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仙女》 作者:九州大人   【文案】   时空审判者荣锦在神话世界太搞事儿,被上司罚去六零年代受苦受罪。   可怜荣锦上个世界还是一代神女大佬,一朝投胎成婴儿。   异能?没了!   神力?封印了!   系统?死机休眠了!   新世界?贫困落后还闹灾荒!   这可怎么好?!   荣锦小仙女微微一笑,刚落地就搞出大动作:   李家村生产队长家的三儿媳在灾荒年月生了个大胖闺女,一夜间方圆百里枯木逢春荒山成荫百花盛开……   打击封建迷信的一干群众:“这妥妥是神仙呐!”   小剧场:   某日,七大姑八大姨相聚一堂,给他们家小仙女找婆家。   荣锦听说后翻出仙府牌红苹果,朝大长腿战神兵哥哥招手:来,咱俩合计合计。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年代文   主角:荣锦 ┃ 配角:陈向阳及一群极品神助攻 ┃ 其它:爽文,种田文,穿越时空,1v1,双处,青梅竹马 第1章   荣锦前一刻还在神话世界里威风八面,下一刻就被天道扔了出去。   徒留一具仙躯化为荧光消散在天地间,震惊众仙,万物同悲。   至此,曾为神界一方大佬的女夷神女影踪难觅,彻底绝迹于天上地下、六合八荒。   谓为,神道陨落之始。   刚被强制回来的荣锦很不爽,眼看着万千神仙小弟哭着喊着要给她过仙寿,礼物准备了不知凡几,她还没来得及收,竟然就被上司伙同天道将她拖回来了!   “到底有什么急事找我回来?”害的她损失多少珍奇宝贝知道不。   “你还有脸问?!”站在荣锦面前的上司更不爽,抓着头发在那儿咆哮。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好的女配剧情你不走,搞什么神仙派系!”   特么多好的一个神话言情世界啊,生生都被她打乱了秩序,变成势力角逐、派系林立的仙阀割据局面!   “没干什么呀,任务不都完成了嘛。”荣锦无辜地眨眨眼。   那娇小天真的样子,看上去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令人想象不出她前一刻还是那位令仙神两界闻风丧胆的神女大佬。   “做任务就老实做任务,谁让你搞事儿了?!”上司揪着头发炸毛,唾沫星子乱飞。   神话世界不比其他小千界,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就会影响一大片,苦逼的还是他们时空管理局!   瞎搞什么乱!好好做任务不行吗吗吗?!!!   “啊,这不怪我呀,男女主突然不走虐恋情深的仙凡恋路线了,关我什么事啊,我只负责女配的。”荣锦两手摊开做无奈状,话里一推二五六,表示不背那个锅。   她就只是去给凄惨的女配翻翻身而已,顺便恢复人家原有的身份地位,享受一下爽歪歪的神仙生活。   谁知道霸道男主为什么会中途变卦,不走无逻辑恋爱脑剧情,改成喜欢争权夺利割据一方了。   说好的仙凡虐恋、虐心虐肺也要爱呢?   说好的霸道神仙和小白花凡女之间的闲云野鹤、恩怨情仇呢?   特么的一个跑去广收徒子徒孙,致力于争夺神仙界势力地位;另一个直接看破红尘,抽断情丝去修无情道了……   转行当大佬的女配·荣锦:怪我喽?   见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无辜无赖样儿,上司老头狠狠地揪断了几根头发,这次非得给她一个教训长长记性不可。   “我亲自给你划一个惩罚世界,你给我去里面呆着好、好、反、省!”上司恼羞成怒,气的拍着桌子叫人把屡教不改的荣锦拖走,立刻马上投放!   太祖一九六零年,国家建立初期,百废待兴,物资匮乏。   豫东平原上在这一年开头就干旱少雨,植被稀疏枯黄,眼见着出现荒凉的年景,怕是要闹起了灾荒。   李家村位于豫东平原的某个犄角旮旯里,依山傍水,自然环境好,如此也只能撑到开春后,河水慢慢干涸,山林渐渐枯萎。   老天爷若是再不下雨,恐怕村民们度不过这个青黄不接的年月,等家中存粮耗完,只能挖草根树皮果腹了。   花神节这天,李家村田垄上忙碌一片,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大队队员们正勒紧裤腰带忙着春耕。   忽然,地头上一道黑影犹如一阵风般刮过,队长家的三儿子李治民跑的比兔子还快。   “三儿,跑那么快干啥?等下跑饿了还得浪费粮食哩!”李二叔手底下磨着洋工大声喊道。   “二叔,我媳妇要生嘞!”快要跑远的小伙子朗声回了一句,飞快地不见了身影。   李二叔掏出烟杆猛吸了一口旱烟,吞云吐雾中嘟囔道,“大人都养不起了,还生啥生,万一生个丫头片子,得白费多少米粮。”   听他这样一说,旁边有孙女的婶子不乐意了,感觉李老二秃噜这番话是指桑骂槐,拐着弯儿说她家呢。   “人家媳妇头胎,李老二你凭白操心个啥,又不费你家粮食。”婶子当即斜着眼挤兑道。   李二叔曾被他爹撵着吊过几年书袋子,自诩文化人,不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嘀咕了一声头发长见识短。   李治民脚不沾地的跑回家,被他老子娘拦在他们家的青砖瓦房门口。   “你进去干啥,在外边待着。”李婆子推着小儿子往院里的板凳上坐着。   “不是,月琴要生了啊!”李治民坐不下,伸着脖子想朝他那间屋子里看。   他媳妇要生孩子了,第一次当爹,他哪里坐的住。   李婆子把他按在那儿,给他端了一碗水喝,道是早着呢。   三儿媳妇羊水刚破,想把孩子顺利生出来还有得等。   果然,李治民刚把一碗水灌下去,就见大嫂赵凤仙扶着大肚子的自家媳妇出来溜圈。   李治民赶紧迎过去帮忙,小心扶着人跨过门槛,看着那个大肚子有点手足无措。   “娘,得先给弟妹下碗面条,待会儿吃了才有力气给您生个大孙子。”赵凤仙提醒婆婆。   李婆子一拍大腿说差点忘了这个,让她们先在院里走走,她赶忙去主屋开粮柜做面条。   王月琴感激地看了大嫂一眼,两只手捧着肚子,勉力的慢慢走动。   这是她怀的第一胎,临到头了心里既激动又害怕,还隐隐担心头胎要是生了丫头,惹婆婆不喜咋办。   灶房里,李婆子手脚麻利,很快擀出一碗红薯面面条,鸡蛋是舍不得放的,滴了两滴荤油,伴着葱蒜的香气,飘了很远。   隔壁李二叔家的儿媳妇正在院里洗尿布,跟闻到鱼腥的猫儿似的,嗅着味儿就扒上了墙头。   “大娘,你家做了啥好吃的这么香,还有不?”馋得人直流口水,想吃。   “去去去,三儿他媳妇要生了,我给她擀碗红薯面条,你想吃叫志强他妈给你做去。”李婆子摆手。   志强家的闻言撇撇嘴,羡慕地看了王月琴一眼。   她家里那位婆婆抠门都抠到老鼠窟窿里,哪里会舍得给她做面条吃,即使她刚生了孩子,但因为是个赔钱货,除了没好吃的还得了不少白眼。   王月琴在她眼馋的目光中,一口一口很是珍惜地把红薯面条吃完,汤里那点油花让她感觉像吃了肉一样香。   锅里还剩点面汤,李婆子特意舀出来端给李治民喝,让他也沾沾荤腥。   稍后,王月琴捧着肚子哎呦出声,临产的阵痛一阵阵地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李婆子和赵凤仙见此赶紧扶她回床上躺着,等到不痛了再扶着出来走走。   直到后晌队上下工,王月琴疼了半下午,孩子还没生下来。   李治民焦急地在院里转圈,被他二哥李治富拉去摘野菜,给做晚饭的二嫂钱春娥打下手,免得他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捣乱。   李老汉吧嗒吧嗒地蹲在大门外吸旱烟,一边跟老大李治国讨论地里的事,一边心里猜想三儿媳妇这胎生的男娃还是女娃。   等到天黑了,王月琴躺在床上大汗淋漓,持续不断的疼痛让她浑身都麻木了,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觉得头晕眼花,快要昏过去。   李婆子一看大骇,不会是要难产吧?   “这不中,得去送医院,老大家的,快去让爷们套车,老二家的赶紧收拾东西……”李婆子使劲掐着王月琴的人中,不让她昏过去,嘴里快速地吩咐另外两个儿媳妇。   赵凤仙立马跑出去,让等在外头的爷几个快把驴车套好。   钱春娥第一次遇上孕妇难产,还是自家人,慌的手脚直哆嗦。   县医院离他们村可不近,还来得及吗?三弟妹这次不会真的……   李婆子这边叫李治民进去,不管他吓得痛哭流涕的熊样儿,拍打着他把清醒了一点的王月琴抱出门,放到车上用被子包好。   一切准备就绪,正当老大跳上车头,要赶着哟哟叫的毛驴出去时,夜空中突然划过一片流星,照耀得整片大地亮如白昼。   院里的人刹那间被这一幕奇景镇住了,下一刻只听得一声痛呼,唤回了他们的神智。   王月琴昏昏沉沉中感觉浑身一轻,身体犹如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从肚子那里开始,传遍四肢百骸,让她轻松了不少。   “娘,要、要生了……”   李婆子赶紧让老大停住,赵凤仙立即钻进被子里瞧了眼,惊喜地说孩子露头了。   这下众人大喜,先露的是头,说明胎位是正的,八成不会难产。   接下来就容易了,李婆子让爷们退到院子外,也不来回折腾,就在院里的架子车上给王月琴接生。   李老汉拿出烟杆抽了一口,瞅了瞅头顶不断划过的流星,心里忍不住琢磨起来。   “三儿,你的这个孩子看起来可不简单呐。”老大李治国拍着李治民的肩膀,说出李老汉思忖的事。   “啥简单不简单的,就是个普通的娃娃,我只想媳妇他们母子平安就行。”李治民擦擦泪哽咽道。   话落后的下一秒,院里传来一声惊呼。   “生了,生了!”   李老汉爷四人只感觉一阵清风扑面,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清新气息,像是花香,又像是绿水青山的味道。   让人闻了,只觉得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李婆子亲身感受到了这种好处,她顾不得惊异,手上把红彤彤的小婴孩拉拔出来,利落地剪下脐带,而后熟练地用一块柔软的棉布将孩子包了起来。   然而当她倒提着孩子的小腿拍屁股的时候,孩子却怎么都不哭,明明看起来是个正常的娃儿。   “娘,是男孩还是女孩?”忍着大嫂给她揉肚子的痛,王月琴不忘问道。   李婆子想起这回事,赶紧挑开棉布一角看性别。   “是个女娃。”   还没等她心里不得劲,手上的女娃娃忽然蹬着腿儿哇地一声哭起来,天上跟着响起一个炸雷。   “轰隆——”   随着娃娃的震天哭声,天空中响雷一个接一个,刚才还晴朗的夜空,片刻间黑云凝聚。   随后,豆大的雨点儿滴落下来。   李婆子一家几口被震的如同呆头鹅,被冰凉的雨滴子惊醒。   这是下雨了?!   “快,快送回屋!”李婆子大喊着直接把架子车推进屋去,脸上喜不自胜,手里的孩子遮得牢牢的。   留下院里的爷们几个欢呼雀跃,在越下越大挥挥洒洒的雨幕中喜的手舞足蹈。   “三儿啊,你媳妇生了一个福娃娃!哈哈”李老汉在雨中仰天大笑。   李治民踉跄一步摔倒在泥水里,被他两个大哥按着嘻嘻哈哈调侃了一通。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一片欢腾。   下雨了下雨了!   久旱逢甘霖,一场大雨给李家村带来了希望。   更惊喜的还在后面,足以刷新李家村村民们的三观和人生信仰。 第2章   当晚,满天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有效地缓解了干旱。   李家村以及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们眼见着天降甘霖,兴奋得恨不得跑雨底下载歌载舞一场。   李大队长一家尤为惊喜,罕见地在晚上把几盏煤油灯全点上了,屋里屋外灯火通明。   李老头和李婆子围着小木床上的小婴儿看不够,老夫妻俩一致认为小孙女是个福娃娃,心里挺稀罕的。   隔壁里屋,赵凤仙正给王月琴揉肚子,好把胎盘排出后的恶露排干净。   王月琴在院里那会儿听她婆婆说生的是个女娃,当时就晕了过去,现在才醒了过来。   “大嫂,娘那边怎么说?”王月琴一醒来就难掩失望,期期艾艾地问赵凤仙。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大嫂二嫂头胎都是小子,她这下生了个闺女,不知道婆家会怎么看她。   王月琴暗叹自个儿命苦,但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也担心闺女现在咋样了。   她愿意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喂养孩子,只愿婆婆别把她送人或者扔掉。   王月琴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人,赵凤仙一下就看出来她想的是啥,劝道,“三弟妹,你可别多想,孩子在娘那好好的。”   “我看娘稀罕的紧,爹还说你生了个福娃。”二嫂钱春娥端着碗走进来,嘴上羡慕地说道。   她上一个也是闺女,却远没有爹娘这么重视,不过她还有两个双胞胎儿子在上面顶着,有底气养。   赵凤仙停了手,接过钱春娥手里的碗,把红糖水喂给王月琴喝下。   “这是娘特地拿出的过年用的红糖,让给你坐月子补身子哩。”钱春娥会说,一句话让王月琴露出了笑脸。   其实王月琴自个儿还糊涂着,她闺女啥时候成福娃了?   钱春娥接下来绘声绘色地把之前院里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咱娘刚看完小娃娃性别,她就嚎了一声,天上立马炸响好大一个雷,接下来瓢泼大雨就下起来,简直神了!”   说起那个场景,钱春娥仍旧震撼不已。   王月琴听的入迷,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   有了这一遭,不管是巧合还是怎样,她的女儿不会被家里人慢待了,肯定能有一口饭吃。   等到来年,她再努努力,争取生一个儿子,给她们娘俩撑腰杆子、挣口粮。   王月琴想着那些打算,心神骤然放松之后,很快累得睡了过去。   赵凤仙给她掖了下被角,向钱春娥摆了摆手,两人一块离开。   “孩子们咋样了?”赵凤仙问起家里另外五个孩子。   之前因为事忙,那几个下学后就被大人赶到屋里去不让出来,晚饭都是送进去的。   刚才赵凤仙作为大嫂得帮王月琴善后,就叫钱春娥去看了看两家的孩子。   “都在西屋里睡着了,没啥事。”钱春娥回道。   赵凤仙点点头,准备叫上丈夫一起去把自家那两个抱回屋,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两妯娌当即被吓得哆嗦了一声,愣愣地对视一眼,赶紧往外跑。   那声音,明显是她们的丈夫,李治国、李治富他们两个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家里三兄弟除了老三还跟个小孩似的,老大老二平日里都是沉稳的性子,忽然他俩像被吓傻了一样大喊大叫,让家里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大事。   与赵凤仙、钱春娥一同跑出来的还有李老头。   他从堂屋出来,还没看清周围,就先气呼呼地训开了。   “啥咋呼啥呢!吓着孩子了看我不……”李老头话没说完,两眼陡然大睁,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爹,爹,你看、看这……”李治国咽着口水,哆嗦着手指着院里的变化。   他作为老大,也是跟他爹去县城见过世面的,胆子在兄弟里最大,然而此刻也是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全乎了。   李治富还比不上他,惊叫之后已经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赵凤仙和钱春娥这俩妯娌早就呆愣在那儿。   “我滴个乖乖——”钱春娥傻傻的无意识地呢喃道。   大雨下了一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空如洗,满月和星辰的辉光照耀大地,亮如白昼。   本是万籁俱寂的夜晚时分,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人能够清晰听到草木生长、花朵绽放的声音。   只见院里刚才下过雨的湿润土地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片片绿色。   李老头等人眼见着地面上蹭蹭长起了草丛,转眼还啪啪啪地开花了,五颜六色,随风招展。   就连院墙底下早已干瘪的月季都迅速长高,眨眼间窜到一人多高,顶头开出脸盘大的花朵……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曾经灰扑扑略显荒凉的农家小院就变了个样子。   满园春色,青草翠绿,姹紫嫣红,风吹过,花香扑鼻。   “这,这……”李治民看了孩子出来后看到变化巨大的院子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被门槛绊住摔了个屁股蹲。   “娘!娘!娘你出来看看,咱家闹鬼了!”李治民叫喊着往屋里爬。   院里惊呆的众人被他那一通惊醒,纷纷睁大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真闹鬼了?!   李治富心中敬畏,又感觉脚下有东西蠢蠢欲动,吓得他啊地惊叫一声,猛地跳起来窜到他爹身后躲着。   “有鬼啊!真有鬼!”他捂着眼大喊。   平时再稳重的人,心里也是惧怕传说中的那些鬼啊神啊的,更何况前一刻刚亲眼经历过,李老二这会儿快要吓破胆了。   啪!   李老头照着二儿子头上来一巴掌,扯开他捂眼的手训斥。   “鬼叫啥?哪有鬼,仔细看清楚!”兔崽子瞎嚷嚷个啥,万一召来了反封建迷信办的人,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治富悄咪咪睁开眼。   却见他刚才所站的地方钻出一颗青绿的野草,正在飞快长高长大,然后噗地开出一朵狗尾巴花儿。   李老二:“…………”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治国看了圈自家院里越长越茂盛的绿色,皱紧眉头问道。   李老头没回答,瞧了瞧四周仍在蔓延的青翠,趟着草丛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有棵桃子树,之前都快要旱死了,现在已经长满了叶子,粉花朵朵,渐渐绽放,隐隐还在生长中。   不远处石凳边那棵早已死掉的枣树,如今枯木逢春,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桃树一样绿叶满布,白花点点。   李老头活到这把年纪,第一次看到这样鬼斧神工般的场景。   但他毕竟经历的事多了,比小辈们稳得住。   震惊过后,他眯着一双精光闪闪的老眼,举目四望。   绿色的巨变还在继续,以李老头家的院子为中心朝周围蔓延开去。   若从高空中看去,只见地面上像是浸透了绿墨水,一个绿色的圆慢慢地扩大,直至百里半径才终于停了下来,边缘处的绿黄两色的界线十分明显。   而地面上的人感受最深。   绿色所过之处,枯死的树木焕发新春,荒掉的山上草木飞长,转眼间郁郁葱葱。   “嘭嘭啪啪……”   百花盛开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在老百姓耳朵里犹如仙乐。   方圆百里见证这一幕神迹的人民群众沸腾开了。   “神仙显灵啦!”   “老天爷开眼——”   “菩萨在上,菩萨在上……”   百姓们跪在青草上,虔诚地跪地磕头,哭的笑的感激涕零的不一而足。   若说早先那场大雨是天降甘霖,那么这一回转瞬之间万物复苏的神迹,相当于给他们送来了生机。   不仅缓解了干旱的问题,还解决了粮荒的危机。   草木都长疯了,想必山野中的野菜野果也不少。还有地里刚种下的粮食,要是也跟着一起长……   想到这一层的人们喜极而泣,恨不得立马跑到地里去看看。   “神迹呐!”李老头站在院门口感叹。   远处的绿色看不到边际,明亮的月光之下,给它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李老头倒想看看绿色蔓延到哪处了,然而三更半夜的,只能先作罢,等明日再探。   “叫唤啥呢?”李婆子被李治民从屋里拉了出来,不满地问道。   她还要照顾小孙女福娃娃呢,小三儿这个刚当爹的没个正经样儿,胡咧咧乱叫唤啥。   “三儿,娘跟你说,现在不像以前了,你给我嘴巴严点,别让人再听到你喊鬼啊鬼的,要是真招来了那些人,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李婆子一边被李治民架住胳膊往外走,一边虎着脸叮嘱。   “哎呀,娘!先别管那个了,你看看咱院里!”李治民指着满院的绿草红花惊悚道。   李婆子乍一看,差点认不出那是自己打扫了大半辈子的土院子。   乖乖,墙头上都长满花花草草了?!   要不是身后的屋子还在那儿立着,院里的儿子媳妇们好好站着,她都以为来了哪个荒野山林。   “孩儿他爹,这是咋回事啊?”李婆子也有点慌,赶忙找主心骨。   李老头转身回院,在一家子人殷切期待的目光中,很是郑重地捋了捋胡子。   “神仙显灵了。”   “…………”   李老头一家子面面相觑,同时默了默。   还以为能有个科学的解释……好吧,这回不关鬼的事,直接上升到神仙的层面了。   “那反封建迷信办……”李治民惊吓过后噎了噎。   “…………”一家子又默了默。   貌似之前公社里才开过一次坚决反对打击封建迷信的大会,村里人都是饿着肚子去参加的。   他们李家村还热烈响应过。   ……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啊…啊……”屋里传出微弱的婴儿声。   院里默默无语的人纷纷惊醒,一时间左顾右看只当没想到刚才某个问题。   然后呼啦啦一家子挤进堂屋去看小婴儿,但是又看到颠覆人生信仰的一幕。   只见老木床上长满了花枝,一朵朵鲜花把躺在其中的婴孩包裹了个严实。   清新怡人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人感觉浑身一轻。   然而花堆颤动,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正在里面挣扎着叫唤。   “我的老天!”一家人惊呼。   婴儿·荣锦:……MMP! 第3章   王月琴生完孩子第二天醒来,只感觉空气湿润了许多,和之前干燥的起火相比,天气变得凉爽又舒适。   二嫂钱春娥进来给她端了红糖水,说是娘准她躺床上修养三天,等身体歇过来了再下地。   王月琴喝着甜滋滋的红糖水,心里也甜的犹如吃了蜜一般舒坦。   李家村里哪家媳妇正常生了孩子,第二天不下地去干活的,所谓的坐月子也只是城里金贵人家讲究的事。   她没想到婆婆竟然还给了她三天假期,想当初大嫂二嫂给家里接连生了五个孙子孙女都没这个待遇呢。   这肯定是沾了闺女福娃娃的光了。   王月琴美滋滋地喝完糖水,把碗递回去。   稍后大嫂也进来了,她偷眼瞧去,发现两个嫂子面上没啥不满的。   大嫂比平常还隐隐多了几分高兴之色。   妯娌没为此生出隔阂,王月琴心里舒口气,但是这掩都掩不住的喜色是为哪般?   即使家里添了个福娃娃,也不会让一向稳重的大嫂子这么情绪外露的呀。   王月琴还在心里瞎琢磨,等大嫂赵凤仙拿走碗后,二嫂钱春娥塞过来一只粉红的大桃子,水果香味儿甜香扑鼻,卖相更好,十分诱人。   “二嫂,治民他们进山了?”王月琴拿着桃子吓了一跳。   不然哪里来的春桃?   外面的地都快烧干了,除了山上密林深沟处还能结出这么水灵的果子,没别的地儿可寻。   可是深山中猛兽毒虫遍布,极其危险,他们哥几个要是冒险进去了……   王月琴不敢想,她丈夫李治民现在还好胳膊好腿儿吗?   钱春娥看到她惊慌的神色,噗嗤笑了一声,连忙跟她解释。   “这是门口那棵桃树结的果儿,你就放心吃吧。”还是你闺女带来的仙果呢。   旁人有没有那个资格享用她不知道,三弟妹却最有资格吃了补补身子。   昨夜开了花的桃树一鼓作气做了果,今天早上开门一看,树上已经挂满了长熟的鲜桃。   一夜间结果子,可不就是传说中才有的仙桃嘛。   家里人起初对仙桃宝贝的很,公婆护着谁都不让碰,当神物供着,树下当即围上一圈篱笆,就差摆个桌子拜上三拜了。   之后还是三弟比较淘气,转眼爬上了旁边的枣树,发现枣树也结了满树的青红的枣子,只是被繁茂的枝叶挡着,没有桃树明显,没被他们第一时间发现。   这下某个想法冒出来了。   爷们几个对视一眼,一人选一个方向出去溜了一圈,回来碰头嘀嘀咕咕了一通,总结出村里不止他们家,所有果树都挂满果了。   更离奇又喜人的是地里的庄稼已经硕果累累,可以立马丰收了。   有了这一茬,可以保证李家村之后一年的吃喝不愁。   你说喜不喜?!   “大喜啊大喜!大队长,咱们村神仙显灵啦。”喜得一夜没睡的村民们朝李老头家涌过来。   “大队长,咱们不怕干旱粮荒了,神仙给咱送来了甘露和粮食哩。”   “是啊大队长,你去地里看看,咱啥时候赶紧把粮食收了。”   “哎哟喂,红薯秧子那个茂腾,喂猪喂羊都够了,还有那压弯了腰的高粱头……”   村民们喜形于色地向李老头汇报,个个话语间对昨晚的神迹感激涕零、激动不已。   “咳咳,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李老头在众人吵杂的声音中站上石凳,摆手大声强调。   李老头作为李家村生产队的大队长,在村民们面前威信很高,他出声后,场面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们红光满面、两眼期待地看向他,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立马扑到田里收割庄稼去。   “乡亲们,众位先回去准备好家伙,镰刀都磨利了,架子车麻布袋竹筐子都准备好,等我跟几个老叔们商定好章程,咱就开始干!”   李老头三言两语安抚好迫不及待的村民,并做下了保证。   地里的庄稼肯定是要收的,那是神仙给李家村送来的保命礼物,不抢收了才是傻。   只是怎么个抢收法,算不算这一季的收获,要不要交公粮,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等等都要先搞清楚弄明白了。   别到时候傻傻地收获完了,上头要全部上交,那他们吃啥?   李老头比其他村民看的远,想的也多,当下等村民们散了后,拉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叔伯们去祠堂开会商议。   家里男人们都去说事了,李婆子就带着两个媳妇摘了一盆桃子枣子,洗干净送去,好叫他们尝尝。   别一激动热血上头,就把神迹下的粮食全给公社交去了。   要她老婆子来说,爱国情怀是好的,但也要在自家吃饱喝足的情况下,饿着肚子讲毛的情怀。   主席都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东西洗好后,家里孩子先一人分一个大桃子馋馋嘴,剩下的被李婆子吩咐大儿媳妇送祠堂去。   赵凤仙端着陶瓷盆去了。   一路上见到村里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感觉这才有个春天的样子。   比以前最好的年景还要丰硕。   乡下人爱在房前屋后种树,家家户户门前都有那么几棵果树。   此刻大家都敞开大门,男人们在院里修理农具,女人们带着孩子在门口摘果子。   大队长只说地里的庄稼先等等,没说不让他们摘自家的果子树啊。   于是大丰收还没搞起来,村里先忙个热火朝天。   小孩子们跟窜天猴似的,也不喊饿了,一溜烟蹭蹭蹭地爬上树,找个树杈子坐好,边摘边吃。   女人们在下面仰头等着捡果子,看他们吃的直流口水,有些小姑娘忍耐不住的也跟着爬了上去。   男人们在院里一边干活一边骂他们藏不住食儿,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片欢乐,多久没看到过了。   赵凤仙不懂那些大道理,但看着有了吃的不用饿肚子,她心里比啥都高兴。   而对于带来这一切的小侄女,她打定主意要把人当宝贝疙瘩来宠着,自家的孩子都要往后排。   这样想着,祠堂很快就到了,前方一座墙面斑驳的老式两进院子就是。   说是祠堂,其实早就改成学校用了。   开始打击封建迷信那会儿,上头不让举行祭祀拜祖宗的活动,这院子作为方圆几里李氏宗族的祠堂,差点被反封建迷信办的那些人毁了。   还是李老头急中生智,从中周旋,把祠堂改成了村小学才保住。   赵凤仙把鲜桃鲜枣送进去,李老头招呼大家边吃边说。   作为族长的李老伯看到上桌的东西后,混浊的眼睛亮了亮。   多久没见过的水灵桃子了,闻着真香。   他先伸手拿起一颗来,用缺牙的牙口啃破皮,抿住一吸,甜美的汁水瞬间到了肚子里,整个吃完感觉都不过瘾。   “果子这么好,想必地里的庄稼也不赖,可得给咱村里留好喽!”老族长尝过后,叮嘱李老头。   在座的众位老叔伯纷纷点头。   一群人关起门来又开始商量丰收的章程,期间李老头的三个儿子和族叔们家里的小伙子都被派了出去。   几个主事人让他们去选一个方向往远了走,看看神迹到底蔓延到哪里了,是全国都有,还是只有他们这一片地界,这可是关乎到李家村下一步安排的大事。   这厢,赵凤仙回了家,对李婆子说村里人都在摘果子了,问他们家摘不摘。   李婆子一拍大腿说摘,果子也能当粮食,先摘了填肚子,等地里东西收上来,再让大家吃个实在饭。   于是等到王月琴醒来,才有钱春娥给她送完糖水后又塞桃子的举动。   而后她发现,在二嫂口中,外面一夜之间变化可大了,什么硕果累累粮食遍地荒山转绿……真的不是在发癔症胡说吗?   而且,这样的变化据说还是她那个刚出生的闺女带来的?!   “二嫂,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我生的不是个福娃娃吗?啥时候又成神仙了?”王月琴不信。   实在是钱春娥讲的那些,她听起来跟听传说中的神话故事一般,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啊。   “哟,谁不知道三弟妹你是咱妯娌里面唯二的读书人,就我一个睁眼瞎盲流,我骗你我至于嘛,不信你自己去看。”钱春娥撇嘴。   大嫂上过高中,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人,三弟妹小学毕业,看书写字不成问题,就她一个只认识自己的名儿。   这可是她的短处雷点,一踩上就炸。   王月琴也知道说错了话,赶紧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才终于把炸毛的钱春娥送走。   赵凤仙端着一簸箕枣子进来时,看到她正掀开被褥下床穿鞋,立马阻止道,“你这是干啥,咋不躺着好好养?”   “大嫂,我、我放不下孩子,刚才二嫂跟我说……”王月琴说到这顿了顿,那些自家孩子成了神仙什么的话太羞耻,她还说不出口哩。   赵凤仙了然地笑了,有些事不亲眼看到真的是不敢自信的。   知道三弟妹固执,她也没拦着人不让出去。   女人顺产生完孩子不久其实就能下地活动了,三弟妹虽然当时有点难产的情况,但实际上没那么严重。   让人卧床休息三天,其实是娘给的脸面,奖励三弟妹生了个好孩子。   于是,荣锦大佬在降生到惩罚世界半天后,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生身母亲。   只是吧,两人见面的场景有点不忍直视……   当王月琴被赵凤仙扶着进堂屋时,就见到原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婴儿,正在疯狂地吃花?   那满头满脸的嫣红花汁,那小手狠狠撕扯的肥厚花瓣儿,那啊呜啊呜吞咽的凶残动作……   王月琴只感觉脑袋一晕,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那个在鲜花床上扑腾的是她家闺女吗?!   赵凤仙的眼神也禁不住地有些发飘,不知道联想到哪里去了。   两人的眼光太迥异,惊到了花床上的小婴儿。   只见她抱着花盘子啃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扭头看过来。   她像是被吓到了,小口张开,残花和汁液流出来,一眼看上去像血……   赵凤仙:“…………”   王月琴:“…………”   荣锦:“…………”   吃花瓣回收神力还被当场逮住的大佬·婴儿·荣锦:╯╰卧槽!淌口水了,收不住啊!   腻们听我解释啊,我只是补充个能量而已…已……   作者有话要说:  荣锦:本神的节操…它啪叽摔成了渣渣…… 第4章   荣锦大佬倒在床上葛优瘫,感觉生无可恋。   经过刚才那一遭,她的节操啊,掉在地上摔成八瓣儿了估计。   要说怎么会辣么巧被撞上的,荣锦只想呵呵哒。   当时堂屋没人,荣锦被李婆子宝贝地用小棉被裹好,放在那张开满了鲜花的老木床上。   搁李婆子的说法,那张床上有仙气儿,不然怎地长出那么多脸盘大的花来?   而荣锦这个被她认为是神仙下凡的小孙女,当然是应该躺在上面的。   以后那就是宝贝小孙女的专属床榻了。   可怜荣锦上个世界还是一代神女大佬,一朝投胎成婴儿。   这都是上司老头的锅!   荣锦在小本本上给他记了一笔。   明明是按照要求完成任务的,非得说她搞事儿,还把她下放到惩罚世界。   老头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荣锦哼了哼。   刚下来那会儿险象环生,差点就跟着难产嗝屁了。   要不是她有点保命的手段,能不能成功降生都是个问题呢。   只是吧,成了弱兮兮的小婴儿,没什么发言权,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了。   比如,降生没多久就被人掀了遮羞布看性别什么的……   荣锦当时气的哇哇大叫,谁知道天上那么应景的就炸响了天雷啊。   她那会儿也吓了一跳有木有。   若说是在上个世界时,身为女夷神女,天道之下的一方大佬,别说哭了,打个喷嚏都能引起风云变换,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不是已经换了地儿了嘛。   神格已在离开时自动剥离,怎么还有余威不成?   荣锦那时被李婆子抱着回屋,也顾不上计较被看光的事了,先检查自个儿灵魂有什么问题。   这一看,卧槽,金光闪闪,功德无量,和上个世界当神仙时一毛一样!   神格竟然跟着过来了!!   荣锦元神蹦跶了两下,美滋滋。   失去了辣么多奇珍异宝,赚回来一枚神格也不错哒。   不过,好奇怪。   当初她被上司和天道拖回去时,神格确实是脱落了的。   而没了主人,神格很快就会消散在天地间。   除非有同等级或者更高的大能出手把神格保住,再施展秘法穿越时空把它送回她这里。   荣锦眯眼猜了猜,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界的朋友出的手。   反正最后受益的是她就好啦( ̄▽ ̄)   至于刚才差点吓住宝宝的大响雷,只是神女的气息逸出后在这片天地之间产生的影响罢了。   哪个神仙转世时没有点异象的?打雷下雨、草木逢春都是小意思而已。   其实降生之前,荣锦本来打算搞点小动作,弄点流星雨彩虹什么的,给新身份增加点资本。   以后再加上外挂,想受苦受罪都不可能。   结果没预料到神格那茬,神息之下动静闹的有点大。   荣锦小婴儿勾勾嘴角,作出一副大佬范儿,丝毫不在意就是了。   如果不是那小小的身子太过幼小,婴儿的小脸上做出的表情太过滑稽,老木床上疯长的花枝花骨朵又太过亲近,挤挤挨挨都快把她整个裹上了,或许能更令人信服一些。   下一刻,荣锦大佬被脸大的花朵埋了起来…   最后还是在李婆子等人的帮助下,她才挣脱出来喘口气。   身为主掌春夏万物生长之神,就这点不好,花花草草们都太亲近了,一个个都想往她身上贴。   特别是经过她的神息催发的,我去,全部都是缠人精有木有。   李婆子几个认定她是神仙下凡,差点倒头就拜了。   荣锦很不耐烦被人抱着,嗷嗷叫了两声。衣裳料子太粗糙了,剌的她脸疼。   李婆子当即轻手轻脚的把她身上的东西都除了,小心翼翼地去给她洗了热水澡。   等到躺在垫了干净棉布的花床上后,荣锦开始清点自己的小金库。   上司老头太天真,她有那么多外挂在手,别说是惩罚世界,就是时空缝隙她也能悠哉地去逛一圈,说不定还能搜刮点天才地宝回来呢。   异能、系统、神力……用哪个好呢?   荣锦摊手有点小无奈,太强了也很烦恼哒。   不过,等到终于选定了一项决定使用时,荣锦发现大条了。   异能?没了!   荣锦悄默默地连续挥着小胖手,像个勤奋的小傻子,却连个水花都没冒出来。   旁边的李婆子看到了她的动作,很稀罕。   “哎哟,我的宝贝孙女,生下来一小会儿就变白嫩了,看看这胖胳膊胖腿儿,真不愧是咱老李家的福星!”   荣锦:“…………”   咱是个懂得变通的人,异能不管用,那换一个吧。   神力?   荣锦想着上个世界的神格跟着她跑来了,那她本身的神魂之力应该是能用的,结果调动了一下,发现特么的竟然被封印住了!!   空有宝山,却只能看不能用,何其悲哉。   荣锦这下脸黑了,咬着牙暗道,老头子算你狠!   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前两个外挂都成了摆设,这让荣锦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毛毛的。   她控制不住婴儿身体的本能,咬住手指啃着,神魂命令开启本命系统。   叮的一声,眼前当即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面板,上面正中一朵菊花转啊转。   荣锦满意地哼唧了一下,还是本命比较靠谱。   美中不足的是,可能因为世界太偏僻,信号有点不好,加载速度太慢了。   等待的过程中,荣锦发现了自己愚蠢的吃手行为,立马一脸嫌弃地放开,呸呸了几声,吹出一颗奶泡泡,啪地碎了。   荣锦:“…………”   小婴儿就是这么麻烦,老头子绝对是故意的!   小本本上再记下一笔!!!   荣锦哼唧了一下,小胖手狠狠抹了下小嘴巴,随手扯过一片花瓣,叼在嘴里去去味儿。   花朵中蕴含着微末的天地灵气,被她吃下后经过神息的洗涤,可以转换为一点点忽略不计的神力。   荣锦大佬当然是看不上这点东西的。   她嚼了一口花瓣,有点甜滋滋,勉勉强强当个打发时间的零嘴吧。   系统面板上的菊花还在接着转,转啊转,最后终于有了反应。   本系统死机休眠中,请宿主自食其力   荣锦惊呆了,嘴里叼的花瓣都掉下来。   本命系统不能用,那她收在系统空间的各种宝贝也特么的拿不出来了呀!   卧槽,这肯定是上司那个老头子干的!绝对是!!   他就想把她撸成白板儿,乖乖在惩罚世界里受苦受罪的是吧?!   来之前她可是动用小手段看到了,他划拉的是个贫困落后还正闹灾荒的偏僻小世界。   里面末法时代早过去千百年了,道统湮灭的只剩下点灰渣子,修炼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意识到上司的险恶用心,荣锦小脸鼓起,差点气成了河豚。   连后路都给堵死了!   这可怎么好?   哦,她还有不离不弃的神格。   但光有个神格有毛用啊。   不能修练,没能力把神息收敛住,若是时不时泄露一下,这具身体怕是早晚要崩溃。   荣锦皱着小眉头,小手无意识地扯着花瓣啃,微不可见的神力慢慢汇聚到神魂之中。   元神中的某个点闪了闪。   荣锦露出蜜汁微笑,呵呵哒,老头子想的太甜了,真以为她没有准备后手吗?   神魂绑定的仙府了解一下,出门旅行居家之必备哦。   说来还是神话世界里收到的礼物呢,不知道是哪位仙友送的,被她用神魂炼化了。   没想到真带回了总部,藏起来后连老头子都没发现。   现在只要她想办法补充点神力把仙府打开,在这个世界混吃混喝不成问题,就当休假了呗。   至于神力怎么补充…荣锦瞅了瞅身下的花朵,这不是有现成的嘛。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她一点不挑的,真哒。   荣锦哼唧一声,趁着四周没人,她挥舞着两只小手开始撕扯花瓣,啊呜啊呜地狂啃起来。   所以,等到王月琴和赵凤仙妯娌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吃得一脸花汁正在花床上扑腾的小婴儿荣锦。   “我的天,这个可不能吃啊!”赵凤仙震惊过后赶紧上前阻止。   王月琴惊的愣在那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咋弄。   赵凤仙好歹已经生育过一儿一女了,比她有经验,急忙把福娃娃抱了起来,可不能让她吃坏了肚子。   荣锦被人当场逮住,顿了顿后,立马停下凶残的啃食动作,转而一副乖宝宝的懵懂模样。   本神现在是个小婴儿…小婴儿……咿咿呀呀。   李婆子听到动静后跑进来,连问咋了咋了。   “娘,福娃刚才啃花了,是不是饿啦?”赵凤仙顺着婆婆的力道,将手里的福娃娃小心递过去,同时问道。   至于福娃这个名字,爹娘都说小侄女是福娃娃了,那她就直接福娃福娃地先喊着吧,说不定还能沾沾福气哩。   “对对,福娃生下来还没吃过奶呢。”王月琴立马凑上来,解开衣裳扣子准备喂奶了。   李婆子也觉得孩子是饿了,不然怎么逮住花瓣吃。   也不知道吃下这些含着仙气儿的花瓣有没有事,别拉了肚子。   李婆子将孩子交给王月琴,让她先喂着奶,自己则去里屋找布做尿片儿。   之前那五个孙子孙女用过的该扔哪扔哪去,不能让福娃受委屈用别人用过的脏布。   这厢,王月琴温柔地抱着孩子,看着白嫩的小婴儿,心里柔软的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她想她终于体会到大嫂所说的,作为一个母亲的感觉了。   赵凤仙帮她把位置调整好,协助她这个新手妈妈给孩子喂第一次奶水。   然而万事俱备,小婴儿却不配合,怎么也不肯吃。   荣锦吐着口水左摇右晃地躲避着,死活不张嘴,内心奔腾过一群草泥马神兽。   头可断,血可流,节操不能丢! 第5章   荣锦小婴儿扑腾着不妥协,最终坚守住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节操。   “大嫂,她就是不肯张嘴,看来是不想吃哩”王月琴都快哭了。   是不是她的奶水有啥毛病?连自个儿的孩子都不肯吃。   赵凤仙有点麻爪。   以往只见过不喝米糊糊不喝羊奶,甚至娃娃认人不喝其他人的奶水的。   哪有孩子死活不喝自家娘的奶水的啊。   难道是因为来历不凡?神仙转世的人总有那么点奇异之处不是。   不得不说,大嫂子真相了。   可是孩子不吃奶怎么长大?会不会饿坏了?   李婆子这时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块鲜亮柔软的绸子。   “娘,福娃不肯吃奶咋办?”妯娌两个赶紧求助婆婆。   李婆子一听,立马撂开绸布,上去把孩子接过来查看。   荣锦松了口气,恢复乖宝宝的模样,不再吐着口水摇头晃脑了。   躺在李婆子温暖干燥的怀抱里,她朝李婆子啊啊赞许两声。   好样的,拯救本神于水火之中,以后好处大大滴。   先赏你两个大大的笑脸。   荣锦当即对着李婆子露出无齿的笑容,清澈透亮的眼睛弯弯,白皙小鼻子皱起,粉红小嘴巴翘起来……天真无邪,十分讨喜。   李婆子看到后惊喜不已,心头熨帖。   “哎呦,这孩子跟我亲!看看,跟我笑呢,像朵花似的,我孙女长的真俊呐。”李婆子那个稀罕劲儿。   老人家总喜欢小辈们亲近他们,特别是比父母还亲的那种,老人们往往会喜不自胜,即使再不看重孩子,也会下意识宽容上两分。   更何况,荣锦现在是家里的福娃娃,那地位直线上升。   在她不自知的时候,已经打败尚未蒙面的五个堂兄弟姐妹,成功上位成为李婆子的心头肉了。   李婆子抱着孩子心肝宝贝儿喊了一通,终于想起来了大儿媳妇刚才说的事。   “这不吃奶水……”李婆子脸上的笑容消失,怀疑的目光看向王月琴。   宝贝孙女不吃口粮,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八成是那口粮有了差错,让宝贝孙女都不愿意下口了。   王月琴迎着婆婆怀疑的视线,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说啥。   连自己的孩子都喂不了,她自我感觉也是很颜面无光的,真以为是自身出什么毛病了。   “小三儿家的,你最近……”有没有吃啥奇怪东西。   没等李婆子盘问的话问完,赵凤仙眼神转了转,附在婆婆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她把自己那个神仙转世论的猜测给李婆子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荣锦神魂不同于一般小婴儿,她俩咬耳朵悄悄嘀咕的话被她听的一清二楚。   “娘,福娃不是简单的娃娃,不能当普通娃看。”   “娘想想,那些传说里神仙转世的人,哪个没有点奇异的地方……”   荣锦点头,是滴是滴。   本神作为大佬,不喝奶水肿么啦,大惊小怪。   荣锦赞赏地看了这位大伯母一眼,比她那个战战兢兢的小白兔亲娘有眼光,能力也高了不止一个水平。   李婆子若是知道她的评价,那肯定是仰头挺胸骄傲一番。   大儿媳妇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贤惠持家,大度知礼,是当家长媳的不二人选。   而三儿媳妇,李婆子虽然也算满意,但那是三儿子自己看上的。   他们两人先瞧对了眼,再各自找了家里,两家这才做了亲家。   小儿子是个跳脱的,小儿媳妇也稳重不到哪儿去,李婆子心知肚明。   好在小夫妻俩人品没问题,就是经的事还少,以后好好调教就行。   这厢,赵凤仙嘀咕完后,向自家婆婆使了个两人意会的眼神。   李婆子恍然地连连点头,她这个孙女不是平凡人,怎能是普通的小婴孩能比的。   “养小孩咱知道,咱家已经养过五个哩,但是神仙…咋养?“李婆子发愁起来。   这个…赵凤仙也不知道啊,表示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龟缩起来不敢插话的王月琴举了举手,在大嫂和婆婆看过来时,她指了指床上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花瓣,说孩子吃那个呀。   刚才吃的挺欢的,她们都看到了呢。   李婆子:“…………“   都说怀孕傻三年,这个媳妇怕不是脑子糊涂了,让自家刚出生的孩子吃花瓣?!   赵凤仙:“…………“   话不会委婉点说?刚给三弟妹解了围,这下估计又要惹婆婆不喜了。   两个家里的主话人同时被噎了噎。   “咋不能吃,又不是普通的花瓣,说不定孩子正需要这个呢。“王月琴在两位大家长的目光下瑟瑟坚持道。   荣锦哼唧,给这位蒙对题的亲娘点个赞。   她啊啊两声引起大人们的主意,然后吐出一个奶泡泡,里面裹着一小片碎花瓣。   “娘,看,真能吃嘞。“王月琴欢喜说道。   李婆子也发现了,对上怀里宝贝孙女的清澈大眼睛,她迟疑地接过赵凤仙递上来的花瓣,试探地递到小婴儿嘴边。   “啊呜——“   荣锦一口咬下,叼住不放,使劲撕咬吞咽,吃的特欢。   同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琉璃眼也弯弯儿起来,看上去笑眯眯地,像是十分享受一样。   神力一丝一毫补充中,真开森,仙府开启在望,继续加油!   革命尚未成功,荣锦大佬仍需努力。   “还真吃这个,慢点,慢点,都是你哩,谁也别想抢。“李婆子咧着嘴喂花瓣,很是高兴。   找到能给宝贝孙女吃的东西,让老人家舒心不少,不必担心让孙女饿肚子了。   王月琴瞧了眼,忍不住也扯了片儿放嘴里尝尝。   “竟然是甜的?“王月琴惊讶,嘴里那股甜滋滋的味儿十分清香,比水果糖还好吃。   李婆子见了虎下脸,说她当娘的跟孩子抢什么食儿啊,想吃甜的就吃桃子去,把花瓣全留给小孙女。   王月琴讪讪地放下又拿起的那一瓣。   赵凤仙看见那块被撂到一边的绸布,开口缓和气氛,“娘,你咋把你的嫁妆拿出来了?“   那块绸子是李婆子当初带过来的,摸着柔软顺滑,一直被她宝贝地收着。   “我就打算着给福娃做两件小肚兜穿穿,你看咋样?“李婆子指着绸子喜滋滋地说。   赵凤仙当然说行啊,用绸布做小肚兜,那真是神仙待遇了。   反正是婆婆的嫁妆,她想做啥就做啥。   钱春娥这时进来说午饭做好了,听到大嫂说的刚才发生的事,惊异之后难免就最后那事调侃三弟妹。   她噗嗤笑了出来,说道三弟妹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喜欢吃糖哩。   王月琴赶忙红着脸跑回屋去了。   孩子没啥事,被家里人当宝贝蛋儿,她就不用多担心了,婆婆仁慈给了三天空闲,她得趁机好好养一养身子。   王月琴如此这般想着,回屋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嘴边还带着笑。   吃饭前,李婆子特意做了一碗青菜面条送进去,多加了几滴荤油,香的很。   王月琴不好意思地笑着吃完,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稍后还有一份糖水鸡蛋,李婆子偷偷给她做的,喝了补身子。   王月琴感动的眼泪汪汪,在婆婆提起孩子先在主屋里养着,让她专心养身子时,立马点头答应了。   孩子在哪儿不是养着,又不是见不着了,给婆婆养还能让孩子多吃些好吃的。   王月琴想的明白,而且她还有其他的打算呢。   李婆子对三儿媳妇的那点小心思看得分明。   不就是想生儿子嘛,孙女给咱养着,儿媳妇你为生儿子努力吧。   满意地达到了目的,李婆子成功把小孙女拢到自个儿的羽翼下护着。   赵凤仙和钱春娥妯娌俩也没啥意见,甚至对此更乐意。   毕竟嘛,福娃娃是一家子的,如果让三弟妹养着,以婆婆的稀罕劲儿,私下不知会补贴了多少过去。   福娃娃吃了也就吃了,三弟妹两口子也沾光的话,时间一长,她们两家就吃亏了呀,那肯定不行的。   还不如直接交给婆婆,养在主屋更妥当,家里三兄弟继续不偏不倚地过日子多好。   饭桌上,李婆子抱着荣锦的小襁褓不撒手,旁边放着一篮子花瓣。   她一边吃饭一边用花瓣喂荣锦,令桌上的其他人看的新奇不已。   “奶奶,让我们看一眼妹妹,福娃妹妹。“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神仙妹妹。“   家里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上去,巴着李婆子的腿嚷嚷着要看新妹妹。   “哎唉,小兔崽子们都老实点,别吓着咱们家的福娃娃。“李婆子把孩子们拨拉开,将襁褓稍稍倾斜,只给看一眼。   几个小孩子踮着脚伸长脖子瞧,只看见小被子里面一角,有个白嫩的小婴儿抱着花瓣在啃呢。   “奶奶,奶奶,妹妹为啥吃花瓣啊,好吃吗?我也想吃。“张治国家的老大,也是家里的大孙子,名字叫长江的孩子馋嘴道。   李婆子笑眯眯的脸顿时一拉,把襁褓搂怀里抱好,不给看了。   “吃你的吧,花瓣是给神仙吃的,你是神仙吗?吃窝窝头去。“塞了一个窝窝头堵住了大孙子的嘴巴。   “奶奶,新妹妹是神仙吗?“张治富和钱春娥的女儿,也是家里之前最小的孙女李荷花,此刻嗦着手指头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是喽,以后你们都喊福娃,也沾沾妹妹的福气。“李婆子仔细叮嘱,然后再一个个耳提面命,让他们以后对福娃好、对福娃亲、对福娃……   荣锦在襁褓里偷听得差点喷了,噗嗤一下把嘴里的花瓣吐了出来,咳咳呛着了。   我去,这位奶奶的洗脑功力不一般呐。   那些明显偏心的话,荣锦都不好意思听,但是五个孩子偏偏听的很认真,不住地点头说知道了。   桌上的其他人,赵凤仙和钱春娥妯娌两个外加一个李老头,都没说什么话,显然是没啥异议的。   至于李家兄弟三个,被派出去查看异象的范围,还没回来呢。   不然,点头附和李婆子说法的人又多了三个。   荣锦:“…………“   是不是该庆幸一下自己带着记忆,不然早晚被这家人宠成纨绔信不信? 第6章   晚间,出去探查的人回来了,打头的正是李大队长家的老大,李治国。   几个小伙子风尘仆仆地赶回,神情上却个个面带激动,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又惊奇又震撼。   可不是震撼嘛,李治国想到他们看到的场景,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感谢苍天!   “爹,你是没看到,外边的变化可大了,曾经的荒山长出了青草绿树,枯死的果树重新长叶开花啦,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书本上描写过的仙境也不外如是,啧啧,不愧是神迹……“李治国说的赞不绝口。   “咳咳……“李老头咳嗽两声,打断他最后那句话。   “老实回你的话,瞎说啥呢,万一惹来反封建迷信办的人,就先把你交出去。“老大不小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   李治国想到那一茬,立马闭紧了嘴巴,左右看了看。   还好还好,他们一群人回来后就分开各找各爹去了,在场的都是自家人。   “爹,外面的神仙也显灵了吗?“李长江抱住李治国的腿好奇地问道。   李治国点了点头,随手抱起了小闺女李桃花,把刚才回来的路上顺手摘的李子给她吃。   李长江蹦跶着抱住他的大腿不放,耍着赖皮也想吃,缠得他没个闲空。   李老头看见红彤彤的熟李子,眼神变了变,转而问老二李治富。   “外边神…异象的范围有多广,也像咱们村一样大丰收?“李老头意有所指地问道。   李治富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   “到底咋么个情况,说清楚。“李老头皱眉。   “爹,神迹…“李治富吞吞吐吐,在他老子警告的视线下换了个称呼。“异象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光他们三兄弟这边探查到的,异象范围足足蔓延到了百里之远。   百里范围内到处是一片草长莺飞绿树成荫的阳春景象,连河沟里的水都涓涓流淌,闹灾荒显然不可能的了。   但是遍地大丰收也不至于,神迹的影响程度好像是逐次递减的。   在李家村和周边,呈现的是果树挂满诱人的鲜果、庄稼成熟大丰收的异象。   出去后见到的是即将成熟的青果和庄稼,再往外就更青涩一些。   直到百里界线的边缘,虽然也是青山绿水的好风貌,但是果树只开了花,庄稼只长的繁茂些,与雨水丰茂的好年景的春天没什么大区别。   而百里外的地方仍然是一片荒凉干旱的场景,田里的禾苗旱的蔫蔫的,土里都裂开沟壑了,山上光秃又枯黄,和另一边绿油油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个奇景,界线外没被异象光顾到离得近的树啊草啊,全都朝着界线内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专门去弄成那样。”李治民在一旁补充道。   “异象是从咱们村开始传出去的……”李老头说着这话时下意识瞧了一眼堂屋。   那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婴孩声,李婆子正在教导孙子孙女们怎么哄福娃娃,讨福娃娃欢喜。   “异象是从咱们村传出去的这事怕是瞒不了多久,爹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李治国放下孩子后郑重对李老头说道。   李老头皱眉点了点头,沉思一番,心里有了打算。   “吃饭了,爹,治国三兄弟跑了一天了,先吃饭吧,有事咱饭桌上再说。”赵凤仙提议道。   她刚做好晚饭,擦着围裙出来,见天色都快晚了,心疼自家男人奔劳一天,忍不住插嘴了。   长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确实到晚饭的点了,李老头应了一声,背着手走向堂屋。   李治民抓了抓头,憨笑着对大嫂子说道是在外面吃了一路的野果子,也不是多饿哩。   李治国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和着李治富一起,哥俩儿把小弟架走了。   赵凤仙掩着嘴笑了下,招呼着一儿一女去洗手吃饭。   钱春娥早已开始在主屋摆上吃饭的大木桌了,跟李婆子打了招呼,这会儿也拉着自家三个过来一块洗洗手。   妯娌俩在厨房门口一人占据一边,分别就着一个脸盆给孩子们收拾。   钱春娥摸了摸温水,将仨儿女拢到身边来。   她虽说是二儿媳,来的比大嫂晚,但因为肚子争气,第一胎就秃噜了两个皮小子,分别起名叫李长河、李长湖,延续他们爹之后的‘长‘之辈。   有了这份生育功劳,钱春娥的腰杆子也不虚,在家和生了李家长孙的大嫂平起平坐,有好处一起分,有啥事也有说话商量的份儿。   即使第二胎生了个闺女李荷花,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她也有底气养着。   不过之前眼见着要闹灾荒了,大人都快吃不饱,钱春娥一直担心婆婆会不会哪一天把她闺女送人或者卖掉,就为了省下一份子口粮。   毕竟在娘家时也不是没见过这样做的人家。   谁知天降惊喜,小三儿家的媳妇没本事生儿子凑成公爹的‘江河湖海‘四字名的期望,但她生的闺女有本事啊。   直接来个仙女下凡,不仅绛大雨缓解了李家村的干旱,还一夜之间送来了粮食的大丰收嘞。   这下,钱春娥没啥担心的了,有吃有喝的情况下,谁家会舍得卖儿卖女呢。   那都是逼不得已才干的。   而对于带来福运和神迹的小侄女,钱春娥面上不显,心里却也是挺稀罕的。   神仙福星嘞,对她好就等于对自己好,再说她钱春娥虽然脾气直了点,嘴巴毒了些,却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小侄女一来就给她家带来了好处,她也得回报过去才行。   决定了,以后小侄女不光婆婆宠,她也会宠着的。   钱春娥下定决心,咂摸了一下,觉得以后爱屋及乌,对三弟媳妇也好点算了。   虽然挺看不惯她那个软绵性子的。   还有家里那两个混小子,要是敢欺负福娃娃妹妹,看她不收拾他们两个!   钱春娥如此想着,丹凤眼中射出犀利的光,手上加了把力气。   “啊娘——你当洗枣子呢,使恁大的劲儿干啥,你看我手都被你搓红了!”李长河疼的直叫唤。   作为双胞胎里的老大,他平时挺受钱春娥宠护的,此刻手腕突然被他娘下死力搓的红通通,不免抱怨地提醒轻一点。   “啪”钱春娥没像以往那样去哄他,反而拍了一掌,恨声道,“你这身嫩皮子都是惯出来的,谁家小子跟个小姑娘一样娇弱。”   “看来以后得让你干干活摔打摔打,不然以后咋有力气保护妹妹,不反过来保护你就得了。”钱春娥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娘,妹妹是个小哭包,还没碰她就哭唧唧,谁敢欺负她啊。”李长湖替兄长伸冤。   李荷花那个小丫头片子太会装了,别人都没碰一手指头,她一见不对劲就眼泪汪汪,活像人家欺负了她一样,还会在大人面前拐着弯儿告状,不敢惹不敢惹。   钱春娥眼一瞪,一人一个巴掌,逮着脑袋挨个儿来一下。   “谁说荷花了,她都多大嘞,用不着你们保护,娘说的是你们福娃妹妹知道不?以后记得保护好妹妹,别让村里的兔崽子们伸爪子。”钱春娥认真地叮嘱俩儿子。   两岁半的李荷花嗦着手指头站在一边,睁着大眼好奇地看着两个哥哥挨训。   “娘,那我嘞?我也要保护福娃妹妹”小姑娘噔噔跑两步,拽住钱春娥裤腿上的补丁嚷嚷道。   钱春娥瞅了眼她那个小身板,顺口就要说的话噎了噎。   实话说,钱春娥也有自己的打算。   刚才听了丈夫关于异象范围和情况的描述,她估摸着神仙转世的福气说不定也是有限度的,被人摸走一分少一分,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自家人沾沾福气也就罢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但要是让村里其他人摸走了,他们家可没地儿哭去。   钱春娥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琢磨的有道理,连忙凑到另一边赵凤仙那里跟她咬了一会儿耳朵。   过了片刻,赵凤仙脸色严肃了几分,郑重地点点头,把两个水盆边的五个孩子都叫过来。   “长江,桃花,你们作为家里孙子辈的大哥大姐,以后一定要带着弟弟妹妹们保护好福娃,不要让村里其他孩子接触福娃知道吗?”赵凤仙一本正经地嘱咐道。   防毛孩子这块先交给家里的小孩,至于村里的大人们,有家里的大人来注意着。   防火防盗防被蹭福气。   不过这事还要跟爹娘说上一说,不是他们家吝啬,福气就那么多,要是都被蹭走了,福娃可咋办。   “知道了——”一群小萝莉仰着头睁着大眼乖乖地回答。   赵凤仙和钱春娥这两个当娘的才一脸理所应当地满意了,都擦了手,放兄妹五个去堂屋坐好,妯娌俩开始端饭。   王月琴躺了一天,不好意思再让家里人给她送饭进去,这会儿也起来了,进厨房帮忙盛饭。   赵凤仙本着她刚生了福娃的份上,没让她多干啥,让她把自己那碗稀饭端过去就行。   妯娌两个都不是拖沓的,很快就把饭菜上好,一大家子围坐在堂屋正中的大木桌上边吃边说。   “大嫂手艺真不错,今儿个稀饭好喝。”老二李治富咬了口玉米稀饭里面煮的桃肉,不忘对赵凤仙伸出大拇指。   赵凤仙笑了笑,把刚蒸好的窝窝头一人给递了一个发下去。   李老头作为一家之主,首先拿到了窝头,眯眼瞧了瞧,大儿媳妇果然是个手巧的,玉米面馍馍蒸的金黄,上面还嵌了红枣。   “门口打下来的枣儿,做饭时我就用上了。”赵凤仙随口解释了一下。   李老头点点头,撕下带枣的那块塞进嘴里,又甜又香,两年都没吃过这种味儿了。   李婆子尝了尝,也给了不错的评价。   赵凤仙脸上带着一丝红,公婆的肯定对她来说比啥好话都强。   钱春娥转了转眼珠,把凉拌的野菜给公婆夹过去几筷子,“爹娘,尝尝这个,在门口采哩,含着仙气儿呢,肯定大补。”   李老头伸筷子想吃一口看看,被李婆子手快地拿筷子挑开了。   “含着仙气儿?那得给咱们福娃吃。”李婆子一听仙气儿就想到宝贝孙女的口粮,都得给她留着,谁也别想抢!   钱春娥:“…………”娘哎,媳妇只是想讨好你们,也想像大嫂一样得您两句好话听啊,瞎说的。   李老头本来有点不高兴,一听说是留给家里福娃,张口训斥的话当即又憋回去了,伸手再拿一个窝窝头。   嗯,这个也挺好吃的,带仙气儿的就给孙女吃吧。   然而,李婆子从大家长口下抢来的凉拌野菜,放到他们家福娃嘴边,人家连看都不看的。   荣锦躺在襁褓里,头一转,表示宝宝拒绝。   别说不是靠近她直接催发的野草对她没啥用,单说上面还拌着粗盐粒,就不是小婴儿的身体能吃的。   这家子四八四傻? 第7章   家里的福娃不吃,甚至不看一眼,桌子上的人默了默后都看向钱春娥。   钱春娥:“…………”瞎说的立马打脸了。   福娃不肯赏脸吃,那肯定是野菜里面没带仙气儿的,被嫌弃了呗。   李婆子哼了一声,挑起筷子把野菜顺手塞进了自己嘴里,另一只手掏出一片肥厚的花瓣,送到襁褓里去。   这次荣锦接下了,捧着花瓣啊呜啊呜吃的喷香。   李婆子得意地抬了抬眉头,将襁褓小心地换了个方向抱着,让怀里的宝贝孙女躺的更舒服些,方才接着吃饭。   五个小家伙端坐在桌上一边喝稀饭一边睁大眼睛看着。   想到之前娘对他们的嘱咐,立马举手说明天去给福娃妹妹找花来吃,惹得李婆子咧着嘴笑开,连连夸他们懂事了,知道疼爱妹妹了。   不枉她对他们耳提面命说了那么多次哟。   饭桌上的气氛经孩子们一打岔,缓和了起来。   赵凤仙一边照顾孩子们,一边还要兼顾爷们手边的吃喝,忙的很。   钱春娥老实下来,乖乖坐在丈夫身边,打算多喝两碗桃肉稀饭。   王月琴嘴角翘了翘。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温温柔柔的不说话,把自己和丈夫照顾的很好,稀饭和窝头都没落下。   夫妻俩闷头大吃,都快填个大半饱了。   等到吃的差不多,大家肚里都有货了,饭前说到的问题又被重新提了上来。   李家村处于百里异象的中心,变化最明显,早晚被人找过来,是瞒不住的。   有些事得提前做些安排才好……   “咱家福娃生来带着福运,但是神仙转世的身份可千万不能往外说。”李老头皱着黝黑的脸,严肃地叮嘱全家人。   一家几口纷纷点头应下,这件事必须严肃对待。   上头风头正严,万一传开了被抓了典型就不好了,即使神仙转世的身份是真的,也防不住糊涂小人作祟。   趁着都在的空挡,赵凤仙悄声把之前钱春娥的一番猜测说了。   福气可能会被蹭走的说法一出,李婆子和李老头首先紧张起来,福娃娃是他们家的宝贝,让别人蹭走福气算咋回事儿。   那不中,绝对不中!   李婆子抱紧怀里的襁褓,看了一眼老头子。   李老头严令全家人看护好家里的福娃娃,别像其他小孩子那样,轻易就给人抱了,不然谁没看住就罚谁以后不能再碰福娃一根手指头,把他自个儿的福气补上。   第二天,全村人基本都知道异象范围和惠及程度了,李老头和村里老叔伯们商量了之后,召集全村人开了一场大会。   大会的地儿就在村那头的谷场那里,李老头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大声讲话。   “乡亲们,今年是个好年景啊是不是?地里大丰收!”李老头说的红光满面。   底下随即响起一片捧场般的哄笑。   哈哈,可不是好年景嘛,神仙专门给的好年景,庄稼刚种下去就熟了,果树一夜过去就满枝头沉压压的。   “但是呢,要想把丰收的果实拉回咱们粮仓里,还得咱加把劲儿尽快把成熟的粮食收一收,赶紧再补种上这一季的庄稼,好给组织交差……”   “乡亲们,这样安排,你们说,愿不愿意?!”李老头高声问道。   “愿意!愿意!”   “收粮食!收粮食!”   底下村民们群情沸腾,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当即跑地里大干一场,把粮食赶快收回仓。   待到再补种一茬,搁在那儿慢慢长给公社看,神仙送的这一次丰收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看那地里的庄稼硕果累累,产量不低嘞,收起来保管李家村今年这一年吃喝不愁,说不定到年底还能办个风光的儿女婚嫁,过个好年哩。   李家村的村民集体美滋滋,畅想丰收后顿顿吃饱的好日子。   “好,那咱就开始干!”   李老头一声令下,李治国三兄弟首当其冲,拎着镰刀扛着锄头雄赳赳就下地去了。   村民们紧跟其上,手里没家伙的赶紧回家拿家伙什,有工具在手的立马追上去,闹哄哄的基本全村人都朝地头涌去。   管事的族叔族伯们拿着本子和毛笔,给每个上工的人分配任务,干完还要记工分。   粮食是要先收到村里粮仓里面的,之后按照各家的工分多少按劳分配,多干多得,算得上比较公平公正了。   这次关乎到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吃饱饭的问题,再没人敢磨磨蹭蹭地耗时间磨洋工了,都掏出力气干的热火朝天。   另外还有年纪大的叔伯们在田间地头监工,想偷懒一旦被逮住,不仅丢脸还要挨训,遇到个脾气燥的长辈,说不得还要挨上几下竹笋炒肉。   李二叔别看年纪不小了,在族叔族伯们面前那也是不敢偷奸耍滑的。   往日磨洋工的小手段都不使了,为了多挣点工分,趁机多分粮食,他家大人小孩都出动了。   但是即使一窝老小都上工干活,他们也没李老头爷们四个干得快干得多。   李二叔从小麦稞里钻出头,偷眼瞄了瞄不远处手脚麻利的大哥一家,明明一开始都是从地头开始割麦的,现在人家都超他们家一大截了。   要知道这次的工分是按照收割麦子的重量来算,每亩的麦苗就种那么多,割的面积大那重量当然是能看出来的。   呸,老大一家就跟窝兔子一样,蹿的就是快!   李二叔恨恨地唾了一口,伸脚踹了一下旁边磨磨唧唧的自家儿子。   “你他妈给老子干快点!看看你大伯家,都赶超咱们老大远了,你羞不羞?!”愤愤出了一口气,李二叔还想再踹一脚,被他婆娘拦住了。   “你打他干啥,气儿不顺就往我身上出,打死了我们娘俩,你就自己一个人过去!”二婶子扑过去抱住李二叔的大腿,护着儿子对丈夫呛道。   李志强躲在母亲身后呲牙咧嘴,揉了揉被踹的地方为自己冤屈。   “爹,人家三个兄弟哩,咱家就我一个,能干过他们家嘛,你做啥一直跟大伯家比来比去的。”又比不过,每次都自个儿生闷气,自找苦吃。   李二叔瞅了瞅儿子麻秆似的身子,呸了一声,“一对一你也没啥成算,就你,连人家治民都比不上,老子一生的英明都毁你身上了。”   李志强被他损的缩缩脖子,李治民那家伙表面看起来跳脱憨顽,打起架来却是个不要命的种,他哪敢惹啊。   二婶子见独子受委屈,不干了,跟李二叔撒泼。   “你说的啥话?你嫌弃我没给你多生儿子咋地,我就知道你肯定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咱们没完……”   李二叔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往这边支楞着耳朵瞧热闹了,赶紧抽出了腿,暗骂了一句妇人之见。   他走远了一点,不再搭理自家胡闹的婆娘,开始继续割麦子。   李志强见他爹不骂他了,瘦弱的脸上笑起来,顺便拽了拽他娘的衣角。   二婶子打滚儿的动作一停,偷瞧了瞧老伴儿的背影,向儿子点了点头。   然后,她翻身一骨碌爬起来,给儿子擦擦汗,用草帽扇扇风,还喂了水,伺候了一小会儿,眼见着监工的族伯往这边看过来了,才回头接着干活。   “儿啊,累坏了吧,你瞅空歇着点,回去娘给你下芝麻叶面条吃。”二婶子一边干活,一边还不忘心疼儿子。   她就这一个宝贝儿子,累坏了谁给她养老送终啊。   李志强有点不耐烦,躲在他娘的背影下逃工,还抱怨道,“娘,你唠叨个啥嘞,赶快干活吧,别凑不够工分了。”   李志强望了望那边的媳妇,想着娘多干点,媳妇就能轻松一点,晚上是不是能多裳他几个好脸了?   儿子的小心思,二婶子一点没察觉,被李志强怨了后,转头训斥起儿媳妇。   “磨蹭啥呢,还不赶快干活,今儿个要是凑不够工分,晚上你和你那赔钱货就别吃饭了!”一个个干耗粮食不顶用!   钱春娇低了低头,手上扯麦子的速度加快,手掌心早已红通通一片,嘴上也渴的干了皮,头上热的汗津津,然而却不敢轻易吭声或者歇下。   她背上还用麻绳子背着半岁大的闺女,裹在破布里瘦弱的像个小老鼠。   之前还小声哭着有点动静,这一会儿不知道是被晒晕了还是睡着了,已经没声了。   “知道了,娘。”钱春娇应了一声,瞟了眼对面舒舒服服的丈夫。   李志强张张嘴,最后没说啥。   钱春娇撇撇嘴,心中怨怼。说啥都跟人李大队长家比,光是人品都差人家十万八千里,没得比。   ……   李老头那边,同样是全家都下场的。   几个小的也跟来了,大丰收的时刻,小学那边暂时放了几天假。   李老头带着三个儿子唰唰唰地下地割麦子,手脚利索,那速度一般人赶不上,爷们四个不到片刻就能放倒一大片。   王月琴也在,毕竟挣工分的机会,她是舍不得放过的。   所以月子也不坐了,乡下人哪有那么娇气,卧床歇了一天一夜已经不错了。   妯娌三个聚集到一边,三人一起并排往前割,相互照应着,虽然比不上男人们,进度却也不慢。   下工时过秤,她们仨比李二叔家四口子割的还多,差点气歪了二婶子的嘴。   村里人围着当个笑话听,二婶子自觉丢了脸,撵着钱春娇打。   说是被她的赔钱货闺女拖累的,不然家里四个人咋地比不上人三个娘们?!   钱春娇也不是蠢的站在那儿白挨打,刺溜躲到李志强身后,让他替母女俩顶着巴掌。   大家看的摇摇头,下工了都回家吃饭去,晚上还要打着灯干活嘞,没空看他们瞎折腾。   那三人追追打打到家门口,碰到坐在桃树下悠闲地正哄孙女的李婆子。 第8章   荣锦被树叶间落下的夕阳晒得暖融融的,又被抱着轻轻晃悠,舒服得都快要睡过去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一阵喧哗怒骂,吵得荣锦睁开眼迷蒙蒙地瞧了瞧。   “你们弄啥嘞,要打架回家打去,别吵着我小孙女睡觉。”李婆子见她醒了,一边给她盖好小被子哄着继续睡,一边朝二婶子那边说道。   荣锦不想睡了,头伸出来往外看,见到不远处撕扯的三个人。   两个女人跟一个男的揪在一块,像是在打架?只不过……   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的背上,破布之中露出一张小脸,青红青红的,一看就不正常。   “啊啊——”我去!快救人呐,看那小孩儿!   荣锦突然扑腾起来,引起李婆子注意后,啊啊指着那三人的方向。   “大嫂子,不是我说,你管恁多干啥,咸吃萝卜淡操心……”二婶子歪着嘴怼回。   李婆子没那工夫跟她掰扯,她被荣锦引着发现了侄媳妇背上孩子的不对劲儿,当即变了脸。   二婶子还以为说过她了,正要再怼上几句出出气,就见到李婆子直接杀了过来。   “大嫂子,你干嘛?想打架咋地?!”二婶子立马怂了,腿软地往后退。   “我呸,二婆娘,你家孙女都快被闷死了,你还有闲心瞎吵吵,滚一边去!”李婆子一手撂开闹腾的二婶子,拉住钱春娇立即往通风处走。   钱春娇听了她的话,卸下孩子一看,当即大哭起来。   半岁大的孩子浑身通红,尤其是脸上,又红又青又紫,眼看着快不行了一样。   李志强过来看了一眼,被吓得连连后退。   二婶子却根本不关心,看都不看上一眼,说儿媳妇娘俩是扫把星,扯着自家儿子回院,嘭地关上门。   “死了就赶紧埋了去,别在家门口惹晦气!”她在院里喊了一声,随后就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大娘,我的孩子……”钱春娇只能朝李婆子求救。   李婆子当机立断带人回家,先把荣锦搁下放好,而后打来了冰凉的井水,给闷了不知多少时候的小女婴不停地擦洗。   钱春娇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帮忙,眼泪哗哗地流。   荣锦坐在门口的竹筐里,四周围了柔软的被子,头刚刚好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那小孩看上去被闷的久了,憋的严重,李婆子忙碌了片刻,好歹把她身上的青紫褪去了一些。   钱春娇眼看还不好,擦把泪想去请村里的赤脚郎中来,被李婆子拉住了。   “他去县城上那啥进修班去了,你找不着的。”不然刚才就去叫了。   “那咋办?她才半岁啊,还这么小就……”钱春娇摊在地上,捂着脸哀泣。   虽说孩子是个被婆婆嫌弃的闺女,但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肉啊,就这么没了,像在她心上割一刀一样疼。   李婆子叹了口气,继续手上擦拭的动作,转头间看到宝贝孙女坐在竹筐里正看着这边,边上别着几片花瓣儿。   李婆子身形顿了顿,再看看摊在那儿哭得伤心的侄媳妇,犹豫之后,她往怀里探了探,掏出一片儿来。   “啊啊!”住手!那是我的口粮!   荣锦啊啊叫着,两手拍打着竹筐,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棵肥大的薄荷草,朝李婆子的方向递去。   李婆子瞪眼看着宝贝孙女这一系列动作,立即转头看了下钱春娇,发现她还在自顾自地伤心着,才终于松了口气。   “来,春娇,你先给孩子擦着,大娘我去找点东西来。”李婆子把钱春娇拉起来,手巾塞到她手里。   钱春娇哽咽着点点头,重新去打了凉水。   李婆子趁这个空挡,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竹筐跟前,和筐里的荣锦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啊!”给你,还我口粮!   荣锦递出手上绿的发黑的肥大薄荷叶,清凉的气息飘散开,周围泛着薄荷草的清香,让人感觉凉丝丝的。   “这个能行?”李婆子接过去看了看。   “啊!”废话,不行给你干嘛!   荣锦继续伸着手,跟她要自己的神力补充源。   特么的花床上有用的花瓣就那么点,再让出去一片还让不让开启仙府了。   李婆子难得跟她思想同步了,看懂了她的意思。   “嘿,我孙女真聪明,呐,给你拿着。”李婆子把怀里存的花瓣全掏出来放进竹筐里。   “啊!”荣锦指了指石桌上的小女婴。   别墨迹了,赶紧救人吧,好歹也是一条命啊。   李婆子拿上薄荷叶匆匆过去,先撕下几块往孩子的手脚耳后大腿根处等地方使劲儿擦,再挤了汁液出来,和水兑着喂下去。   孩子半死不活的,要说用普通的薄荷叶照土法子这么干,那不一定能行。   但是李婆子对神仙转世的孙女深信不疑,手中的薄荷出自宝贝孙女之手,肯定不同凡物,救一个小孩子不在话下。   果然,等到钱春娇提来了一桶刚打的井水时,就这片刻的功夫,石桌上的小女婴已经不再翻眼白了,嘴里的白沫也没了,浑身的青紫全消了下去。   就是身上还有些红,李婆子伸手摸了下,感觉有点发烧。   “好了,孩子喘过气了,等烧再降下来,人就没啥事儿了。”李婆子缓口气说道。   钱春娇怔愣过后大喜,木桶咣地一下摔在地上,井水流了一地顾不上管,连忙跑过去看。   发现她的闺女看起来果然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眼睛睁睁合合的有了精气神儿,可不是活过来了。   “大娘,谢谢,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孩子……”钱春娇抱着孩子又哭又笑地道谢。   李婆子摆了摆手,让她把孩子放下,重新打了一盆水,往里加了点薄荷汁。   然后将孩子放进盆里再洗了一遍澡,完后也不用擦干,就放在石桌上晾着,给她降温。   钱春娇一眼不错地看着,脸上终于有了点喜色。   这时大门打开,李老头带着一群大人小孩下工回来了。   他们比村民们走的晚,先把今天村里割下的麦子运到打谷场才回来的。   看到有外人在,进来的一家子愣了愣。   “咋回事?”李老头往院里扫视了一圈问道。   当着钱春娇的面,李婆子只说是侄孙女被闷的过气了,她们刚抢救过来,现下正给小孩降温呢。   一家子人听的唬了一声,围过去瞧了瞧,半岁大的小女娃瘦瘦弱弱的没二两肉,手脚细的吓人,跟他们家的福娃比起来简直像是从难民里跑出来的。   “咋那么瘦哩,养不养的活……”李治民顺嘴嘀咕了一声。   二哥李治富捣了他一下,把人拖走,跟爹娘报备说是去门口打枣子去。   李治国索性带着家里五个孩子去摘桃子,果树上的果子和地里的庄稼一样,也要赶紧收起来的。   赵凤仙给王月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去厨房做晚饭。   至于钱春娥,她则上前拉着钱春娇的手,叹着气拍了拍。   “姐……”被这么一安慰,钱春娇的眼泪又止不住,满腹的委屈想说。   她们俩都是钱家湾嫁过来的,往上数一数也是同根连枝的亲戚,平时见面以姐妹相称。   “是不是二婶子又为难你了…”钱春娥低声问道,又说,“孩子再大点就好了,等她能跑能跳了,你再怀上一个,生下儿子堵上那老婆子的嘴……”   钱春娇吸着鼻子点头,姐妹俩坐在那儿一边看顾孩子一边说着私密话。   李婆子这边在刚才忙活了一通,正收拾着桶和盆儿,让李老头去逗宝贝孙女玩,陪着说说话。   李老头揉了把脸,缓下严肃的神情,脸色温和地走到荣锦面前。   “宝贝孙孙,叫爷爷……”李老头拿着花瓣诱哄道。   荣锦用懵懂的大眼睛瞥了他一眼,小嘴巴张开像是要喊的样子,趁其不备一把夺过花瓣叼在了嘴里。   你四八四傻?让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喊爷爷?   李老头:“…………”小孙女刚才是对他翻白眼了吧?   他还在那儿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李婆子在一边噗嗤笑开。   “哈哈,福娃聪明着呢,让你在那儿得瑟!”看老头子平时严肃正经的样儿,还不是在她宝贝孙女手里认栽。   “不是说刚出生几天的小孩子骨头软吗?”小孙孙咋那么大的劲儿,能从他手上拽走花瓣,李老头疑惑。   李婆子走进一步悄声说,“咱孙女能是一般人吗?你也不想想。”递过去一个两人都懂的眼神。   李老头一脸赞同地点头。   荣锦坐在竹筐里安静地啃花瓣,对于他们说的那些话自动过滤掉。   若说一开始她还听的多不好意思,等到听得多了听腻了,也就习惯了呗。   李老头看她在那儿鼓着小嘴巴不停地吃,还爱干净,手上脸上但凡沾了点汁水就啊啊叫着让给擦擦,不然就揪着人不放。   李老头稀罕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上头的胎发浓密乌黑,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这儿咋有棵薄荷草?”李老头围着竹筐转悠时,发现了背后突兀的冒出来的那棵缺头的绿薄荷。   那晚神迹之下院里长的草早就拔干净了,堂屋门口的地又压的很实,咋又冒出来一根?   还长的这么肥。   “啊!”荣锦吱声,表示不管她的事,那是别人干的,真哒。   李婆子听到他的话立马跑过来,将薄荷草连根拔起,转身遮掩着藏进了屋里去。   出来时给李老头打了个手势,表示稍后再说。   钱春娇离的远,没发现李婆子做了啥,只看见大伯大娘围着他们家小孙女稀罕的不行。   “闺女生在你们家真是有福气。”二老都不重男轻女还宠着。   钱春娇一脸羡慕。   钱春娥想说的话立时噎在了喉咙口,她抬头看了看被爹娘哄着笑的福娃,又扫了眼门口。   两岁大的小闺女荷花正在那儿被使唤着,吭哧吭哧地干活呢,大嫂家的桃花也不例外。   两种明显的差别待遇,让钱春娥控制不住地嘴角抽了抽。   不是生在他们家有福气,是有福气的人托生在了他们家。 第9章   等到石桌上的小女娃不怎么烧了,也马上快到饭点。   厨房里已经炊烟袅袅,饭食的香味儿飘散出来。   钱春娇不好多待,抱起孩子准备回家。   钱春娥适当挽留了两下,想说吃个饭再回吧,但是家里又不是她做主,这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   钱春娇理解地摆摆手拒绝。   粮食一直都是金贵的,就是如今大丰收了,可之前还荒了许久呢,哪能随便拿给外人吃喝。   钱春娥送她出了门,回来见到赵凤仙和王月琴已经开始往堂屋桌上摆饭。   李婆子却带着一棵青色的东西进了厨房。   “娘去干啥了?”钱春娥帮忙摆着筷子悄悄问。   平日家里的三餐都是三个妯娌轮流或一块做,李婆子很少去厨房。   但是她管着堂屋的粮柜子,每顿用多少面多少米都是从她那儿称量好拿出来的。   “娘说做个汤给大家解解乏。”赵凤仙笑着回了句。   钱春娥丹凤眼闪了闪,等着待会儿看下婆婆专门下厨做的什么汤。   妯娌三个把饭菜摆好,李婆子的汤也很快的端上了桌。   青亮亮的野菜汤,稀的能照见人影儿,让想偷师学艺的钱春娥有点失望。   还以为是啥药膳子好汤哩,好歹能跟着学一手,结果竟然是这个。   “回来吃饭了。”李婆子一声吆喝,外面干活的大人小孩呼啦啦跑进来。   摘好的桃儿枣儿先堆在簸箕里,大家洗了手围到桌边吃晚饭。   由于今天干了重活,晚饭做的比昨天的实在,烙好的玉米面野菜饼装了一馍筐,红薯稀饭煮的又稠又烂,蒲公英、马齿苋等野菜调的喷香爽口。   几个小孩子一沾到碗就西里呼噜开吃了,大人们边吃着边说些白天上工的话题,气氛和乐融融。   钱春娥喝到了李婆子专门煮的汤,感觉喝下去一口,清凉的气儿直冲脑门,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娘,你把薄荷放汤里了?”这么个冲劲儿,放了多少啊。   李婆子点头,端着汤灌了一碗,说道,“找的好东西,给你们补补。”这可是从福娃手里抠出的东西,便宜他们了。   为此,李婆子偷偷在花瓣上抹了白糖,补偿损失大发了的宝贝孙女。   襁褓里,荣锦拿着变得甜腻腻的花瓣有点无语凝噎……   钱春娥被李婆子理所当然的语气梗住了,我读书少,婆婆你可别骗我!   薄荷漫山遍野都有,能是啥好东西,还补补?   钱春娥放下汤碗,感觉喝了一口能提神到天亮,别想再睡觉了。   李婆子当即瞪了她一眼,钱春娥吓了吓,赶紧端起碗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   其他几人也没二话,均在李婆子的盯视下喝光了,然后继续吃饭闲聊。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儿?”李治民耳朵尖,像是听到了叫门声。   大家疑惑地停下话头,静下来后真的清晰地听到了哭喊声,紧接着是嘭嘭的拍门声。   李治国起身去院外站了一会儿,回来说是隔壁的堂弟媳妇抱着孩子被关在门外了,二婶子不给开。   “那岂不是从咱们家回去后就被关在外边了?”李治富惊讶。   “应该是,二婶子真狠,把儿媳妇和病恹恹的孙女都关在外面,还不让吃饭,二叔和堂弟都不帮着说句话的,唉。”李治国感叹。   “娘……”钱春娥有点担心,犹豫着看向李婆子。   李婆子专心哄着小孙女,像是没听到。   “老二家的,去把人叫过来咱家坐会儿,晚上还要干活呢,还奶着孩子,不吃饭咋行。”李老头发话。   钱春娥高兴地哎了一声,立马起身去叫人。   李治富跟她一起,两人很快把眼睛红肿的钱春娇拉了回来,连同她怀里的孩子。   赵凤仙另外拿了一条凳子和一份碗筷过来,给钱春娇娘俩盛好红薯稀饭,就放在钱春娥旁边的位置。   钱春娇不好意思地推辞两下,最后在李婆子的摆手下坐那儿了。   大家也没问刚才她被关在院门外的事情,那都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能看在亲戚的份上接济一顿饭,却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   钱春娇因此松了口气,避免了尴尬。   在旁人家蹭吃蹭喝,钱春娇也不敢放开了肚子吃,只就着那碗稀饭喝着,偶尔喂一口给孩子。   李婆子替她夹了两筷子野菜和一个窝窝头过去,得到钱春娇感激地笑笑。   “孩子咋样了,好了吧?”李婆子随口问道。   “好了好了,现在不烧了,醒了后也不哭不闹,很乖很安静哩。”说到孩子,钱春娥露出真实的笑容。   “嗯,我家小孙女一直都不哭不闹,比你家的省心多了。”李婆子花式炫孙女。   钱春娥跟着恭维了两句,让李婆子喜笑颜开,见她稀饭快喝完了,还给她又添了一勺。   “大娘你人真好!”   “唉,老了老了,人就是心软。”   两人互吹了一把,把两个吃饱喝足的小娃娃送到木床上并排躺着歇息。   荣锦百无聊赖地吹了个泡泡,有外人在不能吃花瓣,神力还没补充够,不开森。   旁边的小女娃很安静,连个声都不发的。   要不是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荣锦都觉得她身边躺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闲着也是闲着,荣锦一边梳理体内的神力,一边转头朝旁边瞧一瞧。   卧槽,正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吓死宝宝了!   荣锦嘴巴嘟了嘟,见人还好好的没事儿就不再关心,转而四脚朝天地伸展着身体。   小婴儿骨头太软了,要勤锻炼不是。   不过…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荣锦转头又往旁边瞅了一眼,莫西莫西?小女娃的眼睛不单纯啊!   那双黑褐色的瞳孔中,里面包含着复杂、羡慕、嫉妒、庆幸等等一系列小孩子不该有的情绪。   荣锦:“…………”   来人呐,这里还有个披着个婴儿皮的人才!   这家伙明明之前还是个快要挂掉的小屁孩,啥时候换了芯子?   荣锦表示了一下震惊。   然后,迷蒙的琉璃眼睛中却闪过一丝趣味,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穿越?重生?任务者?各种猜测滑过。   疑似遇到了同行,荣锦一时有点小激动呢。   不过……   哪里来的菜鸟,附身后就敢露出端倪,还要不要命了?   又不是像她一样是投胎重新来过还带着外挂的,要不要这么无遮无拦地啊,把本土人都当成了傻子吗?   荣锦自然地朝对方吐着奶泡泡,心里先把人批评了一通。   好在她自个儿没有掉马甲,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直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就是个纯真无邪的小娃娃。   对方确实没看出什么来,很是复杂地看了荣锦一眼后,就悄悄地开始打量四周。   荣锦好奇小女娃身子里换的是什么芯子,十分想看一看,心里跟猫儿抓似的。   最后她浪费了一丝神力凝聚在双眼上,朝旁边名义上的同辈姐姐瞅了一眼。   我去,原来是重生呢,怪不得眼神那么复杂。   对方估计也没在意一个没多大的小娃娃,在荣锦面前根本没掩饰。   重生小女娃此刻正定定地望向坐在那儿跟李婆子说话的钱春娇,眼中氤氲着泪花。   不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有重生来过的机会呢。   荣锦鉴定完毕,心中啧啧两声感叹了一下。   确定没其他任务者混进来,小女娃身子里的芯子还是她自个儿,只不过是成年的灵魂,那肯定是重生过来的。   这种人一般都是带着戾气回来的,自身带着点气运,却容易使得周围人倒霉,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为妙。   不是一路人,荣锦就没有透底的心思了。   本来还想着如果是同行的话,就让人给上司带回去点小礼物,如今还是算了。   荣锦更喜欢占据高位默默搞事儿,直接或间接改变全局,而不是亲自下场跟人撕逼。   这个本土的重生者,让她自个儿玩去吧。   荣锦准备看看她重生回来想干啥。   是不是也像套路中那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找到前世的遗憾勾搭成双?   或者撕逼完一家子极品亲戚神马的,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荣锦小小打了个哈欠,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想想略无聊啊。   “哎哟,福娃瞌睡了,我得哄哄她。”李婆子见到小孙女打哈欠,立即起身过来,将荣锦抱在了怀里轻轻摇晃。   “大娘,你家小孙女起名叫福娃了?这名字好听,带着福气。”钱春娇跟过来,瞧着小娃娃白皙粉嫩的小脸蛋笑道。   李婆子边哄宝贝孙女边抬着下巴得意地点点头,嘴上谦虚地说只是小名罢了,大名得到过了周岁,到时候请教族里以前上过私塾的叔伯,起个有文化的名儿。   钱春娇这会儿终于看出李婆子对家里孙女的区别对待了。   大堂嫂二堂嫂家的闺女都是随便起个桃花荷花叫着,就连她的闺女也是随大流的叫梅花。   按说轮到了三儿家的女娃,也该叫个啥啥花的。   但是听大娘的意思,还要专门去请教有文化的族叔伯们?   这可真是放在心上金贵了啊!   钱春娇心里奇怪,仔细瞧了襁褓中的小女娃几眼,被李婆子发现,小被角立马掩住,藏住不给她看了。   “看你家闺女还醒神的很哩,你也哄哄。”李婆子朝木床上努努嘴说道。   上面躺着的小女娃正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她们。   钱春娇上前把孩子抱起来,衣襟却很快被小女娃贴着的地方沾湿。   那孩子一到母亲怀里就一声不吭地哭了。   这时,李老头叫人点起了火把,带着村里的大人们继续收割庄稼去。   钱春娇哄好了闺女,也不放心把她交给李婆子照看,直接背上跟着了。 第10章   抢收庄稼很忙,白天黑夜地加班干活。   荣锦被李婆子抱着等在家里,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下地的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二天,她从大人们口中听到一件令人唏嘘的事。   隔壁李二叔家半岁大的大孙女李梅花被摔成傻子了!   据说昨晚干活回来时已经十来点了,钱春娇担心二婶子还不给开门,就先一步回来进去。   一家几口人都到家后,不知道在院里说了什么,二婶子突然大声叫喊着妖怪妖怪,然后猛地夺过孙女,跑到门外把人扔到了水沟里。   邻居们听到动静当即开门出去瞧,正看到钱春娇哭喊着跑沟里救孩子,二婶子在沟边骂骂咧咧。   直说孙女看她的眼神太怪诞,是被妖怪附了身,必须得摔一摔把那东西赶走。   李二叔和李志强爷俩不见踪影,应当是躲在屋里没现身。   众人出来后,有人下沟帮着钱春娇把李梅花抱了上来。   孩子在泥水里滚了一滚,衣裳又湿又脏,额头上还磕破了,流了满脸的血。   小女娃看上去很不好,脸色青白,再加上鲜红的血,月光下一照,神似鬼魅。   二婶子看了一眼,被吓得一声大叫,坚持叫嚷着说孙女被脏东西附身了,要把她扔掉。   大家当时都惊诧了,知道她不稀罕孙女,但也没想到这么不待见。   孩子都被她摔的半死不活了,竟然还往人身上泼粪水,甚至要赶出家门?   二婶子心未免太狠了。   人群嗡的一声议论开,看向二婶子的目光都变的难言起来。   眼看闹的不成样子,李老头出来主持大局。   “好了好了,闹什么!”李老头抬手压制住大家的议论纷纷,先让人制住二婶子,不让她在胡闹。   “二弟媳妇,那是你亲孙女,不是阶级敌人,你一把就甩出去了,有没有想过出了人命咋办?”李老头批评教育二婶子。   二婶子不依,立即呛道,“那哪是我孙女,那是被脏家伙附身的孽障,我那是……”为民除害。   振振有词的话在李老头精明的目光之下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呐呐不言。   在当大队长的大哥面前,二婶子也是有点发怵的,不敢大小声。   “李二婶,上头现在不是正大力打击封建迷信的吗?你把妖怪脏东西的挂在嘴边,小心被捉了去蹲局子。”李老头出手后,跟着有人看不过去,出声吓唬二婶子。   钱春娇捂着自家闺女流血的额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又担心又害怕。   担心闺女经此一劫养不活,害怕万一被婆婆拉去妖孽顶杠坐牢子,那她也不用活了。   这会儿,有人从家里找来了跌打损伤的药渣子,裹巴裹巴给李梅花敷到伤口上止血。   赤脚郎中不在,他们只能先这样处理着,等人回来了再给看看。   “去把李老二爷俩叫出来。”李老头见事态被控制住了,让人去屋里叫李二叔父子俩。   媳妇都在外面闹开了,两个大男人躲在屋里算咋回事。   没见过这么熊的!   李老头恨铁不成钢,给李二叔留面子没怎么地他,只让他管好自家婆娘。   现在是新社会了,城里都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别不拿孙女当人看,小心被妇联拉走上思想教育课。   李志强则被李老头照着脑袋来了几烟杆,打得他直叫唤,批评他不知道劝架不知道保护老婆孩子,没个男人的担当。   对于后辈,李老头只要不把人打残了,怎么教训都不为过。   所以,周围人没人出来阻止,还说大队长是好心在管小辈,让他好好做人。   不然,要搁外人身上,大队长闲的脑壳疼才去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但是二婶子心疼死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他大伯当当当地敲了满头包,正要上去护崽子,被李二叔死死拽住。   钱春娇抱着哭嚎不止的闺女站在那儿,对于李志强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   对于不能保护她们娘俩的丈夫,她心里也是怨的,让他受受教训才好。   李志强都快被李老头敲哭了,心里十分委屈,都是他娘作的孽,干啥让他背锅受罪。   最后,还是二婶子先受不住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春娇赶紧抱孩子进去,咱回家再说,别打了……”   没看儿子都被打哭了吗,她心里跟着割肉一样疼,真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李老头见她长了记性,冷哼一声撤开了烟杆子。   “这就心疼了?你也不想想,你摔孙女,春娇就不心疼?都是当娘哩,咋不相互体谅?”   未免二弟媳妇过后关起门来接着闹,李老头逮住二婶子又教育了一通,直把人说得点头悔过才罢休。   李二叔也表示以后会看着点,不让她再作践孙女。   李志强眼泪汪汪地捂着满头包的脑袋,跑去找老婆,被钱春娇撇开脸冷战,最后苦着脸躲到二婶子身后。   最后,犯错的人都知道错了,李老头给这件事画下句号。   他让二婶子掏一块钱出来补给钱春娇,让她以后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另外等赤脚郎中回来了,再花钱给孩子看看有没有啥事。   二婶子不想掏,要买也是给她自己儿子买营养品吃,哪里轮得到赔钱货小丫头片子花?   但是有李老头这座大山压着,又有李二叔在后边催着,二婶子最后不情愿地扔给钱春娇一把毛票。   钱春娇过后数数,八毛七,根本没够一块钱。   如此,这件事就算过了,李老头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干了一天农活本来就累,还遇上这件破事儿,众人散了后回家私下嘀咕几句就各自睡下。   然而,到了半夜,大家伙的房门被陆续拍响。   都以为发生了大事,仓促起来开门后却发现是钱春娇,来找退烧药的。   李梅花当时上了药,血是止住了,可能是伤口感染了,回去就发起烧来。   钱春娇发现后去找公婆,李二叔两口子的门怎么拍都没啥响动,明显是记恨晚上的事,装聋作哑呢。   丈夫指望不上,钱春娇只能按照之前李婆子的那种退烧法子,用冷水给闺女擦身体降温。   然而换了几盆井水,孩子温度一直没降下去。   钱春娇急了,跑到村里找人家讨要退烧药。   李老头家虽然就在隔壁,但之前人家已经帮过几次忙了,钱春娇没好再深更半夜过去打扰。   于是,周围小半个村子的人都被她拍了门,终于找来一包赤脚郎中之前包的退烧草药。   李老头这边听到动静起来查看,领着儿子找到隔壁时,钱春娇正在熬药汤子。   李梅花被灌下退烧汤药,折腾了半夜终于把体温降下去了。   然而人醒来却傻了。   两眼无神,看上去呆呆的,之前学会喊的娘也喊不出来,只会啊啊叫,还没刚出生的孩子机灵。   村里人看过后,有人说这孩子是被烧傻的,可惜了。   更多的人说李梅花是被她奶奶亲手摔进沟里,摔傻的。   二婶子自知理亏,把自己关屋里没敢露面,钱春娇恨的差点去跟她干上,被李志强和李二叔拉住了。   荣锦随着李婆子出去放风,转悠了一圈回来,就从村民们的八卦叹息中总结出以上那些内容。   实话说,她有点不信,人说不定不是真摔傻了,装傻而已。   重生来的人都带着那么点气运,战斗力也不弱,能是那么轻易被干下去的?   然而,等在门口亲眼看到正主,荣锦斯巴达。   真特么一摔就摔傻了?!   “春娇,你这提着包袱是干啥去?孩子受了大罪,咋不在家好好养养。”李婆子哄着小孙女转悠到门口,见到钱春娇背着孩子挎着包袱的样子,诧异地问道。   其实,看到这一幕,李婆子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大娘,我带孩子回娘家住几天。”钱春娇强颜欢笑说了声,踩着晨露低着头匆匆走远了。   荣锦伸着头扫了一遍她背上的李梅花,确定里面还是那个重生回来的灵魂,但是灵慧一魄蒙上了阴影,真成了傻子。   荣锦:“…………”   不知道是该给二婶子的战斗力鼓掌,还是该感叹一句这位重生人士的时运不济。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一时不慎,还没长大就被人干掉了。   虽然荣锦可以用神力给李梅花洗一洗灵魄,让她恢复过来,甚至比以前更聪明。   但是神力她自己都不够用,哪有闲心去管别人。   之前帮着救她一命已是极限了,三番两次为别人白白耗费神力,荣锦绝对不干。   荣锦想罢摇摇头,啊地吱了一声,让李婆子带她去解手。   至于那个倒霉的重生女,只能祝她好运以后有机会清醒过来,不然只会浑浑噩噩再过一辈子了。   所以,重生有风险,回来后要谨慎呐。   荣锦一边舒服地嘘嘘,一边作下一条总结,再为自己点上一个赞。   钱春娇走后,隔壁院里传来点动静。   李婆子站在墙根底下听了听,大致是李志强要去追回老婆孩子,二婶子拦住不让。   说什么儿媳妇不听话,正好让她回娘家反省反省错误,等知错了再接回来,两个赔钱货娘俩不在,还省粮食了呢。   同样听到说话声的赵凤仙妯娌三个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纷纷在心里庆幸。   幸亏嫁的是公婆家里。   要是真嫁去了隔壁,她们说不得比钱春娇还要不能忍,早就打起来了。   这事一过,村里的大丰收很快临近尾声。   红薯高粱玉米收了满仓,红薯秧子玉米秸秆堆了一垛又一垛,桃子李子苹果大水梨一筐一筐的摘。   家家户户屋里都放的下不去脚,乡亲们喜笑颜开。 第11章   大丰收的任务完成后,还要赶紧补种完才能分粮食。   李老头先在干完活的当晚在打谷场上开了一场村宴。   一个是让大家吃顿好的,奖励抢收的圆满完成;另一个是过后还要加紧时间补种,肚子里有点油水才能干的又快又好不是。   村宴开始前,打谷场上聚满了人,红薯秧子和秸秆垛周围坐的都是,半大小子们皮的爬到上头去。   村民们闻着空气中玉米高粱的香味,一边坐在那儿唠嗑,一边专等着开饭。   “这次丰收收的得劲,累也值得!”秸秆垛边上坐着的一个秃头汉子咂咂嘴道。   另一个扒收漏的玉米粒吃的瘦老汉咧嘴笑了,呲着黑牙笑道,“嘿嘿,小六儿,是不是丰收了好去娶个媳妇啊?看把你美的。”   “你还别说,现在咱有粮有能卖钱的果子,忙完后娶房媳妇还不简单,找山里的水灵大姑娘,多扛袋玉米棒子当聘礼,人家准儿过来跟咱过日子。”   秃头汉子摸了把秃头,嘿嘿一笑,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小六儿想的好,到时候找到了人家,叔几个给你帮忙张罗婚事。”另一边的几个中年男人插嘴说道。   “结了婚就跟人家好好过,别像瘦猴那样,打跑了第一个婆娘,都没人再愿意跟他,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几人叮嘱他。   秃头汉子受教地连连点头应下。   瘦老汉撇撇嘴,嗑着玉米粒直说他们不懂享受。   像他咋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丰年就吃香喝辣,荒年也不用卖儿卖女,光棍的很。   众人听得纷纷摇头,转换了话题。   “要说得多亏这次神迹嘞,不然咱们哪能坐这儿等着吃席面,早跑出去讨饭活命去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唏嘘,说到神迹那俩字时还压低了声音,只让身旁的几个人听到。   大队长可暗地里给他们说了,关于神迹的事不可声张,只说是天有异象发生,不然地里的粮食、树上的果子,可就不是他们的了,收了摘了也保不住。   “是啊是啊,多亏了老天爷。”老人们纷纷赞同道。   “啥老天爷,早前旱成那样也没见老天爷落下一滴子雨来,我看分明是哪位神仙路过,可怜咱们才施展的神通!”其中一位大汉光着膀子理论道。   这话说到了大多数村民的心坎里,引得许多人心里嘴上忍不住附和。   仔细说来旱灾都是老天爷闹的事,神迹下的大丰收分明是神仙专门送给他们村度过难关哩。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神仙,不然咱们也能偷偷立个长生牌,逢年过节拜一拜。”   “要是立了长生牌,我就天天拜!”   “立啥立哟,不怕被反封办的人抓住蹲局子啊,心里有谱就行了!”   村民们议论了一会儿,嘴上不再多说,心里却同时都在猜测是哪位菩萨出的手。   小孩子们时不时的成群跑过,一个个都装着满衣兜的枣子杏子,边玩边啃,叽叽喳喳,欢欢笑笑,比过年还热闹。   大人们等的肚子饿了,就逮着自家孩子掏两把枣儿杏儿出来,坐下甜甜嘴,继续天南海北地吹牛皮。   打谷场中心空置的地方,已经摆上了几十张大木桌子,上面被擦得干干净净,在月光和火把照耀下油光透亮。   赵凤仙三妯娌正带着一群妇女在另一边搭的大土灶上忙活。   大个儿的红薯蒸得透透的,高粱米饭起锅后香喷喷,全放到一个个木桶里,到时候一桌上一桶。   李婆子抱着荣锦在一旁转悠着玩,外加监督着她们。   荣锦看到盛放蒸高粱的木桶,噗地一声吐着口水笑了。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饭桶了哈哈哈。   李婆子看她盯着那儿流口水,还以为她想吃呢。   “乖乖,那个你还不能吃,咱先喝点汤尝尝味儿啊。”李婆子哄着说道。   赵凤仙按照李婆子的吩咐,给荣锦舀出来一勺熬出油的米汤。   李婆子尝试着拿筷子蘸蘸,举到荣锦嘴边,看她吃不吃。   在她看来,宝贝孙女别看小,人可聪明了,东西她能不能吃,递到嘴边试试就行。   能吃的,她就啊呜一口吞掉;不能吃,人家看看就撇过眼去,那就赶紧拿走。   当然了,那些不好吃不想吃的同样拿走拿走,宝贝孙女不愿意吃,说明东西肯定不好,都看不上眼。   荣锦瞅了眼递到眼前的汤水,嘴巴动了动,想尝尝味儿。   话说她从出生到现在都吃了好几天的花瓣了,再加上李婆子又在花瓣上抹了白糖,吃得她嘴巴里发腻。   如今喝点米汤,清清肠胃解解腻也不错。   这般想着,荣锦张嘴含住筷子,小舌头舔了舔,吸溜一下。   嗯,有点甜,有点香,就是感觉有点粗糙,剌舌头。   高粱米在后世都是粗粮,熬出来的米汤比大米熬的差远了。   荣锦尝着味儿,砸吧砸吧嘴。   李婆子一眼不错地盯着,见她吃了,脸上立马笑成了菊花褶子。   她找个凳子坐到一边,将宝贝孙女抱好,开始一筷子一筷子的喂。   荣锦就一筷子一筷子的嗦,最后吸溜的不耐烦了,对再递上来的筷子就躲开不吃了。   李婆子将她重新包好,遮盖的襁褓里塞了几片花瓣给她,荣锦当即陷入吸收神力的过程中不可自拔。   碗里剩下的米汤被李婆子一点不剩地喝了,喝完对大儿媳妇赞一声,说熬的火候好。   赵凤仙笑了笑,又要给她添一碗,被李婆子摆手拒绝,说什么不能搞特殊主义,她得和大家伙一块等开饭去。   等到李婆子抱着襁褓离开,一起做饭的小媳妇悄悄对王月琴羡慕道,“还是你家婆婆开明,对你生的闺女可真好啊。”   王月琴手上剁着大萝卜,听到奉承话,嘴角勾了勾。   “那是我闺女特殊,招我婆婆喜欢,被当个宝贝似的天天不撒手哩。”王月琴小声回道,语气中有点隐秘的小得意。   “嗯嗯,你闺女确实生的好,合该给人宠着!”小媳妇顺着好话说,虽然她还没见过孩子一面就是了。   王月琴笑容更真了些,顺手切下两片脆萝卜,一人一片分来吃。   “所以呀,我得再努努力,给她生个弟弟出来,不然以后我和闺女娘俩靠谁挣饭吃?”王月琴心里的小算盘一直拨拉的叮咣响,盘算的一清二楚。   “那是,没壮劳力在前头撑着,可不得咱们女人受苦操持。”大道理小媳妇也懂。   在乡下,想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家里没个壮劳力那是根本不行的。   女人和孩子的工分一般都给的挺低,要想拿到跟壮劳力一样的高工分,非得拼了命的干才行,累死累活还不一定能让全家吃饱饭呢。   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女人们早就看的明白又现实,家里没个壮劳力或者没儿子来接任着,那日子可就没个保障了,让人心里惶惶的不踏实。   或许这也是这个时候大家选择重男轻女的原因之一吧。   荣锦探听到后摇摇头,她可不靠谁挣饭吃。   如果以后有了弟弟,敢凭着性别优势爬到她头上去,看她怎么教他好好做人!   所以她以前做任务更喜欢去现代或者实力为尊的小世界,不然光一个男尊女卑的大山压下来,就让人憋屈万分,还怎么快乐地玩耍?   打谷场上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后,村宴终于开始了。   村民们纷纷落坐,十几个人挤一桌,没地儿坐的就拿双筷子站着吃。   李治国带着一群小伙子们拎着馍筐、端着大菜盆,一桌挨着一桌地上菜上饭。   金黄的新鲜窝窝头,喷香的高粱米饭,大盆大盆的凉拌野菜、清炖萝卜、白菜粉丝,端上桌后都冒着食物的香气,馋的人直流口水。   李老头先站起来发表了一番感言,然后一声令下,大家伙开吃了。   熊熊燃烧的火把下,乡亲们甩开了膀子吃喝。   大队长说好了,今晚管够,只要不浪费,随便吃,吃饱为止。   偶尔谁运气好,还能从菜里面夹出一片肉来,引得同桌的人羡慕不已。   那是大队长派打猎好手悄悄去山上挖陷阱打来的,少少几只,一家一家的不够分,索性剁碎了掺到菜里,谁吃到算谁的。   赵凤仙带着一群做饭的人跟着吃了一会儿,尽快吃饱后就离桌继续蒸饭做菜去了。   哪桌饭菜吃完了一声吆喝,李治国就会带人给端上新的去。   村里一个老大爷吃到最后老泪纵横,抹着泪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最饱的一顿饭。   众人不由得感慨。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都要感谢一下那位降下神迹的神仙,不然哪来的这顿好饭好菜呢。   大人们吃吃喝喝侃大山的时候,孩子们是闲不住的。   破小子们刚填了点肚子,就三三两两的一桌一桌蹿,嘻嘻闹闹的给气氛增添了欢乐。   李老头家的五个也在里面,由老大李长江带着,成了村里的孩子王,跟着跑的小弟小妹不少。   皮一点的打打闹闹,安静的就乖乖地老实跟上。   但是小孩子嘴不严。   从大人那里私下偷听到他们在讨论是哪路神仙送来的丰收,小孩子们聚集到一起后也说开了。   李荷花太小,嘴上没把门,跟着别人顺嘴一秃噜,把在家里时听到的某些话嚷嚷了出来。   “我家福娃就是神仙!”   “骗人的吧,你家那个新妹妹就是个奶娃娃。”小孩子们不信。   “真没骗人,我奶说了,福娃妹妹是神仙下凡,小婶婶那天晚上一生下她,外面的花全开了,草都长到了门口,还有甜甜的果子…唔!”   李桃花赶紧捂住了李荷花的嘴,不让她再说。家里人可是嘱咐过的,那些事不能往外说。   说了,福娃可就要被抱走了。   孩子们哇哦一声惊叹,呼啦全跑开了,回到爹娘身边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去。 第12章   小伙伴们呼啦啦跑开,散入宴席之间。   李桃花松开捂住堂妹嘴巴的手,想把人拦住,却无能为力,急得直跺脚。   李荷花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大姐刚才堵她嘴干啥,现在还生气了。   大哥李长江皱了皱眉,极像他爸李治国的两只虎目看向李荷花。   双胞胎中的哥哥李长河见此上前一步,将妹妹拉到身后,挡在前面和大堂哥对视了一眼。   “大嘴巴精!”双胞胎中的弟弟李长湖骂道。   他却不会不讲道理就护着亲妹妹,犯错就是犯错了,明明家里大人们叮嘱过好几遍,不让说不让说,结果李荷花一嘴巴就秃噜出去了。   李长江没有追着这件事不放,有些事一旦传出去,就不是他们小孩子能管的了。   “先去跟爷爷和爹娘他们说一声,怕是待会儿……”大家都知道了就要问起来。   李长江拉上妹妹李荷花,一起去找他们爹李治国。   李老头那桌就在最前头很显眼好找,但是那一桌上都是村里德高望重之人,不适合小孩子贸贸然过去说事。   双胞胎兄弟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嗦着手指懵懂无知的妹妹,叹了一声。   李长河抱起妹妹,把人送去他们娘钱春娥那里。   李长湖转身跑去找李治富。   李治国收到儿子长江的消息时,正在跟同桌的村里兄弟们比拼着米酒,知道了之后喝酒的兴致立马下去了。   他拉上儿子顶上自己跟叔伯们继续喝,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低,十来岁的小少年喝了也没事。   李治国端着酒盅直接去了头桌,趁着给桌上长辈们敬酒的时机,将事情给李老头透了透信儿。   李老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此虽然有点意外,但也算意料之中,就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还是自家人说漏的嘴。   随后,李长河和双胞胎兄弟都被他们的爹带在了身边,李桃花李荷花也被赵凤仙妯娌俩拘在桌子上老实吃饭,不再让他们乱跑了。   孩子们都回到了父母身边。   不到片刻,热闹的宴会之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间或还有人朝李婆子那里看,重点瞅她怀里抱着的襁褓。   “说的就是她吗,真是神仙转世啊?”   “大队长瞒的真严实,亏咱们之前还猜着是哪路神仙。”   “这可不就在眼前了嘛,咱们待会儿问问大队长,神仙是哪方尊号。”   议论声越来越大,相熟的人开始试探地询问李家三兄弟,是不是真有神仙托生在他们家。   直到最后,主桌上的人也都听到了。   “毛蛋儿,大家说的是真的?”坐在主座、辈分最高的族伯朝李老头问道。   小名为毛蛋儿的李老头在大伯面前规规矩矩,一点都没有大队长的架子,问什么答什么。   他知道一传开就瞒不住了,也不想再瞒,那件事不是他们一家子能兜得住的。   “大伯,福娃她确实来历不凡……”李老头简单地把荣锦出生那天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听到一声啼哭引得天雷降下、大雨倾盆,几位族伯族叔两两相望,面上的神色开始郑重起来。   “天降甘霖之后,院里草木疯长,门口枯木逢春,一直蔓延开去……”   李老头想到当初那个场景,心里仍然激动万分,在长辈们面前说起时手舞足蹈的,足见印象深刻。   实话说,这件事除了跟儿子们偶尔偷偷提两句,这几天都闷在他心里。   说也不敢轻易说,都快憋死他了。   现在村里人也都知道了,索性都摊开在族叔伯们跟前唠唠。   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把底儿抖落出来后,李老头心底一阵轻松。   如此一说开,福娃可不就成了全村人的救命恩人?除了自家人,全村都得宠着供着哩。   那什么反封建迷信办的人,有全村人护着,还怕他们来找茬不成。   众口一词,糊弄过那些人也不是问题。   李老头合了合掌,只觉得之前想差了。   一家人力量太小,护不住有特异之处的神仙转世之人,集宗族和全村人之力,方能不让福娃受了委屈。   至于福气被蹭走一说……   李老头咂摸了下,决定瞒着这个,自家人多看着点。   神仙岂是普通凡人能抱能亲近的?当然是只能家人接触!   这个说法相当不错啊。   李老头乐呵呵地想着以后的打算,却不知在座的叔伯们已经震惊万分了,个个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而且,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周围桌上听到点内容的人立马围过来了。   远处吃好了的村民也走过来看情况,最后主桌被男女老少围了里三圈外三圈,都在安静地听李老头描述那一晚发生的神迹。   有当晚身临其境亲眼所见的,听到精彩处忍不住随着附和,把自己看到的也说一说,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还原了当时神迹下的奇妙不凡。   “百里草木逢春,荒山成荫……”被震撼到的族叔感叹地喃喃道。   “啥?百里地都有那啥?”近旁听到的村民惊叫出声。   “我滴个乖乖,那是不是他们那儿也跟咱们一样大丰收嘞?”百里地哎,那能收多少粮食,啧啧,想想就心热。   听到消息的村民们顿时议论开了,追着问族伯族叔们。   “静一静,听我说。”李老头站起来挥手道。   这下,之前坐在位置上的人也围上去了,女人们大都坐在原地照顾着孩子们继续吃饭,眼睛却忍不住都朝主桌那里望。   李婆子紧紧抱着熟睡的荣锦,不让众多好奇敬仰震撼等等窥视的目光看到怀里的宝贝孙女一丁点儿。   李老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既然说开了,那就把之前探查到的神迹之事也给大家伙说清楚。   李家村的村民们这才知道,原来当初的神迹以李家村为中心蔓延了百里之远。   不仅仅是他们这一片地方,周边其他地儿也得了不少好处,虽然比不上李家村的大丰收,但也缓解了干旱,山清水秀的有了生活的希望。   解释了这么多,重点来了。   大家伙更为关心的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那个据说是神仙下凡的小娃娃。   “大队长,让婶子把福娃抱过来给咱们看一眼呗。”小伙子们兴致勃勃地提议。   之前,他们只知道大队长家的三儿媳妇生了个闺女,起名叫福娃。   本来还奇怪李婆子为啥对一个小孙女那么宝贝稀罕,原来原因在这儿呢。   搁他们家要是有个神仙娃娃,他们也稀罕的不行。   李老头见都到这份上了,不给大家看一眼是不行的,没看已经有人朝李婆子那里磨蹭了吗。   他朝自家人招招手,李婆子抱起宝贝孙女,在三个儿媳妇的簇拥下,迎着众人好奇雀跃的目光走过去。   李治国兄弟三个带着小子们适时赶到,分开众人让出一小片空间,摆好了凳子让李婆子坐下。   大木桌子上的锅碗盘碟也撤下了,桌面被帮忙的媳妇子抹的很干净。   李婆子神情骄傲地将怀里的襁褓放上去,掀开小被角,露出里面一张白嫩嫩的小女娃娃的脸。   男女老少第一眼看过去就愣住了。   “噫,好俊的女娃子!”   “真白,这咋长得?真好看。”   “哇哦,又白又胖!”   他们李家村还没生出过这么白嫩的娃娃,哪个见到不稀罕?   况且这才出生几天就长的这般好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荣锦从睡梦中醒过来,张嘴打了个哈欠,听到胖字立马睁开了眼睛,表情超凶的!   哪个混蛋竟然说她胖?!   仔细看看,瞎了你的狗眼,那是胖吗?   明明就是婴儿肥!   荣锦气汹汹地吐了个奶泡泡,嘀咕着没见识真可怕。   桌子边围着的人随着她的睁眼发出嗡的一声,下意识坐好站好挺直了腰背,像是被首长检阅的士兵一样紧张。   “眼睛真有神!”老族伯眯着老花眼仔细瞅了瞅,捋着胡子赞道。   可这也不足以表明,这个看似不同凡响的女娃娃就是他们村的救命恩人,就是那神仙转世之人。   毕竟神迹虽然是真的发生过了,但是李老头说的基本是他们一家之言,还要有更确凿的证据才行。   若是真的,哪怕是拼了李家村甚至是李氏一族的全力,也得在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候保住护好她,结下一门善缘。   但如果只是讨巧的,那就当一般娃娃养着就好,有这样好的底子在,长大了前程不会差。   众人的目光虽然及其火热,心里和老族伯一样,还保留着两分理智。   只等最终确认,他们就能对救他们一命的神仙倒头纳拜。   这回还不用偷偷刻长生牌了,直接拜真人!   李老头看懂了他们的顾虑和迟疑。   其实他更想说,孩子是普通孩子,他们自己抱回家好好养,其他人就别掺合了。   但是有了刚才的打算和想法,就不好再这么遮掩着做了。   福娃既然现于人前了,那就坐准了神仙的身份,她带来的恩赐和功劳,哪个都别想抢。   当下,李老头转头向李婆子示意。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婆子掏出了一片白玉色花瓣。   这是花床上摘下的,几日了都没蔫过,可见也不是凡物,不然咋能被神仙孙女看上哩。   李婆子将花瓣递给荣锦,被她一把拽住,有一口没一口地啃起来。   “福娃,来,给奶奶变根草看看。”李婆子一脸慈爱地哄着荣锦。   来一个神仙手段给大家伙瞧瞧,咱这是正宗的神仙下凡的仙女哩。   荣锦眨了眨眼,面上懵懂的一比,心里早翻白眼了。   她又不是变戏法耍猴戏的,耗费神力只为变根草给他们看?那绝对不干!   荣锦不配合,但有东西配合她啊。   就在李婆子哄了话后,荣锦没啥动静,继续悠哉游哉地补充神力,众人屏气凝神、严阵以待,等着看小神仙发威。   然后气氛静滞了片刻之后,就在众人即将失望之时,月光下扑愣愣地飞来一群鸟雀。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第13章   鸟雀们扑棱棱地飞来,在场的众人个个屏气凝神,一声都不敢出。   只见鸟儿们最后停在了当中的大木桌上,就落在襁褓周围。   其中一只黄莺蹦跶到荣锦头边上,大家这才发现这鸟嘴里竟然还衔着一枝花呢。   黄莺身上羽毛黄橙橙的,迎春花也是黄灿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只是吧,这支迎春花是不是长过头了?   花朵比普通的迎春花大多了,半截树枝上只有寥寥几朵,却压的枝子沉甸甸的。   小黄莺落到桌上后喘了一口气,把辛苦衔来的那枝花吭哧吭哧地拖到了荣锦面前,然后清越地鸣叫了一声。   荣锦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甜蜜气息,小鼻子皱起来嗅了嗅,转头准确找到来源。   一枝黄灿灿的迎春花,正放在她旁边,香喷喷地引诱着她。   黄莺的鸣叫带着激动和欢欣,周围的鸟雀们跟着叽叽喳喳叫了一阵。   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荣锦舔舔嘴,吸溜了一下控制不住泛滥的口水,和黄莺的黑豆眼对上。   “啊?”给我的?   黄莺再次鸣叫了一声,爪子将迎春花枝往前推了推。   意思很明显,就是衔来送礼的。   荣锦弯了弯琉璃眼,既然是送她的,那就不客气啦。   她一手抓起迎春花瓣,将花枝扯到自己嘴边,啊呜啊呜地啃起来。   “唔啊啊……”好吃,谢谢了!   荣锦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把小黄莺,表示感谢。   黄莺由着她的小手蹂躏,非但没躲开,还低着鸟头蹭了蹭。   旁边的麻雀想挨过来也蹭蹭,被黄莺发现,鸟翅膀一扇把麻雀扇开了。   围着的人都看了个稀奇,惊奇的不行。   从没见过这一幕,看起来就像、就像来朝贡一样,鸟儿们带着自己找到的好东西来讨好大仙!   村民们都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担心惊扰了这副神仙般的画面。   荣锦抱着花芯啊呜吃的喷香,对此没啥好奇怪的。   上个世界身为女夷神女,掌管万物生长,想对她献殷勤送宝贝的花鸟虫鱼草不知道多少,大多数甚至见不到她的面,只把东西交给神官就好。   这一世虽然限制众多,但因为有神格在,身份在那儿,有点灵智的小家伙受过她的神息恩惠后,对她表示出亲近讨好再正常不过。   只是,荣锦没想到这个灵气匮乏的破败小世界,竟然还有小动物能开智。   那是不是说明还有一些末法道门尚存呢?   荣锦嘬着花朵中间的花蜜,某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后就专心吃东西什么都不管了。   仙府还没打开呢,别的就先算了吧。   小黄莺送了礼,还蹭到了大佬,心满意足地围着荣锦蹦哒了一圈,长长叫了一声,扑棱棱地飞起来离开了。   跟它一起来的雀鸟们叽叽喳喳依依不舍地跟着飞走,落下一坨坨天屎,掉在僵如石像的众人头顶、肩上。   而荣锦所在的木桌子那片小空间却干干净净,一点鸟屎鸟粪都没有,还隐隐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啊呜啊呜”荣锦吃的正欢。   “啊!鸟屎!娘,我眼上掉了一泡鸟屎,看不见了,呜呜呜”   某个倒霉蛋儿小孩子捂着一只眼睛大声鬼叫,惊醒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但是身上的鸟粪是咋回事?难道是鸟儿们嫌弃他们这些糙汉泥婆?   再看看中间大木桌上干净的桌面和襁褓……   “…………”集体默了默。   “啊啊,不愧是神仙,这是啥?莫不是传说中的百鸟来朝?”村民们反应过来后很是激动。   “那绝对是了,没看还衔了东西过来吗,一看就不是凡物!”普通迎春花哪有开的那么肥那么大的。   众人回过神后面含激动之色,纷纷讨论开了,看向荣锦的目光顿时敬仰又崇拜。   现场的气氛像是热锅里面滴进去了一滴热油,嗞啦一下烧起来,十分火热。   “咳咳!”老族伯出声,示意大家静一静。   大家伙正处在村里真来了个小神仙的喜悦振奋之中,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内心翻涌不休的波涛,静下来听老长辈想说啥。   “福娃是个小神仙,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她是老天爷派下来给咱们送福气来的,想想你们刚才吃的喝的,还有咱仓里的粮食,咱们村以后可要好好照应着她,不能让小神仙在咱们村受了委屈,知道了吗?”   老族伯一脸郑重的吩咐全村人。   众人高声应是,神情激奋,连身上的鸟屎都不在意了。   “多谢神仙,谢谢神仙显灵呐,给咱家送来了粮食!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老爷爷老奶奶当即跪了一地,面朝着荣锦的方向磕头作揖,感动的涕泪肆流。   相比于被反封办或者学校宣扬过科学主义三观的年轻人和小孩子,中老年人更愿意相信一些神神鬼鬼。   现在不仅有之前的神迹在,更有刚才的神奇一幕,让他们对荣锦已经信服的不行,倒头就拜,恭敬的不得了。   荣锦吃花蜜的动作顿了顿,灵魂缠绕上几丝纯粹的信仰力。   荣锦纠结脸:“……”咱有神格,不靠信仰力吃饭呐。   信仰力很容易被污染,驳杂得难以吸收,靠它修炼跟吃白粉一样。   因为一旦离不开了,没了信仰力来源,等着神灵的只有慢慢消亡。   荣锦砸吧了下嘴,弹弹手指将信仰力一同炼化成神力,为开仙府所用。   这厢村民们跪拜了一波之后,李老头及时站出来,接着老族伯的话,叮嘱大家别把这件事往外传,只有本村人知道就好。   “反封建迷信办的人如果知道咱们这事,非但小神仙会保不住,怕是村里人都要遭殃,这事咱可得捂严实了。”   “不然要是神仙走了,把她带来的青山绿水也给带走咋办,到时候地里又旱的不长庄稼,树上结不出果子,山里连根草都不见,咱吃啥喝啥?”   李老头不愧是当了几年大队长的人物,一顿话说的大棒加红枣,让底下的村民们纷纷点头应和,拍着胸膛保证这信儿就到李家村范围内为止,定不让它再传到外头去。   如此,荣锦的身份一事算是在村里和李氏宗族里过了明路。   “大伯,你看咱们村里就你最有学问,给福娃取个大名?”李老头趁机说出一早的打算。   之前打算是到满月或者周岁的时候再起,但是小孙女既然确定了神仙身份,那肯定能站住的,不怕扛不住大名。   现在说到了,正好把大名也一起定下来。   “大名?”老族伯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思忖片刻。   “神仙的大名那都是天定的,哪里是我等小民能随意起?等我去找算命瞎子卜算一卦。”老族伯慎重地沉吟道。   李老头想想也是,幸亏他们家没有被高兴冲昏了头,冒冒失失地给神仙起名号,只给叫了个带福气的小名。   不然,不是对神仙不敬了嘛。   “那你可得小心点去,别被外人发现了……”李老头多说了几句。   反封办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跟狗鼻子一样,逮着搞封建迷信的人那是下劲儿往死里整的,算命瞎子都吓得躲家里种地了。   想找他算一卦,可得使点儿力气。   不过李老头不担心,因为他们村现在有粮啊。   如今在四里八村乡亲们中,没有事情是一袋粮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袋。   重要的事商量好,这场宴席也到了尾声,李老头摆手说散了,村民们望着荣锦的方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赵凤仙和妯娌们领着人去收拾锅碗瓢盆。   残羹剩饭收集到一块,等到明天挨家送一碗大杂烩就分完了,一点都浪费不了。   老族伯没走,瞅着桌中间撕扯花瓣的女娃,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亮光。   “福娃娃,给咱抱抱……”老人家上前一步,弯着僵硬的老腰,笑的露出掉牙的牙床,想把神仙娃娃搂怀里抱一抱。   人老了,身上一般会有股腐朽的味道,特别是爱吸烟的爷爷辈,那味道闻起来真有点让人受不了。   荣锦连花蜜都不吃了,嘟嘴扭到一边躲避。   一直等在一旁的李婆子见此,立马来救驾了。   “哎哟,大伯你慢着点,还是我来抱吧。”李婆子这个相比老族伯年轻一辈儿的人身手灵活利落许多,抢先把宝贝孙女抱过去,没让对方摸到一点边。   在场的李老头一家子松了口气,崩起的弦放下来。   还好还好,没碰到,福气没少。   荣锦窝在便宜奶奶干燥温暖的怀里,给她一个满意的笑脸。   “你们看,笑了笑了,福娃就是跟我亲!”李婆子笑得带着小得意,紧紧抱住襁褓。   那架势,谁敢上去抢她跟谁急。   “娘,我也抱抱闺女~”李治民不怕死的跑过去伸爪子,被李婆子两巴掌拍走。   “桌椅收好了?地上扫干净了?土灶填平了?活都干完了吗?皮痒了是不是?”不仅动了手,还一顿炮轰。   李三儿败退,灰溜溜地被他亲娘赶去帮两个哥哥做事。   老族伯也只能放下了蠢蠢欲动想抱神仙娃娃的心,眼馋地往李婆子怀中望了两眼,低头看到木桌子上的花枝,老眼一亮。   “这花味儿不错嘛,果然是给神仙吃的东西哩。”   李婆子一个没看住,老族伯捡起荣锦丢下的迎春花,揪下一瓣就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吞下肚,咧着牙床笑着评价。   那是荣锦吃剩下的,挑着吃了花芯的花蜜,花瓣什么的她挑嘴没动。   老族伯一点没嫌弃,吃了片肥厚的花瓣,只感觉又香又甜,吃到肚子里浑身舒坦。   李老头阻止不及,连忙看向李婆子。   对于宝贝孙女的口粮,李婆子那是护的跟命似的。   这下,可别打起来了啊! 第14章   宝贝孙女的口粮被抢,李婆子果然火了。   只见她猛地一瞪眼,就差撸袖子了,上去一把将花枝夺了回来。   然而对于递到嘴边的迎春花瓣,荣锦是拒绝的,扭头表示不吃。   精华都被她吸走了,剩下那点东西就算了吧,咱看不上。   最后,迎春花被尝过味儿的老族伯拿去,在场的几个人分了吃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像老族伯说的那样真有神奇效果,他们吃下后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荣锦嘟嘴,天地间产的灵物,即便是边角料也多少对人体有点好处的好趴。   稍后,田地里的补种计划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本来经过昨晚,很多人想在今天去大队长家拜拜神仙,但是忙起来后,暂时都没有空闲了。   而且,他们还没有分粮,除了家里树上摘的果子,其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去孝敬小神仙啊。   如此一想,众人决定先把队上补种的任务赶紧做完,等分了粮食有了闲空,他们就能找点或换点好东西当供奉了。   补种比收庄稼时轻松很多。   红薯苗已经育好了,玉米种子是现成的,从刚收的粮食里面筛选出来一批好的就能用,红高粱从穗头上打下来撒到拢好的地沟里就成。   再加上土地得承仙露沐泽,变得湿润肥沃,锄地垄沟很是方便,在村民们齐心协力下,一天下来就把活计干了大半。   之后又花了大半天时间,乡亲们终于把地里伺候妥当了。   接下来本应该是分粮的时候,李老头却带着村里一群青壮年悄悄上了山。   村里突然传开说是有人在山上发现了野猪窝,为了防止它们冲下来破坏庄稼,大队长先带人上去看能不能打下来。   “真有野猪?”赵凤仙晾晒着桃杏,好奇地问道。   跟她一起做活的还有钱春娥和王月琴,她们正把吃不完的果子盛放在簸箕里面,放到房顶上曝晒。   “啥野猪啊,据说是咱爹给村里找的借口,就领着人上山溜一趟呗。”钱春娥压低着声音偷偷嘀咕。   村里收了那么多粮食,分到每家每户手里的不会少了。   到时候手里有粮,那娶媳妇嫁闺女走亲戚的办起来,肯定会给点漏点,总得有个出处吧。   李家村突然富了起来,总要有点由头不是。   李老头的打算就是以村里逮到野猪窝的名义,卖肉分了钱,所以村民们才有能力搞来了粮食和好东西。   这是运气的事,旁的村看到了羡慕也羡慕不来。   至于公社那边因此需要交野猪肉充公的问题,也有解决的法子。   李老头此次上山一个方面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逮着一头,不行就用村里的粮食抵,想必公社会很愿意的。   说到这里,妯娌三个讨论起分粮的事情,想着粮食分了后,家里会有啥安排。   他们家大事基本都办完了,三兄弟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更没有小姑子要出嫁,最多就是孩子们的成长和上学有些花销。   “弟妹,福娃生下小半月了,你往娘家递消息了没?”赵凤仙提醒默不作声做活的王月琴。   按说媳妇子刚生完孩子,娘家那边姥姥是要过来看看的。   最好再参加一下孩子的满月,送点小东西啥的,算是一份心意就行。   