   这个酒不是这样喝的,肯定不是这样喝的。   叶小鱼看着老不正经的司一,气道:“你怎么能这样?”   “合卺酒是要两个人喝的。”他又不能让她含进嘴里再吐出来吧,就只好代劳了。   “小鱼。”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脸,神色温柔至极:“从今天起,叫我夫君,或者司一,嗯?”   总是公子公子的,真是见外。   “我.....”还不习惯叫他夫君啊。   “没事,一会儿叫。”司一笑着,那只手抬起来,将叶小鱼的钗子拔下。   叶小鱼一动不动地,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好紧张。   后来,就如司一说的,她叫了一个时辰的夫君。 第80章   这天, 叶小鱼在村里的妇人聊天中得知, 嫁人要带嫁妆到夫家的。夫家婚前要带聘礼。   叶小鱼茫然地看看天, 她一件嫁妆都没有啊,就连头上那些, 衣服鞋子, 样样都是司一给自己准备的。   她赶紧跑回家, 司一正在给她煮汤, 汤很香。   “司一.....”她来到他面前, 咬着唇。   司一看着她,笑了笑:“汤还没好。”   “我不是来喝汤的, 我就想问一问,成婚是不是需要聘礼和嫁妆呀?”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心里愧疚的叶小鱼不好意思喊他夫君了。   司一忙着给她做吃的, 不敢分神马虎,就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果然是, 他给了她这么多,她这小气鬼一样也没给司一准备。   “那我是不是欠了很多嫁妆?”叶小鱼小声地问。   司一忙里抽空看着她:“谁跟你说的?”   叶小鱼只好把村里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司一天听完,已经将鸡汤盛好搁到桌上, 然后拉着她坐下去,说:“我要嫁妆做什么?我有你就够了。”   “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别人都有嫁妆的,就她没有。   “把汤喝了。”   叶小鱼只好舀着汤,一边吹冷,一边喝。   司一看着她, 满眼都是宠。   这样养下去,过不了多久应该会胖起来吧。   “司一,明天我们去镇上走走吧。”叶小鱼喝完汤说。   “好啊。”只要是叶小鱼想去的地方,他都陪着。   叶小鱼赶紧回房把白栩给自己的钱拿出来,清点了一下,虽然比不上司一手头上的零头,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应该可以置点嫁妆。   第二天,他们去了小镇,叶小鱼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嫁妆都是些什么,她想着,司一给的东西都是她用的,那她给的东西是不是司一能用的?   可是,司一什么都不缺啊。   最后走到一家琴铺,她想着司一的琴弹的不错,便想着给他买一张琴。   “司一,我给你买一张琴吧。”她说的很认真,很想给他买。   司一其实都知道,自从昨日小鱼问过她嫁妆的事之后,她就把她的钱都找出来,然后被他发现了,没想到,带他来镇上是想买点东西送自己。   “好啊。”他接受了。   有时候两个人相处,只要懂她,顺着她,理解她,便是最好爱。   叶小鱼笑起来,拉着司一就进了铺子。   叶小鱼很少这般笑的,司一喜欢的紧,心里也乐开了花。   这里的琴都很贵,叶小鱼摸摸自己的荷包,恐怕买不起。   世上最为难的事情,大概就是带着心上人来买东西,结果发现钱不够。   “司一,你等一下。”叶小鱼跑去找调音的琴师商量去了。   司一远远地看着叶小鱼,耳朵尖的他听得很清楚。   叶小鱼想买最贵的琴,但是钱不够,剩下的钱,她想分三个月付清。她能织布,她还能给人算命测字,她可以赚钱。   司一突然想笑的,但更多的是感动吧。   司一知道小鱼口袋有多少钱,昨天她把钱翻出来之后,司一趁她睡着后帮她数了数。   小鱼真是可爱的小鱼。   司一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走去,直接找到了大掌柜:“帮我把那张最贵的琴改一改价格,差多少,我现在付给你。”   司一很聪明,他和掌柜商量好,把叶小鱼差的钱悄悄付了,然后让掌柜去找叶小鱼说:“这位夫人,您看上的琴,我能给你这个数。”   叶小鱼懵了。   还有这么好的事?   “为何啊?”天上应该不会掉馅饼,小鱼喜欢脚踏实地的。   “夫人贵相,与这张琴有缘。”这种烂理由,就是司一教掌柜说的。   “我贵相?”叶小鱼赶紧捏捏自己的脸,到底贵不贵。   “夫人真有趣。”掌柜哭笑不得,又看看远处的司一。   打心里觉得,这对夫妻真是般配啊,丈夫宠妻,妻子宠夫。   “夫人,买吗?”   “买。”   叶小鱼笑着付了钱,然后捧着那张琴走到司一面前:“送给你的。”   “谢谢娘子赠赐。”司一笑着接到手里。   叶小鱼灿然地笑起来,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笑起来会感染空气的君虞公主,只要见过她的笑,就会觉得空气是甜的。   自那以后,村里的人总是起个大早来叶小鱼的院外转一转,看看村里的神仙眷侣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同样怀了身孕的村妇都羡慕极了。   “如果天下女子都像小鱼那样就好了。”有个体贴温柔,美的人神共愤的丈夫,有了身孕也不用下地里干活,别说地里了,连厨房都下的少。   大家都看着的,叶小鱼刚来的时候很瘦,脸色又黄,自从她成了亲,这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脸上的肉肉又娇嫩饱满了。   神仙眷侣到底是神仙眷侣。闲来没事,司一就弹弹琴给叶小鱼听,据说那叫安胎曲,因为司一照顾的周到,她从未在怀孕期间发过脾气,每天都是笑盈盈的。   村妇们太羡慕了。   平时还会拉着叶小鱼聊一聊:“小鱼妹子,好妹子,你跟我们说一说,怎么才让一个男人这么乖嘛。”   叶小鱼惊慌失措,她家的司一可不乖啊,只是宠她而已。   “我夫君向来温柔体贴。”真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他乖的,是她运气好,捡了这个好相公。   另一妇人在纳鞋底,笑着说“小鱼妹子生得娇弱,天生绝色,但凡男人遇见她都会珍惜相待。”   大家似乎明白了。   你看看村里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是虎背熊腰,彪悍至极,挑水推磨,样样不弱。   叶小鱼娇娇弱弱的,用另一个妇人说的话:“怀孕四五月,四肢依然纤细,腰肢弱柳,不温柔,可就碎了!”   这恐怕不是一个正经的村子,村长一定弄错了。   “......”叶小鱼越听越不对劲,赶紧跑回家去。   还是她的夫君美好一点,这些女人太可怕了。   小鱼回家就喝了一碗司一给她炖的汤,司一见她红着脸,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肯定不会跟司一说,她被那群妇人给调侃了。   “司一,我们离开这里吧。”叶小鱼突然说。   “好啊,你想去哪里?”司一问。   “不知道。”她垂下头,她长这么大,只在卫国待的久,可她不想回卫国了。   “明日我给你一张九州地图,你慢慢想。”司一收了她的碗离开。   叶小鱼看着司一的背影。   她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吧,这里一点都不适合天命师。   她再住下去,全村男女都会拿司一说事。   她可舍不得自己的男人被别嘲笑。   是夜   司一和叶小鱼结束了最甜蜜的事。自从有了身孕,她发现自己很需要司一,但又羞于启耻,好在司一不吝啬,夜夜给她甜蜜的滋味。   叶小鱼每次事后都不好意思,用双手蒙住眼睛。   今日她问司一:“我是不是太放浪了?”   她好怕司一不喜欢自己这样,欲里欲气的。   司一一本正经地说:“没有。”   他每次做完事情,还得给她的身体里输一点灵力进去,以确保胎儿无事。   虽说他有控制,可叶小鱼不好控制啊。   叶小鱼抿着唇,有点害怕。   司一给她输完了灵力,又抓着她的手腕听了中脉搏:“没事,孩子很健康。”   “司一,我是喜欢你,才,才那样,那样,那样的。”难以启耻,太难以启耻。   “我也是喜欢你,才要你那样,那样的。”司一长得太过清正,气质神情又温润优雅,说出这些话,叶小鱼都想钻进被子里去了。   