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在地府的火锅店持证上岗了 作者：奶酪西瓜 　　文案： 　　#引领地府新风尚##地府地底捞，您忠贞不二的选择# 　　阎罗王：这世界上有一种人，能不依靠任何的介质，接通阴阳。这种人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人能用，鬼也能用。 　　孟晓妮：……这就是你叫我在地府开火锅店的原因？ 　　地府众鬼：【猛点头】 　　阎罗王：我还给你找了个生火的！ 　　鬼凤：……？？？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美食 甜文 　　主角：孟晓妮，鬼凤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孟晓妮毕业了。 　　理论上，她应该在大四用应届生的身份，寻一个好公司，竞争上岗后好好工作。可她没有这么选。她将行李全部扛上，决定坐高铁回丰都。 　　丰都是她老家。 　　她要回家去继承家业——一家破破烂烂的火锅店。 　　孟晓妮被领养的时候年纪很小，很文静，很乖巧。 　　养父养母在丰都有一家小火锅店，俗称苍蝇馆子。就是那种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小馆子，勉强有一张卫生经营执照，随后一开就是多年。 　　川渝地区火锅店太多了，一家小小的装修简陋、毫无经营的苍蝇馆子，至今为止没有倒闭，这可真算是苍天偏爱。 　　孟晓妮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宠着长大的。 　　她爹她娘从来都不会让她动手，只对她有一个要求：好好读书。 　　孟晓妮哼哧哼哧将行李推到了自己的二等座位置，把东西塞了进去。 　　她念书也很给爹娘面子，超出一本线几十分，考上了一个重本。但她整个大学四年生涯，既没有选择考研，也没有选择考公，而是千挑万选，选了一些品牌企业去实习。 　　四年时间，她不仅攒到了足够的钱交了自己的学费，还攒到了小两万的存款，可以熬过刚开始工作的这段日子。 　　四年的学习和实习经验，也成就了她最后的毕业论文——关于市面上常见餐饮店的调研。 　　餐饮业并不是一个让人觉得很有深度的行业。 　　好像谁都可以做餐饮，谁都可以做成餐饮。 　　会做饭，有钱开店。 　　这就是一家小馆子。 　　但是事实上不仅仅是如此。 　　谁都能开店，却不是谁都能开连锁店。能开连锁店的人，也不代表着能够开出一个省，更加不代表着可以开到全国，乃至世界。 　　像烧一条鱼，有的人开的是家门口的小饭店，有的人开的是有星级的米其林，有的人开的是遍布全国的连锁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 　　店在什么程度下可以转型？ 　　如何将一家小店开出新花样来？ 　　连锁和品级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孟晓妮的专业就是研究这些。 　　研究完，她结束了自己的学业，参加了毕业典礼，拿到了毕业和学位证书。随后她极有干劲踏上回家路，准备将自家的苍蝇馆子打造成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小馆子！ 　　“嘀——嘀——”高铁开始要关门了。 　　孟晓妮从书包侧面取出了耳机，坐到了椅子上，打算熬过这一段整整一天的漫长高铁旅行。 　　一排是三个位置，过了过道，再是两个位置。 　　孟晓妮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上，好巧不巧，旁边三个正好是一家人，父母和年幼的女儿一块儿出来玩。 　　她拿出了电子书开始看。 　　二手的机子，几乎全新，几百块到手。电子书比纸质书便宜得多，也是她打发时间的好途径。 　　高铁很快开起来，稳得很。旁边的一家三口聊聊天，吃吃东西。那一对夫妻正在互相说着接下去旅游的途径，要从哪里下车，住哪里，往哪里跑比较好玩。 　　一直聊到正儿八经吃饭的点。 　　高铁上飘起了食物的香气。 　　孟晓妮看了眼时间，取下了自己耳朵上的耳机，低下身拉开了书包，取出了书包里的泡面。 　　一手揣着电子书，一手揣着泡面，孟晓妮去高铁上倒热水。 　　倒热水的地方在这个点总是人满为患的。 　　孟晓妮很有耐心，静静等着。 　　她时常一个人，却也很喜欢人，尤其是喜欢人多的地方。喧哗和吵闹，她都很喜欢，当然，是不要影响到秩序的那种。 　　按次序轮到了她，热水正好没了。 　　孟晓妮等了一会儿，随后倒了热水，嘴里叼着叉子慢悠悠往回走：不知道那一家三口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等她回到了自己那间隔间，就见一家三口正凑在一块儿吃便当。 　　高铁上有卖的那种，一份价格不低。 　　他们还自带了一些熟食，摆得前头整个小桌子都满了。高铁座位每个人前头就那么一小桌子。 　　那中年妇女见孟晓妮拿着泡面回来，忙招呼起了她：“小姑娘一个人吃泡面啊？要不和我们一起吃点？我们这么多东西也吃不完的。” 　　孟晓妮摇头：“我有泡面够了。” 　　“泡面营养不够的。再加个卤蛋吧？这咱家自己做的。”旁边的中年人将餐盒给摊开了。 　　孟晓妮还是摇头。 　　这夫妻两个带出来的小女孩年纪很小，脸蛋白净，扎着两个小辫子，动起来一翘一翘很是可爱。 　　她这会儿就盯着孟晓妮看，双眼发亮，眼内满是羡慕：“小姐姐，我可以吃你的泡面么？你的面好香，我好饿。” 　　孟晓妮拿着泡面回了自己位置，默默就自己吃了起来：她总共就带了三碗泡面。 　　鲜虾鱼板面，加辣椒粉。怪好吃的。 　　她百吃不厌。 　　小女孩也不吃两夫妻的东西，咽了咽口水，看孟晓妮吃泡面看到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小姐姐，你的面好香啊。” 　　她趴在小桌子上，小脸上满是恳求。 　　孟晓妮吃了一半泡面，被这么盯着，当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还怎么吃？ 　　她朝着对面两夫妻笑了笑：“还是给我个卤蛋吧。” 　　两夫妻对视一眼，搓手憨笑，不仅给卤蛋，还给她起了别的东西：“这是咱自己做的腌黄瓜。”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这香肠我们也是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孟晓妮一个个吃过来，很是自然将泡面搁置在了自己的小桌板上，敲了敲，示意让小女孩自己吃。 　　小女孩双眼发亮，说了一句：“谢谢小姐姐。” 　　四个都吃得很饱，也都还挺开心。 　　泡面上的热气渐渐消散，一顿饭就此吃完。 　　都互换了吃食，双方当然就攀谈了起来。 　　“我们呢趁着这个年纪能走，就出去玩玩。小姑娘是去哪里啊？”中年妇女很是和善，询问着孟晓妮。 　　孟晓妮将泡面盒子给收了，回着话：“我回丰都。我是丰都人。” 　　“噢噢，我们也会去那儿的啊，不过不是丰都站下！你们那儿讲话很好玩的。地方也很大。”中年妇女应和着，和旁边的中年男子讲，“你看这就是缘分咯。” 　　“要得。”孟晓妮说了一句丰都话。 　　中年妇女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腿：“哎对对，就是这样咯。” 　　孟晓妮给他们推荐了几个知名的旅游景点。 　　丰都最有名气的点，就是“鬼都传说”。 　　传说这天下的鬼，都会前往丰都，看三生石，进阎王殿，走奈何桥，喝孟婆汤，最终转世重生。现实里的丰都作为“鬼都”，该有的设施都有。 　　不说真假，丰都至少是个文化古都，很有意思。 　　孟晓妮很喜欢丰都：“我从小在丰都长大，又正好姓孟。同学一直给我起绰号叫‘孟婆’。我介绍出来的景点，一般不会出错。” 　　那一家三口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姓氏在丰都，那可真是赶了巧。 　　“这世上真的有鬼么？”中年男人笑完，眼内似有感慨，对着孟晓妮这么问了一句。 　　孟晓妮笑了下：“宁信有吧，天地有循环，不是坏事。” 　　两夫妻点头。 　　高铁停停走走，很快就到了下午的点。 　　孟晓妮正准备睡觉，就见小女孩欲言又止。 　　她轻挑眉，就那么看着那小女孩。 　　小女孩手指头掰来掰去，微微红了脸：“小姐姐，晚上我还能吃两口你的泡面么？” 　　孟晓妮朝她笑着点了头，随后给自己插上了耳机，缩在椅子上继续消磨时间。 　　小女孩开心展颜，乖乖去睡了，半点不闹人。 　　到了晚上，孟晓妮直接泡了两碗泡面，用香气叫醒了旁边睡过去了的一家三口。 　　小女孩惊喜叫了一声，忙起身跑过来吃泡面。 　　孟晓妮吃一碗，小女孩吃一碗。 　　两夫妻也开了自己的吃食，兴冲冲给孟晓妮加餐。 　　又熬了三个小时，孟晓妮先到站。两夫妻原定的第一站并不是丰都，他们只是会路过丰都，顺带去看一看。 　　孟晓妮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将该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搓了搓脸，将头发扎好。 　　她临着走，和两夫妻说了一声：“下回鬼门开的时候，做点好吃的，记得点一炷香吧。小姑娘许久吃不到饭，怪饿的。” 　　说完，她推着行李就走了。 　　两夫妻互相对视一眼，眼内满是愕然。 　　中年妇女手有点哆嗦，捏着旁边的丈夫，眼眶猛然就红了：“老公，她刚才说啥？” 　　“……啊？啊！”中年男子也是懵住了，“鬼，鬼门开。” 　　中年妇女站起身，刚迈开步子，脚当即就软了下来。她太过激动，气有点喘不过来。 　　中年男子当即慌了，忙拍着她的胸口：“冷静点，你别慌，来，慢慢吐气，吸气，吐气，吸气——” 　　中年妇女缓了过来：“没事，没事。” 　　丰都这儿停靠没多少时间，孟晓妮很快下了站。 　　她回过头，就见那小姑娘坐在了高铁车厢顶上，朝着她欢快挥手，算在谢过她的泡面。 　　永远停留在那个年纪的脸蛋上，此刻满是欢愉。 　　作者有话要说：　　1.男女通篇1v1，文案已标明； 　　2.本文美食文，建议饥肠辘辘时看。 　　3.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养肥可能会养死，评论多了会加更。 　　5.作者基本日更或者隔日更。 　　6.网页、wap和app可找作者专栏戳进去收藏作者和预收文哦~还有旧文可观赏~ 　　望诸君食用愉快~ 第2章 　　孟晓妮能看见鬼。 　　这是她被遗弃的原因，也是她刻意避开很多人，不自觉拒绝和人亲近的原因。 　　就像做白事的人，鲜少能和人有多少社交。大家似乎潜移默化避开这一类事，总觉得不吉利。 　　孟晓妮小时候能见鬼，在孤儿院时还想着，自己长大后干脆去殡仪馆做事算了，工资还挺高的。 　　后来她就作罢了。 　　因为她喜欢人，喜欢人身上鲜活的气。 　　鬼与人不同，鬼习惯了阴凉的地方。天大地大，他们能够行走还能漂浮，根本凑不出那种“热闹”感。 　　就连鬼门开时，一群鬼凑在一块，也只能给孟晓妮带来“清凉”感，而不是“热闹”感。 　　她离开火车站，坐上了公交车。 　　大半个小时后，孟晓妮最终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自家那小馆子。 　　孟晓妮怀疑全天下的小馆子，都是楼下饭店，楼上住人。 　　她将自己的行李拉到了店门口，朝里头探了探脑袋：“妈，爸。” 　　这个时间点，吃火锅的人基本都散场了，店里头就剩下一个老客就着火锅喝着酒，转头看向门口：“这不是小孟嘛！这么早就回家了？” 　　孟晓妮朝着人笑了笑：“叔叔好。我毕业了，所以现在就回来了。” 　　“这都大学毕业了啊？我上回见你还是高中那时候？”这位老客唏嘘着。 　　孟晓妮将箱子搬进了店，抬头看了眼自家毫无变化的店面，点了点头：“是。大学四年就过年回来。高铁一张票太贵了。” 　　最便宜的二等座都要五六百，往返一回就要一千。 　　老客咋舌：“这日子过起来也太快了。” 　　孟晓妮往楼梯那儿张望了一下：“我妈我爸呢？” 　　老客点了点楼上：“你妈在楼上。你爸出门去了。” 　　孟晓妮自力更生，将自己的箱子和书包往店楼上扛：“那叔你继续吃，我上去把东西放了。” 　　老客跟着点头。 　　孟晓妮搬着箱子往楼上，迎面就遇到了孟母。 　　孟母过了三十才领养的孟晓妮，如今年纪不小，平日里也不太注意保养。她一看到孟晓妮，脸上当即就笑出了褶子：“小妮子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孟晓妮朝着孟母腼腆笑了笑：“毕业了呀。我不是打了电话说今天回来么？” 　　孟母一拍脑袋：“哎哟我都给忙忘了。今年流行起了吃小馆子。外地人一家家试吃过来，咱们这儿人也不少。前些天不是高中刚毕业？那些个高中生都往这儿跑。” 　　这几年确实到处都在发展旅游业。 　　孟晓妮点头：“这不是挺好的，回头我们都不用特意去打广告。” 　　孟母朴实搓了手，憨笑着：“你就鬼点子多。咱们家啊最聪明的就你了，以后这店也要靠你了。” 　　当初商铺很多人都是租的，孟母和孟父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心一狠，省吃俭用、砸锅卖铁，就将两个商铺给买了下来。后头又遇上拆迁，又赶上丰都高铁开通。 　　孟家这商铺看着不起眼，其实就地理位置来看，价格昂贵着。 　　孟晓妮这一生多靠了这两人才得以安然长大。 　　她肯定点了头：“嗯。” 　　孟母很是欣慰，上前拉过孟晓妮的行李：“来来，你看看你房间有什么东西不要的？收拾收拾。你这一年不住，家里头变化可大了去了。” 　　一年没见自己的女儿，孟母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琐碎的事。 　　比如她专程让一个木工师傅给孟晓妮打了一个书柜。 　　比如楼下家里新尝试了一种火锅蘸料，听说市面上都流行的那种加很多牛肉碎屑的。 　　一件件都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 　　孟晓妮就一一听着，眼睛成了弯月。 　　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人。 　　孟母说到后头，就将话从房间转到了店，随后就说着：“咱和你爸想着，你毕业就回来开店，怕你对象不好找。就拿了点钱买了套新房子。百来平的，明年就交付。以后你要是结婚也有个底气。” 　　孟晓妮愣住了。 　　孟母的话说得好像买房和买菜一样，说买下来就买下来了。 　　可孟晓妮知道，这买房钱可能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她大学都没再问家里要钱，就希望二老能够攒着钱养老。满三十周岁才允许人□□，二老领养她的时候，年纪都上了三十。 　　二十年弹指一过，如今都是五十多岁的人，到了退休的年纪。 　　孟晓妮吸了吸鼻子，低声回话：“妈，我结婚还早呢。” 　　她一点都不想离开二老。 　　人死了还能变成鬼。她死了都想和二老当一家人。 　　老一辈人都是那样传统，当即就板起了脸：“怎么早了？这房子明年才交付，还要装修，装修好了还要晾一年才能住。万一有了男朋友想结婚了，这房子说不定还赶晚了。” 　　孟晓妮：“……妈，万一找不到呢？” 　　孟母一听，又顿时柔和了性子：“这也不急的，我也没催你。” 　　孟晓妮重重点头。 　　她很认真和孟母说着：“房子装修慢慢来好了，咱们先把火锅店做好。以后总会有钱装修房子的。我给你们两赚大钱。” 　　孟母听了咯咯笑：“好，赚大钱。” 　　孟母知道孟晓妮认真，但并不知道孟晓妮认真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孟晓妮在写论文那会儿，自己参照着热门的网店、品牌店设定了合理的开店方案。她还寻了校友设计了店面，收集起了各式各样的食谱。 　　全是关于火锅店的食谱。 　　现在店还小，食谱注定是要精挑细选，既体现地方特色，又味道好吃。 　　她也没当下就拿出来给孟母看。 　　孟母双眼老花，又从没有看过企划案这种东西，一时半会根本没法理解她。 　　孟晓妮将东西在房间放好，孟母就关心起她：“要不要吃火锅呀？在高铁上都没吃好吧？外头的东西味道都谈，一口下去听说都没味道的。” 　　“我吃了面，鲜虾鱼板，还放了咱们家自己磨的辣椒粉。”孟晓妮还挺骄傲的。 　　孟母一听鲜虾鱼板，当下就知道孟晓妮吃的是泡面。 　　她忙往门口走：“你这小妮子，果然一个人在外头就是不会照顾自己。我去给你热锅，你赶紧下来吃。你也不看看这几点了。我和你爸都要睡觉了。” 　　外头天都彻底暗了。 　　孟晓妮忙点头：“我要微辣！晚上吃太辣睡不着的。” 　　孟母一听又心疼起了孟晓妮：“这老在外头，连辣都吃不来了。” 　　孟晓妮听着哭笑不得。 　　丰都的微辣在外地都算是特辣了，花椒和辣椒和不要钱一样放。她是真觉得刚回来，大晚上怕胃口吃开，吃太多了。 　　孟母下了楼，孟晓妮匆忙把自己的箱子打开，将东西给收拾出来。 　　她的房间很小，东西全拿出来，很快就塞满了柜子和书桌。 　　见自己房间能住人了，她又匆忙出了房间，哒哒哒跑楼下去吃夜宵。 　　楼下那位老客这会儿人已不在。 　　孟父正好进门，手里头拿着一盒烟。 　　他一见到孟晓妮，忙将手里头的烟往背后藏，脸上一阵严肃：“小妮子回来了啊。” 　　孟晓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孟父刚才拿在手里的烟，顿时脸上也严肃起来：“爸，你怎么又买烟！不是说戒了？” 　　孟父疯狂给自己女儿使眼色。 　　然而这已经晚了。 　　孟母端着热腾腾锅子出来，已经听到了外头的话：“我就知道你出去不安好心！把烟给我拿出来！哪里来的私房钱，也给我交出来！” 　　孟晓妮朝着孟父吐了舌头，跑去取菜准备吃火锅。 　　她可拦不住夫妻两个的私房钱大战。 　　“这个，这个，这个……”孟晓妮每个菜都取了一小点，想要尝个味道。 　　她光是在这里选菜，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小馆子里的火锅其实味道很好，底料都是自个研究的，旁边的蘸酱也一样。这一条街若说有百八十家火锅店，每一家火锅店的底料都是不一样的，蘸酱更全是“秘制蘸酱”。 　　孟晓妮将选好的菜放好，又去简单取了一个蘸酱碟，回到位置上搓着手开吃。 　　她伸着筷子，将一片毛肚放入锅子里，上下涮着。 　　毛肚，七上八下，只要在滚烫的火锅里头烫八下，就可以入口。这会儿的毛肚最是鲜嫩，不会烫过头老了，也不会过生，带着一点弹性和嚼劲，吸了火锅里的酱汁，再放入蘸酱碟一蘸。 　　入了嘴，微烫、微辣、微麻。 　　嚼两口，整块毛肚极为有劲道，堪称是绝味。 　　那一点泛红的麻油沾在了嘴上，染红了孟晓妮的唇。 　　她禁不住眯细起了眼：果然只有回家，才能吃到最为正宗的火锅，物美价廉，甚是美味。 　　孟晓妮父母两人在旁边因为一包烟争了一会儿，转头看见自己女儿双眼发亮，在那儿吃得热火朝天，心里头软成了一片。 　　她那张白净的，半点不像他们的脸上，有着他们一直以来期待的，也努力争取着的高兴。 　　孟母最后回过头，哼了一声，凶巴巴说着：“抽可以，回头被我发现你在小妮子面前抽，我砍了你的腿！” 　　孟父忙点头，嘿笑着应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甜不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人谷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孟母和孟父收拾了东西，早早先上去睡了。 　　他们第二天还要开店，要进货，所以晚上会睡早。 　　临着上楼，两人还和孟晓妮强调：“吃完了火锅记得洗干净锅，否则会迎来吱吱。” 　　吱吱是老鼠。 　　也不知道这两人哪里来的习惯，非认为大晚上说老鼠，就肯定会引来老鼠，所以一直用“吱吱”代替。 　　孟晓妮点了头。 　　吃完，收拾垃圾，洗掉，锅子收好。 　　孟晓妮大晚上吃了火锅，极为安心回到自己房间。 　　她稍一洗漱，麻溜钻到了被褥里。 　　孟母虽然刚才说忙忘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其实根本在心里头天天挂念着。这被子一股晒过太阳的味道，暖烘烘的，该就是这两天晒出去的。 　　孟晓妮轻叹一声，心满意足入了眠。 　　夜深人静，夜黑风高。 　　孟晓妮意识微朦胧。 　　“哐嘡——” 　　孟晓妮猛然睁开了双眼，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静静听着响动。 　　“叮——” 　　楼下有声音！ 　　孟晓妮疑惑思考着：这个点在楼下，是她妈还是她爸？还是说，是有小偷！ 　　鬼是不可能的。 　　孟晓妮因为见多了鬼，这才知道鬼其实不算常见，且大多数的鬼根本就碰触不到人。小说里那些个恶鬼，她活到现在一个都没有见过。 　　她也不知道是偏差幸运还是什么。反正她是真的没见过那种能碰触实体，谋害人命的恶鬼。 　　既然有鬼，那自然有道士，有除鬼人，有恶鬼也早就被收拾了。 　　孟晓妮最怕是小偷。 　　家里三个人，两个是老人，还有一个她。 　　“乒——”这一声微小了很多。 　　孟晓妮摸向了床头，取了手机，打开丰都报警短信，12110加上区号后三位，编辑好了地址，写明了自己在房间内躲着，疑似有小偷。 　　就差点按一个发送。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床。 　　楼上房间都很小，也基本靠在一块儿。 　　孟晓妮放轻自己的脚步，打开自己房门，看向了对面自己父母的房间。 　　房间门底下的门缝可以看出里头有没有开灯。以前孟母就是靠这个来捉她晚睡的。 　　孟晓妮见对面父母房间门缝是暗着的，心里一沉。 　　楼下不是他们三个中任何一个人。 　　楼下确实有响动。 　　孟晓妮很清楚，孟母和孟父两人极其爱卫生，生怕东西吃了肚子不舒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杀菌消毒，检查会不会有老鼠。 　　名义上的“苍蝇馆子”，她在这店生活多年，就没见过多少苍蝇，更别提老鼠。 　　轻微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孟父孟母却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没开灯，也没开门。 　　孟晓妮退回自己房间，锁好了门，直接把短信给发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她手机一震。 　　她看到短信上写了：“收到，警察马上到！” 　　孟晓妮坐回到床上，板着脸冷静等着。 　　仅仅十分钟，外头就有车辆开来的声音。 　　楼下卷帘门那儿有了敲门声：“有人么？” 　　楼下的响动骤然停止。 　　孟晓妮的窗口并没有开在那一侧，一时间根本看不到楼下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楼下的警察。她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手有点抖。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请问现在人是否安全？是否可以短信沟通？” 　　孟晓妮抖着手回消息：“安全，可以沟通。” 　　她分了好几条短信，快速回复着：“楼下声音停了。”“楼上总共三个人，我和我爸妈。”“我爸妈刚才都没有醒过来。他们晚上手机会关机。” 　　“我们现在直接进入。锁会敲掉，你不要害怕。” 　　孟晓妮：“嗯。” 　　楼梯口有响动！上楼了！ 　　孟晓妮猛然看向了门口，随后低头加快了手速：“上楼了！” 　　楼下警察一收到消息，快速敲掉了锁。 　　“哗啦——” 　　是卷帘门被直接翻上去的声音。 　　这会儿孟晓妮全然没有想过，小偷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她已屏住了呼吸，唯一庆幸的就是：她回来了，她没有让自己爸妈独自面对这一个歹徒。 　　“哚哚——” 　　奇怪的敲门声响起。 　　孟晓妮头皮发麻。 　　楼下这会儿警察已全部冲了进来，很快有人发现了楼梯，立刻就招呼同伴一块儿上楼。 　　孟晓妮看向四周，飞快取了自己的台灯。 　　她的台灯是高中时候买的，孟母觉得灯光要大一点才好，愣是拽着她买了一个长条的大台灯。 　　这会儿用来防身正好。 　　悉悉索索又有人走上了楼：“警察！不许动！” 　　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 　　孟晓妮屏气太久，现下脑袋有点发晕。她警惕看向门口，生怕那歹徒直接撞进门来。 　　外头有人的走动声，甚至还传来了孟母的声音：“这，什么事情啊？” 　　孟晓妮猛然睁大眼，小跑跑向门口：“妈，你别开门！” 　　孟母的声音隔在门后，也反应过来外头事情不对，忙答应了孟晓妮：“好好。” 　　还好他们都是习惯了晚上锁门的。 　　外头两个脚步声这会儿比较明显，还亮了灯。 　　孟晓妮从这脚步声里头莫名得到了一点安心。 　　小馆子很小，楼上的空间更是小。 　　人一旦上来，开了灯，面前的一切都无处可遁。 　　一阵轻笑传来，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 　　“叩叩——” 　　孟晓妮抿紧了唇。 　　“打扰，我是警察，警号xxxxxx。没有小偷，外面是一只鸟。你们家养鹦鹉么？”门口的人问了话。 　　孟晓妮愣住了：“啊？” 　　外面的警察旁边还有一人跟着噗嗤笑出来：“真的是一只鸟。还好没事。” 　　孟晓妮走向门口，没直接开门：“我家不养动物。” 　　“是这样，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嗯，我们还是需要沟通一下。你们谁方便能跟我做个记录？出警要签字。”外头一人对另一个人说，“你先去把那鸟抓起来，别伤了。” 　　孟晓妮低头看了眼给她发消息的短信号码。 　　确实是官方号码。 　　她给门开了条缝，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灯亮着，确实有人穿着警装，这才松了口气，将门开大了一点：“怎么会有鸟，我还以为是小偷。” 　　门外这会儿确有两名警察，一名正从口袋里掏纸，一名正在另外角落里弯着腰。 　　孟晓妮走出来看向角落：“在那儿么？” 　　那掏纸的警察趁机看了眼孟晓妮的房间，确认没有鸟笼之类的，这才微微点头：“嗯。你叫下你爸妈吧？这种事情全家人一起说清比较放心。” 　　孟晓妮连忙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敲孟父孟母的门，孟父孟母就开了门，从里头出来了。 　　一家三口这会儿全穿着睡衣。 　　那警察趁机又朝这对父母屋子里扫了一眼，从口袋里取出了笔：“我们出警要报警人签个字，说明一下情况和最终处理结果。回头会有人给你们打电话询问情况的。” 　　他点了点角落里的鸟：“你们确定家里没养过鸟？” 　　孟父孟母都纷纷摇头：“没有。” 　　警察点头：“那是一只伯克氏鹦鹉。在我们国家不允许私自饲养，除非有证。如果你们没养过，那这只鸟我们会带走，明天交接给林业局。” 　　孟父孟母忙点头：“好的好的，辛苦您了。” 　　“晚上也别随便开窗。今天就来只鸟还好，明天万一真来个人，那麻烦就大了。” 　　孟晓妮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问题：“……可是，我刚才上楼把所有门窗都关死了。这只鸟是从哪里进来的？” 　　警察倒是替那只鹦鹉自圆其说了：“估计白天进来，人多不敢动。晚上没动静了，它就跑出来找吃的。这小家伙爱吃水果，你们火锅店应该有吧？” 　　孟晓妮想着先前洗锅子看见的西瓜，迟疑一下还是点了头。 　　角落那警官扑了好几回，总算是抓住了鹦鹉。 　　他一头大汗往回走：“牛逼，还是只红宝石。不知道谁家养的。” 　　正在写情况的警察瞥了眼自己同伴：“反正你养不了，别想了。” 　　“哎，好可惜。” 　　孟晓妮这才看到这搞事的小家伙。 　　叫做红宝石，不如叫做水蜜桃更贴切一点。 　　灯光是白色的，这还在人手中挣扎试图啄人的小家伙，一身毛发柔软得很，色泽是轻粉红色，特别像水蜜桃。它好像并不想要人抓走它，微红的双眼里带着一点生气。 　　生气？ 　　孟晓妮松怔：她怎么会看得出一只鹦鹉在生气？ 　　警察这会儿写好了情况，将笔递给孟晓妮：“看一下我写的内容对不对，如果属实的话，劳烦签个字。我们还要赶下一个出警点。” 　　孟晓妮回过神接过笔：“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就是一只鸟。” 　　警察笑起来：“别小看鸟。万一物种入侵呢？万一鸟没打过疫苗呢？你们楼下明天要记得好好消毒。” 　　旁边孟父孟母连连答应了：“一定消毒，一定消毒。” 　　孟晓妮看了一下纸上情况，确定无误，这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警察看没什么事了，又告诫了两句，最后才带着同伴和鸟一块儿走了。 　　孟家一家三口送人到楼下，孟父去拿了仓库里的备用锁，孟晓妮则是目送那只鸟被带走。 　　她微微歪头：怎么总觉得那只鸟在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男主（且不是人）出场了。 　　存稿箱感谢君毫无作用。 　　手工感谢一下： 　　读者“苜蓿”,灌溉营养液+2 第4章 　　晚上虚惊一场。 　　孟晓妮睁开双眼时，忍不住还往自己被子里缩了缩。 　　楼下已有了动静，外头也传来了她熟悉的车声人声。 　　“哎，送丫头去上学啊？” 　　“哦哟是的咯，又睡过头。要迟到了！我先走了啊！” 　　外头声音越多越多，有几家店铺早一点的，这时货车声都响了起来。 　　“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孟晓妮再睡也睡不着，一脚踹开被子，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随后猛然坐起了身子：“起床！” 　　她下了床，穿上拖鞋，踢踏踢踏进了卫生间。 　　刷着牙，孟晓妮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清秀，寡淡。 　　不算漂亮，也绝不丑。 　　一嘴的泡沫。 　　孟晓妮拿过杯子咕噜噜漱口，吐掉。 　　带上发绳，她洗了个干干净净的脸，用毛巾擦干，感觉整个人清爽得很。 　　洗漱完毕，她这才深吸一口气，随后感叹一声：她回家了！ 　　哒哒冲下了楼，孟晓妮看到屋里头孟父孟母正认真打扫着卫生。两人取出紫外线灯放在了桌上，这会儿还没打开。 　　孟母一见到孟晓妮，忙说了一声：“你今个别在家里，出去兜悠兜悠。今天店里消毒。” 　　地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浓郁得很。 　　孟晓妮点头：“那今天还进货么？” 　　孟父“嘿”：“明天进一样。你去找朋友玩，好不容易放了假，多玩两天。” 　　别人家孩子刚毕业，父母都在愁孩子的工作问题。 　　孟父孟母倒好，反而让孟晓妮多玩两天。 　　孟晓妮想了想，重新往楼上跑，嘴里喊着：“我今天出去找装修师傅！” 　　孟父孟母对视一眼，互相欣慰摇头，笑着说道两句。 　　“这丫头就是这样。” 　　“还不是像你！” 　　孟晓妮回到自己房间里，很快把衣服换了，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清点了笔记本和U盘，直接准备出门。 　　她飞快下了楼，轻便得像一只鸟：“我出去了！” 　　孟母在后头喊：“你早饭还没吃！” 　　孟晓妮回话：“我随便买点！” 　　丰都地方早餐很多。 　　现在美食很多都互通了，丰都传统的那些个早餐却意外少了一点。 　　孟晓妮作为一名老丰都人，即便只有每年过年才回来，但也清楚有的吃食该往哪儿去找。 　　她路过了就近菜场门口，对准一家小馆子就进门。 　　小馆子比孟晓妮家的火锅店还要小，旁边贴着红色的大牌子，上头写了一些传统的吃食。 　　“老板娘，来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孟晓妮强调：“老油条！” 　　老板娘在屋里头就应了声：“好嘞。” 　　豆腐脑很快就送了上来。 　　白嫩的豆腐一大碗，上面洒满了黄色煮破皮的豆，大片的葱花和芝麻洒在里头，还点了一点香油。 　　孟晓妮从旁边取了辣椒，不要钱的往里头倒。 　　“一大早吃那么重啊！”那老板娘送两根油条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辣椒好吃吧？” 　　孟晓妮空口尝了一点辣椒酱，猛点头：“好吃。” 　　舌尖上的辣意直接传到后脑，辣到人头皮发麻、浑身发热。 　　她快速将豆腐脑搅了一搅，随后就着油条将这么一大碗吃下了肚子。 　　大早上吃那么热腾腾一大碗，舒服。 　　孟晓妮吃完付账，高高兴兴往外头走，准备去寻装修师傅。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 　　比如餐饮店基本上都开在一块儿，比如说装修店也基本开在一块儿。 　　孟晓妮到建材市场时，刚过九点。 　　“叮叮咚叮咚，叮叮咚叮咚——” 　　孟晓妮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眼内带着点疑惑。 　　她接通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您好，请问是孟晓妮么？这儿是丰都县公安局。” 　　孟晓妮恍然：“您好。我是孟晓妮。” 　　“您好，昨天晚上我局接到了您的报警短信，在很快时间内有到达么？请问处理的如何？现在事情解决了么？” 　　孟晓妮点头，点完想起对面看不到：“嗯，很快就到了，事情已经处理解决了。” 　　“好的。很高兴能够帮到您。祝您生活愉快。” 　　孟晓妮回了话：“嗯嗯，祝您生活愉快。” 　　对方很快就道了声谢，随后挂了电话。 　　孟晓妮再次看了眼号码：现在的服务态度，怎么有点像电话公司？ 　　反正事情解决了就好。 　　她收起手机，在整个建材市场里扫了扫，随后往阴凉的一颗树下走去。 　　建材市场为了充足利用空间，大多数就留了一个汽车位置可以进出，其余地方都放满了门框、椅子、桌子等等。在这种地方绿化更是少，只有寥寥几棵树。 　　孟晓妮看到的那棵树，树下有个瘦削的老头正在扇扇子。 　　这老头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一脸褶子，看得出年纪不小。 　　扇子是大蒲扇，夏日专用。 　　丰都六月已经热了。 　　孟晓妮走过去看了眼地，发现这扇着扇子的老大伯根本没有影子。鬼怪大白天出没，好似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老大伯也注意到了孟晓妮，吓得扇子都停了扇风，开口第一句就是：“黑白无常长那么普通？” 　　孟晓妮：“……” 　　她不是黑白无常，还真是对不住了哦。 　　孟晓妮走到老大伯身边，朝着周边望了望：“老大伯，我是想来看看这儿哪家店实在一点。我家火锅店想装修一下。” 　　老大伯往旁边走了两步，试图和孟晓妮拉开点距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虽然延迟了一点下地府，但这是因为没人来接我。我和这儿每家店都没有关系，认都不认得嘀。” 　　孟晓妮：“……” 　　老大伯看孟晓妮顿在那儿，小眼睛滴溜转了一下，脚又往边上挪动了一下：“老人家我一生信佛的啊，真的你不要为难我……” 　　孟晓妮转向老大伯，径直从老大伯人身体那儿穿了过去，又穿了回来。 　　老大伯又惊到了：“你这人咋回事？怎么还往鬼身体里走呢！” 　　孟晓妮还想不通呢：“老大伯你咋回事？怎么都死了还大惊小怪的。” 　　老大伯又惊了：“你能看到鬼哎！这很稀奇的！” 　　孟晓妮往回走：“鬼都能在大太阳下出没了，我这有什么稀奇的？老大伯，你到底说不说啊？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家火锅店想要装修一下，我第一次来建材市场。” 　　老大伯仔细打量了一下孟晓妮。 　　他绕着孟晓妮走了三圈，扇子扇得快极了，一脸犹疑：“你真的不是什么黑白无常？我在这建材市场三年了，还第一回见到有人能看见我。” 　　孟晓妮刚想说什么，眼尖见到有人从一家店里走了出来。 　　她赶紧拿出手机，贴在耳边：“我真不是。你在建材市场三年了，对这儿肯定很了解。” 　　老大伯回头，立刻也看到了那店里走出来的人。 　　他见孟晓妮这熟练劲头，这下也不觉得慌了，反而笑了起来：“哎哟真是了不得。我一个人在这儿可真是怪无聊的。你要装修火锅店啊？这活我清楚。我给你介绍我儿子家的店。我有个孙子，今年高三刚考完。小姑娘你几岁啊？我介绍你们……” 　　孟晓妮听到后头，抬脚就走：“我就在这儿逛逛，先看看。那回头再讲。” 　　她当即“挂断了电话”。 　　老大伯忙跟在她后头：“回头再讲什么呢？你这不是在跟我说话么？我给你介绍店哩！” 　　介绍店还顺带给相亲呢。 　　孟晓妮心里头嘟囔，随意挑了一家店走进去，进门打量了起来。 　　这家店是卖木板的，一块块的木头板样本都贴在了墙上，下方标明了木头材质和价格。 　　老大伯跟着进了店，在孟晓妮耳边嘀咕着：“你怎么又装作看不见我？我跟你说这家店不行，这标价看见没？就欺负你这种第一回来的小姑娘。我们这边都有规矩的。” 　　建材市场都是这样，标价是一回事，卖价是一回事。 　　孟晓妮肯定是要买木板的，她想要做主题式火锅店。 　　“我跟你说，这家老板根本不差钱，开门口就是为了哄骗你们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往里头走，那些店面才会敢给你压低价，生怕你走了就不回来。” 　　老大伯不知不觉透了一点底。 　　孟晓妮扫过一大片的木板，最终在一款深棕色上头停下了脚步。 　　深棕色铺地板，很好看。 　　“怎么小年轻就喜欢这种颜色的木头啦？”老大伯扇着大蒲扇禁不住多话，“很多人买这种，都是铺在卧室里的，哎哟阴测测的，老头子我就不喜欢。” 　　孟晓妮来得早，看着又像没钱的。 　　这家店这会儿敞开着门，也不怕有人过来买东西，半天没个人。 　　孟晓妮转头再度看了眼整个店面，决定换一家店。 　　老大伯见孟晓妮要换家店，当即眉开眼笑，面上笑成一朵花：“小姑娘，去我儿子店里呀。能给你打折！我说了算。” 　　孟晓妮踏出了店，才低声回了他一句：“你家店在哪儿？” 　　老大伯成了鬼，腿脚极为麻溜，一溜烟就跑到了前头：“来来，我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甜不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孟晓妮跟在老大伯后面，经过一排的店，进入了建材市场大楼之一。 　　建材市场外圈有店，那较为大的楼房中，更是有一家接着一家的家具店和装潢店。 　　家具店主要售卖各式各样的柜子、桌椅、床铺，装潢店主要售卖地板、窗帘布等。 　　建材市场还会有工作室。 　　这类工作室基本上就一个小小门面，门口直接喷漆喷个店名，勉强算是挂牌营业。平日里的工作有接房屋设计，也有和建材市场的店合作，帮人挑选家具或者装潢的物件。 　　但最大的可能是，里头坐镇一个会计，负责帮建材市场各家店开发丨票。 　　孟晓妮对这些是完全不懂，就这么被老大伯哄骗进了一楼深处的一个小巧门面。 　　里头坐了一个戴眼镜的微秃中年男子，面前摆着平板电脑看着剧，手里拿着一个搪瓷杯喝茶。 　　他听到响动，抬起头朝门口看了眼：“开发丨票？” 　　孟晓妮走进门的脚步立刻顿住。 　　旁边老大伯还在那儿说着：“哎哟开什么发丨票？学了那么多年房屋设计，结果回头给我考了一个会计证来当会计。” 　　他一心数落，全然忘记刚才嘴上信誓旦旦说着的那些打包票话。 　　孟晓妮看了眼这小“工作室”：“这儿除了开发丨票，还接活么？” 　　中年男人面前的平板开始播放广告。 　　他打量了两眼孟晓妮：“你给爸妈来建材市场买东西的？一楼是中式，二楼是美式，三楼是欧式。要开□□可以回我这儿。砍价直接往六折走，再高都是骗你的。” 　　孟晓妮微怔：“哦。” 　　中年男人摆手：“我继续看电视。十一点我下班。” 　　老大伯在旁边快被自己儿子气死了：“让你赶人！还六折！六折你个龟儿子！老子要被你气死咯！” 　　说着说着就带起了口音。 　　老大伯骂两句还不够，拿着大蒲扇疯狂锤自家儿子的头。但他已经是鬼了，这大蒲扇该是家里人烧给他的，一样是阴间物品，结果全部穿头而去，半点锤不到人。 　　孟晓妮看到这一幕，扭头憋笑。 　　中年男人完全不知道这一切。他面前的广告刚好放完，喝了一口热水，满足长叹一声。 　　老大爷更气了，拳打脚踢，四肢全用用上了。 　　孟晓妮抖了抖肩，笑意根本压不住。 　　她往外走出了工作室，在外头抖了两阵，这才双眼含笑重新探头：“叔，我家火锅店想重新装修，我都设计好了。您这儿能帮我看看怎么挑材料么？” 　　中年男人终于按了电视剧的暂停键，疑惑看向门口：“我这儿只是开发丨票的。” 　　孟晓妮问了一声：“那兼职别的么？比如房屋设计。”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谁跟你说我兼职房屋设计了？” 　　孟晓妮挠了挠脸：“我几年前碰到一个老大伯，他当时跟我吹嘘过自家儿子在这儿工作，以前是学设计的。是不是我找错了？那时候我刚高考结束，算起来他孙子今年也刚高考结束。” 　　中年男人领悟过来：“你见的是我爸。他走了三年了。” 　　孟晓妮略含歉意：“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招手让人进来：“没什么不好意思。他都说了，我就给你看两眼。自己设计的？你学设计的？” 　　孟晓妮走进屋：“我不是学设计的。我学管理的。” 　　老大伯打不到人，总算放弃了。 　　他在旁边长吁短叹，不住说着话：“我儿子脑子可聪明，成绩又好。非要去学房屋设计，说今后赚钱多。结果刚毕业没几年累坏了身子，现在都干不了重活、吃不了苦。我孙子成绩也好。我就希望他们身体顾好……” 　　中年男人拿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我，老吕。会计。以前做过几年设计，拿过两个小奖。爷整天在外头吹我，我转行了还吹。帮你看看行，多的说不了。” 　　孟晓妮听着这对父子一块儿说话，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拿了老吕的名片，寻了椅子坐下，从自己包里掏出了笔记本。 　　笔记本是普通的记事本，文具店随处可见。 　　孟晓妮翻开后，往老吕那儿推过去：“吕叔先看看。我是想要把家里的火锅店重新装修。门面很小一间，装修花的钱也不会太多。料子不用最好的。安全环保，能很快开店就成。提成好商量。” 　　老吕接过了本子：“现在和咱以前不一样，一天比一天新潮，年纪大了追不上。你想要最好的料子，就这破建材市场还搞不到。” 　　他没先提提成，而是先看起了自己面前的设计稿。 　　内行人看外行人的设计稿，那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门画的不是门，窗画的不是窗。 　　平面图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绘制，唯一能夸一句的就是各个地方的尺寸是标识清楚了的。 　　也就是这店面不大，还就一楼，否则老吕真想把这个本子扔回去。 　　他咂舌：“你这画得，我就能大概明白个意思。” 　　孟晓妮往前倾了倾：“我想要设计一个主题。丰都不是被称为鬼都么？我就想设计一个地府火锅店。整个环境暗沉一些，光线以暖光为主。墙面可以选择是有点抽象绘画的中国风。桌椅也可以专门做一批。” 　　老吕点头：“想法很好。谁来设计墙面和桌椅？” 　　他手指滑下去：“这么大的篇幅，画手请了么？是直接上墙，还是画好了图打印贴上去？设计的桌椅确定能做出来么？墙面材质和地板材质反倒是最简单的东西。” 　　孟晓妮老实说：“没请画手。” 　　老吕抬头朝孟晓妮露出了虚伪的微笑：“很贵。画得好的，比你装修钱还贵。” 　　孟晓妮提议：“请大学生来创作呢？” 　　老吕：“一分价一分货。但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大学生是廉价劳动力，诚不欺我。 　　孟晓妮顺着问下去：“那吕叔有推荐的人么？” 　　老吕点头：“哦，暂时没有。” 　　孟晓妮：“……” 　　没有点什么头？ 　　见孟晓妮的表情一时僵住，老吕笑了起来：“真没有。谁毕业二十年还和学弟学妹联系？你要是手头宽裕，我马上给你问我同学的学生。” 　　贫穷的孟晓妮点头：“嗯，我没多少钱。” 　　没钱还点头！ 　　老吕笑着摇头：“你先估个大概的价。装修这东西说实在，确实里头水很深。但又实实在在一分价一分货。你能花多少钱在装修上，我就给你提一提怎么做差不多能成。提一提也不收你钱。” 　　这对第一回见面的人如此坦诚友善，实在少见了。 　　孟晓妮很清楚：“钱还是要给的，虽然我没多少钱。” 　　老吕在建材市场看多了人：“你就一个学生样，哪里来的钱？你上建材市场的店逛去，人搭理你的都没几个。” 　　孟晓妮：“……” 　　她确实逛的第一家店，就根本没被人搭理。 　　老吕翻了翻本子后头，见页数不少，这重开火锅店的计划远不止前头的店面设计图：“你都写那么完善了，预计开销多少钱？” 　　孟晓妮老实交代：“我就小两万。” 　　老吕从边上取了一支笔，在本子上随意写了几行字：“那应该不够。至少要翻一下钱。” 　　孟晓妮看老吕的字。 　　老吕的字堪比字体需要专门出书授课的医生字体，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懂在写点什么，潦草又简略。 　　“地板、墙面、绘画、桌椅、碗筷包装设计、防油设计、吸油烟机……” 　　老吕嘟囔起来：“小两万还真的穷。” 　　孟晓妮听着心惊：“四万难道够么？” 　　家里还有点积蓄存款，用来装修新房子的。 　　老吕头也不抬：“当然不够。你当装修出租房呢？” 　　孟晓妮：“……” 　　出租房装修原来这么贵的？ 　　老吕停笔：“两万有两万的花法，只能有一点钱，就添置一点。用料不要次，全是最好的。力求买了就能用上！这样成吧？” 　　孟晓妮点头点头。 　　老吕知道孟晓妮真没钱，稍一停顿：“回头设计要缀我的名字。指不定我中年发达，又能接个一两单。你这小两万请我是请不起的。” 　　孟晓妮没想到建材市场老吕的身家竟然是超过两万的。 　　那现在请大学生画个画要多少钱啊？ 　　旁边吕老大伯吕爷又开口了：“我儿子骗人是不会骗人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开了！我活着的时候劝了他好几年，结果年年吵架。” 　　他说起这个还委屈起来了。 　　孟晓妮听着吕爷的话，也不明白老吕怎么就想开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决定问一声：“吕叔，你怎么忽然又打算接起设计单了？” 　　老吕拿起边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能有为什么？孩子要上大学，以后还要房子、车子、结婚、生个孙子。老子当个建材市场会计吃土去养他啊？” 　　人，说到底还是为钱所困。 　　孟晓妮明白过来：“我这店就是活招牌了？” 　　老吕应声：“是。前提是我老头子没看走眼。” 　　吕爷在旁边又气得拿扇子狂锤老吕：“我怎么看走眼！我就看你走眼！你个龟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甜甜甜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两个同样为钱所困的人，就在这建材市场里重新规划起了要开的这家火锅店。 　　按照老吕的意思，火锅店的门面和内墙面，是第一步需要改动的地方。 　　两万块钱动这些，基本上就花完了。 　　老吕：“店的门面在外头风吹日晒，材料一定要选择不容易老化变形的。现在流行的灯牌，风一刮雨一吹，再碰上个地龙翻身，脆得不行。你这回用两万，里头装修完了又要花两万重新弄门面。” 　　孟晓妮觉得有理。 　　老吕嗤笑一声：“最怕不是风吹雨晒，最怕忽然来个严禁店牌探出，影响县容县貌。你全要给拆了。” 　　孟晓妮有看新闻，丰都没这回事，不过别的地方确实有这种事。 　　她觉得非常有道理，这是防患于未然。 　　“你这设计稿思路可以，内容不行。设计是挂我名字，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老吕在桌上取了个便签条，“留个微信和手机号，我设计好了打你电话。” 　　孟晓妮接过便签条，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微信号。 　　今天来建材市场能有这样的进度，着实是让她惊喜。 　　她还以为今天基本上会是白跑一趟。 　　写好号码，孟晓妮收了自己的本子，起身道谢：“谢谢吕叔。” 　　吕叔摆手，坐在自己位置上，重新打开了电视剧：“心血来潮，直接济贫。人，要有侠义心肠。” 　　电视剧里继续播放，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女音：“人，要有侠义心肠。” 　　孟晓妮：“……” 　　人到中年，缺钱、秃头、养生，还爱看电视剧。 　　孟晓妮离开建材市场的时候，吕大爷还专程送她。 　　吕大爷很久没遇到自己能说话的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其实地府早就好下去了，但是下去就上不来了。我不放心我儿子啊。等过几年再看看，他要是过得好，我就下去投胎了。” 　　地府的规矩森严，孟晓妮确实没见过下去后还能上来的。 　　她背着包，想象了一下真正地府的模样。 　　想不出来。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她都没有见过。 　　唯有见过和活着的人几乎没有区别的各式各样鬼。 　　鬼没有实体，所以自然没有影子。而人有。 　　孟晓妮要走了，吕大爷在那儿扇着蒲扇：“哎，有空常来玩啊。小姑娘多见见世面，好事情。” 　　她失笑应了声：“嗯。” 　　家里的店面还在消毒，孟晓妮这会儿回去，估计还进不去店内。 　　本地的同学由于她常年不回来，联系已极少。 　　没工作又没什么同事可以交流一下。 　　孟晓妮提早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一时间倒有点不知干什么。 　　她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想着要不干脆将行程往前都提一提，去别的火锅店尝尝味道，看自家店底料之类能有什么进步。 　　“叮叮咚叮咚，叮叮咚叮咚——” 　　孟晓妮困惑拿出手机，不知道又是谁给自己打电话。 　　她刚才有将老吕的手机号记在手机里，这号码不是老吕的。 　　“喂？”孟晓妮接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孟小姐么？这里是丰都县公安局。我是昨天去过你家店的警察。”那警察先自我介绍了。 　　孟晓妮困惑。 　　早上已经有过电话了，怎么现在还有公安局的电话？ 　　“是这样的，我们昨晚上抓到的那只鹦鹉失踪了。我们今天给林业局报备过，如果您有再看到的话，可以直接拨打林业局电话，或者拨打公安局电话再转林业局。” 　　孟晓妮惊讶：“失踪了？怎么会失踪？” 　　警察这会儿也是哭笑不得：“我们直接把鸟装在笼子里，结果从监控视频来看，它会自己开门越狱。” 　　鹦鹉很是聪明。 　　孟晓妮忙应了声：“我知道了。我如果看到了会打林业局电话的。” 　　警察很高兴孟晓妮如此配合：“好的，那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孟晓妮：“嗯嗯。” 　　电话一挂，孟晓妮满脑子都是昨晚上那只水蜜桃鹦鹉。 　　难怪这只鹦鹉会乱飞到自己家里来，敢情是越狱成性。 　　她略有感叹：“也不知道周边是谁家养了这么一只鹦鹉。” 　　话是应下了，孟晓妮觉得自己不会再有幸第二回看见这只品种被称为“红宝石”，实则就是一水蜜桃颜色的伯克氏鹦鹉。 　　她中午决定在外面吃，随意在手机上按照点评，找了一家丰都评分极高的火锅店，准备提早排队去吃。 　　评分高的店，吃饭都需要排队。 　　丰都的火锅店倒还好，像她念书的一线城市，晚上吃饭需要下午三点半之前取号。有一回她三点半卡准了去取号，连第一批进场都没有轮到。 　　吃饭都要如此丧病，她也是头一回见。 　　她搜到的这家火锅店，口味、食材、服务、环境，全都在9分以上，堪称是美食店的巅峰评分。 　　等她寻着路到地时，店外已有人在排队了。 　　孟晓妮只有一个人，排在了第七号，可以第一批进去吃。 　　她接过了菜单，扫了一眼菜单上的锅底。 　　熟悉的九宫格、熟悉的鸳鸯锅。 　　九宫格是为了下菜方便，而鸳鸯锅多是为外地人准备的。 　　丰都的鸳鸯锅，很多都是意思意思。两个圈，中心比巴掌还小的小锅是不辣的，外圈的大锅是辣的。至于完全不辣的锅，那在丰都是罕见的。 　　不是没有，是罕见。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吃九宫格。 　　不辣的火锅没有灵魂。 　　努力保全自己灵魂的孟晓妮，到了时间第一批入场坐下。 　　麻辣九宫格锅底，加上这家店的招牌菜色，一个人吃多了。 　　丰都价位不高，这家店人均一百算高。 　　“贡丸、鸭血、毛肚、虾滑、土豆片……”超出人均，一般都吃不下，这些足够。 　　孟晓妮努力克制自己的点菜欲，觉得下回应该请爸妈一块儿出门吃。 　　老人家就是不爱凑这种店的热闹，宁愿在自家随便吃点。 　　“酥肉、冰粉！”孟晓妮勾完，决定吃不完就打包。 　　她将菜单交给旁边的服务员，静候着自己的火锅上来。 　　这种排队大店，早准备好了第一批人的火锅。 　　再加上大多数菜品都是生的，切好送上来就成，孟晓妮下单没多久，服务员就扛着锅放到了她面前，随后一一上菜。 　　贡丸是加了脆骨和蔬菜，小巧可爱圆滚滚放了一个盘子。 　　鸭血是放在一个圆形的碗里，像切丁一样切开，软弹如果冻。 　　毛肚是寻了一个大碗，下头全是冰，上头铺开铺了好几片，形成一个小山丘。 　　虾滑更是可爱，虾肉和面粉剁碎成泥，捏成爱心的形状，需要人自己一小块一小块滑下去。 　　土豆片则切成了极为薄的薄片，薄厚几乎和平日里炸薯片差不多。 　　她最后点的酥肉和冰粉还没上，光这几个就可以吃好一会儿。 　　辣锅很快就开了，九宫格内红浪翻滚，露出下面潜藏着的无数辣椒和花椒。香气四溢，弥漫整个火锅店，轻易钻入孟晓妮的鼻子中。 　　越辣越香。香到禁不住流口水。 　　真正的饕餮吃火锅是数数的。 　　他们不用掐表，能够清楚知道自己要下的每个食材，在翻滚烧开的锅底中应该放几秒再取出。这时的食材味道正正好，熟透又不不会失去食材本身的鲜美味道。 　　就如这家的土豆薄片，下锅八秒，少一秒生，多一秒则失了味。 　　孟晓妮将土豆薄片从锅中取出。土豆薄片浸染了辣油，在原本清透外多加上了一层晶莹橙红，好似一个清纯的舞女画上了艳丽的红妆，别有滋味。 　　薄片蘸酱入嘴，清爽、**，这两种截然矛盾的感受会同时在舌尖上迸发。 　　明明平日里单纯用来当粗粮填报肚子的土豆，在这种时候竟成了一道佳肴，让人忍不住再下一块。 　　用一句现下流行的话，就是这小家伙偷偷穿了品如的衣服，真真叫人看不出来。 　　孟晓妮知道这会儿不应该再吃土豆片。 　　美味佳肴，万不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而毫不犹豫就继续吃这同一道菜。这容易失了惊艳，最后只单纯叹一句“确实是好吃的”。 　　她将筷子伸向了每家店都必有的毛肚。 　　丰都的毛肚大多是品质较好的新鲜毛肚，七上八下十五秒就好，这儿也是如此。孟晓妮不用担心这家馆子的毛肚新鲜与否，毫不犹豫下锅入嘴。 　　果然味道极好。 　　吃食美味，心情当然愉悦。 　　服务员很快将小酥肉和冰粉送上。 　　孟晓妮就着冰粉吃火锅，双眼乐弯成月牙。 　　到最后这么多吃食她也确实是吃不完，全下了锅子里，让人取了碗来打包，仿佛在火锅店带走了一份毛血旺。 　　这般带走味道当然远不必上现场吃，但浪费食物是真不符合孟晓妮的性子。 　　她带着这一大碗剩菜，晃悠晃悠准备坐公交回家。 　　丰都不算大这一点，真是深得孟晓妮的心。 　　她很快就到了自家附近的站头，轻巧从公交车上跳下。 　　“啊——啊——”奇怪的鸟叫声。 　　孟晓妮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铺面粉红色袭来。 　　“啊——！” 第7章 　　偏僻的小巷。 　　孟晓妮认真拿着手机查了一下关于伯克氏鹦鹉的资料，总结了几个关键词：鹦鹉，粉色，高冷，爱吃水果，国外常见，没证养它非法。 　　这种设定看起来太萌了。 　　“火锅很好吃。” 　　声音清脆。 　　孟晓妮：“？？？” 　　孟晓妮又看了一眼正趴在塑料碗边上啄火锅的这只红宝石，总结了几个关键词：鹦鹉，粉色，煞笔，爱吃火锅，能说话，爱越狱。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粉嫩嫩的红宝石抬起头，略显傲慢伸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歪头：“没见过鸟吃火锅啊。” 　　孟晓妮老实回答：“嗯，没见过。” 　　红宝石体重不轻，踩在塑料碗边上险些翻碗，吓得自个扑腾起鸟翅膀，重新又落到了地面上。 　　孟晓妮眼神微妙。 　　红宝石梗着脖子冷哼了两声：“少见多怪。” 　　孟晓妮心想，她都算少见多怪，这世上少见多怪的人还挺多，大概有几十亿。 　　红宝石看起来小巧一只，胃口倒是挺好，没一会儿就将孟晓妮带出来的火锅底吃了个干净。吃完它也没啥谢谢，光在那儿哼唧哼唧说着：“辣死了，真是庸俗的人间产物。” 　　孟晓妮：“你刚还说火锅很好吃。” 　　红宝石：“……呵！” 　　孟晓妮庆幸自己早早发现不对，赶紧寻了一个偏僻小巷钻了进来。 　　这工作日的白天，小巷子真没什么人。 　　她蹲在那儿托起脸，打量着面前正在啄自己羽毛的小家伙：“你为什么越狱了？我得把你送回农业局。” 　　红宝石红眼睛盯着她看，有点警惕：“区区人类想关押我，想得挺美。” 　　它声音仿佛孩童一般，听着稚嫩可爱。 　　孟晓妮被红宝石的中二逗笑：“你以前的饲养员很喜欢看动画片么？” 　　红宝石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天生的傲慢：“谁敢做我的饲养员？供奉我的人能排到冥河的尽头。我的灵魂与躯体都是自由的，天地无一物可拦得住我。” 　　丰都冥河么？ 　　中二，且有文化。 　　孟晓妮含笑提醒了一句：“你昨天被区区一个人类抓去关了笼子。” 　　这红宝石隐隐有点恼怒。它直飞到孟晓妮脑袋上，爪子扣住了她头发：“这等事情，休要再提。” 　　孟晓妮心头一惊。她完全没法看到这粉红水蜜桃小家伙，生怕它不知分寸，给它脑袋上来几下。 　　“区区人类。”红宝石嘴啄了一下孟晓妮的脑袋。 　　孟晓妮头皮发麻，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结果发现一点不疼，像是被牙签戳了一下。 　　孟晓妮脑袋不敢动弹，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你吃完是不是没擦嘴？” 　　红宝石：“……” 　　孟晓妮：“……” 　　好的，一嘴的火锅油，现在全在她头发上。 　　孟晓妮心中幽幽叹气。 　　她要回家洗头，顺便把这只鹦鹉给处理了。 　　头顶小鹦鹉，孟晓妮从小巷子出来，走回去的路上有点苦恼：“养你可是违法的。” 　　红宝石在孟晓妮脑袋上蹲着，感受着人类行动时的起伏：“人类的语言到如今这个年代，即便很多词汇意思是相近的，也请你不要乱用。你顶多能用‘供奉’来形容刚才我们之间的行为。” 　　孟晓妮唇角微翘：“……林业局也能供奉你。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我头上？” 　　红宝石微微动了一下自己脚：“机构之间互相有联系，昨天的行为能看出他们有多失礼。” 　　它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你该为能让我蹲你头上而自豪。” 　　孟晓妮心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确实挺自豪的。 　　这鹦鹉不知道相当于人类的几岁，智商高到了惊人，可以完全跟上她的对话。 　　孟晓妮觉得作为一名有教养的人类，需要和它互通一下姓名：“我叫孟晓妮，人类，稍微有点特殊那种。” 　　红宝石脆生生回话：“鬼凤，凤凰，独一无二那种。” 　　孟晓妮忍不住：“噗嗤。” 　　红宝石：“……笑你个龟龟！” 　　这口吻搭配上这口音…… 　　孟晓妮笑得浑身发抖。 　　红宝石在她脑袋上感受地震：“……” 　　孟晓妮笑得一时间没法正常和红宝石鬼凤沟通。 　　一只以为自己是凤凰的鹦鹉，笑点简直正中孟晓妮的穴，比她上午看见鬼大伯打儿子还要好笑。 　　笑了两分钟，鬼凤还是很沉默。 　　笑了五分钟，鬼凤受不了：“你够了啊！” 　　孟晓妮：“握紧量——噗——” 　　她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鬼凤的傲慢崩盘，在她脑袋上和啄木鸟一样疯狂用嘴戳她：“竟然敢嘲笑我。你知道我一用力你这脑袋就穿了么？” 　　孟晓妮感受着牙签不停戳自己脑门的感觉，笑得走不动路。 　　她笑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喘气，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不行，我肚子好痛。” 　　鬼凤真的震惊了。 　　这人类竟然能嘲笑他，笑到肚子都痛了。这他妈是一种怎么样低的笑点？ 　　他还担心自己被孟晓妮从头上甩下去：“你笑矜持点。人类真是太可怕了。进化繁衍到现在这个地步，结果连在大街上如此失态的情况都出现了。” 　　孟晓妮笑得眼泪都出来，好不容易缓过神，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人类进化繁衍到这个地步，一直都有这种情况。” 　　鬼凤想想还真是：“……有点道理。” 　　孟晓妮又噗嗤笑出来。 　　鬼凤闭嘴了。 　　他觉得这女子甚是有毒。 　　孟晓妮觉得这鹦鹉怪有趣的，一时间不想将他送回林业局去。 　　然而从上回受到的警告来看，个人想要养鹦鹉，恐怕并不算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决定回去好好查一查资料，力求能将这小家伙留在火锅店，还能当一个小网红。 　　笑够了，她弯着眉眼，站起身慢悠悠重新往家里走：“我跟你讲，你要是不想去林业局，就要配合我才可以。我努力□□下来养你。你平时吃什么东西？” 　　鬼凤可不想再被人抓走。 　　他回答着孟晓妮的话：“水果，甘露，你经手过的食物。” 　　孟晓妮笑起来：“我经手过的食物很了不得的，鬼怪都爱吃。我能看见鬼，是不是算不普通的人类？” 　　鬼凤心想：自然。 　　他回话：“是了不得。不过很巧，我也能看见鬼。” 　　孟晓妮：“真的？” 　　鬼凤又啄了一下孟晓妮，警告重申：“我是凤凰！” 　　孟晓妮笑了两声。原本她还可能相信是真的，这句话奶声奶气地一加上，她就觉得“凤凰”一说是假的。 　　吃的问完，就要问住的地方。 　　孟晓妮家里没鸟笼子。 　　她问鬼凤：“你以前睡哪里？” 　　鬼凤：“梧桐树。” 　　非常符合一只凤凰的习惯。 　　孟晓妮再度憋笑到抖了抖。 　　鬼凤：“……” 　　好气啊！ 　　孟晓妮将小家伙带回家。这还没走到近处，她就看着家门口摆着桌子，孟父孟母正在和隔壁两口搓麻将。屋子里头正透着隐隐紫光，看起来还在消毒。 　　丰都除了爱吃辣，爱吃火锅，还爱搓麻将。 　　即便是暴雨倾盆、水漫金山，丰都人都能抬出一张桌子，叫上几个人来个水上搓麻。 　　孟晓妮走上前：“爸妈，我回来了。” 　　孟父打出一张牌：“这么早？里头还在消毒。” 　　孟母：“杠！哎，你脑袋上那小玩意，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孟父听到这话抬头一看，睁大了双眼：“哦豁，这不是昨晚上那只鹦鹉么？” 　　另外坐着的两口子都禁不住抬头看向孟晓妮，也都惊了惊：“哎，这鸟挺漂亮啊，昨晚上就这只啊？” 　　孟母连声应：“是啊是啊。小孟你快把鹦鹉拿下来，万一有病呢？” 　　鬼凤：“我没病！” 　　众人：“？？？” 　　这一声“我没病”太过清脆，一时间在场几个人都愣住了。 　　这声音听着实在不太像是在场几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孟父孟母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不知道伯克氏鹦鹉到底会不会讲话。她眨眨眼，掐着自个嗓子，娇滴滴脆生生学鬼凤的声音：“我刚学的嗓音，有趣么？” 　　“你这小妮子！真是的。” 　　孟母笑开说着孟晓妮。 　　鬼凤听着恼火，忍不住低头又啄孟晓妮。 　　孟晓妮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鬼凤，直接打在鬼凤屁股上。 　　鬼凤：“？？？” 　　孟晓妮忍不住小声嘀咕：“再啄我要被你啄秃头了。” 　　鬼凤警惕看向孟晓妮伸上来的手，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直接蹲下，憋着闷气，羽毛微微炸开：这人类怎么回事？怎么能打凤凰的屁股？ 　　孟晓妮带着这只情绪起伏不定的鹦鹉，往楼上走：“妈，我觉得这鹦鹉和咱们家有点缘分，我想去查一查林业局能不能给办个证。我想养它。” 　　孟父孟母互相对视一眼，还有点担忧。 　　他们毕竟是开火锅店的。 　　孟父：“小妮子，这鸟和别的动物不一样。它没法控制自己上厕所，你知道么？‘咻’一下拉出来，憋不住的。” 　　鬼凤：“……” 　　这形容太生动形象，让孟晓妮下意识抬手想把这只鸟搬离自己的脑袋。 　　被污蔑的鬼凤气恼，啄了一下孟晓妮再度伸上来的手。 　　小鸡啄米力道都比它重一点。 　　孟晓妮：“……” 　　成吧，这鸟可真是貌不惊人脾气爆，结果还力气小。 　　最后孟母提议：“还是先找个笼子关在楼上。否则万一它飞下来，被熏着也不好。我昨个听着好像是个不常见的鹦鹉。” 　　孟晓妮“哒哒”往内跑：“嗯，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凤：一生清白就此被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孟晓妮窝在房间里查了半天的资料。 　　旁边的鬼凤迈着小步子，扫视着孟晓妮整个房间，包括孟晓妮本人。 　　普普通通的屋子，普普通通的人类。 　　能看见鬼，做出来的吃食能接通阴阳。 　　鬼凤决定暂且居住在这里。 　　鬼凤：“我要喝水。” 　　孟晓妮抽出空去寻了一个碗，倒了一碗的矿泉水给鬼凤。 　　鬼凤啄了两口水，看着水面上浮起来的火锅油光，陷入沉默：他没洗嘴。 　　这会儿还在研究鹦鹉性子与鹦鹉饲养问题的孟晓妮，陷入了小苦恼。 　　她完全没有查出来，伯克氏鹦鹉到底会不会说话。要是以后当个小网红，这小家伙开口讲话引起众人震惊可怎么办？ 　　再者，鹦鹉饲养首要条件，是确定鹦鹉的合法来源。这只伯克氏鹦鹉忽然出现在她家店里的，来源根本属于未知。 　　想了半天半天，孟晓妮决定和林业局通一个电话。 　　她拨通了号码，静候片刻：“喂您好，请问是林业局么？是这样的。我叫孟晓妮，昨天晚上我家忽然多出了一只鹦鹉，后来……” 　　孟晓妮简单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一下。 　　最后总结：“现在这只鹦鹉又到我家来了。我有点想养，所以想问一下怎么办理证件。” 　　林业局早前就得到了通知，有一只伯克氏鹦鹉逃逸，随时可能会收到电话。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只鹦鹉逃逸了还逃到了被抓到的那户人家去。 　　这是怎么认得路的？ 　　丰都是不大，可对于一只鸟来说，也算不上小。 　　工作人员微微诧异：“这证个人很难办。首先你这儿没兽医，这一条就通不过。其次要给这鹦鹉接种疫苗，检查身体。喂养条件和空间都有要求。” 　　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和孟晓妮说得挺清楚：“个人的话，我这里是不建议养鹦鹉的。” 　　孟晓妮态度诚恳：“兽医我可以去找，鹦鹉检查身体、接种疫苗，我也可以带着它去做。喂养条件和空间有具体哪些要求？我可以布置的。我就想养那么一只。” 　　林业局还是不太认同：“你不是专业人士。这饲养起来，难免有注意不到的地方。我们这个证是和繁衍并在一起的，如果随意开出来，被拿去用于鹦鹉繁衍……” 　　口子不能随便开，一开就乱了。 　　孟晓妮并不放弃，认真和林业局沟通：“这只鹦鹉很聪明，特别聪明，我特别喜欢它。我不会随意拿它去生小鹦鹉的。” 　　鬼凤盯着正在打电话的孟晓妮。 　　两边沟通了半天，工作人员想了想才表示可以帮孟晓妮去问问上头：如果只养一只的话，在确保鹦鹉本身不会对社会造成影响的情况下，能否开一个临时证明。 　　如果不能开出临时证明，他们会选择尽快将鹦鹉接走。 　　孟晓妮打完电话，这才看向小鬼凤。 　　小家伙羽毛轻柔粉嫩，看着好像一个小巧的玩具。它双眼微红盯着自己，似乎生怕她转手就将它送走。 　　似乎不等于事实。 　　鬼凤歪头开口：“这水上有油。” 　　孟晓妮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 　　碗里少了一层水，水上面飘着一层浅薄的红油。一看就是刚才火锅的油。 　　她猛然意识过来：“我头还没洗！” 　　孟晓妮忙给鬼凤用湿纸巾擦了嘴，再给它换了一碗水。 　　赶紧洗头去了！ 　　平日吃火锅最多吃一头的火锅味，结果今天吃火锅，她被着小鹦鹉害得经历了一回火锅油上头。 　　她拉扯着头发、带着浴巾慌乱跑走。 　　鬼凤见她离开，整个小粉团雄赳赳气昂昂，重新走到碗边上，继续喝水。 　　喝两口，它还砸吧了一下嘴。 　　…… 　　晚上一顿饭，孟家做了点饭，就着店内今天多下来的菜吃了一顿。 　　孟晓妮专门给鬼凤切了一碗西瓜丁。 　　鬼凤低头认真啄着西瓜，两三口一块，速度极快。 　　孟母在那儿边吃边说着刚才搓麻将听来的八卦，详细到前面一条街的男生考上了某个学校要出国留学去，谈了一个女朋友回来准备半年后结婚这种事。 　　孟晓妮跟鬼凤一样低头认真吃饭。 　　老一辈人的想法可真是可怕，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人心惊肉跳的。 　　吃好饭，孟晓妮顶着蓬松的头发，穿着孟母买的粉色蕾丝睡衣，准备给鬼凤做窝。 　　梧桐树是没有的。 　　鸟笼也暂时没有。 　　鹦鹉的鸟食和玩具一概更是没有。 　　这些她刚刚在网上零零碎碎订购了一点，明天店家发货，最早也要后天才到货。 　　她拿着纸板箱，用透明胶缠起周边的缝隙：“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有很多丙烯颜料，涂上去不会褪色的。” 　　鬼凤踩着小步子挪过去，瞅了眼丑不拉几的纸板盒，翅膀微动：“……这是什么玩意？” 　　纸板盒是火锅店进食材时用来装东西的硬纸板箱，上面还有巨大的食材品牌商标。盒子里头装了一两个凸出的纸踏板，中间打了两个洞，插上了一根杆子。 　　孟晓妮朝着鬼凤笑开，带着一点小兴奋：“鸟窝呀。我可以在里面给你撒上木屑，铺上一个小毯子。你要是喜欢羽毛，我等下下单买点，过两天就到了。” 　　鬼凤紧紧盯着那极为简陋还带着好几个破洞的纸板盒：“你睡哪里？” 　　孟晓妮点了点自己的床：“床上。” 　　鬼凤视线又转移到孟晓妮的床上。 　　小小的屋子里，单人的小床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充满少女气息的床单、印有小清新花朵的被套、柔软毛绒绒的小抱枕，一切都非常符合二十来岁的姑娘。 　　粗糙的纸板盒和柔软少女的床，对比鲜明。 　　鬼凤扑腾翅膀，一个低飞上了床，霸占了孟晓妮的枕头，带着些许傲慢抬起它粉色的小脑袋：“我也睡床上。” 　　孟晓妮看着自己枕头，欲言又止。 　　她又不能说人和鸟不太一样。 　　这好像有点种族歧视。 　　孟晓妮看看自己手里的纸板盒，只好将纸板盒收起来放好了。 　　鬼凤蹲到了枕头上，拿小嫩爪悄无声息感受了一把枕头的松软度。枕头微微下陷，包裹着鬼凤细嫩的小脚，让它感觉很舒服。 　　它略带倨傲：“我以前见过的枕头都是方条的，材质玉石偏多。” 　　孟晓妮听了微微讶异：“没想到你以前还看古装剧。涉猎范围挺广。” 　　鬼凤：“……” 　　孟晓妮有点惋惜自己原本的小屋计划不能实行，把刚才做鸟窝顺手拿出来的颜料一块儿收好，这才回到自己床上。 　　她盘腿到床上坐好，拿过边上的抱枕撑着脸，看面前霸占枕头不肯动弹的粉团红宝石，试探性问了一句：“你不会在我床上……嗯……上厕所吧？” 　　这种接地气且质疑它的问话，鬼凤真的是第一回听到。 　　面前的人类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鬼凤面无表情，歪头反问：“……你见过凤凰上厕所么？” 　　它歪头起来太可爱了，粉粉嫩嫩，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搓一下它的小脑袋。 　　孟晓妮心软得一塌糊涂，禁不住跟着歪头，巧笑回话：“我没见过凤凰。” 　　鬼凤：“……” 　　好气。 　　鬼凤扑腾起翅膀，靠墙的床角落里缩成一团，冷声说着：“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生气都生得很可爱！ 　　孟晓妮看着圆滚滚粉嫩嫩的水蜜桃鹦鹉，心想：拉床上就拉床上。不就是洗个床单？ 　　面对如此可爱一只小鹦鹉，区区一个床单算什么东西？ 　　孟晓妮完全屈服于伯克氏鹦鹉的外型，和寻常屈服于猫猫狗狗的女孩没有任何差别。 　　她往前俯下身子，凑在鬼凤边上：“你要盖小毯子么？要小毛巾垫一垫床么？你喜欢什么样的小枕头？我明天可以帮你再看看。你不喜欢纸板盒的话，我们可以搭一个木头鸟窝，我去找一找梧桐树。” 　　鬼凤依旧团在那儿，瞥见身旁巨大的脑袋，慢吞吞回话：“我最早年住火山口梧桐树上。巨树遮天蔽日，不畏水火……” 　　孟晓妮觉得这树听起来还挺神话：“你原本待的地方，是不是家里头还养了一个小孩子？” 　　鬼凤扭头望向孟晓妮：“一个族群。” 　　孟晓妮恍然：“难怪，老人小孩都有。古装剧和动画片都看。应该是书香门第这种家庭吧？” 　　鬼凤：“……” 　　累了。 　　人与鸟之间的沟通好累。 　　它扭回脑袋，选择倒床睡觉。 　　小翅膀收拢盖好了身子，小脚蜷曲在那儿，脚趾还轻微动了动。 　　脑中回路还没和鬼凤同轨的孟晓妮可一点不觉得人与鸟之间沟通累。她正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既能和鬼沟通过，还能和如此聪慧可爱又中二的小鹦鹉说话。 　　她眼里的鬼凤符合了一切萌宠的必要条件。 　　真可爱呀。 　　孟晓妮笑弯了眼。 　　这趟回家可真是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高兴。 　　她凑到床头把灯给关了，钻进自己的被窝，对着旁边的鬼凤说了一声：“晚安。” 　　鬼凤躺在那儿懒得动弹。 　　它其实根本不需要睡觉。 　　想着孟晓妮的特殊性，半响后，鬼凤勉勉强强憋出了一句：“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牛头不对马嘴的男女主聊天_(:з」∠)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苜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孟晓妮从床上爬起来，睁眼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昨天的小鹦鹉。 　　她转头看向鬼凤睡觉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孟晓妮心头一惊，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看向自己整个卧室。 　　“人类怎么会那么能睡？” 　　鬼凤站在窗边的柜子上，居高临下困惑问孟晓妮。水蜜桃一样粉嫩的它暴露在阳刚下，羽毛微翘，充满了美感。 　　孟晓妮看着那样小巧可爱的鬼凤，下意识回答起来：“猫和考拉之类生物睡得比人类还久。” 　　鬼凤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孟晓妮的头顶上：“那你们怎么不和别的生物学一学？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那种。” 　　孟晓妮感到脑袋一沉：“……生而为人，真是抱歉了。” 　　鬼凤听了这话，爪子微动：“不用抱歉。说明你喜欢人类。” 　　孟晓妮从床上爬起来，脑袋为了不惊扰到鬼凤，一动不动选择平移：“我确实很喜欢人。” 　　鬼凤轻哼一声。 　　这清脆的嗓音轻哼一声，简直是从喉咙里撒娇一样。 　　明明口吻依旧中二，可依然让孟晓妮心生欢喜，唇角不自觉上扬。 　　她挪动到卫生间，取了牙刷，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镜子里孟晓妮在看鬼凤，鬼凤自己也在看自己。 　　它看着自己，挥一下翅膀，歪一下脑袋，还站起来踢一下小脚。 　　一连串的动作让孟晓妮坚定了养它的心。 　　钱不够可以赚，这么可爱的鬼凤，到现在她就见过一只！ 　　洗了一把脸，孟晓妮回到自己房间，看起了今日原本计划的行程。 　　“原本打算从昨天开始找设计以及建材材料的。现在来看，可以把火锅底料制作提上来一下。”孟晓妮开着电脑，在计划表上修改了一点内容。 　　她还将“养鬼凤”事宜，一样加入到了自己的计划表中。 　　“等吕叔的设计。” 　　“等鬼凤东西的快递。” 　　“等林业局的通知。” 　　孟晓妮在小黄条上标记好，随后重点选出了“火锅底料”。 　　平常去火锅店，看着火锅锅底端上来，众人眼里头全是辣椒花椒。香气扑鼻而来，众人自然被这些分走了全部注意力，根本不会细究这锅底里头到底放了多少东西。 　　唯有真正做餐饮的人才知道，一个合格的火锅底料制作过程有多麻烦。 　　一个好的麻辣锅底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煮两个小时，而那红灿灿油汪汪的锅底不会因为食材和加汤有丝毫的褪色。 　　孟晓妮家里的这家小火锅店，直接拿出来用的火锅底料也分成两种。 　　一种是家里头自己做的，另一种是直接买厂家供应的寻常锅底。 　　今个孟晓妮就打算自制一个全新的火锅底料。 　　这是她参考自己吃过的多家火锅店，再参考了自家自制的火锅锅底，从而想出来的一个独家秘方。 　　至于味道好不好吃，她还没有正式尝试过。 　　因为做一回火锅底料需要耗费的时间极长，需要的食材极多，需要的场地要求较高，而孟晓妮身为一个学生，平日里不得不以学业为主，所以至今没机会可以做这种尝试。 　　至于当孟晓妮在家里的时候…… 　　孟父孟母一贯的想法就是：孩子就该好好读书，瞎折腾什么呢？ 　　于是孟晓妮愣是憋到了“学成毕业”，这才有机会回家来“正经折腾”。 　　她将火锅底料所需要的材料打印了下来，选择下楼开工。 　　孟父孟母这店开得很是随缘。 　　他们知道孟晓妮今个兴头高，要做火锅底料，于是转头又去拉了两个周边在门口搓麻将了。 　　一边搓麻将，两人还一边叨念着厨房里的孟晓妮。 　　“小姑娘以前么，就是应该学习的呀。” 　　“现在学好了，她想做就让她做了。她毕业那时候跟我们讲好了的。” 　　“出去一样要找工作，赚的钱还不一定有开店多。我跟你说啊，前头……” 　　麻将一搓，转头再度成了一个八卦集中营。 　　外头热闹归大人们热闹，厨房里，孟晓妮很认真开始做火锅底料。 　　她将鬼凤丢在楼上，身上穿了宽大的围裙，头上戴着极为干净的新厨师帽子，看起来很是正规。 　　周边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布袋子，还有一长排的大瓶大罐。这些袋子和瓶罐中，放了孟晓妮等下要放入锅中的所有材料。 　　每个火锅店的底料都各有不同。 　　真正要做好一个铺子，首先就要保证味道的稳定性。 　　而精确配比的火锅底料，就能很好保证味道的稳定性。 　　就像全球知名的两家炸鸡品牌，也像全球知名的各种饮料品牌，这些店经久不衰，店面日趋增多，大多就是因维持着日常款味道的“稳定性”。 　　“香料要准备白芍、香叶、胡椒、白胡椒、小茴香、肉桂、丁香、八角、桂皮、豆蔻……”孟晓妮一个个清点过来，将需要的香料称重，按照差不多的配比扔到了打粉机器里。 　　悄悄进入厨房，蹲在隐蔽高处的鬼凤低头看着这么多东西，抖了抖身子，有点想要打喷嚏。 　　它这会儿正在质疑它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偷偷跟到厨房来。 　　孟晓妮继续取料：“花椒、豆瓣、辣酱、干辣椒、洋葱、生姜、大蒜、冰糖……” 　　这些东西她分别切好摆好，等下要放入锅子中干炒一下。 　　接着是调味道的东西：“黄酒、白酒、米酒……” 　　鬼凤眼睁睁看着孟晓妮选食材，觉得这不像是在做火锅底料，更像在搞什么炼丹术。 　　一个火锅需要那么多东西加进去么？ 　　孟晓妮哼哧哼哧，将油取出：“牛油和清油！” 　　她看着勉强算是准备好了的材料，稍微松了口气，转头再看了看自己记录的食材单子，重新回想并清点了刚才那些个步骤和材料：“嗯，齐全。” 　　材料准备好，接下去是下锅。 　　熬油、煎炒、适当降温后加料，搅匀整个锅底，每隔开三小时混合一次油和香料。 　　孟晓妮花了整整一天，就为了熬一锅火锅底料。 　　这火锅底料，不仅仅是要在店里用，还要从长远考虑来看，要能够出售出去。 　　她如今额头上全是汗，脸上、身上蹭上了乱七八糟食材的颜色。原本干净的围裙和帽子逐渐变得油腻且泛黄。 　　人看着很狼狈，锅底看着挺成功。 　　鬼凤能闻到来自锅底溢出的**香味。 　　里面没有放任何能吃的东西，却能让人饥饿难忍。 　　牛油将那些香料的味道完全烘出，又因为放了不少的酒，更显鲜香。 　　鬼凤甚至能想象出，这汤底汁水丰沛到食材放下后，能裹挟着每一样吃食，带着醇厚滋味入每一位食客的口。稍微一咀嚼，吃食的味道和汁水的味道混合，再加上了咸辣鲜香的蘸酱，味蕾炸裂。 　　火锅里有灵魂的味道。 　　孟晓妮并不是一位天赋厨师，但她很特殊。 　　鬼凤微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羽毛。 　　人间和鬼界之间疏漏越来越少，遗留在人间的那些个鬼，基本上都不过是不肯下去投胎，又伤不了人的那种。 　　这一锅子锅底能够吸引来的，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就是那些饥肠辘辘且平凡普通的鬼了。 　　人间香火通阴阳。 　　只有通了阴阳，人间界各式各样的吃食，才得以让那些个鬼吃到。 　　有的鬼年年能吃好几顿大餐，有的鬼自成鬼之后再不曾吃上一口人间饭菜。 　　谁也不曾想到，人间还有一个孟晓妮。 　　她自小到大竟是都没怎么做菜过，也从未被那些发现的鬼暴露出来。 　　鬼凤重新收回自己的翅膀，摆好蹲着的姿势：反正不关他的事。 　　反正十大阎王全是傻逼。 　　呵。 　　孟晓妮尚且不知道那些个人间、鬼界的绕绕弯弯。 　　她这会儿只想着好好做自己的火锅底料，要将自家的火锅店发扬光大。 　　这火锅里，有孟家的味道。在她的研究下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火锅底料全部熬好，还要等降温。 　　最后这些底料由于是牛油制成，会成膏状。切块后，后头要吃火锅，放入锅内煮开加汤就可以随时取用。 　　孟晓妮做完一整锅火锅底料，觉得人工实在是太累了。 　　难怪有钱后各大品牌店都宁愿采取机器化手段。 　　干净快捷成本低，远比这样做一整天划算得多。 　　“有钱真好啊。”孟晓妮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略有点羡慕感叹了一声，“要是有钱的话，这些研究起来，盈亏立现，还能马上量产。” 　　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光是店面装修都要有一点钱装一块地。 　　她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取出了一块切好的火锅底料，放到边上的火锅里。 　　满是食材底的油块，看着就很带劲。 　　“……唉，闻了一天这个味道，反倒是有点不想吃了。”孟晓妮有点苦恼，“要不今晚随便下碗面吃？” 　　鬼凤从高处飞到了孟晓妮的脑袋上：“煮火锅，我要吃。” 　　它说着还啄了一下孟晓妮的帽子。 　　孟晓妮惊，这会儿才察觉到鬼凤在：“你怎么在厨房？那我岂不是白做了这火锅底料，还又要消毒？” 　　鬼凤：“……我没病！！” 　　这又不是它说自己没病就没病的！ 　　孟晓妮一想到自己累了一天，全做了无用功，顿时眼内黯淡下来，撇嘴不说话。 　　鬼凤见孟晓妮不说话也不动，低头啄了一下人。 　　孟晓妮长叹一口气，收拾起了东西。 　　听着这一声长叹，半响后，鬼凤用稚嫩的嗓音说出了见孟晓妮以来第一句谎话：“我，打过疫苗。” 　　孟晓妮手上一顿：“真的？” 　　鬼凤盯着下方的火锅：“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鬼凤：【忍辱负重】我要吃火锅…… 第10章 　　天知道一只凤凰为什么要打疫苗。 　　鬼凤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够为了一顿火锅而撒谎。 　　这可能就是成长吧。 　　早过了成长期的鬼凤面无表情这样想着，冷静啄着自己碗里的豆腐。 　　很好吃。 　　孟晓妮闻了一天的火锅味，原以为自己是肯定半点吃不下火锅了。谁知道真煮起来吃了，她还是吃得很香。麻辣锅底的味道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上不少。 　　孟父孟母一样没想到——自家女儿第一回尝试做火锅底料，最后的成果是如此意想不到的成功。 　　他们试探性刷了一张豆皮。 　　火锅店的豆皮也分为多种。 　　孟父孟母这儿的豆皮是炸豆皮。将原本市面上买来的豆皮放入油锅中炸一下，随后再放入火锅中涮一下。豆皮本身就是熟的，炸过后的豆皮韧性嚼劲都与原本的豆皮不同，也容易浸染到极多的汤汁。 　　炸豆皮配上麻辣火锅，放入口中简直是人间精品。尤其是这个火锅锅底本就味道鲜美的情况下，微有一点点嚼劲的豆皮，一口咬下，比浸多了汤水的蔬菜更美味。 　　没有吃过豆皮的人，是无法想象这种滋味的。谁让豆皮太过普通，普通到油球、油条等等都比它更能轻易夺去人们的注意力。 　　孟父将一张炸豆皮放入嘴里头，嚼了两口，禁不住点了点头。 　　还没有蘸酱的豆皮，全是麻辣火锅汤底的味道。 　　锅底里的香料味并没有占主味。加了酒后的汤汁味道更加浓郁醇厚。豆皮些许的嚼劲加上足够辣的汤底，唯有“好吃”可以评价。 　　孟母一样尝了一张豆皮，很快也是连连点头。 　　这锅底从现在的味道来看，绝对是成功的。 　　几个人下菜下得快，吃起来也快。 　　孟晓妮中途加了一回汤，一群人继续吃。 　　火锅汤也分为红汤和清汤，有的店甚至会选择直接在锅里加清水。加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证加汤后的锅底和原先的锅底，味道误差不会太大。。 　　一个麻辣锅如果为了防止过于咸就加了清汤，极容易导致麻辣味消减。就好似嘴里麻辣时喝清水一样。那味道古怪得很。 　　孟晓妮当然选择加红汤。 　　火锅店内的红汤，比锅底清淡一些，但绝对不会过于清淡。 　　她加后，众人也没觉得有太大问题，依旧吃得很畅快，直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几个人才先后停手，作为消食吃起了水果。 　　孟父很有感触点了脑袋：“味道是真的不错。” 　　孟母附议：“如果稳定这个味道，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孟晓妮笑弯了眼：“嗯。” 　　鬼凤啄起了冰镇过的荔枝：人间的水果种类比地府多多了。 　　操劳了一整天，孟晓妮洗完澡躺平在床上，觉得自己双手有点发软。 　　今天她一个电话都没有收到。 　　好像是？ 　　孟晓妮拿过手边的手机，再次确定了一下今天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者未读短信。 　　未接来电一个没有，未接短信有好几条，全是垃圾信息。 　　她将手机往边上丢过去，打了个微小的哈欠。 　　鬼凤在她的床上走来走去，迈着正步，看上去格外好笑。 　　孟晓妮打完哈欠转头看鬼凤，不明白这小鹦鹉到底在做什么。 　　鬼凤走到一头，转身，继续迈步。 　　走到头，转身，继续迈步。 　　孟晓妮看着觉得自己更加困了。 　　迷迷糊糊歪头看了半响，她不知不觉合上了双眼，直接滑入了梦乡。 　　鬼凤在那儿迈步迈了小半天，总算把肚子里的吃食消化掉一些，恢复了自己部分能量。回过头它发现孟晓妮已经睡了过去，而被子一点都没有盖上。 　　被子不仅没盖上，还被孟晓妮压在了身子下面。 　　如果孟父孟母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悄无声息将被子盖一点在孟晓妮身上。 　　但鬼凤不是孟父孟母。 　　它扑腾一下飞到了孟晓妮的肚子上，踩着她柔软的腹部，蹲下开啄。 　　孟晓妮恍惚间梦到自己行走到一片黑暗中。非常黑，非常黑，一点点的光亮都没有的那种黑。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肚子里崩出来了！ 　　这种感触极其微妙而且让人恐惧。她猛然惊醒，一把摸向自己的肚子，随后抓了一手毛绒绒。 　　恐惧时一手的毛绒绒比没抓到什么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孟晓妮当场被吓出一身冷汗。 　　猛然被抓住的鬼凤，艰难开口：“……人类，我建议你放开我。” 　　听到耳熟的脆声，孟晓妮忙松手，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肚子里要蹦出个什么东西。” 　　鬼凤被抓了一把，羽毛全乱。它略有点恼火跳到一旁，用嘴修理起自己的羽毛：“钻进你被子里睡觉。” 　　“嗯？”孟晓妮呆呆看鬼凤梳理羽毛，过了片刻才睁大眼睛反应过来，“我刚才睡着了。” 　　被吓了这么一遭，孟晓妮清醒不少。 　　她听从鬼凤的话，钻进被子里安分躺好，闭上眼眯了会儿，又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鬼凤梳理完羽毛，走到了孟晓妮脑袋边上，极为自然倒下躺平，特别像“扑街”姿态，和正常鹦鹉睡觉姿势全然不同。 　　由于鬼凤的小脑袋朝着孟晓妮，孟晓妮一转头就看到鬼凤那双微微发亮的红眼睛。 　　“你要个小枕头么？”孟晓妮再一次问鬼凤。 　　鬼凤：“关灯，睡你的觉。” 　　无法满足自己饲养念头的孟晓妮怅然伸手关灯：“晚安。” 　　鬼凤：“……晚安。” 　　孟晓妮实在累坏了，很快又进入了睡梦乡。 　　没有鬼凤的折腾，孟晓妮这一次不管是美梦还是恶梦都没有做。她逐渐从浅层的睡眠迈入深层的睡眠，完全失去了意识。 　　鬼凤合上眼，跟着一块儿睡。 　　时间一点点迈步向晚间十二点。 　　微风吹过，鬼凤睁开双眼，看着屋子内渐渐显出的人型。 　　这人贵气十足，身穿一条玄黑的衣袍，衣袍上点缀着一连串的红色花蕊。险些拖曳到地的的衣服，恰好没遮住他那双微有翘头的尖头鞋。 　　他面无胡须、长相威严，一道剑眉尖锐犀利，让人看一眼都会自觉心中一颤，反省起自我。可再细看这人，眉眼中却意外能看出一点仁慈，与之面容截然相反。 　　人尚未开口，可他双手背在身后，那挺直腰背的模样，一看就是为官已久的腔调。 　　鬼凤没有说什么，不过冷哼一声。 　　“今日出行，诸事不宜。”这人开口第一句就神神叨叨，“我可还是为您亲自出来了一趟。” 　　鬼凤觉得自己“扑街”躺法非常没有威严，踹了一下小腿立起来：“我有什么事情能惊扰到阎罗王亲自来一趟？” 　　要是有常人在，必然愕然瞪大双眼，吃惊于这阎罗王的长相和穿着，也必然愕然两人之间相处的态度。 　　这和传说中分明一点不像。 　　不过在场并没有正常人。 　　阎罗王对鬼凤还算客气：“地府和人间，现在规矩是越来越讲究。您资历老也不能随便离家出走。这火山喷发……” 　　鬼凤看着阎罗王：“关我屁事？” 　　阎罗王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鬼凤又接了一句：“关你屁事？” 　　阎罗王：“……” 　　这简单粗暴的对话，要是被地府众鬼听到了，恐怕要脱粉。这形象和内在实在不相符。 　　阎罗王觉得这样不太好：“不是……” 　　鬼凤提醒了一句：“今日出行，诸事不宜。” 　　阎罗王：“……” 　　所以他今天就不应该出来。 　　阎罗王想想地府里其他阎王对他的交代，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您也不应该来小孟这里。” 　　鬼凤知道孟晓妮特殊。 　　他飞到孟晓妮鼓起的被子上，傲慢抬头，颇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味道：“怎么？轮转王叫你来的？那笑面虎可不是什么好人。” 　　阎罗王：“……他已经不做人很多年了。” 　　鬼凤：“……” 　　这根本不是重点。 　　轮转王是十殿阎王中掌管第十殿的阎王，阎罗王则是掌管第五殿。各司其职的同时，相关事务也多有交流。 　　两人心里对十殿阎王之间的关系清楚得很，也没再多提轮转王的事。 　　阎罗王在言语上刚胜了一局，现下好歹能和鬼凤好好说话：“人间发展越来越迅猛，地府也是一样。对于鬼界而言，每一个大能的动作，都容易导致好不容易趋稳的平衡点再度失衡。” 　　他望着鬼凤，和声细语劝说着。 　　鬼凤的小眼睛里带着淡淡的轻蔑。 　　阎罗王语气逐渐友善：“您贵为凤凰，经历过龙凤大战，经历过诸神陨落，更应该知道守恒这一道理。” 　　道理确实谁都懂。 　　鬼凤开口：“阎罗王，不是谁都能与你一样的。十殿阎王，唯有你掌管望乡台。唯有你天天看着人间的一切，依旧心平气和。” 　　阎罗王避过望乡台一事，带着点疑惑问鬼凤：“凭您的能力，从地府来到人间，借一个□□不算困难。可您为何要如此来一趟呢？又为何到小孟身边？” 　　“来人间是私事。”鬼凤回了阎罗王的问题，“遇到小孟婆是意外。” 　　它重新回到刚才躺的地方：“你该回去了。堂堂阎王随意乱跑，这算是个什么事情？地府迟早要完。” 　　阎罗王得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终是失笑。 　　他知道再多的话也问不出来了，当下拱手，随后自然退回地府。 　　鬼凤继续扑倒，合上了双眼：床真软。 第11章 　　晚上的事情，孟晓妮是浑然不知。 　　她醒来后神清气爽，洗漱换衣，活蹦乱跳得非常符合她这个刚毕业充满干劲的年纪。 　　楼下早饭摆在了桌上，孟晓妮吃了自己那份，再给鬼凤拿了点小番茄。 　　昨天做剩下来的火锅底料，今天全密封好放在冰柜里，打算这两天开店当新品锅卖。味道要是还成，回头装修好了就当主打锅底。 　　孟晓妮算着自己的开店进度，高兴在桌上哼起了小曲。 　　曲调轻快，富有节奏感，如同乡间小鹿在奔跑。 　　鬼凤啄着小番茄，听到曲调抬起头：“你在唱什么？” 　　孟晓妮将一个小番茄递到了鬼凤嘴边：“不知道。随便哼哼的。我挺有音乐天赋，能自创歌曲。” 　　鬼凤正好吃完自己刚才那只小番茄，顺势啄起了孟晓妮手指间那只小番茄。 　　孟晓妮看着鬼凤吃番茄：“我初中音乐课期末考唱歌，全程没在调上，自唱一曲。音乐老师最后说看我声音不错，给了我一个B等。” 　　鬼凤一顿：这能叫音乐天赋么？音乐鬼赋吧。 　　孟晓妮见鬼凤顿住，当即笑乐：“当时A等大概占比百分之八十。” 　　鬼凤：“……” 　　鬼赋实锤。 　　吃完饭，孟晓妮检查了一下手机购买的记录。 　　今天快递有好几个能到货。 　　她瞅了眼鬼凤，决定等下悄悄将快递运到自己房间。 　　鸟笼这种东西，鬼凤睡不睡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 　　反正就这两天来看，鬼凤确实不会随地上厕所，和一般鹦鹉不太一样。孟晓妮对伯克氏鹦鹉的了解太少，所以虽然疑惑，但也只当巧合，没太挂念在心上。 　　“叮叮咚叮咚，叮叮咚叮咚——” 　　孟晓妮看着突然冒出的号码微怔，随后赶紧接通：“喂，您好，我是孟晓妮。” 　　“你好，我这里是林业局。”林业局工作人员含笑说了一下情况，“孟小姐前段时间的情况，我们有向上反映了一下。临时饲养证明我这边是没法开。” 　　孟晓妮看着吃完番茄开始“踏步锻炼”的鬼凤，心头一沉：“……这样……” 　　“是的。我们会将这只鹦鹉挂在附近的鹦鹉饲养中心或者动物园。这只鹦鹉需要到我们林业局进行登记，还需要饲养中心或者其他兽医提供的体检证明和打过疫苗的证明。” 　　工作人员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繁杂的各种饲养要求：“所有的条件满足了才能够饲养鹦鹉。如果孟小姐的情况符合饲养鹦鹉的条件，饲养中心也会帮你申请相关证明的。” 　　孟晓妮沉下去的心重又提了起来。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她将各项条件满足了，饲养中心会想办法让她成功养鬼凤？ 　　“只要不涉及买卖这些鹦鹉就没有关系。如果涉及买卖的话，会根据鹦鹉品种以及涉案金额判刑。”工作人员最终提醒，“这不是小事情。” 　　孟晓妮手抓紧手机：“我知道了。” 　　“那么这只鹦鹉，今天我们方便来接手一下么？”林业局工作人员问孟晓妮。 　　孟晓妮看向鬼凤。 　　鬼凤耳尖，警惕看向孟晓妮：“想都别想。” 　　他清脆的声音穿过手机，被工作人员听到了。 　　工作人员犹疑问了一声：“刚才那是？” 　　孟晓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嗯……” 　　鬼凤扑腾翅膀，飞到了孟晓妮的肩膀上：“我是那只……鸟。” 　　它实在说不出自己是鹦鹉。 　　工作人员在电话那头呆了呆，随后一个机灵开了外放，忙轻声招呼起了身边人：“哎，你们听一下。” 　　鬼凤听到了对面动静，凑在手机边上开口：“我可以在孟晓妮的陪同下参与各项体检。但是我不接受去饲养中心或者动物园。去了我也会逃出来，逃不出来就绝食断水。” 　　它声音清脆，说话条理清晰。 　　林业局：“……？” 　　鬼凤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听说过的那些个话本：“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孟晓妮：“……？” 　　林业局工作人员：“……孟小姐？” 　　孟晓妮下意识侧头想要看鬼凤。但此刻她显然看不清肩膀上的小家伙，因为他们靠得太近了。 　　电话对面，有另一个工作人员好奇问了一句：“是这两天说的那只鹦鹉？公的还是母的？” 　　鬼凤：“我名鬼凤。凤。” 　　凤凰凤凰，凤为公，凰为母。这是一个通俗的常识，但或许并不是所有人类都知道。 　　鬼凤顿了顿：“公的。” 　　工作人员听着鬼凤搭话，纷纷感兴趣起来。旁边还有专业研究鸟类的工作人员凑上前来：“是伯克氏鹦鹉？这智商看不出啊。” 　　“应该超过正常人类孩子的智商了。” 　　“再说两句，快。” 　　鬼凤在旁边啄了一下孟晓妮拿手机的手。 　　孟晓妮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机开了外放。 　　林业局工作人员和声解释：“鬼凤，孟小姐是意外捡到你的。但是她并不具备饲养你的条件，如果你生病，就是感到难受，她甚至无法很快替你找到医生。” 　　孟晓妮确实并不认识什么鸟类兽医，但她可以尝试去联系。 　　鬼凤看了眼面上忐忑的孟晓妮：“我离开她更容易生病。” 　　工作人员笑起来，继续问：“鬼凤几岁了？” 　　鬼凤冷静回答：“岁数太大，忘了。” 　　林业局那儿传来一阵哄笑：“鬼凤和孟小姐认识没多久吧？” 　　鬼凤鸟不改色：“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可以定终身了。” 　　一只鹦鹉用清脆的语调说这样的话，惹得所有工作人员从哄笑变成了爆笑。这和成年人听到孩童说话一样，一个个满脸戏谑，却没一个会将孩童的话当真。 　　就连心情忽上忽下的孟晓妮也跟着笑起来。 　　鬼凤确实是随口一说，但看见连孟晓妮在笑，又忍不住啄她一下：“你跟着笑什么？” 　　孟晓妮听它语气挺严肃的，笑得更厉害：“就，第一回有鹦鹉跟我告白嘛。” 　　鬼凤忍不住又啄了她一下：“谁跟你告白了？你年纪轻轻，梦还挺美。” 　　工作人员那边直接笑疯了。 　　有一个工作人员一边笑一边讲：“这样，小姑娘啊。我们这边对话录音的。等下我们再去问问鬼凤的饲养问题。这鹦鹉比较特殊，看起来智商超出了一般的伯克氏鹦鹉。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下午会派工作人员去你那儿一趟。” 　　这个工作人员大概是职位较高，说了之后旁边几个工作人员都禁不住喊“老大威武”。 　　孟晓妮没想到情况会突然产生这种变化，忙应下来：“好的好的。” 　　她还第一回和这样的单位联系呢。 　　工作人员又笑着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孟晓妮收起手机，抬手高兴揉搓了一下鬼凤粉嫩嫩的小脑袋：“我说不定能留下你了！” 　　鬼凤一头毛都被揉乱，差点炸起来。 　　它艰难挪动娇小的身躯：“人类，你矜持一点。” 　　作为并不矜持的人类，孟晓妮这点高兴的情绪实在太明显：“没事的。” 　　鬼凤：“……” 　　随着林业局电话结束，快递的电话也跟着来。 　　孟晓妮接连收了好几个快递，一个个往楼上搬，面上还带着一丝心虚。 　　对于一只普通的鹦鹉，孟晓妮买个笼子算是正常操作。 　　可对于一只智商超群，甚至日日睡床的鹦鹉，孟晓妮总觉得自己买鸟笼、买鹦鹉玩具、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显得有点…… 　　孟晓妮将自己带入到鬼凤，肯定自己不乐意别人给她买个笼子或者买点幼稚玩具的。 　　它要是发现了，恐怕会跳起来啄自己脑袋。 　　孟晓妮将东西运送上楼，往自己桌子底下一塞。 　　鬼凤看着孟晓妮鬼鬼祟祟的样子，并不在意。 　　人类总是会有一些自己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这种小心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作用。 　　目前并没有任何“绝对的力量”，但依旧很淡定的鬼凤，如此简单粗暴想着。 　　到了中午，孟晓妮到楼下去帮孟父孟母忙，也顺带想要听听店内老客对于新锅底的看法。 　　鬼凤被强制留在了楼上。 　　它听着楼下“哎哟，小妮子这锅底味道不错啊”、“要得要得”、“以后可以开大店咯”、“孩子有出息啊”诸如此类的话，默不作声调整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时代在进步，人间和地府之间规矩严苛，监管制度日趋完善。人间所有的吃食想要通往地府，都需要符合“条件”。说得与时俱进一点，就是能量转换需要“条件”。 　　孟晓妮是一个意外漏洞，她经手的吃食不需要能量转换。 　　人能吃，鬼也能吃，鬼凤一样能吃。 　　鬼凤歪头思考：该如何让孟晓妮多给它做一点吃的？ 　　它伸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略有点不屑于这柔韧娇小的身躯。 　　“哒哒哒”跑步声上来。 　　孟晓妮打开房门，又带进门一个大快递箱。 　　这快递箱放不进桌子底下，不得已只能放到桌子旁边。 　　孟晓妮心虚看了眼鬼凤：“我下去继续帮忙了。” 　　说完关门就跑。 　　鬼凤换了一边歪头。 　　它看向最新被带上来的快递箱子。 　　人类的心虚…… 　　鬼凤挥动翅膀飞到了快递箱子，徒嘴“哚哚哚”开始拆箱子。 　　箱子里面是一大堆的海绵气垫。 　　鬼凤用锋利的嘴和爪子继续拆。 　　五分钟后，鬼凤看着自己面前小巧可爱的粉色木马摇椅，陷入了迷之沉默。 　　这只粉色木马中间，还有非常适合鸟爪子抓上去的一根杆子，怎么看都像是买来送给它的。 　　鬼凤：“……” 　　人类，胆子很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时三十、渊爻两位太太出去玩啦，同床共枕并且一起码字~存稿箱会好好更新的，它长大了，该学会自己变出更新来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ERVANT 22瓶；人谷物 3瓶；许多肉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孟晓妮在楼下忙了半天，见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自己匆匆吃了点东西，带了一碗火锅和一碟西瓜上楼去。 　　鬼凤很喜欢吃火锅和水果。 　　她打开门，看见门内的场景，脚步顿时停住。 　　桌子旁边的快递盒子被拆了个四分五裂，防震的那些东西更是散乱在地。最中央那个粉色木马摇椅上，鬼凤爪子抓在杆子上，正在歪头看她。 　　它轻微一动，这个木马摇椅就摇晃了起来，带动着上面的鬼凤前后晃动。 　　粉嫩嫩的木马玩具配上粉嫩嫩的水蜜桃色红宝石鹦鹉，崭新的摇椅搭配上毛绒绒的小鸟。 　　羽毛轻颤，精致无敌。 　　没有谁能够扛过这样可爱的一幕。 　　孟晓妮的心脏像是被天使一箭射中，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喉咙口。 　　可她没有喊出来。 　　因为这玩意是她买的，而鬼凤身为一只“年纪很大”的“公”“凤”，十成里面有九成不会乐意收到玩具的！ 　　孟晓妮重新迈开步子，放轻松自己的语调：“你怎么随意拆了我的快递？” 　　鬼凤用了一点巧劲，感受着摇椅的晃荡，盯着孟晓妮看：“我识字。” 　　孟晓妮震惊看向鬼凤。 　　鬼凤飞下了摇椅，迈着轻巧的小步，走到快递盒边上的单子旁：“看看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它说话的口吻轻快，可听在孟晓妮耳朵中充满了威胁和警告。 　　孟晓妮飞快将吃食放到桌上，麻溜扯过了那边角被咬成狗啃一样的单子，面上看着是极为坦然：“没什么东西。这有什么好看的。” 　　鬼凤抬头看向孟晓妮，幽幽说着：“鹦鹉玩具，粉色木马摇摇椅。” 　　孟晓妮心虚将纸揉成团：“你肯定看错了。” 　　鬼凤继续说着：“加图评论五星好评还返五块钱红包。” 　　孟晓妮：“……” 　　好了，她信了面前这只鹦鹉真的识字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识字的鹦鹉？ 　　孟晓妮几乎要哀嚎出声，这会儿都有点想要给卖家差评。为什么快递里放了什么东西，还要在快递外头写清楚呢？ 　　她是半点没考虑全世界没有一只正常的鹦鹉是识字的，更别提快递外头写清楚东西，那是快递公司的要求。 　　鬼凤往桌子底下一钻，声音就从桌子底下传来：“金牌鸟笼内置秋千。” 　　孟晓妮觉得这话题不该继续下去，往桌子下探着脑袋：“你要出来先把饭吃了么？” 　　如此生硬的话题转折，全世界都罕见。 　　鬼凤身为一只鹦鹉，竟然长长叹了口气：“唉。” 　　“小推车、铃铛球……” 　　鬼凤看着孟晓妮：“人类，你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孟晓妮回望着鬼凤：“鬼凤，你也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鬼凤往边上避开一些。 　　这既然都发现了，孟晓妮也没话好讲。 　　她将桌子底下的快递都拉出来，取了桌子上的美工刀划起来：“我又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别人家养鹦鹉都买这些玩具。” 　　鬼凤这才从桌下走出，重点申明：“我是凤凰。” 　　孟晓妮顺着鬼凤的话：“我又没有养过凤凰。再说，凤凰难道就没有童年玩具的么？” 　　鬼凤：“千年前的事我怎么记得？” 　　孟晓妮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顺着鬼凤的思路接话：“那年纪越大，也可能越喜欢小孩子的玩具？” 　　鬼凤：“……”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孟晓妮看着这些可爱精巧的小玩具，不舍得将这些退货：“我就是想好好养你，让你日子过开心一点。能够不无聊。” 　　这些天过得惊心动魄，就差被拉去动物园或者饲养中心的鬼凤对“无聊”的定义，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孟晓妮又一次转移了话题：“你还是先吃饭吧，等下汤都凉了。油会冻住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东西全部留下。 　　下午林业局的人一来，她的这些东西也能够展示给对方看，表现出她是真的想要养这么一只小鹦鹉。 　　不过鬼凤不喜欢…… 　　鬼凤会喜欢什么东西呢？ 　　孟晓妮整理着这些东西，思考着聪慧的鹦鹉可能会有的喜好。 　　或许，鬼凤真是凤凰？ 　　孟晓妮连鬼都见过了，再捡到一只凤凰，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一只凤凰化形成一只鹦鹉……怪可爱的。 　　那它到底为什么会从一只凤凰变成一只鹦鹉呢？ 　　她思绪从“不退货”到“鹦鹉”再到“凤凰”，逐渐偏向更远的地方。 　　鬼凤飞上了桌子，看向浸染了汤汁的火锅吃食。这一碗吃食，里面所有东西都被切碎成了小块，一如旁边切丁的西瓜。想来是考虑了方便它进食。 　　它转头看孟晓妮。 　　孟晓妮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在整理自己买来的那些个东西。她头发随意扎起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睑下垂，唇角没有一丝弧度。 　　这个本质不平凡，但从外貌和性格来看泯然众人的女子，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善意。即使她面对的是一只弱小到一只手就能抓住的鹦鹉。 　　即使这点善意表达的方式很成问题，还被嫌弃了一个彻底。 　　鬼凤收回视线吃起了东西。 　　房间里一个人整理东西，一只鸟持续吃东西，极为安静。楼下隐隐传上来的声音，以及房间里孟晓妮收拾、鬼凤吃东西所产生的声音，让这点“安静”无限扩大。 　　半响过后，鬼凤开口：“留着也成。” 　　孟晓妮茫然看向鬼凤：“嗯？” 　　鬼凤抬起脑袋，重申自己刚才的话：“留着这些东西也成。指不定你哪天要养一只新的鸟。” 　　本就准备留下东西的孟晓妮，眨了眨眼：“嗯。” 　　她看着鬼凤喙上残留的汤汁，一本正经疑似在安抚她的样子，笑起来：“养你一只就够了。毕竟你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鬼凤盯着孟晓妮看了片刻，随后继续吃饭。 　　它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龙凤大战之后，这世上仅剩下它一只凤凰。 　　孟晓妮得到了鬼凤外貌的“治愈”，整理完东西后又心情愉悦下去帮家里忙了。 　　当然下午没有多少忙需要她来帮。 　　孟父孟母趁着这会儿将自己的一些开店老经验，和孟晓妮说一说。包括近些年食材哪里进货新鲜，哪里进货便宜，甚至还讲讲有些老客家里头的事。 　　孟晓妮听着认真，偶尔还问两声。 　　等店里没什么客人了，一家三口就坐在一桌上唠嗑。 　　“打扰。” 　　孟家三口看向门口。 　　这会儿一男一女站在门口，脸上都堆着笑。两人年纪大约三十来岁，看样貌和姿态显然不是店里常客。 　　男子先一步开口：“你们好，我们是林业局的。请问是孟小姐么？我们想来看一下那只伯克氏鹦鹉。” 　　他看向孟晓妮询问道。 　　孟家三口都立刻站起了身子。 　　孟晓妮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点了头：“嗯，我叫孟晓妮，叫我小孟就好。这是我爸妈。” 　　孟母朝着对方憨笑一下：“我给两位倒个茶啊，坐下说坐下说。” 　　孟父也忙上前迎人进门。 　　孟父孟母太过客气，让两位林业局工作人员才进门就忙不迭笑着婉拒：“谢谢，谢谢，客气了。我们看一下鹦鹉，很快就走了。” 　　双方一阵寒暄，最终两个工作人员还是抗不过孟母的殷勤，手捧着一杯茶水坐下了。 　　孟晓妮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接鬼凤。 　　这会儿的鬼凤还在消食。 　　它见着忽然进门的孟晓妮，舒展着翅膀，歪头：“人来了？” 　　孟晓妮轻轻点头，放低声音和鬼凤说：“是，你要是想留下的话，说点不肯走之类话就好。不要太聪明，太聪明也可能会被带走的。” 　　鬼凤飞到了孟晓妮头上，傲慢开口：“没有谁能够轻易带走我。” 　　话刚说完，一人一鸟下意识想起了那日被警察带走的情景，同时决定绕开这一个话题。 　　孟晓妮带着鬼凤下楼。 　　楼下两个工作人员一看到鬼凤，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双眼发亮。 　　“这就是鬼凤？” 　　“好漂亮！” 　　鬼凤确实长得极为漂亮，一身粉色羽毛没有半点的瑕疵，红色更是双眸圆润可爱。而由于平日里大约喜欢干净，鸟喙鸟爪一点泥都没有沾染。 　　光泽靓丽。 　　是只名符其实的漂亮鹦鹉。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上前，试探性放柔了声音：“鬼凤，你好？” 　　鬼凤看向这位工作人员：“你好。” 　　这孩童一般稚嫩清脆的声音，惹得两个工作人员面上更加亢奋，彻底围住了孟晓妮。谁让鬼凤现在待在孟晓妮脑袋上呢？ 　　“鬼凤今年几岁了？” 　　“鬼凤平时吃什么？这羽毛养得可真好。千万可别挑食啊。” 　　“啊，我还带了点小米过来。” 　　一个工作人员当场给鬼凤掏起了小包的粮食，摊开在手上，兴致勃勃问：“鬼凤吃小米么？” 　　孟晓妮和鬼凤一起看向了工作人员手心。 　　确实是小米，还是带壳的小米。 　　这吃食非常符合一只鹦鹉，但绝对不符合鬼凤。 　　孟晓妮欲言又止。 　　鬼凤朝着这一堆的小米深深看了两眼：“这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多吃点。” 　　两个工作人员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孟晓妮发誓，她真的从鬼凤那话里听出了第二层意思，反正绝对不会是工作人员理解的字面意思。 　　然而…… 　　两个低估了鬼凤的工作人员感慨着：“真是可爱的鹦鹉啊。” 　　孟晓妮：“……” 　　大，大概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皛赟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鬼凤一出场，林业局对于人类的兴趣基本上就没了。 　　两人连说带问，甚至还掏出了手机拍摄，带出了笔记本记录。 　　身为第一回养鹦鹉的孟晓妮，这一回也受到了洗礼，听了一堆有的没的。包括如何饲养一只鹦鹉，鹦鹉正常来说应该是怎么样的，要是生病了该如何救治，怎么样才算一只漂亮的鹦鹉等等。 　　内容繁杂，可以写一本薄薄的鹦鹉饲养笔记。 　　孟晓妮虽然觉得鬼凤不单纯是一只鹦鹉，可也认真将两个工作人员说的那些话都给默记在心里。 　　鬼凤似乎对两个工作人员兴趣并不大，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唯有不肯离开这儿的话是维持着肯定的态度。 　　这话题因此就逐渐偏移向奇怪的方向。 　　工作人员：“我们丰都县有好几个非常好的饲养中心，里头还有很多和鬼凤一样漂亮的鹦鹉。” 　　鬼凤：“不可能，我最好看。” 　　孟晓妮：“……” 　　工作人员：“鬼凤想要找一只漂亮的母鹦鹉么？可以生很多小鹦鹉噢！” 　　鬼凤：“不以繁衍为最终目的爱情才是绝美。” 　　工作人员：“哈哈哈哈，谁教你这话的？” 　　鬼凤：“自学。” 　　孟晓妮：“……” 　　说好的不暴露智商呢？ 　　孟晓妮放弃了。 　　直到好一会儿后，两个工作人员兴奋劲消减了一点，也搞明白这鬼凤是真心不肯离开这家店，这才正式来跟孟晓妮沟通。 　　其中一位细心和孟晓妮说：“伯克氏鹦鹉确实也可以单独居住，不过这类鹦鹉其实非常适合繁衍后代。他们天生会为人父母。别看对人平日里不算亲昵，可对小鹦鹉其实是很上心的。” 　　孟晓妮点头。 　　“鸟类智商是非常高的。鹦鹉中比较典型的就是非洲灰鹦鹉。他们所学的知识，甚至会从父母一代传承到子女那一代。从现有的已知成果来看，我们可以合理推断，鹦鹉的大脑是可以匹及人类大脑的。” 　　旁边孟父孟母听着认真，忍不住惊叹。 　　男的工作人员声音大约就是电话中级别更高的那位，此刻笑眯眯说话，意思也相当明确了：“鬼凤的智商暂时从对话里看，至少有人类五六岁的样子。他的语言天赋在鹦鹉中极为罕见。既然他主观意愿上不乐意离开，那么我们也会酌情考虑这一点来安排他。” 　　孟晓妮略有些期待。 　　旁边女性的工作人员咳嗽了一声：“是这样，我们老大……啊不是，就是赵科，他是真正的兽医大学毕业。不管是知识储备也好，还是从业资格也好，都完全符合饲养鹦鹉的条件。” 　　这位赵科笑着应了这话：“鬼凤可以挂名在附近的饲养中心，兽医填我的名字。饲养条件我会从性价比考虑，推荐一些必须要的设施给你。你填写一份合格的申请表，顺带附上鬼凤的体检报告和设施照片，就可以名正言顺养他。当然，由于我担责，所以我或者林业局的工作人员，会经常来看鬼凤。” 　　孟晓妮听完这话，忽然意识到…… 　　这算是一场交换。 　　鬼凤比孟晓妮更早明白这一点：“可以。” 　　赵科笑意加深：“这可要小孟答应才行。” 　　孟晓妮感受着脑袋上鬼凤的重量：“可以。” 　　赵科见孟晓妮答应了，他才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一起，和孟晓妮交换了联系方式。 　　孟晓妮刚通过好友请求，就收到了一连串的文件，文件全是关于如何饲养鹦鹉的。 　　消息提醒声一刻不停。 　　孟晓妮正想要点开来看一看文件，就听赵科说：“文件有点多，回头再看。” 　　鬼凤顺势也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确实文件很多后，又转走了脑袋。 　　最后赵科和孟晓妮约了一下鬼凤的体检时间，这才告辞离开。 　　孟父孟母一再挽留两人吃个火锅再走，两个工作人员也没答应，寻着借口说另外还有工作行程。 　　等人彻底走远了，孟晓妮才伸手戳向脑袋上的鬼凤，略带兴奋：“我可以养你了！” 　　鬼凤微微往边上挪动了一下：“嗯。” 　　孟晓妮得了好结果，眉开眼笑。 　　她欢快回到孟父孟母身边：“今天晚上吃火锅！” 　　说得好像先前几天没有吃火锅一样。 　　孟父孟母看她笑得开心，跟着笑起来：“成了成了，知道你要吃火锅。” 　　到了晚上，人和前一天多了一点，因为有老客听说出新锅底了，特意过来尝尝鲜。 　　孟晓妮帮着忙，顺带给鬼凤煮了个小锅，烫一点好吃的。 　　“吃不吃油球呀？”孟晓妮点向两个油球问鬼凤。 　　鬼凤闻着这一股股的香味，肯定应声：“吃。” 　　孟晓妮灵光一闪，取了一只油球：“我给你做一个网红吃法！” 　　网红吃法？是指网络上流行的吃法么？ 　　鬼凤避开锅子热气，飞到了厨房高处，看孟晓妮能做出点什么网红吃食来。 　　孟晓妮先取了筷子，给油球戳了一个洞。 　　其后，她寻来一个小碗，在角落里挑选了一只品相最佳的生鸡蛋。“咔”一声，她灵活表演了一场单手打蛋，拿起筷子快速搅拌起来。 　　原本蛋黄蛋清分离清晰的一小碗蛋液，在一双筷子的搅拌下，很快变成了金灿灿的蛋液。 　　她打蛋的速度不算慢，但动作压得很小，以至于整碗蛋液里头没有产生一点点气泡。这般没有气泡的蛋液，若是用来做蛋糕或者布丁，那简直就是一绝。 　　可惜这一碗蛋液就是用来灌入油球的。 　　孟晓妮悄悄取了一小碟的虾滑，用蛋液浇上虾滑表层，随后挖了一小块，将其完全浸染到蛋液中，再塞入刚才打了洞的油球里。 　　填充完一整个油球，她又霍霍朝着另一只油球下手。 　　蛋液数量不少，虾滑也有点多。 　　孟晓妮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从原本只想做两个虾滑油球，变成做了一盘虾滑油球。 　　一个个圆滚滚的油球在盘子里乖巧待着，一看就很好吃。 　　鬼凤在上头看着，友善提醒：“你可以先下两只给我尝尝味道。” 　　孟晓妮抬头笑起来：“嗯。” 　　她拿过边上的漏勺，取了两只虾滑油球放入漏勺中，搁置在了小锅里头。 　　辣锅永远沸腾起来比清汤锅要快，翻滚的红汤轻易就渗入了整个油球，将原本清透的蛋液煮熟。 　　孟晓妮又做了两个新的放在盘子里，差不多用完了一整碗的蛋液。 　　虾滑还多下一点，她就直接拿小勺刮进了锅子里。 　　不论是油球、蛋液还是虾滑，这三样都是极为容易熟的。 　　孟晓妮感觉自己才放下没多久，看了眼锅子里，就发现虾滑油球煮得差不多了。虾滑熟了之后颜色粉嫩，还会浮起在锅子上端，实在太好分辨。 　　鬼凤闻着香气，忍不住往前挪动了一点。 　　孟晓妮拿着筷子转动了一下虾滑油球，随后将漏勺又往下浸了一点，让整个油球更充分浸染到汤汁里，稍等几秒后再捞了出来，放在一个小碗内。 　　忘记配蘸酱了。 　　孟晓妮轻呀一声：“你要蘸酱么？” 　　鬼凤直接飞了过来，凑在了碗边：“不用了。” 　　“有点烫，你小心点。”孟晓妮提醒鬼凤。 　　虾滑油球确实不一定要用蘸酱，因为油球会将汤汁吸入，且是入口即化。 　　油球滚圆轻薄，貌不惊人，但一旦煮熟带上汤汁后入口，顺滑得让人意想不到。虾滑蛋液塞入其中之后，蛋液又增加了一点顺滑度，而虾滑增加了一点柔嫩的鲜香肉质， 　　这一个入口，要不是太过滚烫，简直像在吃一款辣味的甜点，而非是一个火锅食材。软绵的蛋糕中咬出一颗珍珠，恐怕也就是这种感受了。 　　鬼凤小心啄上了这个胖嘟嘟的虾滑油球，果然很烫。 　　先是很快消融的表皮，接下去是混杂着鸡蛋的虾滑，一口咬下去弹性十足。 　　至于味道，鲜香麻辣混杂在一起。由于重料，所以没有半点虾滑的腥味。 　　绝对的精品。 　　鬼凤身为凤凰怎么可能会怕烫？ 　　它三两口吃掉了面前这个油球，立刻朝着下一个进发，还指挥着孟晓妮：“都下下去。” 　　孟晓妮不知道鬼凤小小的身躯是如何吃下比自己还大的食物的。她看着鬼凤吃着香，自己也一时心动想要吃一个，于是就又下了三个入小锅。 　　鬼凤吃完两个，锅里三个还没熟。 　　孟晓妮便把刚才下下去的多余虾滑给捞出来，放入鬼凤面前的小碗里。 　　鬼凤盯着锅里的油球顿了顿，还是先吃了捞出来的虾滑。 　　看别的鸟吃得香，孟晓妮肚子禁不住咕噜了一声。 　　她饿了。 　　鬼凤扭头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被看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羞愧的，理直气壮表示：“到饭点了呀。” 　　鬼凤扭过了脑袋，勉为其难开口：“这一盘给你一个。” 　　孟晓妮：“？？？” 　　这些难道不都是她做出来的么？ 　　鬼凤比她刚才还要理直气壮：“你说好了养我的。” 　　孟晓妮瞪大双眼。 　　鬼凤可不管孟晓妮什么心情，催促起来：“熟了熟了，快捞！” 第14章 　　吃饱喝足睡觉觉。 　　孟晓妮睡前看了满脑子的鹦鹉饲养技巧，梦里梦到了一只巨大的伯克氏鹦鹉。 　　粉红色的翅膀遮天蔽日，嚎叫声穿透人心。她对上那双红色的水润眼眸，仿佛陷入一片红色的海洋。随后剧火燃烧，烧尽一切。 　　她不知道为什么，拼了命朝着那团火里去。 　　热浪袭来，这把火烧到孟晓妮猛然惊醒。 　　她睁大双眼失措张望了一下。原本因梦境而异于平日的心跳，在发现自己还是在房间里，这才平静下来。 　　原来是太热了。 　　夏日炎炎，她到现在还没有开空调。 　　她呼出了一口气，赤脚下地朝着边上翻找起了空调遥控板，打算开一会儿，让房间里冷一愣。 　　天气刚入夏天就是这样，忽然就变得极为燥热，又可能因为一场雨而温度骤降。 　　窗帘拉开，窗外的阳光刺入房间里，带进了满满夏日味道。 　　空气里粉尘翻飞，满是尘世的味道。 　　鬼凤睁开眼看向孟晓妮，看着她擦去额头薄汗，打开空调后，在空调下悄悄打一个哆嗦。 　　人间界又迎来新的一天。 　　孟晓妮今天还打算研究一些食材的新吃法。 　　就像虾滑油球一样，网红的吃法不过就是一些稍带加工的食材吃法而已。但是这些吃法在味道和趣味上，都会让人提起一丝好奇，想要尝试一回。 　　她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带着鬼凤哒哒跑下楼，欢快折腾起了自家的火锅店。 　　与此同时，丰都另一头的老吕摸了摸自己日渐后退的发际线，默默思考着要不要换个牌子的生发水。 　　人生在世，人到中年。胖和秃似乎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一张张纸上眼熟的条条线线，手放下后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这些纸上画的全是关于一家设定有点意思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味道他没有尝过，接下主要还是因为他家老头子。 　　人逐渐长大，承起整个家的担子，老吕才慢慢明白他家老头子这一生负担了点什么。 　　老头子一辈子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想法，不过就是希望自己日子过好，子嗣日子能平平安安，如此便是。事实上老吕早前大半的人生确实就如老头子所想，过得平平安安。 　　谁也没料到后来的事，更没料到身体不健康对人生会有直角转弯一样的变动。 　　“想让我做设计师直说就是，何必找个小姑娘拐弯抹角来说。”老吕搁下自己杯子，再度拿起铅笔，在图上勾画起来。 　　旁边候着的老头子这会儿拿着蒲扇抱怨：“明明自己想继续搞设计，还非要拿我做借口。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一老一中年，推卸想法的行为简直一模一样。两人明明阴阳相隔，这会儿依旧像是能互相看到对方一样，和谐相处着。 　　半天过后，老吕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图纸，随后按着顺序整理清楚，放入文件袋中。 　　他揣着文件袋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把门给锁上了。 　　建材市场有个熟人路过，看到老吕临近中午离开：“哎，老吕啊。今天你媳妇不给你送饭啊？” 　　老吕将文件袋往后挪了挪：“高考结束，儿子从熊猫变狗熊，我就从狗熊变狗了。我媳妇儿中午饭不做了，让我们父子俩自个解决。” 　　熟人一听笑得不行：“狗熊和狗都是要吃饭的啊！” 　　老吕摆手：“满十八的成年孩子了，该学会像我一样懂事。” 　　他说完“懂事”迈步离开，身影还带起了一点萧瑟。 　　老吕打了个电话，问清楚地址后，开着自己的电瓶车慢吞吞朝着目的地前行。 　　文件袋放在电瓶车前的车筐里，摆得非常平稳。 　　孟晓妮接到老吕电话时，正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忙进忙出。 　　等报完地址，她才意识到老吕的设计初稿完成了，现下是要到店内实地观察。 　　一个合格的设计师是怎么样的，孟晓妮是不太清楚。 　　装修要干哪些事情，孟晓妮更加不清楚。 　　反而孟父孟母两人了解一点，一边忙，一边还和孟晓妮说两句。 　　“那设计师要来了呀？” 　　“我们店里的水电线排布要弄过么？” 　　“要得吧。” 　　“这墙也要重新刷的。” 　　“我们要找工人的吧，还是那个设计师找啊？” 　　店内的客人有听到的，也好奇搭话两句：“要重新装修了啊？” 　　“装修那段时间店还开么？” 　　“大搞啊？” 　　孟晓妮听着也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弄：“等人来了再说吧。” 　　众人也就将这话题暂且搁置，说起别的话。 　　孟晓妮没想到自己最先等到的不是老吕，而是老吕的老爸，吕老头子，吕爷。 　　吕爷穿着工字背心，摇着蒲扇大咧咧踏进了孟晓妮的火锅店。 　　他这才踏进门，就睁大了双眼，呆在门口：“什么味道那么香？” 　　孟晓妮端着几盘菜给人上菜，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吕爷。 　　吕爷呆了片刻，随后摇蒲扇的力道逐渐加大，快步走到了一桌边上，朝着火锅一阵闻。 　　他那把大蒲扇从用来扇风，变成了用来扇香气。 　　孟晓妮看着火锅上浑然没有变化的热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会那么香？我怎么会闻得到这香味？”吕爷止不住嗅着面前那锅底的味道，惊异对着孟晓妮询问，“你这火锅是怎么回事？这不科学啊！你别糊我，我孙子念书我有跟着看的！” 　　一个鬼讲科学，还真是了不得。 　　孟晓妮折回厨房去，继续端菜。 　　她现在可不能表现出看得见吕爷的样子。 　　吕爷没得到孟晓妮的回答，也不顾那持续散发香气勾引他的火锅，跟在孟晓妮身边不住问话：“小妮子啊，你快跟老头子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孟晓妮回厨房，他当然跟着进了厨房。 　　结果厨房里火锅的香味更加浓郁！ 　　吕爷像是八百年都没有闻到火锅味，在厨房里飘来飘去，大口吸气：“了不得，了不得。” 　　孟晓妮见吕爷到了，明白吕叔这位设计师估计很快也要到了。 　　她洗了洗手，和孟父孟母交代了一声：“爸妈，我看那设计师差不多要到了，我去门口接一下人。” 　　孟父孟母当下应了：“记得站在荫头里啊！今天好热的。” 　　孟晓妮：“嗯。” 　　她悄悄扫了眼到处乱飘的吕爷，随后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吕爷见孟晓妮离开，一脸不舍看了好几眼厨房的锅子，最后还是跟着孟晓妮一道出了厨房，走到火锅店门外。 　　火锅店外，阳炎现象明显，天气太过炎热，空气扭曲成一定的弧度，光线的折射像火焰一样跳动。 　　孟晓妮站到了树荫下，等到了跟着出来的吕爷。 　　吕爷摇头晃脑，脚步迟钝，至今还沉浸在刚才的香味中：“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你说这店怎么能这样呢？鬼都能闻得到香味，这是要鬼命了咯！这辣味，让我想起当年和那口子第一回下馆子。” 　　孟晓妮轻笑出声。 　　吕爷看向树荫下的孟晓妮，搓了一把手：“小妮子。你家的火锅咱们做鬼的能不能吃的啊？” 　　孟晓妮确定周边没有人，这才回了吕爷的话：“能吃是能吃的，但我不太确定鬼吃过的东西，人还能不能吃。” 　　吕爷一听，双眼发亮，大手一拍：“能吃，怎么就不能吃？你看逢年过节祭祀摆那么一桌子的菜，最后不都是自个吃掉的么？你看这样成不？你让我家小子在这儿吃一顿，我就着他那一口吃！就吃一口！” 　　孟晓妮还要说什么，就看见不远处一辆电瓶车慢悠悠晃荡过来。 　　老吕坐在电瓶车上，脑袋上还带着头盔。他到底是设计出身，即便是穿着普通的T恤衫，骑着一辆极为普通的电瓶车，也将自己收拾得挺清爽。 　　除了人到中年微胖微秃这两个缺点，倒没别的大缺点。 　　吕爷一样看到了自家儿子，兴奋起来：“你看人这就来了！你一定要让他吃一顿啊。他吃一顿的饭钱肯定是有的。” 　　孟晓妮哭笑不得。 　　她还要求吕叔做设计，怎么可能吃饭还要吕叔出钱呢？ 　　孟晓妮能看到老吕，老吕当然也能看到孟晓妮。 　　老吕将车开到孟晓妮面前，将车停好，摘下了头盔：“这天气这么热，怎么在外头站着？” 　　即使是站在树荫下，孟晓妮身上还是热到冒汗了。 　　她朝着老吕笑笑：“想早点看到吕叔的设计图。吕叔进店说么？店里头开了空调。” 　　老吕一手拿起文件袋，一手拿着头盔，看向一旁的火锅店：“这家？” 　　孟晓妮迈开步子，在前头带路：“嗯。就这家。” 　　老吕打量了一眼火锅店。 　　孟晓妮将火锅店里头的大小情况都标注过在她的本子上，店面外也有设计想法。那些全是有所预期的设计稿，和真正见到的设计稿之前原店铺是有很大差别的。 　　老吕看着面前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火锅店，禁不住感慨：“这也太简陋了吧。” 　　孟晓妮转头朝老吕笑了笑：“所以要重新装修了。” 　　老吕提起了一股斗气，跟着孟晓妮进门：“是。走。”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着，这几天骚操作日个六！然后_(:з」∠)_今天连日三都没准时。游玩果然浪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停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孟晓妮家的火锅店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店面。 　　普通到老吕进门后，没觉得这小店面在视觉上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有的地方，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在相机面前都能别有韵味。可这种随处可见的小馆子，在相机面前顶多能拍出点类似于纪录照片的人文色彩，拍不出太多的新时代特色。 　　至于除了视觉之外别的什么优点…… 　　大概就是火锅比较香。 　　老吕才进门就闻到了麻辣火锅的味道，嘴里不自觉分泌起了唾沫。 　　店内有几桌客人，基本上都吃得热火朝天的。 　　空调冷气打得很足，但所有吃火锅的人，脑袋上都有点薄汗，会忍不住扯两张纸巾擦擦额头。 　　老吕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孟父孟母看见孟晓妮带了人进来，连忙招呼起老吕。 　　“师傅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来顿火锅啊？” 　　“咱家的火锅有辣有盐有味！” 　　老吕本来就打算在这儿吃火锅的，客气和二老招呼一声：“没吃呢，专程过来吃一顿的。随意来一点就成。” 　　“那来个小锅！麻辣咯！” 　　孟晓妮去厨房端火锅。 　　吕爷直接就坐在了老吕的对面，时不时嗅着周边火锅的味道，手上扇子不住扇着。 　　老头子那满是褶皱的脸上，这会儿乐呵得如同一朵花。他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和自己儿子说两句，即使没得到任何的回应，现下也乐此不彼。 　　孟晓妮端出火锅，给老吕摆上：“要什么酱料？” 　　老吕看了眼不远处的酱料区。 　　酱料区摆放着一碗又一碗的酱料。剁椒、小米椒、牛肉酱这些此刻是下去最多的。撇去这些碗，边上还有瓶装的油、酱油、醋等。 　　他问孟晓妮：“有推荐什么酱料？” 　　孟晓妮反问老吕：“辣油碟？要加醋么？” 　　老吕身为丰都本土人，当然选择：“不加醋。不挑食。” 　　醋是解辣用的，他还怕这儿的火锅不够辣。 　　孟晓妮去给老吕调酱料。 　　油碟是丰都极为传统的一个蘸酱碟。最普通的款式就是放入香葱、蒜蓉、香菜，最后倒上香油。不普通的款式，就是孟晓妮现在准备调的一款油碟。 　　加辣进阶版油碟。 　　她取了一个小碗，加入香葱、蒜蓉、香菜少许后，又加了小米椒、辣椒面和牛肉酱各一大勺。随后增添一小勺的耗油，撒上花生碎和白芝麻，最终倒上厚厚一层香油。 　　这么多东西加进去，感觉一碗满满都是料，根本不像是用于吃火锅蘸酱的调料了。 　　可偏生油碟这么吃味道极好。 　　孟晓妮将碗放到老吕桌上：“牛肉酱是我妈自个调的。” 　　老吕“呦嚯”一声，直接拿了勺子生猛尝了一口。 　　他细细品了品味道。 　　咸是真的咸，鲜也是真的鲜，辣椒味和浓重的牛肉味混杂在一块儿，让老吕这个吃惯了丰都吃食的人禁不住点了下脑袋：“还成。” 　　味道不算顶好，当然也确实还成。 　　牛肉和那些辣椒、蒜蓉料都是最新鲜的。 　　孟晓妮很知足，得到一个还成的说法，当即就眉开眼笑：“那吕叔先吃着，吃完我们再说装修的事。” 　　孟母端了好几盘菜上来：“别客气，多吃点。” 　　老吕确实不客气，点头后下筷子烫起火锅。 　　孟晓妮回到厨房，孟母在那儿低声说：“看着年纪有点，应该挺厉害的吧？” 　　孟父的理由则稍显不同：“小妮子都找来了，肯定可以搞的。” 　　两人一言一语，反而让孟晓妮又往外探了探脑袋：等看了设计稿再说，没签合同之前，他们双方肯定都讲不好装修的这些东西的。 　　外头老吕在吃，在他对面的吕爷也在吃。 　　老吕夹起来一块涮牛肉，吕爷就趁机上前偷吃一口涮牛肉。 　　吕爷吃了牛肉，牛肉也没彻底消失，反而全然正常入了碗，最后进入老吕的肚子。 　　孟晓妮不知道吕爷身为鬼，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 　　看情况，这对父子吃得很舒坦。 　　孟晓妮缩回身子：“我去给鬼凤喂点吃的。” 　　孟母一听，搬出了角落里的西瓜：“这个这个，刚进的黑皮。切开拿去给鬼凤尝一口。很贵的啊，超市里没得卖的。” 　　丰都附近有田，有人专门种黑皮西瓜。 　　这种黑皮西瓜平日里并不会售卖，品相好的直接送去高级的餐厅或者加税运往海外，品相一般的就留着自个吃了。孟母拿到的这一只，应该就是朋友送来的。 　　孟晓妮捧过西瓜，哼哧哼哧搬到台上：“嗯。” 　　鬼凤从被她独宠，要变成被全家群宠了。以后说不准变成全店巨宠。 　　她拔刀，一切二，随后一半西瓜直接切十二块。 　　常切西瓜的人会有一门手艺，切十二块西瓜，能切出六块完全没有黑子的，六块黑子在边沿的。西瓜的子长得极有规律，一旦摸清楚这个规律，下刀避开就轻而易举了。 　　将没有子的两瓣西瓜切成丁，孟晓妮想了想，还是给鬼凤再烫了点火锅。 　　她端着两个碗上楼去。 　　孟晓妮的房间窗户大开着。 　　窗帘两端系着线，中间挂上了孟晓妮买的鹦鹉秋千。 　　秋千有竿子，也有可以躺的地方。 　　鬼凤躺在秋千上晃悠晃悠晒着太阳，双眼眯细一脸享受。 　　夏日总归还是有点风的，微风一吹，鬼凤连带着秋千就晃动一下，增加了一点摇摆的幅度。它脑袋上的粉色羽毛，在这一刻同时被吹动一下，看着极为呆萌。 　　孟晓妮拿着碗进门：“鬼凤，吃午饭了。” 　　鬼凤翻转身子，看向门口：“楼下有一只鬼。” 　　孟晓妮心头一跳。 　　鬼凤说的是吕爷？ 　　她将碗放到了桌上：“你说什么？” 　　鬼凤重申一遍：“楼下有一只鬼。” 　　孟晓妮细细打量着小巧可爱的鬼凤：“你能感受到鬼的存在？” 　　是动物对鬼怪都有所感应，还是说鬼凤确实如它自己所说，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阳光落在鬼凤身上，亮眼得很。 　　它随风晃了晃，用着寻常的口吻说着不寻常的话：“能。这是一只才死了没多少年的新鬼。按照如今人类平均寿命来看，算不上长寿。” 　　孟晓妮听完，伸手揉了一把鬼凤的脑袋。 　　鬼凤眯起红色双眸正想要斥责她，就听孟晓妮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面上笑了笑，转身就走。等到离开自己房间，要将房门合上时，孟晓妮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朝着鬼凤轻声说：“我去楼下帮忙。” 　　房门关上。 　　鬼凤在屋子里静静看着关上的门。 　　“人类对于自己所不熟悉的事情，多会有排斥性。” 　　它起身轻巧跳到桌上，踩着小步来到两只碗边。一只碗堆满了各种火锅料，一只碗堆满了西瓜丁。 　　孟晓妮刚才的行为不是在排斥它，理论上应该是怕它被排斥。 　　鬼凤当了那么多年的凤凰，从未有人胆敢排斥它。 　　同样的，从未有人会担心它被排斥。 　　“人类……” 　　鬼凤啄了口西瓜：“……种植天赋是真的厉害。” 　　西瓜太过好吃，以至于鬼凤的想法忽然跑偏。人间界怎么会有如此甘甜水嫩的西瓜？这一片大陆的鬼都汇聚在同一个地府，怎么这垃圾地府什么玩意都没有？ 　　鬼凤第不知道多少次实名在内心谴责起地府十大阎王。 　　此刻楼下一无所知吃着火锅的老吕，吃得脸上微涨红。 　　他一口气下半盘的牛肉卷，划拉两下，发现血色没了，当场就给撩起来放入自己碗中。这种进食速度极大满足了他边上跟着吃火锅的自家鬼大爷。 　　孟父还给人上了一杯花生汁。 　　一顿饭之后，老吕和鬼大爷分别瘫在椅子中，感受着过饱后的愉悦感。 　　对于身为人类的老吕而言，辣在味蕾上绽放，刺激的是他身为人类的痛感。当大脑意识到人疼痛之后，便会分泌一些物质，让人感觉更加开心一点。 　　人生如果有什么事情一顿火锅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对于已经变成鬼的吕爷来说，一段时间没有吃人间的食物，这回吃一趟已是极大的享受。更别提这些吃食里似乎还有点什么东西。可惜吕爷现下是完全没能发现的，他太过普通，又满脑子都是“吃到火锅了”。 　　孟父将桌子给收拾了，还挺骄傲和瘫着的老吕说：“这个锅底好吃吧？我闺女最近新做出来的。” 　　老吕点头。 　　孟父乐呵乐呵揣着抹布走了。 　　孟晓妮坐在了吕爷边上，坐在老吕的对面：“吕叔，这店铺设计……” 　　老吕稍带坐挺了一些，可惜圆鼓鼓的肚子实在不太给力，还凸出着。 　　他将自己的衣服扯扯舒坦，这才将边上的手稿放到桌上：“你看看我的初步设想。水电线路我要现场看。合同样稿我放在里面了。钱的问题……” 　　孟晓妮听到这个关键词，提起了自己的小心脏。 　　老吕：“我的设计算分红。水电工人我来找，刷墙自己刷。这样能大幅减少开支。金额去掉定金，余下可以月结。我大致算了算写里头。” 　　孟晓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偷听的孟父孟母吱声：“钱咱们有点的，小妮子不慌。” 　　老吕听了，笑了一声：“那好说。你打开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芒果绵绵冰 177个；糖甜甜甜甜 50个；吃瓜小能手 40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芒果绵绵冰 65个；糖甜甜甜甜 2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芒果绵绵冰 175个；糖甜甜甜甜 56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绵绵冰 8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孟晓妮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放了不少文件，厚厚一叠。 　　设计稿为主，还有一式三份的签约合同初稿，甚至在最里头，她还翻出了一个贷款合同。 　　孟晓妮第一回见这样的合同，颇有点无措。 　　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勉强有几年实习经验的应届生。 　　孟父孟母没比孟晓妮好多少，看两眼根本摸不清状况。最后孟父继续忙着招待店内的客人。孟母则坐在了孟晓妮身边，帮忙一块儿“看看”。 　　孟母连孟晓妮的设计稿都没怎么看过，更别提老吕的设计稿了。 　　店内设计事情，还是要看孟晓妮和老吕两人。 　　老吕在建材市场看过太多的人。 　　他一眼就看出孟晓妮是完全不懂行的，先将自己的设计初稿放在孟晓妮面前：“这里画了我的初步设想。全部都基于你原先的设想改动的。” 　　随后他拿出了合同：“如果你觉得还成，再看这份合同。上面写了分红比例。当然这种亏本合同仅此一份，还有保密条款。我们相互之间的权利与义务，就连版权情况都写得很清楚。” 　　孟晓妮有点迟疑，稍微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脑袋。 　　老吕最后取出的一份贷款合同：“这一份贷款合同是，假设你没有那么多钱的情况下，我会想办法帮你去借银行贷款。专业用语是叫‘消费贷’。当然，如果有钱的话，不用管这份东西。” 　　旁边孟母茫然问了一句：“什么叫消费贷？” 　　老吕见孟母茫然，就举了个例子：“打个比方，用这个店铺抵押在银行那儿，从银行贷款。具体还款情况就看各个银行的要求。很多人买房子也会考虑这一个方法。” 　　孟母可不懂这些，一听要抵押自家店，忙摇头：“不了不了。装修用点钱我们还是有的。有多少钱做多少事。咱们不懂这些，万一弄不清楚被套进去了……” 　　孟晓妮不懂这些，不过还是知道贷款还钱是要付多一笔利息的，一样也摇头：“这就算了。” 　　老吕将最后那合同收起来：“成，那就先看这两样。” 　　孟晓妮先看起设计稿。 　　设计稿有很多页。 　　主要的大体设计稿之外，下方还写了不少奇怪的数字。 　　孟晓妮点着图纸上的自己搞不明白的地方，困惑提问：“这数字什么意思？” 　　老吕看了眼图纸：“房屋有些房间需要倾斜度。比如卫生间，比如厨房里需要大型下水冲洗东西的地方。” 　　孟晓妮又点了边上某个位置：“这个框加叉是什么意思？” 　　老吕继续解释：“你这儿空调外机可能可以摆放的位置。具体情况我会等下按照你们店铺具体情况再改动。” 　　图纸上甚至还画了消防设备摆放区域。 　　孟晓妮问了半天，老吕一一给解说了。 　　后面的配图包括他设想中的图画和灯光投射路线。 　　老吕和孟晓妮非常中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地府并不该是不近人情、阴沉沉的地方。它应该是带有历史律法象征的，又带有民间轮回神话色彩的。如果一家店让人感觉到抑郁，那受众就小了。所以我的设计会更加偏向神秘的神圣感。” 　　孟晓妮理解点头。 　　孟母在边上茫然：“什么叫受众小？” 　　孟晓妮给孟母通俗解释：“就像看恐怖电影的人，在总数上会比看励志电影的人少。” 　　孟母恍然：“哦，就和我们都喜欢看家庭剧和宫斗剧。所以电视上都放这些。受众大！” 　　这说法也算是个理。 　　孟晓妮：“嗯。” 　　老吕坦诚和孟晓妮交代：“地府主题应该是一个噱头，但不能喧宾夺主。对于火锅店来说，最重要的是东西好吃、服务态度好、性价比高。这一点你应该心里有数。” 　　孟晓妮心里有数，重重点头：“嗯。” 　　老吕说话有理有据，加上那么多图纸，即便孟晓妮和孟母听着还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也明白老吕的态度是认真的。 　　他在认真的设计这一家火锅店。 　　旁边的客人听了一耳朵，也有点心动：“师傅，还接别的设计么？” 　　老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自己的名片，丢到旁边：“接，两礼拜之后。房屋设计、店铺设计都成。回头可以给我打电话。” 　　客人连忙接过名片。 　　老吕继续和孟晓妮两人讲自己的设计图纸。 　　早成了鬼的吕大爷在那儿听了半响，想打瞌睡，又没什么能力打瞌睡。刚吃完火锅的兴奋劲退散，他略有点无趣飘在边上和孟晓妮说话。 　　“小妮子哟，我儿子设计性价比很高的。你看你们客人多有眼光！” 　　“话说你们这火锅怎么做的？我以前完全没听说过你们这家店。” 　　“鬼的消息也不灵通啊。不知道地府有没有什么手机之类的。不过也没听别的地面上的鬼说起过你们店……” 　　孟晓妮极为镇定继续听老吕说话。 　　“小妮子~” 　　“萨瓦迪卡？” 　　“摩西摩西？” 　　“哈尼哈赛有？” 　　吕爷陷入了单人的纠结。 　　没办法，唯一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孟晓妮此刻根本不理睬他。 　　火锅店里，吃饭的吃饭，聊正事的聊正事。许久无人唠嗑的吕爷无所事事飘出门，绕着整个房子晃悠一圈。 　　鬼的体重太过轻飘，完全是自由控制的。 　　他往上飘了一点，想去火锅店楼上瞧瞧。 　　吕爷抬头看向火锅店的楼上，视线和一双红眼对上。 　　鬼凤站在窗口，缓缓展开自己的翅膀。它水蜜桃色的羽毛在夏日阳光下带着光泽，红色双眸水润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只鬼。 　　可在吕爷的眼中，在窗台上的并不是一只鹦鹉。 　　他漂浮在空中，面色剧变，惊恐睁大自己双眼。由于恐惧，他甚至丧失了自己的声音。 　　窗台上的是一只庞然大物。 　　它不知道是如何站在窗台上的，展开的翅膀超越了整个房屋的界限，身后的火焰染红了大片的天空，不，应该是染红了整个世界。 　　它的羽毛不是真实的羽毛，根根都带着火红的幻影。它的双爪更是可怕，似乎下一刻就能撕裂任何的存在。 　　当吕爷对上它的双眼，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周遭的一切实物逐渐消失，全部化为了虚无。 　　在那样的存在下，周圈所有就连光线都会被吞噬。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这庞然大物是存在着的。 　　它仰头一声长啸，刺透灵魂。 　　世间万物都喜欢太阳，可没有一个生灵能承受太阳在自己的面前。 　　“嗯？” 　　一声女声，让吕爷仓皇后退，回了神智。 　　面前还是火锅店，二楼的窗台上还是一只水蜜桃色的鹦鹉。 　　孟晓妮推开门，疑惑看向不远处刚才表情异样，现下猛冲向自己的吕爷。 　　老吕在门边上询问：“怎么了？” 　　孟晓妮将门打开，让身后的老吕走出来：“没什么。” 　　她视线还聚焦在慌乱的吕爷身上。 　　吕爷这会儿没了刚才老小孩的调皮劲，安分跑到老吕的身旁，抿紧着唇，不住扇着扇子。他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化身为鬼，第一次遇到这种荒诞事情。 　　当然，变成鬼已经足够荒诞了。 　　孟晓妮察觉到吕爷的不对，微微皱起眉头。 　　一无所知的老吕拿着头盔走到电瓶车旁：“不用再送了。你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如果确认了就打我电话。我今天记得讲的都讲了。” 　　孟晓妮答应了：“嗯。” 　　老吕戴上头盔，坐到了自己车上：“走了啊。早决定早轻松，早动手早成功。” 　　孟晓妮笑起来：“知道了。” 　　老吕开着电瓶车离开。 　　穿着工字背心的吕爷似乎还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挂在老吕车后头，跟着一块儿离开了。 　　孟晓妮送走了老吕和吕爷，往回走了两步。她疑惑走到刚才吕爷所在的位置，抬头朝上看。 　　楼上鬼凤低头望下来。 　　两人视线对上。 　　孟晓妮歪头。 　　鬼凤跟着歪头。 　　孟晓妮意识到刚才吕爷是看到鬼凤了。可吕爷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后来又怎么忽然紧跟自己儿子跑走了？ 　　她眨眨眼：“你好。” 　　鬼凤符合一只鹦鹉该有的表现，重复了她的话：“你好。” 　　声音清脆，状似无辜。 　　太阳光还很足，外头还很热。 　　孟晓妮顶着这大太阳仰头朝着鬼凤问话：“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很聪明，鬼凤一样很聪明。 　　它从二楼一跃而下，飞到了孟晓妮的头顶蹲下。 　　就这么短短时间，孟晓妮头发被晒烫了一些。 　　鬼凤觉得暖洋洋很是舒服，在她脑袋上回答问题：“你应该知道习惯有点难改。我以前不喜欢被鬼打扰，比如，见到鬼忍不住就叫一声。” 　　孟晓妮没听明白：“你叫一声会发生什么事情？” 　　鬼凤：“一般而言，百鸟朝凤。” 　　孟晓妮困惑，更加没能明白。 　　鬼凤：“一个人见到很厉害的鸟，会觉得有点可怕。” 　　孟晓妮恍然，信了鬼凤的话。 　　要是曾经经历过鬼凤叫唤的鬼出现在孟晓妮面前，必然会怒火中烧，怒斥鬼凤骗人。 　　地府的鸟和人间界的鸟是一回事么？ 　　那叫百鸟朝凤么？那叫百鸟驱鬼！ 　　更何况刚才它那声叫唤，根本没有叫鸟出场！ 　　作者有话要说：　　鬼凤：这不叫撒谎，这叫语言的艺术！ 第17章 　　丰都夏日的夜晚并不安静，虫鸣声四起。 　　没了白天人群的喧嚣，不需要睡觉的鬼们最喜欢在这种时候出来游荡，结交一点新朋友。 　　吕爷身为一个鬼老头，也在这个游荡的行列中。 　　他趿拉着鞋子，挠了挠自己白色工字背心下微凸的肚子，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走到了周边公园的鬼怪夜间集中地。 　　这公园环境优雅，管制颇严，大晚上连流浪汉都没有一个，是彻彻底底属于他们这群鬼的。 　　这群鬼和跳广场舞的大妈差不多，三三两两才碰到头，就开始自由跃动起来。人活着的时候做不了的动作，成鬼之后纷纷都可以尝试了。 　　什么空中旋转五十六圈，什么劈叉翻滚，什么钻地飞跃。只有鬼想不到，没有鬼做不到。 　　这种牛顿听了棺材板都压不住的行为，现场看着着实挺有趣的。 　　丰都有好几个这样的聚集点。 　　吕爷去过两个，认识了不少人。 　　旁边一个生前就和吕爷认识，死后和吕爷成为彻底鬼友的老鬼，一看到吕爷就疯狂摇手：“吕子！这儿这儿！” 　　吕爷趿拉着鞋走过去，沉重叹口气：“郑子！” 　　郑子看吕爷一脸褶子都耷拉下来，神情很是苦恼的样子，嘿笑一声：“你都当鬼了怎么还一天三叹？说出去要笑死咯。” 　　吕爷幽幽又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郑子活着的时候不懂的东西很多，这死后脑子没了**的限制，反而学啥都快。他一听自己不懂就不乐意了：“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吕爷瞥了眼郑子：“我今个陪我儿子出门，看见了一只妖怪。” 　　郑子吃惊：“呦嚯，妖怪？” 　　路过的一个鬼听到郑子的话，立刻抓耳挠腮，做成一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模样：“妖怪，哪里跑！” 　　说完这鬼就飞走了。 　　郑子被逗乐得不行，笑到整个人趴到地上捶地。 　　吕爷板起脸，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可是真真切切出门见妖怪了！ 　　郑子笑完，飘到吕爷身旁站好：“你说说哪里来的妖怪。我做鬼那么久可真没见过妖怪。” 　　吕爷瞥了眼郑子，愁苦抹了把脸：“我以前也没见过。谁想到这世上还有妖怪。” 　　他细细给郑子描述了一下整个情况：“我前些天不是说，我给儿子拉了个生意，做火锅店设计。有个小妮子能看见鬼。我这瞅着机会少有，就让她找我儿子做设计了咯。谁知道这小妮子家里头有只鸟……” 　　有只鸟并不稀奇。 　　可他完全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鸟。 　　“那只鸟浑身都是火，扎眼。红得很，又有点橙色，像个大火球！太阳你知道吧？我还以为自己瞅见了一太阳。整只鸟啊，全烧起来了。有那种太阳上的热浪！” 　　吕爷语言匮乏，尽可能在描述他见识到的画面。 　　一个学生样的鬼从地下探出脑袋：“太阳随时都在以核聚变的方式散发光和热，以及那种热□□做太阳风，算是太阳上的风暴。所以那应该是一只力量极为强悍的妖怪，核心一直在压缩爆炸。” 　　吕爷拍手：“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轰隆爆炸，还有火浪！” 　　郑子听着琢磨不对：“如果真有这么只妖怪，那地球早没了啊。” 　　太阳怎么可能存在于地球上呢？ 　　吕爷一听，力证自己没看错：“所以它是妖怪！它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普通的粉红色鸟！我看着是鹦鹉！” 　　学生鬼从地下整个冒出来：“粉红色的鹦鹉？这种颜色的鹦鹉可多了去。常见一点的粉红葵花鹦鹉就是。” 　　吕爷分不清鹦鹉品种，摆手：“这不重要。” 　　此刻有不少鬼听到了都纷纷凑过来。 　　“吕老头见到妖怪了？” 　　“有鬼当然就会有妖怪。” 　　“那会不会吃鬼啊？” 　　“我在人间几十年了，还第一回听说有妖怪！瞎说吧。” 　　有鬼提出一个问题：“会不会是什么动物死了，然后灵魂凑在那只鹦鹉周边啊？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这群鬼都没有见过任何的妖怪。今天太阳又大，看岔眼咯？” 　　众鬼觉得这个解释不错，纷纷点头同意。 　　吕爷颇为不服。 　　但他又说不出个一二三。 　　“话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大部分见过妖怪的鬼都没了。就像……见过牛头马面的人，都被带去地府了。”有个鬼提出了新的观点。 　　这观点听着就有点唬人了。 　　在场一群鬼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想法。 　　有个人鬼提议：“要不，咱们一道趁着晚上没事去看看？就当今晚活动咯？” 　　另外一个鬼看热闹不嫌事大，马上附议：“去，我去我去。” 　　“我也去！” 　　“啊，我有点怕的。我就不去了。” 　　“我还小，我不去了。” 　　“你都当了三十多年的七岁小鬼了，小个鬼。” 　　“哈哈哈哈哈——” 　　最后鬼分为两派，一派继续在公园里唠嗑，一派则是准备跟着带路的吕爷一道去今天见妖怪的地方看看。 　　群鬼浩浩荡荡夜行，颇为有趣。 　　路上，有鬼提问：“在哪儿来着？” 　　郑子替吕爷回答：“就一家火锅店。我听吕子说的。” 　　吕爷一听，猛然停住了脚步。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只顾说妖怪的事，忘记说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那是一家火锅店，一家鬼也可以吃的火锅店。 　　他这带着那么多鬼一块儿去，回头岂不是鬼满为患？ 　　那他还能吃到火锅么？ 　　吕爷一拍脑壳，皱起眉头，觉得这事有点大条了。 　　鬼都聚集完了，即便众鬼不过觉得结伴去看看妖怪很有意思而已…… 　　吕爷停下脚步，深沉扫视了一遍在场众鬼：“我有个事情要提早说。” 　　包括郑子在内的众鬼齐刷刷停下了脚步，疑惑看向吕爷：“什么事情？” 　　一老头子在前头拿着扇子，对着后头一群老老小小、穿戴完全乱七八糟的鬼讲话，整个场景看上去比妖怪还魔幻。 　　前头的吕爷将这群鬼尽收眼底，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咱们今个晚上要去的这地方，有点不大一样。” 　　众鬼一脸困惑。 　　区区一个火锅店，能有什么不一样？ 　　吕爷语气加重，态度严肃：“这家火锅店，我们鬼能吃。” 　　众鬼脑袋上的疑惑都快凝成实质。 　　这一句话字每个都认识，怎么连在一块儿听起来有点无法理解？ 　　什么叫火锅店鬼能吃？ 　　鬼能吃现实存在的火锅？ 　　鬼能吃火锅！ 　　有鬼反应过来，直接惊成结巴：“啥，啥吃，吃火锅？” 　　跟着一块儿来的学生鬼也震惊了：“这不科学。” 　　吕爷瞅了他眼：“鬼就不要随便讲科学了。” 　　学生鬼觉得自己受到暴击，一下子萎焉：“有道理。” 　　接着陆续有鬼回过神，明白吕爷的意思。 　　“我们鬼能吃？！” 　　“火锅！” 　　“天啊！” 　　“我可以填饱肚子了么！” 　　“我已经两年没吃东西了！我都发誓今年鬼门开去地府了！” 　　“我好想直接拿着一吨的辣椒啃！” 　　一群鬼尖叫痛哭，场面越来越魔幻。 　　吕爷挥着扇子喊起来：“好了好了。这不是重点！” 　　众鬼一个个安分下来，又陷入新一层的疑惑：这都不是重点？ 　　吕爷好不容易让众鬼安静下来：“这家火锅店老板的女儿，小老板，能看见鬼！” 　　众鬼呆滞：除了妖怪，还有能看到鬼的人？ 　　吕爷继续放消息：“而且店特别小！我们要是每个去过的鬼，都凑过去吃了，回头又告诉了别人。最后鬼多粮少！” 　　众鬼又是一惊。 　　吕爷说的是啊！ 　　于是在这群鬼心中，妖怪和能看见鬼的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火锅他们能吃，还产量非常少。 　　郑子醒悟过来：“我们这群去过的鬼，不能告诉别的鬼这个秘密！” 　　众鬼纷纷点头。 　　吕爷见众鬼心中有数，欣慰点了点头：“对。我们不能再往外头说。好了，现在继续跟着我走。” 　　一群鬼提起精神，浩浩荡荡继续前行。 　　鬼步行还需要一点时间，而这么一团鬼团体，此刻并没有惊起任何的水花。 　　十三亿人口的种花家，几十个鬼实在太少了。 　　一直到这几十个鬼离孟晓妮家火锅店一街之隔，孟晓妮房间里躺平着的鬼凤才睁开了双眼。 　　夜晚熄灯了，窗帘遮掉了外头大部分的夜光。鬼凤那双红色的眼眸看起来依旧醒目。 　　它都没有起身，躺在那儿静候着即将到来的鬼团。 　　无知无畏。 　　没想到它吓着一只鬼，反倒是引来了一群鬼。 　　下回不会引来一城鬼吧？ 　　人间和地府之间的平衡约束着鬼凤。它舍弃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才得以躲过重重监管，悄无声息来到人间。 　　结果搞不好毁在几个幽魂身上。 　　鬼凤视线聚焦到孟晓妮身上。 　　孟晓妮…… 　　能看见鬼。 　　鬼凤起身，迈步走到孟晓妮脑袋边上。 　　枕头被它踩到下陷。 　　孟晓妮头无意识微微侧转。 　　鬼凤低头啄起孟晓妮：“起床了。来鬼了。一群鬼。” 　　孟晓妮脸上被一阵狂啄，吓到睁眼：“什么什么？” 　　结果她一睁眼看到一双红眼，就听眼睛的主人说着：“一群鬼组团刷boss来了。劳烦你起个床。” 　　作者有话要说：　　鬼凤：我就是boss级别存在！ 　　孟晓妮：地府也打游戏么？！ 　　阎罗王：没有的，别瞎说！ 　　都市王（八殿阎王）：是的，我就打。 第18章 　　孟晓妮听说过养猫养狗的，一大早不是被猫踩脸醒来，就是被狗舔醒来。 　　可她没有想到养鹦鹉是三更半夜被叫醒来的。 　　理由还是一群鬼要过来刷boss。 　　谁是boss？ 　　她么？ 　　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活了那么久，还第一回遇到被当boss这种事。 　　鬼凤啄醒了她，很是自然飞到窗台那儿，熟练用爪子拉开窗帘，看向窗外。 　　一条街对于一群鬼而言，距离实在太短。 　　他们很快来到了孟晓妮火锅店楼下。 　　“你们看，鹦鹉！”其中一鬼点着窗台上的鹦鹉，惊奇感叹，“好漂亮！” 　　窗台上的鬼凤确实漂亮。 　　夜色中，它的美貌值并没有比白天消减多少。蓬松的水蜜桃色羽毛，小巧的身躯。主要是一身气质，那是寻常鹦鹉所无法匹及的。 　　鬼凤扭头看向床上挣扎起身的孟晓妮：“他们到了。” 　　孟晓妮忙下床，踩着拖鞋来到窗边，朝着下方望去。 　　楼下一群穿着极为复杂，围在一块儿一看就不是正经鬼的家伙，正凑在一起，像围观动物园的大象一样，对楼上指指点点。 　　这些鬼年纪大的，比如吕爷和郑子，五六十肯定是有的。年纪小的，大概才七八岁左右。穿衣复古一点的，身上还套着六十年代的老土衣服，头戴夜上海歌舞团一样的帽子。穿衣时尚一些的，一件非主流闪片吊带，头上辫子还开花。 　　她倒吸一口气。 　　这么多鬼凑在一起？！ 　　要不是她知道现在的鬼是真的什么东西都碰不着，恐怕早惊慌失措被吓死了。 　　她忙拉开窗户，低声询问外头的吕爷：“吕爷，你带这么多鬼出门干什么？” 　　安静的夜晚，她的低声十分清晰。 　　站在最前头的吕爷没有看向孟晓妮，反倒是警惕看着孟晓妮身边的鬼凤。他没有立刻回答孟晓妮的话，等别人小声叫了他一下，才缓缓开口：“我们，来吃火锅。” 　　孟晓妮：“……？” 　　鬼凤：“……？” 　　吕爷周边的鬼纷纷点头，对孟晓妮特别客气，一个个脸上都堆着笑。 　　“小妮子，我们就是来吃个火锅。听说鬼能吃的是不是啊？” 　　“白天打扰你做生意，晚上你看我们来的多巧。”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好鬼。” 　　“从经济效益上来讲，一个火锅店翻桌率高了，收益才会猛增。你们这家火锅店关得太早了。” 　　一鬼一语，和菜市场一样。 　　要不是只有孟晓妮能听到，恐怕就有人要探头吼一句：“三更半夜睡不睡觉了？” 　　吕爷正着脸，视线转移到孟晓妮身上：“小妮子。你看我这客人都给你拉来了。” 　　孟晓妮欲言又止。 　　一边旁观的鬼凤此刻开口：“鬼不能随意吃人间的食物。尤其是这些吃食并没有归属于你们。” 　　下方的鬼面面相觑。 　　这鸟说话这么溜的？ 　　郑子小声问吕爷：“吕子，这鸟就是你说的妖怪？” 　　吕爷小声应声。 　　大晚上的，一楼这么点距离，再怎么小声，孟晓妮和鬼凤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鬼凤翅膀微动，心想自己不能随意对付人类，难不成还要被这群鬼爬上头？ 　　“我有个问题。”趴在窗口的孟晓妮忽然开口了。 　　鬼凤停住动作，脑袋微转，准备听孟晓妮要说什么。 　　群鬼带着期待看向孟晓妮。对于这群鬼而言，妖怪没见着，这能看见“能见鬼的人”，也不虚此行。 　　孟晓妮见众鬼齐刷刷看着自己，当即说了她觉得非常重要的话：“你们来我这儿吃火锅，用什么东西付钱？” 　　众鬼：“……”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 　　鬼凤收好翅膀，趾高气昂往窗口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那些鬼，清脆下了判词：“穷鬼。” 　　众鬼：“……” 　　孟晓妮是真的很困惑。 　　做鬼的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孟晓妮而言，最重要的就两个问题：一是谁买单，二是吃完的东西怎么处理。 　　鬼吃了人间的东西，这人间的东西又不是直接就消失了。 　　这么多东西要怎么搞？ 　　她从来不主动给鬼做点什么吃食，基本上就是因为这一点。 　　一楼路上所有身无分文的鬼，这一刻终于回忆起活着时贫穷的恐惧。 　　有一个身上穿金戴银的鬼颤巍巍举手：“冥币……” 　　孟晓妮诚恳：“我不收。” 　　众鬼：“……” 　　所有鬼纷纷看向吕爷。 　　吕爷耿直脖子：“看我干什么？我儿子吃饭我跟着吃两口不行啊？” 　　行。 　　当然行。 　　“唉，我回去托梦试试……找我孙子来吃一顿。” 　　“我找我妈妈吧！” 　　“我，我孤家寡人！” 　　“我家人来吃的时候，我请客。” 　　一群鬼纷纷商量起来。 　　孟晓妮想想自家火锅店的情况：“……我没做那么多锅底哎。那天就熬了一锅，后头都是我爸妈做的。另外，我家过段时间还要装修。” 　　鬼中那位七八岁的小鬼一听，当场“哇——”一声哭起来。 　　旁边一个鬼向孟晓妮解释：“鬼虽然没法掉眼泪了，但他真的是在哭哦。” 　　孟晓妮：“……” 　　有个鬼机灵微举起了手：“那个，就算我们白天真的来吃。小老板也拦不住我们吧。” 　　孟晓妮微怔。 　　确实，如果她亲自做了火锅，那么这些火锅都会是人鬼能同吃的。她碰不到鬼，当然管不了这些鬼。他们想进来吃就吃，想离开就离开。 　　她毫无办法。 　　吕爷扭头怒瞪那个鬼机灵：“就你脑子转得快！做鬼也要讲究规矩，懂不懂？” 　　鬼机灵被训斥一句，面上讪讪：“都做鬼了，还讲究什么规矩？” 　　人有各种各样的约束，鬼也有，但鬼的那些个约束与为人时远远不同。 　　鬼凤清楚知道地府的规矩：“你们为鬼时所做的事情，全部都记在地府一殿。下了地府，账都有的算。” 　　鬼机灵小声嘟囔：“那我不去地府不就成了。” 　　鬼凤嗤笑一声。 　　天知道一只鹦鹉是如何发出嗤笑声的。 　　众鬼基本上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去地府或者延迟去地府的。这声嗤笑声明明没有任何实质的话语，却笑到了他们心尖上，笑得他们面上神情复杂。 　　孟晓妮没听任何鬼说过地府的事。 　　她微侧头，好奇问了一声鬼凤：“鬼难道不可以一直不去地府么？” 　　鬼凤反问一句：“你见过几只百岁老鬼？下面死的几个，没有一个超过一百鬼龄。” 　　下头所有鬼一琢磨，这会儿惊觉鬼凤说得是真的。 　　他们真的没有见过鬼龄超过一百的！ 　　吕爷现下肯定：“你对地府这么熟悉，必然是只妖怪！” 　　众鬼恍然大悟。 　　确实，普通人不可能对地府如此熟悉，更别提灵智未开的动物。这只鹦鹉竟然对地府有所了解，又能清楚看到他们的存在。 　　必然是只妖怪！ 　　孟晓妮眨眨眼：“鬼凤是凤凰。凤凰是神兽，不是妖怪。” 　　这回轮到众鬼怔住。 　　这世界上还有凤凰？ 　　孟晓妮对着刚才念头颇多的鬼机灵说：“鬼要是直接来我这儿吃饭，还不付钱。鬼凤会出手的。今个吕爷来吃饭，我忘记和鬼凤打招呼了。吕爷见过鬼凤发怒，对吧？” 　　鬼凤眼内情绪莫测，就那么盯着孟晓妮。 　　孟晓妮的话，说得和真的一样。偏生吕爷确实见到了鬼凤变成一只燃烧着的庞然大鸟。吕爷点了脑袋：“确实。” 　　鬼机灵还不相信。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显然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 　　鬼凤瞥了眼鬼机灵，抖了抖自己的翅膀。 　　天猛然间变暗了。 　　一片火红从孟晓妮的二楼蹿出，突破墙面屏障，延伸舒展向无穷尽的远方。 　　高高的头颅昂扬起来，尖锐的鸟喙朝天张开，吐露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声。 　　孟晓妮身在二楼处，整个人被一大片火焰所包围。 　　这些火并不烫，甚至可以说仅仅只是温暖的。 　　它们包裹着她，翻滚着金红的波浪，恍若是在围绕着她、以她为中心跳舞。喷发而出的火焰裹挟着热浪，扑向了外头。 　　一楼的那些个鬼全体脸色骤变。 　　原本另有想法的鬼机灵，此刻再无半点另类想法。 　　他们禁不住想要后退，甚至后悔于突发奇想过来吃火锅的念头。 　　这是凤凰。 　　这是百鸟朝凤才会有的鸣叫声。 　　“愚钝。” 　　一声斥责，带着轻微的磁性，深沉入脑。 　　孟晓妮睁大了双眸，却惊异发现了火焰中心的鹦鹉。这水蜜桃色的鹦鹉姿态与凤凰相同。这样来看，莫非这眼前的一切，其实只是虚假的幻象？ 　　火焰尽收。 　　鬼凤收敛起了一切，望着孟晓妮：“我确实能护住这家火锅店。” 　　极度的反差让孟晓妮反应有点迟钝。 　　她眼神飘向那些个鬼，又飘回到鬼凤身上。 　　小巧的鬼凤站在窗台上，气势咄咄：“这儿，我护下了。” 　　孟晓妮歪头。 　　下头吕爷干巴巴憋出话来：“我们懂我们懂。那下回我们寻到法子再来吃火锅。付钱的付钱的。” 　　众鬼纷纷紧张点头，随后紧张告别，最后紧张离开。 　　原地徒留下半夜被折腾醒来的孟晓妮，和先前单纯闭目养神的鬼凤。 　　孟晓妮不知怎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鬼凤，你是不是也没钱？” 　　鬼凤：“……” 　　场面再度陷入寂静。 　　许久之后，鬼凤目不斜视飞回床上：“你该睡了。” 　　说完，啪叽躺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69593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桥亭 20瓶；恩惠 10瓶；木木幽笙、尖叫的克莱、小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群鬼退散。 　　对于这群鬼而言，他们本意是想来吃个火锅，顺带看个妖怪。 　　谁知道火锅么，因为没钱，没有吃到。 　　妖怪么，突然变异，变成神兽了，还超凶。 　　不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兽和妖怪的存在，反正光看刚才燃烧巨鸟扇翅膀鸣叫的样子，众鬼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那还是先跑为妙。 　　众鬼回去的路上，心情还在忐忑，情绪还没平稳。要不是鬼打不到鬼，恐怕鬼机灵已经被边上一群鬼给暴揍一顿了。 　　在绝对力量面前耍小聪明，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就连那七八岁光打雷不下雨表演爆哭的小鬼，都清楚明白这个道理。 　　