但是眼见着福娃都落地十来天了,三弟妹的娘家王店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信儿都没捎来。   赵凤仙以为是王月琴忘记让人给娘家说了,想起这事赶紧跟她提提。   “咱爹不是在队上说,先完成大丰收和补种的任务嘛,最近一直忙着就没顾上那事儿。”王月琴拨拉着簸箕里的大红枣回道。   “其实吧,你们看最近这段时间村里都没外人来吗?那是咱爹和族里叔伯们私下吩咐过了……”   钱春娥小道消息挺多的,小声跟俩妯娌八卦。   王月琴听了估摸着分了粮后,他们村应该就能和外面走动了,到时她再往娘家递个信儿。   不过,她担心的是娘家知道她生的是女娃,态度上不重视而不来看。   却不知她生的不是一般的女娃娃,这一点在递信儿时一定得着重点明了才行。   “看娘对福娃的稀罕劲儿,满月酒肯定得办的,到时候弟妹你叫你娘过来,能跟着吃上好几顿好哩。”钱春娥对王月琴怂恿道。   其实她倒是想把自家老子娘叫来沾沾油水,但谁让办事的不是她这一房呢,凭白叫娘家人过来不是回事。   钱春娇转头瞧了眼院那头哄孩子的李婆子,眼珠转了转,打着分粮后看能不能回娘家一趟的主意。   她把念头跟另外两人说了说,赵凤仙和王月琴都有点意动。   要说她们三个妯娌的娘家距离李家村都不近,赵家村是相对上最近的,算一算它也在神迹范围内,那里的人现在估计至少也饿不着了。   钱家湾远了点,但估摸着也在神迹边缘内,有没有得吃还不知道,庄稼约莫是可以保住的。   王店就更远了,在很远的山沟沟那边,远远超过百里,那里肯定还像李家村早前那样,缺吃少喝的等着老天爷可怜呢。   本来按照李婆子选媳妇的标准,不会选的那么远,就是为了防止一旦有个啥事的,亲家之间不能守望相助,那有那门亲跟没那门亲差不多。   但是谁让李治民跟王月琴两人看对眼了呢,既然当了亲戚,再远逢年过节也得走着。   以往只是走亲戚有点不便,现在更显出远近的好处来了。   早前旱成那样儿,整天愁地里的收成、嘴里的口粮,妯娌三个已经很久没回娘家去过了。   婆家没啥能带的,两手空空地回去,除了加一张嘴给娘家添负担,还得挨兄弟媳妇的白眼。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村有粮!   “哼哼,如今我就是摘兜子野菜、拿几棒子苞谷回去,我那个抠门的娘家嫂子都得拍巴掌欢迎我。”钱春娥撇着嘴得意地说道。   谁让现在全省甚至全国都在闹粮荒,就数粮食最金贵呢。   谁有粮食谁就是大爷,手指头里漏点都能让冤家笑脸相迎,你说解气不解气?   想想那个场面,赵凤仙也忍不住笑了,王月琴更是眼睛闪了闪。   三人说的起劲,手上的活计慢下来,却没察觉到有人接近。   李婆子抱着荣锦悄默默地站在一旁听了会儿,在妯娌仨畅想着回娘家打脸兄弟媳妇的时候,她突然发话了。   “想回去看就回呗。”李婆子忽然响起的话吓了三个儿媳妇一跳。   赵凤仙妯娌三个齐齐回头,正看到自家婆婆正抱着福娃站在她们身后,一大一小两人两双眼睛都在看着她们呢。   妯娌仨:“…………”刚刚应该…没说娘的坏话吧?   “等分粮后没啥活了,你们就挨个回去看老子娘去,给你们都放两天假。”李婆子挥手大度道。   妯娌三人立马没了忐忑,转而欢喜起来。   “娘,那我们回去带点啥?”钱春娥大着胆子问。   好歹拿点东西回去,也能在娘家人面前挺直了腰杆子不是。   李婆子颠了两下怀里的宝贝孙女,瞥眼瞅了瞅巴巴看着她的三个儿媳妇,想着今年家里吃喝不愁,用不着抠索索的小家子气。   “野菜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就不让你们带了。”李婆子慢悠悠地说着,瞧着媳妇们的脸色变化。   赵凤仙三人手上的活都停下了,忍不住期待地看着她。   “一人十斤湿苞米罢。”李婆子抬抬下巴大方道。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钱春娥立马嘴甜地拍李婆子马屁,好话不要钱的说。   赵凤仙惊喜了一下,本以为拿个十来棒子玉米就不错了,没想到娘直接给的是掰了粒儿的苞米。   即使是没晒干的,十斤也不少了。   王月琴心里扒拉着算了算,十斤湿苞米都算得上小半袋粮食了,晒干可以磨出几斤苞谷面嘞,湿着吃也够一个人几天的口粮。   拿着它回娘家绝对倍儿有面子。   到时再加几颗桃子一兜枣儿的,十分拿得出手,看刻薄的娘家嫂子还咋地说歪话!   想到此,妯娌三个均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一边说着李婆子的好话,一边干活更卖力了。   李婆子看她们手脚麻利的样儿,满意地点点头。   想要牛干活,得先给点草。有好处吊着,不怕她们偷懒耍滑。   荣锦瞅了眼亲娘,对方跟打了鸡血一样,其他两个婶娘也不遑多让,干劲十足。   荣锦:…可以的我哩奶,御下有道啊有木有。   等到晚霞洒满了农家小院落,李老头他们上山的那些人回来了。   还没见着人,家里五个出去玩的孩子先回家来通风报信。   “娘,娘,大野猪,吃肉吃肉!”李长河和李长湖俩兄弟跑进来拽着她的裤腿直喊,嘴里的口水馋的吸溜响。   其后,李长河带着两个妹妹也走进门,跑到赵凤仙跟前满脸兴奋地比划着大野猪的事。   恰逢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一伙人兴高采烈地涌进来,伴随着一股子血腥气。   “真打着了?”钱春娥撂下簸箕,激动地跑上去看。   果然见一只脖子留血的黑色大野猪,正被一群村里的壮劳力七手八脚地抬着,直接抬进来搁在了院中央的空地上。   赵凤仙见机赶紧拿个脸盆,放在野猪流血的地方接着,不到一会儿就淌满了一盆底子。   “老大,你带人先去把路上的血迹盖一盖,老二老三去请叔伯们过来商量事……”李老头回来没歇上一口气,紧跟着做了安排。   没有意外的话,晚上就杀猪,明天分粮食时还能分点肉哩! 第15章   一起回来的那些人先回家去吃饭,晚上准备过来看杀猪。   李婆子抱着荣锦往远处站了站,血腥气太重了点,可不能冲撞了自家宝贝孙女。   听说晚上在家杀猪,她不乐意了。   “要杀野猪就去打谷场上嘛,那里埋的土灶还能用,烧热水褪猪毛都方便,搁家里倒腾得臭烘烘的,熏到了福娃咋办?”   李老头经李婆子一说,甚觉有理,立马就把杀猪场合换了。   他把人叫回来将大野猪抬走,院里还用水冲了冲,摆上在山里特意给小孙女采来的野花,   “可惜没找到那种一看就不凡的花。”不然福娃就能尝鲜了。   李老头将一朵红艳艳的杜鹃花别在荣锦的襁褓上,遗憾地说了一句。   荣锦睁着琉璃眼瞧了瞧,就是朵很普通的杜鹃。   李婆子将花朵递给她,荣锦拿在手里把玩着,然后被花蕊上扑簌簌落下的花粉呛到了。   “咳咳……”什么鬼,花粉怎么辣么多?!   荣锦一边咳嗽,一边扒拉着满脸的粉末,两只小手上不到片刻就沾满了香飘飘的花粉粒。   红杜鹃当即被她扔了出去,李荷花在下面接住了,很是喜欢地捧着。   李婆子紧张极了,赶紧抱着她去冲红糖水,一碗水喂下去,荣锦终于不咳嗽了。   “天杀的,带啥破杜鹃回来,看把咱福娃害哩!”李婆子恨恨道,手上拿着手巾轻柔地给荣锦擦拭着小脸小手。   李老头已经去打谷场了,不然铁定要被她念叨一番。   “奶,这个福娃妹妹还要吗?不要就给我玩吧。”李荷花在下面举着大红杜鹃渴望地问道。   李婆子瞅了她一眼,脸色拉下来。   “要啥要,花是你爷给福娃嘞,你要个啥?”李婆子瞪了瞪不安分的二孙女。   在外边秃噜嘴的事还没跟她算,又冒出来想跟福娃抢东西嘞?   看把你能的!   杜鹃花被李婆子一把拿走,掐去满是花粉的花蕊,将红艳的花瓣重新别到了荣锦青灰色的襁褓上。   李荷花看着空空的手,像是被抢了玩具,望着李婆子眼泪汪汪的。   李婆子可不吃她那套,除了宝贝小孙女和大孙子,对于家里其他人她可该心硬的时候就从来没心软过。   “桃花桃花,死妮子跑哪儿去了?”李婆子转头朝屋里喊道。   李桃花蹬蹬蹬地从东屋跑出来,嘴里还叼着一颗大桃子,正吸溜着汁水吃的香甜。   “奶,你叫我做啥?”她捧着大桃子一气儿跑到李婆子身边问道。   “竟知道吃吃吃,肚子填满了看你晚饭还咋吃。”李婆子嘴上训了两句,指着李荷花又说道,“看着她点,别再出去瞎说胡吣。”   李桃花拉住李荷花的手,乖巧地点头应下。   李婆子这才满意了,抱着荣锦去堂屋,一边走一边哄着说,“宝贝孙孙,咱去屋里吃糖……”   “奶说吃糖糖…”李荷花流着口水想跟上去。   李桃花拉了她一把,把人拽到身边,塞给她两颗青红的鲜枣。   “给,吃吧,枣儿也是甜的,比糖甜哦。”吃啥糖啊,小心跟进去再被奶奶撵出来。   “真哒?”李荷花眨巴着大眼,握住枣子啃了一口。   “是不是很甜?这是我特意从簸箕里挑出来的呢,你要是听我的话,我还给你吃。”李荷花把人带去了东屋。   李荷花小鸡啄米般嗯嗯点着头,忘了吃糖的事,乖乖跟了上去。   厨房里看了全程的钱春娥松了口气。   “还好娘没计较,不然荷花可得挨打了。”擦了把头上的汗,她庆幸地说道。   赵凤仙摊着红薯饼子,笑她太大惊小怪。   婆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孩子犯了错,最多训一顿长长记性,哪次真动手打过?   “娘要是虎着脸说话,我都敢吭声了。”王月琴悄悄嘟囔了一声。   说完,她还立马瞅瞅院里,见没其他人听见才放了心,手底下继续麻利地掰着玉米粒儿。   钱春娥烧开了锅,将一篮子洗好的鲜嫩野菜倒进去,一边翻炒一边嘲笑三弟妹老鼠胆子。   得亏生了个小神仙,不然以她那样的柔弱性子,没婆婆护着怕是早晚要被外人欺负了去。   说话间,晚饭很快做好了。   苞米稀饭和红薯饼子,还有一盆清炒嫩野菜,外加小半馍筐中午吃剩的窝窝头。   待到妯娌三个摆好了桌子和碗筷,李婆子出来让李桃花去打谷场叫人回来吃饭。   然而,李桃花跑了一趟却说那边已经开始了,一伙人正在杀猪呢,晚饭估计暂时吃不上了。   赵凤仙收拾了几样,提着篮子给送过去,把家里三个小子叫回来。   女人和孩子们在家简单用了饭,然后迫不及待地跑打谷场看杀猪去了。   荣锦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李婆子就抱着她在院子里转悠。   走到墙根处时,隔壁李二叔家传来说话声。   李婆子站住脚,仔细听了下,那边老两口正和儿子在摘果子。   院墙那边种了一棵李子树,当初分家时被李二叔垒上土坯墙围到他那边去了,现在上面熟透的李子还没摘。   “娘,我明儿个去接春娇回来吧?”李志强停下摘李子,期期艾艾地朝他娘试探道。   没媳妇在家,娘做的饭不好吃,衣服也没人洗,穿了几天都快馊了。   钱春娇不在,李志强的生活过的一团糟。   其实何止他,二婶子和李二叔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以往有儿媳妇干的活一下落在他们身上了,手忙脚乱做的不咋地还累的腰酸腿疼。   虽说赶走了儿媳妇和赔钱货孙女,家里没了碍眼的,但是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二婶子只感觉得不偿失。   然而人是她挤兑走的,总不能立即就叫回来自打嘴巴吧。   二婶子这两天一直咬牙撑着,终于等到儿子开口了,好歹有了台阶下。   “正好明天分粮,你明早去叫她回来搬粮食,光靠我跟你爹两个老家伙,想累死我们啊!”二婶子连叫儿媳妇回来的理由都找好了。   话落,李子她也不捡了,直起身扶着腰往屋里走。   “咋不捡了?捡完咱去看村里杀猪去。”李二叔朝她喊道。   二婶子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捡啥捡,弯的我腰疼,等春娇回来让她干。”随后进屋躺着去了。   李二叔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懒婆娘。   李志强站在树杈子上,问他爹还摘不摘,其实他倒是想一下摘完算了,那样等媳妇回来就能少干点。   李二叔锤了锤老腰,拾了几颗地上落的青李,说道不摘了,让儿子下来把地上的捡完,他先去打谷场上看看,说不得能赶上趟要点猪肠子啥的。   李志强坐在树上啃着李子,待他爹出了门,正准备下来,转头看到院墙那边正哄孙女的李婆子。   “大娘,酸酸甜甜的李子,您也尝尝?”说着就捡着大颗的摘了一把,使劲儿一扔,恰好落到李婆子脚边。   李婆子捏起一颗往衣裳上擦了下,咔嚓一口汁水四溅,确实酸甜可口。   荣锦眼睛不眨地看着,嘴巴咂摸了下,也想吃。   李婆子掰出一小片果肉,挤出点果汁抿到她嘴里,只让尝尝味儿,不能多吃。   荣锦舔了舔嘴巴,立刻皱起了小眉头,特么的太酸了,受不鸟,可又忍不住想再尝一下。   李婆子看得直乐,呵呵笑开。   “神…福娃小侄女喜欢吃吗?要不我摘多点给大娘家送去。”李志强高兴道。   李婆子当即摆摆手,不让他再折腾。   以李老二婆娘那个抠门的,可见不得别人吃她家东西。   而他们家又不缺那点果子,犯得着惹上那个赖婆娘么。   “你有这个心就好,大娘也给你提一点建议你听听。”李婆子拿了好处,相对的也准备给侄子说两句。   李志强跳下树,捡好一兜子李子抛过来,而后扒上了墙头,“大娘你说,我听着呢。”   “那大娘先问你,你明天去接春娇准备给丈母娘家拿点啥?”李婆子站累了,做到小板凳上问道。   李志强支吾了一下,没说出来。   能拿啥,他娘抠的很他也是知道的,带把子野菜去估计都要被说成是败家哩。   实话说,他是准备空手去的,方便的话就偷偷藏两口袋李子带过去。   李婆子眼一瞟就知道他咋想的,悄声给他出主意。   “你是去接媳妇孩子回来的,不拿东西过去孝敬,你丈母娘家能轻易放人?你听大娘给你说……”   李婆子跟便宜侄子嘀嘀咕咕了一通,确定他知道怎么做了才把人打发回去,期待着看明早的好戏。   很晚的时候,李老头他们才兴冲冲地回来,道是杀了一百多斤的肉,留下一半上交公社,还有六七十斤给大家分嘞,再好不过了。   对外就说打着了野猪窝,除了分的肉其他都换了粮食来。   “又是肉又是粮,这可比早前过年过节还油水足。”李婆子喜得差点抱住宝贝孙女搁桌上拜一拜。   荣锦在睡梦中翻了翻身,随手炼化一丝一缕不断朝她扑来的信仰力。   李老头说那是,看着吧,过两天村里会更热闹,那些光棍汉和穷小子可专等着分了粮娶媳妇呢。   有肉有粮后再想法子去换点钱,就能托媒婆说个能干的媳妇,那日子才有盼头不是。   李婆子打算着,到时候要不要跟着嫁娶采买的人家一起去供销社一趟。   她还有点压箱底的东西,换了钱好给宝贝孙女买点叫那啥麦乳精的,据说小孩喝了有营养。   有了想法后,李婆子打定主意到时蹭车去。   抬眼间看到李老头怀里鼓鼓囊囊的在那儿正掏什么东西,她不由问道,“老头子,你藏了啥?”   “我专门给福娃留的宝贝,你看。”李老头嘿嘿笑着,献宝似的掏出一条花白泛粉的长条东西出来。   “猪尾巴!”李婆子一看之下惊喜道。   这可是个好东西呐,给小孩子熬汤喝绝对大补了。   哆嗦一下醒来的荣锦表示拒绝:…我不吃!我不想!我不要!!   本神宝宝还没满月呢,去他么的猪尾巴,绝对不能吃! 第16章   “哪个天杀的偷了我家的玉米棒子?!”   大早上的,一声尖利的叫骂响起,震得李老头家的大门抖落下一层灰。   院里李桃花李荷花堂姐妹俩正趴在脸盆旁洗脸,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啪叽一脚,磕在了脸盆里。   李长江和双胞胎兄弟吓了跳,赶紧跑过去把妹妹们拉起来,要是再被洗脸水溺住,那可就搞笑了。   钱春娥气冲冲地从厨房出来,一甩手巾子朝着隔壁院怒喊,“瞎嚷嚷啥呢,吓着我家孩子了赔得起吗?!”   隔壁站在墙根下叫骂不休的二婶子噎了噎,被戳到了心窝子。   赔你娘的腿儿!   人家不算赔钱货还有三个带把的金孙,而她家连个孙子的毛都没有,赔啥赔?那绝对赔不起!   光论在孙子的事上,二婶子心里就先怯了,对着院墙呸了一口唾沫,将院门甩的哐哐响,站到大门口骂街去了。   “该死的毛贼啊,偷了我家的玉米棒子也不怕断子绝孙!诅咒你们全家吃了拉稀长脓疮……”   吵吵闹闹的,难听的话都骂了个遍。   荣锦躺在床上被吵醒,皱着小眉头翻了翻身,盖的棉花被滑下去,露出里面绸子的小肚兜。   李婆子掀开帘子看到,帮她盖好了小被子,听到外面已经开始骂了,不由嘿嘿一笑。   “福娃好好睡啊,奶奶给你赶跑大嗓门的蠢驴去。”   话落,李婆子抖抖衣裳,气势十足地开门出去了。   钱春娥早就听二婶子指桑骂槐听的不耐烦,掩不住暴脾气,正想再跟她对骂两句,被李婆子拦住。   “和你嫂子做早饭去,我去跟她摆摆理儿。”李婆子摆摆手,将蠢蠢欲动的二儿媳妇赶回厨房。   她自己则揣上一兜枣儿,闲闲地走到大门外,把大门一关,声音隔绝在院外,隐隐约约地传来。   钱春娥支楞着耳朵偷偷听了听,被王月琴从厨房出来拉了回去。   “二婶子就是个抠门不讲理的,你跟她拗个啥哩。”   “我这不是听不得她骂的那些话嘛,听着就发火…”   妯娌两个去厨房给大嫂赵凤仙打下手,渐渐消了声。   家里五个孩子洗完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凑到大门门板后悄悄偷听起来。   门外,李婆子和二婶子已经对上了。   “我说二弟妹,你骂啥呢?刚在屋里就听见你骂街的声儿了。”李婆子嗑着甜枣儿,咧开一口好牙似嘲似笑地明知故问。   李二婶那个骂街的架势,说是骂偷她家东西的贼,却分明是对着李婆子家门口骂的,怪不得骂声传进院里听得真真的。   “哼,我骂啥?我骂偷我家墙头玉米棒子的毛贼!十来棒子玉米偷去了不怕撑死他们?!我诅咒他爹妈死光光!”   二婶子骂得恨恨的,恶毒的话一串一串地往外秃噜,喷的吐沫星子四溅。   李婆子擦把脸,总感觉被对方的臭唾沫沾到了,不由站远了点。   “咋地,你后退啥?是不是心虚了?!”二婶子认准了是住在隔壁的李老头家的人偷的,看李婆子做啥都疑神疑鬼。   李婆子觑了她一眼,不屑地咧咧嘴。   “你也别追着我家咬,别说我们没偷那点子玉米,单说那些玉米咋来的,你敢说吗?”   队上还没分粮呢,家里的玉米咋来的?还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挖来的。   以往地里收了庄稼后,玉米秸秆上一般还会有点没掰干净的小棒子啥的,村民们仔细地找一找,找出来点拿回去吃,大家伙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说什么。   前两天她家做稀饭用的玉米粒就是那么来的。   但是二婶子墙头上晾晒的可是个大饱满的玉米棒子,明显不是那些长歪长残的棒子能比的。   显然,它们并不是从收了庄稼后的玉米秸秆上扒拉出来的,而是集体大丰收劳动时,二婶子昧下来的!   李婆子早就看在眼里了,就准备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啥都落不着。   与其让她白白占便宜,还不如让志强侄子拿去讨好丈母娘呢,好歹还能接回媳妇闺女。   二婶子一听李婆子那么说,当即心里就虚了,嘴动了动就是不敢硬着头说是偷拿的。   挖社会主义墙角是原则性问题,私下里悄悄地也就算了,要是摆到了明面上说道,她非得脱层皮不可。   二婶子自知理亏,被李婆子一句话堵的没声了。   “让我知道哪个偷的,晚上小心小鬼儿去他家走亲戚……”二婶子在李婆子的逼视下躲躲闪闪,虚张声势地骂骂咧咧着摔上了门。   李婆子吐了颗枣核,咧嘴笑开。   “二弟妹,说啥鬼不鬼的,反封办的人来啦。”她伸着脖子喊道。   隔壁院里咣当一声,紧接着又劈里啪啦一阵,像是人摔了一跤又撞倒了什么。   二婶子哎哟哎哟喊疼的声音传过来,让李婆子笑的舒畅不已。   “天杀的贼哟,诅咒你们家爹妈死光光!”二婶子瘫在院里破口大骂,李二叔过去扶她都被殃及池鱼,脸上挠了几道血檩子。   已经走了几里路的李志强半道上猛地打了个喷嚏,不知所以地揉了揉鼻子。   他把背上背着的十来棒子玉米和半袋李子往上托了托,那是一大早趁爹娘没起来时偷拿的。   想着马上就能接老婆孩子回来,李志强脚步轻快地继续往钱家湾赶去了。   ……   队里分粮是吃了中午饭后开始的,李老头让李治国三兄弟去挨家通知乡亲们。   等到大家伙在村里粮仓门前会合时,几位族伯族叔已经摆好桌子等在那儿了。   “一家子站到一块儿,都挨着排,叫到谁家,当家的就上来扛粮食!”老族伯敲着桌子站上头喊道。   李治国过来后,领着一群小伙子维持着秩序。   “别慌,别乱,都安静点,听族长叫名。”   李老头打开粮仓大门,露出里面大堆的红薯玉米棒子高粱穗。   村民们见了,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把粮仓门口围了个严实,专等着分粮了。   李二叔和二婶子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挤进去占了一个地儿,嘴里抱怨着儿媳妇还不回来没人扛粮食的话。   一切就绪,老族伯咳嗽一声,开始念起了名单和分得的粮数。   “李小六,家里五口人,共分得五百斤红薯、三百斤玉米棒子、一百斤高粱穗,当家的人上来签字画押领粮食。”   老族伯戴上老花镜在李大柱那一栏画了个勾,等一个五大三粗的秃头汉子搓着手上来时,让他写下自己的名儿,再按个红手印。   李老头那边已经让人用大秤称量出了对应的粮食数,经李小六确认后,给他抬出来放到一片空地上。   李小六兴奋地围着粮食转了一圈,叫来爹娘和两个兄弟,五口人将小一千斤的粮食扛上肩头,喜滋滋地带回家。   “小六家有了这些粮食,别说是他想娶个山里的水灵姑娘当媳妇,就是他那俩兄弟我看也能很快成家哩。”   “一家仨儿子都是光棍儿,小六爹娘早就急了,这回可好,有了粮食娶媳妇还不容易。”   村民们小声议论开,眼馋地看着李小六一家扛着粮食离开。   小一千斤粮食哎,顿顿吃饱都能撑到今年过年,说不定还能过个丰盛的好年嘞。   要是省一省,和野菜野果搀着吃,熬过明年春天不是问题。更何况,到了年底时还有凭工分发下的口粮呢,绝对接的上。   村民们想想就心中火热,对自家能分到的粮食更为期待了。   李小六这个开局很好,立刻调动起了现场热情紧张的气氛。大家话也不敢多说了,专心听族伯唱名,就怕漏掉自家的。   接下来,一家一家地分到了不少的粮食,喜笑颜开地都往家扛。   这次分粮分的急,粮食只是从地里简单地收上来,像玉米和高粱,需要他们拿回家后再掰粒脱籽。   另外,玉米芯剁碎了能喂养些鸡鸭鹅,高粱穗脱了籽晒干能做扫把哩,之后还有的忙。   不过这样的忙,大家伙忙起来也甘之如饴。   李老头家分到的粮食数量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们家人口多,壮劳力多,挣的工分相应的那也不低。   两三千斤粮食一出,李老头笑眯眯地上去把手印一按,下面还等着的村民直接羡慕地吆喝起来,小伙子们吹着口哨起哄。   李治国三兄弟齐齐出列搬粮食,赵凤仙带俩妯娌也上去了。   六个壮劳力一出,旁人想说点酸话都说不出。   那都是人家辛苦挣的,羡慕的话以后也好好干活去。   李婆子带着家里六个孩子站在一边笑弯了眼,有了这些粮食,这两年就不担心孩子们饿肚子了。   “一个个的小不点,不干活还凑张嘴耗口粮,以后不听话就没饭吃知道不?”李婆子盯着身边五个小的,转而虎着脸道。   五个小家伙惊惶起来,连连点头,保证会多干活。   荣锦躺在襁褓里听得抽了抽嘴角。   五个小屁孩,最大的不超过十岁,小的才两岁半,你说能干啥?   然后李婆子让她开了眼界,小屁孩也能搬粮食!   李长江作为最大的,正是长身体饭量大的时候,被奶奶一吓唬非常担心以后没饭吃,扑到他爹李治国那里非要帮忙。   李治国让他帮着提上一串儿红薯,几十斤呢,被他一拖一拽的往家里搬。   李长河李长湖两兄弟不甘落后,从李治富那里分出来几十个玉米棒子,编到一块往家背。   李桃花见哥哥们都下场了,自个儿惶惶地也跑上去,帮她娘拎着一把高粱穗。   李荷花蹬蹬蹬地跟在后面,有样学样扯着一颗大红薯的秧子,跟在几人身后吭哧吭哧地拖着走。   李婆子见了,抱着荣锦笑的乐呵呵,还同相熟的媳妇婆子们谦虚地说自家孙子们都开始懂事了,知道帮大人们干活巴拉巴拉巴拉。   二婶子看得红了眼,听了她的话更是差点气歪嘴。   当谁家没儿子似的,等她家志强回来…志强媳妇能把所有粮食都扛喽! 第17章   李二叔和二婶子等啊等,终于轮到他们家分粮了,然而作为壮劳力的儿媳妇连个影儿都没见。   二婶子朝着村口翘首以盼,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急切期望儿媳妇赶紧回来过。   两老最终没有等回来钱春娇,只等到老族伯叫到了李二叔的名儿。   “李狗蛋,李狗蛋家,当家人呢,咋不上来领粮食,不要啦?”老族伯敲着桌子喊下一个。   “来了来了。”李二叔不敢耽误,赶紧上去签字按手印。   分粮食的人将他家的几百斤粮食搬到空地上就不再管了,剩下的要自家扛回去。   李二叔看了看称粮搬粮忙的不可开交的李治国仨侄子,嘴巴张了张,开不了那个口借人帮忙。   李二婶跑村口了几回,又等不来儿媳妇,两老口只能在别人戏谑的目光下半袋半袋地往家提溜。   要说自从儿子娶了媳妇之后,他们很少干这么重的活了,能让儿媳妇干、能偷奸耍滑的那绝对不会多掏力气的。   长时间偷懒,再想掏把子力气却发现已经掏不出来了,人早就歇废了一样,死活使不上劲。   两口子汗流浃背痛苦万分地来来回回好多趟,才把几百斤粮食全部拖回家,痛并快乐着。   等他们好不容易搬完了,分粮也进行到了最后。   钱春娇是在夕阳漫天时才到家的,一家三口一块回来,进村后遇到相熟的人被问起来,她只说是去走娘家去了。   “村里的事你没往外说吧?”对方知道后谨慎地问道。   钱春娇赶紧摆手,说是大队长早就交代过,不能往外说的,她一点没敢给娘家人透露。   李志强出来给她作证,才把盘问的人应付过去。   “我真没有说。”钱春娇到了家门口给丈夫保证道。   李志强信她,推开大门,首先迎接的是家中爹娘的滔天怒火,骂他们死哪儿去了,咋这么晚回来,干活的时候找不到人,活干完了知道回来了……   李志强挡在老婆孩子面前,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二婶子发完火才发现训的人是儿子,心疼了一丢丢后一把将人拨拉开,越看儿媳妇越不顺眼。   感觉狂风暴雨将来,钱春娇明智地把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立即把婆婆的怒火消去了大半。   看到钱春娇手上那半只腌兔子,二婶子脸色变换,硬是把怒气憋下去了,露出了笑脸。   “哎哟喂,走娘家就走娘家,还带东西回来干嘛,给我吧,明儿个正好给志强煲个汤补补。”   二婶子嘴里说的谦虚,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将腌兔子夺了过去,转回屋藏起来了。   李二叔吸了几口旱烟,脸上也好看了点。   钱春娇嘘了口气,看了看讪讪的丈夫,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好歹知道去接她们母女俩回来。   不然再等她在娘家住几天,爹娘不说什么,大哥大嫂该有意见了。   到时候别说拿回来半只腌兔子,能不能让吃饱都难说哩。   然而回来后也不轻松,很快地,钱春娇被二婶子指使着刷锅洗碗做家务,还有一大盆脏衣裳等着她去洗。   第二天,荣锦醒来就知道隔壁的堂婶从娘家回来了。   钱春娥还揣了两颗桃子过去看了一回,顺便问问钱家湾的状况。   李老头这边吃了饭后领着儿子们在自家院里动了土,爷几个干的热火朝天。   荣锦被小被子围坐在竹筐里面,睁着琉璃眼好奇地看他们在那儿挖土刨洞,说什么要扩大地窖,好把粮食都窖起来。   红薯在春夏容易发芽发霉,要是窖不好的话就全都坏掉不能吃了,那样多浪费可惜啊。   家里五个小的已经在李婆子的带领下,跟着他们亲娘在掰玉米粒了。   赵凤仙妯娌仨说笑着掰的飞快,手指都翻出花儿来。   掰够十斤就给她们当做走娘家的节礼,这是李婆子早前说好的。   日头升上来的时候,李小六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借个人帮帮忙。   却是他家托媒婆说了一门亲,前几天就物色好了,昨晚有粮后去给媒人送了些,今儿个就能见上一面了。   “去女方家里见面,除了媒婆还得有个体面的长辈带着,我就想到了大嫂子,想让她陪我走一趟,来回可能远了点。”   李小六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出目的,脸红通通一片,很是羞涩。   李婆子见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说到娶媳妇的事羞成那样,不由地乐开了。   “那有啥,关乎到你的终身大事嘞,这可马虎不得。”   “老大家的,家里活不用你了,赶紧点跟着去一趟,这天还早,赶一个来回不是问题。”   李婆子做主同意了,让赵凤仙赶紧收拾收拾去帮帮忙,事若是办成了,他们村又会添丁进口咯。   不过,等赵凤仙进屋去换身合适的衣裳时,李婆子拉住李小六问去的人还有谁。   光是她大儿媳妇和媒婆俩女人陪着他去山沟沟里,她老人家可不放心。   那山里据说还有光棍汉买媳妇抢媳妇嘞,万一进去出不来了咋办,谁赔她一个好儿媳去?   李小六擦擦汗,说是同去的还有几个护送的大伯大叔,都是年纪大上一轮又尚在壮年有把子力气的人。   是当初在打谷场上说好给李小六娶媳妇加把劲的那几个。   这次出面正合适,年纪上不会抢了准新郎官的风头,气势上还能镇住路上一些宵小之辈。   李婆子这才放心了。   过了半刻钟,赵凤仙换了身压箱底的衣裳出来了。   衣服看上去八成新,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合身的褂子和直筒裤,被她穿出了优雅的味道。   “这身够体面,当初做的时候可费了不少料子呢。”钱春娥瞧了眼,羡慕地说道。   赵凤仙笑着抿了抿头发,她把头发用木簪子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搭配着自己做的布鞋,在乡下看起来确实体面又齐整。   李婆子看的连连点头,这样出去丢不了李家村的脸,还能增光哩。   不过,待到她把目光放到嘿嘿傻笑的李小六身上时,眉毛都皱了起来。   那补丁落补丁的破衣烂衫样儿,穿成这样去相亲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六子啊,你大嫂子够体面了,但是你这身可不行啊。”   李婆子好人做到底,看了看李小六的身板儿,跟她家老二差不多,于是她让李治富把他没补丁的那身借出来用用,好歹让李小六把亲给相成了。   李治富笑着哎了一声,回屋去找衣裳。   钱春娥有点不乐意,好衣裳本来就那么一身,还是早前两年做的,平时舍不得穿,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见见光,这一下借出去她心疼的慌。   李婆子看出来了,拍了她后背一巴掌,说道,“黑啥脸呢,等到过年给你们都做身新的。”   “娘,这可是你说的啊!”钱春娥当即喜道。   李婆子点点头,估摸着到时候拿件藏的老东西,去城里的黑市上换点布票啥的,给家里人都做一身,还能趁机多给宝贝孙女裁几件呢,美滋滋。   后面才是关键有没有,要不是想着要给荣锦添新衣,估计李婆子还想不起家里那一串儿。   好在其他人不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听了李婆子的保证后,均是沉浸在过年将要有一身新衣裳穿的惊喜里。   李治富找来了没补丁的汗衫裤子后,钱春娥也没再小气吧啦的,在李小六手脚局促地换上后,还搭配着给他重新换了双不露脚趾的布鞋。   “要是说成了,你二哥这双旧布鞋就送你了,六子啊,你可争点气把人家姑娘拿下。”不然就只能继续当光棍儿了。   钱春娥拍着李小六的肩膀鼓励了一番,看着他秃顶的脑壳,想起家里还有顶破旧的红星帽,红星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但帽子戴着还可以遮挡一下秃头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把人给推到李婆子面前交差。   李婆子满意地点头,没想到这小子一向胡子拉杂五大三粗的,料理干净了还挺人模狗样嘛。   李小六搓搓手,千恩万谢地鞠了好几躬。   他前脚才走,李治民出去借土筐回来,说是听村里人提起李麻子也是今天去山里相亲,不知道他俩会不会碰到一块去。   这个问题,等到赵凤仙后晌回转时,全家人都知道了答案。   “唉,俩人碰一道了,相的是同一个姑娘!”赵凤仙歇着喝了口水解渴,一边吃着留给她的饭菜一边感叹道。   一家子停下手里的活,支楞着耳朵听她说。   “娘,得亏你想着帮六子换了身好衣裳,打眼一看就比麻子板儿正,把人姑娘都看愣了!”赵凤仙给李婆子伸出大拇指夸赞。   两家男方拿出差不多的粮食当聘礼的情况下,就看女方姑娘看上谁了。   人家在爹娘的允许下矮子里挑高个儿,六子穿戴齐整又有个头在那儿,可不得占了便宜?   “山里也闹粮荒哩,晌午饭就一锅清汤寡水,几十里山路走出来又累又饿,不过这趟给六子谈妥了媳妇就值。”赵凤仙吃完饭擦把嘴总结道。   李老头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吧嗒了两口烟杆,满足地笑了笑。   荣锦被烟味儿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   李婆子当即把人赶出了堂屋,在哄宝贝孙女睡觉面前,再好的消息都得往后排!   李小六的婚事有长辈们和大队长家的帮衬,纳彩送聘礼一步步走的很顺利,很快就把媳妇娶回了家。   毕竟山里也缺粮,把闺女尽快嫁到婆家也算少了一张嘴吃饭不是。   转眼就到了荣锦满月那天,李家村全村人暗戳戳地准备给她搞个不一般的。   话说他们之前就想拜拜神仙了,但是一直忙这忙那的没空诚心地拜上一拜。   如今有粮有闲了,可得去倒腾点好东西奉上,最好再悄悄搞点拜神香回来……   荣锦穿着大红衣裳坐在高高的桌案正中央,看着脚边的香炉以及里面袅袅燃着的三根长香有点无语。   特别是下面还跪着一地的虔诚信徒呢,全都是姓李的本村人,外面院里还趴了一片的媳妇婆子小孩等等。   正庄重肃穆地磕头纳拜,安静的祠堂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急急慌慌的小伙子,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声。   “大队长,反封建迷信办的人来了!!” 第18章   “大队长, 反封建迷信办的那些人过来了,都走到村口了!”负责放风的小伙子惊惶地跑回来喊道。   正在拜神的全村人一起愣住:Σ(っ°Д °;)っ!!!   场面静滞了瞬间后嗡的一声乱开,刚才还沉静肃穆的气氛一下子打破了。   集体拜神活动刚开了个头就被迫中断, 大家伙惊慌失措地看向最前头的李老头和众位长辈们。   卧槽,那些狗鼻子找上门了, 赶紧拿个主意啊,千万别被逮个正着了!   “快快快, 先把东西遮盖起来!”李老头当机立断站出来主持大局。   屋里交给他负责,族伯族叔们去外面安抚和叮嘱妇女孩子, 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下一刻,祠堂就忙乱起来, 男人们爬起来慌慌乱乱地赶紧把供香掐灭、香炉藏起来、供品拿破布包住塞到案桌下。   “不行不行, 这不行,那些人都是狗鼻子,这样放铁定被寻摸出来。”李老头阻止住大儿子将供品包塞到香案下的举动。   荣锦端坐在桌案正中央, 静静地看着下面人乱成一团, 转眼就和着急的便宜爷爷对视上。   李老头那双老眼中精光一闪,荣锦身上穿的那身十分喜庆的红衣裳给了他想法。   “供品别藏了,就摊在桌子上……”李老头抢过包袱,迅速将东西堆到了荣锦周围。   差点被东西埋住的荣锦:“…………”   “大队长,人到门口了!”把门的人跑进来通风报信。   李老头赶紧招手示意, 父子四个齐上阵, 立即抬着桌案出门, 刚放到院正中, 祠堂大门就被撞开了。   “都别动!站在原地,别搞小动作!”打头的男男女女冲开门,向院里的众人警告道。   他们一群人都身穿统一的蓝色中山装,年龄不已,男女老少均有,闯进来的表情都很凶,看向惊慌的村民们像是看着阶级敌人似的。   十几个人进门后分开两旁,从中走出一位疑似领头人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梳背头穿绿胶鞋,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   中年男人很有气势地在台阶上站定,扫视了一圈院里,注意到中间桌上大红色衣裳的婴孩,嘴角一撇,脸色就冷了下来。   “有人向反封办举报你们村正在搞封建迷信活动,我们这次来是特地做突击检查动作的。”   “大家不要慌,听我们的安排,检查完就没事了。”中年男人斯文地解释道。   但是第一眼看到那个穿着鲜艳的孩子时,他就知道举报的这事八成是真的。   那就不会是检查完就没事了。   “哎呀科长,给他们说那些干啥,咱们直接上去检查不就得了。”做惯了这种事的手下不耐烦地提议道。   然而自称姓严的科长自诩是受过大学教育的文化人士,喜欢讲究个先礼后兵。   “别搞得咱跟土匪一样。”中年男人训了一句,转而对村民们说道,“你们队里管事的生产队长是哪个?出来先说说啥情况。”   大家伙在他们进门时就纷纷警惕起来了,秉持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只安静地围拢到荣锦所在的桌案周围。   被几百双眼睛齐齐注视着,严科长不是没有压力的,所以准备施行擒贼先擒王的战略手段,先把主事的人叫出来问问。   李老头被点名,越众而出,说道他就是李家村大队的大队长。   “啥情况?还能有啥情况,这位同志,我们村可是搞生产交公粮的优秀村子,哪能有啥情况啊,怕不是有人乱举报的吧。”   李老头十分认真严肃地打着哈哈,说了那么多一点重要的没透露。   “那她是咋回事,大家伙都穿着简朴,就她一个小女娃娃红艳艳的在做啥?是不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严科长指着众人中间的荣锦发问,说道最后一句时声色十分之严厉。   荣锦:“……”实话说,真不关她的事。   村民们相互看看,不着痕迹地往荣锦身边挪动,意图将她遮挡个严实。   严科长手下带来的人上去把人分开,露出桌案上老神在在端坐在上头的小女娃。   “这一看就不正常,还不老实交代!”中山装男女们厉喝道。   李老头转头瞧了瞧紧张万分缩在一块的乡亲,还有中间桌子上懵懂安静的小孙女,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唉,我们村的人往上数都是三代贫农,成分再好不过的,平时也都有积极响应组织的号召,敬爱领导,从无二心呐。”先给本村人脸上贴贴金。   严科长听了却没什么变化,这种话他不知听过多少遍,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就对此免疫。   而且,他此时对李老头的顾左言他、啰里啰唆找不到重点的话有点不耐烦了。   李老头察言观色,话头随即转换到他问的方面。   “这是谁知道吗?”李老头走过去抱起荣锦,给对方卖起了关子。   周围的村民纷纷看向他,神情紧绷,真担心他下一句就说出那个令人敬畏的身份。   “唉你这人心思不纯啊,不是我们再问你吗,你咋问起我们来了?!”反封办中山装的干事们不干了,大声斥责。   严科长抬了抬手,干事们立马静了音,不过看向李老头的目光可不善的很。   李老头抱着荣锦露出农民伯伯的淳朴笑容,看上去很是老实本分,却无端让反封办一群人在心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忒不舒坦。   严科长皱着眉头看向他怀里的孩童,镜片下的眼睛闪过疑惑之色。   荣锦在他看过来时咧咧嘴,还以一个无齿的婴儿笑,琉璃眼懵懵懂懂,看上去就是个正常的小女娃子。   除了过分安静了点,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哭不闹的。   “那啥科长啊,这是我家今年刚出生的小孙女嘞,长的白白胖胖好看的紧,特别讨乡亲们喜欢。”李老头把荣锦夸了一波,充分表达了当爷爷的好心情。   “所以,这不到满月了嘛,大家伙就想一起热闹热闹,给她办个满月宴,真没搞啥封建迷信的活动哩。”这一句说的很大声,全场都听见了。   村民们愣了愣,立马意会到这是大队长在跟他们串口供了。   “你们全村几百人聚到一起就为了给个小娃娃办满月酒?!”反封办的人惊诧道。   这理由说的他们一点都不信的好吧。   李老头嘿嘿一笑,朴实地点头确认。   “没办法,乡亲们太热情了,非得给我家福娃过满月不可,我不是不忍心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嘛,就打算这样聚一聚乐呵乐呵算了。”说的李老头自己都感动了。   中山装干事们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先呸一下对方的厚脸皮。   你说全村男女老少都想要给一个女娃子过满月?还哭着喊着过?不过不行?   呵呵,听起来咋那么假呢。   严科长揉着眉头,感觉先礼后兵的前一步失手了。   看这个所谓的大队长把他当傻子糊弄呢,是不是见他态度太好了?!   “你也别瞎编,谁家给孩子过满月全村都上的?赶紧交代清楚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严科长神色倨傲,露出了危险的獠牙。   “科长,这里是他们以前的祠堂,哪家的孩子满月会在祠堂里过的?他们肯定是在搞封建迷信,把人全抓回去算了!”知道点李家村从前内情的干事吆喝一声,对村民们蠢蠢欲动。   “哎,你们不能乱给我们扣帽子啊,真是在给福娃过满月,不信你们亲自问问。”李老头委屈地喊冤。   “是真哩,真的给福娃过满月嘞。”   “那当然是自愿来的,不来心里不舒坦呐”   “你说祠堂?这里现在是小学啊,地方大方便。”   “问啥问啊,李家村是得罪你们了还是咋地,连这个都管?”   没等反封办的人逮住村民们一个个询问,在场的乡亲纷纷开口了,站的都是李老头那边,维护的都是福娃。   福娃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儿开心果,堪比明月光朱砂痣一般重要的存在,给过个满月咋啦?   不就是过满月嘛,有啥好奇怀疑的?   之后被询问到的村民一听对方说福娃的不好或者疑窦,就立马拉长了脸不高兴了。   啥都不想再说,没共同话题!   反封办众人:“…………”一村子冥顽不灵的愚民!   严科长得到干事们反馈的调查结果,眉头打了个结。   这对反封办的此次之行很不利。看来,李家村的人太团结对外了,得想个法子做突破。   他朝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没找到那个举报的人,只好选另一种方法了。   院子里的小孩子不少,大都依偎在爹娘身边,好奇又胆怯地看着陌生人。   陌生人严科长正是打上了孩子的主意,大人们能睁眼说瞎话,但是小孩子大都不会说谎,问什么回什么。   他挑中了八九岁看着懂事了的李桃花,蹲在她面前自认为温和地笑了笑,问道,“小朋友,告诉叔叔,福娃是怎么回事?说完给你糖吃。”从怀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摇了摇。   李老头抱着荣锦的手紧了紧,李治国和赵凤仙在人群里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闪过担忧之色。   村民们也都攥紧了手,心中大骂反封办的人诡计多端,竟然拿糖诱哄小女孩!   奸诈!不要脸!我呸!   干事们则是得意地笑起来,还是科长脑子活有办法,等找到确凿证据,逮住这一票大的,说不定人家就要往上升迁了呢。   想到此,他们都靠边站不再插嘴,把主场留给领导大显神威!   就在如此暗潮涌动的氛围下,李桃花替荣锦吸引走了那伙人的注意力重点。   “你说真的?真给我糖?”李桃花眨着黑白分明的杏眼,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严科长点头,让她先回答问题,完后就把手上那颗糖给她。   “你问福娃?福娃就是我妹妹啊,我家三婶婶生的新妹妹,你刚刚看到没,她长的可好看了,白白嫩嫩的脸蛋儿摸着滑滑的,比最好吃的煮鸡蛋还好哩,我跟你说她身上闻起来还香香的……”   李桃花说到荣锦时眼睛晶晶亮,劈里啪啦地说个没完,但没有一句是对方想知道的内容。   “停停停!”严科长听的脑子眼儿疼,赶紧打住。   李桃花尚且有点意犹未尽,抿着嘴眨巴着杏眼,期待地看着他。   不是他问的嘛,咋不让她说完啊,她还有好多福娃妹妹的趣事没讲呢。   然而严科长受了荼毒后已经不打算再问她了,准备再找个孩子问问。   李桃花看了看对她暗暗点头的爷爷,扯住严科长的袖子不让他走。   “糖哩?你说给我糖的,你骗人!”李桃花拽着人两眼噙泪,委屈的不得了。   村民们嘘声一片,插科打诨地表示鄙视之。   还是当官儿戴眼镜的呢,连小孩子都骗,还有没有人性了?   严科长和他手下的干事们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严科长干咳了一声,把水果糖匆匆塞给李桃花,拽回了自己皱巴巴的中山装袖口。   谁知李桃花转头就蹬蹬蹬地跑到李老头跟前,踮着脚十分开心地将糖果上交了!   “爷爷,给,水果糖,让福娃妹妹吃。”O(∩_∩)O   李老头哈哈笑了,拍着李桃花的头顶直夸好孩子,然后接过那颗水果糖,装进了荣锦大红衣裳的小兜兜里。   荣锦:“…………”   严科长:“…………”   干事们:“…………”   这红衣裳小女娃果断有猫腻的吧?不然怎么能让大家都供着她想着他?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严科长他不信邪,转身又挑了一个更小的。   “小娃娃,告诉叔叔,你们今天来这儿做什么的?”循循善诱。   被他拉出人群的李荷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嗦着手指懵懵哒。   严科长看她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李婆子脸色骤变,心口提了起来。   荷花这丫头可是有大嘴巴的前科,万一再说出点什么来……   钱春娥暗地里掐住丈夫李治富的胳膊,手都开始抖了,紧张万分。   只见李荷花砸吧了下嘴巴,再扭头看看堂姐,朝严科长伸出了手。   “我也想吃糖糖,给我一颗嘛。”李荷花眨着大眼睛,学刚才李桃花那样天真无邪。   严科长噎了下,想说没有,但是李荷花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重新拿出一颗水果糖。   李荷花拿到糖就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舔了一口,满足地吸溜了下口水,再看了糖果一眼,然后一溜烟跑到李老头面前,把满是口水的糖块递过去。   “爷爷,糖糖甜,给福娃妹妹吃哦。”语气其实是很不舍的。   荣锦:“…………”表示是很拒绝的!   严科长:“…………”这些孩子都特么有毒吧?!   干事们:“…………”科长被小孩子糊弄了,还两次!!!   大写的尴尬。   人群里面不知道是谁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声,像是引燃了定时炸弹,村民们情不自禁地哈哈笑起来,连心里的忐忑害怕都减轻了点。   那群干事们也有人低着头肩膀耸动跟着一起笑的,半遮半掩的不让上司看到。   严科长脸色黑了下来,自觉被冒犯了作为科长的官威和尊严。   “不说是吧?那这些是什么?!是不是搞封建迷信的供品?!”趁着大家不注意,他一步上前掀开了桌案上盖着的破布,露出里面挤挤挨挨的各样东西。   “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供果,还说你们没有搞封建迷信?!”严科长端出一盘苹果叱问。   “那是买给我侄女吃的苹果,是我送的满月礼。”赵凤仙举手,领走自个儿的锅。   “这个呢?搞封建迷信才用得上这些!”严科长扒出一馍筐圆圆的糕饼出来,每个都点了红点。   “那是我做给闺女吃哩,好不好看?专门用花汁调的色儿,就衬我闺女的俊……”王月琴羞涩地巴拉了一通。   严科长火了火,接连又扒拉出来一些普通又特别的东西,都有人出来认领,但都能说出一二三四的正常用意来,没一个承认是搞封建迷信的。   “……”   严科长摔了手上的泥娃娃,引起村民们一片惊呼。   那个娃娃是仿照荣锦做出来的,看上去很相似,被大家认为等同于她的神仙真身,以后是要被迎到宗祠里享受香火供奉的。   但是现在它被摔成泥渣渣了。   乡亲们痛心疾首,敢怒不敢言,气氛再次紧绷了起来。   严科长怎么看怎么怪异,直觉里边有猫腻。   “给我搜!”严科长挥手下令。   既然礼不成了,那就来强的吧。   干事们听他令下,立刻行动了,一人选了一边开始地毯式搜索,誓要找出他们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证据来。   “你们咋能这样啊,说了我们村是清白的,问又没问出点东西,你们咋耍赖呢。”李老头和村民们跺着脚抗议。   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把桌椅板凳等摆设翻了个底朝天,屋里院外都弄得乱糟糟。   “既然有人举报你们,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你们不好好交待,我们只好执行严格搜查了。”严科长高高地站在台阶上,话说的大义凛然。   然而他的手下不给力,翻腾了一圈,啥都没找到,标志性的香烛黄纸之类的东西毛都没见。   干事们气喘吁吁地汇报后面面相觑。   所以……李家村的村民真是在为一个孩子过满月咯?   这伙人忍不住齐齐看向荣锦,严科长也皱着眉头看了过去。   荣锦仍旧是那副不哭不闹的样子,乖乖地被李老头抱着,后来换到李婆子的怀里。   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但是严科长直觉很违和。   看一眼这孩子都感觉后背发凉,看久了甚至心头发毛,像是遇到了压力重重的巍峨高山,让人敬畏又惧怕,不敢起什么坏心思。   这很不对劲!   严科长觉得他找到了诡异的源头,就是这个刚满月的孩子!   李婆子抱着荣锦往后退了退,被几个村民挡在后面,不让他再盯着看。   “科长,有什么不对?”干事上前询问,不然就收工回去好了,白来一趟。   “那个孩子有问题,抱回去调查。”严科长指着人群中显眼的大红色笃定道。   干事:“…………”   科长怕不是想功劳想傻了?一个刚满月的女娃娃抱走能调查个啥哟。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干事们也听从命令地上去想抱走荣锦。   “领导啊,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娃娃,你们抱走她干啥?”   “福娃才满月哩,话都不会说,能调查出来啥嘛。”   村民们拦住不让,把李婆子和荣锦围在人群中间保护着,七嘴八舌地不断替他们辩驳。   严科长冷哼了一声,以荣锦不像个普通婴儿的理由,要把她带回去看守,顺便大队长一家也得拷上一块带走,接受调查。   村民们气愤,简直是无中生有的借口。   别说福娃真是小神仙不能让人抱走她,就是他们村一个普通的婴孩,也没有被外人来抢的道理!   “福娃是李家村的,你们有啥权力抢人?”   “大队长是李家村的主心骨,你们说一句就给拷走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不能带走福娃!”   “不能拷走大队长!”   人群反应激烈,堵住干事们推推搡搡不放人。   严科长却反而没生气,只是确定了一件事。   刚才只是虚晃一招,设了个小小的陷阱,通过村民果然引出了荣锦这条大鱼。   这下确定了,李家村里有大大的猫腻,且源头就在小小的女婴身上。   像这种恶劣性质的封建迷信,不严厉打击不足以震慑愚昧无知的人民群众!   一定要把这些人拯救出来,努力普及科学知识。   严科长下定了决心,站到门口台阶上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们停下,向其中一个干事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停一停,有事好商量,不要打起来,咱们都是和气讲文明的新社会人……”严科长温言悦色地开始劝导了起来。   村民们见他们果真不抢了,松口气后也停了手。   只是说着说着,就在村民们被严科长引走了注意力之时,其中一个干事滑溜地摸进人群中间,出其不意地夺过荣锦就跑。   村民们一下子就炸窝了。   踏马的竟然抢了他们村的小神仙!!!   众人大喊一声住手齐齐涌了上去,围追堵截,想从那个滑溜的干事手里把小神仙抢回来。   干事们这边见机也扑了过去,两方人马刚分开没一会儿就又推搡到一起,甚至扭打起来。   “科长,接着!”抱着荣锦的干事大喊一声,将荣锦举起来甩到了半空中,直接想扔给严科长。   那个干事很快被村民们压趴下胖揍,凄厉的惨嚎不止。   荣锦在半空中飞的时候,对着头顶的蓝天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至极了。   闹成这样子,估计她平静的成长期生活该结束了吧。   下一刻,严科长一脸胜利在握地接住了荣锦…的两只小胳膊,而腿脚则被及时扑过来的便宜爹李治民死死抱住了。   紧接着,李婆子王月琴也都赶过来帮忙抢人,抱住荣锦的下半截身子往回拉。   到了这种程度,严科长和一群干事们不甘示弱,死活不放手,掐住荣锦的胳肢窝和胳膊死死往他们那边拖。   一瞬间的功夫,荣锦成了他们‘拔河’的那根绳子,一方拽着一头,小身子顿时紧绷,白嫩嫩的肚子都露出来了。   特别是严科长那个大猪蹄子还下了死劲儿,直接把荣锦掐痛了。   “嗷——”踏马的都给我松开!!   荣锦红着眼嗷的一声叫,疼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李婆子几人看见了浑身一震,同时想到了福娃出生那晚发生的事。   我滴个乖乖,这回要大发了!   果然,下一秒,晴朗的天空中猛地响起一个炸雷。   “轰隆——轰隆——”   晴天打了个旱雷,吓住了在场所有人,除了知情的李老头一家子。   趁着严科长那群人被镇住的空挡,李婆子推出五只小的上去,专门对着拽住她宝贝孙女的家伙一人咬一口。   “啊”“嗷”“疼啊”“松口松口——”   干事们一时间惨叫连连,严科长也没躲过。   他被李荷花啊呜一口叼住了手肘上的肉,尖利的牙口咬完就跑,还把他口袋里的水果糖全摸走了。   这种情况下再不松手,那绝对是嫌咬的不够狠了。   李婆子顺利抢回宝贝小孙女,赶紧抱起来躲到人群后边去,心肝宝贝儿地哄着。   荣锦红着眼干嚎,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疼死宝宝了!   该死的土著人!最该死的上司老头!   要不是成了小婴儿限制多多,她用得着受这样的委屈吗?!!   荣锦气毛了,李婆子哄也没有用,她嗷嗷地嚎了一声又一声,而晴空旱雷紧跟着一个接一个地炸响,和谐又诡异。   李家村的村民们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小神仙发威,又敬畏又害怕。   他们心疼小神仙在他们这里受了委屈,又担心因为没有保护好她而受到天罚。   大晴天的,旱雷不间断地炸,可不就是天罚吗。   老族伯顾不上有外人在场了,呜呼一声拜倒在地,对着苍天不停地磕头,祈求饶恕李家村的过失,并保证以后一定会护好小神仙。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跟着他一起跪拜磕头,孩子们有样学样,甚至有的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被爹娘捂住嘴接着磕。   只剩下李老头一家和反封办的人还站在那儿,雷声轰隆隆就响在头顶,好似马上就要落下来。   严科长不信邪,他信的是心中坚持的唯物主义科学价值观,根本不信世上有鬼神那一套。   “还说没搞封建迷信,你们现在拜的是什么?念叨的是什么?!”他扬眉吐气般嘲讽了一通,把刚才憋闷的那股气全发出来。   “轰隆——轰隆——”响雷越来越近了。   “科长,事情不对劲啊,要不…咱们先撤吧”干事在雷声中对他大喊着提醒。   头顶好似降下了天雷,来势汹汹,让他们胆怯了。   “这是报应,是你们冒犯神仙的报应!”李老头眼神幽幽地盯着他们说道。   “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你们搞的封建迷信,愚昧!无知!”   噼啪一声响,一道闪电落下来,一路闪着火花劈到了严科长的脚边,将他的话成功堵住了。   “…………”   干事们浑身打哆嗦,心中的科学价值观摇摇欲坠,已经开始相信对方说的了。   看到没?看到没?!晴天炸雷还正好劈到了他们面前!   这这这是科学能解释的吗?!   严科长不服,掏出一个东西勇敢地站了起来。   “同志们,戴上红袖章!咱们有马克思主义保佑,不怕他们歪门邪道!”然后坚定地给自己胳膊绑上了一块红色的布料。   荣锦听到后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干嚎中断,泪花终于飙了出来。   与此同时的,天上的炸雷停了。   干事们惊喜地站起来,以为红袖章起效了,看向严科长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敬佩之色。   严科长仰着头涌起胜利般的笑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顶天立地,完成了坚守科学阵地的壮举!   世界是唯物主义的,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干事们跟着他仰望着东方,心潮澎湃,意气风发,自我感觉伟大的不得了。   李婆子等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怪异,犹如在看着一群沙雕。   “轰隆——”突然又一声天雷滚滚。   这回不是晴空旱雷了,阴云不知何时迅速聚拢到了头顶那片天空,起了风,打了雷,雨滴子落下来了。   严科长和干事们的表情像是石像般片片龟裂。   严科长抹了把脸,好似很不在意地说只是要下雨了罢了,刚才那些响雷说不定就是下雨的前奏。   看吧,都可以用科学知识解释的。   话音刚落,雷电闪着白光劈里啪啦当头劈下来,绕着反封办的人劈了一场,跟警告一样,威势十足。   严科长:“…………”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就像龙卷风。   雨越下越大了,荣锦飙着泪委屈的嗷嗷叫。   风雨雷电一起随之落下,镇得跪拜的村民们一动不敢动,唯恐天雷一个不注意把他们也给劈了。   然而有荣锦在,雷电只朝反封办的人那里劈下,村民们这边一点响动都没有。   大家伙以为祈求感动了老天爷,免去了他们的天罚,磕头磕的更为诚心诚意了。   李老头知道内情,都是他家神仙小孙女的杰作,所以劝老族伯和乡亲们赶紧起来到屋檐下避雨。   好说歹说劝住了,老族伯于是带着人去祠堂里继续虔诚地跪拜。   荣锦身上渐渐被信仰力环绕,多少安抚住了她那颗脆弱的小心灵,委屈巴巴地止住了眼泪珠子。   大雨很快转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雷声渐小。   严科长趴在地上,看着荣锦的目光很奇异,闪了闪像是打着什么主意。   大家伙都以为异象终于过去了,他们没事了,谁都没想到严科长会突然暴起再下手。   其他人反应不及,李婆子的力道当然比不过一个壮年男人,又不想伤到宝贝孙女而有所顾忌,最终被对方得逞。   “赶紧放开我孙女,你想被雷劈死是不是?!”李婆子当即哭号着冲上去,想把人抢回来。   五个小的跟着他们奶奶,像一只只小炮弹似的冲出去,撞到严科长身上,又抓又咬又挠。   严科长忍着痛一把举起荣锦,威胁的举动成功让李老头爷几个止住脚步,赵凤仙她们也不得不停在那儿不敢再上前。   “有话咱好好说,千万别摔!”李老头小心翼翼地劝道。   干事们傻眼了,没想到科长会来这么一出,摔孩子?那是犯罪啊!   “科长科长,那只是个孩子,咱不能摔死她啊……”干事们拉扯着规劝。   严科长红着眼让他们闭嘴,然后带着点疯狂地朝天空大喊。   “劈啊!劈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他掐着荣锦摇晃了一阵,状似癫狂。   荣锦炸毛,都特么快被晃散了,她招谁惹谁了呀!   “嗷嗷嗷——”你丫的放我下来,我跟你没完!!!   轰隆轰隆轰隆,雷声不打一点招呼地直接落下来,沿着严科长劈了一通,台阶上留下一圈黑灼的印迹。   天雷这次阵势很大,但是没往严科长身上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一样。   “哈哈哈,你竟然是活的,你不敢劈我是不是因为她!”严科长疯狂地笑起来。   他的眼镜早就震碎了,就像他确认了猜想之后碎裂又颠覆的科学观,还有从小到大心目中一直坚持的东西,都掉在地上碎成了灰灰,风一吹就散了。   心志不坚的人,经历过这么一场亲眼所见颠覆三观的遭遇,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   荣锦:卧槽!此人已疯啊!   李老头李婆子还有祠堂里的众人都焦急地看着,投鼠忌器地不敢轻举妄动。   荣锦只能先自救了。   于是,院门外的柳树悄默默地伸出了一根枝桠,快速抽枝抽叶地生长,越过门顶来到江秋月跟前,就要缠住她将她从空中带走。   李老头他们首先发现了,震惊过后尽量掩盖住了脸色变化,然后不停地跟发了疯的严科长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祠堂里的村民们焦心不已,紧张地看着那堪称神奇的一幕。   “啊!妖怪啊——”李麻子跪在屋檐下突然破口大喊,慌头慌脑地爬起身就往外跑,扒上墙头鬼哭狼嚎地准备翻出去逃命。   只不过没等他翻上墙头,就被一个响雷当头劈成了黑人,头发烧焦口中冒烟儿地倒在地上。   荣锦内心妈卖批,赶紧让柳枝卷走她,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又突生变故。   严科长像是被李麻子遭雷劈的画面吓到了,竟然失手将荣锦扔了出去。   李婆子等人奔跑着叫喊着拥上去,却赶不及去救。   众人惊骇之间,只见地上忽然冒出一颗绿苗,迅速窜高窜高,直至长出一棵茎秆粗壮的向日葵,开出脸盆大的花盘子,正好接住了荣锦。   李家村的人欢呼一声,口喊着小神仙,拥上去将荣锦接了下来。   当然李婆子是赶在众人前头的,抱起宝贝孙女后将她用衣裳裹的严严实实,没让旁人碰到一点。   这回她不敢再上前了,紧紧抱着荣锦躲得远远的,担心反封办的人再出手。   村民们也是出离愤怒了,不再对这些当官儿的缩手缩脚,个个怒瞪着眼挡在李婆子前面。   要是严科长再想来个出其不意,怕是这次要被众人锤扁不可。   殊不知反封办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到刚才那样神奇的事情,早就偃旗息鼓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们的社会主义科学价值观彻底被摧毁,看着荣锦的目光既畏惧又震撼。   但等到一群人反应过来后,又一个个抱头跳脚地直喊妖怪,结果被天雷追着脚跟劈,石板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黑坑。   干事们发现村民们那里就不会被劈,哀嚎着往人群里鼠窜,却被早有准备的村民围成圈排斥他们接近。   “轰隆——”又一道雷降下。   严科长发过了疯,内心的激荡还没过,当头就挨了一道雷,步了李麻子的后尘,被劈倒在地,头发根根竖起,浑身漆黑,嘴里冒着烟儿。   死是没死的,就是遭雷劈了。   干事们被吓得屁滚尿流,两两抱在一起尖叫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们捂着嘴痛哭,连妖怪都不敢喊了,怕被雷追着劈啊。   村民们看得只感觉大快人心,同时更坚定了荣锦的神仙身份。   “咱们福娃怎么可能是妖怪,分明是神仙下凡的有福之人,是咱们村的小仙女!”   “对对,谁说小仙女的坏话就会被雷劈,那是老天爷降下的天罚,一劈一个准儿。”   “福娃是小仙女小仙女……”   经此一遭,荣锦小仙女的身份在李家村彻底坐实了,地位直升到神坛,以后无论是谁都拉不下来。   荣锦虽然受了点苦,但是收获也是不错哒,她就不再跟某些愚蠢的凡人计较了。   眼看着坏人被惩罚,他们的小仙女也没事了,李老头和族伯族叔们开始出面收尾。   首先,被雷劈中的两个人明显还活着,先拖下去洗刷一番看劈的严不严重。   其次是反封办吓哭的干事们,这些人若是处理不好了,一旦把消息闹出去,怕是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不过,李老头也不怕的。   有荣锦这个小仙女大杀器在,相信他们两方稍后会来一场非常‘亲切友好’的交谈。   对方想必应该知道,等到出去后啥能说、啥不能说! 第19章   云散雨歇雷电消失之后, 天空如洗,七色彩虹桥从李家村东头搭到西头,衬得小村落美轮美奂。   李家村全部村民迎着彩色的霞光, 虔诚地继续着他们的拜神活动。   桌案重新在祠堂院里布置好了,供品也全部摆上, 几百人跪在下方一叩首二叩首……   荣锦坐在桌中央面无表情地做沉思状,映着身后的彩虹和霞光, 别说还真有一副小神仙的派头。   村民们十分信服,对着她拜了又拜。   “小仙女, 保佑我家的鸡崽子能孵出来,我给您磕头了。”   “小仙女, 保佑我下次赶大集能买只好猪崽养, 保佑保佑!”   “小仙女,保佑村里下一次粮食大丰收,保佑我家狗娃能娶个媳妇。”   ……   荣锦额头跳了跳, 开出一朵十字小花。   她只有面瘫着脸, 才能保证自己脸颊嘴角不抽动起来。   纯净的信仰力从村民们身上一丝一缕地飘向荣锦,让她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话说要是个靠信仰力修炼成仙的同僚过来,估计会很喜欢这种情况。   但是她已经有了神格,相当于天生就是神仙了,还修毛个仙。   所以, 源源不断的信仰力对现在的她来说, 却是有点鸡肋了, 除了辛苦转化为丁点儿神力, 并没有什么大用。   荣锦仰天一叹,太受欢迎了没办法。   早知道上个世界就修炼成仙了,而不是功德成圣做了神。   如果本界靠香火存世的神灵知道了她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们的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非得气吐血不可。   他们赖以为继、想要而不可得的东西,竟然还被人家嫌弃了!   荣锦运转着逐渐增多的神力,感知了一下周围。   此界神仙道泯灭,科技树昌兴在即,人们不再相信祭拜神灵,那些神啊仙啊的没了人间供给,早就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默默消散了。   所以附近没啥奇怪的东西,除了一只开了灵智的小黄莺,正在她家屋檐下筑巢安家。   就连最普通最接近寻常百姓家的灶王爷,一点气息也没留下来,湮灭的干干净净。   ……   反封办的干事们透过破窗户向外望,瞪大眼睛看着外面那副魔幻的场景。   如果说这都不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那啥才是封建迷信?!   可惜即使亲眼看到了,他们也不能咋样,没看还被人家关着呢么,甚至他们头儿还在人手里。   若是以往看到这种拜神拜佛一类的迷信行为,他们非得冲上去给对方上纲上线地上上科学课不可。   好教愚昧无知的人民群众得到科学知识的熏陶,紧跟组织的领导和号召。   然而现在……呵呵!   干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成了锯嘴葫芦,平时都嘴皮子利索的很,如今却都说不出半点批判的话来,也不敢说了。   说啥?能说啥?   前车之鉴还在水井边洗刷着呢,不知道有没有被劈下一层皮,会不会有后遗症啥的。   无论是亲眼所见被震摄到,还是心有了顾忌和胆怯,反正他们是不敢再说什么。   想想以前他们是多么凶悍风光啊,现在踢到铁板了。   之前说是打击封建迷信,其实都是老百姓沿袭旧俗拜拜送子观音灶王爷之类的,都是假的、小儿科。   干事们一般过去打砸一番拷几个人,再给犯错的群众上上思想教育课就行了,多么简单轻松又有前途地位的工作啊。   只怪他们当初想的太甜,这回遇到真神仙了!除了夹着尾巴做人还能咋办?   这些人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何为仙家手段,现在脑子里冒出的都是小时候听老人们讲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心中已然十分敬畏了。   他们扒着窗棂子往外瞧,只盼着严科长没事,早点醒来带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干事们内心悲愤,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瞅着院外那张供桌上看。   荣锦察觉到他们畏惧的视线,一个眼神瞥过去,干事们齐齐打了个哆嗦,两两抱住瑟瑟发抖,差点尖叫出声。   这个地方,这个村子,都好奇怪!特别是还有个一言不合就能真发神威的小神仙!   呜呜呜,他们是再也不敢来了。   ……   拜神活动终于圆满完成,荣锦收获了不少的信仰力外,还有许多土特产。   红薯、大萝卜、红柿子等等,全都是村民们上供给她的供品,装起来有两大竹筐。   李婆子将荣锦抱下供桌时说了,那些东西都是属于她宝贝孙女小仙女的,家里谁都别想伸爪子。   荣锦其实想说无所谓的,里面除了一些草药碎布头什么的,剩下都是吃的,真没啥好东西。   与其放在那儿坏掉,还不如分给大家吃了算了。   然而李婆子在家说一不二,李老头他们又经过这一遭,对荣锦宠着敬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动她的供品。   于是荣锦刚满月就开始吃饭了,毕竟不吃的话那些东西就浪费了不是。   第一顿就是李婆子打出的一碗鸡蛋羹,鸡蛋来自某个村民家的老母鸡,属于供品里面最好最值钱最高大上的。   李荷花几个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看着,闻到那个香味儿,馋的直流口水。   李婆子看得一撇嘴,刮刮鸡蛋壳给他们一人冲了一碗带着鸡蛋腥味儿的鸡蛋汤,奖励五个孩子一起对付严科长时的勇敢和努力。   孩子们捧着碗喝的十分开心。   当荣锦抿着蛋羹吃的喷香的时候,遭雷劈的那两人醒过来了。   消息传到李老头家时,其实距离拜神结束从祠堂回来才没多久。李老头当即放下了碗筷,要去和反封办的严科长‘谈谈’。   荣锦啊啊叫着,蛋羹也不吃了,让李婆子抱她跟着去看。   其实没啥看头,两个人都被劈成黑人了,用井水洗刷了后还是黑的。   老族伯本来还很紧张,怕出了人命,而且其中还有个当官儿的,不好跟上头交代。   但是俩人醒过来后看上去神智清醒,没劈成傻子,也没缺胳膊断腿,更没有生命危险,除了头发直竖皮肤黑的发亮,其他就没啥了。   这下,老族伯放心之后就不客气了。   李麻子首当其冲,先被老族伯用烟杆儿敲着头狠狠地训了一顿。   “你说你跑啥你跑啥?全村人都在给神仙磕头,就你咋咋呼呼喊妖怪,那哪是妖怪,是咱们村的小神仙小仙女!”   “你是眼瞎还是心瞎看不见啊,反封办的人说小仙女坏话都被劈了,你还猛地搞那一出,天雷不劈你劈谁?你这是遭了天谴知不知道?”   老族伯恨铁不成钢,揪着李麻子乱糟糟的头发把他训了个狗血淋头。   “哎哟,叔爷爷,叔爷爷,我知道错了,您快放手,头皮要揪掉了!”李麻子护着头发哀嚎,呲牙咧嘴地很是凄惨。   看得旁边的严科长头皮发麻,真担心下一刻那双枯树皮一样的手也会抓上他的头发甩来甩去。   老族伯针对李麻子那时候临阵脱逃还给小神仙惹来麻烦的行为,给他上了一堂棍棒教育课,让他长长记性。   李麻子被照头胖揍了一顿,本来就被劈黑了,又鼻青脸肿,生生像是黑胖了一圈。   下手的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家,他也不敢有所反抗,硬生生扛下来。   过程不忍直视,特别是他还哀嚎不止地求饶,哭的眼泪鼻涕一把,好似有多后悔似的,给严科长做了一场非常完美的忏悔示范。   严科长:“…………”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老家伙边打人边朝他笑嘞!   李家村的人太凶残了!!   严科长表面镇静,心里早已瑟瑟发抖中。   老族伯打累了,看杀鸡儆猴也差不多了,就放开李麻子的枯毛,转而揪着他耳朵问他还敢不敢。   李麻子赶紧摇头,乌漆抹黑的脸上流下悔恨的泪水。   荣锦过来时正好看到李麻子装怂的样子,无齿地笑了。   这家伙铁定心里有鬼,不然怎么会被雷劈?   没看反封办的干事们喊的妖怪比他还要多,也没被当头劈下,只是被追着脚跟劈罢了。   而严科长遭雷劈,存粹是将荣锦失手扔出去,惹毛了荣锦才引来天雷的。   李麻子只是捣乱喊了声妖怪就遭了最大的惩罚,看来里面的事不简单。   荣锦想了一下就不在意了,小跳蚤而已。   只是她没放在心上,对方却是在看到她后反应大的很。   李麻子乍一见到荣锦时,那张脸都哆嗦着扭曲了,两股战战,腿脚僵硬的不听使唤。   “咋有股尿骚味儿?”李老头跟进来嘀咕道。   屋里几双眼睛顿时齐齐看向哆嗦个不停的李麻子,这孙子之前胆子那么大,现在却小的跟麻雀似的,直接吓尿了。   “我我我……”李麻子牙齿打架,说不出话来,又羞又囧。   如果不是那一脸漆黑的看不出色,恐怕早就红成了猴屁股。   “别我我我了,赶紧出去吧,别熏着了咱们的小仙女,以后警醒点,再犯错误就饶不了你!”老族伯拍了下他的狗头,结果捋下了一撮毛。   李麻子头上像是被拔了庄家的田一样,立马秃了一块。   “…………”   李麻子怔愣过后直接泪奔了,伤心着逃窜而去。   他老娘正等焦急地等在外边,唯恐他遭天谴后小命不保,虽然得知人醒了,但是具体咋样还不知道,麻子娘担心不已。   李麻子一冲出来,她就眼睛一亮认出是她儿子,急忙关切道,“儿啊,你咋样啦,有没有事?”   她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要是出了啥事,要她一个老婆子咋办啊。   李麻子见到他娘当即呜呜地哭起来,“娘,我没啥事,就是,就是头秃了,呜呜呜”   麻子娘听到这个消息后好像天塌了一样不敢置信,晕着头摇摇晃晃地差点栽倒在地。   “娘,你咋样,别慌别慌,秃就秃了吧,你看我变都变黑了,有头发跟没头发一个样是不是?”正好脸上的麻子也看不出来了。   说是这样说,主要为了宽慰老娘,不让她太过伤心。   李麻子内心还是很苦逼的,悲伤逆流成河。   麻子娘被儿子好容易扶住,踉踉跄跄地往家走,路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的儿啊,你咋恁命苦嘞,原先就长得一脸麻子不好看,现在又黑成碳,还秃了,以后可咋找媳妇哩……”   麻子娘一想到儿子未来就要打光棍,以后没儿没女没老婆照料,她的一颗慈母心啊就碎成了八瓣儿。   李麻子被老娘戳到伤心处,刚憋住的眼泪又喷了。   母子俩站在路口抱头痛哭,惹得路过的村民摇头叹息,早知今日昨儿个又何必闹腾,差点将小仙女给摔了。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还哭个啥?   是啊,遭雷劈后能有命还活着就不错了,严科长是不敢哭也不敢再闹的。   即使老族伯来了个杀鸡儆猴警告他,后面又和李老头三人一起来了场‘友好’交谈,严科长也努力保持微笑,感叹生命的美好。   当时三人进屋友好交谈的时候,李婆子是呆在门外的,荣锦也没进去,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只是出来后,他们像是达成了什么协定。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反常,动不动就打打雷下下雨刮刮风,其实也没啥。”老族伯面不改色地说道。   “是啊,今年的年景变化的快,那书上的科学知识不都解释了,说是大自然的正常规律,跟咱可没关系。”李老头笑眯眯地接话。   两人说完后,煞有其是地转向另一人问道,“严科长,你喝过的墨水多,比咱学问大,你说咱们说的对不对?”   严科长顿住脚步,漆黑的脸上只看得清楚眼白眼珠子,其他都是黑溜溜,纠结起来时呈现出一种便秘般难言的扭曲感。   “对的对的,所谓的异象均是可以用自然科学来解释的,昨天就是个打雷下雨的阴雨天罢了,完全没问题!”严科长干咳着回道。   他努力让自己忘记昨儿个来时路上见到的大太阳,还有那场亲眼见到的草木瞬间长高开花的异常现象。   都是假的假的,看花眼了,对外要相信科学。   对里…严科长打算瞅个机会也去拜拜小神仙,他可不想再被雷劈。   惹不起,惹不起!   经历过昨日的三观重塑后,严科长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人生信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等到回去后,他可以研究一下…神学?   据说这门学科在国外已经盛行开了,是不是人家那里已经和神仙和谐共处了,而他们自家还在打压以及自欺欺人中?   有了这种猜测,严科长一时间只觉得以前的自己才是蒙昧无知的,犹如井底之蛙一般,将自己微薄的认知当成了唯一的真理。   却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科学之外还有神学在等着他。   任重而道远!   严科长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他,觉醒了!   命运之手亲自将神仙送到他眼前,就是为了让他好好看清楚,让他及时醒悟过来,不要跟其他人一样执迷不悟下去。   他有预感,神学,将会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会像弘扬科学那样,将它发扬光大永垂不朽!   严科长仰头挺胸,握着拳头坚定了以后挂羊头卖狗肉的愉快道路。   老族伯和李老头却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把人镇住了出去不乱说话就行。   至于那些个干事,当然是交给他们的头儿去做思想工作了。   于是等严科长去隔壁说项过后,干事们晕晕乎乎地被放出来,已经全都默契地称昨天的异象为反常的自然天象了。   有严科长的积极配合,事情很好地解决了。   李家村投桃报李,全村人都集合到打谷场上,让反封办的人顺利开了堂科学普及课,集体接受了一番科学价值观的教育。   没让他们白来一趟不是。   而对于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天罚,明面上大家都装作眼瞎啥都没看到,你好我好大家好。   课上完,严科长没找到机会拜小仙女,他的手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溜了。   李老头笑眯眯地将他们送到村外,每人赠与一小袋高粱米和一篮子鲜桃,拿上就能走,不拿……身后跟着的汉子们不是吃素的。   这是明晃晃的贿赂,就为了拖他们一起下水。   接了东西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李家村若是出了啥事,那谁也别想逃的过。   李老头和老族伯在人临走时,很有心机地来了这么一出,把某些干事的小心思彻底掐灭在萌芽中。   严科长很高兴地接过去了,这可是神仙之地的产物,不知道跟别处相比有什么不同,正好拿回去研究研究。   有他打头,看出苗头的干事们这下不好再拒绝。   在李家村人虎视眈眈的视线中,一群人擦着冷汗背上高粱米挎着鲜桃篮子灰溜溜地离开。   严科长正被他命运的重任占住了全部心神,没顾得上手下们的异样,不然非得再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不成。   就像之前他给他们在祠堂破屋里上的那样,从科学到神学的启迪,把所有干事绕的晕晕乎乎,精神受到了严重摧残。   他们带着东西,心情又格外沉重,回去的路走的很慢。   然后就察觉出不同了。   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兴冲冲的直捣黄龙,现在恍然发现,这片地界和县城那里完全不一样啊。   要知道天旱了那么久,县城也好长时间没下过雨了。   街道灰扑扑的沙尘弥漫,遍地找不出一点绿色,全然没有春天的欣荣模样。   再看看这里,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山清水秀,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绿意。   回想一下,李家村周围的果树还都挂着果子呢,空气中都能闻到甜蜜的果香。   更别提随处可见的大白菜水萝卜,还有各种鲜嫩的野菜了。   这差别也太大了!   干事们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这里有个小神仙,而县城里没有?   一群人对视一眼,看向了领导严科长,却发觉对方正在兴致勃勃地采花扯草,感受春天的气息。   “…………”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引起一片共鸣。   早上吃的那点稀汤早就消化光了,在李家村又折腾了那么久,午饭也没吃,众人这会儿才发觉饿的不行,前胸贴后背。   “要不,咱们先吃颗桃儿垫垫?”某个干事提议。   按说篮子的鲜桃是贿赂的证据,对他们这些执法奉公的人来说是耻辱的,但是天大地大饿肚子事最大。   既然都接受了,那吃了也不算问题吧,难道还能还回去,把丢掉的节操捡回来?不可能的。   “嗯,这桃子不错,正好我饿了。”一个愉悦的声音在这时传过来。   干事们还在犹豫,严科长却已经拿出一颗鲜桃擦了擦就一口咬下去了。   甜!真甜!不愧是神仙出品。   严科长尝了后啧啧称赞,转身看到手下那群人跟呆头鹅似的还不知道桃子的好,不由问道,“你们不吃?不吃都给我吧。”   带回去正好给家里人尝尝,顺便普及一下伟大的神学。   “额,要要要,科长,我们也饿了,正要吃呢。”干事们拢好手上的篮子干笑着连连回道。   桃子闻着味儿很好,清香扑鼻,咬一口汁水四溢,甜的不得了。   “真好吃!”   “好甜,很久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了。”   “个头还大,不仅能填肚子还解渴。”   干事们惊喜地赞叹,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颗,扒拉着草篮子一看,里面还有九个嘞。   每个篮子里都放了十颗鲜桃!   有人吃一个不过瘾,忍不住再拿出一颗接着啃,更多的是收好,准备拎回家让全家都尝尝鲜。   鲜桃不舍得多吃,他们边走边瞄上了其他东西。   “这里的野菜不错,咱们采点回去吧?”早就蠢蠢欲动的干事提议道。   县城那边可没有这么青翠茂盛的野菜啊,早就旱死扒光了。   这回可真就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出了这片地界再想找,估计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想,干事们不走大路了,专往沟边小道跑,赶路时不忘寻着大把的野菜。   直到那处对比分明的边界线,他们口袋里篮子里都塞满了灰灰菜蒲公英马齿苋……   严科长也采了很多,他站在界线处,遥望前方是一望无际黄沙漫天的荒凉之景,而再望身后,却是迥然不同的青山绿野水草丰茂。   “科长,这……”这两处的不同太明显了!   打眼看去,简直像是地狱和天堂的区别。   “这就是神迹!”严科长语气骄傲地振臂一呼,更坚定了心中新的信仰。   干事们怔愣在那儿,看着眼前这一副壮阔的场景心潮澎湃。   小神仙,小仙女! 第20章   反封办的人走了后, 李家村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田里补种的庄稼长势良好,家里的粮食堆满地窖,正是农闲歇息的时候。   第二天, 李二叔吃过儿媳妇做的早饭,红薯稀饭甜的口齿留香, 喝到撑了还想再喝两碗。   眼看日头升起来了,他揣上烟袋锅子, 再拿一张烙的金黄的玉米饼子,准备出门了。   “你干啥去?咱家的玉米还没掰完哩!”二婶子在后边叫住他喊道。   李二叔摆了摆手, 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村口吸口烟松快松快, 你们先干着。”话落后人早就没影儿了。   外面响着吹吹打打的唢呐声, 听起来很是喜庆,那是村里有人家在办喜事。   李二叔年纪大了,不像小年轻似的一窝哄跑去看热闹, 他背着手往相反的方向走, 来到村口那棵大柳树下。   旁边就是村里曾经的祠堂,如今的小学。   孩子们今儿早上就开始上课了,此时站在柳树下能清晰地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李二叔对学知识最推崇,喜欢听这个。   他站在那儿听了片刻,也跟着背了几句主席语录, 自觉精神上得到了升华。   柳树下此刻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了, 每个人的手上基本都做着一项活计。   端着簸箕掰玉米的、打高粱头的、扎扫帚的基本都是老头老太太, 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勤劳人儿。   他们是闲不住的, 吃完饭就聚集到柳树下坐着,既能唠嗑还不落下活,微风吹着,听着读书声,多自在不是。   “你家刻了没,我昨儿晚上回去让我家老头子连夜赶出来了。”其中一个白发老婆婆问着旁边的人。   “正准备刻哩,今天就能摆上喽。”旁边的大爷咧嘴笑开,很是骄傲的样子。   他们这边一说,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开始说起自家的情况,一圈下来大多数都说道是快做好了,就等着晚时候摆上去,早晚敬上三炷香。   “你们说刻啥嘞?”李二叔听的一头雾水,坐过来奇怪地问道。   大爷大妈们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有点鄙视的感觉,一副这是哪里来的傻子的神情,让李二叔更摸不着道了。   这是啥情况?好像有啥事发生了,他家却一点都没收到消息。   “他二叔啊,你还是咱们村小仙女的二爷爷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给她刻长生牌位,每天早晚三炷香地拜,你咋啥都不知道?”   众人鄙视之,这也太不上心了。   李二叔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毕竟昨天反封办的人刚走,他还没缓过来,刚过了一夜,他哪里知道大家都开始立长生牌拜上了。   不行,这事可不能落后了。   李二叔烟杆也不吸了,站起来就大步往家赶。   二婶子正坐在门口就着簸箕掰玉米,见到他去而复返,还以为是良心发现,回来帮她干活的。   结果,李二叔匆匆进门,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说吱个声帮忙掰玉米粒了。   二婶子:“…………”个老家伙!   李二叔一回来就钻进装杂物的屋子叮叮咣咣地翻腾着东西,李志强叫他都不应的。   院里洗衣服的钱春娇奇怪地看了看,招手让李志强去架晾衣杆,别管其他的了。   二婶子端着簸箕进来,看儿子儿媳妇都在干活,那个老家伙却在杂物房里乱倒腾,心里当即起了火气。   “你翻啥呢,活也不干,饭照样吃,咱家就你一个是祖宗!”二婶子挡在门口呛道。   李二叔却没那闲工夫搭理她,忙着从一堆木头里面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一段比较好的料子。   “你掰你的玉米去,我这不有活干着呢嘛,瞎咋呼啥。”李二叔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二婶子狐疑地瞅了瞅那段值钱的木头,拦住不让动,要搁以前这东西可是能卖上几个钱呢,咋能随意霍霍。   李二叔却是说道要用它给小仙女刻长生牌,绝对辜负不了它的价值,随后就宝贝地抱着木头去找趁手的工具去了。   二婶子一听不再拦了,心口却堵了堵。   要说小仙女是李家村全村人的救命恩人、心头宝,她也感激敬仰的很,为此立个长生牌位是应该的,费多少料子那都不是事儿。   但问题是,小仙女托生到隔壁给李老头一家增光添彩去了。   咋就没托生到她家里呢,二婶子心中大憾道。   不然在村里风光的就是他们家了,还有李婆子啥事?   到现在她除了羡慕嫉妒一番,只能暗暗思量着等老家伙把长生牌做好,她也赶紧拜上一拜,说不得能多沾点福气哩。   这时,李治国在外头喊门,叫他们家的人都去祠堂。   “咋回事啊,咋又去祠堂?”二婶子有点慌了,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李治国擦了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村里开始彻查是谁跑到县城里告密举报的,叔爷爷让全村人都去祠堂开会呢。”   二婶子神情一怔,松了手,“…反正不是咱,去就去呗。”正好看一看是哪个龟孙子惹的祸。   “好,那你们赶紧过去哈,我去通知下一家。”李治国急忙转身走了。   二婶子这下玉米都不掰了,去屋里将正忙活的李二叔拖出来,叫上儿子儿媳妇,一起去祠堂瞧热闹去。   钱春娇走前抱上了傻乎乎的闺女,想着到时找机会让孩子在祠堂里给小仙女磕个头,多少也能沾沾福气吧。   人本来就傻了,再没点福气的话,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等他们到达祠堂时,接到通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过来,将祠堂门口围了里外好几圈。   大家窃窃私语地猜测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干下的蠢事,相当于把他们全村人都给卖了。   昨儿个要不是有小仙女在,说不定李家村就要遭了大难哩。   一定要找出这人狠狠教训一番,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长长记性!   不然以后他再躲在背地里扯大家伙的后腿可咋办?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老头和老族伯等人到了后,孩子们也下课了,祠堂的门大开,全村人进到院里,等着看罪魁祸首。   李治国兄弟三个按照老族伯的吩咐,把祠堂里充当书桌的供桌拉出来两张,就摆在门口的台阶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随后,大门关上了。   李老头示意大家伙安静,然后不知从哪儿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黑布包袱,放到长桌上解开后,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木质供牌。   下方的村民见到这些木牌子,当即消了音,气氛为之静了一瞬。   “是祖宗们的牌位!”老人们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哽咽着脱口而出。   村民们神色一肃,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老族伯颤颤巍巍地上去,亲自将祖宗牌位请出来,在供桌上一字排开。   李老头转身从李婆子怀里抱起荣锦,将她放到最后一张牌位后面。   稍后,所有人都站在了台子下,李老头面对着大家,一双老眼中泛着犀利的精光。   “乡亲们,现在咱们当着列祖列宗和小仙女的面,好好查一查昨天到底是谁招来了反封办的人!”   李老头的话掷地有声,打破了现场的平静,众人嗡地议论开。   “是啊,把告密的人揪出来,差点害了咱李家村!”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做的下作事?太没品了。”   “竟然敢去举报,咋不敢站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哩。”   ……   荣锦端坐在上头,观察着下面人们的反应,愤恨怒骂的有之,唏嘘哀叹的有之,摇头不屑的有之。   最终,她将目光聚焦在了其中一个黑黝黝的人身上。   李麻子耷拉着头,扶着他老子娘站在人群边上。   当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讨伐罪魁祸首时,他很明显地太安静了,而且时不时哆嗦一下,像是听到那些谈论的话很是害怕。   有问题!   荣锦昨天就觉得这人心里有鬼,这会儿看来,在告密举报这一件事上,他估计逃不开干系。   “是谁做的?站出来承认错误,大家伙还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老头大声地警示道。   然而人群尽管因此有了点骚乱,却没有一个人站出去。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瞧着说不是自家人干的,顺便左右观察,就看谁比较可疑了。   李麻子身形又哆嗦了一下,挨着他娘缩手缩脚地站在那儿,好似想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让旁人看不到他一样。   “哎哟,是哪个天杀的搅事精干的哟,得罪了神仙怕不是要遭天谴嘞。”麻子娘佝偻着身子同样责骂道。   李麻子嘴巴张了张,没说出啥话来。   他看了眼身上越来越硬的黑皮,还有现在一摸就掉的干枯头发,心里再次悲伤逆流成河。   麻子娘随着大家伙骂着骂着就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弯的更狠了。   “咳咳咳,娘的身子不中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娶媳妇。”麻子娘叹气地说道。   “娘……”李麻子肠子都悔青了。   其他人都在义愤填膺地在找罪魁祸首,没注意到他们娘俩,荣锦在上头用余光看得分明。   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起它所带来的后果,世上没有后悔药。   而且,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点痕迹,查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最终仍是没有人站出来,即使李老头这个大队长上去做了一场思想教育,也没让罪魁祸首有勇于承担的自觉。   “没人承认是吧?”老族伯揣着手问。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做过的当然不会承认啥错误的,做过的人正心虚害怕的很,也不敢当着全村人的面站出来,不然非得被群起而攻揍个半死不活不可。   老族伯沉重地看了一圈,指着供桌沉声道,“咱们祖宗和小神仙都在这儿看着呢,犯错的那个人你就不怕遭了报应?”   众人呐呐不言,看向上头那一溜的牌位以及坐在最后位置的荣锦,心中十分敬畏。   气氛凝滞了良久,沉默的村民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了。   “大队长,我看麻子最有嫌疑,咱们要不先审审他?”不然他咋会被雷劈。   这样的提议出来后,大家伙齐齐看向边缘处的李麻子娘俩。 第21章   李家村彻查举报告密之人, 村民们将矛头指向了李麻子。   李麻子浑身抖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他娘先不干了。   “我家麻子咋有嫌疑了?你别血口喷人呐, 我们孤儿寡母的够苦了,你们还来欺负是不是?”麻子娘当即坐在地上哭天抹泪了起来。   众人瞧着他们母子俩现在一个乌漆抹黑的黑成碳, 一个年老体弱干不了啥活,倒是挺可怜的。   只是李麻子确实十分可疑, 就拿他遭雷劈这事说,他的嫌疑就逃不掉。   当时他可是第一个被雷轰的啊, 人家严科长对小仙女做了坏事后才遭雷劈,他没干啥缺德事的话咋会遭天谴嘞?   没看反封办的干事们都喊了那么多妖怪了, 也没有被天雷当头照下啊。   所以, 李麻子八成是暗地里对小仙女做啥不好的事了。   而最近村里针对小仙女的事情也就只有昨天反封办来人那件事,那么可想而知,举报的人是谁了。   村民们听了这一番有理有据的猜测, 看向李麻子的目光顿时侧目。   哎哟喂, 这家伙平时看着不显眼,没想到暗地里却悄默默搞了个大的,给李家村迎头一棒!   这这这黑心肝儿的赖货!!   “麻子,你有没有做那事?”李老头郑重地问李麻子。   他作为大队长,自认不会冤枉好人, 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 我我没……”李麻子低头缩脑支支吾吾地反驳。   麻子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为自己儿子伸冤,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凄惨。   在强弱之间,人们往往会很容易同情弱者,并且麻子娘为人不错,平时在村里人缘挺好的,大家看到这里,也有人开始为他们母子两个讲话。   “大队长,虽然麻子是可疑了点,但是要说举报这事,他没有那个狗胆子吧。”   “人家公安不都说了凡事要讲究个证据,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这些维护的话说得也挺在理,李老头听了后点点头,向大家保证队上不会诬赖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彻查彻查,当然是彻底查清了,既然当事人不敢抓住机会承认错误,那他们只好动用手段开始查清楚了。   之后,供桌被转移到了祠堂内,祖宗们的供牌继续在上头摆着,荣锦被李婆子抱去活动了一会儿,又被老族伯安置到供桌上去了。   荣锦抽了抽嘴角,简直拿她当活体菩萨对待了。   看看,看看,与祖宗供牌同一个等级同一个待遇!   李婆子怕她坐不住,在上头累着了,还拿出小被子铺在供桌上,让她坐在上面,累了就歪着躺躺。   荣锦百无聊赖,闲适地坐在上头静静看着下方,给进来的人一股无形的压力和震慑。   李老头和老族伯等几位村里管事的人安坐在堂下,然后叫外面等待的村民们一个个分别进来问话。   每个人都说说前两天都干啥去了,做的具体活计是什么,有没有人能证明,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等等。   被单独问话的人面对大队长和老长辈们首先就心怯了,再有荣锦和几块子木牌的镇场,大多数人都问到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回什么,一点不敢耍滑头。   连续问过一二十个人,李老头他们成功寻摸出一点蛛丝马迹,开始顺着这点痕迹往上顺藤摸瓜。   看过全程的荣锦不由唏嘘:厉害了我哩大队长,查案子的手法都用上了。   等到全村人都进去被问过一遍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日头早已升到了当空,到了吃晌午饭的时间。   然而院里没有人动,没人有回去做饭的意向,他们都想尽快地把举报的罪魁祸首抓住,以防他隐在暗地里以后再作妖。   可孩子们还在院外头等着,一个个饿的肚皮呱呱叫,围在院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问自家爹娘啥时候回家吃饭。   大人们让他们回家先找块红薯啃啃,这边正忙着呢。   好在李老头那里很快就有了苗头,再顺着查下去就好了,用不着把所有人都拘在这儿。   稍后,大家都被放回去了。   “大队长,举报的人到底是哪个啊?”有些不肯走的村民们追问道。   “你得给我们说说,不然我们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吃都吃不香嘞。”小伙在们也跟着起哄。   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等他们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出去告的密,非得悄默默去给他套麻袋打一顿狠的不可。   太没有集体精神了!   他一颗老鼠屎坏了李家村一锅好汤,必须得抓出来做个典型,让大家都看看做坏事的下场才行。   李老头打断了他们的蠢蠢欲动,说已经查出大致的怀疑对象了,虽然还没最终确定,但种种迹象看下来也八九不离十了,揪出罪魁祸首是早晚的事。   但是他希望那个人能站出来向大家自首,向列祖列宗和小神仙忏悔,勇于承担,好好赎罪,而不是像地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在背地里。   要知道,伤害到小神仙的人都会遭天谴的,真心悔过或许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留着不走的人听了这么一番规劝后,纷纷点头称是,又义愤填膺地批判了一通罪魁祸首,然后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李麻子脸面黑胀,他也想赶紧走,不然总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特别是还在这种祠堂的地方,让人很是瘆的慌。   不过麻子娘不肯走,执意留到了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她拉上李麻子去跟李老头陈情。   “大队长,小仙女给咱们带来了大丰收,是大家伙的大恩人,我家麻子是绝对做不出那等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事啊。”   “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喽,还我儿一个清白。”不然还咋说媳妇嘞。   麻子娘满是心酸地恳求道,弯下腰连连给李老头老族伯等人作揖。   知道了点情况的李老头等人对视了一眼,看向唯唯诺诺跟在后面的李麻子。   他们确实查出了点情况,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李麻子,举报的人是他差不离了。   不过因为没有具体的证据能证明,这件事还有没最终定论。   接下来他们会重点查探李麻子,把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活动扒拉清楚了,不信找不到证据。   只是可怜麻子娘一片慈母心,这会儿坚决维护儿子,等真相大白那时怕是会承受不住的吧。   李老头叹了口气。   麻子娘确实是可怜,但李麻子做的事却让人可怜不起来。   如果不是他们孤儿寡母的,按说在发现了疑点后就得把人抓起来了。   但是为了防止村里人以为他们是欺负弱小,只好先按兵不动,等抓住了李麻子小辫子再说。   同时也希望李麻子能自己出来承认,好歹是一个村的人,看在他已经遭了天谴和他那去世父亲的份上,队上还能减轻点处罚。   不过看李麻子刚才的表现,想让他自首大概是不可能的,等抓住了逃不过一场重罚。   老族伯怜悯的看了眼麻子娘,到底是没说啥,打发她走了。   ……   麻子娘佝偻着腰蹒跚地往家走,着急赶回家给李麻子做午饭,可不能让儿子饿着了。   但走到半路,麻子娘突然停下了。   “儿啊,我想想咋感觉不对劲嘞。”   麻子娘想着刚刚大队长和他叔爷的态度,还有说话的语气眼神等等,仔细琢磨起来,咋看咋有问题啊。   她当了这么年寡妇,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到大很不容易,也不是没有一点眼色的蠢人。   当时因为关心着儿子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大队长和老族伯像是在暗示她啥事?   麻子娘明白过来后眼皮子跳了跳。   “麻子,你跟娘说,那事真不是你做的?”麻子娘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李麻子浑身打了个激灵。   还记得小时候每当他调皮捣蛋犯错时,他娘就改口喊他麻子不喊儿了,紧接着的就是……   李麻子无意识地蹭了蹭屁股,竹笋炒肉可不好吃!再说这事他已经不敢承认了,老娘都不能告诉。   “娘,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咋会干出那种事哩。”他悻悻地狡辩道,低着头不敢看他娘的眼睛。   麻子娘浑浊的眼睛中厉色褪去,神色慈蔼了下来。   “娘信你。”   “你要是真做出那样的恶事,娘就先打断你的腿给村里谢罪!”   前一句说的让麻子眼睛泛红,后一句直接把他吓得一哆嗦。   李麻子:“…………”更不敢说了。   麻子娘转头继续蹒跚地走着,嘴里嘀咕着再去找媒婆的事,还得给儿子娶房媳妇,这事不办了等以后她到地下都不安心。   “娘啊,我现在黑成这样了,哪个姑娘还能相中我?咱们别白忙活了,我娶不上媳妇的。”李麻子又被他娘戳到心窝子,眼泪唰地冒出来。   他不仅为他以后打光棍儿的人生哭泣,还因为在祠堂里被吓得,一直担心被揪出去而绷着一根弦儿,现在终于缓过神释放出来了。   麻子娘不知道,还以为他自怨自艾,是委屈的哭了。   她也跟着红了眼眶,擦了把辛酸泪,安慰儿子说一定能找到个不嫌弃他的好姑娘。   现在黑是黑了点,但是麻子脸对应的也看不出来了啊,一得一失,说不得真能找个不嫌人黑的儿媳妇回来。   不然瘸腿儿的,歪嘴儿的,做了寡妇带着拖油瓶的也行呐。   麻子娘念念叨叨了一路,说是吃过饭就去找媒婆,趁着家里粮食多赶紧把媳妇娶过来,说不定今年还能怀个娃。   李麻子:“…………”他咋掉价成这样了。   等到下午,麻子娘提溜着一坛咸菜去拜访村里的媒婆,李麻子在家搞起了事儿。   他烧了锅热水,摘来一篮子皂豆角,关起门使劲搓身上的黑皮,想把它洗掉。   结果预想的目的没达到,头上残留的枯毛儿给弄掉光了,让李麻子欲哭无泪。   然后更惨的是,他发现往太阳底下一晒,身上被劈黑的皮开始一块块皲裂,顺着纹理边边角角翘起来,手一撕就能撕下来,露出里面粉嫩的肉。   过程中疼的李麻子哭爹喊娘怀疑人生,躺到地上直打滚儿。   吓得他以为快死了,冲出去跌跌撞撞地爬到李老头家自首求救。 第22章   李麻子满脸血的爬上门, 照实将开门的李治民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遇上了妖怪,嗷的大喊一声,猛地将门拍上了, 捂着胸口赶紧往回跑。   李麻子被扑面而来的门板啪叽撞到了地上,塌鼻头立马就肿的老高, 门上也留下了一个血印。   “大队长,救命啊, 大队长…小仙女……救命啊,我要死了呜呜呜”他干脆爬过去巴着门槛痛哭流涕地哀嚎起来。   屋里的李老头听到动静出来, 就见到小儿子跟窜天猴似的跑过来,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看起来怂的很, 他眉头一皱当即训斥了两句。   “三儿你那是啥样子?福娃都这么大了, 你咋还跳跳脱脱没个当爹的样儿?”其实李老头十分怀疑小儿子是走了哪路狗屎运,竟然能当上小神仙的亲爹。   当头被训一顿,李治民有点懵逼。   他闺女才将将满月嘞, 啥多大了, 他咋没个当爹的样儿了?   委屈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顾不得多想,赶紧给李老头说刚才见到的恐怖一幕。   “爹,我听到有人敲门去开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有妖怪啊啊!”李治民说着回想到刚才猛然见到的那幅画面, 血肉模糊的脸, 黑漆漆的看不出个人样儿……我去, 难道是个脱皮的妖精?!   谁知李老头听他说完直接照头来了一巴掌, “妖精你个头!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妖怪?”   “咱家有小仙女坐镇,你这个当爹的就别瞎嚷嚷地丢人现眼了,去给福娃采花瓣儿去!”   “哦…”李治民心头那股子惧怕直接被李老头骂下去了,应了一声后却不敢再去开门,磨磨蹭蹭地跑去杂物间去找竹篮铁铲子。   李治国和李治富哥俩也闻声出来了,兄弟三个本是要上山一趟的,刚才他俩回屋换旧衣裳,马上就要出门。   “爹,门口外面喊啥呢?”李治国背上竹筐,朝堂屋里瞧了瞧,担心道,“鬼哭狼嚎的,别吓着了福娃。”   “刚才已经吓着三儿了,我去看看是哪个在咱家门口作妖子。”李老头敲了敲旱烟杆儿说道。   “我去吧,爹你歇着。”李治富刚在水井边洗了把脸,距离大门近,站起身三两步走过去拉开了门。   “哟嚯!”一个血人儿当即扑了进来,差点砸他身上,李治富反应迅速地躲开了。   “大队长,大队长救命啊…”地上的人黑溜溜地哭叫,身上裸露在外面的地方还冒着血呢,虚弱地喊完这句后就趴在那儿没声了。   大开的门板上残留着几个巴掌印,血淋淋的。   李治富忒大的胆子这回也被吓了个正着,卧槽,怪不得三弟怪叫着妖怪,这这这到底是人是鬼?   “啊,鬼啊啊——”王月琴端着盆出来正要洗衣服,打眼一瞧地上躺着的那坨,立马尖叫起来。   “媳妇,咋啦咋啦?”李治民挎着竹篮子小锄头等东西跑出来,连连询问。   然而等看到那个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人形东西后,立马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鬼啊!!!”小夫妻俩互相抱着齐齐尖叫出声。   李治富掏了掏耳朵,惊吓过后看清地上是个人,哪来的什么妖怪鬼的。   李老头上去敲了李治民两烟杆子,“闭嘴吧你,那就是个淌血的人,老鼠胆儿!”   李治民捂着嘴两眼惊恐地唔唔着摇摇头,王月琴脸上爆红,感觉也被公爹间接地训了。   家里其他人此时也都被惊动,全出来了。   赵凤仙不明所以,但是看着三弟妹又羞又怕的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于是先过去把人送回了他们屋。   钱春娥胆子大,要跑上去看,被李治富拦住挡在了背后。   李婆子也抱着荣锦出来了,院里一惊一乍的,在屋里都能听得到。   荣锦扑腾着伸头瞅了眼,哎哟,熟人呐。   李治国放下竹筐,上前用脚挑了一下将人翻过来,那黑的跟碳似的家伙不是李麻子是谁,只是这家伙啥时候变成秃头了?   而且身上像贴着蜘蛛网一样,皮肤裂成了一块块的,冒着血丝儿哩。   “爹,是李麻子,都别怕,这个人是李麻子!”李治国看清后朝其他人摆了摆手。   钱春娥好奇地从丈夫身后伸头瞧,也被地上那坨瘆到了。   血糊糊黑漆漆一个人,地上还有爬行的痕迹,沾着血呢,他们家大门上也贴上了几双血红的手印,可不就跟恶鬼上门讨债一样嘛。   “李麻子咋成这样了,还跑到咱们家来吓人。”她哆嗦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不会是……遭了天谴吧?”李治民回过神来,躲在他家大哥身后一边偷偷地瞧,一边小声嘀咕道。   李婆子看那样子挺凄惨的,想着以往小伙子虽然丑但也是一条活蹦乱跳的人命不是,若是在他们家出事了,麻子娘以后可咋过哟。   “先看看人有没有事,既然跑上门了,好歹咱给救救。”李婆子说着不忍地撇过眼,真不敢再看了。   李治国上去探了探口鼻,说是还有气,估计是晕过去了。   他看向李老头,爷四个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李婆子还不知道上午开会彻查的结果,不然以她对荣锦护犊子的强势劲儿,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愿意救人。   爷几个心里摇摇头叹口气,准备先把人弄醒问明白啥情况,不然没郎中没药对症的也救不了啊。   说来都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李老头反应过来后立即去井边打了一盆水,过来直接泼在了李麻子脸上。   本来李婆子看到后还想说两句,但是李麻子醒来后的话让她立马气炸天,彻底黑了脸。   一盆温凉的井水泼下去,冲掉了李麻子脸上的血迹,也把他唤醒了。   “治国大堂哥,救、救救我,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李麻子艰难地抓住李治国的裤腿,鼻涕眼泪满脸地哭诉道。   “告密是我去干的,呜呜呜,是我举报的,我真的遭天谴了,我要死了,救救我呜呜呜”他老老实实地忏悔着。   李老头唉声叹气,看着李麻子的目光很是复杂,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李治国三兄弟早就知道了,有所准备,听到他的承认后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爽歪歪地出了一口气,同时想到一句老话。   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麻子不学好搞什么举报一个村里的人,还是他们村的镇村之宝小神仙,他们家的小仙女福娃,差点给全村带来麻烦,还不知悔改,这下摊上事了吧。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钱春娥乍舌,没想到举报的事竟然是一向自卑胆小的李麻子干的。   荣锦握了下小拳头,啊啊吱了一声。   早前开会时躲躲闪闪地何必呢,还不是自己个儿承认了,那会儿还有机会减轻处罚,现在嘛,看来他自己都要把自己作死了。   李婆子不敢置信地呆楞住了,根本没想到那事儿是李麻子捅出去的。   说来她跟麻子娘还有点远房亲戚关系,平时对他们孤儿寡母的多少都会有些照应,不成想竟然照应出个白眼狼出来!   荣锦的出声惊醒了她。   李婆子气得直打颤,要不是记得宝贝孙女还在怀里,她早就在反应过来后扑上去了。   “老大家的,你出来。”李婆子忍着怒火,看上去十分平静地叫大儿媳妇。   但是荣锦看到了,这位奶奶眼中冒着火,胸脯起伏不定,说话时还咬着后牙槽,显然气得不轻啊。   赵凤仙哎了一声从屋里出来,王月琴期期艾艾地跟在她后头,他们在屋里也听到了,此时看向李麻子的目光真是恨恨的。   李婆子将荣锦小心地交给了赵凤仙抱着,至于孩子亲娘王月琴,李婆子对她不抱期望,管好她自己就行了。   荣锦睁着琉璃眼看着这位奶奶,这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啊。   李婆子正憋着气儿呢,见宝贝孙女看她,牵强地扯起一抹慈爱的笑容,转过身后脸上立马冷了。   李老头这边已经上去查探李麻子的具体情况,发现他没伤着筋骨,里头的脏腑应该也没事儿。   但就是当初被雷劈的黑皮裂成了蜘蛛网状,还开始翘皮出血,看上去很可怕,其实不致命,一时半会的只要血不流干就死不了的。   而蜘蛛网似的伤口虽然渗血,但量很小,只是血淌开了看着很多的样子,没个儿把天的,完全不用担心血流光。   见此,父子四人先松了口气,不用担心这货真翘辫子了。   李麻子现在瘫在地上软趴趴的起不来,声音那个虚弱的,完全是他自己把自己吓得。   “大队长,叔啊,救救我,我就回去洗了个皂水澡,日头一晒咋就变成这样嘞?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不想死呜呜呜”李麻子声音凄楚,头朝着荣锦的方向嘭嘭地磕着。   李老头看他自作自受的这副惨样儿,也是又恨又心累的,“你说你乱举报个啥……”损人还不利己。   话没说完,李婆子捋着袖子过来了。   “起开,我跟这小子说道说道!”李婆子上来推开老伴儿,本想揪李麻子的头发把人拽起来,手摸上去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成光头了!他娘的揪不着!   没头发,索性就拽着衣领。   李婆子力气不小,两手揪着李麻子身上的补丁破布衣裳,一下就把人拎了起来,跟拎小鸡崽子似的。   “婶,我都快死了,你温柔点…”李麻子踉跄地站住,呜呜咽咽地要求道。   李婆子照他光头上照实打了几下狠的,怒火中烧,“我温柔你奶奶个腿儿!”   “叫你不学好!叫你去举报!叫你欺负我家福娃!叫你……”李婆子发泄着怒气,每说一句就啪唧拍一巴掌。   李麻子哭着求饶,不敢反抗,慌乱地用两只手支应着,捂了光头被打脸,捂了脸被打光头,狠狠被修理了一顿。 第23章   李老头等人装模做样地上前劝了劝, 等李婆子出了那口气才把人拉开。   “别打了,看他身上的血都蹭脏你衣裳了,沾了血腥气还咋抱福娃。”李老头劝着拉开人。   要说其他的, 李婆子估计还要再教训一会子,但一旦涉及到宝贝孙女, 她就立马消停了。   看身上确实脏的不行,她瞪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李麻子, 赶紧回屋换衣裳去。   接下来,轮到爷儿四个审问罪魁祸首了。   这会儿不用李老头几个多说什么, 李麻子老实交代了告密举报的始末,以及他那样做的缘由。   说来都是相亲惹的祸, 李麻子去山里边相亲那次, 因为跟李小六碰上,不仅被对方压了一头,最重要的是还直接弄没了相亲对象。   人家女方家的姑娘看上了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个头都比李麻子出挑的李小六, 对破衣烂衫的李麻子看都没看一眼, 嫌弃的很。   李麻子灰溜溜地被媒人打发回来后,咋想咋憋屈。   他感觉要是李小六没有突然一反常态打扮的人模狗样儿的,说不定人家姑娘就选他了呢。   过后,他为此一直关注着李小六家,看他家啥情况, 咋地忽然有本事置办体面衣裳了。   大家都是穷的叮当响, 新分的粮食也差不多, 平时谁身上的补丁不比谁的少。   这突然来个不一样, 一下就把他比下去还抢了未来媳妇,李麻子可不甘心。   于是这么一关注,等到李小六顺利娶了媳妇回家,办了简单的酒席,李麻子也在席面上知道了点所谓的内幕。   原来是大队长家帮着李小六收拾齐整了,借了光鲜的衣裳还给了双布鞋呢,不然六子那个傻蛋咋会想到捣拾捣拾自己个儿?   想捣拾他也没那东西装扮不是!   就因为大队长家掺了一手,李小六人模狗样地去相亲,正好把他的机会抢走了,李麻子又羡慕又嫉妒。   最后,他看着新婚后成双成对好不快活的李小六和他新媳妇,恨的不行。   特别是村里有些人还拿他们两个比,说什么之前都是光棍汉,你看人家小六子都结婚娶老婆了,你麻子还打着光棍儿,估计这辈子都得光着嘞。   麻子娘难免听到了几次,回到家偷偷抹泪儿,道是她当娘的没本事,没给儿子说来媳妇,还在村里被人嘲笑。   李麻子看见了心酸又心疼,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在村里没个帮衬的,现在还得受人挤兑欺负。   心疼老娘外加不忿之下,李麻子被村里说闲话的人再一刺激,热血上头,一个冲动就偷溜去县城告密,将村里举报到反封建迷信办去了。   要说他做了后不是不怕、不是不后悔的,回来时都是抖着一路溜回来。   可事情已经干了,心里那口气也出出来了,他只有侥幸着反封办的人不会相信他说的那些话,不会来。   而村里人就不会发现他做下的混账事,他也不用忐忑不安躲躲闪闪了。   可惜反封办第二天就来人了,还正好赶上全村人拜活神仙!   李麻子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吓得差点就露馅儿,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稍后有荣锦的威慑在,李麻子本来就胆怯地逃避的事,这下直接死憋着更不敢冒头承认了。   后果太严重,不是他能承受的,他家老娘肯定受不了,而且开祠堂彻查也没揪出他,李麻子就继续怀揣着侥幸,想混过去。   只是逃过了人心却逃不过报应,李麻子绝对没想到他的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浑身黑皮也就算了,还裂成一块块的疼死人,甚至开始流血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太可怕了!   李麻子这下彻底崩溃,哭着喊着自己送上门,求大队长求小仙女救命,看在他真心认错、看在他家还有个老娘要照顾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   “呜呜呜,我真知错了,救救我……”李麻子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衬得鼻青眼肿的猪头黑脸更为凄惨。   “嘅——”哭着哭着还猛地拧了一把鼻涕,随手甩到了地上。   李老头一家子都被恶心到了,照头又给李麻子泼了几盆井水。给他洗洗干净,正好也让伤口降降温,减少流血。   “阿秋——阿秋——”李麻子最后一副落汤乌鸡样儿的站在那儿猛打喷嚏。   李治国扯着他转了圈儿看看,对李老头点点头,“血不咋地流了。”   “那就先带他去见你叔伯,等村里的赤脚郎中回来再给他看看。”李老头拍板儿说道。   至于送去医院?那是不可能的。   乡下人命大,不是要命的伤病一般都不会送去医院,找村里赤脚郎中看一看就行。   即使真去了县医院,家穷拿不出医药费不说,里头的伙食也吃不起,凭白多耗费粮食,给家里增加负担。   随后,李治国和李治富兄弟俩架着腿软的李麻子往祠堂去。   李治民自告奋勇去通知住在祠堂边的老族伯,还有各位族叔,路上顺便通知了沿路的各家各户村民,飞毛腿儿般跑的溜快。   钱春娥在他们走后,端着盆将院里的地用井水冲了一遍,方才感觉那股恶心的劲儿过了。   李婆子换了另一身衣裳出来,接过荣锦,然后叫上三个儿媳妇都去祠堂。   不亲眼看着李麻子受惩戒,她出不了心头那口恶气。   等她们到祠堂时,被李治民飞快地通知了大半个村子的村民们几乎都来了,祠堂门口又被堵了个里三圈外三圈。   大家站在门外讨论着之前李治民留的话,说是告密举报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全村人都很气愤,义愤填膺地要求那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麻子娘被邻居扶着蹒跚地赶过来,一边咳嗽一边逮着门口的人问有没有见到她家儿子。   众人都说没看到,麻子娘忧心忡忡,被村里媒人拒绝后蜡黄的脸色更憔悴了。   邻居见她病的不轻,建议她先回去歇着,这里的事稍后回去跟她说说就行。   麻子娘眼皮子一直在跳,担心着儿子,没应。   李婆子抱着荣锦到了,身后跟着赵凤仙妯娌三个,走路的气势夹杂着一股戾气,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等闲不能惹。   大家伙让开了一条路,看向荣锦的目光是十分敬重崇拜的。   麻子娘让到一边,见李婆子过去的时候朝她笑了笑,像往常那般熟识和煦。   然而李婆子却没给她以往的回应,脸色耷拉着却又复杂不忍地看了看她,直接越过她推开门进去了。   麻子娘心头咯噔了一下,直觉出了啥事,她家麻子不会也牵扯其中了吧?   李婆子几人进去后,外面的乡亲也陆续跟着进了,里面上课的老教师见又有了事情,今天的课索性不上了,给孩子们放了假。   李长江李桃花堂兄妹五个当即欢跳着跑出来,围到李婆子和自家娘身边。   众人站在院里没等多久,老族伯打头从后门走进来,还有随行的李老头,两人均是一脸沉重。   后面跟着李治国兄弟三个,他们手上正压着犯怂的李麻子。   面对着全村人,李麻子也知道羞耻,勾头耷脑地不敢见人,不敢露脸给他娘看。   他腿脚都吓得软趴趴的了,若不是有李治国李治富兄弟俩架着他,估计他就摊在地上起不来了。   村民们一见这架势,立马明白了罪魁祸首就是李麻子!人群嗡的吵闹开,愤愤怒骂的不在少数。   麻子娘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家儿子真干了那事,心神巨震之下差点摇晃着倒下去,好在被邻居扶住了。   李麻子偷偷瞧见,更为羞愧,沮丧地把头低的更低。   麻子娘缓过来后再去看儿子,发现了他身上的异常,终究还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颤颤巍巍地上去问他咋地了。   李麻子支支吾吾愧疚地不敢说。   老族伯叹息一声,“侄媳妇,这小子不学好,他这样子是遭了天谴呐,唉!”   “举报的那个人就是麻子,他承认了,身上这些伤也不是咱滥用私刑打的,是前天雷劈了后又弄成了现在这般,刚才还帮他止了血。”李老头先把这点讲清楚了。   麻子娘听后只感觉头晕目眩,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台阶上。   “娘!娘!你咋啦?你别吓我啊娘!”李麻子当即顾不得丢不丢脸了,挣脱了李治国的手跑过去。   老族伯和李老头两人被唬了一跳,立即上前把人扶坐起来。   李婆子叫来几个妇女帮忙,按人中的按人中,搓手腕的搓手腕,忙活了好一通。   麻子没挤进去,又被李治国哥俩扯了回去。   “我认,我都认,是我偷跑去县城举报的,你们让我看看我娘,呜呜呜”李麻子哭诉着把之前在李老头家说的那些话,当着全村人的面又讲了一遍。   村民们对他恨的咬牙切齿,但是看着一向与人为善的麻子娘躺在那儿生死不知,而麻子哭的鼻涕横流挣着爬着也要去他娘身边,大家不知道是该记恨他还是可怜他了。   经过一群人齐心协力的忙活,麻子娘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她刚才是厥过去了,人本来就生着病,又遇上儿子出了这事,气急攻心悲痛交加之下受不住。   “乡亲们,我儿犯了大错!”麻子娘挣扎着起来,在台阶上当场给全村人跪下了。   “我不舔着老脸给他求情,他该受罚。我早前就跟他说过,如果他当真做了这事……”   麻子娘挺着背眼含热泪地说到这里,起身走到李麻子身边。   “娘,我错了呜呜呜……啊!”李麻子痛哭不止,下一刻随着棍棒落下的风声,他的小腿一阵剧痛。   “我就打断他的腿给乡亲们谢罪!”   麻子娘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破旧的擀面杖来,照着儿子的小腿狠狠打下,当真如她之前所言,要打断他的腿!   村民们哗然,离得近的几个赶紧上前去阻止。 第24章   麻子娘拎着擀面杖要打断李麻子的腿, 好歹被村民们拦下来了。   而李麻子却已经被他娘狠狠地打了不少棍,正抱着腿在地上疼的直叫唤,一边求饶一边让他娘别气坏了身子。   众人看他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还带着血丝, 哭的可怜又可恨,又疑似被麻子娘直接打断了腿, 心里对他的气恨倒是减轻了一些。   毕竟他虽然做下那等蠢事,但是遭了天谴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又受到了断腿的惩罚,差不多了。   村民们纷纷表示这就罢了吧, 只要李麻子诚心向小仙女悔过,再稍稍惩戒一番就得了。   他们孤儿寡母的本就艰难, 不说还有点孝心的李麻子, 单讲良善好强的麻子娘,看在她的面上,他们也不想再追究了。   在大家伙的叹息劝说中, 麻子娘扔掉擀面杖擦了把热泪, 噗通跪下给全村人磕了几个头,谢谢他们对她儿子的宽恕之恩。   李麻子呜呜呜的哭着,在他娘的眼光中不敢太大声,死死憋着,身上疼, 心里更疼他娘, 他泪流的更凶了。   老族伯摇摇头, 和叹着气的李老头对视一眼, 出来说是同意大家的请求,对李麻子从轻处罚。   不然好像他们几个老家伙做了欺负人家母子的恶人一样。   经过族伯族叔们商议,李麻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之后惩戒的事,他必须好好做,方才不辜负全村人对他的宽容。   接下来,他需要给村里拾粪沤肥一年,在此之前,还得去祠堂跪上一天一夜。   大家对这个没什么异议,跪祖宗牌位是让他好好反省过错,以后别再做损害李家村的事情,而拾粪沤肥是想让他为村里做做贡献,将功赎罪。   眼看这一折腾就快到天黑了,在老族伯摆了摆手后大家陆陆续续地散了。   等到留下没几个人时,李麻子终于忍不住爬到他娘身边抱头痛哭。   “娘,我腿好疼,以后更娶不上媳妇了呜呜呜”一想到会变成瘸腿子,李麻子哀泣不止。   他会变得又黑又瘸又丑,这回别说大姑娘,估计二婚头的都看不上他。   麻子娘忍着悲痛没再掉眼泪,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麻子被她亲手打瘸,她心里更不好受啊。   李老头上去摸了摸李麻子被打肿的小腿,说到只是皮外伤,骨头没事,腿不会断了,他也不会成娶不来媳妇的瘸子。   李麻子听后惊喜交加,又哭又笑的,看上去滑稽又悲哀。   麻子娘脸上有几分愧色,其实按照她的意思,是真要把儿子的腿打断了好给全村人陪罪的,这样至少还能保他一条命。   但可能是生病了本就不如以往的力道,她打了之后,麻子虽然受了一番苦楚,好歹腿骨没断掉。   李婆子的气儿到如今这种地步,消的算差不多了,而且事是李麻子做的,跟他娘没啥关系。   她过去让儿媳妇将麻子娘搀扶起来,然后叫儿子们去找一找跌打损伤的草药,回来熬了给麻子敷上。   “大姐,小妹没脸见你。”李婆子如此行事过后,麻子娘更为羞愧,低着头愧疚的不敢面对她。   “唉,儿孙都是债啊,再说是他自己作的,咱们不会胡乱怪罪到你身上。”他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蛮横人不是。   等到李治富从村民家找来了跌打损伤药,还有一些止血草,全给李麻子涂到身上去,被打的腿以防万一还绑上了小木棍支撑着。   临去跪着前,李麻子爬到荣锦面前趴着磕了几个头,道歉忏悔的同时请求荣锦保佑他的黑皮别再裂了,不然以后血肉模糊的鬼样子,就真娶不上媳妇了。   荣锦噗地吐了个奶泡泡,差点喷了。   卧槽,到了这个时候还念叨着娶媳妇,他对这件事到底是有多执着啊,都成执念了有木有。   怪不得能为了被抢媳妇的事就热血上头跑去举报!   不过相亲那次的事告吹,确实有李老头一家的原因在,若是没有他们插手,结果如何不知道,但是李小六有了他们的帮助而赢得了人家女方姑娘的青睐是事实。   荣锦知道这一点,也不再跟他计较,何况她本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对方得了教训就好。   李婆子只见宝贝孙女哼唧了一声,眼睛朝着地上的李麻子看了一下,然后就打着小哈欠闭眼睡过去了。   相亲那事她也想到了,虽知他们家没啥错处,都是阴差阳错地巧合导致的,但自己心里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等李麻子去祠堂里面跪着后,李婆子跟麻子娘私下说了番话。   “麻子上次的事,我家多少有点责任,等他伤养好了,咱给他亲自看媳妇,一定给他娶一个回来补上,大妹子你放心吧。”李婆子最后做下保证。   她家在十里八村的人脉关系不是麻子娘能比的,真要舍下脸去亲戚朋友那里寻一寻,说不得真能寻到个合适的,就是得先看李麻子伤好后啥样了。   麻子娘心酸又感激,实话说她都不抱啥希望了,儿子成那样,家里又穷,哪个姑娘家愿意嫁过来。   不过老姐妹有这个心,麻子娘感激不已,不停地道谢。   最后她看了一眼祠堂门口,擦着泪被邻居扶了回去。   老族伯留下两个小伙子站门外看着点,让其他人都回去吃饭了。   这件事也算是画上了句号,到此为止。   李老头一家回去时,天已经黑下来,月亮和星辰挂在头顶,孩子们趴在大人背上或者怀里昏昏地打着瞌睡。   李老头和李婆子走在前头,小声说着话。   “你说你大包大揽个啥,那事又不单单是咱家的问题,是他自己心生嫉妒干下的蠢事,咋还要咱们赔他个媳妇不成?”   李老头对此有意见,刚才麻子娘在他不好说,这会儿没外人了开始跟李婆子絮叨。   那李麻子本来就长的丑,人还不壮实,一直都是相亲老大难,现在又折腾一番变成那样儿了,能不能恢复还是个事儿,给他说上亲那是比登天还难了。   要么他家有钱有粮,人家姑娘愿意过来跟着他过好日子;要么他自己长好了,赢得姑娘芳心,自愿嫁给他。   