见叶小鱼害羞,他也缓了缓,嘴角扬起来:“正视自己的需要,这没有错,而且,我是你正正经经的丈夫,云雨之事,也是正正经经的。”   唔……叶小鱼差点哭出来。   他说的话怎么那么好听呢?   她赶紧扑上去,吻住他的唇。   甜的,夫君是甜的。   司一很开心,难得小鱼主动。   自那以后,小鱼便没有因为某种事情而纠结是不是自己放浪,放开自我是不是错的。   夫妻之间,这本是情趣,哪是什么对和错。   就如司一说的,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正正经经的。   这天,叶小鱼捧着九州的地图说:“原来九州这么大。”   九州有十国,帝朝统御了五国,赢朝也统御了五国,   叶小鱼看到的只是帝朝之下的诸国,却不知神秘的赢朝之下,那异域苦寒之地,还有怎样的神秘。   “想好去哪里了?”司一问。   “赢朝很远吧。”叶小鱼喃喃地问着。   “如果我们乘坐马车去的话,应该要五六年才能到赢朝。”   “这么久啊,孩子都五岁了呢。”叶小鱼小声说着,但司一都听见了。   “我们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赢朝,那边我有府邸的。”司一抓着叶小鱼的一只手,温柔地说着。   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赢朝见识见识?   “会不会很麻烦?”叶小鱼担心,自己是个孕妇,生了孩子以后带着上路会不会水土不服类。   这些都是她想多了,司一可以在任何地方安家!天下都是他的家,他的孩子自然也是天下为家的人物。 第81章   叶小鱼夫妇离开凤凰村的那天, 全村的人都来相送。   邻居说, 她们会给叶小鱼照看房子, 也会帮她喂养小鸡和小鸭,等他们再回来。   叶小鱼说了几声谢谢就坐上马车, 放下车帘, 同司一端端地坐在一块儿。   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想着,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马车上的东西不多, 一张琴,一些细软。   “司一。”叶小鱼朝司一挪了挪, 小手轻轻地抓着他的衣袖:“带我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好吗?”   “去卫国?”司一挑眉问。   叶小鱼点点头。   卫国,那里有太多的故事了。   其实, 她想去看看肖知鱼的绝情山庄。   那里巫术盛行,最重要的是, 那是卫玄月的故乡。   “那我先通知花音处理好卫玄阳。”去卫国之前,必须把卫玄阳的卑鄙手段解决,不然伤害到他的小鱼怎么办?   司一台起手, 在半空写了一串金色的文字,最后化作一串金粉从马车的窗口中飘出去。   叶小鱼探头看着飘散在空中的金雾, 若有所思,但嘴角微微上扬。   以前的她总是彷徨,现在的她终于有了目的和方向,而此去的路很光明, 欣喜自然掩不住。   “司一。”叶小鱼望着马车外面的青绿河洲,迎着夏日的风轻喃着他的名字。   “我在。”司一应着。   “以后我们的孩子姓什么?”叶小鱼转过头来,这个问题是个很难的问题。   他们似乎都抛弃了本姓,换了另一个姓。   那将来孩子出生后是姓卫,还是姓叶,或者姓君,亦或者姓司?   “你说姓什么就姓什么。”反正都是他们的孩子,跟谁姓都一样,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一个结果,他还是父亲,她还是母亲,这个永远不会变。   “好像有点难。”叶小鱼迷茫着。   她自己的姓不敢用啊,司一的本姓也不会再用了吧。   “到时看看天书怎么说吧。”司一将叶小鱼揽入怀中:“反正都是我们的孩子,姓什么或叫什么,其实不重要的。”   叶小鱼依偎在他怀里,会心一笑。   卫国   花音接到司一的来信之后,先是皱了皱眉头,后又舒展眉头,掌心的金粉飘散在地上。   她抓起一只酒壶饮了一口,撩起头发,花音还是风流公子的装扮,举手投足越发成熟稳重。   花音进了一家成衣店,换了一身女装出来。   穿上女装的她眉眼唇鼻都掩不住飒爽的英气。   她扶了扶珠钗,嫣然一笑。   听说卫玄阳在选妃,而且选那种非常扛打的女子。   花音掩嘴浅笑,真是凑巧了,她很能打。   入宫时,花音还娇滴滴的造作不休,侍卫不太看好她,就连领她进去的太监都劝她“姑娘要不回去吧,好好找个婆家,别来此地玩命。”   花音:“可我就想玩命。”   卫国皇宫不比帝朝皇宫,这里的宫殿弯弯绕,穿过寸草不生的大山,有一座吊桥,桥上灵鹤飞舞,桥下乃翻滚的万丈云雾。   吊桥对面是一座修建着密密麻麻千百幢楼宇的大山,从这个角度看去,真像一副壁画,能在悬崖峭壁上修建如此多房子,鬼斧神工也不为过。   那就是卫国皇宫,好像某个修道的仙山,但又接近凡尘,神秘,诡异,又磅礴大气。   难怪诸国群嘲卫国穷山恶水。   山是真穷,水是真恶。据说要是人从这桥上掉下去,云层之下乃是黄泉之水,掉下去尸骨无存。   一般卫国处理犯人,也不需要侩子手,而是直接扔下去执刑。   花音看着盘踞在大山的华丽诡异的宫殿,想起自己家的花灵山,与这般风貌有些相似了。   后面还有很多身强体壮的女子,大家都是来选妃的。   她们走过摇摇颤颤的吊桥,这个地方真不像皇宫,越看越像邪教之窝。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她们才从对面的山走到这边的山,入宫的门是花鸟浮雕的青铜门,门没有关,她们直接走进去,里面的路很多,与花音想象的不太一样,原以为这座山的房楼密集,每一条路都会逼仄错乱。没想到穿过铜门,里面四通八达每一个路口都有所不同,却有它的规则,弯弯绕绕的宫道华灯熠熠,亮如白昼。   卫国...似乎一点都不穷啊。   宫殿的名字都贴在外面的门上,起的特别仙。   什么百里一芳,千川回溯,万燕之中,绿沼沼,朱泉宫......   花音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天岚。   而整个卫国皇宫似乎已经把这座山掏的空空的,像个九曲玲珑镂空球,这里面的宫殿应该有三千吧。   宫女和太监衣着皆为玄色,男的左边画了一红一绿的颜色,女的右边画了一绿一红的颜色,这真像某个落后的原始部落。   好在花音终于见到了正常的人,那就是大臣,皇后,太子。   他们的衣服不像其他诸国风雅灵动着广袖流仙,他们所着的,如同壁画里的人物,紧身窄袖大摆裙,贵族人士的腰带都是玉珠串起来的,十根手指有五根是带着祖母翡翠绿的大戒指。多金多玉,衣裙华艳。   花音再次肯定,卫国不穷。   卫玄阳没见过花音女装,她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认出来。   但卫玄阳穿上他们卫国皇族的衣服,水蓝色带金凤凰图案的立领及地长袍,高束的头发是以无数细辫子扎起,紫金镶玉的发冠束立,贵气逼人,似乎更俊俏了。   可惜啊,随他母后有了被害幻想症。   卫国的皇上听说是病重了,花音今日没有看到他,倒是皇后容光焕发,愈发美艳年轻。   花音和前来选妃的女子齐齐行礼,可能是花音在这群身强体壮的女人中尤其娇艳,卫玄阳和皇后多看了她两眼。   “开始吧。”皇后不耐烦地说了句。   一个能打的没有,就算花音长的好看又怎么样,等一下还是死路一条。   所谓的开始就是打开了身后那神秘的大门,大门拉开的一幕,只见门内鲜血喷溅,花音转过头看的时候,只见一个女人的头飞落在地上,另一人的手被震碎。   真真的血肉横飞,恐怖至极。   这是什么恐怖的屠宰场?   “我不比了。”有女子想反悔。   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两旁的侍卫上前架着那尖叫的女子,直接扔了进去,这无准备地就被里面的鲜血覆面,最后一声惨叫未叫全,人就倒了下去,被一个手持大刀的血衣女人杀死。   花音怔住。   莫非选妃是假,炼魂是真?   而且皆是未婚女子......   卫玄阳到底想干什么?   眼前这些人就要被赶进去互相残杀,花音直接走到前面扬起衣袖:“这是选妃呢还是选鬼?”   众人腿软,见到这吓人的场面,再彪悍的女子也纷纷跪下来,呜咽痛哭。   花音冷笑一声,看着王座上的皇后和卫玄阳:“失了青羽就想用这种邪恶的手段来对付天命师么?”   以至阴至邪的怨灵对付司一,还真是煞费苦心。   皇后和卫玄阳脸色惨白。   “你是什么人?”卫玄阳指着花音问。   花音又是一笑“我都不认识,你还叫什么狗太子!”   “大胆!”侍卫已经拔出手中的剑指着花音大凶。   花音不急不燥,对付这些人还不是太难的事,只要卫筝不来的话......   卫筝肯定也来不了了,因为皇后已经把卫筝毒瞎双眼困在紫泽!   “为了成为卫国的君王,你们母子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杀害卫玄月,废掉卫图志的巫灵之力,又将长公主卫筝的双眼毒瞎......   皇后缓缓站了起来,她的披帛是水红色的淡淡薄纱,有一种血腥的艳质,飞扬的细细眉一挑,像是两道剑意斜上示威。   “宵小之辈,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皇后的手轻轻扬起,一只凤凰便从指尖飞出来,带着一团火凶猛地扑向花音。   花音扬袖,一张琴落在了面前,纤细的指尖轻轻扫动琴弦,一声震响,将皇后的凤凰震成碎片,那团火也灭的干干净净。   花音再弹一个调子,就在整个皇宫织了一个结界。   这招关门打狗真是畅快极了。   皇后和太子不照样被花音摁在地上摩擦?   事了,花音拿出天岚的誓言纸,上面明明白白写了两行字,若敢为非作歹,伤害天命师,或者生出谋害之心,必将经脉寸断暴体而亡。   也不是花音狠,是花音周到,对付皇后党不必仁慈善良。   誓言纸铺在地上,花音拿出刀子把卫玄阳的手指画破在上面按一个手印,又将皇后的手指划破按下血指印。   母子二人悲愤地看着花音,却不敢吱吱半句。   花音满意地收起誓言纸,卷作一支轴放在衣袖里。   “天岚誓言纸是直接递到天神阁的,你们要是不听话,暴体而亡会很吓人的哦。”花音办完事情,转身离去。   要不是司一有天命在身不愿跑来这个地方当皇帝,卫玄阳这种人物,直接就被杀掉祭天了。   卫国只有卫玄阳一个皇子,因为皇后足够恶毒,担心卫国会像梨国一样将皇位传给某个公主,这两年,就连幼弱的小公主都被她杀光了,所以这卫国血脉,真真只留下卫玄阳和司一两条了。   因为害怕司一来夺位,皇后才想到练什么至阴至怨的东西对付司一。   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君泽从帝朝而来要卫国交出青羽说起。   卫玄阳不肯交,还用青羽诛杀帝朝大皇子。   卫筝识局知势,风风火火地从紫泽出来阻止这一切,还将青羽还给了君泽。   君泽看在卫筝的面子上,就没有追究下去。   万万没想到皇后这妖妇居然记恨卫筝,给她下了一种巫毒,双目失眠,只能困在紫泽。   没有青羽的母子二人,就开始炼制卫国巫器来对付司一。   可惜啊,在花音面前太过儿戏,轻易的就毁了。   走出卫宫,花音看看天。   卫国的天很蓝。   不日,小鱼和司一就会到达,不知道她们都经历了什么事情呢? 第82章   叶小鱼近来嗜睡, 司一会在天黑之前找到客栈住下来。叶小鱼的膳食也安排的非常合理, 尽量叫她少吃多餐。   有时候叶小鱼起不来, 他就把她抱起来,裹了一件披风就放到马车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给她准备的汤也是热的。   因为每顿都有汤, 小鱼如厕之事也就变得特别麻烦。   “司一, 我不想喝汤了。”总是想法子小解, 虽然司一给她准备了陶罐子, 但真的好尴尬不是。   “好,晚上喝。”   晚上喝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她睡的正香就得起来小解。   “还有几天能到卫国?”叶小鱼枕着司一的膝盖,喃喃地问着。   “两天吧。”   那很快了。   可小鱼担心“花音会不会不喜欢我。”   想到花音当初说的那些话,如今她和司一这样, 总觉得有些负担。   司一的手轻轻地抚着叶小鱼的头发,嘴角微微扬起, 风雅温润“她会喜欢的。”   叶小鱼转了转脑袋,与正在垂眸看她的司一对上视线:“万一不喜欢......”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司一俯突然身吻住了她的唇。   什么喜不喜欢的, 在司一的一吻之间,化作一句:“我喜欢就够了。”   叶小鱼红着小脸, 无言以对地看着司一。   她索性就把脸则过去,枕着司一的膝盖闭上眼睛,不再说那些没用的话。   司一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还有纤嫩的美颈。   “小鱼。”   叶小鱼睁开眼睛, 嗯了一声。   “你在帝朝说过,其实你喜欢我很久了。”司一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指尖,声音越发柔软:“到底有多久?”   叶小鱼娇羞地将脸埋到他的衣袖里,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好难为情啊。   “不好意思啊?难道小鱼六岁时就喜欢上我了?”司一轻笑出声,指尖温柔地穿插在叶小鱼的发丝中。   “我才没有。”叶小鱼把头抬起来,端端地坐好,又羞又气地看着司一。   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她六岁什么都不懂,就简单的,觉得少年卫玄月好看,而青鸟又告诉她,卫玄月将来会娶她,所以就多了一些好感,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感觉。   司一优雅地笑着,那双手又伸过来,捧住她这张小巧的玉脸:“那便是芜居初见,你对我一见倾心?”   不等叶小鱼再反驳,司一凑过来:“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也不会把你扔给花音两年。”   “不是......”诚实的叶小鱼小声道。   司一本来就是调侃她,她说不是,也没有多么失望,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什么一见倾心太过虚伪。   他初见叶小鱼时,她又瘦又小,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孩子,他对孩子可下不去手,而叶小鱼被肖知鱼和冯如生控制,成为药人只有惊慌和害怕,哪来什么一见倾心。   他可以想象到小鱼是顶着怎样的压力留在他身边,也可以想象出,她把悲伤,难过,不喜欢都藏起来的坚强和孤独。   叶小鱼以为司一会失落,她抓着司一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很认真地说:“其实……是在我们一起去丽城的路上,你教我弹琴的那个晚上。”   小鱼她总是认认真真,说话也好,做事也罢,因为过份认真,她会显得特别乖巧和神圣。   这大概是司一听过最认真的告白吧。   他细细回忆着从紫薇到丽城的路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去平乱,劝降白凝的时候吧。   有意思的是,那一晚,他了事之后窥视了自己的内丹发现毒已经解了。   叶小鱼以为他不信,便小心翼翼地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小鱼急于证明自己的紧张模样,司一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着她的腰就揽入怀中。   叶小鱼惶惶地靠着他。   这算什么呀?   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司一.....”叶小鱼不太确定他抱着自己算什么意思。   可能她习惯了被忽略,他不回答自己,她也不纠缠着问到底,她是一个会给自己一点余地的聪明姑娘,可这样才让人心疼啊。   司一心里的酸楚,叶小鱼大概还不懂。   但他吻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出:“我却比你更早喜欢上呢。”   叶小鱼全身都僵硬地靠着司一。   比她更早么?   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她总觉得司一是在帝朝之后,才对她有所不同呢。   “你不问一问,是从时候开始的?”司一笑着问她。   他家的小鱼似乎不喜欢究根问底啊。   怎么是这种无欲无求的性子呢?   叶小鱼靠着他,还真不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司一哭笑不得,只好自己交代清楚:“我在你嘴里吃到甜味的那一晚记不记得?”   “......”叶小鱼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出声。   又是那可笑的红糖,那晚她刚好喝了一碗补血,假装解毒的时候不会再出血了......   啧,无知的她,肯定把司一笑的肚子疼。   