火锅店的小老板有如此能力，还能安然活到成年，当然是有所原因的。 　　众鬼莫名就替孟晓妮找好了安然存活二十年不被发现的理由。 　　同时也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做人有做人的规矩，做鬼该有做鬼的规矩。 　　人有律法约束，而鬼到头来，会有地府清算总账，终究一切都是逃不过的。 　　到了时间，太阳东升，温度渐高，鬼们纷纷回到了自己原先常在的地方。 　　吕爷从昨日一晚的经历中缓过神来，扇着自己的蒲扇，坐在儿子家客厅里若有所思。 　　老吕并不知道这一切，一大早起床，赤着上身，刷着牙从屋子里卫生间走到厨房烧水，再晃荡回自己卫生间去漱口。 　　孙子小吕考完高考，这些天睡得天昏地暗，终于有资格名正言顺过上了海外时差，晚睡晚起。 　　老吕的媳妇这时也起床了。 　　她刷好牙洗好脸，敷着面膜去做早饭。 　　先开豆浆机，将昨天晚上浸泡的豆子放进去磨豆浆。 　　在从冰箱里取早一天吃剩下的肥肠，加上一把面，再取大把的糊辣壳。 　　大把红辣椒风干后，放到热锅里坑黑了，烧焦了，再用容器捣碎，这就成了糊辣壳。这些糊辣壳要么深沉暗红，要么直接成黑红色，看着不再鲜亮，甚至味道上都没红辣椒辣。 　　但糊辣壳比新鲜的红辣椒更多了一份鲜香，平日里也更好储存。这些长处让许多丰都人，都喜欢在早上用大把的糊辣壳，炒上那么一碗糊辣壳抄手小面。 　　抄手小面的配料，可以是前一天晚上吃剩下的肥肠，也能是别的排骨猪肝等等，一碗下肚，苏爽又填肚子。 　　老吕媳妇做饭挺擅长的。 　　她没一会儿就搞出了两碗抄手小面，回卫生间取自己的面膜。 　　老吕出来吃面。 　　等老吕媳妇出来，两人就一边吃，一边聊着最近的事。 　　“火锅店的设计你怎么接了？” 　　“你问过八百遍了，我不是说了，儿子上大学要钱。” 　　“当时那么多事情。你明明说转行再也不接了。”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接就接了。主要是我爸吧，我总觉得他活着的时候一直想让我重新做设计。但中二时候哪里有那么多想法，只想转职。” 　　“那你中二时间还挺久的。” 　　“可不是，我早前时候碰上那姑娘，我还说就给她看看的。讲着讲着，就变成我给她接下了。” 　　“是不是还说什么当活招牌的话？嘿，臭不要脸。” 　　“我是说让人家店当我的招牌！” 　　“你想回去搞设计还不容易？” 　　两人在餐桌那儿说着，全入了吕爷的耳朵。 　　吕爷听着话，禁不住砸吧了一下嘴。 　　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自己引来孟晓妮这个能见鬼的姑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一个个如此不普通，让他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老一辈人总觉得普普通通过好日子就成，飞黄腾达是好，不飞黄腾达也成。 　　他这边在纠结，别的那些个鬼一样在纠结。 　　比如昨晚一起跟着去火锅店，没有任何自家亲人在人世间的鬼。他蹲在一座桥下，苦大仇深思考着如何才能进入火锅店吃饭。 　　确实有鬼邀请他一块儿去吃了，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要是说有一家人带了一个鬼，这个鬼邀请了一群鬼。 　　那么这怎么吃？ 　　全闹哄哄挤进火锅店，小老板不说什么，那只鸟恐怕会恼怒到直接将他们全部轰出去。 　　要付钱。 　　还要想办法处理到余下的食物。 　　钱哪里来？ 　　其实鬼不是不能弄到钱。他们这群鬼上天下地的次数多了去了。千百年前的人都希望往地下埋金银财宝，其实他死后乱钻，发现过很多。 　　有的是有主的，有些根本就无主了，在荒郊野外的地下，根本无人问津。 　　可他总不能让这位火锅店老板自己来挖吧？ 　　开店做饭还要自己挖土找钱，这也太难了一点。 　　鬼很愁。 　　再比如昨天那鬼机灵。 　　鬼机灵其实也寻找到了一定的解决方法。除了厚着脸皮蹭吃蹭喝之外，就是找点可以快速兑换钱的东西，和火锅店小老板做交换。 　　一次暴富，指不定能吃到他下地府。 　　重点是，他要如何让小老板去找东西呢？这些东西在归属权上，也不属于他啊？ 　　地府会算账么？ 　　他一样很愁。 　　余下那些个鬼，几乎每一个都很愁。 　　影视剧小说里都描绘得很厉害，鬼可以让灯忽闪忽闪，鬼可以让东西移动，鬼可以伤人。可真当了鬼，他们才发现，都是骗子。 　　他们憋得满脸涨红，都挪不动一个小豆子。 　　他们瞪着灯泡整个晚上，都断不了一回灯泡的光。 　　至于那些传说中的鬼打墙，鬼压床。 　　呵…… 　　那都是能用科学道理解释的正常现象，无知才导致害怕，还怪在鬼头上。鬼不要面子的？ 　　鬼当然要面子。 　　所以一群鬼都为了能正大光明吃一顿火锅而纠结。 　　至于托梦这事，这是真实存在的，每个鬼都可以做到的。 　　但问题是人会做梦。 　　一晚上做七八个梦，早上醒来时要么一个都不记得，要么就记得最后那个猛然惊醒时还有点想法的梦。 　　这有点想法的梦，等刷个牙就忘了百分之七十。 　　洗完脸还能转述就很罕见了。 　　鬼托梦也很不容易的！ 　　一个梦如此大的幻想意识空间，鬼还没来得及出现到正主面前，这梦可能就换场景了。 　　太苦了。 　　越想越苦。苦到想要赶紧去地府拿个号投胎。 　　早投胎早转世，就为了吃口好的。 　　这一日，就在大半鬼的愁苦纠结中度过。 　　夜晚再度降临。 　　公园众鬼再度聚集。 　　有鬼拉着自己昨天去火锅店的同伴，兴奋问他：“你去看妖怪了么？真的有妖怪么？” 　　那同伴重重点头：“可厉害一只火鸟！” 　　那鬼惊叹：“哇，我也想去看。” 　　同伴忙劝：“很凶的，而且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觉得它能把我们都烧光。” 　　有鬼嘿笑一声：“反正都死鬼了，见个妖怪，一生无憾了哎！” 　　还有昨晚没来的，一样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随着现场的鬼逐渐增多，凡是去过火锅店的鬼，都不支持其它鬼再去火锅店。但让他们说个甲乙丙丁，他们又只能说出个妖怪很凶残。 　　在场的鬼都知道了妖怪很凶残，但问题是…… 　　先前去的这些鬼，见到了妖怪也没死啊。 　　那他们去见见怎么就不行了？ 　　有鬼敏锐察觉出不对，开始套话。 　　吕爷到公园已是后半夜了。 　　等他到公园，就见在场的鬼分成两队，正在上演一场教科书级别的丰都嘴炮比拼。有的人冷嘲热讽，有的人龇牙咧嘴，有的人满□□粗。 　　吕爷茫然望来望去，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好友郑子。 　　他飘过去疑惑问郑子：“咋回事？” 　　郑子往后缩了缩，挠了挠头：“就，鬼藏不住话的嘛。有人把火锅店的事情说出来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有家火锅店，鬼也能吃。然后就吵起来了。” 　　这能不吵起来？ 　　吕爷跟着郑子往后躲了躲。 　　吕爷皱着眉头：“那他们有说那火锅店是什么状况？” 　　郑子偷偷看了眼前头，确定没人发现他们，这才继续说：“说了。什么要给钱才能吃饭。有一只火鸟凤凰。还有那店估计没过多久要装修，还会停业。但这不妨碍吵架嘛。” 　　确实……不妨碍。 　　吕爷叹气：“吵架能解决问题么？不能！” 　　郑子叹气：“吵架是不能咯，可谁让不能打架？吃火锅能解决问题啊。可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吃嘛？没有钱，回头地府还要算账的咯。” 　　两鬼一声叹气接着一声，觉得鬼生艰难。 　　昨晚上七八岁的小鬼忽然从他们之间冒出了一个脑袋。 　　他今天脑袋上换了一顶鲜艳的小黄帽，看上去很是可爱。 　　小黄帽小鬼晃了晃脑袋：“我想出了一个法子。” 　　两个老鬼看向他。 　　小鬼提议：“咱们这里，有近期准备去地府的吧？让这鬼去地府和阎王老爷说。” 　　吕爷一惊：“说什么？” 　　小鬼才是真聪明：“说地府和人间之间的商业互动啊！这小老板是人哎！但是可以给鬼做吃的哎！鬼门开每年多少地府的鬼在那儿嗷嗷待哺。他们难道不想吃火锅么？” 　　两个老鬼眼眸一亮。 　　小鬼：“到时候想主意的就是阎王老爷了。真火锅给吃了，阎王老爷总不可能不给钱吧？再说，就我们一个公园的鬼都藏不住话，地府早晚会知道这家火锅店的。” 　　虽说是把想主意这事推卸给地府了，但未尝不是一个方法。 　　吕爷和郑子互相对视一眼，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今天上午出门钓鱼了。船夫和我们的战绩是7:0，下午断电又推迟了更新，瓜生艰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紫凝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葙、你的滚滚突然出现 20瓶；十七、夏目 10瓶；爱潜水的猫、阿木木、梦若 5瓶；吃土不忘挖坑人 4瓶；九尾、不即、ivy来也～、吃吃睡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人间鬼火锅计划第一回作战正式开始。 　　组织者吕爷，在丰都公园里，找起了信得过的合作者。 　　这个合作者将会在近期进地府，随后进入阎王殿，和阎王沟通。 　　吕爷和郑子，以及小鬼三人，兜兜转转晃荡了一圈公园，看着整个公园的混骂战况，觉得这事情靠这群鬼是不太成的。 　　人心难测，鬼心也一样。 　　吕爷皱起眉头：“我不放心。” 　　郑子也皱起眉头：“我看着也不放心。” 　　小鬼鬼小年纪不小，一样皱着眉头：“一个个看着就靠不住。” 　　吕爷看向小鬼。 　　小鬼察觉到视线，倒退一步，警惕看着吕爷：“老头子，我还没打算去地府啊。我才七岁半。” 　　郑子在边上提醒：“你是生前七岁半，今年都四十多了。” 　　小鬼更警惕：“那我也才四十多。百岁鬼龄难找，但我至少还能在人间五十多年。” 　　吕爷鬼直气壮：“那我和郑子鬼龄才三四岁，还有九十多年。” 　　郑子继续提醒：“而且这是你的提议。” 　　小鬼：“……” 　　夜深人静的晚上，僻静的小角落中，穿着白色老头背心的两个老鬼，和一个带着小黄帽的小鬼对峙。 　　他们面上肃然，眼神厮杀。 　　鬼和鬼之间，总归是熟悉的。 　　于是三人开始举例对方人世间牵挂减少的例子。 　　“你弟弟都结婚生子了，你爸妈也到了退休年纪，每月还有不少退休金。” 　　“你孙子都高考完了，儿子婚姻完美，还打算重拾旧业了！” 　　“你孙子留学有成！” 　　一不小心，连郑子都被拉入了战争。 　　他们和边上吵架的那群鬼也没多少差别了。 　　凌晨四点，鸟叫声响。 　　说不过去两个老鬼的小鬼恶狠狠瞪了两个老鬼一眼：“不就是地府。我去就去。” 　　吕爷和郑子鼓掌：“厉害，加油。” 　　小鬼转头离开，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他话那么多到底干什么？不说的话，他就不用那么早去地府了。 　　…… 　　在孟晓妮不知道的地方，她的火锅店名气猛然在鬼间被打响。 　　孟晓妮的火锅店周边，忽然从这一日开始，陆陆续续有鬼迅速路过。 　　非常迅速那种，到了地方看一眼就跑。 　　孟晓妮家火锅店似乎成了丰都鬼心中的一个景点。 　　至于真正进门来吃火锅的鬼，没有一个。就连吕大爷都没有跟着自己儿子老吕过来吃火锅。 　　孟晓妮和鬼凤一人一鸟觉得非常微妙。 　　孟晓妮倒是还好，可对于鬼凤而言，这就像一群蚂蚁盯上了大象，一只过来看一眼大象，惊异一下，回头和另一只蚂蚁说，随后另一只蚂蚁过来围观。 　　鬼凤的烦心值迅速上升。 　　同时，这几天孟晓妮和老吕正式签订了合同。 　　两人的金钱交易在孟父孟母的见证下，先交了定金两万，随后搬走了店内一楼的东西，顺带找了工人。 　　水电线路要重铺，从效益上讲，老吕因为懂行，所以只找了两个熟练的工人，快速给他们讲了如何改装。 　　店面暂时不开了，孟父孟母一时间就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整出来。该丢掉的丢掉，能卖的卖掉。该留着的搬运到了二楼。 　　不少东西放到二楼，导致二楼更加拥挤了起来。 　　孟晓妮的房间里也没什么空闲位置，一下子显得极为狭小。 　　鬼凤的烦心值愈加升高，在得到体检通知的那天达到了顶峰。 　　偏生鬼凤因为吃白食理亏，还只能生闷气，它的鹦鹉小脸上又没有任何的表情，以至于孟晓妮完全没有发现。 　　孟晓妮还很认真在自己拥挤的小房间里，拿着手机给鬼凤念体检注意事项：“平时的饮食状况和喝水状况都是不是正常的？呼吸频率是不是正常？鹦鹉的呼吸频率应该在一分钟25到50次。” 　　鬼凤面无表情。 　　“体检的时候要带上平日经常住的鸟笼子，要注意好遮风问题。” 　　鬼凤依旧面无表情。 　　“啊……” 　　孟晓妮低声惊叫一声，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小巧鬼凤身上：“要检查粪便的，怎么办？” 　　鬼凤：“？” 　　孟晓妮就没见鬼凤上过厕所。 　　也不知道鬼凤每天吃的东西都消化到哪里去了。或许它是自己上了厕所不告诉她？ 　　孟晓妮对上鬼凤的眼睛：“你要不要留一点粪便给体检？” 　　鬼凤：“……” 　　两人对视半响。 　　孟晓妮转回脑袋，继续看向手机：“好的，我们来看下一个注意事项。” 　　鬼凤听不下去，扑腾翅膀飞到了床边搁置叠起箱子上头，那粉红木马支架上。小脚一动，开始晃悠。 　　晃悠一下，晃悠两下。 　　孟晓妮认认真真将每一条注意事项都念给鬼凤听了，念完收起手机，来了一个最终总结：“综上，就是你需要伪装成一只健康鹦鹉所需要做的事情。” 　　这可真是一个辛苦活计。 　　鬼凤还是没开口，微微歪了脑袋看孟晓妮。 　　孟晓妮仰头：“那么下午，林业局的人就会来给你体检。” 　　鬼凤还在生闷气，不想说话。 　　孟晓妮叫了一声：“鬼凤？” 　　鬼凤的选择是，换一边歪脑袋。 　　孟晓妮跟着鬼凤一起歪脑袋。 　　鬼凤冷漠不说话，又将脑袋换回来歪着。 　　孟晓妮跟着换回来歪着。 　　鬼凤头上的羽毛顿时炸开，总算开口：“你不要学我动作。” 　　孟晓妮这个头发没法炸开，只好眨眨眼：“那我们先把体检的事情解决了？” 　　楼下不知道在电钻什么东西，忽然发出“嗞——”的声音。 　　鬼凤羽毛炸开更多。 　　它从一只温顺的小绒毛水蜜桃红宝石鹦鹉，变成了一只彻底炸毛的红宝石鹦鹉。 　　装修声音太过吵闹，孟晓妮也有点小小头疼。 　　孟晓妮起身，去边上拿起了自己的小包：“我们出去吃饭？就在周边随意吃一点就好。你这几天都吃的是我切的水果，连主食都不怎么肯吃。” 　　鬼凤不说话，身体诚实地飞到了孟晓妮的脑袋上。 　　它开口：“你不做？” 　　孟晓妮知道鬼凤就爱吃自己经手过的吃食：“我也想给你做吃的，但厨房要装修，没有办法。” 　　鬼凤检查了一下自己这鹦鹉躯体的情况，默不作声。 　　孟晓妮哒哒下楼，满脸笑容给楼下工人倒了水，顺带给坐在角落里画图纸的老吕送了一杯。 　　老吕头也不抬，拿起水全喝了下去：“谢谢。” 　　孟晓妮接过杯子重新给老吕倒了一杯：“吕叔，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中午……” 　　老吕快捷回了一声：“盒饭。你爸妈会送来。” 　　孟晓妮点头。 　　孟父孟母这几天被老吕指挥去逛建材市场和各大家具市场了。只逛不买，就看看他们自己有什么喜好的。因为店装修的用料要挑选，未来他们还给孟晓妮买了一套房子，也是要装修的。 　　中午两人会回来吃饭，顺带给工人送饭。 　　孟晓妮不再打扰老吕，这就带着鬼凤出门去了。 　　周边的店有好几家火锅店，还有好几家的早餐店。 　　孟晓妮避开太阳走在荫处：“鬼凤，你想吃什么？” 　　鬼凤恹恹：“没什么想吃的。” 　　孟晓妮想了想：“麻辣烫？这个我可以做。” 　　鬼凤不说话。 　　孟晓妮当鬼凤默认了，在路上走了一段，拐进了一家麻辣烫店。 　　麻辣烫可比火锅做起来简单多了。 　　店一面的冰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店后头厨师熬好了汤底，只等人拿来食材，就按批次放入漏勺中下锅烫菜。 　　菜一熟，撩起来放入碗内，倒汤就成。 　　当然，汤底还是有讲究的，食材新鲜度也一样。 　　这家麻辣烫店的店主，和孟父孟母都是认识的。孟晓妮刚推门进去，那老板娘就笑脸盈盈招呼了一声：“小妮子来咱家吃啊？” 　　孟晓妮笑着回话：“嗯。我自己来煮就好，中午人多。” 　　老板娘扫了眼店里零散几个人：“不多不多。” 　　孟晓妮点了点自己脑袋上的小鹦鹉：“它比较娇贵，一定要我做的才肯吃。” 　　老板娘早就看见了孟晓妮头上的鹦鹉。 　　她看着就心生欢喜：“哎，真可爱！你想自己煮就你自己去煮。” 　　孟晓妮提醒鬼凤：“说谢谢。” 　　鬼凤还在生闷气，可想到老板娘让孟晓妮能做菜，闷声说了一句：“谢谢。” 　　它话说得怪怪的，可老板娘哪里能听出来一只鹦鹉的喜怒哀乐？老板娘听着它能说话就开心得笑咧了嘴：“了不得！不过你等下得把这鸟看住，戴个帽子卡住。” 　　孟晓妮轻笑一声应了，快速到边上去选菜。 　　常吃的蔬菜拿一点，肉类拿一点，淀粉类丸子拿一点。 　　内脏下水一类做麻辣的腥味会少很多，不过在麻辣烫里头，难做。孟晓妮尽可能规避了这些，选了点能填饱肚子的。 　　她还挑了两只鸡蛋。 　　选完所有食材，孟晓妮拿着这些往后厨走。 　　厨房里热气腾腾，开了空调也难以降温。 　　孟晓妮进门后朝着厨师笑了笑：“师傅，借一下锅子。” 　　厨师点了一个漏勺：“这里。你记得戴上帽子。” 　　他又点了砧板：“那里切菜。左生右菜。” 　　生肉和别的东西要分开用砧板才行。 　　孟晓妮懂规矩，戴上帽子，将鬼凤身子给卡住。将荤菜放在左边，蔬菜放在右边，分别用刀切碎。 　　她眼尖瞄见了旁边的厨房模具，忽然笑了起来。 　　鬼凤待在孟晓妮头上，正在质问它自己的内心：它自己生闷气有用么？生气给谁看呢？谁让它要跑到人间来的？ 　　它这会儿根本没看孟晓妮在干什么。 　　一直到孟晓妮将所有的菜，按批次放入了锅子煮，旁边的厨师瞅了眼开口：“你一个人吃两个鸡蛋啊？” 　　它才听到孟晓妮回答：“有一个鸡蛋是给我的鹦鹉吃的。你看我特地选了爱心的模具！” 　　鬼凤低头。 　　它被扑上来的热气熏了一身，浑身都是麻辣烫的味道。 　　透过这些热气，漏勺上放着一个爱心形状的模具，里面的鸡蛋正在翻滚的汤水里逐渐成型。 　　鬼凤的气忽然就消了。 　　人类、鬼、阎王。 　　这些在鬼凤心里都在傻逼行列。 　　孟晓妮现在获得殊荣，从这行列跳出。 　　它没什么好生气的。 　　它身边的人是孟晓妮。 　　以及。 　　鸟不为吃，天诛地灭。 　　变成麻辣烫味的鬼凤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佳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橙黄橘绿 10瓶；梦若 5瓶；凰歌、 第21章 　　别看麻辣烫不过是放在锅子里烫一下就好的。 　　一旦下菜的时间有了差别，食物的软硬适当且味道富有层次感后，浇上特定的汤汁，搭配上自己的加料，那会是一种不同于火锅的美味。 　　比如这家老板娘的汤汁就喜欢用麻辣的骨头汤。 　　骨头是每天熬制不知道多少小时的那一类的巨骨。上面残余的极薄碎肉，会被熬到松软散落，完全融到汤汁中。 　　麻辣味是加了香料。 　　胡椒偏重，还有花椒和辣椒。 　　至于别的香料，那可是老板娘的独门秘籍，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孟晓妮将自己的麻辣烫煮好端出去。 　　香味四溢。 　　她分了两个碗，一个专门给鬼凤吃，一个给自己吃。 　　客人看到她脑袋上的鬼凤，忍不住频频侧目。 　　鬼凤没管旁人目光，优雅姿态飞落下来，收拢翅膀对准自己的那晚麻辣烫下嘴。 　　辣油覆盖住了麻辣烫的热气，导致整碗麻辣烫比想象中要烫很多，散热还慢。然而鬼凤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谁也不会比它更清楚温度高地这种事情。 　　他那碗麻辣烫的最顶端放着孟晓妮做出来的爱心鸡蛋。 　　鸡蛋熟度要看时间，精准到秒。 　　若是无菌蛋，可以直接吃生的，若是普通的鸡蛋，那要煮三分钟以上，但不可以超过十五分钟。超过十五分钟的鸡蛋味道极干发柴还少了些营养。 　　鬼凤碗里的爱心鸡蛋，蛋黄微凝，但又没有凝固过头。最中心的地方还隐隐有一点水嫩，但又不是流质。 　　它小心翼翼将这个鸡蛋啄入肚子，感受有点复杂。 　　也不知道是为了活了那么多年，它第一回吃到别人特意给它煮的爱心鸡蛋而复杂，还是为了这鸡蛋内饱含的力量而复杂。 　　孟晓妮吃得也挺高兴。 　　麻辣烫真好吃。 　　每个人口味不同，孟晓妮尤其喜欢煮到熟烂的娃娃菜、冬瓜、土豆一类，再配上一点几乎没什么肉的淀粉贡丸、蟹棒。 　　虾饺更是绝味。 　　虾饺最好吃的是海霸王那有面皮的长条形虾饺。和广式点心中有真正一粒虾的虾饺不同，麻辣烫中的虾饺，基本上没什么虾，含量比虾滑中的虾还要少。 　　但不知道那家厂商是怎么做的，一盒看着数量还挺多，批发价六块钱上下，根本就不够吃。 　　根本不够吃！ 　　孟晓妮悄悄只分给了鬼凤一根，余下多拿的全留给了自己。 　　两个心中念头诡异完全没有趋同的家伙，就这样吃完了一餐。 　　买单回家。 　　工人中午也是要休息的。 　　装修这种事情，有时间要求。不同地方要求不同，基本上都集中在上午和下午。中午偶尔有加班。但是晚上是绝对不允许装修的。 　　一旦晚上有施工单位在劳作，那是实实在在的扰民行为，一举报一个准。 　　孟晓妮对这点还是上了大学才知道。 　　没人工作，家里头待着就少了一点烦躁。 　　孟晓妮很快和人打了招呼，趁着老吕有空，和他说着水电线路装好后的店面改装问题。 　　老吕一边扒拉饭，一边将新修改的设计图纸丢给孟晓妮。 　　孟父孟母在那边细声讨论着，要不要趁着家里头装修，出去旅游一趟。不远，就出门玩个三两天的回来。 　　孟晓妮翻看着图纸，发现在最后一页忽然多了一个电话号码。 　　她点着电话号码问老吕：“吕叔，这电话是谁的？” 　　老吕咽下自己嘴里的饭：“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我老同学的徒弟，请过来帮个忙。他说你这个地府主题听起来有点意思，可以免费给你画。但是绘画的版权问题，你要买断的话，另外讲价。” 　　孟晓妮疑惑：“嗯？” 　　“他给你画，算是给你免了他画的使用权。但是你要把他的画另作别的用处，且不让他人使用，就算买断，要钱，很贵。”老吕这样解释，“从长远角度讲，如果你这店要开分店的那种，买断划算。短期内，没这个必要。” 　　孟晓妮听明白了：“买断多少钱？” 　　老吕瞅着孟晓妮：“就算他还是个学生，一套下来几万要的。” 　　贫穷的孟晓妮老实巴交：“好的，我没钱。” 　　老吕猜到了，笑出了声：“我老同学收徒很讲究，这学生人品肯定还成。虽然你现在没买断，但是以后想买断，肯定也不会有太多的事情。等有钱了早点买断就成。” 　　孟晓妮忙应下。 　　这边说完，孟父孟母过来问孟晓妮：“小妮子。我和你妈在想着，趁着现在家里装修出去玩个三天两夜的。” 　　孟晓妮笑开怀：“挺好的呀。家里我看着就成。退休了就该养老嘛。想开店就开店，想出去玩一玩就出去玩一玩。” 　　两人乐呵笑起来：“想叫你一块儿去的。就三天，实在不行叫隔壁的阿姨来帮忙看店。” 　　孟晓妮想了想还是决定婉拒。 　　近来店周边鬼多了很多，让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鬼凤的体检结束后，她还要把资料整合上交给林业局。 　　事情太多，没空游玩。 　　“不了不了。我要是出门了，鬼凤怎么办？它上不了高铁，汽车好像也不给动物上？” 　　公共设施似乎都不允许随便带动物上去的。 　　孟父看向鬼凤：“没事的。让隔壁阿姨看着就好。实在不行交给林业局。” 　　“不放心的。”孟晓妮直接拒绝了。 　　这交给隔壁阿姨或者林业局，恐怕鬼凤又要上演一出鹦鹉逃狱。 　　孟晓妮转头劝自己爸妈：“你们看啊，养我那么大，你们两个人出去旅游的机会不多的呀。现在都流行双人行，加上我三人房间都不好定。” 　　她道理十足，一句接一句。 　　从房间床的数量，说到吃饭不好分，再聊到夫妻感情问题。 　　孟父孟母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对视一眼，同意了孟晓妮的安排。双人行就双人行吧，小妮子看起来是真的不想出门。 　　于是这出门旅游一事，就暂且敲定了下来。 　　孟父孟母到底是不算放心孟晓妮一个人留在家里的。他们又是和老吕说了说情况，希望老吕照顾一下孟晓妮，又是结伴去隔壁找了隔壁的店主，希望隔壁店主也照看一下孟晓妮。 　　这样一番折腾后，孟晓妮才总算可以留下来看家。 　　鬼凤吃饱喝足，这会儿脾气都好了很多。它安稳蹲在孟晓妮头上，懒洋洋等待该死的体检。 　　粪便是不会有粪便的，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这人类都是什么该死的习惯，还喜欢研究粪便。 　　临近林业局的人来，孟晓妮在家里所有地方翻找了个遍，最后也没找到鬼凤如厕的痕迹。她也做不到让鬼凤当场拉一个，只好决定等下装傻。 　　林业局的工作人员下午两点准时到孟晓妮家门口。 　　那位赵科也在其中。 　　他带了手套，带了相机，却没想到孟晓妮家在装修。 　　两个工作人员只能随便拉了一张桌子，当场给鬼凤来一个体检套餐。 　　鬼凤知道人类有体检这个东西，但是它并不知道鸟类具体是如何体检的。 　　就连孟晓妮，也是第一回看鸟类体检。 　　两个都是第一回的家伙，万万没有想到，赵科戴好手套，顺了顺鬼凤的毛，先是从上到下给鬼凤摸了一遍。 　　看看眼睛正常不正常，看看嘴巴正常不正常，看看羽毛和翅膀正常不正常。 　　扒眼扒嘴扒翅膀。 　　更过分的还给鬼凤颠倒了个身子，极为耻辱的围观起它的菊花，甚至还摸了摸！ 　　鬼凤鸟呆。 　　它都来不及做出什么极端反应，人已经极快将它浑身上下扒拉了一遍，还得出了一个“非常健康”的优秀评价。 　　孟晓妮也呆在边上，心想这大约是凤凰一生的黑历史吧。 　　恐怕小时候鬼凤爹妈都不曾对它这样做过。 　　鬼凤被放下来测呼吸的时候，它总算回过神：“……你们人类体检怎么如此不检点！” 　　赵科直接笑到手抖：“人类部分体检还要戳进去的。这和检点不检点没关系，你该与时俱进了。不要讳疾忌医。啊，这个成语有点难……就是不要害怕说生病的事情，也不要害怕医生给你治疗。” 　　鬼凤相当震惊。 　　它无法想象自己被爆菊的场景。 　　孟晓妮倒是联想了一下孟父孟母的体检项目，后知后觉发现：“……人类的体检确实，有的比较深入。当然，可做可不做的。” 　　鬼凤：“……” 　　人类竟然是真的如此对待自己！ 　　体检太可怕了。 　　接着，赵科取出了两个容器：“我接下去要取羽毛和一点点血。鬼凤不要怕，很快就好的，不疼。” 　　旁边的工作人员快速给鬼凤扣住。 　　三分钟后，鬼凤缺了一根羽毛，还少了一点血。 　　鬼凤放空了自己，红彤彤的双眼，呆滞望着远方。它觉得鸟生太难了。 　　它不想做鸟了。 　　它要变成人！它要变成人！ 　　工作人员松开鬼凤，揉搓了一下鬼凤的脑袋：“好啦。” 　　赵科还取出了一点小米：“来，要不要吃点？” 　　鬼凤不想说话，萧瑟飞回孟晓妮脑袋上，拿着屁股对着两个林业局的工作人员。 　　它要，变成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哎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c_surry 30瓶；糖总有点冷、劝分大魔王 10瓶；总拖后腿的蔡文姬、肉啊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堂堂一只凤凰，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这到底是人性的溟灭，还是鸟性的沦丧？ 　　鬼凤不知道，孟晓妮也不知道。 　　林业局人离开之后，鬼凤很久都没能从自己抑郁的情绪中脱离开来。 　　孟晓妮忍不住替它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如果鬼凤真的是凤凰，它要能预想到今天这种下场，真的还会变成一只鹦鹉来到自己店里么？ 　　换成孟晓妮，孟晓妮肯定是不肯的。 　　事已至此，体检已完，鬼凤就算闹腾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最惨的是鬼凤太要脸，体检够丢脸了，为了体检再闹就是两倍的丢脸。 　　它做不到。 　　孟晓妮和鬼凤本能将这件事藏在心底，纷纷决定不再放到明面上来提。 　　当然，私底下…… 　　孟晓妮还要和林业局的联系，最后将鬼凤以及饲养条件的各种照片发过去，形成文件最后去审批。不出意外，三个工作日内就能审批下来。 　　在这等待的时间内，孟晓妮替孟父孟母定好了一个悠闲的纯玩旅游团，查了不少的攻略，让两人好好出去玩一玩。 　　该是享福的时候，两个长辈还是多悠闲一点是好。 　　孟父孟母收拾好行李，踩着一个旅游团的尾单出发了。 　　两人离开，楼下照旧装修。 　　老吕天天来报到。 　　孟晓妮总见不到吕爷，觉得怪怪的。但她显然不可能去问老吕，“吕爷哪里去了”这种问题。只能按部就班，顺着装修情况吃饭睡觉。 　　鬼凤的各种证件，在孟父孟母刚出门那天，就快递到了孟晓妮家。 　　孟晓妮美滋滋将饲养许可和鬼凤的检疫证明贴在了墙上，简直和一个将孩子奖状贴在墙上的庸俗成年人一样。 　　鬼凤相当冷漠看着这些证件，默默加大了自己的进食食量。 　　日子过得太快。 　　楼下的水电线路已经弄好，现在已经进入粉刷墙体的阶段。老吕还挑选了好几种木材来给孟晓妮看，让她选择墙体上贴上去的木材颜色。 　　孟晓妮最终选择了一款有点乌棕色的木头，闻起来带着一股子清香味。这木头具体叫什么她念了几回都没记住，最后选择放弃。 　　工人钱贵，老吕和孟晓妮亲自穿上衣服，加入刷墙战队。 　　孟晓妮弄得自己一身浓郁的油漆味道。 　　鬼凤嫌弃得待在楼上，根本不乐意下楼。 　　等墙体弄了个大概，老吕打了他图纸上的那个电话，把那个很有天赋的美术生直接给叫来了。 　　这位美术生脑袋上扎了两个辫子，一个扎头发的辫子，一个是扎胡子的辫子，一进门埋头就鞠躬：“吕老师好，小老板好。” 　　孟晓妮惊慌回了一个鞠躬：“你好你好。” 　　美术生起身后直接笑了：“客气客气。” 　　美术生名字叫张潇潇，很有钱，家里有矿级别的有钱。 　　他在问过老吕限制条件之后，叫了辆直升机把自己的绘画工具全运过来了。 　　孟晓妮第一回知道丰都还有地方可以停直升机的。 　　老吕见着了张潇潇，才和孟晓妮正式介绍了人：“张潇潇家里条件比较好，他妈是老艺术家。所以他从小就学各种乐器和绘画。拜师原本是打算拜他爸妈的朋友的，谁知道当时走错了教室，死活要拜我同学。大概学艺术的人总会有这种肆无忌惮的叛逆……” 　　孟晓妮点头点头。 　　“他用色非常大胆，鲜艳，但是又不奢华刺眼。很难得。”老吕和张潇潇说过了设计理念，让张潇潇自己做抉择。 　　老吕夸张潇潇，简直是可以夸一小时。 　　但老吕给张潇潇介绍孟晓妮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他是这样介绍的：“一个极为天真的普通老实人，家境一般。唯一的特色大概是她养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鹦鹉。” 　　这可真是一个简洁到毫无特色的介绍。 　　张潇潇点头点头，有点好奇：“那鹦鹉呢？” 　　老吕点了点楼上：“这两天不肯下来。可能是楼下味道太大了。” 　　张潇潇就这样带着对鹦鹉的好奇，正式在丰都住下，开始在火锅店内墙面上直接作画。倒不是说他不能画那种可直接打印的画，只是他最近沉迷壁画无法自拔。 　　孟晓妮对张潇潇的画画水平有点好奇，转头就将这事跟鬼凤说了。 　　鬼凤知道后，微微抬头，颇为倨傲：“论地府，这张潇潇不会比我更熟悉。” 　　孟晓妮有点好奇：“地府是什么样的？” 　　鬼凤顿住。 　　这就很难讲。 　　它住的地方距阎王殿有点远，而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以为阎王殿就是整个地府了。 　　“地府比你想象中大很多。”鬼凤思索着要如何讲更妥当，“人间传说故事中，最常说的就是十殿阎王。但在地府中，十殿只占据里七海边上一小块地。掌管着人间生死之事。” 　　孟晓妮更好奇了：“那地府别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鬼凤望着孟晓妮：“你不需要知道。人死之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了解地府。” 　　孟晓妮想想确实是。 　　她又问鬼凤：“那你要下楼去看看张潇潇画地府么？” 　　孟晓妮补充了一句：“张潇潇用的颜料，都是味道很淡的。听说一小支就要六百多，他都是一罐一买的。” 　　鬼凤听着觉得楼下不是在画画，那是在画钱。 　　别说鬼凤，孟晓妮都觉得张潇潇实在用色奢靡：“我觉得这画会是我们火锅店最贵的东西了。” 　　鬼凤飞到孟晓妮头上蹲下：“这火锅店最贵重的是我。” 　　孟晓妮感到脑袋一沉，觉得是挺贵“重”的。 　　她疑惑动了动脑袋：“鬼凤，你最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 　　这体重和上回体检时对比起来，好像重了不少。 　　鬼凤清脆回答：“我要变成人。” 　　好好的鸟不做，它竟然要做人。 　　孟晓妮觉得鬼凤这个凤凰当的一点不合格：“做凤凰多厉害啊。我都没见过第二只凤凰。” 　　凤凰当然比人厉害。 　　可凤凰在人间也会被强制体检！ 　　鬼凤沉痛：“你不懂。” 　　孟晓妮其实挺懂的。 　　鬼凤的经历，她好像一直旁观着。 　　孟晓妮带着鬼凤一起下楼。 　　楼下的张潇潇身穿围裙，头戴头巾，手上拿着大笔，正在往罐里头蘸颜料。 　　他旁边搁置了一个潦草的草稿图，大张铺开，还套着塑料膜。 　　老吕在给张潇潇打下手。 　　孟晓妮刚走下来，就见张潇潇用了亮眼的蓝色，刷一下就往墙上怼。而这墙上此刻已经贴着一些起伏凹凸不平的木块了。 　　“颜料不会沾到木头上么？”孟晓妮走到老吕身旁，问老吕这个问题。 　　老吕言简意赅：“回头给木头再上色。” 　　孟晓妮看着张潇潇严肃画画，脑袋里有一堆的问题。 　　为什么要用蓝色？地府最常见的不应该是魑魅魍魉特有的黑色、曼珠沙华点缀的红色，最多再带上阎王殿才有的暗金色。 　　这是孟晓妮想象中的地府。 　　当然，她也觉得要亮眼一点，不过她对亮眼的想法，是在灯光上下手。 　　张潇潇却是选择用了比天空蓝色稍深一点的蓝色。 　　鬼凤看着那抹蓝色：“很漂亮。” 　　这清脆的声音，惹得张潇潇再度蘸颜料的时候，禁不住就朝鬼凤看去。 　　他对上粉嫩嫩的鬼凤，当即惊叹：“真的好漂亮的鹦鹉。” 　　鬼凤：“你的蓝色很有地府的感觉。” 　　张潇潇笑起来，问孟晓妮：“这话说得也太流畅了吧。这鹦鹉测过智商么？” 　　孟晓妮坦言：“没测。” 　　张潇潇点头：“说不定超出常人。它还夸我的画很有地府的感觉，指不定以后还会画画。” 　　孟晓妮建议：“还是先继续画画吧。” 　　张潇潇扭头继续画。 　　大把的蓝色挥洒上去，就连老吕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孟晓妮倒因为鬼凤的一句话，反觉得地府可能就真的是这样的色调。 　　毕竟谁也不乐意天天待在阴沉沉黑漆漆的环境里处理公务。 　　想来几个阎王爷也是这样。 　　张潇潇用完大篇幅的蓝色，随后反倒是又忽然用了一种偏黄绿的棕色。微妙的土地颜色，不过这颜色倒是让人觉得，确实像地府了。 　　孟晓妮认不出这颜色叫什么。 　　忙碌的老吕和张潇潇现在一样没空给她现场教学，只低头忙碌调色，用笔和刷子猛画。 　　孟晓妮看着面前大块大块的色块逐渐增添到墙上，吧唧了一下自己的嘴。 　　这张潇潇不是本地人，恐怕一下子吃不惯丰都的麻辣火锅。 　　而且，今天晚上她也有点想要换换口味了。 　　“胡椒猪肚包鸡火锅吃么？”孟晓妮问鬼凤。 　　她带着鬼凤往边上走了点，不打扰张潇潇作画。 　　“一整只猪肚里头塞一只鸡煮熟，然后猪肚切条鸡肉切块。”孟晓妮简单讲了一下，回想自家库存里的食材，“家里好像还有花胶，可以一块儿放进去。” 　　花胶就是鱼胶，放汤里很好吃也很有营养。 　　鬼凤听着觉得味道不错，当即附议：“吃。” 　　孟晓妮欢快点头：“那我去拿食材，借一下隔壁的厨房。” 　　一人一鸟，当即为了美食而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695937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二二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只有星星看得到的幸福、桃咸鱼子 20瓶；银二二二 10瓶；凰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花胶猪肚包鸡是一款极为富有营养的火锅底。 　　价格在一般火锅底中，自然算贵的。 　　谁让有一整只的猪肚和一整只的鸡在里头，还放入了花胶。 　　若是市面上有便宜的花胶猪肚包鸡，那一定是里面切碎了的，量不足的。 　　孟晓妮用盐巴将猪肚仔仔细细清理过三四遍去腥气，又将买好处理干净的鸡肉冲洗干净，加上党参、花胶调味，再放入胡椒和花椒等香料后，整个塞进到里面去。 　　猪肚入口剪大了一点，她不得不用牙签给封口。 　　口子封好，在汤里再加入同等量的胡椒，放入高压锅开煮。 　　高压锅煮起来快，高火煲汤之后再用低火煲一会儿，最后取出切条切块，重新放入锅子中。 　　这一大锅火锅煮好，香气四溢， 　　胡椒粉的香味略有些呛人，但浓郁厚重的汤汁香味更是勾人。整个一锅汤充斥着猪肚和鸡肉的肉质香味，稍一搅拌，还能看到剪碎小块的花胶。 　　猪肚和花胶富有弹性，鸡肉则是因为隔着猪肚煮熟的，肉质并没有煮过头。 　　微辣和微麻的汤，搭配上一口肉，放入嘴里嚼两下，那食物的热量能从喉咙口一直顺着食管暖到胃中。 　　要配饭的配饭，要配馒头的配馒头。 　　什么都不配的，等猪肚和鸡吃完了，就可以就着着锅烫涮别的食料。 　　这时的锅底和麻辣锅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孟晓妮从借来的厨房做出这一锅子后，叫来了张潇潇和老吕一块儿吃。 　　三人一鸟，将整个锅子吃得干干净净，还顺带下了几盘子肉。 　　孟晓妮嚼着花胶，喝下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叹息一声：“好吃。” 　　以为是过来白打工的张潇潇，也是一脸感叹：“我以为这回来丰都，我肯定要预定一个肛肠科。没想到第一顿又好吃，又养胃，还美容。” 　　花胶确实吃着美容养颜。 　　以及……丰都肛肠科也就那样，但是隔壁不远处确实有肛肠科全国前列的。 　　孟晓妮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 　　另一端老吕砸吧嘴，也是一脸餍足：“味道是真的不错。不愧是家里开小饭店的。嘿，我那儿子就不行，一考完试整天不知道在干点什么。” 　　张潇潇：“我刚高考完，也整天不知道在干点什么。” 　　孟晓妮想想自己，好像其实也没干什么可以值得一说的事情。 　　桌上唯一一只还没有吃完的碗那儿，鬼凤还在努力啄着大鸡腿。 　　它吃了一个鸡翅，一大块鸡胸肉，四分之一的猪肚，两碗汤，这是第三碗。吃下去那么多，它的体型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等它将第三碗吃完了，张潇潇相当激动给鬼凤鼓掌：“能吃，厉害。” 　　鬼凤瞥了他一眼，随后扑腾自己的翅膀，飞向楼上，准备上楼去调整一下这一顿补物。 　　孟晓妮这一顿请完张潇潇，家里接下去也没啥值大钱的好吃的了。 　　张潇潇自老吕介绍过孟晓妮后，明白这顿算是孟晓妮这儿拿得出手的吃食。他琢磨了一下开口：“我能申请一个事么？” 　　孟晓妮和老吕看向他。 　　张潇潇嘿笑起来：“就，我准备食材，能带这儿求一口饭吃么？像今天这样的一顿就挺好。” 　　老吕咂舌：“你怎么不干脆请个厨师来？什么米其林大厨来一个。” 　　张潇潇也想啊。 　　“这厨师到了上层，做出来的味道和小饭馆里的味道不一样。”张潇潇这个吃惯了好东西的人这样解释，“小饭馆里的饭菜，有地方特色，还有家的味道。多交伙食费也成的。” 　　他这么一说，孟晓妮有点理解了。 　　她毕竟是白赚了奢侈壁画的人：“不用交伙食费。你拿食材来我做。毕竟我还要养鹦鹉。不过我也没下过多少次厨……” 　　老吕和张潇潇疑惑。 　　孟晓妮挠挠脸：“可能是天赋？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猪肚包鸡。” 　　老吕和张潇潇：“……” 　　张潇潇心中一哽，忽然想要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 　　…… 　　餐桌上吃饱散去。 　　张潇潇继续画画，老吕继续帮忙打下手。 　　孟晓妮收拾掉了吃食，洗干净了碗筷，这才上楼去准备看看鬼凤。 　　鬼凤刚才一口气吃太多了。这一顿是它这几天吃得量最大的一回。 　　孟晓妮有点担心。 　　她哒哒跑上楼，推开了门。 　　房间里不知道何时拉上了窗帘。 　　幽暗的桌面上，鬼凤在那儿走来走去，身上止不住溢出一缕又一缕仿佛太阳风一样的火浪。 　　孟晓妮立刻将门给关上，心跳到了嗓子眼。 　　“鬼凤？” 　　她带着惊慌，害怕鬼凤吃太多，吃出问题来。 　　她做出来的吃食，唯有鬼凤天天吃。今天鬼凤还吃了那么多。 　　鬼凤停住了脚步，歪头看向孟晓妮。 　　它那双红色小眼睛里，水润异常。 　　孟晓妮更加慌乱：“鬼凤？” 　　以鬼凤为中心，一阵骤风猛然吹向四周，带起无数的火焰。 　　这风是暖风，暖到孟晓妮的眼前一片火红。那些无数的火焰舔舐着四周的一切，像天火席卷，想燃尽一切已知存在的事物。火中带着金光，灿灿发亮。 　　明明火该是代表覆灭，可这把火却奇异给人感觉是滚烫的，充满生机的。 　　涅盘重生的火，大约便是这样的火。 　　孟晓妮下意识想伸手去触碰，然而当她伸出了手，却发现面前的一切根本不是她所能触碰得到的。 　　这不是人间该有的风，不是人间该有的火，和上一回出现的火不同。 　　她本不该感受到任何的温度，却平白看到了这一出。 　　火光之后，隐隐有人型显出。 　　一袭长发披散，身型修长，穿着一袭长衣。 　　“孟晓妮。”那人开口，声音带着磁性，有些许的下沉，拉着人心往下坠。 　　孟晓妮睁大了双眼，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面前的人从火中走出。 　　乌黑的长发，微红的眸色，肌肤泛着淡淡粉意。 　　他眼角有一抹红色。这抹红色勾勒出他双眼的轮廓，让他的眼角微有上挑。脸棱角分明，唇轻薄微抿。俊美如画，世间少有。 　　正红的长袍，带着玄黑的腰带，里面衬着的内衫一样是黑色的。衣袍上金线勾勒，隐隐能看出祥云暗纹与鸣叫的凤凰鸟。 　　男子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人。 　　人无法有这样惊人的惑人模样，让人不自觉能屏住呼吸。 　　他手一挥，火光散去，这空间徒留下两人对视。 　　不是妖。 　　是神兽。 　　原来这世上除了鬼，还会有这样的存在。 　　孟晓妮惊叹于鬼凤的模样，又清醒意识着鬼凤的不简单。 　　鬼使神差，她刚才的所有心慌重归于平静。 　　这是变成了人型而已。 　　鬼凤并没有任何的事情。 　　她没有因为宠溺，还害到这一只独一无二的凤凰。 　　孟晓妮望着鬼凤，脑中有一百万个问题，有一百万句想说的话。然而最后，她没有说出任何关乎鬼凤本身的问题，而是本能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这样是不是就能在我们火锅店打工了？” 　　鬼凤：“……？” 　　作者有话要说：　　6.20号入v，也就是下章。大家冲鸭！ 　　ps：瓜瓜靠着写文吃饭，所以欢迎大家云养瓜，云养文~！给瓜瓜吃软饭的机会（是这样！）。 　　pps：前三天的订阅会影响到瓜瓜第四天（23号）千字收益榜单排名的！这个榜单就一天的！瓜没上过第一页啊！！！给瓜一个机会！！前四还能有封面显示！！瓜从来没这个待遇！大家一起冲鸭！（狂求！眼神暗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羊、阿奇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奇桑 100瓶；童扬阿 19瓶；时卿 2瓶；[机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孟晓妮思路清奇。 　　鬼凤一时间满脑袋问号, 下意识因为鹦鹉的习惯歪了下脑袋。 　　鬼凤的长发束起, 末梢因为他歪脑袋而一样倾斜。 　　他双眸盯着孟晓妮，很想知道这人类脑袋里在想什么。 　　孟晓妮在想的太多了。 　　想到最后，她在想这是鬼凤, 是她的鹦鹉。 　　是那只每天歪头卖萌的水蜜桃, 是每天想要吃她做的食物的红宝石。 　　以及作为一只鹦鹉，鬼凤除了吃，就只能靠卖萌当网红。 　　成了人就不一样了！ 　　能当服务生，能收银, 做菜能打下手，宣传能发传单，进货还能搬运食材。 　　孟晓妮意识到这件事, 踏回了刚才后退的那步。 　　她双眼微亮，微微仰头问鬼凤：“鬼凤, 你可以在我这里打工拿钱。你长大了！” 　　长大了, 可以工作了！ 　　鬼凤“咻”一下变回了鹦鹉状态, 扑腾回到了桌上，保持着刚才歪头的姿势，看着很是乖巧。 　　无辜，弱小, 且可爱。 　　孟晓妮：“……” 　　所以这是真的没法维持人型，还是为了逃避打工？ 　　孟晓妮一时噎住的表情太过好笑, 鬼凤又当场在孟晓妮面前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他唇角泛着笑意, 眼角的红痕更加明显, 妖得简直让人能倒吸一口冷气。 　　狭小的房间里，孤男寡女一张床，这可真叫人受不住。 　　可惜两个当事人，孟晓妮满脑袋还在鬼凤变人的冲击中，还想着一点打工之类的骚操作，另一个鬼凤更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思维岔路上，还仅仅只在内心权衡当人和当鸟的得失。 　　“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鬼凤注视着孟晓妮的双眸，贴近一些，微抬下颚，“可是你要怎么和爸妈解释？” 　　鬼凤身为鹦鹉时候，那双眼睛红色水润。他化为人型时那双眼睛则是暗红色的，深邃且漂亮。他矜傲的神情里还带上了一点戏谑，将问题丢给了孟晓妮。 　　孟父孟母明天晚上就要回来了，面对横空出世的一个男子在家里。他们两个可能会跳起来。 　　孟晓妮顺着鬼凤的思路考虑下去，惊异发现，鬼凤当鸟的时候，虽然来历不明，但一可以住自己的房间里，二可以□□卖萌。 　　变成人的时候，虽然可以给自家店打工，但一没法和自己挤一张床的，二她还没法和自己爸妈解释，这比自己高好一截的男人，其实就是只鸟。 　　鬼凤在人间是黑户！ 　　孟晓妮这么一想，感觉就十分微妙。她看着鬼凤，语气带着深意：“身为一只凤凰。” 　　鬼凤：“嗯？”声音微微上挑。 　　“既不能点石成金，又不能给自己一个证件证明，住还要和我挤一起。”孟晓妮看看自己那张充满少女气息的床铺，陷入苦恼，“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解释完你会不会就变成了和我爸晚上一起睡？那我就要和我妈一起睡。” 　　家里两张床。 　　孟晓妮和孟母睡，鬼凤和孟父睡，这非常正常。 　　谁让孟晓妮和鬼凤性别有差。 　　鬼凤完全没考虑过和孟父睡。 　　凤凰的性子是倨傲的，否则不会去挑剔甘露、挑剔梧桐树，还挑剔着自己周遭的一切。鬼凤自觉到人间后，他简直是凤凰界的一枚奇迹，都甘心睡这种平凡的小床。 　　他会点石成金，却从未想过真的去点石成金。等价替换很简单，但他又不是龙，不需要藏一堆的宝藏。至于证件一事，他更从未考虑过。 　　变成鹦鹉的事情刚解决，变成人的事情又冒了出来。 　　太现实了。 　　两人不得不在心中一起叹了一声：人（鸟）生艰难啊。 　　孟晓妮想了好一会儿。她甚至想出了让鬼凤白天打工，晚上变成鸟重新跑上来住的行为。但这样白天鹦鹉版鬼凤就没法出现。 　　或许鬼凤会点小把戏，能维持住一个鹦鹉幻想。 　　可孟晓妮觉得瞒一时惹出的事更多，还不如老实和爸妈交代。 　　她老实巴交：“我觉得还是直接和我爸妈讲吧。我爸妈虽然爱唠嗑，但是瞒一个秘密还是可以的。” 　　鬼凤：“……我晚上住哪里？” 　　难道他要去和孟父睡？ 　　孟晓妮看看床，眼神止不住飘向了买来当装饰品至今没住过鸟的鸟笼。 　　鬼凤：“……” 　　这日子没法过了。 　　孟晓妮和鬼凤，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到了椅子上，最终对关于如何和孟父孟母坦白这一事，进行了友好沟通，还认真商议了关于后续鬼凤的吃食和住问题。 　　期间孟晓妮还提出了关于鬼凤变成女性的可行性。讲面子的鬼凤差点当场给孟晓妮表演了一个火烧火锅店的危险节目。 　　孟晓妮隐隐觉得自己要有吕叔倾向，头都要秃了。 　　鬼凤不管如何，就是强烈要求要睡她的床。 　　所以最终的最终，孟晓妮不得不表示：“鬼凤，你这几天还是好好做只鸟吧。等火锅店重新开业，记得变成人站一下门口。之后我们再谈打工和人型的事情。” 　　鬼凤看着孟晓妮，勉勉强强点了头。 　　孟晓妮看鬼凤那么勉强，诚恳补了一句刀：“没钱的人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你现在的食量已经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人了。” 　　鬼凤：“……” 　　说完事，孟晓妮下楼了。 　　老吕和张潇潇嫌晚上灯光不好，画了一段时间后就结束了工作，一边收拾现场，一边在那儿讲着最近圈内的八卦。 　　但凡有圈子就一定有八卦，老吕听着还挺乐呵。 　　等孟晓妮下来，两人忙闭嘴抓紧收拾，和孟晓妮说了一声情况，随后带上东西各回各家。 　　孟晓妮检查了自家店一楼的所有情况，关上了门，上了锁。 　　一切就绪，她重新折回到楼上，洗漱就寝。 　　走到卫生间，孟晓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歪头。 　　没有鹦鹉的可爱，更没有鬼凤的漂亮。平凡的样子走到路上轻轻松松就能淹没在人群里。 　　鬼凤这样子的存在，竟然就在自己家里，还坚定想要躺在她床上。这一切发生的突兀，又完全符合逻辑。 　　其实鬼凤在她这里，不打工也能帮忙。他身为凤凰的存在就能够护着火锅店，护着她了。 　　她的能力只不过就是可以看见鬼，还可以做出点给鬼吃的东西。 　　再多的就没了。 　　而鬼这种超出人类现在科学理解范畴的存在，孟晓妮觉得一定会有那种很厉害的鬼。知道她的鬼越多，她其实越危险。 　　说不定哪天她就被关起来给人做饭做菜了。 　　镜子里的孟晓妮正会脑袋，露出一个笑脸。 　　非常诚挚。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其实是过得开心。 　　她很喜欢鬼凤。有鬼凤的日子，比以前充实很多，欢快很多。 　　她也喜欢做东西给鬼凤吃，鬼凤爱吃、吃得多，这就更让她高兴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鬼凤变成人，那也是鬼凤。 　　她做火锅养他，他看火锅店。 　　优秀。 　　孟晓妮笑眯眯决定去洗澡睡觉。 　　洗澡换好可爱的小睡衣，再吹干头发，孟晓妮走回自己房间，关门，看向桌子边坐在椅子上的鬼凤。 　　鬼凤身上的衣服趁着刚才那会儿也换了一身。 　　他原先的衣服应该是以前常穿的那些，现在这一身则是符合现代青年的穿着，短袖和及膝的短裤。这件简洁的短袖是纯黑色的，在肩上则是有一条宫墙红色。 　　短裤是宽松米其色，普普通通，干干净净。 　　长发简单扎在脑后，从原本高高束起，变成垂下随意束在一块儿，该是为了确保平躺不会抵住自己的脑袋。 　　孟晓妮头发蓬松，让她忍不住自己揉搓揉搓自己脑袋。 　　揉着自己头发，她好奇问鬼凤：“你不变回来么？今晚要睡床的话，你还是要变成鹦鹉才行。” 　　鬼凤听孟晓妮第二回让他变回去，微皱眉头：“人型不好看？” 　　他对自己化形要求很高，都要长得在各种种族中极为占优的才可以。 　　理论上他的人型应该很好看。 　　孟晓妮相当坦诚：“特别好看。但是我上学后，就再没有和男孩子睡在一张床上过。” 　　鬼凤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不算男孩子了。 　　他早早已经过了成长期，迈入了青年期。 　　鬼凤轻叹一口气，立地重新变成了鹦鹉状态。 　　“化形比维持形体更消耗力量。”鬼凤的声音再度变得清脆。 　　他跳跃到了孟晓妮床上：“你喜欢人类，我也很喜欢人类。” 　　孟晓妮见他迈着小步子走到枕头边上躺下，跟着也去床上躺下。 　　关灯。 　　孟晓妮盖好被子，想着刚才鬼凤说的话。 　　鬼凤这些天努力吃东西，就是为了化形成人吧。她先前开心鬼凤能变成人，可一直却又想要他变回鹦鹉的样子。 　　如果她是鬼凤，会有点难过吧。 　　孟晓妮闭上眼：“你明天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么？” 　　鬼凤声音和先前一样脆生生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孟晓妮没听出难过的情绪，但她还是心里挂着那点“鬼凤会难过”的想法：“张潇潇这些天都会准备很好的食材。” 　　鬼凤不吱声。 　　孟晓妮：“那还是做麻辣火锅？我加点特别滋补的好东西进去。” 　　鬼凤应了一声。 　　孟晓妮又说了一个别的：“我再给你做个很好喝的冰粉。是我以前在别家吃到的。里面放很多东西，爽口还解辣。” 　　鬼凤这些天确实没吃过冰粉，又应了一声。 　　孟晓妮听鬼凤情绪不高，加重表示：“一热水壶的奶茶冰粉，量特别足。” 　　鬼凤：“嗯。” 　　孟晓妮睁眼扭头：“你要是喜欢变成人，在我面前怎么变都可以。” 　　鬼凤顿了顿：“那我要吃牛肚、虾滑、牛百叶、鸭肠、麻辣兔头……” 　　他话还没说完，孟晓妮当机立断打断了他：“睡了，晚安。” 第25章 　　第二天早起, 孟晓妮才刚爬起来, 张潇潇和老吕就在楼下抱着个食盒候着了。 　　孟晓妮忙下去给两人开门。 　　张潇潇心情简直能飞跃到天上去，欢天喜地见着孟晓妮就说：“我昨天去订了点海鲜，今天晚上吃海鲜火锅么？” 　　老吕在边上配合：“处理好了送过来的, 只要下锅就成。” 　　“要辣的。”张潇潇委婉表示, “微微辣，微微辣。” 　　孟晓妮点点脑袋同意了。 　　张潇潇这个头发和胡子都极有艺术感的小青年，就此为了一口吃食而丧失有钱有天赋文青的人设，彻底崩成一个热衷于吃的二傻子。 　　他带来的食盒里放了丰都听说很有名的诸多本地早餐, 比如白色的泡粑，比如朴素的油饼。孟晓妮给拿出一大罐的辣椒酱，几个人就着辣椒酱, 把食盒里的早餐给解决了。 　　泡粑是纯白色的，将大米打成米浆, 加糖后发酵才能做成。不管是蒸还是烤, 香味都极为浓重, 就和上好的馒头一样，一口咬下去有一股子的米香甘甜。 　　孟晓妮小时候经过菜场，总觉得香得不行，现在吃起来又觉得没了以前那个味道。 　　张潇潇将一排早餐吃过来, 觉得最好吃的还是辣椒酱，偷偷多加了一点在自己泡粑里。 　　老吕则是微秃社畜中年人设不崩, 随意吃完继续忙工作。 　　晚饭要吃大餐, 孟晓妮中午给众人随意炒了一个小面, 签收了张潇潇让人送来的海鲜，查清楚了菜谱，这就准备动手做麻辣火锅和奶茶冰粉。 　　冰粉这东西制作起来极为简单。 　　她先用冰粉粉泡了一碗冰粉，搅拌均匀后放入冰柜里隔着。随后她寻了一点家里的好茶叶，用七八十度的热水泡开，随后加奶加糖，搅拌均匀后静置到常温，再放入冰箱。 　　接着，她要开始处理麻辣火锅的食材。 　　张潇潇让人送来了鲍鱼，有她两根手指粗的海参，还有两种她根本不认的嫩鱼肉。 　　孟晓妮将这些切段的切段，切块的切块，放入冰柜的放入冰柜，腌制除腥的腌制除腥。 　　随后她又偷偷出门一趟，去采买了一点小东西。 　　这些说起来简单，但对一个厨房生手而言，大多数步骤都做起来比老厨师慢一点，以至于孟晓妮花了很多的时间来折腾晚饭的前置工作。 　　鬼凤今天没有跟着孟晓妮。 　　他在看张潇潇画地府。 　　张潇潇按着要求“明亮”、“轮回”、“地府”这些关键词，画好蓝色天空和黄绿偏棕色土壤。他用了不少相近的颜料点缀了一番后，就僵持在那儿了。 　　此刻的青年身上沾满了不小心擦上的染料，皱着眉头，想下笔，又有点犹豫。 　　老吕在边上看草稿：“你本来想画冥河的吧？” 　　张潇潇应声：“嗯，但是总觉得该加点白色或者什么的。然后红色……我在考虑要不要留位置画点曼珠沙华。就是俗，不想画。” 　　老吕意会：“你画风大气，再点缀曼珠沙华不合适。” 　　张潇潇一听，当即就拍板将曼珠沙华这块给丢了。 　　老吕提议：“你可以画点船支？或者百鬼入地府？” 　　鬼凤看着面前的这副只画了天和土的画：“地府初建成那会儿，山火迸发，岩浆冲破底层，流出了多条道。岩浆流到冥河，两者相汇，互相消减。后来山火被镇住，岩浆冷却变成暗黑的礁石，冥河则顺着这些道，在地府有了新的分支。” 　　张潇潇和老吕都看向鬼凤。 　　这话可不是寻常鹦鹉能说出来的话，除非是学来模仿的。 　　鬼凤微抬下巴：“我瞎编的。只是我比较喜欢火山喷发的自然景观。” 　　张潇潇默不作声，跑边上去调颜料，随后上笔直接在墙上继续画起来。 　　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老吕盯着鬼凤琢磨了一下：“鬼凤啊，你要不要考虑学个艺术？会画画的鹦鹉，听起来就是个噱头。” 　　鬼凤想也没想拒绝了：“等火锅店重开的那天，我要变成人，在火锅店打工。” 　　老吕噎住，半响才很佩服说了一句：“好志向。” 　　一只鹦鹉的志向是做人，然后在火锅店打工。 　　举世无双。 　　牛逼。 　　鬼凤瞥了老吕一眼，又转走：愚蠢的人类。 　　一副画风像真正地府的画作，意外在孟晓妮家火锅店的墙面上形成。 　　在场的人全然无所知。 　　唯一知情的鬼凤只挂念着今晚的麻辣火锅，以及奶茶冰粉。 　　到大概五点左右，孟晓妮收拾出了一张干净桌子，开始往桌上搬运吃的。 　　她先哼哧哼哧将麻辣火锅锅底给搬运了上来，现场点锅。 　　随后她将处理好的海鲜食材放在冰盘上一个接一个端上来。冰块能尽可能维持住这些海鲜的新鲜度，减少大热天食物变质的可能。 　　鬼凤飞到了孟晓妮的头上，跟着她跑来跑去。 　　张潇潇和老吕麻溜占了两个位置，一脸安分等着火锅开。 　　孟晓妮搬着搬着，搬出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瓷缸，还有一叠叠的小东西。 　　最后，孟晓妮搬出了一个热水壶。 　　张潇潇看着那个热水壶：“这是加汤的么？” 　　孟晓妮将热水壶放到桌上：“这是奶茶。热水壶保温嘛。” 　　张潇潇一脸问号，保温是保高温还是保低温的？ 　　老吕明白过来，给张潇潇做了示范：“奶茶冰粉嘛！我晓得。我来搞。” 　　他打开瓷缸的盖子，将边上一叠叠小东西都丢进去：“珍珠、芋圆、红豆、西米、椰果、薏米、谷物星星、巧克力圈、桂花糖浆……” 　　丢完这些东西，老吕打开热水壶，直接将奶茶给冲进了瓷缸。 　　奶茶全部倒完，老吕拿了一个勺子，在里头不住搅拌，随后给张潇潇舀出一碗：“配合火锅吃，降辣。” 　　这时麻辣火锅正好开了。 　　热量裹着辣椒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屋子。 　　鬼凤跳到了桌上：“下火锅。” 　　孟晓妮坐下，抓紧给鬼凤下了一点火锅料，再给鬼凤舀了一大碗的奶茶冰粉。 　　老吕看孟晓妮如此妥帖，在边上开了一句鬼凤玩笑：“你这鹦鹉都成精了，以后成人知道要做什么么？” 　　鬼凤歪头看老吕。 　　老吕用一种极为揶揄的口吻：“聊斋知道么？里面的狐狸啊鬼啊，报恩都要以身相许的。” 　　鬼凤收回视线：“我给她打工。” 　　这可真正的以身相许了。 　　孟晓妮欣慰摸了摸鬼凤小脑袋：“乖。” 　　鬼凤扭头啄了孟晓妮手一下，随后拉着碗往边上挪了点，开吃。 　　孟晓妮一样拿出筷子开吃。 　　海鲜火锅比毛肚火锅或者牛肉火锅多了一股海中特有的鲜味。可惜丰都距离海边还是有点远的。最新鲜刚打捞上来的海鲜，马上就处理好下锅的话，那几乎没有多少腥味。 　　张潇潇带来的这批海鲜质量也不差。 　　肉质鲜嫩。 　　孟晓妮鱼肉下火锅都不敢不用漏勺，因为一旦熟了，筷子根本夹不起来那松软到入口即化的鱼肉。而海参则是放入煮一段时间后，咬到嘴里像吃有嚼劲的软糖。 　　嚼一口海参，汤汁渗出一点入嘴里，带着海鲜味和麻辣味。嚼两口海参，海鲜味渐浓，而麻辣味稍退却。嚼三口海参，孟晓妮觉得自己都升华了。 　　有钱真好。 　　孟晓妮颇为感动给自己多夹了一块海参。她真的从来没有在麻辣火锅里吃那么大的海参。 　　感动的同时，她给鬼凤也多夹了一块：鬼凤以后可还要给她打工呢。这都有意识会跟别人说了。 　　凤凰总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 　　鬼凤吃两口海鲜，再啄两口冰粉，嘴里辣味上升又消减，上升又消减。一旦嘴里的味道淡却一些，再吃火锅时，总会惊觉火锅还是很好吃。 　　口感根本不会麻木。 　　更别说火锅是烫的，冰粉是冰的，一热一冷，爽翻天。 　　三人一鸟火锅这回竟吃到了孟父和孟母回来。 　　孟父孟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两人临着到之前给孟晓妮打了一个电话。 　　孟晓妮专程到店门口接了一下两人，将两人带进门，介绍了一下一起吃饭的张潇潇。 　　张潇潇客气招呼了一声，还询问了一下两位长辈要不要一块儿吃饭。 　　孟父孟母是吃过饭了的，忙摆手婉拒，随后上楼想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两人出门玩了三天两夜，看着精神气很不错，很有退休百姓该有的气度劲。 　　老吕家里打电话过来催人，他挂了电话就打算走了。 　　张潇潇当然也要离开。 　　孟晓妮送走两人，回到自家店里收拾晚饭的残局。 　　鬼凤吃饱喝足，在桌上很耐心迈步运动着，从这头走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走到这头。 　　孟母放好行李，从楼上走下来，就见孟晓妮在忙碌。 　　她过来帮搭了把手，意有所指问了一声孟晓妮：“小妮子呀，这个张潇潇还是个学生啊？” 　　孟晓妮点头：“嗯。” 　　孟母下一句继续有所内涵：“那年纪是比你小咯？” 　　孟晓妮后知后觉发现这话题有哪里不对，略有茫然看向孟母：“啊？是。” 　　孟母这回就有点认真了：“那谈恋爱好像有点不太好。当然你喜欢最重要。” 　　孟晓妮：“？” 　　孟母一边帮忙收拾，一边谆谆教诲：“找对象呢，一定要找一个能互相照顾的。单方面照顾是不行的。” 　　越说越离谱。 　　鬼凤都听不下去了：“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 　　孟母被鬼凤逗笑：“小妮子都二十多了，你个小鹦鹉知道点什么？” 　　鬼凤听这话：“我的年龄以万为单位。” 　　孟母哈哈大笑：“那你这小鹦鹉还挺老。” 　　孟晓妮看见鬼凤猛然一僵，噗嗤笑出声。 第26章 　　地府。 　　鬼门关前鬼来没有鬼往。汹涌的鬼从人间界而来, 一道道进入地府鬼界。 　　死亡是人一生中注定会降临的事, 和降生一样。 　　对于地府的所有存在而言，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但人间鬼很难知道地府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凡是进入地府的鬼，大多都开始走投胎流程了。每逢鬼门开的时候, 众鬼能得以在人间吃口饭, 也仅仅限于那么点固定区域。 　　地府鬼碰到人间鬼，总共相逢就那么简短的时间，连唠嗑回忆过往都来不及，谁来整天说地府的事情？ 　　能稍微清楚一点地府有十个阎王殿就很了不得了。 　　以前地府管制鬼其实没那么严苛, 主要是技术还跟不上，其次是因为第五殿的阎罗王。 　　就像人间界科技日新月异一样，地府的技术也是日新月异的。阎罗王也从地府唯一的阎王, 变成了十殿阎王之一的第五殿阎王。 　　为了能够更好维持人鬼之间的情况，一切都井然有序被安排了下去。 　　现在的鬼想要了解地府, 自然要来地府走一遭。 　　小鬼进地府时, 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在人间, 以人的身份没活过八年，以鬼的身份活了三十多年，总计在人间滞留四十多年。他第一回来地府，对地府的了解太过稀少, 且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惩处。 　　惩处是一码事，另一码事是关于人间有家火锅店极为特殊的事情。 　　他要让阎王爷知道这家火锅店的存在, 最好能让阎王爷和火锅店打个商量, 合作一下, 扩一下地府和人间的饮食文化。 　　众鬼周知，地府没啥好吃的，最多有个孟婆汤。 　　喝一碗，忘记前程所有，顺带忘记了孟婆汤的味道，指不定还会再来一碗。 　　疑似坑鬼的生意，一看就很好做。 　　这种仅仅有孟婆汤的寡淡日子，真的还不如去投胎，实在太无聊了。 　　小鬼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所有的鬼进了鬼门关后，都随着鬼流坐船，然后上岸。他跟着一块儿上了岸，走向了十殿阎王秦广王所在的第一殿。 　　紧张的鬼不止他一个。 　　边上有鬼开口：“第一殿是统计人一生好坏吧？” 　　“是的是的。我好怕啊，我感觉我这辈子坏事没做，好事也没做啥。” 　　“没事的，好坏参半，十殿剩下几个都不用去，直接去第十殿轮转王那儿换个性别投胎。” 　　小鬼听着，觉得这待遇也不错。 　　他这辈子是个男小鬼，下辈子做个女小鬼。 　　“那坏事做多了的呢？” 　　“会被架上高台，就是孽镜台。这里会照出人心好坏，然后这鬼才会被送到第二殿去。进了第二殿，那运气好还能直接到第十殿，运气不好一个个殿折腾下去。” 　　“孽镜台？这坏事做多了，难道还会有好人？” 　　小鬼也是疑惑看向解说那鬼。 　　“有肯定有。再说好事坏事的评判准则，咱们想的和阎王爷想的，那肯定不一样吧。阎王爷有大局观，看得比我们全面得多。” 　　这话很有道理。 　　众鬼纷纷点头。 　　等小鬼真排队走到一殿门口的时候，就见一个判官坐在最前头的椅子上。判官长得颇为俊秀，头发扎了好些个小辫子，最后汇总在了脑后。 　　他手上拿着一个平板，中规中矩照例询问：“名字？” 　　小鬼抬头：“焦一童。” 　　判官将名字输入：“焦一童，丰都人士。在阳间七年六月。寿终正寝。功过两半，直接去第十殿吧。” 　　小鬼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功过两半了，更没想到判官根本没管他滞留人间那么多年的事情。 　　但问题是……他这样根本见不到阎王爷啊？ 　　人间鬼火锅计划莫不是刚到地府就腰斩？ 　　小鬼在原地磨蹭：“那个，判官大人。我想问问怎么才能见着阎王爷？” 　　判官意外还挺耐心：“你什么事情？要见哪位？阎王爷都忙得很，你们这种按流程投胎的小事，一般见不着阎王爷。” 　　小鬼迟疑一下。 　　他要是见不到阎王爷，岂不是白来了？ 　　小鬼略显犹豫：“嗯……” 　　判官试探性问了一句：“有冤屈？你才活了七岁半。” 　　七岁半有冤屈的一般还真不多。 　　小鬼摇头，他真的没啥冤屈，就是出生脆皮挂了而已。 　　判官又问：“那是想要来生和父母再在一起？你父母寿命未尽，如果是想要等等的话，去过第十殿核定好善恶等级，可以在第十殿提交延后投胎申请。记得当月提交，过期不候。” 　　小鬼没想到地府还这么人性化。 　　他记下这关键的事情，见判官好说话，决定说出自己的任务：“大人，是这样的。我是丰都人士。我们丰都因为和地府酆都听起来差不多，所以被称为鬼都。” 　　判官点头。 　　“我们那儿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会出现点奇异的事情。比如说最近吧，有一家火锅店。”小鬼拉了拉自己的小黄帽，“这家火锅店小老板做出来的火锅，鬼能吃。” 　　判官微睁大眼：“咦？” 　　小鬼见判官如此，试探性继续说下去：“我觉得地府迟早会知道的。小老板肯定有哪里特殊，指不定以后就是一名鬼差。所以……” 　　判官若有所思：“所以查清楚这个人之后，应该早点把人带地府来。” 　　小鬼：“？？？” 　　不是，你这判官怎么不按照正常思路来？ 　　小鬼一听，小脸蛋上急了：“不对。人间和地府之间，为什么不能做个生意？很多鬼几十年吃不到人间的东西，即使是偶尔能吃一顿，回味一下也好的啊！” 　　判官听了不认同，还是给小鬼解释了：“人间的店吸引多了鬼，容易引起事故。这小老板在人间能做火锅，在地府怎么就不能做了？还吸引鬼早点来地府排队投胎。” 　　小鬼焦急：“可她在二十多岁。还没有寿终正寝。” 　　判官琢磨了一下：“有点道理，回头我们派人去和她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同意早点来地府。双方都同意，这多出来的年龄还能加工资。” 　　小鬼：“……” 　　神他妈加工资。人家人间活得好好的，非要人死了到地府工作。小鬼太清楚失去孩子的父母会如何悲痛，他绝对绝对不允许。 　　小鬼瞪了眼判官：“你们带不来的。她身边有凤凰看守。” 　　判官一听直接笑了：“凤凰早千年就……” 　　说着说着他微妙停住了话，重复了这个词：“凤凰？” 　　判官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后竟掏出了一只手机当场打了个电话。 　　“喂？文姬啊，我姜江。你帮我来站个岗。我这儿有个鬼要找阎王。” 　　他说完应了两声，随后将手机给挂了，对小鬼只会了一声：“焦一童对吧？我带你去见一殿秦广王。凤凰的事更重要。” 　　凤凰有火锅店重要？ 　　小鬼朝判官那儿飘了飘：“可是火锅店！” 　　这位名叫姜江的判官笑了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是个御用酿酒师。现在地府所有新开发的酒，基本上都是我想出来的方子。” 　　小鬼呆了呆。 　　判官姜江见远远有女子走过来了，这就拽着小鬼往身后的大殿走：“人在人间至多百来年，这点时间对于在地府而言，那实在短的可怜。地府火锅吃更多年岂不美哉？好了，走了。” 　　……好像，很有道理？ 　　小鬼几乎都要被说服了。 　　好歹他还坚定着自己的初始目的。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还在人间的各位鬼。 　　“判官大人，我要跟你分析一下人间鬼数量的问题啊！” 　　“这数量有什么好讨论的？和地府的鬼根本没法比。” 　　“话不是这样讲的。我们这个火锅店到底怎么开还可以再商量啊。” 　　“那回头再商量，先说正经事。就那个凤凰，你给我讲讲？” 　　一判官一鬼就在争议火锅店并偏题凤凰的过程中，踏进了地府第一殿，秦广王所在的宫殿。 　　秦广王，地府第一殿的阎王，姓蒋。 　　他掌管着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地府吉凶，就连轮转王所在的第十殿，都要每月给秦广王提交投胎汇总统计。 　　由于工作量太大，秦广王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表情十分严肃的。 　　他代表着整个地府的公平公正，代表着整个地府的秩序。 　　姜江进入宫殿后，行为举止比先前规矩得多。 　　他让小鬼安静，随后领着小鬼前往秦广王所在的宫殿房间。 　　“大人。”姜江叫了一声秦广王，“我有事要禀报。” 　　秦广王此刻面前有好几枚大屏幕，上面不停放着各种资料信息。 　　他将屏幕随手挥开：“什么事？” 　　姜江身为判官，没有重大事情是不会带着普通鬼来找他的。 　　“我身边的这位小鬼，在丰都看见了凤凰。不出意外，应该是鬼凤大人。”姜江言简意赅汇报。 　　秦广王看向小鬼。 　　小鬼紧张挺直了腰背：“是，是一只凤凰。他自己承认的。身上会冒火的一只大鸟。” 　　秦广王点头：“这小鬼接下去是去？” 　　姜江回答：“第十殿。” 　　秦广王应了声：“嗯，让他去吧。” 　　姜江便低声吩咐小鬼直接原路返回，随后出门前往第十殿。 　　小鬼走了一步，又转回来局促说了一声：“那火锅店……” 　　姜江失笑：“我会和大人说的。” 　　小鬼又走了一步，但又停住紧张兮兮：“你不能直接去要人命啊！” 　　秦广王在上头，充满威严发出一声：“嗯？” 　　小鬼胆子小，听着这一声，吓得直接顺着原路跑走了。 　　姜江转头和秦广王解释：“大人，情况是这样。鬼凤大人如今在丰都的一家火锅店。” 第27章 　　姜江和秦广王说着人间火锅店的事情。 　　这里头包括了火锅店的小老板能看到鬼, 做出的火锅鬼可以吃，以及鬼凤驻守在这家火锅店的事情。 　　地府十大阎王见多识广。 　　秦广王作为地府的门面, 清楚的事情更是多。 　　他几乎听完就分析清楚了这个事：“他前往人间，却没有惊扰平衡的打算，所有的力量需要从人间获取。凤凰的本能让他找到了这位小老板。” 　　姜江听到这点, 若有所思：“这位小老板做出来的食物, 蕴藏的力量能接通阴阳。” 　　秦广王略一沉吟：“阎罗王应该知道。” 　　姜江立刻不说话了。 　　秦广王这儿有孽镜台可以看到人心好坏, 阎罗王那儿有望乡台, 可以看到人间一切。 　　“你曾是阎罗王旗下十八僚佐之一, 但你身为地府判官中的天官，不需要有所避讳。”秦广王如是对姜江说着, “阎罗王性善, 这对于地府而言是好事情。” 　　姜江垂下眼, 应了声。 　　如果说性善对于地府而言是好事，那为什么最终一位阎王变成了十位阎王？这是姜江对于地府的沉默质疑。 　　秦广王清楚，但不会也不能解释。 　　再多的话，已不是判官该知道的事情。 　　他严肃将话题转移回刚才的火锅店和鬼凤：“鬼凤比地府任何一位阎王都了解地府。想来他会有分寸。这事关注一下，但无需太过关注。” 　　姜江领命。 　　“另外。”秦广王说着火锅店, “那位火锅店的小老板, 应该是孟婆转世。她注定会和地府有所瓜葛。下次例会，我会和别的阎王提。” 　　姜江面上惊异，没多说什么, 继续应声。 　　地府的阎王、判官以及鬼差都清楚一件发生并不算太久远的事。 　　一直和轮转王较为熟悉的孟婆大人, 原本一直用冥河水酿造孟婆汤。有一日, 她创造出了一个自动煮汤机，然后就投胎去了。 　　孟婆汤因为用的水是冥河水，所以食之忘前尘。现在的孟婆汤用了自动煮汤机，维持着地府的日常工作，效果其实比以前次了一点。 　　大部分地府的存在，都很想知道孟婆到底为什么投胎。 　　最清楚这一点的轮转王，整日笑盈盈的样子，对于这问题根本就不会正面回答，以至于到现在全地府都各有所猜。 　　猜对猜错，没有认证，八卦的家伙则是数量日渐增多。 　　姜江一样想知道答案，不过鉴于他当年想去孟婆那儿偷秘方，最后经历了被孟婆摁在地上摩擦这种事情，他就知道不要随意去好奇这种事情。 　　等孟婆回来，那些奇怪的八卦者指不定还会被一一找上门，摁在地上摩擦。 　　姜江汇报的两件事都得了响应，刚才那小鬼也去第十殿了。秦广王需要继续工作，姜江也需要回到原本岗位上继续接引新鬼。 　　姜江向秦广王告退，离开了第一殿。 　　秦广王坐在位置上望着自己的屏幕出了一会儿神，随后在意识到自己出神后，略诧异失笑了一下。这笑浅淡的很，稍纵即逝，一张脸很快又只剩下了肃然。 　　…… 　　被地府提名且注意到的孟晓妮和鬼凤，此刻在人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有钱人张潇潇天天买一大堆昂贵的食材，死命往孟晓妮这家店送。 　　孟晓妮做不过来，孟父孟母就帮忙跟着做，做完了大伙儿一块儿吃。 　　一群人加上一只鸟，过上了好些天奢靡不着调的吃食生活，一直到张潇潇的画从简单的背景色块，逐渐成型。 　　画面上的地府，天空很蓝，土地黄绿黄绿，远方有山峦叠嶂，还有一火山不小心喷发。岩浆滚滚流向地面，将途径的土壤烧成焦黑。 　　画最底端，一层浅薄的深邃宝蓝，用白色朦胧盖上了一层。这是神秘莫测的河流，连色泽都是如此微妙。 　　岩浆终会流入这片河流，然而最终会如何，在这画面上还未体现出。 　　撇去这景色，张潇潇还画上了“魑魅魍魉”。 　　他的魑魅魍魉全是扭曲的半透明白色。 　　飘飘洒洒，肆意扭曲的那种。 　　这些象征着鬼。 　　鬼有在奔跑的，有在回头凝望的，有几个凑在一起抱团的。没有表情，只有大致的躯干动作。 　　有这些点缀之后，就很有意境。 　　孟晓妮反正是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一是因为确实好看，二是因为光这些半透明的小人颜料钱，她现在都摸不出来。 　　至于张潇潇，由于对这壁画太过满意，不仅给这壁画好好上了层保护膜，还将孟晓妮这装修背景的木材钱给掏了，甚至还包了地板钱。 　　因为他觉得特定颜色的木材太适合他这画了。 　　感谢有钱人张潇潇。等到老吕算第一个月账的时候，孟晓妮的定金花了个精光，但是只负债了几千块！ 　　孟父孟母很轻松就将这负债给平了。 　　店内流水一个月几千块肯定是有的呀。 　　张潇潇画好画，近来没什么大事，就从原本让老吕做他助手的情况，变成了做老吕助手的情况，帮老吕一块儿装修起火锅店。 　　他们要定制桌椅，并让人来装吸油烟机。 　　桌椅定制，按照老吕的意思，是要在桌椅上搞出点名堂。 　　比如微有幅度的把手和桌子。在不会让人撞出好歹的情况下，做出主题特色。孟晓妮是答应的，老吕算了算钱，告诉孟父孟母后，孟父孟母也答应了。 　　越装修，孟晓妮就对着鬼凤感叹：“有钱真好啊。” 　　鬼凤享受了那么多天的高级食材，也很感叹：“有钱真好啊。” 　　被双重羡慕的张潇潇早习惯了各种羡慕的眼神和话，当然是毫无所觉一样在火锅店混吃混喝，抽了空还送了老吕和孟晓妮一份餐具印刷图画设计稿。 　　不收钱还给版权的那种。 　　孟晓妮能说什么？ 　　孟晓妮对着老吕万分恳切表示：“吕叔，我以前还怕你是来坑我的。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惊喜。” 　　老吕在这一刻感同身受，猛然明白过来什么：“我说我那个同学为什么肯收这样一个徒弟！” 　　他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徒弟！ 　　能不能横刀夺徒？ 　　没人能抗住这种充满金钱的诱惑。 　　至少在场的这一群穷人，都是垃圾。 　　一群垃圾为了火锅店继续努力着。 　　老吕定的第一批桌椅到的时候，就连隔壁店家都凑上来围观了。为了配合壁画，桌椅的颜色是隐隐带着点绿色的浅棕。 　　本以为这种颜色会极丑的孟晓妮，惊异发现在桌椅的把手、椅背处加上祥云刻纹后，整个椅子质感上升了不少。 　　为了隔离飞溅出来的汤水，桌子和椅子都镀了一层膜，擦洗起来极为方便。 　　当整个火锅店摆放起来了，孟晓妮睁大了双眼。 　　这地府火锅，真的做到了孟晓妮最初所说的，要明亮一些的色调表现出地府的主题，带着一点神秘神话色彩，又具有艺术气息，还没有充满惩处感的阴沉。 　　孟父孟母对孟晓妮原先的计划一知半解的，现在看到了实体，赞叹声根本停不下来：“这个木头颜色好啊。这画好看啊。这桌子漂亮啊。” 　　张潇潇掏出了一个单反相机，采了几个角度，很认真拍了一堆的照片。 　　老吕在那儿算了一会儿账，随手搓了一下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小妮子啊？” 　　孟晓妮听到老吕叫她，头顶一个鬼凤，转头看向老吕：“嗯？” 　　少女配上粉色鹦鹉，真是可爱极了。 　　老吕表示：“店的门面，非常重要啊。一个亮眼的门面，是不是一下子能吸引来人？” 　　孟晓妮点头点头，警惕看向老吕，觉得他有一点别的想法。 　　老吕“唰”一下拿出两张纸：“你看！这张纸，我记了下装修的开销。你这个店面原先敲定下的设计费，省了好多的钱！” 　　果不其然，老吕的第二张纸上开销金额暴增：“这样，我前段时间看到一家公司的灯特别好看。店名可以用木头可以用石头可以用毛笔字写，但是店前面总归该放两盏灯对吧？” 　　张潇潇听到老吕这话，拍手：“灯的寓意好。地府有个红色的灯笼，看起来又复古，又有多重含义。” 　　老吕拼命给眼神：“这家公司的灯，精致简洁，一点插头和关节都不会露在外面。近段时间拿了好几个设计奖。” 　　听起来就很好，但是贵。 　　孟父和孟母张望了一下两张纸上的金额。 　　很好，一个灯的钱，比他们装修定金的钱还贵。 　　老吕努力劝着：“这个灯保修的。而且从客户反馈来看，不容易坏。” 　　孟晓妮有点犹豫。 　　她个人是有点想要，但是没钱了。要掏钱的话，得孟父孟母掏钱。 　　而孟父孟母两个一嘀咕，又瞅了瞅自家的装修环境：“小妮子，我们觉得买了吧。装修不差这点钱。开店后能赚回来的。咱们买个贵点沙发现在也要小几万。” 　　孟晓妮顿了顿，最终点了头：“买！” 　　一群人欢呼。 　　老吕心满意是收回了纸：“有钱真好。” 　　在地府从未愁过金钱，在人间几度缺钱的鬼凤若有所思看了眼在那儿欣赏火锅店的张潇潇。 　　张潇潇想支持自己的作品，就支持了火锅店。想吃什么东西就买什么食材到火锅店来。 　　有钱确实很好。 　　鬼凤一想今后自己在火锅店打工也就赚个住宿费和伙食费，认真考虑起今后的副业问题。 　　不搞副业，他连食材都买不起。 　　堂堂一个凤凰，从喝甘露、睡梧桐树，沦落到如今开始思考如何谋生。 　　鬼凤在心里宽慰自己：都是为了更远大的利益。 第28章 　　孟晓妮的火锅店店面门口, 很快给布置了起来。 　　店名叫做“地府火锅店”，也称之为“地底捞”, 用木头拼接艺术字，拼在了火锅店门面上方。 　　内部的消防设置，厨房的重建, 碗筷锅子的重新定制, 看似每一样都只要一点开销, 但最终汇到一起, 钱还是不少的。 　　孟晓妮在父母眼中还是个孩子。孟父孟母几次三番都跟她说没关系放心大胆干。而孟晓妮确实还算是个孩子, 她才毕业，心中忐忑, 鼻头发酸。 　　家里的存款几乎都被孟父孟母用来给她买房了, 装修的钱也不知道孟父孟母是从哪里抠出来的。 　　门口灯笼正式装上那天晚上, 孟父孟母看着门口的灯特别高兴，孟晓妮看着也特别高兴。 　　她和孟父孟母做了一顿大餐，一群人在火锅店热烈庆祝了一番，就当庆祝重新开业这事。 　　其后就是敲定日子，适当宣传并且买花篮开业了。 　　到晚上洗漱好, 孟晓妮特别安静。 　　她关了灯, 钻进自己被窝睁着眼看天花板。 　　鬼凤老规矩躺在旁边瘫着。 　　他毛绒绒的翅膀将自己脑袋盖住，竟有一种自己晚上吃太饱的错觉。 　　今晚上这一顿实在太丰盛了。 　　孟晓妮这时忽然起身，悉悉索索拿了一包餐巾纸, 又钻回了被窝。她蜷缩在被子里抖起来。 　　鬼凤掀开自己的翅膀, 红宝石的双眼看着面前蜷缩着的大团。 　　隐隐有啜泣声传来。孟晓妮躲在被子里哭。 　　她, 为什么哭？ 　　店面重装修，可以开启人生一个新篇章。对于人类而言，这应该是一件极为欢喜的事情。是因为太高兴才哭么？好像又不像。 　　鬼凤是凤凰，并不是谛听，也不是白泽，他时常过着高高在上的日子，俯瞰着底下众生蝼蚁。他代表着祥瑞，代表着高贵，代表着神圣的一切。 　　与众生疏远。 　　鬼凤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孟晓妮忽然哭的感受。 　　事实上就连孟晓妮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在哭个什么劲。她就是想要这样哭一顿，哭出她的所有正面的、负面的情绪，并且将那些残存剩余的情绪都潜藏在躯体深处。 　　她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再把自己的小情绪随意表露在众人面前。 　　她已经毕业了，不该再给孟父孟母带来大困扰。 　　鬼凤静静听着孟晓妮哭，一直听到她哭完，抽着鼻子，将用过的纸巾扔到床边上的垃圾桶里。 　　他这时才开口：“睡得着么？” 　　孟晓妮吸了吸鼻子，带着点闷声回话：“有点清醒，就是眼睛累。” 　　她没开灯，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夜深人静似乎就是人充满幻想和微妙有所感触的时间。人会试图去探究一些哲学问题，和一些自己白天永远不会琢磨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现在孟晓妮就在想：“鬼凤你的火能不能烤肉？温度最高是多少？” 　　鬼凤：“温度可控。温度最高没测过。” 　　孟晓妮还想着：“要是什么都可以烧的话，应该没有东西可以测温吧？会爆掉。啊，人是怎么测太阳的温度的？” 　　鬼凤并不知道人类怎么测太阳的温度，这是人类科学家的事情。 　　孟晓妮变为十万个为什么：“鬼凤，你和太阳谁温度高？” 　　鬼凤：“太阳曾经由金乌掌管，供应着天下的热度。而凤凰之火的作用并不是燃烧东西。不是一个体系的，无法对比。” 　　孟晓妮听着一知半解，觉得大约就像长度单位和时间单位是没法对比的一样。 　　她问了不少的问题，鬼凤有的回答，有的不回答。 　　夜渐深，孟晓妮的困意重新泛上来。 　　她好半响，裹在被子里：“鬼凤，谢谢。” 　　大晚上陪着她聊天，大晚上算安抚了她忽然莫名的情绪。即便发现了她哭，也没有戳破她这样的狼狈。 　　鬼凤微抬头：“不用。” 　　大晚上，鬼凤身上的羽毛颜色其实看不太清楚，但那双眼睛是发亮的。 　　孟晓妮心里确实得到了足够的安抚，卷着被子重新躺好，乖乖闭上眼睛：“晚安，鬼凤。” 　　鬼凤应了一声。 　　孟晓妮的大脑渐渐放空，随后进入梦乡。 　　鬼凤在那儿没怎么动。 　　人类确实是复杂的生物。转世的孟婆也不例外。 　　…… 　　孟晓妮的火锅店菜单确定好，用毛笔字字体打印出来塑封完整，随后串成了线本。墙面上挂了不少的牌子，牌子上一样也写了菜单。 　　菜单上的名字都有点意思。 　　像最辣的锅底，孟晓妮取名为“麻辣钻心大地狱”，普通辣的锅底，被取名为“麻辣叫唤大地狱”，微辣的锅底，被取名为“麻辣极热大地狱”。 　　听着就很辣。 　　其它的菜基本上取名是同样画风，极富特色。 　　店内孟晓妮的火锅锅底制作方法，孟家三个都会做，轮流在那儿繁忙熬制。 　　要不是预算不足，恐怕他们会选择买一台机器来进行加工制作。 　　丰都火锅的价位都不昂贵，孟晓妮家所有的吃食价格重新定价后，性价比依旧是很高的。 　　孟父选择换了两家食材更新鲜的进货商，孟母陪着他跑了两趟。 　　孟晓妮还与时俱进将每张桌上弄上了点菜的二维码，觉得这样省掉了大部分服务生的劳动力。当然，服务生就是孟家三口自己。 　　鬼凤这些天和孟晓妮只会一声之后，就时常出门。 　　有时候是出去半天，有时候是出去一天。 　　当然，他申请了一天至少要吃两顿。 　　孟晓妮问鬼凤出门干什么，鬼凤也不说，就歪着粉嫩嫩的脑袋看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孟晓妮家的火锅店快要开业。 　　火锅店开业定在农历七月半，阳历八月十五日，一年当中鬼门大开的日子。 　　赶是赶了一点，但这一个日子在丰都算是一个大日子，不少地方都会举办大型的庙会活动等等，对于地府火锅店而言，也很不一样。 　　孟晓妮还想着第一天打个七五折，当开业欢庆活动。 　　张潇潇知道要开业，非常捧场让人订了两排成年人高的花篮，就等开业那天一大早给火锅店送来。老吕则是说好了会到场来碰个人场。 　　不止老吕，街坊邻居不少人都知道孟家火锅店快速装修好要重开了，纷纷表示将会来捧人场尝一尝味道。 　　临着要开业的前三天，孟晓妮还在想着红糖糍粑要怎么将外壳做得硬一点，里头做得松软一点。现在大部分火锅店的红糖糍粑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红糖糍粑，红糖味道浓郁，外壳较硬，多是方型一厘米厚度的片状。如今的红糖糍粑，大多是方型条状，量少，当个尝味的甜点。 　　她脑袋搁在一楼的桌子上，手上拿着一支笔，记录着回头试验红糖糍粑需要注意的地方。 　　门忽然被推开。 　　孟晓妮抬眼看向门口，手顿在原地，双眸缓缓睁大。 　　门口的青年长发束着，双眼的红痕比先前浅淡了很多。他眸色在光照下还带着一抹深邃的红，看上去仿佛带了隐形眼镜。 　　身型修长，手上还拿着一个非常新的手机。 　　一身衣服，T恤加中裤，看上去寻常得很。 　　“鬼凤？”孟晓妮脑袋不再搁桌上，抬起身看向门口，“你怎么……” 　　变成人型的鬼凤走到孟晓妮前面，取出一张身份证放在了孟晓妮面前：“证件有了。我来应聘。” 　　孟晓妮呆呆愣在那儿：“啊？” 　　孟母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从厨房探头：“谁呀？” 　　她一看到鬼凤，怔了一下，随后说了一句：“我们火锅店还没有开呢。” 　　鬼凤举起自己的身份证，朝着孟母笑了笑：“我来应聘的。” 　　孟母茫然看向孟晓妮：“我们店请了人么？” 　　她觉得鬼凤这长相，也不像是会来这种小店面来应聘的啊。 　　孟晓妮看看孟母，再看看鬼凤。 　　鬼凤端着态度：“孟晓妮妈妈，我和孟晓妮是旧识。她说要开火锅店，但是人手有点不够。我正好得空，所以来这儿打个工。” 　　这话说得都是真的。 　　孟母犹豫：“这……” 　　鬼凤还挺懂套路的：“我主职工作包了五险一金，薪酬不错，假期可调。所以真的就是来帮个忙。” 　　孟晓妮依旧茫然：鬼凤什么时候找工作了？ 　　孟母听着鬼凤有五险一金，真的就过来纯帮忙，借个打工的名义，松口气。 　　鬼凤长得好，看着也算有礼貌。孟母正大光明打量了一番鬼凤，觉得除了这头发长了点，长得太漂亮了点，好像也没太大的问题。 　　女儿身边近期老出现优秀的男孩子，孟母也有点高兴的。 　　毕竟孟晓妮到适婚年纪了。 　　她又一次多想了一点，以为鬼凤是为了孟晓妮来打工的：“帮忙打工也不能不给工资。你既然有工作，我们工资就周结吧。按小时算钱可以么？” 　　鬼凤瞥了眼还一脸懵的孟晓妮，当然点头同意了：“可以。” 　　孟母满意点头：“那时薪12，要是生意好，我们再涨。” 　　鬼凤半点不犹豫：“嗯。” 　　孟晓妮还在那儿迷糊呢，鬼凤就变成要正式在火锅店打工了。 　　孟母见自家女儿那傻乎乎的模样，禁不住笑了笑。她友善走过去问了两声：“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在哪里工作？” 　　鬼凤交代：“我叫鬼凤。和孟晓妮差不多年纪。在火力发电厂工作。” 　　孟母愣了一下：这名字和家里那只小鹦鹉怎么好像听起来是一样的？ 　　孟晓妮呆住了：火力发电厂是什么情况？火力发电凤凰？ 　　这电用起来有点奢靡了吧？ 第29章 　　孟晓妮晕乎乎的。 　　鬼凤这些天老是偷偷摸摸跑出去。 　　她原本以为鬼凤在处理什么特殊任务， 比如拯救世界之类的。谁想到鬼凤竟然去办了个证， 还疑似找了份工作。 　　火力发电的工作， 听起来怪厉害的。 　　孟母和鬼凤多聊了两句， 笑眯眯就给人留下了打工位， 还颇有深意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转身潇洒离开。 　　孟晓妮看着装着人模人样的鬼凤， 觉得特别的微妙。 　　鬼凤就这样， 成功以人型在自家火锅店开启了打工事业。 　　两人在店里互相对视。 　　孟晓妮憋出一个问题：“你真的在火力发电厂工作？” 　　万万没想到，鬼凤真承认：“找了个私人港资发电厂的老板商量了一下， 然后就多了一份工作。工资待遇在人类这边还算可观。” 　　孟晓妮：“……工作时间呢？” 　　鬼凤交代：“每天一小时。” 　　孟晓妮脑袋上的问号几乎要具现化。 　　每天一小时还工资可观， 她也想要去工作。 　　鬼凤简单隐去了很多细节：“有发电站时常在特定时间需要外面送电接济，我去避免高峰断电， 顺带将火力转化为水力， 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内后续发电。” 　　听起来有点厉害。 　　鬼凤略带矜傲：“像我这种节能环保， 减少烧煤烧炭的， 不多见。” 　　孟晓妮脑袋上的问号忍不住加了一排。 　　逻辑上孟晓妮还是没能明白鬼凤是怎么做到多了个工作的， 但既然都成定事，那她就不再询问了。 　　孟晓妮看看鬼凤， 再看看自家店的陈设， 再看看鬼凤， 陷入沉思。 　　孟晓妮这样看来看去， 鬼凤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他端坐在位置上，顺着孟晓妮的视线，侧头看墙面上的地府绘画。 　　千年传承， 让地府阎王殿附近充满了古韵的色彩。而阎王殿外，无鬼铺设的地方，自然的景观就如同这图上所画。 　　长久一直待在地府里还不觉得，如今出来一趟，倒是觉得地府确实别有一番美感。这种美感是天地形成，自然和谐，长存至今。 　　鬼凤重新转回视线，见孟晓妮想了半响，出声问自己：“我们要不要做套衣服？” 　　孟晓妮点点自己：“如果说店里只有我和爸妈，这倒是无所谓统一着装这种事情。但一旦要收打工的人，还要符合地府火锅店……” 　　好像统一着装会好点。 　　鬼凤觉得有点道理，不过：“穿阎王的衣服不方便活动。” 　　孟晓妮一噎：“……穿阎王的衣服是不是太夸张了？” 　　鬼凤：“判官的衣服？” 　　孟晓妮保留着自己对地府的人间固有印象：“判官的衣服长什么样子？古代长袍？长袍那种宽大的袖子好像也不适合搬火锅。” 　　鬼凤回想那群判官日常的穿着：“古代都有骑马装，判官时常要出门做事，当然也会有便于行动的衣服。再者，现在这个年代，地府穿什么的鬼都有，判官的衣服自然也会与时俱进。” 　　孟晓妮没见过判官的衣服：“那有什么样的衣服？” 　　鬼凤表示：“晚上变给你看。” 　　本来这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孟母的表情太过有深意，还是鬼凤长得实在有点妖，孟晓妮小心脏悄悄乱了一拍。 　　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点了点脑袋：“好。” 　　晚上的时候，鬼凤还没走。他留下来一块儿吃晚饭。 　　一顿饭，孟晓妮动用厨房，端出了一锅子麻辣叫唤大地狱火锅。 　　随后她端出了一大堆的牛肉。 　　孟父进货的这家新商户，牛肉质地非常好。最重要的是牛部分的位置非常嫩。一头牛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吃法，有的适合做牛排，有的适合做蘸酱牛肉片，还有一大部分极为适合下火锅。 　　就如匙柄，孟晓妮觉得最适合给小孩子吃，以及也适合做成麻辣牛肉下火锅，当然也适合烧烤。 　　匙柄腌制过后下锅煮一趟，变了颜色后就快些撩起来，随后蘸入干碟，放入嘴中，嫩到满口汁水。干碟里面满是红艳艳的辣椒粉，蘸一下看着就好吃，入嘴当然更是好吃。 　　匙柄之所以适合孩子吃，是因为嫩。这部分肉嫩到在每家牛肉火锅店，点菜时直接被称之为嫩。店员拿着本子开口就直接问：“嫩的几斤？” 　　“嫩”已用于特指匙柄。 　　除去匙柄外，牛肉火锅最常见的那些个牛肉部位一样味道不错。从瘦肉五花腱，再到逐渐变肥的雪花、吊龙、肥胼、胸口朥…… 　　孟晓妮在其中最喜欢吃牛舌，还要是切成薄片的牛舌。不论是炭烤还是烫火锅，具有柔软嚼劲的食物都是美味。 　　牛身上五花腱数量较少，即便是在火锅店也没多少，吃起来全靠来得早和客人抢。一整头牛只会有半斤左右的五花腱，堪称稀有。 　　孟晓妮取了几个扁平一点的大漏勺，分别递给了每个人。 　　她自己取了漏勺，将一大把嫩牛肉给夹上去，浸入到煮沸的火锅里。 　　漏勺在噗噜噜的红色火锅中一上一下，不过十秒钟，就将牛肉片全部煮熟。 　　孟晓妮快速将漏勺取出，检查确认毫无血丝，就把牛肉均分给在场每个人。 　　吃麻辣牛肉火锅，蘸酱用油碟的人会少一些。 　　像孟父，他会选择用辣椒花生碟。一半干辣椒粉，一半干花生粉，直接沾肉吃。 　　而孟母不同，她会选择用沙茶酱。用了沙茶酱，别的什么都不放。 　　不少人前往火锅店，看到沙茶酱多会好奇，少有尝试。毕竟在酱料碟中，油碟、辣椒碟、海鲜碟，不论何种蘸酱，都比沙茶酱有名气的多。 　　不过其实吃牛肉火锅，取用沙茶酱，味道会让人觉得惊奇：这是何等神奇的味道。 　　沙茶酱将花生、大蒜、芝麻、辣椒、椰丝、黄姜等等杂七杂八的香料全丢在一起，弄成了一种复合型调料酱。 　　孟母就很喜欢。 　　孟晓妮一般般，她沉迷油碟无法自拔。 　　鬼凤做鹦鹉的时候，是不用蘸酱的。鹦鹉光直接吃就够慢了，用了蘸酱恐怕一顿要吃半天，吃完一顿可以接下一顿了。 　　现在变成人在店里吃火锅，吃多少旁人都不会再震惊，还可以用蘸酱盘！ 　　鬼凤相当具有气魄，直接取了一个满是辣椒的干碟，当着众人的面，将牛肉蘸了干辣椒，放入嘴中。 　　孟家三口侧目。 　　孟家的辣椒粉是自己磨的，味道……特别辣。 　　孟晓妮在外吃东西就爱放。吃泡面的时候，她常常由于泡面不够辣但又有想吃的味道还纠结，于是有钱的时候吃汤达人的酸酸辣辣盒装，没钱的时候吃□□袋装，撒点辣椒粉，完美。 　　鬼凤嚼了两口，眯细起了眼，筷子往第二块去。 　　他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动，没有脸红，没有双目含泪，没有痛哭流涕，似乎半点没觉得辣。 　　孟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鬼凤这吃辣的本事，拍手叫好：“好，会吃辣才好。” 　　鬼凤朝着孟父矜持点头。 　　孟父高兴：“喝酒么？” 　　鬼凤摇头。 　　孟父没想到，意外咋舌：“不会喝酒啊？” 　　鬼凤会喝酒，可这酒又不是孟晓妮酿造的，用的食材又多粗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并没有喝的意义。 　　他正要说什么解释，旁边孟母一筷子打在孟父的筷子上：“就你话多。现在男孩子都不抽烟不喝酒了，你以为都像你这样的？还敢藏私房钱买烟！” 　　孟父顿时萎焉，喏喏不敢说话了。 　　孟母越说越嫌弃：“吃你的牛肉。真是的。” 　　孟晓妮忍不住偷笑。 　　会喝酒的鬼凤不说话了，就当他不会喝酒。 　　当了人之后，鬼凤吃饭速度明显加快。鹦鹉吃一碗啄半天才下去半碗。人吃一碗，半天可以下去两斤。 　　孟晓妮还去拿了一点牛肉丸子。 　　牛肉丸子分为两种，一种是撒尿牛丸，一种是纯手工牛肉丸。两种都要在火锅里稍微煮久一点，才能确保丸子熟透了。 　　等丸子浮起来，说明丸子已经差不多了。 　　鬼凤一个人就吃掉了三斤牛肉和一盘牛肉丸。 　　等孟家三口都停下筷子了，鬼凤眯眼满足停下筷子，只觉得做人真好。 　　孟父和孟母性格传统，向来觉得能吃是福。两人对鬼凤好感度疯狂上升，当然，工资是不会涨的。就这能吃程度，总感觉能吃到他们店亏本。 　　孟晓妮正要收拾桌子，孟母拦着她：“怎么就收拾了？你那能吃的鹦鹉不吃了？给它也烫一点肉，丸子太大了就切切碎。” 　　鬼凤微微挺起了背。 　　孟晓妮悄悄看了眼鬼凤。 　　孟母瞧见了她这小动作，又想起鬼凤这人和鹦鹉同名同姓。她催促着孟晓妮：“怎么养只鹦鹉还能忘记给鹦鹉喂食呢？” 　　孟晓妮顿了顿，还是认真烫起了牛肉：“它今天胃口不好，我给它少烫一点。” 　　明明鹦鹉的主食该是带壳的稻谷以及水果一类。 　　明明这只鸟就在身边，还刚吃完了三斤的牛肉。 　　偏偏这只鸟毫无自知之明，还友善提醒孟晓妮：“鹦鹉说不定晚上就饿了。还是多烫一点好了。” 　　孟晓妮扭头，朝着鬼凤露出了一个迷之笑容：“也有道理，吃多了变成鹦鹉球，看上去还会更可爱。胖乎乎粉嫩嫩的鹦鹉球，谁会不喜欢？” 　　鬼凤：“……” 　　鬼凤听出了隐约的警告。 　　孟母在那儿应和：“是很可爱，还能在店门口招揽一下客人。哎呀，回头鬼凤见着了就知道。那只鸟长得是真漂亮。羽毛颜色和水蜜桃一样。” 　　鬼凤面不改色，轻轻颔首：“有机会会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з」∠）＿dbq今天太晚了！我继续去赶第二章 ！ 第30章 　　鬼凤离开火锅店， 拒绝任何人送他。 　　因为他前脚刚走， 后脚就重新回到火锅店二楼， 静坐在孟晓妮的桌子前， 等待孟晓妮给自己送“晚饭”。 　　两个身份， 可以一天吃六顿。 　　这种好事情， 鬼凤变成人之前想都不敢想。 　　他在椅子上坐了片刻， 忽然决定多“运动运动”。鹦鹉球是不可能鹦鹉球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孟晓妮上楼来的时候，一开门， 就见屋内青年动作诡异。 　　她愣在门口， 仔细看向屋子内。 　　鬼凤站在床前，默默将自己抬起的左脚放下， 舒展的双手搁到正常的角度， 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孟晓妮端着碗进门， 将碗放到桌上， 一字一句和鬼凤讲：“吃饭了， 小鬼凤。” 　　鬼凤轻挑眉：“小鬼凤？” 　　孟晓妮点了点楼下：“刚送走了一个大鬼凤。” 　　这样称呼差异勉强能接受。 　　鬼凤点头回桌前，吃饭。 　　给鹦鹉的晚餐并没有过多， 鬼凤刚吃过饭， 竟还是一口气全部吃掉了。 　　吃完擦干净嘴， 鬼凤重新站在孟晓妮屋子内， 对孟晓妮示意了一下：“我给你看下地府判官方便行动的几套衣服。” 　　孟晓妮想起这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坐到了边上床上，起了兴致， 准备看鬼凤变装。 　　鬼凤轻点一下衣服。 　　他身上原本穿着的便携短袖中裤，一下子变成了长袖长裤。 　　上衣是两件套，里衬是一件白色的长袖，衣袖宽松，袖口束起，袖口处还有金色暗纹。外套一件是交领的短袖，衣服是红色的。 　　裤子下口束起，玄黑，脚踝边沿的束口一样带有金色暗纹。 　　腰间有一条带子绕转身子好几圈，将腰身完全勾勒出来，最终于身前打了一个结。 　　这个结并不是蝴蝶结，而是在腰间前段相互缠绕了四五圈，两根系带在身体偏前方两侧抽出一个耳朵，再用那根系带穿过去。 　　这样打出来的结并不突兀，还会垂下两根并不长的系带尾巴，显得有点复古味道。 　　腰带一样是黑色金边的。 　　鬼凤和孟晓妮讲解了一下：“地府判官的衣服有身份职责划分。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阴律司，四处判官衣服颜色各有不同。分别有绿色、紫色、红色、黑色。” 　　讲完，鬼凤就分别给自己衣服上变色。 　　四个颜色不管哪个，鬼凤穿着都很好看。 　　孟晓妮亲眼看了一遍现场变装，觉得自己仿佛在玩什么真实版换装小游戏，兴致愈加高涨。她明知道现在敲定了衣服，回头肯定也来不及定做，但就是忍不住想看看更多款式的衣服：“还有别的么？” 　　鬼凤现在一天吃六顿，对孟晓妮有求必应。 　　他再度变了一套衣服，变成了一身飒爽劲装。 　　这一套衣服有点紧身，不管是纯黑的上衣还是棕色的裤子，都贴紧了身躯。而所有的关节部位，还会有皮质防磨垫片。 　　“这一套是第九殿平等王陆大人亲自设计，给所有判官统一定制的运动装。” 　　鬼凤又变了一套。 　　“地府还有五官，分为鲜官、水官、铁官、土管、天官。他们在处理公事外出时会这么穿。” 　　鬼凤接下去变了不少衣服，看得孟晓妮眼花缭乱。 　　一个小时后，鬼凤还在回想他见过的判官服饰，给自己变来变去，变到孟晓妮逐渐麻木，最后呆呆问了一声：“地府判官到底有多少衣服？” 　　鬼凤表示：“判官中有男有女，存在千年，总不能老穿同样款式的衣服。” 　　孟晓妮只能表示：“很有道理，很可以。” 　　鬼凤点点头：“我没见过的衣服更多。平等王很喜欢换他麾下判官的衣服，最多一次，一年换了十八套新的。” 　　孟晓妮：“……” 　　地府是不是太过无聊了，以至于这位平等王能有如此空闲时间来设计衣服，并□□自己的下属？再者，地府的判官怎么分类那么多？！ 　　孟晓妮不打算再继续看了，鬼凤不觉得累，她都觉得累。 　　两人稍微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选择了一套稍微复古一点，但又属于判官近期不穿了的一套，也就是第一套。 　　孟晓妮拿出本子，简单画了一下衣服构造，决定过段时间就去定制。 　　所有员工至少要两套。 　　鬼凤见孟晓妮决定完了，当即变回了鹦鹉状态，扑腾着翅膀回到床上：“快画，然后洗漱睡觉。” 　　马上要开店了，鬼门关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孟晓妮努力画画，画好后乖乖取了衣服去洗漱。 　　洗漱完，一人一鸟躺在床上。 　　“晚安。” 　　“晚安。” 　　…… 　　眼睛闭闭睁睁，时间转瞬到了农历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 　　午夜十二点整。 　　鬼门关门口。 　　“家里有摆祭祀的可以走，走不过的就不要挡在门口了。”判官在一旁开着扫描门，顺带登记着出了门的鬼，“吃完就回来，不要在人间停留。” 　　他抬眼看到了一个残缺了一只手的鬼，顺口提醒了一句：“不要远离自己的亲属，否则会魂飞魄散。制度严苛，不可逾越。” 　　一个个鬼都等不及听他说话，早一溜烟飞走了。 　　走不了鬼门关的鬼，有嘀咕着自己该去投胎了，有嘀咕着自己都八百年没尝过人间烟火的味道。门口时不时能看到不信邪的，在门口冲撞随后被撞飞回去的。 　　前往第十殿，提交了延后投胎的小鬼焦一童，此刻也混迹在鬼堆中，匆忙奔跑往人间界。 　　鬼没有实体，一群群过鬼门关过得飞快。 　　他才慌乱跑出鬼门关，站在那儿想回头看一眼，就见鬼门关门口忽然鬼群散开。 　　有几个鬼不是飞出来，也不是冲出来，而是慢慢走出来的。他们就像漫步在自己的后花园里一样，半点没有匆忙的意思。 　　鬼群中的那人，看着还很是年轻。他黑色的碎发自然松软，神情轻松。 　　小鬼焦一童头皮发麻，竟然整个鬼身子都禁不住抖了抖。 　　那几个鬼走过鬼门关的时候，小鬼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嘟囔：“这都被判了刑的鬼，怎么也能有机会出去人间界呢？万一跑了怎么办。” 　　“阎王不是说了，众鬼平等。一年到头都被压在地狱里受刑，这对他们来说也是节假日了。” 　　除了第一殿和第十殿，中间的八个宫殿都分管有地狱，专门用来惩处在人间犯错的鬼。 　　小鬼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那几个鬼犯了什么错？” 　　“我就知道一个，中间那个，还在第二殿受罚。听说他的罪行，几乎要每个殿的地狱都走一趟嘞。” 　　小鬼惊了：“他干了什么啊？” 　　“我只知道他杀过人的，其它也不知道。听说还要等他杀过的人全部安然投胎后，他才能被送到第十殿。估计下辈子也做不了人。” 　　小鬼这会儿才庆幸：“难怪说去人间要不要远离亲属。这种鬼要是乱跑，后果也太可怕了。” 　　有不少鬼纷纷点头。 　　还有鬼气哼哼：“那种鬼断子绝孙永远出不去更好。” 　　又是不少鬼纷纷点头。 　　姜江顺着鬼门关走出来，和门口的同事打了声招呼。 　　他身上穿着独属于天官的白色长袍，圣洁得仿佛下一秒要飞升了。 　　小鬼站在那儿，顶着一头小黄帽和别的鬼唠嗑中。姜江一眼就看到了他。 　　天官迈步到小鬼面前，扬眉：“焦一童，还不回家看看么？” 　　小鬼焦一童看到姜江，小身板往后退了一步：“大人，你也要去人间界？” 　　姜江叹气：“生活不易，天官要出门去祈福，还要顺带看着你们一群鬼。希望你们能体谅体谅我们的工作啊。” 　　焦一童想起刚才远去的那几个恶鬼：“我肯定不会是麻烦的鬼。我就想问问火锅店的事情。” 　　姜江被焦一童的执念逗笑：“前些天，十阎王开例会了。” 　　焦一童耳朵竖起，仰头看姜江，略显期待的样子。 　　姜江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特派我，天官姜江，前去和这位火锅店小老板接触一下。” 　　焦一童期待瞬间变成警惕，就怕姜江下一秒就说出他要去勾小老板的魂魄。 　　姜江见焦一童紧张，还偏就不告诉焦一童他具体要做什么，在那儿挤了挤眼睛：“火锅店迟早会有的，当然，不是谁都能吃到。” 　　鬼那么多，当然不可能谁都吃到。 　　那谁能吃到，谁不能吃到？ 　　火锅店的迟早会有，又是什么时候会有？ 　　焦一童真的很焦虑了。 　　他小脸蛋上很急：“大人，你就给我具体说说，开会开了什么啊？” 　　边上偷听的一群鬼纷纷竖起耳朵。 　　什么火锅店？什么开会？地府要有新东西了么？ 　　姜江拉扯出一抹微笑：“八月就会有结果，我先走一步。” 　　说完，姜江迈步离开。 　　小鬼慌乱想要跟上。 　　但姜江去的地方和小鬼去的地方是不同的。所有在这一日出门的鬼，会被自动送往自己亲属所在的位置，且不能随意离开。 　　姜江和小鬼显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 　　“吕爷一定会来找我的。”焦一童喃喃自语，忙往自己的目的地跑，“这事情要靠吕爷先去一趟火锅店了。” 　　他冲出一段，眼前一晃。 　　眼熟的屋子，门口铃铛声轻微响起，似乎在欢迎着焦一童的到来。 　　门内安安静静，人们此刻都正在睡梦中。 　　焦一童进了屋子，来到了主卧房。他看着床上的一对夫妻，眼神柔和。 　　床头柜上，总共放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多年前的老照片，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幼嫩的焦一童，色彩还是黑白的。 　　一张是近些年的照片，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站在一块儿，面前还站着一个并不是焦一童的孩子。 　　“小鬼小鬼。”吕爷在窗口探头探脑，看到焦一童后一喜，“你果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上千字榜啦！冲鸭！！！我第一页了！！！！我第四！！！我们稳住！！！冲鸭！！！ 第31章 　　吕爷看到焦一童, 高兴又欣慰。 　　脑袋上顶着小黄帽的焦一童, 看起来半点事情都没有。小家伙怎么去地府的，现下就怎么回来的。 　　焦一童从屋子里钻出来，见着吕爷一样欢喜：“吕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跑过来的。” 　　郑子从旁边钻了出来，举手示意：“我也来了。” 　　焦一童看见郑子，更加高兴。 　　这说明他们三个是互相信任的, 也说明他们当初的计划开场是成功的。 　　两老一小在人间再次碰头。 　　吕爷看着焦一童相当感慨：“我原本以为现在鬼那么多，地府处理起来根本来不及的。还想着今年恐怕等不到你, 明年能等到就很好了。” 　　焦一童在去地府前，讲真也是这么想的。 　　他仰头比划了一下：“地府非常非常大。处理事务的判官效率非常高。我是排了判官通道的, 后来才知道其实稍微走远一点, 还有很多自动通道。就是第一殿走过去，那些通道能自行判断这鬼一生功过。” 　　郑子惊奇：“这么厉害。” 　　焦一童点脑袋：“判官们还都用平板来操控了。我想那些有才能的鬼到了地府里, 恐怕还要专门负责研发这些东西吧。” 　　吕爷和郑子本还打算在人间飘一会儿的, 现在竟意外觉得地府还挺不错, 有点期待今后去的情况。 　　“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吕爷问焦一童。 　　焦一童抬起手，给两鬼看了一眼手背。 　　他手背上忽然显现出了一枚硬币大小的金色图案：“这是第十殿善恶等级核定结束后盖上的章。我是地府官方承认的好鬼。” 　　说完，那金色图案又消退了下去。 　　吕爷和郑子有点羡慕看着焦一童的手背：“好鬼呀。” 　　焦一童骄傲抬头：“我申请了延后投胎，现在就可以在地府随意逛, 还可以在鬼门开的时候来人间吃饭。” 　　吕爷和郑子想要问地府是什么样的，想要问走流程是怎么走的, 想要问地府判官和阎王爷是如何的。 　　这一刻两个老鬼才明白, 为什么关于地府的消息, 人间鬼知道的总归是很少的。 　　因为要问的东西太多，他们必须强行有所取舍。 　　现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关于那家火锅店。 　　吕爷给焦一童交代了一下：“那家火锅店，加班加点装修，我儿子那个傻子，还特意用了最好的环保材料，还给那家人砍价打折，悄悄倒贴私房钱……” 　　郑子见吕爷逐渐偏题：“不是，你这鬼怎么说起你儿子就不停了。重点是你儿子么？重点是那家火锅店，叫地府火锅店，今天要开业了。” 　　焦一童瞪大眼：“今天开业？” 　　郑子点头：“可不是，选了一个大好的日子。” 　　焦一童刚缓和下来的心情，顿时又乱了：“我出鬼门关的时候碰到判官了。那判官说他是要去找火锅店小老板的。” 　　吕爷和郑子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判官要找小老板，是为了在地府开分店么？” 　　焦一童摇头：“我不知道。那位判官以前是御用酿酒师。我第一回见他，他就在说什么，小老板早点去地府，就能早点在地府开火锅店，也挺好的什么的……” 　　吕爷和郑子惊了。 　　小老板去了地府，人间的鬼还吃个什么火锅？ 　　梦里吃火锅么？ 　　两鬼忙问焦一童：“这位判官还跟你说什么没有？” 　　焦一童回想了一下，小脸皱起来：“他说火锅店的事情，八月就会出结果。” 　　八月？ 　　农历八月就下个月，阳历八月的话，现在就是八月呀？ 　　吕 爷有点急，和旁边郑子商量一下：“我们现在就去火锅店吧？万一判官想要带小老板走，我们争取拦一下。” 　　郑子同意点头：“我觉得成。开店是喜事，不能把喜事变成白事。” 　　即便普通鬼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判官，两个老鬼此刻还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决定当下就出发去孟晓妮的火锅店。 　　焦一童也想去。 　　可焦一童是去过地府的鬼，现下必须要待在自家亲人身边，这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地府的规矩所惩处。他现在是好鬼，下辈子投胎的事都敲定了。 　　焦一童只能眼睁睁看着吕爷和郑子两个鬼，啰里啰嗦和他讲点回头去地府要注意什么事情之类的，并听着他们说他们回头再来找他，让焦一童尝试下托梦等等的话，然后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他望望远去的吕爷和郑子，又回到自己屋里看看家人，意外陷入了苦恼。 　　鬼生挺充沛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安排不过来。 　　…… 　　吕爷和郑子火急火赶冲向了孟晓妮所在的火锅店。 　　此刻孟晓妮还在香甜的睡梦中。 　　她陷入在柔软的少女床上，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隐隐有笑意泛上。 　　窗帘拉得严实，夜晚屋子外头的光亮，并没有多少洒落到屋子内。 　　午夜这种时候，四周大多安静了下来，并不会有刻意的喧哗。小饭店第二天不少人都是要出门去进货的，晚上不开到凌晨的店，都有这种安静的自觉。 　　鬼凤安分转化着体内的力量，感受着周遭一切。 　　鬼门开的日子，所有阎王都高度重视，所有判官都提高着警惕，就连鬼凤现下都不自觉看护起整个火锅店，不被周遭鬼给惊扰。 　　周遭的店陆陆续续有老鬼回归。 　　孟晓妮这家店，一只鬼都没有。 　　孟父孟母亲情缘分淡，似乎还真没什么故人归来。 　　孟家的故人确实没来，地府别的家伙倒是来了。 　　鬼凤缓缓睁开眼，从床上轻悠悠起身。 　　他踩着柔软的床铺，轻巧无声绕过了睡梦中的孟晓妮。别人家的鹦鹉音量总是很大，爱吵吵闹闹的，鬼凤毕竟不是鹦鹉，没有这种特殊爱好。 　　窗明明关上了，忽然有风吹进了屋子，卷起了遮掩外界亮光的窗帘。 　　外界的光借由窗帘的缝隙，透出几道光亮，射到屋子里来。 　　纯白的长袍先一步入了鬼凤的眼，随后才显露出姜江整个身躯。冷光下的白袍，显得姜江更加圣洁了几分。 　　千年的酒文化，让姜江在地府非常吃得开。他在人间很受欢迎，成为鬼之后，在鬼之间一样很受欢迎。等成了判官后，他就更受欢迎了。 　　受欢迎，不代表谁都欢迎他。 　　鬼凤就属于不欢迎姜江的一类。 　　待在地府的凤凰，只想在自己的梧桐树上睡觉，亦或者偶尔去火山口感受一下温暖，高傲且孤寂。 　　姜江看到鬼凤，脸上当即笑盈盈得：“人间别有一番风味。” 　　鬼凤红眼睛盯着姜江：“那是楼下的麻辣火锅味。” 　　姜江：“……” 　　这话一时间有点没法接。 　　鬼凤现在可不喜欢低头看人。 　　他飞到了旁边的架子上，居高立下对着姜江，问他：“天官专程来这儿为了什么事？地府今日事务繁忙，你该在外祈福。” 　　明明有着粉嫩水蜜桃的可爱身子，话语却依旧是凤凰独有的傲慢。 　　鬼凤对阎罗王都不怎么客气，对姜江更别提了。 　　姜江倒是不介意鬼凤的态度。 　　他看向床上一无所知，还在睡梦中的孟晓妮：“我来见一眼孟婆。” 　　鬼凤顺着姜江的视线，也看向孟晓妮：“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类。” 　　孟晓妮浅淡的呼吸声规律得很，一听就睡得很安稳。 　　姜江笑笑：“普通人类并不会吸引来一只凤凰。” 　　鬼凤收回视线：“嗯？” 　　孟婆到底是不是普通人类，地府这群家伙自己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第二字母数么？ 　　他见着这群地府的家伙就觉得麻烦。 　　姜江开口解释：“地府前些日子来了一个小鬼，说人间界有一家火锅店，小老板做出来的食物，鬼也能尝出来味道。小老板身边还有一只凤凰镇守。” 　　鬼凤当然知道这些。 　　“如果仅仅只是给鬼一口饭吃，十殿阎王也不会特派我前来与小老板沟通。 　　“小老板是孟婆转世，灵魂上所带有的力量至今没有学会控制。平日里鬼吃两口香火饭没什么大碍，若是发现了小老板吃食里的力量，多吃几顿，怕是能打破地府对鬼的束缚。” 　　鬼凤意识到这一点：他能从吃食里转化力量，存活许久的部分鬼也有这个可能。 　　但，鬼凤微开嘲讽：“这是因为你们太弱，不是因为她太强。” 　　姜江并没有推脱这一点。他朝着鬼凤点头：“我们确实弱。无论阎王还是判官，我们一样是从人间诞生，入地府后被赋予职能，才逐渐成长到如今地步。我们在改进，但有时候依旧还有追不上变化的时候。” 　　天下之鬼太多了。 　　鬼凤点了重点：“她要如何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姜江见鬼凤这么快领悟他的意思，愉悦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十大阎王会议提出，邀请人间火锅店小老板孟晓妮，在地府鬼界开设另一家地府火锅店，持证上岗，价格好说。” 　　在地府开火锅店，恐怕是为了让孟晓妮多多练习做火锅，看怎么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好。 　　鬼凤歪脑袋：“谁提出的？” 　　姜江咳嗽一声，小声透露：“都市王和轮转王。” 　　摸鱼狂魔都市王，白发笑面虎轮转王。 　　鬼凤竟毫不意外。 　　这个法子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反正孟晓妮是孟婆转世，如今又是家火锅店的小老板，去地府做个火锅，再正常不过。 　　他矜持点了头，算是同意了姜江的话。 　　“……三更半夜在一个女孩子屋子里幽会，是不是不太好？” 　　孟晓妮睁开了双眼，爬起身子幽幽看向面前一身白的男子：“我不要睡觉的啊？” 第32章 　　孟晓妮刚才睡得很好。然而人体睡眠有深层睡眠和浅层睡眠, 两者按照一定频率有所变化。 　　上回阎王爷来, 孟晓妮没醒。 　　这回姜江到来，孟晓妮巧合就被惊醒了。 　　听到旁边有陌生男子的对话声，她一下子就吓了个清醒。 　　她半点没听清具体讲话的内容，一声冷汗先下来了。好在随后她听到了鬼凤的声音，知道鬼凤是在和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伙对话的，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家伙就算是人也不是正常人。 　　谁三更半夜上人家门, 不经过主人允许擅自跑到房间里，和房间里的鹦鹉说话的？ 　　她看了眼姜江, 心里面嘀咕：穿得也很不正常，一身白袍, 特别像传说中的白无常。 　　不管怎么样, 彻底已经被孟晓妮定义成不正常的姜江，还要脸皮非常厚拉起一抹笑, 和孟晓妮招呼：“孟小姐你好。” 　　孟晓妮盘腿坐在床上, 慢慢缓和自己的心情：“白无常？” 　　姜江当然不是白无常, 他向孟晓妮解释：“民间的白无常一般说的是谢必安。他出勤率比较高，那段时间的制服又是白色的，所以被叫做白无常。我叫姜江，天官, 判官。” 　　孟晓妮没听说过姜江。 　　她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鬼凤，又望向姜江：“所以,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天很晚, 人类是要睡觉的。 　　姜江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快速简洁和孟晓妮说了一下情况：“十大阎王开了一次会议，邀请孟晓妮小姐在地府鬼界开设另一家地府火锅店，分店。” 　　孟晓妮一听，怔住：“什么？” 　　姜江和孟晓妮解释起来。 　　他说的和刚才与鬼凤说的大同小异：“孟小姐做出来的吃食鬼也能吃吧？这在人间比较危险，容易引来麻烦。所以阎王们希望孟小姐最好能够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建议开分店，在地府做火锅来练习。” 　　孟晓妮听着觉得和天方夜谭一般。 　　阎王建议她去地府开店？ 　　因为她做出来的吃食鬼也能吃？ 　　这要怎么控制？她觉得这完全是本能，可本能是能控制的么？ 　　姜江在孟晓妮完全是陌生人状态，说得又太过离奇。孟晓妮下意识转头又瞅向鬼凤。 　　鬼凤见孟晓妮看自己：“他说得不错。学会掌控你自己的能力，不管是对地府还是对你自己，都非常有用。” 　　孟晓妮第一家店还没开业呢，现在就有人让她开分店。 　　她精力也不够啊。 　　孟晓妮有点犹豫：“我白天要看店。这好像也没法和我爸妈解释。” 　　姜江表示：“可以晚上去地府开店。” 　　孟晓妮：“……” 　　听听这是人话么？白天她要开店，晚上还要她开店。 　　哦，这确实不是人话。判官不是人。 　　孟晓妮看向姜江的眼神充满了谴责意味。 　　姜江见孟晓妮这眼神，给自己刚才的话打起了补丁：“我们可以选择入梦后魂魄离体的方式。这种方式与时俱进，改进了很多，有点像打游戏，全息游戏那种。” 　　孟晓妮听懂了一点，没有全懂，略有点懵。 　　姜江详细说了一下：“到了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我们想办法将你的灵魂抽出来，但还保留着你灵魂和身体的连接。这样安全保险，对你身体也没影响。一旦你人间界的身体有什么异样，灵魂立刻回体，马上能醒来。” 　　孟晓妮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鬼凤在旁补充：“当然，这种方式一样有风险。毕竟你是灵魂离体。一旦有谁想出法子切断了你灵魂和躯体的联系，你就当 场死了。” 　　这就是风险性。 　　姜江尚未和孟晓妮讲，鬼凤却是清楚的。 　　姜江点头：“就和全息游戏突然断电，备用电池没起作用一样。” 　　孟晓妮举起手，提出了疑问：“那么现在有多少存在可以做到切断我灵魂和躯体的联系呢？” 　　姜江顿了顿：“理论上所有鬼差、判官以及阎王都可以做到。但地府现在实行了大数据管理，除非有人恶意篡改你的死亡年龄，并且快速销毁你的尸体，否则阎王会让你还阳的。” 　　孟晓妮听着觉得非常凶险的样子。 　　她愣了愣：“会有人这么做么？” 　　鬼凤没说什么。 　　姜江琢磨了一下：“怎么说呢，中彩票的概率比雷劈的概率低，你遇到这种事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一般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没意义。” 　　孟晓妮死了，那就彻底回归地府，重新变成孟婆。 　　姜江暂且想不出来有谁会选择做这种事情。 　　孟晓妮听了这概率，一想自己连刮个五块钱的刮刮乐都刮不到，点了点头：“听起来概率很低。” 　　她又举手提问：“那么有多少人试验过这种方式下地府去？” 　　姜江不说话了。 　　鬼凤开口：“自从地府改革后，一个人也没有。” 　　孟晓妮疑惑：“地府改革？” 　　鬼凤从高处飞下来，重新回到床上：“人间界改革那么多，地府当然也会有改革。以前地府管理不完善，有些人就容易跑地府去，地府有鬼也容易跑地上来。” 　　孟晓妮恍然：“太乱了。所以后来就改革了。” 　　姜江点头，鬼凤也应了声。 　　孟晓妮觉得自己不应该随便破戒：“既然改革之后一个人都没有，我这么特殊不太好。不如等我死后去了地府，直接在地府开一家火锅店？” 　　姜江正要劝孟晓妮，忽然转身挥了挥袖子。 　　两只鬼猛然出现在了房间内，还做出一副拼了老性命的奔跑状态。 　　就算跑那么急，老鬼手里的蒲扇都没有肯放下，紧紧抓在那儿彰显着存在感。 　　孟晓妮一眼就认出了这蒲扇，极为惊讶：“吕爷？” 　　姜江手上立刻多了一个平板：“吕阿宝，郑元殊。” 　　两个老鬼原地还跑了两步，发现自己刹那间出现在了一间屋子里，再听到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奔跑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们脑袋僵硬转动，看向身边一袭白袍的男子。 　　“白无常！” 　　姜江：“……不是我。” 　　两个老鬼齐声：“判官！” 　　姜江点点头。 　　两个老鬼四下看了眼，一眼看到了床上的孟晓妮和那只还处于鹦鹉状态的凤凰。他们心中一凛：莫非凤凰也拿判官没办法？ 　　吕爷是害怕的，他传统的观念告诉他，不应该和判官对着干。 　　可他又不能看判官将一个小姑娘的魂就这么给带走了。 　　他大步迈到了孟晓妮前面，拿着蒲扇指着姜江，梗着脖子，大声道：“今天，我吕阿宝绝不会允许你带走这个小妮子！” 　　郑子忙配合走到吕爷身边，叉腰，很凶：“我郑元殊也不允许！” 　　“即使是判官，也不能这样做！” 　　“你要是带走了人，我们就，就带着人间的鬼一起下地府起义！” 　　吕爷和郑子一唱一和，气势汹汹。 　　姜江低头看了看平板，再看看面前两个鬼：“两位寿终正寝，在人间滞留了几年，可以考虑去地府报到了。” 　　吕爷和郑子一听，气势顿时下去半截。 　　姜江说话态度还挺和善：“你们随便到人家家里来， 还阻止我的工作，我可以给你们记过的。对了，是焦一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么？” 　　话里的意思就不太和善了。 　　吕爷和郑子气势顿消，一脸讪讪。 　　孟晓妮在两个老鬼身后挠了挠脸，问了一声蹲在床上的鬼凤：“难道判官不算随便到我家里来么？” 　　姜江：“……” 　　鬼凤：“他们的工作注定要私闯民宅。挺没素质的。早前我在地府碰到过。” 　　姜江：“……？” 　　吕爷和郑子气势又起来了一点。 　　姜江看着这屋子里人鬼齐全，还有个神兽打岔，觉得自己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沉重叹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先解决一下开火锅店的事情。孟小姐点了头，有问题再说两句就能睡觉。我出门去继续工作。这两位还能回家吃个香火饭。” 　　这解释要时间，谈论开火锅店的详细事宜要时间。回头天都亮了，他别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吕爷和郑子对视一眼。他们还在误会之中，面上坚定，继续拦在姜江面前，警惕看着姜江。 　　鬼凤没看两个老鬼，也没看姜江。 　　他和孟晓妮说着：“在地府开火锅店，早开比晚开好一些。我会跟着你一块儿去地府，你不用担心出意外。早点掌控自己的能力是好事。” 　　孟晓妮见过鬼凤凤凰的样子，稍作思考，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吕爷和郑子一听，慌了。两鬼齐刷刷转过来：“不是，小妮子。那人间的火锅店怎么办？” 　　姜江见两鬼果然知道孟晓妮的特殊性，在那儿慢悠悠友情提醒：“啊，还有一件事情我忘记说了。阎王爷们表示，在人间吃过火锅的鬼，吃完立刻就要去地府报到。在地府吃了火锅的鬼，吃完立刻要去投胎。”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保鬼吃了火锅不会出意外。 　　没吃过的郑子立刻看向吕爷，吃过的吕爷呆住。 　　姜江挑眉：“不然鬼那么多，火锅店就这么两家，你们是想要人累死么？” 　　孟晓妮觉得很有道理。 　　这话听着比先前的像人话多了。 　　她点脑袋同意，随后问出了她依旧最为关心的核心问题：“那么，钱怎么算呢？我这里不收冥币，不收金银财宝，不收古董字画。” 　　姜江听了笑了：“这事好解决。我们地府与人间宗教办有联系。他们会来处理一切相关问题。地府的开支会折现打到你账户上。” 　　孟晓妮听见钱的问题能解决，最后一点夜晚被惊吓的心情全消了，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以可以。” 　　在贫穷面前，在地府随便开几个分店都成！ 第33章 　　姜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心满意足。 　　当然，他是真来不及和孟晓妮多说别的细节，说完一声回头再联系, 匆匆就走了。 　　留下惊慌失措随时可能被地府接走的吕爷, 和察觉到事情和想象中有点出入的郑子。 　　当然, 屋子里还有忍不住打哈欠的孟晓妮, 和毛绒绒的鬼凤。 　　吕爷半响都回不过神来：“怎么办我吃过火锅了！” 　　孟晓妮看姜江彻底没影了, 困意又泛起来：“吕爷，判官没管以前的事, 你等要去地府前再来吃第二顿就成了。” 　　她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哈欠是为会传染的。郑子看到孟晓妮打哈欠, 明明根本不需要睡觉，竟都有点想要跟着打哈欠。 　　想打就打, 郑子鬼生随意, 打了个哈欠。 　　吕爷想想孟晓妮说得有道理，看着一人一鬼打哈欠, 本能跟着一起打了个哈欠。 　　鬼凤扫了一眼两鬼：“该睡觉了。” 　　孟晓妮重新掀被子, 钻回到自己被窝里，和两个鬼道别：“两位慢走。我明天还要开店呢。” 　　明天开业仪式，她到现在还不睡, 恐怕是想要修仙。 　　半夜修仙, 法力无边！ 　　鬼凤挪步到孟晓妮枕头旁边，再次看向两个老鬼。 　　红彤彤的小眼睛, 看着挺可爱, 杀伤力还是巨大的。 　　郑子往后走了两步：“这就走, 这就走。吕子！” 　　吕爷忙跟着郑子离开：“恭喜开业啊。走了走了。” 　　说罢两鬼快速离开，速度堪比刚才虚空出现在屋子前狂奔时的状态。 　　孟晓妮见房间里总算空了，欣慰闭上眼：“好了，现在谁也不会打扰我睡觉了。晚安，鬼凤。” 　　鬼凤：“晚安。” 　　孟晓妮话刚说完，一分钟没到直接就睡着了。 　　呼吸声平稳又极为明显。 　　鬼凤一样闭上眼。 　　……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闹钟的歌曲疯狂叫唤起来。 　　窗外的鸟被这响亮的闹钟惊到扑腾全跑光。 　　孟晓妮眼睛都没睁开，伸出手早脑袋周边摸索起手机，眉头皱得紧巴巴的，完全无法舒展。 　　半夜醒来一次后再睡，睡眠质量远远比不过一夜好眠。 　　鬼凤跳跃到了孟晓妮的被子上，踩了两脚：“起床了。” 　　孟晓妮终于摸到手机，把闹钟给关了。 　　她困顿睁开双眼，结果双眼皮得十分明显。 　　“啊……为什么要早起！”孟晓妮挣扎将被子盖住全脸，试图再眯五分钟。 　　鬼凤往前走了两步，又踩了踩：“起不起来？我要出门了。” 　　孟晓妮长叹一口气，从被子里爬起来：“你今天什么时候去发电啊？” 　　鬼凤：“晚上六点到七点。” 　　孟晓妮：“那可真是最忙的时候。” 　　鬼凤：“也可以七点到八点。” 　　孟晓妮：“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 　　一人一鸟互相说了这么两句，孟晓妮才彻底清醒一点，爬起来去洗漱。 　　洗漱完换好衣服，她哒哒下楼。 　　楼下孟父孟母已做好了早餐，牛肉面。 　　红油牛肉面，用的是上回进货送来的牛肉。一整碗的牛肉面，下面是满满的面条，上面铺了一层的牛肉片，牛肉片的边上还放了一个煎蛋以及两片菜叶子。 　　丰都早年就在打造肉牛之都，以至于常人以为肉牛大西北之类比较有名，却都没有想到丰都的支柱产业之一，还会有牛肉这种存在。去年鲜牛肉销量，似乎还在两大网售平台占据了同类第一。 　　总之就 是牛肉非常好吃。 　　牛肉好吃，面条也不差。这碗牛肉面的面条很细，牛肉汤的味道很轻易就渗到了面条之中，绝不会汤汁过闲而面条无味。 　　孟晓妮接过自己的那碗面，稍微搅拌了一下，随后一口咬在了面上。 　　面真的很美味。 　　她嘴里嚼着面，伸出筷子一筷夹碎了煎蛋。煎蛋的中心还没有彻底熟透，是流质的。 　　孟晓妮拿了勺子，夹一筷子的面，浸染一点含有流质蛋黄的汤汁，再铺设上一片牛肉片。这就是传中的勺中面，微型小面吃法！ 　　当然，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她将这一勺子塞入嘴里，一大早暖呼呼，美滋滋，驱散了早起的困意。 　　外头今天的气温还没有升高。 　　大门敞开着，迎接着鬼门开的日子，也迎接着开业第一天。 　　一辆货车开到了门口，送货小哥在店外头喊：“地火锅，花篮到了，签收一下。我跟你们搬。” 　　孟父孟母赶忙出去签收帮忙。 　　孟晓妮的小面这下没空有悠闲吃了。她忙呼呼吹着气，等面条稍一冷却，就快速夹起塞入自己嘴里。 　　三下五除二，她一碗面条下肚，嘴里鼓囊囊和松鼠一样就跑出了店，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外头孟父已签了花篮。 　　他和送货小哥两人哼哧哼哧开始往店门口摆半人高的篮子。 　　孟母见他们搬篮子，自己就在那儿给店门口铺红毯子。孟晓妮见孟母的红毯子有点歪，赶紧上前搭手。 　　花篮别看花都不算重，里头放了营养泥土，浸满了营养液，搬运起来都挺重的。 　　两排花篮摆好，孟父额头上都冒汗了。 　　快递小哥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擦了擦汗重新再戴上。 　　毯子铺好，孟晓妮回店里，把昨天准备好的易拉宝给拿出来。易拉宝就是海报展示架，不重，做起来也不贵。上面写的内容更是简单粗暴：新店开业，今日全场七五折。 　　孟晓妮还在那儿弄易拉宝，孟父孟母已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自家的店。 　　两人脸上写满了高兴，互相夸着这店面：“看起来真是厉害。” 　　“可不是，你看看那灯笼，多少钱呢！” 　　“这门口的窗户和木头设计得真是好。” 　　“设计费算分红了。不亏人家的。主要是我们小妮子的点子想得好。” 　　两人一言一语，将这新店夸得是下一秒就能日入斗金一样。 　　孟晓妮摆好易拉宝，回头看孟父孟母，忍不住笑起来。两个长辈看自家女儿在店门口笑，跟着也就笑。 　　隔壁的店主这会儿也起来了，出门倒水见孟家的火锅店门口摆成那么喜庆的模样，脸上眉开眼笑恭喜：“了不得啊！这开店气派！不赚钱都说不过去。发大财了别忘带带我。” 　　孟母笑得不行：“一定一定。哎，你们也可以考虑下我们那个设计师。你看这店，看着就特别厉害。” 　　店主点头：“是。真的厉害。” 　　两人说着就唠嗑上了。 　　距离正式开业时间，还差一个半小时。 　　化为人型的鬼凤出现在街道上，朝着地府火锅店走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稍显复古的衣服，藏青色的对襟麻布衫，搭配上藏青色的中裤，里头内衬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衣服肩膀处还有一簇火苗。 　　男人，长得漂亮，还长发。 　　若说地府火锅店在诸多老旧小饭店之中，显得极为亮眼，那么鬼凤就是在整个街道上，显得极为亮眼。 　　一出场，没人会忽视他。 　　鬼凤走到地府火锅店门口，朝着众人一一招呼。 　　孟父客气：“那 么早啊。” 　　鬼凤笑笑：“还好。” 　　孟父：“早饭吃了么？咱们牛肉面还有多。” 　　鬼凤一听笑意加深：“好。” 　　来得早不早不是重点，重点是早饭一定要吃到。 　　孟晓妮看着鬼凤身上这套衣服，跟在身边小声在边上讲：“我觉得你身上这套也很适合当统一的套装。” 　　鬼凤小声回她：“没人说店里只准有一套衣服。” 　　孟晓妮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等有钱了，一天换一套。” 　　鬼凤心想：一天换一套衣服，这福利待遇地府判官根本比不上，凶残程度比九殿的平等王还要可怕。 　　孟父知道鬼凤食量大，给鬼凤弄了两碗面。 　　他们早预估着鬼凤会来吃早饭，所以留有准备，面条下水一下就好。 　　等鬼凤吃完，几个人最后将整个店面整顿一下。 　　孟晓妮跑到门口，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开挂好。 　　地府火锅店正式开始营业！ 　　…… 　　一个小时后。 　　火锅店里头开了一桌牌局。 　　打麻将是没有那么充足的空间，但打牌可以，还正好四个人。 　　孟晓妮：“一对三。” 　　孟母：“一对六。” 　　鬼凤：“要不起。” 　　孟父幽幽说着：“差点给忘记了，没谁会选择一大早来吃火锅的。怎么也要等中午。” 　　他们开店太早了！ 　　孟晓妮刚开新店的兴奋劲下去了不少，附和着孟父的话：“是的。我们也不是什么火爆的店。虽然弄了个排队取号，但是显然没人会现在来排队。” 　　排个一号直接进门的意义根本没有！ 　　因为店里没有人在吃火锅。 　　在场的几个人决定略过这个话题，专心打牌。 　　再打几轮，也就到开店时间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大约十点半，孟父孟母收起了牌，觉得可以开始准备迎接真正的开业了。 　　两人往后厨去，要将常见的锅底料都摆好，汤也要烧起来了。 　　孟晓妮手机上这时响起了消息。 　　她前几天就在朋友圈里预热扩散了，现在有人来问她是不是今个开业。还有张潇潇和老吕纷纷给她道喜，顺带说了一下今天会在什么时候到，让她给留个位置。 　　鬼凤拿起三本菜单，带着最简单的取号机，往门口走。 　　他现在是整个火锅店的门面。 　　亮眼的男子在门口一站，和整家店非常和谐融合在一起。 　　孟晓妮回完消息看向门口，就见鬼凤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蹭着菜单的册页，侧脸上神情淡淡。 　　注意到孟晓妮的视线，鬼凤朝她看了过来。 　　光直接照在鬼凤身上，和打了闪光灯一样。 　　孟晓妮朝鬼凤笑笑，随后往收银台后头走去。 第34章 　　新店开业客人必然多。 　　十点半一过，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往这附近晃悠, 寻觅地方吃一顿早午饭或者纯午饭了。 　　街道上凡是知道孟家这火锅店要开业的, 得空的都过来捧个人气凑个热闹。 　　孟晓妮家是涨价了, 但第一天打七五折，比以前还便宜。老客一想着价格, 当然也要来提早凑热闹。 　　路过的旅客行人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一眼瞅见“地府火锅店”，琢磨着觉得有点趣味，再一看人挺多, 再再一看还开业打折, 再再再一看门口还有个帅哥，当即脚就往店里走了。 　　到了十二点时, 地府火锅店内满座，门口还有两桌在排队。 　　要不是今个是周四工作日, 中午队伍怕是要排到马路对面去。 　　麻辣火锅的香气都极为浓郁, 霸道充斥在整个空间中, 根本不在意到底是在店前还是在厨房后。 　　吃火锅必然是热的。火锅热，麻辣下肚后人也热。 　　店内将空调打到了最足，冷气和不要钱一样呼呼狂吹。 　　即便是这样，还有人不住在给自己脸上擦汗。 　　由于是自主点餐, 服务员人数又少到可怜, 所以孟晓妮连着很长时间都在不断跑来跑去, 搬火锅、倒汤、上菜、清理桌子。 　　厨房里头则是孟母和孟父在煮火锅, 切菜品, 摆盘。 　　两人一样没多少空闲，等孟晓妮来不及上菜的时候，抽出手来帮忙上菜。 　　至于门口的鬼凤，刚开始只是负责领路，排号。 　　到后来并不是谁都用手机付款的，孟晓妮实在来不及收银了，鬼凤还要学着收银。 　　孟晓妮见鬼凤学习能力挺强的，就把这工作直接丢给鬼凤了。 　　收钱常常和开票放在一块儿。 　　于是鬼凤又要学怎么写抬头开出可以用的票。 　　他在第一天开业日，莫名学了好几个对于凤凰而言完全没有用处的技能。 　　这还是一个如此小的小火锅店。 　　要是开成大火锅店，真不知道该要设置多少个服务生。 　　中途张潇潇来吃了顿午饭。他和孟晓妮稍微招呼了一声，就按着流程坐下，点餐等上菜。 　　老客中比较嘴挑的，一吃就吃出了孟家火锅的不同。 　　“这牛肉换了一家进货商吧。” 　　“哎，这蔬菜挺新鲜的呀。今早上送来的么？” 　　“锅底是小老板做的那款，味道确实不容易淡。” 　　孟晓妮看着人那么多，多是笑盈盈说好评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往后厨一转悠，孟母就将一块红糖糍粑塞到孟晓妮嘴里：“别饿着了。等下开个锅趁机吃两口。” 　　红糖糍粑上撒了一点花生粉和红糖汁。 　　孟晓妮三两口把这块糍粑吃下，点点头继续往外送餐。 　　她晃了晃脑袋，吸了口空调吹过来的冷气。 　　她可以的。 　　当吃客人逐渐少去，老吕带着一家子一起过来了。 　　吕爷在门口摇着扇子踌躇了片刻，瞅了两眼鬼凤，随后还是跟着自己儿子的步伐，再度踏进了店里。 　　鬼凤瞥了眼吕爷，全让当做没有看见。 　　老吕带上了自己媳妇和儿子，一家三口扫码点了不少菜。 　　孟晓妮给他们上锅底，上完后聊了两句关于刚高三毕业的小吕。 　　小吕长得眉清目秀，和中年发福的老吕就像了一双眼睛，其余部分都更像他妈妈。他笑起来还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姐姐好。” 　　孟晓妮回着笑了笑：“你好。下个月要开学了吧？暑假在家里干了些什么？” 　　老吕在旁边相当不屑：“天天睡到大中午，能在家里干什么？” 　　老吕媳妇推了他一下：“这不有学英语，也有画画嘛。” 　　老吕想起张潇潇的天赋、家境和勤奋度，恨铁不成钢：“别人家里面有钱，画画和名家转世一样，英语、法语、俄语都会。还天天在画画。你呢？” 　　小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傻：“姐姐，我还想喝豆奶。” 　　老吕点着二维码：“自己再下单。人家很忙的好不好？” 　　小吕摸出自己的手机：“刚买新手机我还不习惯咯。” 　　孟晓妮看他们这样怼来怼去，觉得还挺有趣。 　　吕爷坐在四人桌剩下那个位置上，看着面前的子孙互怼，也乐呵着。 　　“我去给你们拿菜，还有豆奶。”孟晓妮转身离开。 　　吕爷晃着扇子，起身跟在了孟晓妮身后晃悠。 　　他很是感慨，和孟晓妮唠着闲话：“昨个回去，我和郑子聊了很久，又去找了一趟小鬼。就是当初和我们一起来火锅店的那个七八岁的小鬼。也和他聊了会儿。” 　　“小吕的学校录取通知单已经收到了。我儿子其实早就私下里想接设计了，但是他心里有阴影。他总觉得最忙那段时间，没照顾好他妈。他妈生前也知道他整天熬夜对身体不好，一直想让他转职，或者做清闲一点的设计工作。” 　　孟晓妮听着，没说话，自顾自去厨房取了刚才老吕一家点的菜，给老吕一家上菜去。 　　她考虑着要买个送菜推车，一溜烟推过去，省时省力。 　　“他妈走的那天，他没能见最后一面。真脾气上来他就不碰设计了。但我觉得家里头他过得不开心。男人嘛，不出去闯荡闯荡，吹牛逼都只能吹点以前的旧料。多没意思啊。”吕爷话说得很碎。 　　这时的吕爷和初见时怂恿孟晓妮进工作室的样子很不同。 　　“孩子他妈是个很洒脱的人，我死了发现她早去地府了。等两年吃香火饭没等到人，我就知道她投胎去了。”吕爷嘟囔着这些，“现在我儿子也好，孙子也好，其实没什么牵挂了。人一辈子是自己过的，我早想通了。” 　　孟晓妮脚步顿了顿。 　　她明白吕爷今天来火锅店的意思了。 　　昨天晚上姜江说的话，吕爷听进去了。 　　一鬼对人间没什么牵挂，是可以早早去地府考虑投胎事宜。 　　吕爷嘿笑一声：“能在去地府前吃顿火锅也挺好。等到了地府投胎前，再吃一顿。我这三顿比他们两顿能吹牛多了。” 　　孟晓妮将刚才老吕点的菜放到了老吕桌上：“大设计师光临，我等下送四碗冰粉。” 　　老吕疑惑看向孟晓妮：“四碗？” 　　孟晓妮朝着老吕笑了一下。 　　老吕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做鬼还牵挂了他好些年，关心他的身子，关心他的心情，关心他的工作。 　　“嗯。我是吕爷介绍来的。今天鬼门关开门，第四碗送给他的。”孟晓妮这样说。 　　老吕愣住。 　　孟晓妮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过敏的？我这儿今天有玫瑰冰粉、桂花冰粉、桃胶冰粉。” 　　老吕顿了顿，看了眼自己媳妇：“各来一份，然后桂花的多来一碗。” 　　吕爷在边上惊喜：“还有专门我的份啊。谢谢小老板，我去地府一定给你说好话。” 　　孟晓妮走向厨房，压低着声音，极为轻飘说了一句：“那不用。我在地府面子比你大多了。” 　　吕爷：很有道理。 　　一个中午忙碌下来，孟晓妮到下午才和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午饭。 　　孟母算了算账，小声在那儿惊呼：“哦哟，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啊。” 　　孟父在边上忙叫她别喊了。 　　鬼凤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吃着麻辣肥肠。 　　他此刻正在思考鸟生。 　　为了六顿饭，他在这家火锅店忙成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作为一只存活极久的凤凰，一闭眼一睁眼，根本不知道时间流逝。如今区区几个小时，他觉得和过了百年一样漫长。 　　人类真的是极为辛苦的生物。 　　肥肠一口咬下去，油腻中带着柔软的嚼劲，让嘴里充满了滑嫩的肉丨欲丨感。这种吃食，喜欢的人极端喜欢，讨厌的人根本不会碰触，清洗和吃起来的味道又要求较高。 　　孟家的肥肠，自己做自己吃，当然讲究，味道也还不错。 　　鬼凤伸筷子的时候，脑中在放弃打工。他在吃肥肠的时候，脑中在坚持打工。 　　整个鸟就在放弃和坚持中不断摇摆，摇摆得他吃饭速度比往常慢了数十倍。 　　总觉得脑中想要放弃的那只小鸟，快被坚持打工的小鸟揍死了。 　　孟晓妮在旁边吃，见鬼凤吃得那么缓慢，忍不住替鬼凤又夹了一块掌中宝。 　　鬼凤无所觉将非常吃入嘴中，又夹着碗里的掌中宝放入嘴中。 　　乖巧，痴呆。 　　孟晓妮觉得怪好笑的。 　　她吃得也差不多饱了，这会儿兴趣上来，立刻给鬼凤夹起了别的菜。 　　她夹一个，鬼凤默不作声吃一个。 　　从肉丸到香菇到辣椒，鬼凤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夹起，吃下。 　　孟晓妮颇为惊叹，正要和自己爸妈说鬼凤能吃辣椒，一扭头就看见自家爸妈不吃饭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盯着他们两个。 　　一个夹菜，一个吃菜，这么一套动作…… 　　孟父孟母眼神微妙。 　　孟晓妮：“……不是。” 　　孟父孟母眼神更加微妙：怎么还要解释呢？ 　　孟母开口：“小妮子啊，人不能吊儿郎当过日子。决定好了就决定好。” 　　孟晓妮：我不是我没有！ 　　鬼凤筷子往碗里戳，没再戳到吃食，茫然抬头看向在场三个人类。 　　三个人类也同样看向他。 　　孟父语气带着点飘，扭头安抚孟母：“有的事情，随缘分的。我们就不要管了。” 　　孟母沉重点头。 　　孟晓妮：“……” 　　这误会没法解释了。 　　“嗞嗞——” 　　孟晓妮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避开自己父母的眼神，抓起手机看起了消息。 　　消息来自于姜江。 　　地府似乎有自己的渠道，可以非常简单联系上他们想要联系的人。 　　姜江：宗教办已联系妥当，他们会特派一个人来与你们接洽。 第35章 　　吕爷吃完火锅, 心里头有点坦然, 又有点期待。 　　他要准备去地府了。 　　他跟着自己儿子来火锅店, 又跟着自己儿子回去。 　　他们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感受不到他。 　　但他们还会讨论到他, 还会想到他, 还会给他在鬼门开的这天，做一顿香火饭。 　　地府现在的规矩其实挺好的。人间与普通鬼之间几乎没办法有所联系, 鬼做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人, 人也一样。而人生前的一切到了成为鬼的时候，下了地府自有判决。 　　泾渭分明, 又一切有所牵连着。 　　火锅店小老板算是这一切事情的变数, 这个变数能被更好监管起来, 很是正常。 　　他对人间的所有牵挂都朝着好的方向去。 　　既然如此，他没有必要在人间多停留。 　　孩子他妈这点就想的非常通透，该去地府就去地府，该投胎就投胎, 一切都顺其自然。 　　吕爷出火锅店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鬼差和判官。 　　他琢磨着由于今天是鬼门关开放的日子, 所以他还能在人间滞留完整一天。等到了午夜十二点，即便是他不想去地府，恐怕也会有鬼差来接他去地府。 　　儿子老吕带着媳妇和儿子坐车回家。 　　吕爷跟着在后头, 一直坐车到了家中。 　　家并不算大, 里面装修却是格外的有格调。 　　桌上的全家福, 上头是有吕爷的。笑得一脸褶子，难得穿了一件唐装。这件唐装他们没烧给他，说要做个念想。吕爷试图托梦好几回，都没能成功让他们把这套唐装烧给他。 　　他很想在地府穿的好吗？ 　　这唐装看起来还挺时髦的。 　　吕爷盯着照片里的自己好一会儿，咂舌，最后还是选择转移了视线：到地府保不准直接就去投胎了，谁还会在意他身上到底穿着的是什么。 　　没见他们常常一块儿的那个有钱鬼，平日里还不是和他们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就回家逛逛、公园走走之类的。 　　吕爷把老吕整个家兜悠了一圈，随后又兜悠了一圈。 　　兜悠两圈之后，吕爷就无聊了。 　　先前觉得马上要去地府了，余下的时间真的少到可怜，干什么都来不及。现在左右晃晃，他就发现时间充沛到让鬼无所事事。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郑子玩，玩一会儿后再去找小鬼聊聊，聊完后再回来吃香火饭。 　　香火饭吃完，时间都差不多了。 　　看看孙子画画然后打游戏，就完美结束了自己人间这部分鬼生。 　　吕爷琢磨结束，安排好了自己接下去的行程，兴冲冲就冲出了家门。 　　…… 　　人有生老病死，鬼有投胎转世。 　　孟晓妮吃好饭静下来，在后厨里帮自己爸妈的忙。 　　鬼凤在门口看门。 　　下午四点半继续要开门，他们要准备下午的各种食材以及锅底。 　　中午人算是少的，晚上人纷纷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人必然更多。 　　孟晓妮在想吕爷的事。 　　其实吕爷的事情也没啥好想的。 　　孟晓妮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吕爷绝对算是鬼中的幸运鬼。能见鬼之后，孟晓妮才晓得一个人健康活到正常老去然后死亡，这是多大的幸存者偏差。 　　挺好的。 　　孟父和孟母两人一边忙，一边在那儿瞎唠嗑，唠嗑着唠嗑着，这唠嗑的箭头就到孟晓妮身上去了。传统家长的通病，对学生聊学业，对毕业生聊工作和对象，对已婚人士聊孩子。 　　孟晓妮听着听着，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在后厨待着。 　　这儿的聊天环境不适合单身人类生存。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拐出去，就见鬼凤拿了手机，正在看什么东西。 　　鬼凤听到响动，等孟晓妮走过来，才对她说了一声：“按照店里繁忙程度来看，我觉得你们需要招一个新的服务生。晚上我高峰期还要去上班。” 　　孟晓妮听鬼凤说这么社畜的话，禁不住笑起来：“到时候看。今天肯定是很忙的。” 　　鬼凤抬头看她：“写个招聘信息，贴墙上。” 　　孟晓妮想想，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去和我爸妈说一说。” 　　她刚从厨房出来，又回到厨房去，在厨房门口探头：“爸妈，鬼凤晚上要出门一小时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要不要写个纸招个服务生？工资面议那种。” 　　孟父看向孟母。 　　孟母点头：“成。” 　　孟晓妮得了准，转头又哒哒跑去收银台那儿：“我们写个招聘信息。” 　　一人一鸟在收银台那儿，取了纸笔，相互琢磨了一下如何写招聘信息。 　　招聘无非是限定一下年龄、长相，要求一下性格，表明一下所收的职业。 　　孟晓妮简单打了个草稿：“收服务生，年龄二十周岁到三十五周岁之间，长相端正，性格外向，身体健康……” 　　她写着写着还和鬼凤说了一句：“对了，我们全家都有健康证，你虽然是兼职，得空还要去补一**康证。” 　　鬼凤：“……？” 　　孟晓妮抬头朝鬼凤笑：“鸟要体检，人也要的嘛。” 　　鬼凤累了。 　　他想要辞职。 　　当人类怎么会要如此辛苦？ 　　孟晓妮继续思考还要添加点什么必要条件上去。 　　鬼凤：“不是人的不要。” 　　孟晓妮：“……这需要写么？” 　　鬼凤：“不然来招聘的鬼能从你门口排到建材市场。” 　　孟晓妮回想起半夜鬼上门的场景，默默将这一条给记在了纸上：“只收人类。” 　　看起来挺不正经，又非常符合地府火锅店的特色。 　　“只收人类”这四个字，让孟晓妮觉得灵感上来，把这招聘信息又给改了改。 　　年龄那块儿，改成了“在人间生活二十周年到三十五周年之间”。 　　长相那块儿，改成了“长相符合人类普世审美”。 　　性格那块儿，改成“能与人类正常沟通”。 　　这么瞎改一下后，孟晓妮觉得应聘者至少会是一个有趣的人，能符合他们店主题的人。 　　鬼凤默看了一遍这招聘信息，觉得应聘者也不容易。 　　孟晓妮打完草稿，重新写了一遍。 　　她字写得相当漂亮，带着女子的隽永，还有一点点浪子的放荡。 　　写完，孟晓妮直接将招聘信息贴到了收银台后头的墙面上：“先收一个，如果还是忙不过来就收两个。收多了开店成本太高不划算。” 　　鬼凤点头。 　　孟晓妮欣赏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招聘信息，满意点头。 　　下午到了更晚点的时候，有进货车过来了送货。 　　孟晓妮带着鬼凤收货。 　　这个点到的是海鲜，包括鱿鱼、耗儿鱼等等。 　　鱿鱼之类常见，耗儿鱼之类在丰都火锅店内，也算是一款常见的海鲜。这种鱼个头不大，小的一条只有婴儿手掌大小，大一点很少会超过成年人的手掌。 　　这种鱼只有一根主刺，肉质鲜嫩，在运输过程中，海边群众就把这鱼给处理了干净，下火锅极为方便，价格又便宜。 　　放入火锅中，可以竞争的也就是巴沙鱼，或者其他要后期厨师特意加工的鲜嫩鱼肉了。 　　送货的帮孟晓妮他们将一箱箱的海货往后厨里搬：“里头放了干冰，碰之间带个手套。新鲜是肯定新鲜的，全冻起来没多久。” 　　孟晓妮应声。 　　货送完，火锅店又是一阵忙碌。 　　该放冰柜的放冰柜，该处理一下的处理一下。 　　直到四点半开业，门口有候着的客人探头探脑，随时准备冲进门了。 　　孟晓妮将空调打到最冷，将门打开：“差不多可以了。” 　　地府火锅店，又迎来了鬼门开第一天的晚上场。 　　随着饭点时间逐渐到来，火锅店门口人数开始增加。 　　到了接近六点，门口又一次排起了队。 　　鬼凤看了眼时间，进门和孟晓妮说了一声，随后迈步离开了。 　　孟晓妮门口、里头两边转，一时间忙到晕头转向。 　　有个客人见状，也不得不提醒了一句：“小老板，你们好像人手不足啊。” 　　孟晓妮给这位客人上好了饮料，朝着人笑了一下：“是啊，门口贴了招聘，希望晚上等下就有人来应聘。” 　　…… 　　孟晓妮现下还不知道，与时俱进的情况下，地府如今的效率会有多么让人惊恐。 　　宗教办在受到消息后，很快就派遣就近的人前往了丰都这家地府火锅店，力求将人间异常现象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变成寻常现场。 　　宗教办特派人员萧翊在丰都高铁站下了车，走出了车站坐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晃悠晃悠，慢慢到达了目的地四周。 　　“咕噜噜——” 　　萧翊肚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告诉了他自己，也告诉了周边人，他饿了。 　　他饿了！ 　　萧翊面无表情，将自己的道士长袍整了整。 　　旁人在这会儿禁不住都朝他看过来。 　　丰都并不是一个排外的县城。 　　别看现在的小县城面积都不大，但越来越多的人都秉持着“生死之外都是小事”这种观点，逐渐习惯于年轻人中各式各样的装扮。 　　而道士、僧侣，本就不是罕见的存在，尤其是丰都还被称为鬼都，鬼都怎么都不可能缺少这两种角色。 　　众人朝萧翊看过去，有道袍的因素在，也有刚才一声巨响的因素在，更有他那张娃娃脸的因素在。 　　他长得太过幼嫩，即便身高并不矮，可他那张脸蛋，简直是高中生。 　　面无表情的高中生。 　　面无表情穿着道袍的高中生。 　　“咕噜噜——” 　　萧翊不顾自己饥饿的肚子，走下公交车，掐指一算，冷静按着路线走。 　　走着走着，走进了一条死路。 　　他对着面前封死的墙面，沉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地图开始搜关键词。 　　“xx地图，持续为您导航。请向后转，二十米后向左行走。” 　　果然在这个时代，还是应该要追求科技。 　　萧翊轻呵一声，迈开步子转身离开。 第36章 　　感谢现代科技进步。 　　萧翊距离自己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咕噜噜——” 　　萧翊沿途看见了路旁边的小摊贩：“老板, 来个紫米面包。” 　　小摊贩：“没有紫米面包。肉包要伐？” 　　萧翊：“那来个粽子。” 　　小摊贩：“没有粽子。豆腐脑要伐？” 　　萧翊：“……来两个肉包。” 　　小摊贩给萧翊递过去两个肉包。 　　萧翊扫码支付完, 继续快步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 　　“地府火锅店”的招牌挂在前头, 复古且亮眼。 　　这在一群油腻平凡的小店面中，这家刚刚装修好，今日新开业的火锅店简直堪称是“出格”的存在。 　　萧翊将两个肉包全吃了下去, 闻着店内飘散过来的麻辣香气, 反而觉得肚子更加饿了。 　　地府火锅店的锅底本就是鲜香麻辣，再加上进门的客人放下去煮的东西多是肉类, 闻起来格外诱人。 　　萧翊觉得那店面门口, 仿佛有最为惑人的女子在跳舞一样。 　　他面无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想想他还是个道士，萧翊又往前走了一步。 　　怎么能这么香？ 　　这家店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香的？ 　　门敞开着, 里面打足了冷气。这点冷气还供应着外头凉棚下坐着的客人。 　　孟晓妮拿着号从店内探出了脑袋：“A36号不在么？再报两遍哦, 过号就往后推2个号的。” 　　门口没有人应答。 　　孟晓妮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A36在么？A36在么？A37现在可以进去了。” 　　门口两个小姑娘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欢快跟着孟晓妮进门。 　　这敞开的大门，就此“吞噬了”三个人。 　　萧翊嗅了嗅鼻子，闻了一鼻子的火锅味。这火锅味里面还夹杂了一点东西。 　　他走到店门口，朝着店内看了眼。 　　落座全是人。人满为患, 每个人都吃得兴高采烈的。 　　“几个人？”孟晓妮刚将37号引进去，转头看见了身穿道士袍的萧翊, 热切客气询问，“要取号么？” 　　萧翊犹豫了一下，越过孟晓妮, 扭头看到了收银台后面贴着的一张告示。 　　他毫不犹豫点着那张告示：“我来, 应聘！” 　　孟晓妮扭头看向自己贴的告示, 再看看面前这娃娃脸的青年：“……你满十八了么？” 　　萧翊：“……” 　　孟晓妮见萧翊不说话，仔细看了一眼萧翊那高中生一样的脸，惊异开口：“不会才十六吧？” 　　萧翊面无表情低头开始掏自己的东西，最后翻出了身份丨证，放到孟晓妮面前：“二十七。宗教学毕业，宗教办外派人员。现在正在找工作。” 　　二十七？ 　　宗教办？ 　　孟晓妮呆了呆。 　　她仔细看了眼身份证。 　　萧翊还真的比她大了好几岁。 　　“包吃包住么？”萧翊很认真问了这个问题。 　　孟晓妮抬头朝萧翊露出了一个笑：“我们这儿不包住。” 　　萧翊顿了顿：“包吃就行。” 　　本就是做餐饮的，孟晓妮包吃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宗教办的人怎么要在她这儿找工作？是打算入驻火锅店的意思么？ 　　她看了眼要收拾的桌面：“你在收银台稍等。等下我再和你细说。” 　　萧翊冷静点头。 　　他乖乖坐到了收银台那儿。 　　一个客人过来：“能现金收么？我手机上没钱了。” 　　萧翊看向正在忙碌收拾桌子的孟晓妮。 　　孟晓妮将桌面擦完，从桌子那儿匆匆跑过来：“可以的，我看看是几号桌子。” 　　收完钱，孟晓妮又跑走。 　　萧翊一言不发，坐在那儿不动。 　　过了小半天，又一个有点年纪的客人过来了：“问一下啊，我好像这里付款不太行哎。你帮我看看。” 　　萧翊看孟晓妮隔开很远，顿了顿，上前给这位客人点了点手机。 　　成功付款，客人当即笑开：“小兄弟挺厉害。还在读书吧？这套道士服穿起来还像模像样的。很符合这家店的主题啊。” 　　萧翊开口朝着客人严肃解释：“我已经研究生毕业。这道士服是真的，我有道士证。” 　　客人以为萧翊开玩笑的，哈哈大笑：“你们店也太幽默了。”随即走开。 　　严肃的萧翊：“……”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年纪有点的客人回去说了什么，开了这么一个头。后头好些个客人都纷纷过来结账，还在收银台拿糖果吃。甚至有两个小姑娘还问能不能给他拍张照。 　　萧翊板着脸拒绝了：“我还没当上正式员工，等我应聘成功才能拍。” 　　那两个小姑娘当即对着在忙的孟晓妮喊：“小老板，你们快把人家给收了呀！” 　　孟晓妮抬头看向收银台，顿时哭笑不得：“得得，等下会考虑的。” 　　萧翊心中微喜，面无表情诚恳对着面前两个小姑娘道谢，还掏出两颗收银台糖果：“谢谢，给你们糖。” 　　两个小姑娘笑着接过，随后打闹着出了门。 　　萧翊这会儿拿了一颗糖在吃，眼神止不住在往火锅那儿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整个店他在刚才已基本上打量过了。 　　该有的装修都给装上了，墙面上的图画特别抽象富有意境。 　　桌椅摆设点缀，那些小巧的细节上都能体现出宗教办图书馆内书籍中地府该有的模样。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很可能是真的。 　　这家店是真的不普通，难怪上头要他当做联络人员，还希望他可以在地府火锅店、宗教办和地府之间形成某种枢纽。 　　他又静等了片刻。 　　店门口开着，忽然有一团粉色飞了进来。 　　萧翊下意识看向了那一团粉色落到了自己面前。 　　是一只鸟。 　　这只鸟双目通红，毛发嫩粉，歪头看向他。 　　店内有不少客人纷纷惊叫起来，拿出来了相机，对着那一团粉色就是要拍。 　　萧翊心头微微收紧。 　　他不知道为何，从那双红色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打量。 　　明明这只是一只极为普通的鸟而已。 　　“好可爱！”有人终于开口激动点评起这只粉团。 　　还有小孩子稚嫩开口：“妈妈，我也想要粉色的小鸟。” 　　可爱是可爱，但萧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萧翊一动不动，盯着这只鸟。 　　谁料这只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头就给了他一个屁股蹲儿，在收银台这儿蹲下了。 　　不仅蹲下，还展开了一面的翅膀，意思意思休整起自己的羽毛。 　　仿佛刚才的打量纯粹是萧翊的幻想，仿佛这只粉色的鸟仅仅只是一只普普通通飞进来的鸟。 　　鸟转向一变，过来逗鸟的人明显增多。 　　有人过来拍照，试探性就想要伸手。 　　萧翊下意识板着脸开口阻拦：“不能摸。” 　　那客人讪讪收手，看见萧翊满脸严肃，尴尬笑笑：“这鸟会啄人么？” 　　孟晓妮听到了收银台那儿的动静，忙过来解释一下：“这鸟确实会啄人。鹦鹉嘴巴很尖的，平时不会伤人，但是他一害怕，下手就容易不知轻重。” 　　那鸟一听，当即扑腾起了翅膀，直接飞到了孟晓妮的头上蹲下。 　　萧翊看过去，明显看到了鸟眼神里充满嘲讽。 　　一只鸟怎么会有嘲讽的眼神？ 　　他怎么能从一只鸟眼中看到嘲讽？ 　　萧翊略有点茫然，将糖果递给刚才讪讪的客人：“吃颗糖。” 　　那客人当即笑开，随后满意离开。 　　店里面顾客都吃得差不多了，人到底还是要稍微休息一下的，孟晓妮这才有空可以和萧翊说说话。 　　她忙了这小半天，头上还不得不顶着一只鬼凤。 　　“你叫萧翊对吧，二十七岁。”孟晓妮想起刚才的身份证。 　　萧翊郑重点头：“是，道士，有证件的。” 　　孟晓妮后知后觉睁大双眼：“哎，可我这儿不是道观。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店里打工？你不是宗教办的人么？” 　　萧翊板着脸：“但凡有证件的，都挂名在宗教办。这不代表他们会发工资。道观入驻要早晚诵经、打扫宫殿，日日学习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参与考试。” 　　孟晓妮听着觉得……当道士似乎比她开店还累。 　　“咕噜噜——” 　　萧翊的肚子又响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孟晓妮。 　　孟晓妮讶异：“你还没吃饭？” 　　萧翊：“吃了两个包子。” 　　两个包子，也算是吃了饭。 　　“咕噜噜——” 　　孟晓妮听着他肚子不住在叫，直接笑开：“那估计是没吃饱。等下在后厨吃点。” 　　萧翊点头。 　　孟晓妮听着萧翊刚才的话，试探性问了一句：“现在当道士，是不是没多少钱啊？” 　　毕竟她一年到头来见到的鬼，都没什么大问题。 　　恶鬼罕见。 　　萧翊娃娃脸上满是实诚：“接单的挺有钱，比如看看风水，开个坛什么。只是我穷。我身上就剩下32块钱。” 　　孟晓妮：“……” 　　这个听起来可不是一点点的穷。 　　孟晓妮头上的鬼凤想露出嘲笑，但一想自己暂时身上只有0块钱，还不如人家穷道士，还是决定安分待在孟晓妮脑袋上。 　　他和这个娃娃脸道士不一样。 　　他有两份工作，还都有钱。 　　只是钱都还没到账而已。 　　“小老板，给我们那瓶可乐！” 　　孟晓妮忙应声：“来了。” 　　她伸出手戳了戳脑袋上的鬼凤：“别待在我脑袋上了，你也赶紧来工作。” 　　萧翊看向鬼凤，眼内疑惑：这鸟怎么工作？ 　　鬼凤飞到了收银台上。 　　他瞅了一眼萧翊，随后扑腾翅膀飞了出去。 　　孟晓妮去给客人拿可乐，让萧翊在收银台帮忙看一下。 　　不过两分钟后，鬼凤以人型的姿态重新回到店内，解决了门口排队问题，走到收银台边上：“道士。” 　　萧翊从收银台那儿站起身，盯着鬼凤。 　　鬼凤作为一个经历了中午场的“老员工”，教导着即将可能入驻的新员工：“好好工作，争取包下所有工作。” 　　萧翊：“嗯？” 第37章 　　鬼凤放完教育新员工的话, 然后还是去帮忙了。 　　留下萧翊在原地思考着，如果他工作包多了, 能不能涨工资这种问题。 　　火锅店的晚上场一般到十一点, 而客人不少会吃到将近十二点。 　　等到十二点整时, 基本上就完成了一天的营业。 　　鬼门关这么一整天, 似乎就这样毫无波动异常度过了。 　　孟晓妮在关窗户时, 看了一眼窗外头入了夜，全然黯淡下来的深邃蓝黑色, 觉得自己日子过得还是和普通人没有多少差别的。 　　今天晚上, 吕爷应该也要去地府了吧。 　　她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放在了脑后。 　　萧翊至今还留在火锅店。 　　孟晓妮带着孟父孟母大概了解了萧翊的情况后, 将萧翊留下来当了正式员工。当然该走的流程, 都要放到第二天再走, 今天可太晚了。 　　闻了一天火锅味道的几个人，还来了一顿并非麻辣火锅的夜宵。 　　自己家里卖的吃食再好吃，也抗不过整天闻整天吃的。 　　孟母从冰柜里取了一只鸡，大晚上教着孟晓妮给做众人了一只椒麻鸡。 　　椒麻鸡的做法有很多种, 讲究一点的人光煮鸡肉都要煮五六个小时, 力求能够将整只鸡给煮烂煮透煮入味, 不讲究一点的, 只打算将鸡肉煮熟就成。 　　大晚上没谁想讲究了。 　　孟母让孟晓妮快速处理了鸡肉，熟后拆骨分成一条条的鸡肉薄片。随后将葱切断, 姜切片, 加入了去了花子磨成粉的花椒, 再将醋、糖按照一定比例放进去，疯狂一阵搅拌后，搁上香菜，倒入麻辣红油和适量酱油。 　　椒麻鸡配饭、配馒头、配面饼、配任何的主食都味道极好。 　　这吃食重点已不在辣上头，而是在麻上头。一口下去，感觉整个嘴里都是麻咧咧的滋味，还有点轻微的辣味。由于煮的时间不算长，鸡肉并不会显得柴，鸡皮参杂在里头，更显滋味。 　　嚼两下椒麻鸡，再搭配没什么味道的主食，只会让人觉得这鸡也太好吃了，这主食更是神作。 　　孟晓妮加热了一堆的面饼，直接给放在了桌上。 　　众人将一块面饼飞快吃完，本能去取了第二块。 　　孟母在旁边不得不警告：“晚上不要吃太多，不然晚上睡不舒服。” 　　孟父年纪上来了，不得已讪讪表示：“我就再吃这么一块。” 　　身为花季少女的孟晓妮想吃又有点担心吃太多，也表示：“我也就吃那么一块。” 　　萧翊面无表情，再拿了一块：“我还在长身体。” 　　不是人的鬼凤无所畏惧，全然当这句话是假的。他也拿了一块：“我纯粹食量大。” 　　这一人一鸟对视一眼，眼底分明带上了对对方借口的轻微嫌弃。明明两个借口就是乌龟王八的差别，根本分不出什么高下。 　　一大盆的椒麻鸡很快被解决，孟父孟母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便上楼去睡觉了。 　　明天照样是繁忙的一天，与今天没有任何差别的一天。 　　这时候的两老意外怀念起以前没多少生意的日子，过得可空闲多了。 　　萧翊和鬼凤则是结伴告辞。 　　孟晓妮检查了一遍整个一楼，和萧翊、鬼凤挥手道别，笑盈盈关上了地府火锅店的门。地府火锅店第一天开业，生意显然非常不错。 　　她很高兴。 　　接下去就要看何时能够有足够的流水，实现店面盈利。 　　她关了楼下的所有灯，哒哒跑上了楼，一样要洗漱睡下了。 　　店门口萧翊和鬼凤一块儿走。 　　鬼凤往哪里走，萧翊就往哪里走。 　　问题是鬼凤需要变回鹦鹉回去睡觉的，他必须要避开萧翊。 　　“你跟着我干什么？”鬼凤看向萧翊。 　　萧翊总没什么表情，但就是实诚：“名山的道观有点远。我想看看你住哪里，我能不能顺便搭个铺，睡地板也成。” 　　鬼凤想想孟晓妮那狭小的卧室：“……我不是一个人住。” 　　萧翊试探问了声：“男的女的？” 　　鬼凤：“女的。” 　　萧翊惊了：“已婚？” 　　鬼凤：“……未婚。” 　　萧翊看向鬼凤的眼神忽然带上了谴责的意味：“我还是去住道观。” 　　这一人一鸟两个刚上任的员工，总算是分开走了。 　　鬼凤走了一段，察觉周遭没有人，才拐去阴暗的巷子里变成一只鸟扑腾扑腾往回飞，一直飞到了孟晓妮的二楼窗台上。 　　孟晓妮此刻并不在房间内。 　　鬼凤踏入房间里，照旧前往枕头边上候着。 　　候着候着，他陷入了沉思：他来人间的目的，并不是在火锅店打工或者吃火锅。按理而言，他既然如今能化形了，也该有所行动了。 　　孟晓妮洗完澡，头顶着毛巾回来，就见鬼凤蹲在枕头边上，整个鸟一动不动。 　　她坐到床上，伸手指戳了戳鬼凤：“今天很累么？你反正也是兼职，要不要轮休啊？” 　　鬼凤看了一眼孟晓妮，轻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避开孟晓妮的手指：“我在想事情。” 　　孟晓妮好奇问鬼凤：“你在想什么事情？” 　　鬼凤略一思索：“轮休。” 　　孟晓妮听了直接笑出来：“开业很多人会想来尝个味道，所以人会特别多。过了一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肯定会给你轮休的。