李麻子这两样一样都占不上,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哟。   “你有那白费的功夫,还不如花心思好好照顾着福娃。”李老头哼哼道。   李婆子让他不用管,她自有办法,也绝对不会因此疏忽了宝贝孙女。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能那么说的底气还是他们村有粮啊!   现在外面都在闹粮荒,就粮食金贵着呢,没看村里刚娶了媳妇那几家,大都是拿出些粮食就换来了姑娘的愿意嫁嘛。   麻子家分的粮食和村里其他人比起来是少,但相对外面的人家来说也是挺多的,绝对算是殷实农户。   十里八村知根知底的找不到,那就再往山沟沟里寻,往那贫瘠的犄角旮旯里找,就不信找不到好姑娘愿意嫁过来,过能吃饱饭的好日子。   如此一打算,李婆子自觉做成的胜算更大了。   李老头被说服,不再提反对意见,只提醒她要真是找到了门路,顺便也给村里其他光棍汉留意留意,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李婆子拍胸脯应下,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媒婆的差事,自此忙碌起来了。   李麻子这边,跪到半夜,门口看着的小伙子都已经回家睡觉去了,他一个人跪在黑漆漆的祠堂里,心里感觉慎得慌。   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是谁在那儿?”李麻子颤抖着声音发问。他的手紧紧扣住案桌,准备一个不对就……躲到桌子底下去。   那边没有回应,又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木门被推开了,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里面一片地方。   李麻子躲在黑暗的角落,模糊地认出来人后眼睛立马湿润了。   “娘,你咋来了,半夜三更的,不小心摔了咋办?”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推门进来的人正是麻子娘,她拄着拐棍儿,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子,颤颤微微地摸黑过来给儿子送饭。   她生病的身子还虚的很,进来后气喘吁吁,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才将将缓过来。   “娘来给你送饭吃,你可得好好给祖宗们跪着反省错误,别想偷懒!”语气十分严厉。   李麻子哦了一声,耷拉下脑袋,当即又跪下了,直接跪在麻子娘腿边。   麻子娘跟着坐下来,掀开竹篮子的盖儿,露出里面蒸的软糯的糖心红薯,基本都个大饱满,闻着就很香甜。   李麻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眼馋地看着,得到他娘准许后立马伸手捡了一个最大的。   温度刚刚好也不烫手,他拿起就啃,红薯皮也顾不上剥了。   麻子娘在一边替他剥着皮,等他吃的差不多又从腰后解出一个木葫芦,里面装的是凉白开,稍后被李麻子就着蒸红薯喝了个精光。   吃完后,麻子娘就要走了。   她是放不下儿子偷偷来瞧的,不能待太久,临走告诉儿子大队长家说会帮忙给他找媳妇,让他不要再怨愤之前那件事了。   李麻子直接怔住了,在他娘走后好久才反应过来。   想到媳妇的事有着落,老娘也不用再操心寻摸,他当即是又惊又喜,随后又患得患失起来,害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跑了以后的相亲对象,同时也对不计前嫌的大队长家感激涕零。   就这样忐忑了一夜,跪到第二天他腿都僵了,只能自己用手慢慢揉。   看着他的人过来时给他捎了两个窝窝头,算是早饭,村里只是让他跪祖宗反省,又不是要饿死他,当然不会不给饭吃。   但等到来人打开门看见昏昏沉沉的李麻子后,直接吆喝一声惊呼道。   “麻子,你脸上掉了块皮啊!卧槽,都蜕皮成粉嫩的猪崽子了!” 第25章   李麻子蜕皮成猪崽子啦, 全村人一大早得知了消息全跑去看,又把祠堂门口堵了个严实。   为了防止影响到孩子们上课,老教师跟老族伯说过后直接把祠堂大门锁上了, 人都赶到了门外。   李麻子也挪到大门口跪着,再坚持大半天, 等到今天的日头落下他就能回家了。   大家伙正好围着他瞧,李麻子欲哭无泪, 想遮都遮不住。   “哎哟喂,麻子, 你这伤口血止住了,都开始蜕皮了, 就是真像嫩猪崽子啊。”大小伙子们出来调侃,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麻子羞愤欲绝,拼命低着头,不让其他人看到他那张色彩斑斓的脸。   但是除了黑黝黝光溜溜的脑袋, 其他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是那样的, 他躲也躲不过。   要说蜕皮不恰当,只是他身上皲裂后翘起来的黑皮脱落了,露出里面新长出还未成型的皮肤。   由于看上去粉嫩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猪崽子,所以才被大家看了个稀罕。   而且枯死的黑皮还不是全部一起脱落的,斑斑驳驳的随意哪块掉哪块, 导致他脸上现在像是画了黑白格子, 打眼看去搞笑的很。   一上午的时间, 村里人过来看了个全乎。   麻子娘在中午时过来送饭了, 大家伙这才知趣地散开,该干嘛干嘛去。   下课的孩子们上午的课上完,放学时涌出来,看到跪在门口黑白人一样的李麻子,挤挤挨挨看稀奇之后哄笑一阵,全都跑回家吃饭去了。   李长江拉着妹妹一马当先地跑回家,给他奶奶报信。   “奶,奶,麻子叔变成黑白人了,大家都说他像小猪崽子哩!”李长江跑进院里就一声喊,李长河兄弟俩紧随其后。   李婆子正在厨房给荣锦蒸蛋羹,听到了出来训几个小的。   “瞎咋呼啥呢,吓到福娃了咋办,以后要像你们老师一样学斯文知道吗?”李婆子打着鸡蛋液拉着脸叮嘱道。   “知道啦~”五个小家伙一边乖乖背着手大声应着,一边眼巴巴地盯着李婆子手上打鸡蛋的白瓷碗。   他们可是闻到鸡蛋腥味儿了,想吃……   “一群馋猫儿,就知道眼馋好吃的。”李婆子嘀咕了声,让他们去陪荣锦玩,待会儿给他们喝香香的鸡蛋水。   至于他们提到的李麻子的事,李婆子虽然没去看但也听到了三儿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她心里是松口气的,好歹没出啥大事,没闹出人命来。   让李麻子蜕层皮受受教训也不错,看他下次还敢不敢狗胆包天地一冲动就胡来。   “说不得这次正好能把脸上的麻子褪下来哩,据说他脸上不是天生的,娘你知道不?”钱春娥八卦地问李婆子。   这事李婆子知道,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心里都有数,不是啥秘密。   李麻子脸上的麻子当然不是天生的,甚至他刚开始都不叫麻子,现在他户口本上的名字都是另一个。   只是他小时候得过水痘,麻子娘忙着田里家里的活计,公婆丈夫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忙活不来,没顾得上孩子。   等回过头发现时,小孩脸上出的水痘都被他自己挠破,就此留下了麻子,等到长大更为明显,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那么叫他了。   妯娌仨听了这么一段往事,顿时唏嘘了一阵,都是苦命人呐。   要真能因祸得福去掉了麻子,那他们给他找媳妇的事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凭着他家里的粮食,准能说上个能吃苦耐劳品性好的。   李婆子打着鸡蛋也咂摸了下这件事,心想那就等上几天看看情况。   赵凤仙和钱春娥已经在厨房里的大锅上忙活开了,正做着午饭,王月琴在下面烧着火。   后灶的小锅闲着,是专门给李婆子蒸鸡蛋羹用的,此时一锅水快烧开了。   前面的妯娌俩打了个眉眼官司,钱春娥剁着白菜的时候转头朝王月琴使了个眼色,怂恿她开口说。   王月琴嘴巴张了张,有点不敢。   钱春娥给她指了指外面,示意她有个福娃嘞,怕啥。   李婆子瞥眼过去,哼了声道,“叽叽歪歪搞啥呢,有事儿就说!”   赵凤仙抿嘴偷笑了笑,继续下着自己的面条。   钱春娥立马绷住了嘴,扭过头去老老实实地切她的白菜叶子。   “娘,那个啥,你看之前说的让咱们走娘家的事儿……”还做不做数啊。   王月琴顶着压力,讪讪地问道。   话说她们妯娌仨都想着那事呢,咋就让她来问哩,不知道她最怕婆婆的么,嘤嘤嘤,好害怕,被训了咋办?说不定婆婆一生气就收回之前那话了。   李婆子打好鸡蛋把碗搁后锅里炖上,回头见到三儿媳妇都快被她默不作声的威势吓哭了呢。   “现在又没啥事,想走娘家就去呗,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嘞。”李婆子抬着下巴不以为意道。   王月琴擦汗,咋会忘了,只是之前要么有事要么不敢提呀。   “不过……”李婆子话音一个转折让妯娌三个心口提了起来,“不过你们仨不能同一天去,都走了谁在家做饭?一天去一个挨个回去看看吧。”   “每人十斤的苞米自己去掰啊,家里掰好晒干的可不行。”   李婆子随口做了安排,手上已经刮出鸡蛋壳上残留的鸡蛋清,然后就着热水打了一大碗鸡蛋水,还放了一点葱花。   妯娌三人这下放心了。   赵凤仙缓缓搅动的漏勺立马快了起来,利索地将芝麻叶撒了下去。   钱春娥嘴甜地给李婆子拍了不少马屁,好话说了一箩筐,脸上更是喜笑颜开,高兴得不行。   王月琴也很开心,红着脸继续蹲着烧火去了,灶膛里的火光照的更明亮。   稍后鸡蛋羹炖好,李婆子和着冲好的鸡蛋水一块端出去。   在她走后,妯娌仨小声欢呼了一下,开始商量等吃完饭没事干了就去掰玉米,谁先掰完谁先第一天回去,依次轮着排。   荣锦这厢正萌萌哒地戴着虎头帽,脚上穿着虎头鞋,躺在小木床上被五小只围观讨好。   “福娃妹妹,你饿不饿?爹和二叔小叔去找好看又大的花去了,回来给你吃~”李桃花趴在床头,小心地不压着荣锦,不停地絮叨着。   李长江站在床边看了会儿,看着荣锦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他的手指蠢蠢欲动,非常想去捏一捏。   荣锦察觉到他的意图,小眼神瞥过去,立马将某小孩的爪子镇下了。   李长河和李长湖兄弟俩正是皮的时候,闲不住,绕着木床跑来跑去的嘻嘻哈哈闹腾,说是逗着神仙妹妹玩儿。   而荣锦只当看耍猴戏,绷着正经脸,一下都没逗笑过。   李荷花从院子角落里找到一段甜甜根儿,自己嗦了好几口,然后跑过来很是不舍地递到荣锦嘴边。   “妹妹,吃,甜甜哒。”像她娘的那双小丹凤眼泪眼汪汪的好不舍得呢。   荣锦额角抽了下,瞅了眼还嘀嗒着黏糊糊口水的某草根儿,默默转过了脸。   自己去吃吧妹纸,本神不要!!   李桃花很有眼色的,见荣锦不肯吃,立马把堂妹的小手打开了,让她自个儿嗦去,别啥赖的孬的都给福娃吃。   李婆子这时端着碗走过来了,随着飘来一股带着葱花味的蛋香气。   “奶,奶,有好吃的呀?”三个男孩子冲上去要抱李婆子的腿,被她躲开了。   “都去那边排排坐好喽,谁不听话就不给鸡蛋水喝!”李婆子虎着脸要求。   五小只当即乖巧听话地围着石凳坐了一圈,小板凳的间隔距离都分得差不多。   李婆子先喂了荣锦一勺蛋羹,让她先抿着吃,然后才去给已经抱着小碗的五个孩子每人分了半碗的葱花鸡蛋水。   傍晚时,李老头他们也下山回来了,收获不错。   有兔子狐狸松鼠等小型的猎物,一些山上特有的野果野菜,还有特为荣锦带回来的一大捧野山茶。   肉食猎物自家留了一部分,其他都在队上分了,各家各户分一点沾沾荤腥。   山茶花是专门按照之前那种迎春花的标准选的,要求花盘子开的大、花瓣儿肥厚的,想着应该是小仙女能吃的东西。   荣锦挑挑拣拣,就从中选出一朵有些天地灵气的,其他基本均是凡物,对她没啥作用。   等她小手拽出了其中满意的那朵,剩下的不再碰,李治民就拿去喂了屋檐下那只小黄莺。   李荷花好奇地抢回一朵,臭美地让堂姐帮她插在扎起的小啾啾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愿意摘下来。   李治国他们几个也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芝麻叶面条,在家的人中午吃的就是这个,晚饭给干活的男人们重新做了一回。   之后过了两天,李麻子的热闹事渐渐过去。   他正掉着黑皮长新皮,难看的很还不敢晒太阳,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   李婆子瞅了个时间,拎着条腌兔子腿去他家瞧了瞧,回来后就说要开始给李麻子找合适的相亲对象了,让三个儿媳妇回娘家时也注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   正好赵凤仙妯娌仨掰玉米也分出了胜负,钱春娥性子急手快利索,略胜大嫂一筹,赢得了第一个回娘家的机会。   李婆子叮嘱过后,钱春娥表示回钱家湾后会让娘家帮着寻摸一番。   寻了个艳阳天,李治富背上半袋子十来斤的玉米粒,钱春娥揣了一只鸡架,那是在李婆子的准许下拿回去给爹娘补身子尝肉味儿的。   夫妻俩拾掇了一番,在天光微曦时上路了。   若是顺利,他们还能在天黑前赶回来,不用在娘家挤着住。   李长河兄弟俩和李荷花偷偷跟着追了很远,被李治民逮了回来。钱家湾不算近,不拉架子车,小孩子根本去不了。   三兄妹只好哭唧唧地老实去上课。   还好家里有肉吃,能很好地安慰他们脆弱的小心灵了。 第26章   钱春娥和李治富夫妻俩一大早启程, 走了大路走小道,紧赶慢赶往钱家湾去。   路途中,钱春娥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明显的神迹变化, 像是春意从李家村逐渐往外扩散一样,草木繁茂的程度层次分明。   李治富当初被派出来查探情况的时候就看过了, 此刻一路上再见识一遍,心中仍然惊奇不已, 对于家中那个神仙小侄女更为敬畏了。   “福娃果然不愧是神仙下凡,以后咱可得小心照顾着。”钱春娥朝丈夫小声嘀咕道。   “那是, 咋说也是我小侄女不是,就三弟那个不知事的样儿, 我当哥的不顾着点咋行。”李治富满是赞同道。   两夫妻说说笑笑地赶在中午前终于到了钱家湾。   钱家湾就在一片山脚下, 村前临着一条河湾,村庄地势有点低,周围都是坡地, 种庄稼收成不多。   前两年干旱将起, 河湾处断了水,田地里到处都是干裂出的旱沟,庄稼种一岔死半岔,每季收上来的都不够自家吃的,交了公粮更不剩下什么了。   然而现在去看, 钱家湾这片地方郁郁葱葱的, 村旁的河湾流水潺潺, 地里的禾苗长势良好, 显然神迹给这里带来的变化也不一般。   不过钱家湾的人不知道荣锦的存在,只以为是老天爷开眼降下甘霖,风调雨顺了。   钱春娥带着李治富走进村口时,神色中都隐隐带着骄傲,腰板子挺的倍儿直。   这些都是他们家小仙女的功劳呢。   钱家湾村口有歇晌的老头老太太,见到路口隐约走来两个人,待到近了一看,可不就是钱老根家的大闺女春娥嘛。   “春娥啊,你咋回来了?”树根下相熟的婆子关心地问道。   钱春娥认出是隔壁的邻居老太,笑着说是回来走娘家,还给他们介绍了下李治富。   “那您老几个歇着哈,我带治富回家看看爹娘弟妹。”叙旧了一会儿,钱春娥拉着丈夫离开,继续往村里走。   邻居老太遥遥看了眼,瞧见李治富背上背着的粮食袋子,不由唏嘘道,“你看人家春娥回娘家不仅让家里的男人陪着,还带了半袋粮食过来哩,真是孝顺啊。”   其他几个老人听她这样说都伸着脖子看了眼,果真见夫妻俩带着粮食嘞,很是羡慕地瞅了好久,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回转,感叹着钱老根的好福气。   钱春娥最终停在村中间一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门前,还没敲门,里面的人已经透过矮矮的土坯院墙看到他们了。   “大姐,你咋回来了?”钱小妹放下手里正洗着的粗布衣裳,惊喜地跑过来开门。   钱春娥拍拍她的头,带李治富走进去,问爹娘去哪儿了。   钱小妹偷瞧了眼大姐夫,小声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家里其他人都去半山坡挖野菜找吃的去了。   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这事,钱小妹真不好当着大姐夫的面说出来,总感觉给大姐拖了后腿。   “家里断粮了?”钱春娥却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了,一点没有顾忌李治富还在场。   钱小妹扭着手指支吾了两下,硬撑着说,“还有半缸麸皮,掺着野菜做饼子吃。”至少还是干的。   村里多少人家都天天吃稀哩,熬着等着地里的这茬庄稼。   “咱们带了粮食,正好能撑一段时间。”李治富解下麻布口袋,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玉米粒。   钱小妹眼睛顿时亮了亮,欢喜地看向钱春娥,说道大姐和大姐夫真好。   钱春娥捏了两颗苞米塞她嘴巴里,姐妹俩一起把剩下的衣裳洗了。   李治富趁这会儿功夫已经摸去厨房砍起了柴火,粮食他就放在了案板上。   当钱家父母得到邻居传信儿,带着小儿子赶回来时,他们家的小院子已经被钱春娥夫妻俩收拾的干净妥当。   钱父钱母见到大闺女回来很是高兴,而且同来的还有很久没见过的大女婿,这亲家客人可得招待好了。   无奈家中粮缸羞涩,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   钱小妹跑到厨房拎出粮袋,告诉爹娘大姐带了粮食过来,老两口先是看向了大女婿。   等到得知是亲家婆让送的走娘家礼,不是他们家闺女偷拿回来的,钱父钱母才放心收下。   钱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大女婿忙里忙外的干活,拉着他去堂屋里坐着,小儿子也过去陪客。   钱母则是叫上大闺女去厨房里做饭,顺便问问在婆家的生活情况,有没有受委屈之类的。   “我能受啥委屈,我公公家壮劳力多,挣的粮食够吃,那边…比这里还好点,饿不着,不然婆婆也不会让我带粮食回来了。”钱春娥略过神迹的事轻松地回道。   钱母老怀安慰,庆幸当初给她找了这门亲,光是粮食够吃就是一个大福气了。   钱小妹在旁边洗着野菜,听的直羡慕,那李家村看起来比他们这儿好太多了呀。   接下来,李治富在堂屋同老丈人小舅子说话,钱春娥就在厨房里帮忙做饭。   若是以往,钱母就少少地熬上一锅野菜麸皮稀饭,一人一碗对付下去,能顶上半天。   现在娇客来了,他们当然不能那么省了。   有钱春娥带来的粮食,再加上新采的野菜野果子,好歹能做出一顿还算不错的饭食来。   钱母推出小石磨,和钱春娥一气儿磨了两碗玉米面,准备做顿面条待客。   钱春娥和面的空挡,钱母捧出一小碗苞米,让钱小妹去村里养老母鸡的那家去换鸡蛋。   磨得细细的玉米面擀成的面条,随了嫩野菜,汤里零星飘了几点微不可见的油花,搁在钱小妹眼里,已然是很久没吃过的美味。   面条差不多后,钱母又很快干炒出一碗野菜炒鸡蛋,还有一盆过年才吃的白菜炖粉丝,另外两个是咸菜和凉拌野菜,总算凑出了一桌简单的席面。   “娘你费这些干啥,我们随便吃点就回去了。”钱春娥见到竟然还有鸡蛋后轻轻怪道。   她家又没养鸡,哪里来的鸡蛋,八成是拿粮食去换的。   钱春娥责怪之余心里还有些感动,她娘这是尽全力给她撑脸撑腰呢,不想做的太简陋让丈夫看轻了去。   “唉,看你说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能随便哩。”钱母黄褐色的脸上露出笑,又说道,“你也别多想,正好让你两个弟妹吃点好的补补。”   钱小妹肚子当即呱呱叫了一阵,她看向盛放野菜炒鸡蛋的碗吸溜了下口水。   真香啊,馋的人口水止不住,可她知道那个不能动,得留给客人吃。   很快到饭时,钱母叫小儿子过来帮忙端饭,李治富也跟着过来要帮忙。   可惜他兄弟三个个子都不低,平时在家不显得,此时往那低矮的厨房里一站,得低头弯腰才行,看上去很是憋屈。   钱春娥把人赶回了堂屋,母女三个加上一个半大小子动作利索地把饭菜摆好。   钱父翻出了藏着过年喝的米酒,和大女婿互相敬着喝起来。   钱家堂屋里和乐融融的时候,饭香气顺着风往外飘,香到了周围好一片人家。   “老根家这是做啥好吃的了,闻着忒香了,像是过年吃的肉味儿。”邻居老大爷顺着味儿溜达到墙根处,嗅着香气说道。   邻居老太端出了两碗野菜汤,和老伴儿一人一碗就算是晌午饭了。   她从村口看见隔壁大闺女回娘家来的,知道点情况。   “春娥闺女回来了,她家男人还带了粮食过来,老根家这是在待客呢。”老太说着也闻了闻味儿,说是炒鸡蛋的香。   除了招待娇客,谁家会拿能换钱换粮的鸡蛋炒着吃?   老头顿时羡慕了,他家咋就没有带着粮食回娘家的闺女哩,不然也能吃顿好的不是。   “他家有粮食嘞…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去借点……”老头嘀咕道。   “你可消停吧,人家就带了半袋,有也是留着自己吃了,哪里还能借?”老太嘟囔着说。   两口子拌着板凳都坐到了墙根下,就着鸡蛋香吸溜野菜汤,感觉苦涩的汤里也像掺了鸡蛋味儿。   闻到香味的不止这一家,大家都在议论钱有根家是发大财了还是捡到宝贝了,咋吃这么香哩。   饭桌上,那些在钱小妹等人看来很是可口的饭菜,对于李治富夫妻俩来说算是普通的了,毕竟他们最近在家时的一日三餐都比这个好。   李治富简单吃了碗面,喝了碗汤,其他没多动用。   除了给钱春娥和两位老人家分别夹了几筷子炒鸡蛋,其他都留给钱小妹钱小弟了。   吃过饭后,钱父拉上大女婿闲聊,钱母去了厨房洗刷,钱春娥本打算去帮忙,被钱小妹遮遮掩掩地悄悄拉到了一边。   “姐,你们李家村那儿……有没有合适的人家?”钱小妹很小声地问了句。   钱春娥猛一听之下还有些莫名其妙,再一瞧自家妹子。   钱小妹脸上泛着两朵桃花,十分羞涩地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她,脚下不安地蹭着地。   钱春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仔细瞅了下,她恍然发现,家里妹妹已经不小了,到了说婆家的年纪。   “你、你是想跟姐嫁一个村?”钱春娥诧异地问道。   钱小妹羞涩又坚定地微微点了点头。   李家村那么富裕,她也想嫁过去吃饱饭不饿肚子,正好还能和姐两个人互相帮衬。   钱春娥一时有点难言,为啥确定了后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临出门前婆婆的嘱咐……   不不不,不行,李麻子可配不上她妹妹,他俩绝对不成! 第27章   “你让姐好好想想啊”留下这句话, 钱春娥溜回屋里。   她也不敢跟爹娘提,怕小妹被打,毕竟小姑娘家家的咋能自己给自己找婆家呢, 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等厨房收拾好,钱母找出篮子要去上山, 钱小妹钱小弟也跟着去。   “娘,你们去干啥?“钱春娥看了眼乖巧的妹妹问道。   钱母不好意思地说是去山上摘点野果子, 家里没什么好给她捎回去的,只有村边的山上有几样别处没有的野果子, 还算能让人尝个鲜。   钱春娥本想说不用带什么回去,但又不忍辜负了母亲的好意, 于是把弟妹换下, 她自己和钱母一起上山了。   等到就要回去时,李治富背上袋子里的东西从玉米换成了红红绿绿的野果子,夫妻俩被钱父钱母他们送到了村口, 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钱母再回到家才发现大闺女放在案板上的整个鸡架, 眼泪差点掉下来。   闺女这是不舍得吃,专门留给他们的啊。之前不拿出来,估计就是担心他们会直接做了待客,所以临走才特意放下的。   钱小妹殷殷切切地把大姐大姐夫送走,也没得到确切的回复, 不由有些神情低落。   人走后, 他们也不闲着, 钱父钱母下地锄草伺候庄稼去了, 两个孩子需要把晚上吃的野菜挖回来。   “二姐,晌午的炒鸡蛋真好吃,野菜面条也好喝。“钱小弟一边挖着野菜一边吸溜着口水回味道。   “嗯“钱小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心想当然好吃了,正经的精贵粮食呢。   唉,不饿肚子的感觉真好,她一定得嫁个好地方,不然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咋讲以后生孩子孝敬爹娘?   钱小妹悄默默地扒拉着自己的打算,没注意到钱小弟拐到另一边去挖了,直到传来他的喊痛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你们别打我,我身上真没有吃的。“钱小弟被人揪住脑袋痛呼着回道。   扯着他的几个人不信,上去翻他的衣兜,然而除了补丁还是补丁,衣裳上为了省布料连布兜子都没一个。   钱小妹察觉了情况后,当即扔下了野菜篮子,猫着腰悄悄地摸过去,在那几个人放松警惕时猛地扑了上去。   “放你娘的狗胆,竟然敢欺负我弟弟!不教训你们姑奶奶不姓钱!“   抓挠扯头发踢下三路,这些招数钱小妹用的十分熟练,一个小姑娘灵活地窜来窜去就把三四个小痞子撂倒了。   钱小弟迅速挣脱出来,一溜烟躲到自家二姐身后,跟着偷袭几下报仇,动作上看来也是做熟了的。   两兄妹配合默契,显然这种事不止一次地发生了,然而都没让自己吃亏过。   来找茬的人不到片刻就呜呼哀哉地捂着裤裆躺了一地。   “钱春妮你个女流氓、母老虎,小心嫁不出去!“勒索粮食的混混头子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钱小妹刚才还盘算着咋地嫁个好人家,这会儿被这样诅咒,当即又火了,上去照着对方头脸踩了好几脚才出气。   钱小弟在旁边站着,对着手下败将们嘲笑地做着鬼脸略略略。   姐弟俩提着野菜篮子回去的路上,钱小妹给小弟整理着被揪得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她肯定会嫁个好婆家吃香喝辣。   到时候让那些人得红眼病去。   ……   钱春娥和李治富回去时不慌不忙,顺便在路边采了不少的野菜野花,一起带回去。   他们走到李家村村外时,刚和在田里锄草忙活的乡亲打个招呼,天上忽然飘起了零星小雨,渐渐的下得越来越紧。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某处,立马撒丫子往家跑。   到家时,两人已经被雨淋得半湿,细密的雨丝看着不大却很粘人。   “回来了?“李婆子坐在门口屋檐下纳着小鞋底儿,看到他们俩抬眼问了声。   此时已经是后晌下课的时间,在她旁边屋檐下排着一溜的五个孩子,都趴在小板凳上写着作业。   李长河兄妹仨见爹娘回来,眼睛放光地看过来,刚才安静的手脚顿时磨磨蹭蹭地蠢蠢欲动,被李婆子一个眼神按回去,继续老实地写大字。   最挨着李婆子的竹筐里,荣锦正睁着琉璃眼围坐在里面,乖乖巧巧,一点没有哭的迹象。   “娘,这……“咋回事啊,不是说福娃一哭天上就会下雨吗?   钱春娥惶惶担忧后见到不是想象中的那场景,一时愣住了。   李治富松了口气,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接过大嫂端过来的两碗蒸红薯开吃。   李婆子哼了哼,“福娃哭了天上是会打雷下雨,但是下雨了不一定都是福娃哭哩,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你俩是不是傻?“   赵凤仙噗嗤笑了,把中午特意给他们留的蒸红薯端来后,又去厨房舀了两碗白菜汤。   “啊,还是家里吃着舒坦,外面都闹饥荒嘞。“钱春娥啃着红薯转移了话题。   想她自诩是家中的聪明人儿,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傻?   实话说,她中午都没敢多吃,就喝了碗野菜面条,那个不顶饱。   钱春娥狼吞虎咽地一气儿吃下了两颗红薯,又给李治富塞了一颗大的,估计他现在肯定也饿着呢。   “老二家的,走前我跟你说的事,你打听的咋样了?“李婆子忽然幽幽地问道。   钱春娥当即被一口红薯肉噎住了,咳咳呛得不行,被李治富拍着背一碗汤水灌下去才好了点。   李婆子瞥了她眼,心里有了点数。   “那个,娘啊,钱家湾穷着嘞,有适龄的女儿家一早就说好媒嫁出去换粮食了,所以……“钱春娥状似为难地回答。   娘家小妹还打着嫁过来的主意呢,她能说吗?不然正好凑一对,等李麻子真成了她妹夫,她上哪儿哭去。   钱春娥根本没敢给钱母提,没敢让娘家帮忙打听,以防钱小妹知道后就瞅上李麻子这个‘机会’了。   “没有就没有吧。“李婆子摆了摆手,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寻。   钱春娥擦了把额前的汗水,将李治富往前扯了扯,给她挡着点,转头正对上竹筐里荣锦通透的目光。   “…………“钱春娥心虚了下,咋感觉被福娃看透了嘞。   荣锦确实看出了她在说谎,不过那不管她的事,看破不说破嘛,她还是个奶娃娃,管那个做什么。   歇了片刻后,隔壁的钱春娇抱着李梅花过来。   “家里咋样了?“钱春娇哄着自己的傻闺女,问钱家湾的情况。   钱春娥拿红薯逗了逗李梅花,看着孩子傻乎乎的,心里有点可惜,一边不忘回道,“还不是那样呗,天天野菜糟糠地对付着,都等着这一茬收成保命呢。“   好在有神迹的影响在,夏收是能保证的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往后勤劳点就饿不死。   钱春娇叹了叹气,还好她娘家兄弟多有壮劳力使,偶尔上山里寻摸一次也能补贴点,不然天天吃野菜真要饿到皮包骨了。   两人说了点娘家的事,之后钱春娇看向荣锦,将话头转向了她。   “我看福娃又长壮了,白白胖胖的可真有福气。“嘴上夸着,钱春娇抱着李梅花走进了竹筐。   旁边李婆子纳鞋底盯着针脚扎的眼睛稍微抬了抬,余光注意着竹筐周围的一切,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实际上惊醒的很。   钱春娇抱着孩子站在竹筐边,对着荣锦夸了一遍。   钱春娥说起荣锦的好话来也不遑多让,特别还是在婆婆面前,那是妙语连珠不带停歇的。   “这俩孩子差不多大,说不定能当个玩伴哩。“钱春娇说着就想把李梅花也放进竹筐里坐着。   那竹筐不小,里面围了软软的被子,荣锦小小一个靠坐在里面都还有很多空余的空间,再坐一个稍微大点的小孩不是问题。   但是,钱春娥在婆婆的眼色下,手上快速而稳妥地接住了李梅花,没让钱春娇把人放进去。   “呵呵,福娃还小,长大点再说。你家梅花养的不错啊,比之前胖了呢,还长白了……“钱春娥抱住孩子自然而然地坐回去了,边说笑边哄着李梅花逗乐。   钱春娇遗憾地罢了手,又坐了坐就回去了。   “娘,她这是想干啥?“钱春娥洗着拿回来的野果子疑惑道。   李婆子撇嘴,还能干啥,蹭福气呗,想把她宝贝孙女的福气蹭走点,保佑她那傻闺女聪明起来。   可惜,钱春娇做的再遮遮掩掩,李婆子严防死守几次下来也察觉出了她的意图,根本不会给她机会。   钱春娥听了震惊,真没想到对方是打着这主意呢,以后再不敢随便请人过来玩了,大多是她去隔壁看看。   第二天,轮到赵凤仙回娘家了。   和钱春娥一样的待遇,有丈夫陪着,背上十斤苞米和一点腌肉,夫妻两个天一亮就走了。   李老头带着家里剩下的劳力准备下地锄草,只是还没出门就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李麻子裹着一条破床单,全身罩着捂得只剩下眼睛,被他娘带了过来。   “麻子婶,你们咋来了,有事?“钱春娥重新开了门。   麻子娘扯过自家缩手缩脚的儿子,推上前厚着脸讨好地说道,“那啥,我带麻子过来拜拜小仙女,保佑他长身好皮。“   就要离开的李老头爷几个齐齐停下了脚步,露出问号脸。   麻子娘犹豫了一下,将李麻子头上的床单拉下了一段,露出里面养胖了点粉粉嫩嫩的青涩脸蛋,看上去还有些俊俏呢。   只是那种诡异的初生婴儿般的肉粉色,出现在一个已经不小了的大男人身上,让人看了有点忍俊不禁。   “噗……真像嫩猪崽子了哈哈“李治民首先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其他人:“…………“会不会说话?! 第28章   李麻子脸上的皮褪掉了, 露出粉嫩的新皮肤,但是身上还黑黑白白斑驳着呢,比脸上掉的慢。   而且他头上还是黑溜溜的, 没长头发。   麻子娘焕发了新希望,期待麻子能把黑皮全蜕掉, 然后新皮再长好点,以后铁定能说上媳妇啊。   于是, 这天早上就忍不住拖着死活不愿意出门的儿子过来求人了。   正好和正要下地的李老头几个撞上,李治民无心的一句话让李麻子羞愤难当, 差点又躲回被单里去。   李老头照着小儿子头顶敲了一烟杆儿,自己却也瞅了李麻子好几眼, 同麻子娘打过招呼后才走。   乱说话的李治民被他二哥拉着下地去了, 钱春娥将麻子娘俩让进门,给李婆子说明了他们的来意。   “想拜福娃?“李婆子抱着荣锦的手收紧。   麻子娘适时拿出拜神的供奉,三只用磨得十分精细的玉米面捏成的馍馍, 圆溜溜桃子样儿的, 上头的尖尖还用桃花瓣的汁儿染了红色。   一看就知道是很用心做的。   李婆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钱春娥接过去用盘子装上。   “也就咱们姐妹俩关系好,我才让你们拜上一拜,旁人我是不肯的,福娃哪有那么多闲时间是不是。“李婆子先说明了一点。   福娃还小着呢, 需要睡觉的时间长, 要是全村每个人来都能拜, 那还有闲空吗?肯定不行。   麻子娘感激地表示理解, 她这也是没办法了。   儿子身上的情况除了拜拜小仙女求保佑,她想不到其他办法能帮着改善的。   不到片刻,钱春娥和王月琴合力把桌案摆好了,装花馍馍的盘子放上,没有香炉就放一个装沙子的陶碗。   李婆子找来一张破席子垫在地上,待会儿就在这儿跪拜了。   然后万事俱备,只欠小仙女。   接下来,李婆子将荣锦放在桌案中央,麻子娘俩也噗通在席子上跪好了。   钱春娥和王月琴当即远离案桌前方避开,她们俩是麻子婶的小辈,可受不起这一拜。   荣锦本来懒洋洋的,不想坐只想躺着。   但她自认为是个称职敬业的神仙,且信徒摆场子来拜她是一件很正经严肃的事情,不可马虎对待。   对方付出信仰力,她给与尊重和祝福,公平交易是时空审判者的准则之一。   即使对方付出的东西她不怎么需要,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小世界里,聊胜于无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如此,她摆出认真肃穆的神情,双眼平静地看着下方那两人,身上不知不觉中散发出上个世界当神女时的微末气势,令在场几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麻子娘是最欢喜的,小仙女果然有神仙威势,定要保佑她唯一的儿能恢复好啊,以后逢年过节她就奉上最好的供品,天天在家给小仙女祈福!   开始拜神后,麻子娘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两根供香,和李麻子一人一根,借着王月琴递上的火点着了,开始对着荣锦作揖磕头,闭着眼嘴里喃喃私语地祈祷着。   李麻子在跪拜前已经脱去了破床单,将身上的伤疤全露了出来。   荣锦瞧了眼,恢复的还好。   他脸上的黑皮都掉落了,除了头顶还黑乎乎的,脸和脖子肩膀等处都露出了新皮,就是身上看着还有些不忍直视。   荣锦勾着嘴角笑了笑,这是相当于直接劈焦了一层皮,掉落后重新长出新皮来了。   李麻子该庆幸他年龄不大,说是早就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其实还小着,毕竟乡下地方都结婚早。   由于他还在长,身体内的生机旺盛,所以才有这种新肤换旧皮的状况出现。   想到当初带人闯上门的反封办严科长,荣锦意味深长地呵呵一乐。   人到中年嘛,早就油腻得没啥活力了,估计那家伙只能后半辈子都是黑的。   李麻子跪拜后重新披上被单,被他娘带了回去。   李婆子将陶碗和没燃完的供香收起来,其他让两个儿媳妇收拾。   然后三人把大门一关,抱着荣锦去隔壁村赶集去了。   荣锦本以为她们是临时起意要去的,然而刚出村就遇到了同行的媳妇婆子们,路上还见到了不少其他村赶过来的人,看来是早有预谋。   这个年代买卖农产品被说成是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一旦被逮住是要坐牢的。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人们总有互相交易的需要,于是乡间的某些黑集市就悄然诞生了。   这些集市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规模小、位置隐秘,且只有周边的村民们知道,对外是从来不会说的。   李家村周围就有两三个集市点,每个开市的时间在每月的某几日固定错开。   现在她们去的是距离最近的那个,就在隔壁村的小树林里。   荣锦躺在筐里被钱春娥背着,她亲娘王月琴倒是跃跃欲试想背闺女来着,可惜根本没那个力气背起来。   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李婆子时不时从路边采下几朵野花递进筐里。   湿润的春风吹来,草木的气息浓郁,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大约半小时,一行人来到目的地,集市已经开了。热闹的人声传入耳中,和刚才田野中的清新宁静截然不同。   荣锦爬起来伸头往外看,李婆子见了笑着将她夹出来抱在怀里。   集市确实不大,但来的人可不少,在一片树林子的中心位置占了不小的地方。   摆着摊卖东西的人不光是家里有多余农产品的农民,更多的还是各种贩子们,贩盐贩醋贩酱油贩各种常用的生活必需品,还有卖酒卖菜卖粮食的。   大多东西要用钱买或者拿硬通货粮食来换也行,个别精贵的就需要花粮票布票各种票了。   农民们卖的东西一般都是以物易物,或者花钱,贩子们更想要的是粮食和票证。   乡下人手里的票是很少的,大都带了粮食过来。李婆子看中一笼小鸡仔时,钱春娥就从背筐里掏出了一小袋晒干的玉米粒。   之后一番讨价还价,李婆子用颗粒饱满的干玉米粒换来一个鸡笼和五只小鸡仔。   荣锦趴在李婆子怀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发现人们虽然穿着破旧身形消瘦,但精神面貌还算好,眼里都充满着光茫,而不是贫穷困顿下的麻木。   李婆子随后又去称了一兜土鸡蛋,以前攒的鸡蛋快吃完了。   她一边拿粮食付账,一边嫌弃地说家里五个小的都是馋猫子托生的,每次炖鸡蛋羹都要喝鸡蛋水,怪不得鸡蛋消耗的那么快,再不买点宝贝孙女都没得吃了。   钱春娥在一旁扯扯嘴角笑而不语,王月琴讪讪地捂了捂脸。   荣锦吱了一声,其实更想说那基本都是她吃掉的。   为了不显得太厚此薄彼,李婆子象征性地掏钱买了半根甜甘蔗,青皮的,他们这里也能种,只是大家都种能饱肚的粮食,很少有种这个的。   “拿回去给几个孩子吃吧。“李婆子将甘蔗递给了二儿媳妇。   钱春娥接过后,脸上好看起来,偷偷掰了小半截和王月琴分吃了,李婆子走在前头假装没看到。   看到土棉布,钱春娥想到之前婆婆承诺的新衣裳,顿时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王月琴。   王月琴领会了她的意思后,犹豫了下扯住了李婆子的衣角。   “娘,要不咱换点土布,前些日,前些日不是说要给全家做新衣裳吗?咱先把布买了……“   王月琴小声说完,和钱春娥一起希冀地望着李婆子。   然而李婆子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准备这个时候买,而且那些土棉布硬邦邦的,买了宝贝孙女也不能用,买它干啥?   但是说出口的话肯定要算数的,李婆子言出必行,信誉有保证。   “新衣裳过年再做,到时候咱去县城里的供销社买正宗的好布。“李婆子挥手道。   钱春娥和王月琴面面相觑,感觉新衣裳飞走了。   娘哎,供销社买东西都是要票的,你就可劲儿画大饼哐我们吧。   王月琴失望地放开了手里拽的衣角,妯娌两个垂头丧气地跟了一会儿,等到被其他新鲜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才好了点。   婆媳三个把集市逛了一圈,东西没买多少,就看个新鲜眼馋,带的粮食还有多。   钱春娥怂恿着王月琴想把剩下的粮食换多点油盐酱醋等调味品,但是还没成行,那点玉米就被李婆子借给熟人买鹅苗去了。   等到日头升到头顶正中,集市还没结束,还有下半场,但李婆子等人准备回去了。   当时一起来的人都在小树林前的路口集合,一个个手上都新添了东西,既然来了,那就不打算空手而归的。   荣锦好奇大家都买了什么,探出头去看,对上一群媳妇婆子的善意目光。   她们见她睁着琉璃般的大眼睛瞅着瞧,纷纷显摆了下自己买来的盐巴陈醋土布棉线等等,还有鸡苗鸭苗鹅苗家兔仔……   荣锦看得默了默,这是要搞个全村性养殖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荣锦看完感觉无趣后就趴在筐沿上吹着微风赏景。   跟在后面的村民们却个个都很高兴,也不知兴奋个什么,每当荣锦目光移过去时,她们就朝她笑的见牙不见眼。   回村到了后晌时,荣锦确定李家村要搞全村养殖了。   因为李老头下半晌出去了一趟,领着村里的小伙子们弄来了两头小猪崽,用队里公共的储备粮换的,准备安置好后队上集体养。   过年养好了,给公社上交一头充生产任务,村里还能宰一头来吃。   反正他们村打谷场上能喂猪的红薯秧子玉米秸秆多的是,猪草野菜漫山遍野都有,足够喂到年底把两头猪喂起来。   其实要不是公家不让个人私自养大型畜牲,他们村每家每户都能养上一头,到年底吃肉能吃个够岂不是爽歪歪。   不过如今有了队上养的两头猪,各自家里还有鸡鸭鹅,村民们的盼头也不小了,平时干活更有劲,走路都带风了。 第29章   买来回来的小鸡仔暂时放在鸡笼子里养, 李婆子让五个堂兄妹一人认领一只,每天负责它的吃喝拉撒。   这样一来,五小只放学后也不疯玩疯跑了, 做完作业就去给自己的小鸡仔找虫子挖蚯蚓吃。   大人们为此少费了些功夫。   李婆子就给五小的前头吊了个胡萝卜,说是等他们的小鸡仔养大了, 谁的鸡下蛋就给谁冲鸡蛋水喝。   五个小家伙顿时来了劲头儿,将小鸡仔照顾的更精心了。   傍晚时, 李治国和赵凤仙夫妻俩回到家,带回了一斤陈谷子。   赵家村那里有水田, 能种稻子,赵凤仙娘家多少有点窖藏的陈年谷子。   她这次回去带了粮食, 娘家礼尚往来回了谷子, 可以给小孩子煮大米粥喝。   李婆子接到手里后很小心地扒拉着看了一遍,几乎把谷子一颗一颗地数了,最后留了一小捧, 其他都收进粮柜里。   这天晚上, 家里五个小的加上荣锦,全部喝到了大米粥,说是粥或许称之为米汤更为合适。   因为它太稀了,能照见人影儿,里面的米粒数量数的过来。   然而孩子们争着抢着喝, 喝到最后还舔干净了碗底, 都说好喝。   荣锦的小碗里相对来说稠了些, 不过她不是多爱吃, 味道十分寡淡,还不如高粱米汤甜。   “啊“荣锦哼唧了一下,扑腾着手脚将小碗推到了李婆子那边。   “哎哟,福娃这是给奶奶喝吗?“李婆子很是惊喜,有点受宠若惊了。   她一边朝家里其他人显摆这事,一边端起荣锦的专用小碗装模做样地喝一口,其实连碗边都没沾。   “奶奶喝了,福娃也喝。“又将碗重新放到荣锦的嘴边。   荣锦皱着小眉头抿了几下就不愿再喝了,李婆子看她实在不想吃,应该是不饿,这才将那点米粥倒进了自己碗里,几口喝完。   “福娃就是孝顺,家里也就只有你知道心疼奶了。“李婆子说着朝西里呼噜吃饭的三个儿子鄙视地一瞥。   李治国放下碗擦把嘴,笑着给李婆子拿个窝窝头递过去。   而李治富嘿嘿一乐,给他娘夹了一筷子炒野菜,拐回去又给李老头添了碗红薯粥。   轮到李治民了,这家伙头埋在碗里猛吃,根本没察觉到不对劲,没啥反应。   王月琴脸上替他红了红,赶紧给李婆子上贡了一颗蒸红薯,总算弥补上一二,没让李婆子发火。   荣锦歪着头看他们一家子大人跟小孩儿似的在那闹小别扭,感觉还挺和乐。   饭后,钱春娥和王月琴去厨房刷锅洗碗,赵凤仙进了堂屋,有事和李婆子汇报。   “娘,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赵凤仙没卖关子,进门就说道。   李婆子惊喜,“找着合适的人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果然大儿媳妇办事比二儿媳妇靠谱。   赵凤仙点了点头,说道女方是赵家村一户外来户人家的闺女,在家排行第三,长的高高大大,有把子力气,相貌也算端正。   “他们是逃难到我娘家那边的,落户了没几年,家里孩子多,五个女儿一个小儿子,都快揭不开锅了,天天吃野菜煮糠……“赵凤仙说着叹了气。   孩子多劳力少,挣的不够吃,之前又收成不好,还差点闹灾荒,如今即使环境改变了,但是粮食还在地里长着,至少得等这茬收获了才能缓一缓。   那家六个孩子连带父母都饿的皮包骨,家里一个老人得了浮肿病,躺在床上喂着野菜汤熬日子。   为了活命,他们接连把大闺女二闺女嫁出去换粮,现在轮到三闺女了。   正好赵凤仙回娘家打听相亲对象,那家看她面色正常,不像是饿肚子的样子,于是找上了门。   一个是想把闺女嫁了给家里换点救命粮,二是好歹给孩子找个能吃口饭的地方去。   赵凤仙把事情和那家的家庭情况都讲了讲,心中难免庆幸他们村受到了神仙庇佑,能够有一次粮食大丰收。   不然李家村估计也得跟外面人一样饿肚子,为了活命卖儿卖女了。   “你娘家那儿以前是咱们这片儿收成最好的了,没想到也有这种事……“李婆子感叹。   赵家村那边有湖有河,还有水田能种大米,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都说是别的地儿都饿死,那里的人也不会饿到肚子。   只是经过前两年的干旱少雨,那里现在还不如李家村山水好,早前就有人撑不住出去讨饭了。   而后经过神迹的影响,青山绿水虽然恢复了,但是水里的鱼早就干死渴死,新的还没长出来,地里的庄稼长的是好,可还未到收获的时候,只能想办法先熬着,熬到收成就好了。   赵凤仙家还好一点,她爹那一辈兄弟姐妹多,互相接济着外加家里有点底子,尚且没到外来户那种拿闺女换粮的程度,不然也不会给她拿大米当回礼了。   “那就瞅时间安排两家见见面吧,咱们先牵个线,同意不同意还得看以后一起过日子的那两个人。“李婆子听完后如是道。   不过这个时间还不好安排呢,毕竟李麻子的黑皮还没蜕完。   他脸上虽然光了,但是肤色目前看起来也太诡异了些,还得等上一段时日,等他至少脸面上长的差不多了,才能去跟女方相亲。   第二天李婆子去给麻子娘报了这个喜讯,只待李麻子养好了就能立马去见面,有粮食人家姑娘就愿意来。   麻子娘喜不自胜,谢过李婆子后,专门蒸了一个大个儿的玉米窝头供奉到荣锦座下,以表感谢。   还说道等她儿媳妇顺利进门了,她再来拿更好的供品还愿。   荣锦:“…………“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她的那个窝头供品被家里五个小家伙分吃了。   五人排排坐,一边香喷喷地吃,一边听李婆子给他们上思想课,说什么吃了福娃的供品,以后就得听福娃的,遇事得以福娃为先,有好吃好喝的想着福娃巴拉巴拉巴拉。   荣锦抽着嘴角想,前面几个不难实现,最后那句有好吃好喝的要想着她这一点,估计有点难。   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就要把事情办妥了,赵凤仙稍后找人给娘家递了信儿,透露这边有意向,但需要等上个把月。   具体最后如何商量的,荣锦没多关注,反正估摸着李麻子焕然一新后不会缺媳妇人选就是了。   如此一来,荣锦这个小仙女也没让他们娘俩白磕头一场。   钱春娥知道后松口气,李麻子有了相亲对象,她就不用再担心娘家妹子那边起心思了。   实话说,李麻子即使蜕去了黑皮和脸上的麻子,现在的模样看着仍然是不太好的,甚至仔细看去还有点瘆人,所以钱春娥才那么看不上。   她已经想好了,等这事过了,她就在村里给小妹寻摸一个合适的小伙子,将来嫁过来一样可以姐妹俩守望相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钱春娥的打算能不能如愿尚且是个未知数。   妯娌仨就剩下王月琴没回娘家过了,由于王店比较远,来回一天的时间不够,于是就推迟了几天再出发。   直到准备妥当,李治民和王月琴夫妻俩带全了路上吃的干粮和水,还有十斤苞米,另外加一只野鸡,两人大包小包地天不亮就上路了。   他们人刚走,家里的小孩子闹了起来。   李荷花抱着鸡笼子不放,扯都扯不走,哭着喊着不愿意去学校上课。   她还不满三周岁,之前跟哥哥姐姐们去也只是凑个人数,去上学有很多小伙伴玩,现在家里有了更吸引她的事情,她就不愿意再去了。   钱春娥差点拎起柳条子狠心抽她的小屁股,然而小妮子很固执,还会泪眼汪汪地朝大人装可怜,让人下不去手打她。   “哭喊着要跟哥哥姐姐上学的是你,现在不愿去的还是你,李荷花!你到底想咋样,看娘不打你是吧?“钱春娥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太会作妖了,一会儿一个样儿。   “荷花,跟我们一起去上学多好,在家都没人跟你玩。“李桃花站在一边劝道。   李荷花不听不听,就是不想去。   荣锦见她抱着鸡笼子不撒手,都快和小鸡仔滚到一块去了,呵呵笑出了声。   李婆子见了,朝跟闺女别着劲儿的二儿媳妇摆摆手,钱春娥不得不放了手。   眼看上课的时候快到了,李治国赶紧把其他四个孩子送去祠堂,李荷花顺利留在了家里。   钱春娥正生着气呢,不再管她。   赵凤仙上前把鸡笼子摆正,温声细语地跟李荷花嘀咕了半刻,方才套出小家伙闹腾这一出的原因。   李荷花在跟上面四个哥哥姐姐比赛谁养的小鸡好,说是只想去给她的小鸡仔挖虫找食吃,让它快快长大下蛋,那样她就能天天有鸡蛋水喝了,上学哪有这个重要。   大人们听了哭笑不得。   钱春娥这个当娘的听后哼了哼,一点都不心软地给她闺女泼冷水。   “闺女啊,娘告诉你一个事儿,关系到你把鸡养大了能不能喝鸡蛋水的问题。“钱春娥语气带着点明显的幸灾乐祸。   “啥?”李荷花露出疑惑的小表情。   “你不知道吧,娘跟你说……”钱春娥呵呵笑着,表情有些恶略。   “荷花啊,你养的是只公鸡啊,公鸡长再大都不会下蛋的你知道不?傻闺女。”   李荷花懵懵哒地理解了她娘告诉她的残酷事实,那双小丹凤眼里的水汪汪都凝滞了。   院里的大人顿时哈哈大笑,荣锦也随着咯咯两声,逗得李婆子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只有李荷花,反应过来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第30章   钱春娥皮一下的结果就是, 她闺女李荷花的小心灵受到了严重打击,哇哇大哭了一顿。   “呜呜呜,你们骗人, 小鸡都是一样的!“李荷花拒绝相信。   明明都是一摸一样的小鸡仔,怎么可能只有她养的是只公鸡, 其他四只哥哥姐姐养的就是小母鸡。   钱春娥为此正经着脸给李荷花讲了一通小鸡是公鸡还是母鸡怎么分辨之类的话,把小姑娘讲的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她那么小听没听的懂。   甚至李婆子还出来证明,五只小鸡仔中她确实选了一只小公鸡, 是为了等鸡长大后,母鸡下的蛋能孵出小鸡来, 到时候养的鸡就会越来越多了, 下的鸡蛋也会越多。   李荷花小小的脑袋转不动,前面的没听明白,但自家奶奶的话她听懂了。   那就是她的公鸡也很有用, 能让家里的鸡变多, 能让鸡蛋变多,但那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不是她的鸡下的蛋,她也喝不到鸡蛋水啊。   “哇哇——“李荷花放声大哭,很是伤心。   她养的鸡, 将来不给她下蛋, 还会便宜了别人, 那她养它有啥用啊!   她一边哇哇哭着一边不甘心的嘟囔抱怨, 让大人们越发笑的开怀。   李治富这个当爹的好歹绷住了,过去抱着闺女哄了哄,给她变出一小截甜甘蔗吃。   李荷花这才破涕为笑,渐渐抽噎着乖乖地啃甘蔗,应该忘了自己竟然养了只不下蛋的公鸡的事。   她不愿意再去学校的事情也就这么放了过去。   本来就不到学习的年龄,跟着去也只是耗时间外加让老师帮忙看管点孩子,现在她不想去就算了。   但是在家里是没有人专门哄着她看着她的,大人们都有自己的活计做,不会白白浪费一个劳力花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她就跟在李婆子身边,自己跟自己玩,时不时跑到鸡笼子旁边转悠,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跟小鸡仔说什么。   李婆子照顾荣锦的时候,也会看管一点她,时不时指个事情让她做。   比如挖蚯蚓、捉虫子、倒点水之类的,让小孩子忙着有活干就不会再多想出什么事了。   等到后晌祠堂那里放学时,李长江李桃花几个回来,发现他们的荷花妹妹竟然在家开了小灶!   明明大家一起养小鸡,一起给小鸡仔找食喂水的,所以比赛谁挖的蚯蚓多、谁捉的虫子肥,最后谁养的小鸡仔好,结果李荷花这个叛徒直接脱队开干了。   “妹妹这是作弊,不算不算!“李长湖嚷嚷着不公平。   他们都去上学,根本没时间给小鸡仔找食,回来后鸡笼子的食槽都是空的,只有李荷花那只小鸡面前有吃的东西,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你妹妹可以不上学,你能吗?赶紧写作业去,再胡闹就把你的小鸡仔没收了。“李治富恐吓着他儿子,给小闺女解了围。   李荷花终于露出了笑,高高兴兴地被她爹抱起来开飞机,乐的咯咯直笑。   然而等到其他几个小的把作业做完,再给小鸡仔挖了虫子去喂时,出事了。   “这不是我的小鸡,我的鸡呢?!“李长湖一声惊呼,声音里都带了不可置信和颤抖。   “啥不是你的鸡,小鸡不是在你手里吗?咋啦?“另外三个孩子围上去叽叽喳喳地问道。   李长湖含着哭音,将他原本的小鸡仔细描述了一遍,甚至哪里有根什么样的毛,鸡爪子下有个什么样的印迹,都讲的一清二楚。   孩子们听完再看看自己的那只,仔细瞅了几遍,应该是他们原来的吧,不确定啊。   他们不知道该咋办了,去找大人。   钱春娥听了后瞥了眼鸡笼子,里面还是那五只小鸡仔。   不是自己的鸡那就是别人的,换能换到哪儿去,一个个看一下不就能找到啦。   由于自己小儿子哭唧唧的太可怜,钱春娥大发慈悲地抽出点空闲,把鸡笼子里的小鸡仔一只只地拎出来让他看是不是他的。   前面李长江李桃花李长河的都不是,钱春娥都有点烦了,估计是小儿子自己记错了,还在这里闹。   直至轮到了最后的李荷花,她的那只拿出来查看,李长湖很快激动地说这就是他原本养的那只小鸡仔。   钱春娥连同几个孩子这下全都转头看向了一直躲在后面的李荷花,对方还一副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儿。   “咳,是不是不小心弄错的?换回来就是了。“李治富赶过来帮自家小闺女说话。   钱春娥想到之前小公鸡的事,狐疑地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李荷花。   不过这也不是啥大事,她没再多说什么,准备把小鸡仔换回来就行了。   然而李荷花不干了,趁人不注意,噌噌噌跑上去抱住鸡笼子,死活不让换,说那就是她的鸡。   “…………“所有人傻愣愣后都明白了。   这下是不打自招啊,间接承认小鸡仔是她自个儿偷偷换的。   李治富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讪笑有点挂不住,这个坑爹的闺女!枉他刚才还为她说好话哩。   李荷花反对无效,钱春娥是铁了心要把鸡给他们换回原位的,哪有这么暗地里坑哥哥的妹子。   “哇哇,你们都欺负人,哥哥姐姐的鸡都能下蛋,就我的不行,呜呜呜“李荷花被李治富拉开后,四肢扑腾着哭号。   孩子们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了李荷花作这么一出妖的缘由。   李长江当即表示他可以和荷花妹妹换,正好他想养一只大公鸡,将来长大了可以威风凌凌地带领保护全家的鸡。   李桃花就说以后她的鸡下的蛋分给大哥一半,他们俩一起喝她那份鸡蛋水。   赵凤仙对兄妹俩这样的决定挺支持的,而李荷花知道自己的小母鸡不会被抢走也不再哭闹不休。   钱春娥见此也就不再坚持,一场孩子间的矛盾大战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只是李荷花人小鬼大的真面目被大人们知道后,以后她的无辜脸估计在家里是没啥用了,也就骗骗外面的傻狍子。   荣锦和李婆子全程旁观,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在下面闹出一出又一出,事情也算跌宕起伏了,权当看个乐子。   天黑后,大家关门正要休息时,家里忽然来了人。   隔壁钱春娇突然过来敲门,进来后不好意思地问他们家有没有多余的供香,说是她婆婆想借两根使使。   哟呵,李婆子立即打起了精神,十分诧异。   隔壁二弟妹性子可是一向倔的很,还好攀比,轻易不向人低头的,尤其是对一墙之隔的她这个大嫂子。   这回咋会让儿媳妇过来借东西?那不是在跟对头服软嘛。   虽然李婆子不会承认自己就是人家的对头人物,但不妨碍她对此事的疑惑,外加八卦好奇。   这个原因方便的话,还是要打听一下的。   “那个,我婆婆最近一直在拜小仙女的长生牌,给…给我求子呢,早晚三炷香,可诚心了。“钱春娇红着脸解释,“这不,家里的供香不够了,娘她不敢轻易断了这一顿,所以让我过来厚着脸皮借两根香用。”   偷听的荣锦:“…………”本神啥时候竟然成了送子娘娘?!那不是观音那个人妖做的事吗!!   荣锦一下子睡不着了,哈欠都停了停,支楞着小耳朵听。   李婆子知道了原因后不再犹豫,当即回屋扒拉了一会儿,将自己私藏的过年拜皇天后土用的供香拿出来两根。   要说以前隔壁的要是来借东西,还是供香这种精贵的玩意儿,那李婆子是肯定不愿意的,因为极有可能有借无还打水漂了。   但是现在二弟妹借香却是为了拜她家宝贝孙女,那她就乐意之至。   别说借,给两根救救急都行啊。   钱春娇得了香,完成了婆婆交代的任务后松了口气,很快告辞离开。   第二天,李婆子一家发现借香的人不止隔壁二婶子,村里许多户人家都在跑来跑去到处借供香呢。   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他们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反动派活动嘞。   造成这副局面的主要原因是村里家家户户都给他们的小仙女立了长生牌位,每天早晚三炷香一顿不拉地拜神仙祈福。   相应的,供香一时间需求旺盛,供不应求,从小树林集市上香贩子手里买来的那些跟本不够用,而且还特别费钱费粮。   因为它可不便宜。   上头如今正在搞严厉打击封建迷信的活动,与之有关的事物都要停掉毁掉。   其中供香被认为是阻碍科技文明发展的一大拦路虎,必须把这只老虎扳倒消灭!   所以供香现在相当于禁品,人民群众不能制作售卖,不能用它拜神拜佛等等。   但私底下总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制香的人偷偷制作一点卖给香贩子,再悄悄卖到各处乡间。   所以物以稀为贵,它就变的很紧俏,买多了根本消费不起。   村民们也很烦恼,让他们断了小仙女的香火,那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供香的问题不解决,他们也不能把粮食都拿去买香吧,即使他们愿意买,人家香贩子还吓着了不肯卖呢。   有点路子的村民开始动起了脑筋。   “要不,咱们村私下里偷偷做吧?”自产自销呗。   这个想法可谓是一拍即合,就连李老头和老族伯知道后都没阻止,还给提了建议,划给他们一间祠堂边的小屋子使用。   于是乎,当锄完地里的草,到了农闲时候,人家别的村都在勒着肚皮挖野菜闲磕牙。   而李家村表面上是在风风火火地养猪养鸡养鸭鹅,勤劳又朴实,实际上背地里正在悄默默地发展制香产业呢。   还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第31章   当李家村的供香研究出初级版本的时候, 李麻子的脸终于长好了,肤色至少恢复到了能入眼的程度。   虽然他身上的黑皮还没蜕干净,但脸面和手脚能看了, 穿上衣服一遮,板板挺挺一小伙儿。   就是吧, 刚长好的皮肤比起村里其他人太嫩太白,看起来有点像小白脸。   而且他头发还是没长出来, 头顶的头皮仍然黑溜溜的,如果不是他眉毛长的好好的, 大家伙都以为他以后都长不了毛儿了。   接下来,就是去赵家村那边的女方家里相亲, 首先得收拾的像个人样儿。   麻子娘咬牙开口向大队长家借一身体面的衣裳, 等结了婚把媳妇顺利娶回来就还。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李婆子哪怕再吝啬也不会给他们拖后腿掉链子,更何况她当初还应承了给李麻子找媳妇的事。   于是, 三兄弟中李治民的衣裳被借了出去。   李麻子身板儿不算矮, 但比起李治国三兄弟还是瘦小了很多,即使穿相对来说最小的李治民的衣裳都嫌大。   李婆子亲自动手,拿阵线临时给他将袖子裤腿卷起来收了收,腰上腋下肥大的地方再缝几针,看上去倒也贴身了。   不然, 让女方发现相亲时穿的衣服不贴身, 明显是家里穷借别人的, 万一又反悔不愿意了咋办。   当初被李小六戴去相亲成功的帽子, 这次戴在了李麻子头上,遮住他那光黑溜亮的脑门儿。   还有脚上穿的新布鞋,是麻子娘听到李婆子传递的好消息之后,特意剪了一件补丁落补丁的衣裳赶做出来的。   如此一番捣腾,李麻子不仅有了人样儿,看上去还算眉清目秀嘞。   就是有点瘦弱脸白,单看人家姑娘看不看得上他这款儿的了。   收拾妥当后,马上就得出发去赵家村,麻子娘这一趟是不适合去的,她只好忐忑又焦心地等在家里。   赵凤仙作为大队长家大儿媳妇,又是媒人,最为合适,李治国本来该陪着再去一次,但被李婆子拦住了。   “你这个头盘儿面不合适,选个年纪大矮一些的长辈跟着去。”李婆子将人高马大的大儿子拨拉到一边。   最后,李治富去请来了村里一位瘦小精悍的堂叔,陪着赵凤仙和李麻子两人去赵家村走一回。   荣锦看得无语,这算不算另类的骗婚啊,原来乡下相亲还能这么来的。   一群人忙了一个早上,把三人送走后纷纷歇口气,之后该干嘛该干嘛去了,反正都尽力准备了,就等晚上回来看结果吧。   麻子娘在家担心的坐不住,拿着簸箕去了村口,一边掰着玉米一边等她儿子回来。   李婆子这边,老族伯忽然找上了门。   “大伯咋有空过来了?”李婆子倒了茶水招待这位本家族长。   老族伯捋着胡子笑了笑,慈爱的目光看了眼竹筐里的荣锦,抿了一口茶说这次来跟小仙女有关。   李婆子神情顿时紧张了下,以为出了啥事。   毕竟,实话说外面的环境她多少听到点过,跟他们这儿不一样。   他们家其实一直在暗暗担心,县里反封办那伙人会不会卷土重来,或者传扬出去后引来大人物的注意……   “我找到一个有点本事的算命瞎子,准备去给福娃算个名字。”老族伯一句话安抚了李婆子不安的心。   李婆子放松之后顿时欢喜起来,说来宝贝孙女都满月过了许久,到现在还没个大名呢。   “多亏大伯还记得找算命的这事,咱们差点就给忘了,咱家愿意多出点粮食,可得让人家给福娃算个好名字。”李婆子感激又高兴地说道。   老族伯摆了摆手,说请算命瞎子的钱,族里几个老家伙出,而且神仙的名字那是天定的,算命瞎子只能卜算出来却不能轻易改变。   这也是他极力想寻摸一个有真本事的算命瞎子来做的原因。   李婆子赞同地连连点头。   荣锦躺在竹筐里光明正大地偷听,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上个世界成圣当神后就改回了本名,如今神格在身,也即是她在这个世界被天道承认的名字只会是这个。   然而这里道门佛门基本全灭,术士估计毛都没有,所谓的算命瞎子土著能算出她的名字才算有鬼嘞。   荣锦对这一世使用的名字没什么执念,叫福娃都行。   随便起个大名也没关系,大不了等她长大了自己再改一个。   只是她何时才能长大啊,小婴儿手软脚软,除了吃就是睡啥都干不了,想搞事儿还得浪费神力,真不划算。   荣锦心中发出土拨鼠尖叫,一边诅咒黑心肝儿的上司老头,一边使劲儿生长生长。   不说长成大人,先努力度过初生期,能活蹦乱跳了也好啊。   另外两人不知道她此刻内心的苦逼,还在讨论着如何把她养好养大的问题。   搁老族伯的意思,小仙女庇佑了一方土地,更是对李家村恩同再造,村里理应负责她在凡间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每季的粮食是要单独拿出来供奉给她的。   李婆子有自己的心思,小神仙降临在她家成了她宝贝孙女,那这份善缘是跟他们家结的,村里其他人只是顺便,让他们沾边占了点便宜罢了。   这样一想的话,他们家自己供养小仙女好了,又不是养不起,何必让全村人都来掺一脚,说不定就把福气分去了呢?   这种可能性的危险可不能冒。   李婆子坚持自己一家子养,不用麻烦整村的人,老族伯只能先做罢,等下季分粮的时候再说。   两人又说了一阵,老族伯告辞离开。   李婆子极力想给他带点粮食,好付给算命瞎子,但是老族伯不肯要,根本不带拿的,说是留给小仙女换细粮吃。   推迟来推迟去,李婆子好歹把两包自家做的桃干儿给他捎上了。   稍后,家里人都知道小仙女要有名字了,都很高兴。   “三婶儿,福娃妹妹会叫什么花啊?”李桃花中午吃饭时问王月琴,还数了数自己从老师那儿学来的花名。   桃花,她占了,荷花,家里也有人叫了,梅花是隔壁堂婶家的,还有红花兰花菊花……   “难道福娃妹妹要叫……菊花?”挺好听的,李桃花很认真的点头。   王月琴抽抽嘴角,她闺女叫啥都不会叫菊花,神仙要是叫了这名儿那还是神仙嘛。   不然是菊花仙?   王月琴顿了顿,迟疑地看向荣锦。   “除非你福娃妹妹是菊花仙,不然你就别想了。”王月琴说的有些不自信。   能召鸟雀,还能令草木繁盛,甚至百花盛开……她家闺女十有八九还真有可能是个花神花仙哩。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菊花……   “咳咳——”荣锦直接呛到了,被那俩货刺激的。   上次见到的那个菊花仙是个油腻腻的圆胖子,据说是因为本体被当初饲养他的人喂得很肥,营养过剩导致。   荣锦:“…emmmmmmm”表示拒绝。   那曾经是她门下为她搜罗法宝的得力干将,她即使欣赏他的掘宝能力也不想发展成他那样儿。   这番谈话被李婆子知道后,罚了两人没桃干吃,纵使王月琴是小仙女的亲身娘也不行。   李婆子叮嘱全家不可再乱猜测后,哼了哼,“福娃能呼风唤雨,还能引天雷,你们说的那种小小的花仙能吗?”   她宝贝孙女肯定比花仙高级的多,李婆子对此很是自信。   全家人都称是是是,他们家的小仙女就是那九天之上的大神仙,凡人口中知道的那些小神小仙之类的,跟她比就是普通的小虾米。   一群人坐在一起胡吹了一通,李婆子终于满意地放过了他们。   荣锦:“…………”大神仙是什么鬼啊?   不过,听的有点小羞涩,但是蜜汁带感很爽肿么破!( ̄▽ ̄)”   荣锦哼唧了下,在竹筐里翻了翻身,决定把那些破尺度的赞扬话全盘接收了。   没办法,就是这么受欢迎呐。   有这些亲人,还有她那忠实的信徒们,上司老头想让她这辈子吃苦受罪?呵呵哒。   起名儿的事情暂时还没个结果,李麻子他们去赵家村的三人在日落时回来了。   “麻子,我的儿,咋样咋样啊?”麻子娘坐在村口首先看到了他们归来的身影,顿时激动难耐地蹒跚着迎上去。   李麻子穿着一身没补丁的衣裳,头戴红星帽,脚踩新布鞋,人模狗样儿地跑过来给他娘报喜。   “嘿嘿,娘,看过了看过了,人家姑娘果真相中我了嘞。”李麻子嘿嘿笑着回道。   换了身体面的装扮,脸上也没麻子了,虽然不符合大众审美,但是李麻子看上去自信了很多。   因为小白脸的门面,气势弱了些,人却是在姑娘们的认可范围内了。   麻子娘一听立即喜上眉梢,黄褐色的褶子脸都笑成了菊花,对着后面赶上来的赵凤仙和本家堂叔谢了又谢。   赵凤仙见对方如此开心,她也跟着挺高兴的,但是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了好。   “麻子婶,人家姑娘说要过来看一回家里,才决定嫁不嫁……”而且给的粮食不能少。   所以,这事往仔细了说八字刚起一撇,还没最终定下来呢。   赵凤仙的话让麻子婶愣了神,不过随后也是笑着道了谢,道是那家姑娘应该是确实想和她家儿子过日子的,不然不会愿意来看一趟了。   几人告别后,母子俩欢喜地回去,准备趁人家来之前赶紧收拾收拾家里,一时忙活的停不下。   赵凤仙回家后,把这事给家里人说了说。   李婆子没像麻子娘那样光往好的想,抽空拉住王月琴问她回娘家时物色的人选,心里预先有个下家预备着。   而钱春娥只看出了麻子那事有谱,她就开始放心地给自家小妹在村里寻摸起相亲对象了。 第32章   钱春娥把李家村适龄的小伙子扒拉了一遍, 看来看去没找到称心的人选。   她相中的人家早就在家里有粮后说好了亲事对象,没定下婚事的那些她又看不上。   最后,她自己在那儿忙活了几天, 终于选出一个各方面都还比较满意的人。   那家就住在村口旁边,和李老头家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家里壮劳力不缺,家庭条件在村里算是中等朝上的。   钱春娥看中的小伙子是那家的老大, 叫李红旗,今年刚十九, 正是说亲的好时候。   他人长得端正不丑,个头跟李治国三兄弟不差多少, 平时看着踏实肯干有礼貌还孝顺, 绝对是个不错的过日子对象。   而且,他家里的爹娘二老还健在,身体硬朗, 下面还有一溜五个兄弟, 劳力多,分的粮也多,女人嫁进他们家估计都不用下地干活就有吃的。   钱春娥看中后怎么看怎么满意,本想着具体再探探他家中内里情况咋样,但是等得知李红旗爹娘也在准备给他相亲时, 她顿时急了。   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妹夫好苗子, 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钱春娥立即让人替她往钱家湾那边递消息, 问问爹娘有没有意向, 家里妹妹十七了,今年说好定下,正好不耽误明年嫁娶。   都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看到好人选不赶紧拴住,说不得就便宜了别人。   钱家湾那边还没消息,钱春娥忍不住给家里的主心骨李婆子透了透信儿。   “你都选好人了,还跟我说做啥?”李婆子知道后斜着眼怼了她一句。   实话说她作为婆婆,本也管不到亲家那边闺女的嫁娶之事,但是既然想嫁到这边来,还想让她参谋参谋对象,那就起先就给她打声招呼啊。   哦,你人选好了,对方家境也打听的差不多,就差找媒人说项后两家通气见个面定下了,才想起过来问她的意见。   李婆子心里不乐意,她有个毛意见。   钱春娥面上讪讪,这事是她做的不对,都是偷偷瞒着干的。   不过她心里也不虚,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家妹子的将来生活着想嘛,她辛苦一点被婆婆训一下也没事。   钱春娥拿出厚脸皮,嘴巴上像是抹了蜜一样甜,在李婆子身边磨蹭了良久,终于磨得她松口去问问李红旗的娘,先把人截住。   别他们这边还没来得及请媒人说项,人家那边就已经定下别人了。   那估计钱春娥的一番忙活和心思怕是都得白费,多不甘心。   在李婆子找机会给李红旗家透话儿时,钱家湾里钱有根家也接到了大闺女传来的口信。   夫妻俩对于大闺女嫁出去了还能想着家里的弟弟妹妹还是很欣慰的,只不过小闺女嫁人不是小事,得慎重考虑过才好。   虽然两个闺女嫁到同一个村能相互帮衬,方便很多,他们也不用太多担心。   但是李家村具体啥情况、男方家里怎么样等等很多问题,他们这都要先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   然而,钱春妮偷听到爹娘的话后,大着胆子告诉二老她愿意嫁,说跟姐姐嫁到一处也不错,至少李家村不穷,姐妹俩到时候还能帮衬下家里云云。   她倒是没敢把之前求钱春娥给她找婆家的事说出来,只道是看大姐和村里的春娇堂姐在那边都过得挺好,想来她也能差不离的。   钱有根夫妻俩仔细一想,觉得在理。   钱春娥这边,已经通过李婆子向李红旗家打了招呼,说是大队长家这边亲戚中有个合适的姑娘,那边立马意会了什么意思。   正好人家也正在找媒婆呢,还没找到好对象,多见一个多一条选择,对方没啥不愿意的。   钱春娥得到李红旗家回复的信儿后,心里很高兴,觉得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了。   李婆子却摇了摇头,对李红旗不是多看好,他家搞那么多人选也不怕挑花了眼,钱家小妹这下相当于成为他们备选中的一个了,凭白掉了身价。   不过,钱春娥信心十足,每天瞅着机会提前去跟李红旗家的人接触,打算着先为妹子探好路,等人嫁过来后就能顺利融入了。   李婆子没打搅她的积极性,只看最后的结果,成就当门亲戚,不成再找就是。   两天后,荣锦还正在她的小木床上睡懒觉,听到亲娘王月琴进来看了她后跟李婆子悄声嘀嘀咕咕。   “麻子家相亲的那个对象来了,正在他家里看呢。”王月琴压着嗓音说道。   李婆子做小凉褂的动作停下,问女方姑娘咋样,是不是打听到的那番说法。   “我还没去看,据说人确实高高的,手大脚大,都比得上咱们村里一般的男人了,干活应该挺麻利。”就是看起来跟瘦小的李麻子不搭,比他大了半个似的。   “毕竟是你大嫂做的媒,咱们也去瞧瞧。”李婆子咬断线头,把针线收了起来。   王月琴看着她手上做好的小衣裳,很是喜欢,拿过来一看,针脚细密,布料顺滑柔软,穿上一定很舒适。   “娘的手艺真好,这布也好。”王月琴难得嘴里说出好听的,显得十分真诚不做作。   老实嘴不甜的人不容易说讨好人的话,但是一旦说了出来,那肯定是发自内心的那么觉得,更能令人信服而愉悦。   果然,李婆子脸上当即露出了掩不住的笑容,比钱春娥有时说上一大萝筐的好话还管用。   “那是,想当年我们那村就我针线最好,这料子还是我嫁妆里的压箱底哩……”李婆子话门一开就止不住了,滔滔不绝地将她当年风光一村的事情讲了一遍。   荣锦不知不觉地也睁开眼听的有滋有味,像听故事书一样。   等那边的婆媳俩说完后,反应过来她们家小仙女还在睡,可别吵醒了她。   两人急忙回头看去,正对上荣锦精神奕奕明漉漉的琉璃眼。   “哟,福娃也喜欢听我讲古啊,等奶啥时候给你仔细说道说道。”李婆子欢喜地走过去把荣锦抱了起来,进里屋给她重新换了身衣裳。   “那个新做好的收起来,等入夏了再给咱们福娃穿上。”李婆子指挥着王月琴收拾好了东西。   荣锦瞅了眼,发现给她做的露肩小布褂款式复古,钉了盘扣,还有绣花和小布兜,看样子绝对是良心之作。   而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春衣基本都是出自李婆子之手,料子全是从她那个老红木箱子里找出来的,据说是这位奶奶当初嫁过来时的嫁妆之一。   荣锦不由感叹,不说李婆子对其他儿孙如何,但是对她这个孙女绝对算是掏心掏肺的好了。   虽说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有小神仙小仙女的身份,但那也是她的本事不是。   荣锦啊了一声,小手拍了拍李婆子粗糙的大手。   跟着本神混,不会亏待你哒!   实话说李婆子也不亏,光是与荣锦长时间形影不离的接触,而受到她身上溢出的天地灵气的影响,老人家这辈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原则上,时空审判者不能插手小世界土著的人生轨迹,但若是人家自己走偏了甚至走出另一条路,那也是规则允许下的自然演化,就和审判者没什么关系了。   典型的例子,就像前世神话世界的男女主,没搞仙凡虐恋,转而各自追求生命真谛去了。   所以当时荣锦在面对上司的质问时还能很光棍儿地摊手,一推二五六,表示真怪不到她头上去。   即使对方再气急败坏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像现在这样,假公济私罚她到贫瘠世界受教训。   不过……   荣锦抬头看了看天,这个小世界貌似有猫腻啊。   “娘,你看福娃在看啥呢,一直抬头朝天看,那认真的小模样儿……”钱春娥笑着稀罕道。   她刚洗完衣服晾上,想过来摸摸荣锦白嫩滑溜的小脸蛋,被李婆子直接挡回去了。   “凉不凉,冰着了福娃咋办?”李婆子自己摸了下宝贝孙女温软的脸颊,誓要将一切危险因素排除在外。   钱春娥嘿嘿笑了下,知道她们是去看李麻子的相亲对象时,眼睛一亮,表示也要跟着去看一眼。   赵凤仙没在家,作为媒人早就去和麻子娘一起招待过来的女客了。   而孩子们去了学堂,男人们不知摸到哪里打屁吹牛去了,她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长蘑菇。   于是婆媳三个兜了点红薯干桃肉干儿,抱着荣锦一起出去凑热闹。   她们没直接去李麻子家,而是找了个村口到他家的必经之地的路边站着,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一群人站在那里嗑着瓜子嚼着红薯干,装模做样地闲聊着,其实目光一直留意着一个转角处的麻子家门口。   “麻子如今可不是麻子了哎,你说这回能成吗?”邻居之间悄声八卦。   “应该能吧,麻子现在看上去长的还不赖,没想到他原本的相貌挺不错的,就是瘦了点,看着还没长开。”另一个人迟疑地回道。   又有人说了,李麻子的好底子全赖他有个好娘,麻子娘当年的相貌那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当初一嫁过来就成了李家村当时最好看的年轻媳妇。   只不过这些年麻子娘操劳过度,累的她自个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生生老了许多岁。   “唉,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好在总算熬过来了,等这事一成,把媳妇娶进门就能享福了。”相熟的婆子感叹道。   “噫,那可不一定嘞,我看这事啊,它成是八成会成的,只是能不能落在麻子头上…呵呵。”这人一番话让一群人全睁大眼睛望了过去。   我去,难道这家伙发现了什么内幕?   那人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透露,“我跟你们说,刚才那姑娘来时,有人看到她在村口和李矛头家的大儿子对上眼了,两人还…”后面的话说的轻不可闻。   李婆子听了一耳朵,瞥了眼身旁傻住的二儿媳妇,像是在说,看吧,人不靠谱!   钱春娥此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不知道该说啥。   看中的鸭子直接飞了,还疑似飞到了外人怀里,让她心里有种哔了狗的恍然感觉。   李矛头就是她给小妹相中的那家当家的,他大儿子除了李红旗那货还能是谁?! 第33章   当时村民们八卦的香艳事在对方走后就传开了, 有人悄悄给麻子娘透了口信,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李麻子仍然顾自地欢喜着,其实也不是多喜欢现在的相亲对象, 而是终于要娶上媳妇了这件事让他激动开心。   以后他也算是村里小伙子中成家的人了,要努力干活、孝顺长辈、照顾好妻儿。   麻子娘自从知道那件事后就有点强颜欢笑, 看着自家儿子欢欢喜喜,没到落空的最后那一步, 她不忍心告诉儿子,让他白高兴一场。   说不定, 那个姑娘看在他们家人口简单,麻子又听话好管, 一来就能当家作主的份上就愿意了呢。   可惜, 天不随人愿,该来的还是来了。   赵家村那位叫周三娣的姑娘,当时来李麻子家看过后, 走前说要仔细考虑考虑。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她是女儿家的矜持拿乔, 婚事是板上钉钉妥妥的。   只是听过那个八卦的基本心里都有点谱了,麻子娘俩这回怕是又要空欢喜白忙活了。   果然,周三娣考虑了几天,给赵凤仙娘家传了话儿,说是两家不合适, 然后就没了下文。   甚至对方都没找人给正主李麻子家说一声, 好似很避讳的样子, 刻意远离了些。   这一番作态, 让大家更为确定,人家八成是跟李矛头家勾搭上了,不然咋会这么疏远麻子?做给下家看呗。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快的,村口的李矛头家说他们家大儿子已经说好了亲,就要娶媳妇了。   大家伙听到后纷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再一去打听,李红旗的未来婆娘姓周,是赵家村的。   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麻子娘在家抹眼泪,又不敢让儿子看到,强颜欢笑说再给他相看,家里有粮食,不信找不来好姑娘。   这会儿,李麻子倒是没他娘想的那么伤心受打击,除了亲事没成的沮丧之外,心态还好,没像上一次被抢了相亲对象时那么颓废。   主要还是以前的选择不多,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就像抓住人生唯一的机会,一旦丢了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啊,可能再没有下次了。   而现在不一样,他不丑了,家里相对外面来说也算好的,说亲的姑娘那么多,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愿意跟他和娘过日子的。   所以,这次的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说不定是人家不喜欢他这款的,跟他本身没啥关系。   想开后,相比于上次,这回反而是李麻子反过来安慰麻子娘。   又不是没其他机会了,一次不成就多相几次好了,他们也不贪心,逮到一个性子好没啥毛病的姑娘就很稀罕。   麻子娘这才破涕为笑,擦干了眼泪后又有了干劲儿。   李婆子带着赵凤仙去了她家一趟,为黄了的那件亲事道歉,赵凤仙自责地说之前没想到那家姑娘这么挑剔,不然绝对不会给她说项的。   在她想来,周家三闺女也太不道德了,不愿意就早说嘛,他们这边也好另外相看。   结果对方表面磨磨蹭蹭地吊着,私底下却来了那么一出,去男方家里看却转身勾搭走了人家村里的另一个大小伙子?这事咋说咋不得劲。   赵凤仙一说就心里呕的慌,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看周家可怜,而给他们家姑娘说亲!   两人的上门道歉让麻子娘惶然,说亲就讲究个你情我愿,没成说明女方看不上他们家,与李婆子婆媳俩有啥关系?   懂事明理的人家,哪有亲事没说好就怪罪媒人的。   麻子娘赶紧连连摆手,“这个没了就没了吧,咱不讲了,外面小姑娘多着哩。”释然地一笑。   李婆子和赵凤仙见此也笑着把这件事放过去了。   “是啊,有娶媳妇的那就有嫁闺女的,咱再找一个,还得找个好的!”李婆子拊掌道。   实话说,她这次也算是被激起了心气儿。   好好的说亲姑娘眼看就要进门却被人截胡了,而且还是同村人干的!   李婆子就不信了,李麻子现在这样的牌面也不算差,咋地找不到一个比周三娣那妮子好的了。   婆媳两个告辞后走在村里,李婆子朝村口方向望了一眼,那边影影绰绰的还有看热闹的人在围观。   李矛头家抢了麻子娘好不容易说来的儿媳妇这事,已经在村里传开了,大家伙都围上门看稀奇。   嘴轻的嘀咕两声他们家‘有本事’,嘴毒的直说李红旗这个小伙子不地道,把人家麻子的相亲对象截胡了,还吭都不吭一声的。   闷声不吭地做下了这事,给与别人一个重击,可见李红旗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正直,说不定是个假正经嘞。   同龄的小伙子们纷纷唏嘘,还有忌惮,他们以后可不敢跟这种人相处,不然哪天也跟李麻子似的,被抢了重要的机会咋办。   李红旗百口莫辩,事情真不是小伙伴们想的那样,然而他不能明摆着解释,大家伙也不愿意相信了。   李矛头夫妻俩本来还想装傻混过这事,但是现在闹成这样,再装聋作哑下去,他们家估计就要在村里臭不可闻声名扫地。   当天晚上,李矛头让老婆子带上大儿子去李麻子家上门道歉,舀了两瓢玉米面当赔礼。   麻子娘俩本就看开了,没什么要计较的,顺当地收下了礼,表示那事儿算是过去了,两家不必再提。   红旗娘放下了忐忑的心,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想有啥隔阂。   回家的路上,红旗娘打了李红旗几下,恨铁不成钢地问他咋就看上了一个惹祸头子。   还没嫁过来就给他们家招惹了麻烦,红旗娘对未来大儿媳妇的观感差到了极点。   果然不是自己选的儿媳妇就是不太满意,还不知道等人嫁过来后好不好相处。   李红旗揉了揉被打的地方,老实地给他娘陪罪。   说什么看上,不过是正好说上了话,对方有意,他不排斥,就这么成了。   反正都要娶亲,娶谁不是娶呢,有个相中他找上来的,本想着能省爹娘许多事,至少相亲找媒人不用忙活了,媒礼也不用准备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点问题。   李红旗不以为意的脸上皱了皱眉。   ……   就在李婆子拿出预备人选,准备给李麻子牵线王店那边的姑娘时,钱春娥娘家来人了。   当钱春娥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风尘仆仆一脸傻笑的弟妹两个,惊得差点把手上的半颗窝窝头扔出去。   “你们咋来了?”钱春娥拍拍胸脯,赶紧把两人拉进去。   钱春妮眼珠一溜就把院子观察了一圈,同时笑道,“爹娘让我们给你送好东西嘞。”恰好她也过来提前看看。   反正说亲那事还没传开,只有自家人知道,她提前来一趟也没啥。   钱小弟手上提着个麻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东西。   随着二姐的话,他往上提了提示意大姐,带来的就是这个。   钱春娥有些不以为然,家里那么穷,能给她送啥好东西,有那好物还不如在家直接让爹娘弟妹吃了好。   两位来客进院,家里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   今天他们家午饭吃的有点晚,刚才都正在堂屋里的饭桌上坐着,吃的红薯面条和窝头。   钱春妮见大家都正吃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头发,本来算好了时间的,到这儿时肯定过了饭点的,那样就不用麻烦人家多浪费粮食了,没想到还是赶巧撞上了。   “爹,娘,我家妹子小弟过来看我来了。”钱春娥惊讶之后还是很高兴的,娘家人可是第一次到她婆家来看她呢。   李婆子笑着应了声,说了欢迎客气的话。   钱春妮见机立马问了好,还送上了带来的东西,钱小弟跟着她做,明显是以姐姐为首。   赵凤仙帮忙接过了麻布袋子,送回屋时拉开一个口子瞧了眼,很是诧异。   而钱春妮已经跟李婆子说上了,一点不怯生,话音敞亮地把这次来的缘由说了说。   却是钱有根在山上无意中打到了一只傻狍子,想着给出嫁的大闺女送来点尝鲜,顺便让一双小儿女过来看下大姐,走亲戚认认路。   当然这是场面话,说来给钱春娥撑脸面的,顺便讨她家婆欢心。   实际情况是,二闺女就要嫁人了,家里没啥好东西,钱有根就跟着村里打猎的好手去山上挖了陷阱,准备碰碰运气逮住点东西,卖了也能多凑点嫁妆不是。   谁知真的打来了一只野物,钱春妮心思立马活泛了,借着给大姐送礼的借口想来李家村考察一番。   钱有根二老拗不过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索性就让钱小弟陪着。   打来的那只狍子,他们宰杀后留下了半只换粮和钱,皮毛留给小闺女当份嫁妆,另外半只全给钱春娥送了过来。   钱春娥稍后才知道实情,没夸小妹想着她,先暗骂了一句傻狍子,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而当下,李婆子听了果然笑容满面,心情很好。   看到两个瘦的麻杆儿似的半大孩子,家里的粮食估计也不多,得了好肉还能想着已经嫁人的姐姐,心地肯定是不错的。   李婆子心头先软和了,拉着两个走了半天路的孩子去屋里坐,还让王月琴添了两副碗筷。   赵凤仙放好了东西,过来悄声透露,两个孩子竟然带来了半袋子鲜肉,重量不小,提了一路呢。   这下,李婆子更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饭得管饱,走时再给点粮食,至少补上肉的价值,不能占人家便宜。   “这可使不得,我跟小弟在路上吃过了,咋能再费粮食嘞。”钱春妮这边嘴里拒绝着,作似要站起来。   李婆子将姐弟俩按下,先一人递了个宣软的窝窝头,然后让钱春娥去给他们盛饭。   钱春娥当即高兴地应了一声,她可是俩人亲姐,婆婆让她去盛饭,就是随便吃的意思啊。   不到片刻,钱春妮姐弟俩面前各放了一碗实打实的红薯面条,上面飘着油花葱花,香气扑鼻,里面的面条紧挨着,份量不小。   钱春妮心里吓了一跳,立马偷瞅了钱春娥一眼。   我哩亲姐唉,你这么干被家婆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你啊! 第34章   “放心吃吧, 锅里汤多,不够再下点面条子。”李婆子笑着劝道,然后拿出一个小碗, 抱起荣锦开始给她喂饭。   钱春妮不再推让,当即挑起一根面条吸溜进嘴里, 再喝口汤,那味道……香喷喷!感觉比她娘在家做的芝麻叶面条还好吃。   钱小弟在他姐动筷后也很快开吃, 西里呼噜吃的香甜,让其他已经吃的差不多的人看了也跟着多吃了些。   猛吃几口缓过劲后, 钱春妮慢下来,抬头一看发现她姐家婆婆竟然在拿着鸡蛋羹喂怀里的小女娃娃。   乖乖, 李家村果然真富啊, 喂孩子都直接拿鸡蛋喂的!   亲眼看过后,她的某些打算更坚定了。   “这是我家福娃,你三嫂子的闺女。”李婆子见她看过来, 翘着嘴角略微得意地介绍宝贝孙女, 不过小仙女的身份是不可为外人道的。   钱春妮上道地夸了几句,让李婆子喜笑颜开。   家里其他几个大人心里同时点头,不愧是姐妹俩,嘴都甜,能说会道, 小小年纪处事就不错。   五个小孩也都在饭桌上喊了人, 跟钱家姐弟俩认识认识。   钱春妮仔细观察了下三个外甥的伙食, 发现虽然比不上最小的那个精细, 但也是比自家往常的要好,那她就放心了。   一大瓷碗实实在在的热汤面下肚,钱春妮姐弟两个吃的满头大汗,胃里饱饱的,嘴里口齿留香,很有满足感。   吃饱喝足,钱春妮泛黄的脸颊上露出了几丝粉红,显现出属于少女的风采,看得李婆子心上动了一动。   “闺女啊,你今年多大啦?”李婆子好似随意地问了句。   钱春妮眼睛微微一亮,故作矜持地端正了身子,回道说是已经十七了,到年底正好十八。   所以,可以找婆家嫁人了。当然这话是不能直白地说出来的。   哟,李婆子诧异地睁大眼将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看着还小,没想到都是大姑娘了。   钱春妮坐在那儿稳的很,即使心里忐忑的心跳如雷,外表一点没表现出来。   “现在家里咋样啊?”李婆子转移了话题。   “家中爹娘都好,我和弟弟帮忙干点活,还算裹得住……”钱春妮从善如流地说起家里的事,不着痕迹地把自己能干活手脚利索的优点提一提。   李婆子听的过程中点点头,完后瞅了她好几眼,不过没再当面问什么。   姑娘家脸皮薄,李婆子不可能当着她面问有没有说婆家的问题,不过在饭后她就找上了二儿媳妇。   钱春娥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有种小妹真要被叼走了的复杂感。   “你这是啥脸子?我看春妮是个好的,你给我仔细说一说。”李婆子追问道。   小姑娘看着不错,年龄又合适,他们这边正好有一个想讨媳妇的,两下碰到了一起可不就是缘分嘛。   如果对方还没说亲,那李婆子就趁人在这儿时使使劲,若是促成了好事,也不必大老远跑去王店那山沟沟里找了。   而且李婆子还有另一重想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有小仙女的庇佑,李家村的前途不会差,以后的生活只会越过越好,越来越红火,哪家闺女要是嫁进来了,那真算是一步掉进了福窝,只要勤劳肯干就不怕饿肚子。   所以,这种好事当然不能便宜了外人,李婆子因此才从儿媳妇娘家找人。   前一个是外来的,她本就不看好,之后果然告吹了。   现在眼前这个是正儿八经的亲戚,是自己人!   “娘是这么个意思,你娘家那边有没有这个意向,你妹子愿不愿意过来,还得你去先问问,探个话儿。”李婆子给儿媳妇摆明车马,说清楚了自己的打算。   钱春娥心说不用问,早前就透过信儿了,她妹子是千万个愿意,爹娘估计也不会多拦,她之前也打算的挺好。   只是,临到头来,未来妹夫的人选换了!   本来她看不上李麻子那家伙,然而兜兜转转还是将要落到他头上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作之合?   啊呸,去他娘的天作之合!   是李麻子拜了他们家小仙女,撞大运要有个贤惠的媳妇了!   钱春娥无奈地接下了婆婆的任务,去院里找到钱春妮,姐妹俩手拉手进屋,说是要讲讲体己话。   刚进去,还没坐下,钱春妮就转身给了钱春娥一个熊抱。   “姐,你真是我亲姐!”钱春妮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还以为上次的拜托你不同意呢,原来一直替我操着心,你的传信儿咱爹娘都收到了,说是咱俩嫁到一处也挺好的,就让我来趁机看看男方咋样。”   “这桃干真好吃,咱们啥时候去把人偷瞧一眼?”钱春妮愉快地吃着东西,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钱春娥看了看她那没心没肺只顾着吃的模样,叹着气郑重地问她是不是真想嫁到这边来。   “姐,你都问了几遍了,我很确定,嫁过来能过好日子,我干嘛不想嫁。”总比嫁到家里那片儿地方饿肚子强。   钱春娥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再阻拦。   往好了想,李麻子家人口简单,妹子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麻子娘脾性好,当她儿媳妇不会受气。   只要妹子以后捏住粮柜钥匙,再管好了丈夫,就不怕过不好日子。等到时候给婆家生个一儿半女,麻子娘俩只有欢喜的份,供着她都来不及,肯定不会被作践欺负的。   钱春娥说服了自己,稍后就给了李婆子答复。   李婆子不多会儿就出门去找麻子娘了,半个小时后才回来,笑呵呵地让钱春娥带妹妹去梳洗一番,说是小姑娘的头发被外面的风吹乱了。   钱小弟摸了摸脸,觉得他也被路上的风吹得不轻,是不是也去洗把脸?   李治民转头就把人拖走,带出去玩了。   这个还没摸清状况的小屁孩,真以为他姐只是简单的梳头洗脸啊?   有关亲妹的终身大事,钱春娥可不敢疏忽。   她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把好衣裳给妹妹换一身,头发梳好,脸洗干净还擦了猪油脂   等钱春妮收拾停当,整个面貌焕然一新,精神了许多。   人往那儿一站,看上去就是个娇俏的少女,除了瘦弱了点,其他都挺好。   然后,李麻子到了,他娘让他来送点芝麻。   不过麻子心里也不是蠢的,大概猜到了点情况,毕竟出门前他可是被娘要求穿上了借来的那身衣服哩。   等麻子红着脸期期艾艾地上门,果然见到大队长院里多了个漂亮好看的小姑娘。   李麻子瞄了一眼顿时脸更红了,话都差点说不囫囵。   “婶儿,我娘、我娘让给你送芝麻来。”说完这句话,李麻子感觉脸上都冒烟了。   那个、那个小姑娘咋还看着他嘞?让他都不好意思了。   李麻子新长的面皮本就薄,这么一害羞更是显得白皙粉嫩,活生生一个弱兮兮的白脸小生。   钱春妮简直看直了眼,哇,这人长得不赖还貌似很好掌控的样子。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她真想上去捏一下欺负欺负人家,让他哭唧唧地掉眼泪,就像她以前打哭村里那些赖皮一样。   李婆子在一旁看得分明,两人的第一印象都不错,那这亲事八成有谱了。   “哎,交给婶儿吧,我给福娃做芝麻糊去,你们在院里先玩一会儿,我等下把碗还给你拿回去。”李婆子朝儿子媳妇们使了个眼色,接过芝麻转身进了厨房。   李老头和李治国咳了咳,坐在屋檐下没动,表示做不来这种保媒拉纤的活计。   李治富嘿嘿一笑,上去拉过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李麻子,带人坐到小板凳上,正面对着他媳妇那边。   而钱春娥旁边正坐着钱春妮,姐妹俩正似模似样地整理着棉线。   李麻子哆嗦着手给自己灌了碗凉水,偷偷瞄着对面的姑娘,而钱春妮手上的动作不乱,眼角余光却是望过来的。   两人一对眼,李麻子首先害羞地收回去了,被钱春妮大胆地仔细观察了一遍。   “咋样?是不是太弱了,就他那身板儿都干不了多少活。”钱春娥悄声跟妹妹嘀咕道。   虽然她同意了,但是该嫌弃的还是很嫌弃。   李麻子的身材确实是个硬伤,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长高长壮点,不然就那个瘦小的样子,估计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   之前那周三娣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了更好的人选后就把李麻子撂开了,转头去勾搭更高大强壮的李红旗。   然而钱春妮一点没意会到她姐的意思,羞涩地低声回说还好,和她正搭配,俩人都是瘦瘦小小的身形,谁也不嫌弃谁。   干不了多少活又不是不能干活,再说她一个顶俩。   钱春娥听的鼻息一喷,差点气了个倒昂。   好吧,这是真看上了,还没嫁过去就已经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人家了啊。   两相见过面后,李麻子没待多久,避免村里人知道了说闲话。   李婆子笑眯眯地出来还了碗,回给麻子娘一碗甜果酱。   稍后,钱春娥姐妹俩就跟着李婆子进了屋,等钱春妮了解了麻子娘的情况后更为满意。   只是婚事还得有爹娘点头才好,钱春妮矜持地道是回去问父母的意思,其实她表现的那样子已然同意了的。   随后隔壁的钱春娇也过来了,坐到一块儿说了会儿话。   到了后晌,姐弟俩告辞回去,李婆子大方地给他们捎上了几十斤红薯,让两人抬回去。   这东西能耗顶饱,够四口人吃好几天的了。   麻子娘收下儿子端回的甜酱碗,在晚饭后应约而来,和李婆子关在屋里嘀嘀咕咕。   荣锦在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商量着提亲纳彩的啰里啰唆中,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院子里多了点东西,晾衣绳上挂满了一条条的腌肉。   据说全是钱春妮姐弟俩带过来的那半只狍子腌制出来的,怪不得李婆子能舍得下大半袋粮食当回礼。 第35章   钱家湾那边很快传来了好消息, 钱春妮爹娘同意了,只等李麻子找了媒人过去提亲,这件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去提亲那天, 李麻子打扮的人模人样,带着媒人, 提着聘礼,找了长辈和朋友陪着, 风风火火地冲去了女方家。   喜事当即在村里传开了,大家伙纷纷恭喜, 笑着说结婚的时候说一声,他们都来帮忙, 顺便喝一杯麻子的喜酒。   麻子娘满脸喜色, 笑的合不拢嘴,好好扬眉吐气了一番。   乡亲们讨巧说麻子的好听话,她就谦虚着夸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还特别感谢了促成良缘的李婆子和钱春娥婆媳俩。   大家伙这才知道, 原来麻子的未来媳妇竟然是大队长家二儿媳妇钱春娥的亲妹妹。   哎哟,都是自家人呐,比那什么周三娣关系近多了,众人为此对即将嫁到他们村的钱春妮印象很好起来。   李麻子的亲事刚定下没多久,李矛头家准备娶大儿媳妇了。   虽然李红旗截胡的事做的不地道, 但毕竟是同一个村的人, 他们家平时做人也没啥不好的, 于是去添礼帮忙的人不少。   李麻子自从说好了媳妇, 人逢喜事精神爽,娘俩都将之前那事甩在了脑后,此次也随了一份礼钱。   李家村如同之前办喜事那样,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把新媳妇迎了过来。   只是坐在扎着大红布的架子车上的周三娣,穿着的却是一身寻常的补丁衣裳,还不是红的,一点都不喜庆。   这就让接亲的人有点尴尬了。   穷没事,他们都穷,哪个平常穿的衣裳上没补丁的,大家一个样儿,都理解。   但是结婚哎,好歹找一件过得去的好衣裳当喜服吧,不然显得女方对亲事多不重视似的,让新郎家怎么看?   周三娣面对众人时不时诧异打量的目光,脸色沉了一下,拽紧了自己的衣角。   她也知道穿这样的会被人家瞧不起,但是聘礼里面那块好布都给小弟用了,想借身好的又借不来,她将就一下也没啥。   只是婆家来的这群小伙子太没眼色了,看啥看,没见过出门子的姑娘咋地。   李红旗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大家伙给面子地收敛起来,只是心里纷纷撇嘴摇头。   出门子的姑娘他们咋没见过,自己村时不时还嫁出去一个呢,只是没见过这么光板儿嫁人的。   这位周家的闺女可是只穿了身旧衣服,包袱都没拿一个,只身上了接亲的架子车。   你说嫁妆?呵,毛儿都没见着。   一块来的壮劳力们摊摊手,本来都是被叫来准备帮忙搬陪嫁的柜子木箱子啥的,这下白来了。   别说衣柜木箱,缺腿儿的凳子都没一条。   李红旗虽然替新媳妇解了围,让结亲队伍顺利上路了,但走在路上时,他的脸色也不是多好。   要知道,他家给的聘礼可不算少。   应着女方家的要求,粮食给了两大麻袋,知道对方家里穷,置办不起好的,他娘还特意把藏了许久的一块好布料搁在聘礼里边送了过去,点明是给新娘子做衣裳穿的。   红旗娘想的好,布料虽然心疼地舍出去了,但是过后会穿在儿媳妇身上再带回来,不仅没损失啥,还能给家里长脸面。   只是她打算的再好,却没想到周三娣一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聘礼全部收下,闺女出嫁却连根毛儿都不出。   李家村当时热热闹闹地把迎亲车队送走,不成想接回来的时候却都兴致不高懒懒散散的,都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一看车上的新娘子,还有那辆没有一点嫁妆影子的空架子车,众人露出了然又惊奇的表情。   哎哟喂,多少年了,第一次见到男方送了聘礼,女方啥都不带只来一个人的。   要说新媳妇家没东西陪嫁,那就提前两家商量好了,男方聘礼相应的也不会给太贵重的,这样两家都不吃亏,只当结门儿女亲家。   可是女方这回明晃晃地收了不少聘礼,却在嫁闺女时装傻当铁公鸡一毛不拔,李矛头一家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众人啧啧不已,说来这算不算现世报啊。   李红旗截胡人家的相亲对象,结果媳妇还没娶到家就出了这么丢脸面的事。   乡村里面藏不住秘密,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片刻就传遍了李家村上下。   之前没随礼没打算来的村民也齐齐跑来看热闹,对着新娘子和李矛头家的门头指指点点。   虽然大家伙没说太难听的话,但是红旗娘还是感到了难堪,心里十分憋屈。   李矛头这位大家长好歹端住了,若无其事地热情招待客人,安排着婚事正常进行。   等到拜了天地,随礼的客人们入座开席,李老头挨桌敬酒让大家海涵,说道家里第一次给孩子办喜事一时仓促了云云。   另外,门外围观的人也都被分到了一把炒玉米磕牙,权当沾沾喜气。   乡亲们吃人嘴短,又没什么坏心思,见没啥热闹可看了,很快散了去。   麻子娘俩也在坐席的人中间,毕竟他们家正常随礼了,不来吃一顿多亏啊。   旁边还坐着李治富和钱春娥夫妻俩,他们是作为大队长家的代表来祝贺的,礼金也给了。   只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本来应该李婆子或者老大夫妻过来,那样显得重视。   然而李婆子围着宝贝孙女转悠,荣锦吃不了那些,她也就不想来。   赵凤仙那里感觉来了比较尴尬,还是算了吧,给大家都留点脸面,李治国当然跟着媳妇也不来了。   这样,李治富夫妻两个就麻溜地过来了,早饭都少吃了几口,特意空出肚子准备撂开了肚皮吃一顿。   门口遇到麻子娘俩,已经成了亲戚的两家索性就坐到了一桌。   “妹夫啊,你太瘦了,得吃多点,最好再长高长胖些,将来能多挣工分养老婆孩子不是。”钱春娥顺手把桌上的玉米馍馍给李麻子塞了几个,馍筐里顿时空了一半。   李麻子哎了一声,分给他娘一个,然后猛吃海喝,只是吃到一半他吭哧吭哧地说道,“大姐,春妮说我瘦也不要紧,她就稀罕我这样的。”   “噗——”钱春娥一口菜汤喷到了脚底下。   死丫头,啥时候对人家说了这么不要脸的话!   麻子娘在旁边笑的一脸灿烂,皱纹都多了几条。   当新郎官新娘子敬酒敬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几人狭路相逢面对面,尚且还有些不自在。   李麻子则放开的多,他春风得意着呢。   比起高高大大一副男人相的周三娣,他还是喜欢跟他身形搭配娇小玲珑的钱春妮。   所以对于抢了他以前相亲对象的李红旗,他这会儿反而感激居多。   多谢啦大兄弟,谢谢你把抠门的母夜叉抢走了,不然他李麻子哪有机会定下漂亮小媳妇。   李麻子一脸庆幸喜悦感激…的复杂神情,拍着李红旗肩膀恭喜道,“红旗哥,麻子给你道喜啦,祝你们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李红旗:“…………”恭喜就恭喜,你那一脸奇怪的表情是咋回事?   周三娣跟在后边搭眼看了下李麻子,箍着嘴没啃声,大家以为新娘子害羞,善意地笑笑就放过他们了。   席面还算好,比平常的饭食多了些肉,对于已经不缺粮食的村民们来说,没啥稀奇的,众人吃罢后该散的都散了。   周三娣自此成了李家村的新媳妇,只是她一般很少出来跟人说话,基本见不到她人影儿。   之后村里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直到老族伯出去几天从外面回来。   初夏的夜晚,李老头家的大门被敲响。   老族伯进院歇口气,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对李老头一家说道,“福娃的名字算出来了。”   为此,他特意跑老远请了一位算命瞎子出山,奔波良久,终于有了结果。   “算出来了?”李婆子很是惊喜,当即追问,“算出叫啥?”   其他人也都殷切地看着老族伯,给他们家小仙女起大名可不是小事,怠慢不得。   老族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纸,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了两个工整的大字。   “这是繁体字啊。”李老头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下,嘴里不由自主地念出纸上那两个文字。   “荣、锦?”   李治国哥三个跟着同时念出,然后都是一愣。   这是属于他们家小仙女的名字?可是看不出来是哪方神仙啊,那些传说中有名的神啊仙的好像没叫这个名儿的。   “额,福娃会不会真是菊花仙啊…”李治民顺嘴一秃噜,被李婆子立马揪着耳朵扯到了后边。   李婆子站到最前面,对着黄纸上的俩繁体字认真瞧了又瞧,越看越喜欢。   “这名儿不错,福娃原来是叫荣锦啊,果然是天定的,听起来就不一般,比咱们的有文化多了。”李婆子喜滋滋地称赞道。   老族伯捋了捋胡须点头附和。   当然不一般,算命瞎子为了算出这个名字可花了不少力气,付出的代价不小。   若不是他带去的粮食多,且人家家里都快断顿了,一个老娘饿的皮包骨,说不得对方还不愿意帮他算嘞。   大家一听奇了,问具体啥情况,让老族伯说说。   “那人是个真有本事的,刚开始还不愿意算,说是啥泄露天机要遭天谴的,我给的粮食多……最后他答应算了,却没算出来!”老族伯讲到当时的场景哈哈一笑。   本来是凭着生辰八字随手一算,挣点粮食给家里应急,没想到遇到硬茬了,连个名字都没算出。   算命瞎子自感脸上无光是一回事,同时也牛脾气上来,在老族伯怀疑的目光下算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咋了?”李治民听的津津有味,在老族伯停下喝茶时紧跟着问道。   李治富拍了蠢弟弟一巴掌,傻货,当然是算出来了,不然黄纸上的名字咋来的。   老族伯喝口茶清清嗓子,不再卖关子,把后续说出。   “最后他掏出一枚龟甲,还有一串铜钱,说是他的传家宝贝,点着香用它卜算终于给算出来了,不过……”老族伯摇了摇头。   “算出后,那人当场就吐了口心头血……我走时把带的粮食全都给他留下了。”   大家伙这回相信算命瞎子之前的话了,泄露天机果然要遭天谴的。   ……   荣锦在里屋小木床上翻了翻身,在睡梦中继续跟周公下棋。   尚且不知道,她的马甲已经被此界土著中的能人异士扒掉了一个。 第36章   老族伯从李老头家出来, 意犹未尽地回了家,他老伴儿还在锅里给他温着玉米野菜糊糊。   “你看你,回来还没坐下就又出去, 饭也不吃,就那么急?还以为自己是年轻那时候呢……”老伴儿一边给他端饭一边不满地抱怨。   到底还是心疼老头子出去奔劳一趟, 她又悄悄去厨房打了碗鸡蛋茶。   自从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养殖后,他们家也养了几只鸡一群鸭, 鸭蛋攒着卖钱,鸡蛋却是给自家人吃的, 补充那啥营养。   老族伯大口喝完温度正好的糊糊,又小口美滋滋地品着鸡蛋茶的香味儿, 心里别提多舒坦。   “你说以前哪有现在这种好日子, 都是托了咱们小仙女的福,我早点把算出来的名字送过去咋啦?”老族伯砸着嘴反驳道。   老伴儿说不过他,而且那话也是事实, 只能斜了他一眼, “大半辈子了,一直是你说的有道理,我还不是担心你那老身板儿,万一哪天累着翘了辫子…”   “嘿,我好着呢, 你就别瞎操心了。”老族伯撂下碗摆了摆手。   老伴儿瘪瘪嘴, 踩着小脚去收拾碗筷时听到大门开合了一声, 出来后发现老头子又不见了。   老族伯吃饱喝足, 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某项大事。   他先在村里村外转悠了一圈,看过田里茁壮生长的茂盛庄稼,见到屋舍之间迈着八字步悠闲散步的鸡鸭鹅,心头温热。   初夏的风仍然柔柔地吹拂着,夹杂着草木和花朵的清香,恬静安然。   老族伯逡巡了半晌,在日头正好时辰吉利的那会儿拐去了祠堂。   祠堂做教室的正屋里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还在上课,老教师看到他进来以为有什么事,正要起身打招呼,被他摆摆手制止。   老族伯背着手在铺着青石砖的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然后在老教师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悄默默地进了祠堂最里面的小屋子。   稍显昏暗的破旧小房间里,只见老族伯蹲在角落里从地上起开一块青砖,露出里面充满古朴厚重气息的木雕盒子。   “唉,多少年了,咱李氏嫡系终于又添了一位人物,得在族谱上记好了…”老族伯嘴里小声絮絮叨叨着,手上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本孤零零的线装书。   线装书好像是老物件儿了,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墨字却十分清晰,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泛着幽光。   老族伯拿出配套的毛笔,吭哧地磨了墨,然后翻到线装书有字的最后一页,在最中间的那条主支下面小心翼翼地添笔。   李、榮、錦   黑墨之下,这个名字跃然纸上。   天空轰然一声,炸响今年夏季的第一个雷,滴滴答答的小雨随后淋淋沥沥呼呼啦啦地落下来。   “咋下雨了?”李婆子正在厨房里炖鸡蛋羹,听到雨声出来奇怪道。   下一刻,她猛地跑向堂屋,锅里的鸡蛋碗不管了,头上身上落了雨水也没注意。   “娘这是咋啦?”王月琴烧着锅伸头看了看,只瞧见婆婆窜出去的背影。   那动作利索的,都不像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太。   赵凤仙朝外面的天空瞅了一下,笑着说道,“打雷下雨了,估计娘以为福娃醒来哭了吧。”所以才那么着急忙慌的。   “娘上次不是说,下雨不一定都是福娃召来的嘛,也有可能是老天爷…”钱春娥揉着面团嘀咕道。   赵凤仙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是婆婆的心思她们咋能全知道哩。   应该是稀罕到心坎儿上了罢,一点点动静都关心的不行。   “福娃…福娃……”李婆子喃喃着荣锦的小名,急忙跑进里屋,在屋里地上留下一串儿湿脚印。   里屋靠小窗户的下面,荣锦正躺在木床上的小被子中睡的深沉。   李婆子当即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身上已经淋湿了,浑身都是水汽和土腥气。   她去另外换了身衣裳,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木床边,把被子掀开一角,将小家伙睡的通红的小脸蛋露出来。   “福娃…起来吃饭了,福娃…李荣锦…荣锦……”李婆子声音温柔慈和,轻声叫着宝贝孙女的神仙名字。   床上的人皱起了小眉头,像是陷入了不好的梦境中。   “荣锦上神!”凌厉刻板的男声蓦然响起。   荣锦猛然睁开了眼睛,从睡梦中惊醒,琉璃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这种异样倏忽即逝,好似从没出现过。随后她恢复懵懂,对上头顶那张不再年轻充满慈爱的笑脸。   “福娃,咋哭了?睡懵了吧。”李婆子温柔笑着将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荣锦彻底清醒,蹭了蹭温暖的怀抱。   她眨眨眼,确实感觉到湿润的水迹,难道她在梦里哭了?   不可能的好吧,上次流眼泪都不记得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还有梦里面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做梦梦到他?   早已是隔绝时间空间的陌生人,即使是在当初,他们也只是见过几面有点间接纠葛的陌路神友罢了。   荣锦自己奇怪了一瞬,随即便抛在脑后不想了。   “福娃,族长大伯请人给你算了名字哩,就叫荣锦,这是你的仙名吧?咱就叫这个,这一辈子你得冠上李姓,叫李荣锦,嘿嘿”   李婆子一边给荣锦穿衣一边絮叨着对她说出这件大事,也不管她小孩子到底听不听得懂。   岂不知当荣锦听到自己原本的名字竟然从这一世的土著奶奶嘴里喊出来,她都惊呆了好么。   我去,真名暴露了,神马情况?!   荣锦都顾不上装懵懂了,猛地抬头看向李婆子,琉璃眼炯炯有神地闪着精光。   “哟,看这小反应,我哩宝贝孙女哎,荣锦果然是你的神仙本名吧?这就对了。”李婆子一看她的动作就乐了,认定是神仙转世对天定的名字肯定有反应。   “族长大伯说找的那个算命瞎子是个有本事的,我当初还不相信嘞……结果终于给你算出了名字。”李婆子犹自嘀咕道。   她动作轻柔地给荣锦换上了早前做成的小裤子小棉褂,光着小脚丫,很是舒适凉快。   荣锦震惊的睁大了琉璃眼。   马蛋,什么时候算命瞎子辣么有本事了,竟然能算出本神的真名?!   话说在她的印象中,传说中的算命瞎子不都是装模做样骗吃骗喝没什么真功夫的吗?   这一次……竟然来真的了。   了不起了不起,这个世界果然是有猫腻吧,说不定以后真能找到些在末法中残留的同道中人呢。   喂饭时,李婆子抱着她嘴里感叹,“那人还当场吐了口血哩,好在咱们给足了粮食,他也不亏。”   “噗——咳咳咳”荣锦把抿在口中的鸡蛋羹呛了出来。   怪不得能扒掉她一层马甲,估计是术士之类的人物,再加上天才地宝,付出点代价沟通此界小天道,得出她的名字真不算太难。   只是凡人意图窥伺天机,过后会有反噬的。   喷出一口心头血还是小意思,大约因为她现在受着限制,影响小,不然若是她全盛时期,那人非得赔掉半条命不可,寿命缩短都是轻的。   爆了名字的马甲,荣锦惊一下得知缘由后也就感觉没什么了。   真名而已,这个小世界又没人认识她,爆出来又怎样啊,也没人追着砍她,怕个毛!   荣锦哼唧了一声,啊呜再吃一口鸡蛋羹,将前世某个乱入的‘仇敌’丢进了记忆海的犄角旮旯里。   转眼到了五月当午,天气渐渐炎热。   李家村位处南北交界,往北方偏一点,受到北边的风俗多一些,端午时一般不怎么大肆过节的。   但是今年村子富裕,村民们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到了节日那天也想乐呵乐呵,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于是,小树林集市上的江米开始紧俏起来,大都被李家村的人包圆买走了。   家家户户自己有枣,没有的朝左邻右舍借一碗,混着江米包成一个个三角四角的大粽子,放灶上蒸熟,起锅都能闻到扑鼻的香甜。   李婆子婆媳四个也一气儿蒸了两锅,家里人多,做的少了不够吃啊。   而且她们还玩出了花样,不单单只在江米里面裹了红枣,还有桃干的、腌肉的、咸菜的等等,与南边人做的有得一拼了。   “小时候家里有人送蛋黄、鲜肉的,那个才香嘞,咬一口一嘴油!”李婆子兴奋又得意地跟儿媳妇们显摆道。   荣锦听她讲的多了,觉得便宜奶奶当年的家境应该不错,也不知怎么嫁到小村子里来了。   本想什么时候听李婆子讲到了就会知道,但是她好像一直很谨慎,以前生活的趣事小事会说,那些关于娘家的家人和家庭情况的东西基本不会提及。   荣锦不是追根究底探究人家隐秘的人,看出对方的避讳后就不再多想此事了。   端午节的粽子确实很香,但是荣锦还不能吃,只能看着家里其他人大快朵颐,有点小失望呢。   李婆子发现后笑着给她泡了一碗红枣茶,然后再熬上一锅江米汤,挨着喂给她,权当吃了粽子,反正都是那个味儿嘛。   荣锦:“…………”骗神嘞?   那一天,李家村整个都飘满了红枣粽子的香味儿,事后邻村都有人说闻到了他们这边飘过去的江米香。   李家村的富裕渐渐被十里八乡所知,提到它的时候,人们下意识地会想起这个村子很富有,能吃得起大米饭哩。 第37章   入夏后,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地热起来,地里的庄稼往上窜了一截又一截,转眼间就到了收获的时候。   荣锦已经换上了李婆子给她做的凉快小马褂, 长长一点的头发用鲜艳的红绳扎成了小啾啾,衬得白皙的小脸蛋更为好看。   小木床被挪到院里阴凉的屋檐下, 铺上了凉席,成了她专属的纳凉睡觉的地方。   李婆子在一旁打着盹儿, 手上的芭蕉扇一下一下地扇着,朝小床上输送着凉风。   赵凤仙从水井里拉出一颗冰了半天的甜瓜, 切好后送过来。   “娘,吃点甜瓜,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往太阳底下一站, 不到一会儿就得擦把汗。   李婆子睁开眼,哪里有什么睡意,只是眯着打个盹罢了。   “老头子他们去地里还没回来过?”李婆子拿了一牙甜瓜吃, 凉凉甜甜的, 浑身的热气顿时去了大半儿。   赵凤仙拎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摇了摇头。   李老头爷四个早饭后去地里看庄稼的成熟情况,准备看看什么时候收合适,去半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啥看哎,就这两天的事了, 早晚得忙活起来。”李婆子吃着瓜闲闲地说道。   “那咱们就有工分挣了, 也不用天天闲着白吃饭不是。”赵凤仙笑着接话。   有工分就有口粮分, 到年底还能分点钱当作来年的花销, 不然闲久了没吃没喝人也废了。   婆媳俩坐在那儿闲谈,一碗甜瓜很快吃光了。   荣锦躺在小床上看着她们吃,嘴里口水泛滥,有点馋。   李婆子虽然说着话,但是注意力一直没离开过宝贝孙女,见此笑开。   “福娃也想吃啊?”李婆子举着最后那块甜瓜往荣锦眼前晃了晃问道。   荣锦感觉自己控制不住地口水滴滴答答淌,眼睛盯着那牙瓜挪不开。   最近鸡蛋羹已经吃腻了,花瓣儿早就吃完,亲爹亲叔伯上山偶尔找来的灵花灵草根本满足不了她的口服之欲。   夏天吃块井水冰过的甜瓜,想想就很爽有没有。   李婆子逗了她之后,却把那块瓜塞进了自己嘴巴里,根本没给荣锦,味儿都没让尝一下。   荣锦撇了下小嘴巴,琉璃眼立马烟雨蒙蒙了,唬了赵凤仙一跳,以为她要哭了。   “娘,给福娃吃一点没事的吧?”赵凤仙迟疑地问道,她手上还有一块瓜没吃呢。   早前一俩月的时候不都开始吃鸡蛋羹米汤了吗?   福娃本就和一般的婴儿不同,现在五六个月了,按虚岁算都是一岁的孩子了,应该可以吃的吧。   “那不行,小孩子脾胃弱,又是冰的,咱不能冒险。”李婆子在这点上态度坚决地摆手拒绝。   之前吃也是吃软的糯的,硬东西还没让吃过,最主要是冰的东西真不敢给她吃。   荣锦收回跟李荷花学的那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面瘫着脸扭头翻了个身,留给两人一个小屁股。   “哟,咱们福娃知道翻身了!”婆媳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稀罕地让荣锦再翻一个给她们看看,还举着瓜诱惑她。   荣锦无动于衷,知道她们是不会给她吃的,给了她现在也吃不了。   听到她们咋咋呼呼的惊呼,荣锦心里切了一声,表示翻身算什么,早就会了好吧,只是懒得给她们表演,她还会爬了呢。   当然,即使早就会爬了,荣锦也不会伤面子地爬来爬去的,她宁愿再等等,等小身子骨头硬了直接走起。   李婆子等人不知道她的小算盘,原本看她不像其他婴儿一样到了年纪学翻身学爬,甚至连啊啊啊的声音都少了,还以为是生了什么毛病。   一家人为此紧张的不行,甚至私下里半夜起来开了不少次家庭小会,商量他们家小仙女的养育问题。   之后悄悄观察了一阵,发现她偶尔也会翻身,基本不爬,但看起来也不像不会。   虽然不再啊啊打招呼,但是黑眼珠里的神采越来越多,显然外界的声音她听得懂,偶尔出声也显示不是不能发声。   或许只是长大了点变稳重了?   荣锦“…………”废话,只是懒得说。   全家人白担心了一场后,繁忙的夏收开始了。   孩子们也放了暑假,老教师把祠堂里的小学一关,收拾包袱回县城避暑去了。   他本就不是李家村的人,是县城里分配过来给李家村小学的老师,平时领着工资和口粮在李家村教学生,寒暑假就回城里跟子女家人团圆。   夏季天长,却容不得村民们耗时间,因为它经常会有雷阵雨。   一旦地里长熟的粮食收获不及时,天上一阵雷响,豆大的雨点子砸下来,好好的粮食就要泡汤了。   所以夏收的战役一打响,李家村几乎全村人出动,紧锣密鼓地安排收粮任务,干劲儿十足地下地上工,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这个时候谁不干谁是混蛋,要被整个村的人唾弃嫌弃再踩上一脚。   哦,大家伙为了多一点口粮拼命收粮食,你却在那儿磨洋工拖后腿儿?还想不想吃饱饭了!   李二叔就因此被抓了典型。   他以往干活偷懒偷惯了,干着活没人看着他不偷懒浑身难受,总想歇一下歇一下再歇一下,手底下磨磨蹭蹭地进度缓慢,时间耗的多,活没干多少。   然后他就被监工的老族伯亲手逮住了。   悲了个催的,一大把年纪了,被老族伯这个大伯拉到地头,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一个狗蛋儿的叫,把他训的狗血喷头、羞愤欲死,直想就地挖个坑躲进去不见人才好。   不仅如此,他们家还因此被扣工分了。二婶子躺地上撒泼哭惨都没用。   李志强和钱春娇小夫妻俩也没办法,典型就得有杀鸡儆猴的典型样子,他们爹娘撞枪口上了。   李老头劝二弟看开点,不就丢点脸面扣些工分嘛,接下来多干多挣就好了,用得着哭爹喊娘的闹腾吗?   李二叔一听差点没喷他大哥一脸唾沫,合着不是他家被扣分是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是亲哥呢,都不知道体谅体谅他,竟跟着别人看笑话。   李老头巨冤,他安慰还安慰错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是自己个儿作的,他不管了行不行。   没了大队长维护,李二叔老夫妻俩在夏收刚开始就成了村里的一大笑料,被跟他们家不对头的村民好好嘲笑了一通。   而李志强被钱春娇管着不让他强出头,老老实实地干活收庄稼哄闺女,倒是避过了这一劫,很少被波及到。   李婆子这次也下场了,和三个儿媳妇一起掰玉米打高粱,挣的工分不比一个壮劳力少。   上次的大丰收中,由于荣锦那时刚出生还小,她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心里其实遗憾不已。   这回,地里庄稼长的虽然比不上那次大丰收,但是比早前干旱时好上太多,算得上丰收之季了。   李婆子将荣锦放到竹筐里,让李荷花在树荫下看着,自己放心下地,一入庄稼稞里面就像鱼儿入了水,兴致高昂、手脚麻利得不输年轻人。   “娘,你的身手不减当年啊!”钱春娥擦汗歇息时看到婆婆的英姿,立马鼓掌拍马屁,真心赞叹。   李婆子在阳光下晒得满脸是汗,听此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那是,前几年收成不好,咱都没机会显一显本领嘞。”以往地里就长那么点蔫了吧唧的庄稼,三两下就收完了,哪里用得到她出手一展本事啊。   听到她这话的乡亲们在忙活中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劳累中带着满足惬意。   众人挥着锄头镰刀铁锨,一个个挥洒着汗水掏出浑身的力气下劲儿干,比起上一次大丰收时的咬牙硬撑,这次他们其实从容轻松很多。   因为上回都是勒着裤腰带饿肚子上工的,而这次的不同了,大家伙有粮后吃了那么多时日的饱饭可不是白吃的。   以前吃不饱,身上疲乏无力,甚至全身浮肿,不是这毛病就是那毛病,如今不缺粮后,那些小病小痛全养没了。   脸色变好,身上长肉,还攒了一把子力气,就为了收庄稼时全使出来,再给他们挣更多的口粮,继续过上能吃饱饭不怕饿肚子的好日子。   “乡亲们,加把劲儿完成今儿个的收庄稼任务,收完交了公粮剩下都是咱们的!”李老头卷了本大孙子的课本当喇叭,站在田埂高处,大声给村民们鼓劲儿加油。   “好——”底下一群人高声响应,然后大笑出声。   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的跑来跑去,被大人们训斥了几句后老实跟在后面拾捡漏掉的庄稼。   李长江李桃花兄弟姐妹几个也在其中,每人挎了只竹篮子,缀在砍玉米稞的人后面扒拉遗漏的玉米棒子。   一个个的汗流浃背,半天下来都晒得脸面通红,黑了一层。   李荷花有李婆子分配给她的看护任务,比哥哥姐姐们好了很多,可以站在树荫下乘凉,还可以偶尔喝两口水。   只要她把竹筐里睡大觉的荣锦看好了,打着扇子别让热着了,渴了喂水,饿了喂米汤。   完后等到收工回去,她就能得到半颗煮鸡蛋吃,独一份呢。   李荷花干的同样很卖力,使劲儿摇着手里大大的芭蕉扇,呼哧呼哧地扇着风。   就在她一边满头大汗地扇风,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香喷喷的鸡蛋黄时,身后的小路上有人过来了。   片刻后,树荫边忙碌的村民们听到田地头响起一阵稚嫩的呼喊声。   “奶,娘,二姨来啦!”李荷花扯着嗓子使劲喊,力图让自己声音大点,地里忙活的人能听到。   钱春娥确实听到了,李婆子和她一起站了起来,打眼看到地头站着的那个笑着招手的姑娘。   只是李荷花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麻子奶奶,麻子叔,你家媳妇来帮你收庄稼啦——”   嫩声稚气的话语让一群人都笑喷了。 第38章   钱春娥没想到她妹妹会带着小弟直接跑了过来, 看到地头那俩人时还怔愣了片刻。   麻子娘俩更没想到未来的儿媳妇/媳妇竟然专门过来帮他们家收粮食,这可真是太有心了,真诚的惊喜!   李荷花那句童言无忌的话虽然说的引人发笑, 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钱春妮可不就是专门来帮忙未来婆家收庄稼的么,勤快点先刷着好印象, 等嫁过来时会更好过点,顺便还能摸摸人家的家底儿呢。   不过, 毕竟还不是正式的婆家,这事不能做的太明晃晃的, 不然容易被人家说是不要脸皮倒贴什么的。   所以钱春妮先是奔向了她姐,拉着钱小弟去给李婆子婆媳几个帮忙收玉米。   正是需要劳动力的时候, 李婆子也没拒绝, 既然来了那就干吧。   只是分任务时特意安排了一下,让姐弟俩在边上稀疏的那两拢玉米稞收。   一个是那里干起活来比较轻松,不容划伤手臂脸颊, 再一个是另一边对面挨着的就是麻子娘俩, 多方便呐。   钱春妮的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心明眼明的李婆子,给她安排的干活位置可谓是用心良苦地成全了。   李麻子本来在他娘那边掰的,从钱春妮到了后,他就不停地往她那边瞅了一眼又一眼。   渐渐的,他磨磨蹭蹭地摸到了麻子娘的这一边, 抬眼就能看到甩着辫子麻利干活的未来漂亮小媳妇。   麻子娘由着他换过去, 自己走远了点, 只当没看到自家儿子那副眼巴巴的急切样子。   两个小儿女齐头并进, 像是比拼也像是相依相随,掰玉米的进度差不多,你快了我就慢下来等等你,我快了你就慢下来等等我,分外和谐。   等到这一拢掰完,转头再另起一拢时,两人已经走到一起挨着并排着干活了。   “你咋来了?你…家里不收庄稼吗?”李麻子眼神盯着玉米地悄声问道,耳朵却支楞起来听的仔细。   钱春妮三两下掰下一排四五个玉米棒子,阳光灿烂地笑道,“我们村里的庄稼还没熟呢,比这边收的晚,上次听你说要夏收了,我就来看看。”   “担心你…娘累着,我帮你们干点,反正都是顺手的事儿。”她跟着悄悄又回了一句。   李麻子听到后面那句话立马脸红了,见她已经干掉了好几排玉米稞,都走前面去了,赶紧收回心神,先急急掰了几溜。   两人再次并驾齐驱,李麻子红着脸扭头偷瞧了对方一眼,看到她瘦瘦小小却干活十分熟练有力的模样,不由得又心疼又骄傲。   “其实你不来,我也行的……”来了还要吃苦劳作,他也、也担心她累着了咋办。   李麻子喃喃的说得很小声,几不可闻。   钱春妮转头问他刚才说的啥,表示她没听清,与此同时手上的活计也没落下来。   “没啥,没啥,我、我很高兴!”李麻子急急回道,暗暗加把劲儿,保持着跟她同样的干活速度。   钱春妮仔细瞧了他两眼,问他脸咋红了。   “晒的,日头太大了,真的!”李麻子死鸭子嘴硬。   钱春妮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此时被一片云彩遮住的太阳,再瞥了一眼旁边强撑着不敢看她的那家伙,噗嗤笑了笑。   “麻子,你原来是光脑门,没头发的呀。”钱春妮故意说起某个话题。   其实这事她姐已经实话告诉过她了,李麻子以后能不能长出头发不确定,应该是长不出来的。   钱春妮知道了也没嫌弃,要她说,没头发正好,省了皂角还干净不油腻了,光溜溜的,多好打理啊。   以后躺一个被窝都不用闻他的臭头发的味儿,想想就一点都不介意了。   她的这一番心理可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看中了那个人那真是哪哪儿都好,瑕疵缺点都能给它说出几种好处来。   但是李麻子不知道啊,被她这么一问,两眼一怔,猛地摸上自己脑壳顶,终于反应过来今天干活没带帽子!!   李麻子瞬间心里哇凉哇凉的,脸都止不住白了。   之前无论是相亲见人还是去钱家湾送礼走亲戚,他都尽量换身好衣裳,然后那顶洗的发白的红星帽是必戴品,就是为了不让未来媳妇发现他的光脑壳而嫌弃后悔。   然而现在,一切都白费了呜呜呜。   