司一搂着怀里的女娇娥,满足地笑起来:“你是知道的,我很讲究,特别是入口的东西,可你却很甜.....”   想都不想,直接张嘴就吃。   可见他是喜欢的。   “不要说了。”叶小鱼小声道。好难为情啊。   “你这性子温淡,我不说你又不会问,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他的指尖顺着她的头发,顺便将她歪了的珠钗也扶了扶。   叶小鱼轻轻地嗯了几声,表示她知道了。   和一个话不多的姑娘谈情说爱,真是平淡的有点让人着急。   正因为她无欲无求的性格,司一才想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总觉得,她应该得到世上最好的。   “所以……我先爱上你。”他说。   两日后   卫国。   司一和叶小鱼终于到了卫国,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和传言中的穷山恶水不太一样。   这里盛产金玉,十步之内,必有三家卖玉石的。   难怪司一这么有钱,九州都有他的玉石铺子。原来是在金玉窝里长大的。   说起这个,司一给叶小鱼也买了不少,存的是字据,但可以涨价。他一直没有告诉小鱼,可小鱼却知道有这么回事。   因小鱼有孕,司一怕她劳累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照顾她沐浴后吃了些东西,便守着她睡了一觉。   花音来的时候,小鱼还在睡觉。   司一怕花音吵醒小鱼,便在外面同她谈起卫国的事情。   花音将卫玄阳之事一一说来,还有卫筝双目失明的事情也告知了司一。   卫筝对司一来说,是卫国唯一对他好的亲人。   当年他被奶娘偷出宫的时候,也是卫筝暗地放过他们的,后来,又是卫筝说服卫图志留下司一的命并且接到宫里生活。   在卫筝眼里,司一是卫国唯一的储君。   可惜皇后一党太嚣张,加上大臣对嫡长子卫玄阳更有信心,卫筝便没有提起此事,而是暗中教导司一。   与其说他是命硬,不如说他在卫筝的羽翼下长大。   “改日我带小鱼去见见她。”司一淡淡道。   “带着小鱼一起去?”花音惊讶地问。   “嗯。”带自己的妻子去见姑姑有问题吗?   花音又看看房内熟睡的小鱼:“你再这样让她吃了睡睡了吃,可能还要胖十斤。”   光是这样远远看看那张脸,红红嫩嫩的,似比在帝朝还要圆润些。司一对养人真是颇有经验啊,佩服佩服。   司一喝了口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样才好。”   怀孕胖十斤很正常,养瘦了才吓人。   花音不理解,也不想再谈他和叶小鱼的事,她记得她从宋客的蝶茧中冲破出来,她的伯父花清聊是这样交代她的“回去以后不要干涉司一和叶小鱼的事。”   她也想问问为什么?   可她看到花清聊那一副意味深长的笑颜后,选择沉默了。   她回到梨国见到司一之后,也就随口问了句,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司一反问,莫非要两个人?   她懂了,司一抛弃叶小鱼了。   她听从她伯父花清聊的话,没有问,也不敢问,司一让她到卫国协助君泽夺回青羽,她就孤身一人到卫国等君泽夺回青羽。   没想到两个月后,司一带着叶小鱼来卫国了。   看来,是真爱了。   司一的幽情道好像也自动解了,真是神奇,太过神奇。   半个时辰后......   叶小鱼和花音面对面坐着。司一去叫掌柜给小鱼单独做一些膳食送来。   叶小鱼抓着杯子,惶惶地看着花音。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凶啊,好像是自己抢了司一惹她生气一般。   花音盯着叶小鱼微微隆起的肚子,冷笑一声:“你吃的挺好的啊。”   “......”小鱼慌张。但确实吃的很好,睡的也很好,玩的也很好。   “你肚子都肥了一圈了。”花音喝了口酒说道。   “......”里面有宝宝了啊。   “你再这样懒下去,胖下去,司一早晚会嫌弃你的。”花音说话虽然不好听,但心是好的,她就是想劝劝小鱼注意自己的行为和形象,别弄到最后被抛弃了。   “我.....”她想解释的,但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似乎是个懒人,和司一成亲之后,她不用做饭,不用洗衣,连洗澡都有人伺候,细想,她真懒。   叶小鱼开始惶恐了,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被嫌弃的吧。 第83章   花音不知道叶小鱼的情况, 也不知道司一和叶小鱼已经成了亲, 所以, 她保持着之前那种讲话的腔调,直接了当, 话糙理不糙。   “虽然你是公主出身, 但司一也是皇子啊, 你要知道, 般配二字, 可不是身份和样貌登对,还有很多细枝末结需要注重。”   以花音对司一的了解是, 他眼界高,九州美人都看不上,小鱼要不是占了司一生命中第一个女人的先机, 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混饭吃。   说这些难听的丑话就是希望小鱼好好珍惜现在。   “我知道了。”总觉得花音说的和司一同她说的不太一样。   叶小鱼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着。   司一进来的时候, 屋子里的气氛还怪怪的。   没多久,小二将菜送上来,排了满满一桌, 最让花音感觉到不对的是,居然有几份营养丰富的菜是放在叶小鱼面前的, 司一还亲自给她盛了汤。   花音想起自己小时候,她的母亲和父亲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司一这是在养女儿吧。   她轻咳一声。几个月不见,司一和叶小鱼已经这么过份了吗?   司一没有理会花音,而是将汤放到小鱼面前, 温柔道:“吃。”   小鱼看看司一,又看看花音。   花音很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碗递到司一面前:“给我也盛一碗。”   她堂堂天岚飞仙,留在司一身边守护他,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喝碗鸡汤不为过吧。   司一正想说点什么,叶小鱼赶紧拿起汤勺从陶盅里舀了两勺进她碗里,小鱼她笑的温柔,花音看了也不好生气,就欣然地吃了起来。   还是小鱼懂事啊。   “这汤还不错。”花音吃了几口说,她本来就不讨厌小鱼,刚才说那些话,也是为了小鱼好。吃到小鱼分给自己的汤,心里还美美的。   果然,女人都需要被在乎。   吃过饭,三人又到卫国都城慢慢走,花音和叶小鱼说,卫国俊男美女尤其之多,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像司一这种容貌气质周正的男子。   叶小鱼只是笑一笑,司一握着她的手尖,慢慢换作十指相扣。   她懂,司一在吃醋呢,不许她看别的男人呢。   她很机灵,望着司一认真地说:“再周正也不及司一的万分之一。”   花音在旁边差点听吐了。   司一却很满意叶小鱼的回答,握着她指尖的手更温柔了些。   “累了吗?”司一轻声问。   “还好,不算累。”叶小鱼笑着回答。   花音真受不了旁边的两个人。   是时候带着叶小鱼爬爬卫国的万云峰,保证她下来瘦十斤,好好磨磨她这娇气的样子。   要晓得司一可是最喜欢娇小玲珑清瘦的女人,小鱼再这么胖下去肯定会被抛弃的。   是夜   叶小鱼主动给司一宽衣,还要伺候他沐浴。   一开始司一觉得这是情趣,后来慢慢的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你这是做什么?”看着认真给他做事的小鱼,有所怀疑。   “总是你为我做这些,我也想为你做一点事。”小鱼盈盈地笑着。   司一沉着脸,不用问也知道花音肯定对小鱼说了什么。   小鱼生得单纯,像一张白纸,他在她这里画美丽的风景,她就是美丽的风景,花音要在她这里画上世俗的丑恶,她就会呈现世俗的丑恶。   他不想让小鱼过的那么压抑,也不想让小鱼过的那么卑微。   他想要的小鱼是快快乐乐的,把童年失去的快乐都全部补偿在里面。   他哪舍得她在他面前卑微地,失真地,像个侍女一样的。   司一抓住小鱼腰,轻轻地拽进了浴桶中,二人坐在里面,热水直接漫了出来。   叶小鱼惊叫出声。   司一赶紧吻住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尖叫声。   ……   叶小鱼忘了自己是怎么洗完澡,又是怎么结束那件事,最后虚弱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腹中热热的,司一正给她输送灵力安胎。   “孩子很好。”司一握着她的手腕微声道。   叶小鱼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听到孩子好,她也松了一口气。   “小鱼。”他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叶小鱼迷迷糊糊地,嗯声应着。   “我宠你,会宠一辈子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同她商量,求着她听他的话。   叶小鱼嗯了一声。   “那以后,乖乖的让我宠着好不好?”   叶小鱼困的紧,她连嗯一声都难以回答。   司一怕她听不清,低头将她吻醒。   叶小鱼吓得睁开眼睛,本就被他霸道折腾过的唇有些疼,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司一,可怜又媚惑。   “记着,我是你正正经经的丈夫,我爱你,宠你,是理所当然,是心甘情愿。”   ......   叶小鱼清醒了一大半。   成亲以后,每天都被情话温柔耳朵,但是这一句,真是温柔了她的心尖。   好一个理所当然,好一个心甘情愿。   叶小鱼也回应了他,轻轻地在他的唇上温柔了一遍,她认真地说“我爱你,也是理所当然,也是心甘情愿。”   “学我还学的不像。”司一被这样认真的叶小鱼弄笑了。   她怎么这样啊?每次都在犯规。   “我也想宠你的。”她说。   以为她就不想吗?是她发现自己有的司一都有,自己没有的,司一也有,她能做的好像就是这些细小的事,给他做点饭,给他倒倒茶,给他搓搓背......   司一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但很喜欢她说这些可爱的话。   小鱼还说“司一……我发现宠夫好昂贵,根本没有能力,也宠不起来,然后就很愧疚。”   认真起来的叶小鱼已经把司一笑出内伤。   还知道他昂贵呢?   是啊,他是太昂贵了,九州没有一个人能宠得起他。   “小鱼,你心太大了。”司一将叶小鱼放开,优雅的他捂着她的小腹说“你可是怀了昂贵天命师的孩子,母凭子贵听过吗?”   叶小鱼茫然地看着司一,那天然呆呆的模样非常可爱。   “意思就是,你现在比我这个天命师还要昂贵十倍百倍,昂贵的天命师正在努力配得上昂贵的你,发誓要宠爱九州最尊贵的君虞公主。”   叶小鱼瞪着眼睛,司一这样一说,她瞬间觉得自己昂贵了不少呢。   “……真的吗?”叶小鱼怀疑。   以前肖知鱼可是天天骂她小贱人,这突然从贱人变成尊贵的人,整个过程是不是太过无理取闹了些。   他啄了啄她的柔唇:“真的。”   她是最昂贵的一般人宠不起的女子。   叶小鱼被花言巧语的司一说的开开心心的,最后窝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司一却沉着一张脸,似乎睡不着。   从今往后,他绝不容许世间半点恶意伤害到怀里的人。   第二天,   花音特意跑来找小鱼去爬爬万云峰,不想叶小鱼还在呼呼大睡,而司一堵在外面,正悠闲地喝着茶。   “你还让她睡?”都胖了啊。花音真的很操心。   “她近来嗜睡,让她多睡一睡。”司一宠溺地回答。   “我观她缺少锻炼,正好叫她爬爬万云峰。”说着,花音就打算进去拉叶小鱼起来。   “她有孕在身,不能劳累。”   刚迈开一步的花音像是被一道雷电劈中。   叶小鱼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   这事越想越不可思议。   “是你的?”花音转过身来问。   “是我的,快有五个月大了。”司一说起这孩子,笑容越来越温柔。   外人无法理解,一个即将当父亲的人是什么心情,心爱的女子有了孩子是什么感觉。   花音再看看还在睡觉的叶小鱼,所以,那肚子不是肥肉,而是可爱的小宝宝?   一想到自己还说叶小鱼长肥了,花音就想抽自己两耳光。   一想到自己还跟一个有了身孕的人抢鸡汤,好生无耻。   “你们太过份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花音真的生气了,天命师的孩子也是宝贝疙瘩,司一居然不报。   她差点就要拉着叶小鱼把里面的小宝宝当成肥肉弄下来。   真是细思极恐。   说着,花音赶紧离开,她离开不是生气,而是去买安胎的补品,还有未来小宝宝的东西,她听到这个消息和司一的感觉是一样的,她感觉自己要当父亲了,这感觉太奇妙了,她自己也解释不了。   等叶小鱼醒来的时候,花音买了好多东西进来,什么安胎大补丸,什么大肚妇穿的新式衣服啊,什么小孩子的鞋帽,真是比司一还要夸张。   司一买东西比较理智,都是贵而实用的,花音纯粹就是乱花钱。   末了,花音还和叶小鱼致歉:“昨天我同你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啊。你现在是孕妻,你要司一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要客气的,他要是伺候的不好,你同我说,我叫我伯父下来教训他!”   司一坐在一旁喝茶,就当故事听听,也没和花音吵起来。   叶小鱼却受宠若惊地望着花音。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花音真是一个直来真去,有话直说的女子。   一时间,叶小鱼被花音和司一宠上天,出门嘘寒问暖是他们的事,缺什么短什么也是她们两的事。   叶小鱼都开始怀疑,自己怀的到底是谁孩子。   不仅如此,花音和司还要比谁更体贴入微。花音现在都亲自下厨给小鱼做吃的了。   小鱼过意不去会跑到厨房里,想要帮帮忙,花音还凶司一说:“你怎么照顾小鱼的,怎么能让她来这种地方?万一累到了怎么办?”   “......”叶小鱼摸摸肚子,难道自己怀了个金娃娃? 第84章   这天, 司一带着小鱼去了紫泽。   紫泽位于卫宫之西, 沼泽之地, 紫泽便是群泽之中的小沙岛,上面搭建着着辉煌唯美的宫殿。   小鱼走在长长的木桥, 看着桥下荷叶连连, 扬着淡淡的笑意。荷叶间还有冒着尖尖的小荷苞, 露珠从花叶上滚滚而下, 看起来有些可口。   小鱼不得不感慨, 这个地方真像神仙住的仙宫。   他们来到紫荷殿的时候,只见两个白衣侍女和一个身着玄色宽袍, 雍容大气的妇人端坐在亭前,她五官端正,年轻时一定很美丽。   可惜, 她的目光无神,鬓角还有白头发, 看起来微微憔悴。   “皇姑母。”司一拱手对着卫筝一拜。   叶小鱼颤颤地拱着小手,站在司一旁边对着妇人一拜。   卫筝乃九州排名靠前的强者,曾经叶小鱼还死过一回在她手里。   现在看到她, 心有余悸。   然而卫筝的眼睛看不到,叶小鱼就算站在她面前, 她也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小女娃曾经死在她的手里。   她侧过脸来,露出慈祥的笑意:“玄月。”   卫筝活了五十四年,一生未有嫁人生子,靠着超高的灵力成了卫国的护国公主。   可卫家的亲情寡淡, 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卫图志的长姐,还是卫图志的下臣。   直到司一出生,长大,卫筝就在想,如果她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为了卫国,她失去了身为一个女人该有的东西,被爱,怜惜,为妻,为母。她都没有。   像她这个年纪,应该可以做奶奶了。   如今听到司一的一声皇姑母,眼角的泪水潸然落下。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卫筝问着。   “好。”司一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卫筝苍老了,憔悴了,不像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护国公主。   “那就好。”卫筝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司一又牵着叶小鱼上前一步:“皇姑母,她是我的妻子,叶小鱼。”   卫筝虽然面朝着二位,却看不见二位的脸,目光呆呆地盯着叶小鱼。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掐诀,最后放下手:“是个好孩子。”   司一笑着,能被卫筝说好的孩子可不多。   “把我的紫莺玉镯取来。”卫筝分咐。   