毕竟你就是个兼职。” 　　鬼凤应了一声。 　　孟晓妮见鬼凤还是待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想着，这工作量对于鬼凤而言，或许是重了一点。鬼凤好不容易才可以化形，一天还要变来变去，跑来跑去好几趟。 　　工作累是一方面，化形累是另一个方面。 　　她养了一只鸟，结果还要把鸟压榨到这种程度，令人发指。 　　她轻微翘了翘唇角，去把自己的头发先吹了。 　　吹好头，关上灯，孟晓妮准备睡觉。 　　“打扰。唉，鬼门关的工作终于处理完了，今天宗教办的人来了么？我们今天不如先去地府逛一趟？反正我也要回地府了。”姜江忽然冒出，一口气说了一串话。 　　孟晓妮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被吓个半死的她睡意完全消散，睁大双眼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天官，语气带着极度不友善：“你们判官，进门能打个商量么？” 　　姜江看了看身后的窗户，再看了看孟晓妮：“啊，可以。” 　　他拖着自己的白色长袍，跑到窗户外敲了敲：“打扰，可以进来么？” 　　孟晓妮觉得这个半夜敲窗的场景更可怕。 　　她深深叹气，同意鬼凤昨晚观点：“这种出场方式真的挺没礼貌的。” 　　鬼凤深有感触，在旁边点了脑袋。 　　姜江笑了起来：“这和出场方式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晚上，心里没有来客的预期，但是忽然超出异常来了一位客人，就会觉得非常惊恐。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地府看一眼。” 　　孟晓妮能怎么办？ 　　孟晓妮只能说：“先让我睡着……” 　　姜江摊手：“请睡。” 　　孟晓妮合上了眼。 　　刚被吓了一大跳，睡意已经被吓跑了。而孟晓妮并没有看到，姜江轻易伸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就让她彻底安稳了下来。 　　白天的疲惫汹涌而来，拉着孟晓妮直线下坠，坠入睡梦，坠入一片黑暗，坠入了无穷无尽的虚无中。 　　像入了水，**被烘托着，身上没了任何的质感。 　　孟晓妮在飘飘荡荡的轻松感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困惑看了眼四周，一低头，看到她自己平和躺在床上。 　　床上的少女呼吸平稳，半点看不出异样。 　　旁边的鬼凤一样合上了双眼。 　　火光骤起，于其中拉扯出一个虚无的幻想，踏出了人型的鬼凤。 　　这人型的鬼凤出现在了孟晓妮身前，伸出了手：“跟着我走，不要迷路。地府和人间都不危险，危险的是往来的路上。” 　　姜江看了眼鬼凤和孟晓妮，若有所思，随后转身准备带路：“两位跟着我来。” 　　孟晓妮的记忆中，并没有地府，更不要提前往地府的路上是如何的。 　　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了鬼凤，一无所知踏上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全然未知，可她偏生没有觉得害怕。变成灵魂状态，似乎被水包裹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而鬼凤牵着她的手，也让她觉得很安心。 　　至于灵魂为什么能够牵上手这个问题，孟晓妮全然不懂，也没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他们三踏出了孟晓妮家的火锅店，走到了外面的空中。 　　姜江什么动作都没做，空中就已出现了一片带有水纹的门。 　　他踏足进门，朝着身后两位招了招手：“有门给人感觉是不是好一点？欢迎来到地府。” 　　鬼凤迈步，孟晓妮跟着鬼凤一块儿迈步。 　　他们并行着踏入了门。 　　眼前一暗，随后猛然亮起。 　　明亮的蓝色天空猛然出现在孟晓妮的眼前，无数的白色魂魄，从每一个角落快速朝着前方而去。 　　正中间有着一扇极为庞大的门，门口两侧有两个身穿制服的鬼差值守，还有两个判官坐在电脑面前，正看着屏幕上的一切，统计着人数。 　　门上大咧咧写着三个字——“鬼门关”。 　　这三个大字气势磅礴，其后的十条道路，更是古色古香，蔓延到了不知名的深处。孟晓妮远远望去，能看到无数的宫殿在后头若隐若现，而更远的地方，则是被隐隐弥漫的雾所遮掩。 　　“鬼门关是进入地府的最大众方式。”姜江给孟晓妮介绍，“我门开在鬼门关前头了，通常正常来地府的鬼，是不可能直接来这里的。你可以往后看一眼。” 　　孟晓妮转身后看。 　　她悬浮在空中，看得自然远一些。 　　远处，是漫无边际的海，海上有无数的船只，正载着无穷的鬼到达岸边，使其踏上入地府的路。 第38章 　　来来往往皆是幽魂。 　　“民间对死亡多有恐惧, 恐惧来源于未知。”一袭白衣的姜江向孟晓妮介绍着地府，“鬼入地府幽冥之间, 踏入地府后, 才会对这块地有所了解。” 　　无数的鬼潮涨潮落中渡河, 按序上岸, 踏上奈何桥, 走入鬼门关。 　　不知道是不是刚过七月半的原因，空中还有无数的魂魄落下, 一样入鬼门关内。 　　没有太阳却依旧明亮的苍穹之下, 一群群鬼列队前往新的世界，交头接耳, 彼此友善。 　　他们望向地府的视线中, 各种情绪夹杂, 但并没有多少的恐惧。 　　也是，如果鬼对于地府都是恐惧，那又怎么会甘愿顺从大流来到地府呢？ 　　孟晓妮望着这场景有些出神。 　　这场景带着微妙的意境，让人心神宁静。 　　“死亡最大的悲伤, 在于与过往的一切割裂。”姜江走了两步, 继续给孟晓妮和鬼凤领路, “当尘世一切都放下之后, 就该来地府被评判一生，随后开启新的轮回起点。” 　　他回望孟晓妮和鬼凤：“秦广王还等着两位。” 　　孟晓妮回过神, 看了眼鬼凤, 随后朝着姜江歉意笑了一下。 　　鬼凤带着孟晓妮朝前走。 　　即便是姜江进门, 一样是和鬼一起走鬼门关。 　　鬼凤和孟晓妮一样走了鬼门关。 　　两个监看着屏幕的判官，在鬼凤和孟晓妮走过的刹那，愕然抬头望向正门，在看到有姜江领路时，惊异和自己同伴互相对视了一眼。 　　直到门口一切正常，两位判官再看不到刚才三位的影子，他们才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互相聊天。 　　“看到了没刚才？” 　　“看到了看到了。” 　　“我的妈呀，凤凰！我在门口当值了八百年，第一次见凤凰走正门。” 　　“我就不一样了，我在门口当值三百年，第一次见凤凰。他为什么不变成鸟？” 　　“可能当鸟几万年太累了？” 　　“话说那个是孟婆？孟婆怎么提早回来了？” 　　“我更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忽然去投胎了！” 　　鬼门关安静了片刻。 　　两个判官抬头看了眼，忙装模作样将手机放好了。 　　众多鬼避开了当中的那只鬼。 　　那黑色碎发的鬼走在门口，往判官那看了眼，缓和笑了一下：“都市王手下么？” 　　都市王是地府知名的摸鱼王。两位判官知道刚才摸鱼被发现了，轻咳一声：“别打趣了，你赶紧走吧。这都多少年了，你还在第二殿呢。” 　　“是啊，这后头鬼都急着回去。” 　　这鬼轻笑着：“下回见面，我就不在第二殿了。阎王爷上回例会讨论我的事情，应该是要分配我去第八殿。都市王会欢迎我。” 　　凡是进了第八殿，那可真的大多注定转世投胎成畜类。 　　两个判官看向这鬼的眼神顿时有点怜悯。 　　“最后判定的是轮转王，你这情况也不急。” 　　“轮转王判定好了，还要秦广王同意呢。” 　　这鬼轻点头：“你们说的是。但生前到底还是给大家带来太多困扰了。现下也就只好去第八殿锅子里闷两回。走了，不妨碍你们办公。” 　　他慢悠悠往第二条道路走去。 　　在他走后，边上一众小鬼总算松口气，纷纷重新往里头走。 　　两个判官见鬼走远，明白那鬼说得都是实话。这鬼生前所做的一切，到最终还是要在第十殿核定了善恶等级，然后才好说该怎么解决。 　　一个在和平年代，手上人命无数，但在一殿孽镜台上照出来，分明是好心人的鬼。 　　一个阎王爷要开会讨论的鬼。 　　他们两个判官也就能感慨两声。 　　十条路通向十个阎王殿。 　　姜江带着孟晓妮和鬼凤走第一条道。 　　孟晓妮走得不快，现下和鬼凤也松开了手。 　　她一直在听姜江讲地府的相关事情，偶尔还会问两句相关的传闻。 　　姜江主要先和孟晓妮讲的是第一殿，以及开火锅店的事。 　　“第一殿由秦广王负责，他平日里很严肃，毕竟要统管幽冥吉凶、人间生死等等。也算是十阎王之首。严肃归严肃，但他并不是严苛之人，所以你们尽管放心。 　　“火锅店开设的地方，十殿阎王们还未正式决断，小老板可以自己来选位置。哪里方便就建造在哪里。 　　“我个人的建议可以建造在第一殿附近，毕竟我吃起来方便。还不用专门提着酒去。” 　　姜江开了一句玩笑话。 　　孟晓妮听着姜江的话，走在路上，隐隐看到了宫殿远处的迷雾中，有高物入天际。 　　可迷雾太过浓重，实在有点看不太分明。到底那里是高塔还是高山？她越是想要看清，却发现远处的迷雾越是浓重，到最后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伸手指点向那边，困惑问：“那儿是什么？” 　　姜江往孟晓妮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别的种族生活的地方，并不属于十殿统管范畴之内。就像鬼凤大人平日居住的场所，一样不在十殿管辖范围内。” 　　孟晓妮恍然，随后好奇问鬼凤：“你以前一直生活在哪里？” 　　鬼凤手指朝着另一个方向点了一点：“那边。” 　　姜江对鬼凤居住的地方有所了解：“鬼凤大人居住在火山口，那儿有一棵梧桐树，经千万年高温炙烤却一直不会被点燃。是现今仅存的凤凰居所。” 　　现今，仅存？ 　　孟晓妮望向那个方向，发现凭借自己灵魂的普通视力，什么都看不见。 　　原来鬼凤之前和她说过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是凤凰，只住梧桐树，还住在火山口。 　　非常中二。 　　姜江领着孟晓妮很快到了地方：“这就是第一殿。” 　　孟晓妮睁大双眼，看向面前的第一殿。 　　地府阎王殿规模极大。 　　宫殿门口的场地上，有无数的鬼正在排队。明明该是鬼满为患的场景，但看起来非常有序。 　　“这里排队分两种，人工窗口和自动窗口。会评判出你这个人一生功过。为善多的直接接引超升，为恶多的去孽镜台照一下，看看你良心是好是坏，随后到别的殿报到受罚。功过参半那种，一般直接到第十殿投胎，换个性别。” 　　孟晓妮听着觉得还挺稀奇：“那，要是犯了大罪，又有大功的，正好功过参半了的呢？” 　　姜江笑了一下：“一般很少有这种事情。为善多的人很少的，有些天赋异禀留下传世功德的也算，功过参半的多是普通人。具体情况阎王会断案的，我这里不能多讲。” 　　孟晓妮点点脑袋。 　　鬼凤看向第一殿大门：“进去吧。” 　　姜江颔首，迈步带着两位进门。 　　秦广王确实在等孟晓妮到来。 　　第一殿中，今天不仅有秦广王，另外两位阎王。 　　孟晓妮踏进了宫殿里，就看见了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华服，满脸严肃的老大哥。这位老大哥两侧还有两位，一位看着神情较为温和，一位一头白发，笑脸盈盈。 　　姜江拱手：“三位大人，这位是孟晓妮小老板。” 　　他没介绍鬼凤，鬼凤也不需要姜江介绍。 　　鬼凤和孟晓妮说了一声：“中间是秦广王，白头发的是轮转王，老好人是阎罗王。” 　　这特质选的非常鲜明，孟晓妮一下子就将三位阎王给区分开来。 　　她学着姜江的样子拱手：“三位大人好，我是孟晓妮。” 　　孟晓妮拱手的时候在想：她这算不算是见到了地府最大的官？就像在京都大会堂那种感觉。 　　上头三个阎王一起打量着孟晓妮。 　　模样极为普通，一生无功无过很是普通。 　　孟婆转世为什么要转世成这个样子，又为什么会答应重新回到地府？ 　　阎罗王最先开口，转头和边上的秦广王说着：“晚上过起来很快，直接说火锅店的事情吧。” 　　轮转王的视线从孟晓妮，转移到了边上鬼凤身上。 　　鬼凤视若无睹，甚至有点想要变成一只鹦鹉继续呆在孟晓妮头上。在这里见阎王怪无聊的。他向来不待见这群家伙。 　　秦广王富有威严点头：“孟晓妮，你会做什么火锅？” 　　孟晓妮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她想了想，认真回答：“我家里做过的火锅，基本上都会做。我做东西上手很快，基本上第一次就能成功，三次微调就能定味道。比如麻辣火锅、牛肉火锅、肚包鸡花胶——” 　　“嗯。”秦广王打断了孟晓妮，点头：“那你对自己能力掌握到什么程度？” 　　孟晓妮眨眼：“一点没有掌握。” 　　秦广王继续点头应了声，似乎一点不惊讶。 　　孟晓妮解释：“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是做了东西就能影响到东西，我怎么影响的，影响到什么程度，一点感知都没有。” 　　阎罗王安慰了一声：“没事，这可以在地府慢慢体会。” 　　孟晓妮觉得阎罗王真的性子挺好，难怪鬼凤会说他是老好人。 　　轮转王没和孟晓妮说话，反倒是笑眯眯和鬼凤搭起了话：“您前往人间的事情，现下都传开了。” 　　这一句话，惹得在场所有阎王以及孟晓妮都看向了鬼凤。 　　鬼凤瞥了眼轮转王：“哪又如何？” 　　轮转王笑意不变：“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火山喷发了数十次，最厉害那次，第八殿都受到了影响。” 　　孟晓妮惊异：难道鬼凤住的地方距离阎王所在很近？ 　　谁料鬼凤当场呵笑一声：“那是它乐意，关我屁事。” 　　孟晓妮愣了愣：她第一回听鬼凤说粗话。 　　轮转王看向阎罗王。 　　阎罗王失笑。他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轮转王是什么意思：“既然第八殿那儿温度高一点，我看火锅店就定在那儿吧。正好都市王那儿锅子挺多的，闷鬼也是闷，煮个火锅也挺正常。设备齐全。” 　　孟晓妮呆住：“……？” 　　闷鬼？煮火锅？ 第39章 　　第八殿由都市王负责。 　　平时时候, 第八殿也没什么大事情。能到第八殿来鬼，基本上都要去锅子里闷两下，不过就是程度轻重问题。 　　这些鬼在生前, 都给自己至亲之人带来了烦恼苦闷, 于是死后就被丢到第八殿来感受下锅子闷一般苦闷。 　　冤案呢, 早在前头就解决了, 要投胎呢，直接就去第十殿了。 　　所以第八殿都市王就很空。 　　一空就很想摸鱼。 　　一摸鱼就更加空闲。 　　工作嘛，压缩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就好。 　　都市王案台上堆着一堆文件，面前屏幕还在滚动, 但自己却趴在桌子上, 低头在玩平板。 　　消消乐真好玩。 　　UNO也很好玩。 　　大鱼吃小鱼也非常好玩。 　　怎么连扫雷都那么有趣？ 　　但凡有个人拿到都市王平板, 看一下日使用时间，就会发现日均使用至少13个小时以上, 堪称摸鱼届老前辈，甚至能让人怀疑玩这个平板才是都市王主职工作。 　　“游戏真好玩啊。” 　　都市王埋头回应：“是啊。” 　　“是不是还希望人间能多出几个游戏, 顺带多烧几台最新款游戏机下来？” 　　都市王听着这声音觉得有点不对, 立刻将自己平板给锁了, 往自己桌上文件下一塞, 拉扯出一个心虚又虚伪笑容看向来人：“文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秦广王有什么事要交代么？” 　　文姬生前是后宫女妃, 死后机缘巧合成为了鬼差, 后来晋升成判官。她是归属于一殿判官, 长得极为漂亮, 做事更是妥帖。 　　在地府，几乎没有谁会不喜欢文姬。 　　除了现在这一刻都市王。 　　他差点被文姬吓死了。 　　文姬没有再提都市王摸鱼事情。她不过是站在那儿友善提请：“先前开会说人间火锅店小老板，现在正在一殿做客。刚才包括秦广王、阎罗王和轮转王在内，一致认为火锅店开在第八殿附近最佳。过会儿就该一道过来了。” 　　都市王听到这话，怔了一下：“三位阎王都在一殿？” 　　文姬应声：“是。” 　　一个现任地府老大，一个前任地府老大，一个笑面虎。 　　都市王觉得自己被坑害了，嘀咕了一声：“怎么不开到七殿去，那儿也挺热。” 　　文姬想想：“大概因为七殿太血腥了，不适合人间小老板开店。” 　　道理是有。 　　都市王却还觉得这群人是看自己太闲了，这才将人给丢过来，试图让自己少摸鱼一点。 　　这可真叫人害怕。 　　“不就是开个火锅店。”都市王放宽心，“交给……” 　　文姬笑了一声，打断都市王话：“这种权职不能下放到判官手中。按照原先想法，吃完火锅鬼都要准备去投胎，关乎投胎大事，您怎么都要出面。” 　　都市王：“……” 　　文姬微笑。 　　都市王：“我怀疑你想迫害我。” 　　文姬继续微笑：“怎么会呢？我是第一殿判官，又不是第十殿。” 　　都市王一想：“对啊，这吃完都要去投胎了，为什么不是第十殿负责啊？肯定是轮转王想迫害我。” 　　文姬：“……” 　　文姬怀疑都市王摸鱼摸太多，摸坏了脑子。 　　第八殿宫殿和别宫殿在规格上没什么两样。 　　都市王都受到了通知，总还是要拿出一副阎王样子。他挥挥手将宫殿稍微整理了一下，再搞出了一堆桌子椅子，一副很欢迎火锅店小老板到来模样。 　　然后低头抽出平板：“我这局玩好再说。” 　　文姬：“……” 　　…… 　　火锅店地址敲定在第八殿后，阎罗王和轮转王都要回去忙工作了。秦广王身为第一殿，工作量最大，自然也无法再好好接待孟晓妮。 　　几方客套几下之后，这开火锅店事就彻彻底底被转交到了都市王手中。 　　姜江就带着孟晓妮和鬼凤前往第八殿。 　　从鬼门关到宫殿路，多为普普通通路，路边沿上有石柱，柱顶端点亮着灯，散发出小小亮光来引路。而宫殿到宫殿之间路，则是没有什么引路标。 　　而是有泛着温暖白光引路灯。 　　引路灯是金属制品，体型微胖，复古可爱，面上还写着通往几号宫殿标识。 　　“最早前接引活是鬼差做，后来工作量太大，就设计了这种引路灯。”姜江显然很喜欢这种灯，还轻点了一下引路灯身子，“原理是萤火虫。” 　　萤火虫是绿光，这种则是白光。 　　孟晓妮看着被点了一下，歪了歪身子，又努力维持平稳继续带路引路灯，觉得这种灯是非常讨喜。 　　引路灯将几位引到了第八殿门口，灯光变成了温和暖红色。 　　孟晓妮停下了脚步。 　　稍等片刻，立刻就有鬼差来请他们进门。 　　孟晓妮随着鬼差入门。 　　刚一进入，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埋怨声：“我就再打一局怎么了？当阎王还不给打游戏了？” 　　以及一个极为无奈女声：“都市王，人来了。” 　　孟晓妮进门，就见到主位上坐着一个稍年长男子，穿着和先前三位一样奢华，就是脸微胖，发际线有点高，脸上还有点不高兴。 　　男子边上还有一个女子，穿着和姜江差不多衣服，不过是一身浅黄。 　　也是判官。 　　姜江拱手：“见过大人。” 　　孟晓妮跟着拱手：“见过大人。” 　　都市王皱着眉头摆手：“随便坐。火锅店事情我知道了。想具体建在哪里？要什么工具？要几个帮手？开店营业时间是几点到几点？”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孟晓妮听得有点懵。 　　都市王见孟晓妮什么都不清楚茫然样子，转头看向边上文姬，更生气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放在游戏里，这店开一天就能破产。” 　　在场众：“……” 　　姜江上前一步，哭笑不得替孟晓妮解释：“大人，我昨天才通知小老板，今天才带人来地府。这事诸位阎王都没什么细想法，连店址在第八殿边上都是刚敲定。” 　　都市王一拍桌：“你这话意思，是要我来想？” 　　打扰都市王摸鱼，很自然就要被都市王炮轰。 　　被牵连姜江无奈看向都市王身边文姬。 　　文姬摸出了都市王平板：“大人。” 　　都市王板脸皱眉：“嗯？” 　　“您平板上模拟经营类游戏总计有135款，其中经营餐饮店且正在玩有23款，这135款里面，只有1款被你弃游火锅店。”文姬将平板转向都市王，以一种充满诱惑口吻询问，“您难道不想开一家实体火锅店么？” 　　都市王被文姬这个想法震住了。 　　文姬对着都市王笑着：“主题可以自己设计，食材可以自己找，就连锅子都是第八殿现成有。最近火山喷发严重，这热量也足够生火锅。” 　　都市王盯着平板，发现自己可耻心动了。 　　一个会摸鱼人，将摸鱼实体化，这叫什么成就？ 　　文姬又将平板收回去：“当然，阎王主职是管理第八殿公务。这种开店小事，您现在出面一下，回头交给鬼差……” 　　“不成。” 　　都市王义正言辞喊了出来：“这种事情我来安排。” 　　孟晓妮就眼睁睁看着都市王，上一刻生气炮轰他人，下一刻就打起了自己脸。 　　她还以为地府十个阎王，性子要么就颇为严肃，要么就心眼极多。结果这都市王性子，怎么比孩子还要更像小孩子？ 　　偏生都市王自己没觉得有问题。 　　他看着前头几个都还在站着，也不不发火了，点着边上准备好桌椅：“先坐下喝杯茶。放心，不是用冥河水做，喝了不会脑子断片。” 　　姜江侧身，摊手示意让孟晓妮先坐下。 　　孟晓妮寻了一个位置坐好。 　　鬼凤坐在了她身边，将茶挪远了一点：“地府茶水，你不适合喝。” 　　孟晓妮听话一点没碰。 　　都市王平板没有了，就在自己面前务工主屏幕上稍带操作了一下，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和孟晓妮说话：“我看看你资料。哦，孟晓妮，被养父养母抚养长大，在人间开了一家火锅店。能力特殊。” 　　他看了眼备注括号里写这小孟婆，没把这三个字给念出来。 　　孟晓妮乖乖坐在那儿应了一声。 　　都市王继续看着资料：“嗯，人间开这家设计还不错。地府可以参考一下。这个火锅店建造起来很简单，规模会比你人间那家火锅店大很多。重点是，你能不能来得及做火锅。” 　　孟晓妮不知道：“我没试过扩大生产量。而且灵魂状态做火锅，和正常人应该不太一样？” 　　她略有点苦恼这样说着。 　　都市王现下总算有了他阎王样子，颇有威严，又稍带安抚和孟晓妮说着这事：“不慌，试试就成。灵魂力量会比想象中强大很多。不然鬼差、判官又是如何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仔细看着其他几个阎王，在孟晓妮资料下备注，手上顿了顿。 　　都市王抬头往孟晓妮那儿看了一眼。 　　他又转移视线看向了鬼凤：“……鬼凤？您老是得罪阎罗王还是得罪轮转王了？” 　　鬼凤轻微挑眉。 　　都市王觉得被坑得不止自己一个，忍不住呵笑了一声：“阎王在资料上留了备注，说凤凰擅于控制火，这火锅店生火事情，交给凤凰就成。” 　　鬼凤：“……” 　　都市王咋舌：“阎罗王这老好人肯定是干不出这种丧病事，我觉得是轮转王提议，阎罗王写。” 　　都市王感叹：“真是神来一笔。” 　　孟晓妮禁不住在鬼凤边上小声问了一句：“地府与时俱进到现在，没个电磁炉？还要靠生火？” 　　鬼凤：“……” 第40章 　　地府有没有生火替代品, 鬼凤不知道。 　　地府没有电，这个鬼凤知道。 　　在人间混迹了一趟，鬼凤对如何发电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地府虽然与时俱进, 但真没有任何地方需要用电。 　　不过, 没电不代表一家火锅店需要找凤凰来生火。 　　鬼凤手指交错, 放在腹部。 　　他坐在椅子上动都不动：“第八殿煮鬼都能煮, 煮火锅何必需要我动手？” 　　都市王对此，思考了一下，然后和孟晓妮说了一声：“我觉得让凤凰生火不太成。你看他连做菜要控制火候都不知道。闷鬼和煮火锅能是一回事么？” 　　孟晓妮反应了一下。 　　闷鬼只要足够热就可以，煮火锅似乎确实……稍微要控制一下温度, 还要控制一下时间。 　　花椒这种香料, 煮一会儿是麻, 煮久了就会苦。 　　所以地府为什么没有电磁炉？ 　　孟晓妮伸出手指，挠了挠脸, 带着点烦恼：“我开店是为了能够控制好自己力量。鬼凤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说起来陪我来都是麻烦他了。” 　　白天让鬼凤做服务员就够惨了, 晚上还要一只凤凰来生火。 　　从阎王们态度来看, 他们对鬼凤基本都是有尊敬在。生火事更像是一个玩笑话, 只是在提醒鬼凤, 让他能够控制好火山喷发情况。 　　鬼凤在边上开口：“你知道就好。” 　　孟晓妮转头朝着鬼凤笑了笑。 　　鬼凤手指抵在一块儿，望着都市王：“火山事我会处理好。堵不如疏, 你考虑几条道, 我让岩浆顺着道过去。” 　　都市王噎了一下：“一定要走我这边？” 　　鬼凤：“你连电磁炉都没有, 煮火锅不用岩浆用什么？” 　　都市王觉得鬼凤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样吃火锅不会太热了么？我觉得在寒冰地狱吃火锅明明更合适。没有什么电磁炉, 我们可以造啊！” 　　鬼凤矜傲颔首：“说是，你不如去和秦广王讨论讨论？我看轮转王也挺好说话。” 　　都市王一拍桌：“好，我马上给你选几条道。” 　　孟晓妮看着都市王再度打自己脸，默默摸上自己脸：都市王是如何做到这么快变脸？ 　　姜江和文姬属于一殿，在第八殿确认都市王和孟晓妮搭上话，开始讨论火锅店相关事宜了，便相继决定告辞。 　　都市王明白判官工作繁忙，这两位职位又不低，直接挥手让两人离开。 　　孟晓妮坐在椅子上候着，有点点无趣。 　　她悄悄打量着整个第八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间她从未看过事物。 　　第八殿并不是全然空荡荡，角落里有不知名灰色小东西正在蹑手蹑脚经过，它身子底下好像还带了一块抹布，正在哼哧哼哧认真擦拭着地板。 　　孟晓妮看了片刻，又赶紧收回自己好奇视线。 　　都市王在自己屏幕上显现出了他所掌管地盘。 　　他点了不少地方，用手指勾勒了几条道，攀枝错节，正好在第八殿侧面不远处。这几条道顶多算擦边这块区域，而非贯穿。 　　都市王将这张图划拉一下，形成了两张纸落在孟晓妮和鬼凤面前。 　　他示意两人看图：“我这阎王殿不太容易着火，不过架不住天天和这群鬼一起在岩浆上烧。这几条道正好错开我这里地狱管辖区，又离得不算远。按这个线路分，可以确保上面构架起火锅店位置排布合理。” 　　都市王说完这话，轻点了两下手。 　　孟晓妮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纸上，有一家火锅店搭建了起来。 　　充满古韵墙面，红色梁柱，石头构成桌椅，甚至还有小巧迷人锅子放在了桌子上。 　　自上而下望，原先构造几条火锅线路，正好通过了每一张桌子下方，而边上椅子摆上后，可以看出几乎每个椅子之间，空隙都是相近。 　　这家火锅店顶端还没有盖上屋顶，里面像一个微型模型一样，一切都一览无余。 　　纸张旋转，正门对准了孟晓妮。 　　孟晓妮能看到正门口上，正好写了“地府火锅店”五个字，字体和构造与人间真正地府火锅店一模一样。 　　而内部墙面上，一样有深邃冥河，有蓝色天空，还有火山喷发，喷发出来岩浆这一回恰巧与地面上岩浆相汇合，和谐成一体。 　　完美到无可挑剔。 　　孟晓妮惊叹于都市王设计感。 　　他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将一家地府火锅店构建好，这是何等有才华。 　　鬼凤在边上都禁不住说了一声：“不错。” 　　都市王往自己椅背上靠了靠，学着过分那略带傲慢模样，微抬下巴：“谬赞。这都是游戏玩多了成果。知道《我世界》么？我在这个游戏里成功构造出了人间七大奇迹。” 　　孟晓妮：“……”失敬。 　　这大概就是摸鱼能力吧。 　　孟晓妮和鬼凤一人一鸟都认可了火锅店构造。第八殿范畴事情，又不需要再多去和另外几个阎王讲。都市王就将两张纸总给了孟晓妮和鬼凤，起身拍了拍虚无灰尘：“走，我们去造火锅店。” 　　都市王亲自带路，将孟晓妮和鬼凤领出了阎王殿，前往第八殿大极热大地狱边上。 　　大极热大地狱，又被称为恼闷锅地狱，其下有十六小狱，这等就不细说。 　　孟晓妮基本上是无缘进入地狱参观。 　　他们三到了目地后，都市王先躬身伸手，示意鬼凤先行，让他将地面上岩浆给铺设好了。 　　孟晓妮往私下扫了扫，没能看到先前轮转王说过火山喷发问题。 　　她看向鬼凤，不知道鬼凤要如何处理火山喷发岩浆问题，又如何给现场铺设岩浆行道。 　　鬼凤朝前走了两步。 　　他垂下眼，面上没有什么神情。 　　孟晓妮看到他眼尾红色渐渐变深、变浓，随后张大自己双眼，生怕看漏一秒钟面前鬼凤与寻常不同模样。 　　鬼凤衣服无风自起，原本束起头发散落下来，乌黑顺滑披在了肩膀上。 　　自他脚底开始，一阵火光直冲上天空，引起天空色变。 　　这天本是蓝色，无云无日。 　　可在火光中，那一片蓝天被染成了粉色、紫色、橙色，全然绚丽到如一张可以传世油画。上天笔墨，轻描淡写，纯粹是用色块涂抹晕染开，绝美到令人惊叹。 　　鬼凤不见了。 　　孟晓妮慌乱往前走了一步。 　　她明明没有睁眼，怎么鬼凤不见了？ 　　空中忽然有星光洒落。 　　孟晓妮惊愕抬头，能看见空中有鸟悬停。是凤凰，是鬼凤原型。 　　那是不停在燃烧着火鸟，看不清具体身型构造，看不清羽毛成因。唯有不停火浪裹挟着大致躯体，告知着所有围观群众：这是一只真正凤凰。 　　在如此瑰丽背景下，鬼凤缓慢扇了一下翅膀，地面上多了无数多星光……不对，不是星光。 　　是火星。 　　落下全是火星点。 　　孟晓妮发现了这零散落下亮光真谛。 　　都市王在边上一样看着天空，微有些感慨：“这就是凤凰。可惜只剩下了一只，而龙更是无处可寻。上天真是残忍如斯。” 　　是啊，上天残忍如斯。 　　如此富有美感生物，至今仅残存一只，原型似乎还只能在地府出现。 　　孟晓妮恍然间明白。 　　鬼凤其实不是鬼凤真正名字。 　　凤，代表着他种族和性别。 　　鬼，代表着他生存状态。 　　鬼凤，指代着这天下独一无二，仅有一只他。 　　他没有名字，也无需特殊名字。只是鬼凤一词，全然已可以用来指代他了。 　　鸟鸣叫声起，清脆空灵，传递到无穷远地方。 　　孟晓妮来不及说什么，就脚一拐，“噗通”一下摔倒在地面上。 　　地震了。 　　都市王虚空扶起了孟晓妮，将她悬浮到了空中：“当心。地壳在变动。鬼凤正在引导他过去镇守那火山群。” 　　孟晓妮惊了，不是一个火山？是一个火山群？ 　　悬浮在虚空中孟晓妮，再感受不到地面震动。 　　她同时还意外发现：她在空中视线所及诸多地方，忽然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圆形气泡，盖住了地府不少建筑物。 　　“啊，这些都是十殿自我保护罩。我们这边安全措施还是很稳。”都市王一副过来人样子，“自从鬼凤去了人间，我这些天看到罩子次数，已经达到了前一百年整合。” 　　孟晓妮：“……” 　　难怪阎王们要特意在鬼凤面前提火山事情！ 　　是她话，她简直要在鬼凤面前碎碎念个不停。 　　远处传来了轰鸣声。 　　这轰鸣声悠长且沉重。 　　孟晓妮心脏被抓紧了。她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却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事情，具体是如何发生。 　　不过稍过一会儿，滚滚热浪铺面而来。 　　耀眼红色岩浆，冲刷着地府路面，形成了一条又一条“道”。 　　不知是岩浆行进太慢，还是这路面太脆，岩浆慢慢渗入了地下，赫然形成刚才都市王在图纸上所展现出来岩浆路线。 　　都市王在上方赞叹：“难怪他们要鬼凤来生火，这可真是太好用了。” 　　孟晓妮下意识想要点头。 　　真特别好用。 　　可她脑袋还没有点下去，就见到空中火鸟逐渐缩小，又重新幻化成了人类模样，在虚空中踏步而来。 　　他带着凤凰独有傲慢，披散头发重又束起。 　　和在人间姿态全然不同。 　　他缓缓开口：“都市王，建店就交给你了。” 　　都市王应声：“好嘞。” 　　鬼凤轻叹一声：“都市王也挺好用。难怪火锅店要建造在这里。” 　　都市王：“……” 　　孟晓妮噗嗤笑场，乐了。 第41章 　　都市王确实很好用。在地府里修建一个火锅店的难度, 和他在游戏里修建一个建筑物相比，可能还是后者难度更高一点。 　　他轻易挥舞着双臂，左弄来一块木头, 右搞来一块石头, 飞快就将面前的火锅店的框架给搭建好了, 里头甚至还摆好了桌椅。 　　随后上颜料的事情, 就不归都市王管。 　　孟晓妮在都市王第八殿里看到的灰色的小家伙，成批出现，手上还拿着上色的滚轮，哼哧哼哧刷起了油漆。这油漆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带着股草木香气。 　　都市王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情况, 确认无误后搭上了屋顶, 随后给火锅店按上牌匾。 　　牌匾上空落落的。 　　他示意鬼凤写字：“您老活了那么久，字写得一定好看。” 　　鬼凤看了眼, 抬手在牌匾上写了两笔。 　　“地府火锅店”五个字一点不难写，就算切换成了繁体, 唯有锅这个字稍显复杂一些。当然, 要是写成甲骨文, 那孟晓妮就不知道了。 　　鬼凤写得是简体字。 　　五个字写在了牌匾上, 格外有气势，特别好看。 　　鬼凤的字带着一种高傲和矜持。鬼知道孟晓妮是如何在这个字体里看出这点感受的, 反正……就是那样直观的感受。 　　很漂亮。 　　孟晓妮轻笑了笑, 很是喜欢这家真正开在地府的火锅店。 　　刷漆的小家伙们忙碌了好一会儿。 　　这火锅店比人间的火锅店大不止一两点, 规模虽比不上阎王殿, 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中大型建筑物了。 　　都市王在边上提醒孟晓妮：“你别看这比你人间火锅店大，真开起来，鬼多到吓死你。你根本忙不过来。即使我们现在按规矩讲，只有马上要去投胎的鬼，才能够来你这里吃一顿。” 　　这家火锅店，在鬼之中，不会有回头客。 　　“那么，我有助手么？”孟晓妮问都市王。 　　都市王琢磨了一下。 　　他认真想了想：“不论是判官还是鬼差，借给你开店有点太浪费。人间和地府之间事物太多，我们还总觉得人手不够用。” 　　孟晓妮提议问了一声：“那鬼呢？” 　　都市王就在想这个事。 　　要是让鬼过来帮忙，那么这些鬼到底吃不吃火锅？ 　　不给吃，好像不太讲鬼道主义，给吃，好像还挺麻烦。 　　“恐怕只能让鬼差预备役过来给你帮忙了。白天他学习处理事务，晚上给你开个火锅店。”都市王听听都觉得挺苦的，“你看如何？” 　　孟晓妮觉得可以，点了点脑袋。 　　都市王嘟囔着：“鬼选，鬼选……” 　　他这儿真没什么合适的鬼选。平日里鬼差判官数量就少，大多数都被他派出去做事了。有上梁摸鱼，下梁摸鱼水平也不差，还不会往他面前乱跑，生怕被抓住。 　　孟晓妮略带期待看向他。 　　都市王想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现下倒是有一个鬼带点例外。我们原先的计划，是等他投胎转世后，再早早收了当鬼差的。不过轮回转世就是个流程，提早到你这儿煮火锅也不是不成。” 　　孟晓妮有点疑惑。 　　鬼凤清楚：“这个鬼手上应该有不少条人命。” 　　孟晓妮更加疑惑，看向了鬼凤。 　　杀了很多人，为什么还可以变成鬼差预备役？ 　　鬼凤举了个例子：“刚才你见到的两个判官，一个姜江，一个文姬。姜江生前是御用酿酒师，他提纯了酒，更创造了无数的酒方。酒的提纯在广义上具有很大正面意义，但同时害死了不少人。即便这些都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孟晓妮愣住：“这些人命都是要算在他头上的么？” 　　鬼凤：“当然。” 　　都市王在边上肯定：“算啊，为什么不算？军丨火弄死的人，基本上都有比例算在发明者头上的。” 　　孟晓妮不太了解：“那为什么姜江还可以做判官？” 　　都市王顿了顿：“一般一个非常有能力的鬼，由秦广王、轮转王先查出这鬼生前人心好坏。若是一个大善人，再由余下几位判官，来评判此人是否能有判决他人的能力。 　　“但这个人生前所做的事情，都要在地府受到相应的惩罚。若是惩罚过后，他还能通过一殿、十殿的善恶核定，这才真正通过了考核。” 　　鬼凤嗤笑一声：“这话的意思就是，姜江本来是个好人，被地府折磨了好几百年之后，结果还是个明辨是非的好人，所以才成了判官。” 　　孟晓妮：“……” 　　那可真的是非常了不得。 　　难怪鬼凤对地府不太友善，就这规矩，实在是叫人觉得受不了。 　　孟晓妮忽然对地府的鬼差和判官肃然起敬。 　　都市王还讲了个分类：“牛头马面这种，就是投胎成畜生后再被拉来当鬼差的。姜江没来过第八殿受苦，当然不用投胎成畜生，后来就直接去了第一殿。” 　　孟晓妮点了点脑袋。 　　她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这个鬼，生前是犯了什么错？” 　　都市王坦言：“他几十年前，曾经是个生化研究人员，具有非常高的智商。在研究成果被滥用之后，他把相关资料毁了，随后将整个研究所给炸了。” 　　都市王说得很精简，但也说清楚了这鬼的一生。 　　孟晓妮有点唏嘘感慨。 　　都市王也有点唏嘘感慨：“最没办法的事就是，你杀了人，要等杀过的人投胎之后，你才能投胎。他杀的人没几个是好人，全在地府受惩罚。所以……” 　　所以这鬼暂时是没法投胎的。 　　他按照地府的规矩，只能一块儿在地府受惩罚，罚完了就在地府瞎晃晃，直到那些鬼转世，最后才可以成鬼差。 　　能做鬼差还是他能力极强，又能明辨是非。 　　孟晓妮对这位还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鬼充满了同情。 　　鬼凤没做什么表示。 　　人类就是那么麻烦，死后也那么麻烦。 　　都市王拍手：“成了，那么第一个鬼选，我已经替你暂时选好了。我要找别的阎王说一声这事。你现在可以去火锅店内试试手感，我去给你弄个通行证和营业证过来。” 　　孟晓妮道谢：“劳烦大人了。” 　　都市王摆手：“好好开，我真是怕你第一天就破产。” 　　孟晓妮：“……” 　　地府开火锅店这样还能破产，她人间的火锅店就别开了。 　　都市王说完就走。 　　孟晓妮看向边上的鬼凤：“我给你做火锅？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火锅？” 　　鬼凤很随意：“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孟晓妮笑笑，轻快朝着自己这家新火锅店跑去。 　　门一大开，孟晓妮意外发现，岩浆所带来的热浪并没有席卷而来。火锅店里面的柱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很多的冷白色灯。 　　这些灯散发着一阵阵的凉意，降低了整个火锅店的温度。 　　火锅店专门预留了一块位置，被当做了厨房。 　　孟晓妮走进厨房时，发现刚才刷油漆的那群小家伙，此刻还兼职了给她搬运调料的工作。 　　她好奇问鬼凤：“这些灰色的小家伙是什么？” 　　鬼凤瞥了眼勤勤恳恳的那群灰色小家伙：“地府特产，幽冥小鬼。其实本来也没名字，随便叫叫，习惯后就维持了这么一个名称。” 　　孟晓妮凑上前，好奇戳了一下：“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帮忙？” 　　鬼凤：“打工。十殿阎王会提供他们成长所需的食物。等他们长大一个规格才会有记忆。不少幽冥小鬼长大后就会去冥河上开船，专门当舵手。” 　　被孟晓妮戳了的幽冥小鬼，半点感觉都没有，继续哼哧哼哧搬运着东西。 　　孟晓妮双眼一亮，想出了一个点子：“那他们长大后，也可以在这里当服务生。” 　　鬼凤看了眼孟晓妮：“他们无法分辨鬼与鬼之间的差别，智商有限。以及阎王不会允许的。” 　　孟晓妮有点喜欢这些小家伙：“为什么不允许？” 　　鬼凤转移了话题：“天快要亮了，你还做火锅么？” 　　孟晓妮拍了一下自己脑壳：“啊，对，天快要亮了。” 　　做火锅要有足够的食材。 　　孟晓妮看了眼陆陆续续被搬运过来的食材，决定先熬个简单的火锅锅底。 　　第八殿送来的锅都特别大，可以装下两个孟晓妮。 　　而锅子搁在岩浆上方的石板上头，非常不符合常理的能够被煮热。为什么石板和锅子都不会被烧坏呢？ 　　孟晓妮对地府的好奇之处太多了。 　　但现在试验一次做火锅最要紧。就当在梦里吃一顿夜宵吧。 　　她在地府，力气比牛还大。 　　抬起一大盆的花椒轻轻松松，抬起一大锅的油也轻轻松松。 　　在巨大的锅子里，孟晓妮扔下了数不清的香料和一点点中药。她还倒入了清油和牛油，取了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棒，用力搅拌了起来。 　　要是煮快一点就好了。 　　孟晓妮这么一想，就发现自己手下的锅色泽好像忽然有所变化。 　　她微愣一下，随后一边搅拌，一边想：要是能迅速冷却下来就好了。 　　锅子里的火锅底料，一下子有点搅拌不动。 　　油甚至有了结块的现象。 　　孟晓妮瞠目结舌。 　　她又想着：还是快化掉吧。 　　她能搅动了，结块的油又重新化为浓郁的锅底，能轻易搅拌起来了。 　　鬼凤看了两眼孟晓妮煮火锅的样子，蹲下身，戳着旁边的幽冥小鬼，吩咐着：“去冥河里抓点鱼和蛙过来。找些正常模样的过来。” 　　幽冥小鬼跳跃了两下，随后兴致勃勃结伴离开了。 　　半小时后。 　　鬼凤面无表情看着面前长得一个比一个清奇的地府冥河特产。觉得这些小鬼对“正常模样”的理解和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第42章 　　冥河里的水产, 造型堪比深海鱼。 　　江湖戏说，深海太黑了，所以深海里的鱼就随便长长, 将就过日子就成了。 　　那么冥河里的水产, 几乎可以和深海里的水生动物相媲美。 　　大抵是由于冥河一样无法一眼望到水深处, 也可能是因为冥河历史悠久, 还拥有着无数人间已寻觅不到的绝种生物，总而言之，就是正常模样的不多。 　　鬼凤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也同样知道，冥河找一找还是能找到正常鱼的。 　　问题是, 面前这群小鬼寻来的鱼, 一条比一条不正常。 　　第一条上场的鱼, 通体透明，眼部凹陷在深深的脑袋里, 根本不是潜藏在外头的。由于肉身透明，鱼内的脑、骨头、内脏, 全部清晰可见, 尖锐的牙齿和针尖一样细, 骇人得很。 　　透明归透明, 好歹形态算得上是正常□□。 　　第二条上场的鱼，长得和开了花一样。颜色是橘黄的板条色彩, 平铺着只觉得有点宽大立体, 竖起来由于巨大的嘴巴咧开着, 好似一朵盛开的食人花。 　　这已超出了淡水鱼的正常长相。 　　色彩艳丽到鬼凤都怀疑这条鱼吃起来有毒。 　　第三个上场的就根本不是鱼了。 　　因为鬼凤要的是蛙。 　　蛙是什么概念？一只蛙蛙一张嘴, 两只眼睛四条腿。 　　这个蛙呢？ 　　首先这蛙是通体血红色的。其次是它头顶上还打了个小灯笼，这灯笼有一排的小牙齿。就这小小身板还点灯，也不知道先吸引来的是食物还是天敌。 　　至于第四个物种，由于体积太大，在扛进来的过程中，尾巴掉入岩浆里，直接被烧成了炭黑。 　　鬼凤：“……” 　　他觉得不太成。 　　他不想吃这种生物。 　　他喝了千万年的甘露，好不容易开始接受寻常食物了，不想吃如此猎奇的物种，搞得自己和饕餮一样。 　　孟晓妮火锅底料意外做好了大半。她往后方一看，就看见刚才那群灰色的小鬼，正在努力哼哧哼哧将一条极为庞大的鱼往岩浆里塞。 　　她惊了一下：“这鱼好大。他们是想要吃烤鱼？” 　　鬼凤深沉望向孟晓妮：“不，他们只是想试试这岩浆的温度。” 　　孟晓妮：“……” 　　这话听起来太过假，以至于孟晓妮真的不知道要不要装作相信鬼凤。 　　好像到了人间之后，鬼凤胡诌能力直线上升。 　　紧接着，又是一群灰色的小鬼，哼哧哼哧搬运来了一点水产。 　　三条大约两手长的鱼，一只接着一只幼小的透明小鱼，以及数不清的总算有点蛙造型的扁平蛙。这些水产新鲜到全部都活蹦乱跳的，还试图攻击幽冥小鬼。 　　鬼凤下令：“清理一下。” 　　幽冥小鬼立刻忙碌起来。 　　它们在地面上铺上了干净的木板，将鱼当场清理了个干净，无用的那些都扔入岩浆内。 　　随后一群小家伙和献宝一样，叠在了一起，将自己清理好的水产献给了孟晓妮。 　　孟晓妮让开了位置，让这群小家伙给放入锅子里：“小心点放进去，当心热汤溅出来。” 　　小家伙们哼哧哼哧开始往里头丢食材。 　　这样煮火锅，有点不像是火锅了，更像在大锅炖河鲜。 　　孟晓妮晃了晃自己脑袋里的既视感，上前一步轻巧搅拌了一下里面的食物。 　　水产这一类并不需要煮多久，煮久了肉就老且散了，回头融入汤汁中，寻都寻不到踪影。 　　孟晓妮看着鱼没入，在缓慢的搅拌过程中见证着鱼肉渐渐变色，确认差不多了，试探性想着：熟了的话，就可以保持小火，不要滚烫的煮着火锅了。 　　这么一一想，锅子里噗嗤噗嗤冒着的气泡，顿时平和了下来。原先随着气泡不断飞跃的各种香料，此刻随着中心汩汩轻微冒头的热浪，渐渐平和下来，朝着四边散去。 　　花椒放得很多，平铺铺满了整个上层，中间参杂着辣椒以及透明的小鱼。那三条大一些的鱼，则是稍浅一点浮起着，只露出了一点点的角。 　　至于底下，那是看不见了，花椒太多了，没法往下望。 　　孟晓妮扭头看向鬼凤：“可以吃了！” 　　鬼凤正要变出碗筷来，就见着旁边的幽冥小鬼，齐刷刷头顶起了一个很深的大碗，一蹦一跳跑到孟晓妮面前，一副要孟晓妮多看它们两眼的意思。 　　孟晓妮一愣，数了一下数量，正好十个。 　　鬼凤顿了顿：“这是十位阎王打算顺带尝一口的意思。他们一直在关注你。” 　　整个火锅店，除了这群幽冥小鬼之外，只有孟晓妮和鬼凤。 　　原来不是阎王们心大任由他们两个在火锅店折腾，而是这几位阎王一直在注意他们两个。 　　孟晓妮面上一顿，随即继续望着鬼凤：“你的碗呢？我想给你先尝尝看。” 　　鬼凤当机立断，直接变了一只比下面十个碗更大的锅子，递到了孟晓妮面前。 　　孟晓妮给鬼凤舀了一整条大鱼，再铺上了数不清的小鱼和奇怪蛙，随后浇上麻辣的汤汁。香味弥漫散开，锅子上的香气不住朝上冒着。 　　她现下力大无比，一点没觉得自己手臂有发酸的现象，也没觉得自己有累着。 　　舀完这么一锅子，她朝着鬼凤推了推：“这岩浆调节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调的温度。你去桌子上煮着小火吃。吃完了还可以再加点别的料，如果有别的食材的话。” 　　鬼凤拿着锅子，轻蔑扫了一眼底下跟风直接将碗变成小锅子的一群幽冥小鬼，将自己那份放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变出了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 　　孟晓妮则在前头，认真给十个锅子里分食物。 　　鱼还剩下两条大的，每个掐一段进去。小鱼和蛙每份里数量想等。 　　一一浇上汤汁，配上锅子里剩余的花椒和辣椒。 　　幽冥小鬼抬着十个小锅子，确认孟晓妮不会再加东西了，按序朝着门口走去，一点没有颠簸掉脑袋上顶着的小锅。 　　孟晓妮忙完这一切，看了看锅子里剩下的小鱼和蛙，嘴有点馋。 　　她小跑跑到鬼凤身边坐下，以一种期颐的眼神看着鬼凤吃火锅：“好吃么？感觉里面的力量和我在人间做的想比怎么样？” 　　鬼凤夹起一块透明的鱼块。 　　从色泽上来，这透明的鱼块像是晶莹的果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筷子掐碎掉落。橙红色的麻辣汤汁染在上头，一看就很好吃。 　　鬼凤将鱼块放入自己嘴里，仔细品了品。 　　“顺滑、细腻、柔嫩，非常好吃。里面蕴含的能量，反而比人间做出来的更强。你刚才没有控制自己去减少输出。” 　　孟晓妮双手托起了自己的脸，撑在桌子上，带着困惑：“可我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要不是想着升温降温，锅子真的升温降温了，我会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 　　鬼凤又将一块蛙肉放入自己嘴里：“这本就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 　　孟晓妮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动作，还是没有能够体会到鬼凤所说的“天赋”。 　　她盯着鬼凤一口接着一口：“我地府里的东西，都不能吃么？” 　　神话里却是有不少这样那样的说法：“吃了是不是就像希腊神话中，春之女神一样，再也无法从冥界出去。” 　　鬼凤看了一眼孟晓妮，点点头：“春之女神最后还是被允许出去了，因为西方希腊体系中，冥界的规矩是哈迪斯制定的。同理，地府真正的主人同意，你也一样能吃地府的东西，并且出去。当然，这个允诺仅限于你这样能力对两界平衡影响不大的存在。” 　　孟晓妮听着好奇：“地府真正的主人是谁？酆都大帝么？” 　　鬼凤：“不，是后土。” 　　鬼凤停顿了一下：“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第43章 　　后土很久没有出现这件事，对鬼凤而言, 就和孟晓妮不适合吃地府的东西一样, 仅是属于“可说一句”的范畴。 　　对于孟晓妮而言, 孟晓妮好奇且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关于后土的事，仅仅属于和别的事情并在一块儿的、无法深层理解的事。 　　两个家伙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 反而专注于面前的吃食。 　　孟晓妮不觉得饿。 　　她是好奇。 　　冥河里透明的鱼是什么味道？是和果冻一样么？还是丝滑但是如普通寻常鱼肉一样呢？说不定和耗儿鱼是一样的。 　　蛙肉好吃么？ 　　冥河的蛙是否有足够的锻炼？肉质是否紧实？是否一口下去有些许的弹性嚼劲？ 　　即便鬼凤说了大致的口感, 但语言文字到底还是太过单薄。 　　她无法想象那些东西尝入嘴里的感受。 　　鬼凤吃东西的时候，神情没有平日的小小矜傲, 也没有鹦鹉的呆萌，带着一点点少有的柔和感, 好似在吃世间顶级的美食。 　　孟晓妮不知不觉，就将注意力从食物的本身，逐渐转移到了鬼凤身上。 　　呆了好一会儿, 她才自己回过神，转移了视线。 　　不能再看了, 再看就是生殖隔离的问题。 　　这一个念头跳出来, 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得相当认真的鬼凤莫名看了一眼孟晓妮, 不知道孟晓妮为什么从“想吃”转变成了“笑”。 　　同一时间, 十大阎王先后收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地府海鲜火锅。 　　严肃的秦广王取出了一双筷子, 尝试这火锅的态度仿佛试毒，眉头微蹙下了筷。阎罗王则是对什么都不明白的小鬼表示了感谢, 含笑下了筷子。轮转王笑眯眯将自己头发扎高了一点, 也开始进食。 　　都市王不用说了, 只要不工作，干什么事情都很有趣。 　　其他几个阎王这会儿都知道地府多了一家火锅店，也纷纷尝起了味道。 　　不过一刻钟，十大阎王的锅子里，都只剩下了一点花椒辣椒。 　　都市王吩咐鬼差们提交上来的东西，十位阎王都打开了文件仔细看了一遍。文件里包括了火锅店的选址、员工选用的建议、经营模式等等。 　　这第八殿的都市王爱摸鱼归爱摸鱼，真做起事情来，开这种火锅店，那精细程度余下九个阎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秦广王取出了一个木牌子，想了想，又把木牌子变成了一张卡片。 　　“人间现在都流行这样的证明吧。”秦广王这般说着，在卡上背面首行前头盖了一个印章。 　　卡片的正面，写的是《地府火锅店安全经营许可证》。 　　他将卡片交给了边上的文姬：“给别的阎王送去。” 　　文姬应声，拿着卡片跑了余下几个宫殿。 　　自二殿开始，几个阎王盖章毫不犹豫的。七殿泰山王速度向来慢吞吞，他慢吞吞拿出了自己印章，慢吞吞盖上，慢吞吞询问了一声：“以后，我们都有的吃么？” 　　文姬笑笑：“有的，不过每月限定了四个锅。超出的部分费用需要自理。” 　　泰山王点了头。 　　文姬一直将卡片送到第十殿。 　　轮转王将印章盖上，还给这个证件加了一个塑封壳。 　　塑封之后的证件看上去像模像样。 　　他淡笑感叹着：“以前煮汤，现在煮火锅，要是再来一回，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在地府开设起一片美食城。” 　　文姬拿回了证件。 　　她接下去要将这个证件交给都市王看一眼，随后转交给孟晓妮。 　　“大人。”文姬少有直白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孟婆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投胎？” 　　轮转王笑眯眯看着文姬：“我又怎么能猜得出孟婆的心思。” 　　文姬轻咳一声：“地府传闻……” 　　轮转王直接手一挥将文姬丢出了门外，关上了第十殿的大门，半点不懂怜香惜玉。 　　地府传闻个瘠薄啊地府传闻。 　　他脸上笑都挂不住了。 　　被扔出去的文姬一个空翻稳住了身型，施施然朝着都市王所在地前行，面上还挂着一丝调侃：“地府传闻孟婆是轮转王的亲娘，又不是我这里传出来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有鬼的地方也一样。 　　造谣一时爽，最后结局火葬场。 　　当初传出这个传闻鬼，不知道被投胎成了什么玩意，反正没了消息。 　　文姬前往第八殿，将证件给都市王看了一眼。 　　都市王忙好了一阵的工作，现在竟然又在摸鱼打一款射击游戏。他一边轰轰轰对敌，一边和文姬讲：“你把证件给她送过去，再送人直接回家。” 　　文姬应下。 　　都市王这时勉强想起还有一个员工的事情：“对了，那个第二殿转到我们这边的鬼呢？” 　　文姬提醒：“大人，我是第一殿的判官。” 　　都市王把敌人轰死，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个问题：“哦，是，你是第一殿的。算了，明天再说吧。反正开店也不急这一天两天。” 　　说完，他继续开了一局新的。 　　文姬见都市王没什么表示了，便退下去寻找孟晓妮。 　　孟晓妮这边整个锅子被鬼凤清空了。 　　鬼凤在人间能吃，在地府更加能吃，简直肆无忌惮。吃完后残渣往岩浆里一丢，全部燃烧了个干净。锅子什么直接交给小鬼去收拾。 　　吃完他心念一动，发现天快亮了。 　　正考虑着要将孟晓妮带走的他，发现门口有动静，直接看向了火锅店门口。 　　孟晓妮跟着鬼凤一道看向火锅店门口。 　　文姬走进门，身上浅黄色的那套长袍已更换，穿上了更为便捷的衣物。一样是浅黄色，不过看起来很是轻便，袖口、领口还有点蕾丝花纹，极为美观。 　　她见到孟婆，取出了营业证递过去：“这个给你。地府的火锅店即将开业的事情，会在地府先一步公布下去。人间的火锅店还要看宗教办具体怎么安排。” 　　孟晓妮点头点头。 　　文姬朝着孟晓妮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回人间。地府的任何东西没有经过登记，都是不可以被带到人间的，即使是一小块石头也不行。” 　　孟晓妮觉得大约是和她不能随意吃地府的吃食一个道理，点头答应。 　　文姬相信孟晓妮不会随意揣东西离开，侧身伸手，示意孟晓妮和鬼凤跟着自己走。 　　她引导着两人从火锅店出来，朝着鬼门关而去。 　　孟晓妮出了火锅店，看向了地府的天。 　　地府的天，现下不再是那种清透了蓝色，而是趋向于一种宝蓝色。和人间又日夜一样，地府似乎也会分白天和黑夜。 　　唔。 　　孟晓妮思索着：莫非地府和人间是十二小时时差？ 　　走在路上，孟晓妮还能看到路边有气泡一样的红灯笼列队飘过，不知道是飘向何处的。 　　一直走到鬼门关口。 　　文姬含笑与值守的判官鬼差招呼了一声，领着身后一人一鸟出去。来往的鬼很多，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文姬身后的两位。 　　判官和鬼差即便是知道这两者身份的，也和那群鬼一样，好奇看着这两位。 　　文姬离开鬼门关一段距离后，于虚空中开了个口子：“两位请。” 　　鬼凤再次拉上孟晓妮，直接踏步进门。 　　孟晓妮原本以为文姬会和姜江一样，将他们送到火锅店自己卧室的二楼，然后再和他们说两句告别。 　　然而她才踏过门，就感受到了一阵极为眩晕的下坠感，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她浑身难受，非常不适。 　　满目的黑色中闪着灰色的马赛克，她试图睁眼又完全睁不开。 　　唯有的舒适，就是她手上还牵着鬼凤。 　　孟晓妮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着鬼凤不放。她皱起着眉头，脑中拼命想着要慢慢调整自己的身体。 　　该是她的灵魂和躯体在融合恢复。 　　“我们到人间了。再睡一会儿。”鬼凤的嗓音压得很低，仅靠着一句话，就让孟晓妮觉得困意浓重，彻底陷入了昏睡。 　　睡梦中，孟晓妮隐约梦见了温泉浪。 　　温泉浪是暖的，舒适的。一阵一阵的温泉浪打在了她的身体上，冲刷着她所有的疲惫。她如同一个婴儿一样，随着浪飘荡。 　　重回人间，回归现实。 　　鬼凤看着孟晓妮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看向孟晓妮的侧脸。 　　眉头还未彻底舒展开，显然还没有彻底从这第一回出行中缓过来。身体已在逐渐放松，但这手上的力道…… 　　要是自己变回鸟，怕不是会被捏死？ 　　变鹦鹉的话，到底会缩小在床上哪里？ 　　鬼凤第一回思考起这种奇怪的问题。就和孟晓妮煮火锅使用自己灵魂力量是本能一样，鬼凤化形其实也算是轻松就会的事。 　　因为太过轻松，以至于根本没考虑过化形时躯体的中心在哪里。 　　翅膀肯定会被完全捏住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鬼凤给自己寻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最终选择放弃化形。他调整了一下自己躺着的姿势，侧身合上了眼：罢了，等人醒来再说。 　　窗外太阳逐渐升起。 　　手机闹钟的音乐以极为吵闹的姿态，开始在整个房间里响起。 　　孟晓妮还在温泉浪中翻滚，被这么一闹，也不得不从睡梦中挣扎起来。 　　她略带着点迷糊，试图伸出手去按掉自己的手机。 　　手…… 　　手？ 　　她手里怎么还握着温热的东西？ 　　孟晓妮有点困顿睁开了自己双眼。 　　泛红的双眸，纤长的黑色睫毛。 　　眸中的自己脸放大了很多倍。 　　孟晓妮轻微动弹一下。 　　房间太过狭小，这床铺也根本不是什么大床。平日孟晓妮睡还成，如今多一个成年男子，必然拥挤。 　　成年……男子？ 　　孟晓妮猛然睁大眼，清醒了！ 第44章 　　孟晓妮和鬼凤睡了。 　　字面意义上的睡，是动词, 没有引申意义。 　　不是鹦鹉的鬼凤, 不是凤凰的鬼凤, 是人型的鬼凤。 　　鬼凤的脸很漂亮，放大摆到孟晓妮眼前那么贴近的距离，孟晓妮都无法寻找出一点点的瑕疵。她瞪大了眼, 也就是能够把鬼凤的脸看得更清楚一点而已。 　　这凤凰的清白被自己玷污了！ 　　孟晓妮鬼使神差这样想着。 　　鬼凤毕竟是一只凤凰。 　　还是喝露水睡梧桐树的那种。 　　现在被她搞得又是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是睡她这张不知道什么木头的床。现在从鹦鹉状态到人状态都睡过了，哪天她和凤凰一起睡了她都不稀奇。 　　孟晓妮想推鬼凤, 可手一动，发现是自己抓着鬼凤不放。 　　比起孟晓妮惊到满脑子鬼念头, 鬼凤只是抬起手，淡淡开口：“醒了就松开。” 　　孟晓妮立刻慌得松手，内心怂乱往后头挪动。 　　床本来就不大, 一挪动就靠边。 　　鬼凤睡在内侧靠墙，她睡在外侧。 　　孟晓妮挪了没两下就靠在边线上。重心失衡,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面上惊愕, 一下子往床下摔去。 　　惊叫声卡在喉咙口, 孟晓妮想用手撑住地, 结果意外撑了个空。 　　不疼。 　　她呆了呆，随后张开双眼, 坐起身子, 伸手探了探自己身体下方。 　　悬空了哎！ 　　一声轻微的“咚——”, 她落地了。 　　鬼凤从床上坐起来，重新幻化成鹦鹉状态，踩在小脚走到床边，抬起自己的小脑袋：“你这身体真的太弱了。” 　　孟晓妮被这么一摔，不再去想有的没的，顺着鬼凤的话回想起从地府出来的事：“第一次啊。说起来，离体回归一直会那么难受么？” 　　鬼凤：“不会。习惯，多锻炼。” 　　孟晓妮这下稍稍安心：“嗯。” 　　鬼凤看孟晓妮还坐在地上，折返回床上，将地府十大阎王盖章过的证，从孟晓妮枕头边咬出来，递给了孟晓妮。 　　孟晓妮拿过经营证，正面看看，反面看看。 　　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有了这个证，从今天开始，她就属于官方持证可以在人间和地府开火锅店的了！ 　　她起身将证件放到了桌上，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班还有一会儿。今天你还是晚上六点出门么？” 　　鬼凤开口：“不，我马上就要出门。” 　　孟晓妮诧异看向鬼凤：“嗯？” 　　鬼凤从床上飞到了窗台上：“我来人间，并不是为了当一只鹦鹉的。” 　　孟晓妮松怔。 　　鬼凤在窗台上歪头看着她。 　　一大清早，在万物复苏的时候，他现下松软的水蜜桃模样很是可爱，具有着强烈的欺骗性。 　　这段时间，鬼凤一直和她在一块儿，只有偶尔一小会儿会分开。她在楼下忙来忙去的时候，鬼凤无聊还会飞下来待在她脑袋上。 　　这几近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的情况，让她完全忘记，鬼凤并不是因为她才在人间的。 　　一只生存了千万年的凤凰，并不会轻易为了一个人类而停留。 　　孟晓妮笑起来：“嗯，那你先忙自己的事情。中饭和晚饭要给你留着么？” 　　鬼凤：“留个夜宵。我晚上回来和你一道去地府。” 　　孟晓妮用力点头。 　　鬼凤见孟晓妮答应得爽快，扑腾着翅膀将门打开，随后出去了。 　　孟晓妮走到窗前，看水蜜桃离开的踪影：鬼凤吃多了她做的食物后，在人间可以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今天鬼凤注定没有办法做服务生，店里还是人手很紧张。 　　孟晓妮去卫生间快速洗漱，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握拳打了一下气：“你可以的。” 　　楼下孟父孟母依旧起很早，已悉悉索索在做点什么早上的简单吃食。 　　孟晓妮下楼，就看到了桌上的油条和蛋饼。 　　她拿起一根油条，咬在嘴里，嚼了嚼咽下：“鬼凤今天不来打工，他工作有点忙。” 　　孟母一听，先一步替鬼凤寻起了理由：“毕竟是发电厂的嘛，小年轻在这种时候都要多做一点事情的。年纪轻的时候不努力，以后哪里还有精力去努力挣钱啊。” 　　孟父在边上附议：“就是。人家那是对工作态度认真负责。” 　　孟晓妮想了想发电厂的待遇，觉得鬼凤估计认真是认真了，负责也是负责了，但能报到一小时，绝对不会去报到两小时。这种工作其实不太符合一只凤凰。 　　孟母说完鬼凤，说起了另外一个小青年：“那今天萧翊，会来帮忙的吧？今天不打折，来的人肯定比昨天少一点。我们会稍微轻松点。昨天忙过，今天也有经验一些。做什么都能快一点。” 　　孟父觉得孟母说得对：“我去把锅子先放好，回头热锅方便，直接煮，煮热了人差不多就点上了。” 　　他们火锅店锅底种类少，确实做起来方便很多。 　　孟晓妮吃完一根油条，又拿起了一根油条，早上的炸油条也真是好吃。 　　萧翊到的时候，孟晓妮在喝豆奶。 　　他一进门，面无表情却又极为客气询问孟晓妮：“请问，有我的早餐么？” 　　孟晓妮点了点桌上剩了不少的油条和蛋饼。 　　萧翊眼里肉眼可见冒出了一点欢喜，但那张娃娃脸还是板着的。 　　他上前一步：“谢谢，我开动了。” 　　萧翊拿起蛋饼，包裹了两根油条，再放了点旁边的辣椒酱，和在一块儿放入嘴里吃。 　　油条炸得松脆，鸡蛋饼则是放入了不少的面粉，揉得十分劲道。两者配上辣椒酱，热乎乎入嘴，堪称早饭一绝。 　　他意外的比孟晓妮还会吃。 　　孟晓妮再吸了两口豆奶：“今天鬼凤不在。就我们两个服务生。” 　　萧翊听着，明白今天工作量不小，郑重点了头：“知道了。” 　　说完这个，他还很郑重夸奖了早餐：“蛋饼很好吃。” 　　孟晓妮点点头，继续喝豆奶。 　　萧翊三两口将一大块蛋饼解决了，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才和孟晓妮低声说起正事：“昨天小老板爸妈都在，我不太好说。关于地府火锅店经营给鬼吃这个问题……” 　　孟晓妮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想起自己把证件放在了楼上桌上。 　　她想了想，先将豆奶一口气喝完，以示对萧翊谈正事的尊重。 　　坐在位置上坐好，她开口讲了一下现在的基本情况：“我已经在阎王那儿拿到了经营许可证。” 　　萧翊心中惊涛骇浪，表面波澜不惊点头。 　　孟晓妮这样说着：“人间的鬼吃完我的火锅，就必须去投胎。鬼吃过的东西，人再吃我总觉得不好。如果鬼吃过，残余下来很多吃食，我这边又要避开我父母，很难处理掉。进货上他们肯定也会关注……” 　　萧翊是宗教办特派来的，已了解过一定的情况。 　　他和孟晓妮友情建议了一下：“人间的地府火锅店晚上本来并不开业，你爸妈都会在睡觉。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段，自己想办法进货，做火锅，然后给鬼吃。吃完余下的吃食，送到就近的养猪场、养牛场等。” 　　孟晓妮觉得这方法可行，但最大的问题是：“可我晚上在地府做火锅呀。晚上谁来负责人间火锅店？” 　　萧翊：“有你做成的火锅底料就可以。余下的我们宗教办来负责。钱和账本每日都会有专人算好。出账因为是走公的，所以也不会引起什么奇怪的注意。” 　　孟晓妮好奇：“那你们要怎么避开我爸妈呢？” 　　萧翊将声音压更低：“宗教办有一组机关，可以将一定空间隐匿起来。这是利用了人类的视听盲区所研究出来的，声音部分属于区域极端降噪，视觉部分类似于变色龙。当然，同样用红外线热感应等等还是能测出来这空间的。” 　　孟晓妮惊：“科学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么？” 　　萧翊应声：“自从道家术法逐渐失效后，宗教办对于科技发展是十分看重的。” 　　孟晓妮是不知道，萧翊掐指一算的水准还不如用电子地图。 　　她相当敬佩：“人类真厉害。” 　　萧翊：“那么我可以再吃一块鸡蛋饼么？” 　　孟晓妮非常大度：“剩下的这些你随便吃。我的鹦鹉今天白天不在，没人和你争吃的。” 　　萧翊晓得那只鹦鹉，粉粉嫩嫩非常可爱。 　　他一边给自己包油条，一边问：“那只鹦鹉叫什么？” 　　孟晓妮：“鬼凤。” 　　萧翊的手一顿。 　　另外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服务生，也叫鬼凤。 　　他试探性问了一句：“和昨天那个人同名同姓么？” 　　孟晓妮去取了辣椒酱的大罐子，给萧翊拿的辣椒酱小罐头里加料：“是啊。” 　　萧翊明白了。 　　这位火锅店小老板，喜欢那个叫鬼凤的家伙！ 　　萧翊想起昨天他和鬼凤的对话，觉得不能隐瞒孟晓妮。 　　有的人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私底下还挺风流的。 　　他语气严肃：“小老板知道鬼凤住在哪里么？” 　　孟晓妮加好料，将大罐头去放好，很了然点头：“知道的。” 　　萧翊担心自己误会，又问了一声：“鬼凤和家里人一起住么？” 　　全天下只有一只凤凰哎。 　　孟晓妮理所当然回答：“他没有家里人。” 　　萧翊语气更加严肃：“他还有个同居人。” 　　孟晓妮呆了呆，望着萧翊的眼神有点茫然：“啊？” 　　萧翊强调：“他未婚，有个性别为女的，同居人。” 　　身为同居人的孟晓妮，顿时想起了早上醒来看到的那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 　　漂亮，绝美。 　　她面上渐渐升温，用和萧翊同样语调强调：“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 　　萧翊眼神怀疑。 　　孟晓妮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她压低声音：“情况有点复杂，但他其实是和我住一块儿。” 　　这回轮到萧翊脑袋上满是问号：“……？” 第45章 　　萧翊的娃娃脸上写满了问号。 　　别看有的道士，证件上实际年龄超过法定结婚年龄好几岁了, 其实长了一张娃娃脸, 不仅没结婚, 连对象都没有一个。 　　不仅没对象，连心上人都没有一个。 　　萧翊能说什么？ 　　萧翊面无表情吃完了剩下的所有早饭，径直去收银台后头坐下。 　　反正他住道观。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孟晓妮伸手指勾了勾自己脸颊, 随后短促笑了一声。 　　她和鬼凤是住在一起, 不过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连电视剧小说中常常有的擦吻事件，在同居了那么多天也不曾有过一次。 　　那可是凤凰哎。 　　她这样想着, 转身前往厨房，去帮孟父孟母的忙去了。 　　新店初开, 第二天并没有打折，人数比起第一天稍少一点，但也少不到哪里去。 　　中午满课, 翻桌能翻两桌，到了晚上翻桌率更高, 有三到四桌左右。 　　孟晓妮偶尔还会听到有人开玩笑说着：“我上回看别人微信发我这里的背景图, 晚上做梦竟然梦到了。也太稀奇了。” 　　“我朋友还说她长辈托梦让她来吃一顿。” 　　“哈哈哈哈哈, 这个借口也太好笑了吧。” 　　孟晓妮听着觉得那些鬼未免太可爱, 为了一口吃的, 什么托梦都能干得出来。 　　当然，由于惧怕鬼凤, 地府火锅店这一日依旧暂时没有鬼上门。 　　到了晚上, 门口的红色灯笼亮起, 看着整个店面气氛愈加浓郁。 　　服务生只有萧翊和孟晓妮，厨房里只有孟父孟母。 　　四个人很忙很忙。 　　忙到孟晓妮大脑放空，唯有稍喘息的档口，会想一下现下的鬼凤正在哪里，在做什么，以及想那一张放大版本的脸。 　　此刻对孟晓妮想法浑然不知的鬼凤，飞得很高。 　　他悬浮在空中，俯视着整个丰都。 　　夜晚的丰都，灯光明亮。 　　天空的蓝色深邃到如墨水倾倒在荧幕上，云层很厚，遮掩住了星光。人们自下而上，只能看到略圆的月亮半遮掩若隐若现的模样。 　　高处的风很大，狂躁得像下一刻要狂奔着去另一个城市赶车。 　　但这点风对于鬼凤而言，完全没有意义。 　　他以人型的姿态站在空中，垂着眼，神情淡漠。 　　他在丰都没有寻到他想要的线索。 　　十殿阎王中，阎罗王的望乡台可以看人间所有的情况。鬼凤没有这等东西，亲自来到人间，感知着人间的有异样的地方。 　　他在丰都感知了一天，毫无所觉。 　　昨日是鬼门关开的一天，今天鬼该回地府的都回了地府，而滞留在人间的鬼，也自然有一部分一道回归了地府。 　　街道上鬼的数量远比前些日子少。 　　如此干净的情况下，他花了一天时间，就完全将这一片地方看了一个彻底。 　　这儿太过干净，干净到让鬼凤意想不到。 　　语言文字是富有力量的。 　　上古时期，每一个文字的诞生都拥有着无穷无尽来自天地的力量。 　　丰都重名酆都。 　　本一个和地府没有任何瓜葛的地方，因为这个重名缘故，逐渐拥有了鬼都之称，在地府中渐渐有了名气，甚至引来了孟婆的投胎。 　　时至今日，人间与地府连接最为紧密的地方，丰都绝对算其一。 　　如同京都，成为一国之都城，其名字也是极为重要，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气运。 　　这就是语言文字的力量。 　　但这儿，没有鬼凤想要找的东西。 　　他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随后人当场消失。 　　当鬼凤再度出现时，他已在一片山峦之上。 　　夏季正是到处绿色的时候。层峦叠嶂的山峰，全部披上了墨绿的外套，在这夜晚时分随风骚动展示着自己的衣服。 　　这件衣服上还有各种生物，或嚎叫着，或嘶嘶着，或鼓起身子发出嗡鸣声。 　　杂乱无章，此起彼伏。 　　这一片山中，没有人类。 　　“泰山。” 　　他轻飘飘念出了这么一个词。 　　天地有轮回，这并不是自天地初创时就有的。 　　后土自昆仑出，化出轮回，建立地府，一步步将地府变成如今的样子。这其中付出的心血和代价深重，深重到让天道给后土一份大功德。 　　后土之前，天地间人族并无轮回一说，人族之前的万物更无轮回一说。 　　没有轮回，为何会有鬼凤。 　　鬼凤闭上眼，感受着整个泰山，从山顶树尖端，一直感受到地下泥土的最深处。 　　轮回之前，满天神佛，终将魂归泰山。 　　鬼凤原本束起的头发忽然飘散开去。 　　随着头发散开，原地的人型逐渐变化，化为了一只五米左右的凤凰。 　　在这高高的空中，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只鸟。 　　他身上没有燃烧不停的红色火焰，显露出了原本的身型。 　　舍去那些刺眼夺目的火焰之后，不管是谁站在鬼凤面前，都会短暂呆滞一会儿。 　　传说中凤凰头冠为五彩，身上赤红色偏多者为凤，尾羽极长，能带起火星无数。 　　可鬼凤并不是这般。 　　他头冠依旧为五彩，身上却是黑色偏多。不是传统墨汁那些偏有点灰色的黑，而是颜色深到比这群山的绿外套还要深，比这天空的夜还深。 　　尾羽依旧极为长，连一丁点的红色都不曾有了。 　　这模样，真的还能被称为凤凰的原因，也就是这天地已再无一只凤凰了吧。 　　鬼凤暗红色的双眸垂下，扫了眼自己漆黑的尾羽，淡然挥动了一下自己的那双丰满的翅膀。 　　肉眼凡胎根本无法看到的点点黑色，落入到了泰山之上。 　　鬼凤缓慢在这一片山飞舞着，将这点黑色洒满了他所有经过的地方。 　　他的耐心随着下方泰山毫无变化而一点点告罄。 　　就在他考虑着重回丰都，回到孟晓妮那儿时，一缕微风从下方打着旋儿吹上来。这缕微风太过弱小，若非带着一股浓重的草木香气，鬼凤绝对不会在意。 　　随着一缕微风吹上后，无数缕风袭来，紧接着，底下的泰山仿佛玄武复苏，以超高频的音波和风汹涌攻向了上方的鬼凤。 　　鬼凤陡然拉高了自己飞的高度。 　　他眼内带着淡淡的轻蔑。 　　现在的人间界，所有的存在都被疯狂削弱了。即便是当年众魂归处的泰山，到现下也就那么一点能耐，全无意识可言。 　　下方的攻势被鬼凤一眼看透。 　　鬼凤在空中旋转半圈，径直坠落。 　　一只并未燃烧的凤凰，径直坠落到了泰山之上。 　　每隔一段距离，他仅凭借着自己的身躯，轰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 　　剧烈的响声，只距现在了山上，一点都不曾有传递下去。 　　从外看无声无息，从内看，巨响已形成音波，扭曲了空气。 　　直到凤凰头冠差一厘米碰触到泥土。鬼凤才停止了自己的下落，轻飘挥着翅膀，调转了自己的方向。 　　他重变成了人型，正式落到地上。 　　破开所有屏障的泰山，毫无防备将内核展露出来。 　　鬼凤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比地府的十殿阎王府规格大十倍以上。 　　宫殿所有的灯全部点燃着，然而里头没有任何的声音。 　　安静到窒息。 　　鬼凤沉默凝望着这一座宫殿，没有丝毫犹豫，朝内踏去。 　　人间界丰都。 　　孟晓妮忽然有所感应，朝着一个方向转了脑袋，呆了呆。 　　“小老板，给加个汤。” 　　孟晓妮立刻回神，朝着客人笑了一下，随后去取加汤的壶。 　　地府里，第五殿。 　　阎罗王没有在做任何工作，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面前放大的荧屏。 　　屏幕中最大的窗口放着人间的场景，放着鬼凤迈步前往宫殿。就在鬼凤踏入泰山宫殿的那一刻，整个窗口瞬间黑了。 　　阎罗王对着一个黑色的窗口，一动没有动。 　　他眼内翻滚着各种想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片刻之后，他静默着将面前的窗口切换了场景。场景里是一所学校。 　　天已晚了。 　　学校里有一个班级正在上晚自习。 　　十来岁的学生都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埋头做着习题。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 　　每一排第一个学生立刻停笔，站起了身子。 　　其中一个学生开口：“停笔收卷。” 　　底下哀嚎声一片。 　　八月的日子，应该是放暑假了，这群孩子现下却并没有这么好运。 　　“竞赛好苦。”一个女生等收完了卷子，趴在桌上小小埋怨着。 　　她的同桌小声说着：“哪里有不苦的。你回回比我分数高，还说这种欠打的话。” 　　女生吐了吐舌头。 　　教室门口，有一个老师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头发盘起，双手握在走廊的栏杆上，往外头望着。 　　她看向的方向正巧便是泰山所在的方向。 　　如此遥远的距离，其实以凡人的肉眼，什么都看不见。 　　阎罗王看着画面里的人，任由镜头渐渐对准了那老师的正脸。 　　五官精致、小巧，一双丹凤眼，狭长又漂亮。 　　视线对上。 　　不，应该说单方面的视线对上。 　　阎罗上看到的是这位老师，看到的是这双眼。而这位老师能够看到的，只是单纯的学校外风光。 　　“秦老师，卷子收好了。” 　　这位老师立刻转了身子，朝着学生笑了一下，踩着自己的小皮鞋往班级里走：“休息十分钟，自习半小时。然后我把卷子发下来，你们回去看。” 　　四十分钟，足够她批完所有人的成绩并且登记入电脑。 　　学生应了声。 　　教室里的学生们听到这么快出成绩，又是一阵哀嚎。 　　阎罗王看着人去忙碌，再度切换了场景。 　　这回的场景，则是人间的地府火锅店。 　　地府火锅店极为热闹，孟晓妮忙得一头汗，脸上却还是笑得高兴的。 第46章 　　泰山宫殿。 　　在文字还没有诞生之前，人类所有的记录, 都喜欢靠一些似是而非的画。 　　人类之前, 各种种族之间的交流, 也并非是靠文字，而是靠本能所会说的话。 　　龙族有龙语，凤凰一族当然也有凤凰的语言。 　　鬼凤走入宫殿内, 朝着四下看了两眼, 随后望着前方，继续走着。 　　这个宫殿里有很多的东西。 　　金银玉器, 反倒是这个宫殿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凤凰对这些世俗的东西，常常并不感兴趣。 　　随着鬼凤进入的速度加快, 四周出现的不再是金银玉器，而是天材地宝。 　　人类着出了山海经，山海经中有的话可信, 有的话不可信，描绘了诸多世间少见的宝贝玩意和神奇物种。而在鬼凤四周, 现下最普通的, 也是山海经中会提名的档次。 　　鬼凤依旧并不在意。 　　看这些东西一眼, 似乎对于他而言, 都是浪费时间的。 　　先前在外层看, 着宫殿是四方的，如今进入后, 确实是四方的, 道路仅一条, 两侧全宝物。 　　一条道通到底，最深处才会是这个宫殿最宝贵的东西。 　　简单粗暴，毫无遮掩。 　　鬼凤一直走到了最深处。 　　这时两侧的东西，已不再是天材地宝可以来描绘的了。每一个物件上，都有着虚幻的影子，象征着这个物件的与众不同。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众魂回归泰山，诸多与魂魄生死相随的物件，一并进入了这个宫殿。 　　每一件拿出去，都是天崩地裂，打破人间地府平衡的存在。 　　即便是镇守地府的那些个宝物放到这儿，也就泯然众物而已。 　　而最中间，是一颗蛋。 　　一颗画满了图画的蛋。 　　鬼凤绕着蛋走了一圈，凭借着凤凰的本能，一下子就看懂了这蛋上的内容。 　　他终是不再沉默，抬手摸上了这个蛋：“世上只剩下一只凤凰，倒没想到还剩下了一只龙蛋。” 　　可惜这只龙蛋，真的就只是龙蛋，全然不知如何才能孵化。 　　老天爷不怎么想让它孵出来。 　　里面的生机，单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这忽略到可以不计的生机，让这只龙蛋逃过一劫，从而被藏在了这里。 　　凤凰只能遗落在地府，龙蛋只能被困在泰山。 　　他想了想，轻点了一下这只龙蛋。 　　原本比人型鬼凤还要巨大的蛋，缩小了一个尺寸。鬼凤又点了点，这只龙蛋又缩小了一个尺寸。一直到这只蛋缩小到鬼凤能抱在怀里时，即便是鬼凤，额头也产生了一层汗。 　　他运转了一下自己体内的力量，估算了一下这些天补入后残存的那点能量，清楚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够将这蛋缩小到的极限了。 　　人间对他的束缚太强，再乱动，就是要拼命。 　　暂无必要。 　　鬼凤用蛋下原本铺着的软毯将其包起来，扛在了自己身上，随后转身朝宫殿外走。 　　满宫殿的至宝，全不如一个蛋能入他的眼。 　　一直走到门口，鬼凤几乎要踏出宫殿了，外面的天骤然转阴，电闪雷鸣起来。 　　即便这蛋没什么生机，天还是有所察觉的。 　　鬼凤毫不犹豫从身后取出了蛋，一口咬在自己手上，将血涂抹在蛋上。 　　这副躯体虽是化形，但将力量混入血液中，勉强还是能蒙混过去的。 　　他朝外试探走了一步。 　　天上雷鸣声尚有，但是明显在迟疑。似乎是没有寻到目标，所以陷入了困惑。 　　鬼凤再走了一步。 　　雷鸣声还是无所变化。 　　“呵。” 　　鬼凤嘲讽笑了一声，重又背上了蛋，朝外走去。 　　身后的泰山宫殿，在他踏出的那一刻，原本满是灯火的宫殿逐渐黯淡下来，随后又增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转眼消失无踪。 　　鬼凤回头，就见自己身处于深山之中，再看不到刚才的宫殿。 　　想来若非他是凤凰，这宫殿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鬼凤唇角的讥讽半点没有消失。 　　他甚至没有化形，上天直接往丰都折返。 　　…… 　　丰都。 　　天已深。 　　萧翊已下班回去了，火锅店现下就剩下孟家三口。 　　孟晓妮累趴在桌子上，闭着眼听旁边孟母在算钱。 　　孟父拿着一本本子，看着今天收到的各种客人的意见反馈，在上头涂涂改改，想着自家店有哪些地方要做一点什么改进。 　　算完了，孟母拍了拍孟晓妮的脑袋：“上楼赶紧洗了睡觉。” 　　孟晓妮起身，胡乱点了两下头，随后就朝着楼梯那儿走。 　　孟母低声和孟父说着：“这样子不行，太忙了。光招一个萧翊都有点不够用。” 　　孟父跟着压低声音：“今天没人来应聘。再看两天，要是还是那么忙，就再收一个。或者收两个轮值也成。” 　　孟母应了声。 　　孟晓妮这回上楼都不是往日那种哒哒跑上楼。 　　她慢吞吞一步步走上了楼，走向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打开。 　　狭小的房间内，灯光昏黄。 　　鬼凤正坐在少女的床铺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白润的蛋，打量着他自己的手掌。手骨节分明，纤长漂亮，甚至对比起那白色的蛋，半点不逊色，透着点莹莹光亮。 　　孟晓妮的意识有点迟钝，对上鬼凤的视线后，慢吞吞将房间门给关上了。 　　关上门，她站在房间外，对着自己房间的门，这才想起一个问题：房间是她的，她为什么要关门不进去？ 　　接着，她脑中跳出了第二个问题：鬼凤是出去生蛋了么？ 　　房门打开，鬼凤亲自起来给孟晓妮开的门。 　　他看着孟晓妮，微微挑眉：“不进来？” 　　孟晓妮：“进去的。” 　　鬼凤让开了位置，让孟晓妮走进房间内。 　　刚才鬼凤抱着的蛋，现下就躺在了床上。蛋上还有无数绘画的纹路，以及一道……血痕？ 　　孟晓妮走过去，伸手摸向了那道血痕。 　　她能轻易分辨出这种血痕，是因为家里头开火锅店，鸭血总有不小心弄到手上的时候。孟父有一回就随手将血抹在了自己的围裙上，造成的效果就是如此。 　　“这是，血么？”孟晓妮盯着蛋看，问的却是鬼凤。 　　鬼凤应了一声：“别擦掉。” 　　如果这个蛋是鬼凤生的，那这就是鬼凤的血。 　　孟晓妮这样想着。 　　她现在疲惫劳累到脑子已无法正常思考。要知道鬼凤是只公的凤，怎么都不可能会生下这么一只蛋，还大咧咧就将蛋给抱出来了。 　　更别提孕期这种事情。 　　怎么想都不合理，偏生在现下，孟晓妮的脑袋里，就是这样完全想岔了的。 　　孟晓妮还替鬼凤委屈了一下：“辛苦了。” 　　天下仅剩下的一只凤凰，还要担任起繁衍后代的重任。 　　鬼凤微顿一下：“不辛苦。值得的。” 　　孟晓妮爬上了床，将蛋摆摆正，随后抱在了怀里：“这样子，你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鬼凤唇角浅淡勾了一下：“是。” 　　两人驴头不对马嘴，意外毫无违和感搭上了话。 　　孟晓妮还很认真的侧头问鬼凤：“那，孩子的妈妈是谁？”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凤凰生出来的孩子，要是和别的种族生的，那不就不再是纯粹的凤凰了？ 　　鬼凤视线落在了那个蛋上：“不知道。” 　　孟晓妮茫然看向鬼凤。 　　鬼凤：“蛋上绘的故事中，有它母亲的传说，也有他父亲的传说，不过十分简短，也没有办法细说这两者是谁。我推测应该是当年劫难末期，两个龙族战将首领。” 　　孟晓妮总算发现两人说得不是一码事。 　　她慢吞吞思考了一下，恍然：“这不是你的蛋。” 　　鬼凤：“……？？” 　　孟晓妮用惊叹的语气，再度看自己面前的蛋：“这是一颗龙蛋。这世界上还有龙啊？中国传统的龙么！” 　　鬼凤：“……是。” 　　孟晓妮咧开嘴傻笑起来：“我还以为这是你的蛋，在想凤凰一族没有绝后哎。” 　　鬼凤原本颇有点低沉的心情，被孟晓妮这么一个搅合，竟是意外好上了几分。 　　啼笑皆非。 　　这人类怎么今天直接给累傻了。 　　鬼凤坐到了孟晓妮身旁，一样碰触上了这枚蛋：“凤凰一族，注定最后只会有我一人。龙族也是如此。我们两族，本就该灭亡了。” 　　孟晓妮不喜欢灭亡这种说法，问鬼凤：“为什么啊？” 　　鬼凤手指划过那些画纹：“我诞生于龙凤劫难末期，本快要孵化诞生。然而天道不许，落下万千雷劫，想将我与兄弟姐妹扼杀于蛋内。” 　　这些历史，地府知道的家伙不少。 　　他刚知道了一些更为详细的事，现在并不避讳说出口。 　　“我母亲来救我们的时候，只来得及捞起因为要孵化而滚开一段距离，靠她最近的我。余下的，一个都没有救下。” 　　孟晓妮望着鬼凤，总觉得他淡淡的语气里，潜藏着极为深重的情感。 　　微妙的情感。 　　有恨，有怨，有悲凉，有同情，有无奈，有寂寥。 　　“母亲将我生吞了，死前将我掩藏在她的尸体腹部，只为了能够护下我。就如这个蛋一样。它亦是父母死前，用别的法子藏起来了。天地间，满是血尸，满是愤恨。” 　　那是怎样的震撼场景？ 　　孟晓妮无法想象。 　　是末日啊。 　　“其后，后土初建幽都，地府尚未彻底成型。我诞生后，被后土限制在其中，也逃过了天道对龙凤的绝杀局。这颗蛋，则是被别的种族，死后带入了泰山。” 　　鬼凤轻敲了一下蛋壳：“众神魂归泰山，龙凤死后，魂却是融于天地。天地有循环，方能长久生存。天地认为龙凤夺取了它太多的力量，当然不会让龙凤再繁衍扩大。就如同现下人间的外界力量，不能超过一定的程度。当初的天地设置了阈值……” 　　孟晓妮听着听着，有点走神。 　　鬼凤的睫毛，好长。 　　睫毛精。 　　睫毛精的鬼凤，还在说着他新知道的情况：“龙凤初劫是如此，众神陨落亦是如此。当一切力量超过了天地所容忍的范畴，就是全部覆灭的情况。天道不在意生者是谁，反正覆灭后，一切都还能重头再来。” 　　这就是，天地重建。 　　鬼凤：“我们一族，果然仅我一人了。” 　　孟晓妮回过神，回味着鬼凤的这句话。 　　她意识到一点：“你来人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种族是否还有遗留下另一只凤凰？” 　　鬼凤：“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孟晓妮看着鬼凤。 　　鬼凤没再多说，只不过望着蛋，略有点叹息：“也不知这蛋，有没有孵化出来的机会。现在已不会有任何存在，会孵龙蛋了。” 　　孟晓妮抱着蛋，有点跑偏。 　　即便是知道很失礼，但是一听到无法孵化，她就忍不住想不知道龙蛋能不能吃。 　　做一个龙蛋宴，炒蛋、龙蛋火锅、蛋汤、麻辣龙蛋豆腐、龙蛋粉丝…… 　　“咔擦……” 　　龙蛋裂缝了。 第47章 　　孟晓妮混沌的大脑, 在看到龙蛋的裂缝后，直接懵了。 　　她身子完全僵硬，甚至不敢扭过头去看边上的鬼凤, 生怕让鬼凤知道自己刚才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东西。 　　这是她弄裂的么？ 　　她……她就是想想啊！ 　　旁边的鬼凤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龙蛋说裂就裂，半点不给人一点警示。 　　天上没有电闪雷鸣, 连个少见一点的异象都没有。这破蛋现象普通到好似就路边随便捡来的一只蛋正好开裂了一样。 　　蛋裂缝逐渐变大。 　　孟晓妮懵着发出了一声：“呃——” 　　“咔擦——” 　　比刚才更大的一条裂缝出现在了蛋壳上。 　　有透明的黏液，从蛋壳裂缝中渗出。 　　孟晓妮：“！！！” 　　她好慌！她好怕！ 　　鬼凤感受着蛋内微弱的生机，意识到现在这一幕恐怕是真的龙蛋孵化，短促喊了一声：“别动。” 　　孟晓妮当然一动不敢动。 　　她觉得自己身子硬邦邦到和机器人一样了，双眼连眨眼都不敢眨，生怕惊扰了自己怀里这小东西。 　　“咔咔咔——” 　　一只湿哒哒的白爪子探到了裂缝口, 掰下了一块小蛋壳。 　　随后, 蛋壳里头传来了一阵“嘎叽嘎叽”的蛋壳粉碎声音。 　　这里头真的有一只龙么？刚才那是龙爪么？它是在吃蛋壳么？ 　　孟晓妮屏住了呼吸。 　　裂缝更加大, 裂到了蛋中间的程度，那些渗出的蛋液, 顺着缝隙滑落下去, 沾到了孟晓妮的衣服上。 　　孟晓妮觉得肚子那儿一凉，小心咽了一下口水，庆幸着还好没有把蛋放在床上。 　　否则她可是要半夜洗床单了。 　　白爪子掰蛋壳的次数越来越多，里面的小东西似乎力道也越来越大了。 　　“蛋壳可以补充它的力量。”鬼凤在边上看着，和孟晓妮解释了一句，“这蛋壳上画的绘画, 潜藏着龙族传承的钥匙, 会教会它一些龙族必须知晓的东西。” 　　孟晓妮看着蛋壳上破洞边大, 艰难点了下脑袋。 　　这脑袋点得比木桩子还要硬。 　　“呜——” 　　蛋壳里传来了小小的，柔弱的呼喊声，和孟晓妮记忆中传统的龙全然不一样。这声音弱小到仿佛是路边刚出生的小野猫，挣扎着传递出小巧的救命呼喊声。 　　孟晓妮想到这蛋曾经真正经历过的那些遭遇，又想到鬼凤的情况，忽然间，就觉得…… 　　心很软。 　　同情泛滥成灾，根本无法自已。 　　又掰掉了一块蛋壳。 　　小家伙继续吃着，吃完后，整个蛋都晃动了起来。 　　孟晓妮没有任何的动作。她听从着鬼凤的话，没有对这条龙的诞生，染指任何。 　　鬼凤一样如此。 　　若是连出生都要他物帮忙，这条龙绝走不长远。 　　掰掉好几块蛋壳的洞处，忽然冒出了一只眼睛。 　　圆咕隆咚，中心是纯黑的，周遭一圈则是橙黄如琥珀海，有着外扩的海上线条。 　　这是龙的眼睛？ 　　孟晓妮和这眼睛对上了。 　　“嗷呜~” 　　小小的，弱弱的，带着一种好奇又讨好的叫声。 　　孟晓妮禁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未免也，太可爱了一点吧。 　　眼睛很快消失，里面小爪子探出来掰蛋壳的动作逐渐加快，啃食吃蛋壳的声音也逐渐清脆响亮起来。孟晓妮和鬼凤几乎能想象出里面的小家伙渐渐强壮，牙口渐利。 　　孟晓妮低声和边上的鬼凤说话：“传承，会教人类的语言么？” 　　鬼凤回答：“不会。人类的语言在当时并不算通俗语言，再者上古时候人类语言的发音，和现在完全不同。百年前都有不同，更别提更早远的时候。” 　　孟晓妮有点失落：“这样。” 　　鬼凤看了一眼孟晓妮：“龙学习能力很强，你不用担心。当然，如果它成长过快，我认为还是将它带到地府更安全。” 　　孟晓妮低声应了一声：“嗯。” 　　这一应声太过寻常，让鬼凤有点揣摩不出孟晓妮的意思。 　　他继续陪着孟晓妮，感受着这只小龙的诞生。 　　很快，蛋壳整个顶都被这条小龙吃完了。 　　孟晓妮终于得以看到这条传统中国龙的长相。 　　这条龙很小巧，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尾巴抵在自己的下颚那块儿。通体雪白，唯有双眸是橙黄色，晶莹透亮，仿佛装了整个星空。 　　它有四只龙爪，每只都白白嫩嫩，爪尖指甲锋利，上面还都沾染着黏糊糊的液体。 　　小家伙的脑袋上，则是有两个小巧的凸起，应该是会长角的，但又还没到时间长出来。 　　一张脸有点像马又有点像鳄鱼，还有两根短胡须耷拉在那儿。 　　它捧着一块蛋壳，正认真塞在嘴里面咬着，咬完后，对着孟晓妮打了个饱嗝。 　　打完后，整个龙都呆在那儿。 　　它似乎是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打这么一个饱嗝。 　　呆了片刻，它回过神来，好奇转动了身子，惹得蛋壳再次晃动起来。 　　一转了身子，孟晓妮才发现这条小龙还有一对极小的翅膀。 　　翅膀上没有羽毛，而是光滑如鸭蹼。 　　传统龙，有翅膀么？ 　　孟晓妮好奇看着这条龙。 　　“血统纯正的翼龙。”鬼凤看了里面的小家伙，评价着，“颜色在翼龙中算是比较少见的白体。纯色的龙都比较少见。” 　　孟晓妮小声：“我以为西方龙才会有翅膀。” 　　鬼凤：“东方龙，身尾不分，头以下就一长条。西方龙不是这样，更像是恐龙长了翅膀。” 　　孟晓妮点点脑袋。 　　小家伙对着孟晓妮：“嗷呜~” 　　这声音也真是一点不像龙了。 　　鬼凤听懂了，陷入了迷之沉默。 　　小家伙转了脑袋，对着鬼凤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乖乖也叫了一声：“嗷呜呜~” 　　鬼凤更沉默了。 　　孟晓妮对小家伙充满了好奇：“它在叫什么？是在和我们打招呼的意思么？” 　　小家伙又转回脑袋看着孟晓妮：“嗷呜嗷呜~” 　　鬼凤停顿片刻，觉得有的话要从头开始说才行，缓缓解释：“我带它出泰山时，给蛋上抹了带有凤凰力量的血。我的力量由于带有地府的印记，所以没让它被雷劈着。” 　　话不对问。 　　孟晓妮有听没懂，还对着小家伙也“嗷呜”叫了过去。 　　小家伙顿时兴奋起来：“嗷呜呜嗷呜~~” 　　鬼凤：“你刚才抱着它的时候，应该想了点什么，所以给它灌输了力量。我属‘死’，你属‘生’，我贡了血，你贡了气，两相结合下，阴错阳差，它破壳了。如果我没猜错，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 　　孟晓妮明白过来。 　　她把这蛋当食材了！ 　　所以她的灵魂下意识开始改造了这个食材！ 　　她眼神微妙了起来。 　　鬼凤说完这个破壳过程，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小家伙的语言问题上：“它现下还未完全掌握龙族的语言。等它全然掌握之后，即便你不会龙语，也能理解它所说的意思。但明显，它蛋壳没吃完。” 　　孟晓妮点了点头。 　　这龙才吃了一个盖就吃饱了。 　　鬼凤语气比孟晓妮的眼神更微妙：“你身上染了蛋液的味道，我身上有它蛋壳上尝到的血味。所以，它刚才在叫你妈，叫我爸。” 　　孟晓妮：“？？？” 　　龙族就这么认爸妈的？ 　　鬼凤还必须和孟晓妮解释：“你别随便学它的话乱喊，你刚才对它喊的话，意思是妈妈，所以你朝它承认了你母亲的身份。” 　　孟晓妮：“……”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想她母胎单身二十余年，未婚待嫁，突然之间就有了一条龙儿子，还是她自己亲口承认了的那种。 　　她到底为什么要随便喊话？ 　　鬼·龙语翻译官·凤：“你喊完之前，它在问为什么它和我们长得不一样。你回答妈妈肯定了你的身份之后，它兴高采烈表示，等它吃完蛋壳，一定就会变成像我们一样了。” 　　孟晓妮：“……” 　　不，不一定吧。 　　一条龙这么小年纪就要学化形么？ 　　不对，重点是她不是它妈！ 　　鬼凤坐到了孟晓妮身边，简介短促和小家伙说了一声：“你是龙族最后一条龙。我们并非你生父生母。我是凤，凤凰一族最后一只凤。这位是人，人族最常见的存在。” 　　鬼凤用的不是龙语，也不是人类的语言，但孟晓妮听懂了，小龙也听懂了。 　　小家伙刚才的兴奋劲头顿时没了。 　　整条龙都呆住了。 　　它看看鬼凤，又看看孟晓妮，随后直接滑回了蛋壳里，重新又团了起来。 　　弱小，无助，且可怜。 　　每一个种族初生，对初见者都有本能的依赖，更别提现下有了一定传承的小龙。 　　它那透亮漂亮的琥珀双眸，此刻都黯淡了一些。 　　孟晓妮伸手想安抚一下小龙，又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会引起小龙的误解，有点无措看向了旁边的鬼凤。 　　鬼凤垂着眼：“我会像父母一样指引你成长，教导你知识，成就这天下唯一一条真龙。” 　　小龙在蛋壳里盯着鬼凤，弱弱叫唤了一声：“呜~” 　　鬼凤：“我以凤凰一族起誓。” 　　他看向了孟晓妮，小龙也看向了孟晓妮。 　　孟晓妮紧张：“我，我能以人族起誓么？” 　　她就一普通人，好像没法代表人族啊！人族范畴那么大！ 　　鬼凤安抚孟晓妮：“你试试。要是不行，就以姓名起誓。” 　　孟晓妮点点脑袋。 　　她望着蛋壳里的小龙：“我，我会像父母一样，指引你成长，教导你知识，成就着天下唯一一条真龙。” 　　她完全照搬照抄了鬼凤的话：“我，以人类一族起誓。” 　　蛋壳里的小龙动了动。 　　它忽然止不住在蛋里头乱动起来。 　　孟晓妮惊慌望着小龙：“我以我孟晓妮的名字起誓。” 　　莹莹白光，包裹住了整只小龙。 　　不过刹那，白光尽散。 　　蛋壳里就剩下一个扎着两朝天辫的黄眸白胖孩童，眉心一点朱砂红。 　　它张着小嘴巴，对着孟晓妮和鬼凤笑弯眼：“嗷呜~嗷呜呜~” 　　话还不能说，化形先化了。 　　孟晓妮听着这熟悉的喊声：“……” 　　成，成吧。 　　不就是当妈么！ 第48章 　　别看有的人, 恋爱都没有谈过，男朋友都没有一个。 　　其实开着两家火锅店，睡过一只凤凰, 现在还有个龙儿子。 　　嗯，公的。 　　毕竟小龙在娃娃状态没穿衣服, 连个肚兜都没有。 　　孟晓妮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自从回家后，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惊喜，还是世界观打破的那种惊喜。 　　如同少女碰到黑猫，开启了变身少女的惊奇日子。 　　蛋壳里的小娃娃笑着爬起来，转瞬又变成了龙, 被蛋壳里的黏液滑倒, 又变成了小娃娃。变来变去, 好像不知疲倦和力竭。 　　最后还是鬼凤在小家伙幼龙状态时，手指点在了小家伙的脑袋上：“暂时维持这状态, 不费力。” 　　原型当然最不费力。 　　小家伙伸爪子勾住了鬼凤的手指, 挪动挪动，愣将鬼凤的手指挪到了自己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孟晓妮一惊。 　　小家伙又吐出了鬼凤的手指，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叫唤声。 　　“他在学习控制力道。”鬼凤和孟晓妮说。 　　孟晓妮看向鬼凤的手指。 　　一点伤口都没有。 　　她暗自松了口气：“种族优势么？” 　　鬼凤收回手指：“不，即便是一只猫，初生时指甲尖锐且无法伸缩, 在成长过程中, 也会学会慢慢调节, 在会伸缩后用肉垫来与接触亲近者。” 　　孟晓妮心痒，伸出手指试探性递给了小龙。 　　小龙抓过了孟晓妮的手指，也放到嘴里去咬了一口。 　　手指腹有种酥麻感。 　　孟晓妮将手指收回，捧着龙蛋乐呵了一声。 　　都要将小龙当儿子养了，孟晓妮必然就想到了起名的事情。 　　“他父母有给他留名字么？”孟晓妮问鬼凤。 　　鬼凤回想蛋壳上的花纹：“没有。” 　　小龙探出脑袋，抓在了蛋壳边沿，朝着孟晓妮嗷呜嗷呜叫唤，琥珀双眸里充满着欢喜，小尾巴一翘一翘，快乐得不行。 　　孟晓妮听不懂他的话，求助鬼凤：“他在喊什么？” 　　鬼凤简洁：“疯狂喊妈。” 　　孟晓妮：“……” 　　真是非常符合一个龙宝宝该做的事。 　　小家伙出生都出生了，名字总归该是有的。 　　孟晓妮请教鬼凤：“你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 　　鬼凤言简意赅：“白龙。” 　　孟晓妮：“……” 　　这名字和鬼凤一样，真是非常直白易懂，且这天下名符其实的仅此一例。 　　孟晓妮觉得不太成。 　　她开始举例：“看过西游记么？里面唐僧经常骑的那匹马，也叫白龙马。影视剧、动画片、小说，但凡有一头白色的龙，都能叫白龙，一点都不特殊。” 　　鬼凤瞅了孟晓妮一眼。 　　人类是真的很喜欢起一些有意义的名字。 　　他开口问孟晓妮：“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孟晓妮顿住。 　　孟，是姓氏。 　　晓妮，其实是小妮，小就是大小的小，妮就是小女孩的意思。 　　孟晓妮，名字本质的意思，就是姓孟的一个小姑娘。 　　和鬼凤的名字半斤八两。 　　她望着对世间一切充满了好奇，就连对父母都充满了兴奋劲的小家伙，放缓了自己的语调：“我的名字就是小姑娘的意思。” 　　孟晓妮生父生母都是未知，名字自然也不是生父生母赐予的。 　　“我就是想给小龙起一个有意义的名字。”因为她没有得到过，鬼凤也没有得到过。 　　小龙又开始朝着鬼凤不同嗷呜呜喊着。 　　孟晓妮揣测，小家伙现在的状态是疯狂喊爸。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还有点想笑。 　　鬼凤被喊得头疼，伸手给小龙脑袋上一个轻栗子：“你想吧。他会喜欢你起的名字。” 　　孟晓妮一听，挺直了腰板，当即想起了名字。 　　她对上古文化和神话了解都不算多，勉勉强强就懂一点“鲤鱼跳龙门”或者“二月二，龙抬头”这种。在丰都鬼都神话极端流行的情况下，她也就多听过几个关于龙的传说故事。 　　其中没有白色的龙。 　　让一个连有翅膀的龙和没翅膀的龙差别都分不清的人来给一只龙取名，还真是蛮为难孟晓妮的。 　　“小妮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你在和谁打电话么？” 　　孟晓妮吓了一跳，忙回了话：“没有，我在看视频，声音开太响了。” 　　门外孟母听后叮嘱：“早点睡啊。” 　　孟晓妮连声应了。 　　小龙甩着尾巴，看向门口，不知道在想点什么，随后忽然朝着孟晓妮叫了一声：“嗷呜！” 　　孟晓妮看向小龙，见证了自己面前这条小龙，表演了一个当朝失踪。 　　蛋壳里空空如也。 　　她瞪大了双眼：“哎？？” 　　“龙的天赋，可隐可现。就像凤凰的天赋，百鸟朝凤。”鬼凤觉得这小龙弱归弱，但皮是真的有点皮。 　　他双手往蛋壳里，虚空将小龙抱出。 　　小龙在鬼凤怀里显形，小爪子搭在鬼凤的手臂上，一脸亢奋：“嗷呜呜~” 　　这就相当厉害了。 　　鬼凤知道孟晓妮对小龙了解不多：“白龙有翼一族多能引雪。如无意外，等它成年之后，还会多一个降雪的功能。当然，到那个时候，人间就不适合他待了。” 　　孟晓妮歪头想了想：“那时候我们三个都在地府就成了。” 　　她到那个时候肯定已经死了。 　　鬼凤在地府，她也在地府，小龙肯定也能去地府。 　　鬼凤还挺认真点了头：“确实。” 　　一家人最重要就是要整整齐齐。 　　一，一家人…… 　　孟晓妮将蛋壳放到了地上，匆忙去拿了自己的换洗睡衣：“我先去洗澡，一边洗一边想小龙的名字。” 　　她还从来没想过要给孩子起一个怎么样的名字。 　　鬼凤抱着小龙，看着孟晓妮耳廓微红冲出了房间。 　　房间门关上，鬼凤低头看着小龙。 　　小龙尾巴在鬼凤身上缠绕了一圈，尾巴梢轻微晃动着，让小家伙自个忍不住想伸爪子爪一下。 　　他天真无邪，半点不懂得自己龙族唯一幸存者的身份代表了什么。 　　这才初生的幼崽也半点不懂，刚才仓皇跑走去洗澡的孟晓妮，那种少女的心态。 　　鬼凤懂。 　　但他有点，不应该懂。 　　鬼凤指尖弄来一个小水球，一点点将小龙身上的黏液清洗干净。等干干净净的小龙出炉，鬼凤就将小龙放在了床上，自己重新幻化为了小鹦鹉。 　　粉嫩的水蜜桃色红宝石，歪着头看着面前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小龙。 　　小龙惊了。 　　他爹变得比他还要小了。 　　小龙伸出爪子。 　　他看看鬼凤的爪子，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惊奇发现两者还怪像的。 　　小龙有翅膀，鬼凤也有翅膀。 　　小龙用爪子戳了戳鬼凤，结果被鬼凤用翅膀糊了一爪子：“别闹。” 　　小龙双眼亮了。 　　他用身子整个将鬼凤绕起来，随后叫唤个不停，颠来倒去说些非常质朴又毫无逻辑的话。 　　鬼凤偏生很有耐心，偶尔还会响应几句，甚至会回答一下小龙的问题。 　　等孟晓妮穿着睡衣，吹干了自己刚洗完的头发，推开门，就见床上鬼凤蹲在中心，而先前非常亢奋的小龙，此刻已睡了过去，姿势可爱。 　　龙头抵在床上，四个小爪子缩紧，而尾巴大咧咧将鬼凤盘在了中间，尾巴梢几乎要塞入自己嘴里。 　　琥珀色双眸闭着，就剩下一条细线。 　　“他睡了。”鬼凤站起，从龙身中间跳出，轻易叫小龙挪动到了床内侧边沿，“幼年期睡梦中，他会不断学习龙族传承下来的知识。” 　　孟晓妮点点脑袋，放轻自己手脚，关上门，将蛋壳整理到桌子底下，上床，关灯，慢悠悠钻进自己被窝。 　　洗完澡，孟晓妮耳廓还是微红的。 　　先前是因为心里头的小念头，现下则是被热水烘热的。 　　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软乎乎，有点烫。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给小龙起名的事情。 　　刚才洗澡的时候，孟晓妮一直在想，这小龙要不要冠一个姓氏。 　　姓鬼的话，好像有一点点的特殊。 　　跟着自己姓的话，好像有一点点不够特殊。 　　这可是天地间唯一一条龙，白龙，有翼，能隐身的那种。 　　她小声问鬼凤：“上古时期，白龙有什么象征意义么？他们在龙族代表了什么？” 　　鬼凤回答：“在人类眼中代表吉祥。白龙在龙族战斗力并不算强，但到了最后那会儿，全民皆可战。白龙在龙族没什么好代表的，就如同一个民族在种花家，和其他民族没有差异一样。” 　　孟晓妮明白了。 　　龙和龙之间象征的意义是有不同的，但这是对于别的存在而言。对于龙族这个种族本身而言，白龙没有任何的特殊，就是龙族之一而已。 　　她想了想：“白微宸，这名字好不好？” 　　鬼凤：“嗯？” 　　孟晓妮和鬼凤说了自己的意思：“龙在人类这里，印象最深的，几乎就是权势的制高点。微宸听起来像微小的尘埃一样，但本质该是隐匿的帝王。” 　　这可是一条龙哎。 　　孟晓妮这样想。 　　“我希望他能够健康快乐成长，不被世俗所累，不被族群灭亡所困，一生自由自在，尽可自控。他不用跟着我们任何一个姓，就连名字，都全然属于他自己。” 　　鬼凤听着孟晓妮给小龙名字的定义。 　　名字，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鬼凤这个名字，就让他注定一生被族群所困了。 　　“很好的名字。”鬼凤认同了孟晓妮起的这名字，“那么小名就叫小白。” 　　孟晓妮：“……你觉不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像什么动画片里的一条狗？” 　　鬼凤：“人类不都喜欢起一个非常通俗朴实的小名，好让孩子能够健康快乐成长？” 　　孟晓妮：“那也不代表小白是个好名字。” 　　鬼凤：“我很喜欢。” 　　孟晓妮：“小鬼？小凤？” 　　鬼凤：“睡觉，今晚地府去不去了？” 　　孟晓妮立刻安分闭眼：“睡睡，马上睡。” 第49章 　　小龙逃过了白龙这个俗气的名字, 终究没有逃过小白这幼稚如隔壁小黄一样的接地气小名。 　　当然，现下的他还无所知无所觉，安稳在睡梦中学习着身而为龙必修的知识。 　　孟晓妮累了一天, 晚上被个龙蛋闹得清醒了一阵，现在意识到自己要睡了, 真的是一分钟不到就直接睡过去了。速度之快让旁边的鬼凤都要以为孟晓妮是直接昏迷了。 　　一张床上，有龙又凤。 　　母子二者还挺像，全部都睡得无知无觉的。 　　鬼凤合上眼，决定入床随俗。 　　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 　　完全三个种族的存在，成为一家人是很难像一家人的。 　　但不管是谁要是能见到这一幕，却不会说出不像一家人这种话。 　　唯有全然交付信任, 才敢肆无忌惮入眠。 　　孟晓妮再度睁眼时, 发现自己已在鬼门关门口。 　　守在鬼门关两侧的判官看到孟晓妮, 友善打了招呼：“小孟晚上好。” 　　孟晓妮笑着回了一声晚上好，但又很快茫然向四周看了看。 　　判官点了点鬼门关的大门, 指示着孟晓妮：“火锅店营业证可以直接带你进这门。沿着第八条道走, 前往第八殿就成。” 　　孟晓妮知道火锅店在哪里。 　　但是，鬼凤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有点无措朝着四下看看。 　　鬼凤呢？ 　　前往鬼门关的鬼数量众多，基本都是立刻就进门的。进门前，众鬼还好奇看看孟晓妮，不知道她在门口犹豫点什么。 　　判官见孟晓妮还不进门：“你在找鬼凤大人？” 　　孟晓妮朝着判官点头。 　　“刚送你过来, 看你还没醒, 回家去了一趟。”判官指着火山群的方向, “往来飞一趟还是要一点时间的，你可以去火锅店等他。” 　　孟晓妮记得她还要给鬼凤做夜宵，点了点脑袋。 　　她缓慢进了门，又转身重新出来，问那位判官：“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判官算了算：“你魂魄到地府有1小时12分钟了。鬼凤大人等了一个小时才走的。今天人间生活很累吧？” 　　孟晓妮朝着判官笑了下：“是有点。” 　　判官和孟晓妮说了一声：“白天要多注意身体才行。身体劳累，灵魂一样是有影响的。” 　　孟晓妮应了声。 　　这回她重新踏进鬼门关，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地府火锅店今日到现在暂时还未开店。 　　阎王们公布地府即将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后，店外已经有消息灵通的鬼，在那儿探头探脑，就等店门一开，冲去告知众鬼开店了。 　　有的鬼穿着短袖上衣牛仔短裤，有的鬼穿着长衫马褂，还有的鬼穿着软甲战服。火锅店门口，一时有点穿越魔幻感。 　　孟晓妮并不是第一回见鬼。 　　她习以为常朝着群鬼笑了笑，略过这群鬼，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推开门，径直前往了火锅店的厨房区域。 　　守在地府火锅店的幽冥小鬼见到孟晓妮来了，一个个知道有活要做，积极开始散开，有的去捣鼓起食材，有的去帮着孟晓妮架起了锅子。 　　灰色的小身子全都哼唧哼唧动了起来。 　　孟晓妮走到厨房门口，脚步停下，看向厨房门口坐着的鬼。 　　这只鬼抬起头，当然也注意到了孟晓妮。 　　他朝着孟晓妮短促笑了一下，和孟晓妮打了招呼：“小老板好，我是你的店员，祁亚秋。” 　　祁亚秋看着一身书卷气，一头黑色短碎发很是柔顺。他穿着一套简单的素色上下套，脚上套着较为明显的镣铐。 　　镣铐中间并没有连接上金属锁链，完全不会妨碍到祁亚秋的行走。 　　孟晓妮看着祁亚秋，友善招呼着：“你好。” 　　祁亚秋站起身来，自我介绍并解释了自己的到来：“我生前是个研究员，擅长化学制药。我本该在第八殿锅子里闷一段时间，都市王怜悯，让我来这里打工。火锅店内常见的香料等等我都适当了解了。” 　　孟晓妮点头点头。 　　祁亚秋笑笑：“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孟晓妮对这个未来的鬼差，还是相当友善的。 　　她走到火锅店的路上，总想着鬼凤的夜宵：“我想做兔肉火锅和麻辣兔头。” 　　祁亚秋点了头：“以前我在实验室，最常用的就是白鼠和兔子。” 　　孟晓妮心想，实验室的白鼠和兔子可不能吃。 　　祁亚秋让开了身子，将厨房门口敞开：“那小老板先行准备食材，我让幽冥小鬼去抓地府的兔子。” 　　孟晓妮应了声，去厨房先取香料了。 　　少女情怀总觉得，兔兔那么可爱，不可以吃兔兔。那随着现在资讯发达，鸭鸭也很可爱，**也很可爱，竹鼠也很可爱，真计较起来，蔬菜也长得很可爱！ 　　孟晓妮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完全失去少女情怀。 　　先做麻辣兔肉火锅。 　　兔肉肉质鲜嫩，嚼劲十足，营养价值丰富。整个川渝地区有数不清的兔肉火锅店，更别提麻辣兔头。一锅子麻辣火锅下去，可不止光兔子的肉可以吃。 　　姜、葱、辣椒、盐、八角、三奈、桂皮、小茴香、草果、丁香、花椒、豆蔻、香叶、花生…… 　　一份份的香料被她择选出来，和不要钱一样堆放在灶台上。 　　红曲米、油，这两个东西自不可少。 　　就在她哼哧哼哧搬运调料的过程中，幽冥小鬼已陆续带着地府兔子归来了。 　　地府的兔子和人间兔子并不大，就是胖了不少。不知道是幽冥小鬼特意挑选的，还是地府的兔子都如此。 　　“兔头、兔腰、兔肚我都要的，你们可别清理掉了。”孟晓妮赶紧提醒着。 　　幽冥小鬼纷纷点头。 　　祁亚秋在边上看孟晓妮动手。 　　孟晓妮先做火锅锅底，这火锅锅底和她原先在家里做的麻辣锅底差不多，大晚上的夜宵，她也没打算做多辣，当然麻是肯定要麻的。 　　一个个料加下去，炒，炒过之后加辣椒，再加香料，加油煮。 　　祁亚秋：“需要我来帮忙么？” 　　孟晓妮回他话：“这里不行噢，动手做火锅的只能是我。其它都可以你来。” 　　祁亚秋应声表示了解。 　　孟晓妮趁着火锅煮起来了，又忙去把边上的麻辣兔头做起来。 　　幽冥小鬼将一个个处理好的兔子呈上来。 　　孟晓妮把兔头先给腌了：“麻辣兔头要去腥入味，一定要花一两个小时，用盐、生姜、葱、料酒腌着。” 　　祁亚秋看着麻辣兔头最初的模样：“听起来有点可怕。” 　　孟晓妮笑笑：“会很好吃。鬼凤早前和我说过，我一直没有做。” 　　祁亚秋若有所思：“鬼凤大人，凤凰。” 　　“嗯。”孟晓妮想着鬼凤最近辛苦，忍不住就想要在吃食里加点力量。 　　怎么灌输自己灵魂里的力量呢？ 　　孟晓妮一边动手，一边不住想着：要做大补兔肉，非常补，最好可以让鬼凤变得非常厉害。 　　拼命想，想多了后，孟晓妮呆了呆，手上一顿。刚才隐隐有什么东西，从她手里流淌出去了。 　　她抬起手，对着自己的手看起来，脸上满是疑惑。 　　祁亚秋并不知道孟晓妮在看什么。他尚未是鬼差，现下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鬼：“怎么了？伤到手了？” 　　孟晓妮放下手，摇头：“没有。” 　　祁亚秋见孟晓妮继续忙碌，有一搭没一搭问着自己好奇的问题：“小老板和鬼凤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孟晓妮继续尝试在兔头里灌输力量：“他自己忽然上门来的。” 　　“那小老板和鬼凤大人，现在是好朋友么？”祁亚秋问孟晓妮。 　　孟晓妮将兔头放到边上腌制，重新回过头搅拌起火锅。 　　她没有转头看祁亚秋，但还是认真回复了祁亚秋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是的。” 　　祁亚秋见孟晓妮表情认真且严肃，暂且放下心中的问题，不再打扰孟晓妮。 　　在地府火锅店，只要孟晓妮想的事情，她就可以做到。 　　加速搅拌，快速让火锅里香料的味道入了汤汁。 　　兔肉成丁放入，兔腰和兔肚搁置在边上，随时可以加入进去。 　　等火头差不多了，孟晓妮重又去处理兔头。 　　加速腌制，随后水煮十分钟，再翻出一只炒锅下菜籽油，等油熟透后，孟晓妮加辣椒面、芝麻、白糖、盐、花生，直接炒。 　　炒一会儿，等香味渐渐泛上来，孟晓妮丢入兔头。 　　继续炒一段时间，肉香和调料香味混杂在了一起，孟晓妮还把隔壁麻辣兔肉火锅的汤舀了一勺过来，烧了一会儿。 　　成功后，出锅，上红油。 　　浓郁的香味铺面而来，霸道从头发丝一直侵占到脚底板，根本不给人和鬼任何逃离的空间。 　　火锅也好了，兔头也做好了。 　　孟晓妮脸上泛起笑意：“可以吃了。” 　　祁亚秋盯着麻辣兔头，只觉得口舌生津：“……我可以申请尝一尝么？” 　　孟晓妮挠脸：“鬼吃了要去投胎的，你还不是鬼差呢。” 　　祁亚秋顿住。他知道是知道这一点的，原想着店员能有所福利，没想到和别的鬼一个待遇。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不甘和惋惜：“美食在前，不能吃也太惨了一点。” 　　孟晓妮听着嘿笑起来：“没事，我也不能吃。这些都是给鬼凤的。你要是想尝尝味道，可以按照我刚才做的顺序做一遍，顺便送十份给十阎王。” 　　祁亚秋诧异了：“这些十阎王也不能吃？” 　　孟晓妮看看这总共没几个兔头的盘子，理所当然点头：“十个不够分呀。火锅也就这么点兔肉。这些是我答应鬼凤的夜宵。” 　　总共一人一鬼没聊多少话，几乎十句里面大半逃不开鬼凤的存在。 　　祁亚秋生前是个聪明人，死后是个聪明鬼。 　　他意会朝着孟晓妮笑笑：“那我来做一回兔肉火锅和兔头，给自己和阎王们尝个味道。” 　　给心上人的吃食，他还真是别动什么想法了。 　　十大阎王都没资格染指。 第50章 　　祁亚秋在那儿选香料。 　　就和他以往工作要选择各种化学产物一样, 这些香料一旦记下来了，明确了用途，就可以自己筛选着来调试口味。 　　而在煮火锅时, 一锅子火锅底汤会不会浑浊，里面放的东西能不能入味, 可不可以煮两个小时甚至更长，就是要看香料比例、火候大小以及煮的时间。 　　祁亚秋光看孟晓妮做那么一遍，就知道了这其中的关键。 　　要不是地府的岩浆温控对一个普通鬼而言有点难度，祁亚秋都想问清楚孟晓妮，这煮火锅的火候温度，精确到多少摄氏度。 　　火锅店里一个教, 一个学。 　　火锅店外, 距离十阎罗殿有些距离的火山口, 鬼凤站在自己梧桐树下，抬头望着树。 　　这棵树陪伴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他早记不清具体的年份。 　　人类一旦可以去遗忘自己的年龄, 区区几十年，都会常常在被问起具体年龄时要去做一道加减算法。鬼凤活了那么久，当然记不清自己的年龄，也记不清这棵树的年龄。 　　曾经草木可成精，他一度觉得这梧桐树一样是可以成精的。 　　要知道不是什么梧桐树，都可以抗住火山口的温度, 缺少着水和肥料。 　　谁料那么多年过去, 梧桐树连开个灵智的想法都没有, 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搅合得他后来都怀疑这是一棵假树。 　　他今天忽然回来一趟，是在想着地府和泰山，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另外，他也想拿点自己并不在意的小东西。 　　凤凰的窝里，比不得龙窝。 　　鬼凤怀疑小白被送到泰山宫殿，纯粹是因为泰山宫殿里金银财宝遍地都是。这群龙别看着上古时期一个个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其实就喜欢闪亮亮的东西，除了去矿山横扫一圈，就爱到海上抓“贝壳”。 　　人类繁衍到后来有的赌石赌珠子，那都是龙玩剩下的东西。 　　凤凰就不同。 　　凤凰一个个眼高于顶，要不是不喝水不吃果子会死，他们可能直接就断食了。后来的那些个仙人，一个个装腔作势，根本比不过凤凰。 　　凤凰的中二，刻入骨髓。 　　对比了那么多，说通俗一点，就是鬼凤在地府活了那么久，其实窝里都没几样值钱的东西。 　　有凤凰的羽毛。 　　他到了年纪换羽毛的时候攒下来装饰一下梧桐树用的。 　　有红色的绸带。 　　他以前见哪吒闹海时，觉得非常漂亮，觉得挂梧桐树上更漂亮，出门去“打劫”的。 　　还有就是地府各式各样的存在，和他友善交好一下，每隔一段时间送过来的一些宝物。这些宝物实用性非常强，性价比非常高，当然，也算不得是顶尖的好物。 　　鬼凤表面友谊维持得还算好，一边矜傲不屑于这些东西，一边回馈对方一点自己的私有物。 　　这种私有物，能入他眼的，基本上不会差，同时，基本上很可能是另外一批人送的。 　　通俗点讲，他就是顺手把小一送给他的东西，送给小二，把小三送给自己的东西回赠小一。 　　十殿阎王和他之间，也会有这种虚伪的社交。 　　当然，这不妨碍他觉得阎王基本上都有点病。 　　长此以往，家里库存的好东西实在不多。 　　鬼凤取了自己剩下的大部分羽毛，还有梧桐树上所有的红色绸带，全部缩小后收入了锦囊袋里。 　　家里暂时不住，一口气都带走好了。 　　他处理好这点，转身离开，前往地府火锅店。 　　火锅店里，香气四溢。 　　这香气飘飘荡荡，悄悄跑出了火锅店，入了外头无数鬼的鼻子。 　　怎么能那么香呢？人间的吃食，就是那么香的么？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人间食物的鬼，一个个都在吞咽口水，用羡慕渴求的眼神，看着面前还不打算营业的火锅店。 　　到底什么时候能营业呢？ 　　人间香火饭，大部分味道都很普通。鸡鸭鱼肉蔬菜水果都有，但讲道理，有的家里煮这些玩意，竟然盐都不放。 　　像火锅店这样重口的东西，太少了。 　　好香，想吃。 　　有已经去过十殿，并提交了延迟投胎的鬼，此刻试探性上前了两步，梗着脖子：“我就进去要一口，吃完我就去投胎，成吧？” 　　旁边的鬼纷纷怂恿：“去啊去啊，大不了就是投胎！” 　　死都死过一次了，投胎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个鬼胆子很大，挺胸抬头往火锅店迈了两步，随后又停下来，往回走了两步：“我记得二殿那个很恐怖的男鬼，要在这里当服务生。” 　　“可能是打手。” 　　“鬼会被打死么？” 　　这个鬼哽住，刚才的胆子消掉了一些：“要不，我就去问问，什么时候正式开业？” 　　众鬼纷纷再次怂恿：“去啊去啊，大不了被揍一顿。鬼还怕被揍么？” 　　鬼怕的啊！你们忘记了地狱里那些个酷刑下，喊得死去活来的那群恶鬼了么！ 　　这鬼有点委屈，但想想鬼又不是判官，揍一顿应该…… 　　应该也不是啥大事？ 　　大不了他回头跑快点！ 　　于是他再度鼓起勇气，迈步走向火锅店。 　　谁料从天而降落地一鬼凤，直接落在了这鬼的面前，带起了一串的火浪。火浪的热气，比岩浆还要惊人，熏得这鬼浑身发烫，觉得要当场化为一滩冥河水。 　　鬼凤微微抬起了头，语气淡漠：“滚。” 　　语气一如他在火山口，被乱七八糟鬼或者什么其他种族生物打扰的时候。 　　这鬼一脸肃然：“打扰了。” 　　扭头赶紧滚。 　　鬼凤瞥向那群围观的鬼。 　　众鬼当即立刻散去，假装自己不过是过路的鬼，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鬼凤转身，往火锅店里走。 　　空气里全是麻辣的肉香味。 　　鬼凤闻着有点饿了。 　　他加快了步子，跨过岩浆道，朝着厨房走去。 　　“嗯，火锅底料很重要，香料放下去也要看时间，有的香料，比如花椒，煮久了会苦，又比如这几个，放晚了入不了味，煮到化掉最好。” 　　孟晓妮还在指导祁亚秋。 　　鬼凤进入厨房。 　　祁亚秋率先抬头，对着鬼凤笑了一下：“大人好，我是祁亚秋。今天以后就是这家火锅店的店员之一。” 　　鬼凤轻点头。 　　孟晓妮跟着抬起头，展颜：“鬼凤，我给你做了夜宵。兔肉火锅和麻辣兔头！我看着都觉得超好吃的。下回在人间，我再做一回，我也想吃。” 　　鬼凤应了一声，顺带解释着：“我刚才回去拿了点东西。” 　　“判官和我讲了。”孟晓妮小跑去先把兔头给端了过来，献宝一样给鬼凤，“你上次讲的麻辣兔头。我特意查了，加花生的更好吃。” 　　鬼凤伸手拿了一个，试探性放入嘴里。 　　孟晓妮看着鬼凤吃兔头，笑眯眼。 　　兔头总共没有几口肉。 　　上面沾染了花生和辣椒，一时间让确实让鬼凤有点无从下口，咬下去也只能吃上腮帮子上的一小块嫩肉。 　　腮帮子那块肉，非常的嫩，两口下去就没了。 　　加上嚼两口入嘴带着辣味的花生，让鬼凤觉得味道有点新奇。 　　“打开脑壳，吃脑花。”孟晓妮提示。 　　麻辣兔头最珍贵的地方，即使兔脑花。孟晓妮做的时候，兔头还浸染了火锅的汤汁，这些汤汁渗进去，加上了点红油，味道必然会是极好的。 　　鬼凤仅凭借着自己的手，徒手将兔脑壳给爆破了，一口将兔脑花吸入嘴中。 　　入口即化。 　　看着鬼凤吃的祁亚秋，本以为自己还能再熬一熬的，在鬼凤吃这么一个兔头之后，眼神止不住就瞄向了孟晓妮的的盘子。 　　他，真的，很想，当场来一个。 　　不管是孟晓妮还是鬼凤，都不会给他当场来一个的机会。 　　鬼凤将整个兔头吃了个干净，很快对准了下一个兔头下手。 　　他很快把握了吃兔头的精髓，知道怎么吃才可以最快捷吃掉一个兔头：先嘴后腮帮再脑。 　　其后他都不需要徒手掰脑壳，直接一口就将骨头给咬开了。 　　祁亚秋终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决定今天多做一点。只要做得够多，他就可以尝足够多的兔肉兔头。 　　孟晓妮看鬼凤吃完了，问他：“好吃么？” 　　鬼凤点头：“嗯。” 　　语气非常肯定。 　　孟晓妮点了边上的兔肉火锅：“都是你的！边上那是兔腰和兔肚！入火锅后沾辣椒面吃。你要是兔肉不够，还可以再加两只进去。” 　　鬼凤取了筷子，招来一个石椅坐下：“那我先吃。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店？” 　　孟晓妮不知道现下几点，伸手指挠挠脸：“我现在再做一点，也来不及给几个鬼吃吧？” 　　鬼凤想了想：“你可以加速。刚才兔头里的力量，比你在人间做的浓郁很多。” 　　他意识到孟晓妮对自己灵魂的力量，有所感悟了。 　　孟晓妮点头：“那我再试试！这回减少力量输出！然后加速！” 　　鬼凤轻笑一声，随后下筷：“我在边上。” 　　孟晓妮点头点头，兴冲冲准备继续做火锅。 　　有什么食材做什么，锅底做一样的就可以。 　　祁亚秋听着，心里头在想：原以为是单相思，现在看来好像不一定。 　　他继续认真煮着火锅，觉得自己能够吃一口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小老板和凤凰的爱情故事，就当火锅配菜。 　　孟晓妮灵魂的力量，但做一晚上的火锅，根本无法试探出底线。 　　尤其是她正在试探性减少自己力量的输出。 　　一个个麻辣锅底，和不要钱似得完成，随后被幽冥小鬼端到了店内的各张石桌上。地府真正的火锅店的第一天开业，就如此猝不及防，连老板都不出面。 　　十大阎王收到地府火锅店开业消息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地府火锅店的专属兔肉火锅和麻辣兔头。 　　几个阎王眼内都有着欢喜，装模作样将工作搁置到一旁。 　　都市王搓着手，恭恭敬敬将火锅放在桌面正中央，麻辣兔头放在锅子前。 　　他取了一只麻辣兔头，咬了一口。 　　“嗯？” 　　同样的疑惑，来自另外九个殿。 　　很快十殿阎王都纷纷去和幽冥小鬼打探了一下。幽冥小鬼没隐瞒，在点头摇头之间，将这些火锅和兔头的真正制作者给透露了出来。 　　这些都不是小老板做的，是新晋员工祁亚秋做的。 　　十位阎王：“……” 　　这祁亚秋不是过去打下手的么？做什么火锅？需要他动手了么？ 　　当然，最后十位阎王还是将所有的火锅和兔头都吃了下去。 　　“味道还不错。” 　　“难怪活着的时候是个研究人员，比例控制太精准了。” 　　“人间的美食，果然还是必要的。” 　　火锅店内一角，给自己煮了一堆兔头的祁亚秋，吃得非常认真，最后分析着：“下回盐再少2克味道或许会更好。” 第51章 　　清晨五点。 　　小白龙龙睁开自己琥珀色透亮的双眸, 精神抖擞醒来了。 　　他饿了。 　　“嗷呜~嗷呜呜~”他轻声呼唤了两句，结果没得到孟晓妮和鬼凤的回应。 　　蛋壳就在视线可见的地方。 　　小白龙小爪子抓了抓虚空，试图扑腾起自己的小肉翅, 跨过孟晓妮，下床去吃蛋壳。 　　但龙的翅膀还未足够有力, 根本支撑不起幼龙现在有的重量。 　　他才刚刚用翅膀将自己往上死命扑腾了大概一个手掌高，直接在空中失去平衡，翻滚到了孟晓妮身上。 　　地府的孟晓妮搅拌火锅的手一顿，茫然低头看自己的身子。 　　发生什么了？ 　　鬼凤见火锅店运转照常，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喊孟晓妮：“我们可以回人间了。” 　　孟晓妮转头看向鬼凤, 点头答应：“嗯。” 　　人间。 　　小白龙僵在孟晓妮的身上, 闭紧双眼, 一动不敢动。他，生怕自己弄醒了孟晓妮。 　　半响没动静, 小白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偷偷看向孟晓妮。 　　没有动静！ 　　小白龙伸出爪子，试探性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将自己从孟晓妮的被子上挪下去。他小心翼翼，连翅膀都不敢动用，生怕再出一次意外。 　　但现实是残酷的。 　　小白龙低估了床的大小，光顾着注意孟晓妮, 根本没注意床边沿已到, 滋溜一下, 半个身子就滑下了床。重心一偏，整条龙吓得忙勾住床单。 　　龙指甲锋利程度，世间凡物哪里能轻易抵抗住？ 　　至少床单这布是做不到的。 　　“唰——”一下，床单一侧瞬间变成布条。 　　小白龙整条龙直接坠地，呆呆看着面前被割裂得非常均等的布条。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妙。 　　小白龙伸出一根爪子勾了勾惨烈的布条。 　　布条轻悠悠晃荡着，比他可看起来无辜多了。 　　小白龙用两只爪子捂住了眼睛，低声哀嚎一声。 　　眼不见为净，他转身决定先去吃两口蛋壳静一静。 　　蛋壳的黏液都没有了，今个啃起来嘎嘣脆。小白龙没有用爪子，直接一口咬在上头，嘎叽嘎叽吃完后就再咬一口。 　　安静的清早，外面鸟在叫，里头龙在吃早饭。 　　睡了一晚上，小白龙食量大增。 　　原本还有大半的蛋壳，一点点变少，最后就剩下一小块。 　　小到仅有婴儿手掌那个规模。 　　小白龙用指甲一切二，摸了摸自己的龙须，决定将这左边的这块给孟晓妮，右边这块给鬼凤。这蛋壳充满了营养，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一定……也不会怪他布条的事情吧？ 　　小白龙扭头悄悄看了眼床单，又赶紧扭回了脑袋。 　　真是吓死龙了。 　　孟晓妮适应能力极强，这回回归，毫无所觉遁入了深沉的睡眠中。她现下对小白龙所作所为，完全不知。 　　床上鬼凤睁眼，发现小白龙不见了，悄无声息绕过孟晓妮，站到了床边上。 　　鬼凤看着桌子下暗搓搓小动作不断，悉悉索索犯蠢的小白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族幼年时期，都是这么蠢的么？ 　　他扑了一下翅膀，轻易飞落到小白龙的背后，歪头看小白龙将两块仅存的蛋壳切割更光滑了一点。 　　小家伙还非常自我满意点了点龙脑袋。 　　等小家伙再次回头，想要拿着蛋壳上床的时候，却对上了鬼凤的眼睛。 　　鬼凤的红眸非常显眼。 　　小白龙一手抓着一块蛋壳，吓到僵硬，龙尾巴吓到笔直竖起在那儿。 　　“蛋壳为什么不都吃了？”鬼凤放低着声音，带着鹦鹉特有的清脆声问小白龙。 　　小白龙颇为虚弱叫了两声。 　　鬼凤听懂了：“我们不需要吃蛋壳，这蛋壳专门就是给你自己吃，补充力量的。” 　　小白龙龙须耷拉，有点不高兴：“呜——” 　　鬼凤没安抚过如此小的家伙。 　　他见小白龙也不吃蛋壳，整条龙有点萎靡缩起来：“把蛋壳吃完，再睡一觉，你就能和你妈妈说话了。你变强大了，她会更高兴。” 　　龙和凤凰一样，对于变强大这种事情，是觉得理所当然的。 　　小白龙听着这话，又显然高兴起来。 　　一会儿风一会儿雨，这就是孩童。 　　他听话将两个小块蛋壳放入嘴里，嘎叽嘎叽咬完，欢快用脑袋顶了顶鬼凤。 　　鬼凤差点被顶了踉跄，一翅膀糊在小白龙脑袋上。 　　一鸟一龙准备折回床上。 　　鬼凤转了身子，一眼看到了成布条的床单。 　　鬼凤：“……” 　　如果他没有记错，孟晓妮的床单并不是丝带款式的。 　　鬼凤走向床单，随后又看向小白龙。 　　小白龙待在原地，见鬼凤发现了床单的秘密，忙用爪子将眼睛捂住，装作自己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问题是他这白爪子捂住了眼睛也捂不住他全身。 　　于是鬼凤就这么见证着，这条龙为了逃避床单问题，当场来了个隐身。 　　鬼凤：“……” 　　床上边沿微微下陷，彰显着小白龙正在试图逃离犯罪现场。 　　还能怎么办呢？ 　　又不能让小白龙把给塞回蛋壳里。 　　鬼凤飞到床上，啄了一把小白龙的脑袋，随后落到床内侧。 　　一龙一鸟这么一闹腾，床上孟晓妮还睡得极熟，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一直到闹钟响起。 　　孟晓妮迷糊糊抓起手机，将手机闹钟给按掉，整个人重新蜷缩回被子里：“嗯——” 　　她一点也不想起床。 　　被窝好舒服。 　　人是铁，床是磁铁。她起不来。 　　小白龙显出了龙身，好奇用爪子戳了戳成团的被子。万幸，被子并没有被他给戳一个洞。 　　孟晓妮在被子里：“嗯？” 　　小白龙：“嗷呜~” 　　孟晓妮觉得自己听得懂龙语了：“早上好。” 　　小白龙兴奋叫唤。 　　鬼凤站到了被子上方，语气很是微妙：“醒了的话，我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孟晓妮在被子里挣扎探出了脑袋，带着点困顿看向床上，站在自己身体之上的鬼凤：“什么事情？地府的么？” 　　鬼凤瞥了眼心虚瘫在床上的小龙，话到嘴边，先讲了凌晨的事：“小白把蛋壳都吃完了。他本来想留一块给你的，我让他都吃了。” 　　小白？ 　　孟晓妮想起昨晚上的龙。 　　她迷糊转向小白龙：“人类不吃蛋壳的。” 　　小白讨好：“嗷~” 　　鬼凤见他们一大早母子情深，这回没什么委婉话了：“上下床的过程中，他把你的床单扯成布条了。” 　　这中文字一个个都听得懂，拼在一起怎么…… 　　孟晓妮觉得自己怎么就好像有点听不明白了。 　　什么**单扯成布条了？ 　　她现在难道不是睡在床单上，而是睡在布条上了么？ 　　孟晓妮侧头，困惑摸了摸自己脑袋边上的床单：“好像，还没成布条？” 　　鬼凤：“床边的床单。” 　　孟晓妮爬起来，从被子里钻出，歪了身子往床边上看。 　　充满少女气息的床单一摆，此刻果真变成了布条，每条都是半厘米款的样子，匀称到仿佛这床单天生就是这样的布条。 　　孟晓妮：“……” 　　她顿了顿，语气非常复杂：“龙爪子，这么锋利的么？” 　　鬼凤看了看忽然学会装死的小龙：“……比你想象中锋利得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龙是物攻系，我是法攻系。即使白龙会降雪，那点雪你可以理解为表演性质的节目。” 　　孟晓妮：“……” 　　她觉得真夏日降雪，那不叫表演性质的节目，那叫气候恶化，人类灭亡的前兆。 　　孟晓妮看向小白龙。 　　这会儿的小白龙无辜弱小可怜。显然他并不是故意弄坏孟晓妮的床单的，但现下都已经弄坏了，他除了瘫着装死，小脑瓜里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 　　显然龙族传承的知识，只教了他一点最基本的硬核知识，并没有教他如何做龙。 　　孟晓妮能怎么讲呢？ 　　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坐回床上很认真和小白龙说话：“床单坏掉了。” 　　小龙听出了孟晓妮语气里的严肃，气势颇弱。 　　孟晓妮怕他听不懂，转头和鬼凤讲了一声：“你给他翻译我说的话。” 　　鬼凤：“……他现在能听得懂了。” 　　孟晓妮点了头。 　　能听懂最好。 　　孟晓妮对着小龙继续说：“床单坏掉就不能睡了。我们要买新的床单。这需要钱的。” 　　小白龙睁大自己的琥珀色双眸：“嗷嗷嗷——” 　　成，孟晓妮还听不懂龙语，先前的听懂，不过是自我的幻觉。 　　她看向鬼凤。 　　鬼凤无奈翻译：“小白说，他可以替你挣钱。” 　　如果小白龙真的是个人类，那挣钱方便很多。但问题小白龙不是。尤其是，小白龙现下在人类范畴里，还完全是个婴儿。 　　以及，是个黑户婴儿。 　　这完全没法挣钱。 　　孟晓妮还不至于让小白龙出门挣钱。 　　她手指比划了一个“一”：“你要帮我做一件事，做好了，我会去买新的床单铺上。这件事是惩罚，也是帮忙。” 　　小白龙立刻点了自己的小脑袋。 　　他龙须颤颤，尾巴甩甩，比刚才欢快多了。 　　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小家伙这下安心了。 　　孟晓妮想了想：“我们家里开了一家火锅店，过些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各式各样的鬼都会上门来吃火锅。你要负责看好门，不能乱跑哦。” 　　小家伙听了，非常认真点头。 　　区区看门而已！ 　　鬼凤看着白微宸身为一条龙，乖巧听话，甚至今后还要负责起看门任务，陷入了迷之沉思：这真的是纯血统的有翼白龙么？ 　　真的没有混杂着什么比如宠物狗之类的血统么？ 　　孟晓妮揉了一下小龙头：“好了，我现在起床去洗漱。你要是想跟着我下去的话，一定要好好隐身，不可以随便现身的。” 　　小白又叫了两声，以示答应。 　　孟晓妮笑弯眼，现在是彻底清醒了。 　　又是新的一天火锅开业。 　　加油呀。 第52章 　　人间的火锅店，迎来了生意兴隆的又一天。 　　互联网时代， 但凡一家店新开， 在许多社交平台上， 都会有一些自来水吹来吹去。评分网上关于这家店的消息也会越来越多。 　　老吕和张潇潇两人凭借着自己的圈内名气，免费给孟晓妮家做了一下广告。 　　当然， 设计圈和画画圈做广告，以这两人的身份和天赋， 基本上是属于秀自己作品的那种炫耀。 　　于是乎，在知道火锅店开业后， 这天来孟晓妮家火锅店的外地来客，也陆续增多了起来。 　　别说孟父孟母有点吃不消， 就连宗教办派来的萧翊， 忙了一天下来都有点懵， 回家做梦都在做服务生。这一中午又忙到昏天暗地， 恨不得辞职回家。 　　这总情况太过可怕，可怕孟父孟母直接抓了老吕家的儿子来帮忙，又真招了两个兼职大学生。 　　最早说好兼职的鬼凤，蹲在门口收银台那儿，坦然决定今个当萌宠上班。 　　什么兼职不兼职？ 　　他本职工作是发电厂的成不？ 　　下午，萧翊把宗教办发来的文件， 转发给了孟晓妮，给她看了一下宗教办夜间开店处理方法，希望孟晓妮能够做好火锅底料，随后再考虑当甩手掌柜。 　　“全世界那么多鬼， 你不可能都自己做火锅的。”萧翊这般说着，“你在地府碰着那么多鬼，难道打算一直自己做火锅的么？” 　　孟晓妮挠脸。 　　她在地府开业第一天，确实都自己做的。 　　祁亚秋只负责做了十阎王和他自己的吃食。 　　她在地府开火锅店，对于十殿阎王，也对于自己而言，主要是为了能够控制自己的能力，其次才是顺带给鬼吃一口。 　　地府原本一直没有任何的餐饮业和活动娱乐，其实是没必要，鬼多该去投胎，不该随意滞留地府。 　　要是古代开始就发展餐饮娱乐，那一群鬼滞留在地府，难道组团打麻将么？ 　　这一桌是皇帝局，那一桌是文臣局，再来一桌武将局，打不赢就直接当场来一场暴揍。 　　这么有趣的娱乐生活，谁还乐意去投胎啊。 　　“现在的产业，很多都机械化生产了。流水线工程，机器反而比人不容易出问题。”萧翊明明自个是宗教办的，但非常信封科学技术以及机械生产力。 　　孟晓妮在人间开火锅店，是因为家里产业。 　　装修火锅店工作赚钱，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事实上，她的后期计划中，也确实有引进机械化生产的想法。 　　“孟父孟母都到了退休年纪。发展下去肯定是你们三都做甩手掌柜的。今后的工作也就晚上给人间鬼吃一趟火锅，督促他们早日去地府投胎。”萧翊这样讲着。 　　道理孟晓妮都懂。 　　只是她的计划是循序渐进的，如今有了地府和宗教办的插手，整个火锅店计划变成了坐火箭一样发展着。 　　感觉有点快。 　　孟晓妮听着继续挠脸：“不知道地府孟婆是怎么做到，给每个鬼都熬一碗孟婆汤的。” 　　她放下手，和萧翊笑了下，自我调侃了一句：“在地府做饮食的都姓孟，厉害吧。” 　　萧翊和孟晓妮说话是在大厅的一张桌子那儿，鬼凤蹲在桌子上一起旁听。 　　小白龙此刻隐身待在孟晓妮的脑袋上，霸占了鬼凤以前的位置，好奇听着他们说话。 　　鬼凤清楚地府的事：“孟婆汤已经机械化生产，孟婆现在已不再从事孟婆汤事业。” 　　萧翊一拍桌子：“你瞧，连孟婆都搞机械化生产了。” 　　孟晓妮：“……” 　　萧翊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孟晓妮：“对了，这张卡是宗教办刚中午送过来的。短信也开通了。你在地府做火锅的收益，会折现打到你卡上。” 　　孟晓妮接过银行卡。 　　这张银行卡上头竟然还印刷了“工资卡”三个字。 　　“基本上是一个工作日日结的。遇上节假日往后递延。宗教办比较人性化，会放假的，双休。”萧翊说了这么一声。 　　孟晓妮收好银行卡：“嗯。” 　　萧翊见孟晓妮收下了银行卡，又问起这个计划书的事情。 　　孟晓妮表示：“给钱的就是大爷，晚上的话，你们看着办。当然不能被我爸妈发现。” 　　萧翊打包票，非常肯定：“那当然。” 　　事情就此决定，孟晓妮趴在了桌上：“工作真累啊。” 　　她脑袋上的小白龙跟着也趴了下去，小尾巴一晃一晃。即便现在没人能看到他，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坚定维持着早上和孟晓妮的约定，不随便显形。 　　听到孟晓妮话的萧翊想着，工作当然累。 　　只是…… 　　他欲言又止，随后还是小心谨慎问了一句：“这两天，鬼凤怎么不来了？” 　　他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还悄咪咪瞥了一眼水蜜桃一样的小鹦鹉：“你们不是在同居么？” 　　鬼凤歪头，红彤彤的双眼盯着孟晓妮看。 　　他不在的这一天，这两人私下里说了点什么玩意？ 　　孟晓妮脑袋上的小白龙龙须忍不住飘了飘，好奇探头探脑看着边上的萧翊：什么是同居？ 　　萧翊就一普通道士，自然看不见有一条龙在盯着自己，也根本不晓得此鬼凤就是彼鬼凤，将他的话全听了进去。 　　但孟晓妮知道啊。 　　孟晓妮前有当事人鬼凤，脑袋上还顶着一只一无所知纯如白纸的小龙，觉得自己心理压力非常大。 　　她朝着萧翊心虚笑了笑：“鬼凤工作上有点事情。” 　　萧翊觉得孟晓妮笑得有点不对，又问了一句：“那你们晚上还住一起么？” 　　鬼凤替孟晓妮回答：“住。” 　　萧翊看了眼鹦鹉，琢磨了一下：“那还成。至少是着家的。看来工作是比较忙，我一大早来，都碰不到他出门的。” 　　孟晓妮：“……” 　　当然碰不到，这当事人就在你面前啊。 　　萧翊的话是越说越危险，一张娃娃脸严肃和孟晓妮讲着七大姑八大姨才感兴趣的话题：“早点结婚。有的事情，还是要持证的才成。” 　　孟晓妮干笑两声：“这不大好。”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结什么婚？ 　　她虚到根本不敢看鬼凤。 　　玩笑一时爽，算账修罗场。 　　萧翊皱眉：“哪里不大好？是他不同意么？” 　　鬼凤往前走了两步：“道士现在也能找对象？” 　　萧翊忽然被问到，略有点茫然点了头：“是啊。” 　　鬼凤：“道长几岁了？也该寻个对象，考虑考虑结婚的事情。” 　　萧翊看看孟晓妮，再看看鬼凤：“……这鹦鹉还挺帮鬼凤的。” 　　孟晓妮装傻，笑呵呵：“是啊。” 　　萧翊行了一个道士礼：“罢了，这种终究是你等私事。我去收银台休息片刻，等晚上开业。” 　　说完甩袖就走，徒留下孟晓妮对着鬼凤。明明是拔腿就逃，却演得一派仙风道骨。 　　外人走了，内人算账。 　　鬼凤鹦鹉抖小脚，有节奏敲击着桌子，双眸盯着孟晓妮开始算账：“孟晓妮。” 　　孟晓妮压低着声音，对上鬼凤的双眼：“到。” 　　鬼凤：“同居？结婚？” 　　他声音清脆，明明是稚童一样的嗓音，此刻反是充满了威胁感。 　　在脑袋上听着的小白龙，困惑又多了一个：结婚又是什么意思？ 　　龙族的传承中，没有同居，没有结婚。 　　孟晓妮回想一下先前那个情况：“你自己和萧翊说的，有一起住的人。” 　　鬼凤：“……难道不是么？” 　　孟晓妮听鬼凤这么理直气壮，鼓起气：“那不就是同居了吗！萧翊自己想歪了，能怪我么？我又没有哄他。” 　　鬼凤：“……” 　　小白龙恍然：原来同居就是住在一起的意思。 　　鬼凤决定跳过“同居”这问题，说另外一个问题：“那结婚呢？你总该和萧翊解释解释。万一回头他和孟父孟母说这个事……” 　　孟晓妮心头一惊。 　　那可真是完犊子。 　　孟晓妮惊到内心切换了方言。 　　鬼凤见孟晓妮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再补了两刀：“你爸妈都是比较传统的人。我们要是解释起来，恐怕有点麻烦，也有点难度。” 　　孟晓妮艰难点头。 　　那可不是一点点的麻烦和难度。 　　小白龙听了半天，还没听到结婚是什么意思，悄咪咪喊了一声：“嗷嗷？” 　　鬼凤：“……” 　　孟晓妮小声问鬼凤：“小白在喊什么？” 　　鬼凤翻译：“……结婚是什么意思。” 　　孟晓妮觉得人生更加艰难了。 　　要如何向孩子解释，他的爸爸妈妈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在一起，但是却默认当了他的爸爸妈妈呢？ 　　鬼凤倒是先开口了：“结婚，就是人类自愿确定夫妻身份的一个法定程序。人类律法认可的。与上古时期，签订伴侣契约相同。” 　　小白龙明白了，点了点龙脑袋。 　　当然，没人看得到。 　　然后小白龙又嗷嗷叫了两声。 　　鬼凤：“……确实，我们尚未结婚。” 　　小白龙：“呜？嗷呜？” 　　鬼凤终于不想回答了，上前就是一翅膀糊在看不见的小白龙头上：“年纪轻轻，满脑子都什么思想。” 　　孟晓妮确实很想知道小白龙到底说了点什么。 　　她好奇看着鬼凤，想等鬼凤来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鬼凤一点都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我去发电厂了。很快回来。”说完就扑腾翅膀，直接上楼去了。 　　小白龙在孟晓妮脑袋上又咕噜咕噜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可惜现在真没鸟翻译。 　　孟晓妮只能带着小白龙也起身：“只能等小白长大，说的话让我听懂才成了。龙语听起来就很难学。” 　　小白甩甩尾巴。 　　他也没说什么特殊的话呀？ 　　不就是宽慰了一下。龙族不结婚随便睡的情况，上古时期很多的嘛。就算有了孩子，也不一定会结契。 　　感情就是睡着睡着就睡出来了呀！ 　　今后他也会为爸爸妈妈结婚而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3章 　　在婚姻观念上，龙、凤、人, 三个种族显而易见是非常不一样的。 　　小白龙无法和孟晓妮表达自己的想法, 倒是也不急。 　　日子还长着呢。 　　人间的地府火锅店, 晚上场也照常营业了。 　　营业结束，萧翊表明了第二天宗教办会来装一些硬件设施后就离开了。 　　孟晓妮活动着自己的双手双臂，往楼上走。 　　她决定今天早早休息，睡舒坦一点。 　　洗完澡, 穿上了睡衣, 她忽略了破布一样的床单，躺倒在了床上。 　　小白龙显现出了身子，在枕头边上盘着：“嗷嗷。” 　　翻译官鬼凤站在桌子上, 有点懒得理睬小白龙。 　　小白龙委屈, 只好用尾巴勾了勾孟晓妮。 　　孟晓妮安抚性质拍了拍小白龙：“早点睡。等工作轻松一点了，我给你找一点睡前故事, 教你说人类的语言。” 　　小白龙立刻安分躺好。 　　等一人一龙都睡下了，鬼凤才飞到床上，一样闭目睡下。 　　…… 　　秦灵君毕业后在这所学校教书有三年了。 　　这是一所私立贵族学校, 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有，来念书的学生家里头条件基本都不差。 　　学校历史悠久, 前身仅仅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小学, 后来校长的儿子在海外念书发家致富，回来后就将学校扩建了。 　　贵族学校收费高, 给老师发的工资也高, 平时逢年过节, 学生礼物是不准收的，但学校发给教师的福利待遇一直都很好。 　　能在这里教书挺不容易，孩子都是眼界宽广的，有的家里头辅导老师随时备着，有的家里娇惯多了，前者能问到教师噎住，后者能厌学到教师头秃。 　　秦灵君教的是初中数学，包含数学竞赛。 　　暑假期间，学生们不少放假回家了，但竞赛班还是开着。 　　学校暑假有两种夏令营，一种是出国教学玩相结合的夏令营，另一种就是如现在秦灵君带的这个班级一样，竞赛夏令营。 　　这群孩子并不是今后一定要学数学，很多基本是家里头从商的，或是对计算机有浓厚的兴趣。他们知道数学是学习很多科目的基础，所以对竞赛班并不排斥。 　　其中天赋最好的，也会去参加更高级别的数学冬令营。 　　今天又是一天完美结束。 　　秦灵君收拾好了自己桌面，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小黄条备注，确认了今日行程已处理完成，才自我满意点了点头。 　　她带上自己的包，伸手松了松自己的头发，轻微叹了一声：“当老师真的不容易。” 　　其实什么工作都不容易。 　　老话说，干一行爱一行。放到真实现实里，大多数人是干一行厌一行。 　　秦灵君走到办公室门口，关灯，锁门。 　　她从包里掏出了车钥匙，前往学校的地下车库。 　　一个规模巨大的学校，大多都不会设立在市区里。这所学校也是如此。也就是办学早了一点，所以算不得最偏。 　　从学校到秦灵君住的单身公寓，开车就是半小时的事情。 　　秦灵君的车是自己买的淡金色，只能坐四个人。 　　安全性能高，价格不菲，就连看起来都非常骚包，她非常喜欢。 　　她踩着小高跟上了车，从副驾驶座取出运动鞋换上，系好安全带，调试好自己的位置，带着点懒散劲休息了片刻。 　　镜子里的她，一天下来：“……还是很漂亮嘛。” 　　她这么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笑，一天的疲惫就散了。 　　秦灵君发车，将车开出了车库，准备回家。 　　学校门口是自动抬杠，记录下了她的车此刻行驶出去。 　　秦灵君打开音乐，听着车里流淌着memory。 　　其实她是个音乐白痴，所有的音乐素养，全靠同事友情赠送的各式各样碟以及电子唱片。 　　谁家偶像出了个单曲电子版，这些有钱有闲的同事直接买个几十份，一个个送过来，按头安利，不收都不行。 　　谁家出了实体碟，那可了不得了。 　　首先，记入销量的国际版本要买，A版B版要齐全，海报一定要凑全套。买多了就送人，不收就是看不起他。 　　还有什么音乐剧团的、古典钢琴手的…… 　　秦灵君莫名就多了那么多的碟片。 　　不得不说，歌她是不会唱，但听还是会听一点，偶尔聊天说起来还能说上一两句。毕竟只要记住了这群人喜欢的音乐，生日礼物送起来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 　　买偶像相关产品肯定不会有错！ 　　夜晚的街道，车辆很少。 　　尤其是从学校开向市区的这条路。 　　秦灵君瞥了眼后视镜，发现自己身后还有辆车。 　　黑色，并不是多少昂贵的价位。这种线条僵硬到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的车，她平日里都不会去在意。 　　她看向前面。 　　前面的路空空荡荡。 　　偶尔会有从前方反方向开过去的车，估计是大晚上赶夜路，往外市开的。 　　车里的音乐悠长，唱着记忆独自在月光下，夜间的街灯熄灭…… 　　“嗞————” 　　秦灵君倒吸一口冷气，赫然将方向盘往边上一打。 　　她身后的那辆车不要命了一样加速上来，竟然试图撞她！ 　　有病吧？！ 　　这人不要命，她还要命的！ 　　大晚上，秦灵君并没有失去理智去下车谈判。 　　她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打算先进入繁华区再说。 　　现在这地方太昏暗了。 　　她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后头那辆车撞击一次没有成功，竟然一样疯了一样踩油门，根本没考虑过刹车的感受，再度朝着她冲过来。 　　秦灵君在车道右边一条，那车从左后方朝她猛撞上来。 　　她往左打，两车必然撞，往右打，她的车必然冲出车道。 　　“要命。”秦灵君干脆不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车贵有车贵的好处，后面那辆车在第二次撞击上来后，秦灵君加上的速度，总算在撞击到之前变得比后头的车快了。 　　速度从几十变成一百多。 　　两车在这空旷的街道上，竟是上演起了电影里才有的追车情节。 　　神他妈电影。 　　秦灵君觉得自己疯了，现在竟然还有脑子去想电影这种事情。 　　她咬紧了自己的唇，单手在自己手机上，快速拨打了紧急呼救。 　　对面还来不及讲话，秦灵君已吼起来：“林中路，过了泰川路！有一辆车在追我撞！我现在正开向市区里！那个司机疯了！” 　　对面的接线员立刻查起了地图：“好的，小姐。现在我们马上派人过来。是林中路和泰川路交界口过去，现在还行驶在林中路上是么？” 　　秦灵君：“是！我现在已经超过一百二十码了！” 　　接线员怕她乱开会撞到更多人：“我们会尽可能设立一个路障，小姐你方便朝着舒宁路开么？” 　　秦灵君：“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飞快朝着舒宁路开了过去。 　　后头的车紧紧跟着，即便已有了点颠簸，但是咬死没有放松。 　　秦灵君车一拐，险些侧翻。 　　而后头那辆车竟然丝毫没有减速，也直接转弯。 　　那车本就不是什么地盘很稳的好车，这么一个急转，竟是大半车身都悬到了空中。 　　秦灵君瞥了一眼，就看那车在空中侧翻，直接朝着斜前方直接摔了过去，翻过了车道中间的树木隔离安全带。 　　翻车了？ 　　秦灵君立刻播报：“那辆车翻车了！他追不了我了。” 　　她放松了油门，慢慢降速。 　　真准备踩刹车，只听后面“轰——”一声。 　　那辆侧翻的车，爆炸了。 　　秦灵君惊到，直接把刹车踩到了底。猛然刹车下，她整个人往前撞了撞，好在有系好安全带，她不过是被勒紧了一点，半点事情都没有。 　　“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接线员在那边紧张连线，“我们人已经出发前往林中路了。” 　　秦灵君拿起了手机，看着后面火势滔天：“我从林中路转弯的时候，那辆车跟着我转弯，翻车爆炸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着：“我现在正在太宁路上。” 　　“好的，我们马上就前往太宁路。” 　　秦灵君按下了自己的安全带。 　　她发现自己双手，现在止不住在颤抖。她一点没有从刚才那一幕缓下来。 　　现在车子给她的阴影有点重。 　　她拿着手机，打开了车门，迈步走了出来。 　　“轰——” 　　后头的车发生了二次爆炸。 　　秦灵君刚踩到地上，脚一软，直接摔在了路上。她的眼里，全是那边映红了小半边天的滔天火浪。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彻彻底底无法思考。 　　就下班出校门到现在，总共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秦灵君直接在生死边沿走了一遭。 　　她完全不明白那辆车里是怎么回事，车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追这她撞。 　　这可是，谋杀啊。 　　“嘀嘟——嘀嘟——” 　　警车、救火车，一一开了过来。 　　秦灵君回过神的时候，已披上毯子，手里握着一杯热水，坐在了警察局。 　　旁边有个和蔼的小姐姐询问着：“现在好点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这么晚肯定饿了，我给你叫个外卖？” 　　秦灵君僵硬侧头看她，虚弱笑了一下：“我想吃米粉和串串。” 　　小姐姐当即拍手：“吃，我给你点啊。” 　　她高呼一阵：“要吃串串的举手啊。” 　　唰唰唰一排手举起来。 　　现在是八月天，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秦灵君却在冒冷汗。 　　她慢吞吞喝了一口水。 　　热水顺着食道下滑，暖和了一点身子。 　　不远处有细碎的声音在讨论她的事情。 　　“附近的监控都查了？” 　　“查了，那辆车本来就停在附近，先前跟了两辆车，都没冲上去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生放学那时候车辆太多。这最后跟着一辆，这段时间一段路都没什么车。” 　　“车牌号查出来没有？” 　　“车牌号拆了。” 　　“里面的人呢？” 　　“法医那边在验死因，当场死亡。” 　　秦灵君慢吞吞将整杯水给喝完了。 　　旁边关注着她的小姐姐，又递给了她一杯新的热水：“不要怕。家里人有谁可以联系的么？朋友也成。叫人来陪陪你。大晚上的。” 　　秦灵君点点头，从衣服里掏出了手机。 　　找，谁呢？ 　　她看了眼时间。 　　很晚了，这个点大部分人都睡了。同事、朋友，现在打过去电话都太打扰他们了。 　　而她，没有家里人可以联系。 　　手机在通讯录界面，她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打给谁才好。 　　“啪——” 　　“哇，这个时候断电？” 　　“啪——” 　　“还好有备用电，怎么回事啊？” 　　一旁骚乱起来。 　　秦灵君看着自己的手机通讯界面发愣。 　　她手机上，忽然之间多了一个号码。 　　就在刚才断电的时候。 　　所有灯都暗了，但手机屏幕可没有暗下。 　　她万分茫然：“这是……谁的号码？” 第54章 　　地府。 　　浓郁麻辣鲜香的火锅味, 自第八殿旁新开的火锅店, 朝外扩散。 　　阎罗王这会儿正坐在地府火锅店。 　　火锅正在煮，碗里正在吃, 他同时还在看手机。 　　吃火锅看手机，是对火锅最大的不尊重！ 　　孟晓妮今天也在很努力调节自己的力量，结果出来休息一下，就看到阎罗王专程往地府火锅店来一趟，竟然还这样吃火锅。 　　闲来无事的鬼凤在孟晓妮边上，若有所思望着阎罗王。 　　店内唯一的鬼店员祁亚秋, 刚处理完各种香料，研究好了一个配比。他正想和孟晓妮说, 就孟晓妮和鬼凤都在看阎罗王。 　　于是一人一鸟一鬼, 齐刷刷看着阎罗王吃火锅。 　　而此刻的阎罗王仿佛一无所觉，还是很认真看着手机。 　　孟晓妮踱步到阎罗王身后。 　　孟晓妮：“？？？” 　　手机屏幕是黑的！ 　　手机屏幕都不亮, 看个鬼的手机？ 　　哦，好像确实也算看个鬼的手机。 　　孟晓妮无法理解，眯细起眼：“阎罗王大人。” 　　阎罗王怔了一下，随后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回头朝孟晓妮笑了下：“忙好了？” 　　孟晓妮狐疑看着阎罗王：“有人要给你打电话么？” 　　阎罗王摇头：“没有。我这些打包。我想起我还有点公务要做。” 　　十殿阎王看来还是很忙的。 　　孟晓妮让幽冥小鬼给阎罗王打包：“成。我看你在这儿, 大家吃个火锅都战战兢兢的。” 　　战战兢兢的鬼们纷纷想点头。 　　阎罗王在地府, 可也是一名会给鬼定罪，掌管叫唤大地狱，还管着十六诛心小地狱的存在。诛心小地狱哎，就是要挖心的那种, 听着就可怕。 　　和阎罗王一起吃饭，真的很恐怖。 　　明明阎罗王是传说中的老好人，地府十大阎王中最好的一个。 　　阎罗王确认了自己打包火锅并要离开，临着走朝孟晓妮笑了笑：“这布置挺好的。可惜阎王工作事务繁忙，我们平日少有机会亲自来吃一趟。” 　　孟晓妮点头：“看出来了。” 　　专程来吃一趟还舍不得手机呢。 　　阎罗王笑着告辞，拿着手机离开了。 　　意外的是，他手上的手机刚才一直不响，现在却是在踏出地府火锅店的瞬间响起，让阎罗王自己脚步都禁不住顿了顿。 　　孟晓妮看着门口走出去的阎罗王，有点好奇问边上的鬼凤：“有谁会给阎罗王打电话啊？” 　　鬼凤一样望着阎罗王：“很少。十大阎王没必要，普通判官和鬼差，没资格。” 　　祁亚秋对地府也有一定的了解，至少比孟晓妮了解多不少。 　　他听着小老板和鬼凤的话，替鬼凤补充了几句：“十大阎王日常互相沟通确实也可以用手机，不过都在同一个办公系统里，几乎动用不上。从制度角度来说，鬼差有事找判官，判官有事才会找阎王。” 　　所以是个不普通的判官？ 　　孟晓妮愈加好奇。她至今为止都没见过几个判官。 　　他们三在这里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毕竟阎罗王也不可能折回来告诉他们。 　　孟晓妮想想，决定将这个事情抛在脑后：“肯定和我们没有关系的。” 　　祁亚秋看了眼鬼凤，觉得鬼凤脸上的神情有些太过认真。他想了想，指不定这事情和小老板是有关系的，而鬼凤大人有所揣测。 　　他还是带着小老板去说香料配比的事情比较妥当。 　　祁亚秋朝着孟晓妮说了正事：“小老板，我刚才研究好了一个配比，正在考虑要不要下锅试一试，口味上会和我们原先的锅底差不多，但能维持更久不浑汤。” 　　孟晓妮眼前一亮：“真的么？我们去试试。” 　　一人一鬼转头结伴去厨房。 　　鬼凤收回望向火锅店门口的视线，看了一眼祁亚秋和孟晓妮。见他们去厨房研究香料，鬼凤径直是朝着火锅店门外走去。 　　第八殿到第五殿有点距离，这点距离对于阎罗王或者鬼凤而言，都十分短。 　　不过眨眼，阎罗王已到了五殿之外，电话刚刚打完挂掉。 　　鬼凤随即出现，半点没有遮掩的意图。 　　阎罗王转过身，手上的手机已消失了。 　　他弯着眉眼，朝着鬼凤笑了一声：“您找我有事么？” 　　鬼凤看着阎罗王。 　　阎罗王向来是温吞圆润的。他明辨是非，也讲人情冷暖，是地府第一位阎王，也是现下的十大阎王之一，更是他最早认识的一位阎王。 　　一身华服穿在身上，神情和模样和千年前没有半点差异。 　　鬼凤缓缓开口：“阎王从一位变成十位，意外竟是没让你有多少变化。” 　　阎罗王顿了顿，随后眼底也有点怅惘：“变还是变了的。我可是阎王。” 　　鬼凤见证着阎罗王的诞生，见证着地府的变迁，这一刻告诫着阎罗王：“别再和人间有过密联系。否则后土护不住你。” 　　阎罗王轻微点头。 　　阎罗王点头归点头，鬼凤还是有点信不过阎罗王，深深看了他两眼：“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阎罗王笑着调侃告别：“我不会让阎王只剩九个的。” 　　他看着鬼凤离开，许久之后轻微摇了摇头。 　　这天下唯一的凤凰，说着让自己好自为之的话，自己却一样在人间有了挂念。 　　真不知道这话是在警告他，还是在警告自己。 　　…… 　　祁亚秋不愧是研究人员出身，一旦给自己安排好了工作，就能很快了解全局，并且逐步产生成果。 　　孟晓妮用祁亚秋的配比试了试，确定了效果后，满意点了脑袋。 　　地府和人间的时间一比一过起来飞快。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这一晚上孟晓妮的火锅做起来飞快，按照鬼凤的品尝评价来看，力量灌输有了小进步，今天的火锅里消减了好几分力量值。 　　很快到了孟晓妮又要回人间界的时候。 　　她收拾好了东西，看了看外头吃得眉开眼笑的鬼，心满意足凑到鬼凤身边：“我们可以走啦。” 　　鬼凤倚靠在火锅店的墙面上。 　　他神情颇为淡漠，和孟晓妮提了一个建议：“我在想，晚上的时候将小白也带地府来，多见见世面。” 　　孟晓妮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 　　人间正常人多，小白龙还总是不能显形。 　　孩子不给露面，指不定哪天就会怀疑龙生，怀疑自己的降生是不被期待的。 　　“嗯，明天就将小白龙带来。” 　　孟晓妮肯定点了脑袋。 　　人间。 　　小白龙又是凌晨醒来。 　　他这回安分，没有随便下床，而是用爪子轻轻戳了戳自己脑袋上的角。 　　他太好奇了。 　　原来自己长大后，这个角就会长出来，然后还会分叉！就和树一样！ 　　凤凰没有角！ 　　人类也没有角！ 　　他有角！他好厉害！ 　　小白龙轻声在那儿咯咯笑，然后一尾巴打在了鬼凤的鹦鹉身上。 　　鬼凤被抽飞，砸在了床头板上，无声睁开了双眼。 　　小白龙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慢吞吞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四爪并用护好尾巴，一脸乖巧：“我的尾巴还不太能控制，下回就好了。” 　　他的声音比鹦鹉状态的鬼凤还要稚嫩，甚至带着一股子的软糯。 　　鬼凤的鹦鹉嗓音是清脆的，带着凤凰独有傲慢和矜持的。 　　小白龙的嗓音则是真正的软糯童真，带着初生者对世界的好奇与跳脱的。 　　他并不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发音，只是受到了传承，学会了龙族的语言，还是那种别人都能听懂的语言。 　　小白龙没有对世界的担忧，没有对寂寥的恐惧，没有对仅自己一条龙而产生漫无边际的迷茫。 　　鬼凤听出来小白龙乖巧话语中的依赖，心里有种复杂感。 　　他和孟晓妮年少时缺少了的情感，孟晓妮接受到了来自孟父孟母的那一份，并选择传递了下去。 　　鬼凤简单的化为了人。 　　鹦鹉状态太小，凤凰状态太过庞大，如今反倒是人族状态，最适合接触。 　　鬼凤抬起手，将整条小龙揽进了怀里：“你很优秀，今天就会说真正的龙语了。” 　　小白龙琥珀双眼亮了亮，亲昵用尾巴勾勒着鬼凤的手臂：“那么妈妈会更喜欢我么？我今天可以不隐身么？” 　　他带着期颐，敏锐如斯。 　　鬼凤手指安抚滑过小白龙的脑袋：“白天不可以。晚上可以。晚上带你去地府逛一逛。那儿孟晓妮有开一家更大的火锅店。” 　　小家伙顿时兴奋了起来，可又怕惊醒孟晓妮，于是压低声音糯糯应了声：“嗯！” 　　得到了一个好处，小白龙得寸进尺：“那我可以吃火锅么？” 　　小家伙昨天闻了一天的火锅味。 　　隐身着不能吃，刚吃完蛋壳没消化完也确实不能吃。 　　可闻着实在是香。 　　鬼凤轻笑了一声：“等孟晓妮醒来，你问她。” 　　人型的鬼凤声音略低沉一些，大早上刻意压了嗓音，听着能让人头皮发麻。 　　孟晓妮半睡半醒间，就听到耳边两个声音，一个独属于鬼凤，一个软糯是孩童。她意识到应该是鬼凤和小白龙在轻声说话。 　　太困，她一时间睁不开双眼，只低声嘟囔了一句：“让我再睡会儿。” 　　闹钟还没响呢。 　　耳边的嗓音没了，孟晓妮很快重又陷入了睡梦中。 　　两个小时后，等到了点，闹钟还没响，孟晓妮意识慢慢回归，忽然睁开了眼，一脸震惊扭头：“你为什么又在我床上变成人了？” 　　鬼凤侧身躺在床上，已尽可能少睡了一点空间。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觉得为人父体型比儿子小太丢脸的。 　　“爸爸变成人很漂亮。妈妈不喜欢么？”软糯的声音传上来，小白龙琥珀双眸里充满了困惑。 　　孟晓妮：“……” 　　喜欢和能不能睡一张床是两码事！ 　　“那妈妈喜欢我的人型么？”小白龙第二个问题冒出来，“我，我还会说龙语了。” 　　他抓在鬼凤的胳膊上，盯着孟晓妮看，有点怯生生的，生怕孟晓妮不喜欢他。 　　孟晓妮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她听懂了小白龙的话，说明小白龙睡了一觉，在睡梦中有好好学习龙族的传承，真的一夜进步了许多。 　　种族不同，非亲生血脉子嗣，本就会让这孩子敏感很多。 　　孟晓妮放柔和了声音：“你爸爸很漂亮，我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你的人型。” 　　小白龙甩了甩尾巴，双眼发亮。 　　孟晓妮见小家伙高兴起来，禁不住侧转了身子，和鬼凤面对面，将小白龙夹在了两人中间。 　　她夸奖着小白龙：“我能听懂你的话了，真厉害。” 　　小白龙点点龙脑袋，满是欢喜：“我以后会更厉害的！我今天就能吃东西了！我可以吃火锅么？” 　　孟晓妮看向鬼凤。 　　鬼凤轻轻点头。 　　孟晓妮当即答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阎罗王x秦灵君，具体就不剧透了_(:3∠)_前面的姓氏bug我修了修。 　　孟晓妮：先养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奇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小白龙会说龙语了。 　　但他更喜欢发出一点嗷呜的毫无意义叫声, 配上白嫩嫩的小爪子, 以及额头上微微凸起的小角，搭上那双剔透的眸子, 无人会不喜欢。 　　小家伙犯蠢叫了两声，惹得鬼凤有点受不住。 　　他伸手捏了捏龙尾巴，和孟晓妮说了一声：“晚上带他一起去地府的事，我和他说过了。” 　　孟晓妮被小白龙这么一忽悠，险些忘记了自己在床上，和鬼凤面对面睡着。 　　她看向鬼凤, 应了声，在对上鬼凤双眼时, 再次意识到了两人躺在同一张狭小床上。 　　一回生, 二回熟。 　　孟晓妮这回反应不再有上回大。 　　她不过是慢慢往后退了一点点，随后像是无事人一样准备起身：“醒都醒了, 我去洗漱……” 　　鬼凤躺在床上，摆弄起小白龙的爪子。 　　小白龙以为鬼凤在和他玩，爪子一探一探，乐此不彼。 　　孟晓妮起身站到了床边, 看床上男子随性逗弄着小龙, 心脏跳动有点加速。鬼凤柔顺的长发, 被小白龙爪子勾住了一点，凌乱分散在身前。 　　原来美色是吃人的。 　　孟晓妮狠狠心，转头离开房间，颇有气势去洗漱了。 　　都怪这鸟长得太好看了。 　　鬼凤瞥了眼离开的孟晓妮, 双手将小龙抬起，有脑袋抵住了小白龙的脑袋。 　　被抵住脑袋的小白龙乐得咯咯笑。 　　毫无阴霾。 　　鬼凤盯着小白龙：“今天晚上，小白能帮我一个忙么？” 　　小白龙点头点头：“嗯。” 　　鬼凤低声笑了一下：“那晚上告诉你，你不能告诉你妈妈。” 　　小白龙内心有一点小疑惑，迟疑一下，但还是点了脑袋：“嗯。” 　　起床工作准备开店。 　　鬼凤今天以人型出现，在孟家吃了一顿早饭。 　　今天孟晓妮起的早，下楼煮了点粥，再做了一点热糍粑。 　　她倒出几块腐乳出来，炒了两个鸡蛋，再给鬼凤舀了一碗粥。至于热糍粑，那是摊成一块，随后撒上黄豆粉，加上一点白糖，随后卷成一小卷，也放了一碟出来。 　　腐乳是酸辣口感的，鸡蛋则是多了一点肉味，和白粥混在一起吃，暖胃又爽口。 　　吃的间歇再来一块热糍粑。糍粑的软糯香味先入了鼻，放入嘴中后一口下去，稍有点黏牙，像吃了一个柔软又霸道的小甜心，味道极好。 　　不管是糍粑还是粥，都是能垫肚子的。 　　没吃多少，肚子里就有了饱腹感。 　　孟晓妮吃糍粑的时候，还想起了以前学生时期一个同学的说法：“吃好吃的东西，一点要吃快一点。趁着肚子还没有意识到饱了，赶紧吃。否则等下就不是这个味了。” 　　鬼凤听了失笑。 　　孟父孟母今天意外没起早。 　　两人似乎也是前几天累得够呛，今天差点就睡过了头。 　　好在孟晓妮早饭准备好了，两个长辈还是挺高兴吃了起来，顺带还和孟晓妮说了一声，昨天收的几个兼职，今天都会来先上班看看。 　　孟晓妮看孟父孟母有点疲惫，当即应下，知道自己今天要带新人照看店了。 　　萧翊今天也是姗姗来迟。 　　他姗姗来迟的原因则不太一样。 　　萧翊一到店，就给众人先招呼了一遍，随后和孟晓妮做眨眼暗号。一个娃娃脸道士一本正经板着脸眨眼做暗号，这还蛮可怕的，特别像僵尸卖萌。 　　孟晓妮日子过得太充实，一时间对着萧翊的娃娃脸顿了顿。 　　她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萧翊的意思，扭头语气郑重和孟父孟母交代：“爸妈，我有点事情要对你们说。” 　　这个开场让孟父孟母一愣，看看萧翊，看看孟晓妮，最后两人又齐刷刷看向了鬼凤。 　　鬼凤收到视线，困惑：“嗯？” 　　孟晓妮面不改色开始说胡话：“萧翊家里有个长辈，生意做得蛮好，想和我们谈一宗合作。那位长辈是做高新技术开发的。” 　　两个长辈对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 　　孟父嘀咕了一声：“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孟母也是埋怨了一句：“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一无所知的小白龙今天隐身在鬼凤脑袋上，困惑：那为什么先前要看自己爸爸？ 　　人类的思想真是复杂啊。 　　事实上，孟父孟母还以为孟晓妮和萧翊发生了点什么故事，看鬼凤单纯是以为自己女儿移情别恋，抛弃鬼凤了。 　　这么被一惊，反而对萧翊的那个长辈事情觉得不怎么惊奇了。 　　“高新技术挺难的吧？” 　　“听说现在很多技术，都要国家补贴，都是倒贴钱在做。很辛苦的。” 　　两人一言一语，先给宗教办找好了理由。 　　孟晓妮意外没想到自家爸妈那么好讲话。 　　萧翊也没想到，他干巴巴把自己肚子留留了一整天的借口秃噜出来：“我这长辈就是想试验一下自家生产的隔音设备好不好用，因为是想用来打广告用的，所以不收钱……效果好的话，还会有广告费。” 　　“隔音啊。”孟父觉得这主意不错，“可以的啊。” 　　孟母也点了点头，还强调了一下：“厨房也要弄一个。厨房很吵的。” 　　