李麻子欲哭无泪,愣在那儿傻傻地看着钱春妮,不知道该说啥。   下一刻,只见对面低了他几分的漂亮小姑娘忽然笑了下,伸手胡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脑门儿。   “哼,这次饶过你,以后…不跟我说实话,看我怎么收拾你。”钱春妮猛地凑近说了这句威胁的话,转回去又加快了速度,很快将某人抛在了原地。   李麻子一脸懵逼,来不及咂摸那句话的含义,急急忙忙地赶着活计追上去。   或许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待到晌午歇工时,两个人做好的任务量相当于麻子娘俩一天忙活的了。   麻子娘再次笑的合不拢嘴,热情地拉着钱春妮姐弟俩,非得让他们坐到一起吃午饭去。   晌午是不回去做饭的,大家伙要么自带了早上做的干粮,要么让家里能做饭的孩子或者老人送,不过有点劳动力的人都下地了,所以还是自带的比较多。   李老头一家就是早上提前起来做好,带过来晌午歇工时当午饭吃,对付一下顶饱就行,晚上下工了回去再做顿好的吃。   大人吃的是玉米饼子夹腌肉咸菜,还有熬的稀烂甘甜的绿豆汤水,搭配着在夏天干活时吃,既顶饱又清爽,吃完肚子里有货,干活就有力气。   小孩子跟着吃块饼子,还有甜甜的糖水喝,他们就很满足,也不嫌累不嫌晒了。   荣锦的伙食是另外准备的,就是正好放凉的江米糊糊,里面放了切得细碎的青菜叶,放了一点盐,比起之前基本啥都不放且带着腥味儿的鸡蛋羹好吃很多。   荣锦抿着糊糊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就不愿意吃了。   下面五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一边喝自己碗里的糖水,一边眼馋更好吃的。   “都是饿死鬼投胎的!”李婆子嘀咕了一声,把剩余的江米糊糊一人一勺地分完了。   孩子们甜甜地喊着奶奶真好,下嘴那也不含糊的,好东西几口就塞进了肚子。   麻子娘同样带了干粮,蒸得金黄的窝窝头和一小坛一咬嘎嘣脆的腌黄瓜,虽说比不上大队长家的,但也不错了。   起码对于以前天天吃糠咽菜的钱春妮姐弟俩,这样的午饭已经算是很好的,至少管饱,还能吃到配菜,壶里的绿豆水随便喝。   钱春娥本来打算让弟弟妹妹跟着她吃,李婆子也是同意了的,都是亲戚,自家拿的饭食又不少,多两张口吃一顿没啥。   但是麻子娘以钱春妮是他们家未来儿媳妇,并且一上午都是帮着她干活的,钱小弟又是麻子的未来小舅子,理应让姐弟俩去他们那儿吃饭。   这没啥好争的,钱春娥还想坚持,李婆子已经放了行,让钱春妮自己看去哪家吃,反正都饿不着。   钱春妮朝李麻子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钱春娥抱歉地笑笑。   李麻子顿时鼓起勇气,将未来小舅子钱小弟拉了过去,钱春妮自然跟着走了。   钱春娥站在后面跺了下脚,死丫头,有了男人就忘了亲姐!   李治富看得发笑,让三个孩子上去把她拖回来,一家人这才继续吃饭。   钱春妮姐弟俩跟着麻子娘俩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那边已经坐了几个同麻子娘相熟交好的媳妇婆子。   看到他们来,众人纷纷打起了招呼。   “麻子大姐,来吃饭啦?”有意味深长地给麻子娘递话,眼睛却瞅着她身后看的。   麻子娘一一笑着回应,手上牢牢拉着未来儿媳妇的手。   “麻子,这是你定亲的媳妇啊?小姑娘长的真齐整。”也有直接问起钱春妮的。   李麻子摸着光头呵呵笑,不是一般的傻相,脸上眼里带着晃花人眼的喜悦幸福。   “哟,这个小伙子是谁,我刚才看他干活还挺利索的。”钱小弟也避免不了被一群妇女拉着问这问那。   毕竟钱家姐妹本就长的不赖,钱小弟虽然还没长开,看着小了点,但眉目间已经可见清秀,看上去倒是和李麻子是一个类型的,估计再过几年长高长壮了才有差别。   家里有小闺女的只觉眼前一亮,开始暗戳戳地琢磨开了。   知根知底的,还能和大队长家做亲戚……不过这些想法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钱春妮凭着嘴甜能说,顺利带着自家弟弟融入在座的七大姑八大姨中间,和大家和和乐乐地一起吃起了午饭。   李矛头一家就在斜对面的树荫下,两边人离的不远,等到大家伙吃饱喝足后难免有闲心比较起来。   “咋不见他们家的大儿媳妇,嫁过来这么久,我都没见过她几面哩。”坐在最边上的婶子探头往那边瞅了一眼问道。   旁边没了牙的老婆婆咧嘴笑了,啃着小块玉米饼嘿嘿笑。   她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忘八卦,又心有七窍、嘴皮子利落,在村里的消息最灵通。   “我跟你们说,她回娘家下地去了,你们哪能见到,我看啊不到夏收农忙完,人是不会回来的。”没牙老婆婆压着嗓子透露。   众人惊讶,哟嚯,婆家这边正是抢收的关键时候,她还跑去帮娘家干活去了?   李矛头夫妻两个当公公婆婆的会咋想?李红旗这个丈夫咋看的?   难道周三娣就没想过过后自己在婆家的处境?   “能咋想?想着她娘家小弟弟呗,据说走前还要把李红旗带去,说是做为女婿得去帮着…”   “我们这边还忙着呢,红旗娘咋能放人走,吵了一架人家自己收拾包袱回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真相凑的八九不离十,顿时唏嘘。   “我看春娥她妹子比那个周三娣好多了,当初麻子……”说得兴起的婶子一时不慎秃噜了嘴,旁边的人赶紧捣了捣她使眼色。   哎哟喂,正主还在这呢,说啥呢!   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出来,万一将麻子如今的亲事搅和散了咋办。   钱春妮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怎么突然感觉有点诡异的不对劲嘞? 第39章   红旗娘很气, 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火发不出来。   “你看看人家,没过门都知道帮未来婆家来干活,你再看看你娶的那个, 自家的活还没干就巴巴跑她爹娘那边去了!”   去就去呗,又没拦着她不让回去帮忙, 但是好歹在家里先干两天,在村里露露面吧?不然让村里人咋看她。   现在可好, 全村人都在看笑话,笑她家儿媳妇跟婆家不一条心, 农活都不干,一心想着娘家!   “娘, 别说了。”李红旗皱紧了眉头, 脸色没好看到哪儿去。   他勉强辩解道,“三娣家里只有她爹一个壮劳力,其他不是女人就是小孩, 干不了啥活, 她不回去帮忙要他们咋办。”   反正娶都娶了,不帮着媳妇说话调节家人关系,难道要一起排斥她吗?那样迟早爆发家庭矛盾,闹的鸡犬不宁了怕是。   李红旗心里同样有些憋屈,但他还顾着点大局, 努力给拍屁股走了的媳妇收拾烂摊子。   他想的是很好, 但是对婆媳之间的关系理解的还是太浅薄。   她娘听了他的劝告, 非但没有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 还以为儿子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只知道向着他媳妇不管他娘了呢。   这一下,红旗娘立马火气,瞬间炸窝了。   “啥不是女人就是小孩的?女人不能干活了?她自个儿不就是女人吗?你娘我不是女人?我不照样在地里累死累活挣工分?就她好就她金贵是吧?”   红旗娘声声质问着胡搅蛮缠,更多的却是心酸不忿。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却不向着她,一心给外人说好话!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的有点大,对面本就看热闹八卦的人立马激灵灵地看过来,一个一个地都支楞着耳朵听。   李矛头皱紧了额头纹,手上擦拭的镰刀也放下了,对红旗娘警告道,“你少说点!”还嫌他们家的笑话不够多吗?   红旗娘委屈,丈夫儿子这是都怪她了咋地,明明是大儿媳妇不好!   她擦了把眼睛,不敢再说什么,让父子俩都叹了口气。   歇了片刻,下午该上工了。   钱春妮姐弟两人这回就直接跟在了麻子娘俩身后,像是一家人一样,有说有笑和乐无比地一块去下地干活。   红旗娘走在他们后面,看着羡慕的很。   “你看看前面那个水灵姑娘,要不是你要娶周三娣,这勤快媳妇就是咱们家的了。”还能跟大队长家做亲戚嘞。   红旗娘走到李红旗旁边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咋看钱春妮咋满意,不由后悔当初由着儿子自己选,结果选出了那个样子的儿媳妇。   李红旗抬眼瞧了瞧走在前面的那个长辫子漂亮小姑娘,据说是李麻子定了亲的未来小媳妇,同时还是大队长家二儿媳妇的亲妹子。   这姑娘不仅长的齐整好看,一上午下来,干活麻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确实是个勤快人儿。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曾有过那样的交际,可惜最终没有夫妻缘分。   李红旗收回思绪,对他娘说那都是人家的媳妇了,她再眼馋也没用。   他都娶了周三娣了,不努力好好过日子咋办,难道要天天打架他娘才开心?   红旗娘瘪瘪嘴,转身钻进了干活的玉米稞。   下午收工时,钱春妮姐弟俩挣的工分记在了麻子家的名下,而且分数不低。   麻子娘被众人羡慕了一番,都说她将来有这么好一个儿媳妇,等人进门后就能好好享福了。   以后有听话的儿子、孝顺能干的儿媳妇,再抱个孙子孙女,麻子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嘞。   红旗娘羡慕的都嫉妒了,然而儿媳妇是自家选的,苦果也只能自家咽,她再抱怨委屈也没处说理去。   钱春妮这天没回去,下了工天已经晚了,再回去不适当。   钱春娥让姐弟俩在他们家住一晚,等明天再帮忙做半天,明儿个中午吃过饭再走,不耽误回家。   晚上,姐妹俩睡在钱春娥夫妻俩住的那屋。   李治富被他媳妇赶到里屋外头跟钱小弟挤着打地铺了,反正是夏天,在地上铺张席子就能睡。   夜深人静时,钱春妮睡不着,拉着她姐说悄悄话。   “姐,麻子身上有些黑皮是咋回事?还有晌午吃饭时婶子们提到的周三娣,是啥情况?你给我说一说,透个信儿。”不然她总感觉里面有事瞒着她呢。   干活累了一天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钱春娥瞬间打了个激灵,醒的不能再醒了。   “…………”这要咋说,全都告诉她?   可里面还涉及到他们家小仙女的事,婆婆严令不能告诉村子外面的人,不然她早就在亲事定下前就给妹妹说个清楚明白了。   可要不说吧,她感觉对不起自家妹子,心里不好受,感觉像坑了妹妹。   钱春娇一时十分纠结。   钱春妮更觉有问题了,追着她问,有啥事就说清楚,能解决的就解决了,不能解决的咱也心里有个数不是,瞒着有意思吗。   “额,黑皮的事,是因为李麻子…”钱春娥想胡乱编个理由来着。   但是以李麻子那个追着媳妇屁股跑的性子,一旦她妹子嫁过来,估计啥东西都让他给抖落干净了,那她这会儿编故事,到时候还咋面对知道了真相的亲妹?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嘛,她还想在妹子面前要脸呢。   钱春娥支支吾吾地说等她嫁到麻子家后,让他亲口跟她说,反正她不是挺稀罕李麻子的嘛,跟她说光脑门儿和身材瘦小的问题,人家根本不在意呢。   钱春妮缠着她先说一说,钱春娥差点对撒娇的妹妹缴械投降,最后还是自家婆婆的嘱咐占了上风,她坚持住了。   “我最多告诉你,那是李麻子受了伤造成的,之前还是一身黑呢,现在都快蜕完了,黑皮不会一直在他身上,这个你就放心吧。”钱春娥保证道。   亲眼见过的,黑皮蜕掉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头顶的头发掉了后再也没动静了。   人家李小六未老先衰头秃了,至少头上还有几根毛儿呢,而李麻子是直接全没了,光溜溜的脑壳,埕光瓦亮。   钱春妮震惊,没想到李麻子竟然受过这么大的罪,那岂不是当初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得多害怕啊。   她倒没嫌弃,反而稍稍有点心疼,她家男人也太倒霉了。   还好还好,现在苦尽甘来了,她会对他好的!   钱春娥:“…………”不想说话。   “那周三娣呢?”钱春妮问起第二个疑惑,实话说,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才是关键呐,必须问清楚喽。   钱春娥无语凝噎。   她咋告诉妹妹,那人是李麻子之前快成了的相亲对象,只不过半路被人截胡了,而截胡的那个人还是她原本替妹妹看好的未来丈夫,根本不是妹妹一直以为的李麻子……   我去,这问题可要怎么解释,其中不仅有恩怨情仇还有阴差阳错的误会,让她咋说。   “那你就慢慢说呗,我听着呢。”钱春妮拢了拢头发,好整以暇地眨巴眼望着她,丝毫没有干了一天农活的疲累困意。   “额,姐都累了一天了,好累好困啊,啊欠,我要睡了…呼噜呼噜”钱春娥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翻身蒙头大睡,把追根究底的妹子撂在了一边。   钱春妮转转眼珠,也不再为难她。   不告诉她是吧?明儿个她亲自问李麻子去,要是敢骗她,有他好果子吃。   第二天干活时,李麻子接受了一番来自未来媳妇的盘问。   除了老族伯叮嘱的关于小仙女的事不能透露给外人知道这一条外,其他包括周三娣和他之间的关系什么什么的全交代的彻彻底底。   “春妮,我这次可全部告诉你了,除了受伤的原因关系到村里的秘密不能说,别的我都没隐瞒啊,这回你得信我!”   李麻子又急又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揭老底儿了,不得不说,他媳妇真聪明!   “你们村有啥大秘密,我姐支支吾吾的不说,你也不肯告诉我?”钱春妮咔嚓砍掉一根玉米稞,斜着眼问道。   李麻子犹犹豫豫的很是纠结,却也谨记着长辈们的叮嘱,不敢随意把小仙女的消息透露出去分毫。   “那、那关系到咱们以后能不能吃饱饭的事儿,你你、你嫁进来就知道了。”说完,李麻子脸皮发烫。   “好吧,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我现在不为难你了。”钱春妮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大发慈悲放过他。   李麻子欣喜地笑了,大着胆子问她,“那周三娣跟我没关系,我不喜欢她那样儿的,你别生气啊……”   钱春妮继续砍着玉米稞,头也不转地问他喜欢啥样儿的。   “我就…我就稀罕你这样的……”李麻子憋出这句甜言蜜语,连忙转过身掰扯着玉米棒子,耳朵却支楞楞的。   感觉过了很久,一拢玉米都要掰完了,他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嗯’,顿时眉开眼笑,觉得浑身都有了劲儿。   等到这天晌午下工,吃过饭钱春妮姐弟俩就要告辞离开了。   李婆子让钱春娥请小半会儿的假,回家给收拾点东西带上,顺便往回送送。   麻子娘更是装了一小袋高粱米给他们带上,还说过两天让儿子去钱家湾帮忙收粮,到时候一定要他多掏力气干活。   两人走后,李家村又忙活了一天半,终于把田里的粮食收回仓了。   接下来就是再加工和交公粮的事,大家伙能稍微歇上一歇,稍后再忙夏种。 第40章   公社的公粮收的有讲究, 不要笨重的玉米棒子、麻烦的高粱头等不好存放的未加工粮食。   他们只收脱好粒去好壳晾晒干的,不然不好按照标准去称量,上头也不肯要的。   所以, 李家村的粮食虽然都收回仓了,但还没完呢, 接着大家都要去仓库门口掰玉米去。   玉米棒子掰好后,玉米粒趁着大太阳直接摊到打谷场上晾晒, 玉米芯子堆起来喂猪,高粱头需要使劲摔打, 脱出来的高粱米装起来,空穗子留着扎扫帚, 都浪费不了。   红薯就更好弄了, 土不要带的太多,用麻包一包包地装好就行,到时候直接扛上架子车拉去公社粮站。   李家村全村人集体忙活了两天, 把交公粮需要的份量弄好, 剩下的可以分粮后家家户户自己做。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掰好装成一袋袋的玉米粒,有些村民就喜欢把金黄的玉米棒子扎起来,缠成一圈圈地吊在屋檐下,平时进出看一眼心里就踏实。   准备好后,李老头带着仨儿子和一群村里选出的壮劳力, 凑出五六辆架子车, 拉上粮食去县城粮站交公粮。   剩余的村民们留在家里等消息, 如果公粮不达标或者不够数的话, 他们还得再吹吹晒晒,或者弄好一些补上。   好在当初开始处理的时候,李老头就让大家伙特别注意了,粮食吹的很干净,晒得也比较干,虽说斤两上吃亏了,但不用再费力返工了。   李家村大队的粮食到了粮站顺利通过,李老头成功拿到了换购的条子。   这东西到年底可以跟秋收的粮条子一起去兑成钱票,然后按照工分每家分一分,基本就是乡亲们来年全家的花用了。   一群人拉着空架子车回来时,村民们纷纷缓了口气,紧接着高兴起来。   仓库里剩下的粮食还有不少呢,那些都是他们的了,分粮分粮!   即使上次分的口粮还有剩余,但谁会嫌家里粮食少啊,无论分多少他们都有办法放好藏好。   于是交了公粮的下午,乡亲们就迫不及待欢欢喜喜地又来了一场分粮运动。   如同上次一样,由德高望重的老族伯高坐台上念名记粮数,李老头爷四个帮着开仓称量,还有一群小伙子自告奋勇搬粮运粮,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村民们自发地排着队,等着念到自家的当家名儿,然后一家子齐齐涌上去往家搬粮食,大人小孩齐上阵,都不含糊的。   距离上次分粮,这段时间以来村里多了几个新媳妇,算是添丁进口了。   新媳妇们嫁进来前只知道李家村有粮或者不缺吃的,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能一季分那么多口粮的,纷纷高兴的不得了。   分到几百斤甚至上千斤粮食的那一刻,不用公婆丈夫吩咐,她们个个都捋起袖子开干了,一点都不怕掏力气。   平时在家里做家务活或者上工还想偷点懒的人,这会儿让他们偷懒都不干。   有啥比往家搬粮食更得劲的?别说搬几包玉米棒子,就是搬几十包都没问题啊。   整个下午的时间,仓库门口都是人来人往、群情高昂的繁忙景象,没谁会偷奸耍滑的。   李老头家这回分到的粮食只多不少,成包成包的玉米和红薯搬回家,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呢。   五小只嘿吆嘿吆地抱着大红薯跟在大人后面,也是忙活的不停,积极的不得了。   李婆子可说了,让小家伙们好好干,等到晚上给他们蒸鸡蛋羹吃,不然就啥都没有。   谁要是敢调皮捣蛋,就让他干看着其他兄弟姐妹吃的香,自己一点沾不着。   这保证一说出来,可谓是重量级的强心剂,像给孩子们打了一阵兴奋剂似的,效果立竿见影。   李长江李桃花作为大哥大姐尚且还能端着点,高兴的直咧嘴笑,李荷花三兄妹就一蹦三尺高了,兴奋的手舞足蹈停不下来。   听见没,听见没,奶都说了,干好了给蒸鸡蛋羹嘞!   是鸡蛋羹!不是香香甜甜的鸡蛋水,而是实打实能拿小木勺舀着吃的鸡蛋羹!又香又软又好吃的鸡蛋羹哩!   啊哈哈哈哈哈,几个孩子差点高兴疯了。   等轮到李老头家全家上阵搬粮时,众人发现他们家五个小孩子比大人们还有干劲儿,有时候还嫌弃自家爹娘磨磨蹭蹭地搬的慢嘞。   村民们羡慕又唏嘘,可真是好孩子啊,不愧是大队长家,就是会教导小辈。   李老头和李婆子为此收获了一波大家伙佩服的眼神,恭维请教的话听了不止一耳朵。   分粮到最后,荣锦也出来露了露脸,被李婆子抱上了台。   李老头趁机在现场开起了动员大会,以这次丰收为证,说道有他们村的小仙女在,以后村里就不怕没收成,旱涝保收那是肯定的。   但是这也需要大家伙的努力,不能偷懒耍滑荒废田地,白费了神仙庇佑的好年景,不然以后就没有粮食分了。   李老头在上头严词厉色地敲打了一番,然后开始给红枣。   “咱们是有靠山的,只要好好干,粮食就会越来越多,生活就会越来越好,只要干好了,咱们就再不用饿肚子没衣裳穿,村里嫁闺女娶媳妇那都比旁的村风光气派。”   “只要齐心协力,咱们村迟早也能勤劳致富,过上社会主义好日子,你们说好不好?”李老头大声鼓劲,把去县里交粮学到的新鲜词儿都用上了。   “好!!!”下面站着的村民们被他一席话激励得心情激动,高喊着回应。   大家伙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当即跑地里大干一场,然后更多的粮食滚滚而来,不缺吃不缺喝走向人生巅峰。   荣锦被李婆子抱着,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群情高昂热热闹闹的气氛,跟着笑了下,惹得下方更为雀跃。   欢声笑语传染了在场每一个人,不禁都在期待大队长口中风光鲜亮的好生活。   晚上,李婆子兑现承诺,在做饭时拿出一枚鸡蛋打了一大碗鸡蛋羹,还放了盐和一滴荤油,从锅里一端出来,那香气就飘满了整个农家小院。   自从荣锦不吃鸡蛋羹后,李婆子之前买的鸡蛋剩下的那些都没动过。   眼看越来越热,怕是放不了多久,与其放坏还不如便宜家里几个馋猫子,还能让他们听话地干活。   孩子们搬着小板凳围坐到石桌边,眼巴巴地等着。   吃前,李婆子先耳提面命一番,说鸡蛋羹是他们家小仙女特意省出来给他们几个吃的,吃到肚子里可得记着小仙女的好,以后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一定要先想着小仙女知不知道。   “知道啦~”孩子们齐声乖乖回答。   李婆子满意了,一人给他们分了一勺,让小家伙们吃的满嘴香,喜笑颜开。   之后还剩下小半碗,家里大人们一人吃一点,很快就剩下了个空碗。   隔壁的钱春娇闻到鸡蛋和荤油的香味儿,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嘴里更馋的流口水。   “娘,吃…吃…”李梅花傻乎乎地流着口水,巴着她的胸口叫唤。   “吃啥吃,一个赔钱货,咱家可没有鸡蛋给你白耗!”二婶子骂道,然后呸了一声,朝香味儿飘过来的那堵墙吐了口唾沫。   “天天不是鸡蛋就是面条,早晚得吃空他们家粮穴子,显摆个啥啊显摆,我呸!”二婶子绝对不会承认她是羡慕嫉妒恨了。   钱春娇想说他们也下一顿面疙瘩吃的话又咽了回去,说出来估计除了挨骂也吃不到。   盆里的衣裳被她搓的唰唰响,又被二婶子挑刺责骂了一通,直到骂累了才回屋去躺着歇息。   钱春娇松口气,每天都来这么一出,她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反正翻来覆去就骂那几句,都没点新鲜话。   骂吧骂吧,骂累了就不骂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没听见。   李志强悄悄从屋里出来,走到钱春娇身边接过了孩子,然后塞给她一包东西,还热乎乎的。   钱春娇擦干手掀开小手绢,露出里面胖胖的红薯面菜饺子,有七八个,冒着热气儿呢。   家里不缺粮了,二婶子就给家里的父子俩包饺子吃,却是数着包的,一人一碗刚刚好,她自己也只是跟着喝点饺子汤。   而钱春娇母女俩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只就着水啃了点干饼子。   “还好有你惦记着我们娘俩,不然这家里真呆不下去了。”钱春娇塞了只饺子吃着说道。   李志强坐下来,一边喂着闺女一边安慰媳妇。   他娘就是那脾气,不让她骂出来她估计能作更大的妖,还不如当作耳旁风听听算了。   至于她那特别严重的重男轻女的老旧思想,李志强没办法改变,只好自己暗地里偷偷多贴补媳妇闺女。   “我听说过两天咱村的赤脚郎中就要学习回来了,到时咱们带着闺女去让他瞧瞧…”   夫妻俩依偎在一起,在二婶子有力气出来前难得有片刻的宁静说说知心话,倒也让疲惫劳累的钱春娇心里熨帖不少。   分粮后,紧跟着就要忙耕种下一茬庄稼的事了。   李麻子在这档口被他娘遣去钱家村,给他准老丈人家帮忙干活,每天一大早天不亮就走,天黑了才回。   几天下来他黑了一层,正好把之前过分白嫩的肤色晒成正常色了,而他身上的黑皮也终于蜕光,焕如新生。   麻子娘异常欢喜,对荣锦感激涕零,当即带着家里最好的东西,扯着自家儿子跑来大队长家。   他们娘俩来还愿啦! 第41章   荣锦再次坐上了供桌, 面瘫地看着桌上袅袅升起的香火,内心百无聊赖之余还有点无奈。   不是拜过一次了吗,怎么又来了?累觉不爱。   麻子娘虔诚地跪拜在草席上, 手里拿着的正是李家村牌私制供香,三根!比起上次的一根足够显示她满心满眼的感激之情。   “多谢小仙女保佑, 托了神仙的福,我家儿子终于全好了, 还说上了媳妇,这都是小仙女的功劳, 信女此次还愿来了……”   麻子娘念念叨叨了一通,然后将供香插进沙子碗里, 再拜了三拜。   李麻子手上同样举着三根点燃的供香, 比葫芦画瓢照着做,还被他娘按着头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再真心实意不过了。   荣锦看得抽了抽嘴角。   李婆子等人却都是一副理应如此孺子可教的赞同表情, 如果此时有不明就里的外人进来看到, 怕是以为走到了邪教活动现场。   赤脚郎中李林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敲了两下门,然后看到门板虚掩,就直接推门进来了,结果就见到院中的那副匪夷所思的迥异场景。   “大队长, 你们在干啥嘞?”李林十分奇怪地问道。   这又是香又是跪的, 咋看咋那么像是在搞封建迷信呢, 李林惊疑不定。   在家里搞这种事, 万一被人发现举报了,可是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大队长怎么想的,咋不阻止啊,就在一边傻笑地看着。   院里的几人愣了一瞬,没想到这时候家里会来人,而且还是村里不了解情况的李郎中。   几人霎时间面面相觑,这是不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   话说李郎中也算是他们村的人了,告诉他也是应当的吧……   但是呢,人家是个受过大学教育的,而且在县城还有亲戚往来,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神仙下凡的事,会不会往外暴露小仙女的存在。   李老头心思电转之间很快下了决定,越步而出。   “原来是林子回来了,不是说在县医院学习吗,这是学完啦?”李老头笑呵呵地说道,对身后那一幕暂时没啥解释的。   李林是个身材消瘦个头不高的二三十岁青年男人,面貌普通,和李家村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曾经的祖辈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他在中医院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原籍工作,索性就来了李家村卫生站,单身至今,据说曾经有个未婚妻,只可惜有缘无份最终没成。   大队长有意转移话题,李林会意地没再多问,只点点头说是这次进修完毕了,以后会继续待在村里,明天卫生站就开门。   “我听说您家添了个小孙女,就顺手捎了这个。”李林翻开身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朵鲜艳的头花。   李老头眼睛一亮,立马笑了。   “哎哟,咋地还让你破费呢,这多不好意思。”李老头笑眯眯地要把头花接过来。   这精贵玩意儿,以前只在县城看城里人家的小女娃过年时戴过,乡下人是不买的,有那闲钱还不如多置办一些油盐酱醋。   李林手一拐躲过去了,说要给小侄女亲手戴上,顺便看看大家口中称赞不已的小娃娃到底是怎样的。   李老头哽了哽,指着供桌上香火后正经端坐的荣锦说道,“呐,我宝贝孙女正在那儿呢,你要亲手戴就去戴上吧。”   荣锦吸收信仰力之余,抬眼往这边看了下。   这次轮到李郎中噎住了,话说他就没见过搞封建迷信还搞得这么光明正大有模有样的。   而且对象貌似还是个刚满月的女娃娃?!   “大队长,这…真的没关系?”李林忍不住再次提起刚才的话题,很是疑惑不解。   李老头摆了摆手,对他说稍后再谈,然后重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顺手把李林也带过去了。   李麻子娘俩仍在三叩九拜地行大礼,陶碗沙子里插着的供香已经燃去了一段,飘散出薄荷的清香。   荣锦感受着信仰力加身,体内的神力又增强了一分,开启仙府指日可待。   现场气氛很是庄重严肃,李林想说什么都不敢轻易开口了,而且他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   重如山岳般的气势弥漫在供桌周围,让人心生敬畏,更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他怀疑地看向袅袅烟火后的小女婴,正对上一双懵懵懂懂的琉璃眼睛,让人顿生疼爱之情,这让他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多想。   拜神仪式终于结束,麻子娘拖出刚才带来的篮子,掀开上面的盖布,露出白花花的一篮子大鹅蛋。   “这是我家今年养的鹅产下哩,供奉给小仙女尝尝鲜。”麻子娘笑呵呵地对着供桌作揖说道。   李麻子在他娘的示意下接过竹篮,恭恭敬敬地放到了供桌一旁,对荣锦讨好地咧嘴一笑。   荣锦朝篮子里瞅了一眼,哟呵,又大又白的鹅蛋,估计这一个都够给李荷花他们打两碗蛋羹吃了。   李老头等人站在一边看得连连点头,心道麻子婶就是实诚,应该是把攒的所有鹅蛋都拿来当供品了。   李林却是感觉有点幻灭,供奉是什么鬼啊?   还有鹅蛋,他们村子啥时候养得起鹅了?那种家畜耗粮食着呢,比人都能吃,一旦喂草还不下蛋!   这时候他下意识地回想起,之前进村时大概好像也许……到处都有鸡鸭鹅的影子?   没记清楚,那会儿光记着照顾刚到乡下很不适应的大外甥了,都没仔细看村里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些先不讲,李林这会儿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笑容满面的李老头。   话说…大队长是不是被资本生活腐蚀了革命心志,所谓的供奉难道不是在变相勒索贫苦的大众百姓吗?!   李林接受过组织的良好教育,一颗红心向太阳,发现了这种品德沦丧的恶事,那当然是不能容忍的。   不过大队长毕竟是他一直尊敬的长辈,他不能一下子当众给人没脸,得私下里劝导劝导,希望对方能回归正途。   然而眼前的劳苦百姓麻子娘,他得赶紧拯救一下。   “婶儿,这些鹅蛋能换不少钱呢,拿回去攒着给麻子兄弟娶媳妇吧,怎么能在这儿白白浪费呢……”李林出手苦心巴拉劝道一番。   麻子娘立马不干了。   “你干啥呢,那是我给小仙女的供奉!已经是神仙的东西了,咋能再拿回去?林子啊,你咋弄不地道嘞,想让我对神仙不敬咋地?”   “别以为你是个斯文的郎中我就不敢跟你动手啊,再捣乱我就……哭给你看!”麻子娘瞪了瞪他,一把夺回篮子重新放到了供桌上。   “我家麻子都定下媳妇了,鹅蛋专门是给小神仙准备的。”麻子娘朝荣锦笑的一脸菊花开。   荣锦这回额头都抽成十字了,瞥眼看着这场忽如其来的闹剧。   李林还要去拦,被李麻子扯住了胳膊,叫他不要瞎捣乱了,万一惹了神仙生气算谁的。   “你是,麻子?”李林仔细瞧着抱住他胳膊不让动的俊俏小子,震惊又迟疑地问道。   “哎,是我,大林哥,我们刚拜完小仙女,你刚回来就先歇着哈,别打扰我娘做正事。”李麻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人推到了一旁。   李林仍处在反应不过来的状态中,随他摆弄。   他想不明白,之前断定这辈子都去不掉的满脸麻子竟然一点没有了?!而且李麻子现在的肤质看起来比以前更健康紧实?   这这这,这不科学啊!   难道是用了山里边不为外人所知、具有神秘功效的草药?   李林立即振奋,专业精神一来,神马供奉压榨大鹅蛋之类的,通通甩到了天边。   他拽住李麻子不松手,连连追问他脸上用过什么草药在哪儿找到的还有没有等等一连串的问题。   李麻子都要收拾东西回家了,被他啰嗦的烦闷不已。   “啊,你问这个,没上啥药,小仙女给我治好的,具体你问大队长吧。”被雷劈的老黄历他自己是说不出的。   李麻子推脱开,扶着他娘麻溜地跑了。   李林追赶不及,转头又对上李老头一家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犀利眼神。   李老头几人此刻十分懊恼,刚才猝不及防,竟让他打扰了拜神过程!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家小仙女产生不好的影响。   好在麻子娘已经拜完了,应是不碍事。   “我说林子啊,本来婶儿还想关心你去城里一趟咋回来瘦成猴样儿了,结果你竟然一回来就在咱家来这么一出,哼!”李婆子冷哼一声,给了个白眼。   李老头带俩儿子站在一边摇头表示不赞同,却也知道对方事出有因。   “大林哥…应该是还不知道咱村现在的情况吧……”李治民帮着嘀咕了一句。   赵凤仙妯娌三个彼此看看,过去撤了桌案和草席,将院子恢复了原样,拜神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事她们熟能生巧。   “婶儿,你别生气。”李林接过李老头爷几个的眼色,赶紧先道歉。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了解具体情况,误会了什么,刚才脑袋发冲一下闹出了乌龙。   “咳,待会儿我带他去找大伯,咱们会给他好好说道一下。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别甩脸子了,之前不还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吗?”李老头适时缓和气氛。   李林见机拿出兜里那朵红头花,说是特意带回来,送给小侄女的满月礼物。   李婆子这才露出了笑脸,抱着荣锦示意了下,不是要亲手给她宝贝孙女戴花吗?戴吧。   李林立马上前,笨拙地把头花别到荣锦头顶扎起的小啾啾上,荣锦的眼角都控制不住开始抽搐了。   戴上后,李婆子瞅了瞅更好看的宝贝孙女,不仅有了笑脸还关怀了两句。   “林子啊,你不是去县城进那啥修吗,咋还瘦成这样了,婶子看着怪心疼的。”人都脱像了。   要是把他拉到吃饱饭气色好起来的大家伙中间一站,活脱脱像是难民里逃荒出来的。   “婶子你不知道,县城闹粮荒呢,别说吃饱,能有点吃的就不错了。”李林说起这事一把辛酸泪。   “好了好了,我先带他去大伯家一趟,有啥事等以后再说,反正人在卫生站跑不了。”   李老头摆手打断,领着摸不着头脑的李林出门,去接受思想教育! 第42章   李林被李老头和老族伯诸位长辈轮番轰炸了许久, 等到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只觉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好似不在人间。   什么李家村得天之幸迎来了神仙转世的人?什么小仙女给乡亲们送来了大丰收是大家伙的救命恩人?什么对她不好说她坏话都要倒霉等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林是想坚决抵制这种旧社会封建糟粕的荼毒的,但是各位德高望重的老长辈刚刚郑重无比煞有其是的论调还言犹在耳, 嗡嗡嗡的直往他脑袋里钻。   李老头跟老族伯商量了夏种的事情出来,看到李林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呆站在门口, 于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正你回来了,在村里住着, 过不了多长时日你就会发现咱们说的是真是假。”李老头说着这句话时心里已经在琢磨别的。   咋回事?没有上次对严科长说教的那种效果啊,难道是因为接受组织教育的程度不同, 林子被那啥科学知识中毒太深的缘故?   李老头点点头,觉得很有可能, 不然他们几个老家伙真诚的劝导工作咋会没用呢。   不过, 他们家小仙女的仙威无处不在,到了这里,量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早晚跟他们一样, 荣幸地成为拜神的一员。   “说起来,你难道没发现回来时路上跟以前的区别吗?当时神迹绵延百里之远哩。”李老头骄傲道。   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是第一个代表神仙存在的有力证明!   “额,你是指……”李林脑袋都快僵掉了,感觉已经无法思考其他。   “青山绿水, 生机无限啊!你都没发现别处都在闹灾荒, 而我们村周围百里之内水草丰茂有吃有喝吗?”李老头鄙视地望着他。   这孩子学习学傻了吧, 那么明显的不同都发现不了, 眼瞎!   李林晃神,话说路上还真是绿树成荫小河流水的景象,阡陌交通之间一片祥和,人们脸上少了饥饿下的枯黄,多了对生活的希望,村落中多有袅袅炊烟,昭示着不缺吃食。   这比正闹粮荒、一片萧瑟的县城里好多了,至少不用饿肚子,山清水秀的,漫山遍野的野菜野果都够填饱肚子了。   可也不能就此判定有神仙的存在啊,还搞出了拿一个小女童当仙女的荒唐事。   他以为路上那些不同之处只是因为家乡山水好,所以比其他地方多了几分水绿,是自然环境的恩赐,让人们多些活路。   谁知村里边竟然已经倒腾出了神仙的版本!   李林上过大学,接受过良好教育,根深蒂固的科学三观让他对神仙什么的是不信的,但是长辈们又信誓旦旦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而村里以及周边确实与外面迥异。   为此,他先保留意见。   就像大队长说的,他以后就在村里,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能自己去分辨。   “大队长,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我是不会往外面透露半个字的。”不管真假。李林郑重地给出保证。   “唉,你现在不信没啥,你是没亲眼见到,福娃一哭老天爷就跟着打雷下雨,反封办的严科长过来捣乱干坏事还被雷劈了哩,浑身那个漆黑,好在福娃手下留情,没要他小命,还有当初的神迹,一夜间……”巴拉巴拉巴拉。   李林囧然,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叔啊,我小外甥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得先去瞅瞅他,咱不说了啊。”李林作似擦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想要撒腿跑。   然而李老头正讲的兴起呢,别说刚才在屋里已经讲过好多遍,就是连续讲个三天三夜他也不嫌多。   李林被他扯住,那些神迹天雷福娃之类的话,简直犹如魔音入耳,都快要把他的世界观摧残的摇摇欲坠了!   这时,红旗娘过来找老族伯,顺利解救了他,不过对方说的下一句话让李林瞬间变了脸色。   “林子你在这儿呢,刚听说你回来就见到面了……你带回来那个小孩在外头出事了,你赶紧去瞧瞧。”红旗娘说完又跟李老头打了招呼,就进去找老族伯商量事情。   一听小外甥出事,李林撒腿就往外跑。   李老头咂咂嘴,准备以后瞅时间再跟他仔细说道说道,都是一个村的人,不能有误会和隔阂啊,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奋斗才能走上勤劳致富的道路不是。   屋里边红旗娘在说新宅基地的事,李老头听了一耳朵,想起家里婆娘们说的村里的闲事八卦。   李红旗那小子抢来的媳妇不是个好的,把一家子都折腾的不安生。   李老头拿出烟袋锅子点着,悠哉地吸了几口。   摇摇头,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呗,有这个例子看以后村里谁还敢抢别人媳妇。   说不定这个自食恶果的事情还是他们家小仙女明察秋毫保佑的哩,嘿嘿。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李老头想着刚才听到红旗娘说李林带来的小孩子出事了,也吧嗒吧嗒地吸着烟准备过去看看。   他没像李林那么捉急,慢悠悠地往吵闹的地方走,村里没旁的危险,能出啥事。   等他到那儿时,只见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个个哄笑的像个大傻子。   人群里面传出李林那小子着急的喊声,还有小孩子大哭不止的声音。   “咋回事?”李老头一边奇怪地问,一边拨开人群进去瞧。   大家伙分开一条道,指着圈里面的情况笑哈哈地给他看。   只见人群中间的空地上,一个穿着干净的七八岁小男孩正哇哇大哭地拼命跑着圈儿,脚后跟紧追着一只伸着长脖子叨人的大白鹅……   小孩子或许没见过这么大的鹅,被追的满地跑,两手乱舞着躲避,就是不敢回身反抗,嘴里还不停地哭喊着小叔叔小叔叔的。   大白鹅欺生,对旁边嘻嘻哈哈起哄的孩子们视若无睹,就瞄着新来小男孩的屁股蛋了,紧追不放,嘎嘎嘎地张开大白翅膀猛追,超级凶。   围观的村民被逗得哈哈大笑,非但没有人上前阻止,反而站在一边看的很可乐。   这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啥,村里哪个小孩儿刚开始没被鸡啊鹅的叼过的,混熟了就好,不是啥大事。   李林找来后却紧张的不行,小外甥是城里的,不比村里孩子皮实,刚来就遇到被鹅追,万一被吓出毛病了咋办。   他立马上前帮着驱赶,然而那鹅精的很,刚开始还避讳着他点儿,见没啥威胁力之后连他也开始叨了,但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小男孩的屁股。   “哈哈哈,别是小孩儿身上穿的衣裳太新,白鹅见着羡慕了,非要追上去叼两口啊”   “大林哥,你要护着他还不如把鹅逮住抱起来呢哈哈”   “林子都瘦成这个样儿了,怕是逮不住喽。”   “…………”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个不停,笑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李老头看了看中间那个奔跑着哭得一脸惊慌的小男孩,立即皱上了眉头。   “这是谁家的?”他看着那只又凶又得意洋洋的大白鹅问身旁的人。   对方回说小孩是李林郎中带回来的,据说是他在县城亲戚家的孩子,像是要在村里住上一段时间呢。   “我是问那只大白鹅!”李老头强调。   谁家养的鹅,快成精了。听到的人噗嗤都笑了,指了指李麻子家的方向。   “来了,来了,鹅是我家养的,大队长,我家鹅平时很乖的。”麻子娘拿着竹竿麻溜地赶过来了。   李老头自己用烟杆儿敲了敲脑袋,让她赶紧把鹅抱走,不然吓着人家孩子了咋办。   大家伙不知道,他可是去县城见过的,城里的小孩子比起他们乡下的孩子来养的很是娇弱,经不起这般的惊吓。   麻子娘也不是故意放鹅吓小孩子的,她的鹅平常就在村里晃悠着,谁知道这次回逮着外来人就叨啊,她刚才听到消息立马拿着赶鹅的竹竿过来了。   有主人的出手,大白鹅终于消停下来,对着小男孩嘎嘎嘎地高叫了几声,伸着长脖子张开翅膀扇了扇,洋洋得意。   “呜呜呜,小叔,它追着咬我它咬我……”小男孩宋长兴趴在表舅舅怀里哭的很是凄惨,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麻子娘见此不好意思了,赶紧上竹竿把鹅赶走,对李林连连道歉。   “小林郎中,对不住啊,让你家孩子受惊了,等会儿我回去好好收拾它给孩子出气,实话说它平时真不叨人的,咱村的小孩都喜欢跟它们追着玩儿,从没被叨过。”   麻子娘给自家鹅说情,不然万一小林郎中要给他孩子出气想把鹅宰了咋办,她还指望着这只头鹅带着她家鹅群多多下蛋,好继续供奉小仙女呢。   其他人也纷纷忍着笑出来作证,表示鹅在小仙女的庇佑下长的十分精灵,但心肯定是好的。   看,它就不欺负自家人。   又受到一波精神攻击的李林:“…………”村里人都有毒吧?!   李林抹了把脸,摆手说没事,然后心累地抱起不哭的小外甥,准备回卫生站了。   李老头过去提示他记得拿着粮本去老族伯那儿领口粮,不然卫生站冷锅冷灶啥都没有,俩舅甥吃啥喝啥。   “这,本来就粮食紧张,我打算去粮站买,不给队上添麻烦……”李林犹豫着推迟。   他的粮食关系虽然挂在李家村,但其实吃的是国家供应粮,有粮本能每月领一定量配给的口粮。   之前在县医院进修学习,他是凭粮本直接在医院食堂挂靠吃饭的。   但是县城正闹粮荒,医院伙食越来越差,吃都吃不饱,他的进修也不得不提前结束,相当于被医院赶回来了,只为了省出一份口粮。   想来乡下的粮食也不会多到哪儿去,李林回来前就打算好了,准备拿粮本花大钱去粮站购买高价粮,这样就不用再让队上缺粮之余还要挤出一份匀给他了。   谁知他刚说要去花钱买粮,众人均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瞅着他。   李老头收起烟杆儿瞥了他一眼,“咱村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你买啥高价粮,是不是傻?”   李林懵逼脸,舅甥俩同时响起一阵咕噜噜饿肚子的声音。 第43章   “还没吃饭?走走走, 别回卫生站了,先去咱家让你婶儿给你做顿饭吃。”   李老头又把李林扯了回去,顺便多带了一个小屁孩。   赵凤仙妯娌仨已经在家做午饭了, 正好多加两碗水就行,李婆子从粮柜又舀了一瓢玉米面。   “不行不行, 我还是回卫生站吧。”李林一见来真的,起身抱着小外甥想走。   “小叔, 我饿。”宋长兴捂着呱呱叫的肚子,想留下吃口饭。   李林的步子迈不动了, 他饿上一天都没事儿,孩子不行, 饿久了对身体不好。   李婆子出来挽留了两句, 他就顺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看把孩子饿的,放心留下吃吧,我多往锅里添了一瓢面, 绝对管饱。”李婆子如此宽慰他道。   她手里还洗着一碗底江米, 是给宝贝孙女煮粥用的,此刻心情不错。   “那多不好意思,咋能白吃你们的口粮。”李林放下小外甥,从发白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粮票, 二两的量, 是平时在医院食堂他和外甥一顿的口粮消耗。   他将粮票递给李老头, 说是补上他们两个这顿的饭食, 李老头哪可能要他那点票子,揣着手不接。   又递给李婆子,被她推了回去,坚决不要的,吃端饭而已,他们家是计较那点粮食的人家吗?   都是自家人,作啥假啊。   “你收好喽,留着以后用,咱们村没闹粮荒,家里管你们舅甥俩一顿饭还是能的。”李婆子推开手,把江米掏把掏把好端去厨房煮粥去了。   李林无法,只好暂时收了起来,又问李老头村里粮食的事情。   他刚才就听到他们提到这个问题,村里貌似粮食很是丰厚,跟外面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回来前,他分明听到同事们讨论,县城周边村子都没粮可吃了,很多人偷跑出去逃荒,只为讨口吃的活命。   其实夏季的收成还是有点的,但是一年比一年少,公粮数却是照常上交,收成的那点粮食交上去后就没啥了,不逃荒只能在家饿死。   这些情况,李林都隐约知道点。   “咱们村这季没交公粮?”李林试探地问。   没交公粮是大事,上头要追究的,大队负责人绝对逃不过牢底坐穿的命运!   “想啥呢,不是跟你说了吗,神仙给咱村送来了大丰收,有小仙女的保佑,这一次的收成不错,粮食满仓。”   “公粮如数上交的,不仅响应领导号召交的早,咱还交的好,都是处理干净的好粮!说不得县里还得给咱村颁发个表彰奖状哩。”   李老头说的小得意,想想如果真的发了奖状,他这个大队长那也是在十里八村的众多生产队里出名,成名人了啊。   美滋滋。   李林:“…………”所以村里有粮竟是真的,小仙女也是真的了?   等到吃饭时,李林的感触更深。   大夏天的,饭桌就搬到了院中间,一锅过水的凉面条端上去搁中央放着,边上放了几盘炒菜和凉菜,甚至还有韭菜炒蛋,看上去十分丰盛。   “咱们今儿个吃凉面条,自己舀自己吃,想吃哪个菜就加。”李婆子挥手一摆,示意准备开饭了。   李治国出门把玩闹的孩子们叫了回来,赵凤仙和钱春娇拉着几个人去洗手洗脸,王月琴夫妻俩已经开始往桌上放碗筷了。   几个孩子风风火火跑进来,洗过手脸上桌时才发现家里多了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和他们不一样的小朋友。   四个大孩子新奇的瞧了好几眼,“林子叔,他是谁呀?”   李林是他们都认识的,新来的小孩依偎在他身旁坐着,明显是他带过来的人,孩子们不由都开始叽叽喳喳地问他。   “他身上的衣裳没补丁唉。”李荷花天真无邪地指出这一点。   李桃花和其他三个堂兄弟羡慕地看了一遍,再瞅瞅自个儿身上的大补丁,没人家的好看。   不过,没一会儿他们就又高兴起来,因为他们长的比他有肉比他壮,天天还有好吃的!这家伙这么瘦,肯定没吃过啥好东西,吃不饱饿成这样哒。   孩子们的童言童稚让李林失笑,也没制止小朋友间的认识交流。   小外甥既然到了这个地方,早晚得融入,若是有大队长家的孩子带领着,那就最好了。   李治富落座时敲了下小闺女的头,对他们说那是城里来的小孩儿,让几个皮小子不要太放肆,吓着了人家,奶奶可是要生气的。   五只小的立马不乱说话了,老老实实坐着等开饭。   可不能让奶奶生气呀,奶一生气,他们就没有香喷喷的蛋羹吃了,还是鹅蛋羹哩。   桌上已经放好的饭菜,对这几个小家伙来说都是平时经常吃的,虽然饭时到了有点肚子饿,但是也没有以前看着就流口水的馋相了。   然而宋长兴小朋友却很馋很饿,望着金黄的玉米面条和各式菜色的眼睛像是在发光,一边故作矜持地保持礼貌,一边拼命咽着泛滥的口水,盯着盘子的目光想挪都挪不开。   好多好吃的!好饿!想吃!   好在大家很快坐齐了,李婆子一声令下,开饭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拿着碗自己动手去捞锅里的面条,动作均是又快又利索,捞了面条就去夹盘子里想吃的菜,不到片刻就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呼噜吃上了。   大人们占据着上风,早在他们夹菜时就拌好了碗里的菜和面,大口吃着。   李婆子李老头让着李林,让他赶紧吃,凉面条刚捞出来,配着菜正好,待会儿泡泛就不太爽口了。   李林确实饿了,别说吃泡泛的面条不会觉得难吃,就是只喝锅里过面条的白水,他都能一锅干下去,还觉得香。   李婆子见新来的小孩儿眼巴巴地想吃,却只是坐在那儿看着大家伙忙活,不敢下手。她帮着给他盛了一碗,捡易克化的菜夹了些,放到他面前。   “吃吧,孩子。”李婆子摸了下他瘦得都凹陷的脸颊说道。   宋长兴看着她愣愣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泛出一点水光,又赶忙低下头去了。   “谢谢奶奶。”最终 ,他捧起了碗。   李婆子哎了一声,挺高兴的。   李林看得叹了口气,却也守口如瓶,没多透露什么,其他人自然识趣地说话间不往那方面提及。   宋长兴咬了一口面条,眼睛亮了亮,吃饭的动作虽然仍旧看起来斯文有礼,但是明显加快了。   李长江他们几个跟他比起来简直没眼看,堂兄弟三个再加一大一小俩姐妹,能凑成五只鸭子,吃着的空挡不是说话就是你挑走我碗里的面条、我夹走你面前的菜,刚规矩一会儿热闹的不行。   李林看着这一幕却感觉很是温馨,他瞧了眼安安静静的小外甥,希望他在这里能得到更好的成长,至少可以平安长大。   “他不是你外甥吗,咋叫你叔?”王月琴奇怪地问道,被钱春娥在一旁戳了下。   李老头他们也奇怪,但本来没打算当着人家小孩子的面问出来,万一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啥的,不是揭人的伤疤嘛。   李林笑了笑,这也没啥好隐瞒的。   “他那是叫习惯了,我其实是他表舅舅,喊我小叔是为了方便当时跟我一块去吃食堂……”   宋长兴是李林表妹的孩子,因为家庭变故受过一些罪,爹娘都不在身边了,小小年纪已经尝尽心酸,最后被李林知道后接了过来。   由于孩子在这边没有粮食关系,是黑户,吃不了供应粮,李林就带他到医院食堂一块吃自己那份。   但是医院里有规矩,不是自家后辈不让带进去,表外甥的身份根本不行的,瞒着说成是家里的侄子才混了进去。   “可怜的娃,多吃点。”李婆子见宋长兴吃完,就又给他添了一碗,转头却发现宝贝孙女盯着人家的头顶直瞧。   “福娃,看啥呢,来,咱继续喝米糊糊。”李婆子温柔地哄着。   荣锦眨眨眼,转回来抿了一口迷糊,感觉那种被闪瞎眼的光茫才弱了点。   呵呵哒,猜她刚才看到了什么?绝对让人出乎意料了。   男主光环!   新来的小屁孩在李林介绍时突然变身,头顶冒出一阵刺眼的紫色光茫,呈发散状朝周围辐射开来。   差点闪瞎了荣锦那双金刚般若琉璃眼!   当然,在座的其他凡人是看不到这一幕的,不然估计她的小仙女宝座就岌岌可危了。   荣锦面上懵懵懂懂地吃迷糊,心里早已变成荒凉的戈壁滩,一群吐着口水的草泥马呼啸着在上面奔腾而过。   草泥马,此方小世界竟然还有男主这种生物,小天道还给他加了如此耀眼的男主光环!   刚才,就刚才那会儿,绝逼是男主光环开启了。   所以说,这里果然是有猫腻的吧,或许有不少窟窿呢,小天道正在哭唧唧地到处打补丁的吧?   荣锦哼唧了下,小手一挥,几丝无形的神力脱离出来,瞬间散开几张轻薄的光幕,然后一一飞到家里人的身上。   男主光环想在她的地盘上发威,还要看她愿不愿意了!   其中,当护体光幕附在李桃花身上时,不知突然激发了什么,一阵微弱的白光猛地从她天灵盖上方冒出,在荣锦抽搐的眼神下摇曳飘摇,好似一不小心就要散了。   荣锦此刻的内心已经被羊驼填满了,表示不想说话。   女主光环!!   男主来了,女主还会远吗,这不,都凑齐了。   只是奇怪的是,男主光环那么强盛,女主光环却弱的跟小鸡仔似的,像是被人生生夺去了大半儿一样。   李桃花竟然是女主,而且还是伪的?!而他们家将要出一位伪女主了吗?!   荣锦心中发出土拨鼠尖叫。   拒绝!拒绝!!拒绝!!!   光环削弱的伪女主什么的,果断是要被男主的真命天女炮灰的啊,会成为男主和真女主感情的踏脚石,说不定他们一家子都是给那两人磨刀用的!!   我敲你马蛋!   荣锦暗咒,果断出手啪叽一下,将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白光给按回去了。   既然就这么点,那就别出来瞎晃悠了,融了给桃花补补身子吧。 第44章   李桃花吃饭的空挡, 有那么一会儿发现桌上新来的那个小男孩特别地吸引她。   在那片刻的时间里,她只感觉他的身上好像在发光,让自己移不开眼睛, 怎么看他怎么顺眼,心口还砰砰地跳个不停。   就连他那身洗的发白没有补丁的衣裳, 都充满了吸引力,让她看了又想看。   但是下一刻, 伴随着她脑袋里一声清脆的咔吧碎裂的声音,诡异的感觉忽然又一下子就没有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是奇怪。   这会儿让她再去看那个吃他们家饭的小子, 除了衣裳比他们好点、吃饭比他们斯文点, 其他就没啥了。   和林子叔一样,瘦的跟猴儿似的,皮包骨的手像鸡爪子, 尖嘴猴腮的还没家里四个哥哥壮实好看, 哼!   李桃花对刚才的心情变化莫名其妙,连带着看宋长兴也带上了嫌弃。   城里来的小屁孩,皱着个眉头好像她娘和二婶做的饭多难吃似的,真讨厌!   荣锦睁着琉璃眼瞧着,见到李桃花身上因为伪女主光环而激发的粉红色薄雾散去了, 才收回了警惕的目光。   本就是有缘无份的孽缘, 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应当在源头起就掐灭。   吃罢饭, 李林暂时将宋长兴留下,跟李长江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玩,他则先去卫生站收拾收拾。   几个月不在,里面的东西全都落了厚厚的灰,不弄干净小外甥住不了。   李婆子叫李治国兄弟三个去帮忙,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多去个人多把手。   卫生站听着挺高大上,但前面冠上李家村三个字就不会有那种错觉了。   李家村卫生站其实就是村里一座破旧的农家小院,四四方方的宅基地上建了三间并排的泥坯屋子,一大两小。   大的那间就是卫生站的诊所,两边小的一间是李林住的地方,另一间闲置着放了些杂物。   这里的位置偏,在村子的边角处,与李老头家距离上有点远。   “大林哥,等忙完你别忘了去领粮食,看你这里空荡荡的,你们舅甥俩咋开火嘞?”李治国打扫着屋子问道。   李林擦把汗笑了下,有粮食哪里不能开火,院里垒个土灶,外边拣点柴火,咋地都能煮顿饭吃。   见他自己有主意,李治国哥三个不再多问了,打扫完毕后又出去帮他背了几筐树枝木柴进来,直接摞在院子一角,用茅草遮盖,做饭时拿去烧就行了。   兄弟三个告辞离开后,李林翻出铺盖铺上,宋长兴吃饱后已经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了。   等把人接过来放到床铺上睡着后,孩子也睡的不踏实,不停地做着噩梦,时不时惊悸颤抖一阵。   如此情况下,李林无法走开,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相对陌生的地方,只能先在家一边整理着医药工具一边看顾着。   等到了傍晚,宋长兴终于睡醒了,揉着眼爬起来跟在李林身后,像只跟屁虫似的走哪儿跟哪儿。   李林虽然是中医,但也看过一些国外的医学书籍,小外甥这是创伤后遗症,极度没有安全感,在平和的环境中生活久了就能好。   “饿不饿?”收完了院里晾晒的草药,他问道。   宋长兴摸了摸肚子,望着他点点头。   李林放下东西,看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把门关上,牵着小外甥的手,准备去找老族伯领口粮。   老族伯的家在村祠堂旁边,舅甥两个顺着村里的小路慢慢朝那个方向走去。   月亮已经悄然爬起来了,夏夜的微风缓缓地吹着,带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路边草丛里的蛐蛐响个不停,远处还有池塘里青蛙的鸣叫。   宋长兴紧紧拉着李林的手,不同于白天的沉默安静,此刻终于显现出一些原本属于孩童的活泼好动。   他好奇地左右观望,环顾着这片和城市里截然不同的乡村夜景,满天繁星之下,一切美的好像一幅以前家里挂着的水墨画,陌生又亲切。   “长兴,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还喜欢吗?”快到目的地时,李林温和地笑着朝他问道。   宋长兴迟疑地摸上肚子,问他住在这里是不是就能一直吃到中午的饭了。   李林被他问的心头发酸,对上他期待的眼神,确定地应了声,“能,这里……不缺粮食,咱们不会再饿肚子了。”   从晌午大队长家的伙食来看,李家村里确确实实不缺口粮,不然不会那么胡吃海喝地管饱,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气色较好,完全不像是勒紧裤腰带省粮食过日子的。   特别是那个据说是神仙转世被大家伙传为仙女的小侄女,被他们家养的白白嫩嫩,一点都不瘦弱,吃的更是江米糊糊。   这何止是不缺粮食,更像是富农之家了。   如此,李林方才不再推迟口粮之事,正值艰难时刻,长辈们心善,他们舅甥俩也跟着沾沾光。   “那我们就住这儿吧,我会乖乖的。”宋长兴小大人般郑重地点点头。   李林揉了揉他的头顶,转身敲开了老族伯家的大门。   老族伯正在家忙着,他老伴儿出来开的门,热情地请两人进屋,还给沏了两碗红糖茶招待。   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养殖鸡鸭鹅后,下的蛋吃不完就去隔壁村小树林的集市上卖钱或者换成别的,从那儿开始,红糖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啥买不起的稀罕物了。   平常称上几两包起来放着,自家人尝尝甜味儿、拿来待客都使得。   李林见一来就上了红糖水,自己不好意思喝,只将其中一碗推向小外甥,经老太太劝了后才端着自己那份尝了一口。   甜,喝一口整个嘴里都是甜的。   虽然比不上供销社买的正宗红糖,但是有这种甜味儿也不错了,像是农家做出的土红糖拿出来卖的。   乡下不像城里,物资缺乏的大背景下,吃国家供应粮的城镇市民想花钱买东西都买不来,而乡下百姓本就自产各种各样的原材料,总有法子偷偷做一些,在私底下买卖流通。   这也是他把孩子带回来的原因之一了,在乡下总能找到一口吃的活命,待在城市里却只能一天饿过一天,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上头的救济粮。   “族长大伯呢,是不是来的时间不太方便?”   红糖水喝完,还没见到老族伯的身影出现,李林有点坐不住了,以为是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了人家。   老太太赶紧把人留住,说道哪有啥不方便的,老头子就在屋里做正事呢,不然早出来见他了。   “你要是着急,就跟我进去看看吧,我瞅着也快完了。”老太太慈祥地说着,带路去旁边的屋子。   李林起身拉着小外甥跟上。   他确实有点着急了,孩子晚饭还没吃,领到口粮还得赶紧回去做一顿,再耽搁下去就到半夜了。   好在宋长兴喝了红糖水,还没感觉到饿,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十分精神,紧紧跟着李林左瞧右看。   隔壁屋子里香烟袅袅,空气中散发着薄荷燃烧的清香,老族伯手持三根李家村牌供香,对着前面神翕上头的一尊牌位拜了又拜,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   老太太撩开帘子走进来,习以为常地站到了一边,不打扰到老族伯拜神的举动。   李林舅甥俩站在门口看着这样烟火缭绕的一幕,齐齐睁大了眼睛,表示难以置信。   刚才还说是在屋里做正事,原来所谓的正事就是在这儿搞封建迷信活动,拜神烧香呢。   李林在这一刻不知道该说点啥,听说村里都在拜神,早晚三炷香十分虔诚,只是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族伯也是其中的一员。   怪不得之前对他‘思想教育’时能那么卖力。   宋长兴同样被震撼到了小心灵,因为他之前亲眼见过偷偷搞这种事的邻居被一群凶煞的人拉走,再也没回来。   那段时间,他住的地方周围被这样的事牵连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他曾跟着人群去到街上,亲眼看到一个据说是神婆的老妇人被一把火烧的半死不活,那种画面凄惨无比,深深印在他幼小的脑海里。   再一次在这里见到,宋长兴控制不住浑身的战栗,挣脱开李林的手,转身就跑。   “长兴,回来!”李林及时拽住人,被他挣开,却也没再跑远。   他躲在帘子外,惶惶不安地伸头往里瞧。   李林松了口气,老族伯那边也已经将晚上例行的三炷香拜完了。   “族长大伯,这么晚还上门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来领一下这月的口粮。”李林勉强笑着递出了自己的粮本,对于刚才看到的那事故作不知。   有了在李老头家遇到的那一出为先,李林已经自觉学乖了。   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不要看到什么都大惊小怪,不光得罪人还在乡亲们面前显得他多蠢似的。   迈出这一步是多么的艰难啊。   需要忘记他自己心中的信仰,暂时当个睁眼瞎,对于一切诡异不合常理的事情视而不见,只当没看到罢。   不管李林此刻心中如何惆怅,老族伯心情不错,乐呵呵地摆手,没接他的粮本。   “既然回来了就是咱们李家村的人,我就按照成年劳力一天的饭量给你发粮吧,至于你外甥……”李老头迟疑。   “您看我能在咱村里给他落个户吗?以后等他长大就是咱们村的壮劳力了。”李林伺机接话道。   黑户没吃没喝没保障,以后也没啥前途,得先给孩子弄一个身份。   本来没有派出所开的户口迁移证明,想在生产队上落户是不可能的,但是有李林的关系在,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他又提前在县医院让领导开了宋长兴是他外甥的证明条子,这下也不是不能通融通融。   老族伯答应下来,拿上小本本叫上几个人带他去仓库搬了两袋粮食。   一袋玉米棒子,一袋大红薯,就是他们舅甥俩这个月的口粮了。   扛着粮食临走前,李林忍不住问老族伯刚才他在屋里拜的是哪路神仙。   一起帮着搬粮食的老族伯儿子当即转过头来,跟看傻子似的看向他,好像他问了多么愚蠢的话题一样。   老族伯非常和蔼地笑。   “还能拜谁,当然是咱们村的小仙女,早晚三炷香,我一顿都没落下过。”语气十分骄傲。   老族伯儿子站在一边挺了挺胸膛,一脸与有荣焉,不是一般的自豪。   李林:“…………”果然有毒! 第45章   口粮领到手了, 即使宋长兴说自己不饿,李林回去后也简单做了顿晚饭。   宋长兴小朋友蹲在火堆边,看着李林手忙脚乱地从灰烬里面扒拉出两块黑溜溜的烤红薯。   “小叔, 你说的晚饭就是这个?”能吃吗?宋长兴对食物嫌弃不起来,但也是有追求的。   李林讪讪地把烤焦的红薯夹到树叶上放凉, 他以前要么在县城里吃食堂要么在家一个人对付着过,做饭的手艺实在称不上好, 往往自己弄的能吃就行。   现在多了一个小外甥,或许他该练练厨艺了。   待到火堆熄灭, 烤红薯也凉的差不多了,李林把焦的最轻的那个掰开两半给了小外甥吃, 他吃块烤成碳的那个。   两块红薯虽然被烤过头了, 表皮变成了焦炭,但是掰开后里面的果肉还好好的,呼呼冒着热气, 香味扑鼻。   舅甥俩囫囵吃了后就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 李林请村里的手艺人在院里给他造了一个土灶,上头搭了个棚子,简陋的厨房就算成了。   到了晌午饭时,李林准备做鸡蛋面条给小外甥吃,转头却发现那小子正闷头往外走。   “长兴, 你去哪儿?马上要吃饭了。”李林还很奇怪来着, 不知道他要干啥去。   结果宋长兴转回头疑惑不解地问他, “不是说能吃昨天中午的饭吗?咱们现在去吃啊。”已经到中午了。   李林:“…………”原来小外甥一直惦记着大队长家的晌午饭。   李林无奈地把人拉回来, 让他坐好等着,他给他做饭吃,哪能天天去大队长家蹭饭,人家即使家里不缺粮食也不够他们两个耗的。   宋长兴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神色蔫蔫。   等到下午,钱春娇和李志强夫妻俩抱着闺女过来,让李林帮他们看看孩子。   李林将李梅花简单检查过一遍后,问出事过程的细节,以便判断出是哪里引起的问题。   李志强神色上有点犹豫,难以启齿,而钱春娇却没什么顾忌,当即把她婆婆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事抖落个一干二净。   当知道孩子疑似是被亲奶奶摔傻的,还发了场高烧,李林心中顿时一沉,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测。   接下来他重点查看了李梅花当时摔伤的头部,除了磕着的头皮地方还有点肿,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伤痕。   这就可能印证了村民们的谣传,孩子要么是被摔到头摔傻的,要么是发高烧烧成了傻子。   李林摸了下李梅花脑后的肿包,发现那里应该是在慢慢地消散,只是速度可能会很慢,不过还算有希望不是吗?   等到肿块散完,说不定孩子就能恢复,不傻了呢。   李林本着这一微小的机会,给他们开了剂活血化瘀的汤药,然而又想到孩子还小,喝不得,那就只能靠她自己在成长过程中消耗排异了。   钱春娇又喜又忧,喜的是天无绝人之路,闺女还有恢复的机会,然而那只是一种可能,万一真是烧傻的,怕是这辈子都只能这么傻乎乎的。   李志强神色轻松了些,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了,现在知道闺女有机会恢复聪明不是更好吗。   夫妻两个留下一小包高粱米当诊金,那还是李志强趁他妈不注意偷拿的,两人抱孩子过来看,李二叔两口子根本不知道。   回去后,二婶子发现了又在院里撒泼怒骂了一通。   钱春娇权当她是在放屁,高兴地给闺女洗头揉头,期待她有一天清醒过来能喊她一声娘。   “有这功夫你都能再怀个儿子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你倒是伺候的跟祖宗一样,是不是缺心眼?!”二婶子指桑骂槐地不消停。   李婆子正在院墙那头教荣锦喊奶奶,听到二婶子表面骂儿媳妇实际暗怼她的话不以为意。   二弟妹怕是忘了,福娃不是一般的丫头片子,还是小仙女哩,谁家有了小仙女不哄着供着的,真当赔钱货养小心天打雷劈啊。   隔壁二婶子骂的兴起,能骂的不能骂的都顺嘴秃噜了出来。   “轰隆——”天空一声响雷炸开。   刚才开晴朗的天,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二婶子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急急退了几步绊倒摔了个屁股蹲,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了。   经历过当初在祠堂电闪雷鸣的那一出后,二婶子其实一直对打雷下雨有很深的忌惮惧怕,每当遇到雷雨天,她基本很少骂人发脾气,一般都在心里琢磨是谁家惹到了小神仙让她又发怒了,是不是傻?   如今可好,傻的那个人就是她!   二婶子浑身疼的躺在地上,心中还止不住的懊恼后悔,刚才骂的太起劲,大概也许貌似把小仙女也给骂了。   而对方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铁定听到了,不然咋发这么大火,直接一个天雷炸响,差点没轰到她头上。   “娘,你咋样?”李志强一看不对劲,他娘摔了一跤咋直接躺地上不起来了?急忙跑过去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二婶子哎哟哎哟的捂着右腿直喊疼,李志强赶紧叫来了躺屋里打盹的老爹。   李二叔出来见到后当即心里咯噔,给二婶子卷起裤腿一看,就这么会儿,她腿都肿老高了,而且摔倒的地方弯曲的不正常,怕是摔折了腿!   “你说你骂啥,天天不消停,你咋就管不住自己个儿的嘴,骂就骂吧,你秃噜话的时候咋不过过脑子……”李二叔脸黑的十分不好看。   骂儿媳妇就骂儿媳妇,咋连全村的保护神小仙女都拐弯抹角骂进去了?   这不是找死是啥?没看天雷都打起来了,只是摔断一条腿还是轻的,估计是看在他这个亲戚的份上才放她一马。   不然真被雷当头劈下来,他们家可真成村里的笑话和罪人了,人家保准会指着他鼻子说,看,那家遭雷劈了唉,肯定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被小神仙惩罚了……   李二叔这回真要被二婶子干的蠢事气坏了。   “快送卫生站吧,赶紧让大林哥给瞧瞧。”钱春娇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状似很着急地说道。   二婶子扭曲着脸喊痛之余,听了这话还狠狠瞪了眼儿媳妇,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钱春娇面上害怕地瑟缩了下,其实心里直撇嘴,暗自高兴了会儿,想着晚上给小仙女敬香时得好好感谢一番。   天上的雷声不断,轰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天空被乌云遮盖,迅速黑了下来,雨点子掉落下来,渐渐变多变大,逐渐密集。   李婆子已经挪到屋檐下坐着了,望着院里哗啦啦下起来的大雨,她得意又自豪地冷哼了一声,低头慈蔼地看向宝贝孙女。   祖孙俩对视了一眼,一个是欣慰又快意的赞许,一个是懵懂无辜脸。   荣锦:……真不是我,就是夏天一场普通的雷阵雨啊,都想哪儿去了!   大门被拍响,李治国从屋里出来,冒着雨踩着水去开门。   李志强一身雨水浑身湿透地站在大门外,急急慌慌地说是要借架子车,他娘摔断腿了,得拉去卫生站瞧郎中。   李治国刚才在屋里没听到隔壁的动静,当下被唬了一跳,二婶子身子骨一向不错,又闲着不干啥活,咋就摔着了?看样子还摔的特狠。   李志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让他咋说啊,说他娘不小心秃噜嘴骂了你家的小仙女,结果被现世报了?   更何况现在还要借人家的架子车,反正他是没脸说出来的。   李婆子给他解了围,让大儿子去草棚子里拉车,还喊出了另外两个儿子,一起帮忙把二婶子送卫生站去。   李志强十分感激,急急忙忙朝李婆子的方向鞠了一躬,不知道是想感谢大伯娘还是给小仙女先赔个罪,替他娘认错。   李婆子认定是后一个,满意地点头,“这孩子性子是软和了一点,人是还不错的,二弟夫妻俩上辈子烧高香了,歪瓜里生出了好种。”   李志强没听到这番好评价,他和李治国兄弟三个正忙活着将断腿的二婶子抬上架子车。   大雨越下越大,转眼成了暴雨,人站在雨幕下瞬间就被浇成了落汤鸡,眼睛都睁不开。   二婶子早就被雨淋的满身水,还沾了地上的泥,被抬起来时碰到伤口疼的哀嚎不止。   “别嚎了,喊的我直哆嗦,小心再给你摔下去!”李二叔一声斥骂,将二婶子忍不住想咒骂的话憋了回去。   五个人齐心协力把人抬上架子车,然后冒着雨赶紧送到了卫生站,真担心耽误了治疗人给摔瘸摔瘫了。   要知道这场雨过后估计就该夏种了,到时候大家都去下地干活,可没人照顾伤患病号,而且还相当于损失了一个壮劳力。   李林刚送走一个小病患,下了雨还没歇一会儿,就迎来二婶子这个摔到腿的大病号。   “咋摔的?腿里面的骨头都断了。”李林一边检查一边询问弄伤的过程。   几个湿淋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二叔咳了两声,说是在院里跌了一跤,就、就摔成这样子了,让赶忙给治治。   “摔了一跤?平地摔跤能摔断腿吗?”李林疑惑,摸到断骨处按了一下。   二婶子当即发出一声惨叫,众人只感觉耳朵都被震了震。   李志强被他娘凄惨的叫声震得心里发慌,当下那是有啥说啥了。   “就是平地摔的,我娘顺嘴骂了小仙女,天上立即打雷下雨警告她,还罚她摔了腿……”   既然说开了,其余几人也没啥再不好意思隐瞒的,纷纷点头赞同。   李林舅甥两人听的都麻木了,望了眼外面仍在继续的雷阵雨,啥都不想说,还是先治伤吧。 第46章   暴雨下了一整天, 逐渐转为大雨,陆陆续续哗哗啦啦了两天才消停。   二婶子这两天就躺在床上度过了,腿上断骨那里被李林用木板固定绑了起来, 另外开了养骨的草药给她喝。   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两三月她就只能老实在床上歇着, 腿伤的疼劲儿都够她受的,再想骂人那是不可能了。   李二叔说她是犯了口业, 不能再骂了,不然小心腿废掉。   二婶子被他这番说法吓得不轻, 躺那儿紧紧闭着嘴一天没敢说话,实在受不了了就喊来儿媳妇去伺候她, 尽管心里怒火直冲, 想揪着儿媳妇大骂一通,却也不敢再作死。   如果真成了瘸子,没了劳动力, 她在家里就要被嫌弃了, 万一儿子不给她养老咋办。   有了忌讳,二婶子在床上老实躺了两天,没再作什么妖。   期间,钱春娇尽职尽责地伺候她吃喝拉撒,顺带没了她在外边管这管那, 钱春娇有了接触粮柜的机会, 和闺女两个趁机吃了几顿饱饭好饭。   若是让钱春娇选, 她宁愿婆婆一直躺床上让她伺候算了, 这样她和梅花才能活的舒坦些。   可惜,李二叔是不会愿意的,家里少了一人干活就少了一个劳力,上工时少领一份工分,到时候分的粮食岂不是也要少?那绝对不行的。   李林开的草药,他总是一到时间就让儿媳妇去熬药,看着二婶子喝下,不错眼地盯着。   二婶子还感动的稀里哗啦,抹着鼻涕说道是当年没嫁错他,平时老被他嫌弃只生了一个带把儿的,不成想到了关键时候,老头子最在乎的是她!   李二叔:“…………”要是能尽快好起来不耽误干活,你就这么想吧。   钱春娇旁观者清,眼睛看得分明,公公只在乎到时候有没有劳力上工给家里挣工分,哪里是关心婆婆她那个人啊。   直到天气转晴,二婶子仍然躺在床上喝着苦药汤子,腿上的木板子都没拆下,下地干活更不可能了。   而李家村大队的夏种已经开始了。   村民们由大队长带领着在田地里紧锣密鼓地忙碌着,趁着刚下过雨土壤松软合适播种的时间里,耕地犁地撒种子,种花生种大豆种马铃薯,忙的停不下来。   李林作为卫生站的赤脚郎中,吃国家供应粮的,不用参加队上的集体劳动,鼓捣的有舒筋活血的解乏膏药倒是卖出去不少,一分钱一大摞,相当于白送给乡亲们了。   宋长兴刚开始一直跟他待在卫生站的小院子里,但是只有他一个孩子,李林又忙着制中药膏,无暇顾及到他。   最后实在无聊憋闷的很,他忍住对大白鹅的胆怯,瞅空溜了出去。   村子里见不到人影儿,只远远听见村外传来大声的笑骂,听起来十分热闹。   宋长兴一个人在村里摸索着闲逛,路过李麻子家门口时,一群大白鹅迎面而来,把他吓得站在那儿不敢动,上次被鹅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然而大白鹅们根本不屑瞧他一眼的,高昂着纤细修长的脖颈,悠闲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   那只当时追着他跑的鹅还朝他嘎嘎嘎叫了一阵,像是在鄙视手下败将一样,过后转悠着离开了。   宋长兴僵在那儿一会儿,转头看去发现鹅群已经走远了,才跟过鬼门关似的擦了把汗。   村外人声鼎沸,他顺着声音摸到了忙碌一片的田野中,看到一副笑意盎然干劲儿十足的农忙画卷。   大家伙穿着朴素,补丁衣裳大草帽,脖子上搭着条擦汗手巾,均是勤恳朴实的劳动者形象,让人一看之下倍感亲切。   全村几百人撒出去,零零星星地分布在广袤的土地上,郁郁葱葱的林带将他们分成一块块田字格,每一格都生机勃勃,充满欢声笑语。   宋长兴爬到半山坡的高处,遥遥望着下面陷入思考。   这里不一样,和城里冰冷紧绷又时常带着饥饿感觉的生活比起来,李家村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在这儿能吃饱饭,不用时刻警惕被疯狂的人抓去,甚至还能在家光明正大地烧香拜神……   田间地头有一群村里的半大小子们在那里嬉闹着玩游戏,宋长兴看了会儿,忍不住悄悄地蹭了过去。   李长江当老鹰忙着抓小鸡的空挡,看见新来的小子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于是他上去猛地一扑,将人拽了过来。   “我抓到这只小鸡了,下一盘儿他当老鹰,咱们都当小鸡。”有孩子王发声,其余孩子都齐齐应好。   李长江很快入列,刚才当鸡头的人立马将老母鸡的位置让给了他,小鸡的队伍很快排好。   宋长兴愣了愣,望着十几双清澈真诚的眼睛最后会心一笑,学着刚才李长江的姿势,弯下腰张开双臂,当作老鹰与老母鸡对上了。   播种是精细活,没有小孩子的份儿,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在田埂上疯玩了一上午。   等到李林忙过头出来找自家小外甥时,宋长兴已经由李长江堂兄弟几个带着跟孩子们玩到了一起。   正好晌午到了,干活的人歇晌回家吃饭,老族伯从地里回来看到,就将李林舅甥俩叫住直接带回他家。   “长兴娃的户口我给落好了,他不是咱们村的姓,只能当作是从外面逃难迁过来的外来户,这是户口证明,给你看看。”老族伯将一张盖着县委公章的文件纸递给李林。   李林擦擦手小心地接过来,神色感激不已。   能办这么快,肯定是族长在前两天下雨时就往县派出所奔跑了,估计大队长也了不少力,生产队里新加个人首先过的就是他那一关,开证明跟派出所周旋等等。   “谢谢族长大伯,长兴以后就是咱村的人了,我一定会让他好好劳动为李家村大队做贡献,不负您和大队长的劳苦用心!”李林将外甥拉到身前,重重拍着他稚嫩的肩膀保证道。   谁知老族伯听了这么一段煽情的表达却没半分感动,略带嫌弃地瞅了一眼宋长兴的小身板,说道还是将孩子先养养吧,瘦了吧唧的,村里差不多大的小子中随便拉出一个都比他壮实。   他摆摆手将舅甥俩撵走了。   办妥了一件事,小老头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去找老婆子要酒喝,再想想中午吃啥,据说荷叶蒸高粱米饭滋味不错。   李林拿着一纸证明牵上小外甥刚从屋里出来,还没走出族长家的大门呢,在门口正好碰到老族伯大儿子,被对方拖住了。   李红军当时抱着一大包东西,瞅到村里的赤脚郎中,想起他前几天刚回来,立马把人截住干正事。   “我说大林兄弟啊,来来来,哥哥给你看个宝贝。”他说着又把人重新拉回了自家院子里。   李林被动跟着过去,和宋长兴一起疑惑地看着他。   “嘿嘿,你刻了长生牌没有?你不用说,我知道肯定刻了!那你必定需要咱们李家村牌的精品供香了,不然咋早晚三炷香地拜咱们小仙女嘞。”李红军笃定地笑道。   然后在舅甥两个诡异难言的眼神下,李红军从他抱的那个大包里掏出两把长长的屎黄色供香出来,上头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给,拿去拿去,咱们村为小仙女特制的薄荷款供香,烟气一点都不呛人,闻着还有香哩,简单好用又便宜。”   劈里啪啦介绍了一通,李红军嘿嘿说道,“只要一分钱就能买一把,一把十二根够用两天了,这里有两把先解解你们的燃眉之急,给我两分钱就行了,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儿,咱们谁跟谁啊。”   说着话,李红军就将两把供香硬塞在了李林怀里,而后摊开手示意他给钱。   李林:“…………”   宋长兴:“…………”   李林心情十分之复杂地慌忙接住了供香,担心这东西摔到地上碎了,毕竟是要用钱买的东西,断了算谁的。   宋长兴直接当场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李红军表示,这还真不是强买强卖的,话说现在村里谁家不需要供香啊,在他看来赤脚郎中回来后肯定也会跟大家伙一样拜小仙女的长生牌祈福的,咋地不需要供香了。   他这会儿碰巧送上门,还省了他再找来的功夫,算是帮他忙了呢。   而且一把供香才一分钱,跟白送的没差,也就收个材料费。   这些李林不知道啊,但他刚拜托老族伯办好事,此刻若是因为一两分钱给人家大儿子下面子,说起来也太忘恩负义了些。   基于这个原因,以及一些不可说的心思,李林在宋长兴瞪大眼的神情下掏出了两张粉红票票,两分钱将两把供香买了下来。   “这就好了嘛,咱们制的香比人家香贩子手里的好了不止多少,用着真不吃亏,你回去使使就明白好处了。”李红军数着两张毛票笑嘻嘻地补充道。   宋长兴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盯着他。   李红军发现小鬼头的视线,从兜里掏出一颗麦芽糖给他,啧啧道,“咱们村新来的小崽子,啧啧,堂叔给你的见面礼,拿着。”   糖果在乡下是比粮食还稀罕的东西,光是这颗麦芽糖,就得一分钱了吧。   对方能轻易送出,可见不是那等贪人小便宜的,宋长兴心里这般想着就把麦芽糖接过来揣进了口袋里。   临走前,李红军将两脸纠结的舅甥二人送出门,挥着手里的小钱钱欢送,“用的好了,下次再来啊~”   李林身影一个踉跄,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了个跟头,揣上香拉着小外甥落荒而逃。   李红军这边收起钱,反而站在自家门口抱着大包的供香唉声叹气起来。   唉,这个月的供香一不小心做多了,大家伙一时用不完呐。前一阵的大雨还让香有点泛潮,再不用可就要发霉了,多浪费。   要不,下次去隔壁小集市转转?   说不定能把他们村多余的香脱手哩,既不浪费还能给村里赚点钱增收,美滋滋。 第47章   当天两分钱买回来的那两把香,被李林回家后束之高阁, 根本没打算使用。   他信唯物主义科学观, 又不信神,用它做什么。   只是宋长兴看着供香的目光很好奇, 在李林忙着做饭不注意时,把香重新拿出来翻看。   李林就着院里的新土灶手忙脚乱地做了一顿饭,野菜玉米面条, 汤里还打了两个荷包蛋。   鸡蛋是买了膏药觉得好使的村民送给他的, 说是家里鸡下蛋多,前儿个下雨几日没去小集市上卖, 再不吃完就要坏掉了。   李林这才愿意收下, 膏药也没给对方算钱, 额外还送了一沓。   饭好后,味道好不好先不说, 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李林自得一下下, 看来他还有做饭的天赋嘛。   只是……他鼻子嗅了嗅,咋感觉有一股烧焦的薄荷叶味儿?   宋长兴此时从屋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三根屎黄色的供香,上面冒着三点火星,显然已经点燃了的,香烟袅袅飘起。   “……长兴, 你不会是也要拜那什么小仙女吧?”李林黑线地问道。   虽然小仙女在村里被大家一致传的神乎其神, 但他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将信将疑, 没有亲眼看到确切的证据前,他是不会相信世界上真有神存在的。   宋长兴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几分兴味,将点燃的供香举到李林面前,示意他闻闻。   “有薄荷味儿,闻着还不错,应该可以驱蚊。”他摆弄着细细的香,觉得既然买回来了,不用多可惜。   这种香看上去做的确实很不错,又不是只有拜神一个用途,平时点着玩看看有没有其他功效。   李林:“…………”外甥开心就好,点就点吧。   饭后,李林带着小外甥去了李老头家,顺便提上了一沓舒筋活血的膏药,送这个当谢礼其实也是醉醉的,但是它实用啊。   李老头收到后完全没嫌弃,正好给全家上工干活的人用上,解乏除湿,没事儿贴两贴。   对于帮忙开证明跑县派出所落户的事,李老头摆摆手就过了,都是一个村的人,有困难帮一下也没什么。   李林和李老头说着话的时候,宋长兴跑去找熟识的李长江玩儿。   李长江正帮他妹妹桃花扎辫子,刚才疯玩时把辫子弄松了,大人都有事在做,李长江这个当哥哥的索性就自己动手给妹妹弄一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宋长兴看的很稀奇,站在旁边看着小伙伴把一条辫子编好绑上红绳,轮到另一边时,他有些跃跃欲试。   “长江,你还会做这个啊?”宋长兴佩服道。   李长江点点头,说是很简单的,手上动作轻柔地把桃花另一边的头发慢慢梳通。   “额,好像很简单的,我、我可以试一下吗?”宋长兴神情蠢蠢欲动,感觉像是在打扮洋娃娃一样。   李长江:“…………”帮妹妹扎个辫子而已,至于吗?   李桃花撅嘴:“大哥,快帮我编好啦,我还要给福娃做草蜻蜓哩。”   “哦哦,马上就好了。”李长江朝小伙伴歉意一笑,手下速度加快,没几下就把辫子全编好了。   李桃花到井边对着水盆照了照,满意地跑走了。   宋长兴一脸遗憾。   李长江干咳了两声,不忍小伙伴失望,将堂妹荷花叫了过来,推到他跟前。   “咳,你要是想扎辫子玩,给我荷花堂妹扎一扎也可以哒。”反正都是给小女娃扎辫子嘛。   妹妹好像有点不待见他的新朋友,福娃肯定是不能让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只有让堂妹配合一下啦。   李长江如此想着,将荷花往前推了推。   “你要给我扎辫子吗?”李荷花眨着丹凤眼萌萌哒地问眼前这个大哥哥。   她用小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头顶的小啾啾确实松了点,头顶毛毛糙糙的像小黄莺的窝。   宋长兴低头瞅了眼面前的三寸小豆丁,小孩子长的也挺可爱的,估计是平时吃得好,脸上比起她堂姐来有点肉。   只是她的头发看起来发黄又短,典型的黄毛丫头一个,跟亭亭玉立的小少女根本没法比。   “……那你坐在板凳上,我给你绑一下。”   ……   片刻后,说完话正要告辞的李林听到院里突然响起一声嚎啕大哭,听起来很是伤心。   李老头扭头看去,只见他二孙女顶着头上两撮乱糟糟的小辫子,闭着眼张大嘴坐在那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鼻涕眼泪弄了满脸,好不凄惨。   而宋长兴手足无措地正站在旁边,脸上羞涩又歉疚,看起来想把人哄一哄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李长江也在,不过他此刻正低头抖着肩旁,拼命压抑着自己快忍不住的愉悦笑声。   “长兴,你干嘛了?看把小家伙惹得都哭了。”李林头疼地走过来,想抱起小女孩哄哄,然而李荷花根本不让他碰。   宋长兴将手背到身后,支吾了一下说他没干什么,就是帮小姑娘扎了下头发,谁知她不满意,竟然张嘴就哭开了。   李老头也过来凑热闹,听的发笑,家里其他大人伸出头看了眼,瞧见没啥大事就不管了。   “你揪的我头发好疼,为了扎辫子我也就忍了,可是…可是你看你给我扎的啥嘛?呜呜呜,丑死了!”李荷花泪眼汪汪指着他哭诉,大声谴责。   宋长兴瞄了眼对方头上他的杰作,额……确实丑了点。   但是也不全然怪他啊,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嘛,手生了点,最重要的是黄毛丫头的黄毛太杂太乱太短了,完全没有发挥出他的实力。   要是让另一个大点的小妹妹过来,他肯定能扎的又好看又漂亮。   李荷花不相信,大哭着说他欺负小孩子,玩残了她的头发不负责,是个大骗子!负心汉!坏蛋!   李林:“…………”外甥啥时候竟然成负心汉了?   李老头:“…………”小孩子家家的从哪儿学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长江:“…………”荷花堂妹的花样儿依然如此清奇。   宋长兴:“…………”咋办,总不可能真负责吧。   负责是不可能负责的,因为扎坏了辫子就要负责,那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大人们首先就不会当真同意的。   宋长兴最后拿出了那颗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麦芽糖,送给李荷花当赔礼,总算把小姑娘的哗哗流个不停的眼泪止住了。   李婆子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在厨房看完了刚才的整个过程,到场后瞥了一眼鬼精鬼精的二孙女,好歹没拆她小丫头的台。   李荷花眨巴着无辜的水汪汪大眼睛,悄然又快速地将手心里的糖果藏了起来。   “我蒸了鸡蛋羹,正要给孩子们吃,让长兴也跟着吃一碗再走。”李婆子不容拒绝地将舅甥两人留下。   大人们转过身时,李荷花凶巴巴地瞪了眼刚松口气的某个小屁孩。   这个家伙不仅是个大骗子,还要吃属于他们五个的鸡蛋羹!!   宋长兴噎了噎,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嫌弃,脸上顿时怪异地皱巴了一下,话说以前遇到女孩子他都挺受欢迎的啊,为毛大队长家的这两个堂姐妹看起来都挺排斥他的样子?   荣锦此时坐在竹筐里咯咯笑起来,哈哈哈,所谓的男主光环想在她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宋长兴既然来到这里了,不管他是哪种剧情的男主,都得老老实实地在李家村窝着,好好干活,天天向上!   鸡蛋羹最后被六个孩子分吃,除了新加入的宋长兴,其他五个人哀怨地看了看他,背地里齐齐哼了一声。   等他们吃完,大人们的饭菜也做好了,今天李婆子亲自动手做的荷叶蒸饭。   不同于老族伯想吃的荷叶蒸高粱米饭,李婆子用的是江米蒸的,比那个更香更好吃。   本来江米是给荣锦准备的,其他人别说当饭吃了,尝个味儿都不行,那是他们家小仙女的专属口粮,旁人动不得,不然李婆子跟他急。   但是现在嘛,情况特殊,因为前几天下雨,被她藏起来的江米泛潮生虫了,那肯定不能再给宝贝孙女煮迷糊糊吃了。   但是扔掉又可惜,如今粮食在外面堪比黄金,精贵着呢。   于是,李婆子筛罗筛罗,将米虫捡一捡,采来荷叶给做成了香喷喷的荷叶蒸饭,让家里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吃好吃的,别说嫌弃了,等到吃的时候估计争着抢着都要多吃一筷子。   李婆子的灶上手艺没得说,轻易不下厨,下厨做出来的东西那必须得是让人直流口水的美味。   比如这荷叶蒸饭,她刚起锅,荷叶和江米饭的香气就飘到院里去了。   大人们还好,矜持地等着开饭,小孩子们全都眼睛一亮,呼啦啦围到厨房门口,叫喊着好饿好饿,要吃饭要吃饭。   “一群馋猫子,吃了鸡蛋羹还不够,先到一边站着,让你们娘给盛去。”李婆子照常训了一句,先给李老头和一大一小两位客人端上三碗,其他的就不管了。   赵凤仙妯娌仨立即接过了手,一个给大人们盛,一个给孩子们舀,剩下王月琴非常机智地盛好一碗给婆婆送去了。   李婆子正在喂荣锦吃菜糊糊,实话说荣锦不想吃,喂了好几勺她才吞一口,让李婆子心疼又着急。   “我的乖乖,先吃一点垫垫啊,奶奶很快就给你找好吃的去,啊,张嘴,再吃一口。”   菜糊糊的味道实在不咋地,还不如寡淡无味的江米汤呢,荣锦最后只勉强吃下一小半,就死活不肯再张嘴了。   王月琴过来送饭时看到,当娘的同样心里不好受,试探地建议道,“娘,不然去村里找点羊奶煮一煮给福娃吃吧?”光吃菜糊糊能顶啥事。   早前鸡鸭鹅在村子里养起来后,慢慢的开始有人大着胆子悄悄养羊了,据说前儿个下大雨时有母羊下了小羊崽子。   “福娃早先都不吃你的奶水,羊奶她会愿意喝吗?”李婆子犹豫,瞅了眼三儿媳妇鼓鼓囊囊的胸脯,她迟疑地道,“要不你先给她挤点奶水试试?看她现在愿不愿意吃。”   “娘,福娃不吃,奶水……早没了。”王月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   李婆子瞥了她一眼,这么快就没了?要她何用啊。   荣锦激灵了一下,扑腾起来指着地上的白瓷碗说吃吃吃,比起喝奶,她还是吃菜糊糊吧。   李婆子和王月琴婆媳俩听了当即欣喜若狂。   “娘,你听到没,福娃说话了!她刚才说了吃!”王月琴一脸激动。   “是说了,娘当然听到了,我宝贝孙女就是聪明,来,福娃,喊一声奶奶。”李婆子笑容满面地说道。   荣锦不肯吭声了。   因为她忽然反应过来,如她这般聪明睿智的小仙女,转世投胎后说的第一个字竟然是个‘吃’!   若是让以前的同僚知道了,百分百能成为她审判者任务历史上的一大污点有没有!!   李婆子以及稍后得知这一喜讯的家里人却全都开心不已,欣喜于他们家的小仙女又长大了一步,开始说话了。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爬爬走走了?所以,吃食上一定不能马虎,万不能让她受这点委屈。   于是李婆子决定去村里寻点羊奶来,做成宝贝孙女能吃的东西,但是还没等她出门,家里来了客人。   王店那边来人了,想借粮。 第48章   王店是王月琴的娘家所在的村子,此次来的人正是她大哥, 高高瘦瘦还有点精明的王建业。   “大哥, 你咋来了?”王月琴见到她大哥进院时还没反应过来,很是诧异。   实话说, 由于王店距离李家村比较远,除了结婚时娘家人来一趟吃了点待客酒,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她娘家来人。   “哥不能来吗?咱娘让我来看看你。”王建业瓮声瓮气地回道, 声音有点虚弱, 走进来的步子也轻飘飘的。   他手上还提着一只破烂麻布袋,鼓鼓囊囊的装了东西, 从破洞处能看出来里面应该是些野菜。   李婆子出来招呼亲戚时, 王建业把麻布袋交给了她, 说道家里没啥好东西,只带了点野菜过来。   好歹没有空着手, 也是有礼数的人。   李婆子知道外面现在都缺吃的, 能带来点野菜已经不错了, 她也没嫌弃,笑着接了过去。   王建业见此松了口气,实际上出门时他老娘啥都不让带,家里也没东西可拿,他就空着手过来的。   来的一路上,越靠近李家村, 野地里的草木越茂盛, 见到的野菜也多了起来, 有的树上还结了不少果子。   他想到空着手走亲戚,怕是要给小妹丢脸,而且还要办那件事,空手去他也没脸开口啊,所以就一边走一边搜罗了些野菜提上,权当带过去的礼了。   在他们村,野菜都已经难找了,村里村外的地皮不知道被大家伙扒拉了多少遍,能吃的基本连根儿都刨了出来,哪还能见到野菜的影子。   所以,别看野菜在李婆子等人眼中是很普通的出去随手抓都能抓一大把的东西,但是在王建业看来就是能填肚子的好物,与粮食无异了。   王月琴搬了板凳给她哥坐下,看他气吁吁地在那儿喘着气儿,脸色蜡黄中泛着青白,头上都出了虚汗,她忙问他咋了。   “小妹,你……家里有吃的吗?”王建业艰难地开口问道,他实在是太饿了,走了那么远的路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有有有,我看人是饿的,我给他端饭去。”赵凤仙在一旁也看到了,替王月琴回了句,忙转身去厨房。   晌午做的荷叶蒸饭吃完了,但蒸的饭多,还留了一点,赵凤仙赶紧过去跟李婆子说了声。   李婆子唬了一跳,人可别饿坏了啊,立即让儿媳妇先给他弄点吃的。   现做已经来不及,赵凤仙就将晌午剩下的江米饭用热水冲一冲,泡成一大碗米汤端了出去。   王建业胃中绞痛难受,也顾不得窘迫和感谢了,见到有吃的,当即接过碗往嘴里倒。   然而刚喝了一口下去,他人就皱巴着脸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地上被吐出来的白白的米汤里还有一些草根树叶青果子一类的东西,黏黏糊糊的不是多好看。   吐出这一口后,王建业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了,眼睛开始翻着白眼珠子像是马上就要晕过去,手里却还牢牢护着米汤碗。   王月琴当真被吓了一大跳,她哥这是咋了?!东西吃不进去还、还吐了,脸色看上去更是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娘,娘,快来,看我哥咋啦?”王月琴都快哭了,哽咽地喊着找主心骨。   赵凤仙就在一边,同样也被吓得不轻,她连忙想把碗接过来,谁知王建业把碗搂在怀里死死的,根本拿不出来。   李婆子出来一看,喔嚯了一声,“人要厥过去了!赶紧的,赶紧掐人中!小湖你跑的快,快去找你林子叔过来。”   李长湖哎了一下,麻溜地窜出门了。   紧接着,李长江也被安排出去叫李老头爷几个回来。   王建业这边被王月琴拼命扶住了,坐在凳子上头往后仰,眼睛翻着眼白,嘴里还冒出白沫来了,看起来很是吓人。   李婆子雷厉风行地做好安排,先把荣锦坐的竹筐搬回屋里,担心那场面吓到了宝贝孙女。   赵凤仙和钱春娥合力掐人中的掐人中,掰嘴巴的掰嘴巴,急的不行。   掐人中没将人掐醒,钱春娥则是使大力气掰开对方的嘴把手巾塞进去了,防止他人事不省时咬掉了舌头。   要不是人没疯狂地颤抖打哆嗦,他们都要以为王建业这是羊癫疯发作了呢。   王建业仿佛还有点意识,虽然翻眼吐白沫,但看着一直在努力克制,靠在王月琴身上,高高的个子缩成一团,坐在板凳上显得可怜又无助。   “他是不是吃了啥不该吃的东西了?”钱春娥瞅到地上那滩青青白白的秽物猜测道。   王月琴抹着眼泪,哭着说不知道,大哥刚来没一会儿就这样了,进来的时候看着就有点不对劲,只说饿了想吃点饭,别的也没提,根本不知道到底咋回事。   李林很快又回来了,他在大队长家吃过饭回去翻晒了几簸箕草药,李长湖就风风火火地冲过去说家里有人出事了。   李林顾不得多做准备,提上药箱子就随着李长湖狂奔而来。   到了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已经快要昏厥过去,看上去十分不乐观,他赶忙上去做检查。   “咋样了?”李婆子稳住场面后焦急问道。   李林望闻问切一遍,把了脉还用西医听诊器听了听心音,最后下了诊断。   “应该是误吃了啥东西,我先给他服用两颗我平时做的解毒丸子,婶儿,你们家有绿豆吗?赶紧煮上一锅绿豆水,给他灌下去……”   “有的有的。”李婆子点头,立即拿上粮柜钥匙去取绿豆。   赵凤仙连忙跑去厨房起火烧锅,钱春娥收拢好家里几个吓坏了的孩子。   李林使力将王建业手里抱着不放的碗给掰出来,然后拿针在他手腕脚腕还有头上扎了几针。   王建业眼白不再翻了,嘴巴也张开,李林随后给他喂了几粒黑褐色的中药丸子,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这个起效慢,主要还是灌绿豆水冲冲胃。   这时,李老头爷四个被李长江找回来了,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且人没到多久就出了事,四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后拔腿往家赶。   “是我大舅哥,这是咋啦?!”李治民一进门就认出了靠在媳妇怀里的那人,当初办婚事和走亲戚的时候都见过,人认的不能再清楚了,错不了。   李老头也认出这是之前见过一面的亲家大儿子,高高瘦瘦很是稳重机灵的一个小伙子,如今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不好了,让他心底一沉。   有爷们四人的接手,李林腾出空去查看地上那滩病人吐出的秽物,王月琴咬牙转头跑向荣锦所在的堂屋。   李婆子端着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出来瞧见,立即喊道,“快拦住她!”   钱春娥跟着出来,立马跑过去不管王月琴的挣扎,当下把人扯住了。   “娘,我大哥眼见着快不行了,你让我去跟福娃说说,好让她救救我哥,呜呜呜,娘,求你了!”王月琴痛哭,腿弯儿一弯就要给李婆子跪下,被钱春娥拖着硬是拉了起来。   李婆子白了她一眼,将绿豆水交给大儿子让他赶紧着给人灌下去,人命关天的时刻,她根本懒得搭理脑袋犯浑的三儿媳妇。   福娃确实是神仙转世,是他们村的小仙女,能保佑他们这里山清水秀吃喝不愁,但也不是什么都要管的。   人中毒看病这事得交给专管这个的郎中才行,如果最后真的要不行了,再把福娃抱出来试试。   想是如此想的,李婆子随后就把荣锦抱了出来。   李治国已经给王建业灌上绿豆水了,按照李林的指示,灌一碗催着吐一吐,然后接着再灌。   李治富索性将煮绿豆水的锅搬了出来,方便随时舀满一碗递上。   李治民帮不上什么忙,在一边急的团团转,转头看到他的神仙闺女时眼睛一亮。   “你可打住吧,敢胡来小心我揍你!”李婆子立马制止道,抱着荣锦又回了屋。   一出事都想打她宝贝孙女的主意,也不想想小小的女娃娃能给一个大人治病祛毒吗?那是郎中该做的事。   “可我闺女不是神仙转世的吗?说不定施施法力就能把大舅哥误中的毒去掉了。”李治民追进屋嘟囔着说道。   李婆子放下荣锦,转身就照小儿子头上拍了一顿,打的他满头包。   王月琴也跑进来了,后面跟着要拽住她的钱春娥,两人到了李婆子面前,王月琴看到被打得哭唧唧的丈夫,张口想说的话立马就憋住了。   李婆子气煞,掐着腰给遇事冲动不过脑子的夫妻俩说教。   “你们想的都是啥?是不是傻?!福娃是能召来雷雨,那是因为她小仙女的身份金贵,老天爷和土地爷都宠着她向着她!看不得她受人欺负,就降下天雷专劈那些心思不正的;看不得她受委屈,就降下福泽让李家村百里地内都山清水秀有吃有喝!”   “福娃是神仙转世,但她现在是个奶娃娃!咱们能沾光跟着吃喝不愁都是因为她以前的神仙身份,不是现在的小娃娃身子。还施施法力就祛毒嘞,你们能生出福娃,说不定上辈子在天上还是个仙儿哩,你们倒是去施个法祛个毒啊,能吗能吗?!”   简而言之就是,福娃是神仙,但她是转世的神仙,这一辈子有了凡人身子哪还有什么法力,神迹和福泽都是老天爷看重她而送来的恩惠。   李婆子一阵机关枪,唾沫星子喷了李治民夫妻俩一脸,把两人怼的狗血淋头。   夫妻两个被她说的恍然大悟,顿时感觉被自己个儿蠢到了,他们闺女就是一个满身福气被老天爷宠着的小仙女,本身却没有啥神仙手段的。   钱春娥听了婆婆一通大道理,同样觉得受教了。   荣锦:“…………”厉害了我哩奶奶,洗脑神功有一套啊。   不过她说的虽然与真相不符,但也差不离了。   荣锦可不就是空有神格,被此界天道承认进而福泽一方的神嘛,但她自己受制多多,想要点神力还得慢慢想办法攒呢。   而院里那个便宜舅舅只是中了点草毒看着凶险罢了,其实郎中完全能解决。   那也不是催生一根草一枝花就能行的,得对症下药,何必再浪费她那点紧巴巴的神力呢。 第49章   急晕了头的小夫妻俩当即向李婆子承认了错误,还给荣锦道了歉, 心中对于闺女十分愧疚。   稍后李治富进来通知, 说人已经醒了,几人顿时都出去看看。   王建业被灌下一锅绿豆水, 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又把剩下的米汤喝完,人才终于缓过来。   院子里已经被搞得不成样子, 李老头让儿子们把人抬到屋檐下歇着, 然后再把院里的地清理干净。   李婆子这边也开始询问起王建业,不是来走亲戚吗, 咋地就吃东西中毒了?   王建业听到这样的问题, 蜡黄的脸上泛起苦涩。   “婶子, 你是不知道啊,外面正闹粮荒呢, 草根树皮都抢着吃, 家里没吃的只能饿肚子, 老人都得了浮肿病躺床上熬日子了,小孩个个饿的皮包骨……”   上个月,王建业家也没粮了,大人小孩起初还能靠挖野菜找果子度日,但是随着那些东西也都吃光,什么吃的都找不到了。   老天爷一直不下雨, 遍地都是枯黄, 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能吃的。   这几日他们家里都是采了蔫巴巴的树叶和着一点糠皮一起煮了填肚子, 吃下去很难消化,小孩子吃了几顿连屎都拉不出来。   他娘没办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人饿死吧,想起嫁到李家村的闺女上次来拿了粮食,亲家应该宽裕一点,她就让大儿子厚着脸皮跑一趟,看能不能借点粮度过难关。   王建业当时空着肚子上路的,早上出来时啥都没吃,省着留给孩子了。   当走过神迹边缘的那道边界线,越来越靠近李家村时,他饿的脑袋直发晕,见到路边有清脆鲜嫩的野菜,忍不住抓起就吃,树上青涩的野果子在他眼里都是美味,拽下就啃。   人饿的狠了,那真是见到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往嘴里塞!   “他应该是生吃野菜的时候把毒草也给连带着吃下去了,估计走到村外时就感觉不对劲了吧。”李林在他说完后总结道。   王建业点了点头,他走了一路胡乱吃了一路,好歹填填肚子有了点力气,花了大半天终于走过来了。   但是等他快到李家村时却感觉浑身虚乏,还不停地冒冷汗,他以为是饿的,所以一到这儿就想着先跟小妹要点正经饭食吃下垫垫,却没想到是中了毒。   王月琴早就听得趴在丈夫肩膀上哭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心里不好受。   大家都知道外面仍旧旱着,还因此闹起了粮荒,其中县城里据回来的李林所说,那些吃国家供应粮的都是每顿勒着裤腰带过活的。   只是没想到本就生产粮食,且刚收了夏粮的乡下比县城的粮食还要紧张,都到吃草根树皮饿死人的程度了。   “你们村夏收的粮食呢?就是天再旱,地里好歹也会有点收成啊。”李老头吧嗒了一口烟皱眉问道。   王建业神色沉了沉,“全交公粮了,下一季的种子都没让留下一点半点儿。”   粮站可不管天旱不旱,每个季度的公粮按数照收,不然城里那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但是救命的粮食被收走后,乡下种地的人民群众没了粮就遭难了,家里没一点能果腹的余粮,地里下一茬庄稼还旱的半死不活,都没活路了。   李婆子抹了把脸,让赵凤仙再去开火做一顿清淡易克化的面条来,好让王建业吃顿饱饭。   有现成的热水,几把火烧开,红薯面面条和青菜撒下去,不到片刻一锅面汤就做出来了。   王建业几口一碗,吃着吃着眼眶红了,捂着眼说要是家里爹娘能吃到这么好的饭那该多好,还有几个孩子,正在家里躺着直喊饿。   李老头和李婆子对视一眼,心里大致有了数。   等到李婆子再进屋看荣锦时,王月琴期期艾艾地跟进来,问道家里能不能借给大哥一些粮食。   李婆子没有当场答应下来,说是晚上在家里商量商量。   要是借的话肯定借的不是一斤两斤,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毕竟还得看老头子咋想的,还有其他两个儿子,他们也有岳家。   王建业从妹妹那儿知道这个答复后心里有点失望,不过话还没说死不是,等到走的时候能借一点是一点吧。   这么一场折腾下来,天已经快黑了。   李林走前留了一副解毒的汤药,让王建业再喝上两次祛一祛余毒,王月琴立马给他去熬了。   赵凤仙和钱春娥妯娌俩叹了叹气,转头忙着做一家子的晚饭,这次她们对待家里的粮食更为精心,不敢浪费一点。   李老头爷四个坐在王建业旁边,时不时地问点外面干旱的具体情况。   李婆子将荣锦的竹筐挪到了屋檐下,让五个孩子看好,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端了一大搪瓷缸的羊奶。   王建业看到后惊诧了一瞬,而后又发现亲家家里着实不简单,不仅人人都有好气色,甚至还能在院里养鸡,还能弄来羊奶!   看起来不像缺粮的,希望人家能愿意借给他们点应应急,不然他只有天天往这边跑着,挖野菜找果子回去给爹娘孩子充饥了。   如此一想,王建业也不再那么忐忑担忧了。   真借不到粮的话,大不了到时候过不下去了,他就抛下土地,带着全家人往这一片搬,随便找个草木茂盛的山头窝着都能活下去。   只是那样就成黑户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那么做。   王建业面上一一回复着李老头他们的问题,心里一番思量。   李婆子开始给荣锦做吃的,虽然家里因为听到外面那样的消息而气氛低落,但在她这里,宝贝孙女最大,天大的事都比不过给她弄口吃食重要。   新鲜的羊奶挤回来后尚且带着些温热,气味儿又膻又腥,别说荣锦扭过头看都不看一眼,李婆子闻了闻都有些嫌弃。   荣锦表示这味道还不如吃菜糊糊呢,羊奶她肯定不会喝的。   李婆子当然不会委屈她直接喝,早前大家伙晒果干的时候肯定有人家晒了杏子,她去找了半袋过来,砸出一些杏仁放进羊奶里面一起煮,期间还加了些花生和红糖。   最后煮出来的奶茶香味儿浓郁,闻起来一点都不膻腥了。   荣锦这次不再拒绝,小嘴巴对着碗咕噜咕噜喝了整整一碗,喜得李婆子笑逐颜开。   宝贝孙女愿意吃就行,以后这段时间就照着这个喂,顺便还得找找其他能给她吃的。   奶香味儿最吸引小孩子,家里五只小的像是闻到腥味儿的猫儿,齐齐围到门口,伸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荣锦喝。   直到喝完,五个小家伙口水嗒嗒也没得到半口,纷纷失望不已地追着李婆子转悠。   李婆子被他们缠的烦,见搪瓷缸里还剩下一些,索性兑了水加点糖煮了一锅奶茶,人人有份儿,大家都喝一碗。   反正这东西又不能放,得每天去接新鲜的。   这一锅可就没有给荣锦喝的那么细腻味儿浓了,膻腥气都没去掉,不过由于水是可劲儿兑的,羊奶已经稀的不能再稀,倒也没那么明显了。   五个小家伙每人捧着一只大腕,头埋在碗里咕嘟咕嘟喝的起劲儿,完后一抹嘴巴打个嗝,混了个水饱,还说又香又甜真好喝!   王建业不错眼地看着他们,瞧见个个都养的很好,气色红润,小身子骨壮实,他眼中顿时闪过酸楚和羡慕之色。   若是他的孩子也能像这样该多好。   晚饭吃的是蒸红薯和玉米饼子野菜汤,赵凤仙和钱春娥本着家里人多,图省事直接捡着小个儿红薯蒸了一大锅,玉米饼子贴了百来张,又把王建业送来的野菜熬了一大盆野菜汤出来。   吃饭时,李婆子指挥着儿子将客人请上桌,红薯玉米饼子管饱,让王建业放心吃。   外面如何他们没办法管,只能先顾好自己,但是来到家里了,至少饱饭是管够的。   王建业连连应着,饥饿的人见到吃的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他没有推辞,当即跟着大家一起吃起来。   啃一口红薯,咬一口玉米饼子,再喝一口野菜汤,胃里热热乎乎的顿时有了感觉,让人有种想流泪的幸福感。   孩子们刚才喝了羊奶,水饱还没下去,都不饿不肯老实吃饭,李婆子索性把他们赶到一边玩去,等他们闹腾一会儿跑几趟茅厕就该想吃了。   荣锦刚刚也喝饱了,此刻坐在竹筐中十分精神,李婆子将竹筐搬到饭桌的不远处,让孩子们玩闹的时候看顾着点。   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围到竹筐边逗他们家福娃,做鬼脸讲笑话玩游戏等等闹腾的不消停。   荣锦砸吧着嘴,回味着奶茶的香甜滋味,琉璃眼看着面前耍猴戏的五个哥哥姐姐们,宛若是在看一群智障。   在他们之中,荣锦最亲近的是温柔又懂事的李桃花,这位堂姐本着大姐姐的责任照顾关怀她良多,得到荣锦的笑脸也更多。   “福娃,你的小啾啾乱了,姐姐给你梳辫子吧。”李桃花学着自家奶奶的样子,开始用木梳给荣锦梳头发,动作十分小心轻柔。   荣锦感觉到紧绷了一天的头皮很舒服,顿时对温柔的小姐姐露出一枚无齿的笑容   李荷花看到后嗒嗒嗒地跑上前,举着手里的东西给荣锦看,说要请福娃妹妹吃糖。   荣锦瞅了一眼,发现她手心里正牢牢地拽着一颗糖果,湿哒哒黏糊糊都快捂化了,看起来有点令人恶心反胃,当即浑身打了个哆嗦。   不吃不吃!荣锦拼命摇头,然后转过去给李荷花留了个后脑勺。   李桃花换个方向继续给她梳头,然后对荷花妹妹笑了笑。   “荷花,福娃不吃糖哩,你自己快吃吧,不然糖都要化掉了。”她看了那糖一眼,表示它就是再甜,她也和福娃一样都不愿意吃的。   “哦……”李荷花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珍藏的麦芽糖。 第50章   荣锦和李桃花两个姑娘家讲干净嫌弃李荷花黏黏糊糊的麦芽糖,其他三个小子是不嫌弃的。   “荷花, 哥哥也想吃糖, 给哥哥吃一口吧。”李长河哥儿俩哄着妹妹要糖吃,一点也不嫌害臊。   顺带的, 他们还把大哥李长江拉了过来,哥三个一起哄骗小妹子的麦芽糖吃。   “给你吃一口就没啦,只能让你尝一点。”李荷花攥着自己的糖不撒手, 坚决不受哥哥们引诱。   哥仨儿对看一眼, “咋尝一点?舔一口?”说着还伸出舌头舔嘴巴吸溜了一下口水。   “噫,你们太恶心了, 舔一口我还咋吃啊。”谁知李荷花倒是嫌弃起他们来了。   哥仨儿:“…………”我们都没嫌你的糖恶心, 你还嫌我们了?!   李荷花对哥哥们说的方法鄙视之, 随即脑袋转了转,眼睛一亮, 啊呜一口把糖塞进了嘴巴里。   “唉, 你咋给吃了呀, 不是说分给咱们的嘛。”李长湖一阵失望,暗骂臭丫头太鬼了,说话不算话。   李荷花呜呜两声,然后低头吐出已经被她咬碎成好几块的麦芽糖,朝三个哥哥面前一递。   “呐,一人选一小块, 剩下的都是我哒”语气中为自己的机智很是小得意呢。   李长江瞅了眼堂妹手心里沾着口水的几块碎糖, 往后退了退, 娘说吃糖容易坏牙,他还是算了吧不吃了。   然而走岂是那么好走的,李荷花拉着人问为啥不吃了,她都咬开了又不吃,耍她玩呢?必须选一块,不然哭给他看。   李长江扶了扶额,瞄了眼堂妹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一言不合下一秒就能大哭起来。   他忍着鸡皮疙瘩,伸出手指选了最边上的一块夹走了,没往他自个儿嘴里塞,而是跑到二叔身边说请他吃糖,然后把手指夹着的那块糖送给对方。   李治富不明就里,以为大侄子懂事,有点好吃的还想着他这个二叔嘞,比他那俩双胞胎臭小子都贴心。   虽然碎糖很小且黏黏糊糊的有点奇怪,但李治富也没嫌弃,当即扔嘴里就吃了,咧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得很开心,还专门朝大哥李治国显摆得瑟了一番。   王建业看得羡慕,他家的孩子别说吃糖了,从小到大糖纸都没见到过。   李荷花那边手里的糖还没分完,她眨巴着眼睛递向两个亲哥哥,说道,“选一块呗,不是你们嚷嚷着要吃糖的嘛,咋不吃了?快选!磨磨唧唧的跟娘们儿似的。”   李长河&李长湖:“…………”小丫头片子,最后一句话跟谁学的?!   双胞胎哥俩儿瞧了眼口水嗒嗒的碎糖块,实话说真不想吃啊,看着都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选了也吃不进去。   李荷花一看马上变了脸,柳眉倒竖,丹凤眼上挑,气呼呼凶巴巴地迈上前一步,继续伸手道,“选!”   荣锦在一旁看得哈哈笑,双胞胎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现在被逼着往下跳的感觉想必不太好受吧。   荷花妹子这一刻的气场一下两米八!   小哥俩摄于妹妹的淫威,就差双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最后迫不得已一人捏了一块黏糊嗒嗒的碎糖赶紧开溜。   李荷花娇哼了一声,得意地又把剩下的糖全部塞进了嘴巴里,开心地嚼啊嚼,嘟囔道麦芽糖真甜真好吃。   荣锦噗地一下吐了口口水,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李桃花也没眼看地别过了头。   李婆子注意到宝贝孙女的情况,大声问咋地了,李桃花和荣锦对视一眼,见她没事,于是就回说刚才福娃吐奶了,没啥事。   李长河兄弟俩从妹妹那里被恶心走,特别是手里还捏着那块恶心巴拉的口水糖,更难受了好么。   兄弟两个准备出去把糖丢掉,谁知一开门恰好碰上正要敲门的李红军。   “哟呵,你们哥俩准备出去干啥?这么晚了吃饭没?”李红军问着话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包东西。   “大队长,大嫂子,吃着呐,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李红军举了举手上的麻布包。   正好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李老头见他进来当即起身站了起来,奇怪地问他送的是啥。   “还能有啥,供香呗,刚做出了新花样,给你们送过来点用着试试。”李红军打开布包,露出里面最上头码得整整齐齐的几把土粉色供香。   李婆子听到当即坐不住了,也起身跟过来瞧,“咋做成这个色儿了?”跟平时用惯了的屎黄色相比,土粉色猛一看怪怪的。   “大嫂子,这跟上次的香味儿不一样,这回是荷花香,用的村后池塘里开的荷花,正宗的花香嘞,你闻闻……”李红军眼睛发亮地介绍道。   李婆子当真接过一把闻了闻,和之前的薄荷香确实不一样,有股淡淡的荷香,点上时估计会比这个味儿再浓些。   “你拿来了多少?正好我家的香快用完了。”既然送来了,李婆子打算试试。   虽然小仙女本尊就在他们家,但婆媳四个仍然每人在自个儿屋里供着一座长生牌,为自家福娃祈福。   所以,家里的供香消耗得挺快的,早晚三炷香,四个人一天都得消耗两把。   李红军算着这个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不就捎着香来送上门了嘛。   “大嫂子要的话给你算一分钱两把,我这次拿了三十把,够你们撑剩下半个月的,到下个月估计还有新品种。”那时候桂花该开了吧。   李红军直接将麻布包交给了李婆子,收她一毛五分钱。   这宗交易很快达成,一人数着毛票笑嘻嘻,一人拿着供香闻着神情愉悦,彼此很是满意。   李老头看没他啥事正要回桌上继续待客,被李红军眼疾手快扯住了,拉到角落里嘀嘀咕咕。   “大哥,我的亲大哥,我跟你说件事儿啊。”李红军语气献媚的很,显然要说的估计不是啥好事。   李老头眉头一皱,将自个儿被扯住的袖子挣了出来,训道,“你给我好好说话!我是你堂哥不是你亲大哥,有事说事啊,别跟我套近乎。”   李红军讪讪地嘿嘿一笑,搓搓手组织了下语言,然后把最近自己干的事儿抖落出来,先斩后奏给报备一下。   这个月村里的供香不是一不小心做过量了嘛,李红军当时灵光一闪就拿去隔壁村小树林集市上试着卖去了。   由于是自家找料子做的,本钱低相应的价格也比香贩子的低一些,再加上味道都有说法有韵味,卖开后倒是挺受广大妇女们的欢迎。   那些多余的香被他跑了两趟就卖光了,很容易就赚了些钱来,比单单卖给自家人好赚太多啦。   这一下仿佛给李红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赚钱的那种成就感和乐趣让他胆子也大了,当下偷偷瞒着长辈们另外让村里制香小组多做了一些,顺便研究出了好几种新花样。   剩下的就是李红军出力了。   他一个人悄默默跑遍了周边几个小集市,忙了几天就把新做的供香全部卖完,揣着钞票回来跟制香小组躲在祠堂边的小屋里数钱数到手抽筋,来回数了好几遍过足了瘾。   但是激动过后,众人反应过来,这事可是他们私下里做的,长辈们还不知道嘞。   他们把材料用的差不多了,月末对账肯定瞒不过大队长和老族伯,而且下个月的制香料子肯定得多进多找,还得管事的人批示呢。   众人于是推出领头搞事儿的李红军出来,让他去跟他爹或者大队长摊牌,反正是给村上增收的‘好事’,说了也没啥吧……   李红军不敢直接去跟他爹透露,怕被扫帚撵着打,于是先来找大队长这位堂哥哥了。   “没啥?你们这是干什么知道吗?你们是在搞资本主义,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   李老头听了当即就要发火,然而顾忌到家里还有客人,况且这事也不适合教外人知道,才不得不忍下了火气,压着声音愤愤地斥道。   李红军点头哈腰地陪罪认错,狗腿地给他顺顺胸膛缓一缓怒火,两人又往远处走了点。   “哎呀,大堂哥,我当初只是不想浪费就学那些香贩子,把多余的香拿到集市上试试,谁知真的卖开了。”他还不是为李家村大集体着想嘛,他也很无辜的好吧。   “而且,比起原材料花那点,真的很赚钱啊,给咱们村增收不少哩,等年底和公粮条子兑的钱一起给大家伙分分,肯定比往年多很多。”岂不是美滋滋。   李红军厚着脸皮为自己辩解,把自己说成了一个甘愿为全村人能过好日子而去受资本主义荼毒的无私奉献之人。   而且他们都是悄默默进行的,哪能轻易让人逮住啊。   再说了,各个小集市上那么多香贩子盐贩子酱油贩子,熟脸不少,早几年就见他们卖自家做的或者从别处贩来的东西,也没见因为挖社会主义墙角就给抓走了。   这年头,吃的用的哪样不缺,光靠上头计划配给,下头人不得荒死饿死啊。   下面私设小集市的事,估摸着上头那些领导们也是知道的,睁只眼闭只眼呗,给人民群众一条活路,不然缺这缺那的啥都没有,引起民愤就不好喽。   李红军说的话一套一套的,总显得他很有理。   李老头掏掏耳朵,问他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都闹饥荒了,咋还有人为烧香拜佛花钱?别到最后卖不出去再浪费的更多。   李红军当即斜着眼瞅了他好几下,差点将李老头看炸毛,怒瞪道,“有啥话就说,叽叽歪歪的做甚?!”胆大包天的臭小子真是欠收拾!   “咳咳,那个啥,大堂哥你真不知道哈?当初的神迹蔓延百里之远,在这百里范围内的乡亲们总能有口吃的,起初不显,但是随着外面越来越旱,闹起了饥荒……”   荒草连天、哀嚎遍野之中,李家村周边郁郁葱葱的就越加显眼了。   首先,在这范围内的人都开始意识到他们这里的不同寻常,不知从何时起,神仙赐福的流言渐渐传开。   传言说他们家乡之所以能在灾荒年月里保持风调雨顺有山有水,那都是托了神仙的福,没有神仙的恩赐,他们保准跟外头遭难的人一样,早就没吃没喝撑不住逃荒去了。   于是大家纷纷在家偷偷摸摸地开始拜起了神仙。   拜神的人一多,供香可不就供不应求了嘛,而且在这种缺粮的时候,不缺吃喝的人家手里多少都能有点钱,买价格低廉的供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这是市场有需求,咱们只是顺势而为,为大家的精神寄托提供帮助,这是做好事呐!”李红军精神奕奕地如此宣称。   另一个,神迹范围那么大,周边村子里的人又不全都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早就在旱灾闹饥荒后就跑进来寻摸野菜野果野物等吃的了。   这一点,是李红军想给大队长透露一下的消息。   “咋没听到一点信儿?”李老头皱眉问道。   要是提早知道了,他们村也能提前做点准备,谁知道进来找吃食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那些人从外围摸到了里面,他们村平静的生活岂不是要被打破了。   还有随着灾荒扩大,逃荒的人不知多少,一旦这里有饭吃的消息传开了去,所有人都往这边跑……   怕是不光李家村,周围十里八乡都会不安稳。   李红军吊儿郎当地站着,扇了扇汗啧啧道,“周边发现神迹的人都瞒着呢,偷偷摸摸地跑到边界找吃的,嘴巴都比蚌壳还紧,除了自家人估计都不会跟外人提一句。”   说到底,发现者是担心传开后,挨饿的人们一窝哄都涌过去了,到时就像他们自己村里一样,草根树皮都吃光扒光了,那自己还吃啥?   所以,灾荒中有个世外桃源的消息就那么隐隐在私底下流通着,只限在一群刚开始发现的那些人家里。   王建业所在的王店就在神迹边缘处,村里肯定也有找着的人,就因为瞒着没传开,他家根本不知道这事。   若不是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他娘让他来借粮,估计他家都发现不了还有这片宝地能活命。   而王月琴和李治民当初回去走亲戚时因为家里的叮嘱,根本没给他们说异象的事,再说那时候虽然缺粮,但还没到闹饥荒一点吃的都没有的程度。   李老头听完那些后,点燃了烟杆儿,吧嗒吧嗒地抽着,皱脸陷入了沉思。 第51章   事情告诉了大队长后, 李红军今晚过来的目的就达到了,临走前要借个火。   李老头问他想干啥,只见李红军嘿嘿一笑, 从怀里掏出三根短小迷你的供香,就着他烟袋锅子里的火星, 把它们点燃了。   李红军在李老头怔愣的眼神中跑到荣锦的竹筐面前,弯腰低头举着三根土粉色小供香念念叨叨。   说什么拜拜小仙女, 保佑他们村的香火生意顺利赚钱,到年底大家都能分钱买酒买肉吃巴拉巴拉巴拉。   荣锦面瘫着脸看向他, 而李桃花站在边上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咋办。是不是要躲避一下啥的, 毕竟她娘都没站在福娃妹妹身边被拜过呢。   李红军动作很快, 不等李桃花有所动作,就拜完三拜,然后颠颠地跑上前将三根袅袅生烟的供香插在了竹筐前面的地上, 临走还对荣锦呲牙一笑。   院里的地其实压的很实, 就连下大雨都很平整不会有泥泞绊脚的那种,所以荣锦目送老族伯家的大儿子出门后,转回头一看,地上的三根小供香已经歪掉了,根本没插牢。   李桃花发现后, 噔噔跑上去给捡了起来, 然后送到荣锦面前, 真诚地保证道, “福娃,我会举好让它们点完的,你别担心。”   荣锦:“…………”有多远扔多远就好,谢谢!   ……   晚上睡觉时,王建业被安排到杂物间凑合一晚上。   那里已经被李婆子收拾干净,还放了一张木床和一条被单,燃了驱蚊的艾草,当客房住都使得。   等客人和孩子们都睡下后,李老头全家人聚集到堂屋里开会,商量白天借粮那事。   “三儿媳妇娘家大哥过来借粮这事,你们都发表发表意见。”李老头开头说道。   三兄弟相互望了望,又分别看看自家媳妇,一时都沉默了片刻。   屋子里的气氛静滞起来,李治国作为老大,咳了声首先说了,“爹,大家都是亲戚,既然求上门了,借粮是肯定要借的,但是……”   “但是怎么借、借多少,还有以后来借粮的人多了咋办,这个要提前作出章程来。饥荒闹起来,到处都缺粮,找上门的人咱不能都借,不然自家人吃啥。”   李治国一气儿说完这些,看了看其他两个兄弟。   李治富夫妻俩点头附和,就是这个理儿,借一点应急没关系,但不能都给借、反复借!   他们家也是要吃饭的,粮食若是都借出去了,一家子人大大小小十几口吃啥?   李治民瞧了眼他媳妇,想着大哥说了肯定会借的,那大舅子这次来总不会空手而归。   至于借多借少的问题,他们家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呢,他也不会傻叉地嚷嚷着把家里的粮食往多了借出去。   说是借,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给出去了,能不能还上已经没指望。   对方若是个能干知恩图报的,过后等灾荒过去家里缓过劲有了粮,再来还他们就行。   如果是那等得了便宜还卖乖或者装聋作哑不还的,他们就当发发善心肉包子打狗了,以后这门亲戚要小心点处。   李治民经他大哥一提醒,热血冲头的脑子已经冷静了下来。   王月琴低着头坐在那儿没敢发表什么意见,而且心中有股窘迫的羞意,让她也不好意思提啥。   毕竟一家三个儿媳妇,她的娘家人厚着脸皮找上门借粮,总感觉低了其他妯娌一头。   钱春娥没啥意见,她虽然在外嘴皮利索不饶人,折腾劲儿也不小,但在家里的大事上她都听她家男人的。   并且她心里透亮着呢,在这种全家性的问题上,主要还是看公公和大哥的意思,以那两人的品性和头脑,即使借粮也不会借出去太多。   那她又何必在这种事上多插嘴呢?   钱春娥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躲在一旁悠闲地嗑着南瓜子。   赵凤仙作为大嫂,家里下一代的女主人,那必须得说点什么发表发表看法,有啥话现在趁机说出来说清楚,以防到时候心里不舒坦影响家庭和睦。   “三弟妹娘家有难,咱们也不能冷眼旁观是吧,借粮给他们应急也是应该的,只是……”赵凤仙抿了抿头发,话音转了个方向。   “只是听红军叔说饥荒不是一时半刻能过去的,咱们也得多为自家孩子考虑考虑。”她家还有一双正在长身体吃的可不少的儿女,粮食没了要咋活。   钱春娥立即跟着点点头,她家孩子更多,两个小子的饭量都顶一个大人了,荷花那小妮子胃口也不小。   “老大家的,你说的和老大其实一个意思,我这心里也是这么考虑的,咱们借粮是借粮,首先得有一个宗旨,不能因为外人让自家人吃不饱。”李婆子最后声明道。   大家都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李老头点头做了总结,之后又讨论了后面那几个问题,最后做了以后家中借粮的章程出来。   第一,必须是重要亲戚才借。   这一点就刷下去很多人了,毕竟他们家亲戚基本都在李家村周围不远的村子里,都在神迹范围内,有山有水的不会到没东西吃的地步。   第二,借粮只借一次,再借没有。   救急不救穷,他们家粮食再多,也养不了一直缺粮不想法子找吃食活命的吸血虫。   第三,家里主要粮食不能多动,其他适当贴补。   一家子的口粮不能多动,不能借太多让自家人过后紧巴着过日子,借出去一点再适当地贴补些田野、山上的物产,比如野菜野果野物之类的就行,都是能果腹的东西。   第二天,李老头在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带着三个儿子上了山。   王建业早起吃饭时还奇怪亲家兄弟咋都不见了,王月琴告诉他是给他弄粮去了,王建业心中感动不已。   他还以为能借几斤半袋的粮食回去,能给爹娘和孩子们撑上几顿就不错了,没想到人家这么上心,家里没多的就跑山上给他找吃的去了。   等到李老头爷四个在大中午顶着日头汗流浃背地回来时,王建业看到他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几麻包东西,感激涕零地差点当场给他们跪下了。   王月琴在后面好歹死死撑住了她大哥的膝盖弯儿,没让他真给跪了,不然以后她在家总感觉要抬不起头。   李治国上前赶紧将人扶住了。   李老头擦了把汗发话,“你可别先太高兴喽,这几麻包的看着东西挺多,其实就是些山上的野菜野果子,不值当啥,能顶饱的也就几只临时捉的野鸡野兔,其他就没啥了。”   王建业对此已经很知足了,野菜野果也能吃,至少比草根树皮强,回家晾晒好收起来照样是能填肚子的粮食。   野鸡野兔就更是意外之喜了,如今粮食都金贵,更别说肉了,拿回去往县城黑市跑一趟,保准能换不少粗粮嘞!   王建业忐忑的心彻底放下了,心想这趟来的真值,不仅找到了以后能寻摸吃食的宝地,还能拿肉回去解决以后一段时间的口粮问题。   除了这些山上得来的,李老头借他八十斤粮食应急,装起来整整一麻袋的红薯干,省着点也能吃不少时日了。   粮食不多,王建业吃饱饭一个人就能扛回去,但是其他几样占地方且比较打眼,就这样拖回去容易招祸,而且凭他一个人也带不回去。   