其中一个侍女退下,没多久便捧着一只锦盒回来,卫筝说:“把手伸过来。”   叶小鱼跪在她面前,将手伸了过去。卫筝抓着她的手腕,眉梢轻挑:“有身孕了?”   “是。”小鱼很娇羞。   卫筝挂着笑意,将镯子套进她细弱的手腕上,这姑娘骨骼矜贵,命格极好,实属难得。   可是通过叶小鱼的手骨,卫筝又看到了她不幸的过去,有的是十年前的,有的是一百年前的,还有一千年前的。   她这一身贵骨可不是天生的,是她自己用苦难和坚韧磨出来的。   如此心性,千年不悔地保持这份善意和坚韧,难得。   都说一个环境能够改变一个人,可这位姑娘,从始自终保持着自己的初心,到底是什么让她坚持着,将一身贱骨磨成贵骨的?   “不失本心,难能可贵。”卫筝放了手。   通过叶小鱼的手骨,她忽然释然了。如果,自己一开始就不失本心,也不会落得晚年凄凉的结局。   “玄月。”卫筝唤道。   “在。”司一应道。   “她很高贵,好好待她。”卫筝含着笑意说。   “我一定,好好待她。”司一说的时候已经牵起了叶小鱼的手,她戴上卫筝送的紫莺玉镯,肤白如雪,弹指可破。   最重要是,他和叶小鱼得到了亲人的认可和祝福。   司一和叶小鱼快要离开的时候,卫筝站起来由侍女搀扶着,她问:“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帮你。”   卫筝想要司一接管卫国。在她心里,司一是唯一的储君。   “我有天命在身,爱妻在侧,实在难以担此大任。”司一也回答的缓和。   天命在身,爱妻在侧,哪有什么心力分给卫国。   卫筝抿着唇,没再做声。   她毕生所护的卫国,到最后落在了卫玄阳手里,她好不甘心啊。   离开紫泽,卫一就带着小鱼四处走了走。   司一说:“我小时候是在外面长大的。”   他出生时,皇后已经派人来杀他和他的母妃了,奶娘是他母妃带进宫的人,故带着她逃出卫宫,卫宫地形复杂,又是九曲玲珑式的格局,若不是卫筝暗地里放他们离开,司一可能死了。   后来,小司一遇到了神秘人,开启他的天赋,他七岁时才知道神秘人就是他的皇姑母。   所有人都说他命硬,其实是卫筝护着他,当然,也确实够硬,死了百次都没有死掉。   “所以,你十岁之前就在外面漂流,过着被皇后追杀的日子?”叶小鱼心疼地看着司一。   “嗯。”   叶小鱼走到他前面,给他一个温软的拥抱,她娇小,抱着司一真像一个小孩。   “你心疼我?”司一抚着她的头发,似笑非笑。   “嗯,心疼着。”童年如此不幸的司一还能养出这样温柔谦和的性子,实在难得。   他的小鱼真是贴心。   之后,司一又带小鱼去他小时候去过的地方,告诉他小时候有趣的事。   叶小鱼有时候笑个不停,有时候红着眼睛难受着。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后来,你是怎么成为天命师的?”   “帝朝□□结束后,我受了重伤,遇见了花音。”司一忆起过往。   那时的花音刚从天岚来,带着天书找到了他。   前一任天命师的最后一个预言是:君虞命格尊贵,荣嫁九州第一人。之后便消失在人间,实则是觉醒归其神位,而天岚下一位要辅助的上神就是司一。   司一说“我现在闭上眼睛,会梦见以前的事,只是比较模糊,关于自己是什么神,什么职,还不清楚。”   小鱼有点担心,有点害怕,她抓着他的白色衣袖问:“你会像上一任天命师消失吗?”   他若消失了,她该怎么办?   “不是消失,而是苏醒。”他握住小鱼的手:“我圣修之体已毁,就算苏醒,也不回不去。”   “对不起。”叶小鱼愧疚道。   “傻鱼!”司一笑起来“你难道还不理解,天命要我陪你吗?”   是这样吗?叶小鱼无辜地望着他。   天命这种事,真是难说。叶小鱼有时候也不太懂天命。   但他说,天命要他陪自己,她选择相信。   司一和小鱼准备离开的前一日,花音带着她购买路上需要的东西,司一则去皇宫见他生父最后一面。   卫图志已经神志不清地瘫痪在床上,朝中大权都在卫玄阳的手里,这寝宫形如冷宫,连个伺候的宫人也没有。   司一拿出天书给卫图志测了测命,命盘中他的星命已暗,怕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会陨落了。   司一站在龙榻边,神情温和:“我不怪你,凡人在天命前大多是你这种反应。”   能在天命前保持本心的,只有白栩和叶小鱼二人,所以卫图志的恶意,并没有引起司一的愤怒。   “保重。”他拱手,扬袖离开了这诡气森森的卫国皇宫。   卫图志看着温润如玉的司一离开,眼泪自眼眶中流下来,他张着唇,似有话要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想把皇位传给司一的,可司一对他的皇位半点不屑。   这便是天命。   卫城大街上,花音刚才去抓一个灵力高强的小偷没有回来,叶小鱼一个人无聊地等着她回来。   而让叶小鱼想不到的是,连千容一袭玄袍,从马车上走下来,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君虞!”   这一声君虞就像来自地狱阿修罗的传音。   叶小鱼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捏着的拨浪鼓掉在了地上,那是花音买来给未出生的宝宝的。   连千容看了一眼她脚下的东西,又看看叶小鱼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扬起来:“有孩子了?”   他笑的太过妖艳,叶小鱼本能地用手拦住肚子。   “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生下来,我视如己可好?”他顺势抓住了叶小鱼的胳膊。   “容哥哥,放了我。”叶小鱼用儿时的称呼叫着他,希望他念着儿时的情谊放过自己。   “乖,容哥哥会对你好的。”连千容将叶小鱼直接抱进马车。   叶小鱼挣扎着想要下去,结果连千容拿出二十四片夺命银花棍顶着她的肚子“我可不能保证这一棍下去,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叶小鱼只能乖乖地坐回去,卷缩着双腿,怯怯地看着连千容。   “诈死?怀孕?真有意思。”连千容在马车上比划着手里的银棍,只要轻轻一划,它就能开出二十四片刀花。   叶小鱼很害怕,她现在有了孩子,又不能拼死抵抗,无论怎样,她都要保护孩子啊。   “你到底想怎样?”叶小鱼哽咽着问。   “娶你为妻。”   “我已经嫁给司一了。”叶小鱼哭着说。   连千容执念太深,他可不介意叶小鱼嫁人还是没嫁人,就连她有了司一的孩子,他也可以不计较,他只要娶到九州最尊贵的女人就足够了。   “没关系,我不会嫌你脏的。”说着,他冰冷的手覆过来,捏住叶小鱼的下颚,作势要扑上来轻薄她。   叶小鱼狠狠地将头一撇,那个吻最后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连千容捏着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些,将她的脸再度摆正,可恶心地往她樱红的唇上吻去。   叶小鱼的腿狠狠蹬着,奈何连千容压下来,她根本动不了,甚至感觉双腿要被他压断。   她抿着唇,在娇嫩的唇瓣上咬出鲜血,连千容没能占有她的檀口芳泽,却很变态地吃着她咬破唇皮的血。   连千容是真的疯了。   叶小鱼只觉得双腿好疼,护住肚子的手越来越麻,身上的重压似要将她碾碎。   如果她大叫,他就会趁虚而入。   她不敢,她无法接受司一以外的男人这样对自己。   叶小鱼的力气越来越小,她应该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中,一道灵力从外面强势震入。   连千容胸口一痛,一口血含在嘴里,有些血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叶小鱼的唇上。   马车已经炸裂成四片打开,司一就站在人群中的不远处,他看着连千容压着叶小鱼,而叶小鱼唇角尽是鲜血。   像被玩弄摧残的鲜花,焉焉可怜。   连千容不慌不忙地抓起叶小鱼站起来,然后用她娇弱的身子挡在自己的前面,一只手扼着叶小鱼的喉咙威胁道:“来啊,同归于尽啊!”   司一没有作声,他只看着楚楚可怜的叶小鱼。   小鱼的脸被连千容掐出两道指痕,小巧的唇鲜血汩汩,看的他似在受万箭穿心之苦。   “放了她。”司一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愤怒道。   “你睡了我的女人,还让她怀了你的种,我放她让你继续糟蹋么?”连千容冷笑,另一只手的银棍已经贴上了叶小鱼的腰腹。   司一的眼睛绯红。   “冥顽不灵!”