这么一说，萧翊咳嗽一声：“那么，你们看下午来装可以么？” 　　孟父孟母惊讶。 　　“可以是可以。” 　　“这么快么？这种刚装上会不会有味道？会不会甲醛超标的？” 　　萧翊马上给两人解释起来。 　　萧翊一个做道士的，不仅要在外打工，还要帮家里长辈推销生意。孟父孟母当然没觉得这位长辈是真的“生意做得不错”，只当看萧翊人还成，孟晓妮也开口了，他们就帮个小忙。 　　孟父孟母也想过，要是效果不好，他们回头肯定也会撤掉。 　　他们三这么一说，愣是说到了火锅店正式开业。 　　门口慕名前来的客人，已在探头探脑看里面什么情况了。 　　原先说好要来打工的两个大学生，一样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知道是不是该先进门。 　　孟父孟母赶紧往厨房跑，开始热锅子。 　　孟晓妮赶紧先去开门，给大伙儿带进门，然后教着两个新来的要如何做服务生。 　　萧翊则依旧坐收银台，同时配合拍照。 　　鬼凤站到了门口，负责给人取号，以及给客人提早送一下菜单。 　　中途还有一个小妹妹仰头好奇问孟晓妮：“姐姐，你们这里服务生是看长相收人的嘛？那我以后可不可以来这里工作？” 　　孟晓妮失笑：“没有看长相。你要是长大了还想来我这里工作，我当然是欢迎的。那时候我一定把火锅店开超级大，全国五百强那种。所以你要变得很厉害才行哦。” 　　小妹妹的家长本来听着自己女儿讲要在火锅店打工，心里是不乐意的，但听到孟晓妮的回话，当即就捂嘴笑了起来，还附议着孟晓妮的话：“听到没有，要很厉害才行的。回家好好背书抄单词知道了吗？” 　　小妹妹忙认真点了脑袋。 　　到了下午两点，午市的客人陆续离开，孟晓妮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偷偷看了眼店门口的鬼凤。 　　她在室内吹着空调都要忙出汗，鬼凤在门口竟然一点汗都没有出。 　　当凤凰真好。 　　孟晓妮有点羡慕的想。 　　小白龙在鬼凤脑袋上懒散趴着，趁着店门口没人：“爸爸，妈妈在看你。” 　　鬼凤应了一声。 　　小白龙小爪子挠了挠鬼凤的头皮：“爸爸，妈妈是人类的话，是不是很快就会变老？” 　　鬼凤又应了一声。 　　小白龙疑惑：“那你们结合要等到她变成鬼的时候么？” 　　鬼凤：“……” 　　龙族的灭亡不是没有原因的。 　　鬼凤现在就有点想把小崽子给丢出去。 　　小白龙没得到答案，脑子里的问题还是没有消除。龙，本来对于结合这一块都是喜欢直来直往的，就和他们喜欢闪亮亮的东西一模一样。 　　他就是觉得下方似乎有杀机，现下还是闭嘴比较好。 　　他晃着尾巴，继续乖乖待着。 　　今天晚上还可以去地府玩！不能惹爸爸妈妈不高兴！ 　　鬼凤见上方安静了，又安静在门口候着。 　　午时彻底过去，孟晓妮到门口去喊人。 　　她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好奇看了眼，随后顿在门口，双眼微微放大。 　　鬼凤见门口没人，里头的客人也差不多了，关门进屋。 　　他见孟晓妮待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模样，问了一声：“怎么了？” 　　孟晓妮抬头看向鬼凤，深吸一口气，直接一把抱住了他，随后又一把松开，满脸欣喜：“地府给我打钱了！” 　　她声音太过响亮，旁边萧翊听到了，意识到这钱是什么，提醒了一声：“小老板！” 　　萧翊看向鬼凤，一脸严肃试图给孟晓妮找借口：“小老板估计是彩票中奖了，那么高兴。” 　　孟晓妮将手机收好，脸上的笑意根本压抑不住。 　　她凑到收银台那儿，总算知道压低自己的声音，颇为戏谑：“你们折现汇率，还挺高的啊。” 　　萧翊看向鬼凤，微微皱眉：这两人谈恋爱莫不是什么都知根知底的？ 　　孟晓妮嘿笑，靠在收银台上，眉飞色舞：“你猜，第一个晚上，我收到了多少？” 　　鬼凤挑眉：“多少？” 　　萧翊咳嗽一声。 　　孟晓妮根本没理解萧翊的咳嗽声。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收益里：“这个数。” 　　她举了一根手指，只比了一个口型：“一万！” 　　第一个晚上，她就没做多少锅火锅，来吃的鬼数量也没有第二天多。所有食材成本费一毛钱都没有出。 　　净利润啊这是！ 　　一晚上一万！ 　　三十个晚上就是三十万！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万！ 　　她这是要发财了！ 　　萧翊又一次咳嗽。 　　孟晓妮转过身，唇角带笑，语气温柔到滴水：“感冒了啊？我请你吃感冒药。我出钱。我有钱了。你去买，回头拿单子找我报销。” 　　说完，她欢快离去。 　　鬼凤看着萧翊：“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在意。”说完，也扬长而去。 　　萧翊：“……” 　　一个锅，一个盖。这两人绝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晓妮：有钱能抱鬼凤！值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橙子味果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孟晓妮很高兴。 　　她高兴地亲自去厨房做了一顿大餐。 　　一个大锅子, 两个锅底。 　　一个麻辣, 一个椰香。 　　左边丢丰都传统菜，右边专门丢丸子、海鲜和蔬菜。 　　左边一口下去舒爽到头皮发麻, 右边清爽甘甜鲜到舌麻。 　　左边用油碟，右边用酸辣碟。 　　这回吃饭的有店里的所有成员，孟晓妮还要专门送两份上楼，一份给小白龙，一份给小鬼凤。 　　事实上到最后，鬼凤以人型在楼下吃了, 楼上那份名义上给鹦鹉鬼凤的，最终也给了躲在房间里的小白龙。 　　小白龙出生为龙才没有几天, 麻辣还不怎么吃得来。 　　他好奇闻了闻麻辣锅底, 伸出舌头舔了舔，随后打了个喷嚏。 　　然后又舔了舔, 又打了个喷嚏。 　　小白龙：“……” 　　他委屈吃起了边上的椰香锅。 　　明明两个闻起来都很香的，为什么麻辣锅尝起来那么麻！椰香就很正经啊。 　　吃着吃着，小白龙就把这个委屈给抛到了脑袋后头。 　　小白龙吃火锅不用任何的蘸酱。 　　他一口咬下了一个贡丸，双眼亮晶晶嚼起来, 觉得这丸子弹性十足, 非常好吃。 　　随后他又一口咬下了一个牛肉丸, 汁水“嗞——”一下，一半射到嘴里，一半射出到碗外头。 　　小白龙僵住。 　　他看了看地板：“……” 　　一边嚼着嘴里的牛肉丸，小白龙一边探出应该算脚的小爪子, 在地上擦了擦。 　　地上花了，爪子也脏了。 　　小白龙：“……” 　　吃完再说吧。 　　他非常快放弃了擦地板，觉得还是先吃为敬。 　　这可是妈妈特意做的火锅，里面和他的蛋壳一样，用很多很多的力量。 　　…… 　　下午萧翊带着人给火锅店增加隔音设备的时候，孟晓妮还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 　　要知道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对一个大学都不问家里要钱，在外吃住学费都靠自己了的普通人而言，一夜一万的冲击，真的堪比中彩票了。 　　孟父孟母见孟晓妮那么高兴，还好奇问了两声。 　　孟晓妮还不好直说，只是在那儿笑：“小事情，小事情。” 　　等回头一年积攒下来，那才叫大事情。 　　什么买房，什么装修，什么开一家分店，轻轻松松。 　　她美滋滋都幻想起了未来，遗忘了刚才热烈拥抱过的鬼凤。 　　鬼凤坐在一边，看着宗教办的人布置这里布置那里，安静得很。 　　小白龙学着鬼凤的模样，观察着人类行为，也安静得很。 　　到了晚上，人间的地府火锅店正常开业。 　　需要工作的鬼凤带着小白龙出门了，径直去了发电厂。 　　发电只要一小时。 　　发完电，鬼凤也没立刻回去，反倒是带着小白龙出门兜悠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天大地大，以现下的科技水平，从一半球到另一个半球，怎么都要按小时算时间。对于鬼凤而言，从发电厂到孟晓妮的火锅店，与从南极到北极，没有太大的区别。 　　龙的眼界，不应局限于小小的火锅店，还要隐身闭嘴才行。 　　小白龙第一回被带出来兜风，整条龙兴奋得不行。 　　到了泰山的时候，鬼凤在山上落下，小白龙扑腾着自己的翅膀，结果就扑腾了半米高，最终还是落在了鬼凤脑袋上。 　　小白龙鼓足气，继续扑腾。 　　谁想鬼凤伸手，将脑袋上的小白龙给抓了下来，搁在自己的手臂上：“这里，是我捡到你的地方。” 　　小白龙歪头看向这处地方。 　　山峦叠嶂。 　　到处都是树，到处也都是各式各样的人间特有生物。 　　他嗅了嗅鼻子，没有闻出任何的特殊。 　　“泰山，众神归处。”小白龙软糯声音响起，“神都陨落了么？” 　　他好像出生后，什么都没见着过。 　　“嗯，神几乎都陨落了。如今幸存的那些，都十分落魄，算不得神了。”鬼凤回话很是平淡。他觉得自己也和那些神灵一样，其实算在落魄一员中。 　　小白龙严肃点脑袋：“太可怕了。” 　　是啊，这世道真是可怕。 　　小白龙又问：“那我会死么？龙族除了我，好像没有幸存者了。爸爸也是凤凰一族最后的幸存者么？” 　　鬼凤：“只要我没死，你就不会死。” 　　他有着凤凰的傲慢，说着他们两个的身份：“我们是独一无二，天下仅存的龙和凤。” 　　听着太过中二，但小白龙能听出鬼凤话里，有一点点不高兴。 　　或者说，是……悲凉。 　　小白龙知道这个词，但如今的他暂时无法感同身受。 　　他迷瞪眨着眼，望着泰山之下。 　　自上而下，所有一切事物都是那样的渺小。人类本身在龙和凤凰眼中，就像这些东西一样，小到根本不会去在意。 　　但就是没有在意的存在，到了现在，反而形成了人间界，偏于一角，慢慢成为一方霸主。 　　“爸爸喜欢人类么？”小白龙问鬼凤。 　　鬼凤没回小白龙。 　　小白龙自言自语着：“妈妈就是人类，妈妈好好。要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类，都和妈妈一样，我肯定会很喜欢人类的。” 　　鬼凤低头，伸手在小白龙脑袋上摸了摸：“那你是不是想，让妈妈永远陪着你？” 　　小白龙点脑袋。 　　鬼凤从未对孟晓妮说过，这会儿却对小白龙说了：“天也是这般想的。它偏爱龙凤，就让龙凤两族永远陪着它了。它偏爱众神，众神也一一归去。当成为它偏爱的人……” 　　小白龙茫然：“嗷？” 　　鬼凤面上微冷：“它喜欢的，就融为了一体。它不喜欢的，就直接让其消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顺其自然的法则，反而成了大部分人类存活下来的保命符。” 　　天地看不上眼的，就活下来了。 　　鬼凤的话对于小白龙太过深奥。 　　小家伙更加茫然。 　　鬼凤知道小家伙听不懂，渐渐收敛起了自己那点在地府才有的气势。 　　他轻叹口气：“我与你说道这些有什么用，该是我去找解决的方法。” 　　天塌下来，他先扛着，他扛不住了，才会轮到这个小家伙。 　　小白龙意识到，他妈妈时常看他爸爸，他爸爸却从未有所回应，不是因为他不知晓，而是他正在寻找着一张保命符。 　　他解决掉生死之事，才能去爱人。 　　龙凤一族为了解决这一个问题，已经历了上千万年。而突然出现的妈妈，仅仅是个人类，寿命才不过寥寥百年。死后为鬼，要是又被天地宠爱，不知会是何等情景。 　　小白龙感觉自己爸爸是真的很难过，是他现在无法理解的那种难过。 　　他想了想，当场变成了一个三头身小娃娃。 　　两个朝天辫翘了翘，胖乎乎的身躯努力在鬼凤手臂上转过来。他张开双臂，抱向鬼凤：“我会陪着你们的。” 　　他认真将鬼凤收到自己的手臂范围内，可惜手臂实在有点短。 　　于是小白龙连脚并用，挂在了鬼凤身上，软糯的声音还挺坚定：“妈妈今天给爸爸抱抱了，我也给爸爸抱抱。” 　　鬼凤唇角微勾。 　　半响，他将小白龙提起来，想让小家伙跨到他脖子上。 　　然而…… 　　鬼凤：“……你脚上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龙被提起来，艰难伸出肉嘟嘟的小脚脚看了一眼，哦豁：“牛肉丸汁！” 　　鬼凤：“……” 　　晚上，鬼凤带着小白龙回来，三者准备睡觉出发去地府。 　　孟晓妮疑惑看了眼焉了吧唧的小白龙：“让这是怎么了？” 　　小白龙勉强摇了摇尾巴，神情恍惚：“爸爸带我去瀑布冲澡。” 　　孟晓妮：“……” 　　这可真是刺激。 　　地府。 　　“一家三口”经过了鬼门关。 　　十大阎王全部收到了消息，集体震动。 　　一孟婆，一凤，还有一条……龙。 　　这世间竟然还有龙的存在。 　　几个阎王互相打探，最后还是把最习惯摸鱼的都市王给扔去了地府火锅店。 　　火锅店内群体瑟瑟发抖。 　　昨日诛心阎罗王，今日闷锅都市王，鬼生艰难，极为惶恐。 　　都市王摸鱼摸习惯了，跑过来认认真真吃了一趟火锅，就和鬼凤唠了没几句关于小白龙的事：“哟，龙啊。哪里来的？” 　　“泰山。” 　　“牛逼。” 　　“还有事情么？” 　　“没有，让小老板好好开店。这火锅太好吃了，我可以再来点打包回去么？感觉看剧的时候很时候来几个串串，来几个鸡爪，来几个……” 　　孟晓妮：“……” 　　说完这些废话，都市王就这么带着一堆吃食回去和同僚复命了。 　　十大阎王意外对此没有发表更多的看法。 　　今天也火锅，明天也火锅，白天也火锅，晚上也火锅。 　　一个月很快就在火锅中过去了。 　　孟晓妮白天在人间开火锅店，偷摸摸熬一点火锅锅底，到了晚上将这些火锅锅底给要去地府的人间鬼吃。 　　地府的鬼吃了火锅，在24个小时之内就要去地府。 　　要是不去地府，就会有专门的鬼差来负责处理。 　　宗教办的人会趁着夜间悄无声息来给火锅店进货，将用完的火锅锅底替换成和孟晓妮白天做的配比一模一样的机械生产火锅锅底，最后把所有剩余的食材和锅底，全部运送走。 　　运送走的那些基本运送到养猪场养牛场。 　　猪和牛不吃的那点，则是混杂在一块儿直接送去垃圾处理厂。 　　孟晓妮没想到自己当初研究锅底，讲究精确配比还讲究得非常对，在地府祁亚秋的帮助下，成功让火锅锅底得以机械化量产。 　　回头等家里有余钱之后，他们就能和宗教办一样，直接雇佣厂家制造火锅锅底了。 　　机器的发展极大程度减轻了人力的使用。 　　孟晓妮觉得当初的孟婆，用机械开始做孟婆汤，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哎，她何年何月可以彻底掌控自己的能力呢？ 　　今天的孟晓妮，依旧有点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袖惜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秦灵君坐车到丰都时, 还有点迷茫。 　　她是真的不知道, 自己怎么会如何就陷入了这种状况。 　　一个月时间，她和学校提交了辞职信。由于本身就没什么编制问题, 她态度又坚决，所以很轻松就彻底辞去了教师职位。 　　甚至都没有妨碍到学生们换上新的数学老师，还完美做好了工作的交接任务。 　　随后，她打包了自己的行李，独自一人来到了丰都。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月前一场谋杀。 　　一场毫无缘由的谋杀。 　　以及一个电话。 　　一个来自地府的电话。 　　从那天开始，她整个三观都被捏碎了重塑一遍。 　　一个月前, 她正常下班，正常回家。 　　谁知路上遇到了一个疯子, 经过警方一个月以来的调查, 以及与她的沟通来看。那个疯子早前挺有钱的，后来被套进了一个不知什么商业纠纷中, 最后钱财全空。 　　没钱还负债，老婆离婚带着小孩走了。 　　谁也没料到，那个小孩就那么巧，放学回家想去看看自己爸爸, 结果路上出了车祸。 　　知道孩子这事后, 这人就彻底疯了, 找了个路子，搞了辆破烂的车子，开到了学校附近，准备找人下手。校门口戒备森严进不去, 那就找放学时候。 　　然后现在暑假，总共都没多少学生在学校。 　　放学时候都是登记过的车进校门，接走了学生后再出来，安全得很。 　　他没有机会撞，憋了几天，到很晚后干脆选上了秦灵君，决定同归于尽。 　　秦灵君是真的和这人完全不相识，彻底无辜。 　　这疯子同归于尽没能成功，自己命是真丢了。 　　车当场爆炸，即便是提早报警了也根本救不下来。 　　秦灵君被救时，腿软到路都走不了。 　　学校的人多以为秦灵君就是因此而决定退休，多劝了几番劝不动，也就作罢了。毕竟别人差点没命，想辞职休息一段时间，也情有可原。 　　至于那天晚上来自地府的电话。 　　秦灵君刚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第二个神经病。 　　因为正常人不会接通电话，第一句就是：“你好，我是阎罗王。” 　　秦灵君当时回他的第一句就是：“你好，我是阎罗王他娘。” 　　阎罗王：“……” 　　这个开场太过标新立异，以至于手机两头双方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半响之后，秦灵君才听到对面的人说：“很抱歉刚才走开了一会儿，导致你遇到了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去丰都一家地府火锅店，找一位名叫孟晓妮的小老板。她能帮你。” 　　秦灵君按掉了电话。 　　她觉得这人真的是神经病。 　　她当然不知道另一头被挂了电话的阎罗王前脚挂了电话，后脚还被一只凤凰逮住，教育了一顿。 　　现在的秦灵君只觉得自己很累。 　　没人陪也没事。 　　等下就希望劳烦警察能够开车把她送回去，她是真的不敢开车了。 　　其实，被这个电话一搅合，秦灵君当时心情总算是平和了一点。 　　最后，秦灵君还是谁都没找。 　　她被警察送回了家，洗完了澡，躺在床上。 　　人很累，眼皮困到都变成了三眼皮，但她一点都睡不着。一闭眼，眼前全是漫天的大火，轰然的爆炸声，以及被抬走的焦黑尸体。 　　手机里放着max richter的睡眠专辑，原本定时三十分钟，在三十分钟后，又被她开成了定时一小时关闭。 　　结果一小时三十分之后，她还是没有能睡着。 　　要知道以前晚上，她连第一首都听不完，就能轻松彻底入睡。 　　有一种极端的焦虑，烧着她整个人，完完全全静不下来。 　　“叩叩——” 　　轻微的敲窗声。 　　秦灵君寒毛竖起，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自己公寓的小飘窗。 　　“很晚打扰了。我是阎罗王，方便进门么？”窗外，是比较温和的男子声音。 　　神经病啊！！ 　　这几点钟啊！！ 　　秦灵君这个人都炸了起来，随即想到……她住的公寓是电梯房，十八层。很多人因为十八层有地狱的意思，都不肯买这套，价格便宜被她捡了个漏。 　　这人是怎么到十八层窗外的？ 　　秦灵君警惕看着窗外：“你是人是鬼？” 　　她怀疑自己今天被吓到了，以至于精神有点问题，出现了一定的幻觉。 　　“我是阎罗王，十大阎王之一，掌管第五殿，叫唤大地狱。名下并有十六诛心小地狱，能通过望乡台，看到人世间万物。”外头这家伙语气还是很温和，“诞辰是正月初八。” 　　秦灵君：“……” 　　谁问你生日了啊！ 　　秦灵君觉得这肯定不会幻觉了。以她的性格要是产生幻觉，肯定幻想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子，坐在自家沙发上，袖口是精致的绿宝石，拥有一双和绿宝石相对应的浅绿色双眸。 　　纤细的手指还会弹奏一曲肖邦。 　　反正不可能是这种地府来客。 　　秦灵君头皮发麻：“你能进来？” 　　外头的阎罗王：“失礼了。” 　　说完就径直入了房间。 　　中规中矩的官服，腰上还系着腰带，简直如同电视里古装剧那儿冒出来的。但问题是古装剧里的人都穿不起这么一身昂贵的衣服。 　　在一家有钱的私立学校任教的秦灵君，非常了解这种中式衣服价值几何。 　　她学生中有一个非常喜欢穿汉服的学生，让她深刻了解了一下这些个衣服。 　　料子看上去飘飘欲仙且是印花的，基本上不贵。 　　但面前这种是真刺绣的，色彩选择很多，篇幅极大，形制完美，甚至内外成套，且有暗纹的衣服，一件没有几千拿不下来。 　　一套就是上万。 　　这人还配了金鱼袋，配了玉，配了…… 　　怕不是一套有几十万？ 　　秦灵君觉得不可能有人，穿得和移动金库一样，出现在她家里的。 　　于是她拉扯起一抹，带着一点点敬畏，又带着一点点厌弃的笑：“阎罗王？我难道要死了？” 　　阎罗王微微颔首：“本来是。” 　　秦灵君：“……什么叫本来是！” 　　阎罗王友善笑笑：“就是生死簿上，只有你的出生记录，没有你的死亡日期。所以按照地府的规矩，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地府报到。” 　　秦灵君愣住。 　　“天地有法则。地府当然也讲规矩。你是地府的小漏洞，所以理所当然，地府会对你出手。”阎罗王打了个比方，“就像，死神来了。电影看过么？” 　　秦灵君：“……” 　　地府生活看来并不是枯燥乏味的，还有电影可以看。 　　阎罗王说完这个，一挥手，让整个卧室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屏幕，屏幕中全是秦灵君。是秦灵君一生的成长轨迹。 　　他轻点两下手指，一个个屏幕按序到他们两者之间：“你出生后满月那日，地府发现了异常，第一回向你下手。你的奶水里有异物，喝下去后救治不及时，会死。巧合是，那奶水被撞翻，撒了。” 　　秦灵君那时太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你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家里少有能顾上你的。当时有一组人贩子，把你抢走的途中被警察发现，原本你会被人贩子弄死，结果途中有正义人士插手，人贩子意外丧生。” 　　秦灵君知道这事，呆在了那儿。 　　“你十六岁那年……” 　　“你二十岁那年……” 　　“你二十二岁那年……” 　　阎罗王叹了一声：“频率越来越高。” 　　秦灵君呆滞望着阎罗王：“……我怎么，还没死？因为，你么？” 　　阎罗王轻点头：“是。” 　　秦灵君不明白：“那，为什么要救我？” 　　她很茫然，一无所知。现在的一切，都超过了她原本可以用逻辑来理解的范畴。 　　阎罗王望着秦灵君，垂下眼睑，略一沉吟，随后还是看向秦灵君，告知了她：“你是意外，也不仅仅是一个意外。” 　　秦灵君迷茫：“……意外？” 　　她精致的脸上，在自己人生中，少有产生了迷茫的情绪。 　　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 　　她完全无法理解啊。 　　“总而言之，现下最好的方式，还是听从我最早的建议。”阎罗王再度提醒，“为了你的生命着想，去丰都吧。” 　　“丰都？” 　　为了自己的命？ 　　阎罗王颔首：“地府火锅店的小老板，孟晓妮。前世是孟婆，如今刚大学毕业。待在她身边，会安全很多。” 　　他颇为戏谑还说了一句：“不过，孟婆转世一事，暂且先不要告知她。” 　　秦灵君：“为什么？” 　　阎罗王笑起来：“因为有趣。” 　　秦灵君：“？？？” 　　这场夜谈莫名其妙产生，莫名其妙结束。 　　秦灵君那晚上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还睡得很熟，直接将第二天上午的课给翘掉了。 　　她醒来发现自己窗台上放了一张信笺，里面一个字没写，当天下午就去学校继续上课，顺便把辞职信给提交了。 　　校方也从她这里和警方那儿知道了前一晚整个事的全过程。 　　一个月后。 　　秦灵君处理好一切，来到了丰都。 　　她坐在车里，手微有点焦虑颤着，头却朝外头看着，面上还有点懵。 　　“第一回来哈？这家地府火锅店是最近老有名气了。好几个外地来的游客，都说要去那儿尝一下那个味道。但你也晓得，这店小，不一定能排到的！” 　　秦灵君看着外头，问了一声：“人很多？” 　　“那是肯定的。里面装修有意思，听说在道观里头都很有名气的。他们收银员是个真的道士。哦，他们家还有一只鸟。粉红的，我闺女特别喜欢。” 　　秦灵君听着，对这家店稍微有了点期待。 　　最大的期待，还是期待于那位孟婆转世——孟晓妮。 　　孟晓妮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秦灵君：活着好不容易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扁豆、抹茶冰淇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aratys 10瓶；bras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孟晓妮是个怎么样的人？ 　　孟晓妮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人, 就是毕业后出了点意外, 忽然就整个世界玄幻了起来。 　　若是要问鬼凤，鬼凤倒是能说出点一二来。 　　诸如什么孟婆转世, 什么能力超群，什么智商跟不上能力等等，最后还能附加一张好人卡。 　　要是问小白龙，小白龙能说出长篇论文来。嗯，因为最近小白龙正在很认真学习知识。白天窝在房间里，用小爪爪拿着鼠标看电脑学习, 晚上去地府跟着爸爸鬼凤学习。 　　睡觉的时间当然是用来学龙族传承知识的。 　　三个种族的知识同时灌输，小小的龙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 越学越觉得未知的世界真是奇妙无比。以前的龙凤生命漫长, 信息接收缓慢，现在的龙可不一样。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小白龙收到各式各样混杂的知识，可是速度快到惊人。 　　并且越学越感慨一下自己爸爸妈妈真是绝世大好人（凤）。 　　人类繁衍以及追求血缘关系的本性，孟晓妮似乎是没有的。 　　凤凰一族挑剔到极端的恶劣行径，鬼凤似乎也是没有的。 　　所以, 小白龙都想好了。 　　他以后也要克服本性去爱人。绝不搞出什么九个儿子每个都不一样的事情！ 　　这种克服, 是属于种族的浪漫。 　　白·中二·微宸·龙, 年仅一个月的小婴龙，如此表示。 　　楼下忙碌的孟晓妮，并不知道楼上的小白龙如此壮志酬筹。 　　由于兼职学生这些天，日常上班, 孟父孟母的工作量减少了很多。孟晓妮减少了在店前出没的次数，自然在后厨帮忙做火锅。 　　孟父孟母最多就切切菜，搬一下香料，帮孟晓妮忙，给孟晓妮打下手。 　　这人一有点空了，想法就多起来。 　　孟母甚至和孟晓妮说起新房子的事情：“你那个新房子的装修呀，是打算怎么弄？前两天我问了斜对头那叔，说现在材料成本都在涨价。动工买料子，夏天价格便宜，但是冬天的质量好。” 　　孟晓妮不太懂这些：“要不还是找个团队包了吧。到明年，家里肯定有点闲钱了。” 　　孟母点头：“外包也好，不过要去看着。店里头……” 　　孟晓妮点点自己：“我看着就成。” 　　孟父琢磨着母女两：“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孟母打了一下孟父的胳膊：“你不去看装修东西？现在一天天变化的，没听小六子说他们家新装的马桶都是全自动的。” 　　孟晓妮：“……” 　　好好在后厨做火锅呢，说什么马桶？ 　　孟晓妮又将一批火锅底料做好后，休息了一下。 　　外头也过了午市时间。 　　初开业的兵荒马乱，在这一个月内，逐渐变成了有序的日常。 　　一群人组队在店内，吃冬阴功火锅。 　　一套到晚吃麻辣锅底也是会厌弃的。 　　近来那什么泰料流行，孟晓妮专门找了菜谱学习了一下，还在地府和祁亚秋探究了一下传统的冬阴功火锅要放什么锅底料。 　　这种火锅，并不是不辣的，而是酸辣。冬阴，在当地语言体系中，大概是“煮”一种“当地沙拉酱料”的意思，而功就是虾的意思。 　　通俗意义上来说，这就是用一个沙拉酱料来煮虾汤。 　　而这个沙拉酱料是酸辣的，所以冬阴功就是煮酸辣虾汤。 　　当然，很多人极为喜欢吃汤，对于里面的虾兴趣就寥寥。不少非常有趣的店家，甚至会在煮的时候放虾，煮完后将虾捞出来另行摆盘。 　　这类火锅动用的料，不是丰都火锅最常用的花椒一类，而是小米椒、南姜、柠檬叶一类。 　　其中点睛之笔，就是柠檬，青柠檬。 　　家里没有欠缺的食材，孟晓妮还特意网购了一点，像是椰浆和传统的冬阴功酱料。 　　用酱料省时省力，就和做丰都火锅，很多人会放豆瓣酱，做罗宋汤，很多人会放番茄酱，可以减少大部分的繁杂工程。 　　做的过程并不复杂，甚至比传统麻辣火锅要简单的多。 　　孟晓妮不挑食，所有在火锅店的这些人都没什么挑食的讲究。 　　一锅子出来，一群人哗啦啦凑上前，先一人舀了一碗汤。 　　孟晓妮也给自己舀了一勺汤，汤里面还放了一只虾、一个“外星人脑袋”草菇、和一个鱼丸，碗底垫了一片柠檬片。 　　先喝一口汤。 　　汤是酸辣，但没有多少的辣味，当然，和汤达人泡面的酸酸辣辣口感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这味道像是有小人儿在舌尖上跳舞，感觉非常奇妙。 　　柠檬舍去了皮，只有中间的果肉，所以整碗汤没有一点苦涩的滋味，竟意外还有一点点的甘甜。夏日吃这样一顿火锅，极为开胃，让人感觉颇为清爽。 　　萧翊在边上都感慨起来：“感觉冬天就该吃北京的铁炉火锅，夏天就该吃冬阴功火锅。” 　　孟晓妮看向他：“那麻辣呢？” 　　萧翊严肃：“这当然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的，说什么胡话呢？” 　　话一出口，众人哄笑起来。 　　鬼凤细细品着汤，忽然感觉脑袋上一沉。 　　鬼凤：“……” 　　小白龙受到食物的诱惑，竟然直接隐身跑下来了。 　　鬼凤有点担心。 　　有的龙，别的事情还不会做，吃东西弄自己一爪子还不主动洗澡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店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孟晓妮歪头看向门口。 　　不仅孟晓妮看过去，好几个人都看了过去。 　　现在不是营业时间，但这个打车来的人，怎么看都像是想要进店的。 　　这是个日子过得挺精致的女子，穿着稍便捷的衣物，头发扎了一个丸子头。行李被司机一个接着一个扛下来，全是箱子，还外套一个箱子套的。 　　孟晓妮四年大学，就很少见人箱子外头套布套的！ 　　她拿了纸擦擦嘴：“我去跟她说一声，我们下午不营业。” 　　其实门口挂了下午不营业的牌子。 　　但是地府火锅店，服务态度就是那么好。 　　孟晓妮往门外走，外头的女子已经给出租车付好了钱，笑着和司机挥手再见了。 　　门打开。 　　孟晓妮从门内探出脑袋：“吃满么？我们下午是休息的。” 　　秦灵君看了眼营业时间，朝着孟晓妮笑了一下：“你好，我叫秦灵君，原先是一名数学老师，现在刚辞职。” 　　孟晓妮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秦灵君拿着自己的行李，继续说：“是阎罗王让我来这里找你的。” 　　孟晓妮脑袋上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阎罗王？ 　　为什么找我？ 　　孟晓妮打开了门，示意秦灵君先进来。 　　这大热天，下午正是阳光刺眼的时候。 　　里头孟父和孟母好奇张望着，孟母问了一声：“小妮子，谁啊？” 　　孟晓妮扭头和里头交代：“网友！” 　　孟父孟母呆了呆：啥？女儿还有网友？ 　　秦灵君一进门，孟晓妮还算挺热情招待一下：“吃午饭了？没吃的话来吃点，海鲜冬阴功火锅，海鲜不过敏吧？” 　　秦灵君摇摇头：“不过敏。” 　　孟晓妮笑眯眯压着声音：“那回头我们上楼讲。你行李放收银台后头好了。” 　　秦灵君点了点头。 　　两人将行李放好，结伴走到了大桌那儿。 　　有一个兼职大学生，从旁边桌抽了一副碗筷，交给了秦灵君。 　　秦灵君朝着他笑笑：“谢谢。” 　　萧翊盯着秦灵君看了看，琢磨了一下，又疑惑朝着旁边的几个人打量了一下。 　　他看看旁边几个人，又忍不住还是看起了秦灵君。 　　道士的眼神太过直白，旁边孟母忍不住咳了一下：“萧翊啊，最近在道观住的怎么样？” 　　萧翊回了孟母的话：“还成。” 　　结果人眼神还顶着秦灵君看。 　　秦灵君原本是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如今见一个传说中的真道士老是盯着自己看，也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试探性问了一句萧翊：“道长，我们以前见过么？” 　　萧翊很坦率微微皱眉：“没见过。但你身上……有点奇怪。” 　　在场几个人都惊异看向萧翊，随后又看向了秦灵君。 　　一个道士说一个普通人奇怪？ 　　向来掩盖自己很好的鬼凤，也看出了秦灵君身上不对，不过他暂且没有说话，倒是没想到萧翊这个水平看似一般的道士，意外如此敏锐。 　　萧翊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话有点失礼，但你要不要去道观或者寺庙里拜拜？你身上的气，太怪了。” 　　孟晓妮给秦灵君舀了一碗汤，好奇起来。 　　阎罗王叫人来找自己，莫不是想让自己给这姑娘补点气？ 　　秦灵君一点没觉得萧翊失礼。 　　谁要是半夜碰到阎罗王上门，还说了那么多诡异的话，都会觉得自己肯定是八字太轻之类的。 　　她挺直了腰板，态度恳切询问：“是什么气？道长能给细讲讲么？” 　　这下在场众人都有点想听，集体看向了萧翊。 　　萧翊板着娃娃脸：“通俗一点来说，正常人，从外表的健康状况，精神气态，都可以反映这个人的寿命。除去突发意外的那种，那种气会飘忽不定。” 　　秦灵君恍然：“我就是那飘忽不定的？” 　　萧翊忍不住点头：“早去看看，能解决是好事，解决不了也放宽心，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地府都是真实存在的，投胎也是真实存在的。 　　但猛然听着说解决不了，等死吧，反正能投胎这种类型的话，还真怪好笑的。 　　秦灵君看众人都有点想信又不想信的样子，轻笑了一下：“其实我一个月前，真的刚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另一辆车当场爆炸了。” 　　众人倒吸一口气。 　　秦灵君给萧翊寻了理由：“可能这气的动荡还没彻底消除吧。我找了落脚的地方，立刻就去拜拜。” 　　孟晓妮有点同情：“先喝汤先喝汤。” 　　众人附议：“喝汤喝汤。” 　　刚才拿碗筷的兼职大学生，这时忍不住和萧翊说了一句：“萧道长，您也给我算算呗？” 　　萧翊瞥了他一眼：“福大命大的没啥好算的。算了反而出岔。” 　　那大学生这么一听，忙摆手表示自己不算了。 　　众人见他这样，哄笑一阵。 　　秦灵君见众人都很和善，慢慢放下心来。 　　她拿着勺子，尝了一口碗里的汤。 　　鲜美的酸甜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在舌尖尖上微微跳动。暖和的汤汁顺着食道下滑，让秦灵君觉得好受了很多。这些天，她其实一直都在害怕。 　　怕阎罗王一时离开，她便会遭遇一场死神来了的危机。 　　以前隔三差五解决还算方便，今后她一件件事越发频繁，可要怎么解决才好？万一哪一天阎罗王觉得，熬着不如投胎，她就没命了。 　　一碗汤下肚。 　　萧翊盯着秦灵君呆了呆：“咦？” 　　众人看向萧翊，又一脸疑惑。 　　萧翊也疑惑起来：“气，好像稳定了。” 　　众人：“？？？” 　　秦灵君微微睁大了双眼：“嗯？” 　　萧翊一挥手，以一种过来人，非常习以为常的态度，恳切和众人解释：“所以说，这个年代还是要相信科学比较好。地图真的比我掐指一算要好用。看医生真的比道符好用。” 　　众人：“……” 　　原本正准备迷信一下的几个丰都凡人，顿时将这个事抛在脑后。 　　都什么年代了，果然还是相信科学比较好。 　　唯有得到了来火锅店指示的秦灵君，以及意识到什么的孟晓妮和鬼凤，醒悟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灵君立刻将手伸向了火锅：“我再喝一碗。中午没吃饭赶过来的。” 　　有命有吃，来这么一趟，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翊：请诸位相信科学，相信医学。 第59章 　　吃好饭, 鬼凤照例寻了个借口出门。 　　孟晓妮照例送两份火锅上楼, 这次还带上了秦灵君。 　　秦灵君会去小饭店吃饭, 但很少会上小饭店的二楼。 　　她没有一点嫌弃，就连随便张望都没有，仿佛就是自然而然来到了一个网友家。 　　孟晓妮双手拿着碗不方便开门，秦灵君还主动帮忙开了门。 　　门一开，两人一前一后进门。 　　孟晓妮将碗拿到桌子那儿：“把门关上吧, 这儿加了点隔音设备。随便坐, 椅子、床上都行。” 　　秦灵君点点头, 扫了眼整个卧室, 最后还是取了椅子来坐。 　　这是一个非常中规中矩的少女卧室。 　　有鹦鹉的鸟笼子，还有秋千架。 　　电脑开着, 屏幕上播放着屏幕保护程序, 该是早上先前一直都没关。 　　窗开着, 鬼凤飞了进来, 直接落到了床上。 　　看着鹦鹉的秦灵君，并没有注意到床上直接出现了两个下陷的空间。她只是被这只粉嫩嫩的鹦鹉吸引住, 禁不住夸赞了一句：“这鹦鹉长得真漂亮。” 　　话音刚落, 鹦鹉变人。 　　鬼凤化为人型，伸手在床上勾了一下，对着秦灵君微微颔首：“谬赞。” 　　秦灵君剩下的话卡在喉咙口，呆滞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挠挠脸：“你都见过阎罗王了, 应该, 适应力还好？” 　　秦灵君觉得自己适应能力再好, 也没带这样的。这简直是三观重组。 　　孟晓妮看秦灵君好好一个漂亮姑娘，呆成这样，关了窗户，开始给秦灵君介绍：“这位是鬼凤，世上独一无二最后一只凤凰。” 　　秦灵君呆滞望回鬼凤。 　　鬼凤怀里的小白龙慢慢显形，白爪子在虚空中抓了抓，算作招呼。 　　“这是白微宸，世上独一无二的龙。”孟晓妮继续介绍。 　　秦灵君受到双重刺激，大脑空白，木木点了头。 　　孟晓妮最后介绍自己：“我叫孟晓妮，一个普通人类。虽然能看见鬼，顺带做点吃的。” 　　哦，能看见鬼的普通人。 　　这能叫普通么？ 　　普通人是我这样的啊！什么能力都没有！ 　　秦灵君慢慢回神。她面上复杂：“对比起来，屋子里真正的普通人，就我。” 　　坐在床上的鬼凤望着秦灵君开口：“不。人间界和地府之间有极多的限制。阎罗王亲自出马，让你找孟晓妮，就说明了你一点不普通。” 　　鬼凤耳朵很灵，门口那点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秦灵君漂亮的脸蛋上充满了苦涩和无奈：“不普通的话，大约就是生死簿上没有我的死期。地府天天想要抓我去死。” 　　孟晓妮和鬼凤同时：“嗯？” 　　两人的疑惑太过同步，以至于互相对视了一眼。 　　秦灵君现下才把自己的情况交代了起来：“我这辈子，一直觉得自己比较运气好。你们知道么？就是身边出很多差错，什么食品中毒，什么被拐卖，我都正好获救。” 　　人的想法是有偏差的。 　　悲观的人会想：我怎么身边总是遇到这种事情。 　　乐观的人会想：自己真是运气好。 　　秦灵君向来是乐观的人，一直到她碰到轿车谋杀，她都在庆幸着那辆破车的不靠谱。 　　“结果阎罗王找上了门，告诉我，我这一辈子其实所有的好运，都是因为地府要杀我，而他意外救了我。”秦灵君朝着两人笑了笑。 　　这笑意根本没有入眼。 　　秦灵君深吸一口气，吐出，像是很洒脱一样摊手：“现在我被杀的频率变高了，阎罗王让我来找孟晓妮小老板，从刚才那顿火锅来看。是食物能救我。” 　　这一个事情里逻辑非常顺畅。 　　但是孟晓妮有很多问题。 　　她好奇：“阎罗王为什么要救你？你为什么会在生死簿上没有死期？那你以后的频率，总不会一断了我做的吃食，就直接……去地府了吧？” 　　这也太惨了。 　　秦灵君抿嘴挑眉：“很显然，我知道的就我刚才说的那些。我连这个世上有龙和凤凰，还是在几分钟前才知道。” 　　大人们讲着重要的话，小白龙挣扎从鬼凤怀里出来：再不吃火锅要冷掉了！ 　　他一不小心用力过度，直接从鬼凤怀里出来，凌空来了个三百六十五度翻滚，摔向孟晓妮。 　　孟晓妮下意识往前一捞，把小白龙抓住，随后松口气放到桌上：“别闹。” 　　小白龙委屈，小白龙没闹，小白龙只是想吃火锅。 　　他也没多解释，真的是忙跑过去吃火锅了。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吃热的火锅更重要。 　　有小白龙这么一打趣，大人们之间的气氛也和缓很多，没有刚才说悲惨往事一样，带着点无可奈了。 　　孟晓妮看向鬼凤。 　　鬼凤坐在床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受到了来自孟晓妮的目光，鬼凤抬眼扫了下秦灵君：“天地总是会有一点漏洞的，生死簿也不例外。用数学来举个简单例子，就是心算也是会有错误的，计算机一样会卡机。” 　　所以秦灵君这种现象并不算特别特殊。 　　“生死簿上有疏漏，随着地府日新月异的变化，已经越来越少。少，不代表没有。去年地府鬼平均每日人数有两万有余，一年将近一千万。这么多年出一两个意外，很正常。” 　　数据实在是太大了。 　　孟晓妮惊到：“可我去地府的时候觉得好像……” 　　鬼凤顺着孟晓妮的话：“好像没有那么多鬼。你看一窝蚂蚁的时候，看星空的时候，也没料想到其中数字有多么庞大。” 　　只会觉得多，只会觉得浩浩荡荡。 　　学数学的秦灵君插话提醒：“一线沿海城市地铁客流量，人多的线路一日可以达到一百多万人。” 　　孟晓妮：“……” 　　这才叫多！难怪对比起来觉得好像前往地府的人也不算多！ 　　鬼凤应了一声：“所以，你身上最大的问题是，阎罗王为什么要亲自护下你。”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两人一鸟都沉默了。 　　为什么呢？ 　　秦灵君回想当初阎罗王出现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不至于有哪里可以被高抬看一眼的地方。 　　“阎罗王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么？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秦灵君问鬼凤和孟晓妮。 　　孟晓妮对阎罗王是不太熟的，就勉强算见过两面。 　　她回想一下：“……鬼凤说他是个老好人。就很喜欢笑，很温和的样子。和别的阎王不太一样。” 　　鬼凤嗤笑了一声。 　　秦灵君意识到一点：“老好人好像不是一个褒义词。” 　　孟晓妮看向鬼凤。 　　在场就鬼凤对阎罗王熟悉一点了。 　　有八卦可以听，就连小白龙一一边伸出爪子吃火锅，一边看自家凤爹。 　　鬼凤揭地府老底，半点没顾忌。 　　他很是随意，就将地府的过往史翻了出来：“地府原先只有一位阎王，就是阎罗王。阎罗王之前，地府由后土掌管，下有五帝分管杂事。由于人类越来越多，后土增加了阎王一位。阎罗王是后土钦定的第一任阎王。” 　　听起来很正常。 　　“阎罗王手下僚佐共有十八人，掌管十八地狱。那时候小地狱远没有现在那么多，十八地狱绰绰有余。”鬼凤对那段历史，记得还是很清楚的，“当然，随意晃荡的鬼，还是会晃荡到我家门口，很烦。” 　　孟晓妮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阎罗王判案是果断，但是怜悯心过重，见到有冤死的鬼，几次三番放鬼还阳，就为了让这些鬼在人间可以伸冤，伸冤结束后再让其回归地府。人间、地府，其后因此渐乱。因为人心不可测。” 　　鬼凤说到这里，剩下两人已明白过来了。 　　人的**是无限的，既然有机会还阳，那就会不想死。 　　谁乐意放弃人间繁华，去地府一碗汤下肚，随后投胎转世呢？ 　　鬼凤继续：“五帝察觉这点，大怒，汇报给后土。其后阎王变成十位，阎罗王降成第五殿阎王，仅为阎王之一。十八僚佐转为判官一职，有十六位继续跟着阎罗王，有两位分别转到第一殿和第十殿去。” 　　鬼差那些等级太低了，都没在鬼凤的注意范围内。 　　说实话，后来那些个判官，鬼凤也不是一一都认识，也就最早的十八位，他是真的都知道。 　　秦灵君听完，低头分析了一下，还是没能想通。 　　她困惑：“难道还有像我一样的人，阎罗王都会一一护着？” 　　鬼凤挑眉：“我可没那么在意阎罗王的事。” 　　他怎么知道。他自个日子过得逍遥，管阎罗王做什么。 　　孟晓妮举手：“那么，阎罗王是怎么护下秦灵君的？他没在秦灵君身边，也不可能派判官或者鬼差一直护着秦灵君。” 　　鬼凤瞥了眼虚空处：“既然他护下了你，说明他一直在地府里看着你。现在指不定还在看。” 　　秦灵君想了想，神情微妙：“……听起来好变态。” 　　孟晓妮：“……” 　　细思一想，从早到晚要是一直看着，确实很变态。 　　远在地府，照常看屏幕的阎罗王：“……”， 第60章 　　阎王爷很冤枉。 　　就是大罗真仙, 也做不到天天一刻不停去注意同一个人, 别提阎罗王还掌管了第五殿, 每天来自己这儿的鬼数量都很多，在小地狱的库存鬼也很多。 　　萧翊会掐指一算，阎罗王又怎么可能不会。 　　偶尔发现两个异常，稍作关注，那就关注一下。 　　鬼凤和孟晓妮情况特殊, 得空抽着看两眼。 　　上回看鬼凤去泰山, 那都是意外看到的, 转头就又正好去看看特殊的秦灵君, 随后又看看孟晓妮。看完他继续工作，一切妥帖的很。 　　谁料到这活到了鬼凤等口中, 转头就成了偷窥狂魔。 　　犯这种错的也是要下地狱的成不？ 　　他拿着望乡台又不是纯粹拿着玩的, 他这也是工作之一！ 　　就算五帝在他面前, 他都可以坦然的说, 自己在看人间事情上，每回都做的是符合自己职权的行为。 　　当然, 这种话没法解释。 　　越解释越奇怪。 　　阎罗王摇摇头, 把屏幕给关了。 　　秦灵君既然已到了孟晓妮那儿，接下去的事情，就不该是他该插手了的。 　　人间。 　　孟晓妮的房间里。 　　秦灵君和孟晓妮、鬼凤又聊了不少的话题。 　　有很多社会经验的秦灵君，在了解了火锅店, 以及孟晓妮的火锅开业计划后, 思考了一下, 友善毛遂自荐：“小老板，你看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工作？不是当服务生，是当运营。” 　　要是换成以前，孟晓妮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因为没钱。 　　秦灵君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注定孟晓妮开不出等价的工资。秦灵君在私立学校当主课老师，还带竞赛班，那月工资肯定有小一万，一年下来十几万稳稳的。 　　孟晓妮店里要请服务生还要进货，这钱怎么赚都有点紧巴巴的现在。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孟晓妮有钱。 　　孟晓妮这一个月白天做火锅，晚上做火锅，为地府打工顺带赚钱，累得昏天暗地。 　　忙归忙，钱也是真的日渐增多。 　　人间晚上火锅店赚一笔金额小的，晚上地府火锅店赚一笔大的，一个月下来，孟晓妮卡上已经有五十万了。 　　五十万的钱，说多不多。这两年房价高升，买一个好地段的店铺都没余钱装修。 　　说少不少。请一个秦灵君当火锅店运营戳戳有余。 　　孟晓妮看着秦灵君，这回态度就和刚才随性友善不一样了。 　　她有点认真：“你做运营，可以做点什么？” 　　原本闲聊的情况，顿时变成了应聘场合。 　　秦灵君朝着孟晓妮笑笑，拿出了她身为教师，每天站讲台的自信，从容讲了自己情况：“我原先是一名数学老师，非常精通计算。” 　　孟晓妮点头。 　　“我没有做过运营，但小老板也是第一回想要尝试着将自己的火锅店改进，并且开成网红店模式。对吧？” 　　秦灵君侃侃而谈：“作为一名运营，就是要找好火锅店的定位，随后建立起足够精确的数学模型，将火锅店的进货、生产、投入、产出等等都计算入内，撇去不必要的开支，扩大营业利润。” 　　确实是这样。 　　孟晓妮学专业课的时候，也学过一点这方面知识。 　　她挠挠脸：“那我也可以自己算。” 　　秦灵君：“你忙不过来，你算不过我。” 　　孟晓妮顿了顿，确实。 　　她脚步迈太快，忙不过来。 　　秦灵君光看店内人员就知道，店内的生意是不错的。 　　生意不错归不错，但孟晓妮不仅仅是火锅店的小老板。她还是小孟婆，身边有一只凤凰，一条龙。这样的情况下，又要经营，又要做颇为玄幻的事，哪里忙得过来？ 　　秦灵君朝着孟晓妮笑：“工作总有实习期的，前三月给你打个折。包我吃饭就成。我可以顺带兼职，帮你注册一点必要的专利名称等等，跑跑腿。” 　　这哪里是打折？ 　　这简直是为了蹭饭所以倒贴来的。 　　孟晓妮听到这里哭笑不得。 　　有工作经验，接触过社会不少层面人士的秦灵君，比孟晓妮擅长那些繁杂琐碎问题多了。 　　秦灵君态度自然：“别看你这店铺现在还只是个小店铺，很多事情不用管。生意一旦红火起来了，以后多得是人会盯上来。” 　　孟晓妮虚心求教：“比如？” 　　秦灵君：“比如我在丰都开一家地府大火锅店，装修按照你这个差不多的来，你看你怎么对付我？” 　　孟晓妮：“……” 　　秦灵君：“再比如我开完这个火锅店，反过来告你侵权，你怎么办？” 　　孟晓妮：“？？？” 　　秦灵君很现实：“即使这些都没有，我就是和你做一个同主题的火锅店，又不打扰你，又蹭了你的热度，再在网络上大肆宣传介绍一下自己的店铺，你该怎么解决我呢？要知道地府是个非常常见的设定，就连阎王爷都不过是话本里千百年前就有的。” 　　孟晓妮呆了呆：“可，明明是我先……我找律师……” 　　秦灵君朝她笑笑：“□□和康帅傅，典型例子，你怎么解决？律师很大程度上回告诉你，必要的证明去做了，相关问题交给他就好。提交法院等等的事情需要很多时间，性价比不高。尤其是版权上民间传说这种不可以这么算之类的。” 　　到这里，其实已经不是运营的事情了。 　　孟晓妮的火锅店，还远没有到需要考虑这些的地步。 　　学校的课本里，会教学生如何去更好做品牌营销，如何开好一家店。但课本来不及也不乐意教学生，如何去抗住外来人的恶意。 　　有的课本即便有零星提点到这方面的知识，也多是落后于人的知识。 　　生怕写多了写细了，还引起一点什么不好的影响，以至于一定要附上两句那些恶意违规操作的解决方案。 　　秦灵君微抬起头：“我可以解决。招我，性价比高。因为我把命交给小老板了。” 　　这个世界很美好，她想好好活着，有价值又意义的活着。 　　至于工作具体做什么，其实她倒没多大想法。 　　秦灵君说这些，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是发着光的。 　　孟晓妮说实话，确实不擅长处理秦灵君说的那些。 　　好像自从毕业后，她都是运气很好，碰到了这么些人，畅通无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开店。 　　孟晓妮没再犹豫：“可以。” 　　她也签过合同，但家里招服务生和孟晓妮招秦灵君不太一样。 　　孟晓妮现下当即就和秦灵君说了一声：“你的合同我另行写。三个月后，挂在丰都地府火锅店有限公司名下。” 　　“公司？”秦灵君笑起来，“好呀。我帮你去注册。” 　　孟晓妮略有点腼腆笑一声：“是不是有点太急了。我这个店其实才开了没两个月。” 　　秦灵君摇头：“干什么都不急的。早晚要做的事情，早做总比晚做好。” 　　孟晓妮认真点头。 　　小白龙还不了解商务这一块儿，听到这里已是云里雾里。 　　他刚把火锅全吃完，悄悄捂住嘴打了个轻微的饱嗝，随后抽湿巾纸擦干净嘴和爪子，这才放心往鬼凤身上扑。 　　鬼凤一直在旁听孟晓妮和秦灵君说话，顺手接过了小白龙。 　　小白龙待在鬼凤怀里，又忍不住悄悄打了一个嗝。 　　“差不多时间，我要出门了。小白我带走。”鬼凤见两人说完一件事，有继续往下说的想法，打算带小白龙出门了。 　　孟晓妮朝着鬼凤点头：“嗯，看好小白。” 　　鬼凤应声，随后化鸟出门去了。 　　秦灵君看鬼凤离开，又是神情复杂得很，极为感慨：“我活了那么大，哪晓得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传说中的存在。” 　　竟然凤凰是真的有的。 　　竟然龙也是真的有的。 　　阎罗王、孟婆、地府，都是真实存在的。 　　孟晓妮听了，安抚了一声：“其实我也是才知道的没多久。我以前单纯就是能看到鬼。但种花家地大物博，我鬼见得也不算多。” 　　两个人简直是相见恨晚，一阵唏嘘。 　　说够了话，秦灵君到底还要出门去找住的地方。 　　她要在就近的酒店住一段时间，最后找到合适的租房。 　　如果有好一点的单身公寓，她手有余钱的话，甚至会考虑贷点钱买下来。 　　孟晓妮当然是同意的，高兴将秦灵君送下了楼，送出了店。 　　等秦灵君走远了，孟父兜悠兜悠，晃荡到自己女儿身边：“她这段时间都打算在丰都啦？” 　　孟晓妮转头，对孟父“嗯”了一声：“她打算住一段时间，休息一下，然后可能会在丰都找个工作。” 　　孟父有点欣慰：“以前你总是不带同学上门。你妈其实有点担心的，现在挺好，网上的朋友，也是朋友嘛，我看人挺好的。” 　　其实只有一面之缘。 　　孟晓妮低声笑了下：“你们就是瞎担心。” 　　“能不担心么？人就算再怎么喜欢独处，我和你妈，都希望你能够有几个能说心里话的。”孟父别看平日里藏私房钱买烟事情做得顺溜，其实是个朴实人。 　　他语气淡淡：“我和你妈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以后你有了孩子，我们也不知道能带多少年。你一个人独惯了，每个照料你的人，我们放心不下的。” 　　孟晓妮垂着眼，声音有点低：“……一个人也挺好的。” 　　孟父觉得不成：“一个人你忙得过来？我们这火锅店你看看，看一个时间段要几个人？” 　　他恨铁不成钢：“你竟然还单身！你妈那天晚上还偷偷问我，你和鬼凤是不是私下其实已经好上了。” 　　孟晓妮惊呆，抬眼看向孟父：“啊？” 　　正往这边走，不小心听多了萧翊：“？！” 　　孟父长叹：“你这样不成啊。”， 第61章 　　传统流言里, 想要拿下一个人，就要拿下一个人的胃。 　　这句话并不精准。 　　因为喜欢, 会做菜才会成为这个人闪亮亮的有点之一, 否则不过是灶台前的黄脸婆，回忆里的糟糠妻。 　　人的优点, 在喜欢的人眼里, 会从一点点的星光, 变成一整个完整的太阳。 　　孟晓妮的小心思其实很好猜。 　　她喜欢鬼凤。 　　是心脏微微跳动, 在眼神内有所体现, 被微红的耳廓所暴露。 　　不是鹦鹉和人同名的缘故, 不是似是而非言语的缘故。众人能看出，全是从孟晓妮的举手投足, 谈话聊天时视线的落脚所发现的。 　　孟晓妮以前都不怎么会下厨。 　　她毕业后即便是为了家里生意，也不至于天天学着如何去做各式各样的火锅，每天的三餐都尽可能变出花样来下厨。 　　这种喜欢, 还不能说出口。 　　也因为不能说出口，所以显得更为酸甜，想一想都会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孟晓妮没有否认孟父的话, 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 　　她装傻充愣：“爸爸！” 　　孟父瞪了她一眼：“没出息。” 　　别人家都是愁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怎么办，到自己家情况完全不一样, 猪在白菜旁边疯狂晃荡, 白菜都快要从地里跳出去追猪了。 　　孟晓妮：“马上客人都要来了。” 　　她说完这个, 哒哒跑走, 去后厨了。 　　孟父摇摇头, 转头发现萧翊在边上：“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对象也不找。又不是道士不给结婚。” 　　萧翊：“？？？” 　　萧翊忽然中枪，觉得自己膝盖烂了。 　　他一个道士好好的，找什么对象？他们宗教办但凡入流的那群，要不是着实有喜欢的人，都宁愿单着。有几个流派还不给结婚呢。 　　萧翊只能说：“其实我才刚满十八，未到结婚年龄。” 　　这么一开口，配上那张严肃的娃娃脸，直接将孟父给逗笑了。 　　孟父嘿笑一声，随后靠在了收银台那儿，压低声音和萧翊讲着：“我晓得你们道士找对象讲究。你觉得鬼凤如何？” 　　萧翊：“……” 　　鬼凤怎么样问他干嘛！他又不会找鬼凤谈恋爱！ 　　孟父琢磨：“这个人啊，要从旁人眼光中看，才看得准。我这老丈人眼光，不作数。” 　　萧翊对鬼凤原先是有点误解的，但这一个多月来，鬼凤几乎天天中午过来上兼职，晚上出门去发电厂上班，不辞辛劳的辗转在两个地方。 　　人又不差钱，图什么？ 　　如果说孟晓妮和鬼凤凑一起，萧翊觉得鬼凤还是挺好的。 　　他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孟父点头：“那你觉得，这鬼凤有点那个意思没有？” 　　萧翊想了想鬼凤有点冷傲的性子，再想想鬼凤这么勤快工作的样子，严肃：“肯定有。” 　　孟父点头。 　　双方都有点意思，他们再努努力撮合一下，这事就成了。 　　工作都有着落了，本来就该谈谈恋爱了。 　　也不是谈了恋爱马上就结婚。 　　谈谈合适，那也要一两年摩擦，摩擦完过两年结婚，这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算算年纪，这个年纪的姑娘结婚可不算早了。 　　孟父越想越有理由，和萧翊小声说：“你看咱们要不撮合撮合？” 　　萧翊心想还撮合啥呀，这两人指不定私下什么关系，说不定就明面上讲讲自己单身，就为了欺瞒家长的。 　　被欺骗过“同居”的萧翊心情很是复杂。 　　孟父偷偷往店里头看了眼，见孟母没有注意到这边，非常有底气：“成了的话，回头给你加工资，顺便包个大红包。这红包从我私房钱里出。” 　　萧翊眼前一亮：“成，怎么不成！” 　　孟父拉到一个盟友，心满意足晃悠走了。 　　他走到孟母身边：“咳——” 　　孟母正在擦桌子，头也没抬：“喉咙不舒服去泡杯茶。叫你别整天抽烟抽烟。没听着新来的同学说的话？那就是来交税的。” 　　孟父咂舌：“小年轻懂什么？” 　　孟母：“你个老头子懂什么？” 　　五十多被叫老头子，孟父不服气：“我怎么就老头子了？你还老婆子！都奶奶辈的人了！” 　　孟母抬起头：“嗯？” 　　孟父气顿时就又憋下去了：“不是，我是想来跟你说事的。” 　　孟母放下了抹布：“说咯，我还拦着你咋地了。” 　　孟父压低声音：“小妮子和鬼凤还没说破呢。” 　　孟母惊了：“这样啊？” 　　孟父小声：“我觉得他们两个成的呀。你看要不我们找找机会。这整天在火锅店里忙来忙去，怎么谈恋爱啊？连个电影都不去看。” 　　孟母一想：是啊！ 　　这两个小年轻，中午就在火锅店里忙，忙完吃个饭，鬼凤就要赶去发电厂上班。 　　开火锅店节假日比工作日还忙，除了过年都没什么放假的说法。 　　这相处着话都说不上两句，怎么谈对象啊？ 　　孟母愁了：“这怎么办哈？” 　　孟父：“创造点机会啊！” 　　于是又一个盟友下水。 　　孟晓妮现下一无所知，还在后厨里忙碌。 　　鬼凤更是一无所知，带着小白龙在外头旅游。 　　晚上开业，深夜人间、地府两家火锅店都有序营业。孟晓妮、鬼凤和小白龙一家三口浑然不知道，一群成年人为了两个“小年轻”操碎了心。 　　其实小白龙也是为爸妈操了心的。 　　但小白龙所受的传承教育里，对如何让爸爸妈妈促进感情这块，仅有“睡多了”就好了。 　　所以……至今为止，三人同床的情况下，小白龙已经觉得自己非常努力了。 　　年纪尚且不足的他，还完全不知道此“睡”非彼“睡”，日常还挺自得的。 　　又过了几天。 　　秦灵君确定好了自己住的地方，来地府火锅店又吃了一顿饭。 　　她美滋滋一个人叫了一堆的东西，还和孟晓妮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明天先去挑选一个合适的办公室，确定好地址后带你一起去看看。注册要20w，还要每个月几千的办公地点租金。可以么？” 　　孟晓妮算了算自己的钱，认真点头。 　　秦灵君笑起来：“我还想着你要是不够，我给你贴一点。有余钱你早该开始盘算这些了。” 　　孟晓妮朝她笑笑：“现在也不晚嘛，你看只要负责你的饭钱就好。” 　　秦灵君竖起大拇指。 　　孟晓妮和秦灵君说完这些，就又去忙了。 　　到了晚上收摊。 　　孟母算账，孟晓妮趴在桌子上，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孟父在自己口袋里摸索摸索，摸出了两张票子，放在了桌上，咳了一声：“小妮子啊。” 　　孟晓妮看了一眼票，好奇看了眼孟父：“爸妈，你们过些天要出门去约会？” 　　孟母心不在焉，一听这话，直接算错了一个数字，抬起头瞪了孟晓妮一眼：“我们这年纪跑市里头去干什么？” 　　孟晓妮一脸问号。 　　那这个票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孟父把票放到了孟晓妮面前：“家里头我们还要看店哈。咱们街尾那个卖饼的刘叔，家里儿子最近不是在相亲么？” 　　孟晓妮努力回忆那个刘叔的儿子。 　　她面上恍惚：“……他不是才大学？” 　　孟父：“……对，家里急。” 　　不容易啊，年纪轻轻就被催婚。 　　孟晓妮同情了一下小刘：“然后呢？” 　　“然后老刘的儿子不乐意，跑了。老刘买了这两张票子，浪费可惜。自己看也没时间。我瞧着你最近蛮累的，这就折价买了。” 　　孟父说得和真的一样，还很实诚表示：“你约着鬼凤去看看。他要是实在没空，你可以问问那个网友，叫秦灵君对吧？” 　　看，连后路都留了。 　　孟晓妮微愣，接过票看了眼。 　　现代舞，是云南风情的那种。 　　在市里，坐车过去要一小时。 　　晚上七点半开始，看完九点半，赶不上回来的车。也就是说还要在市里住一晚上。 　　孟晓妮：“……” 　　请鬼凤去？ 　　这意思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晚上怎么住啊！两个人要两个房间么！ 　　“鬼凤是有车的吧？发电厂离这里也不近。”孟母这样说：“晚上开车回来，没车就打个车，不差这点钱。晚是晚了点，给你亮个灯啊。” 　　孟晓妮：“……” 　　车是没有的，飞倒是方便的。 　　这票的时间还特意安排在了周六，恐怕就是为了确保鬼凤有点空。 　　孟父还在那儿嘀咕：“浪费票也不好啊。我这是卖老刘一个人情呢。他这票转不出去，这年纪了微信还就只知道用来打个电话。” 　　孟晓妮听孟父不停在找借口，知道这票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下。 　　她笑了笑：“那我回头问问鬼凤。他要是没空，我就去问秦灵君。” 　　孟父应了一声。 　　孟晓妮又看了一眼票。 　　舞蹈。 　　不知道鬼凤会不会喜欢看。以前的凤凰一族，会跳舞么？ 　　算好账本，孟父孟母相携上楼。 　　孟晓妮在楼下看到有鬼进门排队等吃火锅，欢快给她摇手招呼，点头回了一个笑。 　　她上楼去，拿着两张票慢吞吞走回了房间。 　　开门，关门。 　　鬼凤坐在床上，正在教小白龙术法：水的物理变形，结冰和变气。 　　听起来简单，小白龙做起来也不难，刚把一个水雕变成了冰雕。 　　冰雕是一只今天看到的兔子。 　　兔子真好吃。 　　小白龙忍不住吸了吸自己的口水。 　　孟晓妮走向鬼凤，心里头在打鼓。 　　她若无其事拿出了票：“我爸给了我两张看人跳舞的票，说这个月都太忙了，让我去休息一下。你要一起去看看么？人类的舞蹈。” 　　小白举爪：“我要去看！” 　　孟晓妮去，小白也去。 　　鬼凤想着最近人间计划毫无进度，看着孟晓妮眼神飘忽，顿了顿：“可以。”， 第62章 　　孟晓妮自从鬼凤答应一起去看舞蹈后, 就有点恍惚。 　　要是换个人间男孩子，女孩子约他去看电影或者看节目之类, 男孩子肯定就意会到女孩子的意思了。其后发展几乎是可揣测的。 　　但鬼凤根本不是人间男孩子。 　　他这辈子有没有收到过看跳舞这种事情都说不准, 更别提对邀请者有什么心思了。 　　哎，感情一事, 真的是……好难。 　　孟晓妮就在这种纠结中, 继续努力工作, 直到迎来了出发日。 　　去市区对普通人而言是一小时。 　　对鬼凤而言是一瞬。 　　中午孟晓妮和鬼凤在火锅店忙结束, 就上楼收拾了一下东西, 准备出来了。 　　鬼凤很轻便, 就揣了个小白龙走。 　　孟晓妮洗了个澡，洗了头, 换上了一条裙子，还带上了一件轻薄的外套。她犹豫了片刻，从自己的梳妆台那儿, 掏出了一支变色口红。 　　说是变色口红，其实更像是润唇膏，草莓味的, 江湖人称小迪奥，价格只要十几块。 　　唇上温度较高, 孟晓妮给自己涂上后, 唇微微泛红, 还亮晶晶的。 　　像偷吃了猪油膏。 　　孟晓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 觉得有机会或许该学学化妆。 　　她背上自己的小包包, 轻巧出门，像风一样跑下了楼梯：“我晚上会和鬼凤打车回来的。你们不用等我睡觉。” 　　孟父孟母和她挥了挥手，但是没答应提早睡。 　　小姑娘出门夜归，家长怎么可能放心早睡呢？ 　　孟晓妮出了门，还隐隐听到萧翊在那儿问孟父：“怎么小老板傻乎乎的，头发连个变化都没有就去约会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这样也挺好，自然。 　　门口鬼凤等着她。 　　两人结伴往外走。 　　小白龙嗅了嗅鼻子，闻到了身边孟晓妮身上的洗头膏味道，甜甜的，很好闻。 　　他似懂非懂想着，原来出门还要专程打扮的。 　　专程打扮的孟晓妮悄悄看了眼边上的鬼凤。 　　上个月，店里统一的制服做出来了。 　　鬼凤现在穿着的就是那一套，有点复古，又比较现代化，算不上任何时代的判官服。袖口和裤脚都是收拢的，露出的小臂部分带着薄薄的一层肌肉。 　　脸上神情淡淡，和在门口给别人挂号，或者和人合影时一模一样。 　　孟晓妮现下不说话，他就也不说话。 　　两人一直走到了当初初遇时的巷子口。 　　鬼凤开口：“这里进去没摄像头。” 　　孟晓妮点头，径直往里走。 　　一人一鸟先后进巷子，旁的人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一点不在意。 　　鬼凤伸出手：“拉着。” 　　语气还是那样淡淡，带着点矜傲。 　　孟晓妮将自己的手覆上。 　　眼前一晃，面前就变了一个地。 　　鬼凤松开了手，细细打量了一下面上有点恍惚的孟晓妮，微微颔首：“你灵魂习惯了跑来跑去，如今这点距离，对你看来并不难受。” 　　孟晓妮反应有点迟钝，回过神后还是朝鬼凤笑了笑。 　　小白龙显形，用力扑腾自己的翅膀，歪歪扭扭降落到地面。他的翅膀即便补充了那么多天的营养，还弱得无法支撑起自己。 　　他化为人型，穿着和鬼凤身上相仿款式的白色衣服，仰头用肉嘟嘟的小手，拉扯着鬼凤的裤子：“爸爸，我可以这样出来么？” 　　叫是这么叫，可眼神看了一眼鬼凤后，又马上看向了孟晓妮。 　　小家伙扎着两个团子，一双眸子带着轻微的渴求。 　　市区远离丰都，在这儿没有人认识鬼凤，没有人认识孟晓妮，更不会有人认识白微宸。 　　孟晓妮蹲下身子，揉了揉小白龙扎了两个包的小脑袋，笑眯眯答应了：“可以的。但是看表演的时候，我们只有两张票。” 　　小白龙举手：“我可以趴在爸爸头上。” 　　孟晓妮看向鬼凤。 　　也是仰头。 　　鬼凤低头看着这一大一小，应了一声。 　　孟晓妮起身，和鬼凤一人一鸟，分别牵起了小家伙的手。 　　小白龙太矮了，鬼凤牵手不得不底下身子，最后皱起眉，将小白龙直接抱到自己手臂上坐着：“走吧。” 　　孟晓妮跟在鬼凤身边，脸上渐渐升温。 　　市区是很热闹。 　　他们要先去找一个地方吃饭，再去看现代舞。 　　这次的现代舞，孟晓妮早前在网上查了查，编舞是一个她早年就听说过的舞者，非常有名气，也非常有趣。 　　从某程度上来讲，是舞者中的小众舞者，带出来跳的舞，也是小众舞中的小众。 　　当然，很受欢迎。 　　孟晓妮想想都知道孟父孟母是花了一点钱的。 　　她想了下关于现代舞的事情，又想了重点：“晚饭想吃什么？” 　　小白龙趴在鬼凤怀里，看着两边的店，睁大自己的双眼点中了一家绿红色招牌的火锅店：“瓜西西！” 　　他认得不少字啦。 　　不过小白龙单纯以为，瓜西西就是西瓜倒过来，全然不知道瓜西西还有呆瓜的意思。 　　孟晓妮捏了一下小白龙的脸：“专门出来一趟，不吃一点别的么？整天都在吃火锅这一类。” 　　小白龙摇头，坚定点着火锅店：“吃这个！” 　　孟晓妮笑开：“好。” 　　她原先和鬼凤一起来的拘谨，被小白龙闹得一点点放开。 　　左右不过是一起出来吃顿饭，看个舞而已。 　　他们三个来得早，这个点午饭的人早吃好了，晚饭的人又还没到时候过来吃，门口连排队的人都没有。 　　不过里头还有不少桌在吃，看起来是个热门店。 　　孟晓妮和鬼凤带着小白龙上前：“三位。” 　　门口的服务员热情引着他们三进门。 　　点餐交给小白龙。 　　孟晓妮一点不挑食，而大部分的菜品，丰都那儿也都有，自己基本全吃过。 　　鬼凤没打算吃，当然也不选择主动点餐。 　　小白龙埋头就是拿着笔一阵点单，口齿非常清楚：“卤凤爪、卤猪蹄、卤肥肠、毛肚……” 　　他点单是直接一路打勾下去，看得旁边服务生有点惊叹，又有点惊恐：“三位可能吃不太完……” 　　小白龙抬起头，小脸可认真了：“我可以！” 　　鬼凤被这小吃货逗笑：“我平时带他出来，就没见他这么敢。” 　　孟晓妮忍不住跟着笑。 　　小白龙低头，声音委屈：“爸爸老是带我去山沟沟里，还跑大海里去。哪里有店……” 　　服务生听着禁不住也笑。 　　孟晓妮猜测着，龙凤或许都更需要亲近大自然，比如说吸收灵气之类，所以鬼凤带小白常常往这些地方去。 　　不过没吃的，也真是委屈龙了。 　　鬼凤没解释。 　　小白龙看下去，总算看到不理解了：“榴莲炸弹是什么？” 　　服务生在旁边解释：“炸榴莲肉，甜品小吃，挺好吃的，就是量有点大。” 　　因为小白龙点的实在有点多，服务生真的是忍不住提醒。 　　“哦，那来一个。”小白龙才不管边上的服务生。 　　最后一单子下去，小白龙几乎把菜单上的关键菜都给点了。 　　服务生摇摇头，还是重复报了一下菜名，随后去帮着下单了。 　　小白龙在自己座位上坐好，依旧压抑不住兴奋：“吃吃喝喝！吃吃喝喝！” 　　孟晓妮笑。 　　旁边好几桌的人，都不自觉朝着他们桌看过来。 　　小白龙在位置上，撑起自己的小脸蛋：“爸爸妈妈可以经常出来吗？我想经常到外面吃东西。人类好有趣。” 　　人好多，人间好有趣。 　　鬼凤寻了孟晓妮作理由：“你妈妈要开店。” 　　小白龙“哦”了一声，当即就不做要求了，好像刚才只是他随口一提，转头就忘了。 　　锅底很快上来，各式各样的菜品也紧接而至。 　　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桌子，还在边上加了架子。 　　这锅子比孟晓妮家的锅子大一圈，看上去非常夸张。 　　小白龙拿着自己的手就要去抓菜，忽然想起这是在外面，又瘪了嘴，拿起了筷子，艰难去拿吃的。 　　笔就一根还好拿，筷子对小白龙来说就有点麻烦。 　　孟晓妮拿了勺子给他换了，随后自己取了筷子：“想吃什么，我给你下。” 　　小白龙挺胸：“什么都想吃。” 　　孟晓妮笑了起来：“好。” 　　一大一小，一个下，一个吃。 　　鬼凤原先根本没打算伸筷子。他见孟晓妮几乎一直在给小白龙涮菜，便用筷子夹起了鱼籽虾滑，放入锅中。 　　等确定熟了，他将这虾滑送到了孟晓妮碗里。 　　孟晓妮抬头看向鬼凤。 　　鬼凤碗里空空的，连香油蘸料都没有倒。 　　她猛然想起，鬼凤只吃自己经手过的菜，不像小白龙，其实什么都吃，半点不挑剔。 　　孟晓妮涮了一块毛肚，绞尽脑汁专心往里灌力量。她很快捞起，放入了鬼凤碗里。 　　应该，能吃吧？ 　　孟晓妮望着鬼凤。 　　鬼凤微顿，伸筷子，将毛肚放入了嘴里。， 第63章 　　毛肚带起的辣油染红了鬼凤的唇, 也染红了孟晓妮的眼角。 　　孟晓妮埋头将鱼籽虾滑放入嘴里。 　　颗粒饱满的鱼籽，悄悄将鲜咸的味道炸裂在孟晓妮的舌尖上，随着食道，悄咪咪透入她的心脏。弹性十足的虾滑上沾染到的辣椒轻微麻辣, 哄乱了孟晓妮的脑子。 　　她想着那双唇, 想着想着, 觉得还是扔脑后去更好。 　　她又想着刚才似乎在用力灌输力量的时候, 觉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那点力量似乎是小溪流水一样，从她的身体里输出，随后进入到筷子, 再到食物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要力量进入食物，所以筷子上并没有什么残留…… 　　嗯？ 　　孟晓妮愣怔, 缓缓品着自己刚才的发现。 　　她能感受到介质上的力量了？ 　　孟晓妮将虾滑吞下，抬起头略带惊异，又飞快涮了一大堆的食材下去。 　　随后她用筷子搅拌, 专心灌输力量进去。 　　底下火锅锅底星星点点沾染上了一些力量, 像是天空夜间的银河。筷子直接接触的食材, 里面参杂进的力量最为多, 随后才是那些被汤汁或者被其他食物擦边的食物。 　　都是死物，器具意外也会被染上一点力量。 　　但这些力量……在介质上是在消退的。 　　或者说, 就仿佛食物被加上的热度, 随着时间流逝, 热度渐渐消散而去, 徒留下原本毫无差别的存在。 　　小白龙在边上：“嗷？” 　　孟晓妮回过神, 将自己煮熟的食物，分到了小白龙碗里一部分，又分给了鬼凤一部分。 　　自己照旧没有留。 　　鬼凤在锅里烫起了海带苗。 　　这种都是八秒熟的东西，很快就被他捞起放入孟晓妮的碗里：“别只顾着煮。” 　　孟晓妮默默把海带苗吃了。 　　一顿火锅，吃得小白龙亢奋不已，鬼凤勉勉强强，孟晓妮根本全程都在注意自己的力量调节和分布问题。 　　结账，出店。 　　小白龙吃饱喝足，瘫在了鬼凤怀里。 　　而还在想事情的孟晓妮根本没发现，其实他们初降落的地方，距离他们要看舞蹈的地方，距离还很远。 　　鬼凤带着孟晓妮都没往偏僻地方走，不过在自己身上用了点障眼法，随后从市区的一条街道，转移到了另一条街道。 　　验票进场已经开始。 　　鬼凤带着孟晓妮往检票口走。 　　小白龙乖巧变成龙，隐身继续瘫在了鬼凤的脑袋上。 　　吃完东西他想着：自己最近好像重了不少，要是瘫在孟晓妮头上，恐怕孟晓妮脖子受不住。 　　人类可真是脆弱的生物呀。 　　座位排布，孟晓妮这位置简直堪称绝了，前排居中。 　　简直是视野最佳位。 　　一人一鸟坐下，几乎坐在了整个剧院的正中间。 　　舞台上还没有人，两边的屏幕在放着点关于舞蹈的信息，周边陆陆续续有人在进来。 　　孟晓妮坐好，手左手手指勾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终还是没忍住决定问鬼凤：“鬼凤，人类可能变得越来越强大么？” 　　鬼凤：“嗯？” 　　孟晓妮：“我好像在还没有彻底掌控力量前，先看到了我的力量。” 　　汤底里的一点点的光斑，凡是能触碰上的东西，都会被染上一点，都会变得亮眼一点。这大约就是她火锅锅底做好，鬼们就可以在人间尝到火锅的原因。 　　原先看不见，她就不会多想。 　　最多努力尝试的地方，就是尝试在力量灌输多与少上，最后还要靠鬼凤或者别的鬼来鉴别。 　　现 在看得见了，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 　　想这个，想那个，想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鬼凤回她：“人类一直都会进化。晚上去地府，你可以再研究研究。” 　　孟晓妮点点头。 　　到了时间差不多，剧院的灯光渐渐暗下，先是一套极为普遍的公告，告诉众人观看须知，随后音乐声渐渐响起，舞台拉开了帷幕。 　　地方现代舞最大的魅力，在于现代艺术性和传统文化相结合。 　　尤其是这一支充满野性的舞蹈，表演者很多都是没受到过传统舞蹈培训的，他们骨子里带着对地域、对自然、对生命的向往与渴求。 　　小白龙在那儿看着，有点看呆了。 　　鬼凤看着这场景，什么也没说。 　　孟晓妮渐渐从自己的纠结中，被面前的舞蹈拉扯出来，似乎慢慢走进了云南那片地域，感受到了当地的风情与**。 　　两个小时的舞蹈节目，如一部电影，有着自己的起承转合。 　　鬼凤在中场的时候，和孟晓妮说了一声：“以前的人，大多都不会系统性去学习规规矩矩的舞蹈。民间更多的，都是自己跳。祈求神灵、庆祝丰收、向所爱的人示爱。” 　　孟晓妮记得鬼凤常年在地府中。 　　她问鬼凤：“人死后也会跳舞么？” 　　鬼凤：“地府初建那会儿，一切还未成规章制度，投胎转世这种才刚刚搞出来。人死后没什么事情可干，不少也会跳舞。没有篝火，就围绕着岩浆跳。” 　　孟晓妮想起鬼凤住在火山口。 　　怕不是居高临下，发现一群鬼在自己家门口蹦迪。 　　她忍俊不禁。 　　看完舞蹈，众人退场。 　　鬼凤和孟晓妮，在人群大多退去后，也离开了座位，跟着人流出去。 　　孟晓妮问：“好看么？” 　　鬼凤：“可以。” 　　孟晓妮点点头。 　　她歪脑袋想了想，果然即便是一男一女出来约会，但要是没想法的话，就毫无感情进度。 　　出了剧院，外头已彻底暗下。 　　路灯闪亮，不少人结伴着往附近的公共交通设施那儿走。还有人决定打车离开。 　　孟晓妮跟着鬼凤，一起往回走。 　　回去要很久。 　　鬼凤问孟晓妮：“要去哪里坐一坐么？” 　　孟晓妮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去找个奶茶店。” 　　鬼凤听孟晓妮的想法。 　　孟晓妮打开软件，在周边搜了一圈，随后打开地图，拉了拉鬼凤的袖子：“跟我走。” 　　鬼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子。 　　若不是自己主动交出手，其实孟晓妮不会主动牵他的手。 　　人类…… 　　一人一鸟一龙，从一个约会地点，前往了下一个约会地点。 　　到现在情感的进度，依旧是在原地踏步。 　　市区的饮料店很多，主要是奶茶和酸奶两类。 　　孟晓妮盯上的奶茶店，颇有趣味，奶茶拿出来，有个大大的鲜奶顶，是进口奶油的味道。鬼凤也买了一杯，不过是给小白龙的，粉嫩嫩充满少女色调的草莓奶油味。 　　小白龙被抱上了位置，捧着自己的奶茶，美滋滋喝了起来。 　　孟晓妮在旁边也捧着，喝得眯细起了眼。 　　丰都没有这家奶茶店。 　　鬼凤看着一大一小，动作整齐，随后转开了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白龙喝着喝着：“我想玩手机。”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孟晓妮：“我可以用耳机。” 　　孟晓妮取出自己的手机和耳机给小白龙：“等抽空了，我给你去买一个手机。” 　　小白 龙有点心动，又觉得有点麻烦：“我没地方放。” 　　鬼凤在边上拿出了一个布锦囊：“挂腰上。” 　　小白龙和孟晓妮齐刷刷看向了小锦囊。 　　这个锦囊看上去怪小的样子，不像是能放下手机的。 　　鬼凤随口说了一声：“能放四十平的东西，别弄丢了。” 　　他轻描淡写，说得好似这个小锦囊一点不重要一样。 　　小白龙双眼发亮，忙点了自己的小脑袋。 　　孟晓妮略有点羡慕。 　　不过这种东西，好像并不适合人类随身带着。 　　人类，即使会进化，也进化不成像鬼凤一样。 　　孟晓妮这样想着，继续吸着自己的奶茶。 　　奶茶很甜，但里头必然还是有茶的苦涩味道的。 　　到了点，孟晓妮喝完奶茶，和鬼凤、小白龙结伴一块儿回去。 　　鬼凤依旧用着障眼法，走着走着，他们身边的一切就变幻了。 　　路，已经变成了在丰都火锅店周边的路。 　　鬼凤将孟晓妮送到了火锅店门口。 　　火锅店里今天晚上也营业。 　　门口排队的鬼纷纷和孟晓妮打招呼：“小老板好！” 　　孟晓妮笑眯眯和众鬼打招呼：“你们好，晚上多吃点。” 　　一群人笑嘻嘻应了声。 　　孟晓妮开门，锁门，上楼，去孟父孟母房间和两位打了招呼，最后才跑回自己房间。 　　鬼凤和小白龙已经变成一鸟一龙，一只蹲在床上，一只瘫在床上了。 　　小白龙一动不动，在那儿说着：“我，好饱。我会不会变成西方龙，那种大腹便便的！” 　　鬼凤给了龙头一翅膀：“那就去减肥。” 　　小白龙：“我……我努力把力量转换掉。” 　　减肥听起来就很残忍！ 　　孟晓妮看着他们这样，笑了笑，随后拿了睡衣，跑去洗澡。 　　浴室里，孟晓妮冲着热水，站在花洒下面一动不动。 　　她深深叹了口气。 　　孟父孟母都很喜欢鬼凤。但现在的她是不可能和鬼凤在一起的呀。 　　看，约会一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鬼凤心里，自己最多就算是有点特殊的人类，但也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做朋友是可能的，□□人也太难了。 　　他们助攻，也根本助不了什么攻。 　　孟晓妮闭眼仰头：要怎么样，才能变成很厉害的人类，可以变成可以配得上凤凰的人类呢？ 　　灵魂的力量，可以进化到何种程度呢？ 　　说不定变成鬼以后，她和鬼凤还更可能一点呢。 　　孟晓妮笑了起来。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孟晓妮这样想着，洗完澡，又变成了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的孟晓妮。 　　她穿好睡衣回到了房间，安安稳稳躺好：“晚安。我们地府见。” 　　鬼凤：“晚安，地府见。” 　　小白龙：“晚安！地府见！” 　　孟晓妮合上了眼。新网址: .. :，网址，m..，， 第64章 　　地府。 　　鬼凤站在鬼门关门口, 身边还跟着小白龙。 　　判官见到他们，熟络招呼起来：“鬼凤大人，白微宸大人。今天怎么就两位？小老板呢？” 　　小白龙盘在了鬼凤的手臂上，往左边看看, 又往右边看看。 　　整个鬼门关口上, 有无数的魂魄在进入,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 　　小白龙略有点慌张：“妈妈不见了！” 　　鬼凤皱着眉头。 　　判官跟着从电脑后头起身, 惊奇在鬼门关附近张望了一下：“小老板不见了？” 　　鬼凤快速将小白龙交给了判官：“照料一下，我去寻人。” 　　判官连忙点头。 　　鬼凤再次重返人间。 　　人间。 　　孟晓妮床上。 　　孟晓妮安稳睡在那儿，呼吸平稳, 魂魄未归。 　　魂魄，未归？ 　　鬼凤蹙眉。 　　人间和地府之间的这条道, 对很多地府的存在而言，不难走。地府里但凡有一官半职的，都可以前往人间。他们对人间的影响权限, 根据官职自有分级。 　　自阎罗王让人还阳导致混乱一事之后, 就连阎王对人间的影响, 都限制到了几乎只能到人间说两句的程度。不可做任何事, 随意影响人间界。 　　不难走，不代表着乱走不会出事。 　　业障是造在自己头上的。 　　人到地府则是简单, 顺应规则死后, 决定要去地府了, 几乎很快就能寻到路。 　　鬼凤不同, 他力量太过强悍, 从地府到人间，力量只有全部割舍才可不惊动天道法则，以至于最初只能变成一只鹦鹉。 　　反倒是他回归地府，不受任何影响，这路不难走，也不会走出事。 　　等于人间、地府，他有两个身份。 　　生灵相反。 　　生灵从人间到地狱，这条路很凶险。 　　随处可丢，一旦断掉了联系，就只能成为地府的亡魂。 　　所以他每次都是牵手带着孟晓妮前往地府的。 　　即便他知道，有地府十阎王给的通行证，孟晓妮很轻易就能找到前往地府的路，他还是伸出了手。 　　鬼凤将手指点在了孟晓妮额头。 　　他垂下眼，在她额头虚无画上了一个水滴。 　　不过一瞬，孟晓妮原本的房间，一切停滞，一层红色的滤镜，从孟晓妮的额头开始铺开。一条火红燃烧着的线，连接在她的额头，蔓延向远方。 　　鬼凤顺着这条线往远方看去。 　　他抿紧了唇，眉头皱得更加紧。 　　这条线，延展到虚空中断开，而指引的方向，分明就是地府。 　　她在地府，但不在鬼门关。 　　为何？ 　　鬼凤收回了手，人间一切重回正常。 　　他回头深深看了眼孟晓妮，决定去地府找人。 　　地府很大，不止十殿阎罗，还有阎罗之外的，各式存在。他搜寻过整个地府，不介意再寻一回整个地府。 　　鬼凤冷着脸，破开了空间，再度走向地府。 　　…… 　　孟晓妮觉得自己在水里。 　　她每回灵魂出体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在水里，飘飘荡荡，轻盈自在，很是舒服。 　　恍若鱼归于河流，孩童归于胎中。 　　可还有……在等她。 　　孟晓妮愣了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谁，在等她？ 　　她，忘了。 　　孟晓妮惊异发现，自己真的在水中。 　　天空很是亮堂，一片蓝汪汪的，从水里往上看，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发光水幕。太漂亮了。她以前好像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她以前？ 　　她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是在哪里？ 　　孟晓妮一连串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得到答案。 　　她悄无声息在水中探头，用初生者特有的懵懂，看向了四周。 　　后头是漫无边际的水，前方则是有土地。 　　有谁在等她，那她应该，上岸的吧。 　　只有上岸，才能找到人呀。 　　孟晓妮轻悠悠朝着岸边前去，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似乎不会觉得害怕，也不会觉得恐慌。唯有就觉得心底有点痒痒，好像忘记了太多的东西。 　　她终于脚踩上了地。 　　躯体一点点露出水面，脚一点点陷入沙土。 　　孟晓妮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看向自己脚下踩着的地。 　　地，是湿漉漉的。 　　有，血的味道。 　　她微微歪头：“血？” 　　为什么这个沙土地里，会有血？ 　　等她完全走出了水面，走到了沙土上，她回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一片水域，脑中自然而然迸发出了一个念头：这条河，是她的出生河。 　　是这条河，孕育了她。 　　“我来晚了。” 　　孟晓妮转身，看到了刚才发声的存在——一个女子，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那名漂亮的女子，穿着一条纱裙，垂地，对着孟晓妮轻轻笑了起来：“冥河生阿修罗。我是后土，来迎接第一位阿修罗。” 　　阿修罗？ 　　孟晓妮恍然：她是阿修罗！ 　　那条河，是冥河。 　　后土手中多了一片绸缎布，上前披在了孟晓妮的身上，不知道是怎么绕怎么打结的，给她穿成了一条裙子。花色是正红的，上面隐隐还有暗纹的花。 　　孟晓妮低头看了看裙子，很喜欢：“谢谢。” 　　后土笑笑：“不用。” 　　孟晓妮往前走了两步，觉得脚下泥泞。 　　她好奇看向前方，发现前方有雾弥漫，更远之处，有一座山塔高高耸立。不过转眼，雾气就将山塔重新遮掩，一点不肯再透露。 　　孟晓妮点着那儿，问后土：“那是哪里？” 　　后头转身，看向那儿：“那里传说可通天，但其实离天还很远。你若喜欢，可以在那儿安家。” 　　孟晓妮问后土：“你呢？” 　　后土回她：“我要在这儿，修建阎王殿。” 　　阎王殿？ 　　孟晓妮脸上还是迷茫又困惑的。 　　后土知道孟晓妮什么都不懂，一一给她解惑：“外头很是动乱。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没多久，龙凤大战，随后隐匿。现下巫妖大战，隐藏的龙凤再次被牵扯出来，乱得很。” 　　“谁都在寻找着生机，人人想成圣人。冥河被哄骗于此处，化为河流，妄图诞生天人，终诞生阿修罗一道。就是你。” 　　“巫妖大战，妖族屠杀人族，为了铸成一把屠巫剑。他们都杀红了眼。” 　　后土面上难掩忧愁：“我化为地府轮回，希望人族孤魂不要再于世间游荡，也可别就因此灭了族。龙凤……听说有百年无新生者了。” 　　孟晓妮终于明白，为何脚下的沙土里，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回过头看看冥河，又看看身上的裙子，再看看前面的高山。 　　后土见孟晓妮这般犹豫，知道初生的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干什么。 　　她轻笑将手放在了孟晓妮的额头那儿：“去建立通天塔吧。阿修罗一族总要有一个落脚之处。等一切事了，你若乐意，可否来帮我一点小忙？” 　　孟晓妮腼腆点头：“嗯。” 　　她往山塔那儿走了两步，再次和后土诚恳说了一声：“裙子，我很喜欢。” 　　为了这条裙子，她会回来帮忙的。 　　后土笑意加深，连刚才的忧愁都消散了不少：“好。” 　　孟晓妮离开，从慢慢走着，到迈步跑动起来。她那一袭红裙，就如冥河边盛开的花一样，漂亮到不可方物。 　　见着孟晓妮离开，后土才重新望向冥河。 　　她语气淡淡：“阿修罗属天人，确实比人族高上不止一点两点。然而为成圣而造物，终究丢了命，最终化为一条河流，只有孕育阿修罗与洗涤魂魄的作用，着实可悲。” 　　说着老祖可悲，其实后土一样可悲。 　　她今后一切，将奉献给地府，永不可踏足他处。 　　孟晓妮全然不知道那些大能们心中的绕弯弯与悲惨往事。 　　她的出生就被期待，比人族地位还高，几乎仅次于天道，且心中有大善。 　　如今孟晓妮的想法，唯有去山塔上，创造出一座通天塔，给今后自己的同族居住。 　　即便她对地府一点都不了解，即便她对房屋也一点不了解。 　　孟晓妮的脚程很快，她走过了一大片地，回过头，已看不到远方的冥河。再往前看，又是水。 　　这里的水和后头不太一样。 　　孟晓妮低下身伸出手，轻微点了一水。手指沾染面前的水，送入了自己嘴里。 　　是咸的。 　　她探头往前望了望，发现前头似乎是一段水，一段地，一段水，一段地。她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助跑上前，凌空一跃。 　　红色裙角翻飞，在空中划了一道弧。 　　孟晓妮从一处，直接跳过了这片水，落到了中间的那凸出的地上。 　　助跑，飞跃，助跑，飞跃…… 　　孟晓妮闻着淡淡的水香，竟是凭借着两腿的力量，直接跳跃冲到了山塔之下。 　　她猛然抬头，看着直冲向天空的山塔，露出了惊艳地府的笑颜：“到了。” 　　回过头，她点着刚才经过的位置，起下了名字：“七香水海。” 　　七段水域。 　　七香水海。新网址: .. :，网址，m..，， 第65章 　　孟晓妮这会儿还没想起自己的名字。 　　初生者又如何会有名字呢？ 　　当然, 她也并不急着给自己取名。 　　她当下的首要任务是造通天塔。 　　孟晓妮朝山塔上望望，绕着山塔走了好大一圈。 　　上去有点麻烦。 　　她稍一思考, 决定，从下面开始先造起来, 一步步来！等造到最上头，她当然就有办法再下来了！ 　　孟晓妮在山塔之下, 两侧临海之处, 先造起了小房子。 　　她天赐的、来自本能的力量极为强大, 几乎是心念一动，周遭的土木石头都会随之飘来, 胡乱堆砌。是的, 胡乱堆砌，因为心念再怎么乱动, 想法不清晰, 还是没法造房子的。 　　孟晓妮先搭了一个圆形的洞穴一般的房子。 　　刚刚搭好, 一放开力量，眼前的一切轰然倒塌。 　　孟晓妮：“……” 　　很好, 她还要从建房子开始学起。 　　孟晓妮晃悠了一圈，早知道周边是荒芜一片，路途中除了后土, 她再也没遇到过第二个存在。如今建房子说是开始学, 其实就是自个摸索。 　　圆形洞穴不成, 那三角形？ 　　三角形待着好像有点不舒服, 那就长方形。 　　孟晓妮总算搞出了一个平房, 随后点点头：“太丑了。” 　　自己身上的衣服如此好看，这么丑的平房怎么能匹配？ 　　孟晓妮又毁掉了面前的房子，随后再度搭建起新的房子。 　　山塔的造型，是在中间和高出，都会有突出的部分，仿佛专程设置好了一块地，就是给予孟晓妮造房子的一样。 　　孟晓妮不知怎么想，就按照山塔的造型，造起了房子。平坦的屋顶，两角微微展开，还朝上翘起了小尾巴，下面是四方的空间。 　　色彩是…… 　　红色的墙面，以及如冥河一样深邃的蓝瓦。 　　怕海水会涨上来，屋门口她还给设置了一道门槛。 　　屋里头，则是分成了一间间的，给摆上了一些石椅、石床。 　　用孟晓妮的想法，那就是必须要有点可以坐，可以躺的地方。 　　这回的房子比原先的那些个洞穴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孟晓妮笑了起来，迈开步子，在周边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才决定开始往山塔上去。 　　她没有倚靠任何东西，全凭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轻松爬上了一层。 　　很快她想起，自己下来的时候靠爬可太累，于是造起了楼梯。一层层可以往上走的那种。 　　一边造楼梯，一边造房子。 　　越是往上，孟晓妮的房子造得越是漂亮。 　　从只有单开门的房子，渐渐变成双开门，随后变成了三门、五门、七门…… 　　屋顶从原本仅有一个顶，变成了两个顶，还偶有加入了望风的小塔楼。 　　在能力之下，她捏房子和捏泥巴一样，不觉得劳累，还觉得趣味十足。 　　一直到山塔顶。 　　上方，还是蓝色的天。 　　这个地界，自成一届，上方是通不了天的。 　　真正能通天，还要破开这地府。 　　孟晓妮手伸向天空，从原本看着天，逐渐看到了自己手上。 　　她，造了多久的房子了？ 　　孟晓妮心中空落落，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缺了点什么。 　　风吹过来，孟晓妮的头发随着风飘动。 　　她从高高的山塔之上，回望自己来时的方向 　　孟晓妮又能重新看到冥河了。冥河很大很大，一望过去，根本看不到边际。也就是在山塔之上，孟晓妮才发现，山塔原来是被海环绕着的。 　　她来的方向是冥河。 　　转了个身再望一望，后头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这个地方真叫人奇怪。 　　太过荒凉，实在无聊。 　　心中有什么念头在催她，可她又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念头。 　　这可真是愁死阿修罗了。 　　孟晓妮想了想，在山塔顶端，正中心最大的屋子前，当场挖了一个池子。 　　她往山塔之下跑：她想将冥河运一点水到池子里，她希望新诞生的阿修罗，可以直接从这儿诞生。 　　找点事情做，一点就不会感觉如此烦躁了。 　　她跑去冥河那儿，再度看到了后土。 　　后土正在造桥。 　　桥上两旁还有小灯笼，红色的，忽闪忽闪。 　　孟晓妮惊叹于后土的创造力，凑上前点了点桥墩：“好看。” 　　后土笑起来。 　　孟晓妮夸完后土，还是先去打水了。 　　从冥河打水送到山塔之上，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孟晓妮还要扛着水，经历七香水海这一片。水翻了一次又一次，常常到了山塔顶上时，就剩下一层薄薄的水。 　　于是又多跑很多趟。 　　时间在地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没有日夜交替，没有晨昏变化。 　　甚至没有任何的生灵。 　　孟晓妮将整个池子灌满了冥河的水，也没有等到第二个阿修罗。 　　这就很苦恼了。 　　孟晓妮有点急了。 　　她跑去问后土：“还有谁在等着我，但别的阿修罗都还没有出生，这可怎么办啊？” 　　后土的阎王殿已搭建得有点模样了。 　　她的精细要求，比孟晓妮苛刻得多，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见多了华美的房子。 　　后土望着孟晓妮：“用血吧。血能促进阿修罗的诞生。就在你那山塔顶端的池子之上。有血孕育，由淤泥中诞生，包含着善意的天人，终该降临了。” 　　孟晓妮觉得有点道理。 　　她又忙跑回去，去池塘放血。 　　孟晓妮咬破了指尖，将血珠子弹射入满是冥河水的池塘。 　　血入池塘，转瞬沉入池子底端。 　　缓缓的，一物于淤泥之中发芽，探头，生长突破了水层。 　　有，生灵？ 　　孟晓妮双眼微微睁大，更加快用血珠子加入到了这池塘内。 　　不过短短片刻时间，整个池塘里全是绿叶与花苞。 　　那花苞巨大无比，厚重的花瓣叶，仿佛能拨下来吃。花瓣从红色粉色，逐渐变成了白色，一层又一层。 　　孟晓妮的手不再流血。 　　河中诞生…… 　　荷花。 　　她好奇看着面前的这些荷花，想着这花可真是漂亮。 　　才这么一想，那些花渐渐从花苞状态绽开，从拘谨的一小团，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从原本的清新，逐渐变得华贵了起来。 　　第一朵完全绽开的花里，一个孩童诞生。 　　这是，新的阿修罗。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接踵而至。 　　世间终于彻底有了阿修罗这一种族。 　　孟晓妮心满意足，决定离开了。 　　她的任务完成了，接下去，她要去要明白自己遗忘了什么，又是谁在等她。 　　阿修罗们天生就没有一个是普通的。 　　他们很快就适应了山塔的生活，感谢孟晓妮所做的一切后，恭送孟晓妮的离开。 　　孟晓妮离开，没有先去找后土。 　　她打算先将整个地府，每一处地方都走一边。 　　在这里有山塔，那在地府的另一边有什么呢？冥河的尽头又是什么？ 　　世间是否有穷尽？ 　　孟晓妮朝着冥河的反方向远去，神情依旧天真浪漫，充满了初生者的好奇。 　　直到孟晓妮来到了枯竭的群山上，发现了一棵干枯了的树，树上还有一只睁不开眼的鸟。 　　这鸟，未免有点，太难看了。 　　头上是五彩的，身体的毛色又是红色和黑色为主，毛发凌乱，还有点秃。 　　啊，尾巴梢还有小火苗。 　　孟晓妮一时间竟不知道这鸟，到底是因为毛发凌乱而太丑，还是因为真的本身就太丑了。 　　她爬到了树上，戳了戳这只鸟：“还，活着么？” 　　这只鸟虚弱叫了一声：“啊——” 　　孟晓妮头皮发麻。 　　它叫的太好听了。 　　即便是虚弱的，可它的嗓音是清脆的，清脆到孟晓妮根本未曾想到，这世间还会有如此清脆的嗓音。冥河水流淌的声音、花苞绽开诞生阿修罗的声音、风吹过耳旁的声音，一个都比不过它。 　　孟晓妮有点舍不得它削弱下去。 　　她隔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到这鸟的嘴里：“阿修罗的血，什么时候都很好用啊。” 　　这鸟闻着血腥味，反胃呕着，挣扎想要避开碰到这些血。 　　应该是不吃血的类型。 　　孟晓妮掐着鸟脖子，强逼着鸟吞下去。 　　她喃喃自语着：“都要死了，还管吃的什么。什么生物啊？” 　　鸟吞下了血液，渐渐有了一些力道。 　　它又一次发出了叫声，比刚才更加清脆好听。若地府有乐曲，恐怕就会是这样的声音。 　　孟晓妮揉了揉鸟头：“虽然你长得丑，但好歹声音好听。” 　　鸟：“……” 　　孟晓妮非常友善：“你是什么东西呀？” 　　鸟：“……” 　　孟晓妮看着这鸟如此小的样子，觉得这鸟指不定还不会与自己沟通，只好替它稍微顺了顺毛：“早些长大吧。长大后，你就可以轻易踏遍这地府，和我一样跑来跑去了。” 　　鸟：“……” 　　孟晓妮转念一想：“不对，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跑来跑去。” 　　于是这无辜弱小可怜的小鸟，直接被孟晓妮放在了肩膀上，还不得不强迫听着孟晓妮九曲十八弯调子的破歌：“今天碰到一只鸟~我要带着它去跑~” 　　“我，是凤。”小鸟终于开口，“鬼凤。” 　　孟晓妮恍然：“公的呀。你会说话呀。” 　　鬼凤蹲在孟晓妮的肩头：“嗯。” 　　他感受到了自己腹部里吞咽下的血，正在肆意的燃烧，一点点给他的身体供能，一点点打破他的束缚。 　　孟晓妮越过了一大片水潭：“我听后土说过凤凰。” 　　鬼凤听孟晓妮讲。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龙族和凤凰出世，逐渐变得强大了起来。后来两个种族因为一点小事情打起来了，越打越凶，打到最后没剩下几只，就全躲起来了。” 　　天地色变的战事，在孟晓妮口中，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鬼凤听着自己种族的故事，没说什么。 　　孟晓妮自傲：“你现在是我的凤凰，不用躲起来。你，独一无二的。因为我是阿修罗。” 第66章 　　多年之后, 世间分六道。 　　一为天道，执掌天下法则, 唯有圣人方可通晓一二。 　　二为阿修罗道，为善, 善战，吸纳天地之恶, 死亡后必因业障沦落到其后四道。 　　三为人道, 有善有恶, 所占人数最多。 　　四、五、六，分别为畜生、恶鬼、地狱, 皆恶, 所受待遇另有一说。 　　而此刻六道尚未清楚划分，无任何生者知道, 天下之道将以何种形式成功划分, 又会变成何种情形。 　　天地间不管是神仙还是龙凤、巫妖, 都还没有彻底灭亡。所有抬手变天，垂手地震的大能, 渴求生，却沉溺于鲜血之战中，厮杀成性。 　　而人和阿修罗, 都才诞生没有多久, 前者弱到惨遭堪称灭族的杀戮, 后者弱到至今无人问津。 　　同情有, 悲凉有, 毫无作用。 　　所有生灵仿佛陷入了大逃杀的困局中，唯有胜者可生还。 　　不知者无畏的孟晓妮，却整天在地府里遛鸟。 　　孟晓妮非常喜欢鬼凤。 　　她喜欢到给他梳毛，喜欢到带他去七金山挖宝藏，喜欢到他去七香水海钓鱼，喜欢到偷偷带他去阿修罗的住所，看荷花大片大片盛开。 　　鬼凤的羽毛稍带齐整了一点，可还是红红黑黑，就像是这荒芜的地府中本该存在的恶鸟一般。他傲慢落在她的肩头，时常会到天空中飞上一阵，再居高临下俯瞰大地。 　　孟晓妮和鬼凤都不是那种非常会唠嗑的人。 　　鬼凤说话少，明明嗓音好听，却很少发声。 　　这让孟晓妮闲来无事，经常会揪着鬼凤的小脚，随后求歌听：“鬼凤，我想点歌。” 　　鬼凤：“……” 　　孟晓妮一脸高兴：“就上回路上碰到的那个鬼，他唱的那首，你唱肯定比他好听一万倍。” 　　鬼凤回忆了一下那只鬼。 　　人族寿命短到惨烈，能活三十多就很好了。那只鬼原本才十几岁，很轻易就死了。 　　他那首歌是民间的歌，肆无忌惮唱着对心中女子的爱慕。 　　那名女子也就是惊鸿一瞥的缘分，结果到死了他还要唱个半天。 　　鬼凤：“不记得。” 　　孟晓妮：“那我唱给你听！你再按照我唱的来唱！” 　　鬼凤挣扎着想要逃了。 　　孟晓妮唱歌，这是在要鸟的命！ 　　脚被困住，鬼凤气得甩尾羽。他尾羽上带火，“啪”一下甩在了孟晓妮手臂上。狠意十足，火星四溅，那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孟晓妮挠挠手臂，手臂上半点痕迹都没有。她笑眯眯调侃着：“你不要撒娇。” 　　鬼凤：“……” 　　撒娇是什么玩意！ 　　他会撒娇？ 　　可笑！ 　　孟晓妮：“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鬼凤觉得，有的人，念得都比唱得好听。明明嗓音有救，非要唱成这九曲十八弯的情况。 　　这是一场谋杀。 　　“所谓~伊人！” 　　鬼凤：“我来唱。”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孟晓妮闭嘴了。 　　鬼凤用自己那双红色的眼，极为轻蔑看了一眼面前这第一位阿修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嗓音，很是清脆。他不理解所唱内容，以至于唱着这私下爱慕的情歌，愣是唱出了一点空灵的仙气。 　　孟晓妮带着鬼凤行走在路上，听着这飘远的歌声，满心欢喜。 　　外头十日陨落，与他们无关。 　　天狗吞月，也与他们无关。 　　共工撞了不周山，还是与他们无关。 　　鬼凤甚至偶尔，都会忘记凤凰一族的覆灭，陷入这带着愉悦的旅途中，看尽地府万千风景。即便少有树木，即便泥沙渗血，即便畜生、恶鬼、地狱，步步增多。 　　后土的阎王殿总算是建了起来。 　　孟晓妮带着鬼凤前去参观。 　　阎王殿还没阎王，后土先立了五帝。 　　五个男子也不知道生前算是什么身份，如今各司其职，开始配合后土筹备着地府诸事。 　　后土看见孟晓妮，很是讶异：“怎么又来我这里？” 　　孟晓妮点点自己身边的鬼凤：“炫耀鸟。” 　　后土看到鬼凤，也很惊讶：“凤凰？我以为……” 　　凤凰一族，已经全灭了。 　　后土没再说下去，不过赞叹一声：“缘吧。” 　　孟晓妮扭头伸出手指，挠了挠鬼凤的小肚子：“是啊。唱歌唱得很好听，比任何一位阿修罗，唱得都好听。” 　　凤凰是天生的歌者。 　　后土看着鬼凤尾巴梢上的火，忽然问孟晓妮：“如今阿修罗一族数量渐多。你不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么？” 　　孟晓妮摇头。 　　她暂且还不想取名。 　　“一旦定了名字，我就落在众生眼中。实在麻烦。”孟晓妮这样说，“做个无名之人有意思多了。” 　　她行走在这地府间，不用交出自己的名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连自己的种族，也无一可约束她。 　　后土并不强求。 　　她只是问孟晓妮：“冥河之水可洗涤灵魂，若是鬼喝下，是不是便能获得新生？” 　　孟晓妮想了想：“或许可以。” 　　后土点头。 　　冥河并不归属于孟晓妮，所以孟晓妮也没问后土打算做什么，反倒是撺掇起鬼凤唱歌：“你快唱两声给后土听听。” 　　鬼凤打不过孟晓妮，更加打不过后土。 　　但他要脸。 　　恶狠狠用嘴啄了一下孟晓妮的脑袋，鬼凤拔翅就跑，转眼就飞出了在场众的视线。 　　孟晓妮笑得咯咯。 　　后土哭笑不得：“哪里有你这样对待一只凤凰的。” 　　孟晓妮还挺理直气壮的：“谁让他一没事就消沉下去。我这是给他找点事做。你看他就是撒娇，还亲我一下。” 　　后土闻言摇了摇头。 　　这啄一下都能变成亲一下，完全扭曲事实的事情，也不知道孟晓妮哪里来的厚脸皮敢说出来。 　　孟晓妮望着鬼凤飞远去的背影：“以前我总觉得心里很急，急着烦躁，想大杀四方。这是阿修罗的本性。结果这本性却被一只鸟给压住了。” 　　后土愣住。 　　孟晓妮附和刚才后土所说：“这大约就是，缘。” 　　后土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说。 　　孟晓妮最后朝后土摆摆手：“我去追他，再寻一点东西，安抚一下他。” 　　说是追，孟晓妮其实第一天根本没追到鬼凤。 　　鬼凤离家出走了。 　　哦，他们一向在外游荡，根本没有家的概念。 　　山塔之上，阿修罗所在，里面没有孟晓妮的家。 　　孟晓妮干脆去寻种子了。 　　她在路上听说了。凤凰一族吃果子，爱住梧桐树。外头有梧桐树，但那些普普通通的梧桐树，可没有一棵能够配得上她那只傲慢的凤凰。 　　地府很大很大，但孟晓妮还是寻到了在地狱深渊夹缝处，当年枯死灭亡的千年梧桐树遗留下的种子，毫无生机的那种。 　　她带着种子回了阿修罗荷花池，轻松下了冥河水池深处，挖出了莲藕。 　　她还悄悄带走了一堆的莲子。 　　后土说，冥河水会洗涤灵魂，容易让鬼活得新生。那等于是忘却前尘。 　　孟晓妮半点冥河水都不敢沾染到嘴里，生怕自己给忘了正经事。 　　她擦干净自己的身子，走下了山塔，跑去找了一个温度有点过高的山群。 　　自从不周山被撞断之后，后土加快了她自己的动作。 　　地府泥沙土中的血色一天天在变少。 　　地壳似乎在一天天的变动。 　　不仅仅是地壳，似乎各界的边界都在有所变动。 　　这种事与孟晓妮没多大关系。 　　她就觉得这温度过高的地下，有岩浆与火，烘烤着这一片暖呼呼的。鬼凤其实一直喜欢热的地方，还喜欢太阳。要不是弄掉太阳会惹出太多麻烦，孟晓妮真的会去搞个太阳来给鬼凤。 　　孟晓妮真的考虑过。 　　只要鬼凤有一点点想法，她说不定就去动手了。 　　可惜天上的太阳没轮到她动手，直接被后羿给射得差不多。 　　惨绝人寰，惨绝人寰。 　　“今天种下一个莲子，明天种下一个莲藕，后天种下一个梧桐树。”孟晓妮稀奇古怪唱着自己的调调，按着本能将这些东西，掩埋在了山上。 　　她高举双手：“发芽！” 　　土中幼苗破土。 　　孟晓妮略带惊喜看着这小苗。 　　她想了想，麻溜去取冥河水了。 　　浇水，没有施肥，一颗毫无生机的梧桐树种子，在孟晓妮不知名力量的灌输下，逐渐生长起来，从小苗，变成小树，随后变成苍天大树。 　　孟晓妮偶踩在中心，偶掰掉两根树杈，愣是让这梧桐树中心，长出了一个缠绕的空心屋。 　　这是专门留给鬼凤的屋。 　　离家出走，要有家才成。 　　孟晓妮给鬼凤做了一个家。 　　她独一无二的凤凰，失去了一族，当然该有一个新的家。 　　孟晓妮处理完这一切，笑嘻嘻满意去抓鸟了。 第67章 　　鬼凤飞在天上。 　　凤凰一族的规矩, 其实在他这儿已和灭亡了差不多。 　　什么挑食，什么挑住处, 当仅剩下一只凤凰的时候，全成了空。 　　鬼凤想过要去寻找世间是否还有残存的凤凰, 可他知道，他一出去只会被逮住, 被杀死。更别提他其实根本出不去。 　　凤凰一族为了留下最后一点凤凰血脉, 硬生生将他给留在了地府。后土更是给地府定下了规矩, 只准进，不准出。 　　直到他成为一只成年凤凰, 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或者有足够的能力躲避天道的窥探, 他才可以出地府。 　　他在地府，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 　　谁知道被一位阿修罗救下, 还被带在了身边。 　　安全得以保障, 但也像是被圈养一样, 竟然时不时就要他唱歌。 　　真是疯了。 　　鬼凤漫无目的飞着，飞累了也不肯降落。 　　地府的天没有太阳, 没有月亮。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 　　最大的标志性建筑，如今是阿修罗的山塔屋, 和后土所建造的阎王殿。其它不是山就是河, 否则就是海和平地。路上时常能看到弱肉强食的现场, 就是畜生和恶鬼打架这样。 　　毫无美感。 　　比不上那阿修罗的一根手指头。 　　鬼凤：“……” 　　对, 他不得不承认, 那阿修罗很美，美到超越了他所见过所有的生灵以及死物。她的美是一种与自然结合的矫健之美，是自由与无畏的美。 　　美也不能掩盖她唱歌难听。 　　怎么能那么难听？ 　　鬼凤脑中的念头忽然偏移了正常的轨道，开始怀疑起了鸟生。 　　“鬼凤！”下方传来呼喊声。 　　鬼凤朝下一看。 　　那位唱歌难听的家伙，正在下面摇手：“我给你弄了一个好东西！我带你去看！” 　　鬼凤滞空歪头。 　　居高临下看她，鬼凤发现这家伙真的很小，远比不过外头那些巫和妖，更比不过成年的凤凰和龙族。 　　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挥着翅膀落到了孟晓妮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挑剔的凤凰，在地府唯一看得惯的存在。 　　他说跑就跑，连恩情都不报，岂不是很丢凤凰的脸。 　　鬼凤在心里头给自己找理由。 　　孟晓妮见鬼凤又回来了，兴高采烈带着他往自己来的方向跑去。她也一言不发，只想给他那样一个惊喜。 　　惊喜很快就到了。 　　逐渐升高的温度，让鬼凤心中微动。 　　他们轻而易举攀登上高峰顶。峰顶上一棵梧桐，长得七扭八歪，最终盘根错节，且枝繁茂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梧桐树。 　　孟晓妮这才开口，带着欣喜：“这是我造的，你的小屋子！” 　　鬼凤深深看着这棵梧桐树。 　　他在地府，吃不了竹米，吃不了甘露，住不了梧桐树。 　　现在这阿修罗告诉他：这是我送你的梧桐树。 　　鬼凤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凤凰一族，只有求偶时，才会送出充当巢穴的梧桐树屋。她不是在向他求偶，但她是在向他表达喜欢。她喜欢他。 　　孟晓妮带着鬼凤钻进了梧桐树的空心屋里，还格外得意：“地府不下雨，我给你留了点空隙，可以看看这天。万一哪一日，这天也和外头一样分早晚，你就能多看两眼这天。” 　　鬼凤从孟晓妮肩上挑落，站在了梧桐树上。 　　站在梧桐树上的感觉，和站在阿修罗身上的感觉不同，前者自带的是清香，后者自带的是……说不清的香味。 　　他心底里弥漫上一股委屈。 　　明明该是高兴的，却又格外委屈。 　　他问孟晓妮：“为什么天要灭凤凰一族？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孟晓妮大约是没意料到会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她诧异看了鬼凤一眼，意识到鬼凤到底还是一只幼凤。 　　孟晓妮躺下，在这梧桐树屋里摆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哪有那么多对错好分。一口吃的，杀了对方，自己就能吃，不杀对方，自己就要死。你说杀不杀。对方是个坏的，你杀不杀，对方是个好的，你又杀不杀？” 　　鬼凤没理解。 　　“是这天，在不断增设着理由，让你们按着它的念头在选择。”孟晓妮点了点头上，侧过头看着鬼凤，“要么顺应，要么逆天而行，破天而存。” 　　鬼凤隐约明白了孟晓妮的意思。 　　无非就是，太弱了。 　　外头的一切陷入生死挣扎怪圈的，全是由于太弱了。 　　顺应不愿，又无力反抗。 　　孟晓妮不同，她连姓名，都不乐意取，不乐意交给上天。 　　鬼凤：“我会变强的。” 　　孟晓妮拍手：“厉害。唱首歌吧。” 　　鬼凤：“……” 　　最后鬼凤还是给孟晓妮唱歌了。他唱的不是鬼从人间带下来的民间歌曲，而是唱起了凤凰欢庆时才会唱的歌，歌颂生灵所带来的一切美好，歌颂这些美好，让他们得以存在。 　　清幽的嗓音，从梧桐树中传递开去，一直传递到很远的地方。 　　然后鬼凤就不出去乱飞，孟晓妮也不出去乱跑了。 　　鬼凤接收着传承记忆，每日每夜学习着凤凰的能力。孟晓妮则是时不时点个歌，顺带教教鬼凤，凤凰之外的能力。一直到某一天，鬼凤主动化形了。 　　他变成了一个阿修罗，也算是变成了一个人。 　　没办法，孟晓妮的阿修罗形态，非常像人。她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一头三目，长得人模人样的。 　　鬼凤化形成了一个青涩的少年。 　　非常漂亮。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落地，双眸眉眼处带着深重的红痕。脸上棱角尚未鲜明，看着有点圆润。眼睛并不是彻底的黑色深邃眸色，而是暗红，就像他羽毛的颜色。 　　鬼凤的鸟形不算好看，变个这样的形态，倒是漂亮到…… 　　眼前一亮。 　　孟晓妮呆了呆，结果开口就是：“唱首歌呗？” 　　鬼凤：“……” 　　鬼凤想给孟晓妮一爪子，但很可惜，现在爪子收起来了。 　　他抬起下巴，坐在了孟晓妮身边：“不唱。” 　　声音不再是那样清脆，反倒是有点低沉了。 　　孟晓妮亮起了双眸：“那我唱首歌给你听？” 　　鬼凤起身，又想离家出走了。 　　可他还没能走出屋子，孟晓妮就牵起了他手，将他往下拉：“稍微会点化形就随便往外走。你这好看的模样，当心被人卖了，你还要给人数钱。” 　　鬼凤：“……” 　　地府还没有钱财这一说法。 　　不过，她承认他这模样好看了。 　　鬼凤勾了勾唇，顺势坐了下来，第一回主动：“我给你唱歌。” 　　就在他们两摸鱼唱歌的过程中，后土的阎王殿正儿八经弄好了。 　　因为人族兴起了。 　　后土还搞了个阎罗王，专门管理人族转世问题。 　　孟晓妮当年说好了要去帮后土的忙，便套了个袍子，每回趁着鬼凤修炼时候，去阎王殿给要转世的人族熬冥河水喝。 　　冥河水这东西，一碗下去忘记忆，时常还有鬼记不得自己喝没喝，于是再来一碗的。 　　孟晓妮觉得人类傻乎乎怪可爱的。 　　阎罗王对她也是充满了好奇，得空了就来她这里套点口风：“你哪位啊？” 　　孟晓妮：“嗯……” 　　孟晓妮思考着该怎么解释。 　　阎罗王：“姓孟啊？那我便称你一声孟婆可好？” 　　孟晓妮：“……”成，成吧。 　　于是孟晓妮就套了一个孟婆的假名字，继续给后土打工。后来就连她熬的汤，都称之为孟婆汤了。 　　鬼凤一日日强大起来，地府的鬼也渐渐多起来。 　　恶鬼总有过来打扰的，鬼凤一恼怒，发火了，将那些个过来骚扰的恶鬼烧了个干净。那天孟晓妮正好偷懒没去打工，亲眼见证了一把，凤凰怒，火山喷。 　　群山火山爆发，岩浆不要钱往下流淌，朝着冥河而去，淹没了不少不规矩的恶鬼。 　　鬼凤懵了，茫然看向了孟晓妮。 　　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强悍成这等模样。 　　主要还是不打架，对自我没有啥认知。他还从来没打过孟晓妮。 　　孟晓妮看看鬼凤，再看看底下汹涌如河流水的岩浆，琢磨了一下：“我用莲子布的阵，也太好用了吧。你看这梧桐树，一点火都侵染不了。” 　　鬼凤：“……” 　　恶鬼的事情，没人计较，就是岩浆滚烫入冥河的事情，后土过来算账了。 　　后土还没开口，孟晓妮先开口，语气沉重：“他还是个孩子。” 　　后土：“……” 　　千万岁的孩子，很厉害哦。 　　鬼凤都听不下去，最后跟着后土学了一阵子控制的法子，把火山口管理了起来。一管理，他更加离不开这个地方了。反正地府都走遍了，那离不开就离不开好了。 　　反正，孟晓妮一直都在。 　　然后，第一位圣人陨落入了轮回，变为了普通人类。 　　然后，一只猴子来大闹地府了。 　　孟晓妮一收到判官的消息，抓着鬼凤就去看戏：“有只猴子来地府了，我们快去看看！” 　　鬼凤看看火山没啥动静，乖乖跟着孟晓妮去地府围观猴子了。 　　阎罗王会怕一只猴子？ 　　整个阎王殿被这只猴子搅合得天翻地覆，阎罗王都半点不怂。 　　但问题是鬼凤来围观了！ 　　阎罗王很愁，愁得求这猴子赶紧走，他改生死簿都要这猴子赶紧走。 　　鬼凤一离开梧桐树，火山要喷发的啊！现在哪里来那么多恶鬼给他烧啊？都他妈被关去地狱了啊！ 　　猴子闹腾完走了，鬼凤和孟晓妮心满意足看了一场热闹，准备收拾回家了。 　　忽然，地震山摇。 　　鬼凤：“……” 　　晚了一步好像。 　　鬼凤和孟晓妮二话没说，麻溜赶紧往回跑：能抢救一下抢救一下呗，不然还能咋地。 　　跑到半路，孟晓妮转头望向那猴子离开的地方，隐隐皱眉。 　　后土守着地府。 　　如今界限被一猴子破了，阿修罗显露到众生眼中，必然将被盯上。 第68章 　　后土尽可能维持着地府一切。 　　她让地府井然有序, 掌管世间轮回一事。 　　在天道眼里，后土很是乖顺, 半点事情都没有，于是天道就不太爱来折腾地府。它折腾龙凤两族折腾完了, 就去折腾巫妖两族。 　　人族还没彻底折腾够，别提天地还有好几位圣人。 　　谁晓得世间突然蹦出一只石猴子。 　　石猴子这妖, 不太一般。 　　石猴子上天下海入地, 无所不干, 出生之后就是一个折腾玩意，愣是将安居于一角的地府, 给折腾到了明面上来。他不知天高地厚, 走着最逆天而行的路，嚣张至极。 　　他后来有了称号, 有了名字。 　　齐天大圣孙悟空。 　　齐天啊, 这称呼可当真了不得。 　　天道, 刚开始乐意石猴子闹腾，现在却怒了。 　　与此同时, 人间秦始皇统一六国，造就了人族的一定安定。 　　地府阎罗殿、地府阿修罗，以前地府掩藏好好的存在, 全暴露在了天道眼前。 　　天道自以为掌控一切, 发现这么多没掌控的东西, 差点被气死了。 　　孟晓妮察觉到阿修罗山塔上隐隐的血腥躁动, 咂嘴咋舌, 觉得天道在养蛊，养好了杀了，成就自身。 　　她可不乐意。 　　她的小凤凰，就这么小，什么都没有了，太惨了。 　　天道如斯残忍，要是转头发现了鬼凤，说鬼凤一死，就不惨了，反正全灭。那孟晓妮肯定跳起来锤死这天道。锤一下不成，她就锤两下。 　　孟晓妮看着鬼凤在梧桐树边上一脸认真玩火，觉得需要和后土好好聊聊天。 　　一无所知的鬼凤，这会儿在想着如何更好的控火。 　　他将那些不容易被烧坏的石头，里头裹上岩浆，放置到了梧桐树周边。随后他一手招呼，所有石头飞向空中，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带着火星四射的岩石，像在天上开出了花。 　　鬼凤望着天，略微一想，随后立刻去寻了更多的石头，然后一点点变化着石头在空中绽开的情况。 　　他控制炸裂大小，控制两石头的间隙，控制炸裂开时绽放的颜色。 　　孟晓妮见鬼凤忽然笑了，下意识抬头看天。 　　天上成千上万小石一同炸开，盛开了一朵绝美的荷花，而那荷花中心，有一个红裙女子。 　　那是孟晓妮。 　　这一幕，是鬼凤想象中的孟晓妮诞生。 　　孟晓妮再看向鬼凤时，就发现小家伙眼睛是发亮的，里头是虔诚到仿佛信仰的神色。少年的个子渐渐拔长，如今已是青年的模样，是青涩过度到成熟之中，最勾人的模样。 　　她心脏剧烈跳动着：“鬼凤。” 　　鬼凤转头看她，抿紧了唇：“嗯。” 　　孟晓妮特别认真：“我想听歌。” 　　鬼凤：“……” 　　鬼凤觉得自己就该是一只毫无感情的点歌凤，相当没有感情的给孟晓妮随便挑选了一首歌唱。如今地府里鬼会的歌越来越多，不枉他偶尔去抓鬼偷学。 　　到了鬼凤修炼的固定时间，孟晓妮照旧出门。 　　她去找后土了。 　　后土这会儿正在和阎王殿发火。孟晓妮听了一耳朵，听出是阎罗王将一个喊冤的人放阳了。在这种关键时期放阳，太嚣张了，简直是在天道面前放火。 　　眼熟的那些个僚佐，一个个都可安静了，低头一声不敢吱。 　　孟晓妮轻微咳嗽一声。 　　在场一群全体看向套着袍子，看不清模样的孟晓妮。 　　阎罗王皱眉：“孟婆……” 　　后土知道孟晓妮的身份，当机立断吩咐五帝：“修建阎王十殿，另立九位阎王，阎罗王位于第五殿，掌管望乡台。” 　　五帝心头一震，纷纷应声。 　　阎罗王脸上的神情，从震惊渐渐变为沉默，默不作声同意了这个决定。 　　后土转身就走：“孟婆，你过来。” 　　在场都以为后土要找孟婆问点事情，想想后土还在盛怒中，不由纷纷同情看向她。 　　孟晓妮安分跟上，和后土换了个殿，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后土叹气。 　　孟晓妮跟着叹气。 　　两人熟识多年，哪能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 　　天塌下来个子高的顶着。她们两个顶着是没事，问题是下头总有小家伙要跳起来戳两把天，还一脸肃然：“老子不怕你。” 　　孟晓妮和后土能说什么呢？ 　　她们只想锤死老天之后，顺带把这几个蹦跶的家伙一块儿锤了。 　　孟晓妮给阎罗王说好话：“他就是心善，当初自己说的，要法理也要人情。” 　　后土安慰自己：“自己选的阎王，自己选的阎王。” 　　孟晓妮笑出声。 　　后土最近精神绷紧，心里头很慌：“老君陨落，变成人族去了。当了那什么老子。” 　　孟晓妮点头。 　　后土继续讲着很恐慌的事情：“以前都说圣人可以避开无量劫，现在圣人也没用。” 　　孟晓妮继续点头。 　　后土叹息：“亏我还化为轮回，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缕，勉强出没于地府之中。众生都被骗了啊。” 　　孟晓妮想了想，还是点脑袋。 　　后土又说起山塔之上：“阿修罗一族似乎越来越好战，上下摩擦逐渐增多，我瞧着不□□生。照这个趋势，阿修罗死后，是注定无法再投胎成阿修罗的。” 　　那么这一种族，数量便会越来越少，直至如龙凤一样，再度灭绝。 　　孟晓妮想到了。 　　她从齐天大圣来地府一日游那天，围观完就想到了。 　　后土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 　　孟晓妮想法其实挺简单的。 　　她点向山塔的方向：“活不下去，就有一大帮子陪葬的。活下去了，就是逆天而行，把天日穿。这群小家伙就是太弱了，连该对付的是谁都没弄清楚。” 　　后土又叹气了。 　　孟晓妮说得有道理，可天要怎么对付呢？ 　　“鸿钧和天道合二为一，这是一个方法。不过我总觉得吧，不大成，以后迟早要扑街。”孟晓妮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你掌管的东西，是轮回。轮回，可不一定只能轮回成人、畜生、恶鬼、地狱的……” 　　后土听了，微愣。 　　六道轮回，此刻已逐渐成型。 　　六道的第一道，是天道。 　　有天道陨落者，如圣人。 　　但孟晓妮这意思，是想要转世成天道？ 　　这，可行么？ 　　孟晓妮和后土眨眨眼：“试试么？没什么更差的结果。” 　　后土下意识开口：“阿修罗不能转世成天道，我也不行。” 　　阿修罗这一族，已被天道盯上，孟晓妮是绝对转世成不了天道的。 　　孟晓妮倒是无所谓：“那大不了先当个人。我还挺喜欢做人的。你不喜欢？” 　　后土：“……” 　　她就是为了人族那些个情况，才构建了地府，怎么可能不喜欢人。 　　她们两多说了几句，在不可被窥探的地方，安排下了所有可预料的后事。 　　安排完，孟晓妮溜达回火山口了。 　　鬼凤还在修炼。 　　孟晓妮撑着脸看他。 　　小家伙长得是越来越俊俏了，是过了成长期，进入成年期了。现在的鬼凤按照以前的地府情况，其实可以出地府了。但现在人间和地府之间，后土管理越来越严苛。 　　不出意外，今天之后，将会进入最为严苛的时代。 　　鬼凤是出不去的。 　　孟晓妮没想到，她和鬼凤之间，先离开的会是自己，而不是鬼凤。 　　小家伙也太惨了。 　　孟晓妮看着看着，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鬼凤缓缓睁眼，就见孟晓妮无所事事望着自己发笑。 　　孟晓妮歪了歪脑袋：“我想玩捉迷藏。” 　　鬼凤：“……” 　　这什么弱智人族游戏？八百年前孟晓妮忽然沉迷的躲猫猫，沉迷了一百年。结果现在故态重发？ 　　孟晓妮提起了兴趣：“我这回要躲天道。你也要躲天道。然后，你要找到我。只有我最宝贵的东西，才能让我现身。” 　　鬼凤皱眉抿嘴。 　　他，不知道孟晓妮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孟晓妮笑眯眯提早公布任务奖励：“你赢了，我就带你去南禺山。” 　　南禺山，传说中凤凰的居所。 　　不在地府内。 　　赢了，他就可以出地府。 　　鬼凤垂下眼，睫毛轻颤：“嗯。” 　　孟晓妮起身。 　　鬼凤坐在梧桐树里。 　　孟晓妮看着鬼凤这姿势，低下身轻吻在了鬼凤眉心：“你能找到我的。” 　　她一触及走，再没回头。 　　鬼凤睁大了眼，看着孟晓妮三两下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浑身僵硬。 　　捉迷藏。 　　数到三百。 　　他就可以走出去寻她。 　　鬼凤数到了三百，缓缓起身。他眼内有着一点点的欢喜，一点点的爱慕。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鬼凤在整个地府，寻找起孟晓妮。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从一位阎王，找到了十位阎王，再找到后土失踪。 　　他从山塔底端，打到了阿修罗的山塔顶端。 　　他，没找到。 第69章 　　孟晓妮睁开眼。 　　四周全是水, 冰凉凉舒坦到让她不知今夕何夕。 　　她初生时就是在这样的水里，上辈子死的时候还是在这样的水里, 现在还是在这样的水里。 　　孟晓妮没让冥河水流入嘴中，慢慢感受着梦里记忆的复苏。 　　地府里有三生石, 不过那三生石，被阎王们封锁了起来。毕竟一个鬼复苏了三世的记忆, 真的是麻烦事情会特别多。人活一世就很麻烦了, 三世万一三个对象, 凑一块儿难道来桌麻将么？ 　　孟晓妮和后土，各自给自己设置了一把开记忆的钥匙。 　　她选了鬼凤。 　　孟晓妮除了鬼凤, 也没啥好选的。 　　她也相信鬼凤一定会来找她。 　　脑袋里塞了太多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钥匙是鬼凤的原因。大多数记起来的东西，都和鬼凤有关。她给鬼凤梳毛, 给鬼凤洗澡, 看鬼凤挣扎不肯下水。 　　鬼凤的矜傲, 十次里面九次被她逗弄得丢了方寸，恨不得拿喙来啄她, 来一场最朴实的物理攻击。 　　哎，养鸟也是个麻烦事情呢。 　　孟晓妮扯了扯唇角，眼内满是笑意。她觉得她需要出水了。 　　她四下望了望, 眨眨眼, 伸手放在了一根荷花的茎上, 借了力道往上游。 　　阿修罗山塔顶端的荷花池, 没想到到现下有那么深了。 　　“哗——” 　　孟晓妮出水, 黑色的头发和衣服全部湿漉漉黏在了身上，冥河的水自上而下流淌，在她踏上地面时，径直流淌渗入到山塔中。 　　荷花池建在宫殿前。 　　阿修罗一族最尊贵的那些个阿修罗，是住在这宫殿的。 　　现在，空了很多。 　　不少沉迷战争的，都转世去了吧。 　　孟晓妮歪头这样揣测。 　　她最后的那些个记忆，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毕竟那么多记忆一口气塞回自己灵魂和大脑里，总归要一定时间适应的。 　　好吧，她根本记不得后来阿修罗一族到底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孟晓妮轻易将自己身上的水蒸发，想找自己以前开的楼梯走下去。 　　跳下山塔未免太刺激。 　　她走了两步，忽然山塔都震动了起来。 　　孟晓妮睁大双眼，跑到山塔侧面，看向远方。 　　迷雾将山塔包围，但那点火光实在太过耀眼，透过迷雾都遮挡不住。 　　是火山喷发。 　　孟晓妮：“……” 　　她想了想火山喷发的缘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鬼凤又不管这个火山口了。明明阎罗王找过他了，一任性，他又不想管了。 　　啊，这么激烈的样子，她的火锅店！里头要是正常状况下的岩浆才能煮火锅，不正常状况下的岩浆，那就不是煮火锅，是烧鬼了。 　　孟晓妮觉得这有点不大妥，忙急匆匆往山塔下跑。 　　山塔太高了。 　　孟晓妮从低端一直造房子，造到顶端，不知道花费了多久的时间。跑下楼当然也要花费很久的时间。以前时间不值钱，一个月当一天来过，那都正常不过。 　　现在时间老值钱了。 　　要是她没记错，她和鬼凤正要来地府经营火锅店，鬼凤找不到人，肯定心急。 　　孟晓妮走着走着，略有点不耐烦起来。 　　她看看四周还是没啥阿修罗的样子，低头咳嗽一声，伸手用旁边的石头，变出了一个滚筒。 　　滚筒分为内外两圈，外圈用草藤缠绕，防震减轻冲击，内层搭建出了一个小椅子，还搞了一个手柄。她坐到了滚筒中心，脚借了个力，任由滚筒开始朝下滚。 　　楼梯再怎么厉害，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碰到孟晓妮这种不拿它当楼梯的。 　　滚筒外圈疯狂滚动，内圈被孟晓妮控制着一动不动，就是偶尔撞击在楼梯上，弹上弹下的刺激了点。 　　滚速越来越快，孟晓妮用手柄控制着方向，也渐渐用心了起来。 　　不过转瞬，她和整个滚筒，就和飞驰的赛车一样，“咻——”消失在了山塔中间，朝着下半段而去。 　　“退开！” 　　远处传来有点耳熟的呵斥声。 　　孟晓妮凭借意识开滚筒，当然在前头没开一个车窗。 　　她认真开滚筒下去，往旁边一看。 　　两边整整齐齐退开的，正是她在山塔顶端上一个都没瞧见的阿修罗一族。不论男女，几乎一个个都是多头多臂还有多目的。女子美艳超群，男子气势雄厚。 　　孟晓妮：“……” 　　很好，她进了阿修罗群中了。 　　这丢脸是真的丢到老家了。 　　滚筒的碰撞声产生，前头不住传来“退开”的声音，孟晓妮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群阿修罗怎么在山塔下半段集中来着？ 　　这是在开会还是在庆祝什么日子？ 　　孟晓妮一边开滚筒，一边在思考着今天几号，以至于能让这群阿修罗整齐汇聚在同一个地方。 　　没有一位阿修罗选择对她动手的。 　　倒是神奇。 　　孟晓妮伸出自己没握住手柄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脸蛋：她可是特意挑了一个掉入人群里绝对寻不到踪迹的普通长相，不至于那么快就被认出吧？ 　　莫非现在的阿修罗都不热衷于打架了？ 　　孟晓妮的滚筒咕噜噜直冲下去。 　　一路冲到了底端。 　　两侧阿修罗疯狂让出了道路，但好巧不巧，前面一大片阿修罗整齐排布着，一点空余的地方也让不出了。 　　而孟晓妮的圆筒卡在倒数大约二十多级台阶上，一跃而起，从一群阿修罗脑袋上飞跃过去。 　　孟晓妮惊叹：“哇哦！” 　　底下的阿修罗们：“……” 　　孟晓妮琢磨着再滚下去，她怕是直接能滚到海里，于是等滚筒抛物线在逐渐下滑的过程中，直接拔出了手柄，用劲敲碎了滚筒。 　　滚筒当即四分五裂。 　　孟晓妮急刹车，轻巧落地。 　　好巧不巧，落地时分，面前的小家伙眼熟得很。这黑色的长发，这微泛红的眼眸，这眼角的红痕，这一身玄黑夹杂着暗红底纹的长袍，这一双微微翘头的鞋子。 　　以及，这一脸傲慢又相当无语的表情。 　　孟晓妮扯出一个心虚的笑：“鬼凤。” 　　孟晓妮后头的那位阿修罗冷声：“看来人找到了。” 　　孟晓妮听着更心虚了。 　　她似乎无意间，导致鬼凤和阿修罗对立了起来？ 　　鬼凤也不说什么，转身：“走了。” 　　孟晓妮悄咪咪往自己身后看了眼。 　　乌压压一群阿修罗，一个个面上神情都很难看。 　　孟晓妮友善朝他们笑笑，挥了挥手，随后踏着小步跟在鬼凤身后：“鬼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就跑这边来了。” 　　暂时想不起来，就是不知道。 　　她凑在后头问着：“我离开了多久？人间的身体有没有事情？” 　　鬼凤不吭声。 　　孟晓妮想想，又问鬼凤：“我刚才好像看到火山喷发了，火锅店有没有事情啊？” 　　鬼凤总算回了一句：“没有。” 　　语气生硬，显然心情还有点恶劣。 　　孟晓妮弯了眉眼：“那，能唱首歌给我听么？” 　　鬼凤停住了脚步，愕然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手指竖在自己唇边，眨眨眼：“嘘，我们的躲猫猫，还没有结束。” 　　鬼凤不傻，他在不论怎么样寻不到孟晓妮的那时，就想明白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至少，她和他说过，他一定会找到的。 　　鬼凤张了张嘴，想起初遇时的巧合，又想起阎罗王突然的出现，又想起孟婆的事情。 　　这世上哪里那么多巧合。 　　全是这群家伙埋着的一个个计谋，将周边一个个全套了进去。 　　鬼凤古怪看了眼孟晓妮：“想听什么？” 　　孟晓妮没多少高要求：“人间三俗的那种吧。” 　　鬼凤：“……” 　　他转身拔腿就走，懒得理某个一暴露身份，就开始搞事的家伙。谁知道她到底想干点什么事情。想揍一顿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 　　气。 　　孟晓妮跟在鬼凤身后，晃悠晃悠。 　　一人一鸟，很快就来到了七香水海边上。 　　鬼凤能飞，孟晓妮只能靠跳。 　　但孟晓妮在地府，不能表现那么出众。 　　她一看到七香水海，当即上前拉扯了一下鬼凤的衣袖：“鬼凤。” 　　鬼凤脚步缓下来：“嗯？” 　　孟晓妮看看前头的山海交错：“我觉得我过不去。你能不能抱着我过去？” 　　鬼凤停下，望着前头的七香水海，又侧头看向身侧有点忧心的孟晓妮：莫非转世之后能力影响很大？她确实是连做火锅，力量都完全无法控制。 　　孟晓妮见鬼凤不回话，深深叹气：“我好弱的啊。” 　　鬼凤：“……” 　　孟晓妮还灵光一闪：“我做个船是不是能划过去啊？那你要在对面稍微等等我。” 　　鬼凤：“……” 　　就你机灵！ 　　鬼凤心里头气归气，手微动，侧身揽住了孟晓妮的肩：“失礼。” 　　话闭，他将孟晓妮整个人抱起来，随后来了一场海上跳跃，就和孟晓妮当初最喜欢用于过这七香水海的方式一样。 　　等一人一鸟过了七香水海，刚落下脚，匆匆赶过来的姜江双眼发亮：“哎，小孟啊！” 　　孟晓妮和姜江挥手：“姜江！” 　　姜江看看后头的七香水海，再看看一人一鸟抱着的姿势：“你们怎么这个姿势过来的？鬼凤不是能带你飞的么？悬空也不需要凤凰形态吧。” 　　完全忘记这一回事的鬼凤：“……” 　　特意给了鬼凤“抱不抱”选项的孟晓妮笑了一声：“啊，火锅店怎么样了？刚才我好像看到火山喷发。” 　　姜江这才想起来正经事：“哦对。先前门口的判官说你不见了，十殿阎王派所有判官鬼差都去寻你了。火山喷发么……鬼凤大人回来就没事了。” 　　孟晓妮点点头：“那我们赶紧去开店，否则今晚都没几个鬼能吃上火锅。” 　　她现在还勾着鬼凤的脖子：“鬼凤？” 　　鬼凤默默将人放下，不吭声。 第70章 　　孟晓妮走在前头, 回着姜江的话。 　　姜江问孟晓妮两句话，都问的是怎么就走丢了, 又为什么会去阿修罗那儿。 　　孟晓妮走在姜江边上，真的很认真回想了整个过程：“我刚开始是被鬼凤牵着来地府的, 然后一下子就没了意识。人间和地府中间这条路，果然是很凶险的。” 　　回答了和没回答差不多, 姜江也想不明白。 　　所幸人是找回来了, 否则姜江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差错。 　　他将孟晓妮送到火锅店门口, 再三叮嘱：“下回可千万跟紧了鬼凤，要是鬼凤不方便, 少来一趟地府都是成的。” 　　孟晓妮认真点头。 　　姜江向后头的鬼凤行礼：“鬼凤大人, 这火山一事，平日还是多劳您费心一下。地府中人手有限, 鬼数量暴增, 冥河现下成为必经之路, 要是岩浆再次入冥河，恐怕翻船一片。” 　　鬼凤应了一声。 　　姜江见鬼凤应下, 笑着和孟晓妮道别：“人找到的事，我已通知了几位阎王。现下我也该去忙了。” 　　孟晓妮和姜江挥手：“拜拜。” 　　姜江跟着挥手：“拜拜。” 　　孟晓妮走进自己的火锅店，回头看鬼凤还距离自己有些距离, 转身上前两步, 拉着鬼凤的手进门。 　　鬼凤的手很暖和。 　　他轻微到几乎不可查的挣扎了一下, 随后不再动弹, 低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抿紧了唇。 　　孟晓妮唇角带笑，踏进门后，先扫视了一下整个火锅店。 　　漫长的记忆逐渐归来，她总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再度看这家店，记忆都有点模糊。 　　灰色的幽冥小鬼见到孟晓妮，哼哧哼哧动身起来，将火锅店的大锅子一个个放到了岩浆石桌上。 　　祁亚秋抱着小白龙从后厨里出来，见到孟晓妮和鬼凤，略带惊喜：“小老板刚才跑去哪里了？小白龙急得一点火锅都吃不下。” 　　孟晓妮打量着祁亚秋和小白龙。 　　一头短碎发的祁亚秋戴着镣铐，一身的书卷气，是预备鬼差，也是戴罪之身。他此刻眼里的惊喜是真真切切的，身为一名好运的鬼，可并不想自己小老板出事。 　　幼小的白色翼龙这会儿都不喊话了，极为急切扑腾着自己的小肉翅，试图脱开祁亚秋的束缚，扑向孟晓妮。 　　祁亚秋哪里是小白龙的对手，一下子松了手。 　　小白龙连摔带飞，扑进孟晓妮怀里，变成了一个软包子：“嗷呜！” 　　孟晓妮听明白小白龙的喊声，伸手抱着小白龙，揉了一下脑袋：“怎么那么会撒娇。” 　　她松开了鬼凤的手。 　　鬼凤将手放回到自己身侧，看着孟晓妮抱着小白龙的手。 　　以前她也总说他爱撒娇。 　　明明他没有。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去抱另外一个幼崽。 　　鬼凤心里头不舒坦，视线盯住了小白龙，开口：“火锅店该开业了。” 　　小白龙从孟晓妮怀里探头探脑，替孟晓妮愤愤不平：“人刚走丢回来，你就要人家开店！” 　　孟晓妮又揉了一把小白龙，将小白龙的两个小辫子揉乱，随后将小家伙交给了祁亚秋：“别闹，我们确实该开店了。” 　　鬼凤微抬下巴，轻蔑看了眼小白龙。 　　注意到视线的小白龙：“？？？” 　　小白龙满头疑惑，为什么自家爸爸出门去寻一趟妈妈，自己就不再是爸爸心中最爱的龙了？和变了一只凤一样！ 　　孟晓妮去厨房动工。 　　感谢她这个人族的身体，以前也基本上不怎么动手做东西。现在她速度慢一些，稍微有点记不清菜谱，都完全属于正常状况。 　　孟晓妮先是直接给外头熬了一堆的锅底，慢慢找回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手感。 　　随后她在角落里开了个小锅子，想着给自家鬼凤开小灶。 　　鬼凤倚靠在门口，一直盯着孟晓妮在看。 　　小白龙看看鬼凤，又看看孟晓妮，变成龙挂在了祁亚秋的脖子上，小声嘀咕：“哪里不太对？” 　　祁亚秋带着小白龙往外头走：“等你长大了，就觉得对了。” 　　小白龙困惑。 　　地府的吃食和人间有微妙的不同。 　　鱼丸、肉丸、虾丸这些都好说，长得奇形怪状，变成肉糜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但完整的河鲜、海鲜，总是和人间产物长得不一样的。 　　孟晓妮取了一只大虾。 　　这只大虾有三个脑袋，六个爪子，以及一个身子，长得如同一只阿修罗。 　　她将大虾脑袋清理了煮粥，六个坚硬爪子捏碎炒了，再将最后的身子一切为二，取了黄油和芝士准备做黄油芝士焗虾。 　　大虾脑袋煮粥，煮好后一样也能做火锅，加入一些料再煮，这是很广式的吃法。 　　而六个爪子炒一下，又有了一道鲜味咸味的菜。 　　最后的黄油芝士焗虾，甜鲜结合。 　　孟晓妮不管是前生今世，都是第一回做这个大虾，就当是庆祝一下。 　　等幽冥小鬼将对外的火锅给端了出去，孟晓妮端着盘子，推着小桌摆到了鬼凤面前。 　　她给鬼凤配备了叉子、筷子、勺子、小碗，一整套的设备堆好，折腾了两把椅子，一把给鬼凤，一把给自己：“夜宵。” 　　鬼凤看着面前一桌子的菜，迟疑片刻，拿起了筷子和叉子。 　　孟晓妮则是拿着碗和勺子，给鬼凤舀了一碗汤。 　　鬼凤安静吃着，孟晓妮托腮，安静看着他吃。 　　这大虾原本就鲜嫩，肉质还很有弹性。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肉太多，一厚重，吃起来就有点寡淡。但加上黄油芝士后，原本的寡淡就荡然无存，入口带着一股子的甜味。 　　嚼两下，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绽开小花来。这种花不是大开大方艳丽的牡丹国色，而是带着娇羞的路边小野花，还会在春风里摇晃两下，表现出自己的欢愉。 　　看着看着，孟晓妮忽然笑出来。 　　鬼凤刚把整个大虾的身子吃完，略有点疑惑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含笑：“以前觉得养你很有意思，现在觉得喂养你确实很有意思。” 　　鬼凤回味了一下大虾的味道，又将边上的碗筷拿过，慢吞吞喝起了粥。 　　喝了一小半，他才开口：“以后还有一条龙可以喂养。” 　　孟晓妮：“他和你不一样。” 　　鬼凤垂着眼，继续喝粥：“都属种族独一无二，有什么不一样？” 　　孟晓妮觉得不一样的地方非常多，多到数都数不清。 　　千万年的过往，注定了鬼凤在她心里是全然不一样的。当然不是什么乐意为他去死这种毫无责任的话，仅仅只是，孟晓妮会乐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鬼凤。 　　她将自己的一切赌注，压在了鬼凤身上。 　　鬼凤半响没得到答案，抬头看孟晓妮：“比起不知道何种品种的凤，有翼一族的白龙更加稀有？” 　　孟晓妮托腮，歪头：“不。” 　　她笑了笑：“你是我的凤凰，他是我们的小白龙。这才是最大的不一样。” 　　说完，孟晓妮脸上有点热。 　　以前毫无羞耻感可言，即使是甩开裙子乱蹦跶，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说这么一句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她却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太…… 　　太会招惹鬼凤了。 　　当然，即便是如此，孟晓妮也没想收回自己这话，更不想退后。 　　人族的她会有一点点的不甘心，不甘心于和鬼凤的差距。可明明鬼凤是她的独一无二，她也是鬼凤的独一无二。他们两个就是对方最不可取代的存在。 　　清淡的小粥，将刚才大虾的甜味压下，然而小粥的甘甜比刚才大虾的甜味，余韵更加凶残一点。 　　鬼凤听完孟晓妮的话，看着孟晓妮发亮的双眸，和那张不知道是不是被岩浆熏红的脸颊，低声“嗯”了一声。 　　千万年后，他终于是认同了这句话。 　　他将桌上的所有吃的，一点不剩全部吃了下去。 　　壳扔到岩浆里去销毁，桌子收拾了个干净。 　　孟晓妮见鬼凤全吃完了，高兴去继续做火锅。 　　她还没彻底掌控好一个普通人族和一个不对称力量的灵魂之间的平衡。 　　阎王们让她来做火锅，真是明智之举。 　　鬼凤吃完夜宵就在边上继续看孟晓妮做火锅。 　　外头小白龙闻着一鼻子的火锅味，拽着祁亚秋的肩膀，朝着厨房窥探：“……我想进去吃夜宵。” 　　祁亚秋拍了拍小白龙：“今天不行了，明天吧。” 　　小白龙很委屈。 　　小白龙表示：“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没有睡过觉，里面就容不下我了？” 　　祁亚秋失笑：“你怎么这么小就会吃醋？你总缠着小老板，鬼凤大人也会吃醋的。” 　　小白龙脑袋上问号：“吃醋？我吃火锅蘸酱不加醋。” 　　祁亚秋摸了摸小白龙的脑袋：“成年了就不一样了。一旦吃醋，那几坛子都不够的。” 　　厨房里，醋坛子才被扶正了的鬼凤大人，刚才可真真切切是有在心底里狂灌了几坛子的。 第71章 　　从地府回到人间。 　　孟晓妮的灵魂照旧回到人族的躯体里, 慢慢适应着两者的融合。 　　小白龙躺在床角落，满脑子想着要如何才能够快速成年。对于一个拥有漫长成长期, 至今还在幼婴期的龙而言，想要成年可太困难了。 　　想着想着, 他也入了睡眠，继续去学习自己龙族的传承。 　　鬼凤回到鹦鹉的躯体后, 很快化形成了人类。 　　他平躺在孟晓妮身边, 安分, 一动不动。 　　狭小的床铺，原先鬼凤并没有觉得两人如此躺着有什么不对。人类对于很多事情, 太过敏感。 　　鬼凤以前一直都和孟晓妮睡, 睡了那么多年，种族又不同, 心底也没什么想法, 习以为常。 　　可一旦心底里有了些想法, 那些个想法就和发芽的爬山虎，一点点顺着心房攀爬出来, 探着脑袋，试图霸占掉整个心脏后，再顺着血液布满整个身子。 　　他静静看着孟晓妮的侧脸。 　　孟晓妮这个人族的躯体长得很普通很普通。 　　和她阿修罗的姿态全然不同。 　　她还是阿修罗的时候, 绝对算是阿修罗中最漂亮的那一位。阿修罗这一种族, 本就是男子丑陋, 女子绝美的。在绝美中占据了第一位的, 显然是第一阿修罗。 　　鬼凤以前一直没什么概念。 　　任谁天天都和第一阿修罗在一块儿, 也是很容易就习以为常的。唯一就是，他觉得自己凤凰的姿态，实在不是很好看。 　　传说中的凤凰，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带着明媚刺眼的红色，头冠还是带着五彩华光的。 　　鬼凤和孟晓妮初见时，又惨，又弱，连毛都没齐全。 　　后来住在梧桐树屋里，没人教鬼凤情感问题，就像现在的小白龙，对父母之间的情感，完全是迷迷糊糊一片茫然的，最多只知道繁衍后代是要结合的。 　　以前的鬼，表达一下情感，都是唱那种意味朦胧的歌，鬼凤跟着唱都无法理解。 　　等到他有一点点意会了，孟晓妮就失踪了。 　　孟晓妮这张脸其实仔细看，也算是个清秀的脸。 　　鬼凤想七想八，又想回了孟晓妮这脸上。 　　唇色红润，两颊睡得也泛起了粉。 　　很可爱。 　　鬼凤不动声色给孟晓妮戳上了这么一个标签。 　　他原先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跑到小孟婆的转世这儿来。后来他觉得是小孟婆灵魂的特殊性。可他根本没想到小孟婆和当年那位阿修罗，会是同一位。 　　她为什么会变成孟婆？ 　　她为什么变成孟婆还不告诉自己？ 　　他在找她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从阎罗殿转世，一直到十殿阎王诞生后一段时间，她才离开第十殿，前去投胎的。 　　他想知道的太多。 　　然而他们还在……躲猫猫？ 　　鬼凤盯着孟晓妮的脸，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找到她，抓住她了，为什么游戏还没有结束？她到底想做点什么？又想要怎么做？ 　　想着想着，鬼凤完全把时间扔在了脑后，根本没察觉到窗外鸟叫声已有一段时间，亮度亦然是越来越高。 　　孟晓妮醒来，意识慢慢复苏，还不想睁开自己的眼睛。 　　身体有点软，像做了一晚上的梦，有一点点的疲惫。 　　她心底轻笑了一下。 　　也确实是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回前世，全是些美好的事。 　　梦里的鬼凤，没有伯克氏鹦鹉那网红一样的粉红色漂亮羽毛，但有着红黑色傲慢的气势。 　　活蹦乱跳的。 　　唔。 　　孟晓妮重温了一下自己转世后的记忆，从初生时视野一片模糊，到后来渐渐有所记忆，再到被孟父孟母带走，养大成人，开火锅店…… 　　闹钟响起。 　　孟晓妮睁眼，伸手关掉，一侧脸，就看见鬼凤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又是，人型同睡一张床。 　　孟晓妮：“……” 　　鬼凤难道一直都不觉得一男一女同睡一张床不太对头么？哦不对，他们以前也是睡在同一个屋子里。 　　孟晓妮惊觉，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有教好鸟。 　　她只顾着带鸟跑来跑去，根本就没有好好教过凤凰！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开始反思。 　　孟晓妮和鬼凤招呼了一声：“早上好。” 　　鬼凤回过神，微微颔首：“早上好。” 　　态度太正常了！ 　　孟晓妮从床上起身，一边琢磨一边去边上拿出换的衣服，打算去洗漱。 　　她觉得，鬼凤怕不是，只是把她当个饲养者吧？ 　　晚上还在吃小白龙的醋！ 　　正常不都是应该吃成年异性的醋？比如说祁亚秋，比如说姜江，再不济吃个阎罗王的醋也成啊。千挑万选结果就吃个小白龙的醋！ 　　小白龙懂个什么？ 　　这是独占欲，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喜欢！ 　　孟晓妮觉得问题有点严重。 　　她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可都是喜欢鬼凤的啊！她就是初生期和成年期长得没啥变化而已，其实他们算青梅竹马的啊！ 　　孟晓妮去卫生间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有点苦恼。 　　不管前生今世，到底要如何才能让鬼凤喜欢上自己呢？男女关系那种喜欢，会羞涩会甜滋滋的那种喜欢！ 　　从床上起身的鬼凤皱起眉头，望着孟晓妮离开的方向。 　　他昨晚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觉得不对了。。 　　孟晓妮心里面，他和小白龙确实是不一样的。这点不一样奠定在他们一起生活了千万年这个基础上。 　　但问题是，孟晓妮前世对自己的情感，和转世后对自己的情感不一样的。 　　鬼凤能确定，转世后的孟晓妮，是喜欢他的，男女之间的喜欢。 　　转世前的孟晓妮，从来没有表现出过那方面的喜欢！ 　　鬼凤心心念念都是找到原来的孟晓妮，也根本没想到他要找的家伙和喜欢自己的是同一个存在。 　　他原本都在想，要如何才能委婉解决“人类孟晓妮喜欢他”这个问题。 　　结果现在…… 　　记忆复苏的情况下，孟晓妮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占有欲？ 　　是亲情还是爱情啊？ 　　鬼凤将自己绕了进去，有点苦恼。 　　对自己爸妈愁苦一点不知道的小白龙，还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在睡梦中学习着天降暴雪这一个技能。 　　孟晓妮洗漱好下楼，吃早饭，和家里人打招呼。 　　萧翊一大早过来吃早饭，顺带友好问了一下孟晓妮：“听说昨天你们去看现代舞了，好看么？” 　　孟晓妮尽可能回忆了一下：“……还成吧。” 　　萧翊见孟晓妮这么追忆的样子，很过来人的笑起来：“是不是记不清了！就记得和旁边那人一起看现代舞！” 　　孟晓妮；“……” 　　不，她真的只是记忆有点远，有点记忆模糊。 　　鬼凤从屋外进来。 　　萧翊又去问了一遍鬼凤：“昨天去看现代舞了，好看么？” 　　鬼凤直接点头：“嗯。” 　　萧翊一震：“你真的是去看现代舞的？” 　　鬼凤疑惑：“嗯？难道不是？” 　　萧翊，一个其实半点实战经验都没有的道士，同情看了眼孟晓妮，随后去收银台长吁短叹：“人生啊，有时候最怕就是遇到直男。” 　　鬼凤更疑惑。 　　孟晓妮：“……” 　　孟父孟母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竟是也极为同情看向了孟晓妮。 　　孟晓妮：“……”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中午又是小饭店毫无意外的忙碌，到了下午，鬼凤照旧带着小白龙出门，不过走之前，他还低声问了一句孟晓妮：“南禺山去么？” 　　这是他们的约定。 　　鬼凤独自去了好几趟。 　　孟晓妮笑起来：“再过一段时间。” 　　鬼凤不说什么，带着小白龙走了。 　　上回孟父出手，这回轮到孟母上前。 　　孟母凑到孟晓妮身边：“昨天你和鬼凤，看了个舞，吃了个饭，就没了？” 　　孟晓妮笑起来：“嗯。” 　　孟母有点愁：“下回要不，再去看个电影？我听说现在小年轻都喜欢看电影。哦对了，也可以去去图书馆、艺术展这种。我看鬼凤有点文艺青年的样子，穿衣服都比较复古。” 　　孟晓妮也没拒绝：“嗯。” 　　她应完声，和孟母说了一声：“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等下会早点回来的。” 　　孟母疑惑看着自己女儿：“出去干什么？” 　　孟晓妮嘿笑着：“秦灵君刚找到了工作，约我出去庆祝一下。” 　　孟母得到了答案，点了头：“去吧去吧。人家小姑娘不容易。” 　　孟晓妮点头。 　　她去楼上换了一身衣服，背上自己的小包，十分轻便迈出了房门。 　　秦灵君帮她去看办公楼了，孟晓妮现在需要去看一下情况，随后敲定下他们今后的公司办公地址。 　　孟晓妮去厨房顺了一个面团走，捏在手里揉来揉去，习惯着自己的力量。 　　她寻了一辆车，报上了地址。 　　坐在出租车里，司机看了眼孟晓妮：“妹子是去找工作啊？” 　　孟晓妮看了眼司机，失笑，一语双关：“不，我是去当老板的。” 　　司机被逗笑：“哎哟，这么年纪轻轻就当老板哈，是什么公司啊？” 　　孟晓妮转头看向车外。车在朝前开，无数的树木都朝着后头去。 　　她回了司机的话：“小公司，小到没谁能发现的那种。” 　　司机权当孟晓妮是谦虚，哈哈笑一阵后就不再问这个公司的具体情况，而是感慨起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孟晓妮：“不是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是以前的大佬，基础打得好。我们都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司机真是忍不住夸孟晓妮会说话。 　　孟晓妮笑眯眯看着窗外。 　　她在想一个问题。 　　她的钥匙是鬼凤。开锁方式，是要鬼凤找到自己。而自己对鬼凤的情感，一点点爆发出来，才得以激活这把锁。 　　秦灵君的钥匙，会是谁？ 第72章 　　秦灵君给孟晓妮看了好几个办公地点, 最后选择了一家物业安保较好的办公楼。 　　公司刚开始员工不会太多，主要是为了能够有个证明, 所以秦灵君选择的办公室规模并不大，仅仅是一层楼中不起眼的一块空间。 　　这栋商业楼中像这样的办公室, 每层楼都有七八家。 　　孟晓妮赶到地方，在门口登记一下后, 进了商业楼, 乘坐电梯朝上进发。 　　整栋商业楼很安静, 进出电梯的人几乎也没几个。 　　“叮——” 　　孟晓妮的十八楼到了。 　　高楼的十八层，会是很多商业人士避讳的楼层。他们总觉得十八代表了地狱, 寓意上不太美妙。当然, 在出租的价格上，十八层时常也会比楼上楼下稍低那么一点点。 　　她出了电梯, 看了看牌子, 朝着右手边拐过去。 　　顺着楼道走到最里面, 一间落地玻璃办公室出现在孟晓妮面前。 　　孟晓妮朝里张望。 　　里头空荡荡唯有几张桌椅。秦灵君头发盘起，妆容精致, 此刻正敲击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写点什么，脸上神情很是专注。 　　孟晓妮敲了敲门。 　　里面秦灵君抬起头看向门口, 倏忽笑开, 起身小跑到门口, 带着炫耀的口吻询问孟晓妮：“这间办公室怎么样？” 　　秦灵君敞开了大门, 让门口的孟晓妮看了个清楚。 　　孟晓妮迈步进门。 　　这个办公室看着小巧, 五脏俱全。 　　桌椅摆放在显眼的地方，靠着边角的一侧有安装好打印机和复印机。另一侧则是摆上了饮水机，甚至还搭配了一个咖啡机。 　　孟晓妮指向咖啡机：“这个……” 　　秦灵君笑着回她话：“我家快递过来的，很早就买了，新家里摆不下，干脆摆在这里。” 　　精致的女子，到哪里日子都过得一样精致。 　　孟晓妮认可点头：“反正现在这儿也就你用得着。” 　　秦灵君笑着打趣：“小老板要用当然也是可以的。” 　　孟晓妮对咖啡并没有太热衷：“那我还是来杯水最好。上好的矿泉水。” 　　秦灵君被逗乐，去给孟晓妮倒水。 　　这间办公室，连个会客的沙发和桌子余地都没给留。孟晓妮想了想，估摸着等来客人那一天，他们也不会再蜷缩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了。 　　她选了一个椅子坐下，看着秦灵君的身影。 　　秦灵君拿着一次性水杯过来，将水杯放到孟晓妮面前：“我先和人签了一个试用半个月的合同。你要是觉得不错，我们就签一年，价格会便宜很多。然后，注册公司。” 　　她绕去自己的桌子那儿，取来了一个文件盒。 　　文件盒里打开，用各种透明文件夹分门别类放置了不少的文件。 　　秦灵君一个个摊到了孟晓妮面前。 　　“这份是注册公司所需要的各种资料，以及流程，还有一点常见的问题和解答。你需要过目一下。”秦灵君又取了一份文件，“这份是企业名称预先核准申请表。” 　　孟晓妮接过文件看起来。 　　“这份是公司章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如果有的话，改动后我重新打印，最后要你的签字。” 　　“之后还有公章问题，之后我会和会计事务所、银行、税务局打交道。” 　　孟晓妮光听就觉得十分繁杂，而秦灵君几乎是每一个步骤都理清楚了，逐一将其摆放在后头。 　　秦灵君最后表示：“我作为你的代理人，当然，还需要你的授权许可。” 　　换成原先的孟晓妮，听到那么多事，一点会有点慌乱。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口气要支出那么多钱，还要授权给一位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她肯定是不安的。 　　即使秦灵君的推荐人，是地府阎罗王。 　　但现在的孟晓妮，知道秦灵君是真的热心在给她打理这一切。 　　孟晓妮简单扫完了面前的公司章程，觉得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从书桌上取了一支笔，当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头看向秦灵君：“授权许可在哪里？” 　　秦灵君怔了下，随后从文件盒里，取出了她没有拿出来的授权许可：“这里。” 　　孟晓妮翻看了一下，这文件最后页还附带上了秦灵君的身份复印件。 　　她是真的很认真在做事情。 　　孟晓妮确认了一下授权许可上文字没什么疏漏，抬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孟，晓，妮。” 　　稍微带一点潦草的签名，很是正式。 　　签字完成，孟晓妮搁下笔，将文件转了个方向推给秦灵君，含笑开口：“那么，公司里大部分事物就交给秦灵君小姐了。我可以和秦小姐约定，如果一年后，整个公司运转合理，各项事务都上了正轨，公司在股权上，一定会给秦小姐一点满意的奖金。” 　　秦灵君收回文件。 　　她看着文件上的名字，又看向孟晓妮。 　　今天的孟晓妮，气势好像有点不一样。 　　秦灵君眼内带上了一点疑惑：“小老板不怕我是个骗子么？” 　　孟晓妮弯眼：“不怕。” 　　秦灵君想来想去，只觉得或许是由于自己的命在孟晓妮手上，孟晓妮才会如此大胆。她可是命在孟晓妮手上。 　　孟晓妮点了点秦灵君身后：“你后头有个鬼。” 　　秦灵君立刻挺直了背，面上肃然：“真的么？” 　　她那漂亮的脸蛋，现在完全绷紧了，整个人完全不敢朝后去看。 　　孟晓妮笑出来，发乐：“你看你那么容易信我，怎么会骗我？再说了，我是真的能看见鬼。你回头惹了事，就算逃到地府，我也能跟你算账。” 　　秦灵君微微松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这体质，不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还要带上招鬼本事了。” 　　孟晓妮看着秦灵君背后不远处，正在上下飘来飘去，不断做运动的工地中年人，觉得有的事情还是不要透露出来比较好。不知道永远比知道要幸福一点。 　　她低头继续翻看着文件，一心二用：“说起来，阎罗王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你在生死簿上没有名字么？” 　　秦灵君老实回答：“没有。” 　　秦灵君后头的那鬼听了，惊呆：“咦，这世上还有在生死簿上没有名字的？那不是和孙悟空一样？” 　　孟晓妮心想，那可差别大了去了。 　　她看着关于上市优缺点的那份资料，搁置到了一旁：“这个不用考虑。上市来钱是方便很多，但是权力不集中，很麻烦。我们小公司小作坊，别添那么多麻烦事。” 　　秦灵君应声。 　　孟晓妮和秦灵君又切回了生死簿无名的话题：“我对生死簿倒是有点想法。不过这些日子，地府火山喷发有点严重，阎罗王自顾不暇，找不太到人，所以不太好去问他。” 　　秦灵君疑惑：“什么想法？” 　　孟晓妮问了一个问题：“生死簿现在由诸多判官统管。如果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那为什么阎罗王不开个会，和别的阎王讨论一下，给你在生死簿上添加一个固定的死亡时间呢？” 　　秦灵君惊异：“是啊。” 　　孟晓妮见秦灵君有点想法，委婉提示：“你总不能永远在这儿靠吃饭来恳求地府放过你。活得如此辛苦，我觉得不值得。” 　　秦灵君陷入了沉思。 　　孟晓妮见秦灵君有所思考，又继续看资料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资料要看啊！ 　　办公室里重新又安静了下来。 　　孟晓妮在那儿翻阅各种资料，以及填写一点秦灵君特意拿过来的表格。 　　秦灵君则是在考虑如何有尊严的活，如何有尊严的死。 　　好一会儿之后，秦灵君语气颇为微妙：“我第一回认真在想，我要如何死这一件事。而死之前，我又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去做。” 　　孟晓妮：“我想过。” 　　她说完自己先惊了一下，手上的笔都顿了一下：“不过我忘记了。” 　　秦灵君笑着感谢：“这件事我会认真想的。小老板还是先把公司的事情办妥。等以后找到交接的人，我就想着去处理自己的私事。然后挑选一个最特殊的日子，去找阎罗王谈生意。” 　　孟晓妮点头。 　　她给足了秦灵君提示，接下去就要看她如何找到自己的钥匙，又如何用自己的钥匙打开过去的锁。 　　许久之后，孟晓妮总算将她要处理的东西都弄好。 　　她友善问了一声秦灵君：“你新家可以做饭菜么？我们两个买点菜将就庆祝一下？” 　　秦灵君当然乐意。 　　能让她活舒坦一点，她高兴还来不及。 　　“我现在就开始下单买点菜。”秦灵君笑眯眼，“等下我有口福了。” 　　不过，她随即又想起来，鬼凤和小白龙似乎一直都是吃小老板做的菜的。 　　她问了一声：“要多买一点，让鬼凤和小白一起来吃么？” 　　孟晓妮咳嗽一声：“方便么？” 　　秦灵君当然点头：“方便方便。” 第73章 　　秦灵君下单了不少吃的, 还问孟晓妮喝不喝酒。 　　孟晓妮理所当然点了头：“喝啊，气泡酒、啤酒、果酒都可以。” 　　秦灵君非常意会笑出声：“可以, 这几样我家里都有。” 　　两人一拍即合，确定处理完工作后, 决定今天提早回去煮东西吃。 　　孟晓妮心情愉悦：“我们做串串吃。” 　　秦灵君当然点头：“可以啊。串串配酒最好了。” 　　孟晓妮问了秦灵君地址，顺手就发了个消息给鬼凤。 　　与时俱进的鬼凤, 早就有了手机, 消息回复飞快, 也是答应了。 　　孟晓妮再看了一会儿资料，到差不多时间, 才和秦灵君收拾了桌子, 一起关了办公室的门，结伴一块儿下楼。 　　秦灵君关门的瞬间, 很认真再度问了一遍孟晓妮：“我们办公室没有鬼, 对吧？” 　　孟晓妮看着半个身子卡在门上的中年鬼, 认真欺骗着秦灵君：“嗯。” 　　秦灵君松口气。 　　她买了十八层，可不想要真的面对十八层地狱那种效果。 　　两人下楼。 　　秦灵君和孟晓妮说着自己的情况：“我现在对自己开车还是怕, 手软脚软的。所以住的地方就选在离公司很近的地方。上下班只要走路或者骑自行车。” 　　电梯上楼层跳动，孟晓妮安抚秦灵君：“我们这儿地方不大，需要你自己开车的机会不多。” 　　秦灵君应了声。 　　其实真到哪天需要开车了, 还是得硬着头皮上的。 　　两人出了办公楼, 去路边一人一辆自行车, 慢悠悠结伴骑回了秦灵君的新家。 　　秦灵君的新家就在附近的小区。 　　单身公寓, 自己一个人住, 她并没有选择特别大的房子。 　　“拎包入住的精装修。”秦灵君领着孟晓妮到门口，开门给她拿了一双拖鞋，“勉强收拾掉了一些，看起来还有点乱。” 　　孟晓妮穿上拖鞋朝里看。 　　确实是稍微有点乱。 　　巨大的硬板纸箱子还搁置在那儿，有的甚至还没有拆封。旁边好几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看上去是这几天才采购过一回。 　　乱，不代表不干净。 　　地上一看就是打扫过，地板光洁的一根头发都看不见。 　　楼梯口有外卖小哥的声音，是正巧送货上门了。 　　秦灵君和孟晓妮收了一下东西，将东西往里头拎。 　　很好，家里装满东西的塑料袋，看上去又多了几个。 　　秦灵君感慨：“还好冰箱足够大。” 　　两人关上门，忙里往外，将塑料袋里需要放冰箱的放冰箱，晚上要吃的搁到灶台上。 　　秦灵君去将自己的电磁炉给搬运出来。 　　孟晓妮则是围上了秦灵君的围裙，开始在厨房收拾起食材，准备晚上的晚饭。 　　串串做起来很简单，食材处理上，就是将自己要吃的那些个食材切成小块或者小片，随后用竹签串起来。有的食材需要一定入味，就要加上辣椒面或者用盐腌制一下。 　　吃串串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热锅串串，吃的方式就和火锅一模一样，另外一种吃法叫冷锅串串，用清水将食物烫熟，再浸泡到已经调配且煮熟的锅里浸染，随后进食。 　　前者暖呼呼适合冬天，后者休闲撸串适合夏天。 　　现在的天气说热是绝对不算热，说冷更没到冷的时候。 　　孟晓妮是想着两者搭配着来，有冷锅串串，必要的时候稍微热一下锅子。 　　她将要食材分成了要煮十秒上下捞出的，和要煮两分钟以上的，随后开始做锅底。 　　锅底是先煮上一锅子的筒骨汤，骨头是筒骨为最佳，骨头一煮高汤，味道极为浓稠，回头拿起骨头来吮吸，是一股子幼嫩还带着油脂的骨髓，堪称人间精品。 　　其后放入清油，辣椒炒香料，炒到香味溢出后，加入豆瓣，再炒一会儿，加入适量的水。 　　清油火锅底，搭配上炒出来的香辣红油，随后必须的那些酱料如酱油、料酒与糖。 　　最后将汤和锅底混合，烧煮片刻。 　　孟晓妮取了漏勺，打算将里头的香料捞出来。香料放里面煮着也成，但吃起来真的是不方便。秦灵君并不是本地人，回头一口一个花椒，那恐怕串串都吃不出什么味道了。 　　她稍等片刻，就用漏勺将锅子里的香料都捞到了一边。 　　最后，给锅子里疯狂撒芝麻。 　　白芝麻，才是串串锅底的点睛之笔！ 　　香味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霸道到半点余地都不给人留。 　　孟晓妮自己都觉得饿，更别提在一旁取酒，单纯不过是在将餐桌布置好的秦灵君。 　　秦灵君嗅了嗅，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吃下一整头牛。 　　孟晓妮将锅子先搬出到外头，随后去煮串串。 　　门口门铃声响起。 　　孟晓妮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鬼凤下班了。 　　平时鬼凤下班，都会选择带小白一块儿五湖四海去晃荡，今天自己邀了一下，竟是半点都没延误，下班五分钟后就到门口了。 　　她收回手机，煮着串串。 　　门口传来鬼凤客气又矜持的声音：“打扰。” 　　秦灵君笑了：“小老板专程给我做吃的，我才叫打扰。” 　　鬼凤“嗯”了一声。 　　秦灵君没想到鬼凤会真觉得她是打扰，哭笑不得，觉得自己是开门被秀了一脸。 　　鬼凤没有多说什么，穿着拖鞋进门。 　　等门关上后，他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白龙放下。 　　小白落地显形成娃娃，奶呼呼对着秦灵君招呼：“姐姐好。” 　　秦灵君笑眯眼：“小白龙好。” 　　鬼凤随着香味，看向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秦灵君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鬼凤做的了：“坐下吃好了。小白要喝什么么？我这儿有酸奶、牛奶、椰奶，还有葡萄汁和胡萝卜汁。” 　　小白龙举起胖手：“椰奶！” 　　秦灵君带着小白龙去拿椰奶。 　　鬼凤听着秦灵君说了一回坐下直接吃就成，却还是迈步走到了厨房门口，再度问了一遍里头做串串的孟晓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孟晓妮侧头看了眼鬼凤，朝他笑笑：“给我扯一张纸，汗流下来了。” 　　鬼凤去扯了两张纸，走到孟晓妮身边。 　　天现在不算热，但孟晓妮做菜，到底还是被熏得有点流汗。 　　鬼凤将纸叠成了正方形的方块，点点擦拭着孟晓妮流的汗。 　　这碰一下，碰一下的感觉，比直接擦要凶残得多，简直像是拿了一根长羽毛的逗猫棒，就在边上晃悠晃悠。 　　孟晓妮将做好的串串放到边上盘子中。 　　她强压住内心的痒痒：“想吃什么？” 　　鬼凤低声回她：“都可以。” 　　孟晓妮：“哦。那帮忙搬出去这批。我再做一点。四个不够吃的。” 　　鬼凤收起了纸，上前帮忙将串串给搬出去。 　　桌上杯子放好，酒也放好。 　　鬼凤看向那一瓶瓶酒：“喝酒？” 　　秦灵君正在给小白龙倒椰奶，瞥了眼旁边的酒瓶子：“啊，是呀。果酒是用烧酒自酿的，和洋酒度数都很高，要喝的话要缓着点来。气泡酒和啤酒没什么度数，随便喝，我那儿有很多。” 　　鬼凤点头，重新回到厨房。 　　厨房里孟晓妮一口气煮了一大堆的串串，随后摆盘，全往外头搬起来。 　　不过一会儿，外头桌子上已是一桌子的串串。 　　“竹签都用掉了，等下还想吃的话，直接下锅子里好了。”孟晓妮开了果酒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这是蓝莓酒啊。” 　　秦灵君指自己眼睛：“蓝莓不是说对视力好么？我就买了好多蓝莓，结果太酸了，弄了一点搅在牛奶里喝，剩下的全被我用来泡酒了。” 　　孟晓妮示意鬼凤：“要喝么？” 　　鬼凤几乎不喝酒。 　　他略带犹豫。 　　孟晓妮想了想，往酒里里头慢慢灌输进力量。 　　觉醒之前，她就对力量掌控多了点了解，现在用起来比先前得心应手多了。 　　孟晓妮再度笑着问鬼凤：“喝么？” 　　鬼凤微微颔首。 　　孟晓妮替鬼凤倒上了一杯。 　　秦灵君打开了电视，开手机直接投影了一部综艺。 　　小白龙伸爪子，抓起串串浸到汤汁中，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你们快吃！” 　　孟晓妮也动手了。 　　余下两个见大伙儿都动手，也纷纷吃了起来。 　　一口串串一口酒，一眼电视一眼人，快乐似神仙。 　　孟晓妮是会喝一点酒的，不过喝不了太多。秦灵君有那么多酒，当然是在场最会喝酒的。小白龙年纪太小，禁止喝酒。而鬼凤这个常年沉迷甘露的家伙…… 　　他其实真的一点酒都喝不了。 　　果酒是用烧酒酿造的，烧酒本身至少有五十六十度左右，即便蓝莓没含有多少糖，也不妨碍整个酒浓度。当然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鬼凤不会喝酒，喝起来也没什么分寸。 　　他不是抿着喝的，而是吃了串串后，直接喝了一大口。 　　酒入喉肠，带起一层火辣辣，随后如同在胸腔内燃起来似得，让鬼凤有点无法轻松喘息。 　　孟晓妮有看着鬼凤，禁不住将他的酒杯拿开了点：“先吃东西，慢点喝酒。” 　　鬼凤感受着胸腔内的炙烤，缓慢点了头，伸手拿串串吃。 　　孟晓妮见鬼凤还能正常吃串串，放下心，继续小口抿着自己的酒，搭配着串串看起了电视。 　　鬼凤吃着吃着，手又伸向了杯子，这回悄悄喝了一小口，还轻微回味了一下自己舌尖的感触。 　　转眼，一杯空了。 　　鬼凤伸手去倒酒。 　　孟晓妮敏锐回头看向鬼凤。 　　鬼凤拿着酒杯，本能先给孟晓妮满上：“不客气。” 　　孟晓妮看看自己的酒杯，再看看鬼凤。 　　鬼凤又给自己满上，拿起酒杯，很是认真：“干杯。” 　　孟晓妮和他碰杯：“干杯？” 　　鬼凤埋头继续喝酒吃串。 　　孟晓妮：“……” 　　一杯就倒了？？ 第74章 　　有点鸟, 平日里看上去傲慢矜持得很，实际上喝完一杯酒就有点喝懵了。 　　结果这种鸟还没点自知之明, 给自己另外倒上了第二杯。 　　孟晓妮刚开始只是有点怀疑。 　　主要是鬼凤好歹也是只神兽。 　　她看着鬼凤喝酒，没有呛到也没有强烈拒绝的样子, 就觉得鬼凤或许还是能喝一点的。毕竟千万岁的小家伙，要是连这么点酒都喝不了, 说出去怪好笑的。 　　但很快, 她就将自己这点怀疑收走了。 　　她很明确知道, 鬼凤醉了。 　　现下的鬼凤，吃串串可不是一般的吃串串。 　　他精挑细选, 拿了一个鸭肠, 随后将上面的芝麻一点点挑出来，干干净净再让入嘴里。