李老头决定等到天晚时上路,几个大男人抹黑过去把东西送到王店,到天明估计能赶回来。   中午做饭时,王建业执意要从给他的那些野物中选一只肥兔子炖了给大家伙吃,说是晚上送东西的活不轻松,吃饱了才有力气。   推迟了一番,李婆子接受了他这番心意,把野兔宰了搭配着白菜萝卜炖出一锅香得流油的兔肉汤。   男人们吃饱喝足,肚子里有了荤腥,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当天傍晚六七点的时候,他们拉上一辆架子车,驼上几只麻袋启程。   几人刻意走的小道,人多的大路都避开了。   刚开始还好,远远见到的基本都是乡里乡亲的本地人,干完活回家的、走亲戚的等等,但是随着距离李家村越来越远,情况渐渐变的不同。   即使他们走了小路,仍然在田野山脚等地方遇见了不少晃荡的陌生人。   有些看着还好,像是周边村子过来找吃食的村民,穿着和面貌还算能入眼,而那些疑似逃难过来的外地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睛或麻木或发着光地到处寻摸着能吃的东西,看的人直瘆得慌。   几人拉着车子尽量避开那些人,匆匆赶路。   路程不近,即使是晚上,也难免遇到一两个想打他们车上东西主意的歹人,因为李老头实在没想到逃荒的人已经寻摸到几十里地内了,更没想到对方还在夜晚活动。   好在他们一路的五个大男人都是吃饱了饭有力气的,应付几个找茬的流民宵小足够了,敢摸上来就打的对方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经历了一番波折,一行人终于在半夜时到达王店。   月光下,地处平坦位置的这个村子显得十分荒凉寂寥,草木枯黄,沙尘漫天。   李老头爷几个越过那道分界线后只感觉大晚上的热气直窜,像是走在蒸笼里,可想而知白天这里会有多热,跟李家村的凉爽简直没法比。   他们悄悄进村,村子里没有一点声音,连声狗叫蝉鸣都没有,死寂死寂的令人止不住地心慌。   李家村一到晚上可是蟋蟀声知了声都在响,村后的池塘蛙声一片,哪有这么静跟闹鬼似的瘆人的。   王建业快步带路往他家走,架子车轱辘吱呀吱呀轻声滚过,在寂静的夜里也显得很是突兀。   拉车的李治国兄弟三个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样,浑身汗毛直竖,车子拉的飞快,转瞬到了目的地。   敲开门后,王母看到儿子回来,严肃的脸上都缓了神色,再见到特意送东西过来的亲家公,当即红了眼眶,万分感激。   李老头摆摆手,闲话不多说,把车子拉进去卸了麻袋。   随后几人不顾挽留,水都没喝一口,也不留在那儿歇脚,立即踏上了回程。 第52章   夏季的天亮的早, 李老头几人回去的半路上天就亮了,遇到寻找吃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逃荒过来的人家直接就地搭了草棚子住下。   外围基本上都被占了, 越来越多的人往里面渗透,早晚会摸到李家村那里去。   李老头父子四人越看神色越凝重, 越过遍地的人群匆匆往村里赶去。   与此同时,王建业这厢虽然顺利给家里借来了粮食, 却也不敢胡乱声张的,害怕被别人知道了来借粮或者起坏心思。   母子两人在李老头爷几个走后立马关紧大门, 叫起家里的大人开始搬粮,全藏到空着的屋里去, 就连家里小孩子都不能告诉。   之后, 有了生活希望的一家几口躺在屋里激动难耐,睁眼到天亮。   王母一早起来悄悄熬了一锅野菜汤,稍稍放了点红薯面, 昨夜忙完后他们老两口根本没睡, 摸着黑偷偷磨了点红薯干。   早饭好歹有了点正经粮食,吃下去能顶半天,而不是像之前的树叶煮糠皮那样,吃了后肚子撑的胀却还是感觉饿的不行。   孩子们喝出了不同,瘦的凸出来的眼睛大亮, 争着抢着大口大口地喝, 唯恐慢了就没得吃了。   他们追问是不是家里有粮了, 大人们心照不宣, 瞒着说是在很远的山上找到了新的野菜草根,哪里有粮。   过后,大人们将家里几个小孩撵了出去,让他们像往常一样去荒草连天的田野里捡漏,扒拉嫩草根和上一季被遗漏的庄稼果实。   孩子们一走,王母就把大门关上插了闩,家里大人全到放粮食的那屋去,在检查了几麻包的东西后,大家神情激动不已。   “红薯干咱磨成粉掺着野菜草根一起吃,能熬上不少时日,野物全拿去换粗粮回来藏着,野菜野果吃不完的全晾晒成干,留着以后吃,都快点干!”王母做好打算,一声令下,几人很快行动起来。   红薯干被王母提到了她那屋,以后做饭就悄悄加一点红薯粉。   野菜和野果被王父几人摊到席子上晒在院里的大太阳底下,等到孩子们回来前再收起来。   这种热浪滚滚的天气,估计两三天就能晒成干。   野兔野鸡都是死的,经不住放,王建业没有丝毫歇息,当天又走路去县城了,怀里揣着一只兔子,佝偻着背装作饿的直不起腰的样子,没被其他人看出来异样。   县城里的人有国家的供应粮吃,保证饿不死,生活却也好不到哪儿去,物资匮乏,有工资有钱都没地儿买东西。   当然也有家里职工多或者身居高位的,挣的口粮保证一家温饱之余还能拿点余粮和钱去黑市换点需要的东西,比如稀缺的肉类。   王建业到了县城没敢找以前认识的朋友,自己东躲西藏摸去了开黑市的地方,逮到合适的人就低声问要不要肉。   他也不贪心地狮子大开口,只想换了粮赶紧走。   想要买肉的人见到肥硕的野兔,又听他要的还算公道,直接买下,两人很快谈妥,离开去别的地方交易。   王建业揣着粮票和五斤玉米面从买下野兔那家出来,闷头匆匆走了好大一段路,左右看看周围没人了才把脸上的烂布巾取下来,粮食揣怀里恢复了来时弯腰驼背气虚无力的模样,开始慢腾腾地往家走。   回去时,王母已经煮好了一天里的第二顿饭,也是当天的最后一顿饭,仍然是野菜汤,里面加了孩子们刚挖的嫩草根,还有一点看不太明显的红薯粉。   大人们知道实情,只感觉吃着实打实的粮食就是比吃草根树皮有劲,而小孩子光顾着争抢着往嘴里倒了,基本不尝味的,也发现不了不同。   王建业跟着喝了两碗,虽然远没有在妹夫家吃的那么饱那么好,但也比吃到肚里难消化的糠皮强上千百倍。   换回的粮票和玉米面被王母仔细收了起来,第二天他继续揣着一只野鸡往县里跑,下午回来赶上饭时,又拿回来十斤麦麸和一点几寸几寸的布票。   接下来几天,王建业天天上午去县城,下午回来,陆续把几只野物全换出去了,好歹没让它们坏了臭了,不然得多浪费心疼啊。   最后回来那一趟,一直观察了他家许多天的邻居在门口叫住了他。   “大业,看你忙了这么久,天天都往县里跑,有没有找到救命粮啊?”邻居期待地看向他。   也许等他一说出找到了的话,对方就会开口借粮,在生存面前,脸皮都不算啥。   王建业摇了摇头,“我家天天还煮草根吃哩,有粮了哪会吃那个。”随后不再跟他多说,推门进院了。   邻居想想也对,谁家有粮食还会喝苦涩难挨的树皮草根汤啊,只是看他们家孩子这几天能跑能跳,像是吃着了好东西有劲了,真没偷偷吃正经粮食?   王建业忙完了野物的事,因为邻居的话在家歇了两天,还到村口跟着大家剥了几段杨树皮,做做样子当做家里要吃的。   稍后感觉没啥问题了,他又忙碌起来。   仍旧是一大早出去,不过这次带上了他爹和小弟,领着两人往李家村的方向走,大半个小时的脚程后就看到枯黄之外郁郁葱葱的绿色。   “这,这里有地下活水?”王父惊呼,不然到处都旱成了土黄,这片地咋还能照常长树长草嘞。   “应该有的。”王建业闷闷回了一句,其他疑似有神仙、这是片神仙宝地之类的话,他没有告诉他们。   李家村之行,王建业观察到了很多,也隐约察觉出点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像十里八村传开的神仙赐福一事,像李家村家家户户都在供奉且推崇的小仙女,像妹夫全家供着护着的小小女娃……   还有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事。   一个看着明显有点身份的人,到妹夫家后不仅售卖供香,走前还像是拜祭一样给那个特殊的小女娃拜了三拜才离开。   当时虽然天已经黑了下来,然而稀疏的月光下,王建业仍然把那一切看在了眼中,直觉有异却也识趣地闭紧了嘴巴,不该问的不多问。   经过这几日的奔波,尝到了有饭吃的滋味,王建业决定将那些事死死烂在肚子里。   不管那是神仙还是鬼怪,只要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守护她尊崇她敬畏她,比起降下天灾让大家煎熬度日的老天爷,那人反而更显得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他们家现在不就是沾到光了么。   另外……为了以后能有吃有喝不饿肚子,家里是不是也要供奉一下神仙?   卖野鸡野兔时除了粮食粮票还得了一点钱,一分钱一两把的供香目前还是买得起的。   王建业一边深思一边带着另外两人迈过了边界线,进入神迹范围之内。   界限往里那一片除了青草和树叶,已经没啥可吃的,都被当初找过来的周边村民以及逃荒的人扒拉光了。   三人往里深入了一段路,找到一处小溪边。   王父见到清澈的溪水,当即放下了严父的形象,和王小弟扑到溪水里喝个痛快,然后坐在只到脚脖子的溪水中洗了个凉水澡。   家里的水井打上来的水混浊又泛着土腥气,但那也是保命的水源,洗澡是舍不得的,他们家一个多月没用水洗过澡了。   王建业当初去李家村也是在半路上找个有水的地儿,将自己洗刷干净了,晒干了衣裳穿上才继续赶路的。   不然那个味儿大的,他怕熏到人家借不到粮。   这会儿,王父父子俩扑腾到小溪里好好搓洗了一番,竟然还在溪水中发现了小鱼小虾,简直不能更惊喜!   “好了,洗好就把衣裳搭树上晾着,咱们快点找野菜野果采。”王建业叫停他们,多找点粮食才是这次的目的。   王父深以为然,爬起来按照大儿子说的去做。   王小弟看着游过他身边的小鱼小虾流口水,忍不住伸手去抓,那些鱼虾贼精贼精的,抓了几次都抓空了。   王建业扶了扶额,过去把人拉上来,踢着屁股让他去树林里找能吃的野果子,而王父已经蹲在草丛里采起了肥厚的野菜。   他们找的这片地方虽然已经被其他人光顾过了,但仔细找找,总能找到些漏网之鱼,野菜野果不到半天就聚齐了一小堆,够一家人吃两三天的野菜糊糊。   青涩的野果子他们没动,那东西又酸又涩关键还开胃,人吃了它不顶饱竟想多吃饭,父子三个只捡熟了的果子摘,回去晒成果干儿或者煮果糊糊喝。   至于想在这里逮个野物什么的那就不要想了,因为要么早被之前摸进来的人抓了,要么跑更深处去了,他们抓不到的。   三人在小溪边忙个不停,没看到在他们不远处躲躲闪闪地猫着一个人,正是前两天跟王建业说过话的邻居。   对方当时虽然相信了王建业的说法,但稍后逮着他们家孩子出去挖草根的时间,试探了孩子几句,得知他们竟然在远处的山上找到了吃的!   邻居气愤王建业不说实话骗他,又想分一杯羹找到野菜填肚子,于是紧盯了王建业一两天后终于瞅到这次机会偷偷跟来了。   邻居见他们忙活开后,看了看这片地方同样很是震惊,当然更欣喜的是这里有吃的!   他当即不再管那边的父子三人,悄悄溜走摸到另一处开始搜罗起来。   有一就有二,之后更多的人被引来了。   不到几日,王店的人基本全发现了距离他们村子几公里外的宝地,那里有清澈的河水,那里能找到吃的!   众人一窝哄地都冲过去了。   到了这种程度,之前村里最先找到那里的几家也不再偷偷摸摸地瞒着了,大家都光明正大地去宝地找吃食,手快有手慢无,再藏也没用。   这种关系到活命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周边其他村子在同一时间里几乎全知道了。   有个神仙宝地或者被称之为世外桃源的地方,这样的消息传遍周围村落后渐渐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传言渐渐被更多的逃荒者得知,众多过不下去的人纷纷开始朝那个充满希望的方向流窜,以期寻找活命的机会。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上头的注意。 第53章   李老头父子几人回去的当天, 李治国兄弟三个回屋补觉,李老头转而去找了老族伯商量事。   稍后,荣锦发现, 家里常待的人变少了。   她那个便宜爹和大伯二伯不像平时那样一块蹲家里了,总会少那么一两个, 就像在轮流去做什么事一样。   被李婆子抱着出去放风转悠的时候,她更发现村子里的气氛变紧绷起来了。   家里人没说, 荣锦也无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稍后几天的某个半夜,荣锦被屋里动静惊醒, 睁开眼看到便宜爹正站在门边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凉茶,身上风尘仆仆的沾着不少灰土, 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根大木棒。   荣锦奇怪地看了看, 之后又见到二伯打着哈欠进来接过了木棒。   “遇着了?”李治富哈欠连连地扫了弟弟一眼,没由来地问了句。   李治民喝完水将碗还给李婆子,方才抹了把嘴点头回道, “遇到两个, 摸到村边了,想跳进咱们村后边的池塘里偷鱼,被我一人敲了一记闷棍!”   然后那两人就歇菜了,晕的人事不省,估计不到明天日头升起来醒不了。   李治富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李治民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那你待会儿回屋歇着, 二哥去接班, 瞧着, 保证不放一只苍蝇进来。”李治富说完拍了拍身上的大背心,拿上大木棒转身出门了。   “你就吹吧。”李治民哼了哼。   “又抓到两个逃荒过来想进村的?后面准备咋处理?”李婆子询问,总不能把人真打死了事吧,那可是犯法的。   “应该是逃荒的,想进村偷东西,爹让给点教训扔远一点。”李治民老老实实回答,然后问他娘还有没有吃的,忙了大半夜都饿了。   李婆子让他等会儿,她去给他下碗汤面吃。   等她去厨房后,李治民转头发现了睁着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自家闺女,立马咧嘴笑了,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   “福娃,闺女,看看我是谁?”李治民腆着笑脸凑到荣锦的小木床前头,笑的像个二傻子。   荣锦的黑眼珠跟着他移动,撇了撇嘴,没搭理他。   不过李治民可不气馁,光是闺女盯着他瞧这一点就够让这个新手父亲搓手激动了。   “闺女,我是你爹啊,来,跟着我喊爹~”李治民循循善诱,看着闺女白嫩的小脸蛋,忍不住伸出爪子捏了捏。   荣锦转了转脑袋,把自己的脸颊从便宜爹的魔爪里拯救了出来,然后噗的一下,喷了他一脸口水。   李治民抹抹脸,再接再厉地哄道,“来,闺女,喊爹呀,你听我咋喊的,爹~爹~”教的多标准啊。   “哎”荣锦调皮地应下一声。   李治民:“…………”好像有哪里不对。   父女俩一个傻愣愣一个萌萌哒地对视了几秒,李治民猛地拍了下脑袋,直说刚才听岔了,闺女好像没发声的吧?   低头再看荣锦,荣锦给他一副懵懵哒的无辜脸。   没等李治民再想做点什么,李婆子端着碗进来了,一看他那架势就警惕地问他是不是打扰福娃睡觉了,想干啥!   李婆子走上前一看,宝贝孙女果然已经醒了,臭小子就是不靠谱!   李治民讪讪地夺过面碗,兔子一般窜到另一边的桌子上坐着,开始飞快地吃饭。   李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慈爱地将荣锦抱起来轻轻地摇晃着,哄她继续睡。   天亮后,荣锦再次醒来时,已经从大人的谈话中知道最近村里的不对劲在哪儿了。   周边逃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都摸到李家村这里来了,相应的不安定因素也多了起来,这片村落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李老头当时从王店回来后就去找了老族伯商议,最后决定让村里的青壮年组成巡逻队,开始白天黑夜地换着班在村子四周巡逻,保持警惕,一旦发现擅入者,立即拿下。   李治民那晚就遇到了两个当毛贼的,当即就给他们敲晕了。   当然,拿下之后,村里也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   关起来还得给饭吃,说不定人家乐意之至,扭送县派出所不现实,估计到地方所里也不收,收了还得管牢饭,谁养得起,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等大奸大恶的罪人,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所以,村上也只是把擅闯的人逮住后教训一顿,让他们长长记性,然后远远扔走。   巡逻队刚开始巡逻时还不以为意,认为大队长太杞人忧天,他们这片平静的很,又在犄角旮旯里,哪有人会跑这边来捣乱啊。   谁知平安无事了几天后,等他们真逮着一个闯进村的逃荒者时,彻底改变了看法。   对方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瞅到空子摸了进来,看到大白鹅两眼直放光,拽着鹅脖子就想拎走。   大白鹅们当即反抗,嘎嘎嘎地鸣叫个不停,朝胆大的毛贼围攻,叨的他哇哇叫时也引来了巡逻队的注意。   擅闯者当场被逮住,被一群小伙子围住胖揍了一顿,然后扔到十里地外的小山窝去了。   据老族伯所说,那里草木茂盛且没有大型野兽,把人放那儿饿不死,有吃的他们就不会想着再摸过来了。   大家伙都以为这是偶然事件。   毕竟神迹范围那么大,他们村的地方又偏僻,对于外地人来说能不能找过来都难说,所以闯进来的人应该不会太多的……吧?   可惜,他们低估了逃荒者的总数,基数一大,偶然也基本变成必然了。   随后,随着摸过来擅闯或者偷东西的人增多,巡逻队没了侥幸心理,开始认认真真地白天黑夜连轴转,警惕危险,保护全村人生命财产的安全。   特别是,村里还有他们供奉的小仙女,马虎不得。   就在这样紧张的关口,有相熟的村民跟钱春娥悄悄透露,说看到李麻子去钱家湾送粮食了,问她娘家是不是缺粮了,咋没听到一点信儿啊。   要是送粮可得多找几个小伙子一路,别让李麻子一个人送去,就他那个弱兮兮的小身板,估计拿多少都不够在路上被人抢的。   钱春娥听到这样的消息是一脸懵逼,她根本没收到半点娘家缺粮的信儿,啥都不知道啊。   再说钱家湾虽说不比赵家村距离他们村近,但也在神迹范围内的,山上能采野果抓野物,水里能捉鱼,夏收的收成也不错,即使交了公粮剩下的也能撑到下一季庄稼成熟了,咋就缺粮了呢?   钱春娥懵然又疑惑,匆匆谢过跟她通风报信的婶子后,立马就去李麻子家找他。   一个两个的,真缺粮了咋不跟她说,怎么地也能搞到百来斤粮食借回娘家救急啊。   而且家里到底怎么回事,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咋地了,之前的粮食去哪儿?   想着那些问题,钱春娥心急如焚地敲响了李麻子家的大门。   “麻子,李麻子,快给姐开门,大姐问你,春妮那边家里的事你咋不跟我说……婶儿,是你啊,麻子呢?”钱春娥拍着门大声问,门开后却发现是麻子婶。   “是春娥哎,麻子没在家,那事你知道了?”麻子娘让开路让她进去,听话音也是个知道内情的。   钱春娥进门气没喘顺就将刚听到的消息跟麻子娘讲了讲,问对方知不知道李麻子去钱家湾送粮,到底是咋回事。   可别是李麻子私自送去的,不然麻子娘咋想?两家还怎么结亲处亲家,到时候小妹嫁过来可要怎么抬得起头哟!   钱春娥心都要操碎了。   “这事我知道,是我让麻子去给春妮送粮的。”麻子婶笑了笑,让她不用着急,没啥大事,慢慢说。   钱春娥听后顿时松了口气,没啥大事就好,那爹娘弟妹应该生活得好好的。   “那我娘家那边的粮食没了是啥情况啊?”不会是被逃荒的人抢了吧?   钱春娥如此一想又惊了起来,就连他们村都组织了巡逻队防卫,钱家湾距离神迹的边缘更近,那岂不是很危险?要是村里没个准备……   这下,她坐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娘家看一眼。   “你别自己吓自己,听麻子说,那边也组织人护卫村子了,你娘家都好好的,放心吧。”麻子娘温言安抚了片刻。   钱春娥恍惚地点着头,也不知道到底放下担忧的心没有,又坐了会儿,她就起身告辞离开。   出来没走几步,正好遇到回家的李麻子,钱春娥当即把人拦住了。   “李麻子,你给我说清楚,春妮那边发生啥事儿了?!”她扯住对方的衣领虎着脸摇晃道。   “大姐,大姐,你先放开我,先放开我我跟你说。”李麻子连连求饶,对她怵的很,更害怕一旦不回答,下一秒就被狠狠揪了耳朵。   钱春娥放开他,让他老老实实交代,为啥偷偷摸摸地去钱家湾送粮,家里发生了啥事,为啥不告诉她……   “姐,我哩姐,你问这么多我咋回啊。”李麻子苦着脸委屈。   钱春娥瞪眼,“那就从刚开始说!说清楚喽!”不然小心揪耳朵伺候。   李麻子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把最近的事交代干净,没有一点敢隐瞒的。   钱有根家在夏收后如钱春娥所猜的那般,确实是不缺粮的,虽说没多少富余的,但保一家四口人吃喝,撑到下一次收获完全没问题。   但是之后就出事了,还是饥荒惹的祸。   灾荒闹起来,到处缺粮,这片神仙宝地的消息泄露出去后,那些在这里有亲戚的外地人开始过来借粮甚至想借住。   钱有根家也有几门外面的亲戚,以往很少走动过,过年过节都见不到一面,但现在一个个陆陆续续都跑到他家借粮了。   那些人饿的皮包骨头的看着都挺惨,钱父钱母善良又容易心软,刚开始就借了一点出去,这一下就刹不住了。   ……   就在李麻子向钱春娥说道那些糟心事,希望坦白从宽的时候,县城里也不平静。   在反封办某间专门用来上教育课的教室里,严科长一身黑溜溜的站在台上,正激情四射地向下方的干事们讲着‘科学的终点是神学’的辩证性。   他看起来比去李家村时更瘦了,被雷劈的黑皮仍然是黑的如同非洲人一般。   然而他自己却全然不在意的,还拿来当作某些神学理论的见证案例,精神面貌十分之好,从他在上面唾沫横飞地讲了几个小时还停不下来就能看出了。   下方的干事们和他差不多,跟中了毒一样,一个个兴致高昂激动难耐地听讲做笔记,望着他们科长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就在课堂气氛诡异地无比和谐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门外进来两个人,均是一身黑灰色的中山装制服,一看就是政府某部门的,两人扫视房间内一眼,准确找到目标——严科长。   “严同志,请随我们走一趟。” 第54章   钱父钱母心软之下好心却办了坏事。   知道他们家能借到粮, 那些亲戚都跑来了,不少还想直接住他家里,但是因为钱家湾有规定, 为了以防万一不允许外人住进来,所以借住的事不成行。   那些亲戚们开始以此抱屈, 哐钱父钱母借粮给他们。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 钱父钱母被那群人捏着老好人的性子掏空了家里的粮食。   钱春妮姐弟俩起初不知道,父母当他们还是孩子, 根本没跟他们说。   等到钱春妮察觉后拦都拦不住了,稍微拦一拦就被借粮的人说是不懂事不孝顺心太狠毒没点同情心, 说小姑娘心底不好名声不好了肯定嫁不出去, 得被人退亲了巴拉巴拉巴拉的。   钱春妮咬着牙差点跟人打起来,逮着欺负他们家的人咬了好几口,好歹抢回一点损失。   钱小弟更是一边气得直哭, 一边跟着二姐扑上去夺粮食, 那种要粮不要命的架势把人吓怕了,终于赶走了不知道是哪门破亲戚。   钱父钱母被二闺女哭着训了一通,方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被哐了,好心借出去的粮食大概是肉包子打狗要不回来的。   钱春妮再去粮缸里一看,基本不剩下什么, 连同姐弟俩抢回来的粮食一起, 撑了不到半个月就断粮了。   钱有根悔恨无比, 冒着危险继续跑山上下陷阱套猎物, 然而自从人多起来后那些猎物都学精了,轻易是抓不到的。   钱母每天省吃俭用,顿顿只喝能照得见人影的稀汤,把粮食留给丈夫和孩子吃。   只是没了粮食,稀汤也没喝多久,他们家只能天天煮野菜汤、摘野果子度日。   有时运气好的话,钱有根上山逮住猎物了,才能拿去换点粮食吃口稍微干点的。   钱春妮本想去李家村求援,但是被钱父拦住了。   钱有根自觉没脸去打扰已经出嫁的大闺女,而且正闹灾荒,想必亲家家里粮食也不多,不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他是不想去那边借粮的。   等到李麻子过来看他未来媳妇时,发现钱春妮姐弟俩都饿瘦了,岳父母更是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吓了他一大跳。   李麻子走亲戚是随手带了点细玉米面的,被钱春妮当成了救命粮,不顾她爹娘叮嘱一定要省着用的话,直接全做成了面条,狠狠大吃了一顿。   “慢点吃,慢点吃,不够我再回去拿。”李麻子拍着未来媳妇的背心疼不已。   手底下都能感觉到凸起的骨头了,以前哪儿会这样,都是饿出来的。   “唔,好吃,麻子哥,你来的真及时,不然以后可能就见不到我了。”钱小弟呼噜着面条庆幸道。   到时候人都饿死了,还咋能见得到。   钱父钱母放下了碗,脸上愧疚懊恼不已,错不该一时心软放那些中山狼进来,把他们家粮食都卷走了,还连累一双儿女跟着受苦。   钱春妮捣了捣钱小弟,让他别再说了。本来爹娘反应过来后就一直很不好受,老两口自责又愤懑,咽不下那口气,却也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如今再提起那事有啥用,徒惹爹娘伤心。   钱小弟撇撇嘴,瞄了眼准二姐夫,好歹没再抱怨啥,呼噜呼噜地忙着填饱肚子。   毕竟有了这顿后下顿估计还是老样子的野菜汤酸果子,得赶紧多吃点。   李麻子直觉里面有事情,然而接到钱春妮使的眼色,识趣地没当着岳家两老的面提起。   二老像是不饿,对于香喷喷的汤面均是只喝了一碗面汤。   李麻子这次带来的面布袋子还在厨房案板上放着,只不过里面已经空了,钱母过后把它拾起来细心地抖落了一阵,刮出一碗底的面粉出来,够明早做野菜糊糊的了。   钱父让钱春妮姐弟俩陪着李麻子说话,他有事出去一趟,走时拿去了被钱母弄得很干净的面布袋子。   钱春妮这厢趁机解答了李麻子的疑惑,把最近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说,眼眶红红的抽着鼻子强忍住不哭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心酸,让李麻子很是心疼。   “别慌,我、我家还有粮,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李麻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钱春妮摇摇头不要,她只是他家未过门的媳妇,又不是过门后真成了一家人了,咋能收他的金贵粮食。   况且,就连大姐家,爹娘都不想去麻烦人家,以免惹得大姐婆家人不喜,对大姐以后不好。   那么李麻子这边要帮忙,估计爹娘也是不会要的,真收了他们的粮,她未来嫁过去后面对婆婆可怎么抬得起头。   李麻子可不管那些,都要把人饿坏了,还讲究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他还要再劝,却在此时,村里的邻居匆匆跑进来告诉他们钱父快被人打死了,让家里人赶紧出去看看呐。   钱母听到消息吓得摔了刚打满的水桶,钱春妮和钱小弟呼地跳起来,立马跟上那个通风报信的邻居往出事的地方跑。   李麻子回过神已经见不到那姐弟俩的影子了,而钱母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嘴里喊着钱父的名儿,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他赶紧上去扶住人出门,见到外面的人都往一个方向跑去,说什么外来人打死他们村里人了一定要教训教训对方……   联想到前后,李麻子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担心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快去,麻子快去,去看看老头子……”钱母抖个不停,有气无力地推着李麻子,想让他赶紧追去看看钱父咋样了。   然而她看起来很不好,李麻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扔下未来丈母娘,但是确实又担心那边的情况。   李麻子急的原地转悠了一圈,咬咬牙弯腰蹲下去,憋着一股气儿使力将钱母背了起来。   他那小身板背上钱母本以为会很费劲,没想到比设想的轻松很多,因为钱母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人比看上去轻很多。   李麻子心酸了一下,顾不得再想其他,背着钱母匆忙跟上往出事地聚集的人群,最后到了村外不远处那片山坡地。   钱家湾外边的几块地方基本都被逃荒者占据了,其中就有这片山坡。   那上面搭满了草窝草棚子,甚至还有简陋的小木屋,里面住的都是四处逃荒来的流民,一群一群的走到这里见有吃有喝就直接住下了。   钱家湾的村长对此是十分警惕的,有其他地方的例子为鉴,一不小心很可能他们村子都会被这群人洗劫了。   然而上头的领导没有丝毫动静,像是默认这些人逃出家乡到处乱窜的举动,让下面的村长队长们也不好对他们太过分,只能让村里组织巡逻队时时警惕,防止对方进村偷鸡摸狗、骚扰村民。   所以,钱家湾除了青壮年日夜巡逻外,还定下了外来人不能在村中住宿的规矩,避免人进来捣乱。   不过,这些举措只能防住大部分外来人,他们之中还有各家各户村民们的远房亲戚之类的人,如果人家自己愿意接济对方,那村长和巡逻队也管不着不是。   像钱父就是一个例子,只不过他接济的那些所谓的亲戚都是白眼狼,得了东西不仅不感恩还骗光了他家的粮食。   当时不是没有相熟的村民看出点情况而提醒钱父,但是因为在此之前,村里已有好几家也做了接济逃荒者亲戚的事情,对方感激涕零,亲戚关系变得更为紧密。不仅没出啥事,还因此拯救了几条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父认为借点粮出去是做善事,全然没想到惹了马蜂窝,引来了一群中山狼。   此刻,他躺在地上极其后悔,鲜红的血流进眼里,视线中顿时都成了血红色。   想他钱有根与人为善,平生从没做过一件恶事,没想到最后却被自己好心接济的人反咬一口。   欠账还钱、欠粮还粮,天经地义!咋就一张嘴就把黑白颠倒,还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打他一顿?!   钱有根想不懂,气不过!呼哧呼哧的血冒得更汹涌了。   “爹!!”钱春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扒开人群往里一瞧,看到肝胆俱裂的一幕。   她亲爹正躺在血泊里,满身满脸的血啊,身子还时不时的抖一下,像是要不行了。   “爹啊,你咋啦?”钱春妮冲过去跪在地上爬到钱父身边,眼泪直流地想要把人扶起来。   村长过去制止了她,“春妮闺女,你爹头被打破了,身上还有伤,先别动你爹,等村里郎中来了给他看看,咱再将他抬回去养,啊,听话。”说着叫来两个媳妇看着她点。   钱有根对于二闺女的话应该是有反应的,动了动被血染红的眼睛往她这边瞧,嘴里呼哧呼哧的气喘着,想说什么。   “有根老弟,别气别气,咱们村会替你讨还公道,你气坏了自个儿,剩下家里俩孩子咋办,春妮可还没嫁人呢,春生也没娶媳妇儿……”   村长一边叫人去催郎中,一边安抚着憋着一口气出不来的钱有根。   周围的村民们束手无策,全听他们村长安排,不敢轻易挪动破了头的钱有根,又很气愤自己村的人竟然被外人欺负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这时钱小弟也到了,一看人群中的那画面,当即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爹——爹——”钱小弟被他二姐痛哭的声音唤醒,扑到她身边扒着钱父惊慌地哭喊着。   边上的人叹着气上去把他拉开,被钱小弟挣扎着怒问是谁把他爹打成这样的,是哪个龟孙子干的。   众人齐齐望向村外小山坡的方向,钱小弟会意,怒吼着想冲上去跟人拼命,被几个帮忙的小伙子死死拦住。   郎中终于到了,村长赶紧让他去给钱父看看,看着挺严重的,别真有个好歹了。   李麻子跟在去请郎中的人后面也找过来了,直把钱母背到人群外围才放了下来,钱母急慌慌往人堆里挤,大家看见她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他爹呀——”钱母瞧见钱父的惨状,还以为人没了,一口气没上来,惊呼一声后,人直挺挺往后倒去。   李麻子还没来得及擦把汗就又遇到这个,当即窜进去扑到地上,和上来帮忙的村民们一起好歹把人给接住了。   周围惊叫声一片,姑娘媳妇们都开始抹眼泪了。   好好的一家人,不到片刻的功夫,伤了一个半死不活,又晕了一个人事不省,这可咋过啊! 第55章   钱母被有经验的婆子掐人中掐醒了, 睁开眼明白过来后当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麻子见她人没事,转头去里面找未来媳妇,却见到老丈人正狼狈地躺在那儿, 还一身的血。   “这是咋啦?”李麻子忍着惊慌过去扶起了钱春妮。   村长看了他一眼,认出人是钱有根家的准二女婿, 叹口气回道,“你有根叔去要粮, 就被打成这样了,唉。”   “要粮?要啥粮?”李麻子一脸雾水, 不了解情况。   钱有根被郎中清理了头脸又敷了止血药裹上了纱布,此时仍然拗着那股气儿, 恨恨回道, “那群亲戚哄骗我借走的粮,我想要回点儿,他们却不承认了!”   “天杀的无赖, 老天爷咋不劈死他们啊, 老天爷你不长眼啊……”钱母抹着泪指天哭骂。   李麻子顿了顿,仰头看了看天,仍然是万里无云,水汽蒸腾直上,没有一点变化。   这里没有庇佑他们的神仙, 老天爷不会明察秋毫保护他们的。   “人没大事, 就是头磕破了流的血太多, 回家吃饱饭好好补补, 等伤口结痂就好了。”郎中为钱父收拾好后嘱咐道。   村长谢过郎中,帮忙垫上五分钱的看诊费,李麻子看到立马从自个儿兜里掏出钱送上,争着给付了,惹得村长瞧了他好几眼。   村里没秘密,郎中也是知道李麻子身份的,是他们村的准女婿,看来人倒是不错。   钱父已经缓过来了,就是浑身还时不时地哆嗦着,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紫,脑袋上的青筋直冒,显然是气的不轻。   钱春妮和钱小弟赶忙上去把人搀起来,姐弟俩双眼通红泪流满面的看着十分可怜。   再加上那边哭的喘不过气的钱母,这一家子被害的太惨,这会儿都六神无主了,还好有李麻子在场。   钱家湾的人对他的观感经此一事,从未有过的好。   “别气太狠了,看开点,啥事能有命重要?”郎中离开前对钱父劝了句。   “是啊,爹,别气了,粮食咱还有,犯不着为了它豁出命去。”李麻子殷勤地跟着劝。   钱父憋着气呢,看在他刚才知事的份上,没计较他的称呼。   “老根兄弟,你先回去养着伤,放心,这事咱们村跟他们没完!”村长对钱父保证道。   其他同仇敌忾的青壮年们纷纷高声附和,摩拳擦掌准备光明正大地好去干一架,早就看那群人不顺眼了好么!   这次是打了好心借粮的钱有根,那下一次会不会就直接打不借粮的其他人了?再下下次是不是就想冲进村里抢粮食了?!   要知道外面周围一圈聚集的人加起来的话,可比他们村的总人数还多好几倍呢,这下要是不给对方一个教训震慑一下,都以为他们是病猫一起围上来欺负咋办!   钱母被邻居劝好了,钱父也稍微消了点气儿,两人被钱春妮姐弟俩扶着回家。   李麻子像是一瞬间长大了,感谢过帮忙出气以及护送人回来的村民,到屋里站在钱春妮身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钱父被钱母红着眼扶到床上躺着,头上的纱布浸湿了,血却也不再往外冒了。   “爹,娘,我跟麻子去李家村把大姐叫来吧。”钱春妮悄悄握住了李麻子的手,对钱父钱母说道。   钱父泛着青的黝黑脸上当即皱了皱,睁开眼坚持道,“别去!别让你大姐知道!”知道了有啥用,除了给她增加负担拖后腿,还会让她在婆家丢人。   “爹!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犟的啥?!”钱春妮瞪着眼大喊。   钱父执拗地扭过了头,钱母坐在床边擦着泪不说话,同样是默认的。   二老都这样固执,李麻子惶惶然地左右望了望,也不知道咋办,钱春妮转头趴在他肩膀上哭起来。   李麻子当下顾不得想其他了,安慰未来媳妇先。   钱小弟双眼通红地看了看两边,眼神沉郁不甘,趁他们不防备猛地跑了出去。   “麻子,快拦住他,咳咳……”钱父看到后咳嗽着急喊。   自家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这是要去找那伙人拼命啊!   “春生!回来——”钱春妮和李麻子当即跟着追上去,看方向正是村外的小山坡。   三人一前一后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打起来了。   逃荒者和村里的老弱妇幼都躲的远远地围着看,正中间两伙人打的不可开交,震天响的怒骂吆喝此起彼伏,场面十分激烈。   钱小弟到场找着了去过他家借粮的那些人,冲进去逮住人就咬就捶,对方也不是死的,自然反抗,却被钱小弟抢到木锨照着几人头上直拍。   钱春妮和李麻子怕他万一出啥事吃亏,跟进去帮忙揍了对方一顿后,两人赶紧把钱小弟拉出了战场。   而打群架也打到了尾声,钱家湾的人胜出一筹,进他们村搞事过的逃荒者均是被他们揍趴下了,打的头破血流跟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里是钱家湾的地界,你们逃荒来到这里讨口饭吃,咱们也不说啥,但是!”   村长冷颜厉色,扫过整片小山坡,严令道,“既然来到这儿了,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再敢朝村里伸爪子甚至打人,那就别怪咱们下手狠!”   “再捣乱就赶走他们!”   “赶走他们!赶走他们!”   钱家湾的村民们齐声大喊,手里的铁锨木棍杵地杵的梆梆响,对被打怕了的人来说,威慑力不一般。   最后,村长摆了摆手,警告地将在场的逃荒者看过一遍,领着村民回去了。   李麻子见此,赶紧扯住身边的姐弟俩准备跟着离开。   钱小弟突然挣脱掉,又跑回借粮食的那几家狠踩几脚,唾了一口问他们的草棚子在哪儿。   地上的人肯定是不回答的,被揍再狠都不肯说,周围的人也没谁吭声,但是有好几个小孩都朝着某片地方看,那里除了三四个草窝草棚,边上没别的。   “春生,走了!”钱春妮和李麻子对视一眼,赶紧喊他。   村里的队伍快走远了,他们三个继续留在这里绝不是明智之举。   钱小弟说着等他一会儿,然后跑到小孩们瞅着的那片草棚子,钻到里面翻了片刻,最后抱着一只小布袋出来。   “就找到这么点,其他的估计早被他们吃下肚了。”钱小弟跑过来将东西交给了钱春妮。   三人立马朝大部队追上去,回去后打开小布袋发现是一些玉米粒和红薯干,没有多少,大概两三斤的样子。   “是咱家的粮食。”钱母检查后说道。   玉米红薯干都是他们家借出去的粮食,却只剩下这点了。   钱春妮拿着袋子凑到床边,对闭着眼睛的钱父说他们已经要回了家里的粮食,让他不要再生气了,早点好起来。   钱父果然还醒着,听到闺女的话睁开眼睛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平缓了下来。   他点点头,再叮嘱了一句别告诉她大姐,然后终于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到了这会儿,一家子人方才松了口气,不那么憋屈了。   眼见晌午已过,李麻子不可能晚上还呆在这里,他得回去,家里还有个等着他的老娘。   中午饭都没吃,李麻子空着肚子向钱母和未来媳妇告辞后匆匆回去了。   钱母送他走后,回来跟闺女说担心对方经过了这事会嫌弃他们家,以后对她不好。   毕竟人家欢欢喜喜来一趟,他们却连顿晌午饭都没招待,还让他看到了那么一出。   “麻子不是那样的人,娘你瞧着吧,他很快还会来的。”钱春妮笃定地说道。   钱母叹气地摇摇头,不抱啥希望,转身去给钱父熬药去了。   钱春妮确实了解李麻子,他匆匆赶回家就打着明儿个再来一趟的主意。   等麻子娘从儿子嘴里听到钱家的那些事后,唏嘘又同情,当即准备了几十斤顶饱的红薯干,让李麻子再去时捎上。   这正是李麻子想要做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扛着粮食去钱家湾了,走前还嘱咐他娘不要出去乱说。   只不过他自己去送粮时被村里人瞧见了,之后感到奇怪进而通知了钱春娥。   等到钱春娥找上门时,麻子娘也只是透露了点消息,并没有乱说出去。   而李麻子被钱春娥逮到后,面对准大姐的威胁,除了如实一告还能怎么办。   “就这些了,我全说了,你别揪我耳朵。”李麻子捂着耳根苦兮兮的卖惨道。   钱春娥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好,气闷地原地转悠了好几圈,停下问道,“你跟姐说实话,我爹娘真没事吧?”   “没事了没事了,爹的伤喝过药快好了,又有我送过去的粮食和肉,郎中说不缺营养就没啥大事,养一养就会好。”李麻子连连摇着头回答。   钱春娥这才放了点心,不过她还得回娘家一趟看看,不然她心里不踏实。   “姐,你可别添乱了,那边我看顾着呢,我一个大男人在路上来回还得瞅着点走,你一个女的要是上路会很危险的,还是算了吧。”李麻子劝道。   钱父不想让大闺女知道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让她担心之下来回奔波,要知道逃荒者涌进来后,路上实在不安生。   钱春娥瞪了瞪他,想反驳可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是为了她好。   ……   只是李麻子单想着女人容易被不怀好意的逃荒者惦记,没想过他也是别人惦记上的一员。   早就在他参与钱家湾打群架之后,就有人通过钱春妮家盯上了他,偷偷尾随他摸到了看起来更富裕的李家村。   平静的村落中即将再生波澜,而在百里之外的县城那儿,严科长已经被带到了一位大人物面前。   风雨欲来。 第56章   严科长当时在课堂上当场被带走后, 晕晕乎乎地跟着那两个中山装上了一辆黑色小汽车。   这种待遇,让坐在两人中间被肉夹馍的他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随后想到他也没干啥违法犯纪的事, 整个人就坦然了,继续在脑子中研究他那神学入门的开篇。   只是吧, 车子刚启动没多久,严科长就被一块黑布蒙了眼, 懵逼地被人带着貌似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实话说,他在县城生活了几十年, 地盘特熟,闭着眼都知道哪儿是哪儿。   所以, 即使对方采取了措施, 遮遮掩掩地把他带过来,严科长想一想也能大致猜出这是到了什么地儿。   县委办公室嘛,还蒙着眼, 当谁琢磨不出来一样。   下车进院后, 严科长一路在心里嘀咕着,被那两个中山装七拐八拐带到一个清静的房间里。   拿掉头罩后,他眼前一亮,见到了站在对面书桌后的中年男人。   “严同志见谅,咱们按规矩办事, 还请莫怪。”中年男人温和地笑着说道, 挥挥手朝另外两人示意。   中山装们拿上黑头套出去, 把守在了门口, 一旦有人闯入或者里面出了什么状况,他们都能立即反应过来应对。   严科长被这样的阵势震了一震。   “你们是谁?我确定自己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严科长扶了扶眼镜申明道。   他能看出对方出自政府部门,且身份不简单,就是不知道是负责哪一块的人。   中年男人态度很温和,一点没有领导的架势,他伸手请严科长就坐,自己也坐在了书桌后的红木椅上。   然而严科长并木有感觉到对方的礼遇,得到示意坐在书桌对面的木椅上后,他感觉像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   这让他顿时皱紧了眉头,黑溜溜的脸上满是警惕地看向中年男人。   “呵呵,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部长。”刘部长和颜悦色道。   严科长眼睛睁了睁,瞳孔中闪过惊讶之色,哟呵,还是个部长嘞,比他官儿大多了。   “我姓严,大家都叫我严科长,你们找我到底有啥事?”没事就放人行不行,他还得回去上课呢,神学论刚开了个篇,忙着呐。   严科长比照着介绍了下自己,然后就直问主题,不想耽误自己个儿宝贵的时间。   刘部长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不再废话。   “听说你之前带人去过李家村?”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将心里不耐烦的严科长惊楞在那儿。   严科长神情瞬间紧绷,然而由于脸黑,看不出来,只是那双格外显白的眼睛中闪过恍然,显示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答案。   “那什么李家村王家村的,我咋……”严科长想要狡辩,下一秒就看到对方拿出了一沓文件,一张一张翻看着对他笑。   文件上偶尔露出的地方,书写着一些譬如神迹、李家村、小仙女等等的关键词,昭示着那分明是一份详细的调查结果。   严科长:“…………”都查清楚了还问他干啥?   想想也对,上头来的人有庞大的国家和政府做支撑,比他们小小的反封办要靠谱的多,想查一个有异状的村子还不容易。   别人查不到的东西,某些部门的人却能简单轻松地去翻个底儿朝天。   比如灾荒中神仙宝地的谣传,灾民的逃窜流动聚集,李家村百里范围内异象的存在由来,传说中的小神仙等等,刘部长手中的资料上都有提到。   “那你们叫我过来干嘛,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了解的肯定还没上面的多。”严科长指着文件说道。   反正瞒也瞒不过人家,他很光棍地承认了,但是具体情况?他哪儿知道啊。   刘部长翻完文件放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严科长的黑皮看了好一会儿,直瞧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用顾左言他,把你当时进去见到的事详细地说出来,对于你在反封办开神学课的问题我们可以重新考虑,不然……”刘部长倾了倾上身,招呼一个中山装进来。   “当时和他一起去的人去查一下。”刘部长一声令下,中山装立马点头,转身就要走。   “哎,别别别,找我手底下人干嘛,有事再问我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严科长赶紧拦住人。   笑话,都是跟着他混的小虾米,一个个胆小怕死惜命的很,咋能再把人扯进这摊浑水。   严科长深深叹口气,反正他进都进来了,好歹得保住手下的人吧,不然多不划算。   “我说,我全都说,只要你们……愿意相信。”   “洗耳恭听。”刘部长抬抬手示意请讲,还让人给他送了杯茶。   严科长捧着搪瓷杯清了清喉咙,从他接到有人举报李家村搞封建迷信活动的消息说起。   “上头正在严抓这个,我得到信儿就带人过去了……晴天霹雳劈下来,电火花追着我们跑……平地窜出一株花接住了小神仙……然后我被雷劈晕过去了,醒来就变成现在这样。”   严科长刚开始说时还很平静坦然,但等到他说起晴空炸雷和平地生花之时就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讲到兴起之处甚至站起来演示比划一下。   刘部长因为他识相地交待而满意的表情渐渐收回,变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哪儿唾沫横飞、胡言乱语。   “你别不信,小仙女灵着呢,敢欺负她的人都要遭雷劈,这是上天的警示和惩罚…巴拉巴拉巴拉…这就是伟大的神学!”   严科长讲到最后双手张开朝天做感叹敬仰状,他人已经站到椅子上了,仿若回到了给干事们讲神学的课堂上,畅所欲言,一展神秘篇章。   “神学?”刘部长咂摸着这个陌生的词语,抬头看着严科长的凌厉目光闪动,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智障。   严科长发表完他的演讲,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摆姿势抒发感情的双臂,认同地点点头。   “对,神学,科学的终点就是神学,两者紧密相连,上头提倡科学,咱们在这儿研究一下神学,一点都不违背领导们的精神思想。”   这番宛如智障的话,刘部长说实话根本不相信,对方最终提出的神学理论和主流提倡的科学观相悖,显得荒谬又愚昧,反而更像是反封办主力打击的那些封建迷信。   但是对方说的关于去李家村发生的那些事不假,又与调查的结果意外的相辅相成,间接解答了里面很多弄不通的疑点,不像是故意编的。   所以,神仙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神迹’那片地方到底存在什么秘密,青山绿水的所谓宝地能不能在别处重现?   如果是假的,是哪一方势力在搅乱大局……   如果是真的,干旱是不是可以借此缓解……   刘部长思绪纷飞,坐在那里重新翻了一遍资料文件,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严科长,给他下达了命令。   “既然你如此推崇,那就给我的人带路去你向往的神学之地,一探究竟。”   严科长身子一歪,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   李家村在巡逻队日夜不停的护卫下,仍然过着平静安宁的祥和生活,一日三餐照常生炊烟,顿顿不缺粮和蛋。   外面稀的都喝不上的时候,他们村里每家每户还能吃干的,外加香喷喷好吃的鸡蛋鸭蛋鹅蛋各种蛋。   之所以这么敢吃,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拿去换钱换东西,主要还是因为逃荒来的那些人。   大批的逃荒者汹涌而来,其中有好有坏参差不齐,导致世道不太平,私下里交易物资的小集市都给关了。   去偷东西捣乱的人太多,导致过去卖货和赶集的人都不安全,开不了了。   家里多余的蛋卖不出去,大夏天的温度高容易坏掉,只能自家人尽量吃完,说来也是甜蜜的忧愁。   有心灵手巧的舍不得全吃掉就把蛋给腌制起来,不过那个比较费盐,而家家户户的存盐也不多,盐也不便宜,这样做的人不太多。   李婆子直接用石灰变了一半鸡蛋做成变蛋放起来,剩下一半自己家里人吃,十几口人,再多都能轻而易举消耗光,完全不用担心坏掉浪费。   于是李桃花李荷花五只小的欢喜起来,能天天吃到心心念念的鸡蛋羹了,一个个开心得像是掉进了油罐里的小老鼠。   又到一天晌午,李婆子蒸好了一锅蒸蛋羹,五个小家伙已经背着小手围坐在院里的饭桌上了,等着吃每天一顿香香软软的鸡蛋羹。   顺便再加一个竹筐里的荣锦,她这回也打算尝几口,毕竟长时间不吃的话,偶尔换回口味也不错哒。   李婆子将鸡蛋羹端出锅给孩子们分了后,一边端着另外特别制做的鸡蛋羹喂荣锦,一边朝小儿子吩咐,让他去接班大哥回来吃饭。   李治民嗯嗯应着,几下扒拉光碗里的饭菜,向盯着他瞧的亲闺女咧嘴一笑,然后揣上几个嫩莲蓬一溜烟蹿出去了。   李治国今天值白班,正在村口巡逻,李治民过去把他替换下来,好让他回去吃顿饭歇一会儿。   本以为大中午的应该没有啥事,结果李治国前脚刚走,李治民后脚就瞅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边的!过来干嘛呢?!”李治民嗑着莲子四处望时发现前头一处草窝有动静,当即朝那边喝到。   周围一起巡逻的同伴立马聚集了过来,几个人对视一眼,走出两人过去那边查探,其余人原地警惕起来。   李治民打头冲过去的,却只见到一两个模糊遮掩的背影,没逮到人。   “跑的倒是快,躲在这里朝咱们那儿探头探脑的也不知道想干啥。”李治民奇怪道,伸脚将堆起的草窝踢散了,让它再藏不了人。   同伴嗤笑说还能干啥,不就是嫌外面田野里的东西不好吃,山上的野物不好抓,想偷溜进村不劳而获不问自取呗。   不用着急,想打主意的,早晚都会现形。   对方没让他们等多久,当天半夜就摸到了一个防线相对薄弱的地方,直冲着往里闯了。   荣锦熟睡中听到一个嘹亮的竹哨声,随后又是一阵锣响,瞬间惊醒后发现家里大人都起来了,李老头正要领着儿子们出去。   荣锦迷蒙着眼看向轻拍着安抚她的奶奶,李婆子叹息一声,道是又有人摸进来了。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摸进来的人不止一波,趁着前头的混乱,有人悄悄从后面混进来,专门朝家里男人出去只有妇孺的人家里翻。 第57章   天光微曦, 外面的喧闹还未停止。   荣锦醒来后就不想睡了,李婆子抱着她坐在堂屋门口,看院里的小黄莺飞来飞去。   赵凤仙听到动静起来了, 准备去厨房做饭,其他两个妯娌还在睡。   李荷花从他们那屋跑出来去茅厕撒尿, 回来后不去接着睡大觉,却迷迷瞪瞪地蹲到竹筐边, 说要陪福娃妹妹玩儿,看那样子估计在梦游。   “荷花, 看着点福娃,我去给你们蒸蛋羹。”李婆子将荣锦放进竹筐里, 拍了下李荷花叮嘱道。   李荷花睁开眼迷糊着点点头, 在李婆子离开后又闭上眼睛眯着了。   荣锦瞅了一眼,没出声打扰她,小孩子正是缺觉的时候, 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她踢腾着小腿儿盯着竹筐上方的天空看了会儿, 今儿个有点阴天,或许会下雨,忽然一声轻微的噗通落地声传来,好像是谁翻墙进来了。   荣锦支楞起耳朵仔细听,又没响动了, 还以为自己听岔, 但是下一刻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只黝黑发臭的大手。   对方猛地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将她拎了起来。   荣锦想吱个声, 被熏得恶心欲吐,立即闭紧了嘴巴和呼吸。   “啊!唔——”李荷花迷糊着睁眼就看到这一幕,惊叫声刚起了个头就被另一人捂住了嘴夹了起来。   两人得手后一点废话都没说,迅速带着人从原路翻墙出去。   “这两个看起来像是得宠的,肯定符合大哥的标准,到时候家里八成愿意拿粮食赎人。”瘦猴样的人落地后狰狞地说道。   “别废话了,赶紧去集合,过了今晚咱就能有酒有肉了!”挟制着荣锦的那人打住对方的话,脚不沾地的快速朝村后的方向跑去。   钱春娥起床打着哈欠出来,余光中好像瞄到他们家墙头上刚才很快地翻过一个人影,顿时愣了愣。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刚起来眼睛瞧岔了,结果扭头就看到堂屋门口的竹筐歪倒在地上,里面的小被子散落出来,旁边还倒着一条小板凳,像是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竹筐是他们家福娃的专属,李婆子有多仔细,钱春娥深有体会,平常根本不可能弄成这样的。   “娘,福娃呢?!”钱春娥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跑向厨房大喊道。   “不是在门口竹筐里的吗,我叫荷花丫头看着点,咋啦?”李婆子打着鸡蛋碗出来问。   钱春娥脸色唰地白了,给她指了指堂屋门口那副乱象,还把刚才疑似看到有人从他们家翻出去的事赶紧说了。   李婆子怔怔地看着翻倒的竹筐、掀出的小被子,再一听儿媳妇说有人翻他们家的院墙,立马联想到福娃怕是被人偷了!   李婆子顿时脑袋一晕,手上的碗咣当落在地上,鸡蛋液流了一地。   “福娃,我的宝贝孙女啊!!”李婆子大喊一声,推开两个儿媳妇,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大门。   钱春娥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却顾不上计较了,猛地爬起来把各个屋都转遍,而后跑出来猛地哭喊出声,“我的闺女啊,荷花荷花!”她也跟着冲了出去。   王月琴被她的动作弄醒了,揉着肩膀出来问咋地了。   院里就剩下一个赵凤仙,两手都是面粉,站在厨房门口傻愣愣的,反应过来后脸都变青了,手脚发抖着让王月琴在家看着大门和孩子,她去通知家里的男人们。   但是还没走出院又想到,若是再有外人翻进家里,三弟媳妇一个弱女子怕是根本对付不了。   “福娃和荷花不见了,娘和二弟妹去找了,你去叫醒其他孩子躲到一屋去,我……”赵凤仙强撑着做好安排,自己则去把家里的铁叉扒拉了出来。   王月琴怔愣过后瞬间惊惶起来,慌慌张张的没了主意,她担心闺女也想出去找,被赵凤仙难得发脾气训斥着去照顾剩下的四个孩子。   之后,赵凤仙拴紧了大门,举着锋利的铁叉把守在屋门口,警惕地看着四周。   屋里刚被叫醒的孩子们知道家里丢了两个妹妹,顿时哭成了一团。   而冲出去的李婆子和钱春娥一前一后地都跑向了村口,大声呼喊着有人进村偷孩子,她们家孩子丢了。   忙着抓贼的男人们纷纷被惊动,听到福娃被偷了,顿时目眦欲裂。   整村人片刻间轰动了起来。   此刻,天已经亮了,天空晴朗多云。   县委大院门口,已经一天一夜没回过家的严科长,被两个中山装架上了一辆小汽车,其余准备好的人坐上后面的车斗,车子很快驶往李家村的方向。   一行人正是刘部长派出的先遣小组,由严科长带路准备先去神迹范围内探一探,如果能到达李家村找到那个资料中的小女婴就更好了。   “我们真不用扮作流民吗,这样大咧咧的会被劫道的吧?”严科长被夹在中间,举手提议道。   他虽然沉浸在神学的神秘海洋中不可自拔,但也不是个傻白甜,该知道的消息一点都没落下。   就像神仙宝地几乎被涌过去的逃荒者占满这种事,他也是听过的,人一多就容易闹事,更何况逃过去的人中不乏亡命之徒,那里现在可不太平。   小队组长笑了笑,“就是这样光明正大地开车进去,才能震慑住那些宵小之辈,并且……”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他举了举手中上膛的家伙,朝严科长微笑示意。   严科长:“…………”吓唬他干嘛,搞得谁没见过木仓似的。   好吧,他还真没见识过,这些上头来的人装备真齐全,羡慕嫉妒恨。   军绿色的小卡车嘟嘟嘟的开了一路,车上的众人沿途看到一地枯黄,漫天尘土,还有不少抱着生的希望疲惫地朝神迹方向赶路的逃荒人群。   车子在众多衣衫褴褛的人中很显眼,不是没有大胆的想趁机蹭个车的,但是看到车身上明晃晃的标志立马怂了。   面对官家人,底层人民群众会下意识地胆怯,根本不敢轻易招惹。   快到神迹边缘时,车子路过一棵枯死的大槐树,有两波衣衫褴褛的人在那儿打群架,再走一会儿又见到一伙本地村民在驱赶逃荒者。   “必须得限制人口流动,不然……”小队组长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们应该去找县里那些管事的领导,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光吃粮不干事儿……”严科长小声嘀咕。   车子停下,他们到了,小组队长瞥了眼他,说道这事早晚会清算,谁也跑不了。   严科长缩了缩脖子,被中山装拉起来跟着下车。   众人站在边界线处观望了片刻,确实如资料上提到的那样植被茂盛、界限分明,但这对见多识广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奇事,沙漠里有水源的地方同样能绿树成荫。   车斗上的人下来考察了一番,采集了几种样本,一行人上车继续往里走。   此时,李家村的人已经找到了偷孩子的歹人。   对方竟然大大咧咧地往村口递信儿,说他们手上有十几个村里的小孩,让村民们拿粮食到村后池塘边换人。   十几个小孩,那就是十几家都被偷了孩子,再算上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基本上是全村人家的孩子被偷走了。   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男人们气的牙痒痒,逮住拿下的毛贼暴揍,先打了个半死。   这几个捣乱的家伙即使跟偷孩子的不是一伙的,也肯定脱不了关系。   “好了,别打死了,绑起来去池塘那儿,看能不能用他们换回孩子。”李老头冷脸安排道。   老族伯也过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媳妇婆子,都是家里丢了孩子的,而地上已经哭趴下好几个了。   等老族伯知道他们村的小仙女也被偷了,气的差点当场厥过去,连声说换换换。   不是要粮食吗,他们给!只要把孩子都还回来,最关键的是小仙女不能有事。   “爹,你是不是傻?福娃能是被人随便欺负的吗,你忘了早前祠堂发生的事啦?”李红军扶住他提醒道。   有福娃在,孩子们的安全有保障,不然大家伙早就急疯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拖住那群有可能出尔反尔的亡命之徒,想办法将孩子们抢回来,然后再把人一气儿拿下,防止他们尝到甜头以后再来作乱。   不然一次两次三四次,他们村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对方要挟的。   李红军去和李老头父子几个嘀嘀咕咕了一番,很快地做出决定,村里的青壮年分成两队,一队跟着李老头等人抬着粮食假装去赎人,一队悄悄绕到后面去包抄。   这下趴在地上痛哭的妇女们也不再哭了,擦干眼泪急忙跑回家去取粮。   李老头又安排人把剩下的不管老人小孩全叫来,大家伙一起去,“老子还不相信了,青天白日的,他们敢对孩子乱来!”   “爹,爹,你看!”李治民都快急哭了,扯着他爹指着天空看。   一片黑云飘来,刚才还青天白日的艳阳天,现在已经风雨欲来,转瞬间就乌云密布了。   李老头等人怔怔地看着头顶上的乌云肉眼可见地都往村后飘,顿时想到了什么。   “是福娃!”李婆子说道,扛上一袋粮食就往村后跑。   赵凤仙和王月琴带着四个孩子也到了,全都惊慌无措地看向自家男人。   “小仙女发怒了!”   “大家藏好家伙,拿上粮食走!”   李老头一声令下,除了被李治富和李红军带走的那队,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匆匆奔向村后池塘那儿。   “轰隆——”天雷终于炸响,黑云越聚越多,很快遮蔽了一片地方。   快要赶到李家村的小卡车停在了路边,众人纷纷探出头遥看那方黑压压的天空,惊疑不定。   刚才还好好的天气,怎么就说变就变了,而且变的只有他们要去的村子那一块,其他地方照样日头火辣辣的。   “今天有雷阵雨?”小队组长奇怪地问道。   严科长一脸沉重,“大概是……小仙女又发怒了。”肿么办,想去又不敢去,怕再遭雷劈啊。   车上众人顿时一片诡异的沉默。   “开快点,咱们正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队组长挥手,司机立刻加大了油门。   载着一群人的小卡车全速朝李家村的方向前进,很快就能看到小小的村庄了。   李家村的池塘后聚集了一伙人,个个都是黑脸光膀子的亡命之徒,在逃荒来的过程中手里几乎都有过人命。   此刻,他们聚在这里升起火堆正烤着几只偷来的鸡鸭,旁边捆了一地的孩童,哭闹不止。   “哭哭哭,再哭就把你们扔下去!”脸上有疤的黑脸男人朝池塘扔下一块大石头,噗通落水的声响立即吓住了孩子们。   被捆得不能动弹的孩子小声哽咽着,看着这群人的目光十分惊惧。   荣锦还小,而且看上去不认生不哭闹,被其中一个瘦猴样儿的人抱着,好歹没有被捆绑扔到地上的那种待遇。   “大哥,他们会不会来?咱们要的粮食可不少。”瘦猴抱着孩子凑到火堆边问道。   刀疤男冷哼着恶意地一笑,“咱们只说拿粮食换,又没说多少粮食,他们肯定会拿点粮食过来的,等咱们收下了再让他们回去接着拿。”直到掏空他们的粮仓。   “那、那他们会愿意吗?”瘦猴摸着荣锦光滑的头发迟疑道。   要他说,搞点粮食就赶紧抛下孩子跑路,不然惹毛了对方鱼死网破起来,他们这些人也讨不到好。   “你叽叽歪歪的干啥,还想不想喝酒吃肉了!”刀疤男啃了一口鸭腿喷道,嘴里腥臭的唾沫星子直接喷到了对面瘦猴怀里的荣锦脸上。   荣锦:“…………”妈卖批,找死!   瘦猴连忙给她擦了擦,粗糙的手把白嫩的脸颊都剌红了。   刀疤男盯了几眼,突然一脸淫笑地问他咋那么紧张这个孩子,看着长的还不错,是不是看上了巴拉巴拉巴拉。   瘦猴当然没这么无耻,他只是看荣锦穿的好长的好,一看家里就是不缺粮的,保准能换不少粮食。   他看荣锦就像看金贵的救命粮,不保护好了,到时候咋交换粮食。   如此一说,他把当时一同抢来的小妮子也提溜到了身边,不过李荷花张牙舞爪的又扑又咬,被捆住塞了一嘴的草。   “这两个都是一家出来的,看着就比其他孩子齐整,肯定能多换粮食的。”瘦猴邀功道。   刀疤男不信,瞥了荣锦一眼后将淫邪的目光移到了地上的小女娃身上。   下一秒,李荷花被他一手拎了起来,夹着往后边草丛里走,还一边解着裤头。   其他人惊讶之后纷纷转过头,只当没看到。   荣锦发现后顿时琉璃眼瞪圆,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我草泥马的禽兽!!!   “轰隆——”天雷炸响。 第58章   “轰隆——轰隆——”   随着荣锦的尖叫, 天上雷声阵阵,不到片刻的功夫,乌云密布, 天像是黑下来了一样。   咔嚓一声霹雳声响起,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昏暗的长空, 转瞬间劈到燃烧的火堆上。   一阵刺眼的白光过后,地上只留下一个小深坑, 之前的柴火和架在上面的烤鸡烤鸭全被劈成了灰烬。   瘦猴当即差点被吓破胆,往后一仰摔了个屁股蹲, 躲开了就差当头照下的雷电。   “大、大哥,打雷下雨了, 咱们快拿到粮食走吧?”看着太可怕了!   刀疤男被扫了兴致, 臭骂了一声蠢货,将李荷花扔到了一边,好在那里有厚厚的草甸子, 人没摔着。   正好此时池塘另一边有了动静, 刀疤男过去喊话,瘦猴爬过去把李荷花捡起来,一手夹着她一手抱着荣锦赶紧跟上。   李老头带领全村几百人赶过来,到池塘边呼啦啦站了一大片,首先在气势上就给绑匪一个震慑。   “我们把粮拿来了, 赶快放了孩子!”李老头让人亮出抬来的十几袋粮食, 一个孩子换一袋。   刀疤男看见狞笑了一声, “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说着一把从瘦猴手里夺过荣锦, 掐着她脖子威胁。   “再回去拿双倍的,不然这孩子……”黑手骤然收紧。   “咳咳……”荣锦被掐的喘不过气,眼泪都憋出来了,简直不能忍。   天上雷声大振,豆大的雨滴落下来,砸在人身上直发疼。   李家村的村民们却在这时候全在池塘对面跪下了,一个个神情十分惊惶,合手作揖念念有词地磕起头来。   刀疤男得意地笑,还以为对方怕了他,猖狂地大笑着让他们回家继续搬粮,直到教他满意了才放人。   然而没有人动,对面的人仍然在跪拜磕头,阵势格外诡异。   刀疤男这边的手下们面面相觑,纷纷站了起来看向他们老大。   “哼,装神弄鬼,我先弄死一个,看你们还有没有反……”刀疤男放的狠话没说完就没机会再说了。   雷霆万钧直劈而下,从刀疤男头顶灌下去,电闪雷鸣雷光闪耀之中,荣锦待在他手上对他展露一个冰冷的笑容,是他弥留之际看到的最后画面,令人心惊胆颤。   紧跟粗壮雷电而来的是无数个细小的闪电天雷,降下来追着在场的黑脸汉子们劈,霎那间就躺下去两三个,生死不知。   随着这样惊骇一幕的发生,赶到后面包抄的巡逻队趁机冲出来,也不管遭雷劈的歹徒,先跑过去解救被捆的孩子们。   李婆子到了后就一眼不错地看着宝贝孙女,刚刚分明看到她也被包裹在雷光之中了。   “福娃——”她呼喊着要往水很深的池塘里下,被一起的几个婆子死死拉住了。   种荷花养鱼的池塘当初挖的又狭长又深,本意是阻挡一些宵小或野兽进村,此刻却成了阻挡李婆子寻找荣锦的拦路虎。   李治民打头跳了下去,三两下游到对岸,面对着到处都是电闪雷鸣的一块地方,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会游泳的青壮年全都下水跟了过去,这样比绕远路快很多。   李老头和老族伯带着剩下的人匆匆绕着池塘边赶上去,到了那时,孩子被巡逻队大都救出来了,除了荣锦。   天雷还在继续,最粗的那道雷电劈里啪啦闪烁着电光,散发着滔天怒火的天地威势,逼得人不敢上前,四周还时不时降下细如手指般的闪电,一下接一下地劈着那群亡命之徒。   “啊!救命,救命——”   “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救救我!”   “我不想死,呜呜呜,我只想讨口吃的,救命!我不想死……”   绑匪们屁股尿流地翻滚着躲避,却仍旧被雷电追着劈来劈去,间或被劈中电的发抖一阵,然后接着劈,还有没几道就撑不住倒下的。   有人哭着喊着想往村民们这边跑,被村民们拿木棍木锨叉着挡回去,如何求饶都没用。   全村人渐渐聚集到一块,丢了孩子的人家失而复得,激动地抱着孩子又哭又笑,亲个不停。   可惜荣锦还没找到,李婆子知道她就在最粗的那道天雷里,想冲进去找,被旁边的李林舅甥俩全力拦住。   宋长兴吓得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只知道和他表舅一起紧紧抓住哭号着要往里冲的李婆子,不让她去冒险。   李林望着这个无比震撼的场面,不仅脸上复杂难言,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科学观和信仰也全都被这场雷霆怒火劈倒下来,碎成了渣渣。   若说以前还能骗自己说什么神仙什么小仙女都是迷信的谣传,根本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然而现在证据就在眼前了。   亲眼见证神仙发怒的天罚下场,李林震撼了整个人生!   调查小队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他们追着乌云聚集的方向,开足了马力行驶后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村落,和别的村子比起来确实很有生机,草木繁茂,鸟语花香。   然而等他们通过村口的小路进村后,却没发现一个人,只有屋舍之间成群的鸡鸭鹅,见到他们的车子后扑扇着躲开,甚至有一群大白鹅追着车子直叫唤,伸长脖子超凶地想咬人。   想下车去找一户人家问问的打算做罢,小队组长转头正想问问严科长上次来的情况,忽然天空一阵白光闪过。   只见得不远处从天而降一个雷电群,阵势极大地全劈了下来,照的周围被乌云遮蔽的昏暗天空都亮了。   “这不科学!”小队组长唰地坐直,探出头遥遥看去,差点被闪烁的雷光晃花了双目。   严科长坐在中间瑟瑟发抖,既激动又害怕,哆哆嗦嗦地大声回答,“毛个科学,这是神学存在的见证!是小神仙发怒了!肯定出了事……”   雷声滚滚,他们两人的话被掩盖其中,不仔细听的话几乎挨着都听不见。   小队组长大声喊跟着白光走,指着电闪雷鸣的村后方向朝司机挥手,车子很快驶到小路尽头,没路了。   前面是块菜地,里面种着各种瓜果蔬菜,那些在外面有价无市的黄瓜西红柿青豆角在这里遍地都是,且长势很好,可谓是硕果累累。   菜地上有一片很明显的凌乱脚印,是之前村民们走过的,通过这片地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村后池塘那里。   “全都下车!”小组队长下车大声喊道。   车斗上的人一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菜地里取样本、查验土壤和水源,小组队长领头顺着脚印往里走。   不过……总感觉少了个人。   小组队长扭头一看,严科长还躲在车上没下来呢!   “怎么回事?快下车带路!”严科长返回来问道,敲着车窗示意中山装们将他拖下来。   严科长巴着车座死活不下来,被中山装一根一根掰开了手指,然后将他直接扛了出来,由两个人一左一右继续压着他。   “我、我不想去,我已经被劈过一次了,我不想再遭雷劈!!”严科长看着那片电光神色痴迷又惊惧。   我哩娘哎,这次的场面比上次那回大了不知多少倍,如果再给他猛地来一道天雷照顶,怕是不只劈黑了,准得死翘翘!   严科长心中苦逼地腹诽,被两个中山装架着跟小队组长走在前头,越接近那里越哆嗦的厉害,身体都抖成了狗子,眼中却是炙热一片的冒着光。   一行人沿着村民们留下的痕迹终于来到了池塘边,对面震撼性的一幕展现在他们眼前,瞬间颠覆了三观。   那是一副怎样波澜壮阔的场景啊!   漫天厚重的乌云之下,粗壮的雷电呈圆柱状像是从天而降,把天地连接起来一样,闪烁的电光都凝聚成了白色,劈里啪啦的闪电一路拉着火花落在周围。   池塘里的水剧烈波动着,水面上闪过一波一波的雷光,肥硕的鱼翻着白肚漂成一片。   粗雷周围,无数细小的闪电激烈地劈闪着,嗞嗞喇喇的振聋发聩,隐约还泛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调查小队:“…………”   所有人都被震得呆愣当场,反应不能,这样雄伟壮观又令人生畏的现象,平生仅见,一时都目瞪口呆惊骇不已,说不出话来了。   小队组长年纪大,经历过不少风浪,最先回过神,神情立马变得慎重无比。   “能用科学解释吗?”他问的是旁边一位戴眼镜的白头发白的男人。   对方是从海归人才里挖过来的自然科学家,主力研究唯物主义的自然科学现象以及地理变化。   自然科学家推了推眼镜,哆嗦着手尽量镇定地回答。   “应该是雷雨云太过厚重,积累了…过多的极性,再加上……所以形成雷电群现象,这个可以在实验室模拟出来微型的。”嗯,就是这样。   两旁的人听了他有理有据的解释,均是放下了一颗跳到喉咙口的心。   实在是太吓人了,是自然现象就好。   “那里有人!”严科长对那些充耳不闻,瞅了对面片刻,看到了什么顿时指着那里大叫。   小队组长眯着眼仔细看,真的在电闪雷鸣的雷电群旁边不远处发现了一群人,看上去人数还不少。   “喂,乡亲们,你们待哪儿做什么?快回来!”   小队组长大喊,然而可能是雷声大的原因,对面并没有人理他,三四百男女老少均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最粗壮的那道雷电目不转睛,隐约还有妇女孩童撕心裂肺般的痛哭。   “你们看哪儿?我说的是雷电下有人!”严科长指着被雷劈个不停的那片地方大喊。   调查小队全体成员:“Σ(っ°Д °;)っ!!!” 第59章   调查小组所有人都惊骇了一瞬, 下意识都不相信,认为严科长精神不正常看花眼了。   毕竟雷电那么密集可怕,底下要是有人还能活吗?早就被劈成渣了。   “不可能的, 雷电携带的能量很大,像这种雷电群, 几乎能把人当场劈成飞灰。”科学专家扶着眼镜笃定道。   威势那么大,他的两腿直打哆嗦也没啥可丢人的了。   “真有!你们仔细看那道粗雷另一边, 看那看那,就在那里!趴着好几个。”严科长指着地方, 说的煞有其是。   其他人狐疑地看看他,然后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瞅。   喔嚯!竟然真有人!   “死了吧?”科学专家眯着近视眼看了一遍不确定地说道。   下一刻, 众人肉眼可见地看到, 电火花之下有个人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哪是死的,人明显还活着呐!   只不过, 他们随即就看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地上像是攒够了力气的人终于爬起来了, 他跌跌撞撞地想往另一处跑去,离开雷电密集的地方。   但是打在他身上的那道闪电并没有留在原地,紧跟着他追着往下劈,好似瞄准了目标不把人劈倒下不罢休一样。   调查小队顿时惊悚。   更难以理解的是,随着那人爬起来, 雷幕之下又紧接着站起了几个, 他们鬼哭狼嚎的朝村民们求救, 旁边的李家村村民根本不搭理他们。   求救无门, 他们又想往外逃,却又被一道接一道的雷电逼回雷阵中,一个个哀嚎不止。   “那那那……那闪电像是活的!”小队成员张大嘴惊呼。   严科长神情狂热,直说是小神仙发威了,雷电被小仙女掌控着,想劈谁就劈谁,谁做下了恶事谁就遭雷劈。   “…………”所有人无法反驳,连科学专家都一脸疑惑和迷茫。   “胡说什么?!敢在这里乱讲什么神学的问题,回去你就继续在小黑屋待着吧!”小队组长瞪了一眼神神叨叨的严科长,然后招呼手下赶紧去对面救人。   对面雷电中的人估计是误入的,他们得赶紧把人救出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出人命啊。   这群人基本都是北方来的,大多都是旱鸭子,不会凫水,所以从池塘里过不现实,而且水里还导着阵阵雷电呢,人一下去怕是要跟那些肥鱼一个下场了。   小队组长带头绕着池塘走,沿着李老头他们过去的足迹顺利到达对面。   严科长趁他们不注意,一个人偷偷留在了原地,往对面的人群中瞅着想找小仙女。   小队组长虽然带人成功接触到了雷电边缘,但是想救出里面的人还是很困难的,毕竟那一片地方到处都是电光火花,人稍稍一接触到立马浑身打颤头发爆炸开,被电的受不了。   不断遭雷劈的人见到有人救,几乎都往他们这边艰难地挪过来。   “救人呐,赶快救人!”小队组长连忙大声催促着。   然而身后的手下们集体往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个指着脑袋上的爆炸头,表示真的救不起,救的话可能他们自己就要没命了。   小队组长:“…………”   “木头不导电,找根长木棍看能不能把人拉出来。”科学专家咳了一声建议道。   看雷电围堵里面那些人的样子,估计把人拉出了雷击范围就不会遭到雷劈了。   大家觉得有道理,小队组长眼尖地看到村民们手上有木棒木锨,亲自跑到他们面前借东西。   “借你们的木棍用用,咱们先把人救出来。”小队组长晓之以情道。   然而不成想,他这句话直接惹火了情绪濒临崩溃的全体村民,瞬间全都朝他发泄情绪了。   那些担忧、惊惧、忐忑、不安等等全都变成怒火释放出来,一点就炸。   “你说救谁?救那些畜生?!”   “他们全是败类!拿小孩子要挟我们要粮食,丧尽天良!”   “神雷从不劈好人,有这样的大阵势,那些肯定都是坏事干尽的恶人!我们不救!”   村民们情绪激动地推搡着小队组长,愤愤地将他推倒在地,别说借根木棍了,连个好脸都没有。   甚至大多数村民看他的目光都是带着恨意的,眼睛通红地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小组队长懵逼了一会儿,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神雷,这是有科学解释的,这是那什么自然现象造成的雷电群……”小队组长苦心劝说,外加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村民们不听不听全不听,他们的眼睛都望着那道粗雷担忧又悲戚,权当他说的话是耳旁风。   小队组长头疼地看着这群愚昧的乡下人,怎么就解释不通呢?!   他招来那位头发发白看上去很有信服力权威性的科学专家,让他给村民们解释一番,说服他们救人。   “雷电呢,是正常情况一定条件下形成的自然现象……”科学专家用科学术语巴拉巴拉巴拉解释了一大通。   然而,对方没一个人有反应的,根本当他俩是空气。   小队组长&科学专家:“…………”真是愚昧又无知,白费了一番心思。   那边的手下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根长长的枯树枝,试探地伸进电光中,确实没再被电着了,但是仍旧无法把人拉出来,就像是那片地方被包上了一层无形的隔膜,里面的人是出不来的。   中山装们跑过来告诉小队组长,刚才商量的那个方法不行。   小队组长无奈,决定先问问村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根本没有人鸟他,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想起还有个跟对方是熟悉的人可以用,他扭头去找严科长,发现已经找不到人了,左右看了看,在对面瞅见了那家伙。   中山装被派去把严科长逮回来,小组队长让科学专家继续给村民们科普自然科学的原理和重要性。   “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做大自然,所有的风、雨、雷、电都有它科学的解释,我们要学习它认识它,不能被所谓的神仙传说蒙蔽……”科学专家说的口干舌燥。   然而下一秒一声雷暴轰然炸开,显露出里面的具体情况,他余下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说不出来了。   惊天响的雷暴过后,最粗壮的那道雷电忽然就消失了,周围无数的细小闪电也随之消散,露出了被遮盖的场景。   除了一地黑不溜秋满地打滚的人在那儿哀嚎不止,最前面挨着池塘的那里还站着一个黑溜溜的人影。   村民们见此顿时眼光大亮,一群站在那儿像是木头一样的人好似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大吼一声,纷纷举着手上的棍棒锄头铁锨等家伙什冲了上去。   小队组长这边的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没来得及阻止,然后就看到那群村民跟疯了似的,逮住地上的人就打,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围攻一个!   被打者本就遭过雷劈,现在又被胖揍,哭嚎声越来越小,怕是快要被打死了。   “别打别打!冷静都冷静一下,再打就打死人了……”小队组长一伙人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去阻拦。   然而愤怒的村民们根本冷静不下来,把阻拦的人全都扒拉到一边去,再乱拦着就直接照脸上狠狠揍一拳,给个熊猫眼教训一下。   让你多管闲事!   李老头一家人没有参与围殴,都跟着李婆子呼啦跑向最前头站着的那个黑影,哭着连连呼喊福娃的名字。   此时,雷散雨歇,乌云也很快地褪去了,灿烂的日光洒下来,把被雷劈焦的一片地方照的透亮,亮的反着光。   李婆子一马当先,首先赶到了黑影前面,见到对方手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荣锦,眼泪立马又淌了下来。   “福娃,我的宝贝孙孙。”李婆子流着泪将荣锦接了过来。   家里人全都惊喜地围了上去,直说老天保佑,天雷果然不劈福娃,不愧是他们家的小仙女,老天爷宠着的福娃娃。   王月琴挤到里面拉上亲闺女的小手,红着眼擦泪,却恍然发现闺女没一点动静。   “娘,孩子咋没声啊?!”她惊慌出声,惹得大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感觉不好了。   此时也有其他一直关心着他们村小仙女的村民聚拢过来,听到这句话瞬间都把心提了起来。   可别出啥事啊……   再看那个罪魁祸首,已经被劈的焦黑似碳,浑身黑渣渣的都看不出本来面貌了,只剩下个人形。   而跟他一起沐浴过雷光的荣锦此刻已经人事不省,让李婆子抱着她嚎啕大哭,周围的很多人都如丧考妣,还以为他们的小仙女没了。   调查小队的人虽然很同情,但也松了口气,这才比较正常嘛。   那么大粗的雷电劈下来,能有个囫囵的全尸就不错了。   “哭啥哭啥!福娃还有气儿呢,快让林子看看!”李老头谨慎,在其他人哭丧时他探了探小孙女的口鼻,当即对伤心难过的李婆子训道。   李林紧急被村民们扯吧过来,小心翼翼地对荣锦简单检查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人大概是晕过去了,先送回家好好照顾着,如果晚上还醒不过来,他就冒险给她扎几针刺激一下。   李婆子喜极而泣,抱着荣锦狠狠亲了口,其他人都欢喜地跳起来,相互拥抱着欢腾得如同过大年。   调查小队得知情况后全都一脸懵逼。   村民们簇拥着李婆子,呼啦啦地一大群人立即就回村了,留下李老头和巡逻队处理后续。   有人临走前很是解气地朝那个仍然站着的焦黑人形物狠踢了一脚,谁知那人当即啪叽一声直挺挺仰面摔在了地上,被踢中的下面嘎巴嘎巴裂出一道缝,一个丑不拉叽的东西滚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黑溜溜的蛋蛋……   现场顿时一片静默无声,就连忙着讲道理的小队组长知道后都默了默。   这还不算完,那人如同被雷电劈糟了一般,下身掉了那物之后,那道裂缝逐渐扩大延长,如同破裂墙面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延伸着不停地裂开,直裂到头部为止。   人明显是早就被劈成木炭了。   调查小组的人看得浑身战栗、惊骇莫名。   “出人命啦!!” 第60章   “出人命啦!!!”   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 把大家默认的事实喊了出来。   那么大的雷击之下,人怎么可能还活着,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至于只是昏过去、完好无损的荣锦, 在李家村村民们眼中,他们的小仙女就是辣么神奇, 没毛病。   而调查小队还被之前那一幕惊撼不已,没缓过神呢, 即使想问小孩子的特异之处,村民们也不会搭理他们, 问烦了就说小仙女神通广大,自己召来的雷电能劈自己个儿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问来问去的, 是不是傻?   调查小队:“…………”明明是那个所谓的小仙女有问题不同寻常的好吧。   小队组长被指着鼻子喷了一顿, 回来对着懵逼的队员们摇摇头,众人齐齐吐了口气。   实话说经历过之前的那幕,再说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就说不过去了, 就连问科学专家他都磕磕绊绊地找不出科学知识来解释了。   “应该是那个小女娃是个…能避雷的体质, 再说当时还有个相对比较高大的大人在保护她,雷电往往都会劈凸出又尖的东西……”科学专家颤抖地扶着眼镜为自己的专业代言,越说越顺。   “我呸!”李麻子走到他们面前唾了口唾沫,差点喷到调查小队成员的头脸上。   他刚回村拎了几捆麻绳过来,走到这里就听到叫啥砖家的在那儿胡编乱造瞎几把乱说, 惹得他心火顿起, 当即不乐意了。   “瞎说啥呢?你们知道实际情况吗?不知道就在那儿胡咧咧, 小心咱们的拳头不长眼!”李麻子握拳举了举, 脸上十分凶恶。   可惜他人长的太清秀,威胁的表情做出来看上去没有多少威慑力。   调查小队中在劝架中被打了熊猫眼的几个立马都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小队组长和科学专家身后。   “咳,那个小女娃确实是被保护着才免遭一难,你们应该感谢一下那个……”科学专家动之以理,指着池塘边被雷劈焦还没了蛋蛋的倒霉鬼。   却见那边跑来一个人,对着地上早就死翘翘的刀疤男的头猛地飞起一脚,那颗焦黑的头却没以科学专家的预料呈抛物线飞出去,而是直接碎成了渣。   李治民的那脚一下就把焦黑的头颅踢烂了半颗,黑色的碳渣呈喷射状,飞溅的周围地上到处都是。   科学专家:“…………”这哪是感谢救命恩人,是报复杀父仇人吧?   李麻子哼了一声,让他们弄清楚事情原委再说话,不然别瞎逼逼,恶心得他隔夜饭都想吐出来了。   调查小队悻悻地看着李麻子转身离开,去捆绑那些在雷劈中幸存的黑不溜丢的人,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再去贸然插手阻止。   他们大致已经相信严科长之前交代的事了。   有他那个遭雷劈后还活蹦乱跳、只是有一身黑皮的例子在,那些同样遭遇的人应该是没啥大碍的,捆就先捆着吧。   为了查明真相不误会好人,调查小队全都出手帮忙捆人,然后趁机问到底咋回事,最后拼凑出了大致的事情经过。   原来又是一桩本地村民和逃荒者之间的冲突,甚至这次的逃荒者更为恶毒,竟然挟制了孩子要挟村民给粮食,结果恶有恶报遭雷劈了。   调查小队恍然之余都有点脸红,之前他们还为残忍的绑匪说话,怪不得会惹怒了整个村的人,连个好脸都没有。   还有那场雷电群,真的是自然现象吗?也太巧合了吧,怎么就恰恰劈到坏人身上了?   或许……真是恶有恶报,真有神仙的存在?   众人心中齐齐冒出这个念头,科学三观摇摇欲坠。   为今之计,还是先帮忙清理现场,然后双方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希望能获得想要的答案。   不然,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国家利益大于一切!   调查小组的人帮着村民们把被打个半死的歹徒全都捆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拖到打谷场上去,绑架孩子这事还不算完。   这一次可就不是简单的扔出去就了事了。   稍后,等小队组长想起还有个意外致死的,本想着给这个倒霉蛋儿收下尸,结果就看到那个被劈焦的人形已经在几个村民的踩踏中碎成了一滩黑渣,连个全尸都没有。   李治民拿着铁锨将脚底下的黑渣全铲进了池塘中,风一吹,剩下的那点也吹成了飞灰,真正的挫骨扬灰了。   这下,别说人是真的意外而死,就是想诬赖李家村谋害人命也没啥证据了。   等到土地上劈焦的痕迹也被翻出的新土覆盖上,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天空仍然晴朗多云,夏天的风热热地吹着。   小队组长找上李老头表明了身份,想要调查小仙女之事。   民不与官斗,若说之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们还能当作不知道而对人家不搭理,现在……李老头即使再警惕也不得不笑脸以对。   所有的后续事情都处理好了,李老头准备带调查小组直接去老族伯家,让李红军那只老狐狸应付这些人,他得赶紧回家看看小孙女去。   李麻子离开的时候跳进池塘里捡了几条鱼上来,打算过后送到钱家湾,让未来媳妇喝鱼汤补补身子。   李治民听到后也下去捡了两条,正好等自家闺女醒了,给她也补一下,这次的天雷威力那么大,想必亏了很多嘞。   严科长看着眼馋,天知道他在单位上吃食堂,有多久没吃过大鱼大肉了。   这些翻白肚的鱼都是被电死的,应该可以吃的吧,看他们本村人都捡着吃了。   严科长路过时悄悄地摸了下去,蹲到池塘边想捞一条上来,结果手刚摸到鱼肚子,那鱼头就猛地一个翻转,鱼尾巴甩了他一头一脸的水,再去看,那条鱼已经摇头摆尾游远了。   忍不住跟着他来摸鱼的调查小队成员愣神,卧槽,不是被电死了吗?怎么还活着呢!   “干嘛呢?偷我们村的鱼?”留在最后走的几个村民把他们逮了个正着。   “没干啥,这、这鱼它咋又活了?”严科长赶紧站起来,拍拍手讪讪地道。   “你们刚才是在偷我们的鱼吧?走走走,咱去找你们领导评评理。”村民们不听几人的解释,扭着他们去找李老头。   “哎唉,那鱼都翻白肚了,确实是死了,我就想看看……”严科长一边挣扎一边为自己鸣冤。   “鱼都好好的,哪有死鱼,你们偷鱼还不承认!”村民指着清亮亮的池塘水面怒怼。   严科长和调查小队几个成员回头再去看,却见池塘上面一片干净,水下面的鱼正常地游来游去,有的还朝他们吐着泡泡,哪里还有翻白肚死了的啊。   严科长:“…………”他就不该在小神仙的地盘上嘴馋!!   严科长无比懊恼,最后被当作偷鱼贼压到了李老头面前,两方人在老族伯家里碰面。   小队组长当时也在旁边,看着同样被压来的几个手下,嘴角抽了抽。   “想吃鱼是吧?可以,中午饭鱼随便吃。”李红军咧嘴笑道,但是,“那个被雷劈死的人可不管我们村的事,是他自己作恶多端遭了报应,希望长官们别再惦记着这事不放。”   在官家人眼皮子底下出了条人命,要是不先料理好了估计那事不算完。   小队组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们之前已经考虑清楚了,错不在李家村,对方自作自受,且尸体证物都化成渣了,想追究也追究不起来。   他还想继续提小仙女之事,被李红军笑嘻嘻地挡了回去,说道正好到了晌午饭时间,村里请他们一行人吃全鱼宴,有事吃完再说。   严科长神情激动起来,卷着袖子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吃一顿。   小队组长扶了扶额,感觉带着这货来简直是个错误,除了给他丢人现眼根本没什么大用。   中午饭果然做了全鱼宴,红烧鱼头、麻辣鱼块、清蒸鱼尾……   各色用鱼做的美味佳肴,再加上几盘拍黄瓜炒豆角,荤素搭配,十分丰盛,另外还有煮的有嚼劲的高粱米饭,在京都的国营饭店都不一定吃的比这个好。   调查小队吃人嘴短,饭后一抹嘴巴上的油光,都没再提出人命那事。又不是被人故意谋害,是他自己作死,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饭吃完,感情也在饭桌上交流了一段,小队组长重提调查小仙女和神迹之事。   李红军一家微笑的表情当即收了起来,小队成员们剔牙的动作也纷纷顿住了,咋感觉他们组长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呢。   小队组长用犀利的眼光将他们一个个都看了一遍,让大家都立马端正了态度,话说他们这是调查小组,不是吃喝小组,本就是来调查异象之事,没毛病。   “有什么好调查的,咱们村子风水好,这才没受到外面干旱的影响,又加上村里人自己努力,这才过上不缺吃喝的好日子,你们眼红也就算了,还想夺过去不成……”李红军顾左言他赖皮着转移话题。   “李同志不要妄言,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神仙宝地、小仙女这些事我们虽然只查到了点大概,但是经过上午那件事,想来有些问题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们知道外面的灾荒有多严重吗?你知道逃荒而来的人有多少吗?千千万万!”   “如果上头不出手强制性干预,这片山水宝地就要变成荒地了,再多的野菜野果草根树皮也满足不了越来越多的饥饿人群,到时候像今天这种事有可能经常发生,你们的村子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小队组长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经过一路的观察以及那些资料而做出的预测,是此后即将发生的人间祸事。   必须想办法缓解灾荒!   “希望你们配合调查,不要做无谓的隐瞒。”   李红军和老族伯对视一瞬,垂下了精明深思的眼睛。 第61章   小队组长态度坚决, 老族伯父子心有顾虑,就在两方隐隐对峙的时候,荣锦醒了。   听到消息的村民纷纷跑去了大队长家, 看看他们的小仙女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荣锦此刻躺在小木床上, 神情蔫蔫的没有精神。   天雷当时从头顶照下时,她及时用神力护体, 方才免于毁坏了肉身,本来等雷劈完她就没事了, 但是谁知中途生变,仙府竟然突然开始吞噬雷电了!   “小宝贝, 主人对不起你, 跟着我流落到这个荒僻的小世界,都饥不择食成这样了。”荣锦用神识感受着神魂中的某个陷入沉寂的小光点念念叨叨。   原本想慢慢攒够神力开启它,结果小宝贝有点迫不及待, 主刑罚的雷电力量都敢吞下去, 直接消化不良陷入沉睡了。   荣锦翻个身继续生无可恋状态,这波有点亏,神力耗下去一半,除非仙府成功开启,不然猴年马月才能补齐。   唉!   小小的婴儿皱着小眉头再叹一声, 心好累, 该死的上司老头, 回去再找他算账!   “福娃醒了?感觉咋样, 身上有没有啥不舒服的?”李婆子坐在床边紧张地问道。   荣锦瞧见她担忧的眼神,依稀记得昏迷之前听到了一声悲痛的呼喊声,应该就是这位关心她爱护她的奶奶了。   “没”荣锦摇摇头,伸着手要抱抱,心情沮丧中,需要抱抱举高高才能开心起来。   李婆子立马擦了下手,将宝贝孙女抱起来换了身小衣裳,荣锦瞅了眼,还是新做的,衬里都是用的绸子布料,比棉布穿起来感觉就是舒服。   “奶,饿。”剧烈亏损中,得多吃点好好补补才行。   荣锦小手抱着李婆子的脖子撒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李婆子高兴地哎了一声,当即抱着她出去找大儿媳妇,叫她出来赶紧去做饭,他们家福娃饿了。   赵凤仙连忙出来,看到荣锦没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忙不停地应着。   李婆子直接把粮柜钥匙递给了她,让她紧着好的做,只要福娃能吃的,只管做了。   赵凤仙连连点头,保证给他们福娃做一顿好吃的。   荣锦默默无语,实话说她现在除了羊奶杏仁茶、江米汤、鸡蛋羹之处,还能吃啥,做的再丰富还不是便宜了家里五只小的。   唔,说到这个,荣锦忽然想起了某个差点被人身伤害的小倒霉蛋儿。   “荷、花……”钝钝地说出这两个字,荣锦缓了口气,艾玛,终于可以转着弯儿说俩字了,有进步。   李婆子当然没错过这个变化,脸上笑成了菊花褶子,对全出来的家里人直说宝贝孙女果然聪明过人,大家都开心的不行。   王月琴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看着亲闺女笑起来。   钱春娥注意到荣锦喊的是自家闺女的名儿,当即转身回屋把李荷花拎了出来。   “娘,荷花没看护好妹妹,我已经揍了她的小屁股,再让她给福娃道歉赔罪。”钱春娥说着将闺女推到了李婆子跟前。   “呜呜,奶,福娃妹妹,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打瞌睡了,呜呜呜。”李荷花这次是真的眼泪汪汪了,捂着自己的屁股哭的两眼泪花,泪珠子唰唰地往下掉。   钱春娥扭过头不忍看,不是不心疼的,只是闺女确实犯了错,差点就让福娃遭了大罪,不教训她不长记性。   “娘,你看……”李治富搓搓手想求情。   他可就这一个小棉袄,哭的他心都颤了,可是求情的话又感觉对不住福娃,两头作难。   李婆子哼了哼,自知其实错不到二孙女头上,是她一时看疏忽了,真要怪到小孩子身上,她这张老脸也挂不住。   “知道教训就好,以后惊醒着点。”李婆子一句话带过,表示这个问题不打算追究了。   荣锦左右瞅了瞅,发现跑题了,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不过……看荷花的样子,貌似根本不知道她自个儿当时经历过怎样的危险时刻,差点就要惨遭毒手。   不知道也好,荣锦闭上了嘴巴,不准备再提这件事了。   索性除了她,村里人都不晓得,应当对李荷花以后的成长造不成什么影响。   稍后,荣锦的吃食很快端上了桌,赵凤仙使出浑身解数,给荣锦炖出一碗……羊奶鸡蛋羹。   荣锦瞅着上面还雕了一个小鸡头,看起来很有几分可爱,心中默了默。   不得不说,大伯母真是很有厨艺想法和童心了。   李荷花这会儿已经擦干了眼泪珠子,其实除了她亲娘打她的那两巴掌,旁的都没摸过她一下,算不上委屈。   只不过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看到荣锦的小碗后眼睛就直了,嘴里口水嗒嗒,屁股上的痛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   荣锦看到她那副馋样儿,本着之前共患难的份上,将鸡蛋羹碗往她那边推了推。   “福娃妹妹是想给我吃吗?”李荷花吸溜着口水问道,眼珠子黏在蛋羹上扯不下来。   李婆子啪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将碗重新挪了回来,一边开始喂荣锦,一边吩咐钱春娥去蒸上一大碗鸡蛋羹来,给孩子们吃了都压压惊。   李荷花沮丧的小脸顿时明媚起来,嗒嗒嗒地跟着她娘跑去了厨房。   李治民在荣锦醒来时就冲去了李林家,这会儿,人挎着药箱子到了。   “林子,你给瞧瞧,福娃醒来看着没啥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内伤。”李老头皱着眉头对李林说道,一双老眼看着小孙女充满了担忧。   李林此刻面对荣锦有点麻爪子,对于已经确定了是神仙身份,且还是颠覆他人生三观的罪魁祸首,真小仙女,他一时不知道该咋做了。   望闻问切?那是给普通凡人看病的步骤,用在神仙身上能有用吗?   还有西医手段,听心音……怕是这些凡俗的诊治手段都帮不了神仙的啥忙吧,这可咋办。   李林挠了挠头,打开了医药箱却不知道该干啥。   “你墨迹个啥呢?咋不赶紧给看看有没有事儿。”李婆子出口催促了,语气忒嫌弃。   “额,婶儿,我在想咋给神仙看病……”这不正愁着呢嘛。   跟在后面的宋长兴探了探头,偷眼瞧着荣锦,目光中不仅有赞叹还有敬畏和崇拜,贡献出指头粗的信仰力一缕。   荣锦瞥了他一眼,感叹不愧是小天道的干儿子,跟普通信众就是不一样,一缕信仰力比得过全村人跪拜时奉献的了,果真给力。   李婆子这边听了李林的问题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神仙转世之后也是肉体凡胎,该咋看就咋看,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你是不是傻?”   李林:“…………”好吧,只是还没从见到真神仙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   接下来就好办了,以李林的经验和医术,给一个小女娃做检查那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荣锦除了精神头有点欠缺,其他都很健康。   “没精神这事儿……大概是累着了吧,休息几天就好。”李林推测道。   李婆子终于松了口气,又问荣锦是不是当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荣锦摇摇头说没,她才彻底放心。   家里其他人这次都露出了轻松的笑脸,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稍后,看到李治民去请郎中的村民猜到小仙女苏醒了,纷纷提上鸡蛋鸭蛋鹅蛋腌肉等等过来看望她。   李老头做大队长的,一向大公无私,本不想收,但是村民们都说了,这是给他们村小仙女的供奉,又不是给他的,他拒绝可没用。   于是李婆子作主都收下了,然后当场抬出了桌案,摆上沙子碗,点上李家村牌桂花香味儿供香,然后还有大家伙送来的各种供品。   等到荣锦上桌,拜神仪式即刻开始了。   大家伙虔诚地席地而跪,遵照着李老头喊的口令,对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小仙女小神仙跪拜磕头,贡献自身纯粹的敬畏和信仰,感谢她的庇佑。   “一叩首,拜!二叩首,拜!三叩首——”   咔嚓一声,大门被从外面推开,调查小队的成员们站在门口,看到这种疑似在搞封建迷信活动的现场,不知道还要不要进去。   卧槽,真的在拜祭小神仙哎!   他们要不也去拜拜,能不能保佑回去升官发财?   “怎么不进去,堵在门口做什么?”小队组长奇怪地问道,拨开他们走了进去,然而面前香火缭绕的场面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上头打击封建迷信特别严,然而这里却正光明正大地拜神呢,不可谓不胆大。   不过人家确实有胆大的资本,有个疑似神仙转世的神仙娃娃在,这里的反封建迷信办即使知道了情况想来抓人估计也会灰溜溜地白来一场。   哦,他怎么忘了,反封办已经来过一次,结果……   小队组长让开路,看了眼后面跟上来的严科长,这家伙就是黑溜溜的结果。   有明摆着的前车之鉴,小队组长可不愿傻傻地去撞上这个关键的档口,他准备站在一边等他们拜完再说,顺便观察一下资料上的那个女娃娃。   荣锦朝他看了一眼,小队组长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当场被震慑住。   这让他愈加相信了小仙女的传闻,看着荣锦的目光大亮。   严科长很激动,一看是在拜神,立马颠颠地跑过去抢了一个位置,逮住拜神的尾巴稍,也跟着拜了一拜,自我感觉很满足。 第62章   等到拜神活动结束后, 赵凤仙妯娌仨把桌案撤下,李老头领着儿子们把供品都收了起来,留给他们家福娃以后慢慢消耗。   李婆子笑呵呵地抱起了宝贝孙女, 神情喜滋滋。   小队组长这时走了上去,到荣锦面前咳了咳问道, “小…小仙女,你还能再让天上下点雨吗?”他指着天空微笑着问道。   如果能确认了这项特异功能, 那他们可真是找到了个解决旱情缓解灾荒的好办法。   荣锦给他一个懵懵哒的懵懂无辜脸,跟一般的小婴儿没差别。   “你这人干啥呢, 管下雨的是老天爷,你找我家福娃做啥?”李婆子抱着荣锦后退, 警惕地看着小队组长。   小队组长被当成了洪水猛兽, 有点头疼,转头看向李老头,“你看这……”   李老头皱着眉望向门口进来的老族伯, 对方朝他摇了摇头。   “他是想带走咱们村的小仙女, 借着她能让老天爷下雨的本事用来缓解旱灾。”李红军当场点破了小队组长的意图。   “带走咱们的小仙女?那咋能啊,不行不行。”   “小仙女走了,咱咋办?万一旱的跟外边一个样儿,那还让不让人活?”   “打雷下雨是有条件的,总不能让小神仙动不动就嚎一嗓子吧。”   在场的村民们立马不干了, 议论纷纷的围到李婆子前面, 将她和荣锦挡在众人身后, 与调查小队的人隔离得远远的。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纷纷表示, 想要带走小仙女,先从他们身上过!   小队组长头更疼了,一个大队长一个老族长还没搞定,现在又冒出来全村人阻拦他,调查还怎么进行下去。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现在外面旱的不成样子,人们都快活不下去了,灾荒再不缓解……”小队组长拉上所有手下,对村民们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试图劝说他们。   然而村民们不买账,在切身的利益和信仰被触犯的基础上,对方说的都是花言巧语,都是在哄骗他们!   “过不下去管我们什么事?我们村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招谁惹谁了?”   “我们没有你说的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你们赶紧走吧,不然别怪……”   村民们的态度比老族伯父子还要坚决鲜明,让调查小队根本没有一点劝说的余地,费劲了嘴皮子都白说了,个儿个儿在小仙女的问题上犟的跟头牛似的,寸步不让。   老族伯和李老头都没有出来说什么,直接是默许的。   两方人这下又对峙上了。   正当气氛十分紧绷之时,看管匪徒的巡逻队小伙子急急慌慌地跑来通知,说外面又闯进来一波人,像是想救打谷场上被捆的那些家伙。   众人当即嗡的一下乱了,气愤怒骂的有之,害怕担心的有之,一时也顾不上和调查小组对上别苗头了。   “敢来,咱们就教他们有去无回,兄弟们,抄家伙!”李治富一声大喊,拎起家里的铁锨就往外面冲。   人群中的青壮年纷纷出列,摩拳擦掌再唾口吐沫,回家抄家伙去,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他们都是病猫了。   “千万别再闹出了人命!”小队组长大声嘱咐了一句,不然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没办法了。   无论对方是不是作恶之人,村民们都没有权力打杀他们,得交给国家政府来审判处置!   可惜,他这句话被村民们群情激愤的吆喝声掩盖下去,大多没听到,听到了也当成了耳旁风。   小队组长不放心,带上他的人追了上去。   李红军跟在李治富后面已经走了,李老头和老族伯领着剩下的老弱妇孺去打谷场压阵壮势,打算看看到底是哪里的宵小敢大白天的闯进村。   宵小不假,哪里的也不用猜,就是跟刀疤男一伙的,李治国带着巡逻队的人已经在打谷场上跟他们对上了。   “放了我大哥,不然就就、就烧了你们村!”剃着光头的汉子大白天的举着一根火把威胁着大喊道。   他的火把此时正挨着旁边的秸秆堆,周围还有几个垛得高高的红薯秧子、高粱杆儿等等,大都是他们村留着到冬天喂猪喂鸡鸭鹅的东西。   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邋里邋遢瘦了吧唧的逃荒者,基本都是一脸凶悍恶狠狠的样子。   “你们大哥是谁啊,关我们村啥事?”李治民赶到后顺嘴就怼道。   点个柴火垛而已,想威胁到谁啊,一群蠢货!   “我大哥叫刀疤,昨儿个夜里来你们村借粮,今天却没回来!说,你们是不是把他逮起来了?快放人!”光头男唾沫横飞,说着说着神情一激动,手上没注意就把刚才拿来威胁巡逻队的秸秆垛点着了。   浓烟冒了出来,夏季的日光下,熊熊的火苗很快就蔓延开了,不到片刻的功夫,秸秆垛就烧成了个大火球。   光头男为此愣了愣,而后更凶地叫嚷着让李治国放了他大哥,不然他一垛一垛地点,还要村子里的房子全点着!   李治国抽了抽嘴角,这种伎俩还想威胁到他们?真是傻的可以。   其实这样的威胁方法在外面是很管用的,毕竟天旱了那么久,什么东西都干燥的很,一点火星迸溅上去都能引起一场大火。   如果再沾染到人身上,想找点水灭火都找不到,后果是很严重的。   这群亡命之徒在外边逞凶作恶惯了,还以为常用的法子在这里也管用,能像以前那样吓得对方屁滚尿流,让做什么做什么。   可惜李家村村民们对于损失一点秸秆根本没啥感觉,至多等到秋季收庄稼时再多垛一些呗,烧了就烧了,谁在乎。   不过,被人这样挑衅,总是很不爽的。   在李治国拖着人的关口,有众多村民们打掩护,另一队巡逻队的小伙子们在李治富的指挥下悄悄绕到了后面想把人给拿下。   只是还没等他们成功,光头男已经怒气腾腾地发疯了。   李治富为防止村民们被伤,挥手让他们退后,壮劳力全都站出来,以包围圈的形式将光头男以及跟着他的逃荒者远远地包围在中间。   李治富那边扑了个空,当即也把人手调上去,围了好几圈,慢慢往里缩进,不信活捉不了几个地痞流氓。   光头男冲进绑成粽子的绑匪中,看着一地的黑溜溜顿时愣了愣,全然分辨不出他哥是哪个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儿?!”光头男转悠着大声喊道。   地上的绑匪顿时都像丑陋的虫子一样拼命扭动着,塞满了草团的嘴巴里呜呜直叫。   光头男给拿掉一个,对方声音嘶哑地哭喊,“二当家的,老大被雷劈死了,是他们干的!”   “我哥死了?!”光头男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呜哇一声疯狂了。   他大声叫嚷着要为哥哥报仇,挥舞着火把冲进老弱妇孺最多的那一边,毫无顾忌地对着人头脸打,想要点着他们的头发。   这个人有点蛮力,几个小伙子拼着被烧伤的危险扑上去,都没把人拿下。   另外他带过来的十来个人也都像他一样,蛮横起来都是不要命的,横冲直撞起来让有所顾忌的村民们也缩手缩脚的暂时没办法。   而且他们全都拿着火把,上面应是浇了油,扑都扑不灭,散发出一股诡异的肉香味儿。   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地上被雷劈去了半条命的绑匪这下又被众人踩踏的不成样子,剩下半条命也快没了。   李老头见事态就要失控,他们这边的村民都有好几个被点着头发了,当即对李治国喊了声,让他不用再留手顾忌,像这样的人,不打死也得打残不可。   李治国立刻呼哨了一声,巡逻队下手立马变了,铁锨照头拍下去,管你手中有没有火把,保准头破血流往地上倒。   “砰——”一声尖锐的振响,让场面为之一静。   巡逻队的铁锨头刚要砸上光头男的后脑勺,却不得不停住了动作。   那声音,是木仓!   往年的老红军、猎户之类的人手中就有这家伙,他们对那声音可一点都不陌生。   “都别动!别轻举妄动,不然我的木仓子可不长眼!”小队组长举着一把勃朗宁,让大家都放下手上的东西,抱头蹲下。   他拿着木仓指着众人,然后示意手下去卸了在场所有的武器,以防打出了人命。   “马勒格劳老子,我烧死你!”光头男拎着火把突然暴起,猛地扑向过来卸他家伙的调查小队成员。   那人惊叫一声,却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周围人都没想到有木仓的威慑在,对方竟然还敢来这出,都没反应过来去帮忙,来不及帮了。   “砰——砰——”两声木仓响紧跟着响过,小队组长出手了。   光头男倒了下去,挥舞着火把的右手臂被射中,脚上也中了一木仓,火把终于掉了,他人也骂骂咧咧地摔在了地上。   这个震慑不可谓不强,剩下的逃荒者也不拼命了,在木仓口下老实地丢了武器,束手就擒。   李治富带着一伙兄弟上去,把人同样捆成了粽子,和地上奄奄一息的黑皮绑匪们一样。   老族伯皱着鼻子上前踢了下仍在熊熊燃烧的火把,嗅了嗅,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是浸了尸油……”李老头皱紧眉头说道。   李红军立马捂住了口鼻,震惊又嫌弃,这群家伙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尼玛尸油都弄出来了,咋弄的?把人烧了熬?不敢想象!   小队组长喘了口气,拿着木仓过来当着三人的面吹了吹木仓口的热气。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商量小仙女的事了。”   老族伯:“…………”   李老头:“…………”   李红军:“…………” 第63章   神迹范围内越来越多的逃荒者聚集, 形势越来越失控,如果上头不出手干预,怕是李家村即使有神仙庇佑也挡不住那些饥饿的人群。   李红军对此现状最为了解, 他经常在各个村落活跃着私卖供香,小道消息渠道多, 对形势的变化有种天生的敏锐感。   反正村里小神仙的事是瞒不住了,现在隔壁几个村私底下已经把神仙的供牌改成了小仙女的长生牌, 显然是不知怎么知道了神迹和小仙女的渊源,都开始烧香拜祭了。   这样的话, 李家村有神仙之事早晚会传出去,被大众所知。   以他的想法, 与其等到消息传出去, 让小神仙被那些走投无路甚至失去理智的人当成救命稻草般围堵逼迫,还不如他们自己提前一步跟国家政府接触,拿到点主动权。   如此, 小仙女好歹不会因此受苦了, 李家村也能继续过平静坦然的生活,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李老头当时是非常反对的,上头正在严厉打击封建迷信活动,而他们这里却大摇大摆地出现了一个活神仙,想想都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这不是将他孙女往火坑里推嘛。   而且, 一旦与政府通了气, 小孙女肯定是要被接走的, 以后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   再说,村里人对这事肯定不会同意。   “但是等到闹大了,咱们村根本保不住小仙女啊。”李红军点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外面数以千万计的逃荒者涌过来,神仙的消息一旦散播开去,以他们一村之力根本保不住小神仙。   “哼,他们敢来试试,老天爷劈死他们!”李老头气结地愤愤道。   李红军摇了摇头,劈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甚至劈死一大群,但对方若是前赴后继地都来,劈死那么多人还不是要引起上头的注意和追查,说不定后果更严重。   况且外面旱灾十分严重,估计火烧眉毛了都,不然官方也不会逮住一个传闻的神仙之说就直接派了调查小队过来查探,试图找到解决灾荒的方法。   由此看来,上头需要小仙女能让老天爷下雨的真本事,有所求就会有所顾忌,小仙女的安危绝对有保障。   打击封建迷信打击不到她头上去,人是真神仙,打击个毛,一道雷劈过去,看谁打击谁!   老族伯和李老头被李红军这么一番劝说,终于愿意和小队组长面对面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谈谈关于他们村的小仙女,关于外面的旱灾,关于上头的态度,关于以后……   调查小队最后带着如实记录的册子走了,顺便还把二十多个奄奄一息的歹徒捎上。   这是李家村的条件之一,那些人劈也劈了,打也打了,再照以往的规矩把人扔到十里外小山窝也太便宜他们了,不如让官家人带走。   不管是投入监狱坐牢还是扔去哪个劳改农场矿场的,随便送哪儿,能挺过去就是免费的壮劳力,不能挺过去就是他们的报应。   反正李家村又不能为了惩罚他们就在手里沾惹上人命,污染了干净的羽毛。   小队组长欣然同意,他正想把那几个遭雷劈得黑不溜秋的人带回去当作证据,如此一来正好。   这一趟虽然没把目标人物带回去,但是调查的任务圆满完成。   经由李家村全村人叙述的关于神迹发生的经过,以及他们村小仙女的神仙手段等等,一字不漏的全都记录在一本册子上,小队组长亲手操刀书写上的。   其实他本来想直接把小仙女带走的。   但是先不说他们一群大男人怎么带一个还在吃奶的女娃娃,再有就是一提到要带走人,李家村全村都反应很激烈,宁愿拼命也不让带走他们的小神仙。   所以,最后两方经过商量达成了协议。   小卡车在夕阳的余光下转瞬间驶远,道路两旁是成群成片的逃荒者,黑压压的看不到头。   饥荒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灾情刻不容缓了。   李家村送走调查小队和歹徒后,在巡逻队的护卫下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不过,村民们每个人心里的那根弦都紧绷了起来,担心万一哪一天,上头就来人把他们村的保护神带走了。   李老头从老族伯家里回来,李婆子抱上荣锦迎上来问怎么商量的,结果怎么样。   “还能咋样,人家是官儿,咱们是民。”李老头摇头叹息了一声,见小孙女仍旧是一副蔫蔫的小模样,不由关心起来。   “咋还这么没精神,林子检查的没错吧?”摸了摸小孙女头顶看上去都黯淡了一些的头发,他心疼的不行。   李婆子看着歇了一天还没有丝毫缓过来的迹象的宝贝孙女,同样心忧不已。   荣锦睁开眼对他们勉强咧出一个笑,下一秒就又蔫下去了。神力越来越少,仙府没动静,没能量来源,伐开心。   “福娃,告诉奶奶,有没有啥不舒服的?”李婆子这个问题问了不下十来次了。   荣锦乖乖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趴了下去,就是没有精神头,生无可恋状。   李老头摸着她的头陪了会儿,准备让李林一天来给小孙女检查一次,别真有什么大问题他们没发现。   “刚才问你呢,那事商量的啥结果?”李婆子心里惦记着这事呢。   宝贝孙女是她的心头肉,一刻都离不开,想把人带走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嘞。   李老头皱皱眉,下意识想点开烟袋锅子抽上一口,被李婆子敲着手背收了回去,怕影响到小孙女。   荣锦闻不得烟草烧出的味儿,一闻到就呛的厉害,喘的像呼吸不上来一样,李婆子发现后就不让任何人在她面前抽烟了,旱烟水烟都不行。   “咱们如实交代了福娃和神迹的事,他们记录好后回去方便交差。目前先这样,具体准备怎么安排,还得看上头的人、他的那位领导是个什么想法,那人说会在对方面前多为咱们村说情。”也不枉村里在他们走时每人给送了一条大肥鱼。   说到鱼,村后池塘里的鱼经过雷电波及后怕养不活太久,都被他们逮上来了,满满地收了十几筐大鲜鱼,村里每家每户都分了几条。   李老头家人口多,分到的鱼不少,李婆子腌起来一大半留着慢慢吃,剩下几条小的准备给家里开开荤,最近几天里随便吃。   李婆子想到有鱼,就打算给宝贝孙女煮鱼汤补身子,看能不能让她精神点。   “我给福娃去挤羊奶回来熬鱼汤喝,你先看着点。”说着将荣锦交给了李老头。   李老头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笨拙地上下颠着小孙女哄,还一边呲牙咧嘴地搞怪,逗她发笑。   荣锦很少被这位爷爷抱,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情绪外露地表达对孙女的喜爱之情。   睁着眼睛瞧了一会儿,荣锦给面子地笑了笑。   “嘿,笑了笑了,我的小孙孙,爷爷不会让你被他们欺负的,不然就让鱼刺卡住他们喉咙咽不下去,你说行不行?”   李老头抱着荣锦在院里转悠着叨叨。   ……   荒无人烟的小路边,一辆小卡车遮掩的路边土堆下,一群人刚烤了鱼,正吃着呢。   “卡、卡住了,鱼刺卡住了,快帮忙给我掏一掏!”严科长张大嘴叫嚷着,头仰得高高的不敢动。   他手上还拿着一块刚烤熟了的鱼肉,上面才被咬下一大口,吃的人就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坐在他身边正在啃鱼的人都有点懵逼,卧槽,这鱼肉多刺少还能卡住?!   小队组长擦了把手,上去帮着看了眼,发现严科长臭烘烘的嘴巴里确实有根大鱼刺卡在了喉咙口。   “你怎么吃的,这么大的刺都能卡住,也是个能人!”小队组长忍不住哈哈大笑。   严科长支吾着说是很久没吃鱼,这次啃得太猛了,直接咬住不嚼就吞的,结果没注意到里面的刺,就这样了。   周围的人哄然一笑,却也不会嘲笑他太磕惨,因为他们也是忍不住鲜鱼的味儿,这才半道停下就地烤了条大鱼吃解解馋。   虽然中午吃过了人家招待的全鱼宴,但是肚子里缺油水,消化忒快了,到了晚饭的饭时,他们都饿的不想开车。   小队组长找到两条树枝当作筷子,给严科长把鱼刺挑了出来,拯救他一条小命。   然而没等严科长感激之后再多吃几口鱼,地平线上远远地围过来几群人,越来越快的朝他们包围过来。   “卧槽,这不是出了神迹范围了吗,特意选的旮旯角,咋还有人能发现?!”严科长惊呼着赶紧往小卡车上爬。   “估计是闻着味儿来的,拿着烤鱼,咱们走,路上快吃掉!”小队组长立马招呼手下上车。   歇息过了,晚饭也解决了,小卡车很快又踏上了返程。   天黑前,他们终于顺利到达县城,一路开到县委大院门口,被等在那里的中山装直接带到了刘部长面前。   期间,严科长还想偷溜,抱上他那条大肥鱼想回家一趟先,结果立刻就被中山装揪住了,架着他就走。   “喂喂喂,让我先把鱼送回家啊,我都几天没回去了,身上都馊了有没有,长官,行行好……”严科长一脸哀求,黑黑的皮肤衬得他怀里的大鱼愈加白嫩新鲜。   中山装们瞅了几眼,扯着鱼尾巴夺过去扔给了其他人,然后提溜着他继续往里走。   “哎哎,我的鱼!记得送到我的家里啊,在柳树巷最后那个门就是的……”   伴随着大门哐当一声,严科长的呼喊终于消了音。 第64章   严科长叫嚷的声音听不见后, 接住鱼的小干事问大肥鱼咋办,看着还挺新鲜的,要不送去食堂给大家伙加餐吧。   “这是人家严同志的鱼, 给他送家里去吧,不然出来知道了又跟咱们闹腾, 想吃车上还有。”小卡车司机下来笑着说道。   小干事抱着鱼跑车斗旁一看,果然看见里面并排放着十几条翻着大白肚的肥鱼, 眼睛顿时大亮。   司机这边已经叫来了食堂的师傅,两人一起把鱼捡进大盆中抬到了大灶上, 中午终于能给县委大院改善一下生活,不再是萝卜缨子菜根汤和碎米粥, 有鱼汤喝有鱼肉吃啦。   小干事趁着空闲, 抱上大肥鱼跑一趟,将鱼送到严科长提到的那个地址。   到地方后开门的是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天色昏暗中, 她谨慎地瞅了瞅小干事, 以及他怀里的鱼,问道,“小同志,你找谁,做啥的?”。   “您儿子从乡下带回来一条大肥鱼, 让我给你们送家里来, 呐, 您找个盆儿放着。”小干事举着鱼示意道。   老人家愣了愣, 神色似喜似忧,立马叫小孙子找了个脸盆拿出来,然而问她儿子的情况。   人都几天没回家了,到单位打听,据说是被领导带走问话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小干事摆摆手,说道严科长是在为京都下来的大领导办正事大事,所以一时忙的没工夫回来,但人是没啥事的,没看这回下乡得了条鱼都记得赶紧让送家里来嘛,就是让老母亲和妻儿吃了补充营养,县里菜市场现在哪还有这么好的鱼卖不是。   严科长往家送鱼的举动被小干事顺嘴夸成了顾家又孝顺,实乃我辈楷模等等,让老人家笑的露出了快掉光的牙口,十分开心。   等到嘴甜的小干事走后,周围门户里面支楞着耳朵偷听的邻居门纷纷开门出来,到老太太家里看大肥鱼,均是羡慕不已。   如今县城里蔬菜都快比粮食还贵了,更别说水产品,尤其能当粮食的鱼更缺,大半夜去菜市场排队都不一定买的上。   因为供货少啊,轮不到自家就卖光了。   严家竟然在物资这么缺的情况下能弄来一条大鱼,不简单啊。   本来前两天还有人说闲话,讲什么严科长被上头抓走了,怕是要糟啊,估计不坐个十来年牢子是出不来的。   更有甚者还到严家余下的妇孺面前明着安慰暗地里讥讽,让严科长媳妇趁着凌家巴拉巴拉。   严老太气的差点跟人当面吵起来,今天可算是解气了,她儿子不光没事,还送回了有钱有票也买不来的大肥鱼,可嫉妒坏那些个心思歪的小人吧。   婆媳俩看着大肥鱼神清气爽,像打了一场翻身仗一样舒坦,打算先把鱼用水放着,到严科长回来后再吃。   等到第二天中午,由于鱼已经死了,大夏天的放不了,严老太就把鱼剁吧剁吧,挺着腰板儿特意去街上称了二两咸盐和菜油回来。   该腌的腌,该煎的煎,那个香味儿,把柳树巷都飘满了,馋的其他人家闻着直流口水。   前头刚跟严老太别过苗头的大婶子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是没说那些闲话之前,凭着她们两家还不错的邻里关系,咋地也能沾沾鱼味儿不是。   现在可好,只能闻着香味喝自家连点油花都没有的清汤寡水。   严老太和儿媳妇孙子们中午饭吃了顿好的,个个满嘴油光,满足的不得了,只是可惜儿子/丈夫/爹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   严科长当然还没吃饭呢。   领导们在他们一伙人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了,都在开会的开会、审问的审问,人家当领导的都没吃,他敢吃吗,吃个毛,饿着吧。   当时他被中山装架进去后,首先是被送到了上次去过的那个办公室,刘部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调查小队的人全都被带到了这里。   刘部长坐在办公桌后揉着眉头,手上拿着的是随行秘书刚送过来的灾情调查报告,上面每一页的内容都令人心惊   整个黄淮流域基本全是重灾区,一年多没下过一滴雨,河水断流,水井干涸,土地到处裂的都是大缝隙,庄稼几乎颗粒无收。   中下贫农交了公粮后家中再无余粮度日,最后不得不逃荒找活路,导致人口流动控制不住,逃荒者到处都是,民不聊生。   这还只是他所负责的三个省,调查出的灾害情况已经如此严重,还不知道其他省是个什么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若再不赶紧想办法解决旱灾险情,怕是要引起动乱了。   刘部长对此十分烦恼,他手边还有一份上头刚刚发来的电报,限他在明年春种之前找出解决办法,缓解旱情,以便让众多的逃荒者返回家园开始播种。   “事情办好了吗?”见到小队组长,刘部长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希冀。   其实对于神鬼之事,他比调查小队包括小队组长都更为相信。   因为他从小就是听家乡的老人说那些个神仙故事长大的,即使后来从了军又专业踏入政途,没有受到多少唯物科学观教育的他,仍然在心底隐隐地相信世界上说不定真有鬼神,只是没被大众所知罢了。   之前因为上头要严厉打击封建迷信,刘部长还动摇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去图书馆借两本科学书看看,紧跟时代潮流。   但是到了这会儿,什么科学不科学的暂且先放一边,当下如果真能有个神仙站出来拯救人民与水火,他就立马给她塑金身、多添香油钱。   甚至不用理会那些个叫嚣着打击封建迷信烧死神神鬼鬼的蠢货们,他会为神仙一力顶着。   谁敢对她乱吠,他就把谁的爪子剁了,有本事嚷嚷就有本事自个儿过来解决旱灾,不然就别瞎逼逼。   刘部长都考虑好了,就等着小队组长调查回来的消息,如果传言中的小仙女当真存在,那他肯定言出必行。   小队组长在他暗含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开始汇报一路上的见闻和到李家村后发生的事情。   “路上遇见成群成群的逃荒者,再不严格限制人口流动,怕是要出乱子了。”   “神迹内确实与外面不同,草木葱郁,鸟语花香……李家村当时正在抗击贼匪,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雨滴砸在人身上发疼……”   小队组长讲的事无巨细,不漏下一丝一毫,不时的有调查小队的人出声证实他所说的内容。   “等等,你说下了雨?!”刘部长眼角的皱纹都抖了抖,惊喜地确认道。   “是的,确实下了场雨,虽然不大,但是水量不算小,等到雷电消失乌云散去后,那雨才停……池塘里的水都是满的,还养着很多胖头鱼,特别肥,全鱼宴很好吃,简单地烤一烤都可香了……”小队组长继续汇报着,说道吃鱼一不小心停不下来了。   “咳咳——”调查小队的成员站在后面咳了咳,给他提醒一下。   组长,别得瑟鱼好吃了,先跟领导好好汇报动作吧,不然带回来的鱼别想有份了啊。   刘部长倒是没有生气地打断了心腹手下的跑题,只是眼角抽动了几下,将这一笔小事先记下了。   小队组长被故意的咳嗽声打算,反应过来后立马端正了态度,接着把剩下的事都仔细说了说。   当然,作为忠诚有加的心腹手下,走到半路忍不住烤了一条鱼当晚饭这事,他也说了个清楚,还有因为此事被流民包围跟着车追赶等等。   调查小队的成员听到最后纷纷低下了头,捂了捂发烫的脸,感觉嘴巴里还残留着烤鱼的香味。   小队组长却没感觉有啥丢脸的,吃了就吃了,跟领导交代清楚就好,那种吃了好处还遮遮掩掩地欺瞒着的家伙才是最被领导厌恶的呢。   最后,把所有事都讲完,小队组长将那本做记录的小册子拿出来上交,同时也把当时他跟李家村管事的人协商的事情说了。   “那一村子都是朴实的农民群众,只希望能过上吃饱饭不用饿肚子的平静生活,不想被汹涌而去的逃荒者打扰……”他按照当初的承诺,如实说了李家村的生活状态和愿景,比任何好话都管用。   刘部长听后点点头,叹了口气。   天下的哪个老百姓不想过上吃饱饭不饿肚子的好日子,可惜天灾人祸造成现在这种几乎全国性闹饥荒粮荒的险峻局面。   一不小心,不仅过不下去的人民群众会乱起来,上头估计也得因此震上三震,与国家无益,与百姓无益。   心思电转之际,刘部长挥了挥手,让汇报完的心腹下去先休息休息,他则开始翻起了手中的小册子,神情渐渐变得十分认真庄重起来。   调查小队的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话说他们的鱼还留在车斗里呢,放臭了就很可惜了呀。   中山装此时过来向众人示意,领着他们悄悄退了出去。   简陋的办公室里不到片刻就精密了下来,偶尔响起轻微的抽气声,还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调查小队出来后本来想去拿鱼,却被告知鱼已经被拖到食堂后厨做上了,这真是个悲伤的消息。   本来是一人一条,现在交给食堂做来大家一起吃了,想哭。 第65章   更让调查小队成员们想哭的还在后头。   食堂的大厨师傅过来通知说大鱼都做好了, 开饭就能吃,听到的所有人都很开心,深吸口气仿佛就闻到了煎鱼的香。   调查小队的成员还打算着去吃一顿, 好歹算是自个儿贡献出的鱼,多少得吃一顿饱的赚够本吧。   然而现实很残酷, 没等一群人跟着大师傅往食堂跑,等着开饭, 中山装们就一脸冷酷地过来带走了他们。   所有组员外加严科长全都被带进了类似小黑屋的地方,黑乎乎的房间里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凳子, 上头有盏瓦数不高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人走进去坐到凳子上后,只看得到周围一片被灯泡照亮的地方, 其他全都是黑默默一片。   “严同志, 请把你去李家村的具体情况交代一遍。”对面黑暗中突然传出来一声询问,吓得严科长差点脚下一歪跌下凳子去。   由于不知道对方是谁,且那语气说不上多好, 毫无感情似的, 严科长猜测应该也是领导的人,不敢怠慢,立马又端正着身子坐好了。   “那个,组长不是已经跟刘部长说了吗?”严科长迟疑的问道,不知道搞那么花样干嘛。   他还等着赶紧去食堂抢鱼吃呢, 去晚了铁定就没了, 咱能不能别没事找事墨迹时间吗?   对方貌似脾气很不好, 当即狠狠拍了下桌子, 斥道,“让你说就说,我们都要记录一遍,其他同去的人都是一样的,所以最好老实交代,别想耍花招。”   严科长暗自呲了呲牙,还交代哩,当他是犯罪人员啊,什么态度,京都来的人就了不起吗?   刘部长是个身居高位的大领导都没他们这么趾高气昂,看不起人咋地。   严科长心中不忿,却也无法,谁让人家比他级别高,是京官儿呢,他只好忍着心火老实交代。   交代是吧,那咱就从在县委大院上车开始说起,一点一滴都不落地说清楚!   对面坐在灯光暗淡的地方做记录的人刚开始还根据严科长的述说快速地书写着,渐渐就感觉不对劲了。   特么的路过了几棵树几个人几个土洼洼都着重描绘了一遍,还语言生动用词优美,好像那些都是多么重大的事情一样,轻重都分不清楚,搞事儿呢吧。   “停停停,让你老实交代,你还耍起滑头来了,重点分清楚,不然没饭吃!”记录员敲着桌子严厉警告。   严科长正在叙述神迹边缘处两伙人打架的话顿了顿,干咳一声说道,“那不行,我们今儿个拿回来了好多大肥鱼,晚饭都做好了,有煎鱼呢,不吃就亏了,你们也赶紧记录好去尝尝,那鱼可香了,吃起来鲜嫩爽口,想起那个味儿……噫——”   吸溜了下口水,严科长肚子咕噜叫的震天响,傍晚吃的哪块烤鱼早就消化光了,一想到香喷喷的肥鱼就好饿啊。   这阵腹鸣打的太响,待在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顿时都被引出了馋虫和饥饿,感觉自己也饿的不行,若是能吃上几块煎鱼……   “真有那么好吃?看把你馋的。”对面的人语气缓了缓问道。   严科长立马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吃那是肯定的,关键是在顿顿清汤寡水中能有口肉吃,还是鲜嫩爽滑的鱼肉,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所以,咱们还在这儿记什么记啊,赶紧都去食堂,说不定去晚了汤都不剩下啦。”   对面的人听说晚饭当真有鱼,虽然也是馋的不行,但是还记得他们现下的任务,没被严科长的糖衣炮弹影响道。   “所以,我们更应该速战速决,你老实交代完后就能去吃鱼了。”他们也能早些收工去抢鱼吃。   严科长见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深吸了一大口气,开始巴拉巴拉地将李家村和沿路的事讲了一遍,跟小队组长在刘部长面前讲的差不了多少,话语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劈里啪啦很快地就讲完了。   “以上,就是这么多,我说完了。”严科长喘了口气总结道。   对面的人还在唰唰唰地记,直到过了片刻,才把他讲过的事记录完全,还要感谢他们由于工作原因养成的良好记忆,不然就严科长那语速,听不听的全都难说。   “好了,走吧,都吃鱼去。”对方合上记录本,打头开门出去了,速度贼快。   严科长暗骂了一声,赶紧跑步跟上,等他摸到食堂后发现一起坐过小卡车一起看过天雷劈一起烤过鱼的那几个家伙都已经在了,正在吃呢。   “你们咋这么快?!”严科长震惊,难道他被特别针对了?可不带这样的啊。   调查小队成员们纷纷笑开,说道是这样的事后盘查记录早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了,流程熟练的很,甚至回话的模板都是成型的,肯定比严科长这个新手快些。   严科长揉了揉鼻子,心中的不忿消了下去,转身乐颠颠地去打饭盛鱼吃。   当他们一群人在食堂大吃大喝侃大山的时候,刘部长还在办公室忙碌,盘查的记录结果很快汇总到他那里,和记录册子一起被他拿在手中翻阅,心中思量了一番又一番。   小队组长担心他累坏了身体,端着碗筷敲开了门。   “头儿,到饭点了吃饭吧,不然你的胃病又该疼了,要我说都是饿的,按时吃饭就没事了。”小队组长在这会儿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劝说刘部长停下暂时歇歇。   刘部长放下文件夹笑了笑,嗅着鼻子问道,“大厨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香的馋虫都犯了。   小队组长一听有戏,赶紧颠颠地上前奉上饭碗筷子,里面是他特意让厨子做的江米饭,还有挑了刺的白花花鱼肉,加上香味扑鼻的奶白色鱼汤,既不油腻还顶饱。   “哟,有鱼,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些?”刘部长接过去一看,立马笑了。   这下,他不打算继续思考了,歇歇脑子,顺便也尝一下神仙之地出产的肥鱼是什么味儿的。   他用筷子将饭和鱼汤一起拌了拌,饭香加上鱼肉的香,让人闻了嘴里直流口水,吃一口确实十分鲜美。   小队组长见他肯吃,笑开了花,忙不停地回道,“就是那些大肥鱼,一个个比咱们的小臂还长,又肥又大,味道儿还不一般,堪比京都国营大饭店大厨子的拿手好菜,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显然评价很高。   刘部长扒了几口饭,忍不住由此思索到神仙之地的物产和环境,若是其他地方也都能像那里一样,何愁饥荒解决不了啊。   “那里的作物都长的不错吧?若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能吃上如此肥美的鱼儿就好了,唉。”   他摇了摇头,知道这想法不太现实,神仙再有神通,估计也不能一夜之间让旱灾全部消失,河流湖泊充满水了后还有大肥鱼。   李家村的丰富物产也只是恰巧在春季来临时,遇到了使万物复苏又带来了雨水的神迹,才使得草木逢春干旱缓解,庄稼渐渐长出了果实。   刘部长不知道的是,荣锦降临那晚,确实一夜之间让李家村长了一季庄稼,自此让全村人过上了有粮有肉的好日子。   但是李老头他们都把这件事瞒住没提,而说的那些被记录在册子上的事情九分真一分假。   在大家伙都下意识隐瞒的情况下,种下的庄稼一夜长熟的事根本没传到他这里来,不然……   好在刘部长不是打着榨干小神仙造福全天下的目的,他只想借助一下神秘的神仙之力,给闹旱灾的各地弄点雨。   有了水就不会继续旱了,来年春天地里就能种庄稼,有了生活的盼头,那些逃荒的人才会安分地待在家乡老实过日子。   所以,水,才是一切灾荒险情的根本,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重要生命之源。   小队组长听了他的感叹,顿了顿提道,“那里不缺水,所以大多地方都跟干旱开始前差不多,除了李家村因为有…小仙女的特殊庇佑,比其他村落物资丰盛一些,他们的粮食收成都挺不错的。”   “不过……因为有越来越多的逃荒者涌过去,那里边缘地带的草皮都已经快被扒秃了,山上的野果子野菜之类的也消耗的差不多,据说动物都被惊扰到大山深处不出来,基本很少见了。”   “而且,就像我之前汇报的路上见闻那样,逃荒者之间、逃荒者和本地村民之间等等的冲突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些人明火执仗地犯事,小仙女……都差点被一帮匪徒冒犯。”   小队组长额外补充道,话语中不乏担忧。   刘部长扒着饭认真倾听,他刚才也着重考虑了这个问题,神仙之地相当于他们的一个希望,不能放任某些逃荒者在里面为非作歹,必须有所管制才行。   “之前你说把那伙作奸犯科的绑匪也带回来了?交给审讯处审讯,我记得这片附近山里有个矿场,当真手上犯了事的全拉去开矿,参加劳动改造,向祖国实现他们的生命价值!”刘部长擦了擦嘴,一锤定音。   小队组长点头表示记下了,提及还有几个遭雷劈了、被神仙手段惩罚了的现实版证据,问他要不要去看一眼。   刘部长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正好饭后走走去瞧上一瞧。   那几个被特别关押了起来,两人过去的路上还讨论着调派部队去神仙之地管制流民一事。   如此一来,必须得向京都那位通报一声,以便拿到调令。   这件事让两位犯了难,要知道上头的那位,那也是要求打击封建迷信、提倡科学发展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万一小仙女的事犯到了对方的忌讳,弄巧成拙,他们的求雨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第66章   昏暗密闭的房间内, 隐约能模糊地看出地上躺了十来个人,都被又粗又结实的麻绳捆成了粽子。   忽然,随着咔嚓一声, 屋顶的灯泡被拉开了,房间内顿时大亮, 所有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晰了。   刘部长扇了扇鼻尖的味道,看了眼地上毫无动静的几大坨黑黑红红的人形, 顿时皱了皱眉头。   “都死了?”这么多人死在县委大院可不好。   “没呢,都昏过去了, 不过……也算是半死不活了。”小队组长赶紧回道。   毕竟又是遭雷劈又是被胖揍的,早已遍体鳞伤出气多进气少了。   刘部长进去掀开距离最近的那个黑糊糊的人, 露出一张黑黑肿肿的大饼脸, 鼻子里还在冒着血,看起来十分凄惨。   不过他身上的黑皮确实和严科长的看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人的看起来更新鲜更严重罢了。   刘部长凑近闻了闻, 一股电火花的味道, 还有一种夹杂着铁锈般的难闻焦味。   “拿咱们带的照相机给他们拍几张相片,然后洗刷干净尽量治一治,和之前的安排一样送到矿场劳动改造去。”   小队组长听到他这样吩咐立刻意会到了什么,试探地问,“您这是要拍下证据给那位瞧瞧?”让对方相信这里确实有神仙之说?   刘部长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多做些准备, 收集的资料加上如同实见的相片才更有说服力。   “明天, 你们再跑一趟, 这次我亲自去。”刘部长出来后看着远处的点点灯火说道。   小队组长楞住,头儿要亲自去李家村?   严科长在县委食堂蹭了顿玉米糊糊当早饭,正准备回家一趟,说不定昨天送回去的大肥鱼还没吃完,他能赶上再吃顿好的。   谁知刚出去就又被小队组长叫住了,让他准备准备,待会上车跟着去李家村。   严科长:“…………”怎么还去?衣裳都穿馊了咋就不让回家换换。   小队组长瞥了瞥他的身量,找出一身自己穿旧的中山装给他。   严科长立马喜笑颜开,有这身衣裳在,什么回不回家的都不是事儿,反正不回去还能给家里省两口米粮呢,他托人给家中递个消息就好啦。   临走前,严科长跑去食堂跟大师傅悄悄摸摸地磨了会儿,狐假虎威地凭着给刘部长鞍前马后办事的交情,花钱买了两斤后厨上供给的江米。   稍后,他托之前送鱼的小干事跑一趟,把米送去了柳树巷。   有这点米补贴着,还有家里的粮本上配给的口粮,老母亲和妻儿多少能撑上几天,等他为刘部长办完了事,咋地也能多点好处不是。   最起码,这一次去李家村就不会空手而归。   严科长美滋滋地想着到时候看能不能掏钱买点鱼,不然黄瓜西红柿也行啊,不用粮票只花钱的话,多少都是值当的。   于是继昨晚得了大肥鱼之后,柳树巷最里面的严老太家又收到了他儿子送回来的两斤江米,让周围的邻居们都羡慕红了眼。   要知道,每月发供应粮的时候想买点细粮有多难!   任凭她们大半夜起来就去排队,没日没夜地等,都买不到哪怕一点小米,更别说白花花的江米了。   严老太出去买菜时受到大家一致的恭维,让她腰板儿挺得那个直,回来一关大门,匀出半斤江米来让儿媳妇借此机会去走走娘家。   严科长的媳妇感动的想哭,正值缺粮的时候,婆家还能想到给她做个体面,只感觉比啥都强,心底因为丈夫几日不着家的怨怼和不满也因此消去了。   县委大院门口的小卡车坐满时,严科长才反应过来,艾玛,这次咋不一样了。   偷偷瞅了眼前头的后脑勺,他挤在车头后排跟旁边的小队组长嘀嘀咕咕咬耳朵。   “不是咱们原先那一波吗?刘部长怎么亲自去啊?”跟部长坐一辆车,还有点小激动呢。   前头刘部长的耳朵动了动,小队组长咳了咳,说道是要请小仙女出山,当然是越隆重越好。   “古时有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打江山,我自知不比刘备,如今不过厚着脸皮亲自跑一回,去请小神仙救河山罢了。”刘部长自谦地笑着调侃道。   大家听了付之一笑,不过心里都明白他那是心系百姓,只要能缓解了旱情,让百姓们回归安居乐业的生活,说不定要他的命他都愿意。   时隔一夜,再次回到李家村,这个花红柳绿的村子仍然处于紧张又平静的氛围中,巡逻队不停地在村庄周围巡视,每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暗哨,时刻警惕脸生的外来人。   不过,村口倒是挺热闹,不停地有隔壁几个村的村民们挎着篮子进进出出,身边一般都有同路的同村青壮年。   小卡车即将到达村口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副繁忙的景象。   “不是说因为逃荒者闹事,各个村子都守在家里轻易不出村的吗?他们这是做什么?”刘部长探头看了眼问道。   小队组长和严科长互相看了看,再瞅瞅跟昨天不一样的李家村村口,同样感觉有点奇怪。   “哎,老乡,你们这是干啥呢?”严科长探出上半身,随手拦住了一个老农询问。   老农看到他这个生面孔瞬间警惕了起来,一双老眼直愣愣地瞅着严科长,看着他像是在确定是不是坏人。   “你们……来这儿是干啥嘞?”老农不答反问,身子转向村口那边,一旦发现不对劲他就跑过去通知大家伙。   “额,我、我是来拜小仙女的,昨儿个我就来过一次了,见到了那个还一起拜了神呢。”严科长给他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老农恍然大悟,问他是不是亲眼看到昨天的神雷发威了,严科长立马点点头,简单描绘了两句,听得老农十分羡慕。   “我可没有你的好运气,我们村听到小神仙的消息后才在今天赶过来拜了拜,希望能保佑地里下季的庄稼丰收。”   因为有小仙女的共同话题,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同村来的青壮年们喊老农回去,他们这才分开。   车里的人静静地听了一耳朵,之前来过的那些已经淡定了,新加入的比较惊奇,纷纷猜测难道还真有神仙?   刘部长瞧了一会儿,当即就下了车,走到一群挎着篮子的大婶儿旁问她们装的什么,是不是吃的粮食之类的。   对方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先警惕地问他是干啥的。   “唔,知道了昨天的那事,今天来拜小仙女的,只是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想先跟您打听打听。”刘部长含糊着借了严科长刚才的说辞。   大婶儿们这下对他亲切了些,掀开篮子盖儿,让他瞧瞧她们买到的宝贝。   “这是李家村新出的供香,桂花香的嘞,我排了好久才抢到手,其他村来晚的就只能买老一版荷花香的了。”大婶儿喜滋滋地说道。   她还顺便跟刘部长介绍了一通,哪种香味拜神时好闻,哪种供香能提神,那种供香能睡个好觉,哪一种点着飘的烟气最好看漂亮等等。   刘部长:“…………”各种香味的供香就先不提了,烟火气还能分好看不好看、漂亮不漂亮?   “买供香前你得先请神,拜一拜小仙女奉上自己的心意,然后福气和神仙就能跟着你回家啦,多买点供香到时候早晚三炷香地拜拜,保管家中和睦勤劳、温饱不愁哩。”   大婶儿以自己的经验之谈热心地嘱咐了刘部长一遍,然后心满意足地准备跟同村人离开了。   刘部长又赶紧问她们家里粮食够不够吃,买供香拜神会不会是笔大开销,家中能应付得来吗?   大婶儿们一听这样的问题,神情激动,那话头就停不下来了。   粮食?那够吃啊,有小仙女在,夏收比前两年好多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粮食吃。   特别是,她们还学着李家村养猪养鸡养鸭鹅,下的蛋都吃不完,偶尔还能宰一只待客尝口荤腥嘞,日子舒坦着呢。   “就是现在流民太多了,到处闹的不消停,有那歹毒的把地里的庄稼都霍霍,村子天天得巡逻队护卫着,出门走亲戚买东西啥的都不方便。”   “你要是个领导,就注意着给咱们乡亲父老们把这个难题解决了。”大婶儿最后瞅着刘部长身上笔挺的中山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当她们傻吗?这点认人的眼力见都没有?一看那身皮就知道此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多透露的也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东西。   最后这个才是重点,上头再不管管,流民的事可要闹翻天了。   刘部长被间接揭破了官家人的身份,倒没有什么尴尬,而是一派随和自然地笑着朝大婶儿道了谢,目送她们跟着同村青壮年走远了。   这番亲身体察民情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即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首先,小仙女的本事和影响力确实都不同凡响,这让刘部长很高兴,求雨一事的成功几率又大了些。   其次,李家村竟然搞起了制作售卖供香的买卖,还玩出了花样,不可谓不大胆,毕竟上头风声可正紧着呢。   刘部长在这边寻思好笑了一阵,那方巡逻队的李治国已经接到了消息,让人去通知老族伯和李老头去了。   因为有严科长这个‘叛徒’,他刚才也听到了大婶儿关于请神的一席话,顿时感到茅塞顿开,懊恼不已。   他就说缺了啥嘛,原来还没把小仙女的福气和神像请回家!   于是就在刘部长还在体察民情时,他就屁颠颠地跑到村口找人去了,见到老熟人李治国就巴了上去。   “治国兄弟,昨天忘记请神了,老哥我今天又过来啦。”   李治国:“…………”特么的怎么又是你!! 第67章   有严科长打头阵, 刘部长一行顺利进了村,老族伯本想将人请回家中招待,被对方摆手谢绝。   灾情刻不容缓, 刘部长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想见见他们村的小神仙小仙女。   老族伯和李老头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不乐意, 但是仍然按照之前的约定,将人带到了李老头家。   他们去时正赶上了非常热闹的场面, 让刘部长等人当真大开眼界。   只见小小的农家院落大门洞开,院里院外都跪满了烧香拜神的信徒村民, 有从隔壁村子赶来的, 也有从十里八村外听到消息特意过来拜一拜祈福的,男女老少满满地跪了一大片。   院中,荣锦坐在桌案上不动如山, 小脸上神情悲悯祥和, 闭着眼睛吸收着源源不断的信仰力,就连驳杂的这次都没放过,毕竟如今神力巨额亏损中,蚊子腿也是肉啊。   又一轮拜神开始,之前的烟气还没散, 新点燃的供香顿时又烟火缭绕起来, 众人在专门的唱礼声中一拜二拜三拜, 再上供插供香祈福, 仪式完成。   这回没在桌案上搁沙碗了,那么多人都上香,插不下的说。   李婆子找出了一个大水缸,里面灌上沙子,就放在桌案下,权当香炉使唤了,此刻那里头已经插上了好多袅袅生烟的供香,沙面上积了好多烟灰,可见量有多大。   桌案后面摆放的是供品,谁奉上了什么,李治民都拿着个本子记着呢,说是要让小神仙记住信徒的心意,常给他们赐福等等。   上香的村民感动的稀里哗啦,祈福秋收多收粮食,希望老天爷风调雨顺,让他们不白费力气,有饱饭吃有衣裳穿。   李治民作为小神仙的亲身父亲,出面代她发言,鼓励大家勤恳劳作,通过努力多创收,一定能过上心目中的好日子。   荣锦身后放置的供品更多了,都堆成了小山。   老族伯和李老头在一旁捋着胡子老怀欣慰,连连点头,同时也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刘部长惊奇地观望了好几圈,特别观察了资料上记录得神乎其神的小神仙,第一眼感觉确实和一般的婴儿不一般,再多就不能直视了,有重如山岳般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震惊又欢喜。   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跟着他来的人,无论是来过一次还是新来的,面对这种堪称大型封建迷信活动的现场,他们进院的一路上走的可谓是战战兢兢。   实在不敢相信,在京都被严厉打击的封建迷信,在这里却是人民群众生活的信仰、依靠。   “啥封建迷信?!”严科长听了他们私下的嘀咕不乐意了,“所谓的封建迷信,就是假的!装神弄鬼!这里的小仙女可是真神仙,你,你,还有你,那天不是亲眼看过了吗?瞎说啥呢。”   第二次来的人纷纷作证,小仙女神威广大、法力无边,是真神,不是封建迷信那种糊弄人骗钱的玩意儿。   新来的同事表示受教了,原来拜真神就不是搞封建迷信啊。   “这叫有信仰懂不懂,我也得去拜拜,保佑我来年升官发财有肉吃。”严科长鄙视了他们一眼,屁颠屁颠地跑去加入到拜神大军中了。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都跟了上去,升官发财谁不喜欢,有肉吃那更是无比吸引人。   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了位置,顺便向卖香的金童玉女买三根供香点上,学着熟手严科长的动作,开始念念叨叨地跪拜。   金童玉女就是李长江李桃花他们五个小兄弟姐妹啦,被李红军交代在拜神现场卖散香,做完后可以吃小鸡炖蘑菇嘞。   等刘部长从震撼中回过神,再转身去找属下,却发现人都已经不见了。   小队组长干咳着给他指了指下面,大家伙都紧跟潮流,正在那儿神神叨叨地拜神呢,打头的就是红光满面的严科长,那激动的神情跟终于找到组织了一样。   “咳咳咳——”一阵风吹来,刘部长被扑了满脸的烟灰烟香,当即呛着了。   现下正在忙,荣锦分身乏术,立刻面见他是不可能的,李老头就将人先请进了堂屋坐着,让儿媳妇上了清嗓子的薄荷茶。   “闻名不如见面,小神仙……”刘部长斟酌着用词,得表示出自己这方的诚意和态度。   李老头摆了摆手,“之前的事咱虽然同意了,但是具体要不要去还得看福娃自己的意思,你别看她小,既然是神仙转世,总有些过人之处,我们的话她都明白,而且还有全村的村民……”   外面的拜神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里面的几人就刘部长想请神且还是请小仙女真人出手降雨的问题讨论商议了不知几番。   直到晌午,拜神结束了,小仙女后晌都是休息的时间,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准备明天再赶早来。   院里终于清静了,堆积如山的供品差不多占了一半的地方,米粮油面肉蛋果蔬甚至金银珠宝全都有,让整理供品的李治富直呼涨见识了。   这些东西都是荣锦的,但是有些不能放的就只能全家先吃了用了,等以后再补贴给她。   于是荷花他们几个在晌午饭时如愿吃到了小鸡炖蘑菇,还有大白的江米饭。   孩子们乐的发疯,一人能干掉一大碗,若不是李婆子拦着,估计他们都能吃撑了还要往下吃。   刘部长等人自然留饭了,有那么多急需解决掉的粮食菜肉,正好招待他们,自家亏不到哪儿去。   荣锦被抱下了桌案后尚且有点意犹未尽,信仰力好是好,就是转化为神力后太少了,一场拜祭下来只能得那么一点点,猴年马月才能补齐啊。   李婆子早就给她做好了奶白的鱼汤滋补身子,一下来就心疼地端来给她喂上了,让想过来搭话说出目的的刘部长等人不得不先做罢,稍后再说不迟。   赵凤仙妯娌三个带着找来帮忙的媳妇动作麻利地很快整治出了两桌席面,李老头此刻适时请刘部长一行人入座吃饭,大家伙酒桌上倒是和和乐乐一片。   饭后,刘部长补上了十张五市斤的粮票,以补偿他们吃的饭菜,就这他还感觉有点脸红。   因为相对于两桌好酒好菜,给粮票都是他们占了便宜,所以他又另外掏了几张大团结,卷一卷一起给李老头。   李老头当然不会要了,推辞来推辞去也没接,刘队长看荣锦吃的差不多了,大步上去将那卷花花绿绿的票子塞进了她的小衣裳口袋里。   “你,你这是干啥?”李婆子立马护着荣锦警惕道。   刘部长看着荣锦一笑,“这是给小仙女的供奉,算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不知小仙女有没有空闲,咱们谈一件大功德之事!”   来之前,他也是做了功课的,找了两本道家书籍仔细翻了翻,对于超然物外的神仙来说,能打动他们的或许只有信仰、功德……   据他来到后的观察,信仰这块,小神仙已然不缺,她的信徒人数不少,甚至正在迅速扩大中,那他只能试一试功德了。   只要缓解了旱情,就能拯救受灾受难的广大人民群众,救活的人命不计其数,可不正是大功德之事吗。   刘部长攥紧了手,面上自信地看向正喝鱼汤的小女娃娃。   荣锦面色如常地把鱼汤喝完,好似没听到刘部长强调的所谓大事,但其实当他提到大功德时,她的耳朵就支楞起来了。   早前说过,她在上个世界是功德成圣的,才有了现如今身上这枚神格,若说信仰力对她来说是鸡肋般的蚊子腿肉,那么功德就是大补的鱼汤鸡汤了,而且汤里还有肉。   如果有了大量的功德本源来补充神力,那她还辛苦吸收炼化信仰力干嘛。   李婆子很不待见刘部长,非常担心他来就是抢她宝贝孙女的,正要赶走他,荣锦发话了。   “说”荣锦自己撩起围嘴子抹了抹嘴巴,看向眼前这个本身就隐隐散发着功德金光的男人。   在他们村搁浅的男主小身板上还没带功德呢,只有个闪瞎眼的男主光环撑场子,没想到来了个陌生中年人,竟然身带功德金光。   如果他是个官儿,那肯定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些思量,刘部长都不知道,荣锦答应了后,他两眼都放出光来了。   “咱们进屋谈?”刘部长弯腰伸手请道,姿态放的很低,诚意十足。   从荣锦听懂了他说的内容而开口回话时,他就已然相信刚才李老头说的,小仙女不同于一般孩童,心智不低,他要平等对待,不能将对方当作小孩子忽悠。   荣锦看了看院里众多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拍拍楞住的李婆子要抱抱。   李婆子回过神,知道她这是同意了,更知道之后将会发生什么,虽然很心疼不舍,但宝贝孙女既然愿意那就肯定有去做的理由,她不能乱插手阻止,给她拖后腿。   稍后,荣锦、刘部长、李老头和老族伯父子一起在屋里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外面是焦急等待的众人。   李婆子抱回荣锦,悄悄问她,“福娃,是不是那个大功德啥的对你有用?”宝贝孙女听到那个的反应可瞒不过她。   荣锦本就不打算瞒她,点点头,“会、回”表示她出去做完了事还会回来的。   “好好好,只要能让你恢复精神,奶咋样都行,奶在家等着你。”李婆子擦着止不住的眼泪梗咽道。   荣锦用小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这里是她的大本营,她怎么可能不回来,只当是出去赚外快了。   李婆子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心情,又听到刘部长要求她宝贝孙女现场打个雷下个雨啥的,他好拍照留影……   李婆子差点直接炸了,这人是不是缺心眼?! 第68章   刘部长最后当然没有如愿, 不光李婆子死拦着不让,就说叫荣锦像耍猴戏一样打雷下雨给他拍照留影?   那绝对不干!   “其实,是想留个证明, 好让上头那位相信此事,等顺利拿到了调令, 神迹范围内的流民就能管制起来了。”刘部长说出了拍照的目的。   这是刘部长的承诺之一,也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事情。   不过, 需要小仙女配合一下。   众人听后沉默了,管制流民一事不仅关乎到李家村, 还关系到神迹内的所有本地老百姓的生活和安危,不是他们能轻易拒绝的。   “我不管, 上次劈了那些天杀的绑匪之后, 福娃一直提不起精神头,还不知道损耗了多少心血,平白无故打雷下雨就为了给那谁证明, 不干不干!”李婆子强烈反对。   若说是为了救受灾受难的人民群众也就罢了, 过后有那啥功德拿,现在为了拍张照片就让宝贝孙女耗费心血,想的也太美了,当那是随手就来的事儿吗?!   刘部长看向老族伯李老头,两人纷纷扭头, 表示做不了主, 看来也是赞成李婆子的一席话的。   要是打雷下雨真是这么简单就来的, 以后是不是动不动就让福娃打个雷下个雨?最后累到的还是他们村的小仙女。   要知道, 太容易得来的都不知道珍惜!   刘部长无法,只好期待地看向荣锦,结果荣锦摇摇头,拒绝之。   不过不就是想证明一下她的神仙手段嘛,那还不简单。   荣锦琉璃眼转了转,朝刘部长勾勾手,示意他上前,等对方走到近前时,荣锦让李婆子放她下来。   她召来了屋檐下的小黄莺,取了它身上的一根羽毛,然后随意捡起地上一粒草籽,给刘部长当场演示了一番草木的生长。   只见在荣锦白嫩的小手掌心中,那一粒黑褐色的草籽快速发芽生长,渐渐地抽出了叶子、开出了花,直至花朵开在最绚烂时停下。   是一朵喇叭花,乡间小路上经常能见到的普通小野花。   只不过经荣锦催发的这一枝,叶片茎秆更为青翠,花朵更为粉嫩好看,花心还滚动着露珠呢。   刘部长直接看呆了,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神仙手段,太惊憾了!   只是,这也不能让京都那位看到啊,总不可能带着小仙女回去一趟吧,那一来一回耗的时间可就多了。   接下来,荣锦又让他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她将小黄莺的羽毛返璞归真化为原本的天地灵气,只有微末的一丝丝,却也足够荣锦用了。   转瞬之间,在肉眼的视线中,羽毛不知怎么就消失在了喇叭花上。   而那朵粉嫩的喇叭花,感觉更有灵气了,看一下都让人转不开眼。   “年、后、谢。”荣锦将花交给了刘部长,特意强调了它的花期,光是这一点不平凡就能证明她的身份了。   而且,荣锦不相信,在这个存在卜算术士高手的小世界里,一国之首的手下没有识货的同道中人。   “福娃的意思是,这花……过了年才会凋谢。”李婆子给刘部长解释了荣锦的那句话。   刘部长收回惊奇的眼神,恢复了镇定,不过他没有立即接花,而是经过了荣锦的同意,他亲自用笨重的照相机给她拍了张照片。   眼神睿智的小女娃神色淡然地站在那里,恍然不像个孩童,她单手拈着一枝花,在太阳光下好似周身散发着微微的光茫,如同那神话传说中拈花一笑的佛祖、神仙。   等到刘部长拍完了照,荣锦立马收回了外露的神仙气场,窝到李婆子怀里又成了那个懒懒散散的懵懂女童。   院里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刚才的那一切,心中大呼神奇,当真是神仙!不愧是神仙!   李老头老族伯他们早前就见识到了,所以还能扛得住,面对刘部长带来的手下们震撼的眼神,都挺了挺腰板儿,面露骄傲。   刘部长让手下把装照相机的盒子搬来,将变异版喇叭花小心翼翼地装进去,而照相机他就自己紧紧抱着了。   办妥了一件事,刘部长等人都松了口气,脸带喜色。   “您看,灾荒形势严重,咱们明天就开始?”刘部长对此事是很捉急的,一刻都不想耽误浪费。   “调令”荣锦说话越来越顺了,态度很坚决地表示调令拿不下来,她是不会出手的。   如果调令能顺利拿到,说明上头认可了她的存在,并给与方便,那么荣锦出一下手救灾,自己赚功德,对方赚声誉,这样也不错。   但是一旦调令下不来,那就代表她这个神仙的身份让他们忌讳了,除了不会让她帮忙救灾,很可能还会打压她甚至抓捕她,那么她又何必白费力气自作多情呢。   想赚功德就把神迹周边的土地降降雨整治好了,照样有功德拿,少也没事,够用就行,就这个道统陨灭的破世界,要那么多功德能干嘛?   像上个世界那样白日飞升成神成圣?想多了,小天道绝对不会允许的。   再说飞上去之后天庭都没有,都是虚空,去了能做什么,还不如老实待在下面简单地过完一辈子,等到回归时去找上司老头算算账!   荣锦心底考虑的很清楚,无畏无惧,无欲则刚,她有资本有底气。   刘部长急切火热的心头顿时像被泼了一桶冰水,立马把火浇灭了。   所以说,最关键的还是调令是吧?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吧?好!他回去就往京都寄信,快马加鞭地给她把调令搞来!   刘部长很快告辞,气势汹汹的还以为大队长家咋惹他了呢,其实只是急着回县委大院洗照片打报告罢了。   被他催促着立刻开车离开,严科长他们想从李家村买点东西带走都没时间,一行人大多带着遗憾走了。   等他们离开后,村民们纷纷上门关心地询问,问那些人是不是来抢小仙女的,是的话下次就教训一下,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难而退。   老族伯当即出面安抚村民,顺便将小仙女即将要去外面救灾的事情说了。   村民们反应很大,都说不同意。   小仙女走了他们咋办,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的苦日子?小仙女是李家村的小神仙,凭什么让那伙人带走。   李红军这时候出来解释,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荣锦说成了一个应天而生救苦救难的具有菩萨心肠的神仙。   说她为了换取李家村以后平静安宁的生活,为了拯救外面的劳苦大众,才不得不出去走一趟。   “但是乡亲们,你们要相信,小仙女出去救好了他们之后,还会回来的,她一直都会是咱们村供奉的小神仙,不会抛下咱们的!”   李红军这番话顺利安抚下了在场所有神情激动的村民,让他们对小仙女更为信服崇拜,信仰力不要钱地往外冒。   在还没赚到功德的情况下,荣锦对此也是不嫌弃的,有一丝吸收一丝,一点不浪费。   第二天,李家村别开生面的拜神活动继续,十里八乡都开始往这里跑,村里做的供香都赶不上香客消耗,供品摞了一麻袋又一麻袋。   最后,供品实在吃不完,李婆子就想了个为宝贝孙女赚名声的好事,她把家里吃不完的供品拿出来做成一份一份的,分发给远道而来饥饿难耐的拜神香客。   每到中午散场时,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就能上前领一份吃食再走。   但若是有捣乱强抢的,保准被巡逻队赶过来拿下,除了胖揍一顿还要去山里抓野物,一不小心就断胳膊断腿了。   有了这个类似布施的活动在,李家村周围倒是平静了很多,极少有逃荒者再不长眼地闯进来偷东西什么的了。   就在李家村慢慢地走在稳定繁荣的道路上时,刘部长那边紧赶慢赶把照片洗了出来,报告也打好了,和着宝贵的箱子一起,被十万火急地送往京都,还走的特殊通道,相信不日就能到达那位手中。   剩下的就是等了。   刘部长闲不住,特别是亲眼见过灾荒下人民颠沛流离,只为讨口饭吃活命的挣扎努力和麻木,他哪还有闲着的心思。   在焦急等待的几天里,刘部长带上人去了另外一个同样闹灾的省市调查灾情,同时嘱咐了留守县委大院的人。   一旦有京都来信,定要立刻给他发电报通知,他会迅速赶回来。   在他启程后,被他寄予了无限厚望的包裹经过‘特殊通道’,被接手它的人们一路飞快地传向京都。   直到,它在两天后到达京都城门,又迅速被人接手查验,在确保无危险因素的情况下,当晚就被秘书轻轻放在了某位伟人的案头。   此刻,房中正亮着灯,书案后的人还在废寝忘食地忙着工作。   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起毛的灰色中山装,手里批改文件的钢笔都是掉了漆的,显然使用很久了。   他看上去已年至花甲,头发早已泛白,脸上已然苍老,却仍显得十分有精神。   特别是那双明亮又疲惫的眼睛,时常闪烁着睿智的光茫,像是思考到了什么国家大事。   “这是?”头发泛白的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着包裹疑惑地问道。   “主席,这是刘部长送来的加急包裹,说是关乎到灾区千万百姓的存亡。”秘书翻开文件夹,语气郑重地汇报道。   主席怔了一霎那,转而露出了喜色,想来是灾情有了解决的法子。   他揉了揉眉心,亲自将包裹拆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个密封包装的盒子,看上去跟藏了个宝贝一样。   秘书要帮忙打开,主席挥挥手,一点一点把盒子解出来,打开盒盖。   却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枝青翠欲滴粉粉嫩嫩的喇叭花,如同刚从田间地头摘下来放在他桌上一般。   花朵上甚至滚动着鲜活的露珠儿。 第69章   “怎么是朵喇叭花?”秘书十分惊讶, 难道是刘部长特意送给主席的礼物?那可真有心了。   主席没有动盒子里的花,盒子拿开后,下面还有一个信封。   “主席, 要不要找只花瓶来把花插上?”秘书殷切的提议被主席摆手拒绝,信纸上的内容让他读了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灾荒中的神仙宝地?有百里范围之广的神迹?那什么李家村里还出了个小神仙小仙女?甚至能召来天雷布施云雨?   “呵呵……”主席好笑地摇摇头, 此事太过荒诞,小刘这家伙莫不是在逗他老人家开心吧。   继续往下看, 刘部长在信纸末尾特别提示主席,一定要看看他寄的相片和喇叭花, 那即是神仙果真存在的证据!   如此言之灼灼,倒像是亲眼所见过一般。   主席折起了信纸思量, 念及小刘做事一向务实, 不是一个浮夸之人,根本不会在他跟前弄虚作假,对方说的事有待商榷。   想起还在监狱关着的某些人, 主席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 他怀疑小刘是不是被那些个漏网之鱼耍花招欺骗了。   重新将信纸装进信封时,里面掉落出一沓信上提到的相片,最上面那一张记录下的画面落入主席眼底,让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天高地阔之下,世界像是被一道分界线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边是黄沙漫天衰草遍地的枯黄寂寥之景, 而另一边却是山清水秀花红柳绿的繁荣富饶之象, 界限如此分明。   其中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人在边界两边穿行, 没有一点违和感,证明真是实拍的。   这张相片是刘部长离开李家村路过神迹边缘时拍下的,特意找了处还没被逃荒者扒的太光秃的地方照的相。   主席手颤抖了一下,“去拿我的眼镜来。”   秘书立即应了一声,转身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副朴素的老花镜,小心地递给了他。   主席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苍老的手略微颤抖,开始拿起那沓相片一一翻阅。   第一张是对比分明的边缘线,令人震撼惊叹。   第二张是长势良好绿油油的庄稼地。   田埂边遍布青草野花,地头栽种的树木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田里锄草施肥的农民脸上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第三张是生活安宁井然有序的小村落。   整齐干净的屋舍之间,成群的鸡鸭晃悠着找食吃,一只只肥硕健壮,一看就是喂粮食长大的。   羽毛雪白闪着光的大白鹅如同西方传说中的天使,仰着长长的脖颈漫步在其中,状态闲适慵懒,有个还在墙根处下了只蛋。   相片中的一角,可见远处正跑来一位穿着朴素面色红润的白胖老妇人,手里拿着赶鹅竿,满脸带笑地伸手似要去捡那枚大鹅蛋。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主席看着看着受到了感染,忍不住随着相片中生活快乐的人们露出了笑容,感觉工作了一天的劳累都随即散去了,浑身轻松不少。   秘书虽然不知道刘部长具体拍了什么让主席笑成这样,但是只凭能给主席逗下乐解解疲乏这一点,这趟包裹就没白寄。   主席将那些欢欣和乐的生活画面看了又看,直到跟着开心够了,接着翻下一张,直至最后。   他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只见干净的青砖瓦房背景下,门前站着一个身量极小的女娃娃,看上去还不到一岁,可她已经能独自站立住了,不过这也不算太稀奇。   稀奇的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庄重漠然,犹如高高在上的神仙俯视着众生,那双清明的眼睛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茫,隐隐透出一种漠视和悲悯。   这看起来很奇怪,与她的身量年纪不符,就像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装了一具成熟的灵魂,看起来令人感到诡异,却又不敢轻视之。   她身上的穿着与众不同,完全不像其他相片中的村民那样基本会有一两个补丁,更不像逃荒者衣不蔽体那样邋遢窘迫,她的衣裳很干净,甚至可以看见里衣的边边是绸子做的。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枝花,枝叶青翠、花朵粉嫩的喇叭花。   主席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几遍,将盒子拉过来对照一看,正是这朵刘部长慎重提及的花。   一朵据说被小神仙催发且融了黄鸟翎羽、能开过寒冬的灵花。   凑近闻闻,还能闻到喇叭花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让疲惫沉重的脑袋为之一轻,令人如同处在原野之中,身周开遍了幽幽绽放的喇叭花,微风拂过,空气怡人。   “主席?您该休息了。”秘书在一旁轻声关切地提醒。   墙角的座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十点,这个时间点对于老年人来说,已经是很晚了。   主席从晃神中清醒,淡淡的花香还萦绕在鼻间,而他却只感觉到神清气爽,浑身疲惫尽去,就是再熬上一夜为工作忙碌也不会太累。   他点头,再看了眼那枝绚烂的喇叭花,陷入了深思。   国家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内忧外患,老百姓甚至还没解决温饱问题,再加上时不时的天灾人祸,他还不能倒下。   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已经将近古稀之年,身体在走下坡路,精力也跟不上了,繁忙的国事时常让他忙的疲惫不堪,熬夜基本都在透支他的岁数。   他清楚地知道,却没办法放下不管,也放不下。   这朵花给他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更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的东西,但是……   主席不知道这种‘好处’对他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涉及到这种神秘莫测的东西,有些人终究还是得用上。   “明天,先去监狱一趟。”主席按照作息习惯入睡,临睡前却对秘书这样吩咐道。   秘书做着记录愣了下,再次确认地问他,“是……那个监狱?”那个关着一大群古里古怪人士的城北监狱吗。   主席点了点头,稍后闭上了双眼,很快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睡的香甜。   秘书轻轻合上了文件夹,为他拉好床帘,留出一盏脚灯之后,他悄悄关门离开了。   那朵绿意盎然的喇叭花仍然充满着浓浓的生机,在案头的盒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第二天一早,雕花老床里面的人就醒了,浑身舒适的状态让他刚睁开的眼里还有些迷糊地愣神,稍后反应过来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从五十岁过后,他很少有这种一身轻松的时候了,令他仿佛回到了盛年。   勤务兵听到动静进来帮助他洗漱,被主席赶到了一边,自己手脚麻利地简单洗把脸刷刷牙,动作迅速,就像当年打仗时一样。   “有刮胡刀吗?”主席问了下勤务兵,对方被问得差点楞住了,赶紧说有有有。   主席用毛巾擦着脸,考虑到自己的手艺不行,又转变了想法。   “刮胡刀不要了,把给我理发的老师傅叫过来吧,我跟他一起吃个饭,之后再给我理理发刮刮胡子。”   “是,主席!”   等到简单的白面馍馍小米粥腌咸菜摆上桌时,一位同样上了年纪头发全白的小老头佝偻着腰穿着齐整地过来了。   两人认识几十年了,主席请他吃早饭,对方也不推辞,谢过后入座陪他简单用了些。   理发洁面时,小老头笑着赞道,“看你今天精神上佳,定是昨晚睡得早吧?以后就得如此,莫要太劳累,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   “与平日的入睡时间无异,应是睡得好,睡眠质量高。”主席眨眼笑着回答。   小老头对他的狡辩摇摇头,手上应用自如地耍着刮胡刀,仔细给他刮了脸,还修了修仪容,头发剪成他一贯喜欢的样式。   等一切妥当,主席举着圆镜子照来照去,问小老头,“你看我是不是年轻了些?”   “是啊,我的手艺几十年了,给你修一遍至少年轻十来岁。”小老头笑呵呵地自夸道。   主席好笑地摆摆手,让警卫员将他送走了。   秘书适时出现,先向主席汇报了今天一天的行程和工作,然后提到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他们即刻就能去往城北监狱。   主席带笑的脸色渐渐收敛起来,亲自拿上盒子和那张带有女童的相片,坐上红旗车开往城北方向。   车内随行的还有秘书、勤务兵和警卫员,车外另有两辆同款的车子保驾护航,里面坐的全都是真木仓实弹的军装卫兵。   京都的街道上还很少有汽车驶过,见着了也一般都是重要人物的配车座驾,没有人敢不识相地拦路找麻烦。   所以,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达目的地,位处京都城北山坳里的城北监狱。   这里已经算是远离了城中心范围,位置偏僻,多山多谷,植被还算茂盛,少有人烟。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关押一些特殊的犯人,看管的军队更容易驻扎生活。   城北监狱里面就关着一群在秘书口中古里古怪的异人,一群被京都高层们称之为疯子的家伙。   红旗车顺利到达监狱门口时,这座神秘不为外人可知的监狱展露在眼前。   只见石头垒筑的高高石墙中间嵌了一扇大铁门,出入人员都需要验证身份才能放行,外面看不到把守的士兵,进去后却两步一哨、三步一岗,十分严密。   空落落的大山谷中间建了几排石头屋子,周围一圈二层的包围着中间一片平顶的,就像牢头在看管着犯人。   平顶房子里确实关了‘犯人’,就是那些疯子异人,也是主席此趟来找的目标。   进去后,他将盒子打开放在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面前。   “我想,你应该可以回答我的疑惑。” 第70章   阴凉冰冷的大石屋内, 空间被木栅栏分成了十几个小格子,每一格都是一间关押犯人的囚牢,就像古时的监牢那般。   这里很少有人问津, 在被关进来的大半年里,除了外面把守和送吃食的士兵, 他们很少见到外人。   但是今天,石屋的门大开, 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有个人从阳光中走出, 露出一张严肃沉重的脸。   打头那人身姿挺拔,威仪不凡, 身后还跟着一群衣着笔挺的人士, 另有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进来,在两旁护卫警惕。   围到栅栏处看情况的‘犯人’们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眼中顿时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希望之光。   然而他们不敢大声喧哗, 只能跟同个牢房的同伴窃窃私语小声交谈, 因为一旦惊扰了对方,他们今天的伙食恐怕就没得吃了。   一行人在主席的带领下走过两旁或面带希冀或麻木的人群,直至最后那一间的位置。   最后一间里面只住了一个人,一位鹤发童颜、雪白胡子很长的老者。   他正盘坐在石床上闭目打坐,呼吸轻缓, 身上如同石屋内其他牢里关的人那样, 穿着一身破旧发白的道袍, 神情自然安详。   监牢内被他整理的很干净, 墙壁上方的小窗微微透着风,有种清新怡人的味道。   主席此次来找的正是这个,同时也请此人帮忙查验解惑。   “我想,你应该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主席将手上的盒子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随即放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睁眼,对上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掌权者微微颌首。   本以为只是让他出手鉴别一些如同冥器或者具有历史传承的宝物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当他低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只是一枝花。   一枝处处透露着不凡的喇叭花。   老者定定地观察了片刻,将花从盒子中拿了出来,淡淡的花香散开,几不可闻,却瞒不过老者敏锐的五感。   点点灵光的逸散让老者眼睛微睁,神色怔忪了些许。   “如何?”主席耐心地等在一边问道,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花朵之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屋内昏暗的视线下,花瓣好似一直在微微发亮。   “是否方便说说,您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件灵物?”老者清声问道,拿着喇叭花的手不想松开。   如此散发着天地纯净灵气的灵物极难见到,对他们修炼很有好处,人若是常年佩戴,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当然,这些事情,老者是不会如实告诉掌权者的,那些人都喜欢弄长生不老那一套,知道了还得了。   “灵物?”主席咂摸了一下这个词,再次问道,“你说这个是天生地养的灵物?”   老者点头确认,默默地开始感触着空气中逸散的灵力。   主席沉默地来回走动起来,一块过来的那些人都在监牢外远远地站着,听不见这边的谈话却能看得分明,一旦主席受到了伤害,他们就能立即冲过来保护。   “可是有人告诉我,这朵花是人为催发,只能开过年后,等来年春天草木发芽之时,它必谢。”主席站定后说道。   这些都是刘部长信上特别点出的,他有理由相信对方不会欺骗与他。   “昨晚我闻着它很是舒适,夜里睡了好觉,今早起来容光焕发,精神很好。”主席提出自己关心的这一点,而后一双厉目直视着老者,“道长与我说实话,它是不是妖异之物,有没有被下了手段,对人是否有害处?”   他的众多问题让老者静默了片刻,最后看了眼对面监牢里殷殷期待的徒子徒孙,最终选择说了实话。   “它是灵物不假,有微末的灵气不时地散佚出来,人体若是挨近它吸收了些许,能强身健体、消灾去病,若能长时间佩戴之,受用无穷。”   老者如此解释了一番,还是将益寿延年的好处瞒下了,前面说的那些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身体好,没病没灾,当然能活的更长久。   “花开花谢本就是正常的自然法则,这一株喇叭花能开半年之久已属罕见了。”老者捋着胡子赞叹。   “至于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且让我查探一番……”   老者说着,另一只手抬起捻着一片花瓣扯了扯,没扯下就动用了体内的真气,在指尖凝聚出一丝缠绕上那片粉嫩的花瓣,想将它成功弄下来。   “道长,你在做什么?!”主席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额角莫名跳了跳。   老者手上的动作不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既然要查探,最好是扯下一片揉碎仔细瞧,之后我再服下它试试,若是无事,您就可以放心使用它了。”   主席扶着额仔细想想,确实有点道理,就像古代的皇帝用膳前,得让人提前试吃一样。   虽然他一点都不承认自己是皇帝,也很排斥被比作皇帝,但若是道长有这个心,试一试也不错嘛。   在两人的静静注视下,眼见着老者的努力有了动静,花瓣就要被撕裂开,从本株脱离,变故突生。   “放肆——”   一声稚嫩冷厉的威喝骤然响起,伴随着一阵无形的气劲以喇叭花花瓣为中心瞬间传播开来,如同掉下一颗小石子的平静湖面一般,圆环状的气劲波纹转眼间扩大,扫过监牢内的众人,消失在外面的空气中。   普通人只感觉刚才突然吹过了一阵风,莫名有点压力,让人腿软。   而那些已经踏入末法传承的修炼门槛、有点修为的人此时全趴下了,滚在地上不敢起来。   实在是刚才那波威压太特么重了,比泰山压顶还要强烈,让他们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只想俯首称臣、跪拜呐喊,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要喊啥。   同时,那道声音稚嫩的威喝他们也都听到了,一点都不敢怠慢轻视,在威压扫过去没事后,趴地上的人纷纷爬起来原地跪在那儿,念念叨叨地磕头磕个没完。   “大神,我错了我错了,我之前在道观里不该不学好去偷人家的鸡……”   “大仙大仙,我知错了,我为我十八岁那年勾搭隔壁的小尼姑忏悔……”   “……前辈,请保佑我能顺利见到明年的太阳,到时候天天给您上香进供,阿弥陀佛。”   ……   监牢外等着主席谈话的几个人看到这种神神叨叨的场景后,只觉得一脸莫名其妙,心道果然是一群古怪的疯子。   老者也趴在了石床上,好险没有掉下去,好歹维持住了他清风道骨的仪态,没有破功。   只不过他吐了一口血,脸色有些灰败,精神气儿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变得蔫嗒嗒的,如同当初荣锦发威后的那样蔫巴。   为了想法子昧下一片花瓣自用,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谁说了话?”主席盯着他那副惨相奇怪地问道,还是继看花眼后,他又开始听岔了?   老者萎靡不振地爬起来继续盘坐好,手里的花枝都没松过,问主席是不是听到了那句放肆,主席果然点头。   “你能听到大概是因为已经吸收了点这株花逸散的灵力。”老者出神地喃喃道,脑海中还震荡着那道威严无比的女童声,简直心惊胆颤。   “您之前说灵花是人为催发的?是谁?”老者急急追问。   主席瞅了瞅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激动模样,将大口袋里装的相片拿出来给他。   老者看到相片中通真达灵的幼小女童,当即大睁了双目,惊骇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满心满眼的惊喜之色。   “哈哈哈哈,天佑我道门不灭!天佑我道门不灭啊!哈哈哈”老者状似疯癫地仰头大笑。   主席猜到了一些,眉头一时舒展一时紧皱,好似在犹豫衡量着什么。   等待在不远处的人听到了这阵堪称猖狂的大笑,以为这一个也疯了,连忙赶过来护卫在主席身边,全都警惕地看着突然又哇哇哭起来的老道士。   “…………”   这又疯又傻的什么鬼?果然是山窝窝子里来的道长就是没见识,这不都刺激疯了。   “主席,此人疯了,以防万一,咱们先出去吧?”警卫员担忧地建议道。   主席摆了摆手,人疯没疯他能不知道?他上前一步踏了出去,让其余人一时间紧张不已。   “谁说我疯了,我这不是高兴的嘛,真是没见识的娃娃们。”老者最后笑着停下来,抹把脸恢复了自己仙风道骨的姿态。   主席还想问些什么,老者直接指着手里的两样东西,郑重说道,“她是真,它也是真,你要好好待她。”   “有她在,你的国家、你的人民、你的理想,都不是问题。”   老者说完最后一句话,将相片交还给主席,自己则拿着那株花开始闭目打坐起来。   屋内的其他人似懂非懂地听不明白这两句的意思,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席。   主席的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看了老道士一会儿,上去一把将喇叭花拽了出来,和相片一起带走。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了。   老者在后面可惜地叹口气,没留住那株花简直太亏了,被对面徒子徒孙们问及刚才什么情况时,他举手嘘了一声,石屋内很快重新恢复了安静。   当天下午,一纸调令被装在信封中从京都城发出,走特殊通道紧急送往了豫东平原。 第71章   “放肆——”   荣锦猛地抬头厉喝了一声, 让前边扶着她学走路的亲爹李治民有点懵逼。   “我我我……”我咋地了。被闺女突然训了一脸的李治民完全手足无措了有没有,不知道错哪儿了。   荣锦皱着小眉头感触了一番,察觉到刚才那种忽如其来的异动消失了, 严厉的神情才终于缓了缓,又是懵懵哒小仙女一枚。   “闺女, 咋啦?”李治民受气包小媳妇一般地开口问了,要是闺女说他哪儿哪儿做的不好, 他立马承认错误好好改正过来。   荣锦瞅了他一眼,在便宜爹紧张地注视下摇了摇头。   “没、说你, 有人、动花。”自从荣锦发现随着开口说的话越多,发音就会越准越流利, 她已经不再吝啬开口说些废话了。   “动花?啥花啊?”李治民越发摸不着头脑, 奇怪地嘀咕道。   荣锦借着他胳膊的力道站好,靠在他腿上比划了一下,说道是那朵喇叭花, 有人想搞破坏。   “!!!”李治民震惊, 那朵被闺女用神仙手段催发的喇叭花不是已经交给刘部长了吗?估计现在都到京都了,咋会被人意图破坏?   这下,他没心思再教亲闺女学走路了,抱上孩子赶紧去找李老头报告情况,可别出了啥事啊。   “有人想毁花?”李老头听后沉吟。   以当初刘部长的说法, 灵花经特殊通道在两天的时间内就能送到京都的那位手上, 如今已经三天过去……难道是对方终究忌讳福娃的身份, 不准备靠她来救灾了?   这样的话, 上头知道了福娃的事会不会派人过来打压他们,或者直接抓走福娃?!   李老头想到这一点,一时有点后悔,当时就不该被刘部长那些人说动,没有军队帮忙,他们李家村不也凭借拜神烧香恢复平静了吗。   虽然神迹内百姓的生活还是不太平,外面更是因为持久的干旱而民不聊生,但人都是自私的,若是福娃能好好的,李家村能好好的,李老头宁愿自己再自私一点。   “不会,花、好好的。”荣锦坐在李老头怀里拍了拍他的大手安慰。   喇叭花里面有她催发时放的一丝神力,等到灵力耗尽花株枯萎时,神力就会回归本体。   有这个在,谁能毁坏喇叭花?谁毁谁跪!   荣锦自信地抬起了小下巴。   李老头老怀欣慰地摸着她柔软的头顶,心中大石放了下来,然后问小儿子教福娃走路走的咋样了。   李治民挠挠脖子,应付了几句之后直接窜了出去,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李老头晚上同桌吃饭时逮住他臭骂了一顿,说他闺女都快满周岁了,当爹的还这么跳脱,咋给闺女做榜样嘞。   “福娃是神仙,我给她做啥榜样,她给我做榜样还差不多,爹你想多了吧。”李治民一边吧唧啃着鱼头一边不慌不忙地怼他亲爹。   李老头差点气的七窍生烟,点着他脑袋说不出话来,看得李治民有点小得意地嘿嘿直笑。   然后下一刻,他就嘿不出来了。   王月琴扒着红薯稀饭看完他们父子俩的针锋相怼,正想添碗鱼汤喝喝,结果刚舀了一勺喝一口在嘴里,立马感觉胃里堵的慌,赶紧跑到墙角弯腰吐了起来。   桌子上的其他人发现后刹那间都安静了,互相瞪着眼看来看去。   “三弟妹这是……又怀了?”钱春娥试探地发声说道。   这一声之后,不光是大人们坐不住,小孩子们也沸腾起来,李治民更是一窜而起,跑到王月琴身边问这问那,紧张的不得了。   “小婶婶怀宝宝了吗?会不会再生个小神仙啊?”李桃花忐忑不安地问道。   那样的话,福娃是不是就不受宠了?那她可咋办啊,李桃花已经替荣锦担心不已了。   众人又默了默,这个、这个还真说不准呐,王月琴能生出个福娃小仙女,谁知道这一胎会不会再生一个金娃小仙童出来。   “胡说什么呐?福娃永远是咱们家最受宠爱最最金贵的小仙女,那啥金娃小仙童的来了也得排在咱们福娃后面去,先来后到懂不懂?再说小三儿媳妇到底是不是怀上了还没个准数……”   李婆子把一家子人从大人到小孩全都教训了一遍,将众人治的服服帖帖,以保证她家宝贝孙女的崇高地位。   王月琴吐完后,赵凤仙开始仔细询问她一些事,例如小日子身体感受什么什么的,李治民在这个空挡被安排去叫李林过来,给他媳妇确认确认。   李林很快就背着药箱子来了,嘴里还叼着半块菜窝窝,刚正吃饭呢就被李治民冒冒失失地拖过来了。   他后边还跟着因为近来能吃饱饭长高长胖了不少的宋长兴,手上端着碗红薯稀饭,西里呼噜地喝着就跟来了。   赵凤仙这时候已经大致估摸着王月琴是真的再次怀上了,以防万一,又让李林给把把脉、听听心音,最后诊断确实怀孕了。   王月琴和李治民夫妻俩顿时喜上眉梢,家里其他人也开心不已,毕竟是添丁进口的好事,说不定以后又多了一个壮劳力嘞,为家里多多挣口粮。   李林告笑着恭喜了几声,准备回去继续吃饭时,李婆子拉住他,拿出六只吃不完的鸡蛋来送给他,当一直以来老是麻烦他的诊费,以后还请他多多照顾家里的孕妇。   李林本想推辞不要,都是一族的亲戚,能给他和外甥两人一口饭吃就很不错了,咋能还要诊费呢。   但是李婆子指了指正在疯长、迫切需要营养的宋长兴,李林顿了顿,这才感激地收下。   这边李治民高兴过后突然反应过来,这要是再生个孩子,他可不就是像老爹说的那样,需要给孩子做榜样了吗?   估计以后再也不能跳脱地玩耍了,一想到这个,李治民就嘿不起来喜不起来了。   家里其他人当即指着他哈哈大笑,让他刚才怼爹时那么得瑟,这下现世报来了,哈哈哈。   正当李家村一片欢欣和乐时,远在别省调查灾情的刘部长终于等到了县委大院发过去的电报。   ——令已到,速归。   刘部长快做好的灾荒统计也不管了,直接交给小队组长全力负责,他只身带上几个人坐车火速地往回赶。   半夜时分,县委大院门口一阵小汽车的刹车声,门口值夜的人探头一看,赶紧打开了大门。   车还没停稳,刘部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大步进院上楼,风尘仆仆地扑进了办公室。   老红木的办公桌上正静静地放着一个文件袋,开口处封了蜡印,边角还盖了特殊的公章。   刘部长拿起检查了一番,对上了一贯的暗号,确定是从京都送来的后先缓了口气,而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拆封,取出里面封装更为严实的信封。   再打开信封,这一次露出的就是刘部长期待良久的调令了,正规的批文,正规的红章,拿着它就能调动附近的任何一支部队!   当然,虽然都能调动,但他只能选择其中一支,这是道单选题。   就算如此,刘部长心头的大石也终于放下了,浑身舒坦了不少,仿佛已经看到大雨倾盆,旱情解决,灾荒缓解,人民群众回到家园逐渐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好日子。   刘部长兴奋得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才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看主席给他写的那封信。   “仲清,神灵之事,吾已知……”   仲清是刘部长转政后,恩师替他取的字,主席和他相识几十年,相交莫逆,惯以对方的字相称。   主席在信中对刘部长表示,小神仙的事他已经知道了,看到他特意准备的那些证据后,他最终选择相信,更愿意信他心有百姓,不会胡来等等。   信件的末尾,主席提及那朵喇叭花他很喜欢,让他想起当年艰苦岁月的劳作时刻,那时候大家一起奋战一起种粮一起纺棉花。   最后的最后,主席提及对他所推崇的小仙女很感兴趣,等到灾情解决了,若有机会的话,让他可以带人上京见一见。   刘部长看完后拿着信纸靠在椅背上笑了,主席同样没辜负他的信任啊。   虽然一路奔波回来,但是下半夜他一点都不累,根本没回卧室休息,坐在办公室一边办公一边时不时地看看外面,在等天亮。   天刚蒙蒙亮时,刘部长就匆匆下楼,跑到食堂冲刚起来和面的厨子要了一馍筐冷饼子和一壶热水,再去喊起手下们。   然后一群人马不停蹄地开车赶往李家村,早饭都是在车上胡乱解决的,冷饼子就着热水填个半饱。   他们人到李家村村口,被早起来换班的李治国发现时,村里的大多人家要么刚起,要么在睡回笼觉。   农闲时刻,村民们除了拜神就是那么懒散。   小卡车停在村口,刘部长几人悄悄进了村,敲响李老头家的门,在李婆子的怒瞪之下,坚决地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荣锦小仙女叫醒了。   “小仙女,你看你看,调令来了!稍后我就去附近驻扎的部队调兵,你先下场雨吧。”刘部长指着调令上的大红章两眼放光地说道。   “哦……”荣锦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像还没醒,小手指随意地弹了弹,又一头倒下去继续呼呼大睡了。   刘部长:“…………”别睡啊,先下场雨救救急啊啊!   他着急的不行,还想再叫一次,被李婆子虎视眈眈地拦住了,不让他再打扰宝贝孙女睡觉,万一将来长不高咋办?!   两方人正僵持着,外面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随后轰隆轰隆的响雷声不断,紧跟着就是哗啦啦的声音。   “下雨啦!下雨啦!”早起的孩子们在各家院里又跑又跳地欢呼着。   刘部长等人顿时一愣,匆忙跑出去看,发现大雨已经倾盆而下,头顶的天空中乌云凝聚成一片,远远眺望去,面积大概正好覆盖了百里的神迹范围。   刘部长面上一苦,立马大喊着跑回屋。   “下错了!下错了!” 第72章   刘部长救民心切, 一向沉稳的性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也变得毛毛躁躁起来,还有那什么领导架子之类的,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下错了!下错地方了, 小仙女,快醒醒啊, 你下错地方啦!”刘部长突破李婆子的重围,抱起荣锦摇着她提醒。   李婆子差点一爪子给他挠上去, 被赶过来的李老头死死拉住。   李老头咳了咳,正想劝这位领导你着急是着急, 别为难小娃娃啊,荣锦那边有了动作。   荣锦是有起床气的, 上个世界当神女位高权重, 哪个敢闯她的殿门打扰她,千百年中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如今落魄成小小的婴儿也就罢了,还被人三番两次打扰睡眠, 简直不能忍!   “下、下、下、下你妹!”荣锦小手一巴掌糊上眼前那张胡子拉杂的大叔脸, 怒而睁开了睡眼,神情特不耐烦。   特么的不知道小孩子缺觉吗?!不知道小孩子睡不好睡不饱觉将来会长不高的吗?!!   荣锦这回成功被惹毛了。   她不再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而是直接闭上眼睛炸着一头乱毛,对着吵醒她的罪魁祸首刘部长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嗷嗷嗷——”   “轰隆——轰隆——轰隆——”   怒海涛涛,雷声滚滚。   刘部长被打的一脸懵逼, 看到这一幕的他的手下们同样两眼懵逼不知身在何处了。   卧槽, 部长竟然被被被被打了脸!!   李老头紧张了一下, 心中却已经笑开了。   让你急!让你作!挨打了吧?这要是一般未满周岁的孩童打那一下或许跟挠痒痒似的没啥事, 但是他孙女不是那一般人啊,手劲可不小嘞。   李婆子脸上白了白,担心对方被伤了颜面,一不小心把她宝贝孙女给扔出去了。   她走上前想把荣锦接过去,但是被刘部长侧身躲过。   对方转过头后,露出左侧脸颊上一道红红的小巴掌印,即使因为去隔壁省调查灾情晒黑了些,那道巴掌印也显眼的很。   刘部长倾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雷震声,抱着握住小拳头发火的荣锦露出了笑容。   屋里屋外的众人看到后傻愣愣地不知道该说啥,话说要不要提醒刘部长一下,他脸上开了花?   最终没有人开口,大家咳嗽一阵都当它不存在了,说不定晚上回去前就消了呢,对方不一定能发现。   回过神后,荣锦持续不断的土拨鼠尖叫又让大家伙体验了一把神音穿耳,那声音那高度,震得脑子眼儿疼。   特别是,紧随着荣锦的尖叫,外面的响雷还一唱一和地跟着炸,一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世界好像都被这种震响淹没了。   “卧槽卧槽卧槽,外面的雷云正在飞快地扩大,你们快出去看看!”李治民从门外冲进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划开雨幕跟只落汤鸡一样跑进了屋。   刘部长眼睛大亮,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当即就要出去,李婆子赶紧抢回了宝贝孙女,心疼地连连哄着荣锦。   “乖孙孙受委屈了,好了好了,咱歇歇咱歇歇啊,别把嗓子喊坏喽。”李婆子朝冲出门的那群人狠狠瞪了一眼。   荣锦发泄到最后尖叫的气儿都快岔了,最后终于收了声,又变得蔫巴巴的没啥精神了。   “下下,下死你们!”虚弱地嘀咕出这句话,荣锦浑身乏力眼皮子沉重,感觉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次谁要是能再打扰醒她,她服他是条汉子!   “福娃,福娃!老头子,福娃晕过去了!我哩宝贝孙孙哎,都是被他们欺负的!”李婆子发现不对后拍着大腿就哭起来了。   李老头和李治民全都骇了一跳,就刚才那阵势,和当初雷劈绑匪那回有异曲同工之处,别又累晕了吧?   李治民慌的在门口瞎转悠,也不敢近前,怕过了水汽湿气给闺女,只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声声地呼喊着亲闺女的名儿。   他这样叫魂儿似的动静惊动了躺屋里多睡一会儿养胎的王月琴,隐约听到是大闺女出事了,赶紧披上衣裳就往外走,一出门就被淋了一身,和丈夫并排站在屋檐下干着急。   在厨房做饭的赵凤仙和钱春娥也过来了,一看王月琴那个湿淋淋的样子,赶紧让她回去换身干衣裳,屋檐下都挂着雨衣呢,这俩傻子咋都不知道用用。   顾忌着王月琴肚子里还怀着一个,钱春娥亲自护着她回屋换衣裳。   李治民则被赵凤仙打发去叫李林郎中过来,就那样落汤鸡般一溜烟儿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屋里,李老头正给荣锦简单地检查一下口鼻呼吸脉搏跳动等等,李婆子抱着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逮着李老头狠狠怨怪了一通。   “哭啥哭啥?福娃好好的,就像上次那样,应该是累晕了的,你看是睡着了。”李老头被她一只拳头狠狠捶着,还不得不温声安抚住她。   李婆子不信,将自家老头子捶了一顿,直到李老头说她这么大声嚎小心吓着了孙女,她才终于哽咽着擦干净了眼泪花。   李林很快就来了,一旦涉及到小仙女荣锦,他那是立马就撂下手头的工作赶了过来。就连正找他治病的村民都拒绝占用时间,让他快点去给小仙女看诊。   他穿着一件大雨衣,药箱子被遮得好好的,穿过连绵不断的大雨急忙忙地跑进院。   “快带我去看看,福娃咋啦?”李林扯住同样刚赶回来的李治富急的不行。   李治富也不知道哇,他刚才正帮大哥去巡逻,结果看到之前来的那波人跟发疯了一样全冲上车突突突地开走了。   他以为家里发生了啥事,所以赶回来瞧瞧。   知道情况的李治民刚进门就被钱春娥揪着耳朵让他去照顾王月琴了,叮嘱这对小夫妻安安生生地待在屋里,别出去添乱了。   赵凤仙出来将李林迎进屋,李治富这才知道家里的福娃娃竟然出事了,还是被刘部长那群人祸害的,早知道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放他们出村。   怪不得一个个跑得贼快,麻子婶养的那群大白鹅还追着他们叨了一路,差点追出村去。   “我说今儿个怎么突然就下雨了,还越下越大,那阵势,简直跟老天爷发怒一样哩。”李治富回去换了身干衣裳,出来对大嫂和媳妇唏嘘道。   钱春娥瞅了眼屋里,那哪是老天爷发怒,分明是他们家小仙女被惹怒了。   好好的睡觉不让睡,非得把人叫起来,看吧,炸毛了,后果很严重!   赵凤仙瞧见二弟妹脸上的幸灾乐祸,不由不赞同地摇摇头,如此大的雨算是正如了刘部长的意吧,说不定现在就在哪儿偷笑呢。   刘部长确实正大笑着呢,不过不是偷笑,而是站在大雨下光明正大地高兴地仰天大笑。   “哈哈哈,果然有用,下吧下吧,多下点!哈哈哈”   多多地下雨,将土地下透了,等干旱缓解还能补种一季红薯,如此一来冬天就好熬了。   刘部长把心里的计划一笔一笔的记得很清楚,如今求雨这一项已然试求成功啦,可喜可贺!   下属们在搭着大雨布的小卡车上露出头,朝他喊,“部长,咱们走吧,雨越下越大了。”浑身都淋湿了,高兴是真高兴,就是太难受了。   “走!等会儿到达乌云边缘后再绕着神迹周边转,看这次下雨面积有多大,稍后还得赶紧安排补种。”不然冬天可咋办,老百姓吃什么度过寒冬。   下属们纷纷瘪着嘴缩回去了,还绕圈嘞,他们现在连摸到乌云覆盖的边边都没有,看这下雨的阵势大的,吓死个人了。   当时部长发现雨势范围迅速蔓延,眼见着乌云像是覆盖了整片天空了似的,绝对超出神迹的百里范围了。   但是厚厚的雨幕遮住了视线,人眼已不能看得见大雨都下到了哪儿,部长当机立断冲了出去,后面跟着的他们能咋办,当然是舍命陪领导,一个个都闷头冲进了大雨中。   他们一行人穿雨而过,踩着水花飞快往村外跑,屋檐下避雨吃早饭的村民们看他们一群人的眼神特怪,就像看傻子似的,实话说有点丢脸。   就连来过几次已经混熟了的那群大白鹅都欺负了上来,追着他们叨了一路,直到村口被人家李治国同志拦下,他们才没更为狼狈。   其实也不差了,大家都淋的和落汤鸡一个样儿,在巡逻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上车开跑了。   走的那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得罪了人家的小仙女嘞。   刘部长尚且不知道属下们私底下的腹诽,他正万分高兴地抒发了一阵激动的心情,缓下来后方才抹把脸上了车。   “头儿,你貌似把小仙女惹着了,一下子就把一场漫天大雨砸在咱们脸上,下次咋去求雨?”心腹之一在刘部长上车后,跟他在车头里不免悄悄嘀咕道。   刘部长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听到这番话后顿时僵住了。   之前光顾着着急,好像一不小心打扰了小神仙睡觉……刚才又光顾着高兴,差点忘了求雨可不是一锤子买卖,灾区范围那么大,需要人家出手的地方还多着呢。   “咳,下次再去我给她带点礼物亲自陪罪吧……”刘部长揉着鼻子笑道。   希望小神仙大人有大量,可别跟他一个浑人计较。   伴随着天上雷声大作,大雨瓢泼,小卡车闯进雨幕朝一个方向前进,继续测量着寻找这场雷雨的边界线。 第73章   小卡车在漫天的雨幕下显得那么渺小, 于风雨飘摇之中一直往前行驶,勇往直前。   直到最后,车里的众人望见前方透过来一片亮光, 纷纷兴奋起来,艾玛, 开了两三个小时了,终于让他们找到下雨的边界啦。   司机见此加大了油门, 车子呜嗒嗒地一头冲出了最后一道雨帘,驶进灿烂的阳光下。   刘部长带着众人下车, 抬头瞧了瞧头顶一如往常火辣炙热的大太阳,感觉刚才在雨中行驶时的那股凉爽瞬间被蒸腾干了。   转身再往后看去, 他们见证了眼前那奇迹般的一幕。   就如当初在神迹的边界线一样, 世界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下着瓢泼大雨;而另一边却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太阳仍在炎热无比地炙烤着大地。   当在雨中直面大雨的时候还不觉得, 如今站在边缘处看到对比如此强烈的反差,令众人心中顿时升起无限敬畏,佩服、崇拜小神仙不愧是神仙,神仙手段就是不一般!   “刚才测量了多少?”刘部长感慨之后问身旁的手下。   下属巴拉巴拉算了会儿,说道若是从李家村出发开始就算上的话, 足有五百里之远!   “刚开始只有百里呢, 后面一下扩大了四百里, 真是这个!”下属们全都伸出大拇指。   五百里, 这还只是个下雨范围的半径,若是再算一算面积……我哩个乖乖,如果全都像这般阵势的话,要不了几次,灾区就能全浇一遍了。   震撼记录过后,众人上车准备往回走,还要围着神迹绕一圈看看情况。   大雨不仅湿润了久旱的土地、滋润了万物,更是给无数的逃荒者和干旱区的村民带来了希望,他们跑到雨中大喊大叫、载歌载舞,庆祝天降甘霖。   即使大雨一开始下的又急又大,打翻了他们栖身的草窝草棚子,家里的茅草屋顶还漏着雨,也挡不住大家恍如新生般的庆祝。   当这里大雨倾盆一片欢腾时,京都那边也同样不平静。   这场大雨的阵势不小,那动静当然也不会弱到哪儿去,早就特别注意着这一块的人在发现并确定后,立即将情况一纸电报向上头发了出去。   当天下午,主席刚接待完一位外宾回来,秘书就立即汇报上一条刚接收到的重要消息。   “主席,灾区下雨了!”秘书神情激动地说道。   他知道,主席为了这件大事操碎了心,一直惦记着广大受灾老百姓,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绝对算是一个大惊喜了。   “哦?旱情缓解了吗?”主席确实十分惊喜,本该去换衣裳也不换了,反而拐到放着喇叭花的书案后坐下。   秘书立即将收到的电报原件送上,还给他取了老花镜。   主席展开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不是他以为的小刘给他发来的汇报,是豫东那边的情报员发现了情况,先一步给他电报过来报喜。   旱情是缓解了,但也只有一点,相比于地图上大片大片的干旱灾区,五百里的范围只是其中比较大点的圆圈罢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是好消息,证明小仙女的确有神仙本事,堪比龙王,当真能召来雷电云雨,给百姓带来福祉。   “明天将这件事播报出去,报纸上也都印发印发。”主席兴致盎然地吩咐道。   正好外面有些外国友人在拿中国的大旱灾说事呢,把灾区下大雨的事发出去让人家瞧瞧,不用他们那种带着陷阱的帮助,中国一样能自己解决困难!   秘书知道点情况,对那些上门找茬勒索的黄毛子的丑陋嘴脸更为厌恶,立即欢喜地应下,保证完成任务。   主席高兴得在晚饭时多喝了两杯小酒,装着喇叭花的琉璃花瓶就放在他身边,饭后休息时,他还给它好好换了水。   秘书在一旁看得咂舌,那水可不简单呢,是从玉泉山上接的山泉水拉过来,专供老领导们饮用泡茶的。   结果主席把自己的配额大半都拿来养花了。   主席闻着喇叭花的淡淡香味心情甚好,感觉身体都比之前健康不少,工作时精神头儿足,晚上沾着枕头就睡,都是这花的功劳。   第二天天蒙蒙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勤务员起来后习以为常地对着正在院里活动的主席敬了礼,然后跑去厨房给主席做早饭。   主席跑步锻炼了一阵,还耍了一套养生拳,等到活动开了,歇一歇洗把脸,早饭正好准备妥当。   秘书今天上岗时给他带来了一份文件,慎重地做了汇报。   “主席,下面几个部长联名要处决城北监狱那些人,朱司令已经签了大名,您看您这里?”秘书问的小心翼翼。   他觉得那些人太猖狂了,眼看主席年纪越来越大,身体逐渐走下坡路,他们就开始蹬鼻子上脸,敢明里暗里跟主席对着干了。   就像这次,主席前几天刚去过一回城北监狱,这事瞒不住,该知道的人估计都知道了。   但是某些人明知道这是主席重视城北监狱里那群人的表现,现在竟然还敢联名提出如此突然的判决结果,真以为主席已经不行了吗。   朱司令也是,打仗能力一等一,就是不会跟人勾心斗角,容易被人怂恿着给主席添堵。   秘书为此义愤填膺,替主席不值,然而主席却在听了后面无异色,只把文件接了过去,仔细翻阅,逐字逐句地评读。   “一群光知道嚷嚷不干实事的,怎么不学学人家小刘。老朱也是,不去好好管着他的军队,跟着这群人闹啥子。”   主席看过后根本没有因为被冒犯而生气,只是有些感叹老朋友是不是嫌平静日子过久了不耐烦啊,不然一个开国司令元帅怎么管起打击封建迷信的事了。   主席摇摇头,拿起笔在上面打了个红叉,交给秘书之后想了想,又吩咐他去城北一趟,以后里面的那些人就不要再一直关着了,每天找个时间给他们放放风。   秘书听到这样的命令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想主席是不是准备要放人了啊。   那群人当初抓捕时据说费了不少力气,出动了军队才把所有人擒住,如果放了,估计有很多人会不乐意了。   但看主席目前的意思,好像还没有直接放人的打算,或许是暂时对那些能人异士保留看法,以待观察?   这一天是京都城里普通的一天,人们起来后照常买菜做饭上班工作,一切一如往常,只是广播和报纸上播报刊登的那则新闻让全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沸腾了。   “同志们,群众们,我们今天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就在昨日,被大家记挂良久的灾区终于下雨了!下了大雨!干旱的土地得到滋润,旱情有效缓解了!可喜可贺!那里的人民能继续过上社会主义好日子,证明组织的领导方向是绝对正确的……”   播音员字正腔圆感情丰沛地播报出这样一条新闻,令听到它的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或家务,安静认真地倾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上班路上买到报纸或者在单位里取到的人也在报纸正面发现了同样的新闻内容,几乎全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不管是之前有没有关注关心着灾区的同胞,在这一刻,他们全都心生感动,潸然泪下。   那是高兴的泪水,为受灾的同胞而高兴!那是喜悦的泪水,为大家都能过上好生活而喜悦!那是自豪的泪水,为他们可敬可爱的祖国而自豪!   消息通过各种途径散开后,几乎是片刻之间,京都城中的气氛沸腾活跃了起来,大家热情谈论着这件事,同时为度过难关的同胞们赠与真诚的祝福,祝福他们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   在同一天,其他地方也相继收到了消息,人民群众欢乐开怀,歌唱祖国,不忘再拥护一番主席的伟大领导,一时间都像是在过节一样。   同处于灾区内的其他几个省市更不会错过这样重要的消息,听到后顿时燃起了希望。   广而告之后,那些在灾荒中艰难挣扎求存的人们当场落泪,盼望着他们那里也能尽快下雨,不然生活真的没了盼头。   刘部长也希望灾区的其他地方尽快下下雨,但这不是他一个人想想就能成的事儿,还得看小神仙的意思。   再次去找荣锦之前,刘部长觉得他还是先兑现承诺比较好,不然仍旧空着手去,一点成果都没有的话,再加上打扰了人家睡觉的仇,估计小仙女不仅不会给他好脸,还可能拒绝他的继续求雨呢。   小卡车绕着神迹没转到一圈,就改道去了附近山里的一处军营,刘部长下车进去了一会儿,出来时身后已经跟上了一队两千人的兵。   他们穿着统一的绿军装,背上背着行李干粮和水壶,在车子启动后列队跟在小卡车后面跑步前进。   大雨落下,阻挡不住他们坚定的脚步,反而每个人面上都带着隐隐的欢欣笑意。   甚至有的在跑步过程中偶尔仰头张嘴喝下一口雨水,咕咚咽下,呲牙一笑。   刘部长已经提前给带队的连长说明了情况,人到了神迹边缘后反应十分迅速,干净利落地直接从流民占据的地方撕开了一道口子。   神迹内的一场硬仗打响了。 第74章   两千人的队伍撒到百里地之内其实也没多少。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经历过严苛的艰苦训练, 个个身手不凡,再加上身上穿的绿军装,对逃荒者们来说是天然的敬重和镇慑。   所以进入神迹内后, 在对方地盘上撕开一道口子,逃荒者们除了避让或退走, 倒也没遇上负隅顽抗之徒。   并且,连队进入神迹边缘, 没有分开着往内部深入,而是选了一个地方, 冒着大雨开始集体伐木搭房子。   随着第一间木房子搭起来,士兵们却没有进去躲雨, 反而让躲在周围淋着雨的逃荒者先进去避一避。   逃荒者们看明白了, 年轻有点力气的男人们纷纷出来帮忙搭房子,让老人和妇孺去躲雨。   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晚上天黑前, 几千人合力在大路两旁建起了一排排的大木屋,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但是能让人暂时有个遮身之处是足够的了。   等到士兵们把几排木屋周围收拾干净时,天上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雷云迅速散去。   天空中架起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而后夕阳的霞光五彩缤纷地照射着这片大地, 让犹自滴着水的草木树叶之间都沾染上神秘的色彩。   空气清新, 土地湿润, 除了水滴的滴答声,这里的世界仿佛一片寂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人们回过神来,欢呼着跳起来跑向树林草坡。   下过雨后,林间会冒出蘑菇木耳等野物,偶尔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一两只野兔野鸡,山坡上新长出的野菜芽非常鲜嫩,揪出来就能立刻塞进嘴里吃。   逃荒者哗啦啦融进雨后草木更加繁茂的山林之间,到处寻找着吃食,回来用破锅烂碗简单煮一煮都是一顿能果腹的饭食。   带队的连长此时也下了命令,让一队人去山里走远点,不跟民众抢吃食,往深处去找吃的东西,而另外一队则把所有人的铺盖放到晚上休息的大木屋中,再在周围巡视警戒。   逃荒者们大多能力有限,只找了点能吃的就行,而士兵们人多势众,从山上拖回了不少鹿子、野兔、野鸡等等,甚至还有一头大野猪。   若不是有所顾忌,估计他们能把躲在山上的野物刮地皮似的搜罗个一干二净。   士兵们拖着猎物回来时,逃荒者大着胆子围观,看得目瞪口呆口水直流,盯着那些鹿啊猪啊的都移不开眼。   待到夜幕降临,满天繁星之时,熊熊燃烧的篝火架了起来。   处理干净的野物都用木棒穿着放火堆上面烤着,不到片刻就冒出了嗞啦啦的油脂,肉香笼罩了整片临时营地,香味儿飘了很远。   逃荒者们这会儿顾不上害怕胆怯了,在烤肉香味的引诱下全都走出来围到几个篝火堆边,看着上面冒油的肉两眼放光,拼命咽口水。   想吃是非常想吃的,但是旁边还有士兵们把守站岗,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上去强抢,再说这是人家当兵的自己抓来的,可没他们的份儿。   不过,吃不到的话,站在那儿闻闻味儿也行啊。   这样想的不在少数,木房子里的人全都出来了。   士兵们在篝火的一边排排坐,吃晚饭。   他们瞅着烤肉都眼冒绿光了,跟饿极了的野狼一样,一边用牙齿狠狠撕扯着手里没滋没味干巴巴的干粮饼子,一边拿眼睛盯着肉、用鼻子闻着香下饭。   虽说军队的供给和城镇的居民粮食供给一样不会断,甚至前者比后者更保质保量,但也只限在不会饿肚子的情况下。   想吃点好吃的是没有的,像男人们都喜欢吃的肉,基本一个月也吃不了一两次,可不就馋的很嘛。   可惜连长让他们打猎的用意根本不是给许久没沾荤腥的大家伙加餐,而是别有用途。   随着烤肉香味的扩散,周围距离很远的地方都闻到了,开始有人忍不住诱惑闻着味儿往这边赶。   即使天已经黑了,也挡不住想吃肉的馋意,那些被勾出馋虫或者干脆跟着肉味跑的人纷纷朝营地赶过来。   只要有人踏进营地,就有会士兵接应,安排住的地方,然后还可以分到一碗热汤几颗野果子,足以垫垫肚子。   但是进来容易出去难,营地周围有士兵把守,进来安顿后再想出去是不可能了。   陆陆续续的好多人都被吸引过来,然后拘在这里被士兵们接手看管,服从命令的话就有东西吃有肉汤喝,不然被捆成粽子直接撂在一间大木房子里,直到老实了为止。   大多数逃荒者都是没有什么异议的,毕竟只要有吃的,待哪里不一样。   营地有士兵们管理和维持秩序,不会被人随意欺负,至少比外面安全很多。   篝火燃烧了一整夜,火架子上的肉都被剁碎了投到几口大锅里,熬成了香味扑鼻的肉汤。   虽然汤里加的水多,有点稀,但那也是香喷喷的肉汤啊,士兵和逃荒者们都不会嫌弃的,照样喝的喷香。   “一夜召集到了多少人?”连长看着大家排队舀汤的热闹场景,眯着眼问起身边的副官。   副官翻着记录的本子看了下,回报说加上昨晚本来就在这一片的那些,一共有六百八十二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衣衫褴褛营养不良,昨天又淋了雨,估计会爆发疫病。   连长留下一千人在营地,管理安排逃荒者干活劳作;另外派出一小队医务兵上山采草药,回来做疫病防治。   剩下的九百多人分成三个方向朝里面挺进,只要找到一定数量的逃荒者就带回营地,再回返继续深入,如此往复,直到把停留在神迹内的所有逃荒者集中到一块看管。   刘部长带着手下随着其中一队士兵直接开进了李家村,士兵们同巡逻队交涉后开始往四周呈发散状寻找逃荒者,而刘部长再次敲开了李老头家的大门。   “你还敢来?!”李婆子看到他就火,抄起扫帚就想打的他满脸开花。   下属们一见赶紧上前帮忙挡着,李老头和儿子们也都开始阻拦李婆子,担心她真行了凶打了这位身份不一般的大官。   再说人家也不坏啊,除了对他们小仙女要求苛刻了一些,看他做的事都是为人民群众着想,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种官真打了他,过后自己也会后悔的,何苦来哉。   刘部长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李婆子这一手比他预想中轻多了,所以他赔着笑道了谦,还拿出了送给小神仙的礼物,一罐可以给小孩子喝的麦乳精,在这里绝对是金贵的稀罕货。   李婆子这才肯放过他。   刘部长顺利进了屋,但是等见到荣锦时,发现她小小的一个人躺在小木床上,看着像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当即唬了一大跳。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人没了吧?刘部长惊骇又无措,差点就当场傻在那儿了。   李婆子立马抹起了眼泪,“咋回事?还不是召雨累成这样的,当时明明都给下雨了,还说下错了下错了,又把雨势扩大了那么多,看把我宝贝孙孙累的!”   李婆子说着事情真相,怨气十足,却也让刘部长微微松了口气。   人还在就好,累了咱就歇歇,再吃点喝点好的补一补,好了再继续。   虽然他对解决旱情挺捉急的,但也不能死命地压榨着小神仙吧,万一真把人累没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能下雨的真神仙去。   刘部长郑重地对着荣锦的小木床道了谢,代表受到仙露甘霖恩泽的广大人民群众感谢小神仙的慈悲和付出。   说完后,他还深深鞠了一躬,让脸色不好看的李婆子都不好意思了。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随着刘部长的鞠躬感谢后,外面忽然涌进来无数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比刘部长身上所带的道德金光还要纯粹耀眼,一丝一缕地全朝木床上的荣锦涌过去。   那些金光争先恐后地涌进荣锦的身体,碰触到那一抹强大的神魂后像是孩子见到了母亲,均是欢呼雀跃地扎进神魂的神秘海洋,和荣锦融合在一起。   甚至有的跑到了神格周围,融在神格中,将神格提升得更为光辉璀璨。   “花花花,奶!奶!花又开啦!”偷溜进来的李荷花瞪大了双眼,指着小木床大声惊呼。   只见小木床周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一朵朵绚烂的白玉兰花朵,尤其最贴近荣锦的床面之上,白色的花朵一簇挨着一簇,开的灿烂又夺目,清雅的花香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而躺在床中间的荣锦,此刻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持续了刹那的时间就消失了,让人恍惚以为那只是错觉。   白玉花朵开的更盛更浓烈,清新的气息散开去,屋内地上的石砖缝里冒出了几颗狗尾巴草,转瞬间长大长高,砰的轻微一声开出了狗尾巴花儿。   门口不知何时落下的凤仙花籽在那道气息散过时,飞快地抽芽生长,最后开出满枝丫的大红凤仙花,十分艳丽好看。   直到大门口的桃树枣树好运地沾到了最后的一点神息,树叶子哗哗啦啦地摇曳着。   风吹过,露出树上密密麻麻的拳头般大小的青涩果子。   李婆子顾不得计较不听话偷闯进来的二孙女,被眼前熟悉的一幕震得呆愣当场,而后想到了宝贝孙女当初降生的类似异象,立马喜上眉梢。   院里的李老头几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雷雨夜晚,周身都被神迹的变化笼罩着,即惊又喜。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家小仙女没事啊!   大家跟着变化轨迹追出门外,发现这次的神迹只限在他们家院里,止步在大门口,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刘部长等人则是完全惊呆了好么。   知道人家是神仙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这次可真是大开了眼界!! 第75章   小院里的神迹过后, 荣锦就醒来了,发现了自身的异常。   身体还是那个幼小的孩童身体,但是神魂却已经有了变化, 以往深邃稍带黯淡的神魂,如今却是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与不同能量体系且还需要转化再用的信仰力比起来, 显然是本源力量功德金光更给力,稍稍的几许就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荣锦勾唇一笑, 内视神魂时又发现神格貌似也得了益处。   融入此界的功德金光后,它已不是外来神了, 而是被天道承认上名的本土神啦。   这就好比以前的女夷神格是来此做客的客人,身份不一般, 此界的小天道会对它客气, 帮忙打打雷下下雨什么的,再多就没有了。   不是一界所出,总有一层隔膜在, 如果某天一不小心在此犯了什么事, 天道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而现在,一方帮忙解决旱灾造福百姓,一方因为这些因果给与报酬,如此有了利益往来,大家都算是自己人了。   以后, 荣锦若是不当心犯了什么天道律例下的小错的话, 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的。   荣锦明白后笑了笑, 相当于有了张免死金牌, 虽然很多余,毕竟她是不会让自己犯错的,但也算是有了另外一层保险了。   李婆子最先发现她醒来的,宝贝心肝孙女之类的叫了一通,还抱着荣锦哭着抹了一回鼻子。   家里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进来查看,发现他们家小仙女平安醒来,心口的大石头才终于彻底放下。   之前看到小院里忽然出现的神迹,虽然猜测道福娃没事,但是人没醒总令人心中不安,如今可算好了。   荣锦依偎在李婆子温暖的怀抱里感受了一番家人的关切,然后转眼看到床头隔着一筐很熟悉的白玉花瓣,不由愣了愣。   “这是……从哪儿找的?”这不是她刚出生时天天吃顿顿吃、为了攒神力都快要吃吐的白玉花瓣吗?   荣锦有了本源之力加持,一觉醒来已然能说话流利了,开口之后让家里大人们欢喜不已。   虽然她连周岁还没过,但谁让他们家小仙女本就不凡呢,不早点说话出不正常哩。   李婆子笑容满面,解答了荣锦的疑惑,将她昏睡期间发生的事讲了讲,还说这花和当初她降生时出现的一样,肯定对她是有好处,留着等她醒来接着吃呢。   荣锦:“…………”其实一点都不想吃,谢谢!   有了功德金光,谁还想啃花瓣攒神力啊,效率那么低,还费牙口。   “我不需要了,给哥哥姐姐们吃吧。”荣锦坐直身子,小大人般安排道。   李婆子虽然不乐意,但是自己宝贝孙女不要了,便宜了家里小的总比便宜外人的强。   荣锦扫视了一圈屋里,没见到刘部长那些人。   话说这次虽然因为起床气发怒了一番,搞得她自己虚脱昏睡,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小天道不算是吝啬鬼,给的功德金光完全按照规矩办事,相比来说不算少了。   荣锦从中尝到了甜头,现在浑身神力充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再下几场雨了,到时候酬劳大大的。   不过,仙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吞噬天雷造成营养不良了,即使神力充沛,当荣锦想去开启它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动静,仍然是沉睡状态,貌似在升级。   荣锦并不怎么担心,凭她现在的手段,还有和小天道如今的交情,纵然没有仙府加持,她也不会让自己辛苦到哪儿去。   院里的神迹现象,荣锦稍后知晓了,心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好处。   屋里的狗尾巴草随后就被李婆子锄掉了,毕竟长在堂屋地砖缝里不雅观,门口的那株艳丽的凤仙花没动,挺好的,李婆子说是留给宝贝孙女看个景儿。   实际上,李桃花李荷花堂姐妹俩已经暗戳戳地瞄上了那颜色通红通红的凤仙花瓣,准备偷偷摘来一些包指甲呢。   院里那些长势特好的花花草草没有多大动,只要是不妨碍走路搁东西,都任它长着。   李治民这个亲爹嘟囔着有点可惜大门外新挂果的桃子枣子没熟,不然家里就能吃了。   大门外的桃树枣树这次沾到的神息少,只挂上了满树的青涩果子,没有像上次那样一步到位地长成熟。   不过这也挡不住想吃的人,王月琴怀着身孕,口味变得特别,就想吃酸的,看着一树的青桃子直流口水。   钱春娥看不得她那副馋样,过去摘了几颗最大的回来,用水一冲就给她送过去了。   荣锦见到亲娘啃生桃子,想到她肚里还有个便宜弟弟妹妹,于是指着花瓣让李婆子给她吃一些。   在李婆子眼里,白玉花瓣相当于神仙的好物了,如果三儿媳妇多吃点给她生个聪明不凡的孙子,以后方便给宝贝孙女鞍前马后也不错。   王月琴收到后感动不已,发誓一定会给亲闺女生个听话的好弟弟出来。   然而等她吃下去没多会却发现腹痛如绞,非常非常想上茅厕,不由得脸色一白。   不会是要落胎吧?!   王月琴都快吓哭了,赶紧叫来丈夫,李治民也抓瞎,跟家里人一说立马又去请李林。   李林被请过来时,道说他们这院空气好,花草也感觉比旁边鲜艳青翠几分。   他是没有看到当天那场神迹变化的,只以为是自然长成了那样。   李老头也没多解释,爷几个挺着胸脯说那是他们家宅子风水好,不然咋能迎来了一个小仙女嘞。   不过现在不是说那些骄傲之事的时间,先给他们家的孕妇看看吧。   王月琴此时已经从茅厕里拉完出来了,只感觉浑身清爽,就连身上怀孕的疲累都没有了,再是舒坦不过。   李林帮她诊治时皱眉了好一会儿,吓得大家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呢。   荣锦却不担心,吃了花瓣拉肚子说明亲娘体内有毒素,排干净就好了,看桃花荷花他们五个小的吃了就没事,小孩子生来干净。   “你这是……怀的像是双胎啊。”李林把脉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道。   众人等了片刻,本以为会等到诸如吃错东西了承受不起什么的话,结果最后诊出了双胞胎?   “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她、她刚才还跑了茅房。”李治民捉急地问道。   李林摇摇头,道是一切正常,孕妇很健康,怀两个孩子也完全没问题,平时注意着多吃点饭食就好了。   大家伙这才放了心,又想到这是他们家第二个双胞胎,将来又多了一个劳动力有没有,好事呐!   王月琴眼神闪烁了下,没把刚才花瓣的功效当场说出来,那是他们家小仙女送给家里人的好处,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了去。   等到李林前脚走,王月琴后脚就把吃了花瓣后的效果说了,全家人很是惊喜。   荣锦也有点意外,亲自捻了一片吃下去,大概也许貌似确实比上次的好一些,天地灵气多了不少,在人体能接受而又有益的范围内。   然而对她是没什么用的,灵力现在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她想要的是功德之力,这还需要刘部长配合才行。   这下,本当做五小只的零嘴的玉兰花瓣当即成了家里的宝贝,每人先吃了一片,都往茅厕跑,一时间院子里臭烘烘,熏得荣锦都屏蔽了五感。   李婆子发飙,让爷几个把大粪拉去田里做肥,再上茅厕就出去上,别在家里蹲了。   虽然如此倒腾了一番,但是效果很显著,当刘部长终于抽身上门拜访时,发现小仙女家里的人个个都气色十分好,看上去红润健康。   他记得上次来时还没这样的,才过去几天,感觉怎么大变样了。   刘部长当时亲眼见证了荣锦的神仙手段,大为震撼,对她敬畏不已,再不敢随意打扰了。   那时荣锦不醒,他只好先去处理流民之事,等到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知道小神仙清醒过来了,却又被繁琐的安置工作缠住,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空过来找荣锦。   看到他们一家子气色短时间内大变,再思及对方神秘莫测的能力,刘部长心里想到了什么,索性直接开口问了。   “咳,看你们个个脸色红润身体健康,比前两日好上不少,是有什么养身的好法子吗?不知可不可以……”刘部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这个问题算是问的很冒昧了,但是考虑到京都那位身子骨越来越差,若是能有这种法子给他调理调理,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好事幸事。   刘部长为此厚着脸皮开口了,却也没多大把握让对方将宝贝或者秘密说出来,试试而已。   李老头一家子人面面相觑,那东西按说肯定不能外传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他们家小仙女的意思。   荣锦本就不在意那点东西,又问清了刘部长的打算后,本着搞好关系以后合作愉快的原则,让李婆子给他装了一小布袋,统共二十来片。   刘部长倒没着急让她去下雨了,拿到花瓣后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去,准备立即和着灾情汇报的信件一起寄往京都。   在信上末尾处,他特意提及了花瓣的来历。   那可是当初在他眼皮子底下绽放的,绝对的神仙之物,且李老头他们已经对它的功效做了验证,对身体百利而无一害。   荣锦看着刘部长离去的背影有点小遗憾,本以为会立马去收功德呢,没想到她这边来劲了,对方倒是不急了。   刘部长若是知道了绝对喊冤,怎么不急了,急的火烧眉毛。   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且忙的不可开交,哪里会知道他让小仙女失望了。 第76章   京都城里各处特殊通道的联络点这天傍晚又收到了一个来自豫东平原的包裹, 经专人检查无误后送往主席的住处。   当时主席正在忙碌公务,秘书替他拆了包裹,却见里面有个小木匣和一封信件, 还是刘部长寄来的。   秘书瞧了眼主席书案上那株开了好多天还是那副翠绿粉嫩模样的喇叭花,心中感到不可思议之外也相信了某些传说中的事情, 因此对刘部长寄来的东西更为重视了。   “主席,刘部长寄的东西到了, 您歇一会儿顺便看看吧。”秘书恭敬地把匣子和书信送上。   主席其实并不怎么累,只是一听是小刘寄的, 倒是起了心思马上瞧一瞧了。   一个匣子,一封汇报信, 看着熟悉的搭配, 主席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都暗暗闪过兴味,手上动作有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这次不是一枝带露水的喇叭花了,而是满匣子的白玉兰花瓣, 勾起了主席曾经年少时求学的回忆, 令他怀念不已。   不过,有喇叭花在前,他可不会认为小刘特意送过来的只是简单的花瓣,必定有其妙用。   如此一想,主席当即兴致勃勃地打开信件阅读, 果然如他所想, 玉兰花瓣是小刘特意为他向小仙女讨的, 据说有洗筋伐髓强身健体之功效, 且已得到验证。   主席立刻大喜,哈哈哈笑了几声。   知他者,仲清也。   喇叭花虽然对他身体的影响不一般,但是之前就知道,它只能存活半年,年后就会枯萎了,到时候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工作状态的他要怎么办。   而且,借着它恢复盛年的精力体力,如同借助外物,让人担心会不会上瘾,以后断了时身体会不会变得更差。   主席其实一直有这个隐忧,甚至想过要不直接送给老道士得了,看他上次那么稀罕。   但是用了几次后,主席处理国事都快速高效很多,弃之不用是不可能的了。   而现在,刘部长送过来的能够直接调理身体的玉兰花瓣,却是直接解决了问题的本质,很得主席的心思。   主席也不奢侈什么长生不老的,他只想再多活个一二十年,能让他精力充沛地将国家的烂摊子收拾好了,让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就好,到时候他就能放心地蹬腿闭眼去找那些老朋友了。   “小刘不错,他办事,我放心。”主席折起信纸笑着评价了一句。   秘书在一旁看了,觉得刘部长肯定是又说了好事,不然主席咋开心成这样。   要他说,刘部长以前人看着不懂变通,性子直的很,但现在嘛,人家开窍了,每次做汇报还不忘送礼物呢。   不是喇叭花就是白玉兰,个个勾起主席早年的美好回忆,这不就得主席欢心了嘛,也是不简单的人呐。   秘书倒有些羡慕刘部长了,有主席刚才那番话,以后对方在政途上无论遇到什么大事,保命是没问题的。   秘书七想八想的思量着,转眼却看到他家主席竟然拿起那匣子里的花瓣往嘴里塞?!!   “主席——您要是饿了,我立马通知厨下做饭,您、您怎么能吃花瓣?!”万一拉肚子了咋办。   话说又不是小孩子了,主席怎么想着吃花瓣了,想想主席现在的年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小孩老小孩?   秘书欲哭无泪,懊恼不已,为自己一下没看住让主席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主席在秘书战战兢兢的盯视下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眼睛大亮地嚼啊嚼,比吃他往常喜欢的红烧肉还得劲。   “甜的,味道不错,清香爽口。”主席一边评价一边又吃下两片,还护着匣子对秘书说,“你应该不吃甜食,我就不给你啦。”   主席笑呵呵地说道,让秘书想拦也不敢拦了。   一连吃了五片,在秘书快要哭了的表情下,主席意犹未尽,十分宝贝地把剩下的花瓣收了起来。   当天夜里,主席房里的动静都没消停,为此还惊动了夜里执勤的警卫员,立即给他叫来了医生护士做检查,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得知后还以为人快不行了呢。   结果,第二天上班时,他们就无比失望了,甚至还惨遭打击。   主席除了没病重,比之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甚至面皮子都光亮了许多,皱纹都少了,身子骨看上去更不像生病的人,倒像是正值壮年那会儿的样子。   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让他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打眼看起来比他们这些同龄的老头子好太多,简直气煞人也。   主席仍旧是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不过精神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在场开会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仅身体康健,估摸着还可以再活那么十几二十年的,那他们现在还蹦跶个球啊,老老实实地继续跟着主席干吧。   有此效果,主席心中满意,面上稳如泰山,无论是哪个老伙计想跟他打听养生之道,他都含糊了过去,关键话一点没提。   稍后给刘部长回信时,他特意和秘书去选了几套小孩子穿的衣裳,还有外国奶粉、麦乳精、水果糖之类的东西,整了个大包裹捎上。   东西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刘部长收到包裹后看到信上说是主席送给小仙女的礼物,没拆开看就直接王李家村跑一趟,给荣锦送去了。   李婆子帮宝贝孙女收了东西,看过后直咋舌,感觉花瓣送的不亏,这些个东西拿出哪一件在他们这儿都不便宜,有些还不是有钱有票就能买到的。   荣锦当晚就喝到了甜蜜蜜的泡奶粉,家里五个小的也沾光每人分到一碗麦乳精冲的糖水。   另外还有糖果分,家里每个人都有份,剩下的衣服什么的就都是荣锦的啦。   收了人好处费,活当然得给人干好了,荣锦在刘部长试探地提出再下一场雨时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刘部长欣喜地在第二日一早就开车过来接人了,李婆子这次也跟着去,她可舍不得将宝贝孙女交给外人,还是自己抱着妥当。   村民们发现后本来要拦着不让走,但是有李老头和老族伯出面调解,刘部长也向大家保证傍晚绝对会把人送回来,为此还把自己的手下留在村里几个,说是帮忙干活,其实就是当人质呗。   经历过艰难险阻,刘部长终于把人借出去了,上路后不由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那些流民都被抓起来了?”李婆子看着外面恢复了平静的乡间小路问道。   刘部长点点头又摇了摇,“只是集中到一处统一管理安置,等旱情缓解一些,家乡下了雨的乡亲就能回去接着种地了。”   说道这里,刘部长搓了搓手,问李婆子他们村卖不卖红薯。   “红薯是粮食哩,你买红薯干啥?”李婆子瞥他一眼奇怪地问。   买红薯干啥,当然是做种啊,等把逃荒者返归原籍的时候,没有粮种回去咋补种一茬庄稼?   李婆子知道他是为百姓着想后,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些,不过村上卖粮食是件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可做不了主。   “我只跟你说句实话,村里确实是有额外的粮食,但是你想买的话得去找他大伯,就红军那小子他爹,他们管粮仓的事。”   李婆子三言两语给指了条路子,刘部长感激地谢过。   上次的下雨范围大,他们这一路走了许久才到达地方,然后剩下的一切都听荣锦的指示。   荣锦让他们继续开车,一直往前开,直到中午时分才叫停,紧接着就看她的表演了。   李婆子抱着她出去往远了走,走着走着,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黑云飞快地凝聚,天地间顿时昏暗了起来。   “起风了。”刘部长站在车边,张开手感受着夹杂着湿气的微风,脸上露出了笑意。   在他话落后,不仅起风了,雨滴也悄悄滴下来了,随着天空一声雷响,下雨了。   “这次的阵势倒是缓和了很多,润物细无声。”刘部长笑道。   下属们听后瘪嘴,“部长,你也不想想上次那回咋得罪人家的,不给来场狂风暴雨就不错了。”   细雨下起,李婆子那里却在雨中没有淋到半分,荣锦身上更是干燥的很,那些雨点子仿佛特意避开了她。   “福娃果然是神仙,奶奶这辈子真有福气。”李婆子温柔地给荣锦别着脑袋上的乱发,慈爱地感叹道。   荣锦朝她笑了笑,转头却发现远处有不少黑影,正朝他们狂奔而来。   “奶,咱们快点回去吧。”荣锦皱眉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人,小眉头深深皱起。   李婆子自从吃下玉兰花瓣改善体质之后,身体不错,眼神也很好,一见周围围过来那么多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逃荒者,心下立马慌了,抱紧荣锦转身就跑。   但是对方是包围过来的,不仅断了李婆子跑向小卡车那边的路,一个个的还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朝她们祖孙俩奔来,根本没给李婆子时间回去和刘部长他们会合。   这下可咋办?呼喊救命?   李婆子抱住荣锦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和越来越多的逃荒者,万分后悔刚才走的太远了,就算喊了那边也听不到,估计还会惹怒这群人。   “福娃别怕,奶奶一定会保护你!”李婆子说的坚决,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下一刻发生的那幕让她愣住了。   只见围过来的人并没有冲上去做什么不好的事,而是神色激动地盯着荣锦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一样,而后噗通噗通都跪下了,五体投地。   几百人围成圈呼啦啦地全趴下大喊,声音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拜见小仙女!拜见小神仙!!”   荣锦:“…………” 第77章   刘部长等人察觉到不对开车过来接人时, 就看到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几百人围成大圆圈无比虔诚地跪拜,口呼小神仙小仙女等等的尊称,个个神情激动, 状似疯癫。   而李婆子抱着荣锦站在圆圈正中心,祖孙俩面色均是同一个表情, 肃穆中夹杂着一丝怜悯,还带着股仙气儿呢。   刘部长他们停下车看着这种画面, 连话都不敢高声说了。   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李婆子刚才还心慌的不行,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知道这些人是来拜神的后, 她的腰板儿挺得直直的, 十分骄傲。   刘部长震惊过后,终究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伤到小仙女,于是朝下属们使了眼色。   李婆子很快被他接了出来, 而那几百人已然被几个下属们安排着排成队, 等着小仙女召见。   同时,刘部长也弄清了会出现这么一出的缘由。   原来是当初李家村有神仙的事传出去后,周边的人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的逃荒者,基本全都知道了,几乎每天都有许多人向神仙祈祷能天降甘霖, 给他们一条活路。   本来有的还不信, 但是上次那场大雨下了后, 李家村小神仙小仙女的威名就彻底打响了。   这一回荣锦让停车的地方比较凑巧, 旁边正好有一个逃荒者自发的聚集区,荣锦召雨的过程被他们全亲眼看到了,可不就狂奔而来激动地大喊神仙嘛。   接下来,几百人排着队一个个上前,荣锦看他们一眼,对方就欢欢喜喜地走开,轮到下一位。   最后所有人都得到了小仙女的赐福,高高兴兴地迎着绵绵细雨跟在小卡车后面去安置点,其中的小孩子们被刘部长安排上了车斗,一起拉了回去。   灾民顺路被送到安置点的连长那里,荣锦心又好奇,也过去看了下。   原本空荡的大路两旁已经密密麻麻地搭满了木房子,几千人一起生活的场景是非常壮观的,不过有荷枪实弹的军人在,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每个人都需要用劳作换回吃的,不听话不安生的人不仅会被关小黑屋还要饿肚子,没有人那么傻地对着干,又没有好处拿。   刘部长下车过去,将新一批逃荒者交给连长,周围的正在干活的人们见到他来很是欢迎,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   新来的几百人看到这里的好生活,像是找到组织了一般,好多人泪流满面。   刘部长又老生常谈,像对其他几批那样跟他们讲了讲这里的规矩,另外保证等他们家乡旱情缓解了就能回去了。   到时候还会有粮种发放,只要他们勤恳努力,就能有饭吃有衣穿,不怕冬天熬不过去。   灾民们感激涕零,听他说完后呼啦啦全跑到荣锦周围,噗通噗通再跪了一圈磕起了响头,嘴里说着多谢小仙女赐福。   这不,福气立马就来了,真灵验啊,一定要好好拜一拜!   这群人异常的举动引得在场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等得到传言中的小神仙就这里的消息时,场面一下子就有些失控了。   知道的人全都往这边赶啊,不知道的人也随大流一起过来,然后噗通噗通噗通地紧跟着圈里面的人一起跪下磕头作揖,多谢小神仙保佑,让他们现在有屋子住有东西吃。   搭屋子出力气的军人们:“…………”合着他们当爹又当妈的搭房子找吃的还不如一个小奶娃娃?   连长表示不服,上来冷着一张脸问他们是干嘛的,搞封建迷信是不是,要不要回营子好好交代一下。   刘部长咳嗽一声,赶紧过去调节,上去把连长拖到一边,两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了半天。   荣锦发现连长被刘部长‘教育’之后看她的目光特奇怪,难以理解欲言又止那种,不知道想干啥。   眼看着跪拜的人越来越多,荣锦顶着连长诡异的视线让刘部长启程了,反正看也看了,打道回府吧。   不过走之前,荣锦通过刘部长让那些伐木搭房子的军人去山里找树苗来,把之前砍了树的地方都种上,不然等他们走了,那一片可就要光秃秃的开始水土流失了。   虽然她说的没头没脑,但刘部长听了要求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特别嘱咐了连长一定要如此办。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们砍了前人的大树,也得给后人留下同样多的小树苗啊。   或许这就是主席之前提过的社会主义的科学发展吧,刘部长表示他的思想觉悟又上升了不少,自我感觉精神得到了升华。   回去后,刘部长离开前和荣锦约好时间,以后每隔三天过来带她去周边一次,先把这一大片地方的旱情解决了再说,然后就可以安置分散逃荒者了。   荣锦点头应允下,下一秒就入定了,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家对上次还有印象,大概知道这是她做好事积德之后的那什么修炼啥的,反正他们不懂,但是也了解没啥危险,于是不再像上回那么慌乱,而是悄悄把她抱回了小木床上躺着。   在荣锦消化功德提升神力之时,刘部长找到了老族伯家,和他讨论政府向他们村买粮的事情。   “你要买我们村的粮食?”老族伯惊讶地脱口问道。   刘部长郑重地点点头,“夏末秋初能种的都想收购些,主要是为了灾荒缓解后,灾民回到家乡能有粮种补种……”   他将买粮种的目的解释清楚,老族伯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了。   要说让他们村卖粮食,那绝对是不干的,现在这种时候粮食是大家伙的命根子,傻了才会去卖粮食。   但是刘部长是买粮做粮种,还是一心为民的心思,他要真不松口,情理道德上都说不过去。   然而真要卖给他吧,村民们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他这里也不怎么甘心,卖粮食得的钱哪有粮食本身金贵啊,一看就是赔本的买卖,谁愿意干呐。   刘部长考虑到了这一点,给老族伯做下了保证,说是李家村卖出多少粮种,来年缓过来了就能免去多少公粮,政府绝不会让人民吃亏的。   老族伯这才眼睛亮了亮,招来儿子李红军让他去村里叫几个老家伙过来,他们商量商量再给答复。   刘部长趁这个空档把周围几个村子也跑遍了,许以同样的承诺,手有余粮的大队不是不心动,但是没有人当出头鸟的情况下,都先按兵不动看情况了。   李家村很快给出了答案,他们集体召开了一次全村大会,跟大家伙说了这件事,然后为了以示民主,让众人投票表决,最后基本全都同意卖。   反正他们自家的粮食都已经分到家中放着了,粮仓里多余的粮食到了明年就是陈粮了,若是现在能卖给政府换钱,不仅年底多分钱,到时候还能抵公粮数,那真是何乐而不为啊。   刘部长得到想要的答复后,立即派人过来称粮付账,小卡车开进村时,全村人都来围观。   由于是做粮种用的,老族伯没那个坑人的坏心思,特意按照个大饱满的粮种要求来选的,很是让刘部长满意。   小卡车来拉了好几回,有眼力见的村民给算了一笔账,这次村里少数得有一千块进账,乖乖,算一算到年底每家能多分几十甚至上百块钱哩,真令人期待。   有了这种刺激和激励,等到给地里的秋季庄稼除草施肥时,大家伙都干的特别卖力,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白天去田里干活,晚上回去在家拜小仙女。   无论是物资生活还是精神生活,李家村村民们那都是丰富的很呐。   隔壁几个村看到李家村打了头后,当刘部长再去收粮时,他们也开始卖了。   然后尝到了甜头就想要更多更好,地里的活计都干的又好又快,畅想着下一次丰收后也能有余粮换钱,那该多好啊。   别管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些村庄都算是慷慨解囊了,刘部长收获不少,付出的代价同样也不小,但是仍然不够。   神迹内的村庄不算少,但是总体来讲只有挨着李家村的十来个村子才能拿出够份量且品质上佳的粮种来。   其他村子与他们根本没法比,数量少,粮种品质也不好。   刘部长将情况反馈给了主席,火急火燎地要粮种,不然即使旱情缓解了,土地能种粮食了,没有粮种都白搭。   主席收到汇报后坐在屋里沉思良久,让秘书把总理叫来了。   总理最近正在忙着外交之事,不过主席有请,他很快就来了,却听到筹集粮种运往灾区这样的事情。   “如果从公粮中调派的话,咳咳,势必要影响到城中居民供应粮的发放,咳咳,到时不仅会引起民怨,咳咳,还会让现有的平静局面不稳……咳咳”   总理说话时咳嗽的实在厉害,面色比起红润的主席来很是蜡黄,像是大病之人一样,主席以往倒没有发现,如今一看,吓了一大跳。   “翔宇,几日不见,何至于病的如此严重?”主席停下不让他继续说了,叫秘书倒了杯热茶来。   总理摇了摇头,只说最近公务繁忙,感觉时间不够用,熬了几次夜罢了,可惜身体不比他们年轻那时候,熬不住了。   主席听他如此一说略有伤怀,感同身受。   他之前不也是这种状态吗,想做的事还没做完,精神还处在壮年,身体却已然跟不上了,壮志未酬,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歇了会儿,简单商议了筹集粮种的办法,之后主席没放人走,让厨下做了几样小菜和白粥,老朋友一起吃个饭。   期间桌上一盘凉拌白玉兰特别奇怪,总理还没见过有人拿花这么做菜的,不过主席比较推崇,劝着总理一人吃了五片,味道还真不错,比吃糖藕还爽快。   秘书瞅着吃下了花瓣的总理,心里有了数,估摸着这一位今儿个夜里要睡不着了吧。   毕竟那东西看起来吃着好吃,拉肚子那也厉害呢。 第78章   总理在主席这里吃过饭后, 回去当晚就进了医院,被医生护士用担架抬进急诊室的。   他毕竟比不上主席的身体底子,本来就病着, 再那么拉了半宿的肚子,整个人都虚脱了, 差点没缓过来。   好在花瓣给力,总理夫人又及时发现了丈夫的身体状况, 叫人直接给送医了。   秘书得知消息时骇了一跳,虽然不知道主席为啥自己吃了花瓣不说, 还要哐总理跟他一起吃,但是如果对方病情加重是因为吃那什么花瓣引起的, 一旦传出去的话对主席可绝对不利。   秘书当即通知了主席, 两人抽空去医院探病,见到了拉的虚脱躺在病床上挂盐水的总理。   “翔宇,现在感觉如何?”主席笑呵呵地问的意味深长。   秘书嘴角抽了抽, 过去把带来的花果篮放下。   总理苍白的脸上稍显纠结, 看向主席的目光有点好奇和难言。   主席摆摆手将秘书打发出去了,亲手从花果篮里捡了一只大红苹果给他削着吃。   “你那是什么宝贝?叫我好一番折腾,现在浑身虚得慌。”总理瞿了主席一眼。   若不是身体内里的变化很明显,自己能感觉到得到了改善,他还以为这家伙给他下了一剂泻药呢。   主席摇了摇头, 双眼含笑地递上削好的苹果块, 道是神曰不可说。   总理等了半天结果就等到这句话, 狠狠咬了一口苹果肉, 差点喷他一脸。   这时总理夫人过来送饭了,见主席也在,都是认识的人,简单打过了招呼,然后她才发现丈夫竟然在吃苹果。   “你说你昨天还咳嗽成那样,咋又敢吃凉的东西了,可别馋嘴了。”总理夫人想上去给他夺了。   总理指着主席让他背锅,都是他送的,可不管自己的事,而且他都已经好了,吃个苹果怎么啦。   总理夫人不信,叫来了主治医生,询问总理的病情,昨天还咳嗽个不停,昨夜还拉的站不起来,咋就那么快就没事了,可别合伙哐她。   “额,周先生确实没事了,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因为脱水虚了一点,其他都很好,等出院回家慢慢进补就能很快恢复到全盛状态。”医生推了推眼镜照实回答。   总理夫人这下惊喜了,没想到丈夫真的一下就好了,那她还拦什么啊,想吃啥都成。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去。”总理夫人这回好说话多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从现在起势必要把丈夫喂养的白胖健康。   总理只点了个素鸡汤,外加两个清淡小菜,再多他现在这种情况也吃不了。   等人都走后,总理想继续问那个神奇东西的事,被总理岔开话题开始说筹粮的计划实施情况。   总理思及老朋友在城北那片还保着一群奇人异士,想必通过他们找到点调理身体的宝贝应当不是难事,索性随着对方的意思不再多提。   两人在医院病房里商量国家大事,却不知道外面已经传开了流言。   说什么总理从主席那里回去后就不好了,一把手二把手这是闹矛盾了啊,莫不是关系破裂了?   一直想寻机作妖的某些人顿时心喜万分,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地准备争权夺利。   谁知还没高兴上一天,争权夺利的计划都没布置开,那边总理已经出院了,还活蹦乱跳的,主席亲自去接,两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关系依然好的不得了,真是见鬼了。   接下来,京都城开始忙着一件重要的大事,从上到下都忙成狗,哪还有闲心再想什么权不权利不利的。   “同志们,我们上次提到灾区天降甘霖缓解了干旱,但是现在那些同胞们正缺重中之重的粮种!这就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帮他们一把!只要每家捐出一点余粮,我们灾区的乡亲们就能有下一季粮食丰收的希望!城镇随之能收上来更多的公粮!我们的物资才会更多更丰富起来……”   广播中字正腔圆的播音员抑扬顿挫地宣读了这么一番募捐粮种的鼓励话,片刻间就传遍了城中内外,甚至其他城市中收听京都广播电台的人也都知晓了,反应不一。   “这年月都恨不得数着米粒下锅,哪还有余粮捐出去…不知道家里发芽的土豆要不要…”一个家庭妇女做着饭抱怨道,已经决定要把不能吃的发芽土豆捐上去充数了。   “我记得这个月的粗粮供给里面有十斤红薯,咱家就捐了吧,最近紧巴一点熬熬就过去了,人家种地的时节可不等人。”这是某所学校的老教授,他身边同样一身文雅的妻子赞同地点头。   “这是上头那几位提出来的,咱家得做个表率,人家若是捐五斤玉米,咱家就得捐…六斤!”某个小部门头头跟家里人透露道,对方父母当即反驳了,家里只有玉米面,上哪弄玉米粒去捐啊。   ……   私底下议论纷纷,但是大面上终究还是爱国知同胞情的人更多,他们根据家里的情况力所能及地把腾挪出来的各种口粮送到各个收粮种的地点。   然而不是送过去就收的,像小麦粉玉米面之类的已经加工过的粮食,还是拿回家自己吃吧,他们收的是粮种,不是吃的粮食。   而红薯、土豆、绿豆、黄豆等等完整的粮食,经过验收官验看之后,能做粮种的留下,不能的同样原路返回。   当然,粮种捐成功的人,好事也不是白做的。   依据总理出的主意,给每人当场分发一枚主席的红像章,上面有主席的小头像,百姓们就稀罕这个,拿到的人带出去都是一种身份和精神的象征。   百姓们家里若是有一枚这样的红像章,那都是十分骄傲的事,戴着去上班很是时髦,一时受到无限追捧。   有人为了能将红像章拿到手,特意从城外乡下亲戚家换来粮种,交上去后心满意足地捧着红像章回来,自我感觉十分值得。   像这样做的人不少,京都城没用多久就收了一批粮种,经主席核准后快马加鞭地送往刘部长手上。   而后,京都城收粮种的官员们开始转移阵地了,城里被撸了一层羊毛,接下来该是乡下了,希望能撸出第二批羊毛,额,是粮种。   全城齐心协力捐粮种这事上了广播和报纸,主席在全国人民面前做了表扬,引得其他未在灾区的城镇争相效仿,做主席口中的社会主义积极接班人。   这下,不光刘部长受到了应援而来的粮种,其他几位灾区负责人也收到了,可他们又没有能缓解旱情的办法,收到也没用,估计只能当粮食吃掉。   但是这是全国人民的心意,是人家勒着裤腰带捐出的粮种,他们要是真有胆子敢给吃了,等曝出去后怕不是要被人民群众的唾沫星子淹死。   只有刘部长,有荣锦这位小神仙助阵,旱情已经解决了小半个省,逃荒的灾民已经有部分可以回到家乡补种秋季庄稼了。   消息传到其他几个同僚耳中,纷纷忍不住派人过来厚着脸皮取取经,看到底是怎么缓解干旱的。   别姓刘的都解决完了,他们还在裹足不前,回京说出去丢不丢人,他们自己想一想都害臊。   这个经验嘛,刘部长还真没法说,总不能把荣锦交出去吧,只怕出得去回来就不一定喽。   不过,解决灾荒问题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刘部长不可能放着不管,毕竟灾区百姓都等着呢。   