司一抬起手,衣袖里的两条白蛇飞出去,小白蛇绕开了连千容的二十四片夺命花,寒玉蟒蛇直接缠起了连千容。   被控制的叶小鱼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司一连走过来,将叶小鱼抱在怀里,手指颤颤地给她擦着嘴角和下巴的血迹。   看着小鱼脸上的两道指痕,司一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只手揽着叶小鱼,一只手握着剑,将连千容的双手连着手臂砍了下来。   顿时鲜血喷涌,吓得街上的人纷纷逃开。   寒玉蟒放开了连千容,他没了双臂,整个人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没有一声惨叫,凶悍的目光自始自终看着司一怀中的女子。   他为之疯狂了十一年的小姑娘,到最后,却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不甘心,他一点儿都不甘心。   司一的剑指着他的唇“你这里碰过她。”   叶小鱼瞪大眼睛,只见司一的剑钻进连千容的口中,将他的舌尖切了下来。   花音赶来时,被这一幕吓的愣在远处。   连千容悲愤地看着司一。   断臂之恨,切舌之愤。   他这一生都将无法从黑暗中抽身了。   无尽的痛苦,无尽的绝望。   只因他儿时看了君虞那一眼,只因儿时被君虞的手摸了摸抹额的蓝灵宝石,从此魔根深种。   司一收了剑,收了蛇,将虚软无力的叶小鱼打横抱起来。   他最后横了地上的连千容一眼,扬声道:“她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是我的妻!”   解释这个,是因刚才连千容说司一睡了他的女人,还让他的女人有了孩子。这话怎么听都有侮辱之意,诋毁小鱼清白。   司一要告诉天下人,他娶了叶小鱼,他们是拜过天地和凤凰树的夫妻。   连千容扭动着身子,张着嘴要说什么话,只可惜是呜呜的声音,还有大口大口的血呕出来。   之前司一忘了叶小鱼,连千容做的那些事情,司一打算一笔勾销,毕竟是他自己忘了小鱼负最大的责任。   可是这个连千容,居然贼心不死追到卫国来,还敢用他的双手捏叶小鱼的脸,吻她的唇,舔她的血,压她的腿!   简直欺人太甚。   死罪可免,活罪难脱。连千容怎么也想不到,司一会断他双臂切他舌尖。   连千容恨!恨这个世界。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君虞,明明他也是九州第一,为什么?为什么君虞最后成了司一的妻!   司一和叶小鱼离开后,花音走到连千容面前,停下。   她解了连千容的迷惑:“你的确是九州第一,宋客也曾是,再远一点,冯如生也是。可你们不知道,第一可能只差一个名字。如果这世上没有司一,而是连千一或者容一,兴许不一样吧。”   说到这里,花音又叹了口气,道“执念太深,终会成魔。你明明不爱叶小鱼,却非要勉强,你说,你是不是魔呢?”   连千容痛苦地哈哈大笑。   魔?他是魔?   他不爱叶小鱼,那儿时他赠君虞那串缨络又算什么?   说他败在了名字上没有带一个‘一’字,简直牵强。   司一,君虞,你们休想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连千容咬牙切齿地呜咽着。   (完)   说明:   这里就算一个大结局吧,是指这本书有了一个结局,但文中所有活着的角色故事不会结束。   关于番外,其实从前面77章到这里,都很甜蜜,日常,舒服,感觉再写番外会破坏文章的本意。   另外,本文前期也是甜蜜日常,更像番外哈。   剧情嘛,剧情没有剧情啦,一切可以称作剧情的东西都是为了小鱼磨成贵骨嫁给司一做的一个铺垫罢了。   那么下一章,就写写本文隐藏的剧情和人物的未来走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问一句,你们是想看白栩和冯如生悲,还是看喜?   白栩才是我的亲闺女啊。 第85章   当它是个番外吧   《贵骨》   大概是三千年前的事吧。   司一从北海回来, 苏醒的上神们纷纷提出要和他结为道侣, 据说和唯一没有受过上古封印之力的上神结合之后, 便可扶摇直上九万里。   ......   成了全神族都想吃一口的父神。司一也很焦虑。   于是,他开始物色自己的道侣。   可惜, 天地间没有他喜欢的人。   于是他又弄了一个三千轮回转, 给自己安排了很多人, 其中不乏神仙跳进三千轮回转中与他不其而遇, 妄想得到他的垂青。   说来很奇怪, 那三千轮回转中,他一段情缘也未生过, 而是收了七具尸,每一具尸体都是同一个人。   众神惶恐:“莫非,我方神君喜欢小尸体?”   ......   跳出三千轮回转, 司一找到了即将成为小尸体的孩子。   她被困在冰天雪地,赤着脚, 一身鲜红的新裳,瘦弱苍白。   因为被送去给病入膏肓的主人冲喜,结果她刚进门主人就死了, 如此不祥之人,自然就被丢在这荒山野岭的新坟前, 守着刚刚入土的主人。   风雪很大,她坐在这里有两天两夜了。   司一将自己的白色斗篷衣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又在旁边烤了一条鱼给她吃。   “呐,吃了本君的鱼, 就是本君的人。”他当时是这么对小女孩说的。   小女孩吃着烤熟的鱼,乖巧地坐在他的面前,连连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陪我一起历个情劫。”他看着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温柔地说。   小女孩吃鱼问“什么是情劫?”   司一想了想,不知道要怎么对一个孩子解释。   “就是嫁给我,我帮你改命。”   小女孩看着他有些茫然,是能嫁给这么好看的神仙哥哥么?还能改命么?   “你愿意吗?”他又问。   “我...我是你的人,都听你的。”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鱼回答。   ......   众神:“我方神君果然喜欢挑战危险。”   带着贱骨去历情劫不怕翻船啊!!!!   选什么高贵的种族不好,为什么选凡人?   还是那种,一受挫折就黑化的反骨。   ......   司一:收尸收出感情了,以后也不想再替她收尸了。可这心里又搁不下那个小尸体,索性就把她的命改了。   众神举起大拇指:“神君勇敢,不愧为父神,有魄力!”   __完__   《栩栩如生》   冯如生自由了.   他再也不用看到白栩那张满心算计的丑恶之脸。   离开的第三天,冯如生就在花楼里喝酒庆贺自己离开了白栩,不仅如此,他还叫了一群乖乖听话又能讨人欢心的美人。   突然一声钟声撞响。   他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奔到窗外去看,这钟声是宫里传出来的。   楼下的人都惶恐地看着宫里的方向。   很快,便有一匹快马穿过,马背上有个身着白衣的男人奔过,悲恐大呼:“皇上驾崩了。”   梨国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都跪了下来。   冯如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白栩死了?   她怎么会死?   离宫前,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还答应朝中的大臣要纳两位德才兼备,美貌无双的公子进宫,早日怀上子嗣吗?   冯如生丢下了花楼里的姑娘,进宫一探究竟。   白栩已经入敛棺中,宫人给她穿好衣服,描了冥妆。   冯如生不管不顾地用灵力挥退所有人,静静地扶着棺木看着里面的人。   “白栩。”他不敢太大声,而是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没有反应,他的手指抓着棺木有些颤抖:“栩栩!”   他将手慢慢伸到她嘴边,想听听她有没有气息,是不是在装死。   碰到她的唇,他被那股冷意逼了回来。   “不,不,不可能的。”   三天前还对他笑盈盈地说“白重,我们把房圆了吧。”   他没有理她,捏着小纸人看向天边的月亮。   “朝中大臣送了两个少年进来,我......”   “恭喜。”他打断她。   恭喜她可以召两个少年侍寝?成为九州之上唯一个有三夫四郎的女人?   “哦。”白栩也应的好。   她可能后面有话要说,但被他的一句恭喜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哦了一声。   走的时候,她又问:“你恨我吗?”   