吃得眼底还有一层水雾, 似乎还有点走神。 　　吃完的串串要强迫症一样摆放在一起, 横刀立马那种摆法, 特别大气。 　　串串吃好喝酒的时候，拿着酒杯一口, 喝完之后还要旋转一下酒杯，像在品什么皇家甘露。 　　当鬼凤拿起酒瓶准备给自己倒第三杯的时候，手没抖, 很稳, 就是倒酒的口子根本没对准酒杯。 　　孟晓妮接过酒, 对上鬼凤的视线：“我觉得……” 　　鬼凤直直看向她：“我还要喝。” 　　他直接打断了孟晓妮的话。 　　孟晓妮一脸问号。 　　鬼凤很是认真：“我还要喝。” 　　旁边的小白龙凑热闹, 举高了自己的手：“我也想尝尝看！” 　　孟晓妮：“……” 　　鬼凤喝醉了还算乖巧, 小白龙喝醉了要是出门去造作，她拦都拦不住。 　　意识到鬼凤醉了的秦灵君愣了愣，用颇为微妙的口吻再次确认了一下：“他喝醉了？” 　　鬼凤看都没有看秦灵君，还是直勾勾盯着孟晓妮：“我没有。” 　　秦灵君：“……” 　　好的，确实是喝醉了。 　　秦灵君麻利翻出一个垃圾袋：“等下要是吐的话直接吐这里。” 　　孟晓妮：“……”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鬼凤伸手过来想要抢酒喝，小白龙试图偷尝，秦灵君不仅要给孟晓妮垃圾袋，还要防着小白龙偷喝酒。 　　孟晓妮一手接过垃圾袋，一手护住了酒：“不行，你先吃点东西，你喝太快了。” 　　鬼凤抿紧唇，往孟晓妮那儿靠了靠，力求动用双手把酒瓶子抓到自己手里，然而他伸去抓酒瓶的手，抓了个虚空。 　　孟晓妮警惕往边上挪动一下：“吃火锅！” 　　鬼凤：“我不。” 　　孟晓妮和鬼凤为了一瓶酒，闹成了一团。 　　小白龙被阻拦了喝酒，干脆一手两根串串，吃得满嘴流油，看看综艺，看看自己爸妈。他觉得好像自家家里的家庭情感喜剧，比电视还好看一点。 　　秦灵君含笑喝着酒，感受着小老板这一家三口的胡乱闹腾。 　　这场面稍微有点不忍直视。 　　一小时之后，孟晓妮和秦灵君将酒全部都收了起来。 　　桌上的串串几乎被吃了个精光。 　　小白龙打了个饱嗝，变成一条小龙，鼓着肚子瘫在沙发上，简直咸入了味。 　　鬼凤没能抢到酒，也没吃多少串串，半倚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到现在还没能彻底缓过来。半响之后，干脆变成了水蜜桃色的鹦鹉，和小白龙一样躺平在了沙发上。 　　孟晓妮帮着秦灵君收拾残局。 　　收拾完一切，孟晓妮又隐晦催了一下秦灵君，将自己的事情更看重一点，这才挥手离开。 　　秦灵君笑着和孟晓妮道别。 　　孟晓妮脖子上挂着一条瘫着的隐身小白龙，脑袋上顶着一个迷瞪瞪的水蜜桃鹦鹉，想了想还是叫了一辆车。 　　这回的司机不怎么爱说话，径直将孟晓妮送回了火锅店。 　　孟晓妮带着一龙一凤，和家里人报备了一声，随后就回了房间。 　　小白龙和鬼凤，又换了一个位置瘫着，这回瘫在了孟晓妮床上。 　　小白龙不想起来用爪子走路，也不想挥动自己的翅膀，和一条毛毛虫一样挪动到角落里，安安稳稳团起来，乖巧提早说了一声：“晚安妈妈。” 　　孟晓妮失笑：“晚安。” 　　鬼凤躺在床最中央，蹲着，还处于迷茫出神状态。 　　孟晓妮见鬼凤这样，决定拿了衣服先去洗漱。 　　她喝了一些酒，如今心情一样正在兴头上，哼着变奏的小曲，极为自得。 　　给自己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孟晓妮将头发吹干，出了浴室，继续哼着什么往自己房间走。 　　她打开房间门，看清了自己少女清新的床铺上的状况，面无表情将房门重新关上了。 　　歌也不唱了，刚才轻松的情绪也没了。 　　站在门口，孟晓妮盯着自己的房门看，好似能在房门上看出一朵花来。 　　房间里一条龙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凤凰…… 　　这鬼凤不仅又变成了人型，还极为肆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占据了几乎整个床。 　　往日鬼凤变成人型都是侧躺，睡在一块儿还没觉得他有那么大只，现在仰面躺着，可真是刷满了存在感。 　　仰面躺就躺了，为什么还偏生换了衣服？ 　　换了衣服就换了衣服，为什么衣服还穿着那么宽松的长袍？ 　　宽松的长袍就算了，为什么这袍子还和自己以前穿的破布那么相像？ 　　孟晓妮前世穿衣服颇为随性。 　　后土给她一条绸缎，她能围着当裙子，穿上好几百年，直到自己穿厌弃了。 　　至于内衣，那时候根本没有内衣这种概念。大部分种族日常都是不穿衣服的，赤条条维持着自己的本性状态。 　　她捡到鬼凤之后，几乎是自己随意穿穿，给鬼凤也搭配着来随意穿穿。 　　鬼凤变成凤凰的时候也不穿衣服啊！ 　　后来是人类的衣服款式越来越多，就连地府阎王们都讲究起来，孟晓妮和鬼凤才跟随大流，穿起了这样那样的服饰。 　　难道是鬼凤对她那条红布印象太深刻，以至于现在…… 　　一个成年男子，用红色布随意包裹躺在自己床上。 　　白皙的皮肤和红色大块的布…… 　　活色生香。 　　仿佛是刻意表现出如此姿态来勾自己的。 　　孟晓妮：“……” 　　算了算了，她还是别想太多为好。 　　有的鸟，别看活了那么多年，其实连喝一杯酒都会醉。 　　孟晓妮呼出一口气，开门重新进入自己的屋子。 　　关门，上锁。 　　她生怕孟父孟母等下忽然冲进来，那她是打死都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掩盖这个场景。 　　鬼凤酒后困顿，本已经眯了眼。 　　他听到响动，微微睁开，看了眼门口。 　　在发现门口是孟晓妮后，他又重新闭上双眼，陷入了半眠状态。从这酒后情况来看，今晚的地府之行，多是要泡汤的。 　　孟晓妮上前试探戳了戳鬼凤的腰。 　　鬼凤眉头皱起，但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孟晓妮头疼：“你睡那么大咧咧的，我晚上怎么睡？” 　　鬼凤话听进去了，勉勉强强挣扎起来，就和刚才的小白龙一样，往边上挪动了挪动，权当是让出了给孟晓妮睡的位置。 　　白花花的□□。 　　孟晓妮眼神忍不住就看向了鬼凤的手臂和腿。 　　关键的部位都遮掩住了，但人体总归是半遮半露的模样最为诱人。 　　孟晓妮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虽然情况男女颠倒了一下，虽然她是个女孩子，虽然她是打算追鬼凤的，虽然她真的很喜欢鬼凤，虽然…… 　　没有虽然了。 　　孟晓妮躺上了床，伸手直接将灯给关了。 　　眼睛慢慢适应整个房间的暗淡色彩，孟晓妮满脑子还是刚才鬼凤的模样。 　　她侧头看向边上的鬼凤，心想着怎么这鸟能在醉后干出这种荒唐事情来？ 　　要不是乘鸟之危不太妥当，孟晓妮真怕自己会对鬼凤干出点什么。一看那肌肤就很好摸，一看这样子就非常可爱。 　　孟晓妮脸上微微升温。 　　她今天喝了酒，困意一样很快泛上来，没过几分钟，很快陷入了梦乡。 　　旁边的鬼凤悄然睁开了双眼。 　　视线还是无法轻易对焦。 　　他其实觉得自己非常清醒。身体或许是有点迟钝的，但意识是非常清醒的。 　　鬼凤甚至很清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样躺在孟晓妮的床上。 　　他第一回见孟晓妮，孟晓妮就穿着那么一条红色的布围成的裙子。 　　地府那时候还是一片荒芜，天是蓝的，地是青绿色的，唯有孟晓妮是红色的。对于一只凤凰而言，如此艳丽的红色，几乎可以称之是种族生命的颜色。 　　他想表达很多意思给孟晓妮。 　　平日里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如今借着酒后这模样…… 　　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鬼凤默默再往床内挤了挤：他还被嫌弃躺在了正中央。 　　被不小心踢到的小白龙惊醒，探头茫然困惑张望了一下，发现世界一片漆黑，一家三口都躺在了床上，又心很大继续睡了过去。 第75章 　　这一个晚上, 地府并没有等到火锅店开业。 　　当事人孟晓妮和当事鸟鬼凤，在人间睡得深沉。 　　过去的记忆一旦被钥匙开启, 一点点恍若回溯，逐渐回到了孟晓妮的脑中。 　　孟晓妮在睡梦中, 再一次回到了过去。 　　她睁开双眼，在看到面前一个大锅子时就意识到了。锅子底下燃烧着火, 里头煮着寡淡的汤。 　　汤闻起来不怎么香, 一股子的河水和青草味。 　　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能让鬼忘记前尘往事，能让鬼抓紧时间去投胎。 　　面前前来的鬼, 大多是从第十殿出来的。 　　来来往往, 看不清面容的鬼，全是要去投胎的。 　　阎王殿从一个变成了十个, 自己“被分配”到了第十殿。 　　距离和鬼凤玩躲猫猫游戏, 过去了有一段时间。 　　至今她的身份, 除了后土与阎罗王之外，再无第三者知道。 　　一碗接着一碗的孟婆汤被摆熬制成功, 摆放到了桌上。 　　孟晓妮在心里头计算着数。 　　人类的数学非常实用。 　　最早前，所有生物仅凭借着简单的数字来计算着数量，对更繁杂的东西, 都靠着自我的领悟来完成。传承知识多是传承那些种族间约定俗成的概念。 　　像什么是地府, 什么是阿修罗, 什么是天道, 什么是无量劫。 　　这些都是知识体系传承下来的事物。 　　而对于数字以及分析, 这一块内容，是大部分生灵少有涉及的。 　　像人类这般，若非用载体和口耳相传的方式，几乎不能将知识传承，他们就学会了用总结的方式，使用更多的工具来解决问题。 　　孟晓妮很喜欢人类，这是她喜欢的点之一。 　　按照正态分布，前来投胎的各种生灵中，善与恶分明的都是少数。 　　这些少数要么飞升，要么关在地狱中。而地府投胎的这一群，应该是必须要继续维持整个世界，保持着善良之人和恶意之人的占比。 　　阿修罗被天道发现。 　　所有转世的阿修罗，要么去人道，要么就会去余下三个恶意满满的道。这其实是有违常理的。 　　整个阿修罗的数量会越来越少，直至灭亡。 　　天少有直接灭掉一个种族，它会让这个种族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自然消亡，好似其中动手动脚的不是它一样。 　　循规蹈矩的地府，偶尔逃窜的鬼魂…… 　　孟晓妮想到了双眸里纯净得仿佛清泉一样的鬼凤，弯了弯眉眼。 　　她很喜欢凤凰，不希望阿修罗最终的下场，会和凤凰一族一样。 　　眼角瞄到一抹白色，孟晓妮不再开小差。 　　白发的轮转王笑眯眯走了过来，拖着他那一袭袍子，极为和善来到孟晓妮身边站着。他望着面前那么多前去投胎的鬼，含笑说着：“在这里看他们来来往往，很容易有所感触。” 　　孟晓妮没说话。 　　轮转王总是笑着的。 　　他像是不会感受到任何的苦楚和悲凉，不管面对的鬼是穷凶恶极还是怨恨滔天，都会像对待一个普普通通凡人一样，轻松处理。 　　阎王殿内不少判官和鬼差，都在私底下议论着，轮转王会不会头上套着一个面具。 　　一个只会笑，少有别的表情的面具。 　　总是笑的阎王，处久了就会让他们觉得，恐怖程度不亚于第一殿总是板着脸肃然的秦广王。 　　后土选阎王，还是很会选的。 　　轮转王没得到响应，自言自语着：“地府，到底算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我原先以作为一名阎王自傲着，如今却是看不透了。” 　　孟晓妮舀了一碗汤，放到了轮转王面前：“一碗汤下去，你可以继续自傲。” 　　当然，也可能连自己是阎王都记不得了。 　　轮转王笑意加深。 　　他知道孟晓妮曾经在阎罗王手下工作，将话题转移到了阎罗王身上：“阎罗王大人，往日几度让人还阳，这事是不是真的？” 　　孟晓妮应了声。 　　“有冤情归有冤情，但判案时，好与坏是分明的。该飞升就飞升，该地狱就地狱。人间一切事了，地府来判。阎罗王性子是好，但不至于这点都看不透。”轮转王还是笑着，话却说得让人心惊肉跳，“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阎罗王非要让人还阳呢？ 　　就为了那鬼在人间的一丝面子？ 　　还是为了那鬼未尽的一份情缘？ 　　后土选择阎罗王，当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第一任阎王。 　　轮转王对照自己，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放人去还阳的。 　　孟晓妮终是从套衫中看向了轮转王。 　　轮转王对上孟晓妮的视线，勾着唇：“孟婆是在阎罗王之后来的地府？” 　　孟晓妮比阎罗王早不知道多少年就到了地府，而来阎罗殿则是确实没有多少年。 　　她继续搅拌着汤：“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地府了。那时候刚刚开天辟地没多久，地府百废待兴，后土正兴高采烈搬着木头。” 　　其实搬木头的是她。 　　后土造房子可比她优雅多了。 　　轮转王总算是惊讶了一点：“我以为……孟婆叫孟婆，仅仅是因为年纪大约是我母亲一辈。” 　　旁边路过，只听到后半段的鬼差：惊了！孟婆是轮转王母亲一辈的存在么？ 　　这位鬼差碰到了自己的同伴，赶紧分享了新的八卦。 　　谁想到八卦流传总是转瞬就变了话，到了后头不知道谁传出孟婆就是轮转王的母亲。 　　此刻还不知道这等清奇八卦的两位，还在投胎口闲聊。 　　轮转王对孟晓妮本就客气，在知道孟婆年纪如此长之后，他更加客气了几分。 　　“那么，孟婆知道飞升的人，是飞升去天界还是大千世界？”轮转王终于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泰山那儿又是如何？神陨落之后，会投胎成怎么样的存在？” 　　孟晓妮想着自己和后土的猜想，轻笑一声。 　　“后土挑选阎王，也实在是太会挑。”她望着前头那些个被洗涤了灵魂，毫无自我的鬼魂，飘飘荡荡远去着，“以后后土护着一个不够，还要护着十个，那可真是太辛苦了。” 　　轮转王很聪明。 　　他意识到孟晓妮确实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而这些事情显然是自己不应该知道的。 　　此刻的他，只需要安分守着第十殿，当好他的第十殿阎王就好。 　　轮转王笑着拱手：“劳烦孟婆，我要回去了。” 　　孟婆点点头。 　　轮转王拖着长袍往回走。走到半路，他又回过头看向孟晓妮。 　　地府阎王殿有不少建筑颇为气派，有不少场景，即便是轮转王在地府当值多年，依旧觉得震撼的。 　　如今这般回头，黑袍的女子沉默造着一碗碗青草香味的孟婆汤，面对着无数匆匆赶去又缓缓离开的鬼魂，在一片苍茫中不断劳作。 　　算是震撼场景之一了。 　　轮转王面上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唇角勾起，眼内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想着自己那些问题可能有的答案。 　　真是可怕啊。 　　更可怕的是，即便轮转王对所有的事情有着一定的猜测，可他终究必须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继续做他的阎王爷。 　　轮转王收回了视线，重新踏步到阎王殿中。 　　至少，孟婆现在正在第十殿。 　　不管孟婆要做什么，他都不能让任何生灵过来打扰到她。 　　十殿阎罗一切照常。 　　孟晓妮在心中将自己所求的问题，得到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从每个殿过来投胎的鬼，数量占比永远在一个数值上，几乎不会有所波动。 　　她懒得再整天熬汤，动手用放孟婆汤的桌子，直接给拆了做成了一个机器，让这个机器代替自己做孟婆汤。 　　这世上可没什么永动装置。 　　孟晓妮搞了几个值钱的东西，塞在里头产能，大约能用个一千年左右。 　　足够了。 　　弄完这些，孟晓妮前去和轮转王道别了。 　　轮转王将孟晓妮登记在册：“名字就写孟婆？” 　　孟晓妮点头：“嗯。” 　　轮转王笑着问孟晓妮：“转世后有想好叫什么名字么？” 　　“一个姓孟的小姑娘，就叫孟晓妮吧。”孟晓妮替自己取好了名字，“越是普通越好，平平安安长到二十五。” 　　轮转王同意了，顺口问了一声：“二十五之后？” 　　孟晓妮轻笑：“那之后就不再受地府约束。” 　　轮转王应声。 　　孟晓妮和轮转王告辞。 　　投胎之前，要先死一回才成。 　　孟晓妮清楚知道这一点，且并不想要让鬼凤看到。 　　他该知道自己最好看的模样，而不是与地府暂且告别时的模样。 　　他们之间的躲猫猫游戏，要躲好久啊。 　　孟晓妮套着黑袍，走上了阿修罗的山塔。 　　她因冥河而生，在冥河中消亡，这是最完美的结局。她将自己所得到的，全部返还回去。 　　阿修罗山塔顶端，巍峨的宫殿中，阿修罗们的声音隐隐有传来。 　　宫殿前的荷花池内，盛开着不少的荷花。 　　这是多数阿修罗的诞生地。 　　花瓣是粉色渐变到白色，纯洁到不像是从污泥中生长出来的。微风吹过，荷叶和花瓣都轻微晃动，好似有意识在欢迎着她的到来。 　　孟晓妮一步步走下去，站在荷花池的正中央，转身仰天倒下。 　　水无声浸没了她整个躯体，从口鼻中渗入。 　　冥河之水一点点吞噬着第一阿修罗所有的记忆，对待她如同对待那些需要洗涤灵魂的投胎鬼一样。 　　孟晓妮将自己完全敞开，缓缓合上了双眸。 　　她诞生时，被馈赠以一条红裙。 　　她灭亡时，回赠天地一袭黑袍。 　　这世间教会孟晓妮很多东西，带给她太多珍宝。为了这些珍宝，她乐意去赌一回，从阿修罗坠入人道，再从暂被宠幸的人道中，一步登天。 第76章 　　孟晓妮醒来。 　　她若有所思, 回忆着自己自我毁灭的这个过程。 　　一个生灵的强大，永远不能倚靠自己天赐的那些东西。 　　但凡有那么一天, 上天要将自己馈赠的东西，按照原本的价位收回。那一天必然就是付出代价的那一刻。 　　孟晓妮自我毁灭的整个过程大约是顺应自然的, 以至于没有任何厮杀，没有任何血腥, 最后太过舒坦, 她还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觉, 然后挪动了一个窝。 　　她摸索了一下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仅仅是凌晨五点, 距离开店还有一段时间。 　　旁边鬼凤躺在内侧, 不知道何时，身上的衣服又变回了正常的衣物。 　　孟晓妮放回了手机, 重新闭上眼。 　　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 　　太阳升起, 秦灵君在闹钟声中醒来。 　　她掀开了自己的眼罩, 稍带缓了一下前一晚上的浪荡，随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手机开了音乐, 塞在了一个玻璃杯里。 　　原本在手机里放出来音质普通的歌曲，此刻像是用了音乐厅的音响在播放，带着悠然飘荡的美感。 　　打开手机外卖叫了一份早餐, 秦灵君花了半小时打理自己, 等早餐到了, 直接开吃。 　　昨天喝酒, 今天暖胃。 　　一大早喝点养胃的粥最适合。 　　她刷着手机, 算了一下自己今天出行需要花费的时间，确定了自己今天的行程，最后还看了两眼新闻。 　　解决完早饭，出门。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公司给办下来。 　　秦灵君是第一回做这种工作。 　　好在当老师的时候，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家长，在一定了解后，她对这方面的工作还算得心应手。 　　一整天，秦灵君都在跑相关单位。 　　她甚至还要将不少和自家火锅店可能同名的那些店名，一起都给花点钱注册掉。 　　孟晓妮还没给秦灵君开工资，秦灵君自己的钱也花了不少。 　　“公章、公账……”她嘴里念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上却灵活把文件分类了个齐整。 　　到了晚上处理完，秦灵君将东西全部拿到了办公室去，随后上好锁，准备回家。 　　她乘坐在电梯里，锤了锤自己的小腿。 　　今天跑来跑去，有点累。 　　电梯的镜子照着人脸分明，她那几缕微逃离的头发，此刻翘得还有种凌乱美。 　　美人不管什么造型，到底都还是美人。 　　秦灵君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下，唇角略带起了一点笑。 　　孟晓妮要是知道自己今天一天的效率，一定会大吃一惊。 　　不如，明天带点小甜品去找孟晓妮？ 　　她冰箱里有冰块和保温箱，买了甜品用冰块垫着，送到火锅店也不会化掉。 　　“咯噔——” 　　秦灵君：“……” 　　电梯里灯光猛然暗下，又重新亮起，然后完全不动了。 　　秦灵君：“……” 　　这破办公楼还带电梯忽然停下这种情况的？ 　　她被困在电梯里，这个高度，刚才数字上显示的是十楼，万一出事掉下去，肯定没命。 　　她，昨天，才，吃过孟晓妮的，串串！ 　　秦灵君深深吐出一口气。 　　应该只是倒霉？ 　　阎罗王所说的，出事频率越来越高，还暂时不至于高到这种程度。 　　秦灵君伸手直接把十楼以下的所有按钮全部给按亮，随后立刻按了紧急求助按钮和求助铃声。 　　电梯的求救铃声立刻开始响起来。 　　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看信号。 　　电梯是密闭的，信号是一点都没有。 　　无线能搜到几个，但显然这几个无线没有一个她能用。 　　电梯求助铃声很快被接通：“喂，您好，这里是xx物业。” 　　秦灵君立刻回复：“您好，我被困在办公楼的电梯里了，现在正在十楼这个位置。” 　　对面有点惊诧，转手立刻在另一个电话上拨打起来：“被困电梯了？您稍等，我们马上找师傅过来查看一下。预计十分钟之内就能到位。电梯里现在就您一个人？” 　　秦灵君应声：“嗯，就我一个。” 　　“吱——” 　　秦灵君头皮一麻，直接靠在了电梯边沿：“这电梯是不是哪里线路出问题了？它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物业工作人员那儿，很快就有第二个人过来接电话。 　　这位工作人员马上安抚着秦灵君：“小姐不要担心。我们电梯质量是很好的，这也是电梯第一回出这种状况的。我们马上会派人手动操作一下，让电梯对准十楼的门，然后接您出来可以么？” 　　秦灵君赶紧应了：“可以可以。” 　　她查看了一下电梯边上的安检时间，确定也就是两个月前安检过，稍稍放下心来。 　　这办公楼到底还是花了大价钱在物业上的，很快就有人到十楼电梯外，开始朝内喊起来：“小姐您好，我是物业的，您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秦灵君喊着回应：“能！” 　　“你放心，我们师傅已经就位了，现在电梯会动一下，您千万不要害怕。” 　　秦灵君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只能在电梯里头答应：“好的。” 　　“咯吱——” 　　秦灵君又听到了一回电梯的声音，这回电梯确实缓缓开始动了。 　　很快，电梯又停了下来。 　　“一，二，三！” 　　秦灵君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外，四五个人，包括穿着制服的物业工作人员，还有两个蓝色衣服的维修师傅。 　　她微微放松下来，往前走了两步，随后绷着脸，赶紧往前走出电梯门。 　　物业工作人员看看后头的门，安抚秦灵君：“小姐现在感觉还好么？要不要去我们办公室坐坐休息一下？我们会将这个情况上报上去的，要是小姐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们说一说。” 　　说好的快速救援，真的就很快速了。 　　秦灵君回头见着维修师傅去查看电梯，总算是放下了心，彻底松了气，还开了句玩笑：“不用了，总不能免了我的租金吧。” 　　物业工作人员跟着笑起来：“租金不一定，但是水电或者物业停车费可以帮您免三个月的。” 　　秦灵君诧异：“真的？” 　　物业工作人员点头：“小姐办公室是在哪里的？” 　　秦灵君没有开车，能帮孟晓妮免个三个月水电也好，当下就把自己办公室号码说了出来：“十八楼最里面那个办公室，就是九号。” 　　物业给登记了下来。 　　秦灵君在原地缓了缓，和物业多聊了两句，最后还是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楼梯下楼去了。 　　电梯给秦灵君刺激有点大，她从办公室回家这条短短只需自行车的路，都全靠步行，谨慎小心往回走着的，生怕一不小心出点差错。 　　直到回到自己的新家，走进了屋子，秦灵君丢下包，坐在了地上，将自己整个人都团了起来。 　　太害怕了。 　　今天只是倒霉一点，秦灵君都一阵后怕。 　　要是哪天小老板做的吃食，也无法让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那她该怎么办？ 　　秦灵君双手环住了自己的双腿，蜷缩在门口。 　　屋子里空荡荡没有昨日的人气，连等自己的人都没有。 　　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真就像社会新闻里那样：女子单身独居，意外死亡后经三天才被发现。 　　好惨。 　　秦灵君伸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长叹了一口气：“怎么那么倒霉？” 　　她望着虚空处，撇了撇嘴：“阎罗王？” 　　没有回应。 　　“阎王？” 　　“阎阎？罗罗？阎罗？” 　　还是没有回应。 　　秦灵君心想：看起来阎罗王并不是一直都看着她的。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秦灵君将自己的脸皱成包子，随后舒展开，努力打起了精神，掏出手机：“喂，您好。” 　　“阎罗王是一个职称。我姓包。”手机里传来阎罗王的声音，“刚才还好么？” 　　秦灵君头脑一片空白。 　　她将手机重新拿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电话号码。 　　随后她又将手机放在了自己耳边：“阎罗王？” 　　阎罗王应了一声：“电梯那个情况是意外。” 　　秦灵君喃喃应声：“嗯。” 　　阎罗王：“有孟晓妮在，你的生命两年内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秦灵君：“两年？” 　　阎罗王看着自己面前关于孟晓妮的情况：“嗯，两年之后，孟晓妮的情况我这里查看不了。” 　　秦灵君差点以为自己两年后就没救了。 　　她又简单应了一声。 　　阎罗王看着屏幕上女子无助蜷缩的模样：“……天气很快要转冷，记得出门可以多带一件衣服。” 　　秦灵君：“阎王爷还关注天冷？” 　　阎罗王回答着：“是，冬日是地府旺季。” 　　秦灵君被这个形容忽然逗笑了。 　　一笑，刚才的难过就渐渐淡去。 　　秦灵君有点认真：“谢谢。” 　　不管阎罗王是不是一直看着她，总归这个阎王，护了她好多年。 　　阎罗王闻言，也不过简单回了一句：“客气。” 第77章 　　秦灵君得到了至少还能安然生活两年的准信，心里头就没了那么多紧张。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要学会很快适应一切, 并且在人生的道路上, 努力去寻求自己生活的小幸福。 　　不管是人间, 还是地府，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秦灵君第二天外出, 带上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天气其实只是比前些天稍微低了几度, 要说冷, 那顶多能说空调房内冷。 　　秦灵君这外套是毫无正面作用, 甚至还不如不带, 减少她手上的负重。 　　可她就是乐意。 　　带着外套走出走进……爬楼梯。 　　十八层对于她而言, 要不是整个办公楼都冷气十足, 否则这种日子, 她绝对能跪在楼梯上。 　　秦灵君每天提早一会儿出门，一手拿着自己的小包, 一手拿着薄外套, 从一楼开始往上走。 　　她的长发侧面用黄色和绿色的平行夹固定在了耳后，妆容精致, 姿态优雅, 好似走的不是楼梯, 而是什么时装大秀的秀台。 　　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颇有节奏的声音。 　　咔哒咔哒。 　　办公楼窗外能够看到一点绿色，是那些树叶颇为深邃的绿。叶上打着蜡光一样, 能反射太阳的光。 　　秦灵君想着, 阎罗王时常会看自己, 心安的同时，禁不住就对自己的仪态要求更高了一点。 　　上楼梯的时候，高跟鞋要用脚掌先落地，控制住了整个人的重心才不容易摔倒。 　　有的人会脚跟干脆不落地，有的人力求平稳，要整个脚多落到台阶上才会继续走下一步。 　　秦灵君觉得脚跟不落到台阶上更优雅一点，但想想自己小命比较重要，还是不得不迈大了一点步子，力求整个脚都落在台阶上，踩稳妥了再说下一步。 　　上到七楼，微微喘气，上到十二楼，腿肚子发酸，到了十五楼，秦灵君默不作声放缓了步子，觉得电梯的发明是有必要性的。 　　到了十八楼，秦灵君停在了楼梯门口，额头冒汗，喘息着想：人固有一死，她下楼一定要坐电梯。 　　人再怎么样，都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天要亡她，走楼梯都能死。 　　天不亡她，阎罗王都护着。 　　想清楚这一点，秦灵君调整好呼吸，慢吞吞走向办公室。 　　落座，坐稳，打开电脑，扫一眼手机。 　　好巧不巧孟晓妮发来了消息。 　　秦灵君打开看了一眼：“……” 　　孟晓妮：“问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有心上人过么？追过么？怎么追？” 　　秦灵君，一个新时代独立自强的漂亮女性，很自然接受过无数人的追求。追人是不可能追人的，拒绝人倒是会一百零八种方式。 　　心上人当然是没有。 　　找一个人互相迁就着，对于她而言似乎是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对着手机稍一思索：“没有。没追过。不会追。” 　　孟晓妮很快回了消息：“唉。” 　　秦灵君：“喜欢的话，直接说就成了。” 　　孟晓妮：“鬼凤应该知道我喜欢他的。” 　　秦灵君意会，反问：“……那他没拒绝也没接受？” 　　手机另一头，起床后下楼，缩在厨房角落里摸鱼的孟晓妮戳着手机。 　　她想着鬼凤平日还是和自己一块儿睡，半点没有质疑过孤男寡女一屋的情况，又想想鬼凤醉酒后做出的行为，觉得这个和接受有点不太一样。 　　孟晓妮：“没拒绝也没接受。” 　　秦灵君也想到了那天鬼凤醉酒的问题：“他那天喝醉酒后，你们之间……” 　　火锅店内，孟晓妮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她朝外看看，鬼凤根本不在视线范围内，想来此刻去门口了。 　　孟晓妮收回视线，低头戳手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秦灵君想想醉酒人通常有的反应：“那醒来后呢？” 　　孟晓妮：“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秦灵君觉得有点同情孟晓妮：“那温水煮青蛙？” 　　孟晓妮好奇：“怎么煮？” 　　秦灵君见识颇多，见过不少猪跑：“潜移默化表达自己的喜欢，就和打牌一样，你出牌，看他跟不跟。” 　　孟晓妮又起了新的头疼点，满脑子都是肌肉匀称的白花花人类躯体：“他会跟的，他可听我的话了。” 　　秦灵君：“……” 　　秦灵君：“自求多福。” 　　有的人没有工资忙碌在公司，身边连个趁手的助手都没有，还经常要担心自己的小命。 　　有的人不仅赚着钱，身边有龙有凤，这恋爱再不遭遇点坎坷，那也太好命了。 　　秦灵君搁下手机，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她首要任务就是活着，其次就是赚钱，男人都是浮云。 　　地府火锅店内，孟晓妮幽幽叹气，打开联系人清单，自上而下扫视一遍。 　　很好，没有任何人可以问了。 　　她不是没有用搜索引擎。 　　她输入了“如何追男孩子”，搜出来的答案都是什么首先要男孩子对自己有点意思，然后搞暧昧，拉近着两个人的距离，又不能急于告白之类的话。 　　距离再怎么近，能近过一张床？ 　　至于告白，她其实早就告白过了吧？ 　　鬼凤就是她的小凤凰。 　　约会也有过，吃饭也天天在一起吃。 　　连孩子都有了！ 　　结果呢？ 　　孟晓妮想起昨天的一整天，鬼凤全然像是失忆了一样，半点没提起前天喝醉的事情，就很气。 　　她还不如对他上下那什么一番！ 　　错失良机！ 　　孟晓妮撇嘴，收起了手机。 　　火锅还是要做的，鬼凤就在她身边，也不可能跑到别的地方。 　　孟晓妮去做火锅了。 　　一边做着火锅，她还一边想着：秦灵君怎么到现在，还什么事情都没有想起来？ 　　…… 　　火锅店这一日还是一切照常。 　　哦，也是又一点点不寻常的。 　　孟晓妮对鬼凤的态度，比以往积极了不少。 　　一旦有空，她便嘘寒问暖，甚至还会给鬼凤送上一口冰水，让门口接客的鬼凤得以缓一口气。 　　要是有人想要和鬼凤合照，她还要友善过去帮忙拍照，然后笑脸盈盈对大家表示：“谢谢你们喜欢我们店，喜欢我家鬼凤。” 　　每回说完，又哒哒跑走，忙里忙外。 　　旁观的萧翊看鬼凤望着孟晓妮时那柔和的神情，觉得自己最近狗粮吃得有点多。他面上没有什么神情，依旧是一身道长气派，收着钱，顺带偶尔派发两颗糖。 　　旁观着旁观着，萧翊就见证了孟晓妮的又一次请假。 　　傍晚临近开业，鬼凤出门。 　　孟晓妮拿着个地图，对着孟父孟母在地图上点着：“爸妈，我想去爬山。你们看哪里好一点？” 　　孟父：“哪不是山啊。萧翊不就住在名山上，你要不去拜拜道长？” 　　孟母则是一听到爬山，觉得这天气还是太热：“现在去爬山会不会中暑？你不会要去九重天吧？那也太危险了。” 　　孟父话锋一转：“不过要是和鬼凤一起去，我们也蛮放心的。” 　　这话里带着疯狂暗示。 　　孟晓妮笑了一声：“就是和鬼凤一起出去。他来我们这儿都没怎么出去玩过。” 　　孟母犹豫一下，还是觉得：“先去名山看看，九重天再说吧。” 　　孟晓妮点点头：“嗯。” 　　名山有不少的道观和道士，算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风景区。孟晓妮知道萧翊这些日子就常常住在那边。 　　九重天则是另外一个风景区，去那儿已经不叫爬山了，那得叫攀岩，多是极限项目，要戴好防护措施的，危险系数高很多。 　　萧翊在边上旁听着：“需要我带路么？” 　　众人齐刷刷看向萧翊，眼神里充满着“人小两口出游，有你个道长什么事情”的意味。 　　萧翊面无表情改了自己的话：“但我没什么空，我要上班。” 　　孟父孟母在边上悄悄互相看了眼。 　　孟父开口：“道长天天住名山上，有空其实可以带小妮子的朋友上山去看看的嘛。” 　　孟母应和：“对对，就是那位秦灵君。” 　　孟晓妮也禁不住点头：“是哦，她最近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好，确实该去拜一拜。顺带还能欣赏一下山上地府景点。” 　　名山上除了道观，还有什么三生石、鬼门关、阴曹地府等等。 　　对于秦灵君而言，拜拜阎王爷比较重要。 　　萧翊对秦灵君不熟，委婉开口：“有机会的话，我给她带路。” 　　众人纷纷点头。 　　孟父孟母将孟晓妮周遭的闲杂人等都撇开了，确定大约就孟晓妮和鬼凤两个去爬山，颇为欣慰，直接给她放了假。 　　孟晓妮满意收起了地图，准备晚上开业。 　　晚上的火锅店，人照旧很多。 　　夜间开业结束，孟父孟母收拾完一切，上楼去睡。 　　孟晓妮等到宗教办送来鬼开业所需的那些东西，屏蔽了一切鬼可能引发的事物，随后上楼。 　　房间里，鬼凤正在指点小白龙。 　　小白龙面前放了一个装了水的杯子，正在控制杯子上方悬浮着的水球。 　　球随意变幻着形状，总是容易有波纹，难以变成一个静滞在空中的固体。 　　小白龙气得小爪子戳了一下水球。 　　水球破裂，撒了一桌子。 　　鬼凤毫不在意，将桌上的水珠子重新凝到了空中：“再来。” 　　孟晓妮关上门，上前很是轻松，借着力道将那水球凝成了爱心形状：“是这样么？” 　　小白龙惊了：“嗷？” 　　为什么人类都能把水球变成爱心？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委屈屈抬头继续捏水球。 　　孟晓妮再借了一点水，在空中化为水幕。 　　透过水幕，孟晓妮手指点在上头：“去南禺山么？我以前答应过你。” 　　水幕上青山蓝天，凤凰飞舞。 　　水幕后，孟晓妮的身影隐隐约约。 　　鬼凤望着孟晓妮：“好。” 第78章 　　水幕被孟晓妮手指一戳，荡着圈圈涟漪。 　　上面千万年前存在着的南禺山, 其实现在已没了踪影。 　　鬼凤来到人间, 其实想去南禺山找过孟晓妮, 可惜他当时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鹦鹉, 而如今的人间，也没有南禺山的存在了。 　　此刻他答应孟晓妮去南禺山, 全然是出于对孟晓妮的信任。 　　至于到底如何去南禺山, 还要看孟晓妮到底怎么带他去。 　　孟晓妮得了准信, 绕开水幕朝鬼凤笑。 　　眉眼弯弯, 看着就高兴。 　　她看到鬼凤唇角一样泛起了笑。 　　小白龙在自己位置上一阵惊呼：“我捏出了一座山！” 　　孟晓妮和鬼凤看向小白龙。 　　小白龙面前的确实有一座水山, 在房间的灯光下, 透着点点亮光, 好似整山的树在太阳下, 靠树叶反射出的那点亮光一样。 　　这水山没有彻底凝固，说明小白龙控制水的力道还不精准。 　　鬼凤见状, 总算是认同了一点小白龙的控制力：“尚可。” 　　小白龙欢兴鼓舞, 尾巴摇晃着，极为得意。 　　得意完, 他把水山丢回到杯子里, 举起自己的爪子：“我也要去南禺山！” 　　小白龙受了传承, 很自然知道南禺山是什么：“南山系最东边的那座山，满山都是金子和玉, 山中有洞, 春日涨潮水入洞, 夏日退潮水出洞。冬天……” 　　孟晓妮接着话：“冬天因为漫山都是凤凰和鹓雏，所以不结冰，不落雪，水无涨落。” 　　这是过往才能看到的景象。 　　小白龙举爪提问：“那我们要怎么去？” 　　孟晓妮望着鬼凤。 　　鬼凤眼里和小白龙一样发亮。 　　这一大一小明明不是父子，却又真有点父子相。 　　孟晓妮：“去找一幅地图。” 　　小白龙困惑，鬼凤却是恍然。 　　鬼凤对小白龙解释：“我们要去的，是以前的南禺山。既然南禺山已不存在，我们就要从幻境中过去。幻境需要媒介，比如地图、比如绘画。” 　　小白龙似懂非懂：“那我们去南禺山，是就像鬼来人间一样么？” 　　鬼凤应声：“是，一切不可动，不可逆。我们只能做观众。” 　　小白龙乖乖应了，然后再度提问：“这样算不算AR游戏啊？” 　　孟晓妮：“……你是不是在楼上偷偷打游戏了？” 　　竟然都知道AR游戏是什么东西了。 　　小白龙立马闭嘴，并且试图往边上摸索，打算偷溜。 　　上午没人管龙，这龙对着台电脑，还挺有事情做的。 　　孟晓妮看小白龙这样，哪里还猜不出。她和鬼凤提议：“你下回上午还是给他留点作业。这个年纪，就是作业太少了，容易出去惹事情。” 　　小白龙僵住，小白龙委屈。 　　他一天到晚要学习知识，偶尔玩个电脑还不成了。 　　孟晓妮翻找出自己的睡衣去洗漱，临着走叮嘱了鬼凤一声：“我们就这两天出门，我和爸妈说是去名山。你别记岔了，回头回话对不上。” 　　鬼凤点头。 　　孟晓妮出了房门，鬼凤伸手抓住了小白龙的尾巴。 　　小白龙倒在空中，尾巴挣脱不开，一脸无辜抖了抖自己的小胡须：“我没有一直打游戏。” 　　意思是，游戏是打了，不过没有一直打。 　　鬼凤将小白龙拎到自己眼前，面上带着倨傲：“我孩童时可比你刻苦多了。” 　　主要是鬼凤那时候没得玩，日常想着要拼了命学习，拼了命活下去，拼了命去跟上孟晓妮。 　　小白龙心有戚戚，虚空抓了抓自己的爪子：“我会好好学习的。” 　　鬼凤微抬下颚：“晚上考试，考不过这回南禺山，你就不用去了。” 　　小白龙：“……！” 　　小白龙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丧着脸回到位置上，继续努力捏水球。 　　鬼凤偶尔指点一下，对小白龙的要求依旧苛刻。 　　浴室里，孟晓妮冲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孟晓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了起来。 　　她左转右转，隐隐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道是灵魂里的力量逐渐改变了外貌，还是以前的精气神逐渐改变了她的气质。 　　小白龙都在好好学习，她的进度却是有点慢。 　　孟晓妮沉默片刻，随后伸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自己被拉扯出一个笑起来的弧度。 　　送开手，她略有点失笑。 　　变成人之后，她心智变得幼稚了很多。 　　当然，心智变得幼稚，这也有在鬼凤身边的缘故。 　　等后土清醒来，她必须要抓紧去寻东西，光是做火锅是不够的。 　　她收拾了一下卫生间，转头回房间去。 　　孟晓妮回房间，一开门，往里踏了一步。小白龙摊平挂在椅子上，尾巴虚弱垂落在地，嘤嘤嘤用着稚嫩的嗓音在那儿喊着：“我要去南禺山，我明明把水固定住了。” 　　鬼凤坐在床边，变回了鹦鹉：“投机取巧，中心变成冰了。” 　　改变了物质形态，控制上回容易很多，这纯属投机取巧。 　　孟晓妮略有点讶异，关上了门：“还会耍小聪明了？” 　　小白龙转动脑袋，弱弱回了孟晓妮话：“……本来也没要求是怎么固定住。” 　　小家伙想了想，变成了小小的孩童模样，从椅子上跳下来，兴冲冲朝着孟晓妮张开手：“妈妈抱。” 　　孟晓妮微低下身，抱起了小白龙。 　　一起身，她就见鬼凤盯着她怀里的小白龙不放，红彤彤的双眸此刻看起来还怪凶的。 　　像她以前和鬼凤去海里钓海怪，海怪跳出来直接砸了鬼凤头的时候，那眼神一模一样。 　　小白龙半点危险意识都没有，还糯糯撒娇：“嗷呜~” 　　孟晓妮笑着揉了一把小白龙的脑袋，抱着小白龙到床边：“那再把水固定一回，这回让鬼凤好好带你感受一下。要是还不成，地府今晚的火锅，就你来做了。” 　　小白龙撒娇失败，不得不在雇佣童工的边缘试探。 　　他再看了孟晓妮好几眼，发现孟晓妮真的半点帮他的意味都没有，只好缩在孟晓妮怀里，再试着去控水。 　　鬼凤傲慢抬着鸟脚迈步过来，直接啄了一下小白龙：“跟着我再好好学一回。” 　　空中的水球外头包裹了一层红色的薄膜，一点点蔓延遍布到整个水球上，这种蔓延的节奏不动声色，当然不会引起任何水波的荡漾。 　　当鬼凤需要变化水的形态时，也是用这种包裹着的红膜不动声色来改变水形态的。 　　孟晓妮见水球变成了菱形，变成了方形，最后变成了爱心。 　　爱心意外有了波动。 　　小白龙敏锐注意到了：“爸爸的爱心也动了！” 　　鬼凤又重新将水球变化为了别的形态。 　　又是不动如山的水球。 　　小白龙用自己的力量覆盖上虹膜，是淡蓝色如水上冰雪的颜色。 　　孟晓妮见小白龙逐渐专注，将视线落在了鬼凤身上。 　　鬼凤再一次引导完小白龙，很快抽走了自己的力量，专心看小白龙的动作。 　　小白龙这回是知道孟晓妮和鬼凤都不会在学习上给他放水，为了能够一起出去玩，格外紧张和努力。 　　他一点点沉入心，竟是意外成功稳定住了水球。 　　随后是变化形态。 　　变成方形，变成菱形，变成爱心。 　　在稳定爱心后，他亢奋将水球，又变化成了一把简简单单的剑。 　　最后他还把水球变成了小水龙。 　　小水龙太过复杂，纹路极为粗糙，几乎就仅有一个外轮廓。 　　小白龙惊喜：“你们看！我哎！” 　　孟晓妮揉了小白龙脑袋：“厉害。” 　　小白龙咯咯乐起来。 　　鬼凤见小白龙这回成功，才终于放过了小白龙，扑腾翅膀，落在了孟晓妮的脑袋上：“成了，睡觉。” 　　小白龙欢天喜地，把水球送回水杯里，带着期待问孟晓妮：“我现在能去南禺山了么？” 　　孟晓妮：“能。” 　　小白龙极为高兴。 　　他抱着孟晓妮，在孟晓妮脸上大大亲了一口，然后又对着孟晓妮脑袋上的鬼凤，努力凑过去，试图也亲一口。 　　结果没亲到，还被鬼凤在脸上啄了一下。 　　小白龙也不介意，兴冲冲回到床上，在角落里缩好：“睡觉！” 　　鬼凤轻声冷哼。 　　孟晓妮将鬼凤从自己的脑袋上挪下来，捧在手心里。 　　她略一思考，凑近了鬼凤。 　　鬼凤全身毛发都要绽开，微警惕看着孟晓妮的脑袋渐渐靠近：“……不睡觉？” 　　孟晓妮没回话。 　　鬼凤又开口：“我的毛乱了？” 　　他轻微抖动了一下自己的翅膀，考虑着脱离孟晓妮的掌心，去床上收拾一下自己的羽毛。 　　凤凰的强迫症，让他极为拘谨和担忧，生怕自己的外在形态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 　　挑剔在这漫长的岁月中，经过千万年的传承学习，几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不。”孟晓妮快速轻吻了一下鬼凤鹦鹉身的侧脸，随后退后带着点笑意，“不过是想着，每回你啄我，都是在亲我。我好像亏大了点。” 　　鬼凤僵住。 第79章 　　在鬼凤的概念里, 啄是啄，亲是亲。 　　要不是人类躯体太过弱小，他也不至于啄孟晓妮那么轻。喙对于鸟来说, 是利器。大型的鸟嘴里更是有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专门哺食用的。 　　鹦鹉是小型鸟, 但凤凰绝对算是大型鸟。 　　当然……凤凰对吃上面还是很挑剔。 　　他僵硬跳下了孟晓妮的掌心，险些被柔软的被褥绊住。 　　等迈步向角落里蹲下, 他缩在那儿一话不吭。 　　孟晓妮见鬼凤不啃声，当然也就不说下去了。 　　她关了灯, 躺平到床上, 安稳决定休息。 　　随后夜间，自然还是地府一夜行。 　　地府里火锅店一切照旧。 　　十大阎王日常忙碌，今日依旧没有一位亲自到火锅店来。 　　厨房内，孟晓妮在忙, 祁亚秋负责带小白龙, 悄悄问了一句小白龙：“鬼凤大人为何今日一直在外头，厨房里一步都不踏足？” 　　小白龙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祁亚秋看小白龙那茫然的脸, 略带疑惑：“吵架了？” 　　小白龙更茫然：“没有啊。我们来之前，妈妈还亲了一口爸爸。” 　　祁亚秋：“……” 　　亲一口之后，两位就成这个样子了？ 　　祁亚秋颇为无语, 觉得这两位大佬在情感面前，还不如他这个百年单身研究狗。 　　一直到夜间营业结束, 祁亚秋和小白龙发现, 孟晓妮和鬼凤真的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还尽可能避免了接触。 　　等回去的时候，鬼凤照旧向孟晓妮伸出了手。 　　小白龙缠在鬼凤脖子上，疑惑看着孟晓妮乖巧牵上了手。 　　从牵手来看，一人一鸟关系还挺正常的。 　　小白龙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大大的疑惑。 　　这点疑惑，一直保持到了一家三口请假出门去爬山，才被小白龙丢到脑后。 　　去南禺山之前，孟晓妮私下查了山海经的相关资料。 　　人类对于山海经的研究，经历了漫长的千年时光。在这段漫长的时光中，最古早的地图落于文字中，带有着人文幻想的色彩，与现有的世界地图是不一样的。 　　地形的变迁，导致许多原本在海中的土地露出，让一些海上的土地淹没。 　　光人间短短千年就有这般变迁，更别提对于人类而言，更久远的时代了。 　　所谓的南禺山，从地理位置上来讲，不算全沉在海中，但确实和以前是不同的。 　　孟晓妮寻了古地图，决定带鬼凤去见当初的南禺山。 　　那是天地所不容，鬼凤所未见过，本质无辜且鲜活的一个时代。 　　这张古地图并非今人所画，也是历史长河中，一位人类通过幻想所描绘。就和张潇潇在人间火锅店墙面上阴错阳差描绘出地府真实样貌一样。 　　到了原定的时间点，孟晓妮带着一凤一龙出门。 　　一家三口穿了同色系的米白色亚麻衣，剪裁得体，去哪里都不算违和。 　　他们看似是打车出行了，其实走了两步，脚下的路已不再是在丰都。 　　眼前原本亮堂的室外，转瞬变成了暗沉的室内。 　　宽广的街道，来往的行人，暴晒的太阳，转瞬成为拘束的屋子，透明的玻璃罩，幽暗的灯光。 　　周遭一切光源黯淡，一时间鬼凤和小白龙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孟晓妮带到了哪里。 　　人型的小白龙好奇打量周围。他双眼懵懂，试图辨识自己所在的地方，寻找他们接下去要前往的古地图。 　　站立在孟晓妮身边的鬼凤，并没有好奇周遭的一切，心惊望着孟晓妮：她如今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现在这地步了？ 　　按理来说，人类的躯体，根本无法承载极为强大的灵魂力量。人类修仙，多是筋骨要一块儿跟着修炼上的。但显然，孟晓妮从外在看起来，现在还是普普通通的。 　　这不符合常理。 　　他用的鹦鹉躯体，是靠着孟晓妮的吃食补充着属于人间界的力量。这份力量并没有突破人间界的那条界限，算大隐隐于市。 　　但孟晓妮现在的力量，还不算突破界限么？ 　　他盯着孟晓妮，眉头微微皱着。 　　鬼凤担心孟晓妮，孟晓妮却并不担心自己。她确定好自己的着陆点，张望了一下，甩手将几个摄像头都遮掩住了。 　　屋子里灯光虽暗，但对于他们一家三口而言，这点灯光足够。 　　“这里暂时没有人查岗。跟着我走。”孟晓妮朝着鬼凤招手。 　　鬼凤走向孟晓妮，开口：“你的力量……” 　　孟晓妮摆手：“不碍事。碍事的话，我会和你说的。” 　　鬼凤想放下心，却又无法彻底放下心。 　　孟晓妮有前科，上一回就是留下一句玩躲猫猫，回头搞了一堆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他抿着唇跟在孟晓妮身旁，没有说什么。 　　孟晓妮领着鬼凤，走到了一个大玻璃罩前头。 　　玻璃罩颇扁，四周有冷光灯光放置着，灯罩中间摆着一副巨大的破损地图，地图上每一个山脉上，还隐隐有所标识。 　　这幅图没有上色。 　　孟晓妮手指抚上玻璃罩，并向下探去。 　　原本坚固的防弹玻璃罩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的不存在的膜，完全没有阻碍孟晓妮的意思，让她轻易就碰触到了那张地图。 　　这回，轮到孟晓妮转头，伸出手递给鬼凤。 　　她朝着鬼凤示意：“抓着我的手。” 　　鬼凤看着孟晓妮的手，没有犹豫，直接握上。 　　眼前一切倏忽变了。 　　一片大亮，强光射来。 　　孟晓妮、鬼凤和小白龙，瞳孔同一时间都缩小少许。 　　海水浓郁的盐腥味铺面袭来。 　　天空辽阔，有大片的白云肆意变幻着形状。周遭远处可见有鱼跃出水面，分不清是何种物种。更遥远的地方，有山无穷之高，由于过远，显得纤细无比。 　　无穷高的山柱前，更有无数山峦叠嶂。 　　山峦上端，白云之后，有庞然大物如鱼一样悠然飘过。其影子投在白云之上，带着奇妙的韵律，尾巴一甩，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如今正在海上，在一艘船只的甲板中央。 　　这艘船上船员很多，不少都穿着厚重的麻布衫，头戴帽子。他们来来往往忙碌着，调控船帆、查看船只状态，半点没有发现船上多出来的一家三口。 　　这群船员并不是人类，一个个长得颇为清奇。 　　孟晓妮看着一个眼熟的人身蛇尾，还忍不住思考了一下这是不是女娲的族人。 　　没等他们彻底适应海上的风景，这船只就行驶到了码头。 　　码头上还有不少生灵候着。 　　船员们一看到了码头，纷纷下船，将船后头拖着的大网收起，运送到码头之上，交给自己的同伴。 　　船员拖曳大网，发出有节奏的喊声，喊一句，用一回力道。 　　原来这是一艘出海捕鱼的船。 　　想要出海抓到鱼，一定要在清晨时分。等到天大亮时，海里的鱼群纷纷潜入深处睡大觉，那可就抓不到了。 　　孟晓妮引着鬼凤和小白龙下船，朝着远方走了几步。 　　别人是日行千里算难得，孟晓妮这儿是一步百里很正常。 　　真实的古地图不算大，在这其中，孟晓妮等人随便走走，就和使用了缩地成寸了一样，轻易来到了异地。 　　鸟鸣声渐起。 　　他们三才刚刚站定，面前倏地燃起了大片的火焰。 　　这火烧不到他们，竟也烧不到山上叠翠的绿树，烧不化地表隐隐露出的金矿。 　　火光自下而上，直冲云霄，染得天地都微微泛粉。 　　孟晓妮睁大眼，看着这天地间，凤凰曾经生存的地方。 　　苍天梧桐之上，凤凰婆娑起舞。 　　五彩的头冠，清透的双眸，火红的躯体，曼妙的舞姿，绝美的嗓音。熊熊燃烧着的庞然大鸟，带着天赐的吉祥象征，傲慢又矜持，穿越入云层，又轻松滑落于地面。 　　清脆的鸣叫声逐渐变得悠长起来，不知是哪只鸟开了头，很快南禺山上此起彼伏，到处都是鸟鸣声。这鸟鸣声并不杂乱，且随后交织在一起，恍若奏响了上古的歌谣。 　　孟晓妮察觉到手一松，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鬼凤。 　　鬼凤面上没有多少情绪，可眼内却是极其深邃的。 　　他脚动了动，却最终都没有迈开一步。 　　除了凤凰之外，南禺山上还有别的飞禽。 　　这些飞禽以凤凰为首，伴着鸣叫飞舞起来。 　　如海中会有飞鱼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如天空会有归雁自南向北、整整齐齐…… 　　明明不属于同一种族的鸟，却也形成了毫无违和感的群体，在南禺山上，以最自然的姿态，歌颂天和地，迎接外来者的到来。 　　修竹成片，梧桐叶落，如一副动态的画。 　　鬼凤慢慢闭上了眼，沉默着听着面前的南禺山上的一切。 　　世界以痛吻这群凤凰，却又要这群凤凰报之以歌。 　　鬼凤的身影在这场景之中，弱小到就和当初孟晓妮捡到他一样，就和他初到人间化为鹦鹉一样。 　　孟晓妮放轻着自己的动作，伸出了双手，环住了身边的鬼凤。 　　她双臂慢慢收紧。 　　鬼凤感受着孟晓妮的拥抱，睫毛轻颤，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他将面前的所有再度印入脑海，一点也不想忘掉。这儿是曾经的南禺山，也是孟晓妮答应过，现在送给自己的赠礼。 　　一人一鸟不说话，就这样单纯相伴着，一如当年地府梧桐树屋中。 　　至于完全被忽略掉的小白龙，他原本被凤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随后没过多久，视线就聚焦在了亮闪闪的金子上。龙恐怕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是在空中或在水里，都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不知不觉，他脱离了孟晓妮和鬼凤，双眼发亮，去追寻过往的珍宝去了。 第80章 　　孟晓妮和鬼凤欣赏了好半天凤凰一族的舞蹈。 　　古地图中的一切，都为虚幻。 　　没有哀愁, 没有战争, 没有私心，没有血腥。 　　这儿是一场穿越千万年的蜀葵美梦，碰不到, 摸不着。 　　要是哪天能碰到摸着了, 怕是来者都会沉迷于此处风景, 忘却自己真正的来处。 　　鬼凤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忽然问孟晓妮：“他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孟晓妮：“你好看。” 　　鬼凤：“……假话。” 　　他凤凰的样子, 孟晓妮明明是见过的。要不是通体燃烧着火焰，根本就丑得不像一只凤凰。 　　孟晓妮见鬼凤谴责她, 反问鬼凤：“我好看还是秦灵君好看？” 　　鬼凤：“你好看。” 　　这话说出来, 和眼睛瞎了差不多了。孟晓妮长得普通到极致，秦灵君则是完全居于人类外貌的上层, 根本没法比。 　　孟晓妮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鬼凤跟着勾了唇。 　　凤凰歌舞结束, 一个种族繁衍生息，当然并不是靠着单纯的玩乐。 　　孟晓妮打算带着鬼凤在南禺山上四处逛逛。 　　她四下一看, 呆了呆，后知后觉发现……小白龙不见了！ 　　“小白呢？”孟晓妮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张望了一下，结果连个龙影子都没有找到。 　　这小家伙平日里跟他们跟着紧, 今天外出竟然直接自己跑走了？ 　　鬼凤微怔, 随即四下搜寻了一下, 一样没发现小白龙的踪影。 　　小家伙直接丢失在了古地图里。 　　孟晓妮是哭笑不得。 　　这地图里没有什么危险。可小白龙还在成长期。没有力量和吃食的摄入, 他长时间待在这里头显然是不现实的。 　　孟晓妮松开鬼凤，话里带笑：“得了，这回来南禺山，景色看归看了，主要活动倒成了找龙。” 　　鬼凤也是没想到。 　　南禺山山上有金子和玉石，孟晓妮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下隐隐透出的金色，相当机敏怀疑小白龙是被亮闪闪的宝贝吸引走了目光，就和小孩子会被花蝴蝶吸引一样。 　　好在这画中一切都是虚假的。 　　小白龙发现不对，迟早都会反应过来。 　　孟晓妮仰头看向站着的鬼凤：“结伴一起找？还是你飞上天张望一下？” 　　鬼凤听了孟晓妮的话，抬头看了眼天。 　　空中还有禽鸟会飞来飞去。他要上天，必然需要恢复凤凰的原身。 　　收回视线，鬼凤回了孟晓妮的话：“还是我们一起去找。小白太小，自上而下也难寻到踪影。” 　　孟晓妮点头。 　　她在原地空中标识了一下，留下一个印记，只要小白龙回来碰到了，他们就会立刻有所感应。 　　布置完这么一点小东西，孟晓妮和鬼凤相携顺着南禺山，往周边去寻小白龙了。 　　首先确定方向，哪个方向看过去像是珍宝亮堂的，就往哪个方向去。 　　相处了那么些时间，鬼凤比孟晓妮更熟悉小白龙的性子，竟是真的顺着小白龙乱跑走的路线，全然没走岔一步，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鬼凤习惯了寻找，几乎是双眸能扫到可以钻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去看一下。 　　金子看多了不稀奇，玉石多在石块中没有切割出来。 　　南禺山上最亮眼的，是凤凰。 　　撇去凤凰，能丝毫不逊色，且吸引到小白龙的东西…… 　　鬼凤回忆着自己所受的传承，揣测着小白龙会不会机缘巧合跑到凤凰的宝库中去。去看一眼，保不准会有点收获。 　　孟晓妮顺着鬼凤的想法行走，不知不觉就落在了鬼凤身后侧。 　　鬼凤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 　　太阳照射下来，他们也没有影子，孟晓妮在那儿一步步走着，好像孩童学走路一样。 　　一直到鬼凤忽然刹足，孟晓妮才一个不慎，撞到了鬼凤的身上。 　　她从鬼凤身侧探出脑袋：“怎么了？” 　　鬼凤微抬下巴，示意孟晓妮看前头。 　　南禺山是有洞穴的。 　　成年的凤凰们不屑于在洞穴内钻进钻出，而还是孩童的凤凰，心智都尚未成熟，最喜欢的便是探索周边的一切未知。这原本潮涨潮落会通水的洞穴，就成了这群凤凰乐意去探索的小宝屋。 　　此刻洞穴中并没有多少的水，只有浅浅一层。 　　洞穴越往里跑，越是一片漆黑，凉飕飕。 　　阴测测的狭小隧道，让孟晓妮有点疑惑：“小白会往这种地方跑？” 　　鬼凤开口：“族群中的小凤凰，也会有自己的小宝库。成年凤凰不屑于那些珍宝，幼年凤凰自得其乐，就把东西塞到这里头去。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族内宝库。” 　　孟晓妮好奇：“那小家伙怎么也知道？你们这小宝库还名声在外，连龙族传承里都有登记？” 　　鬼凤失笑：“那也不至于。不过可能会有凤凰送东西进去。而刚才小白龙正好看到了。” 　　这倒是有可能的。 　　话刚落，一只小巧的，唯有尾巴梢带着火的小凤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嘴里衔着一块不知道什么玩意，就往洞里头钻。 　　小家伙一头扎进去，半点不带犹豫的。 　　孟晓妮见着这一幕，回想鬼凤小时候，有点羡慕：“我记得我初见你那会儿，你可一点都没有这小凤凰的活泼劲。戳一下动一下，就和那些下巴抬到天上去的成年凤凰特别像。” 　　鬼凤：“……” 　　孟晓妮补充：“喂你吃果子的时候能够稍微好点。” 　　鬼凤：“……” 　　这个描述组合听起来不太正面。 　　鬼凤将自己的下巴收了一收，微低头：“我是凤凰，那是我的本能。” 　　孟晓妮点着前头不小心尾巴刮在洞穴石墙上，自己把自己刮疼了嗷嗷直叫的小凤凰：“这也是凤凰。” 　　鬼凤：“……” 　　那怕是白龙附体的凤凰。 　　小凤凰很快恢复了先前的活泼，将自己嘴里乱叫落到地上的小宝贝重新抓起来，带着往洞穴深处前去。孟晓妮和鬼凤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跟上了这只小凤凰。 　　洞穴里是另一方天地。 　　湿气浓重，阴冷到不像是凤凰一族该待的地方。 　　然而由于小凤凰们大多自己身上都有点小火苗，所以到了里面，每隔一段路程，碰到自己同伴后，那点亮光和温暖就会显得尤为让人兴奋。 　　孟晓妮和鬼凤眼内逐渐带上了类似于长辈才会有的兴味。 　　年纪大了，看小辈什么行为都觉得有意思。 　　那只领路的小凤凰，专门就朝着光亮最大的地方跑，很快就将孟晓妮和鬼凤，带到洞穴的最深处。 　　一个小巧的圆形出口在前头，小凤凰冲出出口，猛然展开翅膀。 　　随后跟上的孟晓妮和鬼凤，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这是一个湖泊。 　　洞穴中内嵌的湖泊。 　　这湖泊好似许愿的池子，清澈的池水下方，拥有着无数闪亮亮的珍宝。如流水一样翠绿的玉石，如凤凰眸色一样耀眼的钻石，如明月一样皎洁的珍珠…… 　　最最不普通的，是湖泊的中心，一块透明的冰晶石一样的存在。 　　里面封存着一朵火花。 　　绽放的火花熊熊燃烧，却一点点都烧不破外在的透明冰晶。它的茎干诞生于一颗圆形的珠子之上，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取自于下方的这一颗珠子。 　　而在冰晶石的最顶端，刚才走丢的小白龙正趴在上头，一脸垂涎看着里头的东西，就连孟晓妮和鬼凤到来，它都丝毫没有察觉。 　　周遭的小凤凰对这朵火焰花习以为常，丢下自己的小宝贝后，在湖泊里踩两下水，随后很快就离开了。 　　对钱财珍宝概念淡薄，确实是凤凰的本能。 　　孟晓妮盯着小白龙，放轻自己的步子，靠近戳了一下小白龙。 　　小白龙能戳到。 　　孟晓妮又戳了一下小白龙身下的冰晶体。 　　她睁大了双眼，又戳了一下。 　　这个冰晶体是可以碰触的。 　　小白龙惊异竖起了尾巴，爪子锋利勾了一下冰晶体：“嗷呜？嗷呜呜？” 　　他半路跑丢，到现在被抓住，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行为不妥，惊恐到嘴里吐出来的都是龙语。 　　鬼凤和孟晓妮现在却没管小白龙的问题。 　　鬼凤靠近湖泊中央，略微困惑问孟晓妮：“这个冰晶体可以碰到？” 　　孟晓妮叩了叩冰晶体，听着这容器发出稍显中空的响声：“真的可以碰到。” 　　小白龙小心翼翼瞅了自己爸妈两眼，发现这两位都专注于火焰花，装作自己全然没有走丢过一样，问孟晓妮和鬼凤：“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鬼凤即便是凤凰后代，可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东西的存在。 　　他手指用上力道戳向冰晶体，发现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我不知道。” 　　小白龙爪子用力，也没能在这封印的冰晶上留下一点痕迹。 　　孟晓妮也不知道：“没听说过。” 　　一家三口对着面前这玩意，充满了好奇和疑问。 　　孟晓妮用力推了一下这东西，带着点试探：“你们说，这东西能带出去么？放在这里似乎并不太科学。” 　　按理来说，他们能看到过去，闻到过去，这都是符合情况的。 　　但碰到东西也太突破常规了。 　　一群不科学的存在，在古画里说突破常规的东西不科学，太过好笑。 　　鬼凤勾了勾唇，也对着面前这冰封的火焰花试探性推了推。 　　纹丝不动。 　　鬼凤摇头：“不太行。” 　　冰封住的火焰花，半点未觉得外界的碰触有任何的异常，照旧这般盛开着，展露着自己的不一般。 　　孟晓妮有点苦恼：“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把这东西外面的封层给烧了。凤凰的宝藏十有丨八九是这样解封。” 　　鬼凤：“……但这样同时，我们会把这张古地图给烧了。” 　　孟晓妮沉重点头。 第81章 　　冰晶推么推不动, 弄么弄不碎。 　　至于用火, 在场三个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妥当。 　　烧一个容器里的东西，又不能烧坏容器, 这要求未免太过苛刻, 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正在古地图之内。 　　孟晓妮微叹一口气，考虑暂时放弃。 　　谁也不知道面前这东西是如何形成的, 为何在一片幻境中，会有他们能真实接触的东西。 　　小白龙在自己脑海里翻找传承的记忆, 带着点懵懂提问：“是不是这里面的东西比较特殊, 就和妈妈一样？” 　　孟晓妮和鬼凤微愣。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似乎确实算有异曲同工之处。 　　孟晓妮陷入思考。 　　她身为人类, 但做出的东西能够接通阴阳。既然如此，这火焰花能够接通幻境与真实, 这也实属正常。 　　少见不代表不正常。 　　她钻了漏洞, 那么这朵火焰花, 也算是钻了这地图的漏洞，这才能显现到真实的人间界来。 　　鬼凤见小白龙眼内充满求知, 稍带解释：“是很特殊。这世上，越是复杂的东西, 越只能趋近完美, 而很难达成真正意味上的十全十美。人间界和地府之间, 自千万年至今, 逐渐趋于平衡稳定, 但依旧会有漏洞。” 　　小白龙还有点迷糊, 听明白了一些，也闹不明白一些。 　　孟晓妮算是漏洞，这火焰花也是漏洞。 　　可这漏洞又是如何形成的？ 　　这漏洞会被填上么？如何填上呢？ 　　一双小眼睛照旧充满了困惑。 　　孟晓妮将手放到了冰晶之上，感受着冰晶上传来的轻微凉意：“我们再在这里等一会儿。” 　　鬼凤心里略微疑惑，但还是和小白龙一样，安分待在了原地。 　　这个宝库里，族内的小凤凰照旧还是那般偷偷摸摸进进出出。 　　他们没有发现孟晓妮，更没有发现鬼凤和小白龙。 　　丢下诸多宝物后，有的还会回来，有的甚至一去不回了。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但孟晓妮很快就发现，面前的一切至今没有重复过。这儿是幻境，但是也是真正展现着当年凤凰一族的幻境。 　　她视线转到了鬼凤身上，也留了一分心在小白龙身上。 　　鬼凤盯着火焰花看了许久。 　　那火焰花绽放燃烧起的火焰，在他双眸里跃动。 　　“如果我是在南禺山长大，或许就知道这是什么，该怎么处理这东西。”鬼凤开口。 　　火焰花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整个往外蹿了蹿，可惜随即就被冰晶重新压制住，又萎靡缩小了一圈。 　　孟晓妮：“那我们也碰不到了。” 　　鬼凤轻笑一声：“说的是。” 　　一人一鸟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气氛。 　　小白龙瞅了他们一眼，伸出爪子，再次试图在冰晶上钻洞。 　　他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用身子遮掩住自己的爪子。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鬼凤看着那花，不知道为何，脑子里想的逐渐变成了自己幼年的事情。在地府里挣扎求生，跟在孟晓妮身后到处乱跑，睡在梧桐树屋中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他用余光注意着孟晓妮，发现孟晓妮眼内带着淡笑，一直在看着自己。 　　手指轻微颤动一下，鬼凤想着：想牵她的手。 　　想知道，他找到了她。 　　想知道，以前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今后必然也能生活在一起。 　　躲猫猫可以结束了。 　　“咕——” 　　一声奇怪的鸟鸣声传来。 　　鬼凤抿着唇，将才刚移开一点的手，当即又收了回来。 　　孟晓妮转头，看向了这个宝库的入口。 　　一只小巧的凤凰，小到还不怎么会飞，翅膀和双脚并用，努力行走向宝库内。在发现宝库中心的火焰花后，双眼发亮，扑腾而来。 　　小家伙踩着湖泊中的珍宝，一步一步走向火焰花。他带着一股子韧性，毫无畏惧，且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 　　孟晓妮看着凤凰的头冠和尾羽：“是一只很有天赋的凤凰。” 　　鬼凤一样注意到了：“嗯。” 　　小白龙看向那只小凤凰，眯细起了自己的小眼睛，甩了甩尾巴。 　　头冠鲜亮，尾羽修长。不管是头冠还是尾羽上，都有了一撮小巧的火焰，色泽明亮到红中泛着黄白色。只有拥有极为强大天赋的凤凰，才会有这等漂亮的姿态。 　　这只小凤凰经过艰难险阻，就快要接近火焰花了，结果竟是被别的小凤凰给发现了。 　　另外的小凤凰都比他大一些，纷纷凑进来叫唤着、招呼着，并试图让他出去。 　　谁让这只凤凰太小了，小到那些个凤凰生怕这小家伙摔进湖泊里。 　　“咕——” 　　强硬的小家伙不乐意，还用火喷向别的小凤凰。 　　“已经能喷火了。”孟晓妮讶异，“当年这么有天赋的凤凰，竟然也……” 　　竟然也没能熬过最后那段时光么…… 　　小白龙在边上强调：“我比他厉害，我走路比他稳多了！” 　　鬼凤和孟晓妮一听，失笑看向了小白龙：“是是，你厉害多了。” 　　最终，小凤凰成功到达了冰晶火焰花处，而别的凤凰看小凤凰这么强悍，纷纷互相交换了一下想法，随后都当成没事凤凰一样，进进出出，恢复常态。 　　这只小凤凰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困惑对着鬼凤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然后发出了：“咕？” 　　小白龙平日里嗷呜叫的，这时候蹲在上头，摆出一脸威猛的样子，和小凤凰攀比起来：“咕咕咕？” 　　孟晓妮被这个场景逗笑，禁不住捂着嘴抖了抖。 　　鬼凤：“……噗。” 　　小凤凰飞不上冰晶之上，更不知道上头还有一条龙在挑衅。 　　他收回看向鬼凤的视线，专注看起了面前的火焰花。他用爪子踹了一脚冰晶。 　　冰晶毫无反应。 　　他再用自己的喙啄了两下。 　　冰晶还是毫无反应。 　　小凤凰略微不满意，随后吐出了一口火，对着冰晶就喷。 　　冰晶封印岂是区区小凤凰的火焰就可以解决的？ 　　一阵火喷之后，自是没有丝毫的损伤。 　　小凤凰不满意对着这玩意叫了两声，随后绞尽脑汁应付起面前这东西，看得旁边围观的孟晓妮等好奇得很。 　　小家伙不止有凤凰传承，还有着种族的教导，一些小手段用起来比鬼凤还犀利。 　　鬼凤偶尔都从小家伙那儿学到点什么，在那儿若有所思。 　　一直到这小凤凰，直接把自己的凤凰丹给吐了出来。 　　孟晓妮、鬼凤：“？？？” 　　就连小白龙都在那儿惊呆了：“……这，这凤凰怎么连这东西都敢吐！” 　　凤凰丹几乎等于凤凰的命，只有生死一搏的时候，才会选择吐出爆裂开。 　　鬼凤活到现在，都还未曾经历过要吐凤凰丹的危险情景。 　　小凤凰可不知道他们的震惊。他直接把凤凰丹吐向了冰晶。 　　凤凰丹通体橙红色，闪耀出的光泽，是在场所有珍宝都无法媲美的。唯有火焰花中那颗珠子，可以勉为其难相提并论一下。 　　原本纹丝不动的冰晶封印，这会儿终于有了反应。 　　它整个表层仿佛融化一般，逐渐变得光滑柔软了起来。冰层化水，流入湖泊。 　　不知道该说是凑巧，还是说是什么。此刻的宝库中，除了这只小凤凰以外，就剩下了孟晓妮、鬼凤和小白龙。 　　无鸟可阻拦这只凤凰的放肆行径。 　　旁观的几个这回是真的惊到失声，只顾着看面前这一切的发展。 　　封印一点点的解除。 　　终于，在化到火焰花花瓣可以逃逸的瞬间，热浪猛然袭来，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浪。湖泊水面上，一阵汽化的水雾弥漫上来，很快淹没了整个宝库。 　　小凤凰半点没受伤，吞回了自己的凤凰丹，在空中被热浪冲击到打滚，欢快鸣叫了起来。 　　这时候他的叫声，总算像一点别的凤凰了。 　　鬼凤开了一个屏障，将小白龙抓到身边，同时遮挡住了冲向孟晓妮的热浪，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什么？” 　　小白龙吓得魂飞魄散，抓着鬼凤一动都不敢动了。 　　孟晓妮在鬼凤身边探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这凤凰发现我们了。” 　　鬼凤看向那只小凤凰。 　　热浪正常扩散，水雾正常弥漫，唯有这么一块，鬼凤为了孟晓妮张开的屏障中，整个空间是中空且安全的。这一小块在整个宝库中也太过违和。 　　小凤凰叫声收敛，警惕看向了他们。 　　他看不见他们，但他知道他们的存在。 　　凤凰尖锐长鸣声响起。 　　随后，宝库之外，也有了凤凰声附和的叫唤声响起。 　　孟晓妮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个来观光的，都能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已经到了我都没法理解的地步了。”孟晓妮拽了鬼凤的袖子，“不如我们先跑？” 　　鬼凤看向湖泊中心猛然升高，即便是水雾也遮掩不住美感的火焰花：“……先走吧，凤凰一族对付我们，总归是能找出方法来的。” 　　得到同意，孟晓妮拉着小白龙和鬼凤，迅速跑路。 　　宝库中的屏障消失，这最后的空间，立刻被水雾给吞噬。 　　原本警惕的小凤凰一脑袋问号，慢吞吞晃悠悠走到了刚才的地方，疑惑歪了头：“咕——” 　　古地图之外。 　　孟晓妮站立到地面上，一手鬼凤的衣袖，一手小白龙。 　　她呼出一口气：“还好跑得快。” 　　然而，她话音还没完全消散，面前的古地图闪出一片的红光。 　　原本透明的玻璃罩，此刻直接崩裂。 　　古地图上空一片虚无扭曲，幻化为了一只凤凰的身影，对上了孟晓妮还有鬼凤的视线。 　　这只凤凰缓缓开口：“多年未见，不曾想会是以这种形态再度相遇。” 第82章 　　古地图并没有烧起来。 　　上面凤凰的幻影, 突破了时间空间的禁锢，竟从幻境之中, 来到了人间界。 　　或者是从千万年前，穿到了人间界？ 　　孟晓妮心中有问题, 旁边鬼凤心里头问题更多。 　　这只凤凰见面前一人一鸟一龙, 全是警惕的眼神, 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 带着淡淡的威严。 　　他头冠艳丽, 身躯修长, 一身羽毛根根金红，即便上头燃烧着火焰，都无法遮掩住本体的貌美。比起鬼凤的本体而言，他这身躯更具气势, 也更像一位王者。 　　幻影缓缓继续开口：“当年宝库之中，我便也是用这等目光看你们的？” 　　孟晓妮：“……” 　　原来是当年那只小凤凰。 　　可这个时间流速不太对。 　　他们才出来，怎么这只凤凰已成长成如此巨大的模样？ 　　“我如今不过是残留的一抹意识，潜藏在封存的凤凰宝珠中。就是你们所见的那枚封印却开花的凤凰宝珠。”这位凤凰这般说着，双眸注视着鬼凤，“名字，已是记不得了。” 　　“我时间有限，长话短说。凤凰宝珠是凤凰至宝, 凝聚着凤凰涅盘失败后最后的力量。凤凰死后, 力量凝聚成珠, 被封存在冰晶中, 绽开最美的花。这一点，唯有将死的凤凰才会知晓。” 　　鬼凤心神一动：所以，他还未到将死之时，并不知道凤凰还有这等至宝。 　　这只无名凤凰，眼内带着怅惘：“我逐渐长大，成为族内最年轻强大的凤凰，却提早知道了凤凰宝珠的事情。这说明了，我将死，且是天要亡我。” 　　孟晓妮望着这凤凰，知道这凤凰是太过强大，触及到了天道。 　　“后来我才知道，天不止要亡我。天要亡的，是天下一切过强的存在。一旦我们太过强大，它这个罩子，就会被我们打碎。因此，我们一族注定将会迎来覆灭的一日。我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打破天道的法则，然而力量终究是太弱了。” 　　小白龙抓紧着自己的小爪子，紧张看着这只凤凰。 　　龙族也是这样的下场！ 　　无名凤凰继续说着：“我将凤凰宝珠改造，牵引着所有凤凰血脉靠近。以前无一凤凰在意的宝珠，就从我族小辈的宝库中，被改到了凤凰的中心宝藏处。这宝珠，能破开时空的控制，算是钻了天地的漏洞。” 　　鬼凤和孟晓妮被点醒，明白过来。 　　他们到南禺山是自己决定的。 　　但他们会去钻洞，明面上是由于寻找小白龙，实际上，是这颗宝珠在吸引着他们。他们能接触宝珠，纯粹是由于宝珠太过特殊，上面覆盖着凤凰的法术。 　　“我见到的凤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我以为都再也见不着了。”无名凤凰看着鬼凤，带起了浅浅的笑意，“不曾想会遇到幼年的故人。有心有情，念旧学新，至今尚能与别的种族交善。你被教得很好。龙族，我也很久没见了。” 　　龙族和凤凰，难兄难弟。鬼凤怎么都不会去为难小白的。 　　鬼凤如无名凤凰所说，是很好的凤凰。 　　孟晓妮笑了起来。 　　“这宝珠，你拿去炼化吧。这是凤凰一族给后人的馈赠。我也该是时候陷入长眠了。”无名凤凰话里含笑，“对凤凰而言，死亡从不可怕。活着，能无愧便最好。” 　　凤凰毕竟是会涅盘的种族。 　　这位老前辈，和先前化冰晶一样，吐出了凤凰宝珠。熟门熟路，一看就是没少吐自己的凤凰丹。 　　鬼凤本能上前一步。 　　那凤凰宝珠，直接入了鬼凤的额头，在他的眉心留下一个红点，随后渐渐淡化。 　　无名凤凰见鬼凤融入宝珠，没有半点抵触，颇为欣慰。他仰天鸣叫一声，随后散去。 　　古地图重新恢复成原先的状态，再无半点亮光。 　　鬼凤天灵穴上，反倒是有了新的凤凰图腾，于虚幻中展开了新的翅膀，抬首嘶鸣。随着眉心的红点淡化后，凤凰图腾也跟随隐去。 　　孟晓妮上前看了看古地图，又望向鬼凤，略有点担心：“感觉怎么样？” 　　鬼凤闭上眼，感受着自己身体里力量逐渐充盈。 　　他睁开眼迎上孟晓妮的目光，眼内闪过一片流光：“我地府和人间的力量互通了。” 　　孟晓妮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半点反应都没有。 　　鬼凤整个存在被宝珠隐去，又由于宝珠特性，接通了阴阳。宝珠将鬼凤原先留在地府的力量，与在人间保有的力量互通。 　　天地本该平衡，凤凰本该灭族。 　　鬼凤落于地府，阴错阳差，被孟晓妮救了一命。 　　原本注定该在地府潜藏一生，又由于孟晓妮而离开地府。 　　兜兜转转，得到了凤凰一族覆灭后遗留下的东西，半个身子贯通阴阳、超脱六道，彻彻底底不被天道所查。 　　孟晓妮身为修罗的时候，与后土煞费苦心，才得以让自己达到这一境地，隐在人世间。现在见鬼凤这样的机缘，她喃喃叹了一句：“这可真是，全然没有想到的。” 　　她没想到，当年的后土也没想到。 　　小白龙成长起来，前头道路还满是凶险，天命被剥离，运势不太好。 　　而鬼凤现在与他截然不同了。 　　鬼凤听着孟晓妮的话，觉得声音在极为遥远的地方。 　　他有点耳鸣，觉得自己不住在升温：“嗯？” 　　一个“嗯”的问字，在他耳边震动。 　　孟晓妮朝着鬼凤露出笑脸：“原本以为，天塌下来，我在前头扛着。没有想到你都走到我身边来了。” 　　鬼凤听到了孟晓妮的话，也听清了。不过这些声音都在耳边轰轰，天雷滚滚一般，实在是让他觉得极为难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是一双漂亮的男子的手，白皙里还透着粉。 　　鬼凤视线里有种水润的模糊感。 　　他迟疑开口：“我，过烫了。” 　　孟晓妮一下子没能理解：“什么？” 　　她伸出手碰了一下鬼凤的手，随即惊异看向自己的指尖。她的手指尖泛红，和碰触了滚烫的铁块一样。 　　鬼凤看着孟晓妮被烫红的手，皱起了眉头，想替她降温，刚抬起手，又想起自己现在真的是过烫了。 　　孟晓妮手指伸到小白龙那儿：“小白，降温一下。” 　　小白龙一脸严肃，对着手指头呼呼吹冷气。 　　寒风吹手，让孟晓妮指尖的温度降了不少。 　　孟晓妮抱起小白龙，对着鬼凤问了一声：“现在能动用力量么？” 　　鬼凤想了想，轻微颔首。 　　小白龙趁着这会儿，对准鬼凤一阵吹气。 　　冰冷的寒风擦过鬼凤的身体，立刻变成了暖风，半点效果都没起。 　　鬼凤第一回体会这般过烫的情况。 　　他意识有点混沌，想要眼神对焦，可很快又禁不住飘散开。即便这样，他嘴里还是说着安抚的话：“没事，只是还不适应，过烫而已。” 　　话这样说，脸颊都开始发红。 　　孟晓妮见鬼凤这么狼狈，心如被针刺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决定带着鬼凤回家：“我们找个地方，我给你先安顿下。这几天你把这宝珠给习惯了。” 　　鬼凤点点头。 　　孟晓妮没法碰触鬼凤，她只能抱着小白龙，拽着鬼凤的衣角，先行在前头领路。 　　鬼凤的衣服这会儿也很烫，好在还能碰的上。 　　一人一鸟一龙，转瞬从原处离开，折回了丰都。 　　孟晓妮想不出什么更适合带鬼凤去的地方，便决定直接将鬼凤带上名山。名山上有道观，道观里住个凤凰，也不是不可以。 　　名山日常有游客出没，孟晓妮一踏上名山就拿出了手机，拨打给在火锅店上班的萧翊。 　　她一手手机，另一手尝试着将自己的力量试探入鬼凤身体。 　　力量被立刻弹出。 　　孟晓妮皱着眉，等萧翊接通后快速讲了下情况：“鬼凤和我出去了一趟，现在体温过高。我正带他前往道观，你帮我同道观说一声。” 　　在火锅店的萧翊脸上严肃：“发烧了？怎么出去爬山还会突然发烧？去医院看过没有？这种去道观没有……” 　　小白龙还在那儿努力呼呼，给鬼凤吹寒风降温，小脸袋累得头发都乱了。 　　孟晓妮引着鬼凤爬山：“你管道观有没有用？你是不是哈宝儿？他不是人你知道不？” 　　孟晓妮气得本地话都骂出来了。 　　萧翊呆了呆：“……撒子？” 　　孟晓妮深呼吸：“鬼凤不是人，是凤凰。现在情况特殊，我借个道观让他住一下。你和道观沟通沟通，先别透露给宗教办！” 　　萧翊：“不科……” 　　孟晓妮：“再不快点，我就辞退你！” 　　萧翊当即严肃得不行：“马上来，三分钟解决！” 第83章 　　孟晓妮将鬼凤领到萧翊所住的那家道观后, 就见门口站着的中年道长一身长袍，友善朝着孟晓妮行了礼。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孟晓妮抢了话头：“我朋友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最好给他能安排一个空旷一点的房间。床不用了。另外，能多给我准备一点冰么？” 　　孟晓妮心情很急，又看了看自己拉着的鬼凤。 　　这会儿的鬼凤因为浑身高温, 通体泛红, 意识都有点模糊。 　　他唯一知道的, 就是跟着孟晓妮走，听孟晓妮的话。 　　这位道长到底是有素养的，被抢了话也不恼。他见鬼凤现在看上去身体很是不适，将人立刻往里带：“需要我叫救护车么？医生赶过来很快的。” 　　“不用。”孟晓妮摇头, “等到实在需要，我们会叫救护车的。” 　　道长点头：“好的,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送冰过来，房间里有冰箱。冰箱里的饮料也可以拿。我们观主已经知道有客来访, 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孟晓妮点头。 　　萧翊不愧是宗教办找过来帮孟晓妮的人, 联系的道长很是靠谱。 　　这位道长将他们引到房间的路上, 就遣人去取冰了，还让人拿点酒精和毛巾过来。 　　床不要可不难。 　　道长直接喊人将房间里床给撤了, 给地上铺了垫子被褥。 　　孟晓妮带着鬼凤进来, 让鬼凤躺下去。 　　有道士很快送来了一大堆的冰块和好几条毛巾。孟晓妮找了个垃圾袋, 把冰块塞进塑料袋中, 用毛巾包裹着, 直接搁在了鬼凤脑袋上。 　　“嗞——” 　　一声像是炭烤的嗞哩声冒出。 　　寒冷的冷气朝着空中冒，看得边上的几个道士都当场呆住。 　　中年道长看着这场景，立刻知道这鬼凤身上可不是单纯的发烧问题。这情况不是去普通医院能解决的。 　　“这是不是去水池里泡着比较好？”中年道长给出了提议。 　　鬼凤被脑袋上一冰，稍微拉回了一点意识。 　　他声音有点哑回了话：“不用。” 　　冰都不管用，水又如何管用？ 　　其实就连孟晓妮现下做的，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孟晓妮抿着唇，手上继续不停，用冰块给鬼凤身上一点点降温。 　　小白龙在边上想给鬼凤吹冷气，但是有人在，他又没法吹，只能嘟着嘴跑来跑去揣几个冰块，给鬼凤稍微降降温。 　　道士们见孟晓妮固执，便在边上帮忙给鬼凤全身降温。包冰块的包冰块，取出酒精清洗毛巾的清洗毛巾，帮孟晓妮打下手更换工具的更换工具。 　　鬼凤身上和孟晓妮配套的一身亚麻衫，这会儿完全湿透了。 　　不止衣服湿透，就连身下的被子都湿透了。 　　往常顺滑的黑色长发，此刻全被化了的冰水打湿，湿哒哒黏糊在额头和脖颈间。 　　他双眸闭着，眉心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不舒服，孟晓妮心里头更不舒服。好似有什么小东西，在心头撒滚打泼，委委屈屈。 　　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找不到除了这样傻乎乎的降温，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一大袋的冰块没一会儿就用完了。 　　道长带着道士们只能再去想办法弄一点冰来。 　　萧翊跑回道观时，推开门就见到满地的水，以及劳累跑来跑去揣冰块的道士同僚们。他站在门口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哦，小老板说鬼凤不是人来着。 　　现在属于什么情况？ 　　孟晓妮正在鬼凤身边忙，从背影看，有种。 　　萧翊没敢打扰孟晓妮，摸索到道长身边：“这怎么回事？” 　　道长给萧翊简单讲了讲情况：“他们来的时候……然后这样……随后我找人……现在……” 　　萧翊听了片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道长在萧翊边上低声问了两句：“是，比较特殊的体质？要不我让人寻个木桶过来。这将人整个浸到冰桶里能不能熬？对常人不太好，但我看着这情况也不算常人了。” 　　萧翊看着满地的水，觉得有点道理。 　　他上前走到孟晓妮身边：“小老板，要么拿木桶给鬼凤泡冰浴？这样降温不是个办法。” 　　孟晓妮收手缓了缓。 　　她双手已经冰到没了感觉。灵魂强悍，可到底身子还是凡胎□□。 　　身体没知觉，头脑反倒清楚。 　　“……有梧桐木做的么？”孟晓妮头也没抬，问身边的萧翊。 　　萧翊微怔，随后看向道长。 　　道长哪里有专门用梧桐木做的木桶？道观里的木桶可是相当随便，也没几个人专门用木桶洗澡啊。 　　他摇头。 　　萧翊老实：“今天没有梧桐木的木桶，我给你等下去买个，先将就用一下普通的木桶？” 　　孟晓妮看着被褥全湿，也知道这样下去鬼凤更不好受。 　　她点了头。 　　道长一见孟晓妮点头，忙出门去找木桶去。 　　萧翊顺便则让人去采买了一个梧桐木的木桶备用， 　　片刻之后，鬼凤坐到了一个木桶里，坐在了一个小板凳上。 　　而里头几乎是倒满了冰。 　　他背倚靠在木桶上，双手浸在冰块中，露出的大半张脸还红得彻底。总算睁开的双眸深邃暗红，没有任何的对焦，无神且放空。孟晓妮要不是清楚他现在正在努力控制那颗宝珠，怕都要以为这家伙被下了药。 　　道士们总算是空出了手，纷纷都被道长感谢着送出了屋子。道长随后也跟着出了房间，只说了有事就再叫他们。 　　萧翊那张娃娃脸上，对鬼凤这情况充满了好奇，可又碍于现在的情况，没有敢多问。 　　孟晓妮取了一块干毛巾，替鬼凤擦拭着长发。 　　擦干净的头发，将其顺到木桶之外搁置着。 　　小白龙很喜欢冰块，凑在木桶边上，给木桶里吹冷气。 　　萧翊眼见着面前木桶里的冰块逐渐化水，又由于这站在木桶边上小孩子吹气的缘故，重新结冰固化。等再过一会儿时间，原本的碎冰就冻成了整块的冰…… 　　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等下鬼凤还能正常出来么？ 　　整个都成冰坨子了！ 　　鬼凤又闭上了眼，呼吸平稳，几乎和睡着了一样。 　　他眉头渐渐松开，像是逐渐缓和过来了。 　　孟晓妮一直注意着鬼凤，见到这个情况 　　他本能在控制着自己的身躯。身上没有火浪溢出，也让冰化的速度逐渐减慢了起来。 　　小白龙吹气吹累了，挂在木桶壁上晃荡起小脚：“妈妈，爸爸要什么时候才恢复呀？” 　　他声音压得很小，软糯得很，生怕惊扰到鬼凤。 　　萧翊双眼睁大，愕然看向了木桶上的小孩子。 　　什么妈妈爸爸？ 　　孟晓妮偏生还接了话：“看他自己。应该几天就好了。” 　　小白龙点点脑袋。 　　萧翊在旁边又惊恐看向了孟晓妮。 　　老板夫妻知道小老板孩子都那么大了么？ 　　小白龙注意到萧翊的视线，小肉手朝着萧翊方向抓了抓，做了个招呼的口型：“道长好。” 　　萧翊：“……” 　　他总觉得自己今天知道的太多了。 　　孟晓妮看小白龙有点累，还有点没事做的样子，望向萧翊：“劳烦道长照顾一下白微宸。他比较好养，什么都吃。小白，跟着小叔叔去休息会儿。” 　　萧翊僵硬点头。 　　小白龙乖乖从木桶上下来，落到地上，疑惑：“不是小哥哥么？” 　　萧翊：“……是叔叔。” 　　小白龙乖乖叫了一声：“叔叔。” 　　萧翊上前领孩子，手牵起孩子的手，竟不小心被冻了一下。 　　他将孩子整个抱起，脸上肃然：“孩子身上太冷了，我去带他太阳下暖一暖。” 　　孟晓妮：“嗯。” 　　小白龙歪头：“可我没觉得冷。” 　　萧翊摇头，还是决定带着小白龙去外头太阳下好好晒一晒：“要长高就要晒太阳。” 　　这回小白龙听话了：他是要长高的！ 　　萧翊带着小白龙出门。临着离开，小白龙看着屋子里的孟晓妮和鬼凤，带着一点点小担心，小手放在嘴边，忍不住轻咬了一口。 　　门关上。 　　萧翊将小白龙往道观中心带，咳嗽一声：“小白？” 　　小白龙软软问了一声：“嗯？” 　　萧翊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今年几岁了？” 　　小白龙算了算自己破壳的日子，认真回答：“一岁没到。但足月了。” 　　萧翊：“……？？？” 　　几个月的孩子根本不会这么流畅的讲话吧！ 　　萧翊想起了孟晓妮先前说鬼凤不是人的话：“……你是凤凰？” 　　小白龙一脸奇怪：“我怎么会是凤凰？我是龙啊。” 　　萧翊：“……” 　　小白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等我龙角长好了，我就给你看。” 　　萧翊：“……” 　　维持住自己严肃表情的萧翊，艰难问了一声：“还有什么人类之外的生灵，我不知道，但真实存在的么？” 　　小白龙歪头：“那可多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哪些还活着，哪些灭绝了。凤凰已经就剩下爸爸了，龙族也只剩下我一条。” 　　萧翊能说什么？ 　　他脚步放缓，并试图黏好自己破碎的三观：“……我从来没听说过。” 　　小白龙想了想，选择了隐身。 　　萧翊呼吸一窒。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不管是从体重而言，还是从触觉来说，这孩子都是真实存在着的。但他现在完全看不见。 　　小白龙又显现了踪影：“那可能他们就和我一样，会有隐身的法子！” 　　萧翊僵直站在原地，对上了小白龙的视线。 　　小白龙从这视线里，隐隐看出了一点崩溃。 　　他小心翼翼说了一句：“我其实一直住在火锅店里的，每天都能看到道长来上班。” 　　萧翊：“……” 　　凤凰也有了，龙也有了。 　　这世界再出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萧翊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带着自己破碎的三观，一脸坚定迈步继续走：“晒太阳去。” 第84章 　　屋子里, 孟晓妮将鬼凤的头发整理好。 　　她在作为人的这短短二十多年,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给另一个男人梳理头发。 　　动作行云流水, 三两下就熟练了起来。 　　孟晓妮听着鬼凤和缓的呼吸声, 原本焦急到有点慌乱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房间里来自鬼凤身上的热气, 集中在木桶里。 　　由于搬运了一大堆的冰块，就连现在木桶里也全是冰块, 所以整个屋子和外头相比, 偏冷。这点冷对孟晓妮而言, 还是能忍受的。 　　她弯了弯自己的手。 　　知觉上来，触感麻麻。 　　明明有力量, 但有的时候, 有力量是不够的。 　　手上的冷意逐渐褪去, 她开销在自己双手上的力量，又重新潜伏在自己的躯干中。 　　孟晓妮的手, 又变成了原先毫无异样的双手。 　　天上地下，世间万物拥有力量者几乎是不可数。 　　随着时光变迁, 最终有所成就的少中又少。 　　拥有力量的存在，拥有情, 拥有欲，拥有爱, 拥有恨。太多因为这些情感而翻车。而当一个存在真的没了情感, 又会因为没有情感而翻车。 　　很多事情, 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孟晓妮轻微用手指, 碰触了一下鬼凤的耳朵。 　　还是烫的，不过没最初那么烫了。 　　鬼凤的耳朵因为体温过高而红彤彤的，如同少女娇羞时的那样子。 　　可可爱爱。 　　孟晓妮轻声叹出了一口气。 　　凤凰宝珠的传承，是有些巧合。要不是鬼凤正好与身为人类的她，以及身为龙族的小白龙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这枚宝珠。 　　孟晓妮现在更不知道，这枚宝珠要是鬼凤不适配，会不会直接爆体而亡。 　　寻常的宝物哪那么好拿。 　　一切巧合中的巧合，最终凑成了一个闭环。 　　这个闭环的中心，恐怕就是…… 　　天地间最后那一丝的生机。 　　孟晓妮忍不住又碰触了一下鬼凤的耳朵。 　　要是他们不过普通夫妻，吵了架，怕不是还会有什么拧耳朵的行为？孟母以前就对孟父做过，普普通通，快快乐乐。对很多外界的事都一无所知。 　　人类如今正因不知而快乐。 　　因生命短暂，而又有自己的精彩绚丽。 　　她觉得人生漫长。 　　她知道自己有来生。 　　她不愿将鬼凤拖入她既定的选择中，与未知的结局里。 　　她因为这些念头，即便是追求着鬼凤的，却又并不急着得到鬼凤真实的回馈。 　　鬼凤真的喜欢她么？ 　　她有所揣测，又不敢去相信。 　　她怕鬼凤将亲情，将羁绊，将过去的一切放在两人之间，分不清的时候以为是爱情，分得清的时候觉得并不是爱情。 　　这两者，都不是孟晓妮想要的答案。 　　鬼凤耳朵轻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本意还是无意。 　　“鬼凤。”孟晓妮念了一下鬼凤的名字。 　　名字在唇齿间细品，如上好的佳肴，入嘴满是甘甜。孟晓妮尝了一口，觉得不够辣，又重新念了一遍，决定在这里头尝出麻辣的鲜香味。 　　可惜鬼凤并不是火锅。 　　这名字叫个千百遍，也就是甜的味道。 　　不过，和火锅一样，能让人头脑清爽，并依恋不已。 　　…… 　　鬼凤双眸睁开了一条缝，隐隐见着了光。 　　他稍有点累，恍惚间听到两声叫自己的名字，都觉得好似是从虚空中传来，有点遥远。刚才一下子睡着了，让他有点怀疑，那两声名字是梦里有谁在叫他。 　　不过，也就是孟晓妮会这样叫他了。 　　“鬼凤。” 　　又是一声。 　　鬼凤听着耳边的声音，将自己的双眸睁大了一点。 　　他想动一下身子，又发现自己好像被冰给卡住了，半点动弹不得。 　　鬼凤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小白龙冻成了一坨冰。 　　他以为自己太过虚弱，毫不犹豫就放弃了挣扎，决定等自己身体完全恢复了状态，再说别的事情。 　　身子被固定住，就算想要转动脑袋，那也转动不了多少的幅度。 　　鬼凤正想要应孟晓妮的话，却发现自己的耳朵被抓住了。 　　冰凉的感触从耳垂处传来，比木桶里所有的冰块还让鬼凤头皮发麻。他一时间无法说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似乎整个身子，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了那一处，半点无法分给别的地方。 　　耳垂那轻微揉捏了一下，很快又被松开了。 　　鬼凤抿着唇，不知道孟晓妮是想要干什么。 　　莫不是想要给自己打两个耳洞？ 　　听说热乎乎的时候戳个洞，就可以完全没有痛感。 　　当然，对一只凤凰而言，这点痛感根本不算痛感？ 　　鬼凤瞎想了一番。这样一瞎想，原先被烫迷糊的意识，也就慢慢跑了回来。 　　又捏了两下。 　　又喊了两声。 　　鬼凤从刚开始觉得有点心中痒痒，到后头重新闭上眼，脑中就剩下疑惑和小小的恼。 　　这人怎么到现在还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 　　这一声声叫着名字，和曾经在地府中，孟晓妮闲来无事叫他时的口吻一模一样。 　　不过，那时候她偏向喜欢玩他的羽毛。 　　尾羽因为燃烧着火焰，她就不想去碰。 　　翅膀上的火焰那时候还没完全盖满，她就老是动。 　　他明明已经入了成年期，是一只成年凤凰了。 　　面子都不给。 　　鬼凤抿紧着唇，不说话。 　　再听了会儿，鬼凤又消了气，由于闭着眼，再度划入了睡梦乡中。 　　一觉，睡到深夜。 　　鬼凤再度醒来，发现木桶里冰块已完全化为了水。他泡在水中，体温还是偏高，但也就是四十度上下。 　　不是常人该有的体温，不过对于鬼凤已经将宝珠融合的躯体而言，已是很低的温度了。 　　他从水中伸出了自己的手，轻易变化成了只翅膀。 　　翅膀上黑羽红羽夹杂，分明是他在地府的凤凰躯体。 　　宝珠入了身体，毕竟拥有无数凤凰最终残余下的力量。到现今为止，也不过就是能够让他躯体互通，并且脱离到六道无法管辖的地方。 　　至于动用那些力量…… 　　鬼凤觉得自己陷入了和孟晓妮差不多的情况。 　　他还没法完全掌控宝珠庞大的力量。 　　鬼凤将翅膀重新恢复成手，抬头往周边看去。 　　木桶边上，孟晓妮坐在一张椅子上，倚靠着房间内的墙壁，正睡得熟。 　　她的手机搁置在不远处，正在充电。 　　应该是睡着前正在碰手机，所以后来干脆睡在了那儿。 　　明明有床…… 　　鬼凤缓慢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里没有床！ 　　他应该是在道观！ 　　道观里连床都没有的么？ 　　鬼凤那会儿烧了个迷糊，全然忘记床是被临时撤走的。 　　他这会儿在心中质疑了一下道观的住宿水平，随后踩着椅子踏出了木桶。 　　大量的水从鬼凤身上滑落到木桶中，但没有惊起一点声音。 　　踏出木桶的瞬间，他的头发甚至他身上的衣服也都变得干爽了起来。 　　落到地上，鬼凤赤着脚，没有留下任何水痕，轻巧走到了孟晓妮的身旁。 　　孟晓妮看起来睡得很深，身上的衣服有换过了，和自己已不是一套。 　　鬼凤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随后凝视着孟晓妮的脸，又将视线聚在了孟晓妮的耳朵那儿。 　　孟晓妮的耳朵小巧白嫩。 　　鬼凤有点想摸。 　　鬼凤：“……” 　　他顿了一下，随后唇角勾起，无声笑了起来。 　　好吧，先前孟晓妮或许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就是看着心中一动，有点想摸。她想摸就摸了，他却有点不敢。 　　天塌下来，孟晓妮必然会先他一步去扛着的。 　　他现在拥有了凤凰一族的宝珠，那算不算也超人一等，算不算能够可以和她并肩了呢？ 　　鬼凤细细看着孟晓妮的眉眼，神情柔和得能滴落水珠。 　　随后，他对上了一双略带困顿的双眸。 　　然后那双眸逐渐清晰。 　　鬼凤感受到孟晓妮的脸逐渐放大。 　　他们额头贴着额头，一时间碰触在了一起。 　　鬼凤听着耳边，孟晓妮带着一点初醒的乏力的声音：“还烫么？哦，还有点烫。” 　　是有一点烫。 　　心头滚烫。 　　鬼凤睁着双眼，望着孟晓妮的眼睛，感受着她说话伴随的微凉冷风扑面。 　　孟晓妮想拉开了距离：“啊，没有床……” 　　鬼凤下意识往前，让那点距离荡然无存。 　　孟晓妮迟钝又困惑，身子又往后了一点，忘记了自己本就属于靠墙睡的。 　　她脑袋撞在了墙上，鬼凤弯着身子，额头抵在了孟晓妮的额头那儿。 　　两人之间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鬼凤觉得孟晓妮额头冰凉，孟晓妮觉得鬼凤额头滚烫。 　　两人互相对视着，一动不动。 　　孟晓妮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对着鬼凤说了一句：“生病不要撒娇。” 　　鬼凤：“……” 第85章 　　鬼凤觉得孟晓妮对“撒娇”这个词有着严重的误解。 　　他有点气。 　　“这不是撒娇。”鬼凤强调了一声。 　　孟晓妮看鬼凤看得有点想转移视线。 　　他的脸漂亮得太有杀伤力了, 让孟晓妮满脑子想做点过分的事情。犹如瓷器一样的肌肤, 但又偏生泛上了点红，又由于夜晚，而带上了朦胧感。 　　原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 现在还整了个高温妆和夜间滤镜。 　　外加上孟晓妮本身就喜欢鬼凤, 这滤镜直接叠了八百十层都没够。 　　鬼凤没打算放过孟晓妮, 还在郑重强调：“撒娇不是这个意思。” 　　孟晓妮别开了视线，一手推开鬼凤，一手摸向了手机。 　　她打开手机，快速查了词语，然后将手机屏幕搁到了鬼凤面前：“撒娇，仗着受人宠爱故意作态。” 　　鬼凤：“……” 　　孟晓妮将手机重新扔回边上, 面上神情看起来还怪有理的：“我宠你，你刚才故意作态。你说是不是撒娇？” 　　鬼凤：“受人宠爱？” 　　鬼凤：“故意作态？” 　　他重复了这两个关键词。 　　有点对, 又有点不对。 　　被推开一点距离的鬼凤盯着孟晓妮不放：“撒娇有什么好处么？” 　　孟晓妮听着“好处”一词，满脑子鬼凤那张杀伤力爆棚的脸, 脑中隐隐有发出警报的车。 　　她不动声色, 看起来极为淡定，慢悠悠将视线重新落到了鬼凤脸上：“你想要什么好处？什么都可以提。” 　　鬼凤陷入了思考。 　　孟晓妮观察着鬼凤，揣测着鬼凤会提出怎么样的好处。 　　鬼凤视线落于孟晓妮的唇, 最后还是划向了耳朵。 　　孟晓妮心跳如雷, 却又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 手悄悄捏紧。 　　鬼凤开口：“我想要捏你耳朵。” 　　孟晓妮：“……” 　　孟晓妮面上神情一顿：好的, 看来先前自己捏鬼凤耳朵被发现了。 　　顿完, 还有点怒其不争。 　　她都给鬼凤说了“什么都可以提”，结果就提这么一个。 　　万年纯情凤。 　　还能说什么呢？ 　　孟晓妮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侧脸对着鬼凤，颇为无奈：“你捏吧。” 　　鬼凤伸出手，碰到了孟晓妮的耳朵。 　　也是冰凉凉的。 　　现在他的体温偏高，碰什么恐怕都是冰凉凉的。 　　鬼凤捏了一下。 　　软软的。 　　又捏了一下。 　　好小。 　　再捏了一下。 　　孟晓妮将鬼凤的手拉走，伸手将自己耳垂又揉了揉：“太烫了。” 　　她都被鬼凤传染了，整个人烫了起来。 　　孟晓妮站起了身子：“好了，先把这房间里的水桶弄出去。道长们在这房间里留了新的垫子和被褥，将就睡一晚，你既然降温了，明天我就回去。” 　　鬼凤看着孟晓妮微泛红的耳垂，在意着孟晓妮话里的“我”。 　　他问了一声：“只有你回家？” 　　孟晓妮走到了水桶边，转身看向站立在墙边的鬼凤：“嗯。你和小白暂住在这个道观里，等你这体温彻底稳定了，你再带着小白回来。” 　　鬼凤刚才摸过耳垂的手指，轻微摩擦了一下。 　　他开口：“我能，再撒娇一次么？” 　　孟晓妮惊疑卡其你想鬼凤，怀疑自己幻听了。 　　话说得有点艰难和羞耻。 　　可鬼凤竟然驾驭了这种话！他就用那张脸，用轻微停顿的语气，让孟晓妮一瞬间只想说：你撒娇吧，你随便怎么撒娇都成。 　　这凤怎么这样啊！ 　　孟晓妮看着他那漂亮的脸，觉得自己的耳朵太烫了。 　　她想给自己念清心咒：“这回是想要什么好处？” 　　鬼凤顿了顿：“你能，火锅店请假么？” 　　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的火锅店，孟晓妮这一天可谓是都请了假。按着鬼凤的意思，看起来是希望她给请假续个期。 　　孟晓妮本来说的她回家，并不是就把这一大一小彻底扔这里。 　　她是要给一大一小做饭吃的。 　　还有一点就是，她能够这么狠说回去看店，她爸妈恐怕都会直接让她再次请假，赶着她过来看望鬼凤。 　　孟晓妮没有解释自己先前的话。 　　鬼凤这回是申请了另外撒娇！ 　　孟晓妮面上升温，对着鬼凤肯定点了脑袋：“可以。好了，你撒娇吧。” 　　这回答语速快的几乎让人震惊。 　　鬼凤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上当受骗。 　　他面对“撒娇”这个词，觉得鸟生非常艰难，要不是因为凤凰自傲的本性，可能已经反悔了。 　　撒娇？不撒娇？ 　　鬼凤迟疑了一下， 　　孟晓妮见鬼凤犹豫不决，从木桶边重新折回来，站定在鬼凤面前，微微抬头，面含期待：“撒娇！” 　　鬼凤对着孟晓妮的期待，抿紧了自己的唇，缓缓将额头重新贴在了孟晓妮的额头那儿，然后一动不动，双眸注视着孟晓妮，似乎能看到地老天荒。 　　孟晓妮对上鬼凤的视线，嘟囔了一声：“你这算复制耍赖操作。” 　　刚才算撒娇，现在难道还不算了？ 　　鬼凤视线落在孟晓妮的脸上，微微撤开一点距离，飞快如点水，在孟晓妮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快到孟晓妮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额头上的热意是没了，脸颊上和火烧一样。 　　她一点点将眼睛睁大：“哎？” 　　碰触是柔然的，有弹性的。 　　鬼凤看着自己刚才碰触的地方，低声和孟晓妮说：“撒娇结束。” 　　撒娇……结束？ 　　结束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孟晓妮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感受到了鬼凤亲她，又好像没有感受到鬼凤亲她。 　　鬼凤到底有没有亲她？ 　　孟晓妮张张嘴，又闭上，又张嘴欲言又止，又闭上。 　　鬼凤：“睡觉么？我把木桶搬出去。” 　　孟晓妮下意识点头同意了：“哦。” 　　鬼凤绕过孟晓妮，去开了房间的门，并将木桶给搬运了出去。带水的木桶，在鬼凤手里轻如薄纸，根本不需要花费半点力气。 　　孟晓妮看着鬼凤走进走出，极为自然的样子，再度怀疑自己刚才是感知错乱了。 　　鬼凤轻易弄干净了地面的水迹，取出了垫子和被子，铺在了房间中央。 　　他钻进被褥一角，望向孟晓妮，拍了拍被子：“睡么？” 　　这个动作和网络动图一模一样。 　　床上掀开一个角的被子，留了一半的空白位置，随后拍床邀约。 　　孟晓妮反应有点迟钝，慢吞吞走到了鬼凤身边，拖了鞋子，慢吞吞钻进被子。 　　鬼凤没躺下。 　　孟晓妮也跟着先不急着躺下。 　　她带着自己都觉得复杂的口吻，问了一句鬼凤：“刚才……” 　　鬼凤没说话，就顺着孟晓妮的视线，微歪头。 　　鹦鹉状态的鬼凤歪头，水蜜桃一样粉嫩的样子，可爱到让人恨不得双手挼搓鸟头，以示对鹦鹉的喜爱。而人型姿态的鬼凤外头，俊美容颜下带着一点勾人的困惑神情…… 　　不仅仅是可爱了。 　　孟晓妮觉得自己要失血过多，此刻需要急救包支援。 　　她抬起手，点向自己的脸：“你刚才，亲我了。” 　　是那个意思么？ 　　是她可以揣测的那种方向么？ 　　鬼凤总结刚才自己的行为：“嗯，是在撒娇。” 　　总结就总结吧，鬼凤还轻笑了一下，眼神还有点闪避，和害羞了一样。 　　孟晓妮：“！” 　　啊她死了！ 　　孟晓妮血条直接清空了。 　　她勉勉强强给自己加了一点薄薄的血层，对着鬼凤表示：“那，我能不能也撒个娇？” 　　人生苦短。 　　她这辈子都当个人了，为什么不能和没有想起记忆的自己一样，抓把劲去干点什么呢？为什么回忆起过往了，就又试探伸出脚，担心收回脚，在边沿摇摆不定呢？ 　　孟晓妮血槽都空空了，脸皮干脆都不想要了。 　　她强调了自己的念头：“我想亲你。” 　　这是一个陈述句，不是一个问句，也没有一个询问的态度。 　　孟晓妮就是想要亲鬼凤。 　　亲脸也好，亲额头也好，亲手也好。 　　她想要亲近他。 　　她声音有点小小的颤音：“嗯。” 　　鬼凤怔了一下。 　　他用手拉扯了一下被子，发现自己的手和失去了力道似的，一点都没有拉扯动。 　　鬼凤觉得嘴里干干的，有点缺水，干巴巴说出了一句：“你亲吧。” 　　想亲就亲。 　　他都可以的。 　　鬼凤甚至将身体，不经意往孟晓妮那边倾了倾。 　　得到准许的孟晓妮凑上前，垂下眼睑，对准鬼凤的脸，轻轻碰触了一下。 　　很烫。 　　但是也不是太烫。 　　就是……本来这只凤凰就浑身烫着的。 　　很柔软。 　　孟晓妮退回自己的那半边位置，很郑重：“撒娇完毕。” 　　鬼凤：“你要什么好处。” 　　鬼凤重复着孟晓妮先前的话：“什么都可以提。” 　　他眼神忽闪忽闪，和天上的星星一样。 　　孟晓妮倒吸一口冷气。 　　她忽然明白过来，那些个年轻少女，为什么在网络上动不动就说“我好了”、“我可以”、“脑中已十八万字”。 　　如果没有这个想法，不过是没有遇到中意的人。 　　鬼凤这么一句话，在孟晓妮脑中，他们已不再是如此暧昧没有戳破的关系。分明已经按头结婚，孩子两个满地跑，下一步就是替孩子去开家长会顺便秀一下自己爱人的美貌。 　　哦，他们生不了孩子。 　　小白龙就是他们的孩子。 　　已经满地跑了。 　　孟晓妮将脑中的念头划掉，重新填写上：已婚，经历过动作片十八式。 　　身为一个女孩子，明明不应该这样的啊！ 　　孟晓妮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的人型证件齐全吧？” 　　鬼凤：“嗯？” 　　他略一思索：“嗯。” 　　孟晓妮手抓紧了被单：“那么我们选个良辰吉日去办结婚证。” 　　鬼凤呆住。 　　孟晓妮：“结婚了才是合法同居！” 　　鬼凤：“……？！” 　　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86章 　　莫名其妙的互相撒娇活动, 到最后演变成了求婚仪式。 　　孟晓妮没得到应答, 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 　　“噗通噗通”，激烈到下一秒就要爆炸。 　　她看着鬼凤微放大的双眸，紧张等待着鬼凤的话。 　　拥有千万年的年龄和经历的孟晓妮, 到了这种时候, 依旧是和活了二十多岁的普通人类少女一样。 　　“好。”鬼凤回答她。 　　孟晓妮睁大眼, 发现自己心脏竟然还能突破刚才的跳动速度。 　　这是答应的意思！ 　　是她想的意思！ 　　鬼凤望着孟晓妮：“等我身上温度降了。” 　　孟晓妮：“那还要见父母。” 　　鬼凤：“那是天天可以见的。” 　　平时他还在孟晓妮火锅店打工，基本上天天可以见到孟父孟母。 　　孟晓妮：“这不一样。” 　　鬼凤茫然回忆了一下凤凰一族的传承。 　　好像，没有如何应对心上人父母的情况。 　　不过，这现在这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是…… 　　鬼凤收回了自己乱跑的思绪，回归到了现在当前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孟晓妮对自己，是有男女之情的意思么？ 　　不是饲养者对小宠物的情感。 　　不是多年相伴所产生的习惯。 　　鬼凤坐在那儿, 端正态度，认真询问：“结婚之前, 是不是该恋爱？” 　　孟晓妮：“是的吧。” 　　鬼凤：“哦。” 　　鬼凤应的有点简单。 　　孟晓妮却听出了鬼凤话里的不简单。 　　她想着要不要和刚才鬼凤一样，行使第二次撒娇。 　　脑袋里才这么一想, 就发现鬼凤猛然间放大的脸。 　　唇上突然印上的柔软。 　　耳边传来鬼凤极快退开后的话：“撒娇。我想要的好处是, 和我在一起。永远。” 　　孟晓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这已经不算“撒娇”，而应该称之为“偷香”了, 还是该说这个好处真是求之不得。 　　她弯了眉眼, 再普通不过的脸上, 此刻是在发亮的。 　　“好啊。” 　　孟晓妮答应了鬼凤的好处。 　　他们在一起了。 　　他们其实原本就是互相喜欢的吧。 　　原来所有的揣测, 不过是心中对这份情感的不确定, 总觉得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等心里头想明白个彻底，真正把话摊开了，就可以了。 　　鬼凤深深注视着孟晓妮，还记得孟晓妮当初说的话：“我现在抓到你了么？” 　　孟晓妮摇头：“还没有。” 　　现在的她，不是当初的阿修罗，也不是她最终设想的自己。 　　鬼凤又问：“怎么才算是抓到了？” 　　“结婚算么？” 　　“还是说……” 　　孟晓妮看着鬼凤的双眸，看着他微微雀跃的表情，总觉得他要说出一点十八禁的话。比如“还是说要有夫妻之实”。 　　“还是说，要等我陪你将这一生过完？” 　　孟晓妮：“……” 　　对不起，思想里满是废料的只有她这个经历过爆炸信息时代的垃圾人类，而不是面前的纯情凤。 　　孟晓妮面无表情：“等我再转世一回，把老天戳个窟窿。” 　　鬼凤微微颔首。 　　孟晓妮心中的小鹿撞死在鬼凤忽然正经的话题里。 　　鬼凤下一刻，露出了一个笑：“今天先睡吧。天快亮了。” 　　很好，孟晓妮心中的小鹿被直接厚葬了。 　　天确实快亮了。 　　鬼凤本来就是半夜醒来，他们还闹腾了这好一会儿。 　　孟晓妮钻进被子里躺下，鬼凤则在她身边跟着躺平了。 　　一人一鸟躺下归躺下，可都还是睁开双眼，看着这客房的上方的。 　　屋梁还成吧。 　　看上去似乎有点适合拍古装剧里那种上墙拆瓦。 　　孟晓妮思绪乱飞。 　　鬼凤那儿动了动。 　　孟晓妮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住了。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鬼凤。 　　鬼凤还是仰面躺着，不过现下则是闭上了眼。 　　他开口询问了一声：“会热么？” 　　孟晓妮没觉得热：“还好。” 　　鬼凤应声：“牵着睡。” 　　一手火热，一手微凉。 　　正正好好。 　　就是，心中痒痒，甚至难以抑制唇角泛起的笑，难以控制眼底流出的情愫。 　　明明不过是牵手睡觉而已。 　　孟晓妮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 　　她转回脑袋，闭上了眼，好半天都没睡着。最后她不得不强行让自己静心沉气，这才得以成功睡下。 　　夜间无梦正好眠。 　　…… 　　孟晓妮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果不其然在孟父孟母的再三叮嘱下，请假留在名山照顾起鬼凤了。 　　当然，孟父孟母也着重提示：“要睡两间房。” 　　天天睡一间房的一人一鸟，自然不会分开，明面上应了，私底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反正某只凤凰纯洁的可以拖出去当标杆。 　　秦灵君受邀，今天也上了名山。 　　名山的着名风景挺多。 　　她这回不是传统意义上来逛名山。 　　她这回“任务”颇多，一是要来蹭口饭吃，二是顺带看望一下外出爬山一趟，直接“倒下”的鬼凤，三是给孟晓妮说下最近公司的事情，四则是替自己求个平安健康。 　　人生活着不容易，阎罗王待她有恩，这来一趟拜拜阎罗王，再正常不过。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了上山的路线，低头看着手机导航的地图，确定了一下道观位置。 　　事情一件件做，她首要的还是找到孟晓妮和鬼凤，然后将第一第二件事情一起完成。 　　秦灵君手上拿着特意买来的水果，走上了名山的台阶。 　　名山风景还不错，空气也清新。 　　这白天不是什么休息日，来往的游客不是很多，路上也不拥挤。 　　秦灵君很快找寻到了道观，上前迈步进门。 　　道观白天开放，并没有道士守在门口。 　　他们随性自然，有香客上门就是缘分，没香客上门就作罢。 　　秦灵君走进门，朝内走了一小段，才看到了有一位小道士。 　　她面上挂着友善的笑，朝着小道士走了过去：“您好，请问一下孟晓妮和鬼凤两位住在哪里？就这两天过来的。” 　　小道士行了礼，也笑弯眼：“跟我来吧。” 　　秦灵君跟着小道士往里头走。 　　小道士带着路，还颇有点好奇问秦灵君：“善人是小老板的友人么？听说小老板开了一家地府火锅店，好吃么？” 　　秦灵君笑着回他的话：“算是友人。她家店非常好吃，而且会有意外惊喜。” 　　小道士有点嘴馋：“那今后我下山，有机会一定要去吃一顿。” 　　秦灵君替孟晓妮招揽生意：“当然可以。” 　　小道士又说起了鬼凤：“善人认识另外一位客人么？” 　　秦灵君：“嗯？” 　　小道士有点好奇：“听说那位客人来到道观，由于修炼出了岔子，所以要用很多冰块降温。我好多师兄都过去帮忙了。” 　　秦灵君下意识帮鬼凤遮掩了两句：“认识是认识，不过并不算熟悉。原来是修炼的人么？” 　　小道士还颇为肯定点头：“嗯。不然那么多冰块降温，普通人肯定受不住的。” 　　秦灵君只知道鬼凤身体不适，所以在名山上，倒不知道鬼凤还遭了这么一桩罪。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需要冰块降温。 　　鬼凤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普通用冰块降温就可以了的么？ 　　她脑子里想来想去，很快就跟着小道士到了目的地。 　　小道士上前两步，敲门，恭敬在门口：“小老板在么？您友人来了。” 　　屋子里传来声音：“秦灵君？进来吧。” 　　小道士让开了身子，示意秦灵君进门。 　　秦灵君往前走，朝着小道士笑了笑：“劳烦道长了。” 　　小道士高兴回话：“应该的。” 　　秦灵君进门，小道士还积极帮秦灵君关上了屋子门后才离开。 　　屋子里还挺凉快。 　　秦灵君入眼就是孟晓妮和鬼凤一人一鸟稍显亲昵的动作。孟晓妮将手背放在鬼凤的额头上，再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来回两次试探着体温。 　　旁边努力将水冻成冰块的小白龙，一见到秦灵君，立刻献宝一样将手里头的冰块拿给秦灵君看：“小姐姐，你快看！我可以凝出非常结实的冰块来了！” 　　秦灵君拿到了冰块，只觉得手掌都快要冻掉了。 　　她失笑开了小白龙一句玩笑：“你特意叫我小姐姐，是不是就是为了讨我的夸奖？” 　　小白龙歪头：“嗷？” 　　一脸单纯乖巧的样子。 　　孟晓妮侧脸看向秦灵君的方向，朝着秦灵君招呼：“来了就坐下吧，到吃饭还有会儿。” 　　她招呼完，又说了两声小白龙：“小白，你的冰块你小姐姐可受不住，人还带着水果篮子，很累的。” 　　小白龙忙接回自己的冰块，还非常友好问秦灵君：“要我帮你拎水果么？” 　　秦灵君哪里好意思让孩子拎水果篮子。 　　她摆手后将水果篮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望着孟晓妮和鬼凤，慰问了一声：“鬼凤的身体怎么样？我听说用了很多的冰块在降温。” 　　鬼凤微微颔首：“现在无碍。” 　　精致又优雅的点头，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秦灵君笑笑：“没事就好。” 　　孟晓妮见了秦灵君，这才嘟囔了起来：“现在看着没事，当时我都吓坏了。” 　　秦灵君轻笑，觉得有点想象不出孟晓妮吓坏的样子。 　　她这段时间接触孟晓妮，一直觉得孟晓妮看着普通，却好似随时随地能扛起天地的样子。 　　“这几天都住在名山，方便么？”秦灵君扫了眼屋内的简单陈设，“要不我去采买点东西？” 　　孟晓妮摆手：“不用。” 　　秦灵君又问了一声：“那现在要不要看点文件，我和你说下最近的资金流动问题。” 　　孟晓妮到底还是要养家糊口的。 　　听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还是转向了秦灵君，准备工作：“拿来吧，生活不易，养凤又养龙。” 　　小白龙一脸无辜，默默又在那儿努力变冰块给鬼凤。 　　他明明也在养凤呢！都能变冰块出来了！ 第87章 　　有的鸟, 看着有模有样的,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靠孟晓妮养着。 　　孟晓妮拿着文件仔细看了起来。 　　翻着翻着，看到后头还有一册计划书。 　　她和秦灵君就当场讨论了两句。 　　小白龙又弄出来好几块冰块，丢到了旁边的碗里, 等鬼凤“需要”的时候, 就用上这点冰块给自己降温。 　　鬼凤拿这么几块冰块有没有用另说, 倒是小白龙每天都在哪里积极练习制造冰块，对自己能力的掌握是肉眼可见的熟练起来。 　　鬼凤将一块冰捏在手里，等其化为了水，又将水“运送”到另外一个小桶中。 　　小白龙再从小桶里取水再结冰。 　　屋里四个也算是各自忙碌，一直到临近饭点。 　　孟晓妮手机铃声响起。 　　她伸手拿过手机按掉了铃声，随后看向秦灵君：“我要去做饭了。” 　　秦灵君点头, 将面前的文件稍微整理了一下：“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孟晓妮摆手：“不用。你既然来了，不如随便在道观里光光, 或者到名山的景点里走走。走一小圈回来，我这里饭菜也做好了。” 　　秦灵君笑开：“我等下去逛一样的。” 　　她个蹭饭吃的, 怎么好意思让孟晓妮一个人忙碌, 自己跑去先玩起来。 　　小白龙在边上举手：“我也可以帮忙。” 　　孟晓妮瞥了眼小萝卜丁：“你帮什么忙？我做个冰粉，你给我快速降温？” 　　小白龙一听还真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忙点头：“可以的。” 　　秦灵君乐得不行：“小家伙还挺乖的。” 　　孟晓妮心想, 可不是么。 　　除了因为初生, 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 导致喜欢乱跑, 其它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乖巧得不行。 　　就连小白龙都那么积极，鬼凤当然也开口了：“我也来帮忙。” 　　孟晓妮和秦灵君，连带着小白龙，下意识齐整反驳鬼凤：“不行。” 　　鬼凤：“……” 　　孟晓妮皱起眉头看鬼凤：“你还在生病。” 　　秦灵君一样是不赞同：“生病就该好好休息，不要凑这个热闹。” 　　小白龙在那儿认真点头。 　　这两人一龙，愣是搞得鬼凤像是得了什么重病，需要静养一样。 　　鬼凤解释：“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不碍事的。” 　　孟晓妮还是不同意。 　　她摇头，态度非常坚定：“你就在房间里等着。小白，跟我走。秦灵君，你出去逛，等下饭好了我会叫你。再提反对意见，克扣你们伙食。” 　　秦灵君明明是打算打下手的。 　　她失笑只能起身应下：“好吧。” 　　鬼凤一样是眉眼里都是笑意。 　　小白龙挺胸抬头，被孟晓妮牵着离开了。他可是在场唯一有资格，给孟晓妮打下手的！骄傲的他没注意自己的脚下，结果平地左脚绊了一下右脚，险险差点摔了。 　　孟晓妮将小白龙直接抱起来去开门：“做冰块太累了？” 　　小白龙羞得耳朵都红了：“没有，我不累。” 　　孟晓妮：“哦，是么？” 　　小白龙：“嗯！” 　　孟晓妮笑着带小白龙离开，秦灵君和鬼凤点头招呼了一下，跟在孟晓妮身后一并出门了。 　　秦灵君先前不好问，现在出门了，带着点疑惑问了一声：“鬼凤不是凤凰么？怎么会说病倒就病倒了？真的不要紧？” 　　孟晓妮抱着小白龙往道观的厨房走：“不要紧。是体内力量过于庞大，融合过程中产生了点副作用。想要得到什么，总归都是要付出一点什么。左右现在没事就成。” 　　秦灵君应了一声：“是。现在没事就好。” 　　从客房走向厨房有一段距离，孟晓妮走到半路上，还是把秦灵君给撵走了。秦灵君不是不可以给她打下手，但孟晓妮不太好意思。 　　一个学历高长得漂亮，以前的事情不记得，身为人时还老这么倒霉，不吃她做的饭菜随时都可能死。结果最后搁在她身边，还要替她打工。这简直是惨中之惨。 　　就像萧翊所说，还是多拜拜道观一类，指不定可以稳固一下灵魂。 　　秦灵君被撵走，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孟晓妮真是一个性子极好的人。 　　当然，她没有打算走得太过远。 　　做一顿午饭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插个电做一锅饭才一小时不到，在道观这种地方，食材种类少，难做出特别复杂的菜品。 　　她顺着孟晓妮先前说的意思，决定在道观里兜悠一圈，好好拜拜。 　　作为一名科学唯物主义的新时代好青年，秦灵君也没想到有一天能见着龙和凤凰，更没想到还有阎罗王。 　　既然都存在了，她都见过了…… 　　秦灵君去了道观中几个对外开放的殿，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了一点零钱，捐了一个香火，认认真真按次序拜了过去。 　　道观中拜的谁和谁，一路走过去，看了后面的忘记前面的，最后入脑记下的都没几个。 　　好在这道观安静，偶有游客经过，大多都是低声细语的，秦灵君光这么拜拜，觉得心都安静了不少。 　　一圈子拜完。 　　秦灵君看了看手机，才过去没多久。 　　她犹豫片刻，打开了地图，查起了阎王殿的位置。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跳。 　　阎王殿距离道观还特别近，就是看地图上都是绿色的一大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路可以走。 　　秦灵君四周搜寻了一下，看见一个道长，便上前友善问了一声：“道长您好，我想问一下从这里到阎王殿怎么走？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道长在名山上居住了很久，对这儿一片一清二楚。 　　“天子殿啊？走大路的话，从这里出门，先走到主干道，你一看就清楚。走到头就是，在最顶端，别看我们这儿近，要走好一会儿。走小路的话，从道观后头上去，就这个方向，有一人宽的石台阶路。右拐，径直朝上，走十分钟不到就到了。但是很陡。” 　　秦灵君心里记了一下，笑着点头：“好。谢谢道长。” 　　道长行了个礼：“客气。” 　　秦灵君见这么近，便打算去阎王殿看一眼。 　　她顺着刚才道长指点的小路方向，朝着道观后头走。 　　山上唯有主路会开辟到记录到地图上，这小路隐蔽，要不是有人指点，秦灵君是万万想不到在道观后头，会有一条铺设得还成的石台阶小路。 　　这条小路是真的小。 　　台阶宽连一米都没有到，边上就都是山泥，山泥两侧便是青草和别的绿植。这台阶只能让一个人通过，两个人并排走是绝对走不了的。 　　陡也是真的陡，要不是台阶是斜着的，恐怕没走多少布，她往后头一看就会有所恐高。 　　秦灵君看了眼山上，随后低头认真走路。 　　她惜命，现在过日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山上虫蚁很多，就这么狭小且简单的路上，秦灵君从看到大虫蚁时心中一惊，到后来面无表情避开，飞快就习惯了。 　　路上来往都没有人，这条小路上就她一个。 　　秦灵君走了十分钟，很快就就看到前面台阶平缓了很多，不像是山势陡峭的样子了。 　　她再走了几步，很快就看到了人群。 　　这条小路前头被两个杆子拉着铁索拦着了。 　　秦灵君绕过了铁索，回头看了一眼铁索上挂着的牌子。 　　牌子上工工整整写着：非工作人员请勿入内。 　　秦灵君了然，难怪这条小路都没人走。 　　原来这条路是给禁区的工作人员出入用的，那些个道长也算是景区工作人员。 　　秦灵君长得漂亮，又从小路上上来，显然有人注意到了她。路人好奇往她这边看了眼，顺势还往她身后望了望，在发现牌子后，又理所当然转移了视线，继续自己的路程。 　　景区这个点，人并不算少。 　　秦灵君看完牌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孟晓妮没找自己，便安下了心，朝着阎王殿进发。 　　她还没见过这儿的阎王殿。 　　阎王殿是明朝时的叫法，再往前也算是个观，有着自己的名字。现在的天子殿，已不是当年的阎王殿，而是在一场大火后重新建造的宫殿。 　　传统的飞檐斗拱，让阎王殿依旧保持着古建筑的风貌。 　　古建筑归古建筑，古是重点。 　　秦灵君看着这样的建筑物，心里头还是有点落差的。总觉得这个宫殿应该再霸气辉煌一点，才能符合她当初见到的阎罗王样子。 　　阎罗殿正门有一块考罪石，不少游客都会去上面站一站，嘻嘻哈哈拍个照。 　　秦灵君赶时间，不过匆匆看了眼，迈步就朝着里头去了。 　　谁想到往里头一走，直接装上了两个黑白无常的判官像。 　　一个手上举着“一见生财”，一个手上举着“招魂牌”，瞪着巨大的假眼睛，嘴唇厚实如香肠，唇色殷红得仿佛地摊上五块钱一个的丑人偶。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 　　秦灵君噗嗤一下笑出来。 　　黑白无常真实应该不长这样吧。 　　真长这样，恐怕捉鬼的时候不是去吓人的，而是去搞笑的。 　　秦灵君觉得这样笑不太好，一边忍笑，一边往里走。 　　殿里头比外面阴凉一些，往后还有一层层的台阶。 　　台阶需要一步一步的走。 　　再往里，明朝末年，一位高僧曾在这里留下一副对联——“任尔盖世英雄到此就应丧胆，凭他骗天手段滔天再难欺心”。 　　秦灵君看了眼，觉得写得通俗易懂。 　　不晦涩。 　　就是夸赞阎罗王厉害的。 　　她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殿中央。 　　黑白无常在外头，这里则是有十六位，居于最中间的，就是阎罗王。 　　威严，有点胖。 　　秦灵君对比了见过的阎罗王，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压住笑意：“咳。” 第88章 　　不是说这个宫殿里的阎罗王不好看。 　　也不是说阎罗王就不能是发福的阎罗王。 　　对照起真正极具有气势, 且胡子都剃了个干净的阎罗王而言, 面前的这个阎罗王像更符合世人对阎罗王的看法。 　　这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阎王。 　　这该是一个能够带给天下老百姓公正公平的官爷。 　　现实中的阎罗王却不是这样。 　　他面上偶尔或许是有点阎王的严肃，但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是个温润的好人。他有一身的气派, 不过说话和做事都很沉稳。 　　不管是哪一个阎罗王, 都给人以一种安心的感觉。 　　秦灵君脑中这样想着：大约是安心吧。 　　谈钱伤感情, 面上带着一点戏谑笑容的秦灵君没有给阎罗王一点小小的赏钱。 　　她只是双手合十，对着阎罗王的像闭上了双眼。 　　她虔诚祈祷着： 　　我希望我能够活很久。 　　我希望我的人生快乐无悔。 　　我希望周边的人，一生昌顺，幸福美满。 　　我希望操劳我安危的阎罗王大人，也能够心想事成，做个好阎罗王。 　　秦灵君祈祷得非常诚恳, 诚恳到没有听到周遭一点点的声音。 　　她漂亮的脸蛋上，那点戏谑笑意又浮现了上来。 　　祝福她自己的同时, 她也祝福了阎罗王。 　　谁让阎罗王是个大好人呢？ 　　秦灵君慢慢睁开了双眼，随后愣住了。 　　面前空荡荡的。 　　没有人像, 没有宫殿。 　　秦灵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面上有一丝惊恐。身体在后退这一步时, 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此刻极为僵硬。 　　这地方不是天子殿，不是阎王殿, 不是名山上！ 　　秦灵君艰难移动着自己的脑袋, 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四周什么影子都没有, 荒芜到让人心惊。 　　她在哪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灵君想问别人, 可问题是这里根本没有人。 　　她慌乱走了两步, 喊了两声：“有人么？这里有人么？” 　　没有人响应她的话。 　　“孟晓妮？阎罗王？”秦灵君大声喊着。 　　她没有丝毫的头绪，茫然又无措在这荒芜的地方走起来，跑起来，喊起来。 　　但无论她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喊出了怎么样的话，周边的风景都是一成不变的。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生灵，没有任何死物。 　　唯有脚下踩着的沙土，算是秦灵君唯一可感知的存在。 　　秦灵君跑累了，不是躯体累，而是心累。 　　她挣扎着想要求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来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此残生的。 　　恐怕这地方，就连谋害性命的方法都没有。 　　秦灵君直接坐到了地上。 　　地上什么都没有铺，她也不嫌脏。 　　不坐下还能怎么办？ 　　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沉默着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沙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遇到这种事情。阎罗王不是经常在看她的么？为什么现在又不见了。 　　明明她才夸过他给了人安全感。 　　果然，相信男人不如相信自己。 　　秦灵君手指在沙土上戳了好几个洞。 　　几个洞很快又重新遮掩住自己的痕迹，让秦灵君完全看不出来沙土上有自己戳过的印子。 　　“怎么办？” 　　“啊——” 　　“啊~” 　　“啊！！！” 　　秦灵君开始乱叫起来。 　　叫着叫着，她心情就没了刚才那么沮丧。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想办法出去吧。 　　秦灵君起了身子，准备选准一个方向走。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芜。 　　秦灵君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翻开自己的小包，从包里取出了一只口红，还有一张餐巾纸。 　　拿的时候，她当然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带着一点点期颐，她取出了手机。 　　屏幕上亮了亮。 　　时间还在走，新号一格都没有。 　　秦灵君默不作声，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随后用口红在取出的餐巾纸上画了个哭脸。 　　委委屈屈的哭脸，红艳艳的。 　　秦灵君将餐巾纸塞到了沙土里，随后抬脚就走。 　　人不到最后一刻，总不能轻易的放弃。 　　她轻轻哼着歌，带着柔和的嗓音：“路在何方~路在何~~方~~~” 　　习惯了一个人，秦灵君并没有觉得无聊。她偶尔俏皮的时，还一脚将沙土给挑起来，让沙土飞到空中飘下。 　　鞋子坏不坏都不重要，反正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对自己结局完全没有什么意外指望的秦灵君，逐渐放宽了心态，就这般自由自在走着。 　　走着走着，她叹气：“小老板还等着我去吃饭。” 　　“还好家里没有养什么小动物。” 　　“哎呀，公司里买了几个植物，没人浇水不会死吧？” 　　秦灵君细思一下，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可以失去自己。会影响好多人啊。 　　“小老板能去地府，可怜见的，我连地府都去不了。” 　　秦灵君很难过。 　　她脚步放缓，然后停住，随后干脆坐下了。 　　一下子坐下，她微微睁大双眼，发现面前的这块空地上，沙土堆中赫然塞着一块餐巾纸，边角还有点泛红。这正是她先前丢在这里的餐巾纸！ 　　她在原地绕圈圈？ 　　秦灵君叹气：还不如死了呢。 　　死了直接去地府，拖阎罗王给点福利，然后转世投个好家庭。 　　世界首富就不需要了，世界第二有钱就成了。 　　秦灵君单手撑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从包里取出了手机。 　　她看看电量。 　　嗯？ 　　秦灵君讶异，又确定似得再看了看时间。 　　嗯嗯？ 　　秦灵君稍等了片刻。 　　时间在走，但总是走不过一分钟。 　　电量半点没少。 　　她这算是什么情况？卡在时空间隙了么？ 　　秦灵君无法理解，困惑晃了晃手机。 　　手机又不是智能机器，随便这样晃一晃当然没有任何的作用。 　　秦灵君打开手机，实在觉得怪无聊的。 　　她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游戏，幽幽叹气，决定打一局调节一下心情。 　　打一局数独。 　　一个学数学的，打数独再正常不过。 　　正常的九宫格数独，算是手机上很好下的软件，难度系数很低。小的时候看杂志则不一样，后面配备的数独，常常会选择不规则的图形，给的数字也很少，难度系数很高。 　　都这状态了，秦灵君现在也没什么高要求，消磨一下自己的时间就成。 　　不过五分钟，音乐声响起。 　　秦灵君轻松通关了手机上的大师级关卡。 　　她关掉了游戏，幽幽叹气。 　　好像，玩游戏也是需要心情的。现在的她，连玩游戏都没有心情。 　　她收起了手机，拿着手指戳沙土。 　　“垃圾阎罗王。” 　　“祈福第一条是这么达成的么！” 　　她的第一条祈愿是活很久。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确实是活很久啊！因为时间根本不会流逝，她想活多久活多久！ 　　好像也不会感觉饿。 　　也不会感觉口渴。 　　秦灵君戳着地：妆也卸不了，不会烂脸吧？ 　　太惨了。太惨了。 　　秦灵君觉得自己简直宇宙无敌最惨。堪称惨届至宝，惨中宝。 　　天空是亮的，地面是空荡荡的。 　　秦灵君越来越越无聊，最后干脆将包挡在脸上，平躺在地上睡大觉了。 　　在如此狼狈的时刻，还能想着睡大觉的人，恐怕也就秦灵君了。 　　即便她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闭眼，安神，随后慢慢入梦。 　　梦外是一片荒芜，梦内更是一片荒芜。 　　荒芜到天地初开，后土初生之时。 　　梦中人踏过千山万水，修真悟道，最终为了追求自己的道，化为六道轮回，永世镇守地府。 　　五帝诞生。 　　阿修罗诞生。 　　满地的鬼。 　　六道逐渐形成。 　　地府热闹了起来，变成她从未想过的模样。 　　阎王殿初建，她寻来了刚正不阿又心地善良的青年，坐到了阎王的位置上。 　　她看着他一天天变成真正的阎罗王，看着他为了一个个鬼所经历的一生动情、感悟，变成更好的存在。看着他一点点达成自己的期待，随后笑着跟她说：“后土娘娘有大功德，我是在向您学习。” 　　后土能说什么？ 　　她说：“不要向我学习。我的道，并不是天道所需要的道。不成圣人，终究陨落。” 　　阎罗王说：“我只是地府一名阎王。” 　　他不想做圣人，他只想当一名好阎王。 　　后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她沉默着看地府热闹起来，沉默着看挚友为了一只灭绝了全族的凤凰上蹿下跳，沉默着感受天道逐渐完善，沉默着见证圣人陨落。 　　原来，圣人也会陨落。 　　那代表着她终究有一天，也会迎来灭亡。 　　五帝来报：“阎罗王放冤死人回人间界，导致人间界大乱！” 　　后土怒了。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想要护着这地府一天。可阎罗王这法子，却是将地府的疏漏，暴露到了天道面前！ 　　他，怎么可以！ 第89章 　　阎罗王是不应该，也不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的。 　　后土心中本正在惶惶不安, 每日都在为了地府的繁荣昌盛、长治久安苦恼着。结果她最看重的阎罗王, 却做出这等事情来, 简直是明面上打了她的脸。 　　怒火之后, 五帝提出了申请, 地府阎王成了十个, 阎王殿有了十个。 　　整个地府大规模扩张, 原本往来人数众多, 一下子被分散开，显得空荡了不少。 　　再之后，阎罗王来谢罪了。 　　梦中这场谢罪场景，阎罗王还维持着常年来温和的态势, 后土满腔怒火化为了无奈苦涩, 最后说了不知道什么, 也没能弄清楚约定了什么…… 　　后土只记得阎罗王深深注视着她, 仿佛能看到地老天荒。 　　那双温和的眸子中，有着宇宙洪荒。 　　然后秦灵君醒了。 　　她情绪太过激动，直接把自己给搞醒了。 　　天空还是那种亮度，地面上依旧是满地的沙土，周圈扫过去，一点新鲜事物都没有。秦灵君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一个那样的梦。 　　总不至于她是后土吧。 　　秦灵君讪笑一声, 随后觉得…… 　　还真是有可能的。 　　“人倒霉到了一定程度, 指不定就是什么开挂的主角。”秦灵君这样安抚自己, “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更没什么大不了。” 　　一个在生死簿上都没登记死亡时间的人，她都觉得自己这条命算是偷来的。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秦灵君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时间还是没有丝毫变化，手机电量也一样。 　　她幽幽叹气，将东西收好。 　　起身，她随便再选了一个方向，又开始漫无目的行走，一直走到重回自己塞餐巾纸的地方。 　　还是出不去。 　　秦灵君坐到地上，随后又躺下了。 　　要说她毫无形象，那倒也不是。 　　她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不管是头发还是衣服，几乎都没怎么乱。就连她身上的妆，此刻都完好无缺，没有半点晕开的迹象。 　　无所事事，秦灵君又开始戳土。 　　手指头一戳，地上一个洞。 　　手指两戳，地上两个洞。 　　秦灵君微气恼，小拳头锤在了地面上。 　　按照沙土的构造来说，一个拳头锤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唯一疼痛的只会是那只手。唯有缓缓的动作，才可以让砂石避让，让拳头下沉。 　　然而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面前的地面像是被拳头惊扰，还没接触到，直接就下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避开了秦灵君的拳头。 　　秦灵君微愣，一脸困惑看向这土地，不理解现下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下陷了？ 　　她收回自己的手，疑惑细细打量起自己的手。 　　小巧，白嫩，还做了一个漂亮的粉色美甲。做过无数次的手膜，至今为止消不下去的老茧，就是右手中指那儿，由于常年学习教书握笔而磨出来那一个。 　　这双手看起来就和她本人一样，精致漂亮，且都没怎么做过粗重的活。 　　秦灵君一脸诡异，看着地面上正在努力缩小的凹槽，又把手放了过去。 　　小凹槽停止了缩小。 　　秦灵君将手往下探了探，还没接触到沙土，就见那凹槽又扩大了几分。 　　“唔——” 　　秦灵君看着这情况若有所思。 　　莫不是这地方出去，不是走地面上的路的，而是走底下？ 　　底下可怎么走？ 　　秦灵君双手握拳，试探性都往底下怼起来。 　　那小凹槽逐渐增大，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深盆大小。 　　秦灵君脑袋里推演了一下受力情况和洞的大小尺寸以及恢复原状的速度，觉得想要挖洞容易，可要如何确保周边的沙土不会在她下去之后重新填埋起来，才是重点。 　　万一她心很大跳下去了，回头直接将自己活埋在下头，那可就完犊子了。 　　秦灵君拿出手机，开始做数学题。 　　要洞口到如何程度尺寸，才能让洞口缩小的速度，可以足够她贯穿这底下的沙土寻到出路，同时又可以在寻不到出口的情况下，保证她及时返回呼吸到空气？ 　　她天生就是这块料，算了没一会儿就得出了答案。 　　探底的深度，取决于她洞口的大小。 　　一个漂亮的姑娘，为了逃脱这儿荒无人烟的莫名地，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哼哧哼哧开始刨地。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秦灵君不知疲倦，不敢停歇，一点点开阔着自己的出路。 　　原本小小的凹槽，变得越来越大，口子越来越明显。 　　秦灵君甚至察觉到了，沙土恢复的速度是越来越慢的，到后来几乎是慢到她察觉不到。 　　可她也不敢确定，是真的沙土恢复越来越慢，还是说是凹槽的体积太大，以至于她的肉眼不足以观察出这等规模的缩小情况。 　　要是能建模检测就好了。 　　秦灵君怀念起拥有电脑的日子。 　　她也不敢睡，不敢休息，生怕休息多久，她的工作就开始开倒车。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不来拜什么阎罗王了。”秦灵君颇为委屈。 　　挖土工作再怎么不需要秦灵君接触沙土，可到底还是枯燥且无趣的。 　　秦灵君眼见着面前的凹槽，从可以埋了她整个人，到可以埋了十个她，到后头可以埋不知道几个她。 　　挖到整个人都在坑里了，秦灵君手意外撞到了东西。 　　她轻轻挑眉，伸手去挖出自己碰到的东西。 　　是个木盒子。 　　这沙土之下，竟然藏了一个木盒子。 　　木盒上雕刻纹路细腻，一看便是贵重物品。这种重工艺产物，即便是机器生产，现在的价位也不算低。 　　秦灵君没有犹豫，伸手直接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垫着锦棉，锦棉之上，有一颗黄油油的珠子，看起来很是漂亮。 　　市面上大多数的黄宝石，通透是够的，但很多由于切割上并没有太过讲究，无法很好折射光线，总觉得有种玻璃感。可这颗圆润的黄珠子不一样，它泛着一点光，那是来自自身的光亮。 　　也不像是琥珀。 　　这珠子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有种柔软感。 　　就像是……布丁的那种柔软感。 　　秦灵君看着这珠子，意外有种想要吃的想法。 　　她合上了木盒，劝自己：“别吃别吃，人再怎么作死，也不至于到吃珠子的地步。” 　　劝好自己，秦灵君先踩着沙土壁，朝着坑外爬。 　　她努力爬了出来，自上而下看着这一个大坑。 　　比想象中效率低很多。 　　秦灵君又忍不住叹气了。 　　自从被关进来，她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时不时就忍不住叹气。 　　她将手上的木盒，放置到了自己的鞋子旁边。 　　刚放下去，秦灵君又满脑子都想着再打开来看两眼木盒里的黄珠子。 　　这强烈的想法根本压不住，以至于秦灵君弯腰的身子都没直起来，直接开了盒子，再度欣赏起木盒中的这颗黄珠。 　　怎么会这样？ 　　秦灵君盯着黄珠子看了会儿，随后呆滞了一下，反省起自己。 　　她皱起眉头，觉得这颗珠子很不对劲。 　　很漂亮啊！ 　　想吃！ 　　不行，不行！ 　　珠子怎么能吃？ 　　不可以吃的！ 　　想吃啊！ 　　秦灵君手缩了缩，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看向面前的珠子。 　　这颗珠子在勾她！ 　　就尝尝味道，要是咬不动，吐出来就是了！ 　　秦灵君意识混乱了一瞬，手再度向前，一把抓住了这个珠子，随后飞快塞进了自己的嘴。 　　珠子入口即化。 　　回过神，秦灵君睁大自己双眼，一脸愕然。 　　她慌乱想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可化掉的东西要怎么吐出来？ 　　正常人谁会乱吃这种东西啊？！ 　　秦灵君吐了两下舌头，发现根本就没有办法处理这情况，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真是……太惨了。 　　秦灵君心情低落，连土都不想挖了。 　　被困在这里就算了，还吃了不知道什么玩意。 　　怎么会这样呢？ 　　秦灵君委屈到想哭。 　　她气着把木盒子拿起来，丢回到了坑里去：“去死吧！” 　　木盒坠入到坑中，发出了轻微的滚动撞击声，直到落到最深处，慢慢被周边的沙土所掩盖。 　　坑土之外的秦灵君，拿出手机开始写起了派遣心情的小文章。 　　类似于遗言的小文章。 　　一直写到心累，秦灵君在不知不觉中，又一回睡着了。 　　先前的梦还有后续。 　　挚友来后土这儿打工，还取了一个名字叫孟婆。 　　她和孟婆沟通着关于天道的一切，说着地府的未来。孟婆担心阿修罗一族，终究会走上灭亡。一个种族的诞生，难道就一定要迎来彻底的消亡么？ 　　后土觉得孟婆担心的，不仅仅是阿修罗一族，还有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这只凤凰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去。 　　这或许就是爱吧。 　　只是爱，在天道看来，太过脆弱，经不起它随意的折腾。 　　后土和挚友在一回商量后，悄然定下了一个计划。 　　她们默默观测着人族的轮回，揣测着天道的规律，并试图从日渐完善的法则中，寻找到可以翻天的疏漏。 　　终于有一天，后土找到了。 　　“天地之间，超脱六道，寻找到自己的道，方可避开天道窥探。” 　　天道的进化，也将它自己局限在了法则内。 　　“天下之道，总有可不依赖天道而形成的道。这些道，就如逃逸的一缕紫气，是天地间的一线生机，幻化为各种力量，存在于各地。” 　　孟婆开口：“只要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线生机，方可逆天翻盘。” 　　后土点头应声。 　　双方再说了两句，随后各自分别。 　　再得到消息，已是孟婆投胎去了。 　　传来传去的投胎消息，唯有后土知道，她的挚友是将自己的性命，还给了天道。 第90章 　　后土将挚友的性命送入了轮回，不过不是走正常渠道。 　　挚友将自己灵魂的力量、所有的记忆全部都封印了起来, 其中的绕绕弯弯, 即便是后土也不清楚。 　　后土单独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那是她才化为轮回时, 在地府生活的那片荒芜地带。她将自己的力量凝结成了小珠, 潜藏在内。 　　再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她本就隐蔽在众生后头, 渐渐更加没了消息。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地府了。 　　临走之前, 她去找了阎罗王一趟。 　　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出现在阎罗王面前。 　　经过人间短暂一生，以及死后千年的阎罗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他有时候一些动作, 竟都能避开五帝和自己, 偷偷去做。 　　后土轻轻叹气, 眼内全是柔情。 　　五帝听从自己的吩咐, 即便各自有所决断，但都没有一个如阎罗王一样的。 　　这家伙啊，看似温和，成为了整个地府中知名的老好人，心底里依旧固执得像个老黄牛，区区人力完全拉不动的那种。 　　后土也去投胎了。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要去成为一个人类。 　　人类这一种族, 不上不下, 说善不善, 说恶不恶。 　　最是适合潜藏深处。 　　她和轮转王私下交代了两句，等离开到投胎口子上了，忽然想起一件事。 　　阎罗王是可以看见人间界的。 　　那…… 　　虽然和挚友说好了，要做人间最普通的人类…… 　　后土悄悄捏了个脸：稍微好看一点的皮相，也不是不可以吧？反正，好看的人也不一定不普通！ 　　捏完脸，后土高高兴兴去投胎，迎接起自己的人间之行。 　　一觉梦千年。 　　秦灵君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再度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的“女神”人生，有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正经了。 　　以至于正经到最后，被一向活蹦乱跳的孟晓妮带得稍微不正经了一下。 　　她明知道阎罗王能看人间，还特意要把自己捏漂亮一点哎！ 　　这是一种怎样的在危险边沿搓手手的抗争精神？ 　　她撇嘴，没想到自己真的是后土。 　　这沙土里埋的就是她的力量和记忆。 　　孟晓妮那家伙，竟然是直接把自己的力量和记忆捏在了眼睛里，力量慢慢在人间就敢恢复，记忆只等鬼凤出现来激活。要是鬼凤不出现在人间界，这家伙可就翻车了。 　　赌博的胆子可真是大。 　　她不一样。 　　嗯，她胆子更大，要是没有和阎罗王的沟通，没有这回的祈福，或许只有在真正生死之际，她才会去接收自己过去的一切。 　　这才是她这个空间维持在一分钟不停重复的原因。 　　她坐起身来，看了眼周围的一切。 　　面前的一切还是毫无变化，微亮堂的天，毫无生灵的荒芜沙土，望向远处完全是没有边界的。 　　先前的她刚进来，看着这么一个场景，除了绝望就是茫然。 　　但现在的她看着这么一个场景，眼内满是对过去的怀念。 　　以前她什么都不懂，了解天地全靠自己拍脑袋去领悟。 　　千万年来，这个社会蓬勃发展，很多他们当初要去领悟的东西，有不少被用另外的形式总结出来。这些形式有语言、音乐、数学、计算机…… 　　她投胎那时毫不犹豫选择了用数学更好来理解这个世界。 　　到没想到投胎排个队，等真的出生成长起来，这世界上还多起了计算机这种东西。 　　要是她再活久一点，不知道会不会又出现更加厉害的“工具”。 　　话说，孟婆投胎为什么变成了开火锅店…… 　　难道做饭熬汤是执念么？ 　　记得她投胎那会儿，地界似乎正好在丰都周边那儿，后来海域里的水逐渐褪去，板块移动……要是再晚一些日子，她怕不是会在广东煲粤汤…… 　　秦灵君这么一笑，禁不住笑出了声。 　　笑了两下，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身体里很是难受，头像被人用大锤子不停在捶打。她的力量和身躯尚不匹配，还要融合。 　　孟晓妮选择循序渐进，她可是直接接手的。 　　等等？ 　　那么鬼凤这回发烧，莫不是也是接受了大量的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哪里？ 　　这只凤，胆敢在人间界和鬼界用分身来回跑，还没被五帝抓起来打一架…… 　　还有地府的火山不是这鸟镇压着么？ 　　现在那火山又是什么情况？ 　　后土将以前的记忆，和现在自己已知的情况想对应了一下，很快推测出了更多问题来，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她疼得受不住，原本漂亮的模样，被疼得都变了样子，甚至忍不住抽了抽。她干脆躺下，极为果断把自己给弄晕了。 　　原本她只是拳头会导致沙土下陷，现在的她整个存在都会导致沙土下陷。 　　她躺下没一会儿，那些个沙土便温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如同在孕育新的生命一样。 　　空间里恢复原状，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一切的变幻，千万年前是如此这般，千万年后还是如此这般。 　　不知过了多久。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阵波纹晃动，如同炎热天气下的热浪起伏，又有点像海上的涟漪。 　　晃动一点点加剧，随后，整个空间终于被扯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手探了进来。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手上骨节弯曲，显现出双手主人非常正在用力。 　　虚空中似乎传来了撕裂的声音。 　　这裂缝猛然变大，大到足够让外人进出。 　　一双带尖头的黑色鞋子踏了进来，随后是一张微温润的脸，最后是长袍加身的躯干。那张常年温和带笑，像好老人的脸上，此刻只有忧虑。 　　他快速踏步朝内走着，任由身后的缝隙合上，将他困在了这一片永远循环的空间中。 　　沙土之上，有包，有鞋，有用口红写了标识的餐巾纸。 　　这些物件，让来人一下自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用手开始刨沙土。 　　这个地方，是后土建造出来，唯有后土能够使用力量和改动的空间。即便是他，到了这里，也只能舍弃一身后土赐予的力量，用双手去挖沙土。 　　“娘娘！我是阎罗王！” 　　阎罗王这般叫了一声。 　　可惜将自己完全打晕过去的秦灵君是半点都听不到的。 　　阎罗王面上的忧虑半点没褪去。 　　他甚至将自己腰间戴着的玉佩和挂牌拿下，一手一个，用工具开始刨土。 　　刨了一会儿，看见了一只手。 　　手上还做了美甲，一看就是属于一名精致的女子。 　　阎罗王当即加快了速度，随后一手抓住了那只手。 　　他想将她拉出来。 　　谁想阎罗王一用力，他根本没能将秦灵君拉出来，还摔了个踉跄，摔到半跪在了沙土上。 　　沙土有所意识，转瞬就将他一并包裹起来，试图往下拉扯。 　　阎罗王想再尝试将秦灵君拉出。 　　徒劳无功。 　　片刻之后，可怜一身正儿八经阎王服的阎罗王，匆匆从岗位上跑过来，结果也完全陷入到了沙土之中。 　　…… 　　孟晓妮正在做菜。 　　在道观里借着道观的锅子做火锅总归是不大妥当的。 　　道长们平时也都会有所忌口。 　　有的道观是吃全素的道观，而像萧翊所在的这个道观则是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要吃素外，其它日子荤素都能吃。不过荤菜里面会有忌口，比如牛肉、狗肉等等是不吃的。 　　好在道观里不吃的东西，也不会有人采买食材，所以孟晓妮做吃食，不用担心自己惹了什么道长的忌讳。 　　饭不用孟晓妮动手，道观里早有道士做好。 　　吃食，则是孟晓妮下厨，做了三菜一汤。 　　大菜有肉的先做好，接着就是她正在做菜豆花。 　　菜豆花便是豆浆煮青菜。 　　菜里除了要用青菜之外，还要用黄豆、花生、葱、香菜、辣椒、花椒面。黄豆是用来煮豆浆的，此刻正在一旁的豆浆机中咕噜噜煮着，快临近煮好。 　　孟晓妮认真切着菜，忽然看向了山顶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就在她看出去的瞬间，空中晴天一道雷响。 　　稍静等片刻，又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白龙一点没有察觉到山顶异相，但听到了外面的雷声。他看见孟晓妮停下了切菜的手，好奇问了一声：“妈妈在看什么？” 　　孟晓妮略一琢磨：“我感觉那儿有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出现了这么一瞬。” 　　小白龙不解：“是刚才的雷声么？” 　　孟晓妮点头，但没能想通：“……天道最喜欢打雷，但刚才那一下也不是天道。那会是谁？” 　　她都不知道，小白龙更不知道了。 　　“嘀嘀——” 　　小白龙忙提醒孟晓妮：“妈妈！豆浆好了！豆浆！” 　　孟晓妮惊醒：“啊，我的青菜还没切好！” 第91章 　　萧翊正往厨房方向走，忽然听到晴天一声雷响, 面无表情被吓得抖了抖。 　　旁边结伴同行的道士也被吓了一跳, 结果看到萧翊顶着一张娃娃脸, 看着面无表情, 结果整个人抖了一下，当场笑成了傻子。 　　“哎哟我的妈呀，你怎么会被雷吓得抖了一下。” 　　这道士狂笑一阵后，猛然严肃，学着刚才萧翊的表情和动作，抖了一下。 　　学完动作，他又是一阵狂笑。 　　萧翊：“……” 　　年纪明明二十八，偏偏顶着一张娃娃脸。由于这张娃娃脸显地自己还是个学生, 萧翊不得不整日绷着个脸，想显地自己成熟一点。 　　当然, 想显地成熟和有没有显现出成熟, 这是两个问题。 　　就像刚才，他听到雷声本能抖了一下…… 　　萧翊懒得理自己同伴的笑，带着点闷气往前走。 　　这同伴稍微收敛了一点, 但还是压抑不住唇角的笑意，乐呵呵跟在萧翊后头走向厨房, 时不时还要噗嗤两声。 　　他一进厨房, 就看见孟晓妮正将饭菜放进一个大便当盒里。 　　孟晓妮原本以为自己要拿个什么餐车或者托盘将饭菜带走, 结果发现厨房里用专门送菜用的大便当盒, 估计就是为了入住的食客或者闭关的道士准备的。 　　大便当盒是不锈钢的, 要是在冬天用，便当盒外头还会有保温用的一件花棉袄样式外衣。 　　她问后厨的道士借了一下，一层一个菜给放进去。 　　饭是另外用一个木桶装着的，两个合起来，很重。 　　她放的时候正在纠结要如何将这些端走，眼尖就看到了踏进门的萧翊。 　　“萧道长，一起吃饭么？” 　　萧翊这段时间一直吃在孟晓妮家的火锅店里，对孟晓妮的手艺是知根知底的。 　　他望了望道观的大锅菜，然后毫不犹豫丢下了自己的同伴：“可以。” 　　同伴倒是没好意思跟着一起蹭饭，在孟晓妮问之前就飞快摇手：“我就不蹭热闹。我吃完马上就走，有个单子要赶车。” 　　道士们并不是一天到晚就守着个道观的。 　　孟晓妮听了点头：“嗯。” 　　萧翊上前，帮孟晓妮拎了饭菜：“走吧。今天鬼凤身体可还好？” 　　孟晓妮抱起了小白龙：“还有一点热度，不过精神挺好。” 　　小白龙在孟晓妮怀里，对着萧翊虚空了小爪爪，当做打过了招呼。 　　萧翊看着可爱，朝着他点了点头。 　　点完头，萧翊想着自己先前带着小白一起住开睡，结果路上知道这小家伙不是人，心情又极为复杂。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完全让人想不到。 　　路上，他和孟晓妮说了一下宗教办：“宗教办有过来联系过，问了一下晚上店面不开的事情。” 　　孟晓妮请假，晚上不开店。 　　不管是地府、鬼怪，还是宗教办都好奇缘由，更想知道店内什么时候再开业。 　　孟晓妮正在单手敲手机给秦灵君发消息叫吃饭。 　　她听到萧翊的话，回了一声：“就说我心上人生病了。我忙着照顾。” 　　萧翊面无表情踹翻了狗粮，答应了：“懂了。” 　　这么应付宗教办，宗教办那群上了年纪，见过风浪的人，肯定也会友善揶揄笑笑。前提是这群人不知道这所谓的心上人不是人。 　　是凤凰啊。 　　还有龙。 　　萧翊看了眼被孟晓妮单手抱着，正一脸开心偷看孟晓妮玩手机的小家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道法不深，知识面有限，也不知道那些传说中“人妖殊途”、“人鬼殊途”有几分真假。 　　毕竟他连鬼都没见过几只，更别提妖了。 　　孟晓妮朝萧翊笑笑：“我给秦灵君发了消息。等下一起吃饭。” 　　道观里的锅子比较大，三菜一汤看着数量少，分量可不少。 　　萧翊点头。 　　很快到了客房那儿，小白龙从孟晓妮怀里跳下来，兴冲冲跑去开门：“爸爸开饭了！” 　　孟晓妮和萧翊一块儿进了屋子。 　　屋里头鬼凤起身，还来不及和来人招呼，就被小白龙缠上了。 　　小白龙二话没说，给鬼凤弄出了一块新的小冰块：“给！” 　　鬼凤将冰块收下：“先吃饭。不急这会儿。” 　　小白龙乖乖点脑袋。 　　萧翊将饭菜摆到了桌上，帮忙把里头的菜摆出来：“观主说梧桐木的木桶已经做好，打好了膜还晒了一会儿，下午应该就能送来。” 　　鬼凤：“谢过观主。” 　　萧翊特别务实：“没事，回头给点香火钱就成。” 　　鬼凤失笑。 　　确实，道观也是要维持生计的，他们这边又吃又住，还打扰了不少道士来帮忙，确实要给香火钱。 　　已经在打工且有工资库存的鬼凤表示：“这肯定的。” 　　孟晓妮把碗筷拿了出来，好奇看向自己的手机：“秦灵君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竟然还没有回我消息。” 　　她又想起刚才的雷声…… 　　孟晓妮若有所思：“刚才那声雷，总不至于是她弄出来的……” 　　萧翊拿了碗正要盛饭，听到这话，微微惊异：“这雷晴天霹雳，不是自然天气原因？” 　　鬼凤在旁边点头：“我刚才也注意到了，这道雷有点特殊。” 　　小白龙没理解。他的传承知识并没有学到如此细致的地步。 　　晃悠晃悠的小脑袋里满是困惑，替旁边一无所知的萧翊一道询问：“雷还有区别的么？为什么会有晴天霹雳啊！” 　　孟晓妮先给鬼凤舀了一碗菜豆花：“雷的形成原因有很多，如今存在的大部分雷，都是顺应自然而产生的情况。这些雷，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小白龙和萧翊听得认真。 　　“自古以来，天地孕育出的力量中，本身就有雷电这一项。就像人类能掌控电力一样，当年也有不少非人，一样能掌控雷的力量。” 　　这算是从科学角度来分析问题了。 　　萧翊隐隐有点理解。 　　这种被掌控的雷就和先前自然产生的雷有了区别。 　　“这样就有两种类型的雷产生，而第三种，则是天道意识主动去劈的雷。这里头包括求道者的渡劫之类、为恶者的惩罚之雷，还有逆天行道的死雷等等。” 　　孟晓妮说完第三种雷，回忆了一下之前感受到的雷声：“刚才那道雷，有审判惩戒的味道，但却又不像是天道产生的雷，很奇怪。” 　　萧翊茫然：“这怎么分辨？” 　　孟晓妮非常坦诚：“意会。就像你知道你是人，吃的是饭，用的筷子。这种雷，我们都是感受之下，分了常见类别，仅此而已。天大地大，无奇不有。” 　　萧翊听着这答案，觉得和没听差不多。 　　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不能随便再被这群人带跑：“罢了，反正不会是来劈我的。在我眼里就是普通的雷。” 　　孟晓妮看看自己手机。 　　还是没回复。 　　她有点担心。 　　秦灵君的情况比较特殊，随时随地这条便宜命都会挂了。 　　鬼凤见孟晓妮脸上神情略有点愁，一样给孟晓妮舀了一碗菜豆花。 　　菜豆花原本是淡口，青菜和豆浆要是不加糖，那便只有一点点青菜的甜味。 　　而加上辣椒和花椒后，原本柔软且有点甘甜的菜品，顿时口感就丰富了起来，从原本的寡淡的素斋，变成了爽口又微麻辣的下饭菜。 　　在外地并不常见的菜品，如此做后摆放到桌上，纯白的豆浆中，点缀着青翠的绿菜，夹杂着泛红的辣椒，光视觉上就呈现出一种美感。 　　一勺要是入了口，几乎是融化在了唇齿间，鲜咸麻辣中还带着一股子的清新爽口感，味蕾炸裂，胃中微暖。 　　鬼凤将勺子搁在了碗里：“先尝口这个。秦灵君不会走很远。刚才那道雷在山顶，要是有什么异样，肯定会有消息传下来的。” 　　萧翊认同：“山顶是天子殿，里面是阴天子和阴天子娘娘。还有……” 　　话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随后咳嗽一声，带起了好奇：“那个，阎罗王有结婚么？” 　　孟晓妮是丰都本地人，当然知道阴天子和阴天子娘娘。她还知道如今每年四月一开的大庙会。 　　鬼凤则是很清楚阎罗王。 　　他对阎王们向来不算太友好，挖阎罗王老底非常顺手：“生前婚是结过，古代不成婚可不成。但是那会儿人族平均寿命才三十，娶一个死一个。死后当了阎王天天忙，后来就知道对着个望乡台。” 　　哦，那可真是单了很久。 　　萧翊听了一耳朵八卦，兴起：“这样么？那地府还有什么和人间传说不同的地方？黑白无常长怎么样？鬼差大多都长着奇奇怪怪的么？” 　　孟晓妮觉得好笑，正想要回答他的话，忽然顿了顿，扭头看向了门口。 　　鬼凤也感受到来人，皱起眉看向了门口。 　　萧翊后知后觉，一样看向了门口。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秦灵君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就是还带了一个小包子。” 　　“……我不叫小包子，只是姓包。” 　　一个男声略带无奈这般说着。 　　秦灵君带着一点笑：“姓包不就是小包子。” 　　孟晓妮听着这声音，看向了旁边的萧翊，语气带着一点点奇妙：“我觉得你刚才的问题，可以去问门外两个家伙。” 　　话刚落，门外两个家伙推了门，一前一后走进来。 　　屋里众齐刷刷看了过去。 　　前头是换了一条长裙的秦灵君，后头则是一身便装的阎罗王。 　　孟晓妮瞅瞅秦灵君的裙子，再瞅瞅阎罗王眼神进了门还是落在秦灵君身上，觉得这个情况有点…… 　　秦灵君原先身上穿的衣服去哪里了？ 　　这个眼神是她想的那种意思么？ 　　小白龙睁大了眼睛：“阎罗王大人！” 　　萧翊一听，心颤，盯着前方死死看着：“……哪里有阎罗王？” 　　他就看到了秦灵君一个人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92章 　　在场所有人，只有萧翊是看不见鬼的。 　　阎罗王即便是阎王, 可本质也是鬼。 　　他见萧翊就这样被吓了个半死, 心中觉得好笑：“我不方便随便现身, 劳烦诸位帮忙转告。” 　　鬼凤冷哼一声, 懒得替阎罗王转达。 　　孟晓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脑子都在想秦灵君出去一趟还换了一身衣服，同时带回来了一个阎罗王，那么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样那样的事情呢？ 　　于是秦灵君亲自帮阎罗王转述：“阎罗王在人间不可随意现身。如果现在突然现身，违反了地府的规矩，下场会有点惨。” 　　萧翊一边心惊胆战，一边点头茫然应了。 　　成，成吧。 　　反正就是现在这屋子里, 除了他们五个，还有一个看不见的阎罗王。 　　人太多, 房间里椅子不太够。 　　这房间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单间, 可不是什么家庭套房。 　　大伙儿都互相认识，也就没有再多做介绍。 　　一桌子菜放在那儿，孟晓妮和鬼凤身前都盛好了一碗菜豆花。等这些菜愣了, 那味道可就不好吃了。 　　如今吃饭要紧，秦灵君也不介意桌椅的问题, 给自己舀了吃食, 随后还示意阎罗王尝一口。 　　孟晓妮做的东西, 阎罗王当然能吃到。 　　他微低下头, 非常顺从尝了一口秦灵君递过来勺子里的菜豆花, 品了口后，还露出了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 　　萧翊呆呆看着面前秦灵君虚空中喂食空气，觉得自己本来好不容易捡起来的三观，再度碎得稀巴烂。 　　别说萧翊在看秦灵君喂食，孟晓妮和鬼凤一样也在看他们喂食。 　　小白龙见他们都在看秦灵君喂阎罗王，跟着一块儿看，还童言童语，用非常稚嫩的嗓音疑惑问了一声：“阎罗王大人是受了重伤么？” 　　在他的认知里，手脚没残废，好像不需要这样喂。 　　他出生的时候都能自己啃蛋壳了！ 　　孟晓妮听了这话，揉了一把小白龙的脑袋。她没想到阎罗王会冒出来，所以碗筷就准备了五份，现在在场有六个。 　　阎罗王没有碗筷，秦灵君就借了自己的给他，这还算可以理解。 　　但借碗筷不是重点，重点是秦灵君主动喂阎罗王！ 　　动作还这么自然！ 　　这两个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孟晓妮咳嗽一声，决定带头探索一下面前两个的秘密：“打扰，请问一下，现在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 　　秦灵君朝着孟晓妮露出和善笑意：“许久不见。” 　　孟晓妮一听，意会到秦灵君的意思。 　　面前的人已经不再单单是秦灵君，而是记忆被解封后的……后土版秦灵君。 　　记忆解封，力量也会逐渐恢复，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秦灵君原先随时会被地府召唤回去的这种情况，是否会继续持续下去…… 　　孟晓妮朝她点点头，随后看了眼阎罗王：“他知道了？” 　　