因此他只说等忙完他负责的省份,就会去给同僚们帮忙,但具体怎么帮忙的,什么重点消息都没透露。   收到答复的几位负责人又气又羡慕,却也无法,只能先把粮种紧着刘部长那里用,等到他们这边旱情得到帮助有所缓解了,再说粮种才有用,不然地里都旱成块了,种啥都白搭。   荣锦跟着刘部长出去了十几趟,早上走晚上回,每次都有李婆子陪着,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等到夏末的尾巴梢上,以李家村为中心,下雨的地方站了他们所在省份的大半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些等待着回家的逃荒者开始被军人们一批一批地送回去,紧跟其后的是一车车的粮种,让大家伙都看到了生活的盼头。   众人回乡的心情更为急切,没有一个耍无赖赖着不走的,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土地都在家乡,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如果在家能有吃的饿不死,谁愿意背井离乡躲躲藏藏地过活。   车队浩浩荡荡地回去,流落在外面没被搜罗到或者离的太远的逃荒者们看到了解情况后,纷纷流泪满面,开始一波接一波地往家赶。   他们以为旱情都缓解了,那他们也回去等着发粮种种地去,可别回去晚了误了农时。   其实只是缓解了一部分罢了,刘部长仍然任重道远,肩上的担子不轻。   眼看着大多数逃荒者误以为所有的旱情都被解决,都开始还乡,刘部长加快了脚步。   荣锦这边之前是三天一帮忙,经过刘部长过来商量,变成了一天帮一次,在之前下雨面积的基础上又下了几场。   随着干旱缓解的区域越来越大,边缘处距离李家村的距离也随之越来越远,小卡车的速度已然不能保证一日的来回。   荣锦势必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第79章   荣锦出去一趟势在必行, 不过她只相当于一个默默干活的吉祥物存在,规划路线出行安排什么都要刘部长来操心。   本来他找个心腹,带着荣锦去省内省外溜一圈就行, 但是刘部长不放心,肯定是要亲自陪着的。   于是, 等他研究好路线做好了布置后,直接将安置灾民的活计扔给了下属们, 自己带着荣锦登上了火车。   有一条铁路线穿过刘部长所负责的三个灾区省份,他们正好可以乘坐这列火车, 将需要下雨的地方转个遍,到时候覆盖不到的边边角角再下车过去修补修补, 基本没大问题了。   上火车前, 刘部长是如此计划的,荣锦得知后也同意了。   人跟着火车走,雷雨跟着她走, 不用来来去去的奔波, 一趟下来全解决,多方便呐。   而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去过外面的地方,若是趁机多看看多查探一下情况也好,她还没坐过这个时代的绿皮火车呢。   当荣锦被李婆子抱上车时, 她东张西望地看来看去, 好奇不已。   刘部长带的人早就定好了干部车厢的位置, 他们上车的地方挺空闲的, 不像隔壁大家伙赶火车那么挤。   “咱这也算跟着享受了一番国家的干部待遇哩。”李婆子同样好奇地很,上车后眼睛睁大着瞧瞧这儿瞅瞅那儿,直看不过来了。   同行上车的陌生干部们看着她一副乡巴佬的样子,衣着又明显不符合干部的身份,心思深的只当祖孙俩是隐形人,心思浅的面带不屑地瞥了一下,连一路的刘部长都一同遭了人家白眼。   刘部长毫不在意,或许根本没注意到,根本没放在眼里,态度很好地请荣锦去包厢卧铺上歇息,李婆子当然也有份儿。   只有坐票的干部们当场被打了脸,他们还只有坐硬座的资格,人家一个乡下婆子都能躺卧铺了,哪里能是一般人。   这下再没有人瞎逼逼,虽然仍旧有人自命清高心底看不上李婆子,但对刘部长等人却是热络了起来。   刘部长仍然是那副温和以对的随和模样,对于众人的巴结奉承不动声色地疏离拒绝。   识趣的看到他的态度就自动退了,不识趣的,那不好意思,当面被他挑破心思戳了下脊梁骨,再不敢在他面前搞阿谀奉承那一套。   众人到了这会儿已经能看出他来历不凡疑似职位不低,奈何对方油盐不进,一点都不给他们巴上去的机会。   列车行驶起来后,天上慢慢地阴云密布,开始下雨了,车厢里的气温相应的也降了几度   毕竟是夏末秋初的时节了,一场秋雨一场凉。   刘部长开始跑前跑后给荣锦找火车上为领导备着的毛毯、温水、茶叶、鸡蛋等物,一时间忙的脚不沾地。   下属们本想代劳,但刘部长不乐意,一是他不放心别人去做,二是也想为努力布施雷雨的小神仙尽尽心,感谢她的大公无私,救人民于水火。   相比于对方正在拯救灾区千千万万的百姓性命来说,他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坐票车厢的干部们看到后,纷纷猜测那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女娃是什么人物家的孩子,以此人看似不凡的身份,竟然还要亲自伺候着讨好。   看来是他们看走眼了,本以为是哪个乡下来的粗鄙婆子抱着孙女,没想到帮忙带的却是贵人家的千金。   “轰隆——”   随着大家的议论,车窗外雷声不断,雷阵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瓢泼而下,势不可挡。   “怎么突然下雨了?早知如此我今天就不出门了,待在办公室喝茶多清闲。”其中一个小干部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后悔道。   其余人也多有抱怨,明明是一早的大晴天,而且那么久都没下过雨了,怎么又突然有了场雷阵雨。   其中不乏有脑袋清明、思想觉悟高的人,忍不住开口讥讽。   “下雨还不好,都旱了多久了,你们只知整天坐办公室吃供应粮,都没去看看老百姓的灾荒闹成啥样了,你们应该感谢这场雨,不然咱们的乌纱帽保不保得住还难说。”   刚才接连抱怨不满的干部面面相觑后住了嘴,有刘部长的例子在前,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背景下,他们可不敢再随意得罪同车厢坐着的干部,说两句又掉不了肉。   大家识相地附和一阵,然后转移了话题。   “包厢里那个小娃娃长的真白嫩,估摸着从小吃白面细粮长大的,要是我家孩子也能像这样就好了,看着就惹人疼。”家里有孩子的方脸小干部一脸羡慕感叹地啧啧道。   列车员这时候过来帮他们整理货架,听到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那是贵人家的小孩,哪里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能比的,你就别痴心妄想瞎羡慕了。”另一个平头干部喝着热茶笑他。   列车员慢慢地将行李摆放好后,转向了下一个,那两人的闲谈还在继续。   “你说这场雨过后,再等上几个月,咱们的粮食供应会不会多一点,乡下都能种粮食种菜了,再不给咱们多配给点,天天喝糊糊吃青菜萝卜的,你看我脸都吃青了。”方脸干部扯着脸颊不满地说道。   平头干部白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家种地的农民都被收了田里的出息饿肚子吃树皮草根,被公粮供应着的城镇职工却在这抱怨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没营养,真是欠教训,脸红不红。   方脸干部脸红了一下,不再多提,不然待会可能会被对方喷的无地自容了,如果再上升到思想道德问题,那可就糟了。   茶水喝的差不多时,列车员过来给他们添水。   平头干部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列车员皱起了眉头,这人好像特意路过他们这里几次了,但是以对方的身份又不算违规。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多疑了,总感觉不对劲。   “同志,你有啥事?咋总往我俩这边凑呢,咱可提前说了,我们哥俩可都有爱人孩子的,不能再耍流氓!”方脸小干部脸一拉直接认真地声明道。   容貌和气质均是不俗的列车员姑娘闻言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忙解释说,“你们误会了,只是听你们讲的事有趣,这才多听了一会儿。”   方脸和平头两人审视地打量了她一眼。   这位女同志容貌清丽实属上乘,身段很好,统一的蓝色制服穿在她身上硬是勒出了腰身和峰丘,散发着女人青涩又成熟的迷人诱惑力。   车厢内不老实的几个干部早就朝她身上瞄来瞄去了,其他有原则的直接视而不见,以平常心对待。   不过,这位女同志的气质和形象咋看咋就那么不像个好人?   “而且,我家那位是当兵的,我又怎么会是那种人,不是给他丢脸嘛,领导可不要误会我啊。”列车员羞涩地透露了一点信息。   方脸平头一听她还是位军嫂,瞬间肃然起敬,对她的猜疑不定全消了去。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小女娃的,我在车上时好像没看到这边有人带孩子啊?心下奇怪所以多留意了些,看他们是不是想逃票。”列车员说着认真了起来。   方脸喷了口茶,诡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干部车厢,你以为谁都能进来?在这里哪个敢逃票,再说人家那是有身份的人,用得着逃票嘛。”   “哎,你看你看,那位大官又出来找什么东西了,我猜八成是给那个小千金的。”方脸眼尖地瞅见对面包厢门口出来的人,指给她看。   列车员看到那人确实气势不凡,想到了急着办的那件事,美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清丽的笑容,转身朝对方迎了上去。   方脸看着她略显加快的步子,挠着头问朋友,“咱们是不是当了人家的垫脚石?”看对方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奔着巴结贵人去的吧。   “你才看出来?哪里是垫脚石,最多是个路过的小石子。”平头摇头点明道。   ……   刘部长是出来给荣锦准备东西吃的,火车上的盒饭没有婴儿能吃的东西。   虽然来时随身带了两罐奶粉,但是光喝奶粉怎么行,他得给弄点辅食,不能委屈了正救灾救民的小神仙不是。   只是到底弄什么,刘部长站在通道口一时有点抓瞎,平时家里的孩子都有妻子爹娘操心,他不知道哇。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美丽的列车员姑娘这时候很适时地出现了。   等到负责卧铺车厢的男列车员匆忙赶来时,看到她愣了下,不过立马反应过来给刘部长做了介绍。   “刘部长,这位是王丽丽同志,她是我们列车上最优秀的女同志,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她帮忙。”男列车员给王丽丽使了个眼色,随后恭敬地退下了。   刘部长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不过目前给小仙女找东西做辅食比较要紧,他也没再计较。   “给……没长牙的小女娃娃能做什么吃的?”刘部长一脸认真严肃地问道,好像他问的是什么大事一般。   王丽丽噗嗤笑了笑,惹得刘部长皱了皱眉,赶忙回说可以做鸡蛋羹,他们车上带着几篮新鲜的鸡蛋呢,专供领导们使用。   刘部长拍了下额头,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正要去找,王丽丽提议她知道放在那里,可以帮忙去拿,领导只要在包厢内等着就好,很快就能拿来。   她说的很快确实很快,刘部长刚回到位置上还没坐下,王丽丽就已经敲响了包厢的门。   推拉门缓缓拉开,露出包厢内的人事物。   王丽丽一眼看去,瞬间就被那个满身福运的女娃娃黏住了眼睛。   “找到了!” 第80章   荣锦正躺在卧铺上闭目吸收着天道回馈给她的功德之力, 听到包厢门被拉开也没在意,以为刘部长又在进进出出地忙着做什么了。   但是下一刻落在她身上的那两道虎视眈眈的火热目光,令人非常不喜, 让她有种瞬间被恶狼盯住的感觉。   特别是对方还很是肆无忌惮,那种想要吞了她的垂涎视线, 灼热得遮都遮不住。   荣锦皱着小眉头唰地睁开了眼睛,当即对上一片血红的光茫, 差点闪瞎了她的那双金刚般若琉璃眼。   卧槽,又见女主光环!   还是个心狠手辣不折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势女主!不然光环咋是血红色的, 不知道手上曾经沾了多少人的血!   荣锦立马抬起小手遮挡住几乎被闪瞎的眼睛,被李婆子发现动静, 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刘部长已经站起来接过王丽丽拿过来的篮子,里面放着一小壶热水和几枚鸡蛋。   “不是说鸡蛋羹吗?”刘部长有些失望,给小仙女吃点鸡蛋羹可以, 生鸡蛋算咋回事。   王丽丽莞尔, 自信道,“鸡蛋羹现做怕是让小孩子等不及呢,我就直接带了开水和生鸡蛋,可以冲鸡蛋花喝,比鸡蛋羹更让小孩子喜欢。”   她一边轻笑着娓娓说道, 一边用余光紧盯着荣锦。   刘部长这会儿像是眼瞎了一般, 没看到对方那么明显的小动作, 只是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这还要得益于他本身自有功德,不然怕是早就对王丽丽俯首称臣了。   谁让人家是女主,有主角光环呢,想特别影响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很难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李婆子却是看出来了,立即警惕了起来。   她身上有之前荣锦设下的护体光幕,只要荣锦不死不灭,光幕永远有效,隔绝任何Buff影响。   “你盯着我孙女干啥?眼睛看上去就贼的很,不像个好人!”李婆子立刻用棉被裹住宝贝孙女,不让她看去一眼。   刘部长瞬间警醒了过来,看着王丽丽的目光怀疑起来。   “你们不要多想,我只是看这个小孩很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王丽丽微笑着解释,准备帮忙冲鸡蛋花。   李婆子一把将篮子夺了去,说不需要她做啥,赶紧离开就行。   “王同志,我们这里没什么事,再说这列车厢也不是你负责的,你先回去忙吧。”刘部长皱着眉开始打发人。   王丽丽笑容有点僵,想她前世也是末世中的一方强者,手握灵泉空间和各路枭雄的宠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不成想到了新世界辛苦奋斗了一番,竟然依旧被人如此欺辱!   不过……为了达到目的,忍一时之气是值得的。   王丽丽盯了一眼卧铺上的女娃娃,双眼中快速地闪过一道红光。   自从来到这里,第一次遇见能削弱她金手指的人呢,万幸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人物,她怎么可能随便几句就离开。   更何况,对方身上那种紫得发黑的冲天福运,实在让人眼馋,既然遇到了,哪有再放过去的道理。   “那你们先用着,我就等在外面,冲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好帮忙拿走篮子。”王丽丽眼睛微微泛红地说道,好似受到了委屈。   荣锦分出两丝功德金光覆在眼睛上,再从被子里露出头时,已经不会被对方的血红色女主光环闪瞎了,不过对方临走前直直对着她眼睛望的那一瞥,貌似有点不妙啊。   刘部长上去把包厢门重新关上了,将站在旁边的王丽丽关在了门外。   “这个女人有什么问题?”刘部长奇怪地问,目光看向荣锦。   李婆子给宝贝孙女冲着薄薄的鸡蛋花,哼了声,“看眼神就不是啥好人。”   “手上见过血。”荣锦只透露了这句,忽然双目一闭倒在了卧铺上,一动不动。   她这样有点像之前每次吸收功德金光时的症状,刘部长和李婆子瞧了眼窗外仍在哗哗啦啦下着的大雨,以为这次还和以前一样,给她盖好了被子,没有多打扰她。   刘部长沉着脸思量荣锦刚才那句话,一个普通的女列车员同志手上能见过什么血,是失手造成了命案还是本性为恶?   李婆子搅着小勺子细细地将鸡蛋花冲开,另外还放了红糖,准备待会儿先温着,等到宝贝孙女醒过来再给她喝。   两人待在包厢里安静地等着荣锦睡醒,却不知已经有一场无形的战斗在刚才打响。   包厢门口的王丽丽低着头站在那儿,小媳妇般垂下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阵阵红光,在蓝色的制服下,她的胸口也有一道红光在遥遥呼应,闪的愈加急切。   荣锦此刻将自己的神魂沉浸在识海深处,看着闯入进来的某点东西,眉尾挑了挑。   就在刚才,当那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血腥女主走前盯着她的眼看了一下后,荣锦刚有点莫名其妙,还没准备管对方的闲事,下一刻就被袭击了。   一道诡异又有点熟悉的力量猛地朝她冲过来,让她怔愣之下尚且有点猝不及防,不过对于神格加身的她来说,这么点东西还不足以伤害到她。   不过,那个能闯进她识海的东西好像认识她。   本来对方冲进来看是想要吞噬她的,结果遇到她的神魂光团后立马就安静如鸡了,还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飘在那儿,左右转动着任她好奇地打量。甚至将自个儿里外展示了一遍,毫无保留。   荣锦盯着它特意露出的原型仔细瞧了瞧,恍惚中想起在哪儿看到过它了。   “…………”谁能告诉她,为毛上个世界的东西会在这里?!   荣锦拿住小东西捏了捏,心中有点无语,特么的这不是上个世界男主他哥哥的小玩意儿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主人呢?”荣锦撇着嘴问道,手上的小东西跳了跳,露出身上被密密麻麻缠绕着的黑色雾线。   荣锦当即捏住了鼻子,这臭烘烘的味儿咋那么像魔道里的那些下三滥的东西?   小黑球瞬间塌成饼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别装可怜啊,刚才不是还想吞噬我的嘛,你主人勾陈呢,他在不在?咱们得好好算算这笔帐,必须赔两三件法宝,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小神灵。”荣锦捏住小黑球不放,脸上有点小得意。   嘿,勾陈大佬,这次逮住你的小尾巴了,不榨你一点油水怎么对得起当年的惊吓。   不过……小东西也够惨的,当年跟着它主人雄霸一方何其威风,如今却被个主角光环压制着契约成魔物了。   啧啧,真落魄,她喜欢。荣锦得意的小尾巴都翘了起来。   外面的王丽丽低垂的眼睛眨了眨,里面的红光更盛了几分,然而本应该吞噬完福运后就出来的宝贝金手指却仍然毫无动静,让她感觉到了不妙。   胸口的红光闪烁的越来越急,无形的黑丝延伸出去,透过包厢门黏在荣锦的肉身上,再往里延伸,直到她识海中小东西的球体上。   “被某个小天道算计了?呵,我帮你一次,勾陈可算要欠我一回呢。”荣锦唇角勾起坏坏的笑意。   话落,她顺手就把小东西须弥球上的黑雾线扒干净了,最后找到嵌进它体内的异界契约线,直接粗暴地给拽断碾成灰,直至湮灭。   不过是一根异界小天道谋划的规则契约线罢了,来到别人的地盘上还那么嚣张,真是图样图森破。   让姐姐教教你怎么做人!   “轰隆——”契约线断掉时,外面当即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轰鸣。   荣锦弹了下小手指,小天道,给力点,战利品咱们对半分!不然就等着给别的天道养闺女吧。   或许是最后一句提醒奏效,轰隆声又紧接着响了一下。   李婆子倒鸡蛋花的手猛地一哆嗦,差点把碗打了,刚才那声音……听着太熟悉了。   刘部长腾地一下站起来了,桌上正在批改的公文也不管了,旁边帮忙料理文件的下属更是愣住。   话说,刚才那个响儿咋那么像小仙女召来的天雷声嘞?而且貌似就响在他们门口。   李婆子放下碗赶紧去看床铺上,见宝贝孙女还好好的躺在那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刘部长唰地拉开门,然后表情惊愕地后退一步,露出了门外的情形。   李婆子和下属凑上去看,结果就见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形物栽倒在他们门口,浑身刚被雷劈过似的,还冒着烟儿呢,与当日那伙绑匪有异曲同工之妙。   “额,这这算咋回事?”下属指着没有任何焦黑痕迹的车厢顶部和地毯奇怪道。   他惊了下就没啥感觉了,更厉害的都见过了,这次的只能算毛毛雨,只是对于人怎么遭雷劈的感到十分奇怪。   车厢里其他都没损坏,只有人被雷劈了,这可真是涨见识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天雷凭空冒出专劈到她身上?   “我就说吧,她真不是个好人。”李婆子唾了一口,眼神很是鄙视。   刘部长对王丽丽的印象直降到最底,小神仙不说假话,天雷更不劈无辜之人,看来对方确实很有问题。   他正要离开去找列车长过来将人押走审问,脚腕忽然被一只黑糊糊的手抓住。   王丽丽感觉浑身又麻又疼,身子木的起不来,刚才变故来的太快,脑子一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凭着本能求救。   “救救我,求你。”她眨着清丽的大眼睛,露出以往清纯又魅惑的笑颜。   刘部长额角抽了抽,就那副乌漆抹黑冒烟儿的尊容还想使美人计?真是辣眼睛。 第81章   王丽丽是从末世穿越过来的, 有个神奇的灵泉空间,自身魅力无限。   上一世,她是寄宿在姨妈家里的孤女, 天天被高高在上的表姐欺负,却丝毫不敢反抗, 受尽了寄人篱下的委屈。   直到末世来临,狠毒表姐的一件祖传珠宝落在了她的手上, 机缘巧合开启了灵泉空间,获得了末世生存的金手指, 引得无数尊贵的男人追捧,最终踏上末世的金字塔尖, 傲视所有人。   恶毒的姨妈一家被她揭开了真面目, 遭到全人类的唾弃,被人类基地赶出去全死在丧尸堆里,罪有应得。   那些当初看不起她、借着帮助她的名义羞辱她、因为垂涎她的美貌才对她好的人全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下场悲惨, 大快人心。   全世界都望着高高在上的她,期待得到她的一点垂怜。   王丽丽挣扎着被拖着走时,想起了上一世的许多事。   她当时活的是多么风光无限啊,各路末世枭雄和豪杰都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跪着上赶着舔她的脚趾头。   甚至为了怕失去她的美好, 他们宁愿共同拥有她, 感动了她那颗备受摧残寒冷如冰的真心。   但是另一个人的出现, 让她真正的陷落下去, 也是导致她落魄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那个男人龙姿凤璋气势非凡,特别是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的不似凡人,像是九天之上飘渺神秘的神仙。   王丽丽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听到了心花怒放的砰砰声,那是她心口小兔儿乱跳的激动声。   只一眼,她对他势在必得。   可惜造化弄人,那人不识抬举,拼命的讨好换不来一点好脸,甚至被冰冷无情地狠狠倒捅了一刀。   当得知男人是丧尸皇的身份时,王丽丽悲痛欲绝,最终以人类的利益为先,对他发起了攻击和围剿。   不过毕竟是喜欢过的人,她打算最后留他一命,送到实验室为人类的研究做贡献,同时为他的罪行赎罪。   却不想,对方实力太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袭击群攻,随手就能打破所有人辛苦的布局和努力。   王丽丽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招揽不成,消灭不掉,那就只能用计谋取巧制胜了。   她毕竟是天命之人,聪明地察觉出男人在到处找什么东西或者人,为此放出诱饵设下了天罗地网的陷阱。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那么惨重,惨重到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程度。   男人自愿上当进入陷阱,只为找他想找的人,却发现没有一点希望,面对王丽丽带领所有高级异能者的围攻,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毁了整个世界。   王丽丽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日那片遮天蔽日的红,世界像镜子一般被轻易打破,碎成了一片片,随即湮灭。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被一群异能者送走的王丽丽。   那些裙下之臣的枭雄们在危难之时,以燃烧生命为代价,齐力打破了空间壁垒,成功将心爱之人送往了异世,然后和那个世界一起消失在时空长河中。   王丽丽的肉身在穿越时空通道时被虚空戾风碾碎,灵魂被光环保护着逮住空子落在了这方小世界的某个农家女身上,借尸还魂,获得新生。   可巧,原身也叫王丽丽,身体经过光环改造与她十分契合,王丽丽认为这是天意,很快忘记了前世众多的情人,开始为自己的新生活打算。   但是这个世界太落后了,吃不饱穿不暖,连末世都不如,王丽丽满腹怨言。   好在她的金手指还在,将平凡普通的原身变得俏丽漂亮,在一群灰扑扑的乡下人中耀眼无比。   改变没多久,她就成功抢了某个圣母小白花的未婚夫,一跃成为受人尊敬的军嫂,不仅每月有丈夫的津贴寄来随意花销,甚至还凭着这层关系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当列车员在王丽丽看来是伺候人的活,虽然心里十分不屑,但是如果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那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下的。   凭借着摇身一变的好身份和容貌魅力,她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几乎所有同事和领导都对她称赞有加,让她重新找回了前世被人众星拱月的感觉。   所以,她更想找机会往上爬了。   如果不是遇上荣锦,说不定多少年钻营之后,她会带着军人丈夫直上青云,成就一段所谓的佳话也未可知。   可惜她太贪心,以往小打小闹夺人气运也就罢了,这次却不长眼地惹上了荣锦这个硬茬子。   当无往不利的金手指脱离而去,甚至就连魅惑的手段也因被雷一劈而失去了效果,没有光环遮掩,王丽丽的所有疑点和问题全都暴露了出来。   她最后被闻讯赶来的火车乘警暂时押管起来,等候刘部长下一步的指示。   刘部长见她被天雷劈,不是什么好人,那他也不必留手,直接让下属和乘警一起审问王丽丽,定要撬开对方的嘴巴,查出她到底做过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领导,这位王小姐的丈夫是位军人,她在群众间一直都是颇有贤惠名声的军嫂形象,您看这……”乘警听到要用刑讯手段,一时有点犹豫。   刘部长毕竟曾经也是出身行伍,对军人本就有天生的好印象,此刻知道对方还有这么一重身份,不由得带上了一分顾虑。   不过军人最容忍不了隐瞒和背叛,等把王丽丽的情况搞清楚,到时通知对方丈夫,这段军婚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若是没有刚才的‘美人计’,或许他还要给她留点脸面,就当看在那位保家卫国的军人丈夫份上。   但是王丽丽如此一副品行不良的样子,根本配不上军嫂身份,又何必再给她留脸。   刘部长摆摆手,一身黑皮散发着焦味的王丽丽很快被人拖了下去。   为防止她乱喊乱叫惊动了其他人,下属好不怜香惜玉地给她用抹布堵了嘴。   没了金手指和光环,王丽丽呜呜地扭动着身子,非常想脱离眼前的困境,却什么办法都没有,等待她的将是密不透风的小黑屋,以及没日没夜的审讯。   荣锦此刻已经醒来了,正喝着李婆子给她温着的糖水鸡蛋花,又甜又香,馋的恢复光鲜的须弥球哗啦啦地流口水。   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是荣锦瞧了眼有点恶心到了,把刚才从某女主身上剥离下来的光环捏成小球扔给了它。   须弥球高兴地蹦跶了几下,想挨过来蹭蹭荣锦表示感谢,被她一巴掌拍到床铺角落里去。   本就不是多熟悉的人和球,若不是它还有点用处,荣锦估计早就将它给捏爆送给小天道当见面礼了。   须弥球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蹦跶着将光环小球一点点吸收殆尽,自己球体上流转的光华恢复了曾经的一点痕迹。   随着光环消失,荣锦恍惚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李婆子喂鸡蛋花的勺子恰好又递了过来,那什么无关的叫声被她抛在了脑后。   王丽丽从未想过,上一刻她还是那个活得风光肆意的美丽女人,下一刻就被人打入了地狱,落得悲凉无比的狼狈模样。   “老实交代清楚你的事,不要妄图瞒混过关。”审讯她的人铁面无私,手下毫不留情。   王丽丽刚因为不配合而挨了鞭子,背上透出了黑红的血,衬着那身黑焦的皮,令人看了恶心不已。   审讯的人对她使出的魅惑眼波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因此升起了一丝厌恶,怀疑她是对岸派过来的特务,意图搅乱国家的社会主义和平。   稍后,有些审讯特务的手段渐渐地开始用在了王丽丽身上,某些时候撑不住了,她才会吐露一点嘴里的东西出来。   虽然每次只是一点点,但是被这个时代的精明人看到,一旦连贯起来,足够令他们心惊肉跳。   当刘部长接到手下送过来的一沓审讯记录时,翻着翻着,眉头越皱越深,和负责审讯的下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片刻后,刘部长贸然打搅了荣锦的睡觉时间。   他先把李婆子支了出去,然后将哈欠连连的小孩童叫起来,问她知不知道王丽丽的来历。   “哪个王丽丽?你是问以前的王丽丽,还是现在的王丽丽?”荣锦在面对刘部长时懒得再装的懵懵哒,故意刁难道。   谁让他又一次打扰了她睡大觉呢,不像上次那样立马发作,还是看在两人目前正在合作的份上,不然早一巴掌拍出去了好么。   刘部长被她反问的一愣,“难道还有两个王丽丽?那……”借尸还魂是真的了?那什么末世、丧尸、世界毁灭难道也是真的?   “你们自己去查啊,人都扒干净送到你们面前了,还来问我干啥?”荣锦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转头噗通一下又躺回了床上,外面刚停了一会儿的细雨又开始淋淋沥沥地下起来。   刘部长见她开始办起了正事,不敢再打扰她,在李婆子回来后,一脸凝重地离开了。   接下来,王丽丽的待遇突然慢慢地好了起来,不再用刑了,吃喝供应着。   直到某次被灌醉后,她拉着人诉说委屈,将对方当成了曾经的男人之一,哭哭泣泣地问什么答什么,将自己的底子揭的彻底。   刘部长看到厚厚的报告内容,直觉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   当下一个站点到达,火车临时停靠时,王丽丽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当时负责审讯的那个下属。   通往京都城的某条官道上,多了一辆疾驰而去的小汽车。 第82章   王丽丽的消失对于荣锦没有什么影响, 也毫不在意。   她继续充当着临时小龙女的角色,有事没事打打雷下下雨,无聊的时候欺负欺负须弥球, 悠闲自在。   上次和小天道合作,从末世女主身上剥离出了一界的气运, 对半分后,落到她手上的还十分可观。   须弥球眼巴巴地朝荣锦卖萌, 想跟她讨一点。   荣锦铁石心肠,几乎全都喂给了自己的仙府, 以便顺利升级。   须弥球最后拿出了自个儿空间的灵泉,想跟她换一些气运, 被荣锦斜着眼鄙视。   “王丽丽是不是在里面洗过澡?你竟然拿她的洗澡水跟我换宝贝, 你是不是傻?”勾陈果然是脑子不正常吧?所以才有个这么智障的跟班。   荣锦若有所思地扶着小下巴,一脸的幸灾乐祸。   须弥球被她说的怔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忽然嚎啕大哭, 它果然是变笨了, 不仅弄丢了主人,还被算计落魄到现在这样,连恢复点能力的东西都搞不到,呜哇哇……   最后荣锦被它的魔音穿耳烦的不行,同意分它一份气运, 但是拿它的灵泉来换, 反正它也没啥用。   须弥球为了防止以后找到主人时, 也被他嫌弃是某某的洗澡水, 愉快地交出了所有灵泉。   为了得到更多的功德之力,荣锦没有贪这点东西,全部掺到了雨水中,洒向了干涸的大地。   不就是几缸带着淡淡灵气的水嘛,也就把自己搞成一副穷鬼样的须弥球才宝贝着,神仙才不稀罕呢。   须弥球委屈巴巴,须弥世界里是有很多奇珍异宝,但那是属于主人的,没有主人,谁都别想碰一点,只有灵泉是它自产的可有可无之物。   灵泉雨撒出去后,功德之力随后就到了。   荣锦舒服地沐浴在金光之下,肆意地舒展着四肢,享受着神力充盈的时刻。   须弥球同样蹭到了一点功德,完后更赖在荣锦身边不走了,准备跟着蹭能量,等恢复了一些能力就去找主人。   列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天空的乌云紧跟着哗啦啦地下着雨,车厢里的乘客发现这种现象均是一脸惊奇,还以为是巧合。   方脸小干部在下一站就下了,拿行李时望了眼窗外,仿佛看到路边开出了一片花,不由凑上去仔细看。   “你做什么?都下了几天的雨了,还看不够?”平头干部吃着最后一份供应餐笑道。   “不是,我好像看到路边长草开花了。”说着,他把窗户拉开了,新鲜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方脸小干部伸头出去瞧,被平头及时拉了回去,黑暗下一秒降临,火车过隧道了。   “你还要不要命了,等下站了让你随便看,现在老实点。”平头一遍批评他一边吃完了午餐,闻着窗口吹来的清新气息,嘀咕着说下过雨的空气就是新鲜,不跟之前一样,旱的扑脸都是灰土。   等两人之后到站下车,看着列车和它上空的乌云远去,随之离开的还有连绵不绝下了几日的雨。   两人站在那儿久久未动。   “老哥,咱们这回乘坐的火车……”咋那么诡异嘞,方脸小干部满心惊悚和后怕。   平头干部抹了把脸,这几日坐在车上看到一直在下雨,还以为现在到处都下了雨,结果……雨确实一直在下,只不过是跟着火车走的。   远远看去,那列火车就像是一个浇花的花洒,不停地朝沿途的大地喷洒着老百姓的希望。   两个人转身离开之际,又看到铁轨两边鲜艳怒放的成片花花草草,在夕阳下闪动着璀璨的露珠,甚至有的还在迅速的破土而出。   方脸惊呼,“我说啥来着,真的长草开花了!”   “别管那么多,咱们去办自己的差事,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平头拉上朋友快速离开。   沿途车站的工作人员很快也都发现了情况,但大多都以为是天降甘霖的原因,久旱之后激发了草木的生命力。   而有些知道点消息的人已经开始在家里悄悄供奉了长生牌,并以能买到正宗的李家村牌供香为荣。   荣锦坐火车溜了一圈,在中秋之前绕回了李家村。   坐车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婆子看着沿途遍地青绿的庄稼地,感慨唏嘘了良久。   想他们走时,神迹之外还是一片荒凉,裸露干涸的土地即使被雨水浇灌之后也没有多少看头,荒的很。   如今不过一个多月过去,这里已经全补种上庄家了,看长势,想必收秋时产量不会低了。   而这些,全都是她宝贝孙女的功劳呢,李婆子骄傲地挺直了腰板儿。   送人的小卡车走到村口时,全村人听到消息都来迎接了,李婆子抱着荣锦下车,一边往家走一边应对乡亲们关心的问候。   刘部长向老族伯李老头等人打了招呼,和下属们一起拎着几包礼物跟在后面。   村民们见他们村的小仙女当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心中大石头终于落下,同李婆子说笑过几句后就陆续告辞了。   进院后,家里的大人和孩子们都围了过来,急着询问路上的情况。   刘部长留下礼物后就先离开了,准备等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再启程,这是回来前商量好的。   荣锦歪在李婆子怀里睡着,被她小心地送回了屋,小小的人窝在小木床上的被窝里,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旁还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白团子,静谧又和谐。   李婆子坐在院里,被全家人围拢着,将一路的见闻讲的抑扬顿挫唾沫横飞。   一家子人听的津津有味,最后还分到了刘部长带过来的礼物呢,的确良衬衫、钩花毛衣、棉布裤子,甚至每人还有一双解放鞋。   “哎哟,刘部长这回可大出血了吧,给咱们买这么多东西,他可真是个好人!”钱春娥拿着一件花衬衫往身上比划着,嘴里啧啧道。   李婆子听了不高兴,脸上的笑一收,拉下来了。   “说谁好呢,这些都是福娃挣回来给你们的,你们要记着好那也得是福娃的好!记旁人有啥用。”说着把二儿媳妇手上的衣裳拽走给了大儿媳妇。   钱春娥赶紧自打了一下嘴巴,朝李婆子陪罪说好话,主要把他们家小仙女夸了一通,终于让李婆子重新有了笑脸。   “刚才那件的花色不衬你,娘给你找件合适的。”李婆子笑眯眯地在几个包袱里扒拉了一会儿,找出两件小年轻穿的上衣出来。   钱春娥一看那就是给小夫妻俩的,她和丈夫正好可以一起穿,连忙喜滋滋地收下了。   大人们大多是衣服鞋子,孩子们就是一些学习用品了,铅笔本子之类的,女孩子每人多一朵头花。   这些都是当时下火车去个别地方下雨补漏的时候趁机买的,当然付账是刘部长付的,据说可以跟上头报销,荣锦和李婆子知道后当即没再客气。   荣锦里里外外换了一身,李婆子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她喜欢穿旧衣,回来时没有换上,习惯了低调,太张扬了她自己都别扭。   李老头除了一双崭新的解放鞋外还得了两盒红梅香烟,宝贝地被他藏起来准备过年待客用,仍旧吧嗒吧嗒地吸着他的老烟袋锅子,不过神色上轻松欢喜了很多。   不止他,一家子人都十分高兴,上山逮了两只肥硕的野兔子,回来包饺子吃。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家就迎来了一波拜神的村民,其他村子得到消息后也在陆陆续续地赶过来。   有了功德之力后,荣锦开始嫌弃信仰力了,表示不想再要这种对她来说鸡肋的东西,更不想再坐供桌。   荣锦傲娇地拒绝上供桌,指了指某个村子供奉上来的石像,表示让它替上不就行了。   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大,每天来拜神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每次祭拜都要真身上阵,还不得累死她。   李红军听后眼睛亮了亮,觉得村里除了供香外,还可以再开拓一项生意。   以前请神不都给的木牌吗,现在若是从山上找来石头,雕成和小仙女等身相似的样子,肯定能卖的好卖的火!   当然了,由于上头打击封建迷信的政策还在,他们村的生意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还没光明正大地抬到明面上。   石像如果做出来了,会跟供香的销售渠道差不多,不怕卖不出去。   当天,拜神的地方挪到了空间更大的打谷场,平时开会的高台上放了一尊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石像,下方放了一口大缸,里面都是烟灰。   来拜神的人经过李红军一番解释,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全都相信了拜这尊石像就是拜小神仙的事,纷纷争相跪拜上香,丝毫不敢因它只是石像而怠慢。   荣锦功成身退,躺回了她的小木床上呼呼大睡。   当信仰力仍旧源源不断地朝她涌过来的时候,被她一手打了回去,附着在了石像身上。   中秋节这天,十里八乡跟赶集一样,全都跑来李家村拜神仙,一波又一波,一群没走又来了一群。   若不是荣锦有先见之明找了替身,李红军又因此把场地挪了,李老头家非得被那些人撑爆不可。   李老头和老族伯则庆幸这事提前跟上头打了招呼,且有刘部长在,附近当官的当兵的基本都知道点情况,都给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然就凭搞这么声势浩大的拜神活动,一旦被捅到上面了,他们村所有人的脑袋怕是要挪个窝。   中秋节过后,刘部长带人过来了,把赖在床上歇了两天的荣锦拖了起来,准备去邻省帮忙了。   只是还没走成,王店那边来了人。   王建业领了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过来,对方貌似来者不善。 第83章   王月琴见她大哥带了陌生人上门, 还以为是哪个远房的亲戚,结果人家来他们家却根本不是找他们的。   王建业介绍说对方是一名军人,这个不用他多说, 有眼睛的看到那身军装就知道了。   “小妹,王婆夫妻俩你听说过吧, 他们有个女儿捞到铁饭碗在省城当列车员,这位正是她的丈夫。”王建业另外透露了这些, 他也就知道这么多。   对方当时拿着东西找到他们家,说要他领路去李家村李大队长家一趟, 由于有王婆两口子作保,而他正想去看望一下怀孕的小妹, 就顺便领着人过来了。   “我姓赵, 刘部长,可否借一步说话。”姓赵的战士朝李老头一家简单地告知了自己的姓氏,就转向了此次的目标。   刘部长深深看他一眼, 对方是个军人, 且是从王店那边过来,他心里已然有了谱。   “你的妻子是王丽丽?”虽说是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的了。   赵战士点点头,脸色沉重了许多,朝刘部长敬了一个军力, 然后抬手示意出去说。   李婆子抱着荣锦出来, 看见这个一身凶煞之气的陌生客人, 心头上滞了滞, 莫名有点不喜欢。   荣锦探头看了一眼,瞬间无语。   特么的又见男主光环!   荣锦小手揉了把脸,感觉最近她的眼睛遭大罪了,总是被闪啊闪。   她扭头环顾了一圈,没见到某个已经吃成了小胖子的宋男主,不然倒是可以让这俩货比一比谁的光环更大更亮。   须弥球看着赵男主哗哗流口水,自从吞噬过王丽丽的女主光环尝到甜头以后,它目前对这种亮闪闪的光环十分眼馋。   须弥球撞了撞荣锦的手臂,想让她给它弄过来,就像上次在火车上那样。   荣锦一巴掌把它拍远了,表示想太多!   这位男主可是一位军人,未来的人生轨迹里难保不会有保家卫国上场杀敌的剧情在,她要是把人家的光环拿走了,容易牵扯出大因果的好么。   最好还是旁观吧,看他们是奋进还是作死。没看宋小胖子的光环都给他留着呢嘛。   看戏就好,不招惹到她,荣锦是不会干预的。   须弥球无法,扑到赵男主的光环上啃了好几口,然没卵用,一点好处没捞到,不甘心地转悠回来落在荣锦头上哭唧唧。   荣锦懒得搭理它,她被李婆子抱了出去,小卡车就停在村口,刘部长的人正在那里等着。   刚找过来的赵战士也跟着他们过来了,路过打谷场时,看到了众多村民拜神祭神的热闹场面,赵战士的眉头皱了皱。   到了村口后,李婆子跟家里人告别,随着刘部长一起坐上车离开。   小卡车前头的位置不多,除了司机大叔,剩下就是李婆子和荣锦,还有刘部长、赵战士了。   刘部长和赵战士谈话,李婆子抱着荣锦坐在一边支楞着耳朵听。   “前段时间我收到您递过去的消息,这一趟请假回来看看。”顺便查查事实到底如何,他的妻子怎么就成了特务被带走了呢。   当初接到莫名其妙的通知时,赵战士一点都不相信的,他的妻子贤惠婉约美丽,是在王店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怎么可能是特务?   但是容不得他不相信,交给他的通知文书上还盖着政府的红印章,另有刘部长作证,一切都已盖棺定论。   赵战士终究还是喜爱他的妻子的,得知刘部长正在老家那片抗灾,他抱着一切都是误会的侥幸,请假赶了回来,想找到他了解具体情况。   刘部长看了他一眼,心知所谓的特务之说只是明面上打的幌子,总不能告诉他王丽丽已经不是王丽丽了吧,且她人对国家和人民存在重大威胁?   不可能的,这是机密,刘部长再对这位年轻的军人后生看好,也不会告知他真正的实情。   “她是不是特务,我觉得你应该有察觉到蛛丝马迹,据王婆夫妻俩交待,王丽丽以前一直是一个腼腆怕人有些……丑的女孩子,而你的妻子王丽丽……”刘部长呵呵地点出其中一点。   赵战士顿时抿紧了薄唇。   而他的妻子王丽丽不仅漂亮有气质,还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自己给自己谋到了列车员的好工作,几乎让所有领导和同事另眼相看,甚至众星拱月。   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经不起推敲,经不起深思,被他潜意识就给忽略了。   而现在,面对态度温和包容的前辈,赵战士被妻子的身影填满了的神智从未有过的清醒,清楚地能回想起妻子过往的疑点和诡异之处。   若说以前他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朦朦胧胧地看不清真相,那么现在这片纱被外力猛地掀开了,露出外面残酷的事实。   赵战士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后谦卑地问道,“我还能再见她一面吗?”有些事不问清楚总不死心不甘心。   “这件事的主权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你应该朝上打报告,而不是跑来我这里浪费时间。”刘部长摇摇头拒绝了。   他说的是实话,人已全权上交,目前肯定的是到京都了,但具体被安排在哪儿,外人能不能探监,他可管不了,也不想管。   灾情的事已经教他忙的分身乏术,那些古古怪怪的异世之魂什么的还是让主席去操心吧。   被刘部长甩担子的主席猛地打了个喷嚏,吓得秘书赶紧停下汇报,关心地问他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看医生之类的。   主席摆了摆手,他现在壮的像头牛,别说打一个喷嚏,打十个都没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那人送去城北了吗?”主席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秘书会意地点头,说道人已经交到老道士手上,以他们那群人的诡异手段,说不定能把那女人的祖传三代叫啥都掏的一干二净。   毕竟主席可是许诺了,干好这个活就给城北监狱里的人集体加鸡腿,为着这口肉吃,对方肯定也得尽心尽力。   主席揉了揉鼻子,心里猜想到底是哪个老伙计在念叨他,手上重新翻开了那本厚厚的审讯记录。   “我是九零后…一四年末世来临……”   “丧尸吃人…我有金手指……英雄豪杰们都喜欢我…我是末世的女王……”   “那个男人…他漠视我……他毁灭了世界…碎了碎了全都碎了……”   大段大段原话的记录内容,让主席看的眉头深锁,其中有的能轻易看懂,有些部分却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今年是公历哪一年?”主席抬头问道。   秘书愣了下,下意识就要曝出大家习惯用的农历日期,然后反应过来主席要的是另外一个。   “主席,今年是公历一九六零年呢。”他翻了翻日历本如实回答。   主席盖上了审讯记录,靠做在椅背上陷入沉思,嘴里轻声推敲着什么。   “一九六零年,一四年,一四一四,一九一四?不,不可能,一四…二零一四!”   城北监狱。   “二零一四年?!”老道士的年轻徒弟惊呼着猛地起身,撞倒了桌椅板凳,还打碎了茶碗。   老道士上去按住人一顿胖揍,“你瞎嚷嚷啥,不就是二零一四吗?又不是咱的二零一四,你叫叫叫个祖师爷爷!”   年轻徒弟跳着脚躲避,哇哇窜了一通,才在众位师姐师哥们的帮助下消了老道士的气儿,大家继续坐下来详谈。   “师傅,你的迷魂大法准不准啊?别糊弄了上头那位,咱们的鸡腿泡汤不要紧,要是一不小心被迁怒砍了头…”年轻徒弟吐槽的话在老道长犀利的眼神下慢慢消了音。   老道长整了整刚才揍人弄乱的道袍,朝徒子徒孙们招了招手。   “为防出错,咱们集体发功再探一遍,把那异世之魂的事全都套出来,老小,你字不错,负责书写,将她说的一字不落地记下来,明白了吗?”   “明白!师傅!”众位弟子想到完成任务后的大鸡腿,一个个干劲儿十足。   王丽丽待在黑乎乎的石屋中本就有些崩溃,稍后经过这群人的精神摧残,外加有灵力加持的另类催眠,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待了。   从记事起到姨妈家寄人篱下陷害表姐,到末世来临偷取珠宝意外获得金手指,再到魅力无限赢得各路枭雄的宠爱,最后是设计丧尸皇失败世界破碎。   道士们听得一脑门的官司,像天书更像是遥远的未来,差点因此迷失了心智,被老道长一个个给揍醒了过来,纷纷抱头鼠窜。   随后,这份更详细的资料直接被监督员送到了秘书那里。   秘书将它交给主席时,随之一起的还有一份来自部队的举报信。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异世之魂的事,主席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所以他将调查资料放置一边,首先打开了那封举报信,同时还奇怪举报信怎么送到他这里了。   “李家村大肆举办封建迷信活动…”看到这句,主席不知为何无语了半刻。   怪不得这封信能递到他这里,李家村已经是内部重点关注的地方了,下面的人看到那里被举报,哪儿敢轻易决定。   主席瞅了眼举报人,好像有点熟悉。   凭着越来越好的记忆力,他很快想起这不就是那个姓王的异世之人的丈夫吗?   主席呵了一声,感觉有意思,拿起笔在举报信上打了个大红叉,却又在探监的申请书上勾了一笔。 第84章   赵战士是名军人, 接受组织的教导和培养,他的三观很正直,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所以当他发现李家村在大肆搞封建迷信时, 他上报了。   而对于妻子的事,他已然相信组织的判定, 但是想给自己要一个答案,问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所以, 他向上级提出了探监申请书,另外随附了一张揭发封建毒瘤的报告信。   他不知道的是, 因为前后两者都涉及到了组织内的隐秘, 上级们嫌烫手,一层一层地往上传,最后被送到了主席的案头。   赵战士很快就收到了探监回复, 而后面的报告信却没了下文, 并且有军中的领导过来给他做思想工作,暗示有些事不是他们能管的。   这让他很疑惑不解。   本以为会被打回来的申请书轻易通过了,本着良心去做的维护社会风气的举动却得到了组织上的警告。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在几天后见到了他的妻子王丽丽。   “丽丽,是你吗?”看着监牢里面窝在角落的那个黑影, 他试探地问道。   监牢中的人影动了动, 却没有回答什么。   赵战士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监督员, 对方走远了一些, 远远站在监牢门口盯着他们。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黑影终于有了动作,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然后猛地从黑暗处扑了过来。   “救我救我,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不要不要啊啊啊啊”扑过来的人死死抓住木栅栏嘶吼。   赵战士看到那张脸,当场怔在了原地。   那还是他的妻子吗,曾经俏丽白皙的容颜如今黑糊糊一片,没有头发眉毛,除了身上穿的粗布烂衫的囚服,其他都是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然而那样熟悉的眉眼,不是他妻子还能是谁。   “丽丽?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动了刑?!”赵战士声音嘶哑地上前握住了那双枯黑的爪子,颤抖地问道。   可是对方根本没给他回应,不停地念叨着救她救她不要呆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其他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   “我知道你……你是我看上的…王小妮算什么……”   “敢跟我抢男人…哈哈哈……做人后妈爽不爽……哈哈哈”   王丽丽拽住赵战士的手,尖利的指甲就要刺进他的皮肉里,说出的胡话内容让他浑身震了震。   监督员只远远看着,并不阻止他们的动作,片刻后有人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等到监督员点点头,来人朝王丽丽那边望了一眼,随后就离开了。   赵战士心中已然猜测到什么,只是两人的婚姻还在,夫妻之情还在,他对着疯疯癫癫的人问了句为什么。   可惜他没得到答案,只有王丽丽如陷入魔怔般的丑恶嘴脸,居高临下胡乱批判着女人男人,说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所有人都要臣服在她脚下。   赵战士被她拽住的双手颤了颤,看向一旁,和监督员对视了一眼。   监督员好像根本没听到王丽丽说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胡话,或许是听多听习惯了,他走过来告诉赵战士可以带人走了。   “没事了吗?她身上……”赵战士没想到能把人带回去,而且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弄成这样疯疯癫癫的模样。   监督员对于身穿军装的他态度还算温和,额外叮嘱了一些话。   “尊夫人身份确实有异,然而以她现在的状态已无关紧要了,上头看在你保家卫国的功劳上,放你们夫妻团聚,回去教她好好过日子吧。”   监督员话落后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监牢门,王丽丽立马扑了出来,撞进赵战士的怀里。   赵战士身子僵了一瞬,最后把人紧紧抱住。   “赵战士”临走前,监督员喊住了就要离开的人,补充了一句,“尊夫人身上的…异常是雷劈所致,组织上除了正常的审讯过程并没有动用大刑。”所以不要心怀怨恨。   监督员从别处听过他的名头,据传是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若是因此走上了邪路,组织上估计就要损失一位人才。   “我知道,谢谢您!”赵战士朝监督员恭敬地敬了个军礼,控制住发疯的王丽丽快速离去。   他没有把人带去军营,而是又请了假将人送回了王店,交予王婆夫妻俩。   赵战士的父母早已不在,其他兄弟姐妹关系疏远,而他身为军人还要为国效力,不能亲自陪着妻子,只有将人交给岳父母那边照顾了。   他去王店那日,村里知道一些陈年旧事的人纷纷出来看,闲言碎语说了不知多少,特别是见到疯癫黑皮的王丽丽,有媳妇婆子唾了口唾沫后直说活该遭报应。   王建业被挤在人群外,遥遥同赵战士打了声招呼,看了眼对方怀里的女人,知道那应该就是那个传言中在省城吃铁饭碗、几年没回来过的王丽丽。   同时,他也听到了婶子们的嘲讽。   “不是一步登天了吗,过年过节都不回来看王婆老两口的,现在疯了倒是回来了。”平日里和王婆相熟的婆子撇着嘴打抱不平。   “王婆有儿子在,也没指望她孝顺,就是可怜赵战士这个好同志了,被个两面三刀的女人骗成这样。”年轻点的婶子嗑着葵花籽碎碎道。   “他有啥可怜的,当初王小妮都跟他定了婚的,结果被王丽丽勾搭走享受美人恩,该可怜的是做后娘的王小妮吧。”   “我跟你们讲,据说王小妮最后嫁给鳏夫都是王丽丽在里面搅合成的,不然她可不放心哩……”   媳妇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嘀嘀咕咕的说些当年的隐秘,听得王建业一个粗心大叶从没关注过这方面的大男人汗颜。   同村的王小妮他知道,前几年远嫁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每年都会回王店看望爹娘。   她看上去把日子过的不错,丈夫敬重继子亲近,她自己还争气生了龙凤胎,现在孩子都几岁了。   那一家人过年过节来走亲戚时见人都打招呼,即使在前两年干旱绝收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家太过难熬,想来是没嫁错人的。   如果婶子们说的都是真的,王丽丽当初截胡了人家的对象,如今却过成这个样子,唉,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后悔?她都疯了,能后悔啥,抢了男人又过不好,怪谁?”钱春娥听了王建业的唏嘘后撇着嘴嗤笑。   王月琴提着一个袋子出来,脸上放光嘴里却责怪道,“大哥,你来看看我就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啥?”说着抖了抖袋口,露出里面新鲜的兔皮毛,白色的,褐色的,软软呼呼的看着很暖和。   王建业摸了下头,朝王月琴笑了笑,说是不值当啥。   家里喂养的兔子宰了卖肉后,皮毛留的多,趁着正入秋给送来一些,将来给妹妹和外甥们做冬天的衣裳都使得。   刚才听他八卦感叹的钱春娥扭过脸撇了撇嘴,她咋就没有一个时时想着她怀孕受苦的大哥呢。   王月琴在妯娌面前得了脸,笑容很是灿烂,已经显怀的肚子都挺了挺,腰也不嫌酸了。   钱春娥感觉没意思,婆婆不在,搞那些鸡毛蒜皮的干啥。   王建业望了一圈院里,问小神仙外甥女啥时候回来,马上就快天凉了,都在外面奔波咋行。   “大哥,福娃帮忙去救灾做善事哩,娘会照顾好她的……你要是想拜拜的话就去打谷场拜石像嘛。”王月琴一脸骄傲,不过心里也确实想闺女了。   被他们惦记着的荣锦此时又登上了一趟列车,正准备去下一个地方召云布雨。   只不过换乘期间,所有人都待在月台上,普通人和干部们没有了车厢间隔,混到了一起。   荣锦被李婆子抱着紧紧跟随在刘部长身边,周围被他的手下们护的密不透风,艰难地挤过人群,走到他们即将上车的地点。   突然,人群中一阵混乱,像是平静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嗞啦一下闹腾开了。   “抓住他,小偷!小偷!快抓住他!”   “抓小偷啦!抓小偷啦!”   随着几声大喊,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的瘦小男子在人群中窜动着奔逃,而在他后面正有两三个衣着尚可的中年妇女们紧追不舍,边追边喊。   在场的热心群众纷纷上去帮忙,还有人跑开去叫警察。   然而那个瘦小子太滑溜了,好几个人帮忙都没把他抓住,却搞得月台上挤挤挨挨,一时间乱糟糟的十分混乱。   “哎哟,你撞哪儿呢?!”李婆子突然痛呼一声。   她刚才站在那儿好好的,结果追小偷的妇女不知道怎么就乱跑到他们这边来了,混乱中闯进保护圈,猛地撞到李婆子的后腰,差点将荣锦脱出手去。   李婆子痛呼之后后怕不已,抱紧了荣锦左右查看,没发现磕着碰着了才放下心。   “大妹子对不住,抓小偷呢,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住啊。”梳着圆髻的中年妇女陪笑着给李婆子拍了拍衣裳。   李婆子摆摆手躲开了,刘部长的人及时走上去将人隔开,对方闪了几次没突破重围。   “大妹子,对不住啊,我看你家孩子长的挺白净好看的,这点糖就当老姐姐的赔罪了。”圆髻妇女笑着扔过来两颗大白兔,不多做纠缠的走开了。   奶糖恰好穿过几个便衣被扔到李婆子怀里,掉落在荣锦身上。   李婆子怎么可能让宝贝孙女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正要随手扔掉,忽然被荣锦的小手抓住了。   “主人!主人!上面有主人的气息!绝对是!”须弥球撒疯般围着大白兔蹦跶。 第85章   他乡遇故知是什么感觉?   荣锦稍稍惊讶了一下就没啥感觉了, 再说只是在两颗糖果上探到了一丝对方的气息, 又怎么能确定勾陈那家伙就在这里呢。   他可是神话世界的帝尊唉,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儿干跑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小世界里来啊。   荣锦心中不停地嘀咕, 小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大白兔的糖衣不放。   须弥球急躁地不行, 落在荣锦的手面上蹦跶个不停,想让她帮忙去找主人。   荣锦根本没搭理它,人都不一定在, 她和那人又不熟, 救毛救啊。   李婆子瞧见宝贝孙女手上的小动作, 拽了一下, 没拽出来。   “福娃, 这东西可不能吃啊, 咱扔了去, 等到车上奶奶亲手给你做好吃的, 来,松松手。”李婆子轻声诱哄道。   荣锦眨巴着一双琉璃眼,十分懵懂无辜,拽着糖纸的小手丝毫不放。   一看她露出这副神情, 李婆子知道这件事是没得商量了,宝贝孙女稀罕大白兔。   刘部长这时回来了, 他刚才去找车站领导沟通, 安排了最近的一趟火车。   “怎么回事?”看到李婆子着急的样子, 还有手下们脸上的异色, 让他不由奇怪地问道。   下属跟他悄悄说了刚才月台上的冲突, 以及他们这边被波及到,还有荣锦揪着人家送的糖果不放的事情。   李部长听后皱眉,“奶糖不便宜,谁那么大方赔礼道歉送这个?”警惕性令他瞬间起了疑。   李婆子还在那里哄着荣锦放手。   刘部长走过去看了下,伸手碰了碰荣锦手里的糖果,将里面的奶糖抠出来扔掉了,只留糖纸给她。   手下们:“…………”这样也行啊?!   勾陈的气息还在,荣锦朝刘部长翻了道白眼,将糖纸握进手心里一头扎进了奶奶的怀抱。   李婆子愣了一瞬,而后恍然地笑着朝刘部长道谢,说还是他有办法。   月台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之前到处逃窜的小偷不见了踪影,追着抓他的几个中年妇女们散入了人群中。   被人叫来的警察上来转悠了一圈,没找到小偷,问了大家都说没看到跑去哪里了。   等了不到片刻时间,一声长笛鸣响,伴随着哐哐哐的节奏声,火车到站了。   刘部长打头上车,李婆子抱上荣锦跟在后面,两边都是护着他们的人。   荣锦小手拽住大白兔糖纸,小脸埋在李婆子怀中,琉璃眼珠子转来转去,须弥球落在她脑袋上不停地蹦跶,想让她赶紧帮忙去找它的主人。   这趟列车上干部车厢的人不多,大家很快就上来了,隐约听到乘务员在后面拦住了没有卧铺票却想往这边上的人。   刘部长很快找到了他们定下的包厢,连续三个都是的,荣锦被李婆子带到中间的那个里面去。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饭时间,下属们凭票去拿了供应餐,就在隔壁两个包厢里吃,刘部长和一个手下留在中间这个看顾着荣锦。   李婆子在给荣锦泡奶粉,但是茶壶里的热水只是温温的,像是没烧开,也不知道列车员怎么做事的。   “我去茶水间换一壶吧。”刘部长正有上厕所的意向,顺手将茶壶拎了出去。   荣锦眨巴着眼睛看着剩下的两个人,李婆子以为宝贝孙女是饿了,翻翻随身的包袱,掏出两只煮鸡蛋来。   李婆子剥开蛋壳,将软嫩的鸡蛋白凑到荣锦嘴边试探,荣锦扭过头,不愿意吃。   外面轰隆了一声,闷闷地打过一阵雷,秋雨细细绵绵地落下来。   坐在包厢门口的手下起身去关了窗户,外面的风雨再不露一丝,完后朝荣锦瞧了一眼。   李婆子看见后笑了笑,将没剥的那只鸡蛋给他吃,手上那颗自己吃了。   同行这么长时间,大家都认识脸熟了,有事没事坐到一块的时候就说说这说说那的侃大山,大多是李婆子开个话头问一些问题,对方老老实实地问答,像被领导问话一样规矩。   这回照常聊了几句,李婆子起身拿毯子时感觉腰间一酸,嘎巴一声僵在那儿动不了。   “大娘,你怎么样了?”那位手下被唬了一跳,还以为李婆子出了什么事。   李婆子扶着腰哎哟了两声,“刚才等车被那个女人撞的,刚才不觉得,现在突然疼上来了。”摸了摸,腰上应该是肿起来了。   手下想到当时的情景,确实撞的不轻,他让李婆子等一下,回去隔壁包厢拿来一小瓶药酒,让李婆子试着用上揉揉看。   那东西治铁打损伤,是他们平时经常备下带着的。   李婆子感觉腰疼的厉害,一时都直不起来了,药酒她以前用过,说不定能缓解一下老腰,不然就这么废了还怎么在路上照顾宝贝孙女。   她看了眼好像睡过去的荣锦,谢过那位刘部长手下,叮嘱他多看着点,她去厕所擦擦药酒,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不然万一宝贝孙女醒了有啥需求,别人不一定照顾的有她好。   包厢里就剩下躺在床铺上睡觉的荣锦,以及那位手下,过了没多会儿,突然跑来一个年轻姑娘,对坐在包厢门口的手下说有个大娘倒在厕所里面了,叫他赶紧去瞧瞧。   手下不为所动,盯着那个姑娘看了几眼,继续转回视线不错眼地看着床上的小女娃娃。   荣锦躺在床铺上发出浅浅的呼吸,手里的糖纸仍在握着,须弥球摊成饼状趴在她手背上,看样子已经放弃劝说冷血无情的女夷神女了。   跑来通知的姑娘话落后没人搭理她,气氛尴尬寂静了三四秒,下一刻就蓦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哭喊声。   “非礼啊,非礼啊,来人啦,有人非礼啊,呜呜呜,放开我,放开我……”   姑娘发了疯一样在包厢门外开始撕扯自个儿的上衣,转瞬间就衣衫不整梨花带雨了,活似被谁狠狠欺负受了大委屈一般。   手下仍然坐在那儿没动,只是一脸惊异地看着她,活像是看着一个得失心疯的傻叉。   这一嗓子没吓住堵住门不走的手下,反而把左右两个包厢里的人惊出来,呼啦啦地走出来一群。   年轻姑娘见此咬咬牙,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扑向了看门手下身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人扯到了走道中央。   “叫你欺负我,流氓!坏蛋!叫你非礼我!”年轻姑娘又哭又叫地扯住人拍打抓挠。   看门手下受了无妄之灾,也有些恼火,“关我什么事,老王老李你们都看到了,我刚才根本没碰她一指头!”   下属们出来时确实看到两人是分开没接触的,再说看门手下是他们的人,也不能凭白叫人家姑娘乱扯乱诬赖。   几人正要上去把年轻姑娘拉开,另外一头跑来三四个中年妇女,后面跟着几个列车员,急急慌慌的跑过来。   “我叫你欺负我家闺女,你这个流氓混蛋!老娘打死你个泼皮无赖!”打头的妇女一到,冲上去就给了看门手下一爪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干上了。   跟来的其他妇女们也不甘示弱,瞄上下属们又抓又挠又咬的,不管谁对谁错,上去就撒泼。   下属们争辩不能,说的话人家根本不听,又兼之对方都是妇孺,他们不能还手,缩手缩脚地对上女人们的打架招数,一时间陷入僵局。   列车员随即赶到,气喘吁吁地加入劝架,不成想妇女们不依不饶,越劝越来劲。   下属们渐渐感觉不耐烦,同时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们在做什么?!”刘部长提着一壶热水,黑着脸从另一头走过来。   下属们停下来面面相觑,动手甩掉了妇女们的纠缠,纷纷列队站在了一边。   那个年轻姑娘还在嘤嘤哭泣,长脸的妇女抱住她安慰,其他两个中年妇女对视一眼凑到了她们旁边。   列车员们擦了把汗,跟刘部长解释一切都是误会,说年轻姑娘精神不好,误闯了进来,搞了一出乌龙,没什么大事。   妇女们围着姑娘怯弱地看向刘部长,或许是摄于他身上久居高位杀伐果决的气势,和刚才比起来一点都不敢闹了。   “是是是,都是误会,我们弄错了,这就走这就走……”长脸妇女讪讪道了歉,拉上年轻姑娘就跑,剩下那两个跟着一起,转眼就跑远了。   列车员脸色有点不好看,勉强堆着笑向刘部长和下属们鞠躬道歉,是她们的失职,竟然让普通车厢的人闯进了这边来。   刘部长皱紧眉头摆了摆手,准备进包厢。下属们把列车员叫到了一边去。   李婆子这时候扶着腰回来了,看到大家都站在走道里,奇怪地看了看,一眼过去数了下人数。   “这是咋啦?你们都出来了,把我孙女一个人留在里面?”一个个大男人都不靠谱!   刘部长浑身一震,疾步拉开了包厢门,床铺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毯子皱巴地落在地上。   空荡荡的包厢空间里,一目了然,小仙女不见了。   门外两旁的下属们都看见了,齐齐僵住了身体,不可置信,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了?!   李婆子见势不对,猛地冲了进去,没头没脑地检查了一圈没找到人,眼睛立马红了。   “福娃呢?我宝贝孙女去哪儿了?!”急切担忧的焦灼之下,她对着门外一群人嘶喊着怒吼。   下属们顿时愧疚难言,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连人都看不住,当时留下看门的那个更是自责不已。   刘部长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虎目犀利地看了一圈,转到旁边不知所措的几位列车员身上。   “把她们先押起来,去叫列车长过来。不找到孩子,谁都别想下车!” 第86章   荣锦躺在床上吸收功德之力, 顺便闭眼假寐。门口的乱子闹开后, 她感觉到包厢内跳进来一个人。   车窗没关严,对方悄无声息地摸进来了。   平时荣锦身边是不断人的, 如果不是门外的动静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另外两个包厢内也不会察觉不到情况。   来人脚步很轻,蹑手蹑脚地走到床铺前,看着安静地睡着的白嫩女娃娃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就在他将乌黑的手伸向床上的人时, 荣锦皱着小眉头睁开了眼睛, 眸光闪了闪, 一丝嫌弃倏忽而逝。   对方没想到她能在这个时候醒来, 明显地愣了一下。   荣锦状似无意的瞥了他一眼, 发现是那个在月台上奔逃乱窜的瘦子小偷, 再加上包厢门外妇女们吵闹不停的哭喊声, 说两者不是一伙的都不可能。   不过荣锦没有发出动静,一副懵懵懂懂乖乖巧巧的小孩童模样,眼睛傻呆呆地瞧着某个方向懵懵哒。   须弥球已经从生无可恋的饼状恢复了球形,正围绕着眼前之人转来转去, 蹦跶着确定对方身上也有主人的气息。   它跳到荣锦头上,催促她快点快点。   荣锦暗中翻了个白眼, 就她现在这样子的小孩身体, 能救谁啊, 还不如趁机乘个东风。   不然的话, 她怎么可能表现的这么乖, 呆蠢地让对方顺利地偷走她!   瘦小男人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孩子不认生,不然他就只能捂着她口鼻了,到时候一不小心再把人憋死憋坏了,那可就白瞎了这一番功夫。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车窗外从上朝下探出一张大圆脸,脑后梳着圆圆的发髻。   “咋恁慢哩?你磨蹭啥,快点啊!”经过她一声催促,瘦小男人反应过来。   他上前掀开了荣锦身上盖着的毛毯,随意扔到了地上,然后抽出自带的破被单,飞快地将荣锦包裹起来递向窗外。   圆发髻的妇女两手一捞就将简陋的襁褓接了上去,随后,瘦小男人紧跟着翻上去,又把车窗拉上了。   荣锦封闭了嗅觉,以免闻到破被单和对方身上的酸臭味,经过一阵天旋地转,视野瞬间开阔。   初秋的风微微地吹拂,刚下过的空气清新湿润,间或飘过一缕花草树木的清香,两旁的景物匀速地朝后退去,火车像一条蛇一样在铁轨道上蜿蜒前行。   荣锦眼睛瞅了瞅,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现在正站在火车顶上。   下一刻,遮盖在头上的被单被扯开,确认她没什么事后,两人开始在车顶狂奔起来,直到火车最后一节的尾部。   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均是样貌普通穿着有反差的男女搭档,穿戴良好的妇女手中都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显然得手的都来此会合了。   等了半会儿,车顶那头陆陆续续跑来十几个中年妇女,待到人集合完,随着其中一个小眼男人猛地呼哨一声,一辆驴车从铁轨边的树林里哒哒地跑出来,紧紧跟着火车屁股后面。   “老郑,快点!”小眼男人连声警告道。   眼看着车厢里听到乱起来的动静了,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丢了孩子,他们必须尽快离开火车。   赶车的老郑立即朝驴子狠狠甩了几鞭子,驴车瞬间奔腾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赶上火车的车厢尾巴。   “跳!”小眼男人一声令下,先把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的推了下去,恰好落在下方并排而行的驴车拉的草堆上。   紧跟着是抱着孩子的妇女,与她搭档的男人先在下面接着扔过来的孩子,随后是那个妇女,就这样一对一对的动作迅速地跳车,没有一个人害怕胆怯,那副驾轻就熟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熟练,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荣锦也在空中飞了一段,被瘦小男人在草堆上稳稳接住。   紧随其后的圆发髻妇女自己跳下来噗通一声在草堆上摔了个屁股蹲,瘦小男人光顾着荣锦,根本没顾得上接她。   驴车上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压着嗓子的嘻笑,让圆发髻妇女闹了个大红脸,差点跟瘦小男人呛起来,被长脸妇女拉住了。   人全跳下来后,驴车立马转了个方向,与远去的火车背道而驰。   等到终于看不到火车的影子了,挤在驴车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说说笑笑了起来,主要是攀比着这次各自弄到的货物。   “你们看看我这个,长的真壮实,那些家里生不出小子的最喜欢买这样好养活的。”坐在车头的花衣裳妇女将手上的孩子露出来,得意地炫耀道。   “我这个也不错啊,你们看多水灵的小姑娘,山里找不到媳妇的光棍汉都愿意倾家荡产买回家一个哩!”   “我弄到手的这个好,身子骨看着就好,还有一副好头面,肯定能卖不低的价钱嘞。”   “就吹吧你们,说啥都没有我手上的货好,不信咱到了村里比比……”   妇女们对这趟得手的货物得瑟个不停,离开了大路进入旷野后,她们的声音更是笑的肆无忌惮了。   圆发髻妇女爬起来从瘦小男人手上夺回孩子,掀开了一直包裹严实的破被单,正对上荣锦大睁着的懵懵哒双眼。   “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偷出来时就是醒的,折腾了半路都不哭不闹没一点动静。”瘦小男人凑上来忽然担忧道。   好不容易得手一个好货,如果是个有残疾的,那得少卖多少钱。   “乌鸦嘴,胡吣个啥?也不看看孩子才多大,你这么大能说话?”圆发髻妇女记着刚才的仇,想也不想地将搭档喷了个狗血淋头。   瘦小男人受不了地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去,啥疑惑都想不起来了。   荣锦眼珠转了下,适时地学着另一边醒来的小婴儿们啊啊了两声,消去了圆发髻妇女的狐疑。   须弥球已经在驴车前后蹦跶开了,这车上明显还有它主人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是肯定与他接触过,证明它很快就能找到主人了啊啊啊。   荣锦不管它有多疯,本色出演了一个懵懂乖巧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娃娃,再加上出色的模样和底子,她的待遇很快升到最高。   然而对于被人贩子作为货物的孩子,即使是最高待遇也只是不会被喂迷药或者绑着双手双脚,偶尔有水喝罢了。   驴车慢悠悠地在乡间小路上走着,最后到达一个普普通通的荒凉小村落。   进了村后,小眼男人吹响了口哨,路两旁的人家里纷纷开门跑出来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围着驴车走,一边嘻嘻笑笑地问这趟的收获如何。   大人们看着妇女们手上脚下的‘货物’,眼中露出的是打量评估的目光,而大小孩子们则是天真好奇地望着,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对长辈们做的事相当理所当然。   驴车最后到了一个院子,荣锦作为这批‘货物’中最好的,被抱出来展示了一番,惹得一群人稀罕的不行,稀罕能卖出个大价钱。   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树上的叶子刮的哗啦哗啦响。   渐渐的,在村子里的人欢呼庆祝的时候,上空的雷云遮盖了村落上方的整片天空。   “轰隆——”雷声炸响,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围观货物的人们很快就被淋了个落汤鸡,一个个打着喷嚏告辞了,院落迅速空荡了下来。   荣锦被抱进一间青砖屋子,身上淋湿的破被单被抽开扔到了一旁。   圆发髻妇女相中了她身上那身好衣裳,想脱下来给自己孙女穿,被荣锦睁着眼定定看了会儿,她恍惚了下转瞬就忘记了刚才想做啥了。   “奶,那个白小子发烧了。”一个三四岁小女孩不知何时趴在了门口,探头进来小声说道。   圆发髻妇女恍惚过后一听,立即咒骂了一句,丝毫不耽搁地跟着小女孩离开。   荣锦被孤零零地抛在床上,对方估计是看她太小,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跑。   须弥球在屋里蹦跶了一圈,循着主人越来越浓的气息,一溜烟飞了出去。   这下,彻底只有荣锦一个人了,她皱皱鼻子,看着脏兮兮的屋子感觉也不会好闻到哪儿去,索性继续关着嗅觉。   只不过,一到这里,那人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荣锦能感觉到,他距离她很近,或许就在隔壁,怪不得须弥球兴奋又急切地跑了。   随即外面传来一阵怒骂,叫嚷着绝食就绝食、不吃饭等着饿死吧之类的话,其中还夹杂着小女孩幼稚的劝架声。   一通沉闷的捶打声响过后,圆发髻妇女怒气冲冲地回来了,看到荣锦乖乖地躺在床上没哭闹没拉屎撒尿弄脏床褥,方才脸色好看了点。   不过以防万一,她将荣锦交给孙女看着,叮嘱看好了,不能离开孩子三步远,自己则去做饭了。   小女孩看着荣锦时,总时不时地朝另一边望,最后忍不住跑上前抱下荣锦,摇摇晃晃地朝另一间屋子走。   荣锦睁着琉璃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屋门,同时那道熟悉的气息也越来越近。   嘎达一声,门上的锁被小女孩取下,她带着荣锦摇晃着身子进去了。   昏暗的小屋内,破旧腐朽的土炕上正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五六岁小男孩,门口照进来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露出白皙稚嫩的手脚上遍布的青青紫紫。   那张孩童期的小脸,意外与记忆中某个沉默寡言威势极重的男人重合。   “勾陈……”   荣锦瞳孔紧缩了一下,在心中喊出那个久违的名字。   小男孩唰地睁开了双眼。 第87章   陈向阳被困在昏暗的小房子里已经好几天了, 滴水未进, 除了一张脸还算完好,手脚和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伤痕。   他不是拐来的, 而是被爹娘亲手卖到了这里, 只为换一袋粮,因为他们的那双好儿女想吃好的了。   当时一起来的孩子有很多个,几乎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 陆陆续续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因为性子倔、不配合, 甚至几次试图逃跑, 他挨了很多打, 若不是那些人顾忌到他的脸能换来许多好处, 估计他的下场只会更差。   荣锦过来时, 是他得知自己将被卖到某些肮胀的地方, 逃脱无望,准备绝食自尽时。   他因身体虚弱而发了高烧,被看管的小女孩发现,遭来圆发髻妇女的又一顿打骂。   昏昏沉沉中, 他以为这次就是结束了,或许能得到解脱。   对于死亡,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只是不知为何闪过一丝遗憾, 好像弄丢了什么一直没找到, 却已然想不起来了。   “勾陈……”轻灵的女声蓦然在耳边响起, 让他倍感熟悉,然而周围分明是没有人说话的。   陈向阳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一双神色万分复杂的琉璃眼,如同见到一片星光璀璨的星海,让人悸动又平静,像是浮萍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土地。   “找到你了!”心底有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陈向阳眼中闪过迷茫,盯着荣锦的目光却紧紧的不愿移开哪怕一分一毫。   荣锦此刻心情略微复杂,看着曾经威名赫赫杀伐果决的天界战神,落到如今被人棍棒虐待的惨境,再想想她现在处处受到掣肘的现状,他们两个这下不仅他乡遇故知,还做了回患难兄弟。   只是看那样子,貌似已经不记得她了,是没看出来她的真身还是投胎转世封闭了记忆?   “哇哇哇,主人受了重创,都不能看到须弥了,哇哇哇”须弥球在下一刻大哭起来。   它刚跑到陈向阳身体里检查了一番,帝尊神魂受创严重,不仅记忆封闭,神力一丝也无,甚至连神仙的本命灵宝都残缺的不行。   荣锦:“…………”所以说,对方现在是个比她还要落魄的失忆小可怜?   卧槽,勾陈大帝到底是怎么得罪天道们了,竟然把人整成了这个样子?!   在荣锦和小可怜对视着腹诽个不停的时候,小女孩摇摇晃晃地将她抱上了炕,就放在陈向阳旁边。   “白小子哥哥,你别再不听话了好不好,不听话要挨打的,听话就有饭吃有水喝了,多好啊。”小女孩天真无邪地趴到床头说着安慰的话。   陈向阳的目光一直随着荣锦移动,直到她就在他的身旁,仍然不错过一眼地看着,根本没理小女孩的所谓劝导。   荣锦朝他眨了眨眼,小手搭过去碰到对方伤痕累累的手臂,往他这具奄奄一息的身体里输了一丝神力,为他调理里面千疮百孔的内伤。   小女孩巴拉巴拉自顾自说了一通,见喜欢的小哥哥不搭理她,甚至就连刚来的小娃娃也不吱个声,觉得真无趣,稍后撇撇嘴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勾陈……”荣锦对视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认真眼眸,低声喊出他的真名。   陈向阳眼睛中似是闪过不解,定定地瞧着她片刻,嘴巴动了动。   “勾陈…是谁?我叫陈向阳。”几日没喝过水的嗓子十分沙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嘴唇起皮更厉害了。   “哦,我叫李荣锦”荣锦莫名有些难过,这家伙看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须弥球在一边崩溃地蹦跶着喊怎么办怎么办,荣锦将它招过来捏在手里,把之前剩下的气运全送给了它。   “你很渴吧,要喝水吗?”荣锦一边问一边浪费神力在小手心聚起了一股清澈的水流。   陈向阳黯淡的眸子中顿时闪过亮光,干裂的嘴角瞬间勾起了一丝笑容,转瞬即逝。   在这一刻,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娃是他生命中的救赎,在他濒临绝望即将放弃自己时,给他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她,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小仙女吧。   陈向阳这般想着,心底无边的黑暗转瞬间如潮水一样全部退去。   趁着屋里没人,荣锦举起手让他尽情喝个够。   赵向阳眼睛盯着荣锦,对她展现出的神仙手段并没有多惊奇,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双眼凝视着,他低下头去,在她手掌心里像小狗一样舔来舔去,涓涓冒出的水流都进了他的口中,不放过一滴水。   感觉喝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荣锦笑,示意她把水藏起来。   荣锦握了下小拳头,水就没了,小手转而摸上了对方的下巴,把他嘴掰开,将须弥球塞了进去。   “去吧,皮卡丘,到了你以身救主的时候了!”荣锦边塞边如此对须弥球传音。   本来须弥球还被荣锦的这一手搞得惊慌不定,以为她要因为某些陈年旧事谋害它和主人,结果听到这句话后,反应过来就不再挣扎,顺从地被荣锦给推进去了。   陈向阳被迫大张着嘴巴,感觉有软软滑滑的东西落入了食道,饥饿的身体下意识吞咽,那物瞬间就被他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陈向阳哑着嗓子问,感觉从喉咙口到胃部都开始温暖起来,冰冷的身体像是渐渐解冻,浑身暖融融的。   “嘘!”荣锦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将小手看似无意地搭在他腹部丹田的位置。   门嘎吱一声推开了,小女孩蹦跳着进来,手上拿着一根带着泥土的青萝卜,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开始啃。   荣锦手上的动作不断,指挥着须弥球利用自身的能力帮它主人这具肉身梳理修补内伤,顺便加强体质。   这是个精细活,荣锦头上渐渐冒了汗。   咔嚓咔嚓啃萝卜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特别聒噪,荣锦淡淡地撇过去一眼。   赵向阳感觉到身体的变化,直觉她不会伤害自己,甚至是在努力救自己,他不再说话打断她,而且还有外人在。   他顺着荣锦的视线望向啃萝卜啃得一嘴泥的小女孩,眸中没有一点波动,皆是漠然。   对方见他看过去时,眼睛立即亮了亮,蹬蹬蹬地跑到床边,将带着口水和污泥的萝卜举到陈向阳嘴边,问他是不是想吃了,给他吃一口。   荣锦嘴角抽了抽,被她压住了一边的手臂,差点岔了气儿,好在另一只手上输送的神力没断。   须弥球拼尽全力,将主人肉身清理打造了一遍,等到全部完成后,差点累成狗了,又接到荣锦的下一步指令。   接下来,它需要进入主人的识海,将自己个儿嵌入主人的神魂中枢,利用荣锦送与它的气运,慢慢地为主人蕴养沉睡的神魂,直至主人彻底苏醒。   荣锦小手一动,改变了输送的能量种类,功德之力紧跟着神力不间断地将须弥球包裹,助它顺利进入识海。   荣锦的一缕神思也跟着进去了,当碰触到那道强悍而莫测的深邃时,对方的神魂体上突然伸出一道黑亮粗壮的神思,迅速缠上了她的那根不妨。   须弥球已经嵌进去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是时间的问题,昔日的战神早晚会苏醒过来。   然而荣锦这边有了点问题,她的那缕神思被抓住了,拽一下只会被对方无意识地缠得更紧,根本不带放的。   荣锦只好忍痛舍弃这点神思,自己在中间割断了,让他自己抱着那一缕玩儿去吧!   不过,罪魁祸首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恩将仇报了,看着荣锦的目光安静又无辜,气得荣锦觉得自己一腔好心喂了狗子,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女孩没得到小哥哥的回应,手上的萝卜还在期待地举着,上面不知是汁水还是口水的玩意儿滴到了荣锦衣服上。   陈向阳以为荣锦是因为这个才生他的气,面无表情地对着小女孩嘶哑地喊了一声滚。   “滚开——别靠近我们!”身体的好转让他虚弱的声音有了些原有的气势。   小女孩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将泥萝卜塞进自己嘴巴里啃着,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见人有了点活力,不像刚才一眼看去半死不活的那样,荣锦情不自禁地狠狠松了口气。   人救好不会嗝屁了,就是可惜了奶奶给她做的一身好衣裳,早知道就换刘部长买的那几件了。   “凶啥凶啊,小心我叫爷奶打断你们的腿,扔到外面当小乞丐去。”小女孩惊吓过后委屈地红了眼睛。   这时,屋子的门咣地一声被踢开了,圆发髻妇女和一个高壮猥琐的老头一手拖了一只麻袋进来,往地上一扔,麻袋里立即传出几声沉闷的声响。   圆发髻妇女进来发现荣锦被抱到这里,满意地夸了小女孩懂事,瞅了眼刚打过一顿的陈向阳,发现人没死,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了他。   高壮猥琐老头那边已经解开了几只麻袋口,倒出来的不是粮食也不是货物,全都是不大的小孩子,堆在地上有十几个,看上去迷迷糊糊的明显神志不清被迷晕的。   大概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从麻袋里倒出的就是‘货物’。   陈向阳冷漠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早已麻木,用不了多久,这些孩子就会一个个消失,而他……   他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娃,或许之前不在意,但是现在,他不想死,他要好好活着!   荣锦皱眉注视着那一幕,心道刘部长不知道何时才能沿着她留下的记号找过来。   不然,她可能就要大开杀戒了。 第88章   新抓来的孩子被圆发髻妇女夫妻两个倒出来后, 又一个接一个地挑挑拣拣,最后拉出去了三个长相丑的, 剩下的都被踢到了墙角。   “要找货就找好的, 看那三个长的啥样, 白吃粮食还卖不了多少钱!”高壮老头干着活不满地抱怨道。   “咋卖不了钱, 打断了手脚, 城里的老叫花子都抢着买。”圆发髻妇女很不以为意,啥样的货到她手上都能卖出去信不信。   两人弄来了两盆凉水,将昏迷的孩子们按着头浸到水中,不到片刻就能醒。   孩子一醒,搞不清楚状况就大哭大闹,被老头拎着粗棍子打, 打的人呜咽着不敢再出声为止。   干了一会儿, 高壮老头叫孙女去给他拿点吃的,不然没力气,小女孩蹬蹬跑出去,很快端来一只大瓷碗, 里面是一块块的卤肉。   高壮老头和着孙女两个大口大口地吃掉大半碗,圆发髻妇女看了心疼,让他们省着点吃, 那都是钱。   “省啥,老子干这活累死了,还不让吃点肉?刚才不是挑出来三个不中用的,不够吃就宰一只嘛。”   高壮老头说的很是随意, 根本不管这番话里面透露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信息。   他接着把碗里的肉全吃光了,完后坐到一边让孙女给他捏肩捶腿,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圆发髻妇女哼了一声,没多做反驳,显然对此是默认的。   最后孩子们都被弄醒打了一顿,十几个人大大小小挤在墙角瑟瑟发抖,看向祖孙三口的目光特别恐惧,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   “那个女娃子咋弄,细皮嫩肉的长得倒是不错。”高壮老头剔着牙看向炕上的荣锦,不怀好意地说道。   “那个不行,你不能动!”   圆发髻妇女知道他不仅好那一口,还有个爱享受的怪癖,要是往常的货也就随他高兴了,但是这次绝对不行。   高壮老头顿时不乐意了,踹歪了一条凳子,另外朝角落里战战兢兢的孩子们唾了一口,开始骂骂咧咧。   “白嫩的小子你不让动,来个好点的女娃娃你还不让老子动,想让老子憋死啊!他妈的老子多长时间没舒坦舒坦过了……”   小女孩被吓到,赶紧跑到了圆发髻妇女身后,转头看见喜欢的小哥哥抱着新来的小娃娃,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奶,爷想要那个娃娃,就给他呗,屋里不还有很多的吗?”她指了指炕上的荣锦和角落里的那一堆孩子,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圆发髻妇女被他们爷俩弄的烦躁不已,耐着性子安抚了孙女后,她朝高壮老头吼了一声。   “你消停点!平常你玩这个吃那个的,我拦你了吗?炕上那个小的是有主儿的,人家点名要的人。”   “大的男孩已经找到了财大气粗的买家,买主给的定金都够买墙根那一群小子,你要是动坏了,咱家除了拿不到钱还会得罪买主。”   “那可都是大人物!你有几颗脑袋够搬家的?!”   圆发髻妇女喷着唾沫说了一大堆,跟老伴儿摆明了厉害关系,成功让装腔作势的高壮老头怂了胆儿,不过场子和台阶也得找回来的。   他转头气哼哼地从一群小孩子里面挑出一个有几分水灵的五六岁长发小女孩,不管她的扑打哭闹,拎着人就出去了。   圆发髻妇女收拾完了屋子,安排孙女看着屋里的孩子们,还给了她一根带刺的荆条,谁不听话就打谁。   小女孩眼睛亮亮地应声,平时最喜欢这种活了,荆条鞭子甩起来有模有样,吓得角落里的孩子们动都不敢乱动。   荣锦被赵向阳搂着看了这一场戏,思及从他们话里提取到的信息,只觉得胃里一时间翻腾的厉害,差点直接吐了。   拐卖孩子!宰了幼童吃肉!甚至……这些人面兽心的畜生!!   “别担心,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我会带你逃出去的,一定会!”赵向阳贴在她耳朵边小声地保证,手上轻轻拍打着安抚她。   荣锦轻微地摇了摇头,他们俩一个才五六岁一个还不满周岁,真要逃或许能逃出去,但是她来时悄悄观察过了,不可行。   这个村子周围都很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整个村子的村民貌似干的都是这个勾当。   在别人的地盘上,对方又人多势众,他们两个能怎么逃?说不定没走多远就被逮回来了。   更何况,她既然来这儿一趟,不带走点东西怎么行?!   啪啪的鞭子抽打声唤回了两人的思绪,屋里的小女孩正十分开心地到处甩鞭子,时不时抽打到某个孩子身上,引起一片抽搐和闷声痛呼,惹得小女孩咯咯直笑。   小女孩得意洋洋又欢乐,就像她是在玩对她来说最正常不过的一个小游戏,没有害怕,没有同情,只有残忍的天真。   荣锦皱眉看着那群半大的孩子只知道害怕,连个三四岁小女孩都不敢反抗。   或许是承受不了反抗的后果吧,毕竟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刚才那两个老夫妻留下的威吓太重,孩子们都被老两口那顿狂风暴雨打怕了。   “啊——”隔壁屋蓦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是挣扎的哭喊,间或夹杂着一个粗噶男声的咒骂。   屋里的小孩子们顿时吓得不敢动,即使小女孩的鞭子再落在他们身上都不敢再吭一声。   小女孩像是知道隔壁屋发生了什么事,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学她奶奶的样子骂起小狐狸精臭女表子之类的污言秽语。   荣锦骤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闭了闭眼后,隔壁立即传来噗通的一声,紧接着一阵惨叫。   “他妈的炕塌了,死老婆子,快点来救我啊!”高壮老头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屋里的小女孩抖了一下,立马扔了鞭子跑出去看爷爷,同时圆发髻妇女也跑过去了。   祖孙俩慌慌张张地进门一看,直接惊呆了。   只见之前好好的炕已经碎裂了一半,长头发的小妮子惊惶地躲在完好的半边炕角落里,哆哆嗦嗦地流了满脸的泪。   而他们家顶梁柱却掉进塌陷的炕底,土坯砖块砸了一身,正缩成个虾子佝偻在那儿骂骂咧咧,还不知是个啥情况。   “愣在那儿干啥,赶紧把我救出去啊!”老头一脸血地捂着裆部,一阵一阵地抽着冷气,神色痛苦地扭曲着。   他的大宝贝刚敬了礼掏出来,还没舒坦舒坦就在掉炕里后被土砖砸了个正着,疼的他想骂娘!   “你嚷嚷啥,这不是来救了,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鸟,总想尝尝鲜花嫩草的,不然咋会有这回事?”圆发髻妇女回神后逮着机会对呛,招呼着孙女和她一起把老家伙扒出来。   外面的天空早已乌云密布,隐约的雷电在其中穿梭,劈里啪啦炸响着,却没有一点雨丝落下来。   风,越刮越大了,院里的老槐树叶子哗哗作响。   圆发髻妇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从乱砖堆里拖出来,并让孙女把长头发小女孩拽回原来那屋去。   那孩子看着是个美人胚子,肯定能卖不少钱,老家伙要是不折腾的话,她犯得着弄坏好货吗。   高壮老头都快疼死了,嘴里一直哀嚎着,还不忘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当他被救出拖到院里大槐树下后,还要求打杀了那个长头发的,他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圆发髻妇女糊弄了几句,然后扒开他被砸中的地方,发现老家伙的第三条腿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了。   这下可好,混账老头子的种都没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当大男人,以后这个家就该她来当!   圆发髻妇女如此一想,似是遗憾,似是窃喜。   毕竟虽然自家男人不中用了,但是村里最不缺的除了货物外,还有男人的大宝贝,自家的没了,以后她可以去找别家的呗,反正憋不着她。   “爷,你的鸟蛋被砸的稀巴烂了……”   小女孩不知何时摸到了爷奶身后,同样看到了她奶看到的东西,当即捂着小嘴一脸的惊奇。   相比于圆发髻妇女的想得开,高壮老头听了这道噩耗简直如同天雷照顶,惊怒得差点晕过去,尤其是事情还是他们孙女挑破的。   面对老婆子的鄙夷、孙女的好奇的目光,高壮老头只觉得人生灰暗,傍晚的风都是那么凄凉。   想到以后没了大宝贝,他一时悲从中来,不由得发出长长的凄惨哀嚎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纷纷准备过来看情况。   大槐树上哗哗的响动更大了,大风忽急。   当高壮老头嚎累了终于鼻涕眼泪一把地停下来,雷云突然紧跟着劈下一道粗壮的闪电,直接照在那颗狼狈不堪的头颅上,噼啪的电流闪着火花瞬间传遍他全身。   当真应了他之前听到蛋碎了噩耗时的感觉,天雷照顶!   圆发髻妇女在旁边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老家伙在她面前遭了雷劈,头一下子就被劈成了渣,只留下一个还在闪着电火花冒着烟儿的焦黑身子,下半身那还是血肉模糊的!   站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完全被吓丢了魂儿,两眼圆睁,嘴巴大张,只知道啊啊啊地叫着,活像呆傻掉了。   闪电噼啪作响,窜到距离最近的圆发髻妇女身上,惊的她打了个激颤,屁股猛地一摔拼命蹬着腿往后退。   听到动静的村民这时候赶到,进院就看到地上那副血淋淋的惨象,全都震在那里反应不能。   其中知道点老家伙风流癖好的人回神后,仔细看他头没了,□□那儿血糊肉碎,再见到以往精明强悍的老女人躲闪不及的态度,顿时恍然大悟般大吼一声。   “圆婶子,你,你咋把叔给害了?!” 第89章   随着邻居带头的那声大喊, 大半个村子的人听到动静都来了, 围到院子里自以为了解了真相后,大家看着圆婶的目光很是鄙夷。   “我哪敢害他, 当家的是遭雷劈了!跟我没关系啊!”圆婶蹬着两只腿拼命地往后退, 看着那具无头身子瘆得慌。   围观的村民们也觉得瘆人,但对于圆婶的话根本不信,认为是她起了怨愤, 一怒之下把圆叔烧了, 更过分的是还砸烂了下体, 头也不知道扔哪儿了。   这不是起怨愤报复是什么?!   正当一群人痛心疾首地要对圆婶狠狠地讨伐时, 天上轰隆一声, 当空劈下一道闪电。   这次是老槐树遭了殃, 树干直接被天雷劈成了两半, 瞬间染火烧起来了。   村民们都吓呆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愣愣地望着烧着的大槐树。   随着吱嘎一声,大槐树倒了下去,人群嗡的一下散开,大家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唯恐砸在自己身上了。   片刻后,他们聚集在外面, 透过院墙墙头看见熊熊燃烧的大槐树轰然倒下, 溅了满院子的火星灰尘。   等到动静终于结束, 一群人再进去一看, 发现不得了了。   圆婶和她孙女都被砸到了!!   只见被劈成两半的树不知怎么倒下的, 竟然正好将圆婶和她孙女一人砸倒一个,还都砸中了她们的下半身,地上都淌了一地的血了!   “哎呦,我的腿啊,哎呦,快救救我——”   “奶,奶,我的两只腿都没感觉了,呜呜呜,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祖孙俩一块呜呼哀哉,让村民都不忍心告诉她们看到的事实,不过人命关天,他们上去准备先把两人救出来。   不成想去抬帮忙抬树的人在摸到树干后全都猛烈激灵颤抖了一阵,随即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被劈焦的大树上不仅燃烧着熊熊烈火,还带着电呢!   这一下,电倒了好几个人,基本都是村里的青壮年。   人一倒,他们的家人亲戚邻居全都跑上去查看,不小心挨到蹭到的继续步了前者的后尘,接连又倒下一批。   剩下的人顿时乱起来了。   一部分跑去叫村里其他人,一部分站在那儿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救人,别像之前那些,还没救出人,自己先打着摆子被电倒了。   不等他们犹豫着想出办法,村里基本所有人差不多都跑了过来看情况。   天空中的雷云愈加厚重,明亮的闪电时隐时现,却始终不下雨,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惩罚这世间的罪恶。   “是报应啊报应——”有老人望着头顶的异象,再看看圆婶祖孙仨的惨样,顿时放声大悲呼道。   其他嘈杂地忙碌着准备救人的村民听到这话纷纷顿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暂停了那么一瞬间,又都恢复了着急的样子。   报应?大家是不信的。   村里做那一行久了去了,卖掉的弄死的孩子不知多少,以往也没见谁得过报应,倒是谁更心狠更手黑,谁家的生活过的更滋润!   那个老人家哆嗦着跪在地上给老天爷磕头求饶,众人不以为意,嫌他碍事将人踢开了。   却不想,下一刻,随着轰鸣的雷震炸响,劈里啪啦的闪电齐齐劈了下来,将一院子的人全都罩了进去。   这下不止圆婶祖孙两个哀嚎不止了,所有人都在电闪雷鸣中再也站立不住,一个个被雷劈倒了下去,躺在硬邦邦的地上翻白眼打着哆嗦。   院里院外的地面上肉眼可见地散布着一层电火花,几次蔓延开后,一股肉焦的腥臭气充满了整个小院,令人作呕。   没有人再喊报应,没有人再喧闹出声,即使他们此刻心中都想到了那两个字,却再也无法说出来。   一阵阵闪电劈过,他们全都焦黑似碳,只能发出小小的呻吟,痛苦、惊惶、恐惧、无助等等以往被嘲笑的一系列懦弱的表现轮番在他们身上上演。   就如同当初他们欺负弄来的货物时,那些弱小的货物一般。   而现在,睁大眼看着他们遭到报应的却正是以往被他们瞧不起肆意折磨的‘货物’。   小屋子的门早已打开了,陈向阳已经能起身下床,他紧紧抱着荣锦,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院中哀嚎遍地,眼中全是漠然。   动静越闹越大,刚开始屋里的孩子们还尖叫四起,全挤到角落里不敢动,恨不得将自己个儿贴到墙里去。   渐渐的,随着门口站的那两个一直没遇到什么危险,有年龄大点的孩子开始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挪到两人身后,探头朝外面瞧。   当看到院中那一片堪称地狱般的存在,几个孩子惊叫一阵后全都又哭又笑,最后像是疯了一样坐到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你做的?”陈向阳一双尚且稚嫩的凤眼冷冷地看着那些遭雷劈的畜生们,嘴唇却贴在怀里的人耳边悄声问道。   荣锦似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下头,吐出口的声音冰冷又无情,“他们……该罚!”   “你是对的,他们都该罚,这个村子都该罚。”陈向阳没有惊骇,没有反对,甚至支持她加大力度。   两人说话时一点都不像是孩子和幼童,更像是心有默契的大人之间,双方都有着成熟的心智,相同的三观。   荣锦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片刻,心道即使他落难到如此境地,仍然是一派冷静沉稳的模样,即使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孩童。   他和她一样,即使转世投胎,也掩不住双眼中神魂的睿智光茫,昭示着他们与凡尘的不同。   只不过她记忆尤在,转而披上懵懂的孩童外衣,而他记忆封闭,全然一片白纸,却仍旧能清明地旁观着这一切。   “勾陈……”她呢喃着下意识再次喊出这个名字。   “我叫陈向阳。”对方皱了皱冷峻的小眉头,认真地再次给她纠正。   荣锦微微低下头去,神色暗晦。   “轰隆——轰隆——轰隆——”   又一波天雷劈过,院子内外倒了一片,电闪雷鸣,紧跟着雷震范围渐渐扩大,直扩大到整个村子,所有阴暗晦涩的角落都逃不过至阳至刚至强的雷击惩罚。   雷劈过后,房屋倒塌,槐树起火倒下,露出底下掩藏了许久的阴暗龌龊,到处都是累累白骨。   整个村子全都陷在黑压压的雷云之下,雷声大作,火花四溅,诺大的阵势惊动了整片天地。   方圆几里的老百姓们被轰隆作响的雷声震得纷纷出门,抬头看向那片乌云密布闪电飞光的地方,神色均是敬畏无比。   那个方向是大槐树村,竟然遭雷劈了!   总有人知道点那里掩盖的真实情况,看到此种情景,不由得直呼报应报应是报应!   其他人或好奇或探寻或疑惑地询问缘由,对方看着那片天空漫天的雷鸣,丝毫不敢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大槐树村拐卖孩子虐待孩子的事情讲出。   众人顿时哗然,紧接着立马响起了几声凄厉的哭号,都是村里曾经丢过孩子的人家,如今想来,怕是……   有一就有二,雷霆万钧之下,镇慑了不少魑魅魍魉,隐藏在暗地里多年的大槐树村的秘密渐渐地被揭露开来。   当刘部长带人循着地上异常的痕迹寻来时,大老远就看到前方那片黑云压城般的天空。   得,小神仙已经发怒了。   这下连地上开的异常旺盛的花花草草都不用看了,直接照着那个方向前进吧。   当时荣锦被劫,李婆子在火车上闹的人仰马翻,若不是刘部长出面作保并安抚,恐怕列车员甚至列车长都逃不过对方疯了一样不要命的一阵乱挠乱抓。   而且,当时一闹起来,列车上发现丢孩子的不止一个,陆陆续续地很多人都找上来哭诉着孩子在车上丢了。   事情传遍后,事态控制不住地闹开了,乘客们差点和列车员这方打起来。   最后由列车长做出一定会全力找到孩子的保证,并全程配合,车上所有人在找到孩子之前都不能下车,即使到了下一站口,车都停在那儿不再发动,全车封闭戒严。   刘部长的手下紧急从附近调来一队士兵,挨个对火车上的人进行盘查询问。   帮忙追查其他丢失的孩子之余,他们最关注的是关乎到灾区千万百姓、最最重要的小仙女!   荣锦是在吃饭前后那会儿不见的,当时发生的那个情况不得不让人怀疑,于是疑点落到了当时跑来的几个列车员身上。   列车员说出了那群妇女的面貌特征,全车寻找,但是最终一个人影儿也没见到,有士兵发现了车顶的脚印,证明人或许早就在半路就跳车逃跑了。   刘部长于是带人下车原路返回,直到事发时经过的那个路段。   他们发现了地上从某一点开始长的十分繁茂精神的花草,蜿蜿蜒蜒地指明了一个方向。   虽然知道小仙女不会任人欺负,但以防万一,刘部长先带人轻车简从快速朝花草指出的方向追赶,大部队带着李婆子在后方支援。   只是没想到,他们尽最大所能地赶到,看见的却是再一次震撼整个人生的壮阔景象。   雷云压城之下,气势磅礴的雷霆排山倒海地劈下来,所过之处房屋院墙倒塌,焦黑一片,寸草不生,同时揭露出地下埋藏多年的秘密。   白骨累累,昭示着这个村子的罪恶。 第90章   刘部长一行人根据雷云的方向赶到大槐树村时, 村子已经几乎在雷暴之下被夷为平地。   雷电交加之中, 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所有的房子都成了焦黑的废墟, 衬着泥土里翻出的森森白骨, 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看一眼就瘆的直打激灵。   看来,这个村子里不是那么干净, 不知道都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部长, 雷打的这么大, 咱们怎么进去啊?”临到村口时, 看到那副壮观的雷暴场景, 下属们目瞪口呆地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雷声轰鸣, 特别是就站在近前时, 说话如果不大声嘶喊, 估计身周的人根本就听不到。   刘部长听了几遍才听清下属的问题,当即打着手势,先让大家停一停,等雷暴过去再进去。   里面有小仙女在, 坏人得到惩罚是肯定的了,相应的无辜之人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他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做了安排后, 刘部长弯腰喘口气, 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 叹息着摇摇头。   到了这个时候, 他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替那些作恶的人担心了,惹到了小神仙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都说君王一怒,浮尸百万,现在神仙一怒,阵势一来就这么大,直接将整个村子毁了,希望对方尽快平息怒火,不然他们没法进去给她收尾啊。   等着雷暴消失的时间里,刘部长带领下属们围着小村子查探了一圈,没看到有周围村子的人过来看热闹,估计都被漫天的雷云闪电吓得不敢过来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位置,正好方便他们给这件事画上句号,小神仙的事尽量不能传出去。   稍后,待到大风停了,闪电渐渐消失,雷声最后闷闷地响了几下就听不到了。   虽然村子上方的天空中仍然阴云密布,但是至少不再有天雷劈下来,村子里断墙残壁之间,偶尔还会有电火花乱窜,不过注意点的话倒是不会被电到。   刘部长挥了下手,一行人开始小心翼翼地踏入雷劈后的村子。   两旁的房屋残破不堪,却是没看到有受伤的人在里面,外面也是静悄悄的,仿佛整个村子已经荒无人烟。   “部长,你看,那里有座青砖瓦房还好好的,咱们去看看吧。”下属们指着远处一道黑影提议道。   村子不大,再加上高一点的建筑基本都被劈倒了,进来后打眼一望,周围全是废墟,只有前面有一座房子的黑影还好好的耸立在那儿。   想想小神仙的本事,八成她就在那里呢。   刘部长遥遥望了一眼,却看到那里远远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近。   下属们发现他的异常,顺着望过去,也看到了渐渐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个人影,昏暗的天光下,到了跟前才能看得清楚。   是个五六岁长相白皙精致的小男孩,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短衫,小脸上面无表情,双手双脚和外露的皮肤上都是青紫的伤痕,像是受过一场大罪。   令刘部长等人十分惊喜的是,他怀里小心抱着的正是他们这次来寻找的小神仙。   “你们来了。”陈向阳在他们开口前首先说道。   他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好似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只是出来打个招呼一样。   刘部长怔了一下,猜测他也可能是被拐来的孩子,于是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视线迫不及待地转向他怀中的荣锦。   陈向阳手臂紧了紧,脚步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荣锦小手拍了拍他的手安抚,转而脸色沉重地看向刘部长一行人。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有些事还需要你们帮忙调查明白,还有……”荣锦眸色沉下几分,嗓音低了几度,“你们知道,雷罚从不劈无辜之人。”   “这里,就连泥土石头都是肮脏的。”陈向阳随着她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少见地带上一丝明显的厌恶。   刘部长和下属们面面相觑,大概能想到拐了孩子后,那些人都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毕竟以前这样的案子也有。   只是不成想,他们想的还是太甜了。   在朝那座唯一耸立的房子去的路上,荣锦简单地提了她来后发现的几点,就让一行人差点误以为是幻听,听的他们眼珠子都快脱了眶。   拐了孩子卖出去这点本就猜到了,人贩子就是为了这个赚钱的,只是那什么打断手脚、欺辱小女童就太过分了!   更丧尽天良的是,还有人贩子把拐来的孩子当鸡鸭牛羊宰了吃肉?!   刘部长和下属们第一次听见这么骇人听闻的污糟事,脑子里一片轰鸣,胃里翻江倒海,愤怒得一肚子气。   据传灾荒闹的最严重的隔壁省那时候出现了人吃人的事,但是因为有他们带去的小神仙帮忙,旱灾缓解,很快就有吃的了,他们根本没真正见过那种惨象。   而且那是饥荒中为了活下去没有办法的办法,即使听过后心里不好受,但至少他们能够理解。   但是这里呢?是在通过拐卖孩子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时,竟然还把小孩子宰了吃啊!   一帮子畜生不如的混账!!   刘部长等人听完后表面上平静如许,心中早已怒火滔天,禁不住想小仙女劈的太对了,把人劈个半死不活才好,比抓起来后一木仓木仓毙更能让那些没人性的鳖孙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还有听小仙女的话音,全村的人都是从事拐卖的行当,整个村子都充满了人性的罪恶,让天雷劈上几遍最好,洗一洗这片土地的污浊。   圆婶家的院墙院门早就被雷劈没了,地上倒了一片人事不醒的人,一个个黑糊糊的看不出原样,劈裂开的大槐树下还压着呻吟哀嚎的祖孙两个,声音已经弱不可闻。   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还有遍地的焦黑,树叶子上犹自闪烁着轻微的电火花,树干早已熊熊燃烧开了,噼噼啪啪的木柴爆裂声不断响起。   刘部长一行人走到近前时看清楚了满院子的状况,发现躺了得有一二百人,或许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这里了,怪不得来的路上一个都没见到。   陈向阳抱着荣锦从这些人身上跨过,眼光都不留一丝,视若无睹地走过,到小屋子门口打开了那扇破木门,露出里面的情况。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依偎在一起,看到陈向阳和荣锦回来后顿时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然而当看见两人身后跟着的刘部长一行时,孩子们又全都跟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惊慌失措地挤挤挨挨躲回了角落的黑暗里。   “这都是被拐来的孩子?”刘部长本想上前一步,结果对方被吓到惊呼声一片,活像他是只吃人的老虎似的。   “只剩这么些了。”陈向阳平淡地替荣锦回答道。   荣锦点了点头,趴在他怀里很是依赖的样子,看得刘部长脸皮子动了动。   “你……”刘部长疑惑地看向这个刚才不是多关注的小男孩。   他太冷静了,面对这个如同地狱般的惨象,他平静理智得根本不像个孩子。   “我叫陈向阳。”陈向阳抬眼自我介绍,完后又把目光黏在了怀里的人身上,态度冷淡。   “他,是我的人!”荣锦举举手声明,示意对方赶紧去解决人贩子和被拐孩子的事,揪着自己人干什么。   刘部长嘴角抽了抽,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想到什么想问一下,张张嘴在荣锦不乐意的眼神下做罢。   好吧,先收拾残局,其他的事稍后再细说。   刘部长派了小队里面最温和会说话的手下进屋去安抚受惊的孩子们,剩下的人都到院里清理现场。   倒在地上乌漆抹黑的人都看看是不是还有气儿,活着的就拖到另外几间屋子里去。   没气儿的肯定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他们也不用多操心,拖远一点先堆那儿好了,等大部队来了处理。   众人呼哧呼哧的干了一会儿,将半死不活的人全抬进屋扔着。   至于救治?他们又不是大夫,没那个能力救人,实话说能救也不想救,都特么活该!罪有应得!   最后人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槐树下压着的几个。   大家发现,地上真正死了没气儿的人暂时一个都没有发现,基本全是浑身发焦发臭却还留着口气苟延残喘的。   “小仙女太善良了,对这群黑心肝的太仁慈!”   下属们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在拖人时不着痕迹地揣上几脚,特别是听了这些败类竟然还欺辱女童吃孩子肉的事,心里憋着一股气的人就朝他们发了。   于是,好多个漆黑人形的下身物件儿被生生踹断了,踩在地上碾成了渣,由于刚遭雷劈,浑身焦黑着,那些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呜拉呜拉的含糊不清地抽搐着。   刘部长看过一眼后问荣锦这次雷劈的后遗症,是不是和之前严科长或者绑匪一样,缓过来好了后只留一身黑皮蜕不掉,其他都没啥妨碍。   “怎么可能?他们可恶心了,那样的惩罚太轻!”荣锦万分嫌弃,“不过,缓上一两天是能够说话的,方便你们审问盘查,我这次被偷走貌似不简单呢。”   后头还不知道是谁在盯着她,荣锦想想暗地里有只耗子偷偷打着她的主意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寒不已。   随着她心情的抑郁烦闷,天空中未散去的乌云又开始有了动静   “轰隆——轰隆——”   刘部长打了个激灵,抬头朝天瞧了会儿,看见乌云中穿梭的雷电,想起之前那阵仗,忍不住心中一骇。   “不会是还要劈吧?!”他们都在这儿呢……   荣锦郁郁地瞥了他一眼,“不劈了,下雨。”下大雨!   冲刷走这里所有乌七八糟的让她心情不爽的东西。 第91章   雷声再次响过后, 大雨滂沱而下, 冲刷着大槐树村焦黑的土地。   除了风声雨声,往日喧闹的小村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再没有一点活力。   周边的村子里却立即欢腾开了, 村民们跳着叫着冲进雨幕下高兴的手舞足蹈,一时间欢呼雀跃不已。   “下雨啦,下雨啦, 下大雨啦!”   大家拿出锅碗瓢盆大水缸接水, 干涸的水井和土地有了大雨的灌溉, 很快变得充盈湿润, 干燥的环境经过雨水的洗涤, 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陈向阳站在屋檐下, 正在用瘦巴巴苍白的手为荣锦理头发顺毛, 荣锦感觉挺舒服的, 待在他怀里看着不断滴落下来连成串的雨丝有点发呆。   院里的清理工作还在继续,大槐树下压着的祖孙还没弄出来,必须先把劈成两半的树干搬走,底下的人才能出来。   “这里还有个孩子!”当时发现小女孩的下属立即高喊出声, 还以为又是一个被拐来的可怜人。   紧接着,他们又发现了旁边不远处的无头尸, 下半身的部位黑黑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是发现的第一个死人, 却让大家瞬间沉默了之后, 都觉得十分解气, 是对方罪有应得!   经过众人的齐心协力, 大槐树被挪开了,下面的人成功被救了出来。   然而圆婶祖孙俩被砸断了腿,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另一个就是无头尸,被单独抬到了柴房。   刘部长让人给受伤的一老一少简单包扎了一下,以免还没审问人就先死了。   下属们本打算把昏迷的小女孩送到孩子们都在的那屋炕上,结果被那群孩子战战兢兢地堵着门不让进,个个看向小女孩的目光都像看仇人一样。   “她、她也是人贩子里的一个?”下属迟疑地问道。   小孩子们顿时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跑回屋里拿出那根荆条鞭子,露出身上的伤,再指了指昏迷的小女孩。   下属明白后心中复杂难言,原以为也是一个被拐来的小孩,没想到竟然是个参与拐卖鞭打孩子的。   她看上去也是个小孩子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了,真是……唉。   下属向刘部长说了这事,得到荣锦的确认后,把小女孩和她奶奶跟那些遭雷劈的人放到一起去了。   下属们知道后全都叹了口气,蛇鼠一窝,当真没什么值得他们同情的。   稍后,村口留守的人进来禀报说大部队快到了。   刘部长当即带上荣锦离开,准备先把她送回去,之后的烂摊子就交给他们来管就行。   陈向阳当然是跟着的,他抱着荣锦不放手,刘部长想沾个边边都不行,比李婆子护崽子还要护的很。   刘部长无法,看向荣锦,关键其实还在她的态度不是。   荣锦扭过头趴在陈向阳身上,选择的是谁不言而喻了。   刘部长酸了酸,任劳任怨地亲自找出两件雨衣给他们两个披上,带着几个手下护送他们出去。   大部队已经到达村外,绿军装的士兵们站在雨幕下像是一棵棵青翠的白杨树,将大槐树村为了个严实,等闲之人是不让靠近的。   李婆子已经在村口等着了,她被刘部长吩咐人拦在那里,没让她进去看到那副人间炼狱的画面。   她在车里等的坐不住,就披着塑料布站在一个木桩上,殷殷切切地朝着村里望。   看到出来的一行人的身影,李婆子眼睛顿时大亮,迫不及待地跳下树桩跑上前。   “刘部长,我孙女福娃呢?”可别出啥事啊。   李婆子担忧的不行。   刘部长指指他身后,走过来时露出后面劈着雨衣的一个小身影。   “这是…谁……”李婆子刚开始还疑惑来着,她的宝贝孙女没可能一天没见就长这么大了吧?   随后,当陈向阳抬起头,而荣锦听到奶奶的声音,从他怀里探出来时,李婆子后面消音了。   “福娃福娃,奶奶可想死你了,来,让奶奶抱。”李婆子见到宝贝孙女好生生的没啥事,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喜上眉梢地朝荣锦展开了怀抱。   荣锦也想她了,笑着朝李婆子伸出两只小胳膊,想扑到她怀里去。   然而陈向阳不愿意放人,一把将她的胳膊收回来,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揣在怀里,用雨衣牢牢盖住,然后看向李婆子的目光十分冷然。   李婆子愣了下,没明白啥情况,这是想跟她抢孙女?!   “哪来的小毛孩?把福娃给我,那是我的宝贝孙女!”李婆子不仅说还直接上手去拽了。   陈向阳灵活地躲开她,速度飞快地爬上了刘部长借调来的斗蓬车。   李婆子气的咬牙切齿,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到了车厢里,陈向阳拿开了雨衣,李婆子看清了他的脸和伤。   这一看就是被那些个黑心肝的人贩子拐带来的,看样子是受了大罪了吧,她一个心软心善的老人家可犯不着跟他一个小孩子多计较啥。   如此一想,她心下刚才惹起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消了,转而继续关心自家宝贝孙女去。   “福娃,有没有伤着?来,奶奶看看。”李婆子笑容满面地对荣锦拍了拍巴掌。   荣锦摇了摇头,推开身后紧抓着她不放的人,转而扑进了自家奶奶怀里。   陈向阳脸色顿冷,想有所动作,被刘部长及时拉住,开始询问关于他的事情。   早在荣锦说这小子是她的人后,刘部长心里就已经琢磨开了,这会儿逮到机会,可不就要好好问一问。   小神仙的人,那岂不是也是个神啊仙啊的?   会不会和小神仙一样,也有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行云布雨、召雷引电?   还有,是不是还有他们的神仙同伴下凡来了,多不多,国家要不要统计一下,组个部门专门为他们服务管理?可以互相帮助,和谐相处嘛。   刘部长小声嘀咕了一大通,结果停下来后才发现陈向阳那小子鸟都不鸟他一声,全程都在盯着小仙女,一副拒绝与外界接触的态度。   明明之前他们刚进村遇到时还好好的!   荣锦这厢回到熟悉的怀抱中,调整了最舒服的姿势窝在那儿,转头发现陈向阳紧随的目光,琉璃眼转了转,朝他勾勾手。   刚才不搭理人的小男孩立马动了,走到李婆子跟前,毫不犹豫地搭上荣锦伸出的小嫩手。   “奶,这是我的…救命恩…人!”荣锦一本正经地跟李婆子胡说八道做介绍,给昔日的神友按了个身份,以后方便接触噻。   李婆子没想到还有这茬,对陈向阳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和刚才比起来热情的不行,还拉着坐在一起问情况,完全没仔细想过自家的神仙孙女如何会让别人救的。   期间,只要是荣锦点头的问题,陈向阳都会认真作答,虽然声音依然冷淡,但对比刘部长刚才那会儿的待遇,这回已经够给面子了好么。   然后大人们都知道了陈向阳那可怜的身世。   其他孩子都是被拐来的,爹娘爷奶哭天哭地的到处找,而他却是被爹娘亲手卖了,就为了给底下的一双儿女弄好吃的。   这真是亲生的吗?   大人们听后同时在心中冒出这个疑问,实在是太狠心了,如果是亲生父母的话,哪里会舍得卖掉自己的亲身骨肉呢。   更何况,陈向阳还是个男孩,都已经五六岁了,父母再用心养几年就能当半个壮劳力使,能为家里挣工分了,咋就说卖就卖了?   而且这孩子长的不是一般俊俏,将来肯定不会娶不上媳妇,说不定不用给彩礼,都有许多姑娘上赶着要嫁哩。   李婆子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孩子爹娘怎么想的,看着完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没等大家唏嘘感叹一番,后面有人追上来给刘部长递消息。   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刘部长下车去跟报信的人接触了一下,而后就摆手让车队先行,他自己则留下坐上另一辆车又返回去了。   李婆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后面越来越远的旷野,瓢泼的大雨下周围什么都看不太清晰,让人莫名心发慌。   荣锦和陈向阳遥遥望着大槐树村的方向,只看到那里的水汽越来越浓重,当时他们那种让大雨冲刷掉一切罪恶的想法,估计要实现了吧。   在两人的视线中,刘部长的车渐渐被愈来愈大的雨幕遮挡,消失在路尽头。   刘部长很快又回到大槐树村村口,车还没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查看情况。   只见漫天的大雨中,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慢慢的混杂着一些浑浊的泥黄色,当人站到雨中时,一股清晰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而地上的雨水短时间内已经漫过了脚脖子,涨速很快,就像是、就像是发大水的前兆。   难道是附近哪条河因为下暴雨,使得河水漫出来了?   刘部长用手遮挡着眼帘,眯着眼朝远处眺望,灰蒙蒙的天色下,再加上遮挡住视线的雨幕,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了片刻,脚下的积水又上升了些,且愈加浑浊,能明显感觉到水是从另一头流过来的,水中还裹着沙子!   “附近有哪条大河,有黄沙的那种?”刘部长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朝下属大声询问。   下属怔愣了一下,而后脸色突变,立马嘶吼着回应。   “部长,是黄河!黄河!”   同时,派出去探查异常的人回来了,飞奔着边跑边朝刘部长这边大喊。   “黄河决堤了!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第92章   黄河决堤, 发大水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慌张, 不过好在水势还不急。   这次,它不像记忆中的发大水那样, 黄河水汹涌而来, 而是慢慢地漫上来的,水流很小。   刘部长观察到这一异常,带上人冒险去决堤口查看, 发现只是堤坝上开了一道很小的很细的口子。   决堤口是小, 但是因为下暴雨的关系, 浑浊的黄河水从地上河道里漫了出来。   看那样子, 不会造成以往发大水的那种哀鸿遍野的现象, 但是被淹一下是在所难免的了。   刘部长这下放心了不少, 带着人试图堵住裂开的决堤口无果后, 他让下属们紧急去通知在这一片的所有村子, 让大家都先往高处避一避。   虽说水势不急,但谁知道它会漫到什么程度,万一是大半夜在所有人疲乏之下来不及反应时没过房顶,那就极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危险和损失了。   下属们听到命令赶紧去执行, 誓要让乡亲们避过这回不算急湍的洪水。   刘部长重新回到大槐树村,留下的一半军人还在那里坚守防护, 没有离开过半步。   如今河水就要漫上来, 再围着这个村子已然没什么大用, 还不如尽量去多拯救一些人民群众。   