冯如生没有说话。   白栩又笑了起来:“恨我也没有办法,除非我死,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冯如生真的很气,世上怎么有如此心如铁石的女人!   所以,他自由了,她就会死吗?   冯如生红着眼眶,看着白栩,哽咽道“栩栩...你真的...太可恶了。”   说着,冯如生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以自灭的方式去陪她。   形神化作一缕白烟,一张小纸人飘落在了白栩的手背上。   “丢下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   “大人,你哭了。”前来收拾大殿的宫女小声道。   冯如生听说宫里进了两个少年,他被白栩气的受不了所以喝了很多酒,结果,还做了一个吓哭自己的噩梦。   “......”冯如生看着宫女,杀气很重。   哭了怎么了?不可以么?   宫女最怕他,立马收拾好就跑了。   刚才的梦太可怕了,不仅吓哭他,一想到自己要给白栩殉情.....   吐血!   太吐血了!   他一身酒气,悠悠走到殿外,此时天已经黑了。他问太监:“皇上在哪里?”   太监闻着他身上的酒气,还有他眼眸流淌的杀气,颤颤地说:“在,在燕宫。”   “还有谁?”冯如生冷冷问。   “傅郎君,赵郎君二人......啊!”   冯如生一脚踹飞了太监。   他一袭朱红色的广袖宽袍,妖艳霸道地来到燕宫,见到他的宫女眼睛都看直了。   梨宫的人都知道,冯如生妖艳魅惑,容止绝华,一袭红装更胜新妆。   “白重大人好俊啊。”   “不行了,快来扶扶我,腿软。”   “看到大人我也腿软。”   宫墙之下,无数宫女太监纷纷晕倒。   燕宫   白栩会见了两位美男,这两位美男是大臣一片忠心选来给她受孕的。   白栩也很头疼,正扶着额头看着这两位少年,虽然美,也细嫩可口的样子,但比冯如生的口感差远了啊。   少年见白栩没有动他们的意思,喝着酒,谈着笑,越发不安了。   这时,门被推开,冯如生款款走了进来。   就像很多年前,他逼宫的那个晚上。   不同的是,他不再拿剑指着她,不再对她喊杀喊死。   白栩看着推门而入的冯如生有点诧异:“你来做什么?”   “圆房。”冯如生说。   “......”   傅郎君和赵郎君吓的脸色惨白,早就听闻宫中有一个妖神,华容绝姿,杀伐果断,脾气暴躁。   白栩还没反应过来,冯如生就把她举起来扛到肩膀上离开。   白栩在他的肩膀上挣扎,紫色的衣袖轻轻盈盈舞着,头上的珠钗也在挣扎中掉下来,原本挽好的头发尽数散落,妩媚至极。   这一路,宫人不敢拦,只能看着自家的皇上被冯如生扛到寝宫。   白栩的寝宫向来温柔华丽,淡红色的纱缦一层一层飘起来,冯如生把她扔到床上,抽了她腰间的群带。   白栩慌张地坐起来又被他摁下去。   “白重!”   “叫我冯如生!”   “......”   他还是喜欢冯如生这个名字啊。   “你要干什么?”白栩抵抗。   “圆房。”   “你...唔。”她的声音被他强势地吻了回去。   这可恶的冯如生,可恶的冯如生。   他喝了酒,气息有酒的香气,还有属于他的气息,有些霸道,有些冷冽。   外面的宫人都跪着,听着里面的婉转销魂的声音,有点担忧白栩的龙体啊。   到底是第一次,白栩真被疼哭了。   她那么坚强的人,却在这件事情上哭了。   冯如生这个变态,根本不怜惜她,一直到了上早朝才放过她,可她却已经动不了了。   御前公公站我殿外问:“皇上,早朝还上不上?”   冯如生拉开门,看了他一眼:“不上。”   御前公公委屈地抿着唇,被冯如生吓死了,杀气太重了。   可他的杀气也只是对别人,当他关上门,回望龙榻上的白栩时,温柔了。   一个时辰后,白栩就要挣扎起来,冯如生摁着她不许起来,可她却坚持要起来,差点就要和冯如生吵起来。   “我是一国之君,今日不上早朝已是大错。”她执意要起来批奏章。   冯如生也是心疼她,她连路都走不好,再坐一天改奏章......   “交给我啊。”他替白夜当了一年多的太子,朝中的事他会处理好啊。   “可我才是君。”白栩看着冯如生,严肃地说。   对啊,她才是君,冯如生别想插手朝中的事,更别妄想夺权。   这才是他的栩栩,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要做什么事。   “好,我帮你端茶倒水。”冯如生将她一把搂住。   无所谓了,他本来就在辅佐栩栩的。他的栩栩是个明君,好榜样,他爱她,便要支持她。   从此,白栩兢兢业业地理着朝事,冯如生也不再胡来,白栩睡,他也睡,白栩起,他也起,白栩在批奏章,他也帮着批,顺便和他探讨探讨国事,家事,私事。   他的栩栩很有谋略,与他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与其说栩栩是他的女人,不如说是他自己。   几个月后,白栩有了身孕。   因为是纸缚灵的孩子,她几乎分了一半寿命给这个孩子,让胎儿成形,并且生出来。   冯如生偷偷哭了好多回了。   因为栩栩想要和他生的孩子,他恰好也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于是就这么平静地要了,他想,如果白栩真的死了,他会跟她一起死的。   之后,冯如生有一半的时间去外面寻仙药给白栩续命,他只是想和她再多个十年二十年。 后记:   白栩生的是个女儿,取名白意,立为储君。   ——完——   《司命》   叶小鱼生孩子那天,半个神族的大能强者都来了。   一个个站在外面,担心,着急。   司一听着叶小鱼那痛苦绝望的声音,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屋,花音惊慌道:“你进来干什么?”   “她是不是很痛。”司一绕开花音来到叶小鱼床边。   叶小鱼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生个孩子着实不容易。   产婆鼓励小鱼:“用劲,快出来了,用劲。”   叶小鱼抓着床单,眼泪和汗水都涌了出来,她在用劲,可是人太小了,那劲儿也就没有那么大。   司一抓住小鱼的手,企图将她的疼痛分担一点。   花音说:“自古女人生孩子的痛都是无法分离的,哪怕你是神也办不到。”   这就很无奈了,司一捧着小鱼的手指,说:“小鱼,坚持住,生了这个,咱们就不生了。”   花音差点笑出声,只是小鱼生孩子的画面太可怕,这笑也就憋了回去。   司一对小鱼说:“孩子嘛,生养一两个就好了,多了真没必要。早知道你会这么疼,这一个我都不想要。”   叶小鱼又尖叫一声,太难了。   “等他出来,我好好教训他。”   花音好想找个墙扶一扶。   “以后,我们避子,不生了。”   “......”   哇哇哇,可能是听到亲爹只有夫人没有儿子的狠话,小宝宝生出来了。   外面的神仙们原地摆起了酒,开始庆贺起来。   “是个男孩。”产婆说。   花音抱好孩子,拿到小鱼和司一面前:“这孩子好啊,以后我要收他做徒弟。”   叶小鱼看了一眼孩子,眼泪哗哗落下。   司一一只手抱着娃,一只手抱着小鱼:“辛苦夫人了。”   花音又抱着孩子出去见各位大神,各位大神变出桌子椅子美酒佳肴吃起来,有说有笑。   这些神仙太接地气了。   “我方神君就是不一样,喜得贵妻,又得贵子。”   “我就说,当年神君为何痴迷小尸体呢?原来,贵骨也。”   “言之有理。”   “我当年穿的花花绿绿也没被看上,原来是少了一点楚楚可怜,哈哈哈哈。”神女喝着酒大笑。   花音抱着孩子出来:“诸位神君,还请给孩子赐个名字。”   各位神仙都笑眯眯的,就连花清聊也代表天岚的飞仙来了,他在一旁弹了个琴,给诸君助了个兴。   各位神仙都拿出自己的本事来给这个孩子推衍命术。   “天命之子。贵不可言。”   “的确,贵不可言。”   都是贵不可言。   “不如,就叫司命吧。”花清聊抱着琴缓缓走过来。   众人看着清润高贵的花清聊,纷纷点头:“司命,这名字甚好。”   ——完——   后来……   连千容想练一件邪器,可以分离叶小鱼和司一的绝品邪器。   ……那是后话了。   叶小鱼和司一还有一章番外,放在作者专栏《璃火抄:番外集》一本书之中,不收费,打开目录找相应在的番外哦。么么哒,支持正版,晋江文学城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自己完结。   感谢   感谢陪我到最后的每一个读者,有你们撑着,我不断更,我很勤奋,我写完了这个故事。   2020年见。   完结请评分,鼓励鼓励可怜柔弱的作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