后土轻笑应声：“是啊。太聪明了。以前选他做阎罗王，便是因为他识人心、会查案、擅断案，没想到很多事情，瞒不过他。不过他也就是猜到了一点，当初一直没敢彻底信。” 　　阎罗王神情变都没变，依旧是那副看上去非常良善的样子。 　　听说审案子的时候，会稍显严肃一下，毕竟到底还是个阎王。 　　鬼凤在边上打量着阎罗王，评价了一声：“都说第十殿的阎王是笑面虎，我看阎罗王也不逞多让。” 　　孟晓妮同意这句话。 　　此刻的阎罗王看上去没任何两样。 　　从秦灵君以前转述过来的情况来看，阎罗王也就是利用望乡台全职便利，悄悄关注着秦灵君。这个悄悄关注，甚至都没有怎么给秦灵君带来困扰。 　　要不是秦灵君距离死亡越来越近，受到各种威胁越来越频繁，阎罗王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孟晓妮觉得：看不出。 　　人不可貌相，鬼也一样，阎罗王也是如此。 　　阎罗王对鬼凤的表情表示：“毕竟是同僚。” 　　到底还是会说话的。 　　秦灵君和阎罗王这个举动太过自然，孟晓妮和秦灵君很多事情，现在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所以如今当下的任务，还是先把饭菜给解决了。 　　孟晓妮将一块椒麻鸡吃入嘴里，考虑着以后要是搞一个手撕椒麻鸡锅也不是不可以。 　　鸡公煲嘛，勉勉强强也能算是一个火锅。 　　先吃鸡肉，吃完鸡肉再用汤底煮火锅。 　　不过鸡公煲的酱料可不是椒麻鸡的酱料。、 　　她这么一想，回过神，发现面前几双筷子夹菜的速度忽然快了起来。 　　阎罗王没筷子，动用了秦灵君的勺子。 　　秦灵君用筷子。 　　一顿原本五张嘴吃的菜，如今变成了六张嘴。最可怕的是，这六张嘴里，真正很快会觉得饱的，只有暂时还身为人类的孟晓妮、秦灵君、萧翊。 　　阎罗王、鬼凤和小白龙，那可都不是人，吃下去东西的量多到惊人。 　　食量是无穷的，食物是有限的。 　　这些食物还是前孟婆，现孟晓妮做的，内含丰富的力量。吃了后，除去食物本身的美食滋味外，还有自上而下，从内向外的温和力量。 　　不吃白不吃，吃了还想吃。 　　一个加快了食速，另一个很快察觉到异常，也加快了进食速度。 　　等到孟晓妮发现了，稍微也加快了夹菜速度，最后就剩下一个用勺子的小白龙毫无所觉，认认真真一口菜一口饭在那儿吃。 　　平时众人吃饭都半小时上下，吃火锅还要更久一点，今天吃饭，直接二十分钟不到就解决了。 　　等到最后一块肉的时候，阎罗王的勺子刚过去，鬼凤飞快夹起来，精准放到了孟晓妮里的碗里，随后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三菜一汤全空，连个汤底都不剩下。 　　孟晓妮也是第一回遇到这么吃的，看了好几眼连最后一点米饭都被刮干净的食盒：“……你们吃饱了么？” 　　小白龙举手：“我还可以来一碗！” 　　小孩子都没吃饱！ 　　在场所有成年多年的都心中微微羞愧，面上不动声色一一安抚小白龙。 　　孟晓妮表示：“晚上给你做更好吃的。下午要不要我们叫个跑腿，吃个蛋糕？” 　　小白龙高兴兴点头。 　　秦灵君表示：“那我来叫吧，叫个八寸的蛋糕，我们数量有点多。” 　　鬼凤表示：“我买点串串。” 　　萧翊想了想：“我房间里有买了点零食，等下拿过来。” 　　阎罗王在人间没有钱，且没有做吃食的能力：“……等哪天你能吃地府的食物，我请你多吃两顿。” 　　小白龙莫名其妙收获了一大堆的福利，全然没能理解原因，乐得咯咯笑。 　　在场众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萧翊帮忙去把东西还给道观后厨。 　　阎罗王要重回地府，暂且和众人告别。 　　孟晓妮和秦灵君有一点私底下的话要说。秦灵君先出门，到门外去等孟晓妮。 　　孟晓妮叮嘱小白龙照顾好鬼凤，又摸了摸鬼凤的额头，试了一下鬼凤的体温。 　　还是挺烫的。 　　“你再睡一觉，等下我回来陪你们午睡。”孟晓妮这样说。 　　鬼凤对着外人，到底还是摆着自己的凤凰架子的。 　　可他对着孟晓妮，即便是有凤凰的架子在，也依旧摆架子摆得非常惹人欢喜。 　　他矜持又委婉示意着孟晓妮：“刚才吃饭，秦灵君给阎罗王喂了一口。” 　　孟晓妮，身为鬼凤漫长生涯中的饲养员，在鬼凤童年时曾经给鬼凤喂食过。那时候傲慢的小凤凰心里头要面子得多，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要孟晓妮代劳。 　　以至于到现在，鬼凤都没享受过被孟晓妮亲手喂食这种好事。 　　孟晓妮一时间没能听出鬼凤话里的暗示，只附和着他的话，接着说了下去：“是的。我问他们两个之间的情况，秦灵君竟然直接和我打招呼岔开话题。” 　　一看就是在掩藏什么！ 　　孟晓妮真的非常想要知道，刚才秦灵君出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和阎罗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握拳，信心满满：“等下我一定会问出来的，你放心！” 　　鬼凤：“……”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虽然对这两位的情感问题有点好奇，但他更想要孟晓妮喂他。他还是真生了病的凤凰！ 　　天下独一无二的凤凰！ 　　生病了需要照顾的那种！ 　　鬼凤换了个说法：“情人间，一般都会做很亲昵的举动。” 　　孟晓妮拍手，恍然：“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一起了。” 　　鬼凤：“……”不，不是，他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意思只是，他想要！孟晓妮！喂饭！ 　　孟晓妮认真表示：“我现在就去证实这个问题。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鬼凤：“……” 　　好气！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93章 　　孟晓妮完全没有能意会鬼凤的意思, 徒留下鬼凤一鸟陪着小白龙在屋里。 　　或者可以说是小白龙努力造冰, 陪着鬼凤。 　　屋子外头, 道观里, 午间很是安静。 　　孟晓妮和秦灵君结伴走着，往树荫下躲着，避开了过晒的太阳光。 　　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到人身上, 点缀出两个年轻且与众不同的存在。 　　秦灵君刚刚恢复了记忆，这会儿对于人类短暂的这段记忆印象，还要慢慢挖出来，重新追忆一下。她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行走间都比原先多了一点韵味。 　　孟晓妮看着秦灵君那走路的习惯，知道面前这人是彻彻底底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带着点好奇, 问秦灵君：“刚才你是去哪里兜了一圈？怎么还碰到阎罗王了？” 　　面前有台阶。 　　秦灵君穿着长裙，单手轻轻将裙子提起一点点, 迈步上前：“刚才去了天子殿。那里阎罗王能感受到一点异常, 所以到的很快。” 　　孟晓妮听懂了。 　　秦灵君的钥匙就是阎罗王。 　　开锁估计还要什么条件, 这才得以成功恢复自己的记忆和力量。 　　孟晓妮应了一声, 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刚才天子殿上空的雷声, 你有听到么？” 　　秦灵君怔了一下：“雷声？” 　　孟晓妮点头：“约莫就在你找回记忆的时候。但不是天道劈下来的雷, 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灵君远比孟晓妮更了解天道、地府、雷劫这方面的关系。 　　她在听到孟晓妮这般说后, 陷入了思考。 　　这道雷如果不是天道劈下来的, 那难道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太奇怪了。 　　太过于巧合。 　　孟晓妮见秦灵君也给不出答案, 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头, 随后决定说别的话题, 比如了解一下她死之后的地府，比如了解一下自己的好友，又是如何转世的。 　　道观里，两人这么行走着，对面迎来了两个道士。 　　两个道士向孟晓妮和秦灵君行礼招呼，孟晓妮和秦灵君同样朝着他们行礼招呼。 　　等人走远了，孟晓妮寻了新的问题：“鬼凤后来的事情，你应该清楚一点。他后来肯定有到阎王殿去闹过，为了寻我。” 　　秦灵君想不出“雷”形成的原因，从自己的意识里回神后，听到孟晓妮这话，当即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鬼凤后来一直在找你。你不想拖累他，又想给他找点事情做……我看着都苦。” 　　鬼凤找地府翻天覆地找孟晓妮，却怎么都找不到。 　　孟晓妮轻叹：“我要是什么都告诉他，他一个人待在梧桐树屋里，更加无趣。” 　　再说，她总不能去告诉鬼凤，自己马上要去自杀了。 　　鬼凤要是看到她自杀，心态真的要崩。 　　天上地下，对那时候的鬼凤而言，孟晓妮是他的全部。失踪远比死亡来得好。 　　秦灵君明白孟晓妮的意思，慢悠悠跟她讲，在她离开之后的事：“你走之后，地府很多地方一切都照旧，渐渐也有了别的发展，与人间的漏洞越来越少，几乎很久才能再找出一个。” 　　所有的一切都在进步向前。 　　“他找了一串的阎王麻烦。你也知道，生死有命。生死簿上确实登记了不少生灵的寿命，即使是阿修罗一族，也被登记在了上头。你那孟婆的身份不在，唯有转世后的身份有登记。” 　　孟婆在天地间挂钩，不过是以类似“鬼差”的身份存在的。 　　鬼差是鬼，不是生灵，没有寿命一说。 　　而孟婆转世后成人的孟晓妮，才是生死簿上有一笔登记的存在。 　　“十殿阎王深受其扰，所以双方关系都挺一般。后来火山时不时会喷发，惹得双方几乎属于爱答不理的状态。”秦灵君说起这个，还觉得有点好笑。 　　孟晓妮对此觉得完全可以想象。 　　秦灵君朝着孟晓妮笑笑：“我给自己安排好后路，很快就跟着投胎了，所以再往后的事情，也不是怎么大清楚。更没想到他会借了一个鹦鹉的躯体直接来了人间。” 　　这可是大漏洞。 　　万一以后有什么恶鬼上人间，也借了躯体，那可就非常危险了。 　　秦灵君得空还要去把这个问题也给填上。 　　孟晓妮点头：“那你和阎罗王之间？” 　　秦灵君轻“啊”了一声。 　　她含笑朝着孟晓妮挤了挤眼：“这是个小秘密。” 　　孟晓妮：“……” 　　她真的非常想要知道这个小秘密。 　　孟晓妮根本想象不出，后土和阎罗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或许还没有在一起？ 　　秦灵君也没承认她和阎罗王是一对。 　　“那么，刚才在想起以前所有事情的时候……”孟晓妮不死心，“阎罗王是怎么知道你会恢复记忆的？” 　　恢复记忆的事情，她们都会选择最为隐蔽的方式。 　　越是不容易被发现，潜藏得越好，需要的条件越独一无二，这才能确保最终成就她们的目的。 　　孟晓妮和秦灵君都明白，一旦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她们可能就将成为最普通的人类，生生世世进入循环。然而即便如此，她们依旧要藏好一切…… 　　“大概是爱情吧，就和你靠着鬼凤觉醒了记忆一样。”秦灵君揶揄孟晓妮，随即笑开。 　　孟晓妮：“……” 　　这话回答得好，回答得和没回答一样。 　　秦灵君不想说，孟晓妮放弃再问了。 　　她只要知道，她们两个的计划，虽然和过去所想有了细微的差别，但到底大方向还是对的：先投胎成人族，再借着人族重新寻找到自己的“道”。 　　接下去她们要面对的，就不单单是繁琐的日常，而是与天争一条命。 　　孟晓妮看着道观边上的柱子，稍带走神：比起千万年的相伴，这段时间日子过地可真是太快了。 　　秦灵君开口：“你开了一个火锅公司对吧？” 　　孟晓妮有点疑惑秦灵君忽然这么问了一声，但还是应了声：“嗯。” 　　秦灵君思考了一下：“该开分店了。我先前规划在丰都境内开分店的策划书，暂且再改改。公司的事情你也没告诉父母，接下去我们可以先开远一点的地方去。” 　　孟晓妮没跟上秦灵君的想法，疑惑：“嗯？为什么要开远一点的地方去？” 　　秦灵君对孟晓妮很了解：“你的力量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轮回，又算是脱离于轮回。我们扩大了规模，以后要开始找厂家生产，但这样开出来的地府火锅店，并不是真正的地府火锅店。” 　　真正的地府火锅店，是孟晓妮做出来的火锅，可以给鬼吃的那种。 　　孟晓妮点脑袋：“嗯。” 　　秦灵君：“一天两万人变成鬼，一个真正的地府火锅店是不够的。” 　　孟晓妮听着秦灵君说下去，微微警惕看向自己的小伙伴：“……你想干什么？我就这么一个人，给两万个鬼做火锅……你这是要我的老命！” 　　她都每日每夜的加班了。 　　白天火锅店上班熬火锅，晚上地府里上班熬火锅。 　　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孟晓妮被秦灵君的想法，吓的脚步都停了下来，生怕被秦灵君直接拽去分店做火锅。 　　秦灵君跟着停下了脚步，望着孟晓妮笑笑：“一家开在北边，漠北。一家开在绿化多一些的地方，神农架如何？” 　　孟晓妮摇头。 　　她，不想给自己弄得那么忙。 　　秦灵君略一思考：“再来一家，开到江南去吧。我喜欢那儿。” 　　孟晓妮觉得秦灵君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感受。 　　她还是摇头：“不成不成。就算宗教办每天给我打的钱很多，但是……” 　　这点钱暂时不够买店面，更别提租厂子做火锅底料。 　　还有最重要，孟晓妮做火锅做不过来。 　　她又不是哪吒，能有个三头六臂。 　　秦灵君却替孟晓妮想好了：“钱的事情，我们可以贷款。还有就是设置店铺加盟这个事情。这个我回头写了文件修改后再给你看。这几家设计和别的分店不同，还要找宗教办合作。” 　　她几乎是已拍板了这事情。 　　孟晓妮听着，丧着脸：“这也太赶，太累了点。” 　　秦灵君微侧转了身子，望向天子殿的方向：“是啊。是太赶了。可不赶不行。时间不等人。我以为我们尚且有千年的时间来谋划，谁晓得你投入荷花池后，时间快得和假的一样。” 　　孟晓妮听着这话，也清楚这点。 　　这些年人间发展飞快，阿修罗那儿却是逐渐开始没落了。 　　她上回从阿修罗那儿出来，已发现数量远不如以前。 　　以前时间流逝如果算是加法，现在时间流逝该算成阶乘。 　　秦灵君勾着唇，眼内却没多少的笑意。 　　她望着前方，点明了孟晓妮的力量来源：“你身为孟婆的时候，做孟婆汤，对鬼有益，而他们轮回转世，顺应天道，对你修为也有益。如今你做火锅是一个道理。” 　　孟晓妮做火锅，不仅仅对自己力量是一种重新熟悉掌控的过程，更是从鬼身上，从天道身上，重新寻找到自己修为增长的方式。 　　秦灵君是后土，看出来很正常。 　　但看出来也不可以这么压榨自己。 　　孟晓妮还沉浸在给两万鬼做火锅的痛苦中：“两万鬼啊一天！” 　　秦灵君想起阎罗王的话，感受着微风吹来：“啊，对，天气要冷起来了。” 　　孟晓妮：“什么意思？” 　　秦灵君朝着孟晓妮露出一张大大笑脸：“冬季，是地府旺季。我们便趁着冬天开分店吧。你是喜欢先开在漠北，还是先开在神农架附近？” 　　孟晓妮：“……” 　　她喜欢躺尸。 　　特别喜欢撒上很多盐，尝起来咸咸的那种，配上点辣椒更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94章 　　孟晓妮想当辣味的咸鱼。 　　然而秦灵君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仅不给这个机会, 甚至还将孟晓妮一个当十个用。 　　什么女的当男的, 男的当畜生, 都比不过秦灵君凶残。 　　“孟啊。”秦灵君和孟晓妮这般说, “仔细算过来，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她这话说得时候，语气和眼神, 都和当初在地府中一模一样。 　　那时候，孟晓妮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后土。 　　后土就是这般对着她说：“孟啊，我不甘心。我想象中的活着，不该是这样的。” 　　带着叹息，带着通透，带着怅惘。 　　孟晓妮和秦灵君聊了好一会儿后, 回到鬼凤那儿还晕晕乎乎，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忙成如何的社畜模样。 　　谁想到秦灵君是真的不做人了。 　　这天晚上就开始嘀嘀嘀给她发各种文件, 似乎开启了码字时速一万还不用动脑子的恐怖进度。 　　现下的秦灵君从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精致白领, 瞬间变成了看起来温和包容其实气势非常强大的管理者。好在身边最近接触的人中, 最亲近的也就是一个知情的孟晓妮, 所以秦灵君的改变没有惹出任何意外。 　　而在聊完天回到房间里, 抓紧最后一点偷闲时间的孟晓妮, 选择了将手机静音, 安安分分去陪鬼凤睡觉了。 　　鬼凤和小白龙一样, 接受力量最好的方式就是睡觉。 　　另一种方式是打斗。 　　打斗会惊扰到周边, 且容易导致人间出状况。 　　人间脆弱, 一旦出了状况, 天道几道雷下来，绝对是对准了打斗者，往死里面劈的。 　　现今想要好好过日子，最好的方式还是隐藏在其后。 　　鬼凤睡觉，小白龙跟着也睡觉。 　　孟晓妮掀开了被角，一样乖乖睡觉。 　　美容觉谁也不嫌多。 　　鬼凤以人型姿态安稳睡着，小白龙以龙形，趴在了鬼凤的腹部被子上。 　　孟晓妮侧着身子，看着鬼凤的睡脸。 　　鬼凤这张脸是真的好看。 　　这种漂亮不是说耐看的漂亮，而是当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下意识脑中跳出“漂亮”这个词的好看。 　　闭着的双眸，睫毛和刷子一样，整齐列队，投下小小的阴影在眼下。 　　鼻子中央骨头那儿微微有一小个凸起，显得鼻梁笔直又英气。 　　侧脸没有一点点的赘肉。 　　应该说，鬼凤这张脸，这整个身子，没有一个地方是累赘的。 　　当他睁开眼，带着那一股子矜傲开口的时候，就是一个优雅的，拥有千万年传承的皇。 　　可惜，日常工作是发电和火锅店门口当服务生。 　　孟晓妮唇角勾了勾。 　　这人都不需要穿极为昂贵的衣服，气质就有在那儿了。 　　就是偶尔，总让人觉得，鬼凤还是有些孩童的稚气。这种稚气，不是小白龙那种什么不懂，对世界充满探索与好奇的稚气，而是成长到一定的年纪，却依旧心中纯粹的稚气。 　　家养的。 　　凤凰。 　　我的。 　　孟晓妮给鬼凤戳了好几个标签，随后闭上眼。 　　美滋滋的。 　　闭上眼后，孟晓妮很快便进入了睡梦乡，梦中有千万年前的相逢，还有一块儿在地府里狂奔的趣事。 　　鬼凤在她闭上眼后，睁开了双眼。 　　他放轻动作，微微转了头，看向了孟晓妮。 　　看了很久，最后由于身子不能动，便就这么个诡异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入睡。 　　一直睡过了晚饭。 　　到了夜间，孟晓妮被饿醒，才从被窝里摸索摸索探出手，去抓旁边静音了手机。 　　手机上一片的消息，十分之九来自秦灵君，十分之一来自自家爸妈。 　　孟晓妮敲击屏幕，开始回消息。 　　孟父孟母那边是报个安全，顺带说一下鬼凤的情况，秦灵君那边是挣扎的试图多当最后一天的咸鱼。 　　回完消息她一转头，就见鬼凤醒了，正在盯着自己看。 　　孟晓妮展颜：“晚上好，饿不饿？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她说着，又伸手开始试鬼凤的体温，把手背覆在了鬼凤的额头上：“还成。” 　　鬼凤从被子里伸出手，起了身：“凤凰的力量，我这身子习惯起来很快。” 　　孟晓妮觉得有点厉害：“那就好。” 　　鬼凤一动，在他身上的小白龙立刻惊醒，扑腾起自己的小肉翅膀，在被子上方挣扎：“我要滚下去了！” 　　孟晓妮忙去把小白龙抓住：“饿了么？” 　　小白龙便成人身，举爪爪：“饿！想吃猪蹄。” 　　这大晚上哪里去搞猪蹄来？ 　　孟晓妮哭笑不得：“回头再说猪蹄。现在厨房有什么吃什么。” 　　道观里要是有猪蹄，早被人抢着吃完了。 　　现在能有口饭吃都不错了。 　　小白龙没有猪蹄吃，并没有计较太多。 　　反正迟早能吃到的！ 　　他爬下了床，还在床边问：“要冰块么？” 　　鬼凤：“不用。” 　　小白龙满意点头，然后拽着被子角：“那我陪妈妈去厨房做菜。” 　　鬼凤跟着下床：“我也一块儿，给你打下手。” 　　孟晓妮见鬼凤看起来状态不错，想了想同意了：“成，我们一起去。希望不会太过打扰道观的人。” 　　一家三口稍微收拾了收拾，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结伴出了屋子，往厨房的方向去。 　　这晚上，月亮特别亮堂。 　　整个圆滚滚的在天上，照得下头路十分清楚。 　　道观两侧有路灯，路灯倒不是特别亮堂的那种，只隐隐带着点光，在这月色下，显得竟还没有月光亮。 　　银黄色的光线下，小白龙蹦跶蹦跶跑在前头。 　　孟晓妮和鬼凤跟在后头。 　　鬼凤没说话。 　　孟晓妮则是在想菜谱。 　　道观厨房里中午就没多少的材料，到了晚上恐怕食材更为少。基本上以素为主，冰箱里倒是有点速冻的肉，鸡肉猪肉都有。 　　孟晓妮走着走着，忽然手上碰到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鬼凤的手就在自己的手旁边。 　　嗯？ 　　孟晓妮眨了一下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并排走，似乎手碰触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一人一鸟走得近，碰一下也很正常。 　　又走了一小段，很快两手背又碰触了一下。 　　孟晓妮的心神不自觉从菜谱转移到了手背碰触上。 　　一直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的手指勾住，随后勾手变成握住。 　　孟晓妮睁大眼：“哎？” 　　她抬起头看向旁边的鬼凤。 　　他们两个以前的握手，几乎都是因为要领路。自然而然就那样握手。 　　那样的握手和现在这样的握手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即便心里头有什么想法，那样的握手不过是有真实确切目的性的。 　　现在的握手，心里头还是有很多的想法，不过却好像是为了握手而握手。 　　有点紧张。 　　像是吸氧过度，整个身子都充满了力量，头脑清楚得可以看完秦灵君发来的所有复杂文件。 　　鬼凤回望孟晓妮：“我想握手。” 　　声音是脆声中带着一点磁性的下沉，还带着鬼凤常年有的小小傲气。那种口吻，仿佛要是不握手，损失的就是孟晓妮自己。 　　泛着一点暗红的双眸眼里全是自己。 　　听得孟晓妮耳朵发麻，看得孟晓妮心跳有点乱。 　　小凤凰长成大凤凰了。 　　会勾人了。 　　孟晓妮坚定点了脑袋：“握，随便握。” 　　想握多久握多久。 　　自己的凤凰，肯定要宠的。 　　鬼凤笑了一声。 　　相携到了道观的厨房。 　　厨房里还留着一盏灯，里头有位中年女道士正在收拾厨房，顺带准备第二天早上要用的食材。 　　她见着有人进来，微微讶异：“这个点我们没饭了。” 　　孟晓妮朝着人笑笑：“实在麻烦了，借个锅子我们随便做点，等下会收拾好的。吃多少做多少，不浪费。” 　　中年女道士还犹豫。 　　实在是因为厨房这地方，要是不收拾干净，垃圾桶里残余的食材，在山里头会引来很多乱七八糟的虫蚁。 　　孟晓妮解释：“我家里开火锅店的，我就做个快菜，做完肯定全收拾好。” 　　中年女道士也不可能让孟晓妮他们真饿一顿。 　　她点头答应了：“成吧，我正好要浸一点豆子。你们要用什么吃什么做着。我等你们吃完了收拾好了再走。” 　　孟晓妮连忙道谢：“谢谢，麻烦了。” 　　小白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颗糖，哒哒去给女道士，软糯感谢：“谢谢。” 　　中年女道士心都化了，接过糖，揉了小白龙脑袋：“我给你们开冰箱。想吃什么随便拿。还有冰激凌呢！” 　　孟晓妮失笑，忙上前去解决一下晚餐问题。 　　晚上着一顿，孟晓妮真的做得极为简单。 　　她将能用的食材都用上了一点点，干脆用锅子将食材混合在一起炒了个香锅。 　　一家三口快速吃了点，就连女道士都受不住诱惑，也尝了两口。 　　最后，他们收拾了厨房，人手一个冰激凌，再次和女道士感谢，这才折返回自己的房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95章 　　新晋恋人最想要做的事情, 就是和自己的恋人愈加亲昵一点。 　　这种亲昵的方式不限定是牵手还是接吻, 但凡是做点更亲近一点的事情，都是好的。 　　晚上临着睡，孟晓妮不用去地府, 就安安稳稳要入睡前, 就凑在了鬼凤身边。 　　她眨眨眼，注视着鬼凤的唇, 在想着晚安吻的事。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牵手，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亲吻。 　　鬼凤侧头, 回望孟晓妮：“睡不着？” 　　他们下午睡了很久。 　　孟晓妮睡还是睡得着的。 　　她只是在想一点…… 　　想要和鬼凤的关系，与以前相比, 更加不同一点。 　　这种关系的不同, 不拘泥于两人之间的情感, 还包括着两人相处的习惯。 　　孟晓妮凑近鬼凤，双眸忽闪忽闪：“我想有个晚安吻。” 　　她直来直往，直接说出了口。 　　孟晓妮的口吻里带着一点期待，还有一点点兴奋。 　　几乎是就在这刻，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先前鬼凤所说的“情人间, 一般都会做很亲昵的举动”是个什么意思。 　　秦灵君和阎罗王之间很亲昵。而他们之间还不知何种关系的亲昵，怎么也不该比孟晓妮以及鬼凤之间的亲昵更亲近。 　　鬼凤是在和自己表明着，想和自己有一点实质性进展呢！ 　　孟晓妮弯了眼, 看着面前长大了的凤凰：“我想申请, 每天睡前一个晚安吻。” 　　少女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鬼凤想着在地府里, 有意无意听说的那些情感故事，望着孟晓妮的脸，凑上前轻吻了一口。 　　吻在唇上。 　　一触即走。 　　没有走太远。 　　谁让床就那么大小呢？ 　　孟晓妮眨眨眼，胸腔里的欢喜像是温泉一样，暖呼呼的咕嘟嘟在泉眼里往外头冒。 　　她正想要说晚安，谁想到鬼凤盯着她的唇，微微歪了脑袋，又凑上前亲了一口。 　　软绵绵的触感，仿佛是街头小巷里粉红色的。 　　孟晓妮微微睁大双眼。 　　鬼凤又亲了一口。 　　孟晓妮微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这回鬼凤亲上了她的唇，不再是点到为止，而是用稍显缓慢的速度，攻城略地，逐渐学习着探进着。原本微微垂下的眼睑，这会儿睁开，似乎在观察着她的神情。 　　他小心翼翼，将她的一切感知放在了自己的心尖，生怕自己的行为有一丁点会让她不喜。 　　隔开一小会儿，鬼凤这才撤开距离，低沉嗓音问孟晓妮：“这样的晚安吻么？” 　　孟晓妮原本的直来直往被鬼凤的一下两下三下吞噬殆尽。 　　她原本想着这鸟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总是该慢慢来的。 　　谁晓得，第一回就是这样的慢慢来。 　　孟晓妮脸上有点升温。 　　她觉得是被鬼凤带的，谁让鬼凤浑身上下都是烫的，到现在都没有降温呢？ 　　“可以。”孟晓妮亮着眼，泛红着脸，肯定着鬼凤刚才的吻。 　　这样的晚安吻，她每晚都想要来一回。 　　鬼凤望着孟晓妮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睡吧。” 　　孟晓妮总算安稳稳决定睡了。 　　她眉间、耳尖、唇角、脸颊，每一处都是甜滋滋的。一个吻，好似让她回到了过往，在地府里肆意奔跑时的心情，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只觉世间最美不过如此。 　　小白龙在边角上暗中偷窥，一脸茫然：爸爸妈妈这是在一起了么？ 　　他们为什么有亲亲了，但是还是没有“睡觉”呢？ 　　满脑子都是高级操作的小白龙，今天也一样不理解自己爸妈恋爱的循序渐进。 　　…… 　　孟晓妮和鬼凤在道观住了几天，等鬼凤烧退了，就一道下了山。 　　萧翊和宗教办说了具体情况，宗教办那儿也理解，理所当然没有打扰孟晓妮。 　　随后就是回家。 　　孟晓妮回家的这个时间非常微妙。 　　鬼凤带着小白龙去给发电厂打工。 　　火锅店午间时间刚过去，繁忙的服务生们纷纷休息去了，就剩下孟父孟母两个，逮着孟晓妮上楼谈话。 　　孟晓妮穿着一身鬼凤特意给她变幻出来的小裙子，哒哒跟在孟父孟母身后上楼。 　　她这几天沉浸在刚刚恋爱的美好中，天天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干什么都一脸高兴。 　　孟父孟母也不是傻子，互相对视一眼，将人领回房间，坐下就开始问东问西。 　　刚开始问的问题，最主要还是鬼凤的身体。 　　孟父带着点担心：“鬼凤这回怎么说病了就病了，身体没事吧？是不是总是来回赶路太累了。” 　　孟母赞同：“实在不行，我看鬼凤还是别兼职了。在我们这边兼职也兼职不了多少钱。” 　　孟父点头点头。 　　孟晓妮觉得有点道理。 　　最重要的是，秦灵君那边的计划书过来了，鬼凤也被用上，一个个全被写进了计划书。 　　“我会和鬼凤说的。”孟晓妮同意了。 　　随后孟母就开始问鬼凤和孟晓妮之间的事。 　　“你和鬼凤是不是谈了呀？”孟母一边说，还一边有点小期待。 　　孟晓妮笑笑点脑袋：“嗯。” 　　孟母得到了准话，立刻推搡了一把孟父：“哎，你说两句。” 　　孟父作为一家之主，咳嗽了一声：“这个鬼凤呢，人是蛮好的。我看他家里条件好像一般？听说家里就他一个人了？” 　　孟晓妮知道孟父孟母最担心最关心的事情。 　　无非是怕鬼凤的身世，实在无法照料好两人今后的生活。 　　孟晓妮只能稍微改一改情况交代了一下：“鬼凤家里确实就他一个人了。不过他也继承了家里不少东西。” 　　凤凰一族的记忆传承，随便一点知识拿出来都能秒杀一片。 　　“家里有几个山头。” 　　会喷火的火焰山。 　　“还有几个比较熟的朋友，家里面比较正儿八经的，有官职那种。” 　　地府阎王，应该勉强算是朋友吧。 　　“发电厂打工也是抽空随便找的工作，以后估计山边上开店就能谋生。” 　　孟晓妮说道这里已是在瞎扯淡了。 　　她直接把地府那家火锅店，都给算在了鬼凤头上。 　　因为岩浆勉强也算是鬼凤山头上弄出来的。 　　孟父孟母听着惊了。 　　有山头是个什么概念！ 　　孟父原本以为是鬼凤高攀，没想到这回是自家女儿高攀：“……这，他家里头条件这么好啊？” 　　话里话外有点不安。 　　孟晓妮赶紧又加一点填补的话：“要养活的也多嘛！也不是都他自己管，就负责收点钱，扣掉人工和各种设置的成本，每年钱也不多的。” 　　小门户出来的孟父孟母对此没多大概念。 　　孟母还说了一句：“那也是有山的嘞！山头转手多少钱呢！” 　　孟父点头。 　　孟父孟母嘀嘀咕咕说了不少。 　　孟晓妮认真瞎编，还不得不把自己瞎编的记下，回头要和鬼凤窜通好台词。 　　到最后，孟父孟母总算是基本上了解了情况。 　　鬼凤，家里没什么长辈，也没多少亲戚，但条件算很好的。 　　家族事业比较厉害，不过因为孟晓妮的缘故，所以来这儿工作，以后可以回去，也可以帮孟晓妮开店，反正人是比较自由的。 　　非常满意。 　　孟父到最后拍板：“既然这样，选个好日子，让孩子上门吧。” 　　孟母听着感慨，抓着孟晓妮的手感叹着：“转眼孩子都那么大了。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 　　孟晓妮才刚和鬼凤在一起，听着要上门倒是也没觉得太急。 　　谁让她实际上和鬼凤实在是认识太久太久了。 　　孟晓妮感受着孟母手上的毛糙，回想起自己这人类身躯成长过程中受到的善意，心中柔软，语气柔和：“妈~” 　　她没说什么那些黏腻的话，只是这样婉转叫了一声。 　　孟母看着看着孟晓妮从原先刚毕业的懵懂却努力拼搏的样子，到现在成熟又懂事的模样，到底是禁不住应了一声。 　　孟母学历有限，说不出多少大道理。 　　她所受的传统概念，也不过属于就是认为人生应该学业有成，毕业后结婚生子，随后安安稳稳过好一辈子，仅此而已。现在对孟晓妮成长有所悟，心里头酸酸甜甜，最后也没多少话讲。 　　孟父更是话拙。 　　两个长辈后来又和孟晓妮说了些大白话，结果还是把孟晓妮赶到自己房间去了。 　　孟晓妮刚走出孟父孟母房间，就见孟母悄悄擦起了眼泪。 　　她轻声关上了房门，心头轻叹。 　　他们是真正的将自己当成亲生女儿在疼爱的。 　　到了如今，几乎大半辈子过去了。 　　孟母好像退休证都快可以拿了。 　　孟晓妮回到自己房间，稍带整理了整理。 　　房间里那些个鹦鹉可以玩耍的小秋千都还在，那只水蜜桃的鹦鹉反而暂且失踪。 　　孟晓妮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笑开。 　　接下去都会是好事的。 　　人间有生老病死，这种再自然不过的规律。 　　她设定千万年的故事里，必然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过去一起走着大道的少年，如今找到她，陪着她一块儿往前走。 　　孟晓妮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将这些天秦灵君发给自己的文件，一一在电脑上打开，存档。 　　另一边，鬼凤带着小白龙到了发电厂，帮着发电厂修改了一下设定。 　　高峰时间电力不够的问题，不能永远靠着找外力解决。 　　应该要选择更加简便节能的方式。 　　修改好设定，鬼凤辞职，顺便到财务那儿结账。 　　处理完一切，鬼凤算了算自己剩余的钱，然后带着小白龙去萧翊那儿付这些天在道观的开销。 　　小白龙见证了鬼凤从没钱变有钱，再从有钱瞬间变成没钱，极为惊叹：“好穷！” 　　鬼凤：“……嗯。” 　　小白龙回想自己传说中龙族的宝藏，像个小大人一样叹气：“小白什么时候能发财呢？” 　　鬼凤直白回复着这孩子：“梦里。” 　　小白龙气：“哼！”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96章 　　鬼凤并没有钱买一堆的东西送给孟父孟母, 而是带着小白龙去野外山头上寻了点好东西, 找了人包装了一下，鉴定了几个证书，随后带着这些东西上了门。 　　什么几十年的野山参, 在山头上和大白菜一样。29233 　　对于人间老百姓而言, 则是一份贵礼。 　　送礼之后，鬼凤也辞去了火锅店的兼职。 　　孟父孟母拉着鬼凤说了不少话, 还灌了鬼凤不少酒。 　　可怜见的鬼凤真的不擅饮酒，没两下就眼神发直, 差点当场给面前两个长辈表演一个大白天变凤凰。 　　好在孟晓妮理智尚存，寻了借口拉着鬼凤就往门外拽走。 　　日子似乎就这样趋于日常, 一天天翻页, 一天天过去。 　　孟晓妮私底下的地府火锅店分店, 也逐渐走上了行程表。 　　这一天照常起床下楼吃早餐，顺带熬火锅。 　　她吃完早饭，嘴里叼着一根奶糖，现下已经做到了能在人间给自己火锅调速了。 　　以往要做一整天的火锅锅底，如今每天抽出一小时就可以完成。 　　孟婆汤熬了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现在熬个火锅她竟是有点厌了。 　　不是说火锅不好吃。 　　如果两个人吵架的话, 那吃一顿火锅一定能解决的。一顿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但再怎么好吃，也扛不住天天吃。 　　客人一周吃两顿火锅, 或许还觉得不够味, 时常心里头挂念着。 　　可孟晓妮在家里顿顿火锅, 肯定是扛不住的。 　　所以除了日常做火锅之后，孟晓妮锻炼起了自己的厨艺，开始朝着别的吃食下手。 　　比如说丰都最有名的鸡块。 　　丰都麻辣鸡块非常有名，孟晓妮想吃，孟父孟母就专程去进了一批鸡肉，在店里搞什么迎新年更新菜品活动，将麻辣鸡块给加了进去。 　　麻辣鸡块是凉菜，佐料和别的菜也没多大不同，反正就是花椒辣椒桂皮老姜之类。 　　鸡肉的滑嫩还有一点弹嫩，加上浓厚的酱料味，街头巷尾其实都很常见。 　　孟晓妮家以前也有，后来装修后新开店，冷菜没加几个，肉要处理的很多，就没给添上。 　　现在加上了麻辣鸡块，还增添了几个别的凉菜。 　　吃起来也格外有味道。 　　除去菜单有所更新，火锅店本身也有更新。 　　孟晓妮的火锅公司，所有事物都在秦灵君的管理下，循序渐进发展着。就连那办公楼里的办公桌上，都有了几张新面孔。 　　萧翊每个月都会和孟晓妮算一下账本，通知一些宗教办那儿的事情，如今也从火锅店调离到了办公室。 　　宗教办对孟晓妮的事情本就十分上心，每天打钱非常利索。这笔钱也被孟晓妮放入了公司资金中，一是要将注册资金补齐，二是招聘员工，三是丢入开设分店的资本金中。 　　孟晓妮的火锅店在网络上名气越来越大。 　　有帅气漂亮的店员，有充满艺术的作品，有美味的火锅，还有粉嫩嫩的鹦鹉，惹得有不少公共平台主动给地府火锅店做起了广告。 　　转瞬入了冬。 　　孟晓妮见孟父孟母累得够呛，招了两个厨师来替孟父孟母干活，让孟父孟母去准备过年的东西。 　　这两个厨师的合同是由一位公司新员工——一名社保毕业的研究生写的。 　　合同里要求严苛，同时福利待遇极好，还写了晋升机制，当厨师达成一定的条件，今后的分店将会交给这位厨师来开店，分店纯收益有两成归店长所有。 　　如果店长今后有了徒弟，徒弟又开店，那么店长拿自己店收益的10，拿徒弟店的5。当徒弟多了，且徒弟收益好的时候，那总收益将会比原先只开一家店生意更好。 　　当然，要是违反了合同上的要求，自行偷师跑出去开店什么的，律师将会非常乐意将人告上法院。 　　合同年限是三年。 　　三年后将会有新的合同，也就是所谓的考核期，当然考核期是可能提早的。 　　两位厨师对这个合同太过满意，所以二话不说就签字过来帮工了。 　　天天沉浸在厨房里的人，对未来一旦有所期待，工作就十分卖力。 　　所有事情都上了正轨。 　　孟晓妮大中午的也不守火锅店了，带着鬼凤一道前往办公室，和秦灵君处理公司事务，顺带给办公室的一群人送外卖。 　　临着走，厨师给孟晓妮打包的时候还打趣孟晓妮和鬼凤：“你们这样看着和新婚小夫妻一样。” 　　孟晓妮和鬼凤的衣服是配套的。天冷了下来，店员们的衣服，孟晓妮都专门去另外定做了一套。服务生和厨师的略有差异，由于私心，孟晓妮和鬼凤的也是略有差异，还情侣衫。 　　橙红色的上装搭配上墨绿色的下裙，像极了敦煌壁画上飞升仙子的衣袍。 　　孟晓妮很自然接过自己做的那午饭：“真结婚了，给全店发红包。” 　　厨师在孟父孟母的熏陶下，知道这一对就是在恋人以上，结婚以下，需要日常拼命撮合怂恿的。他一听孟晓妮这话大笑起来：“好好！到时候我找兄弟们一起给你们做顿好的。” 　　这两位厨师可是稍微有点能耐的，说不定能做出一个满汉全席。 　　孟晓妮笑着点头应了。 　　鬼凤在边上听着，又回想起自己前后两次喝醉酒的情况。 第一回，他难得放下了凤凰的矜持，干脆把自己送上了孟晓妮床，试图勾一下人。 　　然后毫无作用，甚至怪丢鸟的。 第二回，他又被孟父灌醉了。这回他矜持了不少，回到孟晓妮房间里，换了套睡衣，牵着孟晓妮的手，主动来了个深情的晚安吻…… 　　然后没有然后了。 　　小白龙在旁边盯着，孟晓妮几乎是哄着他睡觉的！ 　　只有更丢鸟。 　　他视线聚在孟晓妮的脸上，手指逗着隐身小白龙的尾巴，心里头略显烦躁。 　　小白龙尾巴绕来绕去，用尾巴甩了一下鬼凤的手指。 　　孟晓妮自从记忆扶苏之后，这些天说“结婚发红包”、“我最喜欢鬼凤”、“啊，又到了给鬼凤做吃的时候”这种话，简直是信口拈来。 　　阿修罗都这样，喜欢就表达出来，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 　　她都活了千万年了，可没那些厚脸皮。 　　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至今为止没对鬼凤下手，导致鬼凤满脑子都在不停劝他自己不要误会，随后蜷缩在身躯里扯着自己的烦恼丝。 　　“结婚发红包”等于玩笑话。“我最喜欢鬼凤”等于养了一个宠物非常喜欢。 　　做吃的就更加没什么特别了！ 　　鬼凤需要吃，秦灵君也需要吃，小白龙更需要吃，火锅店每天到晚上还有一堆鬼嗷嗷待哺。 　　所以，恋爱的进度就是再也没前进几步。 　　生活不易，鬼凤叹气。 　　今天的鬼凤依旧在烦恼，自己喜欢的人似乎对自己兴趣有限。 　　…… 　　孟晓妮和鬼凤出了门，坐车到了办公楼坐电梯。 　　一人一鸟手上分别提着一堆的吃食。 　　小白龙变成人型跟在他们身边。他最近拔高了一点个子，正仰头看电梯上的按钮，胖乎乎肉嘟嘟凑在电梯那儿上下比划的模样很是可爱。 　　他还按不到十八楼，不过飞起来就能按到了。 　　小白龙手指放在嘴边吮了一下，随后又赶紧将手收好。他觉得自己改天要开始上飞行课，不然太丢龙了。 　　孟晓妮看着电梯镜子里找出来的三人的模样，惯性随口逗了一句鬼凤：“这样看起来，确实很像一家三口。” 　　鬼凤也习惯应了一声。 　　小白龙听着他们的对话，视线从电梯按钮上转移回了孟晓妮和鬼凤身上。 　　一家三口！ 　　他手指在衣服里勾来勾去，望着镜子里登对的爸妈，忽然意识到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 　　一家，三口！ 　　爸爸妈妈看上去羁绊很深，互相都将对方捧在心尖尖上，可这都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至今还不睡觉？ 　　现在看天下生灵的情况，即便睡觉了，凭借孟晓妮的凡胎□□也不能生出凤凰宝宝。 　　但是正常的伴侣，不就应该一起结合的么？ 　　□□结合是一码事，神魂结合更是一码事。 　　小白龙意识到，是自己的存在，太突兀了！ 　　大人是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过那什么的！如今的孟晓妮和鬼凤，一个人类，有道德约束，一个凤凰，有种族洁癖。他们都不是龙！ 　　小白龙被自己突然觉悟到的点给惊住。 　　莫非，自己才是爸爸妈妈情感没有更进一步的原因？ 　　他要不要为了爸爸妈妈的幸福，做出一点牺牲？ 　　比如，比如，换个房间睡觉？ 　　家里好像没有多一个房间。 　　小白龙陷入沉思。 　　“叮——” 　　电梯到了。 　　孟晓妮和鬼凤一块儿出来，就见小白龙还呆呆站在电梯里，一脸严肃。 　　孟晓妮好奇叫了一声：“小白？” 　　小白龙回神，立刻哒哒小跑出来，仰头很严肃：“我要离家出走了。” 　　孟晓妮：“……？” 　　鬼凤：“……？” 　　一个小包子非常严肃用稚嫩的声音讲这种话，真的是非常好笑了。 　　可偏偏身为龙的白微宸，现在态度是很认真的。 　　他注视着面前的一人一鸟：“如果不离家出走，你们都不睡觉！” 　　孟晓妮大白天的，根本没想那么多，有点茫然回了话：“我们每天晚上都睡了啊。” 　　鬼凤也没反应过来，茫然补充了一句：“确实睡了。” 　　灵魂出窍去地府做火锅什么的，那是另外一码事。 　　小白龙摇头：“不是！” 　　他强调：“有小孩子在，爸爸妈妈就会很有大人的样子，几乎一点亲昵都没有。虽然这种情况非常不合理，但毕竟人类和凤凰都是这样的。所以我要离家出走。” 　　孟晓妮和鬼凤终于意识到小白龙在想什么。 　　一人一鸟都愣住了。 　　鬼凤下意识反驳：“不是这样。” 　　孟晓妮却意识到…… 　　好像凤凰的特性，确实是矜傲的。 　　他们这个种族，绝对不会在人前做出有失分寸的事情。 　　她深沉点了点脑袋：“你说得有点道理。” 　　鬼凤怔了下，看向孟晓妮。 　　这话说出口，不是在鼓动孩子离家出走么？ 　　这会儿，啃着一个巧克力棒垫肚子的萧翊路过，看到了电梯门口对峙的三个家伙，面无表情问了一声：“你们如果再在这里站着，等下可以替饿死的我收一下尸。” 　　小白龙听到声音，扭头看见萧翊，双眼一亮。 　　萧翊收到小白龙的视线，心头一紧，觉得这孩子眼神太亮了一些。 　　小白龙迈着小步子上前，仰头，充满期颐问萧翊：“道长，我要离家出走。你们道观收不是人的么？” 　　萧翊：“……” 　　不太想收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97章 　　孟晓妮和鬼凤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群人立马就凑了上来，一个个看着满满当当的吃食都忍不住搓手。 　　“小老板, 今天吃的是什么呀？” 　　“小老板, 有麻辣兔头么？” 　　“我想吃鸡块！小老板家的辣椒酱不太一样，做出来的麻辣鸡块和别家味道不同哎。” 　　“家里的味道嘛！” 　　“哈哈哈哈哈有点道理。” 　　一群人热热闹闹将桌椅摊开, 顺带把火锅给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的电磁炉中间, 开了大火, 煮起了火锅底料。还有人从冰箱里取出了冷冻好的冰粉，喊着：“自制冰粉, 来，要的自己叫一声。” 　　“我要红糖的！” 　　“白糖, 加葡萄干。” 　　“我要红糖加花生和葡萄干。” 　　“我就不一样了，我要加奶茶。那么请问谁要喝奶茶, 举手。” 　　唰唰唰, 有好几只手举起来。 　　于是一群人当场开始下单买奶茶。 　　孟晓妮则是要了红糖冰粉，拿了一个碗舀了一大碗的冰粉，取了一支红糖糖浆倒进去搅拌。一碗速成的冰粉就这么做好了。 　　小白龙在边上举手手，很积极：“我也要奶茶。” 　　一个员工表示：“小孩子喝奶茶会晚上睡不着觉的。” 　　小白龙手举高：“不会不会，我喝三斤茶叶都不会睡不着觉。” 　　区区茶叶对小白龙而言，实在是毫无影响。 　　鬼凤在边上替自己也舀了一碗冰粉, 还替孟晓妮加了一点早餐谷物到冰粉里。 　　他听着小白龙在那儿闹腾腾的样子, 淡淡开口：“我记得某些孩子还满脑子想着离家出走, 现在倒是还想喝奶茶了。” 　　满脑子想着离家出走的小白龙僵了一僵。 　　喝, 喝奶茶和离家出走不矛盾啊！ 　　身为过来人的萧翊, 悄悄先下手了一块麻辣鸡块：“我小的时候也满脑子都是离家出走。” 　　麻辣鸡块并不算特别辣。 　　有点椒麻鸡的味道，但又没有椒麻鸡那么麻，辣油里还放了一丁点的醋，味道显得更加销魂。销魂到萧翊一口咬下去，唇齿间全是鸡肉鲜嫩的味道。 　　员工们并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变成了离家出走一卦。 　　有个跟上了萧翊的话，嘿笑了一声：“我小时候也是。因为我妈老家在北方，过年的时候就带我去北方。我又喜欢玩炮仗，就点燃了往雪地里埋。有时候还扔个瓶子里，然后丢出去。” 　　炮仗一爆炸当然就炸开了雪，或者在瓶子里闷声大响，弄得瓶子乱飞。 　　“结果吓到人了，被揍了一顿。当晚我就离家出走了。” 　　旁边人听到，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秦灵君听着好笑。 　　她将一张行程表交给孟晓妮后，也围到了火锅周边：“谁小时候没想过离家出走呢？” 　　小白龙一听这么多人都想离家出走，腰杆子挺直了，都敢大胆直视鬼凤了，一副我就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孟晓妮将行程表扫了眼，随后折叠好收到自己口袋里，伸手指弹了一下小白龙的脑袋：“想去道观住两天就去，正好我下周要出差。” 　　旁边员工好奇：“哎，小老板去哪里？” 　　孟晓妮：“神农架。” 　　办公室墙面上有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地图上被戳上了好几个图钉。在丰都的图钉是红色的，其余三个图钉则是绿色的。 　　最令人惊奇的是，这张地图旁边还有一张简略勾画的粗糙地图，地图上也戳了一个红色的图钉。 　　熟悉地府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这张粗糙的地图，正是地府地图。 　　红色图钉代表已开店，绿色图钉代表着将要开的分店。 　　所有人一听神农架，就明白小老板这是要去神农架附近的附近，看看新分店装修弄得如何了。 　　小白龙过神农架，不过仅仅是鬼凤平常带他溜达那样去了一趟，基本上属于扫视一圈，自上而下欣赏了一下大致的风景，听了点历史故事，随后就走了。 　　现在一听孟晓妮要去神农架，他又不想离家出走了。 　　他拉了拉孟晓妮的衣服：“我也想去神农架。” 　　孟晓妮可认真了：“不行，你要离家出走。” 　　小白龙：“……神农架。” 　　孟晓妮：“离家出走。” 　　小白龙委屈。 　　旁边的火锅这时候扑腾扑腾沸腾起来，不少人取出了食材，开始往火锅里下料。 　　大冬天，外面寒风阵阵，冷到一定程度还会下雪。 　　这种时候是最适合开一个火锅，取出冰饮，然后爽利吃一顿的。 　　当然，对于本地人而言，一年四季都能吃火锅，还真讲不好什么时候吃更舒坦。谁让大夏天开个冷冰冰的空调，吃着热乎乎的火锅，也一样让人觉得很爽快呢？ 　　火锅一旦沸腾，锅子里的麻辣味道就弥漫开来。 　　在场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外套给藏仔细了，生怕最后一件外套都被火锅的味道给浸染。 　　这玩意是真的香，香到走出去吹十分钟冷风，头发上一闻，还都会是一股火锅味。 　　咕噜噜的火锅翻滚，立刻有人拿出了肉卷：“让让让让，我要放肉了！” 　　当即众人给他让位。 　　这人哗啦啦就把一整盒的肉给扔了下去。 　　肉卷这玩意，一向来是入锅子涮两下就好入口的。众人伸着筷子帮他搅拌了两下，搅拌完直接就夹走了，最后就给这人留下了两口。 　　那人都惊呆了：“你们还是人么？” 　　众人纷纷表示：“吃个火锅做什么人啊？” 　　还有更过分的鬼凤：“不好意思，本来就不是人。” 　　丧病到彻底。 　　小白龙看看火锅，很想吃，看看孟晓妮，还想挣扎一下去神农架。 　　萧翊看得清楚，在边上安抚了一下：“神农架过去还是有点远的。你妈妈先过去探一探，探好后，你去的机会还会少么？不如在我们道观学习一下。” 　　小白龙还是有点不乐意，委委屈屈：“学习什么？” 　　萧翊想了想。一条龙能在道观学什么？ 　　他试探性问了一声：“你想学什么？我们道家文化、英语、政治都学，还有体育课、网络课，选修课里还有更加有趣的课程。” 　　小白龙听着就不感兴趣。 　　这都什么课程啊！ 　　旁边有人噗嗤笑出来：“这么多课，他听得懂几门啊？话说户口上在哪里，还不上幼儿园么？小白打算到时候直接上小学么？” 　　小白龙不上小学。 　　他所受的传承里还没学完呢，而普通的义务教育，对他而言根本比不上传承和自学。 　　小白龙不服气：“我可厉害了。” 　　众人纷纷安抚小白龙：“嗯嗯，你可厉害了。快吃火锅，再不吃要被他们抢光了。” 　　说着，孟晓妮主动给小白龙夹了一筷子肉。 　　在这种火锅战争场上夺下来的肉，味道可比别的肉美味上一万倍。 　　孟晓妮示意小白龙：“先吃饭。去道观天子殿学习，会有阎王或者判官教你一点地府的知识。你不是很喜欢姜江？让他来教。” 　　姜判官工作繁忙，还是第一殿的。 　　往常小白龙碰到他，姜江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不过每回碰到小白龙，姜江都会摸出一些有趣的小玩意给小白龙，还都是亮闪闪的那种，深得小白龙的心。 　　小白龙小脑袋里的天平开始摇晃，左边是拿着宝贝的姜江判官，右边是自己亲爱的人类妈妈。 　　问题是孟晓妮根本没给自己加重，还一直试图在给姜江判官那儿丢砝码。 　　孟晓妮还表示：“你要是学了什么厉害的，等我们回来和我们炫耀一下。现在判官的手段，和以前想必可大不一样了。” 　　现在的判官也走科技和玄学并行发展的可持续发展道路，一个个对人间最新科技都了解的十分清楚。 　　小白龙这个“离家出走”转眼变成了“托管”。 　　小家伙一点没意识到这已经不算“离家出走”了，勉为其难同意孟晓妮的建议：“那我就去天子殿。要是姜江带我去地府，我就顺便去地府了。” 　　旁边那些个不懂孟晓妮话的人，还以为姜江也是一位道长，地府就是指小老板家里头那地府火锅店，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虾滑！” 　　“金针菇！” 　　“我想吃蛋饺。” 　　“黄喉！我要吃黄喉！” 　　“奢靡啊，真是奢靡！” 　　“吃点豆皮吧，省钱。多吃点，炸豆皮，我心中挚爱。啊，那是我下的鸭肠！住手！” 　　火锅战场非常激烈，根本就不是有空能谈别的事情的场合。 　　别说孟晓妮了，连小白龙都意识到此刻再不下手，恐怕自己最终只能吃锅底料。 　　他掏出勺子，当即下手去舀吃的了。 　　坐在孟晓妮身边的鬼凤，下手每回都只吃孟晓妮放下的食材，挑剔得非常符合他那平日里略有点倨傲的独占性子。不过他看着是吃得优雅，实际上吃起来一样凶残。 　　外卖小哥过来送奶茶的时候，都被这竞争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带来的食材被扫荡了一空，就连冰箱里原本放着的一些备用食材都被吃掉了点。 　　看起来要加库存了。 　　吃饱喝足，收拾残局，一群人热热闹闹打趣着，感觉对公司今后的日子充满了期颐。 　　孟晓妮把锅趁热去处理了。 　　锅子处理好，她在卫生间里漱了下口。 　　满嘴都是火锅的味道，唇上还被麻辣的食材和冰粉刺激得泛红。 　　鬼凤过来洗手，见孟晓妮正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唇，听着她说着：“吃完火锅和上了一层口红一样，挺好看撒。” 　　“嗯。” 　　鬼凤应了一声，脸凑上前亲了一口，还轻咬了一口。 　　漱口过的唇，微凉。 　　“也挺好吃。” 　　鬼凤给出了食用评价。 第98章 　　有的凤真的是胆子大了。 　　孟晓妮唇角泛上了笑，对着鬼凤的唇也是一阵啃, 伺机报复回来。 　　一人一鸟在卫生间门口闹了起来。 　　结果小白龙过来寻人, 刚探出一个脑袋，就赶紧缩了回去, 将两个肉爪捂住了眼睛往回走：“我什么都没看见。” 　　眼睛还要看路，肉爪不得不留出一条缝隙。这个姿势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遮掩点什么。 　　等小白龙回到了办公室, 萧翊把所有垃圾打包好, 放到了门口，看到小家伙后顺口问了一声：“你爸爸妈妈呢？” 　　小白龙双手放下, 背到身后，挺直腰板：“他们在玩大人的游戏。” 　　这话一说出口, 众人都“噢~”一声揶揄开了。 　　谁还能不知道大人的游戏是什么玩意呢？ 　　萧翊头秃，不知道平时这对父母是怎么教小孩的。 　　难怪这孩子要离家出走了。 　　萧翊是完全没想到, 孩子离家出走的原因和他想得正想法, 完全是为了某些大人的游戏可以升级一下。小白龙都看不下去。 　　唉。 　　小白龙沉重叹了口气，觉得凤凰一族竟然灭族是由于龙凤大战真是太神奇了。 　　这种族这么好面子，明明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灭亡了啊。 　　至于龙族…… 　　明明太有钱和太爱乱搞男女关系也很容易灭亡。 　　这两个种族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最后灭亡的呢？ 　　小白龙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再想，小白龙坐到了留给孟晓妮的办公桌，打开电脑，继续自己一天的学习。 　　众员工, 有的选择去休息隔间稍作休息, 有的选择戴上了耳机消遣, 有的选择稍微动一动消化一下食物。 　　秦灵君起身稍微走动了一下, 走到了小白龙身后, 看他的学习动态。 　　小白龙的页面上正在学习编程。 　　是初级编程，挺基础的那些。 　　对于小白龙这个年纪而言，很是高深，对于小白龙这个种族情况而言，极为简单。 　　小白龙自学看着视频，很轻松就开了一个二倍速在看。 　　学编程之前，英语和数学都要有一定的基础，能开二倍速在看，说明基础并不是一点点。这龙在受到传承之后，并没仅仅沉迷于自己种族的传承，而是同时在广泛吸收外界的知识。 　　这或许就是天下万物的趋势吧。 　　越是割裂，越是容易毁灭。 　　秦灵君没有打扰小白龙，走回到了墙面上，看起了地图。 　　孟晓妮和鬼凤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孟晓妮走在前头，脸上喜滋滋的，几乎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小欢喜。 　　她眉眼弯弯，高兴得有点蹦蹦跳跳，像个孩童一样。 　　鬼凤跟在她身后，颇为沉稳，眼神里带着点温和。 　　秦灵君见孟晓妮走进了门，转头向孟晓妮说了一声：“车票订一下？” 　　孟晓妮点头，带着鬼凤去沙发椅上订车票。 　　车票这东西其实也就是订个形式，最终坐不坐，全看孟晓妮和鬼凤的心情。 　　现在以他们两个的情况，去个周边的神农架，那是相当的轻松。 　　鬼凤去过，孟晓妮没去过。 　　孟晓妮带一边开着手机订票，一边问鬼凤：“神农架那儿是怎么样的？会有一些奇怪的种族么？” 　　鬼凤稍带思考了一下。 　　他有点把握不准孟晓妮对于“奇怪种族”的定义，想来想去，觉得似乎没什么奇怪的种族：“神农架那儿由于人类开发区域并不算过多，整体而言，景观都较为自然。” 　　就是人工产物少，自然产物多。 　　“再加上这地方算是个过度区域，所以南方生灵和北方生灵都有，中间夹杂存在的生物也很多。” 　　鬼凤为了不打扰到他人，声音刻意放低了一点。 　　这样的嗓音科普着地方情况，简直像是在说睡前故事。 　　孟晓妮听得耳朵微烫：“特殊的地方呢？我们火锅店是开在哪儿来着。” 　　这是听着鬼凤说话太着迷，连自家火锅店分店具体开的位置都给忘记了。 　　鬼凤看了那些个文件，当然是都帮孟晓妮给记下了：“开在神农架下头的山庄里。山庄内有住宿的地方，我们和他们合作，开个火锅店。” 　　孟晓妮低声应声。 　　神农架下头的山庄，配合火锅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这靠山吃山，山上什么都有。当然按照规矩是不能随便采的，所以食材有部分还是得孟晓妮这边安排专人去送。火锅底料是找了签订的厂家直送，也很方便。 　　神农架由于算是原始洪荒，所以冬日里并不会太冷，夏日里更不会太热。四季都比较适宜。到有些区域，可以游湖，到有的区域，还能滑雪。 　　听起来是个很棒的去处。 　　不过对于一个准备商业化的火锅店而言，去那儿开分店，其实让很多员工都有点不理解。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老板说了算的。 　　鬼凤是在泰山那儿捡来的小白龙，所以对人类不曾踏足的地方，即便自己去过一趟，也还是在这会儿和孟晓妮提早打了一个预防针：“神农架和泰山一样，在千万年前都较为特殊。泰山里潜藏着泰山殿，殿里能藏一个龙蛋。神农架那儿被藏点东西，不是没可能。” 　　孟晓妮听到重点，认真点了头。 　　她也这么想。 　　她给鬼凤看自己搜出来的信息：“神农架那儿还有自然形成的迷宫。你寻常去一个地方，都是带小白龙从上方一略而过，没有怎么细看。那儿的树木很高，遮天蔽日的，将很多事物都潜藏在了树下。” 　　这块区域里，必然有很多人类没有涉足的地。 　　而像泰山，即使有人类涉足了，有的宫殿什么的潜藏起来，简直是犯规的存在。 　　鬼凤肯定了孟晓妮的话：“是。” 　　一人一鸟在那儿唧唧歪歪了半天，还找出了一张地图，研究了一下神农架。 　　明明是去开分店的，搞得现在还打算顺便去旅游一趟了。 　　孟晓妮都想好了，悄咪咪和鬼凤说了一声：“我们就当蜜月游吧。” 　　蜜月游，就是新婚小两口出门旅游。这一个新婚月如胶似漆，甜甜蜜蜜，所以叫蜜月。 　　鬼凤挺乐意的。 　　他更希望的是另一件事。 　　成年多年的小凤凰看似并不在意，但又着重问了一声：“……所以孟父孟母什么时候能同意我们两个领证？” 　　领证要户口小本。 　　孟晓妮被孟父孟母领养之后，户口挂在孟父孟母下头。她只有和孟父孟母说了，才可以拿了户口本去民政局。 　　她早前的时候，原本都准备好了，鬼凤一上门，他们转头就去领证，谁晓得孟父孟母说了一声：“哎，等我们小孟新房下来了，装好了就办婚礼吧？” 　　孟晓妮的新房要到第二年才拿房。 　　孟父孟母根本就没给孟晓妮机会说什么领证，话题转眼就扯开了。 　　孟晓妮和鬼凤本质上对这一张结婚证并不执念。一鸟一人拿这么一个证，也就是在人间界有点微不足道的用处，颇有点打趣的味道。但原本说好了要领证，转头又忽然没了，总归心里头觉得有什么事没完成。 　　孟晓妮看着鬼凤特意提出来说，说完还要一副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模样，笑了下：“我们今天回去就说。” 　　鬼凤秒答应：“好。” 　　孟晓妮将车票定好，翻看了半天的神农架攻略。 　　不少游客旅游，都会拍下景点的照片。 　　太多的自然风光在照片下，一旦加入了人，就有着极端的违和感。 　　好像那些人是p上去的一样。 　　风景太美便是如此。 　　大部分的人类没了野性，失去了和自然融为一体的那种“原生态”美感。 　　去上头旅游的，要么跟团，要么开车自驾。 　　孟晓妮想了想，觉得回头他们估摸着还是得靠自己的双腿，然后在自己身上施个法，遮掩一下行踪问题。 　　研究了半天，员工们开始上下午的班。 　　孟晓妮和鬼凤不再打扰众人，带着小白龙回家去。 　　办公室里还隐隐有讨论声。 　　“小白龙不是两人亲生的吧。” 　　“不是。小老板也不是她爸妈亲生的。现在不是也做得挺好的。” 　　“那倒是。我看老板对象也挺好的。” 　　“老板的老婆叫老板娘，那老板的老公该叫什么？” 　　“老板爹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插科打诨，很快闹成一团。 　　* 　　这会儿往家里头去的孟晓妮，先送小白龙回了房间，再带着鬼凤去找隔壁店门口搓麻将的孟父孟母。 　　孟父丢了一个：“三条！” 　　旁边一人：“碰。” 　　孟父：“……你不打的筒子么？” 　　“嘿，没想到吧。” 　　更没想到的是，孟晓妮凑上来，开口第一句：“爸妈，我和鬼凤看今天天气挺好的，想趁着民政局下班前去领个证。” 　　孟父孟母：“？？？” 第99章 　　天气今天算好么？ 　　和孟父孟母一起打麻将的两个隔壁店老板望了望天。 　　还, 还成吧。 　　这大冬天的，算不上好, 算不上差。 　　就是天气好和去领证是两码事吧？ 　　这两人店开了很久，反应也是快的, 看完天后立马和孟家说起了喜庆的话：“哎，这天气是还不错啊。恭喜啊。小两口看着就般配, 你看看这衣服，多会穿。” 　　“就是啊，哎哟两个有福气啊。女儿么有出息撒, 女婿么长得俊。” 　　一句接一句的, 几乎是不带停的。 　　孟父孟母被震到半响没说出话来，就听着同桌的两个老板在讲话了。 　　还有一个提了个重点：“要去赶紧咯，现在这都几点了, 再晚人家要下班咯。妆么画一个！换件白衬衫。” 　　孟父孟母呆了呆。 　　好像有点太快了。 　　但是这两个孩子又都是很有主见的，领证又不代表着办酒宴了。 　　酒宴这种订下来都是半年后的事情。 　　也不是不可以。 　　呆了小片刻的孟母下意识跟着他们考虑起来：“小妮子口红有吗？” 　　口红都没有的话, 岂不是没法化妆了？ 　　孟晓妮没想到那么多。 　　她顺着孟母的话：“没有。” 　　孟母问鬼凤：“那要么明天去啊？” 　　孟父听着迷糊：“今天几号？明天吉利不？你们看黄历了没？” 　　一群人被这个突发情况搞得有点懵。 　　实在是有点太仓促。 　　鬼凤在边上看着孟父孟母被隔壁老板带跑，孟晓妮又被孟父孟母带跑，只能上前解决一下：“我带孟晓妮换了衬衫，去找化妆师。拍完照就回来。很快的。今天比较吉利，刚才看黄历看着诸事大吉，所以来问问要不要今天去□□。” 　　老一辈总归是带着一点点的小迷信。 　　一听诸事大吉, 孟母也不管自己快要胡了的麻将, 忙起身往店里走：“哦咯, 现在才讲。我去拿户口本。你们赶紧去换衣服。今天就今天。” 　　孟父孟母也是见多了鬼凤, 知道鬼凤人不错，平日里对孟晓妮也不错，这才答应了这么仓促的一件事。 　　孟父起身，走到鬼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一起喝一杯。” 　　鬼凤应下。 　　孟晓妮一听喝一杯，试图阻拦：“爸，鬼凤不会喝酒。” 　　孟父板起脸：“喜庆。今天都要领证了，喝一杯怎么了？” 　　阻拦无效。 　　鬼凤朝孟晓妮点点头，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孟晓妮：“……” 　　孟晓妮想着上回鬼凤喝酒后那放浪形骸躺床上的状况，觉得她担心的不是鬼凤，而是自己。 　　孟母匆匆上楼，匆匆下楼，拿着个袋子给了鬼凤，还叮嘱了鬼凤：“小妮子什么都不懂，妆也没画过。你看着点啊。” 　　鬼凤点头。 　　孟晓妮上楼去房间里换了白衬衫，一人一鸟拿着到手的户口本，这才结伴离开。本来他们差点就将小白龙单独留在了楼上，好在孟晓妮还上楼去换了衣服，否则可怜小白龙刚回家就被遗弃，还怪惨的。 　　一家三口就这么径直去办结婚证。 　　鬼凤和孟晓妮其实都见过别人化妆。 　　地府鬼那么多，总归有不少鬼，对自己的模样讲究得很，动不动就试图搞一点新花样出来。尤其是某位设计疯魔的阎王大人，他手下的判官没有一个是不会化妆的。 　　当然他们自己是没有化过妆的。 　　鬼凤寻了一家影楼店，将孟晓妮送了进去。 　　大的影楼店里向来是有化妆师的。 　　这家店化妆师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知道孟晓妮和鬼凤要赶着去拍结婚照，立刻明白要画个什么妆了。 　　她快速给孟晓妮洗了个脸，修了个眉，上了点护肤，然后开始打底妆上眼影，打阴影涂口红。不到半个小时，就给孟晓妮画了一个全妆。 　　鬼凤在边上也被强制脸上打了点高光。 　　小姑娘一边化妆，一边还和孟晓妮说着：“你这个妆比较简单。哎，皮肤底子好，睫毛也长。涂个正红的口红喜庆得很，能压得住。” 　　孟晓妮长得是普通，可五官都没有一点缺憾。 　　也不知道这样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怎么就显得普通了起来。 　　上了妆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化妆师给孟晓妮的头发放下，用直板夹给孟晓妮好好夹了一回，还给她头上摸上了不少的精华素：“这样就可以漂漂亮亮去拍结婚照了。” 　　小白龙在旁边围观了好一会儿，悄咪咪拿了一只眼线笔，找了一枚镜子给自己画起了眼线。 　　然而对于小白龙而言，化妆这玩意，属于脑子说“我会了”，手说“我不会”的情况。 　　他一个手抖，在自己脸上画了一个诡异的波浪眼线。 　　小白龙赶紧用手擦了擦。 　　于是波浪眼线还没干就被晕开，变成了熊猫眼影。 　　再一揉，手上脸上全是黑。 　　鬼凤原本坐在一旁一直盯着孟晓妮看的，谁想感受到自己衣服角被拉扯了一下，转头一看，就看到一脸哭唧唧的黑白龙：“爸爸，我擦不掉了。” 　　眼线被这么抹，干了。 　　小白龙眼睛是一只黑一只白，脸颊上也是一块黑一块白。 　　鬼凤愣了下：“怎么搞的？” 　　旁边最后试图再给孟晓妮脸上点缀几笔的化妆师，看到小孩这样，噗嗤一下笑出来，笑两声又忙问：“眼线笔拿走了是么？” 　　小白龙点点眼线笔，委屈：“我就画了一笔。” 　　“用卸妆水擦一下，我来我来。”化妆师解决了孟晓妮的妆面，赶紧拿了化妆棉给小白龙擦脸擦手，“这种不能随便玩的知道么？” 　　小白龙乖乖点头。 　　他也不敢了。 　　刚才凝了点水都没给擦掉，反而脸上黑色面积还扩大了几分。 　　太惨了。 　　孟晓妮看看小家伙的惨样，在那边咯咯直笑。 　　小白龙卸了妆，还用上了洗面奶，最后被擦了个香香才被放过。 　　孟晓妮笑着去付了钱，然后带着小白龙，跟鬼凤一起出了门，前去赶民政局最后的□□时间。 　　不过转眼，他们就到了地方。 　　民政局门口，到现在这个点照样还有很多人，有结婚的有离婚的，有甜甜蜜蜜黏糊在一块儿的，也有冷着脸互相都不想搭理的。 　　孟晓妮和鬼凤前去交证件、回答两句话、拍照、盖章…… 　　拍照很快，出证也很快。 　　孟晓妮和鬼凤没过一会儿，手上就多了两本红彤彤的证。 　　证翻开来，上面是孟晓妮和鬼凤的合照。 　　孟晓妮盯着合照看了片刻。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很甜，勾着正红色的唇，几乎要在脸颊上笑出酒窝来。秀美乌黑的长直发披在肩头，青春洋溢的模样，还有点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韵味。 　　一个妆容是靠气质驾驭的。 　　孟晓妮的气质将这个妆容完美驾驭出来，还增添了一番自己的色彩。 　　旁边的鬼凤神情偏淡，可眉眼唇角里是抑制不了的一点弧度。他脸上几乎没有上妆，但容貌俊美，能秒杀一排的相机，几乎可以拿这证件照出道。 　　他略带倨傲的神情，就连相片里都压抑不住。宫廷里的年轻帝王怕也就如此气派了。 　　艳丽的红色的背景，衬着前头穿着白衬衫的一人一鸟更为出众。 　　自己化了妆也没鬼凤漂亮呢。 　　孟晓妮看着照片这样想。 　　鬼凤却低头看了孟晓妮手里的证上合照，开口说了一声：“你很好看。” 　　孟晓妮笑了笑：“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香喷喷的小白龙在底下踮脚，探头探脑：“我也想看！” 　　小家伙刚才全程在围观，现在还要凑热闹。 　　鬼凤将自己那份给了小白龙。 　　小白龙打开一看，很认真点了点头：“都很好看。我以后也能长这么好看。” 　　孟晓妮笑起来。 　　小白龙是受孟晓妮影响出的壳，又沾染过鬼凤的血液，幻化的人型更是不自觉参照孟晓妮和鬼凤，长大后肯定会是一条漂亮龙，容貌上佳那种。 　　婚结完了，孟晓妮和鬼凤带着小白龙慢悠悠晃回去。 　　从今日起，他们在人间的关系就不同了。 　　从原本毫无瓜葛的存在，变成有了婚姻关系的存在。 　　孟晓妮还和鬼凤说着：“这在人间该叫闪婚。” 　　鬼凤：“闪婚很好。” 　　孟晓妮：“离婚率特别高。” 　　鬼凤：“不会离婚。” 　　孟晓妮又忍不住在那儿笑，笑得有点傻兮兮的。 　　当然不会离婚。 　　他们跨越了那么遥远的时间才在一起，必然该用更久的时间相恋，否则怎么能甘心呢？ 　　一家三口在外面逛了逛，吃了饭，还带着小白龙去玩了一下人类孩童尝试玩耍的淘气堡。 　　小白龙兴冲冲进去，最后被一群无法沟通的孩子逼疯，飞快跑了出来，坚定表示宁可去网吧两小时游。 　　孟晓妮笑了他一路。 　　等回到了家，鬼凤带着小白龙上楼，孟晓妮带着结婚证给孟父孟母看。 　　传统的孟父孟母眼眶都有点红，似乎觉得自己大半辈子的人生都差不多了，连最后希望孟晓妮有个好对象，随后好好过日子这一点都完美达成。 　　孟晓妮看着孟父孟母的模样，听着他们两个唠叨说着一点有的没的的废话。 　　劳心劳力的开店生涯，让孟父孟母并没有什么打扮自己的时尚细胞，头发该白的白，眼角该皱纹的皱纹。同龄或许有显得极为年轻会打扮的家长，但显然孟父孟母这种不是。 　　身为一名人类，孟晓妮以真正人类的形态成长到现在，做到了她这个身份该做到的事情。 　　就连以后给两位老人养老的资金，她也都做了安排。 　　孟母说了半天，见孟晓妮就笑眯眯在那儿，开口推搡了一下老伴：“好了，让孩子去睡觉。” 　　孟父沉默点头。 　　孟晓妮哒哒跑上了楼，停下回头看了眼楼下孟父孟母，然后继续往楼上跑去。 第100章 　　结婚是个大事情。 　　但这个大事情, 对于孟晓妮和对于传统的孟父孟母而言，有点细节上的差别。 　　在年轻人心里头, 领证算是大事，结婚办酒算是附加。 　　对于孟父孟母而言就不一样了, 办结婚酒才算是大事情。 　　办结婚酒，才算是正儿八经昭告天下, 孩子结婚了。 　　结婚酒放在了明年办，所以孟晓妮还照旧住在自己家里头，孟父孟母照旧出去买买买新年的东西, 鬼凤照旧时常来串门, 顺带把孟晓妮拐出去。 　　孟父孟母以为孟晓妮是被拐出去玩，乐得看两小感情关系好。 　　两长辈自己都想着要不要年后也出门去玩一趟。 　　趁着腿脚还方便，走远一点看看各地的风光。 　　然而事实上孟晓妮拐出去是被拐出去了, 但是却是被拐出去工作的。 　　她沉迷工作，无法自拔。 　　日日夜夜就想着赚钱发财养家糊口。 　　还想着扩大公司里墙上的图钉版图。 　　就连这回蜜月旅行, 对于孟晓妮而言，也属于工作和玩的结合体。一边出差一边度蜜月。 　　别人度蜜月都往海外飞，孟晓妮度蜜月是去湿地里住一圈还不忘挣钱。 　　孟晓妮将这个事情通报了一下，孟父孟母当即就同意了。 　　神农架不算远，这个地方度蜜月开销也不大，物美价廉, 非常可以。 　　正儿八经出发前, 孟晓妮考虑到自己到底已经算是结婚了, 于是去买了一大堆的喜糖, 周圈送了一堆。 　　宗教办那儿，由萧翊去发，送了一圈。 　　办公室那儿，由秦灵君发，送了一圈。 　　地府那儿，由地府火锅店店员，现在晋升为火锅研究专业人员的祁亚秋发，给所有阎王、判官、鬼差，都送了一圈加过料的。 　　孟晓妮的名头毕竟挂着“孟婆转世”，人间的喜糖不加料，入不了地府。 　　人间长辈熟人那儿，孟父孟母知道孟晓妮的意思，帮着发了一圈。 　　以前合作过的伙伴，吕叔、张潇潇等，孟晓妮也都给送了。 　　孟晓妮准备的喜糖是一个大份，里头糖、果冻、巧克力都有，还有老一辈最喜欢讨口彩用的花生、枣子等等，就连饮料都偷偷塞了一罐。拎起来就是沉甸甸的一盒。 　　孟晓妮还给塞了火锅店的特制锅底。 　　她以后还想进阶一下，搞出自热小火锅。 　　这送礼送出去，特别有面子。 　　当然，这还要看祁亚秋研究出来的配比合适不合适。 　　将这些喜糖派送完毕，孟晓妮带着鬼凤，抓紧时间坐车前往了神农架。 　　可怜小白龙，他为了让自己爸爸妈妈有个独处的时间，答应了“离家出走”，迈着小步子到道观去学习了。 　　小家伙去的路上，小脑瓜子里还满是：这回他们再不行，就不能怪我这个小可爱了。 　　…… 　　孟晓妮和鬼凤安安分分坐在车上，和寻常人看起来没半点不同。 　　神农架是一个颇为神秘的地方。 　　这儿生态系统较为完善，物种超出想象的多，还是国家公园体制试点。 　　在这个维度上，整个地球也就那么一片完整的绿色，堪称算得上是奇迹存在。 　　至于文化底蕴，神农架光从名字而言，就是有神农氏在此搭架子采药这种说法。 　　鬼凤对神农架所有的知识来源，仅限于凤凰一族曾经的传承。 　　他当初带着小白龙路过时，对小白龙讲解起神农架，也就是从传承知识里挖掘一点内容，简单提点了两句。对于今后还有无数未知要学的小白龙而言，这么一个如今只成景点的地方，并不算极为重要。 　　孟晓妮没比鬼凤好上多少。 　　她和鬼凤对当年外界的事情不过听一耳，所以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具体的详细情况。 　　神农氏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块地方采药？ 　　听说他搭建了三十六架梯子上山，最终成功在山上采药…… 　　一个种族的首领要干这么浪荡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讲真是不知道真假。 　　毕竟那时候的人类都极为单纯，几乎是说什么信什么。单纯到后来差点被别的种族灭了一回种族。 　　不过神农氏在草药之类上头的贡献，确实是非常巨大的。 　　人类生存不易，对于世间所有已存在的事物，都要逐个去尝试。 　　他们没有龙族、凤凰族之类的直接传承，唯有依靠建筑、绘画、文字、口耳相传等手法，将个人对世界的了解，一点点告知后代。 　　本就短暂的寿命，因为这些尝试，而变得更加短暂。 　　这些都是过去的故事。 　　现在，世上再无真正的神农氏，仅存了一个神农架。 　　孟晓妮查了半天的资料，做了一个旅游规划图。 　　她把行程图打印了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鬼凤。 　　鬼凤这会儿就在看行程图。 　　他们两个这回要去的景点颇多，除去这些必去的景点之外。两人还要朝着无人区走走，去探寻一下里头有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孟晓妮给鬼凤点了点神农架的无人区范围：“无人区倒也不是真的没人。这地方要水有水，要吃的有吃的，其实无人区挺好走的。不像西北那儿的无人区，就沙漠和石头，进去后一旦迷路了很容易出事情。” 　　鬼凤应了一声。 　　人类所谓的无人区，大多的意思是人很少会去的地方，开发几乎没有必要性。 　　孟晓妮拿了瓶饮料给鬼凤：“今天不养崽的感觉如何？” 　　小白龙天天和他们两个在一起，这段时间还算是第一回真正分开。 　　鬼凤拿着行程图，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他表示：“有点爽。” 　　这么说一声还不够，他细品了一下，还轻微笑了一声。 　　小白龙很是可爱，一天到晚跟在他们身边。鬼凤想起自己的过往，对孩子同情的同时，也希望能给小白龙一个不一样的童年。 　　能够不用满脑子都想着自己种族的灭亡。 　　能够多看看这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总对着荒芜空旷的地府。 　　能够每一次的学习，都觉得未知是更多的，而不是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整日沉浸在种族继承的知识中。 　　如此想多了，带着小白龙出门的次数多了，鬼凤便少了很多自己的时间。 　　他好像很久没有和孟晓妮单独在一起过了。 　　心头绽开小花，鬼凤不动声色用余光瞥了眼孟晓妮，随后悄然牵上了旁边孟晓妮的手。 　　孟晓妮只知道鬼凤开心，并不知道鬼凤心里头戏还很多。就连牵个手，鬼凤都要在心里预设一下情况，顺带观察一下环境的。 　　她单纯也觉得有点爽。 　　谁不乐意一边玩，一边赚钱，一边还有爱人相伴呢？ 　　孟晓妮乐颠颠看着鬼凤，和他讲自己的小计划，外加上小想法：“我们可以在神农架里头无人区也搭建一个小树屋。那儿有很多千年以上的树。” 　　地府的梧桐树年岁更长，不过显然无法搬运。 　　地府的火山群，即便鬼凤不在，还是需要这么一棵千万年的梧桐树稍带镇压一下的。 　　鬼凤听着孟晓妮打算搭建树屋，一样有了兴趣。 　　他将行程图翻到后头空白页，摊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手上弄出了一支笔：“你想搭建一个怎么样的树屋？” 　　一手牵着孟晓妮，一手拿笔，看着态度非常认真。 　　以前的树屋是孟晓妮做好了送他的。 　　现在的树屋，他想和孟晓妮一起设计。 　　孟晓妮兴致很高：“我们以前那个树屋，做得太粗糙了。你想想阎王殿，再想想想我们那个屋子。我们这回总归要比阎王殿造得好点？” 　　她也不是没搭建过房子。 　　阿修罗那儿的房屋都是孟晓妮搭建起来的。 　　山塔顶端的那几个阿修罗宫殿倒是造得很不错，不过也就是单独建筑，比起后土的群体建筑，差别还是很远。 　　至于树屋，这玩意和后土的十阎王殿相比，一个只能叫“可住人”，一个要叫“艺术品”。 　　对比惨烈。 　　不过要构建出比阎王殿还要漂亮的屋子，还要在树上的，这难度有点大。 　　鬼凤稍作考虑，很快就表示：“千年的树不够粗壮，搭建树屋条件有限。树屋在树上，空间不足，要想要和阎王殿媲美，甚至超过阎王殿，得从数量和质量上取胜。” 　　体积上是比不了的。 　　孟晓妮点头点头：“是这样。” 　　鬼凤拿着笔在纸上划拉了一下：“你还记得南禺山么？” 　　南禺山上凤凰是会在梧桐树上筑巢的。 　　鸟类对自己居住的场所，要求不会低。干燥、能适当防风避雨、有一定的高度、需要适当的装饰物…… 　　凤凰躯体很大，到了一定程度身上还会燃烧起火焰。 　　“成片的屋子，排布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南禺山。” 第101章 　　成年的凤凰体积极为庞大。 　　他们是可以和龙族不相上下的种族，到了成年后, 体积当然也就和龙族可以比上两下。 　　凤凰是身上羽毛火焰一加上, 显得特别庞大, 龙族是长条一堆积，显得特别庞大。 　　孟晓妮稍作考虑, 觉得鬼凤这个想法可行。 　　仅限于可行。 　　主要是神农架那儿，想要找出来那么多年龄达标、体型巨大、长势符合、地理位置集中的树，这也太难了一点。神农架的存在可谓是一个奇迹了, 要找那么一片林子, 能找到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概率小到没得办法。 　　孟晓妮伸手指挠挠脸：“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大片林子？灵气够么？” 　　鬼凤微顿，觉得孟晓妮的话非常合理。 　　现在的人间, 根本没法和凤凰存在那时候比较。 　　那时候的所有存在，躺着都能修炼。 　　现在的人间界，就算跑深山老林去, 修炼都修不出个神仙。 　　鬼凤问孟晓妮：“你怎么想的？” 　　孟晓妮嘿笑一声：“没想法，到了那儿再说。” 　　鬼凤点点头, 单手把纸翻了一页，将树屋搁后头再说。 　　他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孟晓妮刚开始颇有兴趣看两眼, 随后就拿出了手机，单手发起了消息。 　　鬼凤画画构架的框架有点大，一时半会儿可画不好。 　　她拿着手机向道观的人问候了一下小白龙的情况, 又和秦灵君聊了两句, 随后再刷了一下最近的新闻娱乐消息。 　　说来也奇怪, 最近世道似乎比往年都动荡了一些。 　　孟晓妮稍思考了一下，也没什么灵光一现的发现。 　　等到孟晓妮手机玩得有点晕了，她往边上看了看，就见鬼凤面前的纸上，已有一座南禺山跃然纸上。 　　图上的南禺山，就是孟晓妮和鬼凤当初进入古地图时看到的南禺山。 　　山上植株都精细刻画上了，就连那些个鸟窝都按着次序搁在一棵又一棵的梧桐树上。 　　这张草稿图上唯一就没有凤凰。 　　有山，有水，有树，有花。 　　没有任何一只凤凰。 　　鬼凤暂停下自己绘画的动作，看着面前的这张图。大约还是在想，树屋可以按照这个排布来构建。 　　孟晓妮凑过去，接过了鬼凤手中的笔。 　　鬼凤是右手画画，两人另外一只手握着，孟晓妮只能靠着左手画画。 　　她伸着左手，在精美的图上下方，花了一个火柴人。火柴人被她涂黑了脑袋，脑袋上还扎了个马尾。 　　一个火柴人画完，孟晓妮又在边上画了第二个稍微高一点的火柴人。 　　这个火柴人也扎了个头发，不过看上去要规整一点，也就是好看一点。 　　最后两个火柴人侧边，孟晓妮添加了一条曲线，勉勉强强给曲线加粗，添上了四只脚。 　　鬼凤：“……” 　　他看出来了，这是指他们一家三口。 　　最大的问题就是，丑到不忍直视。 　　孟晓妮轻松用左手绘画技巧，毁掉了一张简笔稿，还心满意足把笔还回去：“这样看着热闹一点。” 　　鬼凤勉强应了一声，对着这幅画一时间不知道该评价点什么。 　　太丑了，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最终眼不见为净，鬼凤单手又将这个空白页翻过去了。 　　孟晓妮半点没有意会到鬼凤隐隐潜藏的嫌弃，还觉得自己神来一笔。 　　神来一笔之后，孟晓妮还是有点晕车，不得不乖乖在自己位置上坐好，闭目养神试图缓和一下。 　　这些天孟晓妮一直都很累。 　　应该说，自从孟晓妮恢复记忆之后，尤其是当秦灵君也恢复记忆之火，孟晓妮就忙得和陀螺一样。 　　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叠加起来，几乎是看不到全部完成的那天。唯有每隔一段时间的总结进程、公司报告，会让孟晓妮颇有成就感。 　　孟晓妮很快陷入了沉睡。 　　往日陷入沉睡后都要去地府，继续兢兢业业开店。从原本的适应自己的力量，逐渐变成做火锅给鬼吃，从鬼的轮回中得到力量。 　　今天在车上睡了，当然不用一倒头就去地府。 　　鬼凤感受到自己牵着的手上，力道逐渐减弱，侧头看向了孟晓妮。 　　听着孟晓妮平稳的呼吸声，他动着笔，禁不住在纸上勾勒起了人脸。 　　简单几笔，少女就显现在了白纸之上。 　　闭着的双眼，看着乖乖巧巧，似乎性子是极为安静的。 　　谁能从这张脸上，看出好战阿修罗的那性子呢？ 　　她其实生来跳脱，在地府永远是自由自在的。 　　变成人后也很跳脱，转动得和陀螺一样。 　　鬼凤将孟晓妮轻易画到了纸上。 　　他侧头又看了看孟晓妮，随后转头在纸上增添了一笔，现实里并不存在的装饰品。 　　他在孟晓妮的头发上，增加了一片羽毛。 　　这片羽毛是属于凤凰的羽毛，毛纤细柔软，像一个发夹，正正好好固定住了少女的发型。 　　鬼凤看着这图上的样子，微微愣怔。 　　很适配。 　　想送那么一根羽毛给孟晓妮。 　　他想送东西给孟晓妮。 　　鬼凤默不作声，又将纸翻了一页。 　　这行程图打印就那么几张纸，空白页不多。鬼凤这么一个翻页，当即就发现一张空白面都没了。 　　他收起了笔，也不再画画，安静守在孟晓妮身边，等着到达目的地时叫醒孟晓妮。 　　…… 　　从丰都到神农架，交通并不便利。 　　到站转车要两轮，坐公共交通需要11个小时。 　　自驾6个多小时。 　　孟晓妮和鬼凤是坐了一段公共交通，再叫了车直接送往神农架的。 　　总行程没到没到11个小时，但也差不了太多。 　　辗转几趟，孟晓妮和鬼凤总算到神农架下的山庄。明明迈几步路就到的地方，一人一鸟偏偏就是要这么坐一回车。 　　孟晓妮睡得迷迷糊糊，整个人到了地方，走进山庄后还晕乎乎的。几乎是鬼凤牵着她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走。鬼凤带着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车旅途辛苦。 　　到了山庄里正式住下了，外头天都黑了。 　　孟晓妮坐到了大厅的饭桌上，总算在昏昏噩噩中逐渐回神，闻着饭香，吃起了山庄给她特意留的饭菜。 　　这个山庄里做得都是一些炒菜，下锅子快，食材都来自山上。 　　孟晓妮吃着自己的，还要给鬼凤夹菜。 　　鬼凤不吃别人做的菜，唯有她给他夹的菜，他才会入口。 　　他是一只挑剔的凤凰。 　　当然，孟晓妮喂养得还挺开心的。 　　山庄老板夫妻年纪四十上下，早吃过了饭，在边上热情和孟晓妮聊天：“这丰都坐过来挺久的吧？那旅行团过来，要开六个多小时。现在的大巴车，每两个小时就设定好要停下来休息二十分钟。等到地方至少七个小时。” 　　孟晓妮点头点头。 　　她过来岂止用了七小时。 　　山庄老板小日子过得也挺舒坦，还热情问鬼凤：“要不要来点酒？咱们山里采的果子酿的。冬天喝点好，身子暖。” 　　山中晚上冷，山庄里常年自备着几种自酿果酒。 　　这些个果酒基本上是果子加上烧酒酿出来的，味道尝起来大同小异，只稍微带一点果子的味道。 　　孟晓妮看向旁边台子上搁着的几个酒玻璃瓶。 　　玻璃瓶内不同的果酒是不同的颜色，清透得很，看起来即便是女孩子，也会忍不住心动想要尝尝看。 　　鬼凤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真不能喝。 　　他摇了摇头：“不喝，谢谢。” 　　山庄老板也不介意，继续说着一些在山庄里住，要注意的事项：“咱们这里虫蚁比较多，我们会在屋子里放点驱虫的中药，味道不大。晚上开灯一定要拉好遮光的窗帘。空调打起来还冷的话，橱里还有一床被子。” 　　即便是冬天，山庄一样会有很多虫蚁。 　　夏天的话，运气糟糕碰上蛇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山庄老板不会把这种现实的赶客话说出口。 　　孟晓妮听了点了脑袋，表示理解。 　　鬼凤给孟晓妮舀了一碗热汤。 　　孟晓妮也给鬼凤舀了一碗热汤。 　　一人一鸟一起喝下。 　　边上看着的老板夫妻见状，被小夫妻的甜腻逗笑。 　　老板娘看着孟晓妮年纪轻轻的，颇为感慨：“刚开始你们公司联系我们的时候，我们想都没有想过山庄里搞火锅店的事情。” 　　实在是来这儿的交通不算太方便。 　　人流量没有想象中多。 　　很多人来，更希望吃点山里头的味道。 　　他们投入太多去搞一个火锅店，有点得不偿失。 　　孟晓妮知道这件事，宗教办和公司里其实都已经来过这儿几趟了。 　　店装修得差不多，最需要的是孟晓妮来看一眼可不可行。 　　她短促笑笑：“我们是算挂个名头。火锅店分店也要有地方特色。别人来这儿想吃山里头味道，做炒菜和吃火锅都行的，给客人多个选择。” 　　地府火锅店神农架分店，店面是山庄老板夫妻提供的。 　　本来孟晓妮他们打算买，但买不了，于是采取的是租店面的方式。 　　山庄老板夫妻不用管经营，还每年有固定收入，当然是乐意的。 　　老板娘体贴：“今天太晚了，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再去看店。” 　　孟晓妮应了声。 　　吃饱喝足，孟晓妮才晃悠悠和鬼凤去了房间。 　　山庄里的房间布置并不算高档，没什么大设计感，不过该有的设备都有。 　　孟晓妮准备去洗漱，对着卫生间忽然顿了顿。 　　在家里，卫生间离自己卧室有点小距离。 　　每回洗澡，自己房间里是听不到卫生间的动静的。 　　这出来住，卫生间就在房间里面，里面放水洗澡的声音，外面必然一清二楚。 　　孟晓妮迈步进去：我已经结婚了，以后保不准还要一起洗澡。 　　区区一个室内卫生间！ 　　呵。 第102章 　　区区一个室内卫生间，对孟晓妮而言, 要来个心理预设才进门。 　　区区一个结婚后首次无小孩同床共枕, 对鬼凤而言, 需要几个心理预设才可以。 　　这种心理预设包括了“我们结婚了”、“合法的”、“孟晓妮非常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等等。 　　鬼凤瞅了眼孟晓妮去洗澡了，在空调那儿探了探风。 　　他又瞅了眼门口没啥动静, 然后把床铺了铺好，把行李拿出来整理了一下。 　　他没什么需要带的，孟晓妮也就带了一个箱子, 里面塞了点生活必需品和衣服。 　　衣服外套挂起来。 　　箱子稍微清空一点, 收好搁置到角落。 　　鬼凤听到卫生间有了水声，打开房间抽屉, 发现一个电蚊香。 　　不需要。 　　然后再开一个抽屉，发现了一盒子的计生用品。 　　鬼凤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关上了抽屉。 　　不需要。 　　里头孟晓妮在洗漱, 外头鬼凤默默给自己换了一套睡衣。 　　猩红色的睡袍，带着玄黑色的腰带, 没有任何的纽扣，一扯就开。 　　太骚包了。 　　鬼凤又换了一套睡衣。 　　深灰色的珊瑚绒上下套装，极为居家, 脱起来不仅要上衣一排纽扣，下衣还要脱裤子。 　　看起来不大气。 　　鬼凤再次换了一套睡衣。 　　带帽长袍黑色睡衣，上头还点缀着一只红色的小凤凰, 里头毛绒绒, 外头也毛绒绒, 两侧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口袋。 　　太幼稚了。 　　鬼凤沉默，不想变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再思考一下。 　　首先，脱光了在孟晓妮面前是没用的，详细情况参照半年前。 　　其次，今天旅途劳累，孟晓妮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更不应该对孟晓妮做什么，好好休息才是王道。 　　最后，小白不在，他们可以稍微表现得更加亲昵一点。 　　比如晚安吻稍微升级一下下。 　　所以，睡衣该决定是怎么样的款式颜色更妥当？ 　　鬼凤陷入沉思。 　　他觉得九殿阎王不大行，怎么日常设计了那么多判官、鬼差、阎王的衣服，到头来一件睡衣都没有设计，让他毫无参考的可能性。 　　刚才他变幻的几种，还是在地府里看鬼吃火锅偶然看到的。 　　下回去地府，他要找那位阎王提一提。 　　这么想着，卫生间里水声停了。 　　鬼凤的心立刻吊起来。 　　他先钻进了被子，然后还是选择了第一个款式的骚包睡袍，然后把颜色换成了玄黑，显得自己稍微有气质一些。 　　钻进了被子，鬼凤觉得手上有点空。 　　画图？ 　　不太好。还要拿纸笔两样。 　　手机？ 　　没什么人好联系的，社会新闻娱乐对鬼凤而言也没什么意思。当然，也因为这个原因，鬼凤并不知道自己当初因为被孟晓妮当火锅店宣传招牌，在网上还算有点小名气。 　　书？ 　　鬼凤手上变出了一本书。 　　书名《中国神话传说》。 　　他翻开了扉页开始看起，很快翻到了目录页面。 　　页面上写了很多神话故事，基本上是耳熟能详，地府里都知道的事。 　　鬼凤下意识寻找起了神农架的故事。 　　不过这本书里并没有怎么写。 　　就连凤凰一族的故事，也没怎么写。 　　倒是有一个火中化鸟的故事。 　　鬼凤粗略翻看了两页，很快就又翻回了目录页。 　　文字永远充满魅力，让鬼凤一不小心就入了神，专心了起来。 　　孟晓妮一身热气从卫生间里跑出来，飞快钻进了鬼凤旁边的被窝，脸上还泛着洗好热水澡而引起的红晕。 　　她看着鬼凤手里的书：“这是什么？《中国神话传说》？” 　　鬼凤稍点了头：“嗯，随手翻看。神话传说是基于一定现实，但当时的人类无法解释详情，所以插入了一点主观想法，又在传承中逐渐演变而成的故事。” 　　这是鬼凤的理解。 　　孟晓妮觉得有点意思，凑上头去看了眼目录：“天梯？神农架是不是也有神农氏构架天梯的说法。” 　　鬼凤翻到了具体页。 　　孟晓妮看着白纸黑字上写的内容：“天梯有两种，一种是山，一种是树。” 　　天梯不是现在传统意义上的梯子，在最早前，指代的是自然生长的存在。 　　孟晓妮恍然：“就和地府阿修罗的山塔一样。那也算是天梯。” 　　所以传说中神农氏在神农架构架了36座天梯，很可能是因地制宜，发现了36处很高的山或者树。 　　鬼凤应了一声。 　　孟晓妮对这本书感兴趣起来，从鬼凤手中拿过，认真翻阅，看看里面能不能看到一些自己不了解，但可以凭着记忆揣测一下的东西。 　　她扫了一眼，果不其然与鬼凤有着一样的关注点：“神农架的事情并没有详写，凤凰和龙族也没有太多提。后土的诞生顺序有点错乱。” 　　鬼凤应声：“龙凤没有太多提很正常，在人类发展的过程中，两个种族都极为罕见，早沦落到属于图腾性质。后土的出现和隐匿，对人类而言也实在把控不足，自然会有所差异。” 　　孟晓妮想想也是。 　　至于神农氏…… 　　“神农架虽然提到，不过里面有提到神农原。” 　　神农原在太原那块儿，和神农架相隔近一千公里，开车自驾都要十几个小时，路程是丰都到神农架的两倍以上。 　　很远。 　　神话可以参考，毕竟当不了史实。 　　鬼凤给孟晓妮翻看了一下：“炎帝神农，在人类历史上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最终虽然败给了黄帝，不过依旧能够占据一方领土，带领其下人类生存。” 　　历史上对于首领，总会记录一些事情。 　　孟晓妮扫了一眼：“神农带领人们进行人工种植，不再整日去野外寻找自然果实。另外还开辟了市集，以太阳当空到落下为时间参照，让民众准时参与其中。” 　　鬼凤：“还有尝百草。” 　　孟晓妮：“……还尝死了。” 　　以人类凡胎□□的本事来看，在当时绝对算是很了不得了。 　　孟晓妮身上洗澡的热气几乎散没了。 　　她将书还给鬼凤，整个人缩进了被子：“不看了不看了。这大晚上的，怎么还看书？” 　　鬼凤收起了书：“想了解一下神农架的历史文化。” 　　说得像模像样，原本目的其实不过是为了在孟晓妮出来的时候，他能显得有事在干。 　　鬼凤勾了勾唇，关了灯，一样跟着躺下了。 　　孟晓妮往鬼凤身边靠了靠，对刚才书中内容唯一抓的重点还是天梯：“如果天梯指的是山或者树，那说明应该有足够的地方给我们造树屋。” 　　指不定有年份特别久远的树。 　　鬼凤明白孟晓妮的意思。 　　他觉得孟晓妮说得有点道理：“很有可能。不过应该会在比较里面的位置。不然一棵年份如此久远的树，肯定已经宣传出去了。” 　　什么世界上年纪最大的树，什么国内年纪最大的树，各种名头搬运过来。 　　如同寿比南山中，南山的不老松，再比如五千年寿命的轩辕柏等等。 　　孟晓妮“嗯”了一声。 　　嘴上还谈论着树屋，脑子里却开始想别的。 　　孟晓妮看着黑暗中的鬼凤，觉得他隐隐在发光。 　　不是说真的发光。 　　而是肉眼习惯了室内的黑暗环境之后，她隐约能看到鬼凤的身型轮廓，还能看到鬼凤的神情。这凤就在那儿，能吸引住她全部的目光。 　　他是一个发光体。 　　两手不自觉牵在一块儿。 　　孟晓妮拇指悄悄勾了勾鬼凤的手掌心。 　　这样相处的姿态，总希望能长长久久。 　　鬼凤学着孟晓妮的动作，一样刮了刮孟晓妮的掌心：“树屋要用什么点缀？你喜欢怎么样的颜色？” 　　手心痒痒。 　　痒到头皮、耳后和心窝。 　　孟晓妮将手指抵住了鬼凤的手指，感受着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糖果色。浅棕带着纹路的树屋，屋顶要用亮丽的红蓝黄白这种颜色。” 　　她给鬼凤还解释了一下原因：“林子里生物种类繁多，不管是哪个季节，色彩都是丰富的。树屋寡淡了不好看。” 　　色彩要配套。 　　春日里各色争艳花朵，夏日里成片的深邃绿色，秋日里满目翻飞落叶，冬日里枝头悄悄藏雪。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漂亮。 　　鬼凤大致明白了孟晓妮的意思，低沉回应了她一声。 　　大约是房间里温度太过适宜，大约是有的情愫根本潜藏不住。 　　谁都能猜到对方的意思，谁都想主动一点点。 　　天时地利就该配上人和。 　　孟晓妮不知不觉中，就与鬼凤几乎没了任何的距离。 　　轻吻。 　　不单纯是晚安吻。 　　吻渐渐加深，手渐渐变动了位置。 　　情感似乎无处安放，似乎随时在宣泄。 　　凤凰如同进入了涅盘时期，整个都燃烧了起来。 　　火能温暖人，也能灼烫人。 第103章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孟晓妮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的睡眠。 　　梦里她踏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没有跟着烧起来, 还觉得很是安心。 　　她撒欢一样在火中奔跑, 手指尖随意划拉两下，就能带起一长串燃烧的火焰花。那火焰花最顶端, 火舌如吻，悄然和她撒着娇。 　　他们相伴跑着、跳着, 在一块平地上都能玩出万种花样。 　　这火离不开孟晓妮，恨不得将她里里外外都占据, 让她身上只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为此，孟晓妮没有半点的推拒。 　　她任由这火痴缠自己，任由这火嚣张跋扈，最后看着这火像是最乖巧的宠物, 化而为鸟，用亲昵蹭着自己。 　　明明白天很会揣着架子的家伙, 到了晚上原形毕露。 　　孟晓妮笑得不行。 　　笑着笑着, 她就醒了过来。 　　外头天亮了。 　　孟晓妮轻微动了动。 　　腰酸背痛, 浑身无力。 　　她明明昨天坐车就很累了，谁想到有的事情，一旦开了个头，根本就刹不住车。 　　她手上牵着鬼凤。 　　鬼凤察觉到她一动, 很自然就醒了过来。 　　他贴身靠近, 用手将人给环住。头靠在人耳边, 带着点慵懒问了一句：“身子累么？” 　　累。 　　当然累。 　　孟晓妮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 和昨晚上睡梦中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懒洋洋应了一声，声音从鼻腔出来，软腻到不像她平日的嗓音。 　　鬼凤想让孟晓妮舒服一些，可刚想要帮孟晓妮捏捏腰，入手全是女子细滑的肌肤。 　　鬼凤：“……”满脑子昨晚的浪荡，耳朵有点发烫。 　　孟晓妮往鬼凤怀里钻了钻。 　　别人是美色在怀，她是钻入美色怀，在冬日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 　　鬼凤见孟晓妮嘴上应了声，看着还成的样子，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人类的躯体到底弱了点。 　　光纯粹的结合，几个小时都受不住。 　　鬼凤将人抱紧了一点：要是当年孟晓妮还是阿修罗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就好了。 　　抱是要抱的，清心咒也是要念的。 　　鬼凤在心中默默念着清心咒，力求让自己不在一大早孟晓妮面前失态。 　　一人一鸟在床上躺了片刻。 　　孟晓妮稍带习惯了些，这才一脸不舍从鬼凤怀里出来：“不睡了，今天说好了还要去看分店装修情况。” 　　她就这么缓了缓，嗓音都正常了不少，身上的疲倦也下去了一些。 　　起身穿上睡衣，孟晓妮走去卫生间洗漱。 　　临着走，她还正大光明笑嘻嘻到鬼凤嘴角印了个吻。 　　鬼凤看着孟晓妮穿上睡衣，看着孟晓妮吻上来。等孟晓妮去了卫生间，他又看向自己的手。 　　算了，还是多念几遍清心咒。 　　鬼凤心念一动，换了一身衣服，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沉下心继续念咒。 　　冬天山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 　　太阳升起后，日光稍稍带着一点暖意，颇为清冷给了一点在外的生灵。 　　孟晓妮穿好了衣服后，带着鬼凤出门，只觉得呼吸一口气，神清气爽。 　　老板夫妻早早醒来了，和孟晓妮、鬼凤热情招呼了一声，带着他们前往地府火锅店分店。 　　分店就在山庄不远处，基本上走过去三分钟。 　　早上的时候，老板夫妻应该是来过了，所以这店现在门窗全部大开着，为了让里头的所有装修物品能够透透气。 　　孟晓妮踏进屋子，扫视了个大概。 　　地府火锅店最大的特色，一个在于地府文化，二个在于晚上还要招待特殊客人。 　　而要和神农架有点关联度，那整个装修风格就和丰都那家不太一样了。 　　这个设计稿是孟晓妮交给了吕叔设计的。 　　分店没有给吕叔火锅店的收益分红，而是明码标价，按照吕叔现在的市场价位给的钱。 　　店内依旧是木制为主，带着一点复古和自然味道。 　　桌椅的颜色选择上，选了偏黯的灰绿色。 　　墙面上巨大的绘画图，附上了一层膜，画得是缩小的地府，以及地府之外的神农架。 　　丰都火锅店的图，拥有青绿色的山和荒芜的地，火山喷发与冥河汇合。 　　这家分店的图，则是没有火山喷发，仅有荒芜的地府，以及与之交汇的神农架。从生机全无，到生机慢慢，逐渐变幻。 　　构图和用色上依旧是让人赞不绝口。 　　图上的神农架，到最后那里，绿色鲜亮到几乎让人以为是真的照片贴上。 　　很漂亮。 　　一切超出想象得好。 　　除去这些装修问题，孟晓妮看向了整个分店的基础设施，包括厨房的构造、宗教办专门处理采买的隔音设备、消防用具、排气管道等等。 　　一切按照丰都那家店的检查要求审核一遍。 　　一圈仔细兜看后，孟晓妮点了头：“可以的。设施齐全。” 　　开店的人员，到时候她会另行安排。 　　各种证件必然齐全。 　　老板夫妻跟着进门，看着和以前店面完全不一样的火锅店，禁不住对着墙面上那副画赞叹：“这画是真的漂亮，那绘画的小兄弟，看着就本事大。这画很贵吧？” 　　孟晓妮点头：“这店的设计和画都很贵。一份价格一份货。设计师和画师都在国际上有拿过奖项的。” 　　老板夫妻不得不点头。 　　点头后心里头还是低估：这店真能回本么？ 　　要是不回本的话，那可真浪费了。 　　老板夫妻的担心是实实在在的，然而事已成定局，当面怎么说都不太好。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意会自己伴侣也是如此想的，很是感慨。 　　孟晓妮不在意别人的担心。她考虑着到门外去放个音乐，听听这火锅店隔音效果好不好。大晚上火锅店开放给鬼的，惊扰旁人怕是要被举报。 　　她刚准备往外走，就看到门口两个鬼探头探脑，扒拉着门框往里看。 　　手么碰不到门框，整个身子造成了游戏中穿模的效果，一半身子在店里头，一半身子在店外头，脑袋还探在了门框边沿。 　　这两个鬼一身夏天的运动装，看得孟晓妮都觉得冷。 　　她看见了，鬼凤当然也看见了。 　　一人一鸟还要当着老板夫妻面前，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门口两个鬼一边偷窥，一边还在那儿议论。 　　“是这家么？传说中的地府火锅店分店？” 　　“肯定是的，你看这山庄附近哪还有别的火锅店。” 　　“什么时候才开啊？丰都那儿轮排都轮不上。” 　　“至少排着有点指望。上回那个小姑娘，排队不耐烦直接去地府了，说地府也有一家，结果谁知道鬼门开的时候回来爆哭，说地府队伍排得比人间还长。都约到后头不知道多少年了！” 　　“太惨了，太惨了。” 　　“谁说不是。” 　　两个鬼嘀嘀咕咕话不停，看起来是当了好些年相伴的鬼。 　　老板夫妻看不见鬼。 　　他们见孟晓妮看着还算合心意，停在店内不动了，确认一般问了一声：“你看这店这样弄成了没？定好开业日期，这个店的宣传工作……” 　　孟晓妮扫了眼店门口的鬼，还是朝着门外走去：“差不多，鬼凤你在屋子里放点音乐，我外头听听看吵不吵。” 　　两个鬼见孟晓妮走过来了，半点不怂，还正大光明评判了两句：“这人好年轻，我年轻时候怎么没这资本开店？一定是机遇不佳！” 　　“没听老前辈说的，废青到哪个时代都是废青。自己无能不可以怪社会。” 　　另一个鬼听同伴这么一说，气炸了。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现在直接因为这两句话打了起来。 　　鬼打架实在没啥好看的，道具都没什么，胡乱撕扯着还半点妨碍不到别人。 　　荒诞的像黑色喜剧。 　　孟晓妮悄悄笑了一声，出了店门，喊了一声鬼凤：“放音乐。” 　　鬼凤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手机铃声里的默认音乐开始轮番放起来。 　　勉强只能算一小段节奏的手机铃声，一个接一个放出来。 　　声音开到了最大。 　　孟晓妮将门关上，细心倾听。 　　“你个傻逼！我废你不废么！都是没钱出来穷游才翻车的！” 　　“我废有自知之明，你废没有！怎么了，我废我还骄傲呢！” 　　“我打到你直接下地府去！” 　　“略略略我怕你啊？老子火锅吃完了都敢不下地府！老子要人间吃两顿！” 　　孟晓妮关了门，没听到里面的音乐，尽听两傻鬼在旁边吵架了，还一点含金量都没有的那种吵架，难度只有小学生水准。 　　她叹了口气：“鬼只能吃一顿，吃两顿的话，鬼差直接在店里就能把你们叉下去。” 　　两鬼打到一半，顿住。 　　孟晓妮见两鬼猛然安静下来，又细听了一下店里的声音。 　　隔音效果果然好。 　　她朝着两鬼扯了个笑：“好了，你们继续打吧。我刚就确定一下火锅店隔音效果。” 　　通常是人见鬼怕到惊慌失措，两鬼见孟晓妮朝着他们笑了一下，结果鬼脸上真的是满脸惊恐。 　　一个胆子小的反应过来，咻一下往外跑，跑着还狂喊：“有鬼啊！！！” 　　另一个鬼被同伴吓一跳，也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啊啊啊啊——” 　　孟晓妮：“……” 　　你们自己才是鬼！ 　　孟晓妮失笑，随后打开门进了店里，对着里头两人一凤说了声：“我听了一下外头的声音，没有什么响声。晚上就算开到晚一点也可以。” 　　“这开到晚一点，应该也没什么人来吃吧。来玩的游客平日里睡得都挺早，第二天赶一大早要出门的。”老板夫妻在边上委婉提醒。 　　孟晓妮朝这对夫妻笑笑：“不碍事。企业文化，我们有专门的夜间制度。” 　　仅限这几家店的夜间制度。 　　老板夫妻见说了也没用，于是就跟着孟晓妮笑笑。 　　鬼凤关了音乐，将手机收好：“今天进神农架么？” 　　孟晓妮点头：“现在还早，进。” 　　老板夫妻见他们真的就是单纯来稍微看看，主要还是来玩的，便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他们锁上了店门，友善问了一声：“要开车送你们过去么？” 　　鬼凤在旁边婉拒：“谢谢，不用了。” 　　老板夫妻好客，即便鬼凤婉拒了，点头表示知道后，还是热情和他们说着：“有事情直接联系我们就好了。如果里头信号不好，就往外走走。里头不要乱走了，走迷路了出不来。” 　　孟晓妮乖乖应声：“知道了。我们晚上估计不回来，就在那附近邻近的地方。不用给我们留门。” 　　这话可是一点不乖。 　　老板夫妻对视一眼。 　　老板娘有点担心：“这，你要露营啊？山里头不安全的。你找地方住也麻烦。” 　　孟晓妮笑笑：“没事，不是露营。我们有安排。现在要出发了，不然晚了就真的麻烦了。” 　　老板娘见孟晓妮坚定，只好作罢。 　　一人一鸟和老板夫妻告别，朝着山庄出口走。 　　老板夫妻小声讨论了两句。 　　“这可要怎么过去啊这两人？” 　　“不知道。他们有安排了，估计是找人一起过去。应该叫了车。” 　　“也是，都成年人了。” 　　老板夫妻到底和他们不熟，随着他们去了。 　　这座山庄规模并不算大，里头住了几户人家，基本上都集中在一块儿。山庄出口外头就是路，顺这条路可以直接朝着神农架的那些景观点去。当然，要车。 　　正常人类徒步行驶这段路，那可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够到达目的地，而到了目的地后，往下个景点还要很长一段距离。 　　孟晓妮和鬼凤往身上丢了两个稍带隐匿效果的法术，随后便在晃悠着往目的地去。 　　缩地成寸，一步走下去，速度比别人开车还快。 　　第一天的行程，孟晓妮早有抉择。 　　神农坛、关山门、天生桥。 　　这些都是后人建造的常见景点，对于孟晓妮而言，好奇和有趣有，都更多的乐趣来自于和鬼凤同行。 　　神农祭坛台阶很多，最顶端是作为象征意义的一个石像，规模较大，文化意义浓重。毕竟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都是炎黄二帝的后人。 　　孟晓妮看着上头那么大个脑袋，觉得自己亏了。 　　“我当年可是阿修罗第一人，怎么就没想着在荷花池前头立个自己的雕像？” 　　她挠挠脸，觉得有点亏。 　　鬼凤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并不做首领，怕是回头雕像就被砸了，替换成别的雕像。” 　　阿修罗可是好战的种族。 　　孟晓妮还挺高兴的：“那我再去砸回来。你替我放火烧他们。” 　　她说着还有点惋惜：“我错失了多少有趣的活动。” 　　鬼凤轻笑一声。 　　那地府恐怕是乱成一团，后土要亲自找上门来劝架。 　　看完神农坛，他们又结伴去了关山门。 　　关山门最有趣的两个景点，一个是古人的像，还有就是一整个山面的蜜蜂箱。 　　蜜蜂箱密密麻麻，黑漆漆的箱体看上去带着一种鬼魅悬疑的视觉效果。 　　这对密集恐惧症患者非常不友好，对正常人而言也没友好到哪里去。 　　孟晓妮不忍直视，表示：“……我们还是去看点友善的风景比较好。” 　　鬼凤面上带着笑意，配合陪着孟晓妮往下一站去。 　　最后他们来到了天生桥。 　　天生桥是“天生”的，大自然行程的石桥体，在经过后来人的打造完善后，成了能供游客行走的大片桥。即便是冬日，现在来这儿的旅客也有不少。 　　孟晓妮和鬼凤不知不觉混入了人流，在桥上朝上走着。 　　桥两侧，奇石洞穴什么都存在。 　　水流冲刷之下，整个空间呈现出很自然流畅的景观。 　　孟晓妮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梯。” 　　鬼凤踏在石桥上：“嗯，应该是的。” 　　他们身边，不知道哪个旅行社的导游，正在讲解着神农架天生桥的故事：“这里是经过了亿万年的流水腐蚀，才最终形成了一个天生穿洞的情景，山泉水通过这个洞流下去，所以叫做了‘天生桥’。相传呢，这是当年太上老君……” 　　旅游旅游，前面还说得是合理自然推断，后面就开始给自然现象增添人文色彩了。 　　孟晓妮和鬼凤走到了上头，也禁不住聊了两句太上老君。 　　“听说他炼丹特别厉害。” 　　“陨落了。” 　　“这谁能想到呢。后土不就是因为这事情来找上我的么。” 　　鬼凤第一回听孟晓妮说她和后土关于转世的事情。 　　他脚步微顿，顺着孟晓妮的话问了一声：“因为这事情？” 　　孟晓妮应声：“圣人就那么几个，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成为了圣人，无量劫就不会影响到他们。天上地下，万物生灵终有一死，唯有圣人方可永生。” 　　鬼凤听得很认真。 　　孟晓妮走在路上，轻巧迈着步子，神情淡淡：“结果圣人都会死。那些世上传来传去的说法，都是骗局。天地要运转，唯有不断循环。得到的越多，其实越容易进入这个循环。” 　　鬼凤愣住。 　　孟晓妮：“这就是后土得以靠轮回，反而比那些个圣人活得更久的原因。” 　　因为后土掌管了部分的循环。 　　孟晓妮看向鬼凤，朝他咧嘴笑。 　　她笑容里头有一点狡黠：“然而我和后土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鬼凤：“什么问题？” 　　孟晓妮手指在鬼凤手上勾了勾：“现代科学告诉我们，永动机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天地循环，一直都会有消耗。” 　　天道想得很美，做出来的事情也几乎是顺着它的心意的。 　　可惜。 　　就是有些事情，只能用可惜来说了。 　　“谁说天道就不会死了呢？” 　　话一出口，如晴天中忽然一道霹雳，不，应该说远比晴天霹雳要惊人。 　　鬼凤停住了步子，几乎是用一种全然震惊的眼神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踮起脚尖，在鬼凤脸上飞快啄了一下。 　　和鬼凤变成鹦鹉老喜欢啄她一样。 　　孟晓妮笑着开口：“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还有我。你现在悄然混到了六道之外，是凤凰一族仅存的希望，我可宝贝着呢。” 　　鬼凤望着孟晓妮。 　　周边的人类一个都没有注意到他们，非常自然的一一走开。 　　人群行走，唯有他们两个固定不动。 　　一个面上含笑，一个神情渐渐严肃。 　　鬼凤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对着孟晓妮开口：“孟晓妮。” 　　孟晓妮微微睁大自己的眼睛。 　　鬼凤很少这样直接叫她的名字。 　　以前在地府的时候，孟晓妮没有名字。 　　孟婆不算是她的名字，不过是她的一个马甲。 　　如今投胎成人类，孟晓妮也算是另一个马甲。 　　这么喊她…… 　　鬼凤一字一顿：“天塌下来，先我再你。” 　　他神情没有一丁点的动摇，语气带着凤凰独有的矜傲：“先我，再你。” 第104章 　　世间生灵, 越是得到的多, 越是在算计。 　　若是没得到, 心中尚且还觉得可以。 　　若是得到过, 哪里还甘愿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得到的再去丢掉呢？ 　　他们算计天，算计地, 将自己也算计进去。 　　然而着世上，情之一字是最最算不得的。 　　孟晓妮曾经以为自己身为一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阿修罗, 丝毫不需要去算计。她自冥河中来，顺应天道而生, 顺应天道造就了六道之一，创建了传说中的阿修罗一族。 　　多了不得的成就啊。 　　要不是女娲在前先成圣人，后土在后化为轮回都无法成圣，孟晓妮又自地府中诞生, 潜藏在地府里头，指不定她就也是一个圣人功德的存在。 　　世事无常。 　　孟晓妮捡到了一只小凤凰。 　　随后她希望这只小凤凰, 能健康平安长大。 　　她又发现了自己种族注定灭亡的结局。 　　再不算计, 她所拥有的, 即便没有抓紧在手里的东西，都会一一失去。 　　她哪里能舍得呢？ 　　这小凤凰，从当年被她捡到，就用那种懵懂的求生渴望看着她, 到后来一心依赖。随着时间流逝, 那眼内的情绪, 一天比一天亮眼, 到如今，甚至甘愿替她抗下天塌地崩。 　　他从一只丑不拉几的小凤凰，长成了一只燃烧火焰能映一片天的大凤凰。 　　从“我想活着”，到“我愿意为你去死”。 　　孟晓妮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望着鬼凤：“不至于。” 　　有她在，他们不至于沦落到那么悲惨的境地。 　　孟晓妮转了身子，拉着鬼凤的手：“走了，都到神农架来玩了，就好好玩。” 　　鬼凤闷不吭声，任由孟晓妮拉着他走。 　　神农架到底多是自然风光。 　　美到无话可说。 　　山水天各一色，谁都无法压过谁。天地用处的绚丽工笔，是以孟晓妮那种浅薄的文学功底，无法描绘出来的。 　　孟晓妮和鬼凤从人流中走出，渐渐走向了人迹罕见处。 　　“晚上就随便住一住。” 　　以天为被，以地为铺。看太阳东升西落，看夜间斗转星移。这是他们这种不用顾忌蚊虫蛇蚁，不用顾忌野兽飞禽的存在，才可以不做任何准备并考虑干的事情。 　　孟晓妮将鬼凤往偏僻地方带，带着带着，就直接到了距离第二天不远处的一个山上。 　　自上而下，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湖泊。 　　湖泊景致美到如同虚假的照片，湖上有飞禽滑过捕鱼，周边有成片的树林。 　　冬季的这儿，色彩没春夏那么漂亮，然而依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孟晓妮指了一棵看着比较粗壮的树：“你喜欢这棵树么？” 　　鬼凤自下而上看起了面前的这棵苍天大树。 　　这棵树长的并不是非常规矩。 　　大约是命途多舛，外加上足够幸运，这树长得非常适合造窝。 　　它在不知道长到多少年的时候，被雷狠烈劈了一道，硬生生给劈成了两半，结果一道雷没有劈死它，甚至没让它因雷劈而被烧光，反而有了一个新的造型。 　　它身躯的两半由于空间足够，纠缠在一起又肆意生长，搞七搞八后，还有点地府火山口那梧桐树的影子。 　　差别还是有的。 　　梧桐树是孟晓妮亲手打造，能遮风挡雨，还有一点阿修罗专有的艺术审美。 　　阿修罗一族善战归善战，但谁让女子都长得漂亮呢？ 　　他们天生就对美丑有所了解。 　　而面前的这棵树，雷劈之后，长得还是有点歪的，它纠缠出的不是一个空心洞，而是一个含有一个空心的树椅子，中途弯曲打折的那种。 　　真不知道是不是除了被雷劈，它还遭遇了诸如野兽撞击这种事情。 　　当然，不管是年岁还是大小，这棵树和梧桐树相比，更不可同日而约。 　　树上有鸟巢已经霸占了窝。 　　窝里头没有鸟蛋也没有小鸟。 　　这倒是有点点奇怪。 　　鬼凤对这棵树没什么大的喜好，也说不上不喜欢：“还成。” 　　孟晓妮点头，还成就是不讨厌：“那将就一晚上，明天晚上，我们去神农顶附近看看。到时候再建一批好看的屋子。” 　　鬼凤：“嗯。” 　　他微微一顿，再度开口：“这儿的屋子，我来建。” 　　孟晓妮看向鬼凤。 　　鬼凤看着树的神情，有点认真。 　　孟晓妮笑了笑：“好啊。那我去采蘑菇，晚上我做一个蘑菇锅，随便煮点吃。” 　　鬼凤应声。 　　孟晓妮和鬼凤当即分开行动。 　　神农架这儿物产丰富，蘑菇这种存在简直是太好找了。几乎可以说是，但凡土壤稍微有点带潮湿的角落，几乎都能够挖掘出一大片的菇。 　　有的菇能吃，有的菇不能吃。 　　色彩越是丰富的，越是不能吃。 　　在野外求生的常识便是：好看漂亮还能存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野外，漂亮的东西，要么有毒，要么很凶残。 　　这是生物繁衍自然发展，为了适应生存而必然有的趋势。 　　孟晓妮挑菇的时候，当然选择的全是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看的白色或者灰色的菇。 　　优先认识的品种，比如说传统蘑菇、平菇、草菇等等…… 　　“啊，还好带了辣椒面。”孟晓妮摸摸口袋，摸到了自己家里的辣椒花椒粉混合物后，心满意足的继续采集蘑菇。 　　森林里多了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森林里还多了一个造房子的小凤凰。 　　鬼凤看了眼周边，很是随机选了一些年份几十年的树，轻而易举砍掉了一些，切成了自己需要的木板片。 　　他会的事情挺多，包括放火烧鬼、使用百鸟朝凤、用火发电、恐吓地府众生…… 　　这些行为当中，绝对不包括造房子这一条。 　　他真的是完全没有学过。 　　凤凰的传承知识当中，必然只有筑窝这种能力，完全没有造房子这种能力。 　　鬼凤扫了眼周边，确认孟晓妮为了采蘑菇已经跑远，掏出了手机。 　　手机上非常友善显示着无信号。 　　鬼凤：“……” 　　人类现代科技果然进步还不够快。 　　就连神农架都无法全覆盖。 　　现在查不了资料。 　　鬼凤在心中唾弃了一下人类网络覆盖不足的问题，收起了手机，盯着自己手上的木板。 　　房子而已，他身为一只凤凰，怎么可能造不了？ 　　鬼凤选择直接动手。 　　他指挥着一堆木板，轰隆隆在那儿堆积。 　　堆积成了一个四方形的东西，勉强能叫一个房间。 　　体积不够大。 　　两个人没法住。 　　鬼凤送了送控制补木板的力道。 　　四方形房间微微动摇。 　　鬼凤：“……” 　　木板和木板之间没有胶水黏着，他只要一松手，这四方形的玩意就能当场散架。 　　人类是怎么造房子的？ 　　好像后来都是用砖块了？ 　　木头房子呢？ 　　鬼凤略一思考，眼睛瞥向了周边的藤蔓。 　　于是一堆藤蔓被扯了过来，飞快将那些极为容易动摇散架的木板给缠绕了起来。 　　鬼凤还选取了一堆新的木板拼接，力求让这个小屋子更大一点。 　　屋顶似乎应该要有尖顶，平板不好看…… 　　鬼凤尝试做出了改变。 　　此刻的鬼凤造房子，水平堪比当年在山塔之下尝试搭建房子的孟晓妮。 　　那时候的孟晓妮搭建出来的房子，放到现在她是绝对不会去承认是自己的作品的。 　　太丑了。 　　时间分秒过去。 　　孟晓妮也发现了林子里有不少的藤蔓。 　　她轻松用藤蔓编出了几个袋子，用来装她采集来的各种菇。 　　编织技术，孟晓妮早前也是不会的。孟母会。 　　以前的人没有那么多买成衣的钱，大多数都是自己买了毛线或者布料，自己在家里跟着长辈学着做。孟母以前还给孟晓妮编过毛衣，甚至和孟晓妮说起过她小时候，她母亲还会给她纳鞋底。 　　后来经济变好，各地都有了服装店，孟母那手编毛衣的手艺也从每年都编毛衣，渐渐变成了隔一年，再变成了多年都不编一件。 　　孟晓妮重新回温过记忆，编个粗糙的袋子装点菇还是可以的。 　　采蘑菇的小姑娘归来，兴冲冲准备迎接一个可以居住的树屋。 　　孟晓妮顺着记忆里原路返回，脚步微顿。 　　她神情微妙，看着眼前眼豁然开阔了一些的空间，和那打了个弯扭曲的树身上，被硬生生放上的“小屋子”，觉得先前非常主动去采蘑菇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单纯了。 　　面前的小屋子，由于底座并不稳定，所以是侧歪着的。 　　屋子上头齐刷刷有建造一个屋顶。 　　歪七扭八的藤蔓缠绕在屋顶和屋子身躯上的每一个角落，力求能够将这些木板给固定住。 　　进入有一扇门，这扇门堵在门口，一时间让孟晓妮有点不知道该是如何打开的。 　　谁让这扇门四边都有缝隙，还没有和屋子拼接在一起，看起来总让人觉得进出的方式只有“把门踹进去”和“把门挖出来”这两种。 　　最可怕的是，这屋子还没有窗户。 　　各个面都是密封的，一个全然没有窗户，门都不知道算不算门，实用性不知道有没有但艺术性肯定没有的……树屋。 　　鬼凤手里头一手拿着藤蔓，一手拿着木板，不知道在试图抢救什么玩意。 　　他捡到孟晓妮归来，头也没抬：“稍等。” 　　孟晓妮：“……” 　　她觉得稍等解决不了他们晚上的住宿问题。 　　这屋子住的危险性，比不住的危险性还要大。 　　他们两个出门去找个洞住都比这木屋子安全一点。 　　孟晓妮委婉表示：“不如我们先吃饭吧？” 　　鬼凤低着头，继续试图用藤蔓缠绕木板：“我可以的。很快的。” 　　孟晓妮：“……” 　　不，她不可以！ 　　她不想住这玩意！ 第105章 　　孟晓妮和鬼凤出门不早, 还去了三个景点。 　　连带上采蘑菇和造房子的时间，如今太阳已到了落山边沿。 　　光的折射, 让整个天，从蓝变幻到紫再变幻到粉再变幻到橙红。 　　五彩斑斓。 　　孟晓妮放下了自己采集回来的各种菇, 上前来表示：“天要黑了, 把你的气势放出去一点, 省得等下亮了光, 我们还煮汤, 引来一群不知所谓的。” 　　鬼凤余光注意到孟晓妮上前来要抢夺他手中的木板和藤条，下意识往边上走了一步：“不碍事, 我先把……” 　　话还没说完, 孟晓妮就打断了他：“我来做房子，你去帮我收拾蘑菇, 烧个锅子出来。” 　　烧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 　　鬼凤见孟晓妮态度强硬, 再悄悄看了眼旁边摇摇欲坠的树屋，默默觉得自己确实适合烧个锅子。 　　建房子太难了。 　　说好的他们要建造一片树屋的。 　　他就适合在后头烧个锅子。 　　一阵风吹来，鬼凤眼尖瞧见自己搭建的小屋子, 在那儿轻微晃动了一下。 　　鬼凤：“……” 　　做鸟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不要为难自己。 　　鬼凤决定烧个漂亮一点的大锅子, 拉回一点自己的脸面。 　　他往外走走，去捏金属块去了。 　　小白龙学习能力很强, 已经学会了利用空气中的气来提纯出水。鬼凤在物料如此丰富的一个林子中, 想要提纯出一个锅的材料, 那还是很轻松的。 　　孟晓妮交给了鬼凤一个更适合的工作，手上拿着木板和藤条，又看看随风都能摇晃的小屋子，心中深深叹气。 　　全拆了挺不给面子的，不拆的话，住起来也很艰难。 　　孟晓妮上前两步，试探性将那个木门打开。 　　果不其然，没有什么旋转开门的技术，也没有什么半开门的技术。这门只有往里推或者往外挖才可行。 　　所以门的意义在哪里？ 　　还不如做成鸟窝，开放式进出了。 　　孟晓妮哭笑不得，将门给卸了，随后往里头探了探身子。 　　别说，里头还确实搭了一点东西，一张霸占了几乎大半个小木屋的床。 　　整个空间几乎类似于胶囊公寓，不过显然没有胶囊公寓设置合理。 　　进出要蜷缩身子，即使用了法术，他们进去后，整个空间其实会感觉很大，但就是看着不大舒服。 　　孟晓妮立刻退了出来，决定先解决一下整个藤蔓的捆绑问题。 　　树屋的构建，首先木板要厚实。 　　其实用年纪稍微轻一点的树干更好，一切为二，正好上下两片。 　　外圈树皮出切掉一层，随后就会裸露出一点树干的纹路，看上去就颇有视觉美感。 　　树干和树干要链接，用藤蔓实在太过粗，最好的方式是钻一点凹槽，随后用方形的木头棒子，插在其中，起衔接作用。至于木头和木头的拐角处，用榫卯技术来衔接，不需要藤条捆绑，也不需要任何的胶水，甚至在成型后会极为稳定。 　　这些都是孟晓妮当初造宫殿时捣鼓和偷学出来的小小经验。 　　孟晓妮将藤条去掉，木板干脆切割待用，直接将小屋子拆了重组。 　　当然，整齐的屋顶孟晓妮还是留下了。 　　这屋顶算是给足了鬼凤面子。 　　毕竟加了藤蔓缠绕的屋顶，挡雨性能是零，但好歹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意思。他们就住一晚，回头施法弄个罩子就成。 　　快速将整个小屋子重整后，屋子里的床，孟晓妮也改进了一下。 　　原本鬼凤手下方方正正的床，愣是被孟晓妮搞上了一点弧度。 　　床头如同一个半圆鼓包，四个角加上了圆滚滚的床柱，床侧面还被孟晓妮刻了一堆的小凤凰。 　　在孟晓妮心里头，凤凰永远是最可爱的。 　　临时睡觉的屋子，柜子桌子椅子都不需要。 　　孟晓妮把床搭建好后，干脆在床边上搭建了一个小脚凳，方便从床上上下搁脚用。 　　小脚蹬圆咕隆咚胖乎乎的，极为可爱。 　　接下去的问题，还有在木屋上开个窗，以及修建好一个正常的门。 　　窗户的话，孟晓妮直接选择挖空了一小块木板，随后将这一小块木板放置到窗户外头的下端，这样可以让他们放点小东西，也可以用于朝外探脑袋的时候，手搁置一下。 　　至于门。 　　孟晓妮给上下都打了孔，插入细一些的木棒，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旋转门。 　　整个木屋颜色还没上，光屋子四侧整齐贴合的样子，就比刚才鬼凤的好上了不少。 　　孟晓妮最后又寻了一点木板，将这个树屋下方搭建了一个颇为平稳的平台，让这个平台和这棵不知道多少岁的大树卡在一起，这样树屋就能稳稳架在平台之上，并在大树弯曲的内侧。 　　鬼凤才将锅子打造好，降了温，就见孟晓妮将整个小屋子搭建好了。 　　他看看自己手中和地府火锅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锅子，动手在上头写了一个“孟”字。 　　虽然说他房子搭得不怎么样，但字是写得真不错。 　　一个“孟”字，几乎可谓是整个锅最有特殊性的地方。 　　潇潇洒洒，充满个性，傲气十足。 　　就是和造房子比起来，现在来看真是毫无意义。 　　鬼凤默默在“孟”字边上又加上了一个“凤”字。 　　两个字搭配上去没有丝毫违和感，鬼凤写这个全当安慰自己了。 　　刚写完字，那头孟晓妮笑盈盈歪头看过来：“鬼凤，你喜欢什么颜色？我给这屋子稍微染点颜色上去。” 　　鬼凤看看屋子，又看看孟晓妮：“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一个不会搭屋子的人，对屋子的配色没有任何的提议权。 　　孟晓妮歪脑袋想了想，往周边看了看。 　　冬天实在找不到多少可以取色的地方。 　　无非落叶。 　　孟晓妮手指一勾，勾来无数枯黄的落叶，再勾来无数绿色的落叶，两两夹杂，落在了整个树屋上头。橙绿夹杂的屋顶就此落成，还有几片叶子洋洋洒洒落下，看上去特有意境。 　　鬼凤即便是还处于一种输给孟晓妮的落败感中，还是觉得孟晓妮的屋子是造得真的好。 　　仅仅住一晚的屋子就造成这样，那想要超越阎王殿的树屋…… 　　鬼凤也不敢想。 　　他只想回头让孟晓妮指挥自己做事。 　　让自己创造性去建屋子，那可太难了。生活不易，可就别为难他这只凤了。 　　孟晓妮搭好了屋子，小跑过来准备做饭。 　　鬼凤捡了不少的木头，还将锅子给架了起来。 　　孟晓妮一眼看到了锅子上的字，笑得和花开一般：“字写得真好。” 　　鬼凤：“房子搭建得不好，也就捏个锅子写点字，可以抵伙食住宿费。” 　　他说这话，说得淡淡，面上都没什么神情的。 　　孟晓妮被鬼凤这模样逗笑，脑中还跑歪了一下，想着还可以卖身抵伙食和住宿费。 　　谁让鬼凤长得好看呢？ 　　如今落日余光照着人，鬼凤本就好看的脸庞上，还有着一层橙红色，看上去如画中走出一般。 　　荒无人烟的场景，实在太适合让孟晓妮想歪了。 　　孟晓妮心里头悄悄瘫着，觉得自己真是满脑子的废料。 　　有的事情可真是一旦做了，就入了味，让人禁不住一尝再尝。 　　“吃饭吃饭。”孟晓妮从口袋里掏出了辣椒面。 　　鬼凤引了点水入锅子里，在锅子下方放了火。 　　控温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比鬼凤更为精准。 　　他可自出生就和火接触，到现在都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为了展现自己还有用，鬼凤把孟晓妮采来的蘑菇，全部清理了个干净。水冲洗好，根部切除，上方切片。等水开后，再逐一放入到锅子里。 　　孟晓妮看着这些小菇一个个落入滚开的水，心情愉悦。 　　这种野炊的感受颇有趣味。 　　“我有个室友是南方人，听说南方人有吃野米饭的习俗。大约就是这样吃的吧。”孟晓妮随口说了一句。 　　虽然他们没有饭。但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气氛。 　　鬼凤听了微微点头。 　　他搅拌着里头的菇：“要加调料么？” 　　孟晓妮看看自己手里头的辣椒面，十分干脆把大半给倒入到了汤里。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孟晓妮问了一声：“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下烤菇？” 　　鬼凤于是在边上又开了一个火堆，随后捏了一个金属网和一堆金属签出来。 　　孟晓妮在旁边串一串蘑菇，又串一串平菇，丢了一堆在金属网上，再撒上辣椒…… 　　另一头的水烧起来很快，清水辣椒面煮菇，愣是也煮出了浓郁的香味。 　　鬼凤给孟晓妮和自己捏了两个石碗和石筷，清洗了个干净。 　　孟晓妮瞧瞧左边，看看右边，一脸开心等着食物变熟。 　　太阳逐渐落下，火光渐渐变成了一人一鸟之间最大的光亮。 　　双眸里跃动着的小火焰，亮到让人不敢置信。 　　鬼凤放出了自己的威压，那种大型生物的气息，让周边的一切虫蚁都不敢靠近。 　　夜晚的林子里并不安静，有着各种各样的轻噪音。 　　孟晓妮看着锅子里浮起来的蘑菇片，飞快夹出放入到鬼凤的碗里：“尝一口？” 　　鬼凤顺从的将这片蘑菇片放入嘴中。 　　野生的菇类和普遍种植出来的不同，味道里有一股土腥气，但也有一股别样的鲜味。这种鲜味一口下去，再怎么味觉不灵敏的人都能够吃出差异来。 　　这点土腥气被辣椒遮掩掉了不少，显得并不明显。 　　鬼凤将碗递给孟晓妮：“再加点辣椒。” 　　孟晓妮给鬼凤在碗里加了点辣椒面。 　　没想到这才没有多久，鬼凤就已经从能吃辣，到现在会主动要求加辣了。 　　鬼凤又夹了一片，这回浸染了成片的辣椒，放入了嘴里。 　　吃完他非常肯定点头：“好吃。” 第106章 　　市面上对于所有的吃食, 都会为了“更适合大众”口味而在种植过程中，进行适当的人为育种。 　　如稻米需要更饱满能入口, 水果需要有一定的甜度。 　　同时，在运输过程中, 很多东西为了能够维持一个更稳定的食物状态, 不得不采用一些防腐措施, 以至于口感又有了另一种变化。 　　菇也是一样的。 　　像香菇一类, 干的香菇泡水后再煮, 和原本就是新鲜的香菇，尝起来味道就有了不同。 　　别提刚采摘下来的新鲜野生菇了。 　　一口下去, 唇齿间都是那鲜香味, 再加上了提味的辣椒，可以说是吃在嘴里, 已想着锅子里, 眼睛还要望着边上金属网上，恨不得如哪吒有三头六臂，筷子齐下, 味觉叠加。 　　孟晓妮和鬼凤没过太久，就将刚才收集来的菇吃了个精光。 　　而那锅子里的汤, 在熬了那么久的菇之后, 也有了味，喝起来麻麻辣辣又暖胃, 让人觉得舒服得不得了。 　　速食一顿, 孟晓妮还友善问了鬼凤：“要吃点肉么？” 　　鬼凤拒绝了：“不用。” 　　吃的话, 就他们两个的情况下，还要现场宰杀、清理、大锅煮着杀毒。 　　这方式实在是太过麻烦。 　　孟晓妮听着不用，于是便稍微收拾了一下两人吃的东西。 　　该就地掩埋的掩埋，火要灭个干净，锅碗瓢盆什么的该变成原来模样就变成原来模样，变不成就捏成无规则块状物，在树下一丢当石头。 　　全部处理了个安静，天也彻底暗下了。 　　冬日天暗得早，他们也没到处闲逛，而是顺势就入了小树屋。 　　小树屋没人的时候看着还成，一旦有了人，整个空间就显得局促了很多。 　　孟晓妮给这屋子叠加了点扩展的法术，并没有弄得太过夸张。 　　木板床坐着有点硬，远没有梧桐树树洞睡起来柔软舒服。 　　鬼凤略一思考，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床垫和被子，又在这小树屋的正上方，点上了一盏灯。 　　这盏灯没有蜡烛，没有油，全靠鬼凤扔进去的小火焰，自我燃烧照亮这个小空间。 　　被隔离在灯罩中的小火焰不仅照亮了整个小屋子，还给小屋增添了暖意，在冬日里仿佛一个小火炉。 　　比孟晓妮房间更狭小的空间里，一人一鸟躺在床上，相拥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说他们分别过的那些日子，说曾经知道过的八卦，还说一些其实两人都一起经历过，但又被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的东西。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明明是几乎整天整天在一起的，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可真是让人觉得莫名又有趣。 　　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了谁。 　　如同先前那个木屋，藤蔓莫名痴缠上了木板。 　　孟晓妮眼内满是水雾，看着那灯都仿佛一块块红色的斑块，根本看不清楚。 　　吃饱睡好，人生得意。 　　一夜…… 　　勉强算好眠吧。 　　孟晓妮第二天是扶着腰从木屋里出来的。 　　爽且快乐，就是后遗症有点腰腿酸。 　　睡得早起得自然早。 　　太刚蒙蒙亮，那圆滚滚的冬日太阳，到现在还没彻底从山边爬上来，懒惰在空中缓慢移着步子。它是半点感受不到他人焦急的，按部就班，与平日没任何两样。 　　孟晓妮和鬼凤，要看日出。 　　看太阳升起，朝晖洒落到九大湖面，在湖面上洒下一片唯有夜间才会诞生的星光，吸引早起的鱼儿出门捕食。 　　看鸟儿为了抓一条鱼，一大早鸣叫着从山上的树窝里俯冲而下，用锋利的爪子，一把抓走湖里的那条肥硕大鱼。 　　看整片神农架，如刚从梦中被唤醒，震动自己的身躯，惊起自己身上一片又一片寄居的生灵。 　　今年山里头的冬天，不知道是不是晚到了几分，落雪的北国风光尚且还未出现，湖面也不曾有结冰。 　　要是再冷一些，雪压枝头，面前的景色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鬼凤揽着孟晓妮，如同带着小白龙一样，入高空俯视大地。 　　下方的一切和商品店里的模型积木一样，看着一点也不真切。 　　孟晓妮感受着冬日清晨微凉的空气，将自己并不热乎的手贴到了鬼凤的脸上：“我的手好冰。” 　　鬼凤俊美，还平日非常看重的脸硬生生被她贴了个扭曲。 　　孟晓妮看着鬼凤被她手挤压得微微嘟起的嘴，忽然咯咯笑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鬼凤：“……” 　　好在太阳总算是爬出来了，孟晓妮的心思被太阳冒头给吸引走，双眼睁着，止不住赞叹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创造。 　　鬼凤望着太阳。 　　想到太阳就想到金乌，想到金乌就想到后羿，想到后羿就想到那一堆并不算让人觉得很开心的神话故事。 　　毕竟神话故事听着开心，现在来看，结局几乎没有几个善终的。 　　孟晓妮看着太阳：“地府没有太阳呢。” 　　鬼凤应声。 　　孟晓妮想了想，又说了一声：“后土当年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将地府弄得和人间一样。有日升月落，有春夏秋冬。后来她作罢了。” 　　鬼凤：“嗯？” 　　孟晓妮直视着太阳，竟是半点没觉得刺眼：“复制出来的，终究是虚假的。地府只是地府，是轮回之所。” 　　轮回之所不需要增加别的。 　　给了鬼依恋，给了别的种族破坏的欲望，那实在是本末倒置。 　　所以后来整个就不了了之。 　　后土名下的五帝，也都没有再提过这事情。 　　鬼凤应了声。 　　即使地府现在变化了很多，不过都是从便捷的方向改变的。 　　孟晓妮的火锅店，几乎算得上是唯一的物质进步了。 　　一人一鸟，欣赏了一把日出，说了两句对地府的感慨，随后走向下个景观点——神农顶。 　　他们在原地留下的那个木屋，失去了原本的威慑力和隐匿的屏障，很快吸引来了林中原本存在的生灵——金丝猴。一小群金丝猴吱吱叫唤着，好奇打量着新出现的木屋，然后毫不犹豫霸占了。 　　谁发现谁霸占。 　　天地的理。 　　前往神农顶的孟晓妮和鬼凤，并不在意木屋最后的主人是谁。这暂住一夜的地方，就只是暂住一夜的地方。 　　他们前往的神农顶，是神农架这一片生态环境观赏点最佳位，当然，这是对于人类而言。 　　神农顶附近的生灵很多，就和湖泊周圈的林子上方一样，也有大批活跃的小猴子。 　　孟晓妮和鬼凤参观了眼神农顶上的石头，很快就把兴趣放到了晃荡生态区。 　　“有鹿啊。” 　　“又是猴子。” 　　“还有熊猫！” 　　孟晓妮每种都非常迅猛撸了一把，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站在了人生的最高峰，生物链的顶端。谁料乐极生悲，猝不及防被不知道什么核砸了下脑袋。 　　她猛然回头，就见树上一只猴子吱吱笑得不行。 　　孟晓妮一摸脑袋，震惊问鬼凤：“我被一只猴子砸了？” 　　鬼凤趁着现在手机有信号，正在刷手机查看如何建房子。 　　他听到这话，抬头微愣，见树上那猴子极为猖狂，手上又拿了个果子跃跃欲试，正在瞄准孟晓妮。 　　鬼凤手指头一勾，树上那猴子脚底一滑，仓皇尖叫：“吱——” 　　孟晓妮看向猴子。 　　猴子啪叽落入了微厚实的落叶堆里，有树叶的缓冲，还有鬼凤的刻意保护，没有受伤纯粹受惊。 　　它还没从落下缓过神，惊得躺平在地上，有气无力：“吱——” 　　孟晓妮小跑过去，凑近想看看这猴子。 　　猴子有胆主动用东西砸孟晓妮，没胆让孟晓妮抓住它，被靠近的孟晓妮吓得平地一跃起，飞快跑走到另一棵树上，直窜三米高，才抱着树缓和下心情。 　　这种怂到极致的状况，让人忍俊不禁。 　　孟晓妮乐了，也不管这只猴子。 　　双方互不为难，就此别过。 　　孟晓妮跑动跑西，兴奋劲头一点不消减，几乎和喝了五罐红牛一样。 　　一直到下午，孟晓妮终于把自己的精力消耗殆尽。她起早了，现在就困顿，拽着鬼凤在山中晃悠，走进了再没有信号的神农架无人区。 　　相传，神农架无人区有野人出没，这种人常年在神农架生存，和外界没有任何的接触，除了形象似人之外，几乎可以称之为另一种灵长生物。 　　孟晓妮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野人，只知道她想先找个地方，稍微打个盹，休息片刻。 　　路走着走着，周遭的环境一变再变。 　　孟晓妮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一条极为不显眼的小水沟。 　　她四周打量了一番，看看周边的树木。 　　树木直插云霄，遮天蔽日，几乎没给下方剩下多少的阳光空隙。 　　一棵接着一棵，大约有百年的树，高耸直立。 　　太困了。 　　孟晓妮选取了藤蔓，在就近的两棵树之间，直接拉扯出了一个悬空的编织好的秋千睡床：“我想睡会儿，等我醒来，我们再做点吃的，开始搭房子。” 　　秋千睡床在风中轻微晃悠，下方还有淙淙流水。 　　鬼凤带着孟晓妮上去，凭空变出了一条被子，又在睡床的前端，将昨夜晚上一模一样的灯给挂上了：“睡吧。我去做点准备工作，省得你醒来还要忙来忙去。” 　　孟晓妮应了一声，将被子盖上。 　　鬼凤将孟晓妮照顾好，确定她不会因为这般睡而不安全或者受凉，这才转身离开。 　　手机没信号没关系，他刚才看了足够多的造房子资料。 　　他这回绝对可以抢救回自己的面子。 　　不然的话…… 　　鬼凤想象了一下整个一片树屋子，规模质地造就得比地府阎王殿还有趣…… 　　设计人：孟晓妮。 　　动手人：孟晓妮。 　　被包养鸟：鬼凤。 　　鬼凤一脸严肃：加油，要脸。 第107章 　　让鬼凤画画是可以的。 　　他其实艺术水平还没有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只是造房子这东西，光有艺术细胞是不够的, 毕竟还涉及到不少的理工科知识。 　　对于一个种族天赋是唱歌和放火的凤凰来讲, 真的是很为难。 　　搜索引擎能查出来的, 基本上也是造一点普普通通的房子, 而且都讲的比较笼统。比如说纯木质结构的话, 做起来什么安全性抗震性不太好, 要用地螺丝, 然后地基又要如何打等等…… 　　就连木头都有讲究, 要含水量多少的木头。 　　复杂程度基本上是初学者鬼凤不大能够做出来的。 　　但鬼凤很自信。 　　这种自信来得莫名其妙，最终合理解释也就是归咎于他是只凤凰，而凤凰应该无所不能。 　　于是孟晓妮在睡床上合眼入睡，鬼凤就在下方东寻一点材料, 西找一点材料, 就在这地面上琢磨起如何能让孟晓妮醒来后大吃一惊。 　　最好夸夸他。 　　孟晓妮在睡梦中，全然不知道鬼凤这点想法。 　　她只是在意识的深处，浅浅听到了点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 　　它不是在呼唤一个固定的对象，根本不算在呼唤孟晓妮, 但孟晓妮就是注意到了。 　　这种声音，来自于灵魂深处，是唯有沉下心，避开一切纷争和念想才能够听到。不管是人类、飞禽、猛兽……只要有一种生灵, 能够撇开那些世俗凡尘的困扰, 就可以听到。 　　孟晓妮能听到, 算是个小意外。 　　纯粹是太困陷入睡眠, 又因为天天灵魂出窍去地府做火锅，灵魂又算是苏醒的。 　　刚开始孟晓妮并不在意，纯当这是森林中的白噪音，安眠的伴奏曲。谁想到这声音一发不可收拾，喊两声还不够，喊个不停，还越来越短促，像遇到了什么危险一样。 　　孟晓妮睁开了双眼，苦恼转了个头，用自己的灵魂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合上眼不过十分钟，身子还疲倦着呢。 　　白天游玩，晚上打滚，先前忙于工作，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忙中偷闲，还被这声音惊扰。 　　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晓妮往下探了探。 　　鬼凤不在，地面上堆积了不少树干。 　　看来鬼凤去准备等下他们要用的东西了。 　　孟晓妮稍显犹豫，又被耳边的呼喊声叫烦了。 　　什么东西。 　　她魂魄出了体，径直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前去。 　　跨过山，越过河，参观了不少路途上分不清物种的各种生灵，孟晓妮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略带急促的呼喊声，照样还在她耳边骚扰着。 　　面前是一个洞穴。 　　山坳坳里有个洞穴，明晃晃告诉来者：这里有不知名的东西，你或许能得到宝藏，也或许会交代生命。 　　这洞穴和南禺山凤凰宝藏的洞穴不同。 　　南禺山的洞穴是河流贯穿诞生，潮涨潮落，就如同天生桥那种情况。 　　面前的这个洞穴，更像是人为开凿，最终又经历了无数的岁月，变成了如今这般，山面青苔遍布，门口乱石嶙峋的模样。 　　人间还未有什么存在，能为难住孟晓妮。 　　保险起见，孟晓妮还是捡了两片落叶捏了一只橙绿夹杂的小蝴蝶，让蝴蝶替自己给鬼凤传个信。 　　信传好，孟晓妮径直往里走。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能在神农架这地方装神弄鬼，吸引她过来。 　　洞穴门口没有任何的提示。 　　往里走了大约十来米，出现了一扇门。 　　门上有狮子把手，狮子眼珠子是红宝石点缀的。 　　如此昂贵且特殊的东西，竟然在神农架里没被人类寻找到并挖掘走？ 　　孟晓妮略一疑惑，随后更细细打量了面前的门。 　　门两侧嵌入到洞穴的石壁中，导致这门看着和鬼凤造的门有异曲同工之处——都不像是能正常打开的。 　　嵌死的门要怎么打开？ 　　孟晓妮伸出手指，轻微叩了叩门。 　　耳边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孟晓妮歪了歪头。 　　没想到消除噪音的事情在门口就解决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觉得可以现在就折返。 　　“嗡——” 　　耳边声音又响起来了。 　　孟晓妮叹气。 　　成，这是非要她进去才可以。 　　孟晓妮伸出手，用力推了推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魂魄体，为什么能接触到这门。说明这里头的东西，应该不单纯属于人间界。 　　“后土怕不是知道这里。”孟晓妮想着后土敲定的火锅分店选址，觉得非常可疑。 　　谁正常来讲，会把一家火锅分店开到神农架来，而不是开到别的城市的闹市区呢？ 　　哦，对。 　　当时秦灵君给她的理由是：“因为宗教办和鬼的行踪都不能太过显眼，这种偏僻又有点意思的地方，最适合不过。” 　　于是孟晓妮拍板同意了。 　　现在想想……不能细想。 　　孟晓妮没推开门，看着狮子握手，一手一个，干脆往两边推。 　　“轰隆隆——” 　　狮子双眸亮起红光，点睛活化，猛然龇牙吼叫起来，连带着将门朝着嵌入的石壁中拖。 　　门打开了一条只供一人行走的空间。 　　孟晓妮顿了顿，迈步进门。 　　“唰唰唰——” 　　就在孟晓妮迈步进门的瞬间，整个洞穴里所有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灯光银白如月色，照亮了前方所有的道路。 　　道路狭窄，空空荡荡，除了石壁上的灯外，竟是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了。 　　孟晓妮顺着这条道，往前笔直走着。 　　目不斜视。 　　这条道很长，长到孟晓妮走到半路，往回看了眼。 　　身后门已经不见了踪影。 　　再往前看，前面还是漫长的单人可走的小路。 　　孟晓妮终于看向了侧面，在侧面直接打掉暗灭了一个灯。 　　她继续迈步，想看看这路是不是循环的。 　　出乎意料，她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而路边每一盏灯都是亮着的，没有一盏是被她刚才灭掉的。 　　不是循环的路，除非刚才她做下的记号，那灭掉的灯被重新点燃。 　　一个人走这样的路，很是无趣，还会让孟晓妮情不自禁想：要是刚才和鬼凤一起来就好了。 　　片刻不见，有些想念。 　　不知道鬼凤收到自己的消息没。 　　大约过去了半小时，孟晓妮前方的路总算有了变化，又出现了一扇门。 　　这扇门是纯石头构造，上头刻画了无数看不懂的图文。 　　这种图文太过古早，部分真实，部分抽象，让孟晓妮一时间根本认不出上头想说的是什么。 　　门口有两只石猴镇守，手里还拿着一把青龙偃月刀造型的武器。 　　石猴感应到了来人，将手里头交错的武器拿开，垂直镇守到了身躯的一侧，为孟晓妮让开了路。 　　整条路顺风顺水，半点没有为难孟晓妮。 　　孟晓妮开口：“这里有会说话的么？” 　　声音在空旷且极长的洞穴隧道中传来传去，还传出了回音。 　　“……有新人？” 　　“真的么？哪里哪里？” 　　孟晓妮瞪大双眼，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面前石猴子镇守的石门，自下而上打开。 　　门下底端探出了两个兴奋的脑袋。 　　孟晓妮：“……” 　　对方：“……”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寂。 　　两个脑袋的主人中一个，极为震惊：“难怪你能看见我们！你当时是快死了！” 　　另一个也相当震惊：“一死就能摸到我们的基地来么？” 　　孟晓妮看着这两个之前在火锅店门口打架的鬼，半响憋出一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得颇为奇怪。 　　两鬼很是坦然：“我们死了啊，你这不是也一样么？” 　　门彻底打开，门后的两个鬼也冒了出来。 　　他们自以为得到了新同伴，兴奋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武国志，他叫霍毅。我们两个以前也不认识，都是在这附近死了，然后死后碰巧撞上的鬼。” 　　孟晓妮没急着自我介绍，而是好奇问了一声：“那这里是哪里？” 　　那位霍毅兴奋招呼孟晓妮进门：“来来，进来坐。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这儿只有鬼能看到。以前我见过有人过来，门就在那儿，他们都看不见的。” 　　只有鬼能看见？ 　　“我叫孟晓妮。”孟晓妮又问：“那你们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么？” 　　两鬼疑惑对视了一眼：“什么奇怪的声音？” 　　“狼叫么？” 　　“猴子叫吧，神农架猴子特别多。” 　　孟晓妮跟着这两鬼进门，扫视了一下里面。 　　这洞穴里头，朝着更里面，还分叉了很多条路，每天路后头都看不真切。 　　而中间朝上仰望，则是一个弧形的半圆顶，顶上刻画着一个苍老且佝偻的身影，以及他前方绵延起伏的山。 　　“上头那个应该是神农氏，就那个炎黄子孙里的炎帝。” 　　“他瞎猜的，不一定是啊。说不定是老土着什么的。你看这衣服穿得多破烂，一身兽皮的样子。” 　　孟晓妮看了片刻：“是炎帝。” 　　她收回视线，指着那些个分岔的洞穴：“那这里头是什么？” 　　两个探索过全部空间的鬼非常实诚。 　　“是很多房间，房间里堆着很多枯草之类的东西，还有那种非常古早的瓶瓶罐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几个房间进不去，不过看起来里面堆的东西是一样的。” 　　两个鬼解释。 　　孟晓妮朝着分岔洞穴口走去，一个个在门口晃悠了一下，随后选中了一个，自己站在前头耳边声音最响的方向：“我进去看一眼。你们随意。” 　　两个鬼面面相觑。 　　“跟着不？” 　　“跟着吧，就看看，看看。” 　　“里面也没东西啊。” 　　两鬼嘀咕，但还是跟着孟晓妮一块儿朝着里面走了。 　　孟晓妮也不介意，不过加快了脚步。既然没大危险，她还是快点为好，要是让鬼凤等急了，他肯定要生气的。 第108章 　　孟晓妮加快速度走，后头两个鬼也只能加快速度跟着。 　　粗糙的人为打造的洞穴, 不知道为何只能有鬼看见, 而人看不见。 　　但问题是能发现这儿的鬼数量少的可怜。 　　孟晓妮就见着了这么两个, 还是一个发现拉帮结伙当基地来的。 　　更惨的是, 到了现今这个时代, 鬼在人间存在不得过百年, 鬼入地府排队走着, 与他人谈论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一生, 哪里会说起关于这个神农架奇怪的地方呢？ 　　尤其是着这个奇怪的地方，毫无亮点，还不如外头的猴子有趣。 　　以至于到现在，这地方被众生遗忘, 残破荒凉。 　　事物总是要维护的, 否则墙体斑驳，色彩脱落，一切事物都蒙上了灰，就连绿植都腐烂枯损, 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又怎能告知后人，这里曾经拥有过的存在呢。 　　孟晓妮前行的路上，已能隐隐察觉到一些, 上古人类生存的痕迹。 　　反正不可能是神仙住所, 那些个玩意早别后来的人一个个破解了, 破解不了的, 也根本不会显在鬼前。 　　可惜这些痕迹浅淡到几乎不可查了，孟晓妮看不出点所以然，干脆就草草略过。 　　她听着耳边噪音越来越响，甚至是带有一点雀跃味道的呼喊，终于停在了又一扇门前。 　　门关得紧紧的，由于长年累月不曾有活动过，连门缝都快被积攒的灰尘遮掩平了。 　　孟晓妮身后赶过来的鬼还一脸茫然。 　　“咦，这洞里有这么个地方么？” 　　“都长一样，谁分得清。” 　　“好像我们真没来过。” 　　孟晓妮打量了门和门框周圈，发现没有任何开门的法子。 　　她伸手推、拉、拽，方法一个接一个试，都没能打开面前这门。 　　耳边的声音又消失了。 　　孟晓妮看着这门：“没法进去，打不开。其他房间怎么打开的？” 　　两个鬼表示：“就，自动门。” 　　“它们自己会开。” 　　“还有的就是门本来就坏掉了，直接进出就行。” 　　孟晓妮微微点头。 　　所以，他们三个都不知道要如何开这门。 　　孟晓妮搓了搓手，四下扫了扫：“那就强开。砸开、炸开，怎么弄开都成。” 　　两个鬼疯狂摇头：“不成啊不成，这山里面，会山崩的。” 　　“破坏自然生态环境。” 　　孟晓妮诡异瞥了他们两个鬼：“你们没觉得这个地方和神农架不过是叠加存在一起，是互不干扰的么？” 　　两个鬼懵了。 　　啥意思啊？ 　　这两个鬼能知道这边要开火锅店，算得上是消息灵通的鬼了。 　　不过再怎么消息灵通，大部分鬼不懂的东西，他们当然也是不懂的。 　　孟晓妮没找到手头，决定压缩个空气，直接把门炸开。 　　她对着身边两个鬼简单解释了一下：“就像你们，和现实人间界是叠加存在一起，但互相无法干扰的。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影响到真正的神农架的。” 　　两个鬼将信将疑。 　　孟晓妮觉得做比说重要，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空间理论问题。 　　她让开了一点位置，随后捏了一个空气弹，试了一下爆破水平。 　　“轰——” 　　石门震动。 　　门上多了一个小坑。 　　无数的粉尘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惊得两个胆子不大的鬼慌不迭跑远了一段距离，瑟瑟发抖：“你怎么还能炸门啊？” 　　这鬼怎么和他们不一样的啊？ 　　孟晓妮都没解释自己不是真正的鬼。 　　她正巧最近确实有在研究压缩力量的技巧，这正好用上了：“其实呢，我是开火锅店的。我火锅店里的底料都要我亲自去做。店多了就做不过来。” 　　两个鬼懵逼茫然且害怕。 　　不明白做火锅和炸门有什么关系。 　　“我公司有个人就建议我做压缩火锅底料。我就把自己的力量压缩了一下，缩到一小份浓缩火锅底料里，然后厂家制作完，我加料。事半功倍了。” 　　孟晓妮又压缩了一个连空气性质都禁不住改变了的压缩弹，往门缝里塞。 　　随后一声“轰——”巨响，别说这门上多出了一个洞，就连门边上的墙体，都被孟晓妮的空气炸弹给炸了个缺，落下满地的石灰。 　　两鬼吓得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也不知道这两鬼是哪里来的胆量，会跑来神农架附近，结果还不小心交代了生命。 　　孟晓妮连环爆破，直接把门炸开了一个可以供自己进出的洞，跨步进门。 　　看到门内的一切，孟晓妮微微讶异。 　　门内意外整洁。 　　和外头粗糙简陋的那一切不同，门内的东西有点多，可谓是琳琅满目，甚至摆放得很是精细整齐。 　　这个所谓的琳琅满目、精细整齐，也没能扛过时间洪流。 　　整齐的石柜上，一个个陶瓷器皿封死摆放着，石柜下方，一个个篮子里，还放着干枯成灰的植株。 　　有石桌石椅摆放在室内，角落里还有一个石头床。 　　床上铺设着大片的黑色的灰，从残存的部分形状来看，应该原本是干草。 　　干草上挂着一块蜷缩成奇怪形状的兽皮。 　　这块兽皮看着就干硬，恐怕一碰就碎。 　　四周的墙面上，刻画了无数的图案和文字，大约是因为这房间密封的缘故，那些图案和文字都得以保存，并且看起来相当完善。 　　孟晓妮的的视线被桌子中央的东西所吸引。 　　桌子中央，放了一个罩子。 　　罩子里有莹莹绿光透出。 　　她走上前，耳边的原本消失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回的声音是浅淡的，带着兴奋的，几乎不能再算作是噪音，更像是某种悠远的轻音乐。 　　孟晓妮没有直接碰触这罩子。 　　罩子把里头的东西遮住，不过这绿光还是透了出来。 　　说明了…… 　　这罩子要遮不住了。 　　门口两个鬼探头探脑：“姐，里面那是什么东西啊？” 　　两个鬼被孟晓妮炸门给弄服气了，直接开始叫“姐”。 　　另一个鬼一样很是好奇：“姐，这东西能碰么？碰了会不会出问题？” 　　孟晓妮挠挠脸：“我也不知道。没见过，不晓得。” 　　她都没见过，那两个鬼更不知道了。 　　他们胆子小，谨慎劝说着。 　　“姐，不安全。要不先别碰。” 　　“吃药还要临床验证呢，要不找个猴子来试试？都是灵长类的。” 　　话里话外都是生怕孟晓妮碰了这绿色的东西，出什么差错，以至于酿出可怕的后果。 　　其中一个鬼还灵光一现：“我们可以一个准备去地府，这样地府就会来鬼差。鬼差肯定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吧？” 　　孟晓妮在地府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这玩意。 　　她可不信随便来个鬼差能知道。 　　“先搁着，我们出去。我回头找同伴一起过来再看。”孟晓妮难得谨慎一回，决定往外撤。 　　可没想到的是，她一说撤，那罩子里的绿光急死了。 　　它开始撞击起罩子，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急切表达着想要出来的欲望。 　　那头两个鬼更加阴谋论了。 　　“这玩意那么想出来，肯定不对！” 　　“它一定想拐骗你。姐，你别上当！” 　　孟晓妮哭笑不得：“这东西话都不会说，能拐骗我什么？” 　　就凭着那比自己还五音不全的呼唤声么？ 　　两鬼还非常肯定：“这谁能知道呢？” 　　“天上地下无奇不有。”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姐，咱们先出去找猴子。” 　　两个鬼情深意切，孟晓妮现在有所牵挂，到底还是觉得不能随便开罩子。万一开出个动荡，她自己都想砍死自己。 　　“轰——” 　　孟晓妮被地表震动，震了一个踉跄。她疑惑看向两个鬼。 　　两个鬼中一个，直接被上方猛然落下的石头给砸了。 　　另一个惊慌失措：“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姐？” 　　孟晓妮也不知道。 　　这洞穴倏忽间地动山摇，好似他们里头几个接触了不该接触的机关一般。 　　孟晓妮看向那点绿色。 　　那点绿色还在乒乒乓乓撞击罩子。 　　孟晓妮以为是这个小玩意撞击导致的，忙在边上劝说：“我现在不能随便带你出去，你冷静一点。等我一会儿叫个帮手来。万一解开你出点什么事情，也好处理一点。” 　　鬼凤是个凤凰。 　　有鬼凤在，孟晓妮做出什么事情，出了差错还能抢救一下。 　　那绿色小东西竟是明白了孟晓妮的意思，放轻了撞击声，然后犹犹豫豫逐渐安静下来。 　　“轰隆——” 　　一声更剧烈的响声炸裂开来。 　　石柜上的陶瓷瓶子纷纷挪动，最边沿的几个直接砸到了地面上，敲了个粉碎，露出里头黑漆漆看不出原来样子的东西 　　山崩地裂，孟晓妮有种这地方要塌方了的感觉。 　　不是这个绿色玩意搞的鬼。 　　她皱起眉头，二话不说将桌上被罩住的小东西拿到了手里，赶紧往外跑：“跑，我们快跑。” 　　两个鬼得到话，屁滚尿流朝着外头狂冲：“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叫声，让孟晓妮一瞬间回到了在火锅店门口，看两鬼逃跑的时候。 　　她有点心焦，又觉得着实好笑。 　　顺着原路折返。 　　两鬼跑着跑着，突然刹车，一脸惊恐转身朝着孟晓妮跑回来：“啊啊啊啊啊——” 　　只见他们身后，一个巨大的火球直接轰炸了过来，半点没留情面。 　　孟晓妮脚步停下，看着这眼熟的火球：“……鬼凤？” 　　她的声音不响。却让那巨大的火球“咻”一下被熄灭。 　　隧道另一头，鬼凤一身戾气，身上多处都燃烧着火，一步步朝着孟晓妮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火灭一分。 　　两个鬼跑到了孟晓妮身后瑟瑟发抖。 　　鬼凤走到孟晓妮身边，身上火已全灭。 　　洞穴的地崩山摇全然消失。 　　鬼凤垂着眼，没看孟晓妮，只低头伸出了手：“我来找你回去。” 第109章 　　鬼凤垂下眼睑的模样，乖巧得很。 　　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一点刚才凶残到极致的姿态。 　　孟晓妮几乎能想象出, 在地府她不在的那段日子, 面前的凤凰就如同失了控入了魔。 　　焦虑、暴躁、残忍。 　　对地府那些存在的恶之两道, 没有半点的容忍。 　　居住在火山口的梧桐树上, 谁惹炸谁, 谁来烧谁。 　　出门去寻找她的路上，勉强有点耐心, 又容易时常失控。 　　不管是碰到阎王还是碰到阿修罗，以他的本事，逮着谁就怼谁，没半点容忍。 　　他的所有容忍, 全在自己身上了。 　　刚到人间那会儿，要不是因为自己“孟婆”的身份, 以及鬼凤实在是只有个鹦鹉身躯，没多大战斗力，恐怕所有事情的发展，会截然不同。 　　一念之差，仙魔两别。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鬼凤的微垂的脸上, 有着石墙盖上的淡淡阴影。越是安静, 越是没有神情, 越是让孟晓妮觉得嗓子里堵着了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是她有错。 　　即便她无悔。 　　孟晓妮将手放到了鬼凤手中, 往前迈了步, 垫脚在他眼皮上落下一吻。 　　鬼凤睫毛轻颤。 　　他总算抬了眼睑, 看向孟晓妮：“你下回走的时候叫上我。” 　　这听着极为平淡的话背后, 有着淡淡的委屈，如同一把刀正中刺入了孟晓妮本就有点愧疚的心。 　　孟晓妮朝鬼凤笑，很认真点头：“嗯，下次一定和你一起走。” 　　鬼凤听到这话，总算是揭过了刚才孟晓妮睡着后直接灵魂单独出体乱跑的事。 　　他视线落到了孟晓妮手里那泛着幽幽绿光的罩子：“这是什么？” 　　孟晓妮将东西放到他们之间：“不知道。看着似乎开了灵智，不过真不知道是什么。” 　　鬼凤又瞥了眼孟晓妮后头两个鬼。 　　他真的瞥了一眼，然后当做完全没看到，牵着孟晓妮的手，转了身子，朝着外头走：“我们回去，我找了很多适合做房子的木头。” 　　孟晓妮带着自己手中的小玩意，听话跟着鬼凤走。 　　后头两个鬼跟着觉得怕，不跟着也觉得怕，颤颤巍巍互相看看，小步挪动着自己的身子。 　　等到鬼凤和孟晓妮快要失去踪影，两个鬼才敢哭唧唧开口说两声。 　　“咋回事啊，咋整啊？这都啥和啥啊？” 　　“你怎么口音都变成大东北的了？” 　　“我妈东北的。不是，你没觉得这两个好像都不是人么？” 　　“我们也不是人了啊！” 　　“……” 　　话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们是鬼，也没变成这样能放火的啊！ 　　两个开口快成说相声的鬼，纠结了半天，还是先出了这个秘密基地。 　　结果出了秘密基地之后，他们也没能找到鬼凤和孟晓妮了。 　　这一人一鸟，腿脚快到转眼就回了他们今日准备驻扎的地方。 　　孟晓妮不过一个偷溜，面前的木头就已经累有几十。 　　鬼凤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点有点年份的中草补药，搁在一旁，看着像是打算回头打包带走当伴手礼的。 　　孟晓妮将自己手中的小东西，放到了那些中草补药边上，随后往自己的身体里钻。 　　回到身体里的她揉了揉眼，在睡床上晃了晃，随后居高临下看向地面。 　　下方鬼凤拿了树干，学着孟晓妮先前的方式一劈二，削皮，摆起来。 　　孟晓妮身体睡了一段时间，有了休息后精神好了很多。 　　她微微转动身子，将悬挂着的睡床当成了秋千坐了起来，小脚悬空晃悠晃悠：“这些是什么木头？” 　　鬼凤在下方忙碌：“都有，一些梧桐、一些别的。” 　　孟晓妮看看周遭的空间，回想着刚才前往的只有鬼才能看到的地方，出手给这片林子，划出了一个新的空间。 　　一个介于人间界和地府的新空间。 　　这个空间和后土的荒芜地府一样。 　　后土的荒芜地府，唯有她和阎罗王进去过。孟晓妮的这个小空间，现在也暂时只有自己和鬼凤才能看到和进入。 　　这算是私人领域。 　　外界进入或者离开，都会是这片林子原来的模样，唯有用特殊的手法，或者说孟晓妮允许，才能够进入到这片私人领域中来。 　　在这里，孟晓妮就是王者。 　　要维持这样一个空间，需要花费很多力量。 　　孟晓妮一施展完，又觉得有点犯困。 　　可面前还要造房子，她不能再立刻陷入睡眠。 　　孟晓妮抬手，将空间里的树拔高了一点，便宽了一些：“你把带进来的木头搭几个小屋子。外头神农架的树就别再动了，回头动多了太明显。” 　　造房子要用的木头可不少。 　　孟晓妮找出了一棵被挖过来的梧桐树，直接让时间在它身上流逝了千万年。 　　让其堪比地府那棵梧桐树后，孟晓妮把砍柴任务交给鬼凤：“这么老的树，多劈点木板下来。还有我们说好的要比阎王殿做得更好点。” 　　鬼凤听明白孟晓妮的意思。 　　意思就是面前这个材料来做木屋子，比起重建后十个阎王殿，即便主材料都是木头，不过感觉差上了那么一点。 　　鬼凤这会儿觉得自己当初应该去向龙族学一学。 　　平日里有钱没钱，攒点漂亮闪亮亮的东西，回头要用了都可以直接拿出来。 　　现在么…… 　　鬼凤只能表示：“稍等，你先造屋子，我去找点别的。” 　　孟晓妮看看鬼凤，略作思考，还是点了点头。 　　鬼凤往外走了一步，又回头抬头看向孟晓妮。 　　他视线里满是专注，似乎里头全是孟晓妮。 　　“我就去一会儿，你不能乱跑。” 　　孟晓妮笑起来：“嗯。” 　　鬼凤得到了准信，走归走，路上脚步还时不时要停一下，不过并没有回头再说什么。 　　孟晓妮瞅瞅下面乱七八糟那些东西，随后在上方挥舞着手，开始搭建起树屋来。 　　阎王殿大多数的构造，还是采用的土木。 　　地府能够选用的材料不多，能用上的基本上都用上了。 　　孟晓妮拔高了无数的树，先构建了一副此起彼伏的底基，随后敲起了地桩。 　　地桩之上，再是房屋。 　　屋子有高有地，还要和周边的屋子形成错落有致的造型，这让孟晓妮花费了大量的心思，自然也就没关注到先前被她随意搁置的绿色小玩意，光线亮堂了一点。 　　而就在它光线所能照到的地方，被原本放在那里的中草补药，年份逐渐变大，体积慢慢膨胀，不过片刻，就从手指粗细，变成了手腕粗细。 　　更有意思的是，这还仅仅是开始。 　　孟晓妮正敲着地桩呢，回头想要再寻一点木头变变大，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树干堆边上，一个胖成人型娃娃大小的人参。 　　孟晓妮心头一惊：“嗯？” 　　那人参又变大了一点。 　　孟晓妮：“？？？” 　　自己这空间确实可以把这人参变大一点，不过人参性质是不变的。 　　但问题是孟晓妮可没有把这人参变大。 　　孟晓妮挥手让空闲的树干在自己面前铺成了一条台阶路，从秋千睡床上走了下来。 　　她一步步走向那那人参，随后一眼注意到了正在努力发光发亮的小绿。 　　还在罩子里都掩盖不了它那越来越亮堂的绿光。 　　孟晓妮一愣：“你怕不是神农氏当初捡来试药的灵物吧？” 　　这小绿光根本不会说话，完全没法回复孟晓妮，只是还在那儿将人参变大。 　　眼见着人参要从孩童状态长大了，孟晓妮忙上前把小东西移开。 　　没有了绿光照耀的人参，终于不再长大了。 　　孟晓妮看着这么大一个人参，略有点头秃。 　　大的夸张，像假的。 　　万一被扔到人间界，怕是一群人都要汹涌跑来神农架挖掘考据，身边将这个人参放到实验室博物馆里去了。 　　这么一想，孟晓妮捏了捏罩子：“不要随便搞事情。” 　　小绿忽闪忽闪，随后暗了暗。 　　孟晓妮把小绿放到了树干边上：“有这个空，帮我这些树变变大。造房子缺木头。” 　　显然，这小家伙是听得懂人话的。 　　它又一次发出了莹莹绿光，将自己身边能照到的东西，变大变大再变大。 　　原本鬼凤采来的树干，都是几十年，或者更小的十几年的树，而现在到了这绿光照射下，全都变成了寿命更加漫长的存在。 　　逐渐变成百年，千年……万年。 　　要知道人间界正常的植株当中，年岁最高也就万年了。 　　孟晓妮略作思考，决定利用到底。 　　先把这儿的树都搭建起来再说。 　　很快，在孟晓妮和小绿的加油下，整个空间里所有的树干都被利用了个彻底，一口气搭建出了六个木屋子。 　　这仅仅只是框架。 　　孟晓妮哼着走调的小曲，开始给木屋子上头刻纹路。 　　小绿在那边闪着绿光，一亮一亮的，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鬼凤回来的时候，就见孟晓妮随意坐在一个高脚的木椅子上，拿着刻刀对木屋动手动脚，在木头上刻画着纹路。 　　她头发扎起，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串的野花，做成了一个小花圈套在了脑袋上。 　　像林间的精灵。 　　鬼凤走向孟晓妮，刚要说什么，就见到了她手边泛着绿光的东西，以及绿光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有六七岁孩童大小的人参。 　　鬼凤：“……” 　　这真的是正常人参该有的大小么？ 　　人参身躯庞大，手臂粗壮，根须杂乱，通体米白，还带着一点泥土，看着怪惊悚的。 　　孟晓妮听到了响声，回头看向鬼凤，笑盈盈开口：“正等你回来，我打算开这个罩子，放里面的小家伙出来。” 　　鬼凤心中对小绿略有警惕：“……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 　　孟晓妮放下刻刀：“没事。有我们两个在。打开不对就弄死。” 　　绿光猛然一暗，被吓到了。 第110章 　　孟晓妮做了两个花环。 　　她兴冲冲将另外一个做好的花环拿过来，放到了鬼凤的脑袋上。 　　鬼凤微垂脑袋, 让孟晓妮方便摆放。 　　鲜花配美人。 　　带上花环的鬼凤, 没有笑都能让孟晓妮眼前发亮, 更别提鬼凤被送了一个花环后, 还朝着孟晓妮浅淡笑了一下。 　　可可爱爱。 　　鬼凤微歪头, 和自己鹦鹉时爱做的姿态一样：“我们现在打开罩子么？” 　　孟晓妮点头：“嗯。” 　　边上的小绿有一种既是期待，又有点害怕的情绪, 光芒从暗下，又变成了忽闪忽闪。 　　幽然绿光，看着实在稀奇。 　　孟晓妮拿起了小绿，一手托着地盘, 一手覆在了罩子上。 　　能让万物生长且并没有邪气的存在，当然会是一个灵物。 　　孟晓妮心里头已有所准备。 　　她就是不知道这灵物出来后, 会不会造成一点她所无法预期的后果，又想着和鬼凤一道更安全，这才等到现在开罩子。 　　绿油油的小家伙感受到了有手覆盖在罩子上，当即兴奋了起来，整个光亮恍若是开了一盏夜间灯。 　　孟晓妮没多停顿, 用力扒了一下。 　　……没扒拉开。 　　孟晓妮试图转一下罩子。 　　也没转开。 　　孟晓妮：“……” 　　难道也只能暴力开启？怕不是会伤到里面的小东西。 　　鬼凤伸手：“我来。” 　　孟晓妮将小绿递给了鬼凤。 　　鬼凤手覆盖上去, 用力将罩子往上提。 　　不料这罩子牢固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人一鸟都无法随便将这罩子掰开来。 　　孟晓妮瞅着这罩子, 觉得不大成：“破不开, 要想别的方法。” 　　鬼凤掌心覆盖住整个罩子, 用力捏, 试图捏碎罩子。 　　然而还是不行。 　　孟晓妮不成功，鬼凤不能不成功。 　　这关系到面子的问题。 　　鬼凤冷脸看着手里的罩子，化回了凤凰。 　　林子里不能火光冲天，鬼凤就唯有自己的尾巴梢上留了一簇火焰，其余地方都露出了羽毛。 　　孟晓妮就如此仓促间，见到了鬼凤许久都不曾从火焰中露出的那身躯。 　　鬼凤用喙轻而易举将罩子放入嘴里，随后毫不在意一口咬下。 　　“嗞哩——” 　　轻微的碎裂声传来，绿光大盛。 　　孟晓妮听着耳边这声音，却在注视着鬼凤的身躯。鬼凤一直觉得自己的颜色不漂亮。他不是传统意义上最艳丽的那一批凤凰，一直都心中有所介怀。 　　如今却是能在自己面前，将火焰舍去了。 　　“乒——” 　　鬼凤又重新用力咬了一口，罩子彻底破碎。 　　他将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吐，立刻重化为人型。 　　地上一片碎屑中，一个绿色的小方块，努力跳动了起来，兴高采烈散发出自己那浑身透亮的光。 　　鬼凤用手指腹抹了一下唇角，微皱的眉头彰显出刚才那两口让他觉得并不是很舒服。 　　孟晓妮扫了眼小方块，发现这绿色的小东西正陷入亢奋中，似乎是除了发光什么都不会做的。 　　她视线还是搁在了鬼凤身上：“牙齿还好么？” 　　鬼凤微微颔首。 　　孟晓妮放心。 　　凤凰的牙口还挺利索。 　　明明按照种族习性而言，好像并不需要如此利索的牙口。 　　孟晓妮确认鬼凤看上去真的没事，放下了心。 　　刚才鬼凤那手指擦唇的动作，也让孟晓妮心中痒痒，情不自禁往前凑了凑，亲了口在唇角之上。 　　鬼凤怔了一下，见孟晓妮要退开，凑过去讨回了一个吻。 　　有一还一，这才对。 　　一人一鸟黏黏糊糊，地上小绿蹦蹦跶跶，欢天喜地自己终于没了束缚。 　　一个小方框欢天喜地再怎么高兴，再怎么蹦跶，也有失蹄的时候。一个小角一拐，整个小方块滴溜溜就往边上翻滚了过去，一滚不够，还撞到了林间的小石头。 　　这小石头比小方块还小。 　　简直是绊脚石中的绊脚石，人间凶器之一。 　　小绿方块被绊到凌空飞起，直接砸进了旁边的大人参里。 　　小绿：“……” 　　卡，卡住了！ 　　小绿：“……！！” 　　它要被融化到这个大人参里去了！！ 　　小绿很恐慌，小绿想发声，小绿发声失败。 　　整个过程进展太快，快到几乎是眨眼间就变成了方块入人参的惨痛结局。 　　胖乎乎的人参长出了墨绿色的头发。 　　它缓缓变幻，细须凝聚变成指，粗壮的分叉变得白嫩如藕段。小巧的圆润的脸蛋，几乎当即就完成了造型。 　　孟晓妮和鬼凤黏糊刚结束，余光发现不对，敏锐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一场人参化人的场景。 　　面前刚才诡异肥胖的人参，转眼之间，就成了六七岁的孩童。 　　还是墨绿色发量非常充足，肤白脸嫩，身上一股子药香味的娃娃。 　　孟晓妮和鬼凤都愣在那儿，而这孩童现在也有点茫然。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自己手，看看自己的脚，再拉了拉自己的头发：“我变成人了？” 　　小白龙的声音软糯，而这人参娃娃的声音，这是有种青草的清爽味在里头。 　　小家伙说完这话，吸了吸鼻子，顿时眼眶就红了：“哇——” 　　当场哭了出来。 　　哭得那叫伤心欲绝。 　　孟晓妮和鬼凤都没有能理解这小绿怎么就没了，人参娃娃怎么就那么早能化为人了，更不理解为什么变成人，小家伙要哭成这个模样。 　　他们也没见过哭那么惨烈的孩子。 　　孟晓妮觉得这哭声堪比她先前睡觉时候听到的噪音。 　　嗯……不会先前是因为没嗓子，所以那种嗡嗡声就是在哭吧？ 　　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鼻头和两颊都哭了个粉红，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更是红彤彤的。 　　孟晓妮戳了戳鬼凤：“……你会安慰孩子么？” 　　鬼凤：“……” 　　他看着就不像是会的啊！他在地府碰到熊小鬼，一个火球就扔过去了，谁管对方哭不哭啊。小鬼在地府乱跑还是那群阎王的事情！ 　　小白龙捡来就皮实，天资聪颖整天就想着让爸爸妈妈睡觉，哪里会哭成这样？ 　　孟晓妮见鬼凤一脸懵的样子，当即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不会的了。 　　那么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孟晓妮往小绿那转了身子，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尽量用友善的口吻提问：“你哭什么？” 　　小绿哭得认真，见到孟晓妮凑过来，又哭又被吓，直接吓到了打嗝。 　　“嗝……呜呜呜……”小绿觉得自己太惨了，“我……嗝……我不是故意……呜呜呜……嗝……变成人的……” 　　他好害怕，怕到往后挪了挪。 　　结果太胖了，还挪不动。 　　“你不要杀我！哇呜呜呜——嗝——” 　　一边哭一边打嗝，还说出了让孟晓妮颇为无语的话。 　　孟晓妮听着耳边的哭声，头秃：“我不至于因为这个要杀你。” 　　小绿不信，还在哭，哭得惨绝人寰。 　　鬼凤：“再哭就把你煮汤。” 　　还是个人参，很有营养的。 　　小绿立刻不敢哭出声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打一个嗝，整个身子抖一下，惊慌失措得像个兔子。 　　孟晓妮见小绿总算能安静一下了，稍微松了口气。 　　她努力和小绿沟通：“变成人而已，不至于要你的命。我们先前是怕你生来不凡，会惹出什么差错，所以才那么说了一声。” 　　小绿一边打嗝，一边将信将疑看孟晓妮，眼角的泪花还没彻底擦干。 　　孟晓妮很有耐心：“我们家里还有个和你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不会对你下手的。” 　　她指了指自己和鬼凤：“我叫孟晓妮，是个人类。他叫鬼凤，是凤凰一族的。你要不要和我们介绍一下自己？” 　　小绿偷偷瞄了眼鬼凤，又打了个嗝，半长的墨黑色头发都有点炸毛。 　　他顺着孟晓妮的话，介绍自己：“我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有意识之后，就在那个罩子里了。” 　　孟晓妮认真听着他说话。 　　小绿见孟晓妮听得认真，胆子大了点：“我，我就见过一个老人。我可以催化植物生长。他就经常把植物带给我，还教我感应自然。神农架的所有植物，都是我的朋友。” 　　孟晓妮点点头。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后来他说让我多睡睡觉，睡多了可以从罩子里出来。我，我就整天睡觉。醒了就和植物们学点东西。然后继续睡觉……” 　　小绿表示：“然后你就出现了。” 　　孟晓妮点头：“你看样子睡了几千年。” 　　小绿不太震惊这个漫长的时间，很乖点了头。 　　就是打嗝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刹不住车，他点完头，又“嗝”了一下。 　　孟晓妮大约能猜到，面前这小家伙估摸着就是和神农氏学了点东西，后来跟着植物学了点语言，以及一些唯有植物才知道的东西。长时间的睡睡醒醒，让小家伙心性还是和孩童一样。 　　纯有知识，别的什么都没有。 　　恍若初生。 　　孟晓妮问小绿：“那你出来后打算怎么办？” 　　小绿小心翼翼又打了个嗝，面上的神情很是茫然：“不，不知道啊。” 　　孟晓妮伸手揉了下小绿的脑袋，笑起来：“我和鬼凤要在这儿建房子，建好过几天就会回丰都的家。你要不要一起去？顺带可以见见我们的孩子，白微宸，是一条有翼白龙。你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玩。” 　　小绿看看鬼凤，又看看孟晓妮。 　　他有所感知，感知到现在面前这一人一凤是安全的，对自己无杀意的，慢吞吞点了头：“嗯。” 　　孟晓妮满意拐走小家伙，最后问了一声：“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小绿茫然：“啊？” 　　孟晓妮见他不理解，又举例解释：“我是女孩子，鬼凤是男孩子。” 　　小绿呆了呆：“我，我知道。可，可我没有性别……” 　　孟晓妮：“！！” 第111章 　　大自然丰富的多样性，注定了存在无性别和雌雄同体。 　　谁会说一棵树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这小绿说没性别, 也就没性别了。 　　孟晓妮没法给小家伙变出一个性别来, 想想现在人类分性别都快有不知道多少种类了, 于是震惊过后, 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是我着相了。” 　　小绿不太懂这个词的意思, 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没有名字的话……”孟晓妮问他，“你想给自己取一个么？” 　　小绿不是很懂这个：“叫, 叫什么名字？” 　　孟晓妮作为一个过来人：“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有名字。我无名无姓过了很久很久，也就是这些年才有了个名字。” 　　地府里后土刚开始和她说话，就那么说，不叫名字。 　　鬼凤和她天天在一起，有话直说, 也不叫名字。 　　后土和别人称呼她, 基本上也就是“那位”。 　　顶多前面加几个修饰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孟晓妮觉得没有名字，隐蔽在一切后头，还挺好的。 　　小绿回想自己的过往，随后小声：“我，我不想要名字。” 　　孟晓妮朝他笑笑：“可以啊。” 　　小绿又有点茫然了。 　　大部分神农架的植株都没有名字，他们也不需要有名字。他们固定在一个地方, 几乎可以用地理位置来表示一个存在，称呼起来, 介绍起来, 那都是很方便的, 指代明确。 　　而当没有名字后，又要怎么指代他自己呢？ 　　小绿懵懂问孟晓妮：“那，你们怎么叫我呀？” 　　孟晓妮看着小绿墨绿的头发和眼睛，表示：“你喜欢小绿或者娃娃这种叫法么？再或者，小家伙？小朋友。能指代你的方法还很多。” 　　小绿懵懂点头：“噢。” 　　他鼻头还有点红红的，现在乖乖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孟晓妮伸手揉了下小绿的小脑袋：“那我们继续造房子。” 　　小绿点头。 　　鬼凤见这小家伙的事情处理完了，便和孟晓妮继续造房子。 　　孟晓妮是将树屋都搭建了起来，但框架上还多是没什么修饰的底基。好似女子画好了底妆，上面还未曾抹上任何一点胭脂。 　　孟晓妮继续去雕刻，鬼凤则是在孟晓妮后头，取出了自己先前出门去寻来的宝藏。 　　鬼凤将一堆石头放出来：“先前去找了几个没挖掘出来的宝石矿，弄了一点石头过来。” 　　他在那儿将一块石头削开，露出了里头水头极佳的宝石。 　　孟晓妮看了眼，在心里头想了想这东西的珍贵程度，忙指向自己刻好的地方：“我们涂好颜色后镶嵌进去。” 　　鬼凤应声。 　　他还挖了不少的金矿、银矿：“金子银子要提纯。” 　　孟晓妮高兴：“你先提纯。” 　　于是他们两个继续分开行动，为了创造出超越地府阎王殿而努力。 　　刚刚加入队伍小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小步挪到了树干边上，小心翼翼问：“我帮你们放大树？” 　　孟晓妮省得出门去砍树：“可以，用树苗会累么？” 　　小绿想了想，掰了一根树枝，小声说：“不会。有一棵树，我可以让它长成无数棵树。” 　　孟晓妮觉得神农氏还是很厉害的。 　　能挖掘出小绿这个存在，绝对算是极为厉害的人类了。 　　她点头给小绿加油：“厉害，你可以的。” 　　小绿脸上亮了亮，觉得自己确实是很有用的，小脚步蹦跶了两下。 　　刚蹦跶完出了个意外，现在蹦跶…… 　　小绿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他偷偷看了眼孟晓妮和鬼凤，发现孟晓妮和鬼凤都再次沉浸去忙碌了，便安心蹲到树干边上，开始用一棵树变成很多棵树，小小忙碌了起来。 　　树成长过程中必然会有繁衍的过程，小绿从来没有使用自己过度过，一点都不担心。 　　整个神农架似乎都在欢庆着小绿出来。风吹过，飒飒作响。 　　小绿时不时还会小小笑一下，笑完后又看看边上的孟晓妮和鬼凤。 　　他很少和人接触，更是第一次见凤凰。 　　好像，接触别人，不是一个很难的事情。 　　小绿天真无邪想着。 　　忙碌中的孟晓妮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将木质树屋的支撑杆、门、窗、屋檐，全部都刻画上了一点东西。支撑杆主要用龙刻画，长条的好看，门窗则是弄成了凤凰款式。 　　屋檐上刻画了阿修罗。 　　用自己镇屋子，也就是孟晓妮能干出来的事情了。 　　刻画完一个，孟晓妮选了点自然的汁水，用于给屋子染色。 　　就像古代女子会用番石榴染指甲或者衣料一样，对树屋，也可以有一万种染色的方式。 　　神农架最不缺的就是植物，最不缺的颜色就是绿色，其次再是红的、黄的、蓝的等等。 　　春日夏日里可以选择的物种更多，可现在是冬日也不用纠结了。他们有小绿，一颗种子就可以长出无数的花骨朵来，用于染色正正好好。 　　于是小绿从变树，又变成了变花。 　　兢兢业业，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我原来这么厉害”的高兴。 　　繁忙中的孟晓妮回想最早前地府火锅店，绘画图时张潇潇用的那些颜料，在自然选取的汁水里，又添加了不少的东西，然后再涂抹上屋子。 　　刷漆一样，给树屋上了一个颜色。 　　鬼凤即便原来造房子的经验值是零，但好歹画画很厉害，模仿功底也不差，于是在提炼完部分的金子银子之后，就学着孟晓妮的动作，去造就另外的木屋子。 　　一个人的速度永远比不上多个。 　　有鬼凤加入、小绿帮忙，整个建房子的效率快了很多很多。 　　到天彻底暗下，他们三发现看出去的天色不对了，才后知后觉明白，又一天快结束。 　　鬼凤随手一挥，在无数的树屋屋梁下，添加了四个小角的小灯。 　　小灯里是橙红色的火焰，让冬日里的神农架，陡然温暖了起来。 　　小绿惊叹：“哇~” 　　添上颜色、刻画精致的树屋，在增添上这么一抹灯光后，如同本暗中隐隐约约的舞台，陡然拉开了帷幕。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树屋前，带着花环的一男一女在两边一站一坐。 　　小绿睁大双眼，看着这样一副场景。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农架，从未见过这样人为又和谐的场景。 　　几乎是心灵震撼一般。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 　　在小绿眼中已成风景的孟晓妮和鬼凤，并不知道这小家伙看着乖巧到胆怯，心里头想法还挺多。 　　鬼凤只是望着面前那些个树屋，觉得还不够。 　　他将自己先前寻来的宝石，一个个捏了形状，嵌入到了雕刻留下余地的树屋上。 　　将银磨成粉，洒落到了每个树屋屋顶上。 　　将金碾成条，接连在每个树屋的边沿上。 　　在灯光下，这一片地方，每个树屋顶顿时如星光坠落，金边的更是给其增添了一抹奢华色彩。 　　不算是显眼，不算是太过夸张。 　　却的的确确，有了和阎王宫殿相媲美的基地。 　　孟晓妮被鬼凤这一手惊到，随后笑开：“漂亮。” 　　鬼凤略带自傲，又将自己的那点愉悦悄悄压了压，给了孟晓妮一个短促的：“嗯。” 　　外头足够亮眼，接下去还有树屋的里头。 　　孟晓妮不急着这么快就进行下一步，笑盈盈问鬼凤：“吃饭么？” 　　鬼凤：“吃。” 　　小绿微微睁大眼睛：吃饭哎！ 　　从没有进食过的小绿，心动了。 　　孟晓妮做吃的是真的随便尝试都能做很好。她天生就有这个天赋。 　　今天不准备再重复吃菇，鬼凤便去外头抓了两只野鸡，再去河里捞了鱼。孟晓妮那儿处理不方便，他打算在河边处理干净了再给孟晓妮拿过去。 　　山里头的吃食没法杀菌，他还考虑着要不要煮一遍再说…… 　　孟晓妮则是和小绿蹲在原地，玩“变土豆”、“烤土豆”。 　　小绿好奇：“这些都可以吃么？” 　　孟晓妮点头：“是。” 　　小绿想想先前鬼凤威胁自己的话：“我也可以吃么？” 　　小绿想问，人参是不是也可以被吃的。 　　孟晓妮却以为小绿问的是，小绿能不能吃土豆，所以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可以啊！” 　　小绿心里头慌张，脸上跟着慌张：“那，那我好吃么？” 　　孟晓妮愣住：“什么？” 　　小绿又忍不住要哭了，抽了抽鼻子，惨兮兮问孟晓妮：“我这么有用，能不能不被吃掉？” 　　孟晓妮哭笑不得：“谁敢吃你，让鬼凤去把他给烧了！” 　　她递给小绿一片刚烤好的土豆：“哦，还有我家小白龙。谁要是敢吃你，让小白去把人家冻成冰块。” 　　小绿接过了土豆片，心里头安稳了一点。 　　他一口咬下沾满了辣椒粉的土豆片，刚憋住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呜呜呜呜，怎么这东西这个味道的！好刺激…… 　　呜呜呜，怎么还挺好吃的。 　　孟晓妮惊呆了，刚想拦着小绿继续啃土豆片，就见小家伙两口吃完，带着哭腔开口：“再，再一块……” 　　孟晓妮：“……” 　　你，你真的能吃么？ 　　小绿小手擦了擦眼泪：“我，我第一次吃土豆片。” 　　孟晓妮艰难应了一声：“这，这样啊。” 　　太惨了。 　　连土豆片都是第一回吃。 　　身为长辈的孟晓妮，犹豫一下，给了一片只沾了一点点辣椒粉的土豆片：“你，能吃辣的么？不辣的试试？” 　　小绿接过土豆片，慢吞吞啃起来。 　　这回倒是不哭了，就是还忍不住抽一抽鼻子。 　　孟晓妮看着小绿这样，勉强放宽了心。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孩子也都是千奇百怪的。 　　她这回回去，看来要给小白龙先提醒一声，否则小绿这性子，太容易被欺负了。 第112章 　　小绿是真的不怎么能吃辣，没吃两口, 唇上就红得疼了。 　　他委委屈屈看看孟晓妮的土豆片, 最后还是选择了不辣的。 　　连带着鬼凤带回来了鸡和鱼, 孟晓妮在做的时候, 都满脑子想着这孩子不能吃辣, 要分开做一份。 　　结果小绿是吃素的。 　　他看到鸡肉和鱼肉之后，一点兴趣都没有, 手还是伸向了土豆片，一块接着一块啃，并且提出了申请：“我，我可以再吃两颗烤土豆么？” 　　孟晓妮看了眼肉：“不吃肉？” 　　小绿摇摇头：“不吃肉，一颗土豆也可以。” 　　确定了小家伙确实是不吃荤的后, 孟晓妮积极给小绿放上了十个烤土豆：“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放心吃。” 　　接着她动手做菜，当即又重口味起来。 　　习惯了辣椒之后，没有辣椒的日子就很难受了。 　　鸡肉和鱼肉都带着腥味，鬼凤也不知道哪里去顺了点调料过来，给孟晓妮搁在了手边。 　　孟晓妮按序加进了锅子，决定今天吃个鸡鱼煲。 　　自创菜色。 　　食材有限，调料即便鬼凤有顺手带过来, 也有限。 　　简单用盐、酱油、耗油、料酒再加上一点采摘来的新鲜香料腌制一会儿肉后，孟晓妮将肉煮熟, 又削了点土豆块进去, 连带着一起煮。 　　咕嘟嘟水沸开, 腌制过的肉香气四溢。这还是没有放辣椒的时候。 　　小绿闻着还是没兴趣，抱着个土豆片吃得特别开心。 　　孟晓妮看他这样，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几分。 　　小家伙的吃起来也太香了。 　　孟晓妮再煮了一会儿后，最后放入了同样用酒去腥了的鱼肉。 　　鱼肉熟起来非常快，几乎很快就松软。 　　这条鱼也不知道鬼凤是怎么处理的，几乎是没有骨头，直接切成了片。 　　孟晓妮也不在意，另外让鬼凤捏了个锅子，爆炒了葱、蒜、辣椒、花椒等，随后等香味弥漫开，再将这些倒入到原先的锅子中。 　　“嗞哩”声音不断。 　　这点香气完全止不住，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空间。 　　还好空间封锁，香气出不去，否则这晚上会吸引来不少凶猛的野兽。 　　孟晓妮见鸡肉酥软，鱼肉都快烂到化入锅子中，才将筷子给了鬼凤：“开动开动。” 　　忙碌完吃东西，再美味不过。 　　鬼凤接过筷子，也对着面前的这锅子下手了。 　　野鸡和野鱼，味道和家养的也不太一样。 　　这一类主要是没有经过食品监管，一定要煮熟煮烂了，才可以吃。就像野外的水，生水是喝不得的，河里的水若是没有煮开过，甚至不如雨后的泥浆水。 　　孟晓妮和鬼凤确定入口的没东西，也就凭着自己的本事敢野外随便吃。 　　酥软的吃食入口，麻辣照常，还有着一点甘甜的味道。 　　丰都的鸡块好吃，孟晓妮这样做出来，带着甜津津麻辣味道的鸡块也一样好吃。 　　一口一块。 　　土豆当了主食。 　　被汤汁浸染的土豆，和烤土豆相比，一时间是分不出上下的。 　　土豆片这东西，薄厚程度不一，含水量不同，烤的火候不一样，那味道也不一样。薄薄的土豆片还能烤出薯片的味道，简直是万能的食物。 　　孟晓妮觉得自己简直有神之双手，化食材为传奇。 　　她吃归吃，在心里头还要暗暗夸自己。 　　在野外随便创个菜，都做得很好吃。 　　鬼凤则是不挑剔，只要是孟晓妮做的，他都会吃。要真要让他来说什么好吃，他心里估摸着还是觉得凤凰爱吃的练果最好吃。 　　吃完，孟晓妮和鬼凤再去忙碌，给这一片树屋，添加内部构造。 　　神农架这儿，孟晓妮和鬼凤蜜月之旅恩恩爱爱，还多了点小插曲，丰都那儿也并不是完全无事发生。 　　小白住在道观里，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他出生一直跟着鬼凤，到现在为止，几乎就没有和鬼凤、孟晓妮离开那么久过。 　　现在不仅要在道观里和地府里学习，还没有自己妈妈做出来的美食。 　　真是平日里吃多了好东西，才知道别的东西有多么难以入口。 　　身而为龙，小白龙吃东西，当然能分得清好坏。 　　自己的蛋壳是好东西，自家妈妈做出来的食物也是好东西，普通人间的食物，那就真的只是普通的人间食物。 　　小白龙挑食了。 　　唯有火锅店积存下来的火锅，能让他每天吃一顿，仅此一顿。 　　唉，谁让火锅店现在的火锅库存，也是日趋减少。 　　自家妈妈还在外头旅游呢。 　　小白龙大晚上坐在阎罗王宫殿里，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不断捏着手里的冰球。一会儿捏成了鸟，一会儿捏成了龙，一会儿还捏成了幽冥小鬼。 　　谁知道幽冥小鬼有什么可以捏的。 　　阎罗王正在处理自己的工作，将要受罪的鬼去望乡台看看自己亲族的下场，然后再丢去地狱里遭罪。 　　他顺带还要看看屏幕，观察一下人间界的事情。 　　小白龙原本在道观，这晚上跑到了天子殿，接着被阎罗王发现，就带到了地府来。 　　阎罗王看小白龙满脸写着无趣，问了一声：“要看你爸妈在干什么么？” 　　小白龙眼前一亮：“可以么？” 　　阎罗王点头：“可以，不过大晚上，或许是在睡觉。” 　　小白龙肩头一垮：“那不用了。要是被发现了我有偷偷大晚上看他们。他们说不定更加不肯结合了。” 　　阎罗王习惯了人类将真心话隐藏在各式各样的语言后头，少见小白龙这种，连男女之事都放在嘴边的。 　　他略带失笑：“你平日里都这么和他们说？” 　　小白龙应了一声，很是坦然：“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龙族都这样。” 　　阎罗王回想一下龙族的情况。 　　也不是都这样，不过确实大部分都这样。 　　孟晓妮和鬼凤都不拘着孩子，阎罗王更加不会去说道什么。 　　他加快速度又处理了几个鬼的问题，见小白龙觉都不睡，那么无聊的样子，又提议：“不如我教你几个法术？” 　　小白龙表示：“我自己的都学不过来。” 　　龙族会的法术可多了去了，外加上鬼凤要教他的。 　　太多了。 　　他将手上的冰直接捏碎，随后又拼接成了一个高塔的模样，模拟起了人间界那些着名的建筑物。 　　阎罗王看着他这样，问了他一声：“下回孟晓妮或许会出差去漠河，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小白龙终于不再拖着脸，看向阎罗王：“漠河？” 　　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这店要开到漠河去，但那是大人们的事情，与他这个才出生没有多久的孩童没关系。 　　“我也可以去么？” 　　阎罗王：“为什么不呢？” 　　小白龙凑到了阎罗王身边，肉嘟嘟的小手拉了拉阎罗王的袍子：“我可以看看漠河是什么样子的么？” 　　阎罗王：“当然。” 　　阎罗王即便在阎王殿必须要威严一些，可他到底是阎王中最知名的老好人，对于龙族最后一个孩子，这点小要求还是能满足。 　　他将屏幕微微侧移，放在了小白龙面前，打开了人间界漠河的场景。 　　冬季的漠河，积雪很深。 　　空中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雪白，唯有间隙里，能隐隐看到底下颜色颇为鲜亮的房屋。 　　这一块地方是有人类居住的。 　　小白龙跟着鬼凤跑东跑西，还没有去过漠河这个地方，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即便偶尔经过了雪山，鬼凤都不过是粗略带他欣赏一下，还挑选的是风和日丽的那种日子。 　　小白龙睁大双眸：“好大的雪。” 　　如此厚重的雪，纯洁到看不见一点点的污渍，从上朝下望，确实很美。 　　阎罗王对冬天的感官，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初生的好奇和向往了。到了冬天，唯有地府里逐渐增多的鬼数，确确实实告诉他：冬天来了。 　　他跟着小白龙望着漠河的风光，禁不住又调控了一点方向：“这块地方，最美的不仅仅是雪，还有天。” 　　小白龙没能理解这个意思。 　　屏幕上风景变幻，逐渐前往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小白龙原本就瞪大的双眸，在这一刻快惊到变成圆球了。 　　那是一条河，河面上没有什么起伏，或许是结冰了。 　　两岸都有厚重的积雪，白到如棉花。 　　而最美之处，不在雪，而在于天空。 　　这儿的天空是蓝色中带着绿色和紫色的。 　　底色是天空夜晚的宝石蓝，而宝石蓝之上，是一整片如同火焰燃起形状的绿色，那绿色的边沿，则是缀上了一层紫。 　　更神奇的是，这一整片的极光，还有所变化着。 　　如水一样变化。 　　“真漂亮。”小白龙带着一点软糯的声音开口，“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 　　他真的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阎罗王温和应声：“那就一起去看看。” 　　他看着屏幕上的这番美景：“这是极光，诞生的原因，用人类的科学知识，可以来解释的话有很多。与大气、太阳风、磁场所决定。当然，用我们的话，也会有别的解释。” 　　小白龙好奇问阎罗王：“用我们的话，还有什么解释？” 　　阎罗王望着屏幕：“两极是天地最为脆弱的地方，最复杂，也最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地方。漠河能看到的，便是这最脆弱的地方动荡时产生的……一个效应。” 　　小白龙一知半解，没太听明白。 　　他困惑问阎罗王：“会有什么坏的影响么？” 　　阎罗王看向小白龙：“对你不会。那儿对你是有好处的。你是白龙，正巧适合在极寒之地生存。丰都都没有那儿适合你。” 　　小白龙听着高兴：“嗯，等他们回来，我就和他们说。我们一起去看极光。” 　　阎罗王伸手，揉了揉小白龙的脑袋：“加油。” 第113章 　　神农架蜜月之旅到底还是结束了。 　　孟晓妮在神农架打造的私家树屋群，在最中心还搞了一个开放式采光树屋, 只搭建了一面墙, 另外三面两面为玻璃, 一面完全敞开。 　　树屋顶只遮盖了半个树屋, 而格挡物是垂下的含有银河的藤蔓。这些亮晶晶的点缀着这一个中心树屋, 白天反射日光，晚上反射灯光。 　　巨型的绒毛地毯搭配上松软的床铺, 前段还有摆设着双人的秋千架。前者在半遮蔽的树屋内，后者在敞开式的树屋外。 　　反正就是，既休闲又有趣，还透露着奢靡。 　　全部搭建好之后，孟晓妮拍摄了足够多的照片, 打算带回去给小白龙看。 　　以后只要小白龙想过来玩, 那他随时都可以过来。 　　要不是公司里人类太多，孟晓妮甚至想把公司团建设置在这儿。 　　唔…… 　　下回改个可以正大光明造东西的地方，确实可以设置公司旅游或者团建。 　　孟晓妮若有所思。 　　正在地上种灵芝的小绿，哼哧哼哧将灵芝变大。 　　鬼凤坐在旁边看他用功，说了一声：“年岁太长的东西，带出去不太方便。” 　　上了年份的灵芝太大，带来带去过于夸张。 　　小绿略有点迟钝, 手上迟疑，瞅了眼鬼凤, 又瞅了眼自己手里的灵芝：“我, 我想给小白送礼物。” 　　他知道鬼凤和孟晓妮的孩子叫白微宸, 小名小白。 　　还知道那是一个会玩冰的龙。 　　他怕人家不喜欢他，想来想去都觉得要送点东西。 　　鬼凤看看灵芝：“那这个大小够了。他不懂这些。” 　　小绿乖乖点了脑袋，把种植的灵芝拔了出来，然后抱在了怀里。 　　这灵芝都快和小绿差不多大了。 　　小绿抱着灵芝，直接坐到了地上，懵懂看着鬼凤：“小白会喜欢我的礼物么？” 　　鬼凤点头。 　　小绿腼腆笑了笑，对即将到来的见面很是期待。 　　孟晓妮拍完了照片，把要带回去送人的礼物都打包好，随后拽上鬼凤：“走啦，拿行李，直接回家。” 　　来的时候用了将近一天，回去还是直接走回去快点。 　　坐车真的太累了。 　　鬼凤帮孟晓妮拎了东西，和小绿说了声：“拽上我的衣服。” 　　小绿抱着灵芝上前，勉勉强强伸出一只手，拽住了鬼凤的衣袍。 　　孟晓妮看他抱着灵芝辛苦：“我帮你拿灵芝？” 　　小绿用力摇头，态度坚决。 　　孟晓妮见小绿这么坚决，就没再开口。 　　他们先回去再说。 　　两大一小用了法术，三两下就到了神农架火锅店的门口。 　　孟晓妮去取行李，鬼凤带着小绿在门口候着。 　　等拿好了行李，两大一小出门径直就朝着丰都去了。 　　神农架火锅店门口，两个滞留在原地的鬼探头探脑，脸上还带着点呆滞情绪：“……我听说这火锅店有个店员是凤凰……” 　　“好巧，我也听说了。” 　　“我听说那凤凰是小老板包养的。” 　　“……好巧，这我也听说了。” 　　两鬼面面相觑，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还是等火锅店开了后，早点吃一回，早点去地府为好。 　　…… 　　孟晓妮带着鬼凤回家，先把小绿送上了房间，再去应付孟父孟母。 　　孟父孟母几天没见女儿和新女婿，又见两人带回来那么多东西，脸上和心里头欢喜得不行，嘴上还不松口，只顾着嘟囔一些埋汰人的话。 　　“哎哟，去旅游还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花了不少钱吧！” 　　“这么重带回来干嘛呀？” 　　“我们又吃不完的。哦哟，这都多少年的宝贝啦？” 　　鬼凤身为一只凤凰，哪里经受得住这么热情的人类招呼方式。 　　最可怕的是，孟晓妮非常配合，熟练掌握了和家长交流的方式。 　　“很便宜的。” 　　“山里头自己挖的。” 　　“这个是店家送的。” 　　“那个是别人叫我带的。然后多出来的让我自己拿走的点。” 　　一小时后，双方对这回旅游的结果非常满意。 　　唯有鬼凤在边上放弃了沟通，并在思考如何才能够偷溜出去，将小白龙给接回来。 　　好在孟父孟母知道他们赶路辛苦，很快给两人端了两碗冰粉，让两人赶紧上楼去休息。 　　孟晓妮得以逃窜上楼，鬼凤得以找了个借口离开。 　　楼上，小绿手里头还抱着清洗干净的灵芝坐在地上，好奇看着周遭一圈，却又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孟晓妮开门进来，鬼凤翻窗进来，小绿才眼睛亮了亮：“我们可以去接小白了么？” 　　孟晓妮把自己的行李放好，整理都不乐意整理了：“可以，这就去。” 　　小绿高兴从地上站起来，晃悠晃悠又试图牵鬼凤的袍子。 　　小白龙平日里爱撒娇，老喜欢缠在鬼凤手上，或者要鬼凤抱着。 　　鬼凤习以为常，正准备直接将起小绿，刚一伸手，就听小绿好奇问边上的那些个摆放着的笼子和玩具：“那些是小白睡觉和玩的么？” 　　粉红色的小木马。 　　可爱的小秋千。 　　以及，大小适中，里头还放了鸟粮，但实际上平时鬼凤不在时，就仅有一只幻化的虚假小鹦鹉在里头过日子的鸟笼。 　　这些不是小白龙睡觉和玩的，是鬼凤的。 　　早慧的小白龙日常最爱的是孟晓妮的笔记本电脑。 　　鬼凤：“……” 　　小绿话里话外还透露出了一点点羡慕：“看起来好好玩哦。” 　　玩什么玩，抱什么抱，几千岁的老妖精，装什么小孩子。 　　鬼凤一脸冷漠。 　　孟晓妮听见小绿的话，差点笑岔气，连翻窗的脚步都迈不开了。 　　一脸冷漠的鬼凤，最后只能揽着笑瘫停不下来的孟晓妮，缀着拉着自己袍子的小绿，往名山上去。 　　他们回丰都只要一会儿，上名山当然时间更短。 　　转眼，他们就到了名山道观门口。 　　丰都天已冷，来上香的人比往日少了很多。 　　道观里的道士一样也减了不少，多是收拾收拾，一样要回去过年了。 　　道士并不全是本地的，在道观有不少是挂职，观主便提早将人放行，让人避开新年的春运。 　　孟晓妮笑得咯咯，根本停不下来。 　　小绿一脸莫名，迷糊跟着，想着自己刚才难道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他又期待和小白的碰头，还要注意自己抱着灵芝，一心多用，以至于踏入道观时碰到门槛，完全没能跨过去，直接被绊倒，下意识瞪大眼睛要往前摔。 　　鬼凤关注点都在孟晓妮身上，只觉得袍子那儿被拽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啪叽”一声。 　　小绿摔跤了。 　　孟晓妮笑总算止住了。 　　她也听到了响声，忙从鬼凤怀里出来，刚刚笑好后还没缓过来的神情，夹杂着对小绿的担心，表情现下微妙得很：“怎么就摔了？” 　　她蹲下忙扶小家伙起来。 　　小绿吸吸鼻子，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觉得自己好丢脸噢。 　　鬼凤在边上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决定将地上灵芝先捡起来。 　　小绿自己摔了一跤，借着力道换了姿势，坐在了地上。 　　他将灵芝抱到怀里，并不给鬼凤拿。 　　小白龙感应到孟晓妮和鬼凤的气息，飞奔而来，就见到自家爸妈正围着一个小萝卜丁，正不知道在干什么。那小萝卜丁眼眶里水汪汪的，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他缓和了脚步：……怎么办，感觉自家爸妈正在欺负孩子。 　　应该不至于？ 　　但那小孩子好像不是人…… 　　闻起来怪怪的。 　　小白龙迈着小步子上前：“爸爸妈妈。” 　　他嘴里这么喊着，视线却盯在了小绿身上。 　　小绿憋着眼泪，看外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听着声音，看着面前的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家伙，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哭唧唧把自己怀里的灵芝往小白龙那边递：“我，我的灵芝。” 　　小白龙一脸迷茫：“什么？” 　　小绿从地上爬起来，把灵芝往小白怀里推：“送，送你的。” 　　小白龙被强行塞了一个巨大的灵芝，脸上更加迷茫了。 　　他看看孟晓妮和鬼凤，又看看面前这豆丁，思绪已经到了“自家爸妈强抢小妖情的传家宝”这种诡异的道路上。 　　小绿实在看不清小白龙的脸，收回手后拿着手背赶紧抹眼泪，装作一副自己没有哭出来的样子，紧张兮兮把手背到自己身后：“我，你，我……” 　　小绿没有名字，半天对着小白龙憋出一句：“……哥哥！” 　　小白龙脑袋空白：“？” 　　孟晓妮和鬼凤脸上也全是问号。 　　他们见证着一个几千岁的小家伙，叫一个出生还没满一年的小白龙“哥哥”，也算是开了眼界。 　　小白龙回过神来，以一种震惊的眼神仰头看向鬼凤：“凤，凤凰后代，几天就能生出来的？” 　　说完，他用更加震惊的眼神看向了孟晓妮……的肚子。 　　孟晓妮、鬼凤：“……”不是，没有，别瞎说。 　　最近帮忙带孩子的萧翊，这会儿也从道观里出来了。 　　他才见到了人，颇为震惊看向了多出来的豆丁，态度和刚才的小白龙一模样。 　　“你们出去几天就搞出了那么大一个孩子？”他震惊完还加了一刀，“难怪不是人！” 　　孟晓妮和鬼凤：“……” 　　半小时后，一群人和非人凑到了房间里，围着一颗巨大的灵芝，讲清楚了前因后果。 　　小绿紧张兮兮坐在小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指。 　　小白坐在他旁边，歪头就看他在那儿玩手指。 　　没有丝毫传承的小绿实在是和一张白纸一样，空有几千岁的生命，却是对大多数事情都丝毫不懂。 　　至今为止，小白因为初生，以至于一直处于知识链的最低端。 　　他抬头看向孟晓妮和鬼凤，用软糯的声音承诺：“小绿叫我哥哥，那我会当好哥哥的。” 　　坚决不能当弟弟！ 　　绝不！ 第114章 　　小白的态度非常坚定。 　　他决不当弟弟。 　　有的时候，哥哥这个称呼, 或许并不是年龄所能决定的。 　　再说, 真要扒拉算起来, 小白龙和小绿之间的年龄差, 不应该用“哥哥”, 或许可以用“祖宗”。 　　一旦年纪相差大了起来，辈分就很难说。 　　所以孟晓妮和鬼凤都随两个孩子去, 他们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想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萧翊则是三观早已重组，现在看到多一个小绿，还觉得很正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己都在宗教办了，孟晓妮周边都不是人了，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 如果给自己能再加个工资就更好了。 　　作为一名在火锅店工作的道士, 萧翊板着脸在心里头这样想着。 　　金钱，可以让他克服种种困难的。 　　虽然这种想法非常不道士。 　　虽然不道士，不过好歹还算个人。 　　萧翊想想那位已经不想做人了的秦灵君，提早于秦灵君本人, 和孟晓妮交代了一声：“漠河那儿新开的那家火锅店也装修得差不多了，秦灵君问你要去看一眼么？” 　　孟晓妮给自己和鬼凤倒了茶水, 听到这话顿了顿：“……我才回来。” 　　萧翊点向小白龙：“小白很想去的。漠河那儿近来正好是冬天。漫天飘雪, 正适合观光旅游。” 　　孟晓妮：“……” 　　萧翊一本正经还提了点优点出来：“那儿的雪糕, 这个季节都不用放冰箱里。想吃做好后放门外, 过段时间拿进屋子就可以了。” 　　孟晓妮：“……” 　　听起来好冷。 　　小白龙龙小性子大, 还举起爪提议：“我们带小绿一起看。他一定没有见过北方的雪。” 　　小绿一直被关着，即便能和神农架的植物沟通，但从来没能从房间里出去过。 　　神农架冬日会有雪天，雪天很冷，但是也很美。 　　很多植株一边哆哆嗦嗦，一边会高兴地告诉他，今年的虫子又被冻掉了多少，来年会长得很好。 　　他微微亮起眼：“我可以去看雪吗？” 　　孟晓妮算算日子：“年后吧。马上要过年了。今年过年早。” 　　萧翊不出差，也不在意孟晓妮到底什么时候去：“可以啊，你和秦灵君讨论讨论。” 　　孟晓妮点头。 　　说到了秦灵君，就让人想起阎罗王。 　　孟晓妮问小白龙：“你最近在丰都，和道长们，还有阎罗王学了点什么？” 　　小白龙突然被点名问学业，立刻不再歪头关注小绿，坐直了身子：“最近学了捏冰，了解了一点经书，和阎罗王学了……捆鬼。” 　　孟晓妮：“？” 　　孟晓妮：“学捆鬼干什么？你以后想在地府当差么？” 　　小白龙眨眨眼：“没有。只是阎罗王说，以我的年纪，现在人间除了鬼以外，最大的威胁就是凤凰了，其它没什么可担心的。爸爸不会打我，所以学捆鬼很实用。” 　　孟晓妮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就是那些鬼根本伤不到小白龙。 　　人间界越来越完善，现今恶鬼难寻，人比鬼可怕的还多一点。 　　鬼凤开口：“你先学会传承里的法术再说。” 　　小白龙点脑袋。 　　小绿还在玩自己的手指头，有点点羡慕，又不敢表现出来，低着头乖乖的。 　　小白龙应完了话，悄咪咪看了眼小绿，然后捏了一个小龙，递给了小绿：“给你，我的礼物。” 　　看似有点敷衍，不过小白龙现在确实非常擅长捏一条小冰龙。 　　这条小冰龙非常有象征意义。 　　他还挺骄傲的和小绿说了一声：“这是我的原型。” 　　低着头的小绿睁大眼睛：“哇~” 　　小绿接过冰龙，拿在手里头。 　　感觉凉凉的。 　　小绿对小龙的喜欢完全放在了脸上：“会化掉么？” 　　冰接触了热的东西，就会化成水。 　　小白龙一听：“会。以后我厉害了，就会变成千年不会化的龙。你龙化了就问我要。” 　　小绿乖乖点脑袋。 　　眼见着两个小家伙相亲相爱，孟晓妮后知后觉想着，家里自己那狭小的卧室，实在是没什么位置给一家四口睡觉。 　　明明一个单人的闺房，也不知道怎么的，居住者数量日趋增多，似乎唯有大家都便会原型，才能够合理都睡在一张床上。 　　用法术扩宽是可以，可身心上总让她觉得…… 　　太拘着。 　　孟晓妮看向鬼凤。 　　鬼凤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孟晓妮看他的意思，回望着孟晓妮。 　　孟晓妮朝着鬼凤笑：“鬼凤啊。” 　　鬼凤听着孟晓妮叫他的这个口吻，心中有点警惕：“嗯？” 　　孟晓妮表示：“我房间太小了，一家四口住不下了。” 　　最近鬼凤都喜欢用人型和她睡觉。 　　孟晓妮是喜欢鬼凤人型的，可是一旦鬼凤用了人型，他们房间那张小床，两个睡就会非常挤。 　　如今还要加上两个孩子。 　　总不能让孩子睡地板吧。 　　“你看，要不你带着孩子睡两天道观？等新家好了，我们就睡新家去。”孟晓妮给鬼凤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好”到这个“两天”还是个虚词。 　　鬼凤皱眉：“我们结婚了。” 　　才刚结婚，怎么说分居就分居？ 　　孟晓妮当然知道他们结婚了，可问题是房间住不下啊。 　　小白龙一听自己爸爸妈妈要分居，立刻表示不同意：“不可以分开住的。” 　　小绿不太懂住一起和分开住的差别，就跟着小白龙一起望着孟晓妮。 　　一家四口，两票反对，一票弃权，还有一票提议的。 　　孟晓妮强调：“我房间住不下的。” 　　小白龙想想这回要四个住一个小房间，确实有点拥挤。可他好想爸爸妈妈，不想要分开睡。 　　小绿刚被带回来，要是立刻分开睡的话，也会心里头不高兴的。 　　万一哭了怎么办？ 　　小白坚定态度：“不可以分开睡。我可以变成小白龙。” 　　小绿只能变大，又变不了小，犹犹豫豫问了一声：“要我把床变大么？” 　　鬼凤不想开口谈条件。 　　可小白龙为了能和家长一起睡，不惜帮鬼凤谈条件：“爸爸可以变成小鹦鹉，然后住在屋子里！” 　　鬼凤：“……” 　　孟晓妮在那儿听着，觉得来自己像开动物园的。 　　龙凤和不知名灵物都有了。 　　剩下似乎就差一点钱和一点厚脸皮。 　　孟晓妮第三次强调：“真的有点挤。” 　　小白龙神情暗下。 　　小绿眼眶微红。 　　鬼凤沉默。 　　一时间竟形成了对峙局面。 　　孟晓妮：“……” 　　围观一场居住问题的修罗场，萧翊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单身伟大”、“我单身我骄傲”这类型的话。 　　他为了维持自己威严，还是板着脸的。 　　边上一家子混乱着，几乎将萧翊给忘了个彻底。 　　到最后，还是孟晓妮退后一步，投降，放弃。 　　她长叹一口气：“一起睡也可以，不过鬼凤，你真的不能以人型，否则我床上完全睡不下。” 　　受到无妄之灾的鬼凤冷冷瞥了眼小白龙和小绿。 　　两个小豆丁不敢说话。 　　为了能够晚上一起睡觉，不敢说话的两个小豆丁还要鼓起勇气，对着孟晓妮点头。 　　主要领头还是小白龙，小绿纯粹是跟着有样学样。 　　鬼凤在自己的小本本里给小白龙记下：“既然决定了，现在就回吧。” 　　萧翊见戏终结了，还有点回味。 　　鉴于自己是个人类，还是个在孟晓妮手下打工的道士，萧翊同意了鬼凤的话：“那你们直接回去吧。我还要去公司一趟。” 　　孟晓妮记得秦灵君的身体，和萧翊说了一声：“你让秦灵君到我这边来吃一趟饭。我做的那些火锅料子，她吃是不够的。” 　　萧翊点头点头：“你最近多做点火锅底料，还有浓缩火锅料。” 　　孟晓妮答应了：“好。” 　　萧翊看向小绿：“小绿的情况我也去宗教办报备一下。” 　　孟晓妮想想，婉拒了：“小绿再等等吧。他现在连名字都没有，性别也没有。你登记也不好登记。” 　　刚听孟晓妮介绍过小绿情况的萧翊想想也是，答应了。 　　来接趟小白龙，孟晓妮还花了那么点时间。 　　她和鬼凤一手牵着一个，和萧翊道别。 　　萧翊便也就与他们别过。 　　两个小豆丁比较矮，孟晓妮和鬼凤牵着不方便，干脆一人抱起一个往家里走。 　　孟晓妮好几天没见着小白龙了：“小家伙想吃什么？给你一次点单的机会。” 　　小白龙一听，整条龙都兴奋了起来：“我有好多想吃的！” 　　刚当“哥哥”的小白龙看见小绿看向自己，又学着鬼凤的模样，压抑住自己的兴奋，矜持了起来，糯糯开口：“让小绿先选吧。” 　　小绿：“土，土豆片。” 　　小白龙：“还有掌中宝、黄喉、鸭肠、鸭心、毛肚、兔肉……” 　　孟晓妮听着一长串的东西，刚开始还觉得火锅一个能搞定，听到后面不对劲了。 　　这哪里是报想吃什么，这分明是在报菜谱。 　　孟晓妮非常冷静：“……我觉得土豆挺好的，多吃素。生菜、娃娃菜、空心菜、蒌蒿菜、藕片、豆皮、腐竹、冬瓜、香菇……” 　　小白龙：“！！！”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小绿看小白龙趋向崩溃，羞涩笑了笑，随后拽紧了抱着他的鬼凤。 　　鬼凤见小绿还算开心，又见小白龙如此活泼，勉为其难接受了今天晚上的下场。 　　区区不过变成一只鹦鹉而已。 　　他可是和孟晓妮合法同居的。 　　而这两只，连户口本都还没上。 　　不知道在骄傲点什么劲的鬼凤，微微抬了抬下巴，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一直到晚上，稍带上了一堆吃食入房间的两个小豆丁，围上了变成了水蜜桃鹦鹉的鬼凤。 　　小绿这刻终于明白了这房间里那些玩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眨眼，肯定了一个形容词：“可爱！” 第115章 　　水蜜桃鹦鹉体积是很小的。 　　对于成年人的手掌来说，正好一手包。 　　对于孩童而言, 就和自己的玩具车差不多大小, 实在可爱异常。 　　对于从未见过伯克氏鹦鹉的小绿而言, 鬼凤如今的鹦鹉形象简直突破了他的想象——整个身躯都粉粉嫩嫩, 尾巴梢还缀着点黄, 双眸是带着点水润的红，就连那双纤细的小脚脚都是粉红色的。 　　难怪会搭配粉红色的小木马。 　　小绿还心里头给鬼凤起外号：到底该叫小红好, 还是该叫小粉好呢？ 　　听起来都很适合！ 　　也亏得小绿胆子小，不敢把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否则鬼凤真的能干出原地爆啄小豆丁的事情来。 　　小白龙拿了根签字，给小绿戳火锅吃。 　　这拿上来的吃食，在名义上大多数是“喂鸟”专用，所以都切成了丁。 　　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当成了冷锅串串来吃。 　　火锅是当场煮, 当场吃, 如果加了签，就叫串串香。 　　懒人吃的火锅，就叫冒菜，不用自己煮, 加了签，就是冷锅串串。 　　从这个角度来说, 他们吃的不再是火锅, 而更合理的叫法, 是冷锅串串。 　　小绿的吃食和小白龙的分开。 　　小绿吃素, 小白龙什么都吃。 　　两个小孩一边吃, 还要一边对着鬼凤有所点评。 　　小白龙在那儿给小绿科普：“这种鹦鹉很少见的，因为是外来物种，还容易携带病菌传染到人身上。如果没有经验，不能随便饲养。” 　　小绿乖乖点头：“嗯。” 　　神农架就没有。 　　小白龙拿起一根鸭肠，吃得嘴上红油一片，还在那儿继续科普：“妈妈为了能够养爸爸，特意去办了好多证件的。爸爸还参与了体检。” 　　这其中的事情，是他偷听来的。 　　鬼凤是不可能和他讲的，太丢鸟。 　　嗯，现在鬼凤已歪了脑袋，在考虑怎么解决自己的大儿子了。 　　皮皮怪，打一顿就好了。 　　孟晓妮看着鬼凤身上气息逐渐危险，忙在那儿咳嗽了几声，从角落里的一个袋子中，扒拉出来了一片的红色：“马上过年了，房间里要布置一下。” 　　小绿：“过年？” 　　小白龙出生才没多久，也没经历过过年，只最近听了不少内容，担当起哥哥的职责，解释：“人类有年份计时，每过一年，在年初的时候就要庆祝一下。红色代表着喜庆。” 　　小绿懵懵懂懂，又看了眼鬼凤。 　　粉红算红么？算的话，好喜庆的。 　　孟晓妮没筹备过年，这里的东西都是孟父孟母这段日子进进出出去准备的。 　　春节是个举国同庆的大日子，各地因为习俗不同，庆祝的方式也是有所不同的。丰都过年这段时间，有些街道为了有个气氛，从街头到街尾，都挂上正红色的灯笼。 　　年初几天和别的地方大同小异，到了初九，丰都会举办一场庙会，是庆祝玉皇大帝圣诞庙会。丰都一年到头庙会不少。 　　家中吃食的话，丰都这段时间，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做腊肉、香肠、火腿，等到了过年那几天来来往往吃的东西里，不是这些就是火锅，连带着的活动便是打麻将。 　　外头气氛重，作为店家，孟晓妮家的火锅店，当然也要凑热闹，弄点过年气氛出来。 　　孟晓妮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摆出来。 　　“首先，窗花。”孟晓妮将窗花摊开，“别看我们住在二楼。楼下往上头一看，那是能看到玻璃的。贴个窗花红彤彤的喜庆。” 　　小白龙拿起窗花，非常积极：“我来贴。” 　　孟晓妮点了点窗户：“去吧，贴里面。外面太危险。” 　　这种窗花是双面的，里面外面都可以贴。 　　小白龙到现在飞行水平顶多能稍微离地一点，翅膀暂时无法支撑起整条龙的重量，在外头贴窗花就和别的孩童一样，太过危险。 　　临时得到任务的小家伙兴冲冲去爬书桌，准备将窗花贴上窗户。 　　孟晓妮对他贴的水平没什么要求，反正贴着能看就成。 　　小绿看看小白龙，又看看孟晓妮，两手小指头勾搭勾搭的，也有点想要接任务。 　　孟晓妮又拿出了对联。 　　对联是好几套一起买的，非常俗气，就是缀着生肖庆祝一下新年的传统对联，字还是印刷出来非手写的。 　　鬼凤看了眼对联，瞧不太上：“我可以给你手写一副。” 　　孟晓妮还没说什么，小绿先瞪圆了眼睛：“声音不一样！” 　　鬼凤：“……” 　　鬼凤闭嘴了。 　　他鹦鹉状态时的声音清脆得很，和人型时完全不一样。鹦鹉的声带到底和人还是有差别的。 　　小绿期待看向鬼凤，觉得他和鬼凤声音有点像，还想再听两句。 　　孟晓妮看他们这模样，乐着把对联交给了小绿：“对联后面有胶带，撕一下，等下我去贴我们门口。” 　　小绿的注意力从鬼凤身上转移，郑重接过了对联，开始自己的小任务。 　　鬼凤沉默在那儿不想说话。 　　他到底当初为什么要变成一只粉色的鹦鹉？ 　　变成老鹰不好么？ 　　孟晓妮见鬼凤不说话了，觉得他怕是没有心情给自己手写一副，于是继续翻东西：“啊，还有小灯笼，小灯笼要串起来，串成一串串的才好看。” 　　至于大灯笼，店门口就有了，店内楼下再装一些中等型号的灯笼，边角处点缀点小灯笼，正正好好。 　　孟晓妮看着小鹦鹉鬼凤，友善询问：“你要变成人型来串灯笼么？” 　　鬼凤收到了一个台阶，默默变回了人型，拿过了一大包的小灯笼，准备将这些串起来。 　　孟晓妮简单和鬼凤说了一下串联的方式，给鬼凤做了一下范例。 　　小绿抬抬头，看着小鹦鹉没了，眼内稍微失望了一下。 　　谁会不喜欢水蜜桃般的红宝石呢？ 　　孟晓妮全看在眼里，笑意加深。 　　袋子里还有两个门神。 　　孟晓妮房间是单扇的门，贴两个大门神不太方便。孟父孟母还给孟晓妮买了一套小一个型号的小门神。 　　这两位门神是后土的手下，五帝中的两位。孟晓妮以前在地府见过好几回，半点也没能想到，到后头来，这两个家伙会变成了人间常见的门神。 　　小白龙那头垫着小椅子贴好了窗花，扭头看向孟晓妮：“我贴好了！” 　　小绿也拿起了手里头的对联：“我撕掉胶带了。” 　　孟晓妮先夸赞了小白龙：“高度正好，左右对称，优秀。来，我们去门口贴对联。” 　　小白龙兴冲冲又从高处下来。 　　孟晓妮一手一张对联，往门口走：“嘘，不能让我爸妈发现你们。” 　　两个小家伙跟在孟晓妮身后探头探脑，不敢发出太多的声音。 　　一大两小快速出门，眼明手快，给房门左右贴了对联，再上头还贴了个横联。 　　贴完赶紧溜回来，和半夜做贼一样。 　　两个小家伙赶紧吃两根串串压压惊。 　　鬼凤还在串小灯笼。 　　市面上有并没有卖带钩子的小灯笼，一串串卖的灯笼大多间距不适合。孟父孟母自从发现了这种小灯笼，可以拆掉顶端吸盘，然后和另一只小灯笼的穗串联在一起后，比那些一串串的要好看，连着几年都买这款小灯笼了。 　　他手脚快，没一会儿就串了好几串。 　　孟晓妮凑过来顺走了两串，拿到窗口去，直接带有仅存最上方的吸盘按在窗外的窗户上。 　　窗户上两个窗花两串小灯笼，外头抬头一看，便觉得满是过年感。 　　孟晓妮摸了摸窗户：“今年丰都还没下雪。要是下了雪，这些看上去更漂亮了。” 　　不过下雪天，外面出行不方便，其实生意是会减少一些的。 　　她回头看向鬼凤。 　　鬼凤脸上神情淡淡，还没从刚才变成鹦鹉围观的情绪中彻底走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高兴”的气息。 　　两个小家伙习惯了鬼凤平日的行径，半点不敏锐，甚至还有点大胆，全然不知道鬼凤的憋屈，还热情问他吃不吃串串，以及询问他变成鹦鹉吃串串会不会比较艰难。 　　鬼凤身上气压更低。 　　孟晓妮装模作样走过去，拿起了一根签字，插了个牛肉丁，递到了鬼凤唇边：“啊——” 　　鬼凤张嘴，将牛肉丁吃下。 　　孟晓妮笑眯眯又插了一块牛肉丁。 　　小白龙见自己的牛肉丁去了鬼凤嘴里，怪心疼的：“……我的牛肉丁。” 　　鬼凤看见小白龙小委屈的样子，心情诡异好了一些，开口表示：“她要喂我的。” 　　小白龙更委屈了。 　　孟晓妮看他和小孩斗气，凑上前在鬼凤唇角亲了一口。 　　这下鬼凤是真的半点脾气没有，垂下眼继续拼小灯笼不说，还开口说了一声：“……晚上带你们去地府兜一圈。” 　　而鬼凤心中的小本本。 　　小白龙依旧高挂第一。 　　小绿勉强屈居第二。 　　两个小豆丁越过所有阎王，成功被记账了。 第116章 　　晚上忙碌完，房间里所有串好的小灯笼被重新装袋, 就等第二天孟晓妮拿出去布置火锅店。 　　一家四口洗漱完毕, 鬼凤重新变回了小鹦鹉, 落到了床上睡觉, 　　充满少女气息的碎花小床上, 床头蹲着粉嫩嫩的鬼凤，鬼凤下方是蜷缩成团的小白龙, 再往下是……一只巨大的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白嫩嫩，所有延展来开的须，全部都有序纠缠在一起，半点不妨碍孟晓妮睡觉。 　　一个小时后，等孟晓妮确实入了睡，进入了深沉的睡眠状态, 鬼凤才睁开眼，把迷迷糊糊的小白龙和小人参都给戳起来。 　　随后, 他将孟晓妮的魂魄唤醒。 　　一家四口拽在一起，前往了地府。 　　…… 　　地府门口与往常没有任何的不同。 　　轮值的两位判官，今天也照样对着屏幕，查看着地府的进出人口。 　　当出现生魂的时候，系统自动高亮加粗加红提示。 　　判官习以为常看了眼。 　　鬼凤。 　　孟晓妮。 　　白微宸。 　　？？？ 　　嗯？ 　　判官从屏幕后头冒出了脑袋，相当震惊看向了鬼门关门口一行：“鬼凤大人，您这回带了什么进地府？” 　　鬼凤怀里抱着人型的小绿。 　　小绿第一次来地府, 当场被拦下, 有点紧张, 抓着鬼凤衣袍不肯放手。 　　小白龙不同，他来过地府好几次，偷看过好多回屏幕，连阎罗王的屏幕都看过。 　　他听了判官的话，当即松开了孟晓妮的手，快速跑向了判官屏幕那儿，抬头看着这上头的显示。 　　屏幕上面红色加粗标了好几个问号。 　　小白龙瞪大双眼，稍有点震惊：“全是问号。” 　　一位判官打量了眼小绿，和孟晓妮一行解释：“小老板，鬼凤大人。这孩子在地府并没有登记，两位能告知一下身份么？我们这边需要临时登记，并且和几位阎王报备一下。” 　　鬼门关无法判断小绿的身份。 　　古往今来，地府被外来者打上过几回，安全起见，这种特殊情况一定是要报备的。 　　孟晓妮光和萧翊、小白龙说过小绿，忘了给地府也通知一声。 　　她跟着走到小白龙身边，看向屏幕：“全是问号？系统无法自动识别？” 　　判官打开了详细信息：“是的，甚至无法确定年龄和种族。在生死簿上没有任何的登记，只能确定是开了灵智的生魂。” 　　要不是孟晓妮有阎王获批的证，鬼凤和小白龙又种族特殊，他们三个可不会被允许随意入地府。 　　小绿不想起名字，在地府这儿登记得套个马甲。 　　孟晓妮自己在地府这儿都披着马甲，孟婆身份下头的详细信息，打开来大片也是空白的。 　　小白龙好奇：“不是人参精么？” 　　小绿紧张：“不，不是。” 　　人参就是个躯壳，他是随便摔进来的呀！ 　　孟晓妮看了眼小绿，随后点了点屏幕：“按我说的登记，等下给几位阎王看。” 　　判官见孟晓妮没有为难自己，点头准备输入。 　　“名字，绿崽。身份，人参精。” 　　明明刚才就连小绿都不承认自己是人参精了，结果孟晓妮还是说他是人参精。 　　没记录的判官在边上疑惑了一下：“现在人间还能诞生精怪？” 　　孟晓妮补充了一声：“大约五千岁，植物嘛，成精了也比较难移动，一睡就是千八百年的。” 　　判官们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只当刚才小绿的否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群大人沟通有无，确认着小绿的身份，结果小白龙听到五千岁就懵了。 　　自己这个一岁的白龙在给五千岁的妖当哥哥？ 　　小白着还懵逼着，孟晓妮就将他当例子举出来了：“这小白龙不也是万年前的蛋，然后才破壳么。” 　　从这个角度来说，小白龙确实年纪是比小绿大的。 　　小白龙傻乎乎看向小绿，又看向登记面板，觉得有点道理。 　　边上的判官没想到孟晓妮能挖出一个千年人参精来，好奇问了一声孟晓妮：“这在哪里发现的？” 　　孟晓妮老实交代：“神农架。” 　　登记的判官一听，立刻笑起来：“哦，那儿啊。我知道。以前神农氏就在那儿。他们一族大概维持了五百多年的历史，还挺久远的。” 　　孟晓妮应了一声。 　　判官们对于人类历史当然是清楚的。 　　“说起来，神农架那儿还有个传闻。”这判官想了想，“神农氏有个神农鼎，炼丹特别厉害。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成判官，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旁边的判官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如说苍玉传说。” 　　神农鼎孟晓妮是听说过的，不过就是因为神农氏被夸大了，以至于人家随便一个鼎就被玄幻化了。其真实性还不如女娲的补天石。 　　至于苍玉，孟晓妮没听说过。她当孟婆的几百年都没听同事们说过苍玉。 　　孟晓妮没听说过，鬼凤更加没听说过，在边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他们的困惑眼神太过明显，那点出苍玉的判官解释了一下：“以前人族寿命很短暂，稍微有点事情就成片成片的死亡。后来有流传说存在一个叫‘苍玉’的宝物，得之可以增加寿命。那时候这类的传说很多，苍玉是其中一种而已。” 　　这位判官的意思，便是说“苍玉”与“神农鼎”一样，都是人类民间流传的谣言。 　　登记的判官咳嗽一声：“我们继续？话题给扯远了。” 　　孟晓妮失笑，这话题确实扯远了。 　　她继续给判官补充着小绿的身份情况：“年纪也有了，出生地也明确在神农架。履历没什么，他这五千年总是睡睡醒醒，一个法术都用不来。” 　　两判官看向小绿，发现小家伙眼神懵懂，情绪紧张，确认点了点头。 　　再现场给小绿拍了张照片后，两个判官就将信息提交上去了。 　　没等几分钟，登记的判官就朝孟晓妮笑笑：“有一半以上判官已同意进入了，直接进门就成。” 　　孟晓妮和鬼凤听了这话，应了声，笑着告别后，带着小白龙和小绿进了鬼门关，朝着地府火锅店的方向走去。 　　余下两个判官还在看刚才登记的绿崽信息。 　　“这绿崽的名字和孟婆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哈哈哈哈哈，你在嘲笑小老板两世的名字，我要举报给小老板。” 　　“别别。哎，就有点奇怪，人参精也不至于验不出来吧。难道妖几乎绝迹后，这玩意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能不单纯是人参精，混血吧。” 　　有些种类混血或者变异了之后，认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两判官给绿崽寻了理由，安稳继续审核别的鬼。 　　毕竟大半的阎王都通过了这份资料，出问题大家一起担嘛。 　　孟晓妮熟门熟路前往火锅店，路上只对小绿像是随口一说一般说了一句：“刚才我和他们说的，你自己背熟了。” 　　小绿懵懵懂懂：“好。” 　　小家伙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确是明白这就是今后他对外的身份。 　　一行到了火锅店，孟晓妮将小绿介绍给了祁亚秋，随后就让鬼凤带着孩子们出去逛逛，稍微见识见识。 　　至于她自己，则是和祁亚秋碰头，了解地府的情况，顺带做点火锅，试验一下新的火锅锅底。 　　与此同时，阎王内部群里，十位阎王百忙之中，还在刷屏聊天，话题全在绿崽身上。 　　擅长摸鱼的都市王有一百八十个问题：“绿崽是什么鬼名字？这孩子自己同意？” 　　鲜少出没，但文学造诣以及对地府鬼门关了解深刻的三殿宋帝王：“人参精是假的，鬼门关不至于认不出区区人参精。” 　　二殿楚江王呵笑一声：“然而一半以上通过了。” 　　慢吞吞的泰山王表示：“我看阎罗王、卞城王、平等王、转轮王都通过了……” 　　他还生怕自己点的慢，让人又催了。 　　繁忙于地府科技创新，其实顺手随便点的卞城王默默潜水：“……” 　　看着小孩子颜值通过的平等王不敢说话。 　　其实只是想让孟晓妮快点去做火锅，想多吃一口的都市王：“……” 　　稍作考虑，结果发现半票通过的秦广王终于发话：“转轮王和阎罗王认识这孩子？” 　　转轮王笑眯眯：“我怎么会认识呢？” 　　他话一出口，基本上其他九位都意识到，转轮王对于这个新冒出来的绿崽，恐怕真的知道点什么。 　　阎罗王没想到自己并不是唯一知道的，稍稍一愣，随即笑开：“我确实知道一点。” 　　所有阎王都关注起阎罗王的话。 　　阎罗王稍斟酌了一下，还是在内部里和众阎王透露了一点：“后土知道他，不过以前并不确定。” 　　后土的消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阎王之中了。 　　众阎王一时间都愣了一下。 　　转轮王看着这话，单刀直入接话：“你最近见过后土。” 　　陈述句，不是问句。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为什么后土失联了？如今后土再次出现，为何又只见了阎罗王，没有见其他阎王？后土最近在处理什么事情么？ 　　总不至于在修炼吧？ 　　就连秦广王都顿了顿，考虑着要不要私下找阎罗王聊两句。 　　都市王刚去偷刷了一把换装游戏，转头回来看到群内转轮王这话，本能跟了一句：“我怀疑阎罗王和后土有py关系，但我没有证据。” 　　气氛顿时更加微妙了。 　　严肃惯了的秦广王警告了一下都市王：“老八，你最近摸鱼太严重。” 　　不知为何，余下几个阎王想的却是：哦，这话秦广王竟然看懂了。 　　然而阎罗王慢悠悠发了一句震惊全地府的话：“确实有。” 　　众阎王懵了：啥？有啥？ 第117章 　　有的事情，阎罗王不说, 整个地府都不知道。 　　阎罗王说了, 阎王们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阎罗王被夺舍了还是被盗号了？ 　　要不是还要处理公务, 恐怕所有阎王都要冲到第五殿去询问个具体情况。 　　鬼凤带着两个孩子前往就近的第八殿。见到都市王后, 他就听都市王用震惊全地府的口吻问他：“后土和阎罗王在一起了？” 　　鬼凤：“……？” 　　他是幻听了, 还是面前的都市王失了智？ 　　一窍不通的小绿小声问小白龙：“谁和谁在一起了？” 　　小白龙对后土概念不深，没鬼凤和都市王那样震惊, 给小绿解释：“就是地府最厉害的那个，和地府一位阎王在一起了。” 　　这个解释半点没能让小绿理解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他点了点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眼内却还是写满了问号。 　　鬼凤倒是真的没想到：“后土和阎罗王？” 　　都市王僵硬点了点脑袋。 　　鬼凤顿了顿：“……告辞。”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好，觉得地府果然鬼多水深，还是告辞为妙。 　　参观阎王殿不如参观自己家。 　　都市王眼睁睁看着鬼凤带着两个孩子跑路, 长吁短叹，又看看猛然安静下来的内部群, 神情复杂到决定再去换个游戏刷一刷。 　　心情真叫沉重。 　　鬼凤带着小白龙和小绿离开，朝着火山前去。 　　小白龙与阎罗王熟络些，好奇问鬼凤：“为什么都市王那么吃惊阎罗王脱单了？” 　　小绿也很好奇。 　　鬼凤听了这话，回想了一下当年的后土和阎罗王。 　　这两个家伙看着就是一副该单身的样子。当七情六欲逐渐淡漠，地府内不论后土还是阎罗王都将秩序轮回放在了首位。 　　鬼凤竟是无法拿别的存在来打个比方。 　　对于两个懵懂孩童而言，天地圣人还都是极为遥远的概念。 　　他想了半响：“因为他们都独自在这世上生存了很久，认识了许久, 同行了很久。时间漫长到没有人想到会有一天, 这两位会在一起。” 　　小白龙和小绿意外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可以理解, 纷纷点脑袋。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 　　鬼凤路上想着孟晓妮。 　　后土、阎罗王与他和孟晓妮不同，前者不管谁，都不曾是另一个存在的唯一。后土掌管整个地府，其下五帝，五帝之下十阎王，十阎王之下更有无数的判官鬼差。阎罗王算是特殊，又不算是特殊。 　　对于他而言，孟晓妮是他漫长一生占比最大的存在。 　　他和孟晓妮在一块儿，若是真说起前生今世而言，没有人会觉得吃惊。 　　他们合该如此纠缠在一块儿。 　　后土和阎罗王…… 　　鬼凤想了片刻，决定将他们扔在脑后。后土和阎罗王在一起，该是十殿阎王纠结的事情，与他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 　　地府有火山，火山之口有一梧桐树，千万年屹立不倒，生长自成一屋。火山一月喷发数次，蔓延入冥河，引发地府鬼都多次事故，后有凤凰一族鬼凤镇守，这才得以控制。 　　地府若是有新版的通俗地海经，关于地府火山、梧桐树、鬼凤，大约便是这样描写。 　　说不定还会补充一句：后鬼凤前往人间，火山一度无人管理，直至地府火锅店开业，鬼凤重回地府，再度镇住火山口。 　　这里头描写简单，既不曾说那曾能危害冥河的火山面积是如何的震撼鬼心，也不会说那千万年梧桐树到底有如何庞大，更不会说关于鬼凤身边的那一位的消息。 　　两个孩子还没靠近到梧桐树，不过远远望去，就睁大眼睛，心情雀跃起来。 　　小白龙来过这儿，表现得还沉稳一点，可小绿是第一回来，从未见识过如此巨大的梧桐树。 　　火山口的温度非寻常鬼可以忍受，汹涌的热气和泛灰的黑雾时不时就在山口舞动，朝着地府上方席卷而去。一眼望去，山没有山该有的样子，满地都是干枯焦黑不知所谓的石和土。 　　在这样的火山上，顶端口，唯一的一抹绿色，恍若夜中唯一的月亮，吸引所有来者的目光。 　　要是小绿和小白龙见识再多一些，恐怕会觉得这山和树拼接在一起的造型，还有点像点缀着五角星的圣诞树。 　　这是一棵梧桐树，千万年寿命，却未曾开过灵智。 　　它不怕火，不缺水，在地府中独具一格。 　　千万年的寿命让它拥有了粗壮的躯干，足以支撑起常年落于自己上方的巨大凤凰，还有那消失了踪影的第一阿修罗。它中空的腹部，正好构建出了一个舒适的凹槽，成为了地府，乃至整个六界中，最适合凤凰形态鬼凤居住的地方。 　　鬼凤看着这梧桐树，眼神稍显柔和。 　　他将两个孩子送到了梧桐树上。 　　小白龙和小绿顺着光滑的枝干滑落到中心凹槽，欢天喜地叫唤着。 　　两个小家伙在底端相当兴奋。 　　小绿摸摸树干，亮着眼询问边上的鬼凤：“我可以把这棵树再变大么？” 　　小白龙“哇”一声惊叹：“你还可以把把它变大么？” 　　小绿不太确定，但是有点期待更大的梧桐树：“我，我想试试。” 　　鬼凤跟着落到了梧桐树上，听见小绿的话，回了他一句：“要孟晓妮同意，这是她打造的梧桐树。” 　　这话说出来，其实算是婉拒了。 　　这梧桐树是独属于鬼凤和孟晓妮的，鬼凤不想让小绿替他改变任何一点地方。 　　小绿听明白了意思，半点不介意，兴奋得有点泛红的小脸蛋，乖乖点了点：“嗯，这棵树好厉害！在火山口一点也不会被点燃，还几乎隔绝了外面的热浪和烟雾。” 　　鬼凤轻笑了一声。 　　这棵梧桐确实不一般。 　　小绿腼腆跟着笑。 　　小白龙一个小豆丁来这儿玩，绝对没有加上一个同伴后有趣。 　　他见小绿不能将梧桐树变得更大，拉着他在梧桐树上玩滑滑梯去了。就从树枝干那儿滑下来，落到中间，随后因为下冲的力道大，冲过了头，再折返滑落。 　　小家伙们玩如此傻乎乎的游戏，愣是玩得不亦乐乎，和真过年一样。 　　鬼凤以人型落在一根枝干上。 　　自上而下看向整个地府。 　　从这儿，能看到远处高耸隐于雾中的山塔，能看到低处巍峨且极具规模的十大阎王殿，甚至还能隐隐看到地府火锅店。 　　山上干干净净，远处偶尔能看到有饿鬼出没。 　　更远的地方，冥河水晃荡，上方船只往来，接着各式各样的来客。 　　一切看着和繁华的人间截然不同。 　　人间要过年了，丰都到处都是火红一片，闹闹腾腾的。 　　冬日的寒冷并不能阻碍人类对于节日的期待。 　　鬼凤听着耳边两个孩子的嬉笑打闹声，望着如此地府景象，觉得一切恍若梦中。他像是偷得了半点糖，悄悄含在口中，不敢告诉任何人，生怕惊动了他人，就惹的嘴里糖失了踪影。 　　孟晓妮很喜欢人类这一种族。 　　人类这一种族啊，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希望，都会为了这点希望而抗争着。 　　这或许就是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几乎身为六道中最为弱小的存在，却依旧存活至今，还成为六道中数量最多，最不可取代的一道。 　　鬼凤垂下眼。 　　他该向人类学一点东西，至少，他可以将他嘴里的糖，告诉孟晓妮。 　　凤凰一族也会有**，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他早就不再只吃果子，只喝甘露，只住梧桐树了。 　　凤凰一族就剩下他一鸟，何必还要去挣扎那些脸面上的东西。 　　他不仅要嘴里的那点糖霸占吞下，还想要抓住造糖的方子，直接开一个巨型的造糖厂。什么白糖、冰糖、红糖、五彩糖，都可以造，吃到厌弃都不放手。 　　下方玩闹得咯咯直笑的两小家伙，捧了一手梧桐落叶，用冰固定，做出了一颗小巧的梧桐树，送到了鬼凤面前。 　　小白龙朝着鬼凤挤眼睛：“妈妈送爸爸大梧桐树，爸爸送妈妈一棵小梧桐树吧。” 　　鬼凤微愣，接过了这个小梧桐树。 　　很精致，小白龙的捏冰技术又高上了不少。 　　那些个落叶，经过修饰和装点，该是小绿的杰作。 　　他收下了，应了：“好。” 　　他造糖厂的员工都有了，两个种族完全不同的小家伙。 　　见鬼凤收下了东西，两个小家伙又凑在一块儿高兴小声讲着什么。 　　得亏鬼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不然估摸着得把这礼物砸回两个小家伙脑袋上。 　　小白：“所以我不在的日子，他们真的睡了！情感进阶，值得用礼物庆祝！” 　　小绿懵懵懂懂肯定：“嗯！” 第118章 　　地府近来十阎王话题中的后土，并没有完全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她准时上下班, 在年前, 孟晓妮回家这几天, 去孟晓妮家里吃了一顿, 延长寿命。 　　这几日, 她顺带把自己家里布置了个妥妥帖帖。 　　门神、对联、灯笼一应俱全。 　　她还请了一尊阴天子入家门，摆在了家里一个架子上, 闲来无事就和阎罗王聊聊天。 　　转世确认自己身份的秦灵君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也将孟晓妮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手上用买来的纸钱折着网上学来的花，一朵朵插入到花瓶中，打算等过年时一口气烧给阎罗王。 　　人间就是会玩，纸花、纸别墅、纸车，什么都有。 　　阴天子前方, 点燃的香上一缕青烟打了个小圈，又悄无声息扭动了几下。 　　阎罗王委婉说着自己干的事情：“我在大家面前稍微透露了一点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灵君想了想他们两在沙子里埋了几天, 睡了很久的关系，觉得不是很重要，并不算太过担心：“没事。” 　　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秦灵君觉得这还没阎罗王当初将鬼还阳事情大。 　　阎罗王看着屏幕上秦灵君真的不在意的模样，温和应声。 　　秦灵君做够了花，又在阴天子身边随手捏了两个童子。 　　近来她逐渐熟练了自己的能力，玩土很顺手。 　　孟晓妮身边都有两个孩子, 阎罗王身边多加两个童子也挺好。 　　不过转瞬, 地府阎罗王身边, 便多了两道虚影。 　　虚影逐渐成型，变成了如同傀儡人一般的两个小童子，恭恭敬敬朝着阎罗王叩首：“见过大人。” 　　阎罗王将两个童子扶起，看着两童子没上色的模样，知道秦灵君真的就是给他随手做两个小跑腿过来。 　　冬日事情多，他确实很忙。 　　阎罗王向秦灵君道谢：“这两个童子能帮大忙，谢谢了。” 　　秦灵君没回话，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大年三十那天，要下雪。 　　今年丰都的雪来得有点晚。 　　秦灵君不算喜欢下雪天。 　　天气与寻常不同，对于秦灵君或者地府而言，都不是一个喜报。 　　下雪天，出门路滑不便，秦灵君遇到生命危险的概率就会直线上升。而人间许多人得到抢救的成功率和效率，则会直线下降，地府骤忙。 　　秦灵君收起了手机，问了一声阎罗王：“雷，你掌控好了么？” 　　阎罗王确认了自己阎王殿里再无第二者，才应了秦灵君的话：“尚可。” 　　那日天子殿上空的雷，既不属于天道，也不属于任何神仙，更不是自然现象引起的。 　　阎罗王自听从后土吩咐，去熟悉掌握雷电的力量，私下里往人间走了好几遭。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什么的，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逆天而行总会遭受点雷劈，熬过不容易后还坚挺自己的道路，才会被天道放过一马。 　　雷，几乎可以说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天道的力量。 　　在后来诸神陨落，世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再动用属于天道的雷电力量。 　　地府除外。 　　地府有轮回之顾，潜藏了不少其他各界不可以存在的东西。 　　就和凤凰藏了宝珠，泰山藏了龙蛋，神农架藏了绿崽，后土藏了黄珠子，一模一样。 　　后土在转世之前，就用女娲留在地府的补天石，做了一点手脚。 　　补天石是地府存在至今，最接近天的东西。 　　除去补天石之外，更好的可以有盘古斧，可惜即便是后土，也是真的找不出这传说中的盘古斧，只有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补天石。 　　补天石锻造成打雷石，正好合适阎罗王这阎王看似温和，其实判决果断，心中自有九九的性子。 　　尤其是…… 　　秦灵君想起当初阎罗王对着后土，说出他对轮回的理解和揣测。 　　那时候人间界的科学，还没有到那么突破性进展的时刻。 　　这片地区还沉浸在千年文化的传承中，算术多是还要用文言文来说。 　　另外一片地方，则是尚且在用金木水火土这类的元素学说，揣摩着整个世界。 　　唯有阎罗王，他看出了天道的不对，看出了轮回的消耗，还用还阳试探了人间和地府的边界线。 　　后果么，当然是有的。 　　收获更大。 　　秦灵君后来选择学数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转世前满脑子都是阎罗王所说的“科学”。 　　阎罗王到底是普通的鬼晋升。 　　他即便是天赋异禀，根基到底是差了点，花了几百年揣摩“雷”，到现在还是“尚可”。 　　秦灵君微顿：“孟晓妮年后就要去漠河，你看你……” 　　阎罗王表示：“上个夏天，两广那儿雷比较严重，我去参观了一下，应该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秦灵君凭着记忆回想着上个夏天，两广那儿的新闻。 　　噢，说起来似乎确实有一个新闻，是两广那儿一瞬有三十六道雷同时劈下，造成了罕见的雷劈景观。 　　那时候的秦灵君临近着出事，但到底还没出事，上着班和同事聊天，开玩笑打趣着：“肯定有人在那儿渡劫，指不定就有人要飞升了。” 　　飞升没飞升是不知道了。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阎罗王当时确实在那儿。 　　秦灵君神情微妙：“那，熟练度是不错了。” 　　阎罗王轻声笑起来。 　　秦灵君听着他这个笑声，跟着笑起来：“那年后我们也一道去漠河那儿。机缘这东西，真是一来就接连上赶着，猝不及防的。” 　　她都没想到，孟晓妮只去了一趟神农架，就能把绿色那小东西带出来。 　　阎罗王听出秦灵君话中意思，问了一声绿崽的身份：“昨天那小绿被孟婆带到了地府。他应该不是人参娃娃，是什么身份？” 　　秦灵君作为整个地府了解最清楚的存在，略作思考，和阎罗王说了绿崽的身份。 　　“小绿当年在神农氏手中，是神农氏赚大了。不过神农氏并不是很了解小绿的本事，导致小绿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分辨各式各样的植株，以及让这些东西繁衍成长。” 　　秦灵君这般说着：“植株成精并不容易。人间界有万年老树，照样至今没有觉醒任何的灵智。所以这小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成精。” 　　植物和动物可不一样，完全没有那么容易就成精的。 　　就像人和龙凤相比，根本没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山海经有记载，人死了很多的地方，会变成尸山，尸山玉石多，后来就有了一个可以活死人的苍玉传说。事实上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玉石可以活死人，有的就是这小家伙。” 　　听了半天，阎罗王还是没能听出来小绿到底是什么存在。 　　秦灵君在前头讲了那么多，这会儿终于说到了正题：“正经来说，我也无法真正确定他的身份。这也是为何地府都不曾有他的记录。就像第一位阿修罗诞生之时，谁能知道世间还会有阿修罗。” 　　其后的阿修罗和孟晓妮，也是有差别的。 　　按照秦灵君的意思，便是世间尚未有存在一个词，可以用来概括小绿的存在。 　　“他诞生之后却并没有真正的姓名，本事先有，灵智未开。后来潜藏在了神农氏手中，又被封在神农架里，各种巧合之下，到如今才被孟晓妮找到。” 　　秦灵君笑了下：“孟晓妮是真的有了‘气运’。” 　　阎罗王听着秦灵君的话，略有所思：“那么他的本事是？” 　　秦灵君给了一个字：“生。” 　　生长的生，生命的生，生存的生。 　　与死相对应。 　　与地府相对应。 　　秦灵君上前，在阴天子门前的香炉里，再次点上了一支香。 　　“世间万物，生死是循环。很多东西看似复杂，其实讲透了，就和计算机语言一样，无非是0和1的事情。”秦灵君叹了一声，“从这种理解上来说，人类能创造出这样的理解方式，难怪是能成六道之一的。” 　　阎罗王听着秦灵君说，没有插话。 　　香初点上，尖头亮红，燃烧出一截灰，坠落到了香炉之中。 　　“漠河你打算怎么去？” 　　秦灵君忽然把话题又转了回去，问阎罗王。 　　阎罗王：“……你可以带上我的这个相。” 　　秦灵君：“……我觉得不太方便。” 　　这是要怎么托运送过去？还是打个包直接快递？ 　　这不是要为难她，这是要她命。 　　阎罗王看了眼屏幕，看到自己那半米高的相，觉得确实有点为难人。 　　他表示：“我自己去就成，不用担心。” 　　秦灵君应了一声：“嗯。” 　　她心中倒想着，要不在漠河火锅店里，增添一个新的阴天子，直接方便阎罗王出行。 　　地府阎罗王那头，见和秦灵君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又抓紧处理起了公事。 　　倒是没想到这一刻，秦广王忽然打了个视频通讯过来。 　　阎罗王打开了视频：“秦广王有何事？” 　　阎罗王当年手下僚佐，有一位就在秦广王那儿，两王关系一向来尚可。 　　只是…… 　　秦广王一脸严肃：“近来阎王们小群颇多，三五成群，都在聊你的事情。我觉得谣传太多，到底还是不妥当。还不如现在直接来问你两句。你若是觉得不合适，不回答也成。” 　　阎罗王见秦广王如此正儿八经来八卦，有点意外，但还是点了头。 　　秦广王眼神飘了一下，似乎正在看边上自己记录的东西。 　　看了一眼后，秦广王又对上阎罗王的视线：“你和后土要结婚办喜事么？” 　　阎罗王：“……？” 　　在人间界，尚且还能听到对话的秦灵君呆住：“……？” 　　什么喜事？ 第119章 　　秦灵君是真的没行到地府十位阎王能八卦到这种地步。 　　一个个表面上都极为肃然, 遇到事情还很果断拿得出手, 被她从鬼群中提□□, 完全属于鬼中代表。 　　结果呢，对自家上司的事情, 意外热衷，并且已经在脑中脑补了他们很多事情了。 　　秦灵君没说话。阎王爷在那头知道秦灵君在听, 当然没多说：“秦广王想多了。” 　　秦广王在那头还很正经：“想多了总比想少了好些。” 　　阎罗王笑了笑：“有理。要是有什么事要劳烦诸位帮忙, 我一定会早早开口的。” 　　秦广王应声，视频通讯却还是没有挂的。 　　阎罗王不得不客气两声：“谢过秦广王。这些天事务繁忙，就不打扰秦广王了。” 　　秦广王见阎罗王真的没啥要说的, 这才意犹未尽挂了通讯。 　　平日里肃然的很…… 　　还真是看不出来。 　　阎罗王摇了摇头，决定最近自己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为好。 　　要是回头真惊扰到了秦灵君，恐怕又要和当年一样被狠批一顿。 　　他从不是怕后土，仅仅只是怕自己让后土失望。 　　人间, 秦灵君神情微妙, 听着这一段视频通话，几乎能想象出这两位阎王对话时，那种又要装腔作势表现出阎王姿态, 又打着太极, 一个好奇, 一个不敢多说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 觉得还不如去处理一下公事。 　　谁知道这身子能熬到什么时候。 　　…… 　　丰都另一头的孟晓妮, 将鬼凤突然拿回来的摆件, 放上了快递刚送来的亚克力底座, 再用玻璃罩子，将这个摆件给罩了起来。 　　晶莹透亮的冰造枝干，一看就是小白龙的手笔。 　　上面的叶子，则是缀了一点小绿的气息，看起来是至少百年不会衰败。 　　最后，鬼凤给这个梧桐树摆件，加上了术法固形。 　　孟晓妮觉得，就算自己拿着这个摆件去打架，人家刀断了，她这个摆件可能都不会有任何一点磨痕。 　　她这么一想，直接给笑了出来。 　　那场景想象一下，还真的特别好笑。 　　孟晓妮将玻璃罩子锁上，又细看了两眼里面的的梧桐树。 　　这棵梧桐树看着真的非常漂亮，还具有纪念意义。 　　鬼凤突然心血来潮做出这树送她，算是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小白龙见孟晓妮一直在那儿围观，凑上前来说了两声：“是不是特别好看？” 　　孟晓妮点头：“是呀。还好快递年前到了，明天开始快递都要不送了。” 　　小白龙嘿嘿一笑。 　　小绿跟着后头，看孟晓妮喜欢，心里头也很高兴，跟着一块儿盯着那梧桐树看。 　　鬼凤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旅游指南翻看，注意力在孟晓妮身上。 　　这本旅游指南明明一页上图片和文字占比十比一，他却好几分钟才能够翻一页。 　　孟晓妮将梧桐树摆好，随后又转身凑到了鬼凤身边：“在看什么？” 　　鬼凤视线落在书页上：“漠河。” 　　孟晓妮点了点脑袋。 　　原来是在准备行程。 　　孟晓妮脑袋凑上去，也看了两页。 　　然而这种旅游图册实在积不起孟晓妮的兴趣，她宁可考虑着去和小白龙、小绿练习法术。 　　小白龙对人类了解通过这断时间逐渐加深，这几天天天都在给小绿做讲解，带着小绿了解人类。 　　包括文化习俗、科学技术、日常生活方式等等。 　　小绿聪慧，学得飞快。 　　于是小白龙自己学法术，就拽着小绿一起学。 　　两人根基不同，小白龙捏冰块，小绿就在那儿拿了种子给种子发芽。 　　孟晓妮见了这情况，还给小绿弄了一套百科全书过来。 　　孩子们求学心态比较可怕，以孟晓妮二十多年的应试教育文化水平，只适合教他们怎么认香料和做火锅。 　　“咚咚咚——” 　　门被敲响。 　　孟晓妮下了床，踩上自己的拖鞋，走向门口：“谁呀？” 　　门外头孟母：“我，楼下西瓜弄多了，榨了一扎西瓜汁。” 　　孟晓妮从床上走到门口这段距离，床上的鬼凤秒速变成了水蜜桃鹦鹉，任由刚才的旅行指南摔落床上，小白龙直接隐身，小绿乖乖轻声跑到了椅子下面去躲好，装作自己是个小植物摆件。 　　孟母在外头，等着门打开，将西瓜汁往里一塞，连带着还塞了两个红包。 　　孟晓妮突然被塞红包，愣了愣：“这什么？” 　　孟母瞧了眼边上没人，压低了嗓音：“过年嘛，压岁钱。今年店里头生意好，我和你爸包了两个大包。一包给你的，一包给鬼凤的。你们两个结婚，我们总归要摸个红包出来的。” 　　红包很厚。 　　一摸就知道是一万块。 　　这两包就是两万块。 　　孟晓妮知道自家的情况，正儿八经小康日子。 　　她上大学自力更生，没想到毕业后还能再收到一个红包。 　　孟晓妮手刚下意识将红包往回推，就见孟母直接一塞，把人一推，扫了眼屋内后就直接关门了。 　　关了门，孟母嘴里还念叨着：“这快过年了了，楼下人可多了，忙都忙不过来。再这样要外头都摆几桌去了。” 　　话那么讲，话里的笑意却是根本压不住。 　　孟母花完钱还很高兴，脚步轻快往楼下走，见到了熟客还笑盈盈招呼两声：“哎，过年回来了啊。大过年回来不容易吧。” 　　那熟客见了孟母，笑着回了话：“是不容易，没想到一年没回来，这店都成这样了。” 　　旁边好几个跟着附和。 　　“今天今年最后一天开业了啊。大年三十，大家都回家吃点更好的。”孟母和大家招呼着，随后跟着去帮忙了。 　　楼上孟晓妮一手两个红包，一手一扎西瓜汁，在门内跟着笑起来。 　　孟母这红包塞给她，根本就没打算收回去。 　　她拿都拿了，就当给两个孩子的零用钱了。 　　孟晓妮转了身子，将西瓜汁放到了桌面上。小白龙和小绿显出来，习以为常继续坐在地上凑在一起玩，对红包和西瓜汁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鬼凤扑腾翅膀，落到了孟晓妮的肩头。 　　没有工作以至于没有任何钱的鬼凤，低头看向红包：“给我的？” 　　孟晓妮笑：“给小白龙和小绿。我们两个要什么红包。” 　　今天照样觉得自己非常贫穷的鬼凤，在孟晓妮脸庞啄了一下：“孩子比我都有钱。” 　　孟晓妮被逗笑。 　　他们两个结婚了，孟晓妮开公司赚来的那些钱，一半都是鬼凤的。这家伙一点概念都没有。 　　听到孟晓妮话的两个孩子听到叫自己，仰头看向孟晓妮：“什么红包？” 　　“红包是什么？” 　　小白龙稍微有点概念，小绿概念半点没有。 　　孟晓妮将两个一模一样的红包，塞给了两孩子：“里面应该是一万块。新年红包，是过年长辈给孩子的压岁钱。” 　　小绿迷糊：“一万块是多少？是一万粒种子那么多么？” 　　那真的好多！ 　　小白龙指向孟晓妮的电脑：“可以买两台妈妈的电脑。” 　　小绿看向了孟晓妮的电脑。 　　家里两个孩子，现在小绿还不会用电脑，可到了以后，一台电脑确实不够用。 　　小绿知道电脑可以查很多资料，双眼亮了：“哇~” 　　小白龙收了红包：“谢谢爸爸妈妈，谢谢外公外婆。” 　　小绿跟着讲：“谢谢爸爸妈妈，谢谢外公外婆。” 　　两孩子嗓音软软，乖乖巧巧，让孟晓妮忍不住揉了脑袋：“嗯。” 　　小白龙和小绿这回凑在一起，不再继续刚才的事情，而是开始分配起自己的钱来。 　　“我们可以一人买一台新电脑。然后剩下的钱再买点别的。” 　　“种子。” 　　“那你可以买种子，还可以买点土，可以种种子。” 　　“哇~可以买土么？” 　　“嗯。我们再买点吃的。我想吃麻辣兔头，妈妈都不怎么做，天天偷懒就是做火锅。” 　　孟晓妮听着，竟是自己也想买点麻辣兔头吃。 　　这道菜做起来太麻烦了，她不想自己做，只想负责吃。 　　火锅就不一样，一个锅底解决，想烫什么直接下。 　　她用了房间里的一套杯子，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西瓜汁。 　　鬼凤没有变成人型，孟晓妮就将吸管塞到杯子中，端到了自己的肩膀那儿：“西瓜反季节味道没有夏天那么好吃，不过在落雪前采摘的，味道还是可以的。” 　　吸管是麦秆制成，不会污染环境。 　　现在店内来吃火锅的年轻人多，小姑娘喝饮料怕沾杯，孟晓妮就准备了很多这种吸管。 　　鬼凤咬住吸管，用喙喝西瓜汁。 　　这技能对于一只鹦鹉来说，到底还是难了点。 　　鬼凤尝试喝了两口，最终还是重新化为人，拿着杯子靠在桌边，面无表情喝起了西瓜汁。 　　孟晓妮尝了口：“挺甜。” 　　鬼凤轻应一声。 第120章 　　年前的日子, 众人是其乐融融。 　　一年到头, 一切的烦恼, 碰到了好日子，似乎都如一阵云烟, 能被轻而易举的吹散，连凝都凝不起来。 　　转眼, 大年三十到了。 　　夜半时分, 寒风裹挟着白色的雪花，吹入了丰都。 　　大多数看过天气预报的人，带着期待入睡, 一睁眼，果不其然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惊叹欢喜叫唤着，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街道上停着的车顶盖, 已覆盖上了薄薄一层雪。 　　街边树叶枝头, 都积攒了一些白色，如同换了一身衣裳。 　　白色越是多，越显得街头路边的那些个红色红的正正好好, 漂亮得没有半点俗气。 　　一分钱用出了十分的效果。 　　丰都算不上一个十分时尚的大城市, 可又确确实实是有点味道在的。 　　孟晓妮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片, 想着地府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落雪天。 　　地府没有下雨, 没有下雪, 天上没有日月星辰, 一样没有云。 　　以前看下雪的景色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来看，觉得就算是重复无序这样的飘雪，也真是有趣极了。 　　小白龙和小绿两个小家伙抱成了团，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地府因为新年的缘故，在平等王的强烈要求下，总算换上了一副新面貌。判官鬼差全收到了一份新款式的红衣服。 　　小白龙和小绿昨天晚上在地府火锅店跑来跑去，不知道在玩点什么，你追我打的，在众鬼之间穿梭。 　　兢兢业业的那群幽冥小鬼，在路上险些被两个小家伙撞到。 　　玩太狠的后果，就是极端缺觉，一入睡就睡了个深沉。 　　鬼凤落了床，从窗户出去，正大光明出现在楼下。 　　孟晓妮自上往下看，鬼凤在楼下自下往上望。 　　雪花落在鬼凤的脑袋上，星星点点，像将天上的世界落了下来。 　　随着鬼凤仰头，雪花还落到了他脸上，睫毛上都沾染了一片。 　　意外没化。 　　鬼凤睫毛微颤一下，露出微微茫然的泛红瞳孔，愣是让孟晓妮屏息凝神，随后欢喜笑开，说出了一句夸赞：“鬼凤，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没有半点虚假，真心诚意。 　　好看到让孟晓妮想从窗口跳下去，将人扑倒在雪地上，压出两个大大的人型。 　　她笑完眉眼：“我去楼下。” 　　鬼凤微微颔首。 　　关上窗，孟晓妮转头下楼。 　　鬼凤见窗户关上，回想着刚才楼上的景色。 　　笑出花儿来的少女在挂着灯笼串和贴着窗花的玻璃中间，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下方。明明在他眼中也是美景，却偏生要说他好看。 　　鬼凤唇上落了一片雪。 　　这片雪轻易化为了水珠，被鬼凤伸出手擦去。 　　他迈开了步子，朝着今天歇业的地府火锅店而去。 　　人间的地府火锅店今天歇业。 　　不开放给顾客，开放给孟家人。他们把所有桌子都拼了起来，要准备做一顿夸张的年夜饭。 　　孟父孟母那天包红包，就是给整个店里的员工包新年红包，顺带就给孟晓妮和鬼凤包了个新年压岁钱。 　　孟父孟母想着这店迟早都是两个孩子的，只给了两个孩子各一万，再过几年，怕是直接将店的持有者，改上孟晓妮的名字了。 　　他们一生就孟晓妮那么一个女儿，宠得要命。 　　鬼凤家里头没其他人了，听着就可怜，爱屋及乌，他们对鬼凤也宠。 　　对前者的宠，是心里头宠，对后者的宠，更多是行为上的宠。 　　这夸张的年夜饭，在筹备上，就已经是往年之最。 　　孟父孟母几近塞满了整个店内的冰柜，就为了能让鬼凤和孟晓妮在一起的第一年，能吃一顿最好的年夜饭。 　　鬼凤刚踏入了门，就见孟母往桌上端着冷菜，招呼着他：“哎，这么快就来了啊。小妮子还没下来呢。” 　　孟晓妮才走下来，被忽略了不说，还拖出来数落了第一句。 　　她咳嗽一声，以示自己存在感：“我已经下来了。” 　　孟母见了小妮子：“那去厨房帮你爸。这人平日里火锅做得挺好的，一让他做大菜，整个人都哈皮了。迟早要把他的烟都丢了。” 　　孟晓妮笑嘻嘻朝鬼凤挥挥手，去厨房里帮忙了。 　　她要做得菜多，才能让鬼凤到时候吃起来，不会因为不乐意吃，而落了孟父孟母的面子。 　　孟母还在外头问鬼凤：“喝什么饮料么？店里头没的话我外面去买，再晚超市就不开咯。” 　　鬼凤：“没事，不用。倒是有个别的事情……” 　　孟母疑惑：“什么事情？” 　　孟晓妮并没有听到鬼凤和孟母后头的话。 　　厨房里锅子里正在炒菜，声音非常响。 　　年夜饭这个关键时刻，厨房里几乎所有的工具都被动用了起来。高压锅在压着大肉，砂锅里在熬着汤，炒锅里正在炒着香料。 　　就连一旁的微波炉，此刻都在解冻着什么。 　　孟父看到孟晓妮进来，忙喊着让她帮忙：“哎，你去把菜给洗了，地上那几个袋子里都是。葱蒜不够了，再给我切两盆过来。还有那个年糕，给切一段。” 　　孟晓妮看着那么多菜：“晚上吃不完的。” 　　孟父嘿哟一声：“吃不完就叫年年有余，明天吃，后天也吃，吃一整个过年。今年晚上就得是最新鲜的菜。快去洗菜。” 　　孟晓妮听着赶紧帮忙去洗菜。 　　再不帮忙，恐怕要弄到很晚才能吃。 　　孟父还在那儿很是得意，一边炒菜一边炫耀：“我跟你说，我跟我们这两位请来的大厨，学了点小手艺，回头吓你一跳。” 　　孟晓妮先把葱姜蒜弄出来清洗：“嗯？什么手艺？” 　　孟父：“嘿，说了等下撒，你这人怎么还追着问。” 　　孟晓妮心想，孟父这话里话外都是炫耀的意思，难道不就是希望她来问两声么。 　　果然，当孟晓妮不说话，认认真真洗菜了，孟父又憋不住把自己学会的新招式说了出来：“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点生活小技巧。” 　　孟晓妮：“这样，挺厉害的。” 　　这听还没听呢，就开始夸厉害。 　　可偏生孟父吃这套，喜笑颜开：“那是。给你讲个啊，煮米饭的时候，放两滴白醋。” 　　这法子可以让米饭煮得更好吃一些，孟晓妮也听说过。 　　然而这种时候，说自己会是不可以的，一定要配合去问为什么：“什么原理？会怎么样？” 　　孟父一副自己就是绝世大厨的姿态：“哎，加了可以让米饭更香，放久了也不会馊掉，吃了对身体好。听说还不容易升血糖。” 　　白醋确实有用。 　　孟晓妮：“这样。” 　　孟父说了一个后，觉得这个仅仅是一个非常小的技巧，要来一点别的大技巧。 　　他清了清嗓子：“炒菜的时候，想绿一点，加小苏打。” 　　绿色菜，炒起来总是很容易憋下去，变得泛黄，不好看。即便是川菜菜谱里，大部分菜色都要加上辣椒和香料，看起来整体色泽都会暗沉下去，但能早一步提色，吃起来都会觉得不一样。 　　孟晓妮：“噢，我们是火锅店，用不着这个炒个蔬菜。” 　　孟父：“我们自己可以吃的。” 　　孟晓妮点头。 　　有道理。 　　她拿了把刀，开始处理葱姜蒜。 　　蒜还要做成蒜泥。 　　还好现在基本上都是机械化处理，孟晓妮基本上只需要切去那些根须就成。 　　处理完一份，给孟父送过去，孟晓妮回头看向地面上无数的菜，再去冰柜了扫了眼，觉得这饭怕是整个过年下来都吃不完。 　　能不能要求一下别人来自己家吃剩菜剩饭…… 　　孟晓妮开始考虑起打电话要求萧翊和秦灵君过来帮忙吃菜了。 　　远在道观的萧翊，和确实有考虑上孟晓妮家拜年的秦灵君，当然是还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惦记的原因不是什么过年好事，而是帮忙吃菜不浪费。 　　孟父忙了好半天，孟母过了没一会儿也进来帮忙。 　　鬼凤倒是没进来。 　　孟晓妮稍疑惑，趁着孟父孟母都忙得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溜到外面去看了一眼。 　　店内也没人。 　　连个鬼都没有。 　　孟晓妮重新折返，问了一声孟母：“妈，鬼凤哪里去了？” 　　孟母的菜刚下锅，油爆中嗞哩嗞哩的，半点没听到孟晓妮在说什么。 　　她稍微大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孟晓妮重复了自己的话：“我问鬼凤哪里去了！” 　　鬼凤啊？ 　　孟母想着刚才她和鬼凤的对话，二话不说就透露给孟晓妮了：“鬼凤说，你和他在外面认了两个干儿子！这两个孩子家长都不在国内过年！前些日子还有几天睡在道观，让萧翊给带了几天！” 　　孟晓妮微愣。 　　孟母继续说着：“他说，想问问能不能带来一起吃年夜饭！我答应了啊。” 　　厨房里全是烟火气。 　　孟母还在那儿和孟父熟络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国外家长”：“现在的父母哦，亲生的还不如我们这样的。小孩子要陪着的呀，光有钱算是什么事情。” 　　孟父觉得很对：“是。我们书念得不多，好歹教出来一个大学生。他们这样教小孩，小孩肯定不高兴学习的。” 　　两人一人一句，说得一本正经。 　　孟晓妮回过神，脸上一点点，悄悄柔和下来。 　　她没想到，鬼凤会选择寻一个理由，直接将两个孩子接到餐桌上。 　　他们生于天地间，确实不该缩在她那狭小的房间里，躲躲藏藏过一个欠缺的第一回春节。 　　该怎么出现就怎么出现，该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有孩子该有的模样。 　　孟母在后厨指挥起孟晓妮：“小妮子，帮我再拿瓶生抽。” 　　孟晓妮上前：“嗯，来了。” 第121章 　　孟晓妮在厨房里跟着孟父孟母忙里忙外。 　　年夜饭, 讲究团团圆圆, 吃得里头一样是非常讲究的。 　　在丰都这儿, 祭祀庙会如此盛行，有些人家对于年夜饭要吃的吃食, 一样是有所要求的。 　　除了丰都本地的那些个特产，诸如麻辣鸡块、红糖糍粑之外, 还有各式各样的牛肉、腊肉等, 外加上极为重要讨口彩的一些吃食，比如说会算计的“蒜”，会聪明的“葱”，年年高的“年糕”…… 　　其实实际意义没什么, 就吃了个有意思, 讨个吉利。 　　孟父孟母将一盘盘菜端上桌子，在桌子的正中央插了一个火锅, 还摆上了许多的牛肉卷羊肉卷, 生怕孩子们等下吃不够。 　　孟母知道有小孩子，还特意蒸了一笼奶黄包。 　　这奶黄包是兔子形状，白白嫩嫩的，孟母逛街买菜凑单给凑进来，打算当早饭吃。现在干脆也拿了出来, 蒸好了放到桌上。 　　孟晓妮看着一盘子的小兔子奶黄包，手痒试图想要拿一个, 还被孟母打了手：“等人齐了再吃, 急个什么哈？” 　　打完孟母还给揉了两下：“成了去拿杯子和饮料, 要不要来点酒？” 　　孟晓妮被赶去拿饮料：“酒就算了，回头鬼凤醉醺醺的，怎么回去。” 　　孟母戳了一下孟晓妮的腰：“都结婚了还让人回去，楼上挤一挤不成么？” 　　楼上挤一挤…… 　　孟晓妮对这种正大光明拐着鸟上楼很有兴趣，正要答应下来，就听孟母自己反驳自己：“不成，他还要把两个孩子给送回去。你拿饮料。” 　　孟母说完就走了。 　　孟晓妮吐了吐舌头，心想着两个孩子也可以睡在一起。 　　他们平时就这么睡的。 　　孟晓妮去拿饮料，汽水、豆奶都拿了，顺带还将角落里不知道谁塞进去的一瓶洋酒给扒拉了出来。 　　万一他们要喝酒呢？ 　　心里头想法很多的孟晓妮，把饮料全部搬运到了桌上。 　　杯子准备好，连吸管都给备好了。 　　推门声响起。 　　孟晓妮看向了门口。 　　屋子里是暖和的，开了热空调。 　　门一开，外头的寒风带进来少许，刚吹进门，很快就被热气给吞噬殆尽。 　　鬼凤将两个孩子往里头一推，看向了孟晓妮。 　　小白龙和小绿，一人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小棉袄。小白龙脖子上那圈毛是白绒绒的，小绿脖子上那圈毛，则是墨绿色的。 　　带着一点汉元素设计的衣服，红白搭配和红绿搭配，意外都极为好看。棉袄上点缀着金色的暗纹，边角上还勾了几笔刺绣，显示出了两个孩子衣服光布料就价格不菲。 　　小家伙的裤子倒是看上去简单很多，而到了鞋子那儿，又是萌萌的小绒球点缀在了鞋子尖端。 　　一身可爱的衣服，配着两张白嫩肉嘟的脸，没人看了会不喜欢。 　　这样貌拿出去就是做童星，都肯定是童星中的顶尖。 　　孟晓妮没想到鬼凤带两个孩子过来，还特意给两个孩子换上了一整套的新衣服。 　　她对上鬼凤的视线，哒哒跑了过去，给了鬼凤一个拥抱，然后快速亲了一口鬼凤的唇角。 　　鬼凤环上孟晓妮，额头抵上额头，和孟晓妮交换了一个吻。 　　两个孩子在底下仰望自己爸爸妈妈相亲相爱，睁大眼睛，里面写满了“哇哦”。 　　孟父孟母把最后一点餐具之类给端出来，就见着外头孟晓妮和鬼凤在门口不着调抱在一块儿。 　　孟父咳嗽一声。 　　孟晓妮和鬼凤没听着。 　　孟父剧烈咳嗽了一声。 　　孟晓妮麻溜松开了鬼凤，转过了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牵起了两个孩子，往里头走：“妈，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两个孩子。” 　　孟母看着两个孩子，眼神就柔和得一塌糊涂。 　　她都忍不住将桌上那盘小包子先端了过去：“路上饿了吧，来来，先吃个小包子垫一垫。” 　　小绿没先拿，下意识看向小白龙。 　　小白龙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揉了下小白龙的脑袋：“加油吃，今天这么多菜，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白龙乖乖伸手，拿了一个小白兔奶黄包：“谢谢外婆。” 　　小绿有样学样，也跟着拿起小白兔：“谢谢外婆。” 　　一声外婆，让孟母高兴得不得了：“好好。” 　　孟父在那儿没得到招呼，心里头还有点不舒服。 　　小白龙接了包子，倒是下一句直接叫了一声：“外公好。” 　　小绿跟着叫：“外公好。” 　　两个孩子嗓音一个偏软糯，一个偏向清爽，一听就都是聪明的。孟父哪里还有那点不舒服，喜笑颜开开始摸口袋：“哎，你们等等啊，我去拿两个红包。” 　　孟晓妮正要开口说不用了，孟母就匆匆放下盘子跟着去了：“哦对，我都给忘了。这过年怎么能没有红包。” 　　两个孩子才收过一份属于自己爸妈不要的红包，这下又要收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红包了。 　　孟父孟母现在不算差钱。 　　店里流水高，这半年下来，去掉各种款项支出，余额还挺多。 　　孟晓妮才带着两个孩子坐下，孟父孟母就揣着两个厚厚的红包过来了。 　　小白龙和小绿犹犹豫豫的。 　　孟晓妮替他们答应了：“收下吧。” 　　小家伙这才都收下了。 　　红包口袋里揣不下，还不得不放到鬼凤那儿。 　　孟父孟母见人齐全了，忙招呼着先坐下。 　　孟母拿了碗，给两个孩子舀汤，嘴里头声音都和平时不同了。她愣是用那种专门对小孩子才说的口吻，开始和小白龙和小绿沟通：“你们几岁了呀？叫什么名字呀？” 　　小白啃了两口包子，坐在椅子上被甜到晃小腿。 　　他听到这话，乖乖回答：“半——” 　　“七岁半。”孟晓妮帮忙回答，“这个白围脖的叫白微宸，你叫他小白就好，另外一个叫小绿就成。” 　　孟母把汤递给小白龙，再开始给小绿舀汤：“我在问孩子，谁问你了。” 　　孟晓妮默默给大伙儿倒饮料，心想着，这不是怕一个回答你半岁，一个回答你五千岁么。 　　孟母得了答案，也不再问名字什么的了。 　　她倒是好奇起了别的事，比如说孩子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大过年怎么都不和孩子一起过。 　　鬼凤和孟晓妮瞎掰功夫一流，给两个孩子按上了一长套的说法。 　　“小白家里头是搞制冷行业的，就是那种制冷剂之类的。”鬼凤说得还非常有逻辑，“我家山头上的那些药草，冻干的时候，就用的他家的产品。” 　　小白龙茫然啃着包子：啥冻干？ 　　“小绿是混血，他爸妈是技术人员，搞植物研究的，常年在实验室里，有些项目比较机密，所以和孩子聚少离多。”鬼凤这样说着，“对了，小绿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吃素。” 　　小绿更茫然：混血是什么？实验室又是什么？ 　　孟母还恍然，非常体贴拿了干净的筷子：“都不容易。哎，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夹。” 　　两个小孩子猝不及防面对如此热情的孟母，唯一能做的除了埋头吃就是埋头喝。 　　孟晓妮看着这场景，觉得颇为好笑。 　　她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入火锅里涮：“唉，有了孩子，我就不再是家里最受宠的了。” 　　孟父从刚才就高兴得脸上压不住笑，现在听孟晓妮这么一讲，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的兔肉：“多吃点，回头再生两个给两个孩子当个伴。” 　　孟晓妮：“……” 　　得了吧，一家四个孩子岂不是要翻天。 　　这两个就够麻烦了。 　　小白龙警惕，啃了一半的鸭腿都给搁下了：“四个孩子太多了。” 　　小绿半听不懂，一边啃着菜叶子，一边看众人。 　　鬼凤少有给孩子夹菜的，这时都给小白龙和小绿夹了一点菜叶子：“不重要。多吃点。” 　　一群人简直和填鸭一样，拼命给两个孩子添吃食。 　　火锅热气腾腾，很快就煮好了一批食物。 　　讨口彩的吃食，每个人都至少要吃一口。别的吃食倒是可以随意。 　　热热闹闹，满是人气。 　　孟母还问了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 　　小白龙是学习进度惊人，基本上普通孩子会的都会，普通孩子不会的也懂一些。小绿才接触外头没多久，则是严重偏科，除了植物学其它什么都不会。 　　孟母聊着聊着，就开始不停夸奖两个孩子。 　　鬼凤连带着都被她一起夸了，说是人美心善，还特别会认干儿子。 　　孟晓妮看看鬼凤。 　　鬼凤拿起了玻璃杯，看了眼里面冒着气泡的可乐，喝了一口，像是在品什么高级的酒水一样。 　　孟晓妮唇角翘了翘，成吧。 　　确实是人美心善，还特别会认干儿子。 第122章 　　一顿饭从下午开始吃, 一直吃到了晚上。 　　桌上有鱼有肉有蔬菜, 还有甜品和点心。 　　小绿能吃的种类不算多, 但和小白龙一样，真的属于是非常能吃, 胃简直是通向了异次元。 　　好在这顿年夜饭，料实在是丰富。 　　孟父孟母开了洋酒, 都稍微喝了一点。 　　大约是心情实在高兴, 两个人逮着孩子开始让孩子猜，哪个菜是他们做的，哪个菜是孟晓妮做的。 　　由于小白龙和小绿都比较特殊，他们尝菜和鬼凤一样, 都能尝出食物里蕴含的力量, 所以一点一个准。 　　含量最少的，说明不是孟晓妮做的。 　　含量稍微有一点的, 说明是孟晓妮碰触过的, 比如说洗了菜、加了料。 　　含量最多的，那就是孟晓妮亲手做的。 　　孟父孟母都怀疑这两个孩子早被透露了底，这才能分得那么精细。 　　孟晓妮开了瓶豆奶，慢吞吞喝着，听两个长辈逗孩子。 　　吃得有点过于饱, 现下对着一盘油爆肫片，有一片没一片吃着。 　　这一盘不是她自己做的, 是孟父做来想当下酒菜吃的。 　　孩子太过好玩, 他自己都给忘了这盘菜, 以至于孟晓妮觉得，自己不多吃掉点，恐怕回头自己的菜被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就多剩下两长辈的菜。 　　噢，鬼凤也专挑她做的吃。 　　孟晓妮轻笑了一下。 　　小白龙和小绿平日里很少面对孟父孟母这样的存在，刚开始不习惯，老是偷偷看孟晓妮和鬼凤的脸色，到后来慢慢习惯了，就和平日里与孟晓妮等一样相处。 　　他们努力将自己的不一样悄悄遮掩起来，又因为确实才初生，很多东西不懂，说着说着就迷瞪迷瞪，有一万个为什么。 　　等吃到晚上了，孟父孟母才抽出了点注意力，分到鬼凤和孟晓妮身上，和两个成年人说点杂七杂八的琐事。 　　无非是工作、身体、房子、车子等等。 　　孟晓妮听着反正全是“嗯嗯嗯”过去，脸上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实际上让她复述一下，已经转眼就忘到了脑后。 　　到后头，孟父孟母也猜出了孟晓妮就是在捣糨糊，哭笑不得让她和鬼凤把两个吃得差不多的孩子送回去。 　　小孩子总归要回家去的。 　　“家里应该有人看着的吧？”孟母还有点不放心。 　　鬼凤笑笑：“我看着。” 　　孟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后接话：“那这样，小妮子你先去洗漱一下。今晚上和鬼凤一起和两个孩子凑一凑吧。” 　　她也是真心心疼小白龙和小绿。 　　孩子父母不在，一个人在家里早睡也无聊，守夜也不可能守夜。 　　突然被赶出家门的孟晓妮懵了一下：“嗯？” 　　孟父抿了下自己杯子里的洋酒，很有一家之主风范，端坐在椅子上：“你妈说得对。你以前每年都凑在我们房间里看春晚。今年我们两个看。你多大岁数人了，还来打扰我和你妈。” 　　小白龙听了这话，眼睛眨巴眨巴，觉得自己果然是发现真理了：孩子就不能随便打扰家长！ 　　小绿最近被小白龙带歪了，迟疑又天真问了一声：“那我和小白，是不是会打扰爸爸妈妈？” 　　孟晓妮拿着豆奶的手一顿：“……不，不会。” 　　孟母悄悄在桌子底下推搡了一下孟父，随后笑盈盈和两个孩子讲：“今晚上就跟着看个春晚。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会打扰大人？你们妈妈那么大了才会打扰的。” 　　小绿不是很懂，一脸茫然。 　　孟晓妮看不入眼：“好了，我去洗漱。你们再吃一会儿，等下我们一起走。”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 　　孟晓妮哒哒跑楼上去，快速进了房间，拿上自己的换洗衣服去洗漱。 　　她过年也买了新衣服。 　　别人过年的新衣服都是提早了一段时间买的，孟晓妮忙来忙去给忙忘了，到后来直接在地府劳烦了平等王设计了一套。 　　鬼凤把设计款变成实体，和她弄了一套配套的。 　　他今天给孩子提早穿上了新衣服，自己那套倒暂时没有穿。 　　新年的晚上，要洗个彻底的澡。 　　孟晓妮花了一点时间，将自己洗了个白白，将头发吹干后，还认认真真拿着卷发棒，给自己的长发尾巴梢烫了个小卷。 　　完全看不太出来的小卷。 　　她穿上新衣服，带上了自己的包，哒哒跑下了楼。 　　刚洗完澡，她身上没了火锅的味道，满是洗头膏、沐浴露的清香，清新得像是带来了春天。 　　楼下小白龙和小绿吃完了，正一人抱着一瓶孟母硬塞给他们的豆奶，让他们带回去喝。 　　鬼凤帮孟父孟母收拾着桌子，已处理得差不多了。 　　孟父摆手让鬼凤可以出发：“行了，早点带孩子出去。天都暗了，回头到家太晚不安全。” 　　鬼凤点头。 　　孟晓妮带着两个孩子，和孟父孟母道别，这才携着鬼凤一起出门。 　　推开门，外头雪花还在落。 　　寒风阵阵，好在红灯笼到处都是，所以心里头还暖呼呼的，并不畏惧这样的天气。 　　大年三十的街道上，这个点比平日里空荡了很多。 　　孟晓妮回头看向自家店里。 　　孟父孟母脸上乐呵呵的，完全一副人生圆满的样子。 　　“去神农架的树屋么？”鬼凤问孟晓妮，“我多铺一些毛毯。” 　　孟晓妮回过头，牵上鬼凤的手：“嗯。” 　　她也算是人生圆满的。 　　一行四人转道前往神农架。 　　神农架也开始落雪了。 　　不少地方都覆盖上了薄薄的雪，就连鬼凤和孟晓妮搭建的树屋，也一样盖上了一层雪。 　　小白龙并没有去过神农架，上回没带他一块儿去。这回跟着一起去，直接乐疯了。 　　小绿算是神农架小导游，带着小白龙雪里来雪里去，玩得小脸颊红扑扑的。 　　鬼凤给自己换上了新衣服，中途发现小白龙栽到雪里去了，将小家伙拔出来，随后指了两个树屋：“这两个你们的，想住哪个都行，住一起也行。” 　　小白龙答应得响亮：“好。” 　　鬼凤点头，随后往了主树屋去。 　　一进主树屋，他就给自己屋子设了个屏障，进入闲龙闲绿勿扰模式。 　　孟晓妮趴在那儿，拿着个手机看春晚。 　　近来的春晚都差不多，明星里头还没有长得比鬼凤好看的，以至于并没有什么让孟晓妮太感兴趣的节目。 　　魔术还没轮到，小品大多的梗都比网友们慢上了一拍。 　　孟晓妮托腮，觉得怪无聊的。 　　鬼凤走到孟晓妮身边，将手机抽走，微微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口。 　　孟晓妮下意识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我在看节目呢。” 　　鬼凤看了眼屏幕。 　　一位老歌手正在唱着极为欢庆的歌。 　　“不如我好看。”鬼凤将手机关了，搁置到一旁，“马上要新一年，多看看我。” 　　以前他们两个从未一起过过新年。 　　这种人类的节目，对于一个凤凰一个阿修罗而言，每年都过，实在是太麻烦了。那时候地府也不兴这一套，连一点热闹气氛都没有。 　　孟晓妮手指挠了挠脸。 　　鬼凤这套新年衣服，红色为主，点缀金色，内里长袍外头短袄，确实好看。 　　扣子一松，露出一截脖子，让人视线忍不住想要滑下去，看看再往下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孟晓妮脑内已不太纯洁。 　　她相当认真表示：“嗯，多看看你，劳烦你脱一下衣服。” 　　鬼凤轻笑一声，手指对着下一个纽扣而去。 　　…… 　　有的成年人过着极为成年人的除夕夜。 　　有的小孩子，还在外头堆雪人。 　　小白龙会控冰，但那体积有限。要用水，再把水弄成冰，再将冰塑形。 　　可现在下雪天不同。 　　天上地下全是雪，小白龙挥挥手，就可以把这些全部收集起来，堆上一个巨无霸的雪人。堆雪龙也成，不过龙太长了…… 　　小白龙先去自己选中的小树屋上头，用积雪弄了一个有屋顶大小的龙趴在那儿。他还给自己这条龙捏了两个巨型翅膀。 　　自己缺什么，就试图给这龙捏什么。 　　随后，他又去小绿屋子上头捏了个人参娃娃。 　　小绿还采了好多叶子，给人参娃娃弄了个头发。 　　两个小家伙哼哧哼哧忙完这些，又将地面上的雪，捏了两个等高的人型孟晓妮和鬼凤。小白捏人，有鼻子有眼睛，绝非那种庸俗的葫芦串雪人可媲美的。 　　全部捏好，小白龙还试图拉着小绿捏滑滑梯：“这么多树屋，都没有一个电梯可以一下子从这里到那里的，我们捏好滑滑梯，直接就可以滑过去！” 　　小绿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在后头跟着配合着：“那我负责装饰！” 　　于是他们动了大手笔，把树屋上、地面上才攒起来的雪，全部都动用到了别的树屋上头。就如地府从鬼门关到十殿阎王那儿，要走桥一样，这儿树屋到树屋之间，直接可以滑滑梯。 　　捏着一半，小绿忽然小声问小白龙：“小白哥哥，爸爸妈妈会生新的宝宝么？” 　　小白龙头也没抬：“不会的。” 　　小绿困惑：“可是繁衍不是人类正常会做的事情么？外公外婆希望他们有新的宝宝。” 　　小白龙应了一声：“爸爸是最后一只凤凰，我是最后一条龙。种族最后的存在，并不适合再有后代。一旦出生，受制于天道，还不如不生。” 　　天道不允许，他们也觉得没有必要。 　　“爸爸这么想，大概是不想妈妈冲在前头，为他担心。”小白龙靠着知道的一些事情，隐隐揣测着，“我也不希望自己的事情，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小绿懂事点头：“没关系。没有新宝宝陪着你。我会陪着你的。” 　　小白龙抬头看向小绿：“那说好了。” 　　小绿：“嗯！” 第123章 　　新年的钟声响起。 　　可以燃放烟花的地方, 都肆无忌惮让烟花炸开到空中。 　　神农架并无法燃放烟花, 与往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对于来神农架的孟晓妮等来说, 这一日到底还是不同的。 　　小白龙和小绿闹腾完了，最后缩在了一个小树屋里, 靠在一块儿睡得憨甜。 　　第二天醒来的孟晓妮，懒洋洋去洗漱了一下, 走出树屋往外头一兜悠, 直接顿住。 　　眼前的树屋已不再是她记忆里造出来的树屋。 　　原先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树屋，此刻周边都搭配上了一个冰造滑梯，滑梯晶莹剔透，内里还参杂着五颜六色的花或者叶子。 　　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不是仔细观察过这些树屋, 还参考了一下整体布局，几乎整个滑梯下, 没有一个出口是多余的, 也没遗漏任何一个树屋。 　　其中有两个树屋, 屋顶上一个多了一条冰龙, 一个多了一个冰人参, 一看就知道里头住的是谁。 　　孟晓妮盯着滑梯看了半响, 最后摇了摇头：“罢了，孩子自己做的, 孩子自己做的。” 　　这些滑梯看着是花了大功夫配合着捏出来的。她要是现在给拆了，回头两个孩子醒过来, 一定会觉得很难过。 　　鬼凤跟着孟晓妮出来：“早饭我去买一点？” 　　孟晓妮失笑。 　　大过年的, 哪里来的早饭。 　　她朝着神农架外头望了望：“去找点蛋过来, 我们做点蛋饼。” 　　鬼凤点头，出去残害某种意义上的同类了。 　　等小白龙和小绿迷瞪瞪醒过来，牵着手出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蛋饼香味。 　　空地上的石板上，嗞哩嗞哩正冒着热气。 　　孟晓妮将好几个蛋敲开搅合了面粉，加了一点酒和盐以及葱调味，随后倒到已用油擦拭过的石板上，用木条将蛋液摊开。 　　加入面粉后的蛋液并不再是金黄色的，而是乳白色中带着一点黄。 　　摊开后，火热的石板立即将蛋液固化，香气四溢，弥漫充斥在整个树屋区域。 　　“小绿的不加蛋，等下专门给你做面饼。”孟晓妮看了眼起来的两个孩子，先说了一声。 　　小绿乖乖点头应声。 　　小白龙牵着小绿手，跑到了孟晓妮身边，积极候着。 　　孟晓妮将蛋饼翻面，随后开始往蛋饼上加料。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肉，已被片成了肉卷，再加上生菜、菇、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火腿片，刷上了甜辣的酱料，一包裹，一个蛋饼就做好了。 　　孟晓妮将这个蛋饼放入到边上的框子中：“要吃自己拿。我和鬼凤已经偷偷吃了一个。” 　　小白龙马上动手去拿。 　　孟晓妮再借着这个石板，做了一个没加荤的，专门给小绿。 　　小绿也拿了认真吃起来。 　　鬼凤光吃一个是不够的，孟晓妮自己也嘴馋，想要再来一个，于是她又给鬼凤和自己再做了两个。 　　当在场人手一个蛋饼，孟晓妮得以慢慢细品自己做给自己的这一个。 　　蛋饼香甜细滑，带上了葱香，加上酱料调味，一口下去暖辣甘甜，嚼两口，鲜香的肉味和清爽的生菜味道混合，微带弹性的饼子，又半点不会为难牙齿。 　　新年大早上就能品尝美食，简直太过美好。 　　孟晓妮一口口吃完，随后擦干净手，考虑着等下带孩子们出去玩。 　　过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闹腾欢庆一下更好。 　　…… 　　地府。 　　全地府所有当差的，全部换上了新衣服，以红色为主，黑色为辅，偶尔有自己喜欢的，还可以多加点配色。阎王爷的衣服有形制要求，判官的稍次，鬼差的便于行动，还算比较好分辨。 　　身为第一殿判官的文姬，穿戴好了自己的衣服，将一根金钗子，缓缓插到自己盘好的头发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淡淡。 　　从后宫女妃，到第一殿判官，她走过的路，几乎可以说大部分时间，如同赤脚踩在刀剑上，贯穿脚背，血流不止。 　　如今能够得以喘息，感受着地府的“公平”、“公正”。她几乎可以说，算得上是最感激后土的人。 　　因为后土创造了轮回，创造了地府，这才给了她们这些生而不公的人一次机会。 　　最近地府里隐隐有传出来，后土重新出现的消息。 　　似乎是和阎罗王有所联系。 　　文姬稍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没有出事情就好。 　　天上地下，早年存在的那些大能，到了如今几乎都陨落了。这些年关于后土陨落的消息，几乎是隔三差五都会冒出来一下。 　　她不相信，可又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 　　现在快新一年，有这么一个好消息，她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难怪说春节该是人类最该欢庆的节日。 　　文姬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将红黑色的袖子甩了甩，出门了。 　　门口等着的姜江，看见文姬出来，走到了她身边：“新年好。” 　　文姬微微欠身：“新年好。” 　　姜江笑起来：“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之间这关系，还需要新年第一天行礼的么？” 　　现在几个阎王，基本上都不乐意看人行礼了，尤其是像都市王这种，恨不得不要见判官，只想自己偷闲摸鱼。 　　文姬笑起来：“我喜欢。” 　　姜江服了：“妥，你喜欢。” 　　他和文姬朝着第一殿而去：“这些天工作量有点大，人间出生孩童速度是减少了，但总人口数还是很多，死亡人口数也多。鬼差候选人订那么一个两个根本不够用。” 　　文姬听着，想起了火锅店被带走的那位员工：“地府火锅店那位，何时可以晋升鬼差？” 　　姜江：“哦，你说祁亚秋。他好像被转轮王看上了。这不是孟婆不在了，小孟婆的火锅店也需要人料理。小孟婆到底还是生魂，所以就算到时候成了鬼差，估计也帮不了别的地方多少忙。” 　　文姬听着点头：“也是，他擅长的本就是科研道路，帮忙小孟婆也算是工作了。” 　　姜江叹气：“所以我们这段时间，还要多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文姬听着这话：“以前鬼差多选取民间的将士，现在也可以。” 　　谁知道姜江听了这话，更加苦恼：“现在的人不像以前。以前改朝换代时常很快，将士自己跟着的君主没了，合适的在地府工作就工作了。现在的人，一到地府就满脑子想着我还可以多救几个，死活要抓紧投胎再走一趟。” 　　他们毕竟应付的是死去的人，而现在地府看上的那些人，更多想去维护生者。 　　于是抓来干活的没几个，全要么超升了，要么就直接投胎了。 　　一说这些，姜江都觉得自己惨。 　　太惨了。 　　文姬又笑起来：“不碍事，慢慢来。这种事情急不得。” 　　姜江只能应声附和。 　　他确实急了也没什么用。 　　两判官朝着第一殿走去，在正殿门口，远远就瞧见了一位眼熟的判官。 　　姜江和文姬对视一眼，随后上前招呼：“崔判官。” 　　崔府君手中拿着一块平板，抬头看了眼来人，微微颔首：“姜判官、文判官。” 　　姜江看着平板：“崔判官在检查系统？” 　　崔府君作为地府首席判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各个阎王殿前，检查一下所有的系统，以防有漏洞。他挂在阎罗王下面，工作的范畴却不仅仅局限在第五殿。 　　他听到姜江的问话，应了一声：“是。不妨碍你们办公，你们自去做自己的事便可。” 　　姜江开了句玩笑：“哪能妨碍啊。崔判官工作太忙。我们少有见一面，当然要攀谈两句。交流一下感情嘛。” 　　崔府君听了，轻笑一声：“姜判官在地府那么多年，心态依旧很年轻，挺好。有空一起喝酒。” 　　姜江的酒，基本上地府就没一个不惦记的。 　　作为一个用酒打开所有交情渠道的姜江，半点不觉得羞愧，极为自得：“那我可要拿出一点好酒来了。” 　　文姬在旁听着，跟着笑起来。 　　她心中有所想，少有迟疑，但还是问了出来：“崔判官近来可听阎罗王说起过什么事情？” 　　崔府君挑眉，看向文姬：“什么事情？” 　　文姬放轻了声音：“后土娘娘……” 　　崔府君了然。 　　他手上稍微加快了一点动作，快速处理完一个阶段，随后对着文姬交代了两句：“我稍有听说，不过消息具体也不太清楚。” 　　文姬：“嗯。” 　　崔府君回想最近几个阎王都偷偷来自己这儿打探消息，略有点无奈：“其实来问我的，也不止你一个。上回在阎王们集体讨论问题的时候，阎罗王说了点娘娘的消息。再多，我真不清楚。” 　　文姬知道这已经是崔府君能透露的极限。 　　她笑得高兴：“嗯，谢过崔判官。” 　　崔府君点头。 第124章 　　崔判官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 　　姜江和文姬则是前往第一殿, 也开始新一年的事务。 　　文姬心情愉悦, 连脚步都轻快了少许。 　　姜江看在眼里, 笑着考虑着，要不要拿着酒去阎罗王那儿闲聊一下, 看能不能掏出一点话来。 　　后土娘娘对于地府众鬼而言，确确实实极为特殊。 　　不仅是文姬, 几乎大多数判官和鬼差, 生前都有一些不甘的事情。 　　然而这些不甘的事情，到了地府后，冤有头债有主，全部都得到了解决。最终当事人投胎的投胎, 继续当差的当差。 　　他这般思考了片刻，随后也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文姬。 　　要是告诉了文姬, 那就显得他有点上赶着讨好文姬的意味。 　　“姜判官？”文姬叫了一声姜江, 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稍带困惑看姜江：“有哪里出问题了么？” 　　姜江微怔, 随后笑开：“没有。我就在想回头和崔判官喝什么酒。” 　　文姬笑着提议：“烈酒最好。” 　　姜江笑着点头：“是, 烈酒最好。男人就应该喝烈酒。” 　　文姬被这话逗笑。 　　姜江当年就因为作为一个酿酒师, 不小心把酒提纯得太厉害, 导致后来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至今为止，他身上都是功过都极为惊人。 　　烈酒是真的烈。 　　烈到人间地府都知名。 　　两位判官这么闲聊了两句, 到底还是优先处理工作了。 　　一直等到换班，姜江才和文姬告别, 去自己住的地方顺了不少的酒, 晃悠晃悠先前往了第八殿隔壁的地府火锅店。 　　地府火锅店在非夜晚的时候, 只有祁亚秋这个鬼差预备役，带着一群幽冥小鬼在看店。 　　祁亚秋大多在厨房试验火锅，或者寻一张桌子，写点配比相关的记录。 　　姜江进门，一眼就见了在角落里写配比的祁亚秋。他晃了晃手里头的酒：“喝么？” 　　祁亚秋不喝酒，当然是婉拒了。 　　他见到了姜江，基本上也是明白了这位判官的套路：“要吃什么口味的火锅？” 　　姜江咂嘴：“麻辣串串来一点，我带去和崔判官喝酒。” 　　祁亚秋让幽冥小鬼去烫点串串。 　　他也不多问，继续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姜江趁着等候的这点时间，凑在了祁亚秋身边看本子。 　　只见这本子上，洋洋洒洒写满了各式各样的专业香料名字，后头缀了一连串的成分，每个成分后面还带着化学公式以及重量。 　　姜江：“……” 　　研究人员不愧是研究人员，难怪孟婆人间火锅店发展那么快，几乎隔段时间就可以研发新品种，提升火锅口感。 　　他当年要是学了化学，恐怕酿酒早就超神了。 　　姜江看着这些个专业内容，问了一声祁亚秋：“你觉得研究这个有趣么？” 　　祁亚秋算着数字：“我喜欢的是研究这个过程，和得到‘成功’这个结果。至于研究内容到底是什么，其实对我而言，差异不大。” 　　他停顿了一下：“这或许就是我被判关押如此久的原因。” 　　有时候研究内容到底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还是要在意的。 　　比如说做火锅，目的是为了做出更适合众人口感的火锅，而不是为了做出能让人上瘾的火锅。 　　姜江心想，按照这个逻辑，他这个酿酒师怕不是应该关到地老天荒？ 　　祁亚秋脸上露出一抹笑：“串串好了。” 　　幽冥小鬼哼哧哼哧搬运了一大盒的串串，盖上了盒子，送到了姜江面前。 　　姜江将盒子带走，临走时给祁亚秋留了一句话：“觉得有趣，可以下回和都市王申请一下，今后就在这里当差。” 　　祁亚秋对着自己研究的本子看了小半天。 　　他默默将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用笔在中心划了一道竖线。 　　竖线左边，写了“留下”，竖线右边，写了“离开”。 　　随后，他在两边下头，开始写利弊。 　　姜江一手带着酒，一手带着串串，相当潇洒跑去找崔府君，沿途还引诱了一干想要喝酒吃肉的鬼。 　　可怜这些鬼，到过年时节好不容易能闻点香火味道，谁晓得还碰到个携带“巨香武器”的家伙。 　　一个个鬼翻着白眼，只想赶紧轮到投胎，好在投胎前吃一口火锅。 　　此刻的崔府君确实在第五殿。 　　他将所有该检查的项目检查完后，和第一殿、第十殿汇报了一下，最终就要回到阎罗王这儿，和阎罗王稍微说一下近来地府的情况。 　　阎罗王细心听着，听完后就给崔府君放行了。崔府君身为判官，地位可不仅一个判官位可以评价的。 　　但崔府君听到阎罗王放行的指示，并没有直接走。 　　他稍带随性，也带着点轻微戏谑：“大人，最近来找我问后土娘娘消息的热别多。” 　　阎罗王面不改色，微微笑着：“是么，那有些劳烦你了。” 　　崔府君和阎罗王多年好友，哪能看不出阎罗王现在的姿态。 　　话里话外，没有反驳，还隐隐透露着一丝自得，就差没把真相刻在自己脸上了。 　　也就他平日里老好人的形象太有欺诈性，以至于至今为止，众阎王还觉得他是有所隐瞒，拿了个噱头在前头挡着后土娘娘的真消息。 　　崔府君有点无奈：“怎么也该跟我对对口供，好让我知道要如何对外人说啊。” 　　阎罗王微诧异：“这还需要对口供？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能说点什么？再说了，我都说了我与后土有些关系了，他们直接来问我便是。” 　　说得像模像样的。 　　崔府君觉得阎罗王简直是将人心算得妥妥的，把众阎王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大人。” 　　阎罗王也是见崔府君可怜了点，勉强捡起一点同情心：“这事说来话长，不知道可远比知道好一些。我与娘娘的事情，再过几年就都清楚了。” 　　大约是怕秦广王找崔府君说点别的，阎罗王还刻意强调了一下：“成亲什么的，都是乱传的，你可别跟着瞎起哄了。现在的传言，真是一男一女两个判官站一起了，第二天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崔府君：“……” 　　他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么劲爆的传言？ 　　见阎罗王这样强调，崔府君只能点头应下，随后告辞离开了。 　　既然他不该知道，那当然是不知道好一些。 　　阎罗王见崔府君离开了，颇为好笑又看向了自己的屏幕。 　　以前他从未在舆论中心，还真没有体验过这种被疯狂八卦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常年在舆论中心的黑白无常，以及牛头马面，到底是怎么应对各种鬼问题的。 　　几乎每个判官和鬼差，都会被问两句关于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的问题。 　　这两对合作伙伴，几乎在地府完全没有任何的**。 　　任何事情都能被八卦两声，随后被这位鬼传递到另一位鬼那儿去。 　　惨，还是他们惨。 　　阎罗王在这头感慨良多，那头崔府君从第五殿出门，打开自己的手机，就看到了姜江的消息。 　　他往自己住的地方去，很快就看到了在门口候着的姜江。 　　姜江一手上是酒，另一手的盒子…… 　　崔府君走进两步，一下子就闻到了从盒子里传来的麻辣味道。 　　嘴里唾液自然分泌，崔府君笑了一声：“无事献殷勤。” 　　平日都是别人对着姜江献殷勤，今天轮到姜江对着崔府君献殷勤了。 　　姜江嘿笑一声：“喝酒的事情，怎么能叫献殷勤。” 　　崔府君开了门，给姜江让开了位置：“进吧。先说好，阎罗王最近说的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多少。” 　　姜江还没开口问呢，这就得到了一个拒绝的答案。 　　他也没死心：“我哪里是来问这个的，我是来问快要到初八了，阎罗王最近要不要喝酒的事。” 　　初九，是玉帝圣诞，人间界很多地方都会开庙会。 　　但初八，是阎王爷生日，这才是地府不少当差的会关注的日子。整个一月，就只有阎罗王一位阎王正逢诞辰。 　　崔府君听到这个，这才恍然想起初八还有阎王生日的事情。 　　这些天老是被问阎罗王和后土的事情，他又要管理地府诸多杂事，险些把阎罗王生日给忘记了。 　　他好奇问了一声姜江：“你想准备什么酒？” 　　姜江对酒极为了解。 　　他先将自己最近酿造好的酒放在了桌上，随后掏出了自己的平板，展示给了崔府君看。 　　平板上画了一坛子酒，酒上贴着掀开了的红纸，旁边还有一个白杯子，杯中有着一杯清酒。 　　酒看上去并不烈，稍显清透，能一眼看得到底，有点像民间自酿的白酒。 　　崔府君不懂行：“白酒？” 　　姜江笑笑：“这么叫也没错，毕竟是透明的。不过我给它取名叫清欢。” 　　叫清欢的酒，可多了去了。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崔府君问了下口感：“尝起来如何？” 　　姜江笑起来：“清是清澈透亮的清，欢是一响贪欢的欢，清欢的意思，便是一口喝下去，意识是清清爽爽的，可心底里头的欢喜能够蔓延上来。喝多了，那就能做一晚上清清楚楚的梦。” 　　至于梦的内容是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崔府君听着有点心痒：“看来并不是醇香的口感，应该味道清爽，不算太烈，但后劲很足？” 　　姜江点头：“是。” 　　崔府君觉得这挺适合阎罗王的：“那就选这个。等初八那天，你给阎罗王送去便是。” 　　得到了准话的姜江，成功推进着自己的计划，笑眯眼：“好啊。” 　　阎罗王和后土的事情，崔府君不知道，阎罗王本王不可能不知道。 第125章 　　年节时分, 地府里往日怎么过, 这些天就怎么过。 　　众鬼们闹闹腾腾的, 有不少可以投胎的还都选了这个日子去投胎。这让地府火锅店生意大兴，还有点忙不过来的意思。 　　人间界, 孟晓妮和鬼凤带着两个孩子，和长辈多见了两天, 还跟着去拜访了一下周边邻居, 算是凑了个过年的热闹。 　　人间那家火锅店，过年时节直接放假放了个彻底。 　　秦灵君细数了自己的日子，觉得自己的小命差不多又要到危急时刻，就发消息给孟晓妮，前去蹭了一顿饭。 　　孟晓妮要么就在家里吃饭, 要么就带着食材和鬼凤等去神农架吃饭。 　　秦灵君一来, 也被她拽到了神农架, 甚至还认领了一件树屋。 　　孟晓妮指着成片的树屋：“等有一天，这里每个树屋都有主, 那就热热闹闹了。” 　　秦灵君微微颔首：“那么问题是，为什么旁边的轨道是冰滑梯？这适合小孩子，不适合成年的吧？” 　　孟晓妮：“……” 　　因为这是小白龙建造的，小绿装饰的。 　　孟晓妮和鬼凤特宠孩子, 以至于这些冰滑梯不仅没被拆掉，还被鬼凤加固了一下。 　　“习惯就好。”孟晓妮歪头, “还吃不吃饭？” 　　秦灵君：“……吃。” 　　野外吃饭的好处, 就是趣味性。 　　孟晓妮做了一锅子的红糖阴米粥当主食。 　　红糖阴米粥主要的材料是糯米。糯米需要在油锅子里走一回。炸过之后的糯米, 其后既会带着一点点粘牙的软糯，还会带着点松脆的嚼劲。 　　其后再煮一碗汤羹，加入红枣、枸杞、红糖，最后将刚才炸过的糯米倒进去。 　　稍微一搅拌，整个锅子内的粥就混在一块儿，没煮一会儿，就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香气中带着甜滋滋的汤味，比一碗传统的肉汤还要吸引人。 　　入口之后，粥清爽又可以解辣，搭配孟晓妮最爱吃的麻辣菜或者火锅正正好好。 　　这回照样还是吃火锅，孟晓妮却是没有用九宫格，而是点了两个铜炉锅。 　　一个铜炉锅放的是清汤，一个铜炉锅放的是红汤。 　　铜炉锅中间外边都产热，能下菜的地方只有一圈，最适合吃涮肉的火锅，或者吃蛙锅。美蛙一人一只，直接下到锅子里当锅底，上头涮肉吃别的菜品，简直美妙。 　　小绿吃素，所以乖乖抱着清汤锅子配着干碟，在边上啃草，配合着红糖阴米粥，吃得非常高兴。 　　余下几人一人一只蛙，顺带下了一堆的肉进火锅。 　　有大刀片出来的腰片，简直是和抢一样吃。下手晚了可就没了。 　　来到丰都才没多久的秦灵君比孟晓妮都要会吃，还自己搞了一碗冒脑花。 　　冒脑花不吃的人，那是真的不吃。 　　大多数人光是看一眼，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麻咧咧的试图往边上躲一躲，觉得这种菜品简直反人类。 　　然而喜欢吃的人，仅仅因为一口就能沦陷。 　　入口即化的口感，加上调制好的酱料，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吃的是大荤还是甜品。 　　因为重口的调料，让冒脑花失去了让人厌弃的腥味，而软绵的口感，几乎是火锅菜品中少有的存在。鲜香这一道坎，让热衷美食的人难以跨过，不想错失。 　　辣椒和香油点缀着那只碗，让小白龙看了都有点心动，跃跃欲试：“我可以也来一口么？就一口。” 　　孟晓妮是无所谓的，秦灵君是有所谓的。 　　秦灵君表示：“你可以做一碗自己吃。” 　　小白龙犹豫：“那万一不好吃……” 　　秦灵君：“让你妈吃。” 　　孟晓妮少有挑食，这个还真不吃，抬手拒绝：“我不，不好吃就给鬼凤。” 　　鬼凤：“……” 　　他做错了什么要吃小白龙的剩菜？ 　　小白龙偏生觉得这个决定很有想法，二话不说，学着秦灵君的手法，自己在那儿捣鼓了一会儿，折腾出了一碗冒脑花。 　　新鲜出炉的冒脑花，上头还冒着热气。 　　小白龙怕自己不喜欢吃，拿了个小勺子，舀了一小口，小心翼翼放入嘴里。 　　旁边小绿紧张看着小白龙，生怕小白龙因为不喜欢吃，直接翻车。 　　勺子入口，脑花入嘴。 　　小白龙睁大双眼，略显吃惊：“哇哦。” 　　味道实在有点超乎他的想象，有点意料之外的好吃。 　　小绿在边上有点好奇：“好吃么？” 　　小白龙对着小绿点头：“好吃哎，感觉味道，有点奇妙。” 　　不是一般的味道。 　　孟晓妮看了小白龙如此支持冒脑花的行为，觉得自己也并不会去吃。即便吃麻辣兔头的时候，也会吃到大脑，但是那种感觉和吃一整个脑花完全不一样。 　　少吃怡情，大吃伤味觉。 　　她夹起一个蛙腿，认真啃起了肥美的蛙肉。 　　还是这种实在的肉更好吃。 　　等火锅吃完，孟晓妮给众人人手弄了一碗冰粉。 　　冬天里没有新鲜的玫瑰或者桂花，孟晓妮就寻了一点干花泡开加了进去，再添了一点葡萄干、麦片碎粉、可可片等。 　　人类是真的非常奇怪的生物。 　　在大冬天，待在暖和的地方，吃着火热的锅，还一定要配上冰镇过的甜品或者饮料。 　　似乎这样违反季节，再看看外头偶尔有的落雪，就觉得心中非常爽。 　　是一种在高山之上，吹着山风的舒爽。 　　一边吃着冰粉，秦灵君一边说着事情：“年初八是阎罗王生日。” 　　孟晓妮恍然：“啊，你要给他过生日？” 　　秦灵君捣碎了自己的冰粉，将上面覆盖的吃食混合到下方去：“每年都过生日未免也太麻烦了一些。” 　　说是这么说，她倒也没反驳孟晓妮的话。 　　人类寿命短，如今物资充盈，这才年年过起了生日。 　　地府里个个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年年也就意思意思，送点小东西，几乎是不怎么大肆庆祝的。唯有遇到大年，比如说整百的特殊年份，地府里会欢腾一下，搞点小活动。 　　孟晓妮强调：“这对于人类而言，是仪式感的事情，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情。” 　　秦灵君回想自己这脆皮的人生：“确实，自己又活过了一年是值得专门庆祝一下。” 　　孟晓妮听着这话直接笑出了声。 　　小白龙和小绿抱着碗，在边上乖乖坐着，一边吃，一边听大人讲话，时不时还看两眼他们，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小白龙听着着对话，见他们没说下去，忍不住冒头：“那，阎罗王生日打算怎么过呢？” 　　小绿跟着点脑袋。 　　孟晓妮也略有好奇。 　　秦灵君至今为止都没有去过地府。 　　她和孟晓妮不一样。秦灵君和地府的关联太过密切，一进入地府随时都面临着被发现的可能，危险性比阎罗王到人间高得多。 　　莫非隔空庆生？ 　　秦灵君吃了两口冰粉，慢悠悠讲着：“我能怎么给他庆生？阎王爷即使在生日这天，一样是上班要工作的，总不能还跟着我们东跑西跑吧？” 　　小白龙感叹：“真惨啊。” 　　秦灵君轻笑一声：“一份付出一份收获。阎王在地府权势滔天，与‘死’之一字再无瓜葛，就连轮回都不需要进，世间疾苦一点不需要尝。如此好处，天天上班又怎么了？” 　　权势滔天并不是这样用的…… 　　孟晓妮跟着笑了一声：“你提都和我们提出来了，总不至于是想让我们给阎罗王去庆生吧？” 　　秦灵君：“……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 　　听着秦灵君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话，在场几个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鬼凤意识到了什么：“年初八是阎罗王生日，你想送点东西给阎罗王。和我们一起送？” 　　他说完这话，想了想自己和那群阎王之间的关系…… 　　好像怎么都轮不到可以送礼物的关系。 　　秦灵君却点头了：“是。我以为你们会送点东西。想着我参照一下，考虑考虑。” 　　孟晓妮：“……”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要送阎罗王生日礼物。 　　她和鬼凤以前根本就没有过生日这种习惯，也就变成人类之后，孟家会记得孟晓妮的领养日，每年都当生日来过。 　　在场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孟晓妮举手表示：“我觉得给他煮顿饭，就差不多了？再搭配一个蛋糕。” 　　阎罗王对孟晓妮还算照顾，不过这照顾也没怎么亲自出马，双方不算太熟。 　　好像这样处理就差不多了。 　　秦灵君：“……那我送什么？” 　　在场众一脸懵，哪能知道秦灵君要送什么。 　　孟晓妮想了想，友情提出建议：“可以送阎罗王喜欢的东西。你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的。” 　　秦灵君不说话。 　　秦灵君很犹豫。 　　秦灵君想了半天：“……喜欢，我吧？” 第126章 　　秦灵君说完阎罗王喜欢自己这话后, 还若有所思, 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晓妮：“……” 　　后土转世亲自承认, 阎罗王喜欢的是后土。 　　刺激，带劲。 　　承认完了的秦灵君, 用那张漂亮的脸蛋微微叹了口气：“这可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生日礼物了。” 　　孟晓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看她现在是个已婚的，其实恋爱经验就鬼凤这么一次, 平日里就是看着什么好的, 会想要送给鬼凤，做饭的时候再多想想鬼凤爱吃什么…… 　　再多的，那就是会翻天覆地的大事情。 　　专门在某一天送东西这样的事情，那也太为难孟晓妮了。 　　对这类事情更加没有经验的，那就是鬼凤和两小只。 　　孟晓妮看看他们, 觉得似乎可能或许也就只有自己能给出一点建设性意见。 　　她凭借自己多年丰富的道听途书经验：“那, 把自己送了？” 　　秦灵君微微睁大眼睛, 震惊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挠挠脸：“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用不着如此婉转。” 　　秦灵君还是相当震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难道说话就应该色丨情一点了么？ 　　莫不是还要拉个绸带，打个礼包盒，把自己送到第五殿去？ 　　她现在去不了第五殿。 　　秦灵君被孟晓妮带跑偏了一下，赶紧给自己拉回来, 继续稍带正经思考起到底送什么礼物为好。 　　小小的脑袋里充满着大大的困扰。 　　孟晓妮看了两眼秦灵君，决定放弃。 　　孟晓妮表示：“有的事情呢, 还是靠自己为好。我们也想不出什么好礼物。他身为阎王, 想要什么礼物不可以自己主动去获取呢？” 　　该有的, 阎王都有。 　　想要的，阎王都可以要。 　　孟晓妮这么一说，就连秦灵君自己都觉得，最好的方法不如送自己了。 　　秦灵君摆手：“我自己想吧。” 　　孟晓妮点头。 　　一行吃饱喝足，在神农架感受了许久风景，随后分别。 　　秦灵君带上了自己的东西，重回了自己的小家里。 　　小家只有她一个，冷冷静静的。 　　秦灵君将窗户打开，稍微通了通风，随后往阴天子那儿点了一根香。 　　香气缭绕，接通阴阳。 　　秦灵君没说什么，稍带去收拾整理房间去了。 　　她身上一股的火锅味道，等下还要去浴室冲洗掉。 　　屋子里在年前就收拾过，这些天也没怎么大乱。秦灵君简单处理后，便带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去了浴室。 　　洗漱完毕，出来关掉窗户，打开暖空调。 　　室内室外两个温差，秦灵君用毛巾包裹着自己的头发，穿着睡袍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果汁。 　　洗完澡喝一杯冰的，不健康，但快乐。 　　她打开电视，算是偷闲过一会儿悠哉日子。 　　电视上放的要么是新闻，要么就是这些天各台晚会的重播，偶尔还有几部她根本不喜欢看的电视剧。 　　放在一个正在唱歌的重播节目上，她缓缓喝着自己手中的果汁。 　　香点燃着，她和阎罗王的声音此刻是互通的。 　　阎罗王那儿其实本就看得到，听得到她，不过点了香之后，她也听得到阎罗王了而已。此刻他们就像是异地的情人，打开着语音通话，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即便没有人说话，他们都知道还有一个存在，此刻正在陪伴自己。 　　屋子里逐渐暖和，秦灵君将头上的毛巾扯掉，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到肩头。水珠在衣服上染开，形成了透明的点。 　　年初八…… 　　秦灵君听着歌，想着正常人家过年要做的事情。 　　大年初一好像是回娘家之类。 　　然后走亲访友。 　　到了初四还不知道是初五，是要往屋子里抬水，说是迎接财神。 　　初八之后就是上班，有些人初六之后就上班了。 　　啊，烟花。 　　秦灵君往窗外看了眼：丰都有管制，过年大部分区域是没有办法放烟花的。 　　秦灵君心思动了动，将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阎罗王看看秦灵君，又处理处理公务，全然不知道自己生日当天，要找自己“麻烦”的家伙已可以排队。 　　直到时间一晃而过，飞快进入了初八这一天。 　　阎罗王正处理好一个为了家人为恶，最终家人又因他而受罪的人类。 　　忽得听到了响动，就看见宫殿门口冒了一个头。 　　阎罗王：“陆判官？” 　　陆判官负责察查司，一般是检查阎王们事后工作有没有误差的。他平日工作量大，又要避嫌，很少到第五殿来。 　　陆判官露出了整个身子，相当洒脱朝着阎罗王行了个礼：“阎罗王大人，诞辰快乐。第五殿判官祝你新一年有新气象，爱情事业双丰收。” 　　阎罗王神情微妙。 　　爱情事业双丰收是个什么说法？ 　　陆判官抬起头，朝着阎罗王笑了笑，挥挥手，让自己身后的幽冥小鬼上前：“这是在第八殿旁边地府火锅店做出来的诞辰宴席。小孟婆专程为大人准备的。” 　　阎罗王看着流水席，眼内有点怀疑。 　　他和鬼凤关系一般。 　　当初鬼凤闹腾地府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差打起来了。 　　他和孟晓妮关系也很一般。 　　孟晓妮那家伙，和转轮王关系更好，和后土关系也不错。 　　阎罗王突然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想不通：“怎么忽然要给我庆生？” 　　陆判官讶异：“咦，崔判官没与大人说么？五帝那儿觉得今年年份听着好，十阎王多年来劳苦功高，所以今年每位阎王都会有庆生宴。” 　　阎罗王：“……” 　　他身为阎王，怎么才知道这件事？ 　　陆判官见阎罗王确实不知道的样子，笑了起来：“大人怕是由于是第一个，所以才被隐瞒了。该是一个小惊喜。” 　　阎罗王淡淡开口：“还好不是惊吓。” 　　陆判官大笑：“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对了，姜江？你的酒？” 　　陆判官往后看了看，招呼着自己的同僚。 　　姜江匆匆进门，手里头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摆着一坛子酒。 　　陆判官将酒送了上去：“这名叫清欢。姜判官酿造，特意问了崔判官确定了一下大人的喜好，这才送来的。喝完意识都是清醒的，心情还会非常愉悦。” 　　有美食有酒。 　　即便平日里总笑着，内心还是高度警惕的阎罗王少有也放松了一点：“谢过诸位。” 　　陆判官摆手：“不用，那我先离开了。察查司今年工作量很大。” 　　阎罗王点头与陆判官告别。 　　幽冥小鬼在旁边候着，一个个哼哧哼哧叠起身子，试图将盘子放到桌上。 　　姜江见幽冥小鬼们实在艰难，上前帮忙布置了一下桌子，将这诞辰大餐给摆了个齐整。 　　他还给阎罗王倒了一杯酒：“大人，这酒味道尝着不明显，后劲十足，可千万不要贪杯。” 　　阎罗王对自己的酒品很自信，不过他习惯了好说话，对姜江的话听进了心里头，现场还是答应了的：“好。” 　　桌上酒和菜都有了。 　　大殿里就阎罗王和姜江两个在。 　　这日子实在忙碌，就连过来送菜的陆判官都转头去忙了。 　　首席判官崔府君等，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里忙着。 　　阎罗王不好大张旗鼓叫判官、鬼差们为了这突如其来的诞辰一起热闹热闹，便友善邀请姜江：“一起喝一杯？” 　　姜江摸了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大人可以叫几位阎王一起吃喝的。” 　　阎罗王看了眼屏幕，发现在阎王群内，众阎王已发起了各种消息，祝福他又长了一岁，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阎罗王到底几岁了。 　　祝福完，这群阎王又纷纷表示，事务繁忙，等晚上大伙儿可以相携一起去地府火锅店吃一顿，现在工作忙到一半，新一天刚开始，就先让阎罗王自己提前先偷吃一顿。 　　阎罗王：“……” 　　什么叫偷吃一顿。 　　这群幽冥小鬼大张旗鼓送来了吃食，怎么偷吃？ 　　阎罗王失笑将酒杯和姜江碰了碰：“喝一杯，晚上怕是着一坛子不够的。” 　　姜江笑了笑：“不碍事，晚上的酒我再备就成。” 　　十大阎王聚餐，他的酒肯定要拿出来的。 　　阎罗王一饮而尽，拿着空空的杯底对着姜江示意了一下。 　　姜江笑着顿了顿，也是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确实没什么**的感觉。 　　阎罗王拿着酒坛子给自己再倒了一杯：“你要是忙，那就先去忙。” 　　姜江想了想自己的工作：“不碍事，不急。”他只是…… 　　阎罗王太了解人性，也很清楚地府的判官们。 　　姜江在这儿陪着他喝酒，刚开始能说是为了送酒，现在来看，是有别的事情想要问或者说。 　　阎罗王将第二杯喝下，笑容不变：“有何事直说便是。我又不是楚江王。” 　　楚江王颇为邪魅，又掌管的是寒冰地狱，见多了恶人，行事自然凶残。 　　两杯酒不至于醉人。 　　阎罗王现在是极为清醒着的。 　　姜江指腹摩擦着杯子，斟酌着自己要开口说的话。 　　“阎罗王。” 　　熟悉的嗓音忽然响起。 　　那是属于一个女子的。 　　姜江愣住，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子在说话。 　　阎罗王以为秦灵君早睡了，他看了眼时间。 　　已过了零时。 　　阎罗王看着时间，唇角含笑：“等等，我这儿有人。” 　　姜江脸上写满了疑惑。 　　阎罗王转头对上了姜江：“事情可急？要是不急，今天还是留给我吧。” 　　姜江迟疑：“……这位是？新判官？” 　　第五殿莫非要多一位判官了？ 　　阎罗王：“不是。再过些日子你们自然会知道的。” 　　这话里话外，已隐隐透出了一点意思。 　　姜江做了个口型。 　　阎罗王笑而不语，摊手示意姜江离去。 　　没得到反驳的姜江，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欢欢喜喜出门去了。 　　没想到还没灌醉，答案已收到。 　　今天还是留给阎罗王吧，想来另外几位阎王，也能接受阎罗王因为那位而鸽子的晚宴的。 第127章 　　人间。 　　窗外雪落积白, 屋内暖意盎然。 　　独居的屋子里, 大晚上开着不少的小夜灯。 　　墙面上零星闪烁着荧光, 仅在墙面上留下了一点小小的亮圈。 　　整洁的屋子里，桌面上餐桌布摆好, 最中间的盘子里，放了一款昂贵的熏香蜡烛。 　　蜡烛点燃, 小火苗轻蹿, 香气弥漫整个房间。 　　阴天子前，香火点燃。 　　秦灵君穿着一袭长裙，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了前方。 　　别人拜神拜佛拜天子，都是恭恭敬敬三叩九拜, 在之前还要沐浴更衣, 少吃荤腥，在之后更要心中虔诚, 以求上苍听到自己心中所念。 　　唯有秦灵君, 坐在椅子上, 胆敢和阎罗王平起平坐一般。 　　秦灵君听着阎罗王那儿开口：“地府的吃食不能带给你吃，实在有点可惜。姜江还特意带了一坛酒，叫清欢。想让你也尝一尝。” 　　地府里不少阎王和判官都爱酒。 　　秦灵君轻笑：“以后有机会的。” 　　阎罗王：“那我留着，等过些年你来地府，与你一道尝。” 　　这酒是今年姜江送的, 来年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投胎一事, 哪能随意说得准。 　　秦灵君手覆盖在自己身前, 垂下眼看着自己这人类的精致躯体。 　　光手就非常好看了。 　　她开口：“你喝了吧。姜江特意带来，便都算好了这酒是最适合今天品尝的。等过了日子，味道就不一样了。” 　　阎罗王在那儿笑了一声：“好。” 　　秦灵君听着声音。 　　一杯，两杯。 　　一坛子酒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多，基本上是小坛一升，大坛三升。 　　以姜江的性子，基本上送单人是小坛，大聚会时才会拿出大坛。 　　不知道度数如何，若是像白酒一样，浓度太高的，一坛下去太容易就醉了。喝得慢还好说，以现在阎罗王的喝酒速度…… 　　秦灵君抬起头：“……你慢些喝。” 　　阎罗王那儿声音顿了顿，大约是停下了喝酒的动作。 　　他静滞片刻，才回了话：“今天我诞辰日，想喝完见一见你。” 　　秦灵君心想，自己也是想见他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穿戴齐全，连脸上妆都画好着。 　　她没有再拒绝阎罗王喝酒。 　　等待的时间，好似十分漫长，又好似才过去了极为短暂的一瞬。秦灵君脑中已从多年前的事情，回想到了上回自己苏醒记忆接受力量。 　　沙土堆中，空气稀薄，身为人类的她陷下去，本该是等同于活埋的。 　　然而她自己的空间里，谁都干不掉她。 　　包括她自己都干不掉自己。 　　当阎罗王踏进来时，她几乎是被力量冲垮了神智。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想着这是谁？他为什么在呼唤自己？他为什么那么焦急？ 　　她能感受到他的所有情绪。 　　这些情绪全是因自己而起。 　　身体比大脑早一步做出了决定，她轻易就将阎罗王拽入了沙土之中。 　　她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与他贴近到几乎下一刻能融为一体。 　　滚烫的身躯在感受到阴沉的凉意后，恍若得到了心中至宝，完全无法撒开手。她只想着与他能够接触得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感受着他在自己耳边沙哑喊着“娘娘”。 　　秦灵君身子抖了一下，将自己的意识从过去拉回来。 　　她面上神情古怪：都怪孟晓妮，什么对方最喜欢什么就送什么。 　　秦灵君伸出手，手指碰触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绸缎系带…… 　　她在内心认真告诉自己：这只是长裙的一个配饰，是西方文化中传承下来的一种装饰物之一，带着一点死亡色彩，非常适合用来遮掩伤口。 　　以及，现在也很流行。 　　秦灵君放下了手，呼出了一口气。 　　香薰蜡烛的火苗微动。 　　似有风吹来。 　　秦灵君微微抬头，便见着面前穿着华美长袍的男子，从无形中跨出。 　　黑红的长袍中间，精致刺绣上神兽咆哮，腰间收紧的玉带上，垂挂着唯有阎王才能佩戴的各种通行牌。 　　带着尖头的长靴，几乎是踩在了人心头上，让秦灵君心跳如鼓。 　　淡淡的酒香味，霸道侵占了秦灵君周遭所有的空气，将她浑身浸染。 　　气势是越来越足了。 　　秦灵君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没想到才对上了那对黝黑的双眸，就忽然被弯腰的男子封住了唇，按在了椅子上。 　　她背后是硬邦邦的椅子，前头是少见情绪外放的阎罗王。 　　一个带着酒香味的吻。 　　吻后还有一句浅淡的歉意：“让你等了一会儿。” 　　秦灵君：“没有。” 　　她都没说要见到他。 　　怎么这家伙又擅自出地府了。 　　地府十大阎王逃家概率，阎罗王能霸占第一吧。 　　秦灵君抿了抿唇：“生日快乐。” 　　阎罗王轻笑：“我很快乐。” 　　眼睛里，全是秦灵君看不透的意思。 　　这家伙，早就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成为地府里不可或缺的一位了。他一直在自己身后，试图跟上自己的脚步。 　　秦灵君嗓子里有点发紧。 　　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话先说出口：“想带你去看烟花。” 　　地府没有烟花，只有火山喷发，和阿修罗打斗起来的战火花，没半点正常的唯美感。 　　阎罗王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伸手将秦灵君从椅子上带离：“去哪儿看烟花？” 　　秦灵君：“海边。” 　　海边这个范畴实在是有点大，但阎罗王就是明白了秦灵君的意思，转瞬就将她带到了一处无人的沙滩上。 　　不知道是哪里的小岛，整个岛上唯有虫鸣声。 　　沙滩上空无一人，一望出去，除了海还是海，连另一个岛屿一时间都望不到。 　　阎罗王带着秦灵君踩在了沙滩上。 　　这儿的沙子极为细腻，意外连贝类都没怎么冲刷上来。 　　秦灵君原本穿着鞋，在两次陷入沙子中后，毫不犹豫选择放弃了鞋子，赤脚落地。 　　她一手勾着鞋子，一手牵着阎罗王，寻了一块海浪扑不上来的干沙地，示意阎罗王一块儿坐下。 　　阎罗王极为顺从，坐在了她身边。 　　秦灵君刚一坐下，还没动用自己的力量，就见空中有所响动。 　　她抬起头，整张脸都被照亮。 　　天上一个巨大的白色烟花，瞬时炸开，散落无数星点，化为红色，于空中坠落，发出了轻微到不可捉摸的声响。 　　这算是静音版本的烟花了么？ 　　秦灵君愣神，不知道现在算是她给阎罗王过生日，还是阎罗王给自己过生日。 　　下一刻，又一朵红色的烟花盛开。 　　那是真的如牡丹真国色，正红里带着点点金光，在空中绽放，随后化为点点星芒，又一次落下。 　　接着，有空心的圆，有银河的星，有一箭穿心的双爱心，有空中的宝塔，还有多彩的彩虹圈。秦灵君见识过的没见识过的烟火，都纷纷在她面前炸开了。 　　她微微侧头，发现阎罗王看烟火看得格外认真。 　　秦灵君伸手，在阎罗王面前晃了晃。 　　阎罗王顿了片刻：“嗯？” 　　秦灵君手指全部张开，比划了一个“五”：“这是几？” 　　阎罗王：“……” 　　淡淡的酒味到现在还没有散去。 　　阎罗王盯着秦灵君的手：“……五。” 　　秦灵君犹疑看着阎罗王，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喝多了。或许是喝多了一点点，但距离醉还差一点距离。 　　阎罗王解释：“清欢喝后，意识是很清醒的。” 　　秦灵君明白：“难怪叫清欢。” 　　阎罗王顿了顿：“就是现在眼前小人有点多。” 　　秦灵君：“小人？” 　　阎罗王回答得有点认真：“我刚才一见到你，就在想你肩膀上、膝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小人。就是一手高的人。” 　　秦灵君：“……” 　　这已经不是醉不醉的问题了，这是喝到出了幻觉。 　　阎罗王还有点不满：“到了无人岛上，谁知道跟了过来。” 　　秦灵君：“……” 　　不，不是跟了过来，是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天上烟花还在乱炸。 　　秦灵君略好笑伸出手，揉了一下阎罗王的脑袋：“怎么那么容易醉。” 　　话是那么讲，但秦灵君也明白，恐怕姜江给阎罗王送的酒，本就是浓度极为高，后劲极为强的。阎罗王的酒量再强，也强不过偷偷加料的姜江。 　　阎罗王还不认同秦灵君的话：“我没有醉。我现在非常清醒。” 　　秦灵君点头顺着阎罗王的话：“是。” 　　阎罗王微皱起眉头。 　　面前的人，竟然不相信自己。 　　小人多就多了。 　　阎罗王低头，用唇咬住了秦灵君脖子上的绸缎，用力一扯。 　　像打开礼包一样，解开了绸缎。 　　他低头吻着，低声说了一句：“甜的。” 　　秦灵君眯细起眼，将手插入阎罗王的头发，轻易扯开了他的发带，将人脑袋抬起，轻吻薄唇：“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送你一夜荒诞。 第128章 　　新年过后要上班。 　　孟晓妮火锅店公司, 在年初九正式恢复工作。 　　该报道的报道, 该串门的串门, 该准备出差的准备出差。 　　一大早带着鬼凤去公司的孟晓妮，正带着一肚子的八卦, 和门口正好碰到的萧翊，诉说着初八地府趣闻：“昨天, 阎罗王凌晨出门后, 一整天都不在地府。” 　　萧翊维持着自己资深道长的形象，话却还是要问的：“他去哪了？” 　　孟晓妮小声：“听一位判官说，是听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然后出门了。整个阎王殿，就剩下了空酒坛, 还有我前一天晚上送过去的吃食。” 　　这种八卦,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孟晓妮怎么可能不知道。 　　能将阎罗王从第五殿支走并且一整天不工作的, 除了秦灵君也没第二个人了。 　　但萧翊到底是与众不同的。 　　他眉头一皱：“浪费食物啊。” 　　孟晓妮：“……” 　　萧翊还重复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真的浪费。地府的鬼为了一顿火锅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投胎。阎王爷怎么能……” 　　孟晓妮长叹一口气：“难怪萧道长到了今天还是单身。” 　　说罢, 到十八楼了。 　　孟晓妮朝着办公室走去。 　　鬼凤看了萧翊一眼, 摇了摇头，跟着孟晓妮一块儿走了。 　　小白龙和小绿手牵手，一起跟着家长走，走的路上还在讲谁都能听到的悄悄话。 　　小绿：“道长几岁了呀？” 　　小白龙：“快三十了。” 　　小绿：“按照人类岁数，三分之一都过去了。他为什么还是单身啊？” 　　小白龙：“别的人可能是不想找对象, 道长的话, 可能是找不到。” 　　萧翊：“……” 　　一家四口杀伤力惊人。 　　垫底出电梯的萧翊面无表情跟在他们几个人身后, 觉得有的话还是当做没有听到是最好的。 　　可笑。 　　他只是没必要找对象好么？ 　　他，一个不需要对象的道士。 　　前头领头的孟晓妮，打开门进了办公室，和已经上班的众人招呼了一声。 　　众人纷纷和孟晓妮、鬼凤问好，然后透过两位大佬，看到了后头乖巧跟着的小白龙和小绿。众人一顿，随后惊叫着开始从自己办公桌里头往外掏零食和小红包。 　　毕竟新年装扮的小白龙和小绿实在太过可爱。 　　小白龙和小绿的头发不长不短，扎一个辫子会有很多散发，干脆就被孟晓妮扎成了两个小揪揪。 　　本来孟晓妮想扎在两孩子的头两侧，像哪吒一样。可哪吒的发型还是会留下很多细碎头发披散下来，像古代画卷上，孩童“黄发垂髫”那样。所以最终孟晓妮给两个孩子在下方扎了两个小揪揪，还将小揪揪绕成了球。 　　带着婴儿肥脸蛋的小白龙和小绿，配上两个用红绳子扎起来的小球状辫子，还穿了一身具有文化传统元素的冬装，比日历画册上的孩子还要可爱。 　　两个小家伙听到一串惊叫，还困惑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摸不着头脑，学着孟晓妮的习惯，用手指挠挠小脸。 　　一位员工最快准备好了两个小红包，塞到了小白龙和小绿手里头，笑得一脸灿烂：“小可爱拿回去买糖吃呀，这是今年的压岁钱，不用交给爸妈的哦。” 　　另一位塞了两个大布丁过去：“这是我亲戚家自己做的布丁，来来尝尝看。” 　　还有一个既没有带红包壳，也没有库存零食，掏出两支粉嫩嫩的护手霜：“冬天了，擦手的护手霜拿去用。桃子味的，最适合你们小孩子了。” 　　孟晓妮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两个孩子，笑着回自己办公位置：“看来今年过年都过得很好。” 　　有个没挤过去的员工到现在还沉浸在过年的余韵中，美滋滋笑盈盈和孟晓妮说了一声：“因为老板过年发的奖金多呀！” 　　孟晓妮是真的舍得花钱。 　　她平日里开销并不大，每天火锅店夜间的收入金额都极为巨大，一个月净利润相当可观。除去她自己几乎当成固定工资每月留存一小笔钱外，剩下的基本全投入到了公司的各个项目中去。 　　员工数量不多的好处，就是至今为止，每个员工工资不算高昂，账本上照样可以预留很大一笔钱，用于员工奖金福利。 　　孟晓妮朝着员工笑笑：“做得好才工资高。” 　　办公室的门再度打开。 　　秦灵君踩着靴子走进门，朝着众人招呼了一声。 　　她走到自己位置上，将包放下，褪去外套，和孟晓妮说了一声：“漠河比较远，这回我和你一起出发过去。” 　　秦灵君嗓音听着有点哑。 　　孟晓妮疑惑：“你感冒了？” 　　秦灵君：“……没有。” 　　孟晓妮想想昨天失踪了一天还喝醉了的阎罗王，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莫不是昨天他们…… 　　秦灵君对孟晓妮的眼神视若无睹，极为淡定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她喝了一口热水后，呼出一口气：“一大早嗓子没开，有点哑而已。” 　　孟晓妮对这个回答存疑。 　　不过经历了一晚上和几位阎王聚餐吃瓜，今早上又和萧翊勉为其难吃了一下瓜，孟晓妮现在对当事人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兴趣也差不多到了头。 　　作为最近距离吃瓜群众的同时，孟晓妮还是火锅店公司的老板。 　　她怕再问下去，秦灵君能把一大堆的工作扔自己头上。 　　“对了，年假过好了，我们还要出差几天，这段时间的工作……”秦灵君走到自己电脑旁开机，“劳烦你先看一看。包括各种计划书和新一年安排。” 　　孟晓妮：“……” 　　果然。 　　孟晓妮十分头疼，但还是兢兢业业坐到位置上，开始新年工作赶工。 　　鬼凤见孟晓妮忙，替她泡了一杯花茶，顺带再去把两个孩子从员工群中救出，给两个小家伙安排好同一个办公座位，开机让他们学习。 　　小白龙的学习进度比较快，小绿偏科，但对于很多基础的东西，两个孩子还是要一起学的。 　　他们刚搬到了这个位置，刚才那些个红包、零食、小礼物，也一并搬运了过来，摊了一整个桌子。 　　新开年，大部分员工的工作任务都不算重，见孟晓妮没怎么管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说起了过年时的趣事。 　　中午用餐，集体叫了外卖。 　　孟晓妮简单吃了一点，鬼凤一口没吃，两个孩子一样草草吃了些。 　　到了下午，员工们总算慢慢收心。 　　孟晓妮处理好的工作，传回给秦灵君，随后再由秦灵君分配下去。 　　另外还有祁亚秋研究出来的几个新的底料，需要去量产试试，这个任务也要分配下去。 　　一直忙到下班。 　　秦灵君准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孟晓妮也把公司里要交接的一些事情，和旁边的萧翊好好沟通过了。去漠河几天，孟晓妮和秦灵君都不在，公司还要靠萧翊看着。 　　其他人见公司大佬都准点下班，当然心中也是高兴极了，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一样准点下班。 　　孟晓妮带着全家来上班，下班照样带着全家下班。 　　下了电梯，小白龙和小绿还在探讨着刚才新学的东西。 　　鬼凤看着秦灵君离开，和孟晓妮说了一声：“秦灵君身上有很浓的地府气息。” 　　本身秦灵君就由于在生死簿上没有死亡日期，而相当容易出意外，现在身上一股子的地府气息，几乎危险程度翻了个翻。 　　孟晓妮听了这话，看了眼秦灵君的背影：“她心里有数的。” 　　鬼凤应了一声。 　　一日照常，直到原定前往漠河，最终前往漠河北极村。 　　从丰都到漠河，交通工具选择上极为麻烦。 　　漠河那儿并没有动车，唯有飞机和火车。 　　他们要先到哈尔滨，再由哈尔滨转到漠河那儿。 　　孟晓妮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带好了极为多御寒的东西，准备以防万一。 　　身体到底还是脆弱的人类，太冷的天，她还是会冻坏的。 　　作为一个只听说过极北，但没有去过极北的人，孟晓妮带着孩子出门，还要警告一下：“不要仗着自己不是人，就东奔西跑。物理化学最近都有学习吧？知道金属的东西，不要直接接触对不对？” 　　手是热的，又容易又汗水，一碰到金属，很容易直接黏上，到时候拔都拔不下来。 　　两个孩子认真点头。 　　鬼凤在边上给手机套壳：“手机到那么冷的地方，很可能开不了机子。” 　　孟晓妮知道这点：“不在室内的时候，不要随便拿出来就行。” 　　鬼凤略一思索：“我回头给你们做几个特制的暖手宝。” 　　孟晓妮笑了笑：“好。” 　　这回出门，孟晓妮只和孟父孟母交代了一句是和秦灵君一块儿出趟远门。理由还给的是秦灵君的公司要她出差，因为稍微有点远，所以可以外带几个同伴。 　　同伴也会有一定金额的报销比例。 　　于是这个同伴，就是孟晓妮，以及鬼凤。 　　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孟晓妮和鬼凤出门，前去和秦灵君碰头。 　　小白龙和小绿这回各自还背了个小包，作为遮掩物品。 　　两个小包是配套的，上面还有平等王亲自添上的刺绣。小包里放满了最近得来的零食，还有就是……孟晓妮家里特质的各种各样调料，就连牛肉酱都带了两罐。 　　小白龙小声问小绿：“你重不重呀？” 　　小绿不是人，当然并不会觉得重，反倒是以为小白龙觉得重：“你要是觉得重，可以放点到我的包包里。” 　　小白龙抬下巴：“我怎么可能会觉得重？我可是男孩子。” 　　小绿想了想，一下子没有能理解，为什么男孩子就肯定不会觉得重。 　　小白龙见小绿不说话，伸出自己小手拉住小绿：“你是小绿，肯定也不会觉得重的。” 　　小绿乖乖点头。 第129章 　　如今的交通已极为发达, 只是这个发达并没有覆盖到每一个城市每一个角落。 　　要前往天气恶劣或者地势不一般的地方, 想要乘坐如今速度极快的高铁和动车, 班次要么少, 要么没有。 　　从丰都这地界前往哈尔滨的火车, 说起来夸张, 要在火车上待三天才能到达。 　　如此长时间的坐车，做吃食办法有限, 火车上餐饮味道一般, 孟晓妮带来的牛肉酱, 这才到达哈尔滨，就已经空了一罐头。 　　能吃还是这群家伙能吃。 　　一直到漠河的车站下车，秦灵君早前找好的接车师傅, 开着一辆大车过来接他们。 　　接车的师傅是东北人，早年就在漠河这儿做接单生意, 包车出行, 大多是带家庭或者学生小团旅游的，少有来接出差者的。 　　火锅店并不是开在最北的北极村, 而是开在更靠近内里的地方。 　　这儿抬起太冷, 冬季常有零下四五十度的情况。 　　“这来的游客，基本上都趁着寒暑假来。六月, 夏至，一天二十四小时, 基本上都是白天, 一边朝阳升起, 一边晚霞漫天。爱拍照的人都喜欢那时候来，运气好就能见极光。” 　　接车师傅普通话溜得很，甚至都听不大出来东北口音。说起来，明明东北口音是极为难该，甚至听多了还特容易传染人的。 　　“还有一个时候，就十二月一月。圣诞节那时候。这地方雪大，也被人称之为圣诞村。过节张灯结彩的，拍照好看，还有很多人会拿瓶开水，腾空洒一圈，开水立刻冻成冰，漂亮！你们现在来得有点晚。” 　　秦灵君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听着这司机说着漠河的好玩地方，解释一声：“我们毕竟是来出差的。” 　　接车师傅嘿笑：“说得是。” 　　第一站，到底还是先去分店看一眼。 　　漠河这儿的房屋结构比较老一点，大约都是□□十年代那会儿建造的。平房多一点，高楼基本上高不到哪里去。 　　满地都是雪，入眼就是白色。 　　火锅店开在这儿，配上的不是四川的冰粉，而是有点劲头的酒。 　　孟晓妮清楚这儿这家分店的情况，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想着火锅店的另外几家地理位置。 　　接车师傅将他们送到了火锅店那儿：“今晚是住北极村，对吧？四点多太阳就落了，咱们过去要早点。” 　　秦灵君下车：“有数的，我们就检查确定一下分店的情况。” 　　孟晓妮趁着车里暖和，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两点多。 　　确实是稍微看一下分店情况，就差不多要赶去北极村了。 　　她收起了手机，立刻跟着下车了的。 　　一口气吐出来，热气瞬间形成了一片的雾。再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呼吸道都凉飕飕的。要是稍微运动运动，恐怕肺部都会被冻得生疼。 　　孟晓妮吩咐鬼凤：“照顾好两个孩子。” 　　她关上车门匆匆跟上秦灵君。 　　车上小白龙和小绿一脸想要下车看看的神情，可见连鬼凤这只凤凰都只能被关在车上，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鬼凤看了一眼车外的店，将视线收回，看向两个孩子：“觉得冷么？” 　　两个小孩纷纷摇头。 　　这一车子中，最脆皮的当属下车的三个，一个司机，两个女子。结果谁知道倒是他们三个被关在车上。 　　小白龙手指上捏了个小冰星星，还挺高兴：“我在这里可以变得很强的。” 　　天气冷，还是冰雪王国，正适合他。 　　鬼凤应了声：“别玩太过就成。” 　　小白龙把小星星送给了小绿。 　　小绿抓着小星星把玩。 　　车里小温馨，车下前往火锅店的孟晓妮和秦灵君，则是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分工合作将整个店面检查了一遍。 　　火锅店选址的这个店面，基本上都是木质结构。 　　木头在漠河，算是很安全的材质。 　　窗户则是定死在那儿的，不大，可以防风，也可以稍微看看窗外的风景。 　　桌椅都已定制了个齐全，因为这儿白桦树多一些，所以基本上用的这类的木材。桌子四侧还设计了被褥一样的遮挡物，基本上能边煮火锅，边产热让顾客暖和。 　　吃得浑身舒畅，通体升温，那就是火锅店的美好滋味了。 　　墙面上大幅的彩绘，和各地店面墙面上差不多，用色比较鲜艳，又带着点神话风味。 　　这幅画是有地府的，不过还有雪国风光，并不是真正的地府。 　　基本上该说是挺因地制宜了。 　　厨房里厨具和丰都那儿有所不同，基本上消防措施也做好了。简陋是稍微简陋了一些的，不过这种寒冷的氛围下，能达到这种水平，已经极为了不起了。 　　孟晓妮拿着本子对照了一下，和秦灵君碰了一下头：“我这边觉得差不多。这儿宗教办其实处理起来不太容易，能搭建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就是开业时间稍微要调整一下，可以冬时令和夏时令有所区别。” 　　这儿到夏至基本都白天的情况，车辆进出是不显眼，但车辆进出还不开业，总归是需要制定合理的说法的。 　　秦灵君应了一声。 　　在漠河这边能接待到的鬼，数量应该会远少于丰都、江南那些地方，甚至很大可能远小于神农架。 　　两人这么一个商量，确定好之后，出了门，和接车司机表示可以走了。 　　接车师傅乐呵：“你们这个店开在这儿，出差过来，这儿老板都不和你们对接一下啊？” 　　孟晓妮：“不急的，我们估计会在漠河这儿住几天的。” 　　接车师傅想想也是。 　　出差是工作，不过也要劳逸结合的。赶了几天的车，今天一到就来店里，已经算是很对得起自己那份工资了。 　　现在早些去住下休整，那最是妥当。 　　接车师傅当即上车：“成，我们去找北啦。” 　　找北，是漠河这儿的说法。 　　因为这儿是最北端，基本上所有存在于这儿的建筑物，到了北极村那儿，都可以被称之为“最北”。有最北小学、最北银行等等。 　　“北”字到处可见，以至于来这儿经常有个说法，就是“找北”。 　　最好笑的是，还有一块石头，立在这头，上面刻着几个大字，基本上意思便是“找到北啦”。 　　接车师傅趁着开往漠河北极村这段路，就给他们开玩笑说着这些内容。 　　“要我说，来这边旅游，一定最好是结伴。一个人来，那就怕找不着北。” 　　一句冷笑话没有激起任何人的笑点，反而让小白龙和小绿两个懵懂孩子在那儿问：“为什么找不着北？” 　　“什么叫找不着北？” 　　“一定要找北么？” 　　师傅哈哈笑着，一路上干脆逗起了孩子：“当然要找北。” 　　鬼凤则是在车后头刻暖手炉。 　　他当着孟晓妮的面，将一块梧桐树木头挖空，随后雕刻成网状，在嘴里头放了一个小巧的火球。梧桐树取自地府他住的那棵梧桐树，不畏火烧，也不会轻易黏在人手上。 　　鬼凤将暖手炉放到孟晓妮手里头：“漠河的冬天有些冷。” 　　孟晓妮点点头。 　　她点完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秦灵君。 　　秦灵君一路上都很安静，闭目养神，好似有点晕车一样靠在椅背上。 　　就这么算半闹腾着经过了一段车程，他们终于来到了北极村的地域范畴内。 　　北极村比起火锅店分店原先开着的地方更加靠向北边，也更加简单一点。这儿的平房数量更多，楼层基本上都不高。 　　冬天雪大，一个个基本上都大半浸没在雪中。 　　这个季度来漠河的人依旧不少，当地人习惯了来往的游客，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的。 　　他们住宿的地方，算是这儿比较有名气的民宿。 　　“我真诚的推荐，你们可以用纸笔写点什么信件。到这儿最北邮局，寄一份信回去。这盖了戳的信件，很有纪念意义，价格也不贵。今晚写，明天就能寄。”师傅见他们年轻，友情建议着。 　　小白龙：“我会写字！” 　　他思考了下：“写个谁？” 　　小绿没几个熟悉的人，写字也生疏，比小白龙还不知道写给谁。 　　孟晓妮见他们有兴趣：“写个外公外婆呀，他们肯定会很高兴收到一封信。还有萧道长。” 　　小白龙拉着小绿欢快往屋子里去：“我们去写信！” 　　十分积极。 　　师傅帮秦灵君搬运下来行李，也帮孟晓妮和鬼凤稍微搬了下，笑着调侃：“两小孩老可爱的啊。” 　　孟晓妮听了高兴：“是。” 　　她带着行李往里走，见门口秦灵君在看天。 　　秦灵君注意到孟晓妮的视线，朝着她轻笑了一下：“这儿很脆。” 　　孟晓妮微愣，转头看向秦灵君刚才所看的地方。 　　昼短夜长的日子，天还未彻底暗下。 　　冰冷又苍茫的天空，一眼看去，确实有种凉薄的脆感。 　　孟晓妮听懂了秦灵君的话。 　　她说的脆，是天脆。 第130章 　　冰天雪地。 　　白雪皑皑。 　　烧着炕的室内暖和着，和外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种极寒的天气里, 想吃冰镇的东西, 不需要冰箱，拿出去放雪地里塞一段时间, 拿回来就是冰的。 　　民宿的老板库存了一框子的冻梨, 谁要是想吃，就可以去他那儿拿, 按个给钱就是。 　　酸奶、雪糕这种也有，不过倒是没有冻梨罕见一点，这个季节算是没几家会有的。 　　这儿水果蔬菜都少见一点，蓝莓有很多, 不过基本上都和葡萄干一样，做成了果干一类，谁让现在也不是蓝莓成熟的季节。 　　外头天暗下，自然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老板听说孟晓妮他们是开火锅店的，当即把自家的火锅给拿了出来，热情邀请他们吃漠河这儿最有名的火锅——酸菜白肉火锅。 　　孟晓妮考虑到自己这一行人实在特殊，吃饭还挑剔, 主动提出帮老板处理食材。 　　老板拗不过她, 只能让她也上手来处理。 　　“我们这边的酸菜,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做。菜要运过来, 贵, 天气冷是能放久一点, 但也没这样好放。这猪肉更是新鲜, 有些家里头还会吃野猪肉，那味道是绝了。”老板在边上碎碎念着。 　　漠河这儿的人似乎全是这般自来熟的热情。 　　孟晓妮听着老板的吩咐，将五花肉切成了薄片。 　　以前孟晓妮除以只能算“初学入门”，刚毕业才正式碰了锅子，也就感谢一下火锅基本上都是放料问题，不管刀功。 　　现在的孟晓妮不一样了，一整块五花肉到了她手中，一片片下去和机器削的一样，薄厚均匀。 　　酸菜和肉不一样。 　　切菜的时候，生肉和菜是要分开两块砧板的。 　　孟晓妮在另一块砧板上面，将酸菜切成条。 　　民宿老板相当感慨：“哎，不愧是开店的。我们都直接手撕的。” 　　民风相当朴实。 　　孟晓妮笑起来：“手撕吃起来又是一个滋味。” 　　民宿老板认同点头。 　　粉丝要单独放在水里泡一阵才能吃。刚才孟晓妮切菜的时候，老板已经将粉丝放入了水中浸泡，现下拿出来刚刚好。 　　不劳烦孟晓妮再动手，老板将自己准备好的鸡汤取了出来。 　　“中午吃了小鸡炖蘑菇，鸡汤多熬了一点，正好倒火锅里！” 　　孟晓妮：“……” 　　为什么小鸡炖蘑菇会多出鸡汤？ 　　这种操作孟晓妮还是没有想到的。 　　民宿老板将粉丝先一步放入火锅底部，随后在上面按序铺上切成条的酸菜、切成片的猪五花白肉、库存里拿出来的冻豆腐、鱼丸、牛肉丸，随后加上了花椒、大料、盐，最后浇灌上鸡汤。 　　火锅烧的是炭，点好了加入到炉膛里，很快就能产热。 　　这还没煮开，光那一锅子丰盛的样子，就很能吸引人了。 　　民宿老板又将自己家中的酱料给拿了出来，直接在桌上排了一排，非常热情告知孟晓妮：“哎，要吃什么料自己调，我们这儿的口味不大一样的。” 　　孟晓妮看到了一罐腐乳和一罐芝麻酱，顿时了解了这个不大一样是真的不大一样。 　　丰都不是没有人吃腐乳，只是在吃火锅的调料中，加腐乳的到底还是小众派。 　　小白龙已凑到了桌上。 　　小绿就有点困扰，他只吃素，这一锅子没法碰。 　　孟晓妮见小绿小脸上写满了苦恼：“老板，我们有个孩子只吃素的，我再你这里下碗面，或者弄个汤泡饭？” 　　老板让出了灶台：“啊，随意。你们要买什么菜可以跟我点单，我明天就能去买。” 　　吃素不是不可以，就是贵点而已。 　　孟晓妮应了一声，先去想办法解决一下小绿的伙食问题。 　　酸菜白肉火锅里的鸡汤，很快就因为加热而沸腾起来。这鸡汤看着淡黄清透，闻起来就很香，让人还没有下筷子吃肉，就忍不住考虑起要不要先用勺子舀一勺汤尝尝。 　　这种火锅，一看汤就是重点。 　　锅子边上还放了不少的肉和速冻食品，吃完了想再下就可以直接自己动手。 　　秦灵君坐下静静等着，双眼已盯着锅子不放，就等白肉熟了下筷子。 　　鬼凤在边上一样如此。 　　他要照顾好两个孩子，最近对细节关注极高。眼见着火锅上面起了一层泡沫，他主动就拿过大勺，撇去了上面的白沫。 　　这也真是极为贴心了。 　　酸菜火锅等汤沸腾起来后，熟得很快。 　　白肉因为切成了薄片，几乎是没多久就可以入嘴了。酸菜本就是可以入口的。而粉丝放在最底下，又泡过，更加属于是没几分钟就能吃的。 　　唯有后来的速冻添加物，需要多煮几分钟。 　　不过都不碍事。吃总归是有个顺序的，先吃一部分，才能吃到另一部分。 　　孟晓妮给小绿下了一碗面条归来，就见到鬼凤、秦灵君和小白龙已经对火锅下手了。 　　原本清香的鸡汤，加入了不少东西后，香味更加丰富了几分，让这些天吃得极为普通的孟晓妮也觉得肚子实在饿了。 　　她坐到了鬼凤身边，一口咬上了鬼凤试图给她夹入碗里的五花肉。 　　没有蘸酱料的五花肉稍微有点寡淡，但因为肥腻正好，皮肉具存，放入嘴里弹性十足，味道还挺不错。 　　她主动夹了一块冻豆腐。 　　冻豆腐这种神奇的存在，就如同放入麻辣火锅里的豆皮，能吸收大量的汤汁，又加入了自己本身豆制品的香气，一口入嘴，舌尖发麻，几乎惊艳。 　　毕竟这个汤底，实在是味道太鲜嫩了。 　　而冻豆腐真正将这个汤底的美味，完全给诠释了出来，还用自身点缀了两番这口感。 　　孟晓妮尝了这么一块，算是知道漠河这儿为何会流行这样的火锅。 　　实在是一口下去质感十足，暖和汤汁能直接顺着食道下去，将整个胃都烘暖了。 　　寒冬里，谁会不想要一口热汤呢？ 　　尤其是这碗热汤，鲜美无比，香气扑鼻。 　　孟晓妮给自己调了一下酱料，就着自己的口味，积极加入到了抢食大队中。 　　他们这群人，她清楚得很，手脚稍微一慢，等下留给她的只能是空锅子。 　　短短半个小时，这小巧的火锅就不得不加了两轮料，老板还不得不再去切点五花肉过来，生怕他们吃不够。 　　到后头，酒饱饭足，时间尚早，外头确是全黑了。 　　老板收拾着桌子上的火锅，看着一脸餍足的几位住客：“现在还不算很晚，你们可以出门走走，看看星星。附近还有个圣诞区也不远。” 　　所有的攻略里都会提一笔漠河的星空。 　　美到心惊。 　　孟晓妮当即应声：“好。” 第131章 　　漠河的夜晚是真的绝美。 　　这儿供电量有限，灯数量远不及发达地区可以媲美, 地上光少, 天上光亮。 　　繁星多到一眼望去，无法尽数。 　　原本该是深邃到如同墨水浇灌的天幕, 在如此多的繁星点缀下, 色彩变幻，蓝得格外漂亮。每一眼都能入镜入画, 合该被拍下或者画下，好让更多人能够欣赏到这模样。 　　呼出气冷冷的，这股冷气入五脏六腑，让人头脑清晰, 欣赏起美景来，更是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城市繁忙，在这里忘却一些，总是好事情。 　　饭后出门闲逛，本来是不该走远的。 　　漠河这片地方人少，隔开远了，湿地还是湿地, 冬季有些没有多少库存无法安眠的野兽, 还是会悄悄冒个头的。 　　更别提还有国界线这一重要关卡, 那是绝对不可以随意越过的。 　　另一头就是他国, 近年来两国即便交好, 民众基本上也多是友善热情的, 但管辖不便的地方, 总容易有点摩擦事情。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回的漠河之行，不单纯是漠河之行。 　　不论是孟晓妮还是鬼凤，都不是二傻子。 　　孟晓妮太了解后土了。 　　就像后土太过了解她一样。 　　她们是挚友，是合作者，也是天底下至今尚存少有的与天接近者。 　　孟晓妮几乎能想象出，后土在决定这样那样事情时，在私下里眼神怅惘，轻轻叹息。就连一些事情不告诉她，或者是决定什么时候告诉她，都要在内心斟酌许久。 　　小白龙和小绿很少见这么成片成片的雪地，也少见那么成片成片的星河。两个孩子和玩疯了一样，从这边嘻嘻哈哈跑来跑去，追到另一头嘻嘻哈哈跑来跑去。 　　天下之大，无任何去处可拦得住这两个孩子。 　　孟晓妮和鬼凤注意着孩子，也注意着一旁的秦灵君。 　　他们慢慢走着，从扫除了雪的干净清爽道路，走到了连扫雪都来不及的雪野上，一直走到了成片的白桦树林子中。 　　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小白龙肆意用冰雪构建出了自己的世界，带着小绿玩起了更加高端的游戏，从小型的滑梯，到有轨道的过山绕圈滑梯，再到因为神农架打过基础，甚至开始试探性构建的过山车。 　　数学和物理学都稍有学习的小家伙，对速度、惯性、摩擦力、圆的直径、加速长度等等，计算起来简直是心头一念，手上就能直接上实操了。 　　一个自创的冰雪游乐场，就那么在原地给建造了起来。 　　漠河的冰天雪地，是白龙的主场。 　　秦灵君看向小白龙：“当年地府深渊，尚且有蛟龙，蛟龙比不得真龙，但一睁眼一闭眼，一呼气一吸气，皆是大动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鬼凤太小，又藏在的孟晓妮那儿，还不算太爱折腾那一类，可以看苟活很久。 　　那条大蛟龙，从被困，到被杀，真是没有过多少年。 　　“白龙一族镇守雪山，一山一龙，居于其中。宝藏积攒其内，数不胜数。”秦灵君说起小白龙原先的龙族，还挺有话讲的。 　　孟晓妮也听说过龙族。 　　鬼凤更是了解过与自己种族一同灭亡的种族。 　　若说凤凰一飞，遮天蔽日，凤凰一鸣，百鸟朝凤，精致高傲，自负如仙。那么龙着一种族，几乎是从出生到灭亡，几乎都在浪尖上，与财富与权势挂着钩。 　　龙族是真有钱。 　　他们爱闪光的东西，爱漂亮的玩意，为此能上山下海，绞尽脑汁。 　　他们还爱结合，不仅仅是为了繁衍龙族，更多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快乐。 　　有钱强大有爱人，几乎是帝王般神仙日子。 　　孟晓妮听着，觉得也怪不得皇帝都爱用龙指代自己。 　　有钱又牛逼，还后宫佳丽三千，作风是真的很像龙了。 　　但龙族的后宫佳丽三千，这佳丽三千还可以互相爱慕结合，可没有皇帝那么自私自利。 　　龙族到底还是很放浪不羁的。 　　孟晓妮这么一想，觉得需要盯紧一点小白龙。 　　万一到时候搞出一堆博爱三千的麻烦事情来，龙头都给她拧掉。 　　此刻的小白龙玩得极为开心，并不知道他亲爱的妈妈已经在为他今后的情感问题考虑，且还担心他不知道多少年后的太过花心这种事情。 　　毕竟他还不足一岁。 　　地势微高，秦灵君停下了脚步。 　　她一停下，孟晓妮和鬼凤一并停下，略有些疑惑看向秦灵君。 　　秦灵君望着天空上的星空：“极光少见，也不是见不着。既然都来了漠河，总归还是看一眼再回去比较有意思。” 　　孟晓妮跟着望天。 　　天空光亮异常，但看着还没有产生极光的意思。 　　日子已到二月，现在的漠河，不出意外是很难见到极光的。 　　出了意外，那就是“人为”产生的极光，并不符合天地的规律。 　　小白龙和小绿见这边三个大人都停下了脚步，略有点奇怪跟着停了下来，随后哒哒哒踩着雪跑回来。 　　一个个玩闹下，被雪沾染上成了小雪球，还软糯着口吻，仰头天真无邪问着：“为什么不走了？我们要回去了么？” 　　回去是要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秦灵君靠近小白龙，手指正准备点在小白龙的额头。 　　孟晓妮手脚飞快，将小白龙拉到了自己怀里，避开了秦灵君的手指。 　　秦灵君抬头，与孟晓妮对视。 　　孟晓妮望着秦灵君双眸，愣是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千年前后土。 　　那带有一些复杂意味的神色，几乎是没有半点的变化。 　　“先说清楚再动手。”孟晓妮知道秦灵君不会真的害小白龙，但小白龙这回必然是要遭一回意外的。 　　她和鬼凤不同，大家都活得久了，偶尔被坑一把，回头算计回来就行了。 　　算计来算计去，有所分寸，又各自能维持着情谊。 　　孩子可没那点小心思，一不小心，那就是彻底崩盘。 　　秦灵君收回了手：“你知道我的意思。” 　　孟晓妮：“我知道，孩子又不知道。” 　　小白龙被猝不及防拉到了孟晓妮怀里，懵着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全然没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绿倒是意识到了什么，警惕躲到了孟晓妮身后，只露出了半张脸对着秦灵君。 　　鬼凤从来都是和孟晓妮一道的，缓缓开口，带上了嘲讽：“地府从往至今，一直都是如此。” 　　秦灵君轻叹：“也不是刻意要如此的。” 　　要算起账本来，鬼凤和地府双方其实都有不少话可以说。 　　后土把孟晓妮藏在阎王殿那儿当孟婆一事，让鬼凤在地府外头好找，这账算起来，太难了。 　　小白龙觉得事关自己，努力向着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小声开口：“阎罗王是故意让我来漠河的？” 　　秦灵君替阎罗王稍微脱罪一点：“这事孟晓妮也默许了的。” 　　小白龙更加闹不清楚，茫然：“为什么我一定要来漠河？” 　　孟晓妮：“因为你是白龙。” 　　白龙又为何一定要到漠河来？小白龙翻起自己脑中那些个关于漠河的传承记忆，发现没有任何一处有迹象可寻。 　　小家伙抓紧了孟晓妮的衣服，脸上有点紧张。 　　鬼凤看小白龙，总有种看过去自己的既视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无法依靠，种族全灭，只能凭着本能求生。 　　他伸出双手，将小白龙从孟晓妮怀里接过，手轻拍两下孩子，淡淡替那两个对峙的女子解释：“龙族只剩下你一条白龙，就和凤凰仅剩下我一样。” 　　小白龙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我不懂商业，不明白孟晓妮的火锅店，为何分店要开在极为不合理的地方。除去丰都这一家外，余下几家分别在神农架、漠河、江南……原先以为是让鬼方便食用，现在来想，恐怕这几个地方都有点与众不同。” 　　孟晓妮没有和鬼凤讲过这其中细节，不过他能猜到一些。 　　“世间万物，在人类数理归纳之前，除去生死，基本上是用元素来囊括万物原理。我为凤凰，当属火之一类。”鬼凤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阿修罗常年饲养，将我潜藏于梧桐树中。当我出世摒弃躯体，凤凰魂魄又容易引得关注，却得到了孟晓妮魂魄的再度饲养。” 　　他是被偷藏起来的凤凰，又得到凤凰遗宝，是意外，也是命中注定。 　　“神农架有小绿，人族藏之。与我同理，属木。” 　　“沙土之中诞生后土，自我藏之，属土。” 　　小白龙当即意识到了，他自己或许也算是一个与在场截然不同的一个元素。 　　“漠河雪国，上古白龙虽未曾在这里生活过，但天地气息浅薄，这儿最适合小白龙。适合他变成另一个我。” 　　鬼凤注视着秦灵君：“当年龙族灵力归于天地，如今在这里，正好以天地灵力回归龙族，汇聚到他一龙身上。沾染天地气息，大隐隐于天地之中。” 　　小白龙继续成长，终有一天会被地府和人间的界限拦截。 　　而得到天地灵力的小白龙…… 　　灯下黑，天地搜寻不到小白龙。 　　“白龙属冰，算属水。” 　　江南那儿不知道会有什么，但按理推测：“江南多雨时节，该是金雷。只不过不清楚具体是谁。想来秦灵君是知道的。天子殿那日，就是那位。” 　　小白龙听着，隐约明白了一点：“是要让我变强大么？” 　　好像也不算是大坏事。 　　只是当初鬼凤变强大，他当时就在边上捏冰块。鬼凤几乎是日夜高烧不退，躯体难以接受大量的力量灌输，极为难熬。 　　看着就是苦一点。 　　小白龙并不怕吃苦，听到这儿，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变得那么强大？我们凑在一起，有什么用处么？妈妈呢？” 　　他们都有归属，在场中唯一没有被提到的，就是孟晓妮。 　　秦灵君没说话。 　　小白龙看向了孟晓妮。 　　刚才躲在孟晓妮身后的小绿，这会儿也慌张看向了孟晓妮。 　　孟晓妮没说自己是什么。 　　她揉了揉小绿的脑袋，开口说着：“阿修罗一族，极会打仗，极为好战。这其实是刻在骨子里，渗在魂魄中的。” 　　鬼凤在边上友善提醒：“你现在是个人类。” 　　孟晓妮笑起来：“那秦灵君现在也是个人类啊。” 　　他们借着人类的运势，才得以那么顺畅，一直来到了漠河这儿。要是换成别的种族，没有天道给的大势，他们到神农架，到漠河，那可都是千难万难。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让一个企鹅跋山涉水，这也太为难企鹅了吧。 　　小白龙似懂非懂，最近还了解了一点游戏：“所以，妈妈负责打架，我们负责在边上提供力量么？” 　　孟晓妮淡笑：“是啊。” 　　原本她想着，天塌下来，她扛着就成了。她负责打架而已，秦灵君在旁边递火就好。谁想她拉着“想要不陨落”的秦灵君下水，鬼凤又追了上来。 　　为求稳，秦灵君干脆拉着大伙儿一起下水。 　　孟晓妮在想秦灵君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做？等她反应过来，现今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她带着小白龙来了，也是希望小白龙能真正无后顾之忧的活下去，而不是为了生存，到了年纪后苟活在地府或者哪儿。 　　小白龙望望天。 　　这美丽的星空什么都不懂，一如既往展现着自己的美丽。 　　“那，我可以的。”小白龙抓着鬼凤的衣服，很是体贴在场的大人，“我会变得很厉害的。爸爸妈妈会照顾好我的。” 　　他相信鬼凤和孟晓妮。 　　雪花落在小家伙的睫毛上，一颤后落到了他的脸上，很快化去，变成了一滴水珠。 　　鬼凤伸手擦拭去那点水珠：“会很难受。” 　　强迫一条幼龙成长，太难受了。 　　小白龙现在还是孩童的模样，却不得不要支撑起很多东西。 　　这是他的身份注定的事情。 　　“我可以的。我是龙族，我是我族最后的一条龙。”小白龙语气郑重，“妈妈是为了我好。” 　　他生来不凡，生来，可如此担当，生来，该无拘无束，无恐无畏。 第132章 　　穷人子，早当家。 　　几近一无所有的龙族, 也不得不提早懂事。 　　鬼凤安抚着小白：“有我在, 不用怕。” 　　小白龙很乖点头，等待着接下去要面对的一切。 　　鬼凤并不是随意说出的安抚话。他当初靠着自己抗下, 小白龙如此弱小之时还能给自己造冰。现在小白龙即便要受苦, 有他在这里，能缓解的不仅是一二。 　　孟晓妮伸手勾了勾小家伙的脸蛋：“回头变厉害了, 去把阎罗王打一顿出气。让他糊你来漠河玩。” 　　小白龙当场被逗笑：“嗯。” 　　打不打得过是另一说，总归要打一场。 　　秦灵君在边上看着，没多说什么。她尽可能不惊扰到小白龙，重新走到了小家伙的面前。 　　小白龙朝着秦灵君笑笑：“我准备好了。” 　　秦灵君点头, 默默伸出了手指，点在了小白龙的眉心。 　　如同水面指尖轻点，惊起了一片的涟漪。以小白龙的眉心为中心，扩散出了大量的寒气，一圈圈荡开，冲刷起周遭一切。 　　小白龙的辫子这一刻完全的散开，并不长的头发被寒气吹得飘洒在空中, 露出了自己光洁的额头, 以及白嫩的脖颈。 　　他胆子很大, 但还是忍不住闭上了, 试图能够让自己抗住这点风。 　　风很大, 边上无论是谁, 都要遭受这最近的一波冲击。 　　孟晓妮低头将自己身边的小绿抓起来, 抱紧到手里。 　　小绿神情紧张，双眼一眨都不敢眨动，死死盯着小白龙，生怕他出什么差池。 　　秦灵君抬头看向天，面上是少有的肃然。 　　她知道孟晓妮没有跟她闹起来，纯粹是知道这一点苦，对在场不管是谁，即使是小白龙也是有好处的。所以她最不能让孟晓妮失望。 　　她不能出任何的错误，一定要谨慎、小心，护下这最后一个龙脉。 　　引天地灵气，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几个字。 　　天脆弱，秦灵君是要在这个脆弱的天这儿，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她对准了原本毫无异常的天空，张开手，五指并两指，化为手剑，直刺天际。 　　天上无日，无月，有星辰万里。 　　原本静谧又美好的苍穹前端，像是镜子破碎一样，多了几道裂痕，割裂成了几个大块。而在这些裂痕的最中间，隐隐有个极为微小的洞，显露出了踪迹。 　　秦灵君眉头微微皱起，面上白了两分。 　　她手剑引路，用另一只手支撑，控着那洞尖端冒出的气旋，滑到了小白龙的眉心处。 　　线牵上，接下去能得到多少，会有什么反应，全得靠小白龙自己。 　　天会自动修复。秦灵君如此一道指引，到底是不敢惊动天道的。裂痕刚有，很快就从边沿地带，慢慢恢复成原状。中心的那个洞口，气旋本肉眼可见，如今也慢慢缩小起来。 　　孟晓妮抬头看天。 　　事物远大近小，所以能肉眼可见的气旋，其实不算小了。 　　那股汹涌而来的气，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势头，最后化为了微小的一道，慢慢落到小白龙这里。 　　小白龙倒也没觉得非常难受。 　　额头稍微有点涨，以及自己浑身上下，都逐渐冰凉起来。 　　小白龙睁开了双眼，眼神里略有点好奇。 　　一旦习惯现在的情况，他觉得刚才自己鼓起的勇气，好像有点太夸张了一些。他还以为会和他爸爸鬼凤一样，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呢。 　　小绿见小白龙睁开眼，半点没有疼痛的感觉，稍微松了点气。 　　他往小白龙那儿靠了靠，试图用自己的小肉手，去抓小白龙的小肉手。 　　孟晓妮见状，往鬼凤那儿靠了靠。 　　一家四口凑在了一起，气氛还成。 　　秦灵君收回自己的手，静静看着面前小白龙的情况，在心中预估着小白龙能掌控的力量最终会有多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于在场的几个来说，度秒都如年，更别提他们还要度分、度时。 　　小绿小声问：“你感觉还好么？” 　　然而寒气势头太大，一口气灌到嘴里，小绿来不及反应，咽了一下，随后呆滞了半秒，开始打嗝起来。 　　“嗝——”小绿紧张捂住自己嘴巴，可又很有规律抖动了一下。 　　原本正儿八经严肃的场景，被小绿这个意外搅合得顿时发展搞笑了起来。 　　小白龙觉得自己还挺好的，看到小绿在那儿捂嘴惊慌打嗝，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这一笑，连孟晓妮和鬼凤都放下了点心。 　　龙族的体质果然是强悍的。 　　又过了会儿，小白龙总算是觉得自己身体都跟着有点发涨，发涨的同时，还怪冷的。 　　他稍微扭动了一下，随后认真问：“我要变成龙么？” 　　孟晓妮和鬼凤对视一眼，稍作思考，纷纷点头。 　　以龙身或许会更简单一点，等下也习惯一点。 　　小白龙得到了准许，顿时变成了自己的原型，一条带着翅膀的小白龙。也就是这一刻，他的身躯以一种截然不科学的进度，逐渐变大。 　　额头龙角慢慢生长，身上鳞片自头身交界处朝着尾巴梢蔓延，四爪伸长，逐渐锋利。那一对原本根本就只能算装饰的肉翅，长出了浅淡的一层羽毛，并缓缓舒展开来。 　　通体雪白的龙，从原本的幼儿期，渐渐长大，逼向了青年期。 　　鬼凤的人型已无法轻易抱下他了，不得不将小白龙投到了空中。 　　小白龙的双眸是橙黄色的，那如同琥珀海深邃的眸色中还极为懵懂。他到了空中，突然之间如继承了龙族本能一样，轻微扑腾了一下自己的翅膀，就在那儿悬停了。 　　他轻而易举学会了飞。 　　在场集体看向了小白龙。 　　小绿被这发展也惊到，要不是隔一会儿抖一下，都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打嗝。 　　白龙实在是太漂亮了。 　　原本缩小时，唯有就近关注才会让人看到的清透琥珀双眸，在放大无数倍后，带着稚子的无辜茫然，美得好似两块瑰宝。瑰宝中竖起的瞳色边沿，还有波浪似的射线。 　　突然长大的龙角洁白莹润，好似不透明的光滑玉石。 　　修长的龙身，带着一片片规则的龙鳞，完全能治好人的强迫症。太美的事物，根本激不起人对于密集鳞片的恐惧，只觉得这像贝又像鳞的东西，真叫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至于雪白的翅膀，恍若天使在世，一点瑕疵都没有，圣洁到如梦中才可见。 　　利爪是锋利的，龙牙也是锋利的。 　　可这种锋利，带着一股子暴力美学。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白龙？ 　　如此造物，真叫人困惑上天怎么忍心去毁掉这样的种族。 　　龙眼一闭一睁。 　　长到了一定程度的龙，终于感受到了身上的寒冷。他不论是面上的须发，还是翅膀上的羽毛，都逐渐积攒起了碎星一样的冰晶。 　　鬼凤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挥手，于空中四周，点亮起了八盏火灯。 　　灯火通明，带着一股暖意，烘烤着中心的白龙，让他欢喜得悄悄吐了一口冷气。 　　冷气几乎结冰，碰触到了暖灯，又立刻化为水珠子落下。 　　孟晓妮在下头往边上靠了靠：“怎么一高兴还吐口水。” 　　小白龙：“……” 　　他才没有！不要污蔑他啊！ 　　鬼凤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又给小白龙增添了八盏火灯。 　　天幕那端，碎裂的痕迹已不可见，原本戳穿的洞，更是全无了踪影。小白龙额头中心，接受掉了最后一点的灵气，终于结束了这一场强迫性的成长。 　　当然，接受仅是开端，接下去的融合以及抗寒，才是小白龙要面对真正难受的事情。 　　体面上原本积攒的雪，此刻有不少都化为了水，渗透到了其下的土壤中去。土壤泥泞显然并不适合站人。 　　他们几个不得不换了个位置，选择站到了一些积雪都无法淹没的石头上。 　　小白龙在空中烘烤着，感受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意识也逐渐迟钝起来，和当初高烧状态的鬼凤差不多。他觉得自己不再长个了，想了想又重新变成了。 　　变成人就要落下，小白龙朝着他们靠近了几分。 　　秦灵君最早退开，受不住那几盏灯的烘烤。 　　孟晓妮本不想退开，但是鬼凤见她没两秒面上就红了起来，催促她：“你和秦灵君一起。” 　　小绿在怀里立刻挣扎想要落地：“我可以留在这里，我不怕烫。” 　　他怕火，但是区区烫一点，他还是不怕的。 　　孟晓妮只能跟着秦灵君往边上靠，叹息着：“人类的身体实在不行啊。” 　　秦灵君：“没事。” 　　小白龙已无法思考，只意识着想往自己亲近的存在那儿靠。 　　他化而人，终站在了落地的小绿面前。 　　现在的小白龙，不再是孩童模样，他一头长发披肩，身高已到鬼凤的胸口，俨然是青少年的样子。精致的眉眼鼻，因为龙族的特性，显得如同白玉。 　　他朝前几步，由于完全没能习惯大了一个尺寸的自己，来了个平地摔，一下子扑向了小绿。 　　小绿瞪大双眼，被扑过来的小白龙撞了个满怀。 　　好冷。 　　小绿哆嗦了一下，伸出自己一双小手，认真抱住了小白龙。 　　他也不怕冷的。 　　鬼凤知道小白龙的情况，知道现在给小白龙灌输他的力量，极可能他和小白龙都受累。 　　他手贴在小绿头顶，轻声叹息：“麻烦你了。” 　　小绿感到头顶一股暖意立即蔓延了自己的全身。 　　他浑身都滚烫起来，如同一个人型暖宝宝。 　　小绿笑眯眼，更加贴近小白龙，软软应声：“小白哥哥可以的，我也可以的。”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情谊天地可见。 　　孟晓妮看着这一幕，低声和秦灵君说着：“活着，多值得啊。” 　　秦灵君一样看着：“你说的是。” 第133章 　　天寒地冻, 万物冬眠以抗寒。 　　稍有的暖意，不论是沾染到谁身上，都能惹得对方昏昏欲睡, 去面见周公。 　　天为被，地为铺，小白龙不自觉陷入沉睡, 而与之相拥的小绿, 一样也被困顿侵扰, 最后扛不住这些日子的习惯，一样睡了过去。 　　鬼凤要给两个小家伙供暖, 孟晓妮就平地起房屋, 给几个人用白桦树造了一个简陋的小屋子。 　　其实用冰造屋子更漂亮，但是在鬼凤的取暖灯下, 恐怕没一会儿就能全化成水。 　　天色已深, 适逢冬日，荒郊野外必然是万籁俱寂。 　　孟晓妮等人原定计划是住在民宿里, 现在总归要寻点理由, 将那民宿老板给应付过去。 　　这一重任，最后就落在了秦灵君头上。 　　秦灵君对此并没有多少困扰，打了个小哈欠，带着几个幻象往回走, 去应付普通人类了。 　　孟晓妮就在小屋子里边角, 靠着鬼凤睡下。 　　晚间彻底睡下, 孟晓妮独自前往了地府。 　　走过鬼门关, 判官们见只有孟晓妮前来，稍微奇怪互相看了一眼，随后还是按照惯例给放行了。 　　孟晓妮踩着地府才有的那桥梁，慢悠悠晃荡去了第五殿。 　　从鬼门关走向第八殿和第五殿不是同一条道。她并不是走错，而是目的地根本就选在了第五殿。 　　去见阎罗王。 　　五殿门口有鬼正在排队，面有惧色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处。那是一种既期待又恐慌的等待。他们大多将会得以得到去望乡台看一眼人间的机会，同时也很可能看到本家落魄惨遭各事。 　　孟晓妮当着众鬼的面，毫无顾忌走进了第五殿。 　　“这鬼怎么插队啊？” 　　“大人，大人，有鬼插队！” 　　听到呼喊的鬼差过来看了眼：“那是小孟婆！” 　　鬼：“……” 　　一群鬼纷纷当做刚才无事发生，又开始安分排起了队伍。 　　五殿之中，阎罗王正在处理公务，刚把上一个鬼丢到地狱里挖心受罪。 　　刚过好生日的他，面上的笑意几乎是一直挂着的。这份欢喜是从心底里蔓延上来布满整张脸的。 　　他听到响动，抬头看到了进门来的孟晓妮，微微诧异后，又当即笑开：“小孟婆今天不应该在漠河么？” 　　孟晓妮走到阎罗王桌子一侧，拉了把椅子坐下，动作相当自然：“看来阎罗王大人观察我们观察得很认真啊。” 　　阎罗王轻笑：“还成。”也没那么夸张。 　　孟晓妮问阎罗王：“江南可去了？” 　　分店的最后一站，定在了江南，属雷。 　　对于江南而言，几乎每个季度都有那么一个时段要下一阵子雨。春日雨润物无声，夏日雨一阵一阵，秋日雨一场微凉，冬日…… 　　也可能是下雪。 　　下雨就容易产雷。 　　天子殿上回的雷声实在特殊，孟晓妮和鬼凤都有注意，且至今都没有忘记。非常理出现，必有异。到现在，孟晓妮和鬼凤当然也就清楚了那落雷的意义和属性。 　　秦灵君恢复记忆，与雷有牵连。 　　按秦灵君的性子，理当是只有“特殊”、“亲近”的家伙，才可以得此殊荣，负责填补缺位。 　　与秦灵君牵连最大的，有五帝，还有阎罗王。 　　五帝身份特殊，在地府不可轻易走开。六道中一半都在地府，他们镇守地府的必要性堪比后土。能够轻易外出，还对人间界了若指掌的，除了阎罗王再无第二者。 　　孟晓妮这么一问，就敲定了阎罗王的身份。 　　阎罗王当了如此久的阎王，除了断案果断之外，脸皮早就比城墙厚得多了。 　　他笑着点头：“去过了。大致百来年，年年会去几趟。” 　　孟晓妮：“……” 　　这可真是筹备已久。 　　孟晓妮不得不佩服。 　　“你什么时候发现秦灵君是她的？”孟晓妮又问阎罗王。 　　理论上而言，秦灵君转世，是肯定不会告知阎罗王的。生死簿上出现一点小疏漏，也不止秦灵君一人，这才能让她潜藏在人后。 　　阎罗王算了算：“大约六七岁时隐隐有所猜测。最后敲定是她也没几年。” 　　孟晓妮盯着阎罗王看：“哦。” 　　阎罗王笑笑，没主动说什么。 　　阿修罗打架都很厉害，阎罗王怕说多了自己被当场揍一顿，回头另外九大阎王全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一边在心底里狂笑，一边来慰问。 　　并十分热衷于八卦他为什么被揍。 　　简直不忍想象。 　　孟晓妮慢吞吞开口：“我家小白龙前些日子，劳烦阎罗王照料了。” 　　阎罗王面上笑盈盈，心中高度戒备。 　　这是真的算账来了。 　　孟晓妮在地府度过了不少日子，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了一下阎王殿诸多与时俱进的设备。 　　她点着阎罗王的屏幕：“来，看看我家小白龙什么状况。” 　　阎罗王相当主动，将屏幕旋转，放出了人间漠河树屋里的状况。 　　屏幕上的画面不断放大，可以清楚看到两个孩子抱在一块，睡在屋子的中央。一个青少年模样，面上白如纸片，唇色几乎都黯淡无色，几乎能看出是“冷”的，另一个额头冒汗，两颊微红，能看出是“热”的。 　　边上还有正在闭目养神，手搭在孩子肩膀上的鬼凤，以及靠在鬼凤身上睡得憨甜的“孟晓妮”。 　　阎罗王感叹：“不愧是龙族，体质强悍。引天地力量灌入身体中，到现在不过是稍微不适。” 　　孟晓妮在边上敲了敲桌子：“不到一岁的龙。” 　　阎罗王对上孟晓妮带着威胁的视线：“小孟婆该知道，有的时候，不管是一岁还是一百岁，亦或者是一千岁，在大势面前，全是平等的。当天道要灭一种族的时候，并不会管那种族到底有几岁的稚童。” 　　这种平等是最大的不平等，可谁都无法去质疑天道。 　　孟晓妮当然知道。 　　她明白得清清楚楚，所以才觉得心中有火。 　　这团火窝在心口，难以忍受，无处可宣泄。 　　“不仅是小孟婆你不高兴，娘娘她也不高兴的。”阎罗王这般说，“大家多是心善之人，偶尔还能理解天道到底为何要这般作态。” 　　天道也没办法。 　　“天道不那么做，或许会以更快的速度分崩离析，化为虚无。最后整个天地就如同当年诸神陨落，洪荒破碎。”皆是无奈。 　　阎罗王将屏幕上切换了一下，放出了阿修罗的山塔：“看看阿修罗么？” 　　孟晓妮身为第一阿修罗，一直刻意避开着自己过往的种族。 　　屏幕上放着的是山塔顶端，荷花池前。 　　此刻的阿修罗们，似乎正在准备什么庆典，众人眼内多是欢喜。男子威武、时不时因为小事斗在了一起，女子貌美，三五成群靠在一块儿，研究着一些艺术创作。 　　阿修罗们自成一个世界，这些年并没有被外界太多纷争所打扰。 　　“以前阿修罗有过几回大斗争，就如同人类会有战争一样。到了一定的时候，就都消停了下来。”阎罗王回想一下。“上回不消停，怕就是因为鬼凤了。” 　　孟晓妮手指头勾了勾。 　　这指的是鬼凤因为她打上阿修罗那事情。 　　孟晓妮呼出一口气：“你给我看他们是做什么？” 　　阎罗王语气相当坦诚，还带着点揶揄：“给你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怕你情绪一上头，重新变回阿修罗，把我拖出去打一顿。” 　　孟晓妮听了这话，倒确实是不太想打阎罗王了。 　　她只是觉得：“我明白孩子成长，必然要受一点挫折。小白龙身为龙族最后的存在，注定要扛起很多事情，一如当年的鬼凤。” 　　只是…… 　　“只是这些挫折，我希望是他自己前行道路上遇到，自己去解决。而非我们刻意去制造一点，让他提早意识到世界不公，天道无情。” 　　阎罗王略一思索，最后点头。 　　他并不是听不进话的人，虚心接受：“倒是我和娘娘身边长久没有孩子，以至于忽视了这一点。娘娘习惯了自己思考事情，自己处理事情，总不乐意将心剖开与我多说说。我会多看着她的。” 　　孟晓妮将话带到，还得了一点多的，勉为其难决定将这页翻过。 　　“晚上回头我让火锅店做点火锅请你吃，我们那儿的特色地狱辣，总归也要让地府的先都尝尝。”孟晓妮歪头这么决定了。 　　阎罗王：“……” 　　要死大家一起死，只要让鬼凤和孟晓妮这两个非常能折腾的消火，吃个辣算什么难事。 　　阎罗王勾起笑：“那多做几份，我想我的几位同僚，也是万分期待的。” 　　孟晓妮觉得这法子非常好：“说得有理。” 　　她起身告辞：“我这就去剁辣椒。” 第134章 　　天道不容易, 但孟晓妮对天道是没啥同情的。 　　因为她见过比天道更不容易的，太多了。 　　比如即将要面对一大堆辣椒的十大阎王。 　　孟晓妮进入了地府火锅店，二话不说, 吩咐幽冥小鬼多弄一点辣椒过来，不用最辣的那种，普普通通就云南涮涮辣就成。 　　幽冥小鬼并没有太多“拯救阎王”的意识, 他们只收到吩咐是听从火锅店的话, 所以勤勤恳恳、哼唧哼唧挑选出了几大筐的涮涮辣椒。 　　孟晓妮双手持刀, 切切切来排遣心情。 　　市面上的辣椒在世界纪录上，总是每隔几年就有所更新。早年魔鬼辣非常着名, 破了一下世界纪录。然而这个世界纪录并没有碰到云南的这款涮涮辣。 　　这款云南辣椒, 长得普普通通，比魔鬼辣还要辣上四五倍。 　　至于现今最辣的辣椒, 那是大象都扛不住的辣椒, 只有樱桃那么圆润小巧一个，一口下去要么休克, 要么食管烧伤, 已经不能算到正常辣椒中去了。 　　孟晓妮在火锅店里都不放云南辣椒。 　　丰都人都很爱吃麻辣，但真说起来吃辣，其实在全国只能算高端人士之一，绝对算不上顶端人士。他们偏向的辣, 是无法割裂麻麻的花椒的。 　　火锅店里的辣分为几个档次, 微辣在对部分地区而言已是很辣, 对部分地区而言则是毫无感觉。但面对云南辣椒, 没有一个能说出“不辣”的。 　　孟晓妮先前说是特色，其实真用这辣椒的店，不多。她想了想，做了个毛血旺一般的火锅，随后在上面铺满了辣椒。辣椒盖满才是对顾客最大的尊重。 　　鸭血、毛肚等等是必备的，除此之外，她还加上了参了云南辣椒的牛肉丸、用云南辣椒腌制过的肥肠、以及浸泡在辣椒汤汁中，辣到无可救药的娃娃菜和豆芽菜。 　　蔬菜在辣锅里，杀伤力一点都不比牛肉丸要低，因为会吸收汤汁，随后一口下去，全是辣汁。 　　孟晓妮光闻一下，已觉得自己面上微烫，双眼微润，她根本没打算主动试吃。 　　最好的享受，给最好的阎王爷们。 　　大手一挥，孟晓妮吩咐幽冥小鬼们分类去上菜。 　　幽冥小鬼们分成十个队伍，纷纷勤奋出动，积极配合孟晓妮干出“伤害”地府主要官员的事情。 　　祁亚秋在旁围观，摸了一个云南辣椒，掐了个头，稍微凑近闻了闻。 　　新鲜辣椒的辛辣气味中，还带着一点点的清爽。 　　鬼的直觉，让他头皮一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舌头快速擦边舔了一口。 　　祁亚秋：“……” 　　不过三秒，祁亚秋满脸涨红，丢了辣椒，飞快跑到边上去给自己灌水，试图抢救自己的舌头。此刻的他全无平日里淡定研究家的身份，眼泪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淌。 　　孟晓妮在边上看到，惊了，没想到这辣椒对鬼作用也那么大。 　　她稍带同情，友善提议：“要不要喝点牛奶或者豆奶，解辣比较好？” 　　祁亚秋半句话都讲不出来，只能掩面痛苦点头。 　　这边连祁亚秋都这样了，孟晓妮有点想要去围观一下几个阎王的下场。 　　就是…… 　　哎，做了坏事，还是赶紧跑路比较好。 　　孟晓妮给祁亚秋递了冰豆奶：“我今天先走一步，回人间去了。这两天工作比较忙，过来会比较随缘。店里劳烦你看着了。” 　　说完没等祁亚秋回她，麻溜拔腿就跑。 　　干完坏事就走，实在是刺激。 　　此刻十大阎王，九个是全然不知道这事情的。 　　第一殿的秦广王看到了火锅，被铺满的辣椒震了震，随后严肃板着脸，试探性用筷子拨开了辣椒，选了一块鲜嫩的鸭血，浸染了旁边加了醋解辣的酱料，随后让入嘴中。 　　鸭血入口咀嚼两下便碎裂化开，极端辣的滋味真正是一大杀器，让秦广王头脑一热，猛然剧烈咳嗽起来。 　　第二殿楚江王邪性一笑：“今日是小孟婆亲自动手？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说罢下手直接对上了加了辣椒的牛肉丸。弹性十足的牛肉丸入嘴刚尝着味，就被楚江王一口吐出。他公子哥形象荡然无存，涕泗横流狂喝茶水。 　　第三殿宋帝王正在翻看今年的新刊，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被旁边的食物香气吸引了注意力。他犹豫一下，对边上的判官说了一声：“我吃不完那么多，你一道来吃，尝两口。” 　　旁边判官心中一喜，也没推脱，上前比较矜持夹了一筷子豆芽。一口下去，当场震住，面红耳赤，眼泪狂流：“大人我做错了什么？” 　　第四殿五官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发，叹息着：“不吃东西也没头发，吃了东西也没头发。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头发呢？” 　　他放过了自己的光头，决定先吃饭再说别的。一口肥肠下去，半条命险些丧在自己桌前，手微微颤抖，不知道今夕何夕。 　　第五殿阎罗王作为唯一的一个知情者，面对这一大份火锅，还有旁边备好下锅的菜：“哎，死同僚不死阎罗王。大家真是活得不容易啊。” 　　说完，他让幽冥小鬼去换个清汤锅，不要让孟晓妮发现。 　　第六殿卞城王戴着遮光墨镜，刚焊接好一个硬件电路，兴冲冲吃了口火锅。 　　他僵硬着看着自己的锅子，艰难将嘴里的吃食咽下：“我地狱中火烧舌的刑法，不过如此……” 　　第七殿泰山王慢悠悠收到了火锅，慢悠悠打开了火锅，慢悠悠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慢悠悠中看到了自己面前屏幕上各种信息疯狂跳动，慢悠悠抽空看了眼屏幕。 　　他见着屏幕上几位阎王疯狂斥责孟婆今日火锅丧病，又慢吞吞看向了自己的火锅。还好没吃呢…… 　　第八殿都市王对火锅非常尊敬，就是想边玩边吃。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他左手开始挑选可以看的电视剧，右手开始挑选可以挂机的游戏。等选好后，火锅的香气已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看着自己消息狂跳，又戳开了消息，见证了自己几位同僚的惨状。 　　都市王：“……”还好没吃！ 　　第九殿平等王尝了一口火锅，手上拿了一串的针，已经开始扎小人了。 　　第十殿转轮王常年笑面虎的笑脸，在一口毛肚下去，彻底崩盘，将孟婆加入了自己的记仇名单中。 　　作为干出如此凶残事情的当事人，孟晓妮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下意识靠鬼凤又近了一点。 　　她唇角微翘，显然很高兴。 　　等太阳刚露出点光亮，时间已到第二天九点。 　　孟晓妮大早就清醒过来，已和过来送早餐的秦灵君碰头。 　　秦灵君将早餐放到了鬼凤的灯下，热过之后，才和孟晓妮一起用起来。 　　孟晓妮快速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和秦灵君交代了一声：“我昨天去地府一趟，给几位阎王都做了一顿火锅。” 　　秦灵君一大早就收到了阎罗王的消息，忍俊不禁：“我听说了。现在鬼门关的所有轮值判官，都已收到消息，暂时严禁你进入地府。” 　　孟晓妮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待遇：“哦豁。” 　　鬼凤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孟晓妮干了什么，略带疑惑看了过去。 　　孟晓妮拿着一个白菜豆腐大包子，递到了鬼凤嘴边：“吃么？” 　　鬼凤咬了一口。 　　松软的包子里，白菜豆腐带着一点甘甜清爽，夹杂着柔软的豆腐，味道极好。 　　不过美食的诱惑，并没有让他眼里的疑惑减少几分。 　　孟晓妮说了一下：“昨晚上我去地府了。给阎王爷们做了一顿云南辣椒火锅。” 　　鬼凤对云南辣椒概念不足，没能立刻理解。 　　孟晓妮具体解释了一下：“大概就是朝天椒辣度的几十倍或百倍。” 　　鬼凤想了想，有点惋惜：“没见到阎王们，有点亏了。” 　　孟晓妮非常认同这个观点，诚恳点了点脑袋。 　　秦灵君作为地府大佬，在边上当然没有说，阎罗王将地府几个阎王的下场惨状都说给她听了。至少有一半的阎王今天告假不处理事物，还有一位判官跟着遭殃的。 　　都市王不信邪拿着那火锅喂了一只幽冥小鬼。结果那只幽冥小鬼狂暴出门，还引起了地府骚动。 　　这辣椒怕是今后要成地狱食物，加入到有几个刑法中去。 　　秦灵君听完阎罗王的转述后，只对阎罗王说了一声：“会做火锅的孟婆，比会熬汤的孟婆更可怕。” 　　孟婆汤顶多就是用冥河之水让人灵魂洗涤一下，失去个记忆。 　　会做火锅的孟婆，那可是随时有能力让一个鬼再死一次，或者享受一把地狱待遇。 　　秦灵君只当自己不存在，自己现在可是区区凡人之胎，扛不住这么辣的火锅。 　　惜命，不想去咽喉科，更不想去肛肠科。 　　…… 　　小白龙被白菜包子的清香勾醒，又因为体内生冷，抱紧了一点小绿，随后缓缓睁开眼。 　　琥珀双眸对上一张婴儿肥的小脸，意识慢两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本能想要松开小绿，却没想到小绿一睁眼，欢欢喜喜将抱紧了一点：“哥哥你醒了！吃东西么？还冷么？我热乎乎的！” 　　热乎乎的小绿将自己的手贴到了小白龙脸上：“舒服。” 　　小白龙也觉得很舒服。 　　他现在冷还是觉得冷的，就是心脏那儿，暖和得要命。 　　旁边孟晓妮非常入乡随俗，恍若一个大东北人，将一袋子的包子捧了过来：“白菜豆腐包子吃不？素的，没有一点肉。” 　　两个小家伙乖乖从床上爬起来，黏糊在一块儿，接过孟晓妮递过来的包子吃起来。 第135章 　　小白龙的情况回转起来, 意外比当初鬼凤要快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年纪太小，身体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力量。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鬼凤要人间、地府两躯体融合，以至于更加复杂一点。 　　总之, 不过三天, 小白龙身上微凉, 如同冷玉一般，但已经不会感受到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就是形成了一个坏习惯, 对小绿黏得特别紧。 　　他明明有个青少年的模样了，心底里真实年纪到底是有限的。 　　小绿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暖呼呼抱抱小白龙, 偶尔还摸摸小白龙额头上的角, 发出惊叹的“哇”声, 可爱得紧。 　　孟晓妮看小白龙逐渐恢复, 拉着鬼凤就去和秦灵君讨论事情。 　　秦灵君晚上被阎罗王在耳边说着“要多和孟婆沟通”, 白天又被孟晓妮盯得死紧, 心中叹气, 还真的是改了以前那自说自话自己做决定的方式, 和孟晓妮讨论逆天而行的事情。 　　“逆天而行，不进则退。”秦灵君很明确, 天道每一天都在自我完善, 并且形成更适应六界的存在。 　　他们的进步比起天道的进步, 实在太过小, 小到不可见。 　　“所以我们等不及小白龙变成如鬼凤这水平。”秦灵君望着另外那头，单手抱着小绿，另一手正在搭建冰屋的小白龙。 　　孟晓妮清楚这点：“时间、地点、怎么做。” 　　秦灵君想了一下诸多日子。 　　她最后敲定了一下：“二月二，龙抬头。就在东方海域，破天。” 　　孟晓妮不太懂这个。 　　后土大约是不想要这兴师动众的行为，影响到人类的正常生活，才会选择在海上动手。海中并非没有泥土，水还容易化为冰，海中火山亦有，电闪雷鸣也常见。对于他们来说，海上确实是一个可以行动的地方。 　　就是…… 　　孟晓妮问了一声：“为什么选择二月二？” 　　“二月二，‘龙角星’可见，所以称之为龙抬头。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春雷炸动，正是天道反馈天地万物的时间。值神为玄武，代表着欺骗、不实，适合潜藏我们的踪影。” 　　玄武在大多数时候，是憨厚、敦实那种形象，然而在上古时期，并不是纯粹如此。因为看着敦实，这才更容易欺骗他者，最后成为四方之一。 　　秦灵君说到这里，略有一点停顿，轻笑一声：“倒显得我们像是坏的。” 　　破开天地桎梏，打扰天地运转，逆天而行，确实是像坏角色才会做出来的事。 　　孟晓妮问秦灵君：“你想过之后要怎么做么？” 　　秦灵君能构建轮回，这种循环往生的方式，在她们都确定“天注定有穷极”的情况下，要如何才能做得比天道更好呢？ 　　在人间生活多年的秦灵君，微微点头。 　　孟晓妮见秦灵君似乎是真的有数的情况下，也就不多问了。 　　她不适合治理，这块又是秦灵君的长项。 　　到了时候，不管是秦灵君想不想说，阎罗王会不会说，她必然是会知道的。 　　两人在这儿谈了小半天，话题不知不觉偏移，就到了下一顿吃什么上去。 　　在漠河住几天是兴趣，长时间住下去，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冷。 　　身上穿着衣服臃肿，孟晓妮即便天天揣着鬼凤给她做的暖宝宝，还觉得宁可回到丰都狭小的家中，躺平好好享受一下暖和的空调以及麻辣的火锅。 　　鬼凤在确定小白龙身体再缓两天就差不多好了，松了口气。 　　他将火灯减少了一半，随后任由两个孩子出去玩闹。 　　对于孩子而言，玩闹是最容易让他们熟悉自己身体的方式，也是证明小白龙身体无恙的最好方式。 　　鬼凤稍微离远了一点，见证了一下平地起冰雪城堡，翻滚冰浪坠下几十米大秋千，随后秋千上传来咯咯笑声。 　　真的是很会玩了。 　　他站在那儿，面上带着一丝浅笑。 　　凤凰一族再也无法繁衍后代，对他来说，小白龙就真的如同他的亲生子一样。 　　小白龙像他，又不是他。 　　几乎鬼凤所有对未来最美好的期待，都可以放在这个孩童身上。他能够和孟晓妮一起，见证着这条幼龙与天争斗，随后平安成长，最终前去探寻宇宙终极。 　　他身型修长，挺直着背。地府那么多年的生活都不曾压垮过他一丝一毫，即便孟晓妮失踪那些日子，他都高昂着头颅，相当头铁四处寻孟晓妮且惹事。 　　凤凰即便是人型，即便就那么站着，也极有风范。 　　孟晓妮和秦灵君聊完后，偷偷摸摸踩着雪，往鬼凤那边靠。 　　她双手没有戴手套，脚上加快了速度，麻溜在鬼凤身后冲刺，将手往鬼凤脖子那儿塞，笑嘻嘻将脑袋挤到鬼凤的肩上：“冰不冰！” 　　鬼凤没被吓到，倒是真的被冰了一下。 　　他双手拉过孟晓妮的手，捂在自己手里，将人牵到了身前怀里：“为什么不用暖宝宝？” 　　孟晓妮：“感受最后一点冷意，然后回家！” 　　她笑弯了眉，还颇有兴致：“我也想去玩小白做的秋千。” 　　鬼凤看向那几十米长的秋千，觉得那玩意真的荡起来，对于人类而言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危险项目。 　　小绿正站在上头，飞了个大约百米高。 　　为人父母的，在这种时候当然是选择…… 　　鬼凤带着孟晓妮过去：“小白，你妈妈也想玩。” 　　小白应了声，当场给孟晓妮再做了一个大秋千：“你们玩！双人座椅，豪华版本！” 　　小绿在边上还飞来飞去的，看着那双人座椅，怪羡慕的：“我也想要……” 　　小白龙当即给小绿扩宽了秋千，自己霸占了一个位置：“双人座椅要两个玩才行，不然不稳定会飞出去。” 　　秦灵君在下头看上面两两结伴，竟然就此玩起了秋千，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和阎罗王聊起了天。 　　秦灵君问阎罗王：“你来漠河一趟么？” 　　阎罗王应声：“嗯。我悄悄来一趟就可。” 　　秦灵君轻笑了一声：“你怕被孟婆吊起来再塞一回辣椒？” 　　阎罗王：“不至于。” 　　这个不至于说的是孟婆不至于这么对他，还是说他不至于怕孟婆，那就看个人理解了。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小白龙体温终于正常。 　　他逐渐开始习惯自己体内爆发式的力量，跟着鬼凤好好学了一下力量控制，力求做到收放自如。 　　秦灵君和孟晓妮结伴再度前往了火锅分店一趟，随后才收拾行李离开。 　　来时火车，走时飞机。 　　小白龙被鬼凤带上天过，小绿对天空也有所概念，但坐飞机的感受那是截然不同的。 　　两个小家伙又乖巧又好奇，由于长得实在标致，还被空姐热情招待了一番，被问了好几回要不要水、毯子一类。 　　即便是走航空路线，从漠河到丰都，照样还是花费了孟晓妮等人大把的时间。 　　回到丰都，孟晓妮见过孟父孟母之后，将一大堆特产放到了桌上，回到房间里到头就睡。 　　长途旅游真的还是很累人的。 　　最重点的还是心里头有点小疲惫，还有点小紧张。 　　对于孟晓妮来说，接下去的时间就是倒计时。 　　二月二实在太近了。 　　屋子里，翻窗进来的小白龙和小绿看看床，再互相看看体型，迎上了床上陪同孟晓妮睡觉的鬼凤那带着一点危险的眼神，面上露出了小委屈。 　　小白龙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低声嘟囔：“我还没到一岁整，我想睡床。” 　　小绿在边上抓紧小手，有点紧张：“我，我很小。” 　　鬼凤竟是不肯变成鹦鹉，硬生生用着人型霸占了床上仅有的那点空间：“不行，睡不下了。小白龙体型太大，小绿你年纪不小。” 　　他面上相当冷漠，半点不给这两个孩子留一点情面。 　　小白龙和小绿有点无措。 　　鬼凤在地上给两个孩子铺了毯子：“……我明天去买房。你们两个的房间装修可以你们自己来。” 　　小白龙和小绿眼睛一亮。 　　鬼凤压低着声音：“今晚先睡着。” 　　两个小可爱立刻心满意足，决定就在地上打地铺了。 　　小绿被关着那么久，睡哪里其实都无所谓的。只是想和亲近的人一起倚靠着，睡地板也好的。 　　小白龙则是对父母依赖还多，宁愿睡地板的。 　　被地府暂时禁止入内的孟晓妮，魂魄没有出窍，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她迷瞪瞪醒过来，摊平在床上，感受着空调间里的暖风，盯着自家的天花板，慢慢让意识回笼。 　　边上递过来一本本子，还带来小绿稚嫩的嗓音：“妈妈喜欢什么样的房子？爸爸要买房子！” 第136章 　　孟晓妮喜欢的房子很多。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有的凤凰, 钱么没有，花是很会花的。 　　孟晓妮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一觉，鬼凤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堆的房产图, 开始看起了丰都附近的奢华豪宅。 　　奢华, 豪宅。 　　当孟晓妮起床, 看向鬼凤，鬼凤坐在桌边椅子上，还极为有道理说着：“小白龙和小绿都不是寻常人, 万一平时打闹没什么分寸，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什么？ 　　会有人过来申请将他们送到研究院切片么？ 　　宗教办还在那儿呢, 找个合理的理由非常容易。 　　孟晓妮看了眼本子, 算了算自己的金库, 表示：“没钱。” 　　开公司需要大笔的钱财, 现在基本都还在负债中, 工资要发、分店要钱, 虽然有宗教办分成投入, 可整体上来看回本速度再快也要一年后。 　　孟晓妮私人金库里实在没钱。 　　鬼凤将手里头那价值千万的别墅往边上塞了塞, 随后掏出了一本联排小别墅区：“这里只要几百万，贷款的话更少。” 　　小绿好奇：“什么叫联排？” 　　小白龙在边上用电脑：“很多别墅连在一起的房子, 我们会有邻居。” 　　小绿懵懂点头：“那我们可以和认识的人做邻居么？” 　　鬼凤觉得小绿这个想法非常好：“可以, 回头要是能敲定, 我与秦灵君、萧翊都去说一声。” 　　孟晓妮：“……” 　　秦灵君不说, 萧翊还没她有钱！ 　　鬼凤身为一只早早跟随孟晓妮创业的凤凰，还挖掘出了一个关键人物：“画画的那位张潇潇，我觉得他就挺有钱的。” 　　孟晓妮：“……” 　　有钱也是别人有钱，不是我们有钱。 　　还好丰都房价并不高，小别墅听起来夸张，实际上按照现在房子贷款的政策来看，首付只要几十万就可以。 　　孟晓妮想想这个房子实在太小，再看看小绿眼神止不住在往本子上飘，幽幽叹气：“成吧，买就买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买哪里。 　　他们住的地方，物业要好一点，屋子建设也需要好一些。地理位置偏僻一些倒是没关系。 　　孟晓妮接过了几个本子，简单看了看。 　　真是不知道鬼凤是如何做到在她睡着的那么短时间内，就将那么多本子给弄过来的，不至于是打劫了某个中介吧？ 　　她看了一套，地理位置优越，效果图看上去厉害，结果实际上的房子内部竟然两层楼只有一个厕所。 　　这不大好吧，洗漱要一个卫生间，万一来客人，总要有个卫生间招待客人啊！ 　　于是她又翻过去。 　　又一套屋子，三层楼，两小幢，三百多平。地理位置优越，就在重点高校边上，隔壁还有大型超市甚至还有健身房。 　　看上去是不错，一看价格，孟晓妮默默翻走了。 　　首付都出不起的房子。 　　边上围观的小绿心跟着一上一下，然后小声问鬼凤：“要是一个房子都没看上怎么办？我和哥哥要住到神农架去么？好远哦。” 　　小白龙一样看向了孟晓妮。 　　他一样担心，生怕孟晓妮觉得这些屋子都不如神农架。 　　那他们就只能住到神农架去，每天来回真的很远，指不定孟晓妮还会觉得太过麻烦，让他们干脆隔三差五再过来。 　　隔三差五多了，就成了十天半月，十天半月多了，就成了逢年过节，逢年过节多了，就…… 　　不敢想不敢想。 　　两个小孩子心中紧张。 　　鬼凤委婉表示：“实在不行，我们买一层楼也成。等有钱了，把上下都买下来。等再有钱了，把一栋都买下来。” 　　孟晓妮抬起头，朝着鬼凤露出一个笑：“你打算去搬砖赚钱么？” 　　这笑里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鬼凤沉默，觉得自己可以去发电的。 　　发电挺赚钱，一小时可以赚不少钱。 　　好在这么多房子里，孟晓妮最后还是敲定了一套房子。她选了一套两层加上地下室的屋子。价格虽然没写，不过从地区来看，是属于还没有怎么大开发的地区，价格应该并不是太高。 　　孟晓妮看了下房型：“二楼有主卧和次卧两间，都有卫生间。正好小绿和小白一间，我和鬼凤一间。一楼大厅，还有一个房间。地下室你们随意折腾。啊，前面还有个小花园。” 　　对于孩子来说，最大的可能还是弄成玩具室。 　　这套房子算是联排类型的，楼上还有一户人家，隔壁一样有楼上楼下两户。四户人家算一大栋。 　　小绿双眼一亮：“有小花园！” 　　小白龙也双眸发亮：“地下室可以买超大的电脑么？散热我可以。” 　　孟晓妮：“……” 　　龙造冰散热，你确实可以。 　　鬼凤对居住的地方没什么大要求：“梧桐树打的床……” 　　孟晓妮：“这可以有。” 　　再算上书房和杂货间，以及家里经常要做吃食，估摸着还经常会有人来聚餐，所以还要建造一个会客厅。一家四口瞬间就将新房给安排妥当了。 　　孟晓妮抓了抓自己晚上睡乱了的头发：“我去洗漱，我们去把手续办了，买房子。” 　　她自个都没想到，马上都要和老天爷开战了，结果家里这几个还十分认真去买房子了。 　　一边刷牙，一边愁的孟晓妮，一直到走向售楼中心时，还在叹气。 　　鬼凤知道孟晓妮在想什么。 　　二月二的事情，孟晓妮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和鬼凤以及两个孩子说过了。 　　他低声和孟晓妮说了一声：“我这些天会认真教小白和小绿，他们两个极为聪明，掌握很快。” 　　孟晓妮胡乱点了点头：“还是买房去吧。” 　　一行四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旦下定决心要买房，销售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力求最短的时间内，帮客户办好一切事物。 　　所以孟晓妮进去后没多久，就去看了自己想要的房子，随后将定金给付了，之后的各种需求证件，那就只能让孟晓妮自己去拉各种证明，随后到这里确定合同再签字。 　　这边的房子由于实在太偏僻，外加上开盘日很近，所以售出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有孟晓妮想要的房型。 　　几乎可以说是一切顺利。 　　孟晓妮又往银行去，弄了一堆的凭证，再度前往售楼中心。 　　首付，孟晓妮有，固定进项，孟晓妮也有。 　　整个过程结束，孟晓妮拉着鬼凤和两个小孩，选了一家街头火锅，随意吃了一顿。她亲自给几个人烫肉，算是庆祝了一下马上要有新房子。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他们距离要搬进去还有一点时间。 　　这套房子算是精装修，不少东西都是有的，但正式交到他们手上，还稍微需要一些时间。 　　后知后觉的小白龙回到家里才发现：“所以我们还要睡好几个月的地板？” 　　孟晓妮提议：“你们也可以去名山睡道观，或者去神农架，再或者丰都这边的酒店，随便你们选，我给你们付钱。” 　　小白龙委委屈屈抱着小绿坐到地上：“就，打地铺再睡一段时间。” 　　小绿被小白龙给埋了起来，在小白龙怀里乖乖点头。 　　孟晓妮挠挠脸：“不然，你们和鬼凤学一下化形，变成鹦鹉试试。” 　　一直在边上不作声的鬼凤一僵。 　　小白龙和小绿齐刷刷看向了鬼凤。 　　变成鹦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反正孟晓妮有证，可以养鹦鹉的。小白龙和小绿也可以变成那种谁都能养的大众一点的鹦鹉。 　　两个孩子的眼神逐渐化为期待。 　　一个小时之后。 　　变成水蜜桃粉嫩嫩的鬼凤面无表情站在了孟晓妮的枕边，用一双泛红的小眼睛，冷眼看着旁边打滚的两只小鹦鹉。 　　鬼凤这只鹦鹉体型本就不大，可问题是小绿和小白龙两个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变成了比鬼凤还要小一个型号的鹦鹉。 　　一个把自己变得绿油油的，唯有头冠弄了点红色。 　　一个把自己变成了通体雪白的小鹦鹉，眼睛搞成了小绿那样的深邃墨绿色。 　　两只小鹦鹉正在被子上挣扎，走两步直接在床上滚了一圈。 　　“为什么鹦鹉走路那么难？” 　　“肚子好胖噢，翅膀是要这么挥么？” 　　“哇，我飞起来啦！” 　　小绿兴奋的声音没兴奋几秒钟，很快就变成了惊叫，随后又开始咯咯狂笑。他飞起来没两秒，就直接摔到了床上，随后在床上打了个滚。 　　小白龙到底还是算会飞的，他扑腾起自己白色的翅膀，让小绿学习：“你看着我的方式来！” 　　孟晓妮被两只小鹦鹉萌得血槽都空了，随后注意到角落里的鬼凤，凑过去将鬼凤捧到自己的手心里。 　　她对于即将到来日子的小烦躁，已慢慢消减下去了。经过一天的忙碌，以及对未来的期待，再加上看着自己家这么两个小家伙，谁还能烦躁得起来呢？ 　　她还有一只如此粉嫩可爱的大鹦鹉。 　　孟晓妮亲了口鬼凤：“再暂时住几个月就好啦。” 　　鬼凤相当冷漠：“而我只能做一只鹦鹉。” 　　孟晓妮：“鹦鹉的你非常可爱呀。” 　　鬼凤：“……”他堂堂一只凤凰，到底为什么要化形成鹦鹉？ 　　孟晓妮试图用糖衣弹炮攻击鬼凤：“你凤凰的样子也好看，鹦鹉的样子也好看，人型的样子也好看。” 　　然而只被允许鹦鹉形态上床的鬼凤，对糖衣弹炮免疫。 　　他相当冷漠表示：“睡觉，明天一早我带他们出门，好好学习。整天玩闹像什么样子。” 　　孟晓妮听了这话，极为同情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打滚的两小只，觉得…… 　　有的时候，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137章 　　两只小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凤心里面, 早早力压众阎王, 成功成为需要学习和教育的顶端人士。 　　他们打闹了小半天, 随后安稳睡了一晚上，下一天大早就被拉出去操练了。 　　孟晓妮醒来时，都看不见孩子们踪影，就连鬼凤踪影都见不着。 　　日子本就迈入二月，随着地府禁止入内条例以及分店开张事宜展开，很快就到了临近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孟晓妮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一家人一块儿前往了沿海地带, 租了一个海边小别墅。小别墅里该有的东西都有，每天固定时间还会有管家过来清理卫生，方便快捷。 　　在确定好租房之后，秦灵君很快也赶了过来, 还弄了一个阴天子像摆在客厅的桌子上：“我开过光了，阎罗王这样出来方便点。” 　　孟晓妮：“……” 　　这还真是有点方便？ 　　住的地方解决了，吃食上孟晓妮一样给安排上了。 　　沿海一带的火锅和丰都那儿不一样，这儿更喜欢吃不辣而且养生的火锅，比如江南特有的菊花锅，再比如更靠海一些的沙茶锅, 再比如花胶鸡粥锅。 　　一天一个新花样, 孟晓妮简直变着法子给众人做吃的。 　　其他人一边想着孟晓妮是不是担心过度, 一边吃得超级开心, 谁都扛不住美食的诱惑。 　　孟晓妮负责做吃的, 秦灵君则是负责带回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并且去海上布置了。 　　她作为后土转世，接触过的人和非人都众多，对阵法等等造诣很深。 　　若是在她们行动之后对人间界造成了重大损失，那按照轮回而言，她怕是能直接被困在因果里，先投胎几轮再说。 　　鬼凤和萧翊联系了两趟，说了一下二月二日那天恐怕沿海地带会有一点动荡，让萧翊和宗教办说一声，以防有不必要的损失。 　　萧翊并不知道孟晓妮和鬼凤一群家伙去江南，根本不是因为分店问题，而是去海边造作的。 　　他好奇问了一声：“什么动荡？什么损失？” 　　鬼凤：“预计有台风、海底震动，或许会引发海啸，具体情况还要再看。如果我们有余力，会尽可能让这些影响拐个弯。” 　　萧翊：“……多大的台风？” 　　台风不是小事情，如果到了十七级，或者高到要被除名的地步，那不少房屋会极为危险，普通窗户根本扛不住这种狂风暴雨，破裂之后极为容易伤人。 　　同时还有大量的经济损失，学生无法上学、工人无法工作，水电全部切断，几乎整个社会就暂且停滞了状态。 　　萧翊心中不安。 　　鬼凤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事情，更没有经历过：“不确定。运气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运气不好就很难讲。 　　萧翊听了之后，更加惴惴不安：“成，我会通知宗教办，余下的事就靠你们了。” 　　鬼凤应声。 　　小白龙和小绿两个再怎么喜欢玩，在周边都忙忙碌碌的情况下，一样意识到了这回事情的重要性，跟着鬼凤拼命学习，除了吃睡之外，几乎没有留给自己什么休息时间。 　　大事解决之后，什么时候都能休息，现在不可以。 　　一直到二月初二早上，孟晓妮睁开眼，快速去洗漱了一下，和鬼凤换上轻便的衣服，随后将两个孩子带上，和秦灵君碰了头。 　　阎罗王这时也出来了，换上了一套和秦灵君适配的长袍。 　　一行就此出门，叫上了早就约好的船只，提供了相应的证件后，没带任何人就此出了海。 　　船并不是很小的船，内有三层，一层下层放各种工具，一层中层有桌椅，一层上层是作为卧室。最上头可以称为第四层，也可以称为顶层，放了大型的蹦床，专门用于出海后玩乐的。 　　秦灵君和阎罗王在前头控制船的方向，将地理位置精确到他们早早选择好的地方。 　　孟晓妮和鬼凤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在戴护腕和护膝一类。 　　小白龙穿上了黑色的护膝，晃了晃自己的脚：“这种有用么？” 　　孟晓妮：“有，心理作用。我安心。” 　　小白龙乖乖点头：“哦。” 　　鬼凤给小绿也套上：“你们的位置不会很近，不用担心。” 　　小绿却抓到了关键点：“那妈妈是不是很危险？” 　　孟晓妮会在最中心，听起来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然而当事人孟晓妮表示：“不碍事，我很强。” 　　她朝着小绿笑了笑：“别看我平时就做做火锅不打架，我以前可是第一阿修罗。” 　　后来诞生的那些个阿修罗，哪能比得上她这个由冥河亲自创造出来的种族第一者。就如女娲创造人类时，刚开始还都是用心捏的，到后来可就直接甩泥水了。 　　小白龙和小绿眼内稍带怀疑。 　　孟晓妮穿戴好一切，赤着脚掂了掂。脚关节被护好了，手关节也被护好了。 　　她一身全黑束好袖口的劲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像是一个用力，就可以轻松跃起，来个平地三百六十度旋转后弹跳。 　　秦灵君走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寻出了一把剑。 　　只有剑身，没有剑鞘。 　　剑是银白色的，刀刃两侧有着磨砂一样的质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构成，稍稍带了浅浅的血槽。这剑光从颜色上看，看着清高，不像是能够用于杀伐的剑。 　　剑穗坠下，有一枚血玉挂着，更像是一把装饰剑了。 　　秦灵君将剑递给孟晓妮：“世上多是杀伐之刀。剑多君子，主杀伐的妖剑，也就这一把能入眼了。” 　　孟晓妮接过剑：“这剑叫什么？” 　　秦灵君看了眼这把剑：“民间名字颇多，不用记。你要是喜欢，回头给他取一个名字就是。因为嗜血太多，这把剑灵智至今都开不了，混沌得很，只知杀戮逆天。六道除了天道，没有一个道不曾被它沾染过。” 　　这剑对秦灵君的话并没有任何的响应，普普通通还是如同一把装饰剑。 　　“用血唤醒，一滴足够。”秦灵君说了一声。 　　孟晓妮点点头。 　　这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通过活很久导致库存宝物很多的秦灵君，给余下几个一一也分发了宝物，其中包括洪荒至今为止，诸多罕见至宝、天宝，以增加气运与保护自身为主。 　　什么钟啊罩啊都有。 　　秦灵君分发完宝物后，拿出一块平板和他们说了一声：“盘古至宝在后来部分化为了旗，我已插入到海上几个点。在图上都有标注，你们记下自己的点，到位置后千万不要随意移动。” 　　她再度强调：“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不能随便移动。就算旗动了你们也不能动。” 　　小白龙和小绿应声。 　　鬼凤看了眼秦灵君，微微点头。 　　孟晓妮扫了眼，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在正中心，基本上没什么悬念后，再度去研究那把剑了。 　　为什么只有血能唤醒？ 　　万一回头她唤醒了，这剑能不能控啊？要是不能控就很麻烦。 　　小白龙在那边听着秦灵君说话，忽然认真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阎罗王大人擅于用雷电，可妈妈用的是剑，会不会引雷啊？” 　　原本玄幻的画风忽然科学了起来。 　　谁知道秦灵君更加科学：“就是为了引雷才让她用剑。劈不死她的，你放心。” 　　孟晓妮：“……” 　　孟晓妮看着自己手上的剑，再度觉得，这剑被雷劈的概率，比突然凶神恶煞脱离自己乱跑的概率高多了。 　　随着时间流逝，船晃晃荡荡，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阎罗王按照原先计划好的位置，先到了一个点：“这里是小白龙。” 　　小白龙钻出船舱，看向海面。 　　海面上确有一面旗，挂在一大约两米的竿子上，迎风飘扬。竿子插在一小块悬浮的土地上，这土地仅有一平米大小，仅够一人站坐。 　　他从船上跳了过去，稳稳站定，伸手好奇摸了摸旗子。 　　旗子猩红，上面什么纹路都没有，看起来普普通通。 　　孟晓妮在船上向小家伙挥手：“一会儿见！一点之后两小时内诸事大吉，我们可以的！” 　　小白龙朝孟晓妮绽开笑脸，用力点头：“嗯。” 　　小绿在船上用力挥手，很快就跟着船一块儿消失在海面上，前往了下个属于他的点。 　　公海之上，没有任何的沟通方式。 　　小白龙四下看看，确定就自己一龙之后，呼出一口气，沉下心，等候着最终时间的到来。 　　另一头，小绿很快也被送上了第二个点，乖乖顶着一个护着自己的钟：“我会算好时间的。” 　　孟晓妮也积极挥手：“嗯，加油！” 　　随后船开向第三个点。 第138章 　　第三个点是秦灵君的位置。 　　这些地方都是秦灵君所布置, 她熟悉得很, 轻松落到了地方, 朝着孟晓妮点了点头。 　　她们都心中有所准备，等这一天很久了。 　　船行驶向第四个点，第四个点是鬼凤的位置。 　　鬼凤身为凤凰，落一个点自然是很容易。他到了那位置上后，看了眼边上的旗子，随后将目光看向孟晓妮。 　　孟晓妮朝着鬼凤笑了一声。 　　鬼凤勾了勾唇，微微颔首。 　　第五个点是阎罗王的位置。 　　阎罗王作为开船的鬼，将船调整好方向, 随后出船落地，静候着时间到来。 　　五个点都有人之后，无人行驶但定好位置的船，带着孟晓妮来到了五点的中心, 一片空荡荡的海面上。 　　海浪翻滚，将中心的船托上又拉下，没有神智，不懂轻重，只随着自己性子闹腾。 　　孟晓妮将船锚落到了海中，固定住了船。 　　她手上拿着剑, 一步一步缓缓走上了船顶。 　　海上的天空很蓝, 还有不少的云层。 　　按着时节来说, 现在已是入了春。只是早春并不暖和, 即便是下午的天, 太阳处在一日当中最刺眼的时刻，海风吹来照旧是凉凉的。 　　听说海风吹多了，人会变黑。 　　孟晓妮想着自己变黑的样子，幽幽叹气，当初怎么没机灵一点，和秦灵君一样选个好皮囊呢？不过要是真选了一个好皮囊，恐怕整个人生走向都不大一样了。 　　首先，她就不一定会被孟父孟母带走，其次，她指不定开不了火锅店，而是去做别的什么营生了，再者，说不准她早早会有一场与寻常人的爱情故事，分分合合再遇上鬼凤。 　　孟晓妮歪头，觉得自己大战当前，似乎想太多了。 　　这种想法要是被鬼凤知道了，怕是醋能淹了这海。 　　孟晓妮仰头看着天。 　　下午一点，诸事顺利。 　　无任何忌讳。 　　孟晓妮拔出长剑，用自己手指间，轻微一擦。 　　吹毛断发的剑在这瞬间被涂抹上了鲜血。鲜血唤醒了长剑沉睡多年的混沌嗜血本性。剑上饿感传来，这种于地府深渊中才会有的饥饿感，让整把剑嗡嗡作响，像野兽咆哮。 　　它闻着血的味道，一时间四顾巡视，却发现在场除了孟晓妮再无别的血肉。 　　在不断的杀戮以及血肉浇灌中诞生的宝剑，在这一刻荒唐决定弑主。 　　孟晓妮察觉到了这件的意图，冷漠瞥了眼自己手中的剑，挥剑朝着天空而去。 　　一道剑光破空而出，直刺苍穹。 　　天如此之高，岂是寻常剑可以砍到的。 　　世间万物造出武器，对付的大多是世间别的生灵，鲜少有是为了对付天道的。 　　这妖剑意识不到这点，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孟晓妮的掌控，根本无法弑主，当场暴怒。好剑到底是好剑，一个暴怒，自含十分剑势。 　　陡然间，天地色变。 　　原本湛蓝的天空倏忽间诞生了千万朵乌云，这些乌云滚滚袭来，高低不同中竟是有雷光闪烁。孟晓妮没想到这把剑能这么天怒人怨，竟就是个暴怒，就直接把天道给惹来了。 　　她唇角泛起一丝笑：“还以为你是被选来对付天道的，没想到你是被选来吸引天道的。” 　　他们在场的六个，无一不是规避天道得以侥幸存活，到现在汇聚起来，当然也没被天道注意。 　　而这把剑，一嗜血就暴怒，一暴怒就引来了天道雷劫。 　　这才是打开天道的正确方式。 　　天上风起云涌，一道雷骤然落下，直劈向孟晓妮。 　　孟晓妮非常没有同情心，把自己手上的这把剑用力一丢，送上了天，让这天道去劈。 　　剑大怒！ 　　它想要回头杀了孟晓妮，又本能意识到雷劫是存着杀了自己的念头，不得不应对起来对抗暴雷，气到转瞬化作了四把剑，落在四个方位。 　　谁料天上的雷立刻从一道化为四道，追加劈下。 　　剑更怒，化为八剑身！ 　　雷顿时也化为八道，简直是不破这剑终不肯还的姿态。 　　孟晓妮要不是看着情况实在惨烈，怕是要当场笑出声来。 　　这到底是什么倒霉娃子，竟然被天道能厌弃到这种程度。 　　同一时间，以孟晓妮微中心，五方各亮起一道光亮，朝着中心的孟晓妮而来。 　　孟晓妮赤脚一跃，以人类完全无法做到的弹跳力，径直朝天上抓住了一把剑，迎头朝着天上雷劈过去，凶狠且不留任何情面。 　　这剑见孟晓妮是来帮自己的，顿时将余下几把剑化为依托，凑到孟晓妮身旁，护她周圈，助她悬空。 　　而汇聚起来的五处光亮，聚焦在孟晓妮身上，入她魂魄，进她武器之中，任由她挥霍。 　　孟晓妮一剑不够，再来一剑，将一层雷劈散，两层雷劈灭，三层雷劈反。 　　人体肉身如此脆弱，哪能扛得住这种冲击，不过数秒，孟晓妮一身血珠渗出，渐染衣服与护具中。血落入船上，在船顶端落成一片。 　　谁能有如此多血液呢？ 　　孟晓妮这样的凡胎当然很快就失血过度，眼前漆黑。 　　旁边沾染了不少孟晓妮血液的剑已怒到只想与这天道拼尽所有，剑也想活，人也想活。这天地万物，谁好端端的想死呢？ 　　时间流逝，苍天公平，生老病死是必要，那也就算了。可天道为了轮回，掀起万物对永生之渴望，再逐一灭去，以战争、杀戮、黑暗，以比地府地狱还要阴的手段去毁灭生灵。 　　恍若上天创造男女，让其繁衍，又因其不知羞而斥责，最后让一女子无端踩了个脚印就怀上了孩子。 　　明明天道讲求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人有善恶，地府判决。 　　天之善恶，谁来判决？ 　　孟晓妮不知道。 　　她身为第一阿修罗，转世为人，做不得天道如此大的决策。她只知道，她一世在地府，一世在人间，自私自利，只想要鬼凤正常活一辈子，只想要阿修罗一族至少能看一看外界的天，而不是就此灭亡于地府。 　　他们不恐惧岁月流逝，不恐惧生老病死。 　　好战，却不沉溺杀戮。 　　喜美，却不强取豪夺。 　　孟晓妮这会儿已看不见任何的事物，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人类躯体于她而言，已是累赘。 　　她能意识到天道恶其存在，欲灭其神魂。 　　她能感受到体内力量不断枯竭，再不断被补充，与天道抗衡且交融。 　　孟晓妮并不知道，此刻的她亮成了一个球，几乎是天地间最刺眼的存在。比这春日的太阳更加让人无法直视。 　　谁也无法比乐意与天斗的存在比耀眼。 　　简直熠熠生辉。 　　另外五点上，秦灵君的身躯和孟晓妮一样，最先扛不住。 　　她本就是借助了一具随时可能灭亡的躯体。天地法则能抓到今日这个漏洞，将她灭亡，简直是一件能喜上眉梢的事情。 　　此刻的秦灵君全靠着本能在支撑着孟晓妮，而那精致的女子躯体，已飞快老去，逐渐干瘪，海风吹后化为一片黑色粉末，坐地消亡，仅留下魂魄存在。 　　而魂魄亮起，自是后土归来，更强上了几分。 　　其后阎罗王慢慢觉得自身迟钝，他轻叹一口气，却并不后悔站在这里。 　　后土想要做什么，他便支持她做什么。 　　他能够从万千鬼魂中成为独一而站在她的身边。这等殊荣，怎么可能会后悔。 　　小绿化为人参，人参化为人参干，最后和绿光脱离。 　　他有点苦恼，没有人参形体，回头他们找不到他了可怎么办呀？ 　　要不，等下试试用本体化形？ 　　小绿竟是到现在都未曾有不支的情况，努力供给的同时，还在开小差想别的事情。 　　小白龙和鬼凤，早早恢复原型，在用仅有的暖意看了远处的光球后，双眸逐渐变得冷漠没有机质，如同机械附体，不住支撑着远处的孟晓妮。 　　红黄蓝绿金，五色的支撑太过明显，很快被天道牵连。 　　大范围的降雷，凶狠劈下。 　　纯粹的金色雷电中，包裹上了紫色，那是天道的紫气。 　　轰隆巨响，整个海面被炸裂开来，卷起千层浪，朝着四周汹涌推开。 　　早就按好的猩红旗子，迎风抖动，竟是将旗下护得密不透风。 　　就连天道紫雷都无法奈何他们。 　　天道震怒，一层层的意识汇集而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胆敢在它头上动主意。 　　又是万千雷火劈下。 　　孟晓妮的躯体坠下空中，落到船上，浸染到鲜血之上，随后化为灰烬。 　　人类的身躯到底是太脆弱了。 　　只余下魂魄的孟晓妮，咧开嘴笑得恣意。 　　她曾经生于冥河，最终将躯体归还冥河，何曾依赖过区区**？ 　　带着周遭爱人亲人好友的支撑，孟晓妮踩着妖剑上天，灭了雷，碎开云，终是对上天道。 　　剑化为了千万虚幻影子，好似又都是实体，将天地搅合得支离破碎。 　　秦灵君在漠河时，不过在天上戳个洞，让帷幕诞生几条裂痕。 　　天道没被惊动，实在是漠河那儿的天太过脆弱。 　　现下不同。 　　现下孟晓妮根本就没打算让这天好好的。 　　“当年你让无穷无尽的洪荒破碎，也就是这副景观。”孟晓妮对上了虚无的天道，带上了讥讽的笑，“万物终有一死，既无可幸免，天道为何独占一道且又不入轮回？天道，就该也入轮回！” 　　六道轮回，哪准天道偷偷逃离在外的？ 　　界面剥落，天地秩序崩盘。 　　天道如先前的妖剑一样暴怒，为杀孟晓妮等不择手段，甚至放弃维护秩序。 　　此时，早已不怎么现身的地府五帝震惊望向地府上空。 　　地府上空，无日无月无星辰，几乎永无变化的天，破碎了。 第139章 　　天崩地裂, 世界末日, 大致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天空显现出诡异又艳丽的色彩, 蓝色中透点紫色，又似乎有隐隐的火光冒出，这变幻莫测的样子几乎可谓能与极光相媲美。 　　地府原本的天空，第一次变成这般光景。 　　在地府居住不知道多少年月的阿修罗，一个个在山塔之上，震惊看向天际。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第一回，震撼内心。 　　从人间到地府的鬼, 在地府留下了无数人间传说。 　　传说，人间太阳东升西落，原先为金乌掌管，亮堂到肉眼无法直视。 　　传说, 人间月亮银辉撒落，上曾有吴刚伐木，嫦娥带兔镇守广寒。 　　传说，人间还有星河漫天，人类凭借星星，可以分析天地形式, 还可以辨别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 判断方向。 　　传说, 人间有壮美山河, 有广阔大海, 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这些，都是地府所没有的。 　　地府仅有的，是喷发火山，是无穷尽蔓延出去的冥河，是无数危险中荒芜苍茫的沙土，是怪物众多的七香海。 　　天碎裂，地崩坏，这充满了危险意味的瑰丽，带给地府阿修罗的，却不是恐惧和害怕，他们从不因为这等事情而轻易恐惧。 　　更多的大约是：哇哦。 　　这会儿，即便是那些在人间生活多年的鬼，其实也没有比那些个阿修罗好上多少。他们一个个都惊呆了，惊后互相面面相觑，不知道地府现下是出了什么事情。 　　地府十阎王殿，如同雪花般的询问消息飞来。 　　各大鬼差、判官几乎都第一时间退到地府、地狱边界，生怕恶鬼出逃，寻常鬼重回阳间。 　　这时，第五殿阎王殿，先一步对外传递了消息。 　　“众听令：天地秩序崩坏，地府管辖内，各自管控好其下所有鬼，万不可自乱阵脚。轮回一事暂停，各殿通往其它殿道路暂不可通行。鬼门关仅可进不可出，违者立决。” 　　另外九大阎王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自己的消息发布了下去。 　　五帝同时出现在地府五方，展开屏障，暂且困住地府，只能进不能出，以维持在秩序崩裂情况下的地府。减少阴间事物对人间界的影响。 　　崔府君站在空无一人的第五殿中，冷静替代阎罗王，按着自己心中已有的揣测，稳定下地府的局势。 　　地府火锅店门口，祁亚秋望着天空，叹了一声：“真漂亮啊。” 　　就不知道这漂亮的背后，到底代表了多少东西。 　　祁亚秋将火锅店门给关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地府反应及时，在一些小心思诞生之前，就全然管控住了。 　　此刻人间。 　　萧翊仰头呆呆望天。天空色彩变幻，似乎原本掌控的罩子逐渐变得寡淡，以至于他现下能看到恍若深邃的宇宙。 　　他前方不远处，人声喧哗。 　　从“哇，你们快看天”，逐渐变成了“我手机没信号了”，再逐渐落于惶恐。 　　怎么回事？ 　　向来对气息极为敏感的萧翊，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可他……能做什么？ 　　萧翊低下头，面无表情翻出了手机。 　　手机确实没有一点点的信号。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几个人，试了手机之后，又去试电脑。 　　然而电脑也没有网络。 　　“怎么回事？全网崩了么？” 　　“我打电话试试！” 　　“打不了！” 　　电还是有的，萧翊扫了眼开着的电脑，这样想着。他略一思索，将手机翻到了指南针里。 　　原本应该正常的指南针，这会儿完全失效，竟在手机上抖动着转着圈子。 　　磁场混乱。 　　天上的空气层恐怕因为这个原因，薄厚度有所异常了。 　　时间一久，人类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生存下去。 　　萧翊说了一声：“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他手机一揣，看着相当镇定往外头走了，一直走到门外，他才飞快走向楼梯，狂奔下楼。现在这个情况，到处都没有任何通知，唯有宗教办那儿能得点消息了。 　　…… 　　人间和地府都乱作一团。 　　孟晓妮那儿一样并不好过。 　　天道安稳了那么久，几乎见着所有的流程毫无意外继续下去。什么盘古圣人，什么龙凤巫妖，到了一定的年月，全部都消失殆尽，连魂魄残骸都难寻。 　　唯有它，独占一道，被逆反多年，却从未被推翻过。 　　当初那孙猴子，上天入地，逆反乾坤，最终还只能被压在五指山下，被教化西天取经，抹去一身根骨，成为斗战胜佛。 　　如今面前这女子，就如同当年那只孙猴子，以渺小身躯，一剑朝天挑起争端。 　　天界都已空，他还会惧怕这等弱小之辈？ 　　天道使劲劈着面前的这几个生灵，只觉得抹去他们的存在，一切就又能回归正轨。一道并着一道的天雷，半点没有止步，从碗状粗细，变为了水桶粗细，到后来几乎是如龙如蛇，能多粗就多粗。 　　雷电太过强悍，周边牵引着网状细类，几乎铺成了密不透风的罩子。 　　杀意万物可查。 　　轰鸣此起彼伏。 　　可这会儿的天道并没有意识到。 　　井底之蛙从未见过外头，当跳出井之后，有的蛙选择跳回井中，抑郁一生，有的蛙则是选择跳出后，看到了希望，宁死也希望能够看更多的风景。 　　井之外还有别的约束么？ 　　约束之外还有什么呢？ 　　孟晓妮就算魂飞魄散，她这一回都是成功的。 　　吸食过零散孟晓妮血肉的剑，明白了孟晓妮的心思，灵台意外清明了一阵。 　　它落到了孟晓妮的胸前，嗞哩中颤抖着，吸引天道砍下所有的雷。 　　它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时已无法分清楚了。 　　千万年生灵锻造出的身躯，得到那么多雷电光之后，努力一点点积攒着，融合着孟晓妮给它灌输的力量，混合成令天色变的一个巨大光球。 　　光球浓缩在一起，刺眼到夺去了太阳的光亮。 　　它太亮了，以至于周遭一切对比之下，黯淡无光，再无更多色彩。 　　只听恍若气球被针戳破一样的轻微一声，光球炸裂开来。 　　无数的射线自中心向外蔓延，无穷无尽刺到远方。 　　寂静无声。 　　原先的海浪声，天怒声，轰雷声，全部都消失了。 　　世界逐渐陷入一片白茫茫光亮，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看不见船只随海浪起伏，看不见土地上草叶晃动，看不见天空飞鸟划过。 　　五官如同被蒙蔽，再无感知。 　　鬼凤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被猛然间抽空，连最简单的火焰都无法维持。他落在地上，睁大双眸，仓皇看着前方，试图想要搜寻到孟晓妮的踪迹。 　　然而他连面前的海面都看不见，又如何能够看得见孟晓妮呢？ 　　鬼凤挣扎着想从地面上扑腾起来，想要动身，可他才踩了一步，就想起了孟晓妮和秦灵君先前的叮嘱。 　　不管发生任何的事情，都不能够从这个位置离开。 　　鬼凤停住了脚步，高抬头颅，对着天空发出了一阵鸣叫。 　　百鸟朝凤。 　　那是他天生的技能。 　　隐隐的，光亮后头，有龙啸应和，有小鸟回应。 　　鬼凤想着：是自己幻听么？他似乎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好似隔着千万层的纱布。 　　到底该怎么办呢？ 　　鬼凤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却不敢移动自己的位置。他担心着孟晓妮的情况，又无法得到确切的回应。不住叫唤着，声音似悲似泣。 　　她不会抛下他的。 　　他们定好了那么多居住的地方。 　　他该相信她的。 　　鬼凤不安着，越是叫唤，越是无法遮掩自己的无措。一如他当初在神农架的害怕，害怕她又自顾自行动，撇下他。 　　“鬼凤。” 　　清风拂来，鬼凤愕然止住了自己的叫唤声。 　　他听到耳边清楚传来孟晓妮的声音，比他自己的叫唤声还要清楚千万倍。 　　“我听见了。” 　　孟晓妮在他耳边说着，轻吻着他的头冠，轻吻着他的脸颊，轻吻着他的喙。 　　虔诚，没有带着一点别的情绪。 　　“你等等我，我就睡一觉，马上就来找你。” 　　孟晓妮这般说着。 　　“这回不需要你来找我了。我会来找你，在春花盛开的日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一袭红衣，戴一头金饰。然后，再也不放开你。” 　　这话的另一个意思是，她还是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么？ 　　鬼凤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天道亏欠各个种族的，还不过来了。”孟晓妮轻笑一声，“我以后可要很忙了。帮它还债。” 　　还债？ 　　鬼凤心中安心。 　　孟晓妮不会抛下自己。 　　她只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她会在春花盛开的日子里，找到自己。 　　鬼凤眨了一下眼：我也会去找你的。 　　我们都朝着对方靠近一点，碰面的时间就必然会早一些，再早一些的。 第140章 　　六道秩序毁灭很快, 恢复更快。 　　“哎, 来信号了哎！” 　　“真的, 刚才怎么回事啊？” 　　“上网看看。” 　　“他们说是磁场异常？哇，不会是世界末日吧？” 　　“上热搜了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好了，我给家里先打个电话。” 　　“我也打个，这日子真有时候说不准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 　　萧翊还在路上，手机猛然间收到了一连串的消息。他打开手机一看，基本上都是宗教办的消息，大体是希望他去找孟晓妮等问问情况。 　　萧翊：“……” 　　真是不靠谱。 　　他叹口气, 打了孟晓妮的手机。 　　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萧翊心头一跳。 　　他又打了鬼凤的手机。 　　一样不在服务区。 　　萧翊不信邪，又拨通了秦灵君的手机。 　　秦灵君也不在服务区。 　　萧翊：“……” 　　他可能或许知道刚才的事情，和谁有关系了。 　　脑中差不多有概念了, 萧翊稍带犹豫了一下，变道回道观去了。 　　名山上天子殿与地府有所联系，或许会有什么别的消息。 　　丰都所实话，真的不太大。 　　从办公区到名山上的道观，总共没有耗费萧翊多少时间。 　　他加快脚步，迅速上山, 直接前往了阴天子殿, 拿了香点上。 　　作为一个道士, 该行的礼行了, 该做的工作简单做一下, 萧翊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喊了一声：“阎罗王大人！刚才磁场消失、天地色变，敢问是否知道是何事？” 　　殿内空无一人，阴森森的，没有响应。 　　萧翊顿了顿，觉得大概自己不是条龙，没有这么大的效果…… 　　他心中叹息，装作无事发生，面无表情准备离开。 　　对着一个空像喊，实在是有点傻。 　　他才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声响：“何人唤阎罗王大人？” 　　萧翊猛然回头：“阎罗王大人？” 　　“我乃崔府君。”那声音这般说着。 　　萧翊愣了下：“这不是阴天子像？” 　　“……是。你可……”那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切断。 　　萧翊怔住，这下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下的状况了。似乎……现在的情况唯有不是人才可以解决了。 　　他默默走出了天子殿，拿出手机和宗教办联系了一下：联系不上相关人员，或许和孟晓妮以及地府方有关。 　　宗教办很快回复消息表示收到。 　　地府。 　　镇守在第五殿的崔府君，在发现外头一切开始恢复正常后，稍稍松了口气。 　　隶属于第五殿的判官们纷纷赶回来，至今还在宫殿外对着天上的天空感叹：“地府和人间的天空看起来好像一样了。” 　　“话说这云能下雨么？” 　　“不知道，不过还是不能从地府随意前往人间界吧？” 　　“那是，五帝镇守着边界呢。” 　　“晚上是不是能看星星了！” 　　“哇哦。” 　　“！” 　　“大人！” 　　“阎罗王大人！” 　　“大人！” 　　判官们突然发现了走过来的阎罗王，纷纷朝着阎罗王问好。 　　阎罗王一一点头，面上含笑，朝着宫殿内走去。 　　他听见后头有人在问：“大人怎么从外面回来？” 　　“可能刚才出事就出去了吧。” 　　“阎王真是不容易啊。” 　　阎罗王轻呼出一口气，往宫殿里走。 　　宫殿内，崔府君站在那儿，看着迎面而来的阎罗王。他行了个礼：“大人，刚才事出紧急，我通知了外头……” 　　阎罗王打断他：“我知道你的安排。做得很好，先出去吧。” 　　崔府君顿了顿：“刚才人间界有传来讯息。” 　　阎罗王这倒是有点惊讶，上前两步去看了眼屏幕。 　　他看到了萧翊，随后摆手：“无碍，是人类宗教办那儿的人。今后大多可能都会被衔接安排到鬼差或者判官位上。以后这些人还要劳烦你。” 　　崔府君笑了笑：“不劳烦，我的工作。” 　　阎罗王回到位置上，眼内带上了点疲惫：“我先休息会儿。过些天后土娘娘要回来，你记得细节安排着来。” 　　崔府君听到后土娘娘这个话，震惊看向阎罗王：“娘娘出关了？” 　　他其实想说：原来娘娘还活着。 　　毕竟真的很久没有听说过后土的消息了。 　　阎罗王轻笑一声：“是。” 　　崔府君想着外头地府的变化，觉得后土出现恐怕与这等有关。见阎罗王实在疲惫，他应声告退，随后离开。 　　阎罗王随即睡死过去。 　　同一时间，鬼凤将小绿和小白龙，两只小家伙稍带回了神农架。 　　小家伙都睡得死死得，还抱在一起，完全分不开。 　　鬼凤将两个孩子放到了床上，化为人型，慢慢回到他和孟晓妮的房间。 　　他躺下，睁着眼在想刚才孟晓妮的话。 　　他翻了个身，继续想。 　　他又翻了个身，还在想。 　　他觉得自己恢复一点了，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脚迈入虚无，前往了地府。 　　地府这会儿大家都还在看天。 　　鬼凤来到自己的那棵梧桐树那儿，抬头看天。 　　地府的天，现在与人间一模一样了，当走一段路程之后，天还会有所改变。就像人间界一样，这片天，将会有东升西落，将会有日月星辰。 　　岩浆池还在扑通扑通冒着岩浆泡泡，凶残得很，而边上的梧桐树，还是固定在那儿，一点没变化。 　　鬼凤摸了摸树，没说什么。 　　他转头又看向了远处的迷雾。 　　迷雾中有阿修罗的山塔。 　　鬼凤心脏跳了跳，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春花盛开。 　　现在，不就是春天么？ 　　现在，春天的花不就要盛开了么？ 　　鬼凤垂下眼，不敢想太多。他慢慢将那些个想法扔到了脑后，怕孟晓妮又一次糊他。 　　他沉默着，往山塔方向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直接上顶层。 　　鬼凤这次没打上门，去询问那些阿修罗们。 　　他绕开了众多正在围观天空的阿修罗，默默前往了顶层的荷花池。 　　阿修罗顶端的荷花池算是重地，只是有些时日都没有花骨朵了。一朵花骨朵，代表着一位新生的阿修罗。 　　已经很久没有新生的阿修罗了。 　　这一届的阿修罗王，呆愣愣望着荷花池，不知道该出什么表情才妥当。平日里打架几乎鲜有对手的粗犷男人，这时真叫不知所措。 　　荷花池里，有两朵花骨朵。 　　这两朵花骨朵，盛开的速度有一点点快，就……不像是传统的阿修罗会成长的速度。 　　当鬼凤落到他身边时，他看向鬼凤的第一反应，不是和鬼凤打一架，而是说了一声：“要开花了。” 　　鬼凤心紧了紧：“啊，是开花么？” 　　阿修罗王点头，很是复杂：“我好久不曾见过，新的阿修罗了。” 　　鬼凤点着荷花右边那朵，花有点泛黄的的：“……这是正常阿修罗花骨朵的颜色？” 　　阿修罗王看向那朵花：“……不太像。” 　　可从荷花池里长出来的，除了阿修罗，还能有什么？ 　　这是孕育阿修罗的荷花池啊。 　　阿修罗王局促搓了下手，随后发现自己没穿上衣。 　　他站起身，匆忙往回走：“容我拿件华服。” 　　阿修罗男子大多习惯赤着上半身，谁想现在会碰到突然有新生儿这种事情。他要端正一点态度，以最高规格来迎接新生命。 　　鬼凤见阿修罗王跑去自己宫殿，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了面前的荷花池上。 　　两朵花，左边泛红，右边泛黄，红得有点刺眼，黄得有点罕见。总归，都不像是普普通通的荷花。生出来的，也不一定是阿修罗。 　　鬼凤待在原地，静静候着。 　　花骨朵越来越大，越来越鼓囊囊，一片花瓣，大约有一米长多，最宽处有半米宽。 　　随后尖头轻颤，花瓣落下一片。 　　鬼凤挺直了背，紧紧盯着面前的荷花。 　　这两朵花，竟是同一时刻开始绽放。 　　天空中霞光大亮，天地灵气如龙卷风般汇聚到这山塔顶端、荷花池上。 　　原本关注着天空的诸多地府众，这时都被山塔那儿的奇异景象所吸引。 　　众生议论纷纷：“那儿是阿修罗的地界。” 　　“发生什么事情了？” 　　“莫非是有新的阿修罗诞生？” 　　“不可能的。阿修罗一族已很久没有新生了。六道轮回，运气好转个人，运气差去当畜生饿鬼，谁能变成阿修罗？” 　　“天道和阿修罗道，现在都是不可能的啊。” 　　“天都变了，怎么阿修罗就不可能了呢？” 　　“……你不懂！” 　　“就你懂！” 　　一群毫不知情的，讨论着这世间最为难以揣测的事情。 　　而他们所讨论的中心，那荷花池上，花瓣落了一池子。 　　困在花瓣中的生灵，已有点不耐烦敲了敲困住自己的花瓣，寻思着要不要突兀扒拉出去。她以前怎么就不晓得阿修罗出生还这么缓慢的？ 　　隔壁传来熟人的意念：孟晓妮？ 　　孟晓妮回了话：劳烦后土，你把地府、人间的后事给处理一下。有事你找我，我去把天道后事处理了。我们说好了分工合作的。 　　后土：……刚结束就谈工作，你不累么？ 　　孟晓妮：累什么累？我的鸟还在等我。 　　谁想到一入天道，现在说话都不用开口了，全用意念操作。 　　孟晓妮觉得这不太好。 　　万一自己想东西想得太认真，简直是公开处刑，想给大家听那种。 　　后土：……不会想给大家听的，你控制一下行么？ 　　孟晓妮讪讪：成吧。 　　花瓣里总算透出了一点光亮。 　　孟晓妮看到光亮，心中一喜，高兴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扒拉开顶端，探出自己的脑袋。 　　脑袋对上一双泛红的眸子。 　　那双眸子水雾弥漫，恍若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孟晓妮心中软成一片：“好巧啊，我的凤凰。” 　　鬼凤看着孟晓妮那张熟悉的脸，任由眼内水珠滴落坠地，低声招呼：“好巧，我的天道。” 第141章 　　阿修罗王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 看到荷花池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大怒狂暴还是该震惊喊人。 　　原本该绽开的两朵荷花, 花瓣已完全散落在荷花池中, 就剩下两个莲心在那儿。 　　这是让阿修罗王暴怒的点。 　　然而只有两个花骨朵的荷花池, 现下又生长出了四五个新的花骨朵, 小巧得惹人怜爱。 　　阿修罗王刚冒出的怒火，又被生生遏制住。 　　刚才闯到山塔之上的鬼凤，现在已毫无踪影。 　　阿修罗王脚下意识往山塔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面对自己的荷花池。 　　冷静冷静，一只凤凰而已。 　　梧桐树那儿可近了，要是真是阿修罗，回头必然会自己找回来的。 　　阿修罗王冷着脸这样安慰自己：他绝不是因为打不过才不去寻找那两个初生的孩子。 　　好战的阿修罗，无所畏惧。 　　…… 　　已经不太好战的孟晓妮, 仅仅是借了荷花池转世而已。 　　她现在隶属于天道, 不算是正统阿修罗了。 　　孟晓妮攀在鬼凤的背上，乌黑靓丽的秀发垂落到他的脖颈上, 痒痒的，勾得鬼凤心乱。 　　她一袭红裙, 脑袋上还戴着几个金蝴蝶夹, 晃动着白皙的小脚，双手勾着鬼凤，侧着脑袋, 全凭意识在于鬼凤沟通。 　　不用开口, 实在是有点方便。 　　孟晓妮：小白龙和小绿现在还好么？ 　　鬼凤回着她的话：“嗯。在神农架睡觉。” 　　孟晓妮：我还不习惯用意识来沟通, 刚才想的全被后土听了去。 　　鬼凤瞥了眼十阎王殿的方向：“嗯。” 　　孟晓妮小脚晃悠着：我要先回家一趟，你跟我一起吧。 　　鬼凤：“好。” 　　孟晓妮蹭了蹭鬼凤的脖子，实在被这一截肌肤吸引了好一会儿。她正大光明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随后在脑内自然而然就开起了小车子。 　　鬼凤脚步顿了顿，随后当没事人继续走着。 　　孟晓妮察觉到鬼凤耳尖红了，脑内赶紧刹车，随后叹息：要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想法才行。 　　这简直是堂而皇之把自己脑内废料展现出来。 　　天道真是不容易啊。 　　鬼凤带着孟晓妮走了一段，从山塔之上走到了人间界，随后将孟晓妮轻轻放下。 　　孟晓妮踩在地面上，抬起双手往脸上拍了拍。 　　她现在的模样是曾经阿修罗的样貌，和作为人时长得全然不同。漂亮的样子是很好，但对于人间孟晓妮而言，全不如她原来普普通通的那样。 　　孟父孟母养大的，是一个极为普通却又乖顺善良的孟晓妮。 　　孟晓妮往前走了一步，转瞬就变回了她人类时的模样：天道化形，无穷无尽，我现在可化为天地万物，也可点化万千生灵。 　　她这般告知鬼凤，同时也表示了一下：不过一举一动都能引起无数动荡，所以我与后土不可随意做事，还要等习惯后再慢慢改动天地法则。 　　鬼凤听着脑中产生的孟晓妮的话，望向孟晓妮连张都没张开的唇。 　　他垂下眼，靠近孟晓妮的脸，亲吻在她唇上：“你要张开嘴说话，才能见父母。他们要是听见你这样和他们说话，会害怕。” 　　孟晓妮恍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她这般开口，声音和人类时一样。 　　化形一说，本就是连声带等等细节都要考虑到的。这种简单的事情，如同走路吃饭一样，对她而言简单的很。 　　鬼凤牵上孟晓妮，给她变上了一套更加保暖一些的红色长裙套装，随后才带着她往火锅店走。 　　地府火锅店今天的生意格外好。 　　孟晓妮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后头排了不少的人。她略带困惑，不太明白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一个时尚小姑娘，极为诚恳在和她的同伴说：“在世界末日之前，我的愿望之一，就是吃一顿火锅。” 　　孟晓妮：“……” 　　好的，原来是天崩地裂的后遗症。 　　“听说是宇宙中有星球擦边而去，导致了地球磁场失效。我们地球生死一线，靠着玄学得以苟活。” 　　“什么玄学啊，明明就是轨道偏离，牵引力不够强，所以擦边而过好吧。” 　　孟晓妮：“……” 　　宗教办寻理由起来，还真是相当科学。 　　孟晓妮踏进火锅店。 　　店内一切照常，店员和厨师都在忙。 　　孟父孟母并不在家。 　　孟晓妮问了一声，一个员工想了想：“好像去后头一家新开店凑热闹去了。一家蛋糕店。今天全场打折，有减免。” 　　这孟晓妮是没有想到的。 　　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斗争，直接来了个投胎转世。无知而无畏的人类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孟父孟母甚至还在蛋糕店凑热闹。 　　挠挠脸，孟晓妮带着鬼凤又出门，去寻孟父孟母去了。 　　孟父孟母真的在那家蛋糕店买蛋糕。 　　孟母拿了两袋面包：“小妮子喜欢吃这种软软的，加点奶油的。哎，你看，这还有辣味的面包！” 　　孟父相当不屑：“面包做成辣的能好吃？” 　　又甜又辣，肯定很奇怪。 　　孟母拿了个放到自己盘子里：“尝尝看，万一好吃呢？” 　　孟父不大相信，还是指了边上的香肠面包：“买点肉的。鬼凤喜欢吃咸口。” 　　孟母点点头：“有道理。” 　　于是又买了个咸口的。 　　两个人去买单，一个个扫码扫过去，一盘子蛋糕面包，竟是轻易就上了一百。 　　孟母不得不感慨：“现在东西真的贵。” 　　孟父在边上点头。 　　两个长辈连房子都说买就给孟晓妮买了，现在却还要心疼这点面包钱。 　　等孟父孟母结伴出了蛋糕店，就看见孟晓妮和鬼凤在门口等他们。 　　孟母当即笑开了：“这条红裙子刚买的啊？好看。就是冷了点。现在才刚入春啊。” 　　二月底的天气，确实不热。 　　孟晓妮身上这套衣服还是鬼凤刚变出来的，不然她还穿着单薄的那款红长裙，赤着脚在大街上走。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温度差不多。 　　“有种冷，叫我妈觉得我冷。”孟晓妮抬头朝着孟母眨眼，“春捂秋冻，我懂的。等下就去拿件外套。” 　　孟母被这么调侃，嘿了一声：“就知道打趣你妈。” 　　孟晓妮笑出了声。 　　他们四个结伴往火锅店走，孟父和鬼凤走在后头，孟母带着孟晓妮走在前头， 　　孟母和孟晓妮说着：“这个面包看起来好吃，明天早饭就吃这个。对了，你那套房子马上要交房了，你要去看看么？” 　　孟晓妮听着孟母的话：“妈，我想那套房子还是你和爸住。” 　　孟母不乐意：“瞎说什么？你们小两口要新房，我们要什么新房。这店里楼上我们住习惯了，再说我们不住楼上……” 　　“现在楼下也有人看店了啊。”孟晓妮很坦然，“你和爸又不用天天在店里。这房子你们自己攒钱买的，干嘛不住？” 　　孟母悄悄往后看了眼：“你想和我们一起住啊？小两口和长辈一起住很不方便的。” 　　而且这就像鬼凤入赘了一样，不大好吧。 　　孟晓妮摇头：“我想你们两个住。才一百多平，四个人住的话，很快东西就放不下了。” 　　孟母压低着嗓音：“你们结婚总归要新房的呀。总不至于鬼凤现在突然去买一套。” 　　孟晓妮跟着压低声音：“他真的突然买了一套，那种两层加地下室，两百多平的房子。” 　　孟母：“……” 　　孟母停下了脚步，震惊看向了后头的鬼凤：“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一直有在听的鬼凤顿了顿，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问题。 　　孟晓妮拉过孟母：“贷款的，他首套房不是便宜么？只要几十万。后头的慢慢还就是了。精装修，很方便的。” 　　精装修确实很方便。 　　孟母又高兴又担心，跟着孟晓妮继续往回走：“你们有出息是好事情。怎么那么大决定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呢？我们也好去问问地段好不好，房子怎么样。” 　　她一下子成了话唠：“还贷很累的。你们这么年轻，压力太大不好的。要是还不起……” 　　孟晓妮忙开口：“还得起的。火锅店的钱就留着给你们那套装修一下。到时候买点什么电器大件的，生活方便点。” 　　四口就这么说着生活琐事，一直到回到火锅店。 　　孟父在火锅店门口，拍了拍鬼凤的肩头。 　　他憋了半天，很是欣慰讲了一声：“挺好。小伙子有出息。” 　　非常有出息被养着的鬼凤点了头。 　　被养着也没什么不好。 　　大不了就是回头将孟晓妮先前想得那些有的没的高速行驶小车子，都变成真的。 　　鬼凤面上不动声色，悄悄看了眼孟晓妮。 　　今后时间还漫长着。 第142章 　　孟母当初买的那套房, 被孟晓妮好说歹说总算是留给孟父孟母自己了。 　　作为传统父母的孟父孟母，店交给了员工们, 一时忍不住, “不经意”出门就去炫耀了一遍, 说什么自家里女儿和女婿实在是出息又孝顺。 　　孟晓妮掐指一算, 觉得再过段时间，选个良辰吉日，可以把公司的事情也透露出来。 　　名义上就说是她和秦灵君一起开的。 　　到时候一切过了明路，父母看她过得好，那就挺好了。 　　和家里交代过了，孟晓妮和鬼凤又结伴前往了神农架。 　　神农架从冬日进入春日，不少树都冒出了幼嫩的绿芽，还有可爱的小野花, 悄悄盛开, 点缀在小角落里，不争不抢, 可人得很。 　　孟晓妮穿回了自己的容貌，踩在虚空的地面上,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神农架。 　　她眼前的神农架, 不曾有大的改变。只是当孟晓妮感知变化后，对于这儿的一切，看过去时, 都觉得有些不一样。 　　用点心, 会察觉到越往核心处, 越浓郁的一股草木气息。 　　不用心，则是会当成极为普通的树木堆积，而直接忽略过去。 　　孟晓妮看向身边的鬼凤。 　　鬼凤身上的力量，不知是力竭了还是潜藏收敛了，半点看不出来。 　　孟晓妮隐约能明白，为何他们能够在过去天道的眼皮底下，搞出这么一出翻天覆地的大事情。 　　她没多说什么，哒哒跑去找小白龙和小绿。 　　此刻的小白龙和小绿蜷在一张床上，还陷在深睡眠中。他们呼吸平稳，完全无法察觉到外界的气息。 　　孟晓妮在树屋门口探头探脑，看着两个孩子软乎乎抱在一块儿，衣服都纠缠在一起，喜欢得很。 　　以后他们都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要是惹出事情来，还有后土安排好监管部门之类，处理解决。 　　鬼凤跟在孟晓妮身侧，跟着她往里看。 　　孩子们还小，能跟着他们做到这般地步，实在非常了不起。看着幼小，却不论是心智还是品性，都拥有着能够和他们能力想匹配的强大属性。 　　孟晓妮看了好一会儿，悄悄带着鬼凤离开。 　　她低声和鬼凤说着：“天道拥有开辟一世界的能力。我觉得后土应该会接连起大千世界，再做点别的打算。我想……开辟一个新洪荒。” 　　鬼凤手轻微动了一下。 　　孟晓妮有了一点规划，不过还不算完善：“天地间万物生灵的形成，是有个循序渐进过程的。开辟新洪荒，刚开始或许就那样，到后来，可能会再度产生凤凰和龙。” 　　那是他们的种族。 　　“还有很多新的别的种族。这些种族自然演变，维持一个生态平衡。很难，不过我会尽可能去做好。天地间若是有能力又聪慧的存在，我们也会想办法，让其成为新的天道，去把握世界。” 　　孟晓妮歪头：“大概这就和人类改制一样。” 　　封建君主□□被他们篡改了。 　　鬼凤应了一声：“嗯。” 　　他整个人暖呼呼的，像是被浸在了温泉中，也可能是被浸在了岩浆中。 　　孟晓妮在那儿讲着她天真的空中楼阁：“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每个生灵都可以拥有这样的情绪。我在大框架上守着，也算无为而治，任其发展。” 　　鬼凤：“嗯。” 　　孟晓妮和鬼凤来到了他们的那个大树屋。 　　屋顶上宝石碎屑璀璨着，屋子前，木头藤条椅子在风中轻晃。 　　孟晓妮带着鬼凤坐到了那儿。 　　木头椅子轻微晃动，看着很是悠哉。 　　一切美好如梦幻，鬼凤这样想着。 　　梦幻到有点不真实。 　　太过甜美，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孟晓妮：鬼凤鬼凤鬼凤。 　　孟晓妮得这么一会儿的小清闲，又开始尝试着用意识来说话，调整着意识感知和放出的范围。 　　她要说给一人听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她要说给众人听的时候，又千万不能只讲给一人。最重要的还是，她不能说出来的那些，必须锁死在她脑内。 　　孟晓妮：鬼凤鬼凤鬼凤。 　　鬼凤在边上：“嗯。” 　　孟晓妮笑了起来：你现在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鬼凤对上孟晓妮的视线。 　　孟晓妮笑得眼弯弯，好似偷了食的小吱吱。 　　鬼凤：“不知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时候，说话做事都要…… 　　孟晓妮对上鬼凤那张漂亮的脸，给自己的意识开放了一个小口子。她那汹涌而去的念头，如大海波涛一阵接着一阵，直接冲袭向面前的爱人。 　　她笑盈盈表示：“现在知道了么？” 　　话不说出口，却能表意思。 　　鬼凤眸色微深：“嗯。” 　　他侧身，膝盖单个跪在了椅子上，用另一条腿稳住了晃动的椅子，将孟晓妮困在角落中：“我知道的。” 　　知道我对你的情感，和你对我的情感，是一样的。一样如凤凰之火，熊熊燃烧，难以覆灭。 　　既然这般走来走去，感觉如梦虚幻，那做点什么就好。 　　做点实实在在的，让他能感受到孟晓妮是真实存在的，最好了。 　　…… 　　小白龙醒来的时候，小绿睁开着双眼，傻乎乎盯着他看。 　　那双深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还带着一大堆要说的话，几乎要被憋死了。 　　小白龙稍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在神农架。 　　他明白自己和小绿肯定是被安全送回来的，稍稍镇定了点：“爸爸妈妈呢？” 　　小绿往小白龙那儿靠了靠，和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开始说话：“爸爸妈妈在隔壁的大树屋里，在做剧烈运动。妈妈变得好厉害，就是有时候意识不太能控制，有点乱飘。” 　　小白龙还没反应过来：“剧烈运动？意识乱飘？” 　　小绿非常认真点头：“嗯。” 　　小白龙刚要再细问，忽然脑中闪过了一点画面。 　　他话卡在喉咙口，生生被吞了回去。 　　小绿显然也看到了那个画面，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白龙看小绿这样，觉得自己身为哥哥，一定要负责教导好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的小绿：“这就是结合。神农架也会有很多生灵会这样，对么？” 　　小绿乖乖点脑袋：“嗯。” 　　小白龙坚定科普着自己传承中的知识：“每个种族在这方面的习性会稍有不同，比如凤凰就是死心塌地一对一。人类也趋于这种情况。” 　　小绿清楚知道生物多样性，对此一下子就理解了：“我懂了。” 　　小白龙压低了点声音：“凤凰一族很要面子，我们在的话，爸爸就立刻会一本正经的！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去打扰他们。” 　　小绿极为聪慧，软软表示：“嗯，装作不知道。” 　　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儿，叽叽呱呱达成共识，就当他们已睡到了天荒地老。 　　到后头，小绿举起自己的手，放在他和小白龙中间：“我！不是人参了！” 　　小白龙惊了：“你的人参身体呢？” 　　小绿委屈：“被雷劈坏了。那棵人参很营养的。早知道先切片给爸爸妈妈吃了。” 　　小白龙想象了下，觉得还是劈坏算了。 　　小绿似乎掌握了如何进入别的物体里，很认真开始问起小白龙：“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植物？我去变大一个，钻进去。” 　　小白龙：“……” 　　龙是食肉动物，对草并没有什么大兴趣。 　　他困恼想了想有没有什么亮晶晶的植物：“有闪亮一点的植物么？” 　　小绿点脑袋：“有哦，都是绿油油的。” 　　小白龙想象了一下发光的小绿，还是那种荧光绿色的小绿，默默将自己的想法丢掉：“不要了，你就这样最好看了。找身体回头丢了还舍不得。” 　　小绿想象也是。 　　他真的很舍不得那人参：“是的。” 　　小白龙安慰了一会儿小绿：“你要是喜欢人参的话，我们回头再去找一个好看的，变大后收藏就好。放好了就不会坏了。还可以切片。” 　　小绿乖乖点脑袋。 　　两个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到后头也没啥好说了，从床上爬起来，探头探脑看向主树屋的方向。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感受到奇怪的意识了。 　　小白龙问小绿：“你觉得他们结束了么？” 　　小绿捧脸：“不知道哎。” 　　小白龙犹豫：“要不要我们去看看？我想吃火锅。” 　　先前几乎用光了自己体内的力量，现在有点饿了，想吃火锅。 　　小绿听到小白龙说饿了，立刻往外一跳，落到地面上回头招手，示意小白龙跟上。 　　小白龙跟着跳下去，跟上了小绿的脚步：“妈妈应该能察觉到我们？” 　　小绿应了一声。 　　孟晓妮确实察觉到了。 　　她睁开眼，手一挥，整理了满屋子的狼藉，还将味散了散。 　　鬼凤随后睁开眼，看向孟晓妮：“嗯？” 　　低沉的嗓音，让孟晓妮心里痒痒，又快速亲了一口上去：“孩子们过来了。” 　　鬼凤略一思索，给自己和孟晓妮一下套上了衣服。 　　下一刻，门口就冒出了两个小脑袋。 　　小绿眨巴眨巴眼睛：“小白哥哥饿了。” 　　小白龙忽然被点名到孟晓妮和鬼凤这儿，心头一惊，忙补了一句：“饿一顿也没事。” 　　鬼凤面上没什么表情，从床上坐起来：“你是条成熟的龙了，自己去抓两只鸡吃。”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威胁。 　　小白龙：“……” 　　抓了他也不会做！ 　　孟晓妮笑出了声，从鬼凤身边探出身子：“我来做。你们去找食材就成。” 　　模样完全变了的孟晓妮一出现，让两个孩子愣在当场。 　　小绿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问了一句：“雷劈还能美容的么？” 　　孟晓妮笑容不变：“我觉得鬼凤说得对，你们是成熟的大孩子了，自己做吃的吧。” 　　小绿和小白龙：“！！” 第143章 　　地府阎罗王殿。 　　后土坐在阎罗王的位置上, 将他这两天琐碎的任务给处理了。 　　崔府君跟在身侧, 垂首将各种文件传到了屏幕上，心里面各种念头混杂在一起, 想七想八，想那些乱糟糟的事情。 　　他不是不八卦。 　　但是他没胆子敢在后土面前八卦。 　　这算是个什么事情啊。 　　阎罗王回来倒头就睡。崔府君本就赶过来帮忙处理事情了，看着有要紧的，就继续批了过去，谁想到转头阎罗王还没醒，后土就出现了。 　　崔府君见着后土, 第一反应就是先替阎罗王找个幌子解释一下现下的情况。 　　结果后土听都没细听，直接入座：“我来处理他的事物。后头还有鬼在等着, 速度一些。” 　　崔府君应了声, 就成了现在这状况。 　　第五殿司掌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狱。但凡在人间为非作歹过的家伙, 成鬼之后，要是沦落到第五殿，按必然要受苦满日，惨烈得很。 　　这对于阎罗王而言, 是要处理的日常事务, 对于后土而言, 属于实在是拿不上台面的小事情。 　　结果现在地府大佬在处理这点拿不上台面的小事情。 　　崔府君默默打了个人间公司的比方，就是董事长去处理部门主管的日常任务。 　　简直心惊胆战。 　　一怕处理不好，回头第五殿还要去善后，二怕处理好了, 回头觉得第五殿阎罗王实在是，连处理这点工作还……睡过去了。 　　唉，头秃。 　　崔府君心中叹气，觉得阎罗王再不醒过来，他脑袋上的发量就要与五官王相比肩，光溜溜能照亮整个大殿了。 　　后土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转头望向身边的崔府君。 　　察觉到视线的崔府君立刻站挺，脸上极为恭敬：“娘娘可有什么需要？” 　　后土略一思索：“去和卞城王说一声。有的工作不要重复去做。科技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地府应该与人间与时俱进，甚至达成人间最高科技水平。将鬼分类一下，审判时，系统审判，阎王只需要审批就成。” 　　崔府君：“是。” 　　后土转回去，打开了阎罗王的通讯软件。 　　九大阎王一边工作，一边还在唠嗑，全然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全被顶头上司看到了。 　　身为最会摸鱼的都市王：“天，这么美！我今天也就拍了个七八百张。卞城王，申请一下好摄像机。” 　　卞城王：“摄像穷三百年。” 　　都市王：“试图借钱五官王” 　　五官王：“您所的对象正在工作后，不打算回复，请下辈子再。” 　　平等王：“我见这天，生出了无数灵感，你们看是哪款设计更好一点？” 　　平等王连发十二张图。 　　几个阎王纷纷开始选图，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非常独到，所以在群里吵了起来。 　　崔府君看着自己上司们纷纷造作，觉得救不了，只能等死了。 　　秦广王突然冒出，严肃控制了一下场景：“工作。” 　　转轮王：“公事晚那么一点点时间不碍事。话说五帝现下那儿有消息么？先前是怎么回事？” 　　秦广王：“不清楚。等下回开会时问问。” 　　又是一连串的消息发过去，就连慢吞吞打字的泰山王，都说了一句已经完全跟不上话题的不知道多少句话前的回复。 　　终于有一位阎王意识到：“阎罗王呢？” 　　后土手有节奏敲击着桌面。 　　她看到这句话，顶着阎罗王的号：“？” 　　都市王：“问号什么问号，搞得像不会打字一样！” 　　崔府君替都市王点上了一堆的蜡烛。 　　后土（阎罗王）：“你今天处理了几个鬼？” 　　都市王：“我怀疑你在对我进行物理攻击。唉，话说火锅店什么时候开，我想吃火锅了？” 　　整日摸鱼的都市王，透露出了今天没怎么工作，甚至还想吃东西。 　　作为一个称职的上司，后土轻而易举去看了一下都市王的后台。 　　一天两万多鬼要处理。进入第八殿的主要是在世间不孝顺的那种，数量确实不多。然而这个不多不代表着…… 　　后土看着只有两位数的处理结果，换号给都市王发了一个警告函。 　　谁想到转头，都市王就将警告函发到了群里。 　　都市王：“……是谁！将我给举报了！” 　　众阎王机智猜到了是阎罗王，纷纷不说话了。 　　都市王很快反应了过来，悄咪咪戳到了阎罗王那儿：“我错了，我下回一定做好工作再玩。” 　　后土看了眼，没说什么。 　　都市王：“劳烦在后土那儿美言几句，吹吹枕边风，然后给我们阎王加点工资。我想要一个高倍的摄像机。” 　　后土：“……” 　　敢情到最后还想着玩摄像机。 　　后土：“我是后土。” 　　都市王：“……” 　　后土：“你这个月工资没了。要是被我发现没完成每日任务，下个月工资也没了。” 　　都市王：“……告辞。” 　　后土并不知道，都市王转头就拉了个小群，群里九位阎王，唯有阎罗王不在。 　　都市王：“我告诉你们！后土在用阎罗王的账号！他们合体了！” 　　几个阎王扫见这句话，心头一惊，纷纷退出群聊。 　　转轮王退出前，发了个笑脸：“聊天记录后土可以查看的。” 　　都市王：“……” 　　后土关了屏幕，挥手示意崔府君可以下去了。 　　首席判官不需要一直待在第五殿，他的工作每日都很繁重。 　　崔府君恭敬行礼，随后退下。 　　后土等崔府君彻底走出了阎王殿，这才起身，迈步走向边上的侧室。 　　侧室并不大，有一张稍宽的单人床，以及一副桌椅，还有个书架。平日里这种侧室就是阎王小憩的地方，大多数阎王利用率都不高。 　　现下，第五殿的侧室，阎罗王安静睡在那儿，根本不分昼夜。 　　他面上大半落在床的阴影中，披散的头发铺开着，全然没白日穿戴整齐时的那略带威严的气势。 　　后土走进去，坐在了床边，认真看着阎罗王的睡颜。 　　在地府中，他们的工作几乎是永无休息日的。 　　后来有了假期一说，然而也不过就是将一些天的工作安排到后一天去完成罢了。 　　人类有生有死，哪里还分早上晚上或者今天明天的。 　　阎罗王是第一任阎王，掌管地府人类轮回最久。 　　后土伸出手，在阎罗王的脸颊上戳了戳：“时间过得可真是快。” 　　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久远到要不是转世，她都快记不得当年相遇时的景象，也模糊了后来的种种相处。 　　阎罗王被这么戳着也没醒过来。 　　他并不是生来就能掌控雷电。出身人类的他这回力竭，恢复起来根本比不上龙凤和特殊的小绿，更比不上直接投胎了的孟晓妮和后土。 　　后土看着阎罗王这样乖巧，轻笑了一声。 　　她靠近了一点阎罗王，低头轻吻。 　　人间有睡梦人的故事。 　　不知道王子一个吻为何就能破除诅咒，解除公主身上的束缚。 　　后土吻在阎罗王唇上，将自己从天地间得来的力量，分了一点点入阎罗王的身体。天道擅雷，这份力量给阎罗王当个苏醒的引子，正好合适。 　　她睁着眼，如此就近看着阎罗王，脑中竟是什么都想。 　　就……如小溪流水，自然和顺。 　　睫毛轻颤，阎罗王缓慢睁开双眼，茫然和后土视线对上。 　　后土不再强灌天地力量，不过叩开了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阎罗王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已接纳了后土的动作，配合缠绵。 　　等一吻结束，他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阎王殿，而后土正和自己在侧殿的单人床上。阎罗王往边上让了让，却没能成功。 　　后土还靠在他身上。 　　阎罗王回忆了一下，明确了整个怼天流程，又确定了现在在自己身旁的就是后土，忽然就笑了起来：“都结束了。” 　　后土应了一声。 　　阎罗王见后土不怎么说话，便也不开口了。 　　他不论是唇角还是眼角，都带着一股温和的笑意。 　　本就是让人觉得良善的面孔，现下真得是让人觉得温润如玉石。 　　他们就这么躺了许久，躺到后土开口：“我接下去会很忙。” 　　阎罗王“嗯”一声。 　　天道哪里能不忙的。 　　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 　　后土又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再过些日子，孟晓妮和鬼凤要在人间办个婚礼。这是她人间父母的意思。” 　　阎罗王：“善。” 　　后土：“嗯。” 　　后土把玩起阎罗王的头发，玩了一会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声：“我刚才用你的号和阎王们沟通了一下。” 　　阎罗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了声。 　　他轻声说着：“整个地府都是您的，包括我。” 　　后土起身，跟着阎罗王笑起来：“确实是。起了，今日还要工作。先前你偷跑人间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阎罗王：“……” 　　他偷跑人间，不就是为了后土么！ 　　怎么重新接管还记老账？ 　　阎罗王失笑，从床上起来，将头发束起，重又恢复自己阎罗王威严又和善的形象：“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消失的记忆 88瓶；a喵喵 10瓶；shawl00、时鸣佩环声 5瓶；simone、洛河晴空、zzzzzzzjie、青衫忆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春风一夜袭来, 将花吹开, 将山吹绿。 　　漫山遍野人眼看不到的花粉，喜滋滋跑动着, 试图将自己贡献出去，诞生新的生命。 　　今年开春不知为何，万物生长都比往年喜人了一点，还有专业人士禁不住查了一下土壤肥度和空气的各项指数，完全预估出了今年秋收会增长的量。 　　增长量比往年都要多。 　　人类至今或许小范围还可以靠着先有科技人工种植、养殖，但大范围的还是靠天地吃饭。天地润物无声, 增长秋收的量，才得以让各种食物维持在一个较为合适低廉的物价。 　　神农架那一块儿区域, 因为这美好的春日, 就连野生物种都多孕育了一点。 　　时间正大光明，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 沉稳走向了夏，再走向了秋。 　　这一年的秋日硕果累累。 　　但凡关注一点行业情况的，都纷纷发出了欢喜的称赞。 　　此时的丰都。 　　孟晓妮将最新的分店计划给安排上了，先开到市区去一家, 随后再开到隔壁两个省再各一家。这才是真正做人类生意的。 　　先前那几家分店, 全做的是鬼的生意。 　　整个公司如今又扩招了不少人, 办公室已有点拥挤。行政部门开始物色起了今后新的办公楼，并且考虑起搬运在何时能够尽可能不影响公司一切业务进程。 　　秦灵君挂了个名头，正式从公司辞职了。 　　她工作的重心，已从地府改动到了大千世界, 日常要出门去寻找新生能源，以维持天地运转时的消耗。 　　如今公司全靠着萧翊这个道士，跑来跑去、忙来忙去。以至于萧翊时常扪心自问：“我到底是个道士，还是个公司打工仔？” 　　“那个叫火居道士还是叫居火道士来着的？应该就那个！”旁边有工作人员打趣。 　　萧翊面无表情冷哼一声。他当年可是正统宗教专业毕业，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在道士行业算非常知名的公职人员。这群连火居和居火都不知道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的。 　　好在孟晓妮体谅萧翊这个情况，给他找了一个助手，帮着处理一下琐事，不然她都怕萧翊突然辞职，宁可去道观给人家开祭坛。 　　地府火锅店公司在孟父孟母那儿已过了门路。 　　原本觉得自家女儿女婿非常了不得，恨不得天天拉出去炫耀的孟父孟母，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低调得不行。 　　传统的两口子觉得，稍有钱可以炫耀，太有钱那就不能炫耀了。一旦炫耀，福气就少了，回头还容易被心怀不轨的盯上。 　　再说，万一这公司以后开不下去怎么办呢？他们老两口又不懂开店的事情。 　　于是孟家周边至今还不知道，孟晓妮不过一年多，身价已今非昔比。 　　孟父孟母如今不差钱也不缺时间，就给自己买的那套一百多平才交房的屋子装修起来。主职设计装修人员，还是当初给他们店设计的吕叔。 　　吕叔仅靠着一年时间，已打开了自己的设计市场。 　　他现在设计一稿子，价格早就不是一年前可以比的。 　　刚开始吕叔还想拒绝，谁知道孟晓妮给他拿了合同，合同上金额诱人。屈服于金钱的吕叔乖乖给孟晓妮隐瞒了价格，开始帮着孟父孟母设计房子。 　　要那种操作简单快捷，适合养老生活的房子。 　　钱，不是问题。 　　孟晓妮自己那套房子，则是交给了自家两个小崽子折腾。 　　小白龙和小绿审美意识非常高。小白龙作为一条非常热爱电脑的龙，在家里配齐了全套的高配电脑设施，还一式两份，给小绿也准备了一份。 　　小绿则是非常热衷于花花草草，将整个屋子都用花草装扮了起来。就连墙面上，都会有绿植从一端缠着细线绕到另一端，形成自然分界线。 　　家具什么的，一概也是两个孩子一起打造的。 　　小绿觉得小孩子的身体不太方便，现下脱离了人参娃娃的固定躯体，当然就化形成为了和小白龙一样高的青少年形象。 　　两个孩子整日在家中黏在一起，一会儿琢磨这个东西，一会儿琢磨那个东西，不亦乐乎。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别提多可爱了。 　　当然，孟晓妮还给两个孩子安排了上学任务，让两个孩子和别的人类稍微正常相处一下，感受一番人类世界。 　　一切进入正轨，孟晓妮和鬼凤的婚礼，也安排上了行程。 　　婚礼并不在丰都举办，而是在周边的一个郊区那儿举办。他们将婚礼弄成了草坪婚礼，限定了参与人数，并尽可能弄得高端了一些。 　　伴娘和伴郎，当然是后土和阎罗王。 　　至于与会人员，分成了两批。 　　一批为中午场主要是人类这边，包括公司里的同事、孟父孟母、以及孟家的一些亲戚朋友。林林总总算下来，基本上都是孟晓妮这边的社交圈。 　　鬼凤那儿勉强算了一个发电厂的老板以及宗教办还有道观的道长们。 　　另一批则参与的是夜间场，包括了几位阎王、五帝、第一回来人间界的阿修罗王一家子、以及比较熟络的几位判官。 　　孟晓妮一大早被按在那儿美肤化妆，还忍不住拿着人名清单在看：“我说，这清单上晚间场鬼的数量有点少？” 　　后土拿着同样一份清单：“太多了容易乱。大部分都是从地府出来的，全是我特批过的。就连祁亚秋我都给你放出来了。” 　　不少地方婚宴都要办两天，夸张的地方还有办三天的。孟晓妮这种一天搞定的，真是少中之少。 　　化妆师小声提醒：“眼睛朝上看一下，画眼线。” 　　孟晓妮放掉了清单，眼睛朝上望着。 　　早早被后土拉过来的平等王，将一套套的衣服给推到了边上，神情兴奋：“我很少做婚服的，哎，这回真的是机会难得。” 　　孟晓妮瞥了眼边上一排的衣服，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么多衣服，几乎全是她今天要穿的。 　　中午至少三套，下午一套，晚上三套。 　　从白色的婚纱，一直穿到红色的婚服。从西式穿戴到中式。几乎只有孟晓妮想象不到的衣服，没有平等王拿不出的衣服。 　　就连后土看平等王的眼神都微妙了不少。 　　一个阎王这么热衷于做衣服，还真的很特殊。 　　化好妆的孟晓妮，先穿上了白色的婚纱大裙，头上披着白色的头纱。她脚上的碎钻小高跟，则是被藏到了新房壁橱上方，用别的物品遮掩好了。 　　后土坐在孟晓妮身边，穿着一套紧身贴身的伴娘白礼裙，将孟晓妮头上的金饰插好。 　　金簪子雕了一个小凤凰，尾羽上点缀了数颗微小的红宝石。 　　后土笑了笑：“这簪子是你自己做的？” 　　孟晓妮笑得甜甜：“是呀。鬼凤小时候就长这样，可好看了。他还一直觉得自己不好看。” 　　后土细细看了看着金簪子，附和了孟晓妮的话：“确实很好看。” 　　谁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爱人好看呢？这间接就是夸了孟晓妮的审美。 　　孟晓妮在那儿乐呵着。 　　楼下，鬼凤穿着一身西装，手上拿着捧花，很认真问旁边的阎罗王：“人类都是这么做的么？先进去找鞋子，然后将鞋子给新娘穿上，随后给长辈倒茶，然后结伴出发去婚礼现场？” 　　阎罗王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鬼凤，这是你今天问的第五遍。” 　　鬼凤微顿，默默移开脑袋，迈开步子，决定上楼了。 　　跟在鬼凤身后的小白龙和小绿，今天都穿着白色的小西装。 　　小白龙跟上脚步，示意小绿赶紧跟着走：“快点，今天我们任务可多了。光衣服都要换好几套。” 　　别说新娘了，他们这两个“花童”，今天的都被平等王以“画风需要一致”为理由，强摁着要换三套衣服。 　　孟晓妮穿白色婚纱时候，他们要穿白西装。 　　孟晓妮穿红色中式婚服的时候，他们也要穿中式长袍礼服。 　　期间他们还要负责等下拿捧花、拖裙摆、送戒指等等活动。 　　简直忙到晕头转向。 　　两个小孩在心里头哀嚎了两声，还是乖乖上了楼。 　　因为伴娘少，伴郎也少。门口为难的环节，基本上是被取消了。 　　阎罗王作为一个当了多年阎王的富有阎王，反正一进门，看到路过人都给塞了红包，一个红包里一根小金条。 　　就连被叫来的化妆师都收到了。 　　那化妆师只知道这家人看着不起眼，其实很有钱，但收到小金条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在内心惊叫了起来，私下里在好友圈里发着：“救命，今天遇到大佬结婚，小红包都直接是小金条。” 　　底下还有好友好奇问：“口红小金条？那不就三百多？” 　　化妆师激动：“三万多的纯金小金条！” 　　这下连化妆师的好友都震惊了，非常好奇到底结婚的是谁。 　　然而化妆师可没空回复了，她要随时关注着孟晓妮的妆容，力求工作尽善尽美，物有所值。 　　鬼凤在孟晓妮门口敲了敲：“我可以进来么？” 　　孟晓妮在门内微歪头：“进。” 　　门一开，孟晓妮和鬼凤今天便是第一眼看见对方，一时微怔。 　　孟晓妮人类模样在精心打扮过后，显得十分漂亮。她坐在床上，一袭纯白纱裙平摊如同绽开的百合花，将自身气质完全烘托了出来。 　　头上的金簪子，凤凰翅膀展开着，托着白色的头纱，一点都不突兀。 　　殷红的唇色，搭配上明亮的黑眸…… 　　现在的孟晓妮，就像是人类一样，永远能够在某一刻超乎他者的想象。 　　而现下的鬼凤，是第一次在孟晓妮面前穿西装。 　　长发搭配西装，本来该是有些违和的。然而精致的容颜，修长的身子，加上隐隐带着暗红的眸子，一套贴身的西装，让鬼凤恍若下一刻就要去参加什么高端会议。 　　手上拿着捧花，胸口别着一枚红宝石胸针，这样西式奢华的男子，带着纯中式的样貌，禁欲到让孟晓妮心跳加速。 　　一怔之后，随即笑开。 　　鬼凤走进屋子里，单膝跪下，将手中的捧花献到了孟晓妮面前，挺直着自己的腰，微微抬头，矜傲没有说任何的话。 　　他眸中已将自己所有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出了口。 　　孟晓妮接过捧花：“鞋子在壁橱上头。” 　　后土：“……” 　　成吧，这个藏鞋环节就是个假的。 　　阎罗王亲自去将孟晓妮的鞋子拿了过来，递到了鬼凤面前。 　　鬼凤将鞋子给孟晓妮穿上。 　　正正好好。 　　这一幕恍若是在给钟声响起后落跑的心上人，穿上水晶鞋一样。穿上这双水晶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逃跑了。 　　鬼凤将鞋穿好，起身弯腰，伸手邀请着床上的女子下床。 　　孟晓妮递上了自己的手。 　　鬼凤轻吻在孟晓妮的手背，这才牵着她落地出门。 　　新人出了房门，客厅里孟父孟母正在等候着敬茶。他们对孟晓妮和鬼凤请来的人都不太熟悉，身上又穿着难得拿出来穿一回的贵重衣服，稍稍有点拘谨。 　　好在鬼凤和孟晓妮现下都是话不多的人，他们恭敬敬茶，对这对善待孤儿的夫妻，敬以最诚挚的谢意。 　　茶喝完，众人纷纷起身，要赶在吉时前到婚宴现场。 　　孟晓妮的高跟鞋不能踩着外头，鬼凤背着她下楼。 　　这背着的感觉，和孟晓妮从山塔上下来时一样。 　　她贴在鬼凤后背，悄声问着：“人类的婚礼是不是很麻烦？” 　　鬼凤回她话：“还好。” 　　现在的婚礼大多都精简了，而孟晓妮和鬼凤的亲朋好友数量确实不多。放在人类早前时候，三书六礼，四聘五金，更加复杂。 　　孟晓妮：“和凤凰一族的婚礼相比呢？” 　　鬼凤想了想：“凤凰一族婚礼要跳舞和唱歌。” 　　对于凤凰而言，婚礼也算是一个值得欢庆的大日子。毕竟那时候凤凰的数量远没有现在的人类多，随便两只凤凰结婚，那整个种族都会出来庆祝的。 　　孟晓妮听了鬼凤的话，若有所思，觉得今晚上两人可以在新房里加一个节目。 　　他们上车，随着迎亲车流离开新房。 　　草坪婚礼场地那儿，负责婚礼的公司，项目负责人正在做最后的统筹：“冷菜、饮料、不容易化的糕点先上了。人已经在过来了，签到组就位，音乐可以开始了。” 　　中午和晚上两场不一样。 　　中午场借助的是日光，晚上场借助的是灯光。 　　白天整个草坪，全是清新自然又极为唯美的装饰品，到了晚上整个草坪，在灯光下必然会多上一层幽光。 　　孟晓妮和鬼凤到了地方，刚准备下车，后头早前就有所彩排的小绿，轻轻勾了勾手指。 　　花瓣从四周，如同礼炮一样喷发出来，再由于惯性洋洋洒洒落下。 　　孟晓妮和鬼凤一从车里出来，便是满世界的粉嫩玫瑰花瓣，自带上了背景效果。 　　略带俗套的花瓣雨，每次用都实在是非常好用。至少在随行的摄像师手中，他的每一下快门，都象征着一张可以当壁纸的照片入了数据卡。 　　鬼凤牵着孟晓妮的手入了场。 　　孟父孟母就在后头那辆车上，顺着众人下了车，略有点茫然。 　　他们以前可没参加过这种什么草坪婚礼。大家结婚不过就是一块儿吃个饭，哪会弄什么自助餐形式。 　　旁边工作人员是知道孟父孟母是新人父母，立刻笑盈盈亲自领路：“今天婚礼的节目单在这里，中午会有一场古典音乐，一场传统音乐，还有几个歌舞节目。” 　　孟父孟母拿过单子连连点头。 　　萧翊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吕叔和张潇潇。 　　吕叔在和张潇潇低声说着话：“你导师让我催你交个商稿。” 　　张潇潇的小胡子被他自己给剃了，头发打了发蜡，打扮得非常符合自己富二代的审美。他听到吕叔的转述，幽幽叹气：“我知道了。” 　　他怎么就来参加这婚礼了呢？被逮个正着。 　　萧翊路过，装作没看见张潇潇。 　　这人脸上的面相写满了有钱运气好，还长得很帅，对比自己一张娃娃脸，简直是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吕叔是认识萧翊的，喊住了萧翊：“萧道长，好久不见。” 　　萧翊只能过来点点头：“好久不见。” 　　吕叔身为丰都人，稍带迷信：“萧道长给我们张潇潇算算，看他接下来的画展顺利么。” 　　萧翊点头：“顺利，他脸上写满了诸事皆顺。” 　　吕叔听着这话，笑着拍了拍张潇潇：“你看，画展会很顺利的，所以商稿记得交。” 　　张潇潇艰难点头：“……是。” 　　萧翊面无表情继续开溜。 　　一时间类似这样的社交，出现在了会场的每个角落。 　　这就是草坪婚礼所带来的自由交流氛围。 　　差不多到了时间，主持人冒了出来。 　　他没有特别积极去调动气氛，只是在音乐的伴奏下，简单说了一下新人双方的情况，随后邀请了鬼凤上台。 　　底下两排位置，此刻也站满了人。 　　孟晓妮被拉去稍微补了一下妆，随后等了片刻，在主持人的邀请下，由孟父牵手给带了出去。 　　孟父将孟晓妮交到了鬼凤手上，眼眶都红了。 　　底下旁观着的孟母，已止不住在拿纸巾擦眼泪。 　　按着流程，小白龙将原先做好的戒指送了上来，给鬼凤和孟晓妮交换戒指。 　　小绿则是送上来两杯香槟，给鬼凤和孟晓妮交杯。 　　底下人啪啪鼓掌。 　　孟晓妮最后再将自己手中捧花丢下去，完成了今日的婚礼重头戏。 　　接下去，她就要开始换衣服，随后应对各个来宾的敬酒。 　　而上面的舞台，就此让给了等下要表演的各个嘉宾。 　　至于莫名接到捧花的小绿歪头有点苦恼：接到捧花在人类意思当中，好像是下一个结婚的。这好像实在是接得有点不太恰当。 　　悠扬的音乐声回荡在整个场地上，从中午一直到晚上。 　　夜间场没有任何人类的工作人员，算是就此包了个与众不同的场次。 　　等晚上，孟晓妮穿着一袭身上满是凤凰刺绣的婚礼红裙，和鬼凤一同折返回了新房。 　　小白龙和小绿一回屋子，牵着手去房间里倒头就睡。 　　孟晓妮和鬼凤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房间里正红色的被子铺在那儿，上头还摊放了一块红色的囍布。 　　被子下面，不用掀起来，他们就知道下头是无数的红枣、花生等讨口彩的食物。 　　孟晓妮坐在床边，晃着自己穿着绣花鞋的脚，望着鬼凤。 　　“今天结婚。”孟晓妮笑弯眉眼。 　　鬼凤应声：“嗯。” 　　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衬着他们脸上都泛红。 　　孟晓妮眼里却只有站在那儿看向自己的鬼凤：“我可以申请看你跳舞么？凤凰求婚的舞。” 　　凤凰求婚，有他们种族独有的舞蹈。 　　当初在南禺山，孟晓妮就见识过凤凰一族欢庆的舞蹈。 　　“我们可以去南禺山。” 　　没有凤凰的南禺山。 　　她话刚落，周遭一切就变幻了起来，床铺变成了石头，屋子变成了无边的山脉。 　　孟晓妮坐在石头上，望着鬼凤，笑盈盈说着：“我送你一座南禺山。” 　　鬼凤很缓慢看向了四周。 　　此刻还没有新生的凤凰，植株和草皮都还很少。梧桐树已有了一些，不过看上去还不够健壮。不远处潮涨潮落会储水的洞穴，和当初是一模一样。 　　鬼凤重新看向孟晓妮，微微颔首。 　　他褪去了衣物，化为了原型，浑身燃烧着剧烈的火焰，昂首朝天鸣叫着。 　　凤凰的求婚舞，要向着心上人展现自己的力量与美感，他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和尾羽，飞上了高空，在天地间划过出一道火光。 　　星星点点的小火苗从凤凰身体上落下，到地面上时又熄灭。 　　精准的掌控，让这一场火雨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绝美视觉感。 　　到最后一幕，鬼凤俯冲下来，落到孟晓妮的身前。 　　他嘴上似乎叼着一个物件，让孟晓妮下意识伸出手，摊开到了鬼凤面前。 　　鸟上人下。 　　火焰燃烧着的凤凰，将喙轻轻放在了穿着一袭红嫁衣的女子那白皙的手掌中。 　　孟晓妮没有从鬼凤嘴里得到什么。 　　凤凰一族求婚，最后献上的是他永生的忠诚。 　　她意识到这点，朝他笑开。 　　她献上的，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下一章开始番外，然后下一本文开《所有的反派都被我锁了》。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145章 番外一：阎王篇（一） 　　地府。 　　一切尚属虚无, 满目都是黄沙。 　　无数的鬼在荒野上游荡, 无处可归，于百年之后化为虚无, 魂飞魄散。他们不可被人之生者所见，不可食任何凡间事物。 　　当遇到战事、寒冬、大旱，生前便是饿死，死后更是难熬。 　　偶尔有存活超过百年的鬼，要么是吃了了不得的东西，要么就是被困于某种物品。 　　那些了不得的东西, 多为异族血肉，吃后失去神智, 腹中永远饥饿。 　　那些被困于某种物品的鬼, 则是连几米之外都去不了，碰到戾气重的邪物, 更是日日夜夜都在受灵魂针锥刺痛的苦。 　　包子死的时候，还没到二十。 　　他被叫做包子，不是自己取的名字，而是部落中一位巫医赠了他姓, 给了个“子”作为称呼。大约就是指姓“包”的人, 和后来没馅又被称为“包子”的东西无关, 和再再后来的有馅的包子更无关。 　　能有姓是很难得的事情。 　　他跟着巫医学了很多年，看着巫医研究这样那样的草药、种植着有毒没毒的东西，还作为试验品，尝了不少。 　　那时候的包子脸消瘦蜡黄, 胳膊上只有一张皮，没半点肉，勉强能看出个人型。他时常温和笑着，想着再过多年，他就能成为一名新的巫医，得到部落人们的崇敬，有朝一日…… 　　神农氏…… 　　他是这样想的。 　　包子天生就对事物有着自我的判断。他从未因人云什么就跟着说什么，常常陷入安静的思考。因此，部落中常常会有人找到他，让他来辨别点是非。 　　一位巫医的随从，一位有辨别能力，还会说话的人，众人总是会信服一点的。 　　然而，他还是很早就死了。 　　死亡，不会因为他如何为人，如何做事而有发发善心，就放过他这个弱小的存在。 　　包子一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正被埋入泥土里，而部落的人面上都是悲痛和不舍。在部落里，死亡代表着分离，同样也是一件大事情。 　　他呆呆坐在泥土堆上，看着自己的土包，在想：……原来死后，还是能够有所感知的。 　　原来，这就是鬼。 　　成为鬼之后，他慢慢结识了别的鬼，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鬼们没了纷争，大多数反而友善着互通着各种消息。 　　有的告诉包子，这世上还有别的种族，遥远的地方，还有龙族和凤凰，那是最强大的两个种族。有的告诉包子，这世上有仙人，仙人死亡后归于泰山，那是会受到和人类截然不同待遇的。 　　还有人告诉包子，鬼能吃的东西，大多数都不是好东西，因为鬼太脆弱了，受不住。 　　包子汇总着这样那样的消息，然后前往了泰山。 　　作为人的时候很难走远，恐惧天黑和寒冬。 　　现在作为鬼了，他可以去很远的地方，不用再担心自己弱小的身躯会不会死亡了。 　　包子最后看了几眼自己的土包，就此踏上了前往泰山的路。这一路，一走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主要是……认识路的鬼不太多，大多数就只能指个大概方向。 　　他到泰山脚下时，仰头看着山，充满了困惑：“为什么和自己路上遇到的山，长得也没什么差别？” 　　有种名不符其实的感觉。 　　包子飘上了山，在山上寻找着与众不同的点。 　　能够让仙人转世的地方，到底会有什么不同呢？ 　　这时的包子，一点都不知道，对于普普通通的鬼而言，真正的泰山是永远进不去的。界面的屏障将唯有普通生灵的泰山和接待仙人的泰山完全割裂开来了。 　　真正的泰山，自成一世界。 　　包子在泰山上兜悠了半天，都没有能找到入口。 　　他找了一遍又一遍，从一点困惑，到最后失望，转变几乎没用多少时间。他清楚明白，自己是多么弱小，弱小到被这个世界真正的力量排除在外。 　　“包子”，只能是一个巫医的随从，死于二十不到，灭于百年之后。 　　或许很多鬼与他一样，寻寻觅觅却一点都没有寻到，最后选择去接触那些万分之一变强大的东西，结果成为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失败品。 　　他坐在泰山顶上，发着呆，望着远方。 　　不讲话的时候，思考的事就会多上很多。他从太阳东升想到西落，从春季想到冬日，从一年想到新的一年。 　　那时候哲学还没有萌芽，所有的事情都是想不明白的。 　　人类文字尚且还属于画符状态，部落全是弱肉强食的状况。 　　包子把自己一生都想光了，又开始想沿途中的各种事情，结果也想光了。 　　他疑惑着，到底为何天地间还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活很久，还想要当鬼当很久。久了也挺无聊的。往外走走，也就是那样走走，看风景也有穷尽的那刻。 　　包子这么疑惑了之后，又自我找到了答案：应该是我知道的太少了。 　　知道太少，了解太少，看的太少，这才让世界的未知充满了无趣。 　　真叫人惋惜啊。 　　哦，真叫鬼惋惜啊。 　　包子这般给自己下了判决。 　　他从泰山上往下走了，决定去看看各种种族，人族、妖族、巫族、龙组、凤族…… 　　在未知中迎来自己覆灭的那天，未必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包子慢悠悠往山下飘，思绪里还在想着关于泰山的事情：“要是别的地方也和泰山一样，名不符其实，那就太可惜了。” 　　事实证明，有的话想想可以，最好不要讲。 　　他话刚落，泰山山崩了。 　　巨大的滚石从山上落下，轰隆隆往山下而去。山土夹带着树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翻滚着往下去。 　　包子顿在半空中，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走。 　　山崩也不是他害的，崩坏了也就崩坏了。 　　人的话，周遭也没什么人。 　　鬼的话，鬼也伤不到。 　　包子继续往下飘，非常镇定。 　　从原处看，要是能看到包子，就能见证荒诞的一幕，泰山震动着，几乎遭受了一把毁灭性的自然打击，然而山上还有一只鬼神情自若往下飘着。 　　等飘到山下，包子眼前一花，终于彻底愣怔在那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天空一片空荡荡，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就那样亮着。 　　满地的黄沙，望眼看去，还有无穷尽的边沿。 　　他还看见了不少的鬼…… 　　刚才他在泰山，并没有看到多少的鬼。 　　包子猛然往后转了身子。 　　身后一样是黄沙地，连个起伏的小山坡都没有，实在是无趣得很。 　　包子走到了一个就近的鬼身边：“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哪里？” 　　那鬼一样很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刚还在尸山。” 　　包子：“尸山？” 　　那鬼点了点头：“我们那儿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尸体堆积成山，所以就叫尸山了。我在那儿研究自己身体到底被扔到哪个位置去了。” 　　这个鬼显然刚还在鬼生苦恼中：“说不定是分成了很多段分开丢了。唉，这可真是太为难我自己了。” 　　包子听了之后，觉得是挺为难的。 　　他随口顺着话题聊了下去：“为什么会死很多人？” 　　人很多的地方很少见，说明这鬼原先待的地方，应该是个极为大的大部落。 　　而死很多人就算有点常见，谁让人类实在太脆弱了。反倒是变成鬼之后不脆弱多了。 　　那鬼还挺认真回答了他这个问题：“被抓去血祭了，锻造一把武器。好像是巫妖大战，需要一把神兵利器吧。不过我觉得不太成，血祭出来的武器挺邪性的，怕是个妖刀。真正的宝物都是天生天养的。” 　　包子听了这话，睁大了眼：“血祭？” 　　鬼点头，长叹：“是啊。一个个抓到池子边上去放血。跟我们杀山鸡一样。” 　　包子不敢想象那画面，只说了一声：“不该是这样的。” 　　鬼也这样觉得。 　　这哪行呢。 　　不过不管是人还是鬼，他们都做不到去阻止这一场杀戮。事已至此，谁能够去解决…… 　　鬼：“所以我们要不要到处走走？我觉得我们到这里也很奇怪。不会又是谁想要一堆鬼魂锻造一个新的鬼东西吧？” 　　包子：“……” 　　听起来真吓人。 　　包子往前飘了飘：“走，我们去了解了解。” 　　鬼和鬼结伴，对这块地方了解实在是快不到哪里去。这片地方太大了，且往前直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周遭的环境是一点都没有变化的。 　　一望无际的黄沙地，还不如泰山顶上看云卷云舒来得有趣。 　　结伴结着结着，他们便分散了。 　　说着分开行动，却知道多走一条道，或许结局也是一样的。 　　前途漫漫，唯有寂寥。 　　包子走了很久，有看到一样莫名被送到这儿，颇为迷茫的鬼，也有看到一些失去了掌控，到处乱跑，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骨头在乱啃的鬼。 　　这儿到底是哪里？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直到又是一阵晃动，包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睁大双眸，亲眼见证了黄沙中血海滔天，而随后无数的失控恶鬼，扑向了那血海。那些失去理智的恶鬼，扑过去之后，竟发出了尖锐叫声，随后化入其中，消失不见。 　　这等可怕的景象…… 　　“你不是恶鬼，还是往边上站一些为好。”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 　　包子转头，呆住。 　　世间原来有绝美，长发如青丝瀑布，肤白如羊脂膏露。 　　他听着那声音望着前方血海，好似看着再正常不过的事物一样，带着淡淡叹息：“人类实在是一个极为可悲的种族啊。” 　　包子想着：没有啊。 　　人类能看到您这样善良的美人，一生都已经无憾了。 　　可他没有说出口。 　　他怕惊扰到女子，只敢在边上当一个呆鬼，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东边草原 50瓶；一泓清泉 30瓶；偶是一个胖子 20瓶；月黑风高美人来 19瓶；莲蓉橙子馅 18瓶；peggyliya、hurriet 10瓶；秋末微凉 6瓶；米嘟 5瓶；菩萨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阎王篇（二） 　　那片血海, 在填充进无数的恶鬼之后, 慢慢色泽变得浅淡了起来。 　　或许有一天，那片海就会变成透明的颜色, 清澈如小溪水。 　　包子坐在那儿，认真这样觉得的。 　　他旁边的女子，也就那么伫立在那儿，偶尔会和他说两句话。 　　大概是告知他一点事情，比如说，人类以后会有轮回, 鬼能够投胎成新的人，以及若是鬼在人世间犯下了不太好的错误, 要是人间没能得到惩罚, 就要到地府来受罚。 　　仙人有泰山。 　　人类有地府。 　　包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地方, 是地府。 　　第一次听说，不能显得自己很没知识，所以包子带着一脸严肃，确定点了脑袋, 以示自己知道“地府”, 也算应了女子的话。 　　女子说, 现在地府一切初建，以后指不定会产生什么变化，但要是能让人类这一本该天佑的种族，能活得更加顺畅一点, 那都是好事情。 　　包子想，这大概就是善良的极致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人美心善的存在呢？ 　　结果后来女子说，她叫后土。 　　很久以后包子当上了阎王，才知道后土是什么概念。她是地府的创造者，也是天道指使下，将自己硬生生关在囚笼里的无辜者。 　　她有着无上的善心，又有着自己的私心。她由于这点善良，和这点私心，最终化为轮回，得到了一个永生的牢房。 　　还是包子眼中，连泰山都比不上的黄沙地。 　　女子还说了很多，那时候的包子全然无法理解的事情。 　　包子不懂，但记下了，一点点在今后的日子里，将那点话翻来覆去的细品，去体会那时候后土的想法，和她心底深处真正的期盼。 　　女子偶尔会问他一点看法。 　　大多是关于怎么判断一个人功过的事情。 　　包子很认真把自己当初在泰山顶上想出来的观点和她讲了，这些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问多了，女子的话便也多了起来。 　　包子既羞涩，又高兴，还要在面上维持着自己的气势。谁让女子太过漂亮，又极有能耐的样子。他要是不表现得好一点，恐怕连站在她面前的勇气都要没了。 　　不安又颤动的心，在一日日中逐渐平稳，平稳到他终于有一天，能自然向她露出温和的笑，说出自己的想法，支持着地府的存在。 　　人类啊，确实是极为可悲的种族。 　　他们脆弱，比不上任何其他开了灵智的种族。 　　也就勉勉强强比牲畜好一些。 　　听后土说，地府有了冥河。冥河里诞生出了一个新的种族，叫阿修罗。 　　自此以后，阿修罗将成为新的一道，加入轮回。 　　这一块儿将有后土和五帝掌管。 　　包子似懂非懂点了头：“阿修罗，是一个怎么样的种族？” 　　后土略一思考，眼内怅惘：“是一个得到上天眷顾的种族。” 　　包子想：莫非越是晚出现，越是容易得到上天眷顾？ 　　人类有后土眷顾啊，在他眼里，后土比天重要太多。 　　后土喃喃自语：“得到成圣，方可避开无量劫。阿修罗生而得以在地府隐藏，至少龙凤劫和巫妖劫，都是自然躲过了……” 　　包子隐约意识到了。 　　后土与那些圣人一样，都在追求着更高的层次。 　　如同鸿钧成为天道化身，引出了六大圣人。 　　她或许要成为天道，或许，只是想要自由活着？ 　　包子想起自己初来地府那时，望着茫茫一无所有的沙土地时那感受。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只有无穷无尽的寂寥。 　　在能感知无穷的后土那，这牢笼或许就如他蜷缩在一个小房间里，几乎动弹不得，还要拼命想办法给屋子加上一点色彩。 　　地府的一切还在建造中，人间和地府之间的漏洞，正被天道一个个抓出来，让后土去填上。 　　顺着天道的路子走，当有一天，地府一切轮回事物形成了固定的流程，那天道还会让后土存在么？不会了。那时的后土对天道而言，甚至是个威胁。 　　再后来，他就莫名其妙被后土带走，钦点成了第一位阎王，阎罗王。 　　他见五帝时，心里头太过茫然，以至于从头到尾只能维持着自己习惯的那点表情，温和又带着点气势的，有些像巫医的表情。 　　五帝知道他的出身，对他报以了很大的期待。 　　对于五帝而言，在人类中具有极大权势的那些，死亡后周边照样汇聚了无数的鬼。这样的鬼并不适合当阎罗王。 　　他们很可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做出有失标准的判决。 　　而像包子这样，巫医随从出身，有自己明确的判断方式，还乐意去学习的，还有点听话，又不会随意被别的鬼牵着鼻子走的，正好合适这位置。 　　五帝要负责建设地府，所以阎罗王就要负责起鬼的转世。 　　包子忽然担起了重任。 　　他穿上了一套自己从未幻想过的华美衣服，悄悄拿手指摸了摸：是鬼能碰触的衣服呢。 　　世上怎么会有后土这样人美心善的存在呢？ 　　他可以为她抛头颅，洒热血，上刀山，下火海。 　　即便是让他踏足血海，他都是乐意的。 　　而如今，他最需要做的，便是当一个合格的阎罗王。他要能驭下，能判鬼，能将鬼送入轮回。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窥探地府的疏漏。 　　阎罗王的宫殿，是后土亲自造的。 　　就连宫殿里的那把椅子，都是后土亲自给他制造出来的。 　　阎罗王自始至终，唯有一个念头：他要变得更好，这样才能够对得起后土以及五帝对他的期望。 　　到后来，渐渐的，他身上自然而然就多上了几分威严。 　　人形形色色，鬼也形形色色。 　　有的鬼不怎么会说话，一生事情嘴上说出来和自己做出来的，简直两回事。有的鬼非常会说话，轻而易举将自己的功过是非藏在了言语后头。 　　有的鬼生前权势滔天，有的鬼生前落魄无比。 　　有的鬼甚至，才刚刚诞生一天。 　　阎罗王逐渐习惯了每日处理那么多鬼的事情，逐渐需要起助手。他手下有了鬼，有了牲畜，有了后来传说中的十八僚佐。 　　得到地府孕养的他，身型不在瘦弱，渐渐有了肉，个子还往上窜了窜。 　　明明鬼死后，就不会再生长了。 　　阎罗王想，这大约是地府福利。毕竟后土和五帝都长得蛮好看的，他过去这么苦哈哈的模样，仿佛是自虐的苦修者，实在是那不太出手。 　　他不喜欢穿金戴银，就后土送他的那套衣服，穿个几十年都不带换。 　　他时常会虚心求学，一旦有空，就在思考或请教着，如何才能更好去判断一个人一生的是非功过。 　　人的眼见是有限的，而他的眼见不可以有限。 　　他要从漫长的整个人族的进展上，去了解一个人，对于整个种族的贡献。 　　对于人类一整个种族而言，一个人是微小的，如蚂蚁一样。然而很多时候，就是那么一只蚂蚁带着一只蚂蚁，推动着这个种族，在诸多更强悍的种族中生存下去。 　　生而为人，他很幸运。 　　死而成鬼，他也很幸运。 　　人类有了文字，有了音乐，从部落到国家，再有了分分合合、国之兴替。 　　阎罗王的工作量，逐步加大。 　　阎罗王以人心揣测天道，在他知道地府之外，诸多种族的战乱结果之后，便冷了心，明白自己当初没有猜错。 　　他借着冤屈的鬼还阳，看着望乡台上这些鬼还阳后的行为，面上没了往日的温和，冷漠想着。 　　这天道，算什么东西？ 　　其后，被发现，被贬职，十大阎王殿形成。 　　他沉默发现，自己竟然只是被贬职，而不是直接被送进轮回，成为芸芸众生中一个。 　　阎罗王望着怒火中烧的后土，一点都没有畏惧，一点都没有害怕。他注视着那一边发火，一边又想护下他的女子，在离开前，终是轻声开口：“娘娘，我会找到方法的。” 　　他说着：“我会找到，让您可以从地府出去的方法。” 　　后土从震怒变成怔住。 　　阎罗王温和着，一如地府里传说那样。他似乎就是个老好人，心善到不忍心任何人在人世间受到冤屈。 　　可其实，阎罗王想，真正善良的人该是后土啊。 　　要不是后土，哪里来的地府，人类哪来的轮回。 　　即使她是有私心的，可从一位阎王的判断来看，他可以发自内心坚定得说，她功远大于那点私心的过错，她不该受到如此的待遇。 　　看，要不是他点出，她从未想过去违背天道。 　　“娘娘，这回是我的错。”阎罗王恭敬行礼，“我认罚。今后轮回一事，要劳烦几位新阎王了。” 　　他行礼之后，寻了个理由退下。 　　看，他被抓住了做出那么严重的错误，还能当阎王。 　　后土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我长大了，也变帅了！ 　　【时间顺序修改一下，以前鬼凤说的结过婚问题下章解释（圆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