随后, 在场所有的士兵被分成了几个小队, 被刘部长撒到周边村子里,去引导大家往高处避水。   “部长,水上来了,咱们走吧!”下属看着涨到小腿的水势,急切地朝刘部长大喊。   刘部长摇摇头,周围村子的人口加起来差不多有几千人,在这种紧急的时刻,他是不会撂下他们不管的。   他派出一个手下把车开走,回去向小神仙求求情,至少让大暴雨不要再下了,下过一场出出气就好。   再大的话会引起洪水泛滥,到时候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那种结果不是上头能接受的,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等安排的差不多了,他带人朝高处撤退,至于大槐树村,大水之下,已经没必要关注这片废墟,只能等水过后再说了。   之前发现的被拐来的孩子已经送上车带走,人贩子也押走了,村子里的废墟下或许还有人被掩埋,但他们已没有时间再去一个个扒出来。   对于那些恶徒,是死是活,全看他们的命。   撤离的过程中,沿途的村庄都在有人往高处跑,有的还要磨磨蹭蹭地带上家里的粮食和被褥。   好在水势真的不急,不然一个浪头打来,在后面墨迹的人说不定早就被洪水冲走了。   待到撤到一座山坡上,刘部长从士兵处借来望远镜一用,时刻观察着下面的河水涨势。   水还在涨,直到没过了膝盖,差不多将大槐树村的所有白骨都淹没,暴雨终于渐小,水线相应的也不继续上涨了。   爬到山上的人民群众人心惶惶,不过有军人在,他们放心很多,撤离时还算井然有序,没有闹出大乱子来。   看着底下的洪水,聚集在一起的老百姓开始针对它的源头议论纷纷。   其中各种原因中,提到最多的是大槐树村伤天害理,惹怒了老天爷,不仅他们自己得到报应受了天罚,还连累他们周边一帮人跟着遭殃啊。   这种说法有之前的雷暴场面为证,又有大暴雨、漫上来的洪水、各村知晓内情的传言等等,越来越被大家所接受。   最后,所有人一致认定,洪水是大槐树村作恶引来的祸端,等到洪水结束,他们一定得去向政府领导举报他们村的那些个勾当,让恶人绳之以法,以息天怒。   果然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哇。这不,报应来了!   以后,他们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要步大槐树村的后尘。   各村村民们因这一遭,倒是前所未有地团结清明起来。   毕竟知道上头真的有天罚,人心有所畏惧才会有所顾忌。   不然放任下去,一旦没了信仰没了道德的辖制,人们心中贪婪的猛虎就会被释放出来,到时候这个社会还不知道会发展成怎样的境地。   刘部长待在人群中听着他们的议论和警醒,心中思考良多。   之后,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好似一片汪洋的河水急速地后退,小半天才漫到膝盖的河水,转眼间就退了个干净,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刚刚转移到山上的乡亲们看到这种景象,有片刻的懵逼。   他们以为会发很大的洪水呢,还没来得及哀悼一下被淹的村庄和田地,没想到水一刹那就又退回去了。   这样子,就跟刷锅水要把这一片洗刷过一遍似的,水刷过来一下就走了。   刘部长也很惊讶,不过他认为是派去跟小神仙求情的人起了作用,不然暴雨和洪水不会这么虎头蛇尾的,转瞬就没了。   大家伙往下瞅了瞅,打算回去了,家里留下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事。   刘部长拦住了他们,准备先等待片刻,看看具体情况如何,水还会不会再漫上来,等确定退去了再下去也不迟。   洪水确实退了,大雨也很快消失了踪迹,天空中的乌云散去,阳光照下来,露出了七彩霞光。   天空中架起了一道彩虹,旷野中草木开始疯涨,片刻间就变成了郁郁葱葱硕果累累的模样。   阳光是那么的温暖,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青草、绿树、田里成熟的庄稼、干干净净的地面和村庄,组成了一副丰收的画卷。   刘部长和村民们一起看得目瞪口呆,呆愣在当场。   这、这简直就是神迹啊!!   “是神仙啊,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反应过来的群众纷纷跪地磕头纳拜,感谢给他们送来丰收的神。   刘部长呆了一下后笑了起来,能有这种手笔的除了他们那位小神仙还会有谁?看来对方还是面恶心软的神仙呢。   不过,等到他们下山,护送人民群众回家,路过曾经的大槐树村时,刘部长就不那么想了。   为什么说曾经呢,因为洪水退去后,大槐树村也随即消失了,真正字面意思上的被夷为一片平地。   起初走到那里时,他们还没发现,还是周边熟悉这一片村子的乡亲奇怪地提出疑问。   “领导啊,这里应该是大槐树村啊,咋就变成了一片空荡荡的草地,不见村子影儿了呢。”还想看看天罚之下,丧尽天良的大槐树村村民会有啥恶报呢。   刘部长一听停下了脚步,立即让随行的手下和军人一起去查探。   过会儿听他们回来禀报说,眼前这块长满了野草的草地确实是之前大槐树村的位置,然而现在……   断壁残垣的废墟村落已经不在了,在洪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的地方还长出了青绿旺盛的草丛,好像将它曾经的一切都抹去了,连同那些罪恶。   实际上,大槐树村是不见了,但这个村子的恶行反而更为被群众所证实确认。   “大槐树村果然是被天罚罚没了,这就是作恶多端的下场!”   “害了那么多孩子,说不定咱们村丢失的孩子也在里头,唉,伤天害理啊。”   “报应啊,报应!都是报应!”   “呸,活该!活该!”   百姓们对曾经的大槐树村厌恶不已,狠狠的唾弃之,即使它现在消失了,也不足以平民愤,更何况,还有那些丢了孩子的村民,对于这个罪恶的村子,更是深恶痛绝。   随后,等到他们重返回村,见到家里的东西一切完好,甚至连没来得及带走的保命粮都完好无损,更相信了心中那个想法。   这场洪水是神仙专门针对大槐树村的惩罚,那里的人太作恶多端、泯灭良心,被神仙直接从地上抹去了!   而他们这些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神仙明察秋毫,召来的洪水并没有带走他们的东西。   甚至在暴雨和洪水齐齐退去后,还对受惊的他们给与了补偿。   看看呐,那漫山遍野的青翠苍绿野菜野果,那满田满地的累累硕果,一片丰收之景。   若说洪水前地里的庄稼是旱的蔫了吧唧半死不活的迟暮老人,那么现在他们则在洪水过后变成了壮年的小伙儿,很是喜人。   “这都是神仙赐予的福祉,是神迹啊!”   亲身经历过那一切变化的百姓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句话,感激涕零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敬畏和感恩之情。   众人默默地在心里打算好了,等穿军装的领导们离开后,他们就私底下给神仙立个长生牌,感谢神仙大恩。   而刚刚才退去的、曾给他们带来绝望的那场洪水,则被百姓们认定了是神仙送来的警示,是神迹的开端,是福兆。   福兆带走了人世间的罪恶,给人民送来了丰收,是该被他们铭记在心的大事好事才对。   于是,这场看似是天灾的灾祸,在之后的岁月中,被百姓们口口相传,逐渐传成了一个带着神话主义色彩的神奇故事。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现在,当大家伙想清楚后,个个欢喜地奔回家去,徒留刘部长一行人面对着空荡荡的那片草地苦笑。   刘部长想的是小神仙还真记仇,说把一个村庄抹去就雷厉风行地抹去了,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唉。   不过好在对方有分寸,在警示众人之余,没有波及到无辜,而且事后还给了丰收的好处做补偿,直接封住了他的口。   不讲他在那儿如何感怀,其他人可都在心头炸开了锅。   跟着刘部长的属下们还好,又不是第一次见了,震撼过后就恢复了正常,该干嘛干嘛去。   而那些初次见证神迹的军人们则大开眼界,人生信仰和三观全部被冲刷了一遍,至于倒没倒……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93章   荣锦被找回来后, 那趟封闭戒严的火车终于放行了, 该下站的下站,该继续乘坐的继续乘坐。   同时, 列车长对所有乘客的解释是人贩子经过组织上的不断努力, 终于抓住了。   那些丢孩子的人纷纷喜极而泣,被安排着去领自家孩子。   列车上的其他人看到这种感人的场面,被拘在车上良久不能动弹的憋闷和不满算是减轻了些。   毕竟是人贩子惹的祸, 全车戒严也是为了救孩子, 大家互相体谅一下不算啥。   稍后铁道部那边在刘部长一方的施压下, 不得不担负起这次突发事件的责任, 对当时所有被限制了一段时间的乘客们道歉, 并给受害者们做出点补偿。   作为受害者们中首当其冲的重要目标, 荣锦得到了一沓粮票布票, 还有些乘火车的干部凭条什么的, 以后可以优先乘坐干部车厢等等。   刘部长回来后不仅为她争取到了这些好处,还把那几个当时在场的列车员当机立断地带走了,连同那些半死不活的人贩子,由部队出手帮忙, 全部带走。   本来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帮忙解决旱灾,即使出了什么事也得交给对方解决才是, 不应该这么强势地喧宾夺主, 相当于打负责人的脸。   但是刘部长在荣锦提出幕后疑似有人操纵这件事后, 立马就十分警惕了起来, 完全撇开了温和的外表, 露出自身果决强势的一面,雷厉风行地先把所有涉案人员都控制起来。   等到这部分灾区的负责人过来时,刘部长已然掌控了全局,审问的程序都已经启动了。   不管这次里面牵扯进了多少人,他势必要顺藤摸瓜端一窝的,最好拔出萝卜带出泥,帮主席把某些蛀虫也清一波。   对方无法,本就有求于人,现在又算得上是自己管理不当的责任,且双方靠山比起来,还是刘部长的后台更硬,他惹不起,只好暂退一步,没有阻拦人被带走。   那些有嫌疑的列车员们这下全慌了,急急忙忙托人找路子脱身。   他们基本都是有关系的,不然也不会捞到铁饭碗,起初还不以为然来着,不就是丢了几个孩子嘛,全国哪天不是在丢孩子的,就这次的金贵?   而且后面找回来了啊,人家人贩子做下的孽,与他们有何干系。   但是刘部长的人过去把他们全抓起来时,这些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白过来是人贩子动了不该动的,踢到了铁板,而他们都受到牵连了。   由于连负责人都让步撇开关系了,他们托关系也托不着,直到在单位被铐住带走,也没见送过礼拜托帮忙的领导有所动作。   这下不仅丢了人,耗费的钱财票证也都打了水漂,还被列车长拿来做典型教育列车员们好好做事,不然就是这种下场。   即使如此,列车长也气得不行,就因为手底下的人玩忽职守,乱放人进干部车厢才惊动了刘部长,不然丢孩子的事根本不会闹得那般严重的程度。   这片灾区的负责人更气,本来好好求来的人帮忙解决旱灾呢,底下的人却竟给他扯后腿!这下好了。   帮忙的人受惊不干了,刘部长更是执意带所有嫌疑人回去,一反常态强势得几头牛拉不回来。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哇!   荣锦可没有受惊不愿意干了,表示不背这个锅,是刘部长的主意,都是他做的安排。   刘部长有自己的打算,对于人贩子的审问已经有了点进度,刚挖出来的冰山一角都让人心惊,里面牵扯甚广。   如果再继续待在外面的话,不保证小神仙会不会再被偷一次,到时候来的估计就不是温温柔柔的洪水了。   再说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行云布雨,灾区的干旱已经缓解的差不多了,河流基本都有了水,看黄河都满的漫出来,绝对够意思了。   剩下那些边边角角没顾及到的地方,负责人自己想办法去挑水灌溉,他们不干了。   所以,还是先回他们自己的地盘吧,然后把审问出的东西和证据一起递交上去,让能管事的人来管。   刘部长很光棍地表示,他就是个救灾的,淌不了那滩浑水。   等到他们回到县城的时候,路上就已经把人贩子的嘴巴撬开,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   刘部长经历过之前王丽丽那件事,向上头做汇报的工作已经十分熟练,将各人供词记录清楚,签字按手印,然后编辑成册直接送去给主席。   一切忙碌过后,他才腾出空处理陈向阳的问题。   当时救出来的孩子中,其他的都很快被那趟火车上的亲人接走了,就剩下是被爹娘卖掉而不是拐来的陈向阳。   他的去处是个问题。   刘部长在审讯时额外问出了他家里的地址,准备把人给送回去,现在灾荒缓解,他爹娘应该不会再卖他才是。   然而临上车前,事情麻烦了。   不说陈向阳拉都拉不走,荣锦也不愿意放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小伙伴,费了那么大功夫救活,还没玩耍就要将人送回狼窝?怎么可能。   “你送他回去干嘛?再被爹娘卖一遍吗?”荣锦感觉刘部长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非得把人往火坑里推。   刘部长松开手,耐心给两人解释,“他还小,肯定得回家生活吧,再说他的户口还在他家里那儿。”   “他暂时还没有生存能力,在外面会变成黑户盲流,将来一点前途都没有,现在灾荒的问题解决了,他回去的话应该不会再被爹娘卖掉……”   荣锦听他罗嗦了一堆,说到最后意思还是要把人送走。   她本想问那些问题组织不能帮忙解决一下吗,比如把户口迁过来什么的,但是随后又一想,在无利可图的前提下,组织恐怕不会特意为一个小男孩开后门。   “你之前不是问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吗?”荣锦悠闲地抛出一个鱼饵。   刘部长拉着车门的手立马就放下了,惊奇地绕着性子冷漠寡言的陈向阳转了一圈。   “你说他也是个神仙?”他当时也只是猜猜而已,随便问的,没想到……   荣锦点点头,话说有她开了个好头,后头的仙友神友只要爆一下神仙的身份就能得到不少便利呢,啧啧。   “怎么证明?”刘部长站定问道,并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以为她是为了把人留下故意哐他的。   荣锦白了他一眼,从躺椅上爬下来,陈向阳疾步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两人在阳光下突然被一层淡淡的金光包裹,眉心各显现出一枚古朴厚重的符符纹,看上去有点像古时候的文字。   只不过荣锦眉心是翠绿色的,而赵向阳眉心的则是血红色,两枚印记闪现了一瞬就立刻又隐回去了,看得刘部长一愣一愣的。   “哎哟,又一个小神仙!”李婆子忽然惊呼道。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瞧见宝贝孙女和新来的小子一起发神威,怔过神后立马惊喜万分。   “刘部长,福娃说的话还能有假?这也是位小神仙呢,不然……把他的户口落李家村去吧,我家有养神仙的经验,正好他俩一起,你说是不是?”   李婆子笑哈哈地说着,心里的算盘已经拨拉的啪啦响。   若说之前她还愁过宝贝孙女作为神仙转世的人,将来长大了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一般的怕是都配不上她哩。   如果让神仙孙女配个凡俗男子,感觉是委屈了她,李婆子自己也嫌弃。   那么现在……李婆子恍然大悟,凡人配不上,咱就找个同样身份的,如今不是有个现成的嘛。   虽然不知道宝贝孙女愿不愿意,但不妨碍她先把人划拉到自家地盘里,等到孙女长大该找对象时,就全看她个人的意思。   于是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李婆子已经将陈向阳当成未来孙女婿看待了。   她越看越喜欢,比家里那几个臭小子俊多了,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小男孩,长大了肯定也不赖,和宝贝孙女的长相正配。   刘部长反应过来后就听到她那声建议,那当然是下意识就不想同意的,当即就摆摆手。   李家村已经有了个小神仙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若是再加一个……怕不是要把那片地儿都给掀了去啊。   说来,有个问题必须得先问清楚。   “咳,小仙女,你能召雷唤雨,那他呢?”刘部长试探地问出关注的着重点,眼神看向沉默的小男孩。   陈向阳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神色平静淡然,在对方快撑不住时,只听他轻声回了一句。   “我能保护荣锦!”语气认真又郑重。   刘部长扶着额头抽了抽嘴角,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李婆子则喜上了眉梢,直呼孺子可教啊,是个能当孙女婿培养的好苗子!   “咳咳”荣锦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话说如果是以前世两人的实力来看,他确实有能力保护她,毕竟她打不过他不是。   不过现在不同前世,在对方恢复记忆和战力前,她把人拢到身边使唤使唤也不错呐。   对上刘部长询问的目光,荣锦敲了敲陈向阳的胳膊肘,朝刘部长呲牙一笑。   “他,打仗很好,战力超强!”坐镇六合八荒威名赫赫的战神!   刘部长和李婆子都惊了下,再看看小家伙的瘦胳膊瘦腿,还有那张精致得不似凡人的小脸蛋,齐齐默了默。   见他们不信,荣锦看了一圈,指着前方一颗碗口粗的树趴在陈向阳耳边嘀咕了一下。   陈向阳点点头,在另外两人莫名其妙的视线下,他走到那颗树旁,单手轻轻往上一拍,再回到原处站定。   然后随着噼啪一声,那树拦腰而断,咣咚砸在刘部长面前,露出整齐平滑的断面。   刘部长:“…………”光这身怪力一看就是当将军的料! 第94章   陈向阳最后被惜才的刘部长收揽过去, 李婆子的小算盘落空。   当祖孙两个知道的时候, 刘部长已经给陈向阳落户在了军中,成为祖国未来的栋梁人选之一。   “孩子还这么小, 你们就让他去部队里训练?”李婆子气哼哼地斜眼问。   刘部长心情很好, 笑眯眯地回说是先让他和小神仙生活在一起,等大一点就让驻扎在神迹边缘的连长带带,成年了再扔进部队磨练去。   李婆子:“…………”打的可真精啊, 合着她家就是给别人养小仙童的是吧?   不过嘛, 等到小孩子长大一些还需要好几年呢, 趁着住他们家这段时间, 给两个小神仙培养个青梅竹马啥的, 也算是近水楼台不是。   这样想想, 刘部长这件事办的还算妥当, 她就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离开前, 刘部长把开好的粮本以及一些票证交给李婆子保管,是部队上发给陈向阳的口粮和补贴。   “哟,小仙童还是个吃供应粮的!”李婆子毫不谦虚地收下藏好,一手摸一个小神仙的脑袋瓜, 只感觉这以后的日子啊美滋滋。   稍后,刘部长亲自将他们送回村, 算是给殷切等待着的李家村村民们一个交待, 他好好的带人走, 好好的带人回来了。   荣锦的归来, 让李家村全村人都欣喜不已, 毕竟多日未见,心里都牵挂着他们的小仙女嘞。   再说快收秋了,小仙女这时候回来,正好让他们赶上在收获前拜一拜,保佑这一季大丰收,每家每户多分粮。   李婆子被大家簇拥在中间,兴高采烈地回答着大家伙的众多问题,时不时地抚一下身上簇新的衣裳,神色间很是骄傲。   陈向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么白净好看的小男孩在他们这儿可不多见呢,哪里来的啊?   围上来的小孩子们看到他同样好奇的不行,男孩子还好,见他一副弱唧唧的身板儿就没了多少兴趣,而小女孩们大都变得羞答答的,偷瞧着这个特别好看的小哥哥,纷纷眼冒红心。   李婆子适时将家里的新成员介绍出去,只说是部队寄养在他们家的,是将来为祖国做贡献的栋梁之材!好苗子!   村民们肃然起敬,看向陈向阳的目光顿时和蔼很多,经过李婆子这么一说,他们心中已经是愿意接纳他了。   李婆子心中小得意,暗戳戳地先把小仙童的神仙身份瞒下了,不然万一被村里其他人家眼馋抢走了,她宝贝孙女可咋办。   反正小家伙的神仙能力以后是在部队里发光发热的,在他们这儿就跟个普通孩子差不多,至多力气看上去大一些。   从这一天后,陈向阳就在李老头家落脚了,住在荣锦对面的小床上,是他执意争取到的位置。   李婆子嘿嘿笑着同意了,背地里和家里人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之后,全家人对待陈向阳的态度更为亲切,当成自家孩子养活,几乎和他们家小仙女一个待遇。   没过几日,整个村子的人在打谷场上拜过石像之后,繁忙的秋收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与此同时,刘部长上交的大槐树村犯罪报告以及审问记录册,在经过颠簸之后终于成功到达了京都城。   主席和总理在这晚又聚到了一起,秘书将新到的文件包送上时瞧了眼总理,表示有点小震撼。   自从上次出院后,总理的身体逐渐好转,气色一次比一次好,甚至还吃胖发福了一点,当然对比起主席的将军肚,他还差的远。   思及主席之前也是突然有一天开始,身体就渐渐好了,能锻炼能熬夜,身强体壮,吃嘛嘛香。   秘书暗暗猜测,莫不是两位老领导吃了什么好东西了?   她又瞄了下书案上过了几个月非但没枯萎且仍旧水灵灵的喇叭花,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隐隐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吨粮。   主席摆了摆手,秘书抖了下头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麻溜地退出去了,还帮忙关上了门。   总理已经与主席商谈过今天会议上的事情,此时正在趁着时间批改公文。   而主席则是拿过包裹亲自拆开,结果见到案宗和记录册刚翻了一页就控制不住地狠拍了一下桌子。   “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丧尽天良!”主席看了开头都气的不行,再往下估计会有更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比如人贩子拐卖、虐待甚至宰杀孩子的犯罪事实,比如京里某些人勾结那些败类搂财,比如……   “啪!”主席又翻了两页,终于看不下去,将那卷整理概括案情始末的案宗摔在了桌面上。   总理劝他消消气,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何必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但是等他拿起记录册翻看后,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虽然面上看去比主席能稳得住,但心里早就开始翻江倒海了。   两位老领导都被刘部长这次汇报的内容震了三震,想起组织上犯错误的那些人,特别是还有曾经并肩作战过的老战友,不由得痛心疾首,心头像被人生生割了一刀。   然而即使再心痛,该办的事还是要办,该得到惩罚的人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当晚,主席办公室里的灯火亮了大半夜,两人在里面枯坐了半宿后,收拾收拾心情开始布置处理方案。   第二天,一条条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命令下达出去,等到两天后把组织内外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捕归案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搞大清洗了啊。   不动声色地将犯事者抓起来后,主席召开了紧急会议。   总理帮忙把大槐树村拐卖案的卷宗和记录册分下去,让在座的众位都看清楚看明白了,知道他们突然抓人是为了什么。   顺便警示众人,可要管好自己的爪子,别碰不该碰的地方,不然律法无情,木仓子儿可不长眼!   看过刘部长准备的那些东西,以及主席通过特殊通道调查来的事情真相,还有那些利益牵扯勾连的关系图,简直震撼了整个高层圈。   好几位大佬当场骂了娘,他妈的他们都在勤勤恳恳为群众为百姓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忙的头发都白了,有的甚至耗干了精气神儿,仍然孜孜不倦地为人民服务。   结果这些犯事的家伙可好,表面忠于组织忠于祖国,背地里却竟干些伤天害理狼心狗肺的蠢事!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谋夺更多的利益?   我去你妈的利益!那是在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是践踏在人民群众的血肉之躯上,收刮他们的血肉喂饱了自己!   像这种败类渣滓,不游街示众再拉去木仓毙不足以平民愤!更不能够平息他们心中的熊熊怒火!   毙了毙了!全特么的一木仓毙了!只要沾过手的谁都别想跑掉!   据会后的服务员回忆,那天的会议进行了良久,期间会议室内乒乒乓乓劈里啪啦跟打架一样,偶尔还能隐约听到阵阵怒骂声,吓得待在门外等候传唤的她们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会议终于散场了,她们一块进去收拾,发现白瓷缸茶杯几乎没一个完好的了,全在地上碎成了渣,应该是被领导们摔成那样的,可见当时有多火大。   随后,老领导中有一个被逮了,直接在开大会时当场拷走,一点颜面都没给他留。   这一件事,揭开了干部群中不知潜藏了多久的一条犯罪利益链,同时也让京都城中的局势瞬间紧绷了起来。   最大的台子倒下了,其他人想跑也跑不掉。   各处进出的城门首先就戒严了,来去都要查验身份,干部们在事情没有落下帷幕前都不准许离开京都,不能找任何理由去地方或者到国外。   紧接着,涉案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逮捕,审讯之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许多其他的犯罪案件,更多的人因此进了牢房吃牢饭。   那几天,全京都到处都是步伐匆匆而过的列队士兵,引得老百姓见了都在猜测又是要去逮捕哪一个了。   各处监狱的牢里都差不多快要填满了,各大派出所警察局门口人来人往,排除嫌疑的政府工作人员几乎全体忙碌了起来。   而在波及不到的其他领域内,大家也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万不敢在这种时候惹事儿撞枪口。   一时间,城中气氛说是风声鹤唳都不为过。   杀鸡儆猴这一招虽老,但实用性不错,实打实的镇慑了不少人,办公做事的效率不知提高了多少,百姓们倒是称赞居多。   那些心里有猫腻有小心思的干部们,这会儿全都绷紧了皮子,草木皆兵,唯恐逮捕队的人突然来到面前,毫不留情地将他拷走。   拷走容易,回来难啊!监牢里走一遭,除非身家完全清白,不然前途尽毁,小命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这一场针对组织内腐败干部问题的血雨腥风持续了大半个月,期间被罚没财产的、被判刑劳改的、被拉到山里木仓毙的,不知凡几。   甚至连城北监狱的老道长他们都挪到了郊区的农场,为的是给那些定了大罪的犯人腾地方,不然重犯要犯们都没严密的地方可关了。   而几位主要领导人雷厉风行、当机立断的处置方式,相当于对组织内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忍痛割除腐肉,清理创伤隐患,才能在以后更好、更强!   只是掉马的人太多,短时间内人才缺乏,有些空出的位置都找不到人替补,急的领导们团团转。   “任用那些从国外归来的精英,只要有真本事,保证不出卖国家和人民,政审不是问题!”   主席起草了相关文件后,和总理一起签下大名,为海外人才引流回国当先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95章   京都城的紧张气氛终于烟消云散之后, 主席下了批示, 全国开始全面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行动。   以往隐藏在暗地里的勾当被一个个揭发出来,耗子们再无处躲藏, 要么吃了木仓子儿, 要么被打上耻辱柱,付出应有的代价。   与此相应的,很多被拐卖的母亲和孩子得到了解救, 得以回家和亲人团聚, 百姓们为此和手相庆, 对组织的领导赞誉有加。   这件事在秋风萧瑟的深秋展开, 蔓延到全国, 燃烧了整个凛冽的寒冬。   ……   秋收后的李家村一片欢腾, 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感谢他们的小神仙, 因为粮食获得了大丰收。   大豆、花生、芝麻等等堆满仓, 而主要的粮食玉米、红薯等等,他们这一季能分到不少的份量。   李老头拿出上次卖粮种时的凭条,在交公粮时出示,即在一众乡亲们面前骄傲了一把, 又为村里减轻了不少负担。   最后,他们只少少地交了一点点粮食, 公粮数就应付够了, 剩下的都可以分给自家了。   李家村稍后分粮时, 大家伙别提多开心了, 欢呼雀跃地扛着分到的粮食跑回家, 粮穴填满仓,别说能顿顿吃饱饭的村民们了,就连老鼠洞的耗子在收获季节过去时都比往年肥了几分。   等忙碌过后,人们有了空闲,物质生活满足了,他们开始讲究起精神生活,开始拜祭小仙女祈福啦。   首先是全村的村民都去李老头家对着荣锦真身拜了一波,其次是周边村庄和外地赶来的人,他们就只能去打谷场上跪拜石像,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小仙女真人的。   不过就算这样,专门过来祈福上香的人们也是来了一群又一群,十里八乡几乎全来过一遍。   甚至从外地闻讯远远赶过来的,携家带口只为了拜一下小神仙,祈祷全家的福运,祈求来年的丰收。   因此,李红军他们搞的各种供香和小石像石牌等衍生物,卖的越来越好了。   以前还需要他到周边小集市上销一销,现在嘛,不用他多动作就有许多的香贩子过来批发供香,而他只需要坐在那里收收账就行,光是到村里拜祭的人所需的量,就够他们倒腾的了。   红红火火的拜神活动,让村里默默又赚了一回。   这天,李家村打谷场上仍然是人山人海的一天,村里的老少爷们几乎都去那里帮忙维持秩序去了。   李婆子找来一只猫,在孙子孙女们的欢呼声中放入自家的粮穴,让它去抓偷粮食的耗子。   那猫不到片刻就衔出来一直肥硕的大老鼠,让李婆子差点气的眉毛倒竖,没想到老鼠都喂这么大了,拿得偷了多少粮食啊。   逮到的老鼠直接被几个小家伙踩死喂了猫儿,直到最后猫儿也吃饱了,捉来的都邀功般地一只只拎到院中摆放着,让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哎哟,你们家连老鼠都恁肥嘞,可得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啊。”一道突兀的女声蓦然响起,语气尖酸又妒嫉,让人听的很不舒服。   李婆子立马皱紧了眉头去看,发现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邋邋遢遢的褐脸女人。   她穿着一身补丁摞不定的破烂衣裳,头乱又黄又乱,像是很久没洗过了,脸面和手脚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   “大妹子,拜神要去打谷场,咱家不接外人。”李婆子直觉对方来者不善,揽住几个孙子孙女警惕地提醒了一句。   邋遢女人那双三角眼像是钩子一样,一来就在院里到处逡巡,看到了什么好东西立马发着精光,看那样子如同已经把那些收入囊中了一般,很是满意呢。   “老姐姐,我不是来拜神的,我是来找人的,咱是自己人啊。”邋遢女人自顾自地进来了,大模大样地活似进了自己家门一样随意。   在她之后,还有一个胡子拉杂干瘦如柴的中年男人,左右手各拉着一个东张西望眼神贪婪的几岁小孩。   他们一家的形容都不是多好,如同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但是李婆子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遍,他们家的亲戚中实在没有这么一号的。   “啥自己人?我家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来干嘛的?”李婆子一边拦着他们不让再往里走,一边朝大孙子示意去叫人。   李长江哧溜一下躲过干瘦男人的阻拦,飞快地跑向打谷场去喊人来。   李长河李长湖两兄弟挡在姐姐妹妹们面前,呲牙咧嘴凶悍地敌视着贸然进门的那一家子。   “唉,老姐姐看你说的,我家大儿子都在你家住下了,咱就不是亲戚了?以后咱们两家可得好好走动走动,看你们过的这么好,一定要接济接济我们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苦人啊呜呜呜”   邋遢女人拐弯抹角地攀亲戚,说到最后一番唱念做打,噗通坐在地上哭起来了,抹着泪时眼珠子还不忘朝院里晾晒的粮食上看,眼神火热的很。   另外那个干瘦的男人一副凶狠的样子,同样火热贪婪地看了一圈,正好看到旁边的绳上挂着红薯干,毫不客气地抓来就吃。   两个小孩子有样学样,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在院里摸东西了。   “你们干啥吃我家粮食,滚出去!”李婆子没听明白,见他们说都不说一声就吃自家的粮食,立马怒了。   她抄起扫帚就呼扇了过去,把坐在地上假哭的女人以及逮住红薯干狂吃不放的男人孩子,一窝哄赶了出去。   “哎呀,杀人啦杀人啦,夺孩子杀人啦!”邋遢女人边躲边扯着嗓子喊,想要把事情闹大好达成目的。   可惜这时候不是饭时,大家伙都去打谷场上忙活了,没人过来看他们的热闹。   李婆子将人赶出门外,狐疑地看着这面生的一家人,不知道家里从哪儿招来了这伙无赖。   干瘦男人脸色恶了恶,想直闯,被李婆子拿着扫帚站在门口打退,无法,只得使出杀手锏。   “牛娃子你个不孝顺的黑心货,还不出来迎迎你爹娘弟妹,光顾着自己过上了好日子,让可怜的弟弟妹妹苦哈哈没吃没喝,等爹回去跟乡亲们说道说道,你在这儿也别想快活!”   干瘦男人对着大门喷着唾沫星子,话里的意思听得李婆子心上一紧,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果然,下一刻,随着房门吱嘎一声响,五六岁大的陈向阳开门走了出来。   邋遢女人看见他立马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了,干瘦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将一双小儿女推向他。   陈向阳转身躲开,站到李婆子身边,让两个流鼻涕的小孩子不敢再接近。   “奶,我不认识他们。”他这话是对李婆子说的,跟着荣锦一起喊她奶奶。   就凭这一声,李婆子今天护定了他,更别说人还是刘部长拜托照顾的,更是她家未来的孙女婿候选人,咋能让外人欺负到。   眼见着对方一家还想要纠缠上来,李婆子的扫帚铺天盖地拍上去,将偷空子摸上来的几人又打了回去。   这会儿,李老头带着儿子儿媳回来了,呼啦啦一群人围过来。   “干啥呢,干啥呢,你们谁啊?强闯我们家大门是不是?”李治国首先上去接过了老娘的扫帚,舞的虎虎生威,更令人胆颤,不敢再冲上去硬闯。   “那是我家大儿子,我们是来看孩子的,你们不上好饭好菜招待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打人,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哩亲娘啊,你大孙子被人抢了,要不回来了啊呜呜啊啊”   邋遢女人坐在地上嚎起来了,她看对方人多势众,来硬的他们肯定不行,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示弱来软的。   她这话一出,李老头他们大概都知道了这家人的身份,但是……   “我已经被你们卖了,早就不是你家的孩子。”陈向阳态度十分冷淡,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孩子没有一点温情。   邋遢女人的干嚎被噎的一顿,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面对李老头一家怒视谴责的目光。   干瘦男人怒火上头,喷着唾沫直骂陈向阳不孝,爹娘咋样对待孩子都是正确的,孩子咋能不认爹娘,那样的人要遭雷劈的,天地不容!   “我呸!”李婆子狠狠唾了口,喷到叫嚣不停的男人脸上,指着他鼻子高声斥骂,“就是你们这对黑心肝的父母把孩子卖给人贩子的是吧?!”说着竟然脱了鞋撵上去就开打了。   赵凤仙妯娌仨赶紧上去帮忙,辖制着邋遢女人,让婆婆可着劲儿打,打个够本儿。   两个臭烘烘的小孩子闷头冲上去撞她们,被李治民一手一个提溜到了旁边看管,俩毛孩子又叫又挠,一点都不安生。   陈向阳当即皱起了小眉头,回看了一眼荣锦的屋子,上去毫不迟疑地给小毛孩后颈上一人来一巴掌,直接让人没声儿了。   李治民傻愣愣地看着手上软趴趴的两个孩子,心头咯噔咯噔直跳,这家伙出手真利索。   “你把他们……”咋地了,不会是……李治民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打晕了,影响荣锦睡觉。”陈向阳认真解释了一句,虽然语气平淡,但是态度上与其他人已是截然不同的。   李治民心知肚明,他这是托了亲闺女的福,不然这个拽拽的小子估计鸟都不会鸟他一声。   “哎哟!”王月琴拉扯过程中差点被疯女人一脚踢到腰,她可是还怀着身孕呢。   李治民一看,立刻没啥其他想法了,扔下俩毛孩就冲上去把人接住了抱出来,可不敢再让她去冒险。   那边的干瘦男人已经被李老头爷仨压住胖揍了一顿,躺在地上跟只死狗似的,还在梗着脖子叫骂。   陈向阳过去每个都给了一巴掌,两个闹腾不休的人顿时跟面条一样软软地倒下了,唬了李老头一跳。 第96章   来找茬的陈大树夫妻两人被陈向阳打晕后, 李治富揪住剩下的两个小屁孩吓唬了一通, 问出点东西。   荣锦回来后,赶来李家村拜神的人众多, 其中就有陈大树他们村的人。   那人恰好看见了陈向阳, 回去顺嘴跟人提了,传到那对夫妻耳朵里,又被别有用心之人怂恿了一番。   爱占便宜的夫妻两个以为有秋风可打, 这不就急巴巴地凑上来了。   大家知道这回事后全看向了陈向阳, 最主要的还是看他愿不愿意再认这样不着调的父母。   “我和他们已经没关系了。”陈向阳疏离地撇开了关系, 抱上荣锦转身回了屋。   地上那对晕过去的夫妻和另外两个被吓蔫的孩子, 他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本就是个冷情的性子, 从小到大的那点恩情早在他们把他卖掉时就已经偿还了。   “他们……咋处理?”李治富制住两个孩子后, 瞅着大哥和老爹, 指着昏迷的那俩人问道。   李老头抽了一口烟袋锅子,能咋处理,本就没关系的人,敢来李家村捣乱, 教训一顿扔出去好了。   李治国点头表示明白,叫人过来将那一家四口关进了祠堂旁边的小黑屋里, 先关个一天一夜, 等饿的人没啥力气不闹腾了, 就给扔去十里外的小山窝。   之前闹灾荒期间擅闯李家村的逃荒者, 刚开始基本都被扔到了那个地儿。   那里有山有水, 灌木丛生,野果子比较多,饿不死人,山脚下零星有几户人家,不怕他们找不着回家的路。   这算是一次轻微的教训,如果下次还敢来,就不是这么简单能了事的了。   “他们夫妻不是卖了儿子吗?现在上头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行为,要是咱们将他们交给刘部长……”李治富出了个主意。   李老头摇摇头,暂时不打算做那么绝,那两人毕竟是小仙童的亲身爹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这些外人不适合插手太多。   “刘部长日理万机,人家都是处理国家大事的,哪能拿小事去叨扰他。”李老头可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家因为小仙女的关系就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这件事最终的处理结果,荣锦没关注,她目前被李婆子做豆花的手艺征服了,正陷在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的选择中不可自拔。   前阵子秋收时收了不少的大豆,交公粮时特意用别的粮食补上的,大豆全给村里留下了,李婆子分到手不少,全给她锁到了粮柜里去。   之前出去坐火车溜了一圈,荣锦吃了不少刘部长奉上的好东西,现在回来了,李婆子不愿意委屈了宝贝孙女,开始想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羊乳茶、鸡蛋羹之类的,荣锦早前就吃腻了,李婆子看着新收的粮食琢磨开。   花生是香,但是对于小孩童来说个头太大了,容易被噎着,做成甜腻腻的花生酥倒是好吃,但是同样的问题,小孩子不能吃啊。   李婆子扒拉了一下满满当当的粮柜,看到豆子时眼睛亮了亮。   稍后,李治民被他娘指挥着在杂物间找了半晌,终于扒出早年置办后很少用过的石磨,重新搬出来安放在厨房旁边,清洗就能用了。   李婆子亲自挑了颗粒饱满的大豆泡发,让家里的男人们下苦力磨浆,香喷喷的豆浆、豆花、豆腐很快就出来了。   豆腐这东西在这个时候算是好物了,煎炸油炒都好吃,可惜荣锦的小胃口还不能吃。   陈向阳替她多吃了几筷子煎豆腐,然后捧着搪瓷杯慢慢地喂她喝豆浆,甜滋滋放了糖的。   荣锦吃喝比较秀气,小口小口的吞咽,尽量不让食物沾到嘴边和围嘴上,不像其他五个小的,简直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李长江和李桃花这对兄妹还好一点,毕竟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平时都被赵凤仙要求以身作则为弟弟妹妹们做好榜样,知道学着教课的老师做什么都斯斯文文的挺有范儿,兄妹俩极少做出吃饭弄脏的举动。   而钱春娥那仨孩子不提也罢,遇到好吃的都是饿死鬼投胎的。   双胞胎李长河李长湖一向调皮捣蛋的紧,吃个豆花都能你争我抢,哥俩谁都不让谁,直到双方身上都洒了半碗豆花才罢休,再被李婆子挨个训一顿,做一双难兄难弟。   李荷花喝豆浆喝的满脸都是,喝完还想吃碗豆花,最后把自己弄的像只小花猫,遭到两个哥哥的集体嘲笑。   她跑亲爹那儿一哭,李长河李长湖兄弟俩当晚就被打了屁股,第二天均是一副齿牙咧嘴的样子瞪着得意洋洋的亲妹子。   荣锦看得十分欢乐,中间还给李荷花暗地里支招蹂躏两个顽皮哥哥,将两兄弟欺负的嗷嗷叫。   每当这时,陈向阳都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淡漠的脸上带着点点温情,嘴角勾着微不可见的弧度。   又一次做了幕后诸葛亮之后,荣锦哈哈乐了几声,对上陈向阳淡然无波的眼神时蓦然噎住呛了起来。   “咳咳咳——”艾玛吓死了,那眼神和当年对阵时有的一比,看得人无所遁形似的。   陈向阳微微皱了皱小眉头,给她端来一碗羊乳茶喝下缓缓,还拍着她的背给顺气。   荣锦咳嗽的动作顿了下,这些在那时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毕竟她那会儿的立场做法与他可不在一条道上。   他一向遵奉天命法则,谨守纲常,做神仙做的严肃又刻板,除了巡视天兵天将,几乎没出过那座西极山。   平时吧,他御下交友淡漠又无趣,活像个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器,作为天道化身的侩子手,扫清神仙界的一切冲突异端之事。   而荣锦附身在女夷身上时,就成了那个异端,不仅划拉没了他弟弟紫薇神尊的天命情缘,间接扰乱了对方的命盘,更是将神仙界平静的局面打破重组,搅乱了定数下的天衍四九,却把遁去的其一演化的淋漓尽致。   荣锦想,前世这位循规蹈矩的帝尊应该是高层神仙中最看不惯她那一挂的吧。   不然极少遇到的那几次怎么就理都不理看都不看一眼的,甚至还因为他那个男主弟弟与她针锋相对过。   不过嘛,这一世或许可以找回点场子,他可是自己撞上来跑到她手底下的哦。   “哎,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荣锦扒上他的肩膀摇晃着站起来,扯着眼前的白嫩小耳朵悄悄问道。   微微的热起扑到耳朵上,还能闻到淡淡的奶香,陈向阳下意识地朝外躲了下,半道担心身上的人会因此摔倒,又给止住了。   “没有,但我知道自己应该不是普通人。”他说着看了眼同样不普通的小女娃,眼角弯了弯。   “哟嚯!”荣锦惊讶了,心道不愧是大佬,感知力就是不一般,都到这种程度了还能隐隐预感到点本质。   看在他这么落魄的份上,荣锦分他一点功德之力,顺便在小本本上记好,将来可都是要还的,她这也算是提前投资了。   只希望公正严明的勾陈大佬恢复后不要太小气,报恩什么的就不用了,给点灵宝法宝就好,多多益善。   荣锦只要一想到将来揣着满满的宝贝回归,能气死上司老头,她就开心地乐个不停。   秋种忙完后,孩子们重新开始上课了,这回陈向阳也得去学习。   家里的鸡鸭已经喂大了,又不缺蛋吃,天天都有鸡蛋羹,李荷花就嫌弃起来了,不想再围着母鸡转,又想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上学玩耍。   这下,家里就剩下荣锦一个人了,眼泪汪汪地送走他们后,她躺回自己的小床上睡了吃吃了睡,提前开始了猫冬生活。   秋季过半,冬天确实不远了。   等到陈向阳花了一个月时间学会了小学初中所有的知识,掏空了老教师之后,他就立马回家来继续陪着荣锦消磨婴儿期的时间。   老教师惜才,为此还专门跑来劝天才学生陈向阳回去继续学习,说是准备介绍他去县城的学校。   李老头李婆子都惊动了,没想到小家伙还是个天才神童,不过随后反应过来后又恍然大悟,人家那本就是小仙童小神仙,过目不忘当个天才啥的还不是顺顺手的事嘛。   当田里种下的小麦苗变得墨绿,田埂上一排排的白杨树树叶开始掉落,枯黄的色彩渲染了一片大地。   村里的孩子们在放学后背着竹筐去地头搂树叶子,装回来当柴火烧,小孩子当成装大人的游戏,相互比赛着干劲十足。   李长江带着双胞胎兄弟也去参与了,跟小伙伴们玩乐中还为家里干了活,有时候还能得到大人的表扬嘞。   每当那时,陈向阳就抱荣锦溜达过去,看他们一群毛孩子在草叶土堆里打滚嬉闹,弄的身上脏兮兮乱糟糟。   荣锦就当看个乐子,在凉爽的秋风中跟着笑哈哈。   而陈向阳则是一脸面瘫地看着那群泥巴孩儿,将荣锦抱的远远的,保持两人身上的衣裳干净如新,不沾一点灰尘。   直到初霜新至,秋雨缠缠绵绵地下了起来,村里的孩子们才停下这场游戏,老老实实地上课学习、下课回家写作业。   一场秋雨一场凉,初冬很快就来临了,大家伙的棉衣渐渐地穿上了身。   在下雪前,荣锦又让陈向阳偷偷抱她出去放了几次风,发现村民们几乎都换上了没补丁的厚棉衣,那簇新的料子一看就是今年新做的。   大家伙的物资生活和往年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精神面貌更是好了不知多少。   村里与去年最大的不同是有了烟火气,热热闹闹的都是人气儿,添丁进口了不少。   再加上屋舍道路整洁干净,鸡鸭鹅成群,还养了大肥猪,人们现在天天能吃饱穿暖,个个都是笑容满面的。   到处充满了生活的希望。 第97章   六零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后, 李婆子兑现之前的承诺, 准备带着三个儿媳妇去一趟县城。   早前说是在年底要给家里每人做件新衣裳,那就都做一件新棉衣罢, 正好穿上过年。   李老头给她们提前借了驴车过来, 想着等年后开春,他们家也申请养头驴养头牛啥的,不仅能当个劳力使唤, 平时套上架子车还能拉东西, 出行也方便。   他和儿子们商量过后, 都觉得这事可行, 反正他们家又不缺麸糠秸秆, 家里劳力也不少, 保证能喂的膘肥体壮。   李婆子悄悄翻出了压箱底, 从描金小匣子里取出一枚金戒指, 再带上些粮食,去县城后换成票证和钱,宝贝孙女的吃穿嚼用就全有了。   至于给家里人扯布做衣裳?那只是顺便的。   家里妯娌三个根本不知道婆婆的小心思,欢欢喜喜地准备等新布买回来, 她们要做成什么式样的,据说现在开始流行花棉袄了。   赵凤仙和钱春娥一边讨论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爬上驴车, 车上垫了稻草, 还搁了条薄被, 路上盖身上, 头巾再一裹, 就不怕冷了。   王月琴怀着孕,不方便跟去,只好遗憾地看着嫂嫂们跟婆婆坐在驴车上走远。   李老头随后领着老大老二去打谷场转转,那里还有人从大老远赶过来,想在年前拜一次活神仙呢。   活神仙是有,但肯定不会让他们见的,打谷场上的石像随便拜,还有供香提供,品种齐全。完后,想请神的有小石像长生牌可以选择,保证都得到过小神仙的祝福。   荣锦确实祝福过的,李红军之前某天过来塞了一包红纸让荣锦抱了会儿,然后回去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每个小石像和长生牌底座上都贴一张,就是祝福啦。   刚开始他们还不知道他的这种骚操作,直到有次李治民看着小石像雕的跟亲闺女那么像,忍不住慈父之心发作抱起来一个仔细瞧了瞧,终于发现了李红军的把戏。   荣锦知道后无语了半晌,之后给那个集聚人们信仰力的大石像施下了神之祝福。   请神用的小石像和长生牌一般都摆放在大石像周围,沐浴在它的福照范围内,就可以带上祝福了。   买回去的人摆在家里可以镇宅保平安,也算不上吃亏,不能让李家村卖假货不是。   荣锦默默做了那些就不再管了,随便李红军几个怎么折腾,只要不违法乱纪动歪脑筋,有刘部长严科长那些人在,至少封建迷信那一块的高帽子,落不到李家村的头上来。   眼下李老头爷仨一走,孩子们也呼啦啦地去上学了,家里就剩下王月琴夫妻两个,以及荣锦和负责看顾荣锦的陈向阳。   日头升起来后,陈向阳搬出了躺椅,抱荣锦上去躺着晒太阳,渴了饿了都照顾得有条不紊,比李婆子还用心。   李治民蹲在一堆烂木头里看着直哼哼,即使对方同样是小神仙,看着他天天霸占着自家亲闺女,让他这个当爹的也很不爽的好不好。   王月琴笑着扯了一下他,都是当爹的人了,跟小孩子计较个啥,再说那小子不仅有神仙的身份,还是婆婆为福娃选中的未来丈夫,算是他们家的童养夫了,都是一家人。   李治民听了劝咧咧嘴,加快手上的动作把一个木头小鸟做出来了,打磨光滑之后屁颠屁颠地凑到亲闺女身边献殷勤邀功。   “闺女啊,你看爹给你做的新玩具,木头小鸟,拿着玩吧。”话落,他一脸显摆地将木鸟塞给荣锦。   陈向阳淡淡地瞥了眼,做工粗糙,没上色,一点都不像,略嫌弃。   “额,爹,我有真小鸟,你做的这个留给新弟弟妹妹玩吧。”荣锦召来小黄莺拒绝道。   话说她都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玩那些幼稚的小木鸟小木马之类的,好歹也得是费脑一点的鲁班锁五连环之类的吧。   可惜木工活一般般的亲爹李治民是做不出对他来说那么精巧复杂的东西的,荣锦也只是想想而已。   李治民看到小黄莺惊了下,“现在都到冬天了,它咋还在?”   往年到了大冬天时,村子里除了麻雀哪还有其他鸟出现,都去猫冬了,他们家现在竟然还有只黄莺!   “它又不是一般的鸟,窝都在咱们家,当然在这里过冬啦。”荣锦理所当然地说道,一脸是你太大惊小怪的傲娇小模样。   陈向阳坐在一旁看得笑了下,上手接过小黄莺给它顺了顺毛。   小黄莺待在他怀里特别乖顺,还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看得李治民手痒痒,也想上去胡撸一把鸟毛。   可惜等他接近还没挨着,小黄莺蓦地转头盯了他一眼,然后扑棱棱地飞走了,让他摸了个空。   李治民讪讪地揉了下脸,拿起被嫌弃的手工小木鸟转身送给了刚才一直看着他们乐的媳妇。   王月琴收到后乐呵呵地把玩了一会儿,抚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她偷偷跟丈夫说,“咱们要不要让福娃给看看我怀的双胞胎是男是女?”   说实话,她心里有点小忐忑,虽说一次怀俩保险了一些,能生出个男孩的几率很大,但是万一是两个闺女了咋办?   生第一个闺女是神仙,不用她操心,但要是一次再来俩闺女,总不可能又都是神仙转世,那就肯定要被婆婆嫌弃了,到时候估计连她都要吃挂落。   “能咋办,养着呗,咱家现在又不是养不起两张嘴,你担心个啥。”李治民不以为然,生男生女都是他孩子。   再说了,这辈子能有个小神仙当闺女,他已经觉得很值了。   家里传宗接代还有大哥二哥在呢,李治民十分想得开,生不生儿子都无所谓。   王月琴当人媳妇的可不敢无所谓,越想越不安,偷眼瞧了瞧晒太阳的神仙闺女,她拽紧小木鸟磨磨蹭蹭地挨到了躺椅边上。   “福娃,那啥,你能给娘看看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吗?”王月琴吞吞吐吐地说完,两眼期待地看向荣锦。   荣锦唔了一下,分出一丝神力凝聚在双眼上,盯着亲娘的大肚子看了下,里面有两个已经发育成型的胎儿,可以看出性别了。   “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所以放心吧,别再整天胡思乱想了好不。   王月琴当即大喜,抚着肚子满足了,小心回到丈夫身边安心呆着,感觉天气真晴朗,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可真舒服啊。   李治民瞅了瞅媳妇,看她那样子就知道问到了想要的结果,这是心里有底终于放心了吧?乱折腾个啥,早晚都得生,生完不就知道啦。   中午时是李老头爷几个做的饭,看着卖相还不错,但是那味道咸死个人。   李婆子婆媳三个到后半晌的时候才回来,放下东西赶紧又给补做了一顿,指望爷们做饭简直能打死个卖盐的。   新布买回来了,都是一水的好布,据说是国家建的纺织厂用机器织出来的,比小集市上买的土布好看多了,摸着也软滑。   另外还弹了一包新棉花,赵凤仙妯娌仨接下来足不出户,白天黑夜地裁料子做棉衣,忙的不可开交,想赶在大雪来临前把全家的新衣裳都做好喽。   李婆子给荣锦直接在供销社买的成品小棉袄,都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她亲手做的虎头鞋虎头帽,穿戴出来那也是相当有范儿的。   当然,陈向阳的衣裳也买的是成品,用的是刘部长当初交予她保管的那些补贴。   还有部队每月给陈向阳发的口粮和福利,李婆子全都想法子用到了他身上,一点不贪他的,还私下贴补了不少,争取把人养好咯,将来好给宝贝孙女撑腰养家。   猫冬的日子里吃吃睡睡,浑浑噩噩地时间就过去了,很快进入了腊月。   腊月初,第一场大雪落下。   一夜过去,早起时,外面像是换了个世界,厚厚的白雪压在房顶上,院墙头上窝的都是,路上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田野里到处是一片白茫茫。   孩子们这时候全穿成球状跑出来了,打雪仗吃冰凌,还跑到村后池塘结冰的冰面上滑冰嬉戏,最后被各家爹娘拧着耳朵提溜回去。   李长河李长湖兄弟俩是被钱春娥拖回来的,随后被他们爹李治富扒了裤子打屁股。   李荷花这个妹妹除了不为哥哥们说情,还拍着巴掌叫好,嚷嚷的左邻右舍都知道哥俩挨打了,气得屁股疼的两人牙痒痒。   进入腊月后村里的事情就多了,一般都是喜事。   先是腊八那天,村里召开总结大会,由李老头和老族伯分别上去跟大家汇报一下大队上和全村人一年来的辛苦成果,鼓励一番先进个人,批评一下偷奸耍滑的油头。   然后就到大会的重点了,要分钱啦。   对李家村来说,今年是个丰收年,神仙赐福的接连丰收让他们家家户户粮满仓,现在又能分到一笔不小的钱财,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就如同分粮那样,由老族伯先说了下村里的总进账,然后算一下每个工分值多少,各家挣了多少工分,相应的就能分多少多少钱。   今年的工分可是很值钱了,毕竟光是李红军那连番的倒腾,都让村里增收不少。   还有公粮凭条兑换来的钱和当时卖粮种的钱都合计上,扣除大队预留的开支,还剩好大一笔呢。   之后分到钱的村民拿着大团结票票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头的算盘拨拉的劈里啪啦响。   家里明年的嚼用绝对够了,过年再添一件衣裳穿,嫁闺女的时候多给点嫁妆,娶媳妇摆酒席得丰盛一些等等。   在票证限制不那么大的乡下,有了钱,那就基本啥都有了。   然而没等村民们开始花钱买买买,没过两天,村里又有一个大活动。   他们要杀年猪啦!   时隔几年,李家村大队终于又开始杀年猪了,还是自己队里养的,大家伙全都激动了起来。 第98章   杀年猪时很热闹, 几乎全村人都跑去养猪的猪场看, 将那地方围的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   杀猪的师傅是村里杀猪界的扛把子, 被李老头委以重任, 负责把大肥猪给宰了。   养的溜光水滑膘肥体壮的肥猪在他手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多挣扎就咽气了,惹得大家一阵叫好。   之后风风火火的褪猪毛剖心肝剁杂碎, 忙的不亦乐乎。   诺大的猪头被直接割下, 撂进大铁锅里煮熟了摆放到祠堂去, 给祖宗牌位们上供一点心意。   大肥猪肥硕的身体被杀猪匠劈成了两半, 按照村里的家户分成大小不等的肉条子, 然后就可以分肉啦。   李老头家人口多, 分到的肉可不少, 足足两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腿肉, 另外家里还有养的鸡鸭可以宰杀,过年期间,一家子人绝对有肉吃,能吃的满嘴流油哩。   年猪杀完后, 大队上就没啥事了,村民们自己个儿的事情开始办起来, 村里顿时红红火火一片。   嫁闺女的、娶媳妇的、给孙子摆酒席的等等,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村民们见面先笑起来, 然后问今儿个去哪家吃酒啊, 讨论一下谁家的席面做的好, 再问一句家里吃没吃肉啊,显摆一番家里的肉多,都做了啥啥好吃哩。   腊月底,过小年之前,李老头家也忙碌了一次婚嫁,倒不是他们家有喜事什么的,而是李麻子要娶钱春妮了。   有钱春娥的关系在,两家算是正经的亲戚了,再有李婆子和麻子娘那一层老姐妹的情谊,在这种大事上,能帮衬就该多帮衬一把的。   李麻子家只有娘两个,即使麻子娘熟悉娶媳妇的流程,两个人也忙不过来不是。   李老头家的帮忙,正好解了麻子娘的燃眉之急,锦上添花,让她轻松放心了不少。   另外还有左右邻里以及村里往来相熟的人家来帮把手,李麻子的婚事忙忙碌碌且有条不紊地置办起来了。   迎亲前,钱春娥特意去了钱家湾住几天,陪着妹妹在娘家的最后日子,姐妹俩互相感怀一下,同时向往着以后在李家村相互扶持的好生活,即将离家的不舍也就不那么重了。   等到约定的那天前一晚上,钱春妮就穿上了红嫁衣,是当年钱春娥出嫁时的衣裳,被她一直珍藏着,还簇新簇新的,这回送给了妹子。   钱家父母特意请他们村里以前的老媒婆过来,给二女儿梳了一个齐整好看的新娘子头,开了面匀了粉,再简单化个妆。   说起给新娘子化妆,基本都是天然的工具利用,柳条烧成炭就当黛笔使,将眉毛画的又弯又黑,花瓣做成的胭脂片在待嫁娘嘴里含一片,轻轻一抿,立马多了几分好颜色。   等到钱春妮梳妆打扮停当,整个人鲜亮了很多,看上去也是一枚俏丽小佳人,漂亮又好看。   李麻子第二天一早来接亲时看的都惊呆了,背着新媳妇上花车时踉踉跄跄地差点给摔掉地,惹得大家伙哄笑打趣不已。   钱家父母抹着眼泪花,很是不舍,却也欢欢喜喜地送走了闺女,李家村不错,他们小女儿以后在那儿有福了。   钱小弟春生更是跟着车队送了一路,亲自将他二姐送到了李麻子家门口,被钱春娥先拉回了自己家。   结婚第一天是拜天地办酒席待客,第二天才会开宴招待娘家人,钱小弟不回家的话就要在这里住个一两天了。   婚宴上很喜庆,村里的小伙子们都很捧场,哄闹着将一对儿小新人拜了天地送入新房,然后酒席开场,开始吃好吃的了。   虽然现在大家家里都不缺粮不缺肉吃,但是谁会嫌吃的多啊,在别人家喝酒吃肉,那滋味总是不一般,又馋又好吃。   麻子娘厚道,将席面做的很实在,盘里的菜、碗里的肉,还有大个大个儿的二合面馒头,上桌的客人们吃的满嘴流油,颠着饱肚走的。   婚宴散场没多久,李婆子带着儿媳妇给帮忙收拾了残局,锅碗盘碟桌椅板凳什么的,还有吃剩的饭菜。   这个时候的吃食虽然多了,但是仍然很精贵的,更何况是从席面上剩下来的,里面有肉有菜有荤腥,即使是残羹冷炙,大家照样稀罕。   麻子娘在忙活的差不多时,先给帮忙的几家一家分了一盆冒着油的肉菜,然后将剩下的装成一碗一碗的分给周围邻里,基本随礼的人家都被她送了一份。   那一晚,李家村半个庄子都飘着肉香味,香的人直流口水,吃饱了饭还想吃。   麻子娘的名声从此后更上一层楼,乡亲们说道她都拍着巴掌称那是个厚道人。   厚道人麻子娘对新儿媳妇也不错,不会要求钱春妮刚来就干这干那的调教她,而是跟养闺女似的,可着劲儿的疼,吃的是最好的,活不必做多,跟着她做一点不闲的懒散了就行。   就连李麻子在麻子娘那里,重要性都退到儿媳妇后面去了,哪里做的不好了还会招来婆媳俩的集体围攻。   不过李麻子甘之如饴也就是了,新婚后好一段时间都是春风满面走路打飘的,惹得大家伙每每见到他就打趣乐呵一番。   每当那时,李麻子就全都骄傲地笑纳,一点都不谦虚,嘴里说的都是媳妇的好。   你说媳妇和老娘一起怼他?那是因为家里生活和睦,没关系,不是啥大事儿,他乐意着呢。   有钱春娥的例子在,钱春妮不是个会偷懒耍滑的,会过日子,手脚还勤快,麻子娘宠着她,她就投桃报李将李麻子拾掇的干净齐整,照顾的妥妥贴贴,像个家里有媳妇操持的小伙子了。   村里人看到后纷纷对麻子娘夸赞,说她这个儿媳妇娶的不错,你看大队长家的二儿媳妇就不错,姐妹肖似,以后肯定也错不了。   麻子娘笑的合不拢嘴,回家跟钱春妮相处很是融洽,有时候还带着她去李老头家串门。   李婆子高兴地接待老姐妹,麻子娘就放儿媳妇去跟娘家姐姐唠嗑说话,两家关系都亲近了许多。   钱春娥见妹子红光满面的,婆婆护着丈夫宠着,比在家干活打架过的滋润多了,果然这小妮子是个心里有谱的,一早就看定了李麻子这个好家,现在果然是不错的。   大家伙看李麻子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说不定到了明年,麻子娘还能抱上大孙子嘞,难免想起些陈年旧事,和李矛头家做做对比。   钱春娥当初给自家妹子和李红旗牵线的事,村里私底下其实也是隐隐知道的,大家心里都有底儿,如今再看来,有人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要知道,李红旗现在的日子那可真是天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谁叫他当初阴差阳错决定娶凑上去的周三娣,而把他娘已经暗地里约定好的钱春妮给丢了呢。   以为是个省事儿好的,没想到对方不仅闷油子心眼多还时时刻刻向着娘家,以为是个娇惯成性牙尖嘴利的,结果人家干活麻利长相牌儿亮,最重要的是跟婆婆相处的好,把家里操持的再好不过。   李红旗可不就是变相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   一念之差,换来这么大天差地别的婚后生活,也不知道李红旗后悔了没。   红旗娘八成是后悔的,儿媳妇满心装的都是娘家,都快把家里搬空了,说又说不得,骂又骂不得,真是憋屈死个人。   李矛头已经在考虑分家了。   有那么个儿媳妇在,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下面还有几个小子等着结婚,他不能因为大儿子就把其他儿子的人生大事给耽误了吧。   麻子娘俩知道那些事后,虽说不是幸灾乐祸,但在心里也笑歪了嘴,叫你们当初截胡来着,现在报应来了吧。   李麻子找了个时间提着自家媳妇儿打的酒去跟李红旗喝两盅,显摆一下自己个儿现在的悠哉日子。   噎得李红旗直觉得当初的自己头昏眼瞎,怎么就认为周三娣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呢,若是再等等……   唉,往事不堪回首。   悠闲的猫冬日子,大家伙就当这事儿是茶余饭后的笑料说一说,恶意是没有的,也就暗自笑话一下李红旗没眼光,另外是李麻子运气好,白捡个好媳妇,合该过红火日子。   钱春娥在妹子面前腰板儿也挺了起来,毕竟在妹妹看来,李麻子就是她为她一早相看的好夫婿哇,有姐姐一份功劳呢。   至于村里私底下传的阴差阳错成就姻缘什么的,咳咳,妹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热热闹闹中,六零年的尾巴过去,六一年的新年到了,全国人民欢欢喜喜过大年。   别的地方不说,李家村这个年过的实在,有鱼有肉有粮食,年夜饭都比往年那会儿丰盛太多,家家户户都吃了个肚儿滚圆,然后穿上厚实的棉衣放炮竹守年岁。   新年来临那一天,村里气氛热烈,好多人专门跑到李老头家给他们村小仙女塞红包,一分钱两分钱的,红纸包都快把荣锦淹没了。   李婆子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人家塞红包,她就送自家做的好吃食,熬了几锅豆花,谁来都能喝一碗,甜的咸的想选哪个选哪个。   大年过后,村民们印象最深的不是家里桌上的鸡鸭鱼肉,却是李婆子做的那手豆花汤。   冷冷的冬天里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身上立马就暖和起来,胃里贼舒坦,而且嘴里留香,过后还惦记着。   有村里卖供香卖石像的例子在,大家伙都开始建议李婆子,要不你卖豆花吧?这样大家都能时不时喝一碗了,冬天肯定过的有滋味。   李婆子摆手不干,她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家里的两个小神仙,哪能本末倒置去挣那俩钱花。   再说了,做生意的事上头还没放开呢。   李红军倒腾的那些事关小仙女的,领导们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也就罢了。   但要是他们不识好歹明晃晃地做其他生意的话,万一兜不住了被人拿捏住当成把柄攻歼,盖上个资本主义的帽子可咋办?   李婆子把顾虑和忌讳都给大家伙说个清楚明白,那些被赚钱的好处迷花了眼的人纷纷清醒过来,赶紧把小心思按下了。   等到开春后,刘部长过来了一趟。 第99章   开春之后, 到了阳春三月, 荣锦就满周岁啦。   李家村的村民们准备在打谷场上摆上几十桌席面庆祝一下,被李老头拒绝了。   领导们都讲究勤俭节约, 他们下面的百姓即使不缺吃喝也不能铺张浪费不是。   烧香拜神就已经够高调了, 其他的还是闷声发大财吧。   低调,大家都低调一点。   在李老头的提倡下,大家低调地在农家小院里给他们村小仙女包办了抓周宴。   大圆木桌放在院子正中央, 上面摆满了家里和乡亲们准备的生辰礼物, 有红点馍馍、花样豆饼、芝麻酥、小褂子、粮票钱等等, 甚至还有大葱萝卜兔皮鸭毛大鹅蛋。   已经能够自己走路的荣锦被放在圆桌中间, 看着身周堆积如小山的东西, 嘴角抽了抽。   以上那些也就算了, 谁把活物拿上来了?   那小兔子小鸡仔小鸭子小白鹅之类的幼崽, 趴在她跟前异常乖顺,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玩具呢。   荣锦挪小屁股时差点坐到几只,吓死宝宝了。   那确实是有心的村民专门弄来给小仙女玩的,大冬天里,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给孵了出来。   天冷的很, 养不养的活无所谓,就让小仙女玩几天高兴高兴, 毕竟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   刘部长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还带了不少手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呢。   李老头爷几个将他们一行人迎了进来, 围观抓周的村民们识趣地给领导让出了好位置。   刘部长笑呵呵地凑个热闹, 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镶金边的黑色钢笔放上去,下属们也各有小玩意送上。   圆木桌上堆的小山更高了,也更挤了。   荣锦直接站了起来,将小鸡小鸭等活物拢一拢交给李婆子,以后家里养,养的活了明年就有更多的肉蛋可吃啦。   然后玉米面红点馍馍芝麻酥等吃的让两个伯娘收起来,过后全家一起吃,没看李荷花兄妹仨的哈喇子都快淌地上去了。   衣裳布料堆到一堆不管了,看李婆子稍后怎么分配,钱票她瞅了瞅看个稀罕后也没拿起来。   最后,荣锦只拿了刘部长放在桌上的金边钢笔,算是众多礼物中最合适最值钱的。   围观的众人见此,当即全都笑了起来。   “哎哟,选了钢笔,以后肯定是个大学生,将来也像领导一样为祖国建设做奉献,吃供应粮!”   “大队长,老婶子,你们的大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竟等着享福吧。”   “小仙女将来铁定是个有学识的,都说神仙转世后都是过目不忘,与众不同哩。”   “小仙女就是神仙,当个聪颖的天才还不是顺手的事儿?大学生是板上钉钉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好听话说不完,一声比一声吉利,说到最后都已经确定将来他们小仙女肯定会考大学吃供应粮为国家做奉献等等,反正一定会有大作为。   荣锦:“…………”其实只是想混吃等死而已…已……   再说了,召雷布雨解决旱灾不算有大作为?   或许是在大家伙眼中,神仙手段太遥不可及,而考上大学成为吃供应粮的城里人才算是符合普通人观念的有出息吧。   抓周宴在大家伙一本正经的互吹中结束了,等到人散后,刘部长道明来意。   他之前在县城为灾荒收尾,外加处理一些公务,忽然有一天找上来一对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夫妻,还带着两个孩子,硬说陈向阳是他们的大儿子,被李家村抢走了。   “你说,向阳他爹娘去闹你了?”李老头一家听了这件事惊诧了一瞬。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太轻,竟然这么快就摸到刘部长那里去了!   刘部长点点头,因为对方毕竟是陈向阳的父母弟妹,所以他刚开始对待那一家四口的态度挺好的,还给提供地方收拾收拾吃顿饭。   但是那家人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他们自身值得那些优待了,给点好颜色就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对方趾高气昂地命令刘部长把陈向阳还给他们家,那些口粮补贴也理所应当该给他们拿。   刘部长哭笑不得,给他们讲道理人家不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对着县委大院里的干部们叫嚣个不停。   陈向阳已经进了部队,成为军中一员,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已经成为秘密档案中将来重点培养的目标人物了,怎么可能再交还给这对狠心的爹娘。   那俩夫妻没讨到好处,当然不依了,在县委大院里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在纠缠过程中,刘部长察觉出了不对劲。   试问谁家会这么对待长子的?卖了他之后还想通过他捞好处,甚至问都不问孩子现在过的好不好、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什么都不问单想着夺回孩子,以便拿到粮本和补贴。   要说他们夫妻冷情吧,但是看那两人对待下面那对儿女的态度很明显是疼宠居多,独独对家里的长子漠不关心,不闻不问,甚至为了利益把人往火坑里推。   刘部长深深疑惑之余,看到那一家四口刷洗干净后普普通通的长相,再回想一下陈向阳那副小小年纪就有些令人惊艳的眉眼,某个想法在心里冒了出来。   “他们两口子算是向阳的养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刘部长说出最终调查出的结果,深深叹息了一下,包含了太多情绪。   当时他冒出那个念头后,就以涉嫌拐卖儿童的罪名将那对夫妻逮捕了,关到审讯室没多久就探出了一些底。   两夫妻交待出孩子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只说是捡来养大的,还理所当然地称养了那么多年,让他报答一下怎么了。   当初卖他也是因为闹饥荒,家里没吃的,将他卖出去还给他了一条活路呢,不然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两人对卖了养子的事毫无悔意,更是咬死了说孩子是捡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具体身世,应该是哪家生的野种扔掉不要了。   夫妻两个在审问过程中都掩饰不住对陈向阳的莫名恶意,想来陈向阳从小到大在那个家里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   刘部长摇头叹息,心道怪不得小家伙的性子冷淡的古怪,活像根本没有七情六欲似的,除了一个小仙女,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能活到这么大已经不错了,还指望对他抱有恶意的养父母能教导他多少。   刘部长脑补之后,自动为陈向阳冷淡的性子做了解释,对待看中的人可谓是滤镜极厚了。   荣锦若是知道他这番想法非得喷饭不可,不用多想,那家伙一直都是这种不解风情的死样子,绝对与外物无关。   前世他当神仙就冷冰冰的整天瘫着张俊脸,再加上一身杀伐之气,倒是引得众多仙女妖女追捧垂涎。   可惜人家不是在战场就是宅西极山,根本见不到他的面,见到面了也极难近身勾搭,为此不知道断了多少情丝、碎了多少春心呐。   言归正传,事关未来栋梁的好苗子,刘部长也较真起来,瞒着什么是吧,他还非得查出来不可。   那对夫妻咬牙半字不透露,刘部长的人开始从一双孩子身上下手,想找出点蛛丝马迹。   毕竟孩子容易诱哄,嘴还松,给点好吃好喝的,多说几次话混熟了总能问出点东西来。   “最后咋样,谁才是向阳的亲爹娘?”李婆子一家跟听故事似的,若不是场合不对,就差掏把南瓜子嗑嗑了。   刘部长摇摇头,那对夫妻死活不开口,吓唬他们用刑都不说,打死都不愿意透露一毫半点。   起初他们还很疑惑,想着莫不是误会了人家,孩子当真是捡来的?   随后从孩子那儿问出了些东西,俩孩子确实有个哥哥,但不是陈向阳。   那个亲哥哥据说是在很远的地方享福,不能跟家里人见面,但是将来肯定会接家里人一起去过好日子的。   这些都是孩子从爹娘那里听到记牢的东西,而对于陈向阳这个‘大哥’,两个孩子很不以为然,同他们父母一样,带着满满的恶意。   “娘说过,贱小子会绊倒哥哥,得把他卖掉换好吃的,卖远远的。”小男孩小女孩眨着天真无辜的眼睛如此说道。   孩子到底是偷来的还是怎么来的,那对夫妻受刑到半死不活也没说出半句,刘部长这边的调查陷入僵局。   他还派人去他们村子查探了一番,大家一致以为陈向阳就是夫妻俩的亲儿子,当年接生的稳婆还在,年龄什么的都对得上,大家从没怀疑过有问题。   但明明是养子,还有在远方不知哪个地方享福的亲子,养子将来还会绊倒亲子,所以就把人先作践了?   这些东西联络起来,里面明显有猫腻!   “暂时不知道向阳的亲生父母是谁,我那边接着查,你们这里多照拂一下孩子,先别让他知道。”刘部长只能先这么嘱咐着,等真正找到小家伙的亲生父母再对他说吧。   刘部长今天来一方面是对这件事先透个底儿,另一方面是来看望一下孩子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   另外,他还给荣锦和陈向阳带来了几件棉大衣和一些小玩意,就当提前送新年礼物了。   只是说完话一转身,大家看到陈向阳正抱着荣锦悄无声息地站在屋檐下,平平静静地看着大人们,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听到了多少。   刘部长愣了下,张张嘴想说什么,被陈向阳先开口说的内容惊回去了。   “是京都,那个孩子在京都,我听到他们提过。”   小小的俊秀男孩在荣锦掐着胳膊的威胁下,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其中透露的信息却让众人惊异又心疼。 第100章   陈向阳的养父母一家四口被刘部长仍去了矿场参加劳动改造, 为国家建设奉献一份力量。   那里作业繁重, 伙食更差,甚至有时候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爆破山石, 不是个好待的地方。   刘部长给那里的场长下了令, 安排那对夫妻做最苦最累的活,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不然,他们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再见到外面的世界, 更别提让亲生儿子来接走享福了。   而陈向阳提到京都后, 刘部长眼神沉了一沉, 也许等找到了那对夫妻的亲生儿子, 对方才会愿意交待清楚一些事情。   正好他这边的任务完成了, 正要回去复命, 等回到京都顺便查一查那件事中到底掩藏了什么猫腻。   李老头等人则是惊异于陈向阳竟然像是早就知道他自己不是亲生的, 而且还是从养父母口中亲耳听到的。   众人不由得对他心疼不已。   没人疼的孩子懂事早, 或许这就是他沉默寡言、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主要原因吧。   不,陈向阳现在有在意的,而且十分在意,那就是荣锦。   当刘部长透露出想带小仙女北上一趟时, 陈向阳立即抱紧了荣锦,冷漠清淡的眸子盯着周围的人, 十分警惕。   “你小子!才多大就会给自己找小媳妇了?既然这么紧张人, 那就……一起去算了。”刘部长乐呵呵地笑道, 慈爱地伸手想摸一下小家伙的头, 被他躲了过去。   有他最后那句话, 陈向阳紧绷的小身板轻松了几分,甚至脸上的冷淡都缓和了。   “谁是他小媳妇,你不要胡说哦。”荣锦一脸黑线地反驳,心头的滋味有点莫名的难言。   可惜大家都默认了,只当她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荣锦哼了哼,尔等凡人!本神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对于刘部长想要再次带走荣锦的事,李婆子一家当然是不愿意了。   “领导,旱灾不都解决了吗,咋又要带走福娃?”可别带走后不还回来了啊。   随着李婆子的话落,全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舒坦,这才回来没多久,咋就又得出去了呢。   “咳,是那位早先就提过的,想见见解决了旱灾问题的大功臣。”刘部长悄悄提示了一点,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惶惶不安,又安抚了几句。   “放心,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然而即使他保证的再好,李婆子一家仍然担忧的不行,看着荣锦的目光活像是她要不行了的样子。   荣锦看了眼乖乖当了几天手下的陈向阳,想着如果去了京都的话,也许能够找到他这一世的亲人,那么他就不用这么落魄了。   “我去,但是你要帮他找出家人。”荣锦一锤定音,同意了刘部长北上的要求,不过是有前提的。   “当然。”刘部长笑着应下。   即使荣锦不提出这个条件,到时候该查的事情、该找的人,他都会一一翻出来将其中的猫腻弄个清楚明白。   眼见着他们一大一小都商量好了,李老头几个再反对也没办法,只好接受了。   但是孩子要去京都,大人肯定得跟着,李婆子有经验,这次仍然是她来挑大梁。   一是她在家里的生产任务本就不重,挣不挣那点工分都无所谓,所以万一陪着去的时间长了也没关系,耽误不了多少家里的农活。   二是荣锦都被她照顾习惯了,方方面面都能顾及到,甚至从陈向阳来家里后,也是她一把拉扯着两个小神仙的。   在衣食方面,李婆子最为熟练,换了别人的话,别说荣锦两个小家伙感觉不方便,刘部长还担心其他人照顾不好呢。   因此说定后,双方就先决定了出行计划和时间。   以刘部长的意思,到时候直接抱着孩子上车就行,啥都不用带,火车上准备的都有,不行到京都再买也可以。   李婆子可不会听他的,接下来拉拉杂杂地准备了两三天,收拾出几个大包袱出来,都是给荣锦和陈向阳备下的东西,她自己的倒只有不起眼的一点点。   稍后,随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村里的人终于知道了刘部长要带走他们村小仙女的事了。   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大家都以为刘部长带走小仙女后就不回来了,那他们怎么办?   没了小仙女的庇佑,他们全村人喝西北风去?!哦,现在是春天,想喝西北风都没有!   李家村的村民们再次把刘部长的车给堵了,几百人围在村口不让走,担心刘部长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把小仙女拐跑了。   刘部长哭笑不得地下车跟乡亲们解释了一遍,只说小仙女因为前段时间救灾立下了汗马功劳,主席要亲自接见,这回上京就是为了这个,让大家不要太激动。   他不说还好,说了大家伙立马激动开了。   “小仙女是要去接受表扬了吗?这代表着咱们村的荣誉啊,是好事儿!”   “主席竟然要亲自接见小仙女,这个好,咱们小仙女多好啊,主席一定会稀罕的。”   “也不知道京都是啥样的,小仙女可得替咱们好好看一看。”   村民们说着说着比过大年那会儿还高兴,但是想一想小仙女去了京都,万一主席太稀罕了要把人留下可咋办?   就在大家伙犹豫不定,不知道要不要放人的档口,李红军赶过来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村民们劝说的服服帖帖。   李红军心眼透亮,村民们最在乎的是什么?当然是能过吃饱饭穿暖衣的好日子!   而现在他们就过着这样的好生活,但是这一切都是在小仙女的庇佑下才有的。   小仙女一旦离开,大家伙心里就没底儿,唯恐刚过没多久的舒坦日子因此再没了。   李红军捏着这一点下手,以上一次荣锦离开那段时间为例。   那时候小仙女为了救灾离开了个把月,村里该有啥还是有啥,也没见水干了庄稼枯了,一切都好好的。   这说明了啥?   说明了只要小仙女愿意庇佑他们,那么无论她真身在哪儿,大家伙都有好日子过,都不用担心会回到以前那种穷哈哈饿肚子的生活。   “而且,咱们村打谷场上不还有小仙女的化身在吗?拜它如拜小仙女,即使小仙女暂时不在,它也会保佑着全村人的!”李红军挥着手说的煞有其是。   村民们安静下来,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婆子怀里的荣锦。   荣锦朝他们点了点头,确认李红军说的话不假。   确实不假,那尊石像吸收了那么多信仰力,时常拜拜,精神慰藉是其一,其二是它说不准还真有点作用。   毕竟,荣锦可没忘,这个小世界古早时期的神灵就是以人间香火供奉成就神仙之位的。   或许等到她离开的那一天,石像能凭借海量的信仰力诞生出一个神灵出来,代替她庇佑着这方天地。   不过这只是个期许罢了,即使能成估计也要很久之后才行。   但是希望总是有的,所以李红军说的也没错。   村民们这下彻底放心了,恭送荣锦走后,众人又一窝哄地涌到打谷场上,先给小仙女的化身上三炷香拜一拜,以示敬畏。   李红军的供香趁机又卖了一波。   等外面的人赶来参拜神仙时听说了化身一事后,小石像小木牌也卖出去不少,一天之内清空了货底儿。   制作小组的人数钱数到手抽筋,一想到年底还能再分大大的红利,一个个都在那儿快乐呵疯了。   荣锦尚且不知道李红军那伙人的骚操作,她和陈向阳很快被李婆子带着,坐上刘部长的车去了县城。   由于火车票是第二天一早的,他们得先在县城休整一晚,准备准备,刘部长还要再把赈灾的工作收收尾。   荣锦祖孙三人于是被刘部长安排进了县城的招待所,享受一番干部的待遇。   严科长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颠颠地追在刘部长身后凑上来了。   “嘿嘿,小仙女,我们全家都是你的忠实信徒哇,特别是我娘和我媳妇,你看瞅着这个机会,让她们俩过来拜拜可以不?”   荣锦:“…………”你丫不是反封建迷信办的头儿吗?!   严科长眨着真诚的双眼,眼镜片上布灵布灵地闪着光,期待地等着她的答复。   荣锦无语地点头准许了。   其实早前他带人去招惹她那事,她可是一直在小本本上记着呢,看在他要做一辈子的黑皮严的份上,她就不跟他多做计较了。   毕竟,对待虔诚的信徒们,荣锦自认为还是很包容的。   于是在吃过招待所荤素适宜的晚饭之后,荣锦等来了严科长带过来的两个人,他老娘和他媳妇。   三人趁着夜色匆匆赶过来,见到端坐在上首的白嫩小女娃娃后,婆媳俩激动的差点厥过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荣锦拿出一丝做神尊的架势,稍微释放一点威压就够唬唬普通人了。   严科长的娘当即就对着她拜了拜,然后从怀里小心地捧出一尊小石像,请小仙女真身赐福。   那是当初严科长请神的时候带回家的,被婆媳两个早晚三炷香地拜,从不敢懈怠。   这次听说小神仙驾临县城,她们就厚着脸皮悄悄找来了,想着若是小神像能得到小仙女的亲自祝福,那以后简直就可以当成他们家的传家之宝!   荣锦看着那块雕琢有点粗糙的石疙瘩,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这个东西雕的像她?她本人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捏,她没辣么丑的吧吧吧……   等人走后,荣锦瞅着大人们不在的时间,揪住陈向阳问他。   “你觉得今晚那个小石像跟我像吗?我有那么丑?”大眼睛瞪着他,敢说谎试试!   陈向阳盯着她婴儿肥的小脸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荣锦快不耐烦了,他下手朝她的脸颊嫩肉上捏了一把。   “你比我好看。”   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荣锦瞬间眉眼飞扬,心情很是舒畅。 第101章   进京的路途很顺利, 刘部长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没有无关人员或者不长眼的人再过来打扰。   但是期间荣锦敏锐地发现,他们周围有很多人在暗暗地护卫, 某些异常之人还没凑近就被秘密拿下了。   隐隐发现过几次后, 荣锦面上只当不知道,心里却已经琢磨开。   大概也许可能,她无意中当了人家抛出去的诱饵, 引一些残留的虾兵蟹将出来清理清理。   荣锦有点不高兴, 之后就不再出去溜达了, 窝在包厢里和陈向阳大眼瞪小眼, 直到火车到达京都站。   李婆子跟在刘部长后面下火车, 看到月台上来接站的人吓了一跳。   清一色的绿军装站了两排, 在他们身后还有几辆黑色小轿车, 打眼一看, 威武霸气。   李婆子抱着宝贝孙女的手有点哆嗦,不过她忍住了,学着刘部长保持住镇定的神色,看上去稳的很。   她心想着, 自己毕竟是小仙女的亲奶奶,可不能给自家孙女丢脸, 让旁人看了笑话。   两方人马会合, 各敬了军礼后, 大家没有多话, 直接上车走人。   车子下榻到国营宾馆, 刘部长安排李婆子三人入住,并留下一队警卫员和下属照应着方才匆匆离去。   京都国营宾馆不仅招待国内各路重要人物,有时还为国外的客人服务,它相当于代表了京都城的脸面,所以建设的相对来说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当然了,那是相比于这个时代来说的,荣锦看了没什么感觉,毕竟都是住过神殿的人了,一个装修老式的宾馆对她来说连毛毛雨都不算。   陈向阳仍旧是那副很少有表情的面瘫脸样子,小小年纪性子就冷冷清清的,基本不关心外界事物如何。   李婆子算是他们之中反应最大的了,进了国营宾馆如同到了大观园,甚至看到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时间很是新奇。   还有一些西装革履的本国人,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们大都是响应祖国的号召,留学归来人士,准备为国家的建设奉献绵薄之力。   这是一份伟大的爱国情怀!   李婆子听了都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称赞不已。   他们小老百姓最希望祖国发展越来越好,只有国家变强了,底下的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啊。   不然世道如果不太平,一个人就是有再多的粮食和钱财,自己个儿也保不住不是。   等刘部长收到手下汇报的这番话后,赞叹李婆子不愧是位生活的智者,看得明白。   可惜总有些人被权力和利益蒙蔽了双眼,全然不记得当初进入组织时发过的誓言,黑着心肝收刮民脂民膏,与人民群众夺利,还为此触犯底线,简直畜生不如。   当主席看过刘部长一路上的见闻和报告,以及某些顺藤摸瓜的结果时,摇摇头深深地叹息。   “可惜……”一声低叹轻不可闻。   可惜曾经万般艰难的革命道路都走过来了,眼看着胜利的花朵已经开放,正需要再接再厉辛勤劳作以换来更好更香的丰收果实,老朋友和某些孩子却抵不住糖衣炮弹的腐蚀,堕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主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低垂的头上华发丛生。   秘书看见了心中很不是滋味,酸涩难当。   明明前一段时间还很健朗、精神矍铄的主席被这一阵的事搅得吃不好睡不好,好好的精气神儿又没了。   “主席,您休息一下吧,这些事……可以交给总理去处理。”秘书心疼地说道。   这席话可算是逾越了,主席摆摆手并没有计较,但也没有听话地放下工作去休息。   看完报告再批改了几份加急文件后,主席疲惫地揉揉眉头,抬眼下意识地习惯性望向案头。   那里放了半年时间的花瓶已经没了,开春后慢慢枯萎的喇叭花被他夹在了书页中。   秘书察言观色,悄悄退出去让警务员重新送一瓶花过来。   现在已然是春光烂漫姹紫嫣红的时节,想找几枝花还不容易。   剪裁得当的嫩黄月季插在青花瓶中,很快被送到了主席的案头。   淡淡的甜腻花香顿时弥漫在鼻间,主席百忙之中抬头瞧了一眼,微微愣住。   他停下疾驰的笔杆子,从花瓶里抽出一枝月季,只见枝头娇嫩的月季黄中带粉,十分娇艳好看。   然而只是普通的花罢了,如何能跟小神仙送的喇叭花相比,更不可能帮他解除疲劳、清心明志。   不过既然是秘书的一番好意,主席就让它留下了,好歹有点春天的生机,偶尔看一眼也不错。   午后,主席忍不住饭后的疲乏,进屋休息了片刻。   睡的迷糊之时,他好像听到外面传来刘部长的声音,立即就醒了,身上出了一身盗汗。   警务员进来帮他换了干净衣服,秘书稍后适时地报告说刘部长到了,还带了一大两小三个人过来。   主席沉暮的眼睛亮了亮,新泡的茶也顾不得喝了,让人赶紧把他们带进来。   “主席,那三人还没经过搜身检查……”秘书为难,关乎到主席安危的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主席当即摇头,“不不,那是客人,你们搞的搜身检查说不定会惹恼人家,我得去看看。”说着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秘书惊诧之后赶紧跟上,想看看刘部长到底带来了什么人过来,竟然让主席如此重视。   然而见到后,他却发现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很慈祥的农家老太太,以及像是她孙子孙女的两个小孩。   他以为是那位农家老太太得到了主席的另眼相看,或许是曾经认识的,这会儿过来叙叙旧。   但是万万没想到,主席只与其他人简单打了几声招呼,就两眼放光地凑到那个白嫩可爱的小女娃跟前去了。   秘书:“…………”总感觉错过了什么,导致他现在看着主席的行为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荣锦正撇过头表达自己的不乐意,搞什么鬼,就她一个小娃娃,穿了身小衣裳一目了然,竟然还要搜身?!   我去你的吧!   荣锦坚决不会允许别人往她身上摸一遍的,即使对方是个很好看的帅气兵姐姐。   帅气兵姐姐正黑着脸,站在那儿不敢伸手了,一旦朝小女娃动手准备做检查,她就嗷嗷叫着不老实,十分不配合。   对于一个孩子又不能强制动手,简直心累。   同样心累的还有给陈向阳搜身的兵哥哥,人家根本不让他接触,看着你的目光冷冰冰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后背直发毛。   除了李婆子,因为得知即将面见大领导,紧张不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顺利让女兵给她做了搜查,其他两个……完全一副不配合不愿意的态度。   刘部长在外面没进来,里头的双方默默对峙起来。   一方坚决不让人扒他们衣裳,表示士可杀不可辱;另一方本着责任重大,一定要搜查下以便为领导排除危险因素。   好在主席很快亲自赶来了,没让火花摩擦起来。   主席直接让人放行,将荣锦三人接了进去,打过招呼后,眼睛就看向了其中最符合小仙女条件的荣锦。   “小家伙就是给我送喇叭花的女娃娃吧?欢迎来这里做客。”   主席卸下当领导的气势,笑呵呵说着话的模样就像一个普通的和蔼老人。   只不过其他老人可没有他那么大的将军肚,更没有他那种隐隐散发的霸主气场。   “你就是给我送好看衣裳的那位吧?谢谢!”   荣锦同样毫不怯场地回道,看着老人身上耀眼的功德金光微微眯眼。   老人家戎马一生,建功立业,有一身闪瞎眼的功德金光很正常,只是不正常的是金光中夹杂着一圈血色,不断地压制着功德金光的福照,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本体的生机。   这……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   按照老人家的原有命线,即使身体不好,也还有十几年的寿数,可现在生了变数,怕是再坚持个几年就会油尽灯枯了吧。   荣锦看得咂舌,下手的人可真狠啊,不仅掠夺气运,还吸取生机,妥妥的不给人留活路的魔族行事风格。   就是不知道出手的是何方妖魔鬼怪。   陈向阳也像是察觉出了什么,和荣锦一起盯着主席看了好一会儿,一个皱起了眉头,一个眼中闪过兴味。   荣锦是一时手痒痒了,暗戳戳地想给背地里的人搞搞事儿,顺便帮人把该得的东西抢回来。   人家一个风浊残年的老人家,为国为民地操碎了心,有必要仗着特异手段欺负人家嘛。   “怎么了?”主席摸了摸脸,不明白两个小家伙一照面就直直盯着他做什么。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他身份上不一般,但是对方是小神仙呐,貌似更不一般,这样看着他一脸慎重的小模样是做甚?   “臭!”陈向阳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感觉。   他确实觉得有点臭,就像是泥潭里腐烂的污浊散发的气味,令他下意识地十分厌恶。   屋里的人听到他的话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静的让人有点尴尬。   李婆子脸色白了白,手心的冷汗都出来了,硬着头皮求情。   “主、主席,他们都是好孩子,而且还是小神……”   刘部长打断了她的话,观察了一圈屋里后看向主席。   主席摆手让其他人出去,除了李婆子祖孙三个,只留了刘部长和秘书下来。   “怎么会臭?屋里收拾的很干净啊,还有花香呢。”秘书替主席反驳。   荣锦迎着主席包容宽厚的目光,掐了一下说大实话的陈向阳。   “他瞎说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反正那股腥臭味普通人也闻不到哈。 第102章   主席胸襟宽广, 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更何况对方的身份不简单。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刚才皱着眉头说臭的小男孩,那身隐隐的风姿和容色, 衬着小小的年纪, 确实不像是池中之物。   “你们一个叫荣锦,一个叫陈向阳是吧,那我就托大喊你们小锦、小阳?”主席丝毫不摆架子, 笑着商量地问道。   荣锦点点头, 面上看不出什么, 内心早已笑喷。   小锦还好, 小阳是什么鬼?小羊小羊小羊……噗。   想想曾经威武不屈顶天立地的勾陈战神被叫这么个软绵绵的名字, 哈哈哈, 够她偷笑几十年。   荣锦心中可乐, 琉璃眼中带出了微不可见的笑意。   陈向阳扭头看了她一眼, 跟着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   “那小锦,能告诉我你们刚才为什么那么…奇怪地看着我吗?”主席温言悦色,放松的姿态让秘书诧异不已。   “唔, 看你全身发着光,很好看。”荣锦老老实实地回答。   其实并不, 她讲的是事实不假, 但是最主要那一点却是不能说的, 本就不是凡人的手段, 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万一打草惊了蛇,她还怎么把人抓出来。   陈向阳抬起眼瞥了主席一眼,发现就是一个胖胖壮壮的老头儿,转瞬间眉目又低垂了下去。   主席笑了,屋里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秘书只当是小孩子被大人提前教好的恭维话,没往深处多想,毕竟他还不知道眼前两个‘孩子’的特殊之处。   但是既然主席将他留下了,那就没有再避讳他的意思,早晚得知道,到时候估计又是一场三观的颠覆。   刘部长和李婆子听过两个小神仙异于寻常的反应,特别是其中一个还厌恶着说臭,他们几乎在片刻间就想到了很多。   作为小神仙,肯定能看到闻到某些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如妖魔鬼怪啥的。   李婆子打了个激灵,瞬间感觉这里冷飕飕的,刚才激动发懵的脑子被吓得清醒过来,恨不得立马抱上宝贝孙女离开,谁知道福娃刚才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啊。   刘部长虎目泛着精光将屋子里逡巡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异常之处,知道是自己发现不了的,只得作罢。   至于小仙女说的全身发光,在他们看来,主席不比寻常人,他是一个国家的开拓者,身上肯定是有功德的。   像小仙女有了功德之后就会发下光那样,主席能在神仙眼里发光估计应该就是身具大功德的原因。   这不是恭维话,是事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主席笑过后,也不知道到底相没相信,不过他识趣地不再提刚才那个话题,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小锦,喇叭花和白玉兰花瓣,你还有吗?”主席试探地问出这句话。   虽然他告诉过自己不能太依赖外物,以免遭人挟制给国家带来麻烦,但是最近越来越力不从心的状态快将他拖垮了。   他只试这一次,如果对方拒绝的话,他就拖着残躯尽量处理好后事,将大局交给可靠之人。   如果真的还有一线生机,那他就再多辛苦几年,把烂摊子收拾好了,再了无遗憾地走。   荣锦坐在那儿摇摇头,肯定没有啦。   没有喇叭花籽,小黄莺也不在,当初的喇叭花不可复制了,而白玉兰花瓣更不可能了,没有大批的功德之力入账,神格是不会有反应的。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他想要这两样做什么。   喇叭花和白玉花瓣全是经过她的神力催发的东西,能在短时间内抵御压制邪祟,让对方的身体暂时不被邪魔歪道侵扰,甚至能在灵力的滋养下恢复生机保持在活力状态。   对于其他人,或许食用一片白玉花瓣就能受用终生,像家里李婆子等人自从吃过排毒后,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到现在都没生过病。   但是主席情况特殊,有人出手对他动了手脚,灵力的补充只能暂时压制对方的手段却不能根除,除非把人揪出来。   主席有些失望,疲惫不堪地揉了揉眉心,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血丝。   刘部长悄悄走到荣锦身边,请求她帮帮忙,当初亲眼所见的奇迹一幕令人震撼至今,白玉花瓣或许无法重现,但是喇叭花应该可以的吧。   李婆子咕哝了一下嘴,想说点什么,却被秘书请到一旁坐着喝茶吃点心,意思是让她不要打搅了他们。   秘书算看出来了,其实主席重视的就是那两个小娃娃,这位老婆婆只是顺带跟着来的,之前凭着年龄以为她和主席是旧识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两个人走动的过程中,荣锦这厢状似十分为难地考虑了一会儿,在刘部长的说项下点了点头。   “记得你之前答应的事哦。”荣锦应下之前特意提醒刘部长。   刘部长面对主席询问外加打趣的目光,略微讪讪地笑了。   他像是言而无信的人吗,说帮忙查身世就肯定会查探个一清二楚,再深的底儿也得给它挖出来不可。   只不过线索到了京都就断了,而豫东矿场那里也没有传来新的消息,看来那对夫妻还在硬撑着不交代。   而且……京都城中应该有人在阻拦他往下查,貌似动用的势力还不小,八成是组织内的人在动作,或许是高层也未可知。   这些值得深究下去。   主席随后听说了这件事,同样让大力查下去,经过上次的大清洗,没想到体制内竟然还有如此隐秘的勾连,必须查探出来连根拔起!   荣锦不关心那些事,既然交给了刘部长去管,她就不操那个心了。   不过有付出才有收获,面前两位大佬可不是白帮忙的,荣锦很快给了他们想要的回报。   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赖账,不然神仙的脸面往哪儿搁。   荣锦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下,抬头扫视了房间内一圈,看到李婆子正在哪儿吃吃喝喝,见她看过去还招了招手,心底不由一笑。   她指了指书案案头的黄色月季花,说给她拿来一枝。   秘书一直在旁边待命,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也顺着主席的意思,准备去给小女娃取来。   刘部长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动,自己亲自过去挑拣出一枝最娇艳的月季花,交到荣锦的手上。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荣锦拿到花,那朵黄色月季在她手上瞬间绽放到极致,娇艳欲滴,美丽多姿。   主席和秘书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还以为眼花看到了幻象。   主席毕竟大风大浪经历过不知多少,而且事先有了准备,比较稳得住,坐在那儿没什么大的反应,只双眼中猛然绽放出了希望的光茫。   秘书就差点失态了,他啥都不知道,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向信奉唯物主义科学观的他蓦然看到这样玄幻的画面,脑袋立马宕机,几乎反应不能了。   然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只见就在黄色月季花开放到极致之后,下一刻,它就像昙花一现般迅速枯萎了下去。   前一秒还十分娇嫩的黄色花瓣和青翠绿叶,在下一秒就变成了干巴巴的,甚至最后碎成了渣渣。   一系列变化在几人眼皮子底下如同变戏法似的,转瞬之间就完成了,直至荣锦摊开了手,细细碎碎的叶片颗粒往下落,露出她手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种子,那朵月季演化出的花种。   “给本神找一个花盆过来。”荣锦神色肃穆地吩咐道。一旦进入状态,好似让她回到了前世的神殿之中,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总喜欢催生一些仙花灵草打发时间。   陈向阳刚开始还盯着那一番变化,渐渐地开始凝望着荣锦鲜少露出的迥异神情,眸子中划过怔然和疑惑。   刚才那一幕是如此熟悉,好像他以前看过无数次了一般,可他幼小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种场景。   到底……怎么回事?   陈向阳拽紧了手心,在心中埋下这个疑问,随后又往荣锦那里站了站。   荣锦要花盆,刘部长不熟悉这边的布置,没法亲自去找,只好拍醒还在呆愣的秘书,让他赶紧去找个花盆来。   秘书一脸呆滞,都快斯巴达了。   他心中正犹如狂风暴雨过境般,神奇的力量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把摇摇欲坠的科学观全部崩塌掉。   明明世界是唯物主义的,为什么竟然还有神秘力量的存在?!   所以……主席留着城北监狱那些人果然不是无的放矢的吧?人家道士估计是有真本事的!   秘书表示新世界的大门貌似正在向他打开,可是世界变化太快,他有点承受不来。   猝不及防地接触到这些神奇的事情,秘书先生震惊的反应都迟钝了,被刘部长推着走了两步后,停在那里身体僵硬的跟丢了魂儿似的。   “快去找个过来,愣着做甚?”主席都开始催促。   秘书下意识地应声,抹了把脸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过门槛时绊了一下脚,差点摔个大马趴,总算清醒地回过神了,其他先不想,赶忙麻溜地去找花盆。   “应该是吓着了。”刘部长看得笑了笑。   他还以为这位精明能干的老领导助手知道内情呢,结果看来不是,主席瞒的可真严。   主席好笑地摇摇头,“之前没亲眼所见,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说到这里他停下了。   不,不单单是他知道,有些人也得知消息了,不然怎么会有当初绑架的事,还有这回来京路上暗中抓捕到的那些牛鬼蛇神。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静谧了下来,桌上的茶杯中缓缓地冒着袅袅茶香。 第103章   秘书终于把花盆找过来了, 一脸恍恍惚惚地交给荣锦。   荣锦瞧了下, 不由皱眉,里面土都没有, 种个毛。   秘书先生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铲土, 半湿的泥土装巴装巴弄了大半盆,直到荣锦点头满意了,他方才擦把汗站到一旁去, 恍惚之色犹在, 好歹不懵逼了。   荣锦将月季花种子扔进花盆中央, 一根手指摁进了泥土里, 又叫陈向阳低头, 从他头上拽下两根头发同样埋进土里。   一息之后, 只见两片嫩绿的小芽顶开泥土冒了出来, 然后飞快地生长窜高, 最后长成了一丛黄中带粉的月季。   “真是……堪为神迹。”秘书愣愣地看了全程,最后吐口气呢喃道。   任务完成,荣锦将花盆推向主席那边,刘部长站起来帮忙给搬到主席面前。   陈向阳忽然上前, 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认真地给荣锦擦干净了沾到了泥土的手指。   “……你这条是不是擦过鼻涕的?”荣锦一脸便秘地问。   她记得家里那五小只在过年时, 李婆子每人给他们发了一条棉布小手帕, 专门用来擦手脸擦鼻涕, 强调要讲究卫生。   以前是没有这样要求的, 从李婆子跟着荣锦出去溜了一圈后觉悟到的, 宁愿多费点布,也不想看到自家孙子孙女打小当鼻涕虫。   而陈向阳这条……如果他擦过鼻涕的话,她决定十天内都不理他了。   陈向阳摇头,“我很干净的,不流鼻涕,这条手帕第一次用。”说着还伸出两只白皙的小手给她看。   荣锦瞥眼瞧了一下,确实很干净,捏一捏,还很软呢,哇哈哈。   新鲜出炉的黄色月季散发着熟悉的清新香气,让人闻了心旷神怡,置身在香气的笼罩下,只觉得浑身的疲惫和乏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身上渐渐有了劲儿。   刘部长还不觉得有多么有用,但放在有问题的主席身上,那就立竿见影十分有效了。   而且主席之前经过老道士的科普,也知道了其中的原理,真正起作用的是花朵散发出来的灵气,那才是改善他身体状况的好物,天地精华。   “这个花…能泡茶喝的吧?”主席一眼不错地看着月季花丛问道,其实更想问的是能不能直接吃掉它……   荣锦捏着陈向阳小软手的咸猪手动作一顿,话说那个啥,月季花泡茶可以祛瘀、行气、止痛,常用于治疗月经不调和痛经。   荣锦:emmmmmmmm   “可以是可以的,等过了花期再收集花瓣晾干了就可以泡茶喝,不过最好不要吃它。”荣锦只能提示到这里了,脸色有点扭曲。   话说,即使吃了也治标不治本,说不定还会拉肚子,她还是早日把幕后小人揪出来吧,不然折腾来折腾去,别把小命弄没了。   陈向阳见她一脸皱巴巴的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上手捏了捏她那带着婴儿肥的脸,很软乎,就像她捏他的手心一样。   荣锦挣扎着把人推开了,气呼呼地瞪了瞪他。   陈向阳一脸无辜的样子,这会儿装的比她还像个孩子,其实俩人都是披着一层皮的千年老神,谁也不比谁年轻。   他们这堆人里,最年轻的估计就数陷入人生思考状态的秘书先生了。虽然他已经人到而立之年,孩子都上了小学。   陈向阳不顾荣锦的黑脸,非得挤到她那张椅子上挨着坐下,甚至想把人抱在腿上搂着,被强烈拒绝之。   “咳,多谢,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请你们吃饭吧。”主席笑着打断两个小人的互动,提议为他们接风洗尘,可谓是很亲民了。   秘书听到他这话内心已然毫无波动,因为刚才的滔天巨浪翻的太欢实,现在都麻木了好不。   若说之前他听到主席特意请一个小娃娃一家几口吃饭还会十分诧异,现在嘛,呵呵。   新世界的大门已打开,如今的小娃娃都不是简单的小娃娃了,吃顿饭算什么,说不定哪天主席将他们奉若上宾都有可能。   “那我要吃好吃的,吃大餐。”荣锦不仅接受的理所当然,还顺嘴提了要求,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主席当然是不介意的,一顿饭换来一盆宝贝,说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李婆子到这会儿已经灌了一肚子好茶,外加软软糯糯味道不错的糕点,实际上不怎么饿,但是宝贝孙女想吃,她就是撑的走不动了也会陪着她一块去的。   主席说了请吃大餐,那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真带他们选了个饭店,自掏腰包吃大餐去了。   本来负责他日常三餐的大厨师傅还想问主席中午想什么来着,结果人都跑了,后勤警务员直接让他提前下班了。   刘部长和秘书这次有幸都跟着去蹭饭,坐上一辆低调的小轿车,刘部长亲自上手当司机,慢腾腾地往目的地开。   半路上碰到总理的车,他正准备回家和夫人吃午饭,听到主席要去请客吃饭,顺便也蹭了上来。   让人回去跟他夫人说后,总理的车子直接追在了主席后面。   两辆载着京都城中最重要的两个大人物的小轿车在街上转悠了没多久,双双低调地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饭店门口。   荣锦伸头去看,发现饭店门口有点破,有点像苍蝇小馆的样子。   “你别看它门店有点破破烂烂,全京都城中,就数这家的大师傅做的饭菜最好吃,手艺绝对好。”   刘部长悄悄跟荣锦解释,对那位大厨伸出了大拇指,就差没拍着胸膛向荣锦保证了。   主席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到了地方刚下车就熟门熟路地带领大家进去,里面的招待员看到立马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主席,您来了,还是照往常一样上红烧肉吗?”主席爱吃红烧肉,众所周知的。   谁知这次有了变化,招待员却见主席在她问了后当即摇了摇头,指着一个女娃娃和一个小男孩说上几样孩子能吃的好菜好汤,然后其他的才按旧例。   招待员十分惊讶了,哪家的孩子这么金贵,连他们一向爱戴的主席都谦和地让着?   被李婆子抱在怀里的荣锦朝看过来的美丽小姐姐露齿一笑,跟在一边拽着她小手的陈向阳根本不搭理人家。   不过谁让他长的好看呢,招待员小姐姐看到他就缓和了脸色,还以为是哪家藏得严实的贵公子出来了。   总理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等着,招待员转而又殷勤地问过他后,方才知道两方是一起过来的。   “我就是来蹭饭的,你们紧着小娃娃们吃嘛,我们大人最后清清盘子就行啦。”总理心情很好地笑呵呵道。   招待员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开,自从总理身体好了后,开朗豁达了许多呢,只希望他劳逸结合注意身体,永远做人民的总理。   当然主席也是,眼看头发都快白完了,为老百姓操心至此,既然来他们这里吃饭,就得给做最好的上。   招待员小姐姐记下点单后,斗志昂扬地奔去了后厨,誓要监督大厨师傅用最好的食材和调料。   另一位男搭档出来领一行人去楼上的包厢入座,等菜期间顺便还给上了茶水和水果盘,左不过就是些苹果梨子一类的。   李婆子拿了一块水梨给宝贝孙女磨牙,荣锦就抱着吭哧吭哧地啃,陈向阳在一边吃着苹果两眼含笑地看。   主席那边正和总理凑到一块嘀嘀咕咕,时不时看两眼和大水梨奋战的荣锦,想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总理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荣锦的存在,听到从一向严肃地相信自然科学的老友口中说出‘小仙女’三个字,他只觉得自己的额角控制不住地抽了几下。   “你…你确定不是熬夜工作太累导致的头晕眼花?”总理听到黄色月季那一段,很是怀疑地看向主席。   主席顿时摇了摇头,再高深莫测地对总理点头,无比确认他看到的就是事实,而且现在那盆花就放在他案头呢,是未来几个月帮助他保持在工作状态的良药。   总理扶了扶额头,听他最后那话,很有理由怀疑对方是不是被曼陀罗一类的迷药给致幻腐蚀了。   “那个小锦啊,除了开花,你还会什么?给这位爷爷露两手瞧瞧?”主席给总理使了个‘你可看好喽’的眼神,朝荣锦一脸慈蔼地询问道。   荣锦嘎嘣一声差点磕到嘴巴,黑线地将啃的黏黏糊糊的水梨塞给了坐在她旁边的陈向阳。   老人家的问题和请求,荣锦内心是拒绝的,但是谁让对面两位老人家都是金光灿灿的,差点闪瞎她的金刚般若琉璃眼呢。   对于这样身具大功德的伟人,一点小把戏,荣锦实在无法狠心拒绝,索性露两手给他们长长见识。   如果顺便再多收一个重量级信徒的话,那就更好啦。   于是在总理怀疑警惕的视线下,荣锦抬起懵懂无辜的孩童小脸,转头朝窗户的位置咳嗽了一声。   “轰隆——”打雷声随之响起。   不到片刻,哗啦啦下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很快随之而来的是人群奔跑着避雨以及感叹天气突变的嘈杂声。   陈向阳看了窗外骤然下大的雨帘一眼,而后继续照顾荣锦吃水果,对下雨这件事漠不关心。   刘部长和李婆子早就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就这点程度根本没当回事儿。   剩下三个全惊了一瞬,包括知道内情的主席。   他也是第一次见小神仙下雨,之前看着报告资料上所写的内容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秘书先生都麻木了好么,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大,他脑子都僵了。先是一瞬生花,再是召雷引雨……他想静静。   总理:“…………”感觉曾经在西方那几年学的科学知识都喂了狗。 第104章   对于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神仙一事, 总理表示不信不信, 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外面的小雨还在淋淋沥沥地下, 很有存在感, 容不得人不相信。   主席靠坐在椅子上,腆着将军肚笑得有点小得意,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惊着了。   总理缓过神后跟主席打了个手势, 表示稍后会去找他, 到时候看到具体的报告资料再详谈。   等了片刻, 服务员很快上来敲门, 几个衣着整洁的年轻人陆续进入, 将托盘上的菜式上齐。   荣锦立刻来了精神, 视线往桌面上一扫, 发现有小鸡炖蘑菇、鱼头豆腐汤、酸菜鱼、蒸茄子、炒鸡块等等, 最后还有主席最爱吃的那道油汪汪的红烧肉。   菜色搭配不错,每一样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整桌看得人口水泛滥。   可惜其中的大多数,荣锦都不能吃, 好在有主席的吩咐在先,大厨特意做了孩子们适合吃的东西, 比如菠菜清汤、西红柿炒鸡蛋、胡萝卜土豆泥、鱼汤甜汤之类的。   李婆子先给荣锦舀了一碗甜汤, 荣锦自己拿着小木勺一点一点地喝掉。   陈向阳是男孩子, 喜欢吃肉, 首先喝的是热腾腾的鱼头豆腐汤。   荣锦瞅着小伙伴碗里的鱼肉看了眼, 嘴里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也许因为正处在长牙长身体的时候,她最近口水很容易泛滥成灾,而且还特馋。   陈向阳看了下正忙着吃肉的李婆子,悄默默地给荣锦舀了一勺鱼汤,荣锦立马凑上去啊呜一口就把汤喝了。   主席和总理慢条斯理地一边说着话一边稍稍吃点东西,看到两个孩子的小动作,不由得会心一笑。   秘书和刘部长自动当了饭桌上的调节剂,不时地给大人小孩都添筷子菜,劝大家多吃多喝,顺便还开了两瓶二锅头,大人喝点小酒,小孩喝鲜榨的梨汁。   气氛正好时,包厢门咚咚咚地被敲响了。   饭桌上的人面面相觑一番,秘书赶紧站起来去开门,心里猜测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趣的人,竟敢贸然上来打扰领导们吃饭。   然而开门后,却见门外站着的是军中德高望重的陈司令,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小男孩,正温言悦色地看着他。   “陈司令,您怎么来了?快进快进。”秘书立即侧身让路,将人请了进去。   饭桌上的主席和总理同时听到了他那声招呼,随即就看到了来人,老朋友陈司令和他的神童孙子。   “老陈来啦,吃饭没?来坐下再吃些。”两位大佬招呼着老朋友入座。   陈司令先将孙子安置在总理身边的座位上,而后他才说笑着坐下来,“刚才看了一眼像是你们就过来看看,没想到都来这儿吃饭了,这可不像你们呐。”   总理笑着摇头,看向身旁的主席,主席拍了拍将军肚,只道是有远亲过来探望,正好来此饱餐一顿,请亲戚吃顿好的。   陈司令看到在座的有几个面生的人,一个面色看起来很健康的婆子和两个长相白皙精致的小孩,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然的笑意。   “你这是带你的天才孙子过来打打牙祭?”总理岔过话题,转而点着身旁的小男孩调侃道。   提到天资聪颖的大孙子,陈司令那张黝黑敦厚的四方脸上立即笑开了花,兴致勃勃地开始表扬他孙子近来又考了多少分,做了什么好事,是多么多么聪明等等。   主席和总理相视一眼,保持住脸上自然的笑容,默默地听这家伙在那里演绎王婆卖瓜。   随着他的唾沫横飞,饭桌上的人都放下了筷子。   秘书先生动作隐秘地掏了掏耳朵,每次一遇上就来这么一场,感觉耳朵里都生茧子了。   众所周知,作为开国老前辈的陈司令为革命事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和牺牲。   先是早年在战争中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妻子,而后国家成立眼看着好日子要来了,他唯一的儿子也没了。   陈司令当时听闻噩耗,整个人都像是要垮掉了,好在儿媳妇给他带回了独苗苗的大孙子,重燃了他人生的希望。   说来陈司令这个孙子是个不简单的,小小年纪就传出了天才神童的名声,据说学习特别好,在学校经常受到老师们表扬,甚至他自己还会做点小玩意儿……   陈司令平时最以独孙为荣,到哪儿都带着,见人就炫孙子怎么怎么好,听得多了也够让人无语的。   不过圈儿里人都很敬重他,所以这点小毛病大家伙包容一下也就算了,而他孙子天资聪颖的神童之名倒是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   三人成虎,不管真的还是假的,遇到见到了总要夸一句那孩子的。   秘书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不过说到神童,他抬眼瞧了下对面那两个,心道这两位才是真正的神童吧。   神仙下凡的金童玉女,比那不知道是胡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普通孩子好上不止千百倍。   然而,秘书先生想的太甜了。   荣锦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他,那什么陈司令带来的孩子绝不简单,不是他们可以小觑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试问一个乌漆抹黑又扭曲的成年灵魂蜷缩在幼童的身体里张牙舞爪,他还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孩子?   从刚才那两人进来的一瞬间,荣锦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寻常的波动,源头正是在那个小孩子身上。   虽然他打从进来就表现的乖巧有礼貌,外加明朗好看的皮囊,很容易给人以好感,但是仍然掩盖不住属于他灵魂中的那股恶臭。   那是充满罪恶的邪怨散发出的味道!   思及此处,荣锦想起某人好像最讨厌那类东西。   “臭!”   果然,下一刻,陈向阳毫无顾忌地皱着脸突然发表意见。   陈司令的孙子猛地抬起了头,刚才还清白分明的眼睛中瞬间闪过一片黑雾般的阴影,定定地看向那个莫名熟悉的小男孩,外加他身边灵气十足的女娃娃。   “臭?难道服务生没把卫生打扫好?”陈司令左右环顾着疑惑道。   他虽然不爽被打断了话,但是看到对方是跟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小娃娃,比较有亲切感,下意识地关注到对方提到的问题。   不知内情的总理随着他的话观察了一圈,摇摇头,猜测应该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因为刚才吃饭时都没有,气味估计是刚飘进来的。   而主席几人却全都微微变了脸色,特别是与两位小神仙接触最多最久的刘部长,当陈向阳厌恶的话音落下,他立即看了眼主席,然后目光移到陈司令祖孙两个身上。   如果是普通孩子一次两次的说臭,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多在意,但是作为神仙转世的小仙童能独独感受到的臭味,那……能是简单的东西吗?   李婆子同样想到了这点,和刘部长对视一眼,双双打了个激灵,只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荣锦这次没有阻拦陈向阳的话头,她正装作正常的一两岁孩子,懵懵懂懂地吃着自己小碗里的土豆泥,对于侧前方那道邪恶滑腻的视线好似一点都没感觉到。   她装成无辜样儿观察敌情,陈向阳却不允许别人用那种目光看着她,转身挨她近了些,将人遮了个严实。   对面的‘天才神童’低下了头,喝鱼汤的动作却慢慢地停了下来。   主席稍微坐直了身子,精明的目光扫过一副嫌弃模样的陈向阳,以及装回懵懂无知孩童的荣锦,心觉有异。   不过现在不是提的时候,他暂时把这件事记下,等回去再问个明白。   之后包厢内的气氛有点诡异了起来,除了陈司令心大地没发现,还在那儿高谈阔论地讲些陈年旧事,间或穿插着他对宝贝孙子的表扬和满意,一时间说的不亦乐乎。   主席和总理偶尔应一声,笑呵呵地像是在认真听老朋友谈天说地,其实心思早跑偏了。   如果是以往,他们两个还有兴趣听一听对方养孙的乐子,顺便稀罕一下那个聪明好学很上进的小孩。   毕竟他们两个老家伙要么是根本没孩子,要么是儿孙辈都不在身边,间接感受一番人家的天伦之乐,提携提携天资不错的后辈也不错。   但是现在有更好更神奇的小仙女小仙童在,再聪明能聪明过几乎生而知之的神仙?相比之下,天与地的差别。   有珠玉在前,再听瓦砾砖石的击鸣就显得十分无趣了。   或许是看出两位老朋友的意兴阑珊,陈司令兴致稍减,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话题。   稍后,眼看饭时已过,大家都还有别的事忙,陈司令起身告辞,拉上大孙子离开。   在他们转身之后,荣锦停下了自己幼稚的动作,却立时感触到有股让人恶心的恶臭味急速地朝她扑过来。   她瞬间用神力包裹住了自身,然后就看到了一团狰狞的黑雾在周围徘徊不去,企图入侵她的躯体。   黑雾恶臭无比,发着吱嘎难听的嘶吼声,后面还拖着细细长长的尾巴,顺着看去,另一头就在正要开门离开的陈司令…的神童孙子身上!   荣锦当即沉了脸色。   “好臭!有脏东西黏我身上了!”陈向阳感知敏锐,立即皱着眉头嫌恶地说道。   荣锦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只见他身上蓦然散发出了淡淡的金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刹那间又消失了。   其他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猛地看向门口,发现陈司令祖孙俩已经关门走人了才放下心来。   荣锦黑着脸出手,将扑到她和陈向阳身上的黑雾辖制住,期间它们见无机可乘,还想挣脱往主席那里跑,被她甩出两道神光死死地压制。   “怎么回事?”主席看着荣锦黑沉沉的小脸,不由得沉重地问道。   荣锦瞧了眼他身上被同类引出来的黑雾尾巴,暗道终于揪到了罪魁祸首。   “主席,有些事情,我想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第105章   被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冒犯, 这让荣锦十分不爽, 脸色一直沉郁着。   外面淋淋沥沥的小雨猛然增强,开始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主席当时看出她要说的貌似不是小事, 而且极有可能与刚才离开的老朋友有关, 他当场制止了,要求出去再说。   一行人挤在一辆车上离开,飞快地驶入雨幕中。   小轿车行驶在空荡荡的路上, 外面哗哗啦啦地下着大雨, 里面是荣锦稚嫩笃定的叙说声。   “您的身体本不该这么虚弱, 是有人动了手脚……”   随着荣锦一字一句的叙述, 车里的其他人像是听天书一样, 晕晕乎乎地几乎不知身在何处了。   “你是说在我身上动手的是……刚才陈老的那个孙子?”主席在荣锦说完后十分严肃地问道。   荣锦确认地点点头。   “他…还是个孩子……”秘书忍不住喃喃说道。   刘部长听到嗤笑了一声, “那可不是简单的孩子, 你没听小仙女说吗, 外表是个孩子,里面藏着什么谁知道,说不定是只恶魔呢。”   “说来向阳小子两次闻到臭味,是不是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沉默看雨的陈向阳。   陈向阳只是摇摇头, 皱着眉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事。   “他现在还发现不了那些垃圾,你不用问他, 不过那东西确实恶臭无比。”荣锦回头提示道。   刘部长停止了追问, 看向前排的两位大领导, 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被邪祟盯上的主席。   主席正在皱眉深思, 联想起近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变化。   他想到之前明明用有神奇功效的玉兰花瓣调理好了身体, 不成想等到喇叭花枯萎后,他又开始不堪重负起来,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年龄太大了,工作劳累,身体吃不消。   谁知竟然是诡异的东西在作祟。   总理担忧地看了看他,转向荣锦直击重点,“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才能除去?不能让它继续为害他人了。”   荣锦观察了一群车里的人,评估他们的接受能力,最后还是如实作答。   “唔,准确来说,他是一只还魂而来的厉鬼。”而且是怨气颇重人生重来的幸运鬼。   简而言之,那人是重生的,前世估计过的不如意,导致怨气冲天,今生好运地重新来过,结果因为怨念太重走火入魔了。   总理:“…………”即使知道对方是神仙的身份,这个回答听起来也让人不敢置信。   “所以说,是真的有鬼?陈司令那个宝贝孙子……”秘书脸色蜡白,哆哆嗦嗦地吓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这个世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你们最好还是把人彻查一遍,如果有解决不了的地方,可以找我帮忙。”荣锦把担子甩出去后承诺道。   抱着她的李婆子顿时紧张起来,小声问抓鬼会不会对她有影响,毕竟宝贝孙女还这么小,万一敌不过咋办。   荣锦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天上,李婆子立马会意地点点头,想到老天爷肯定不会放着福娃受欺负,她这才放了心。   “那个……人,我应该见过。”陈向阳突然出声。   话落,几双眼睛全望了过去,惊讶疑惑思量都有之,静等他下文。   陈向阳一边虎摸上荣锦细软的头顶,一边说出从陌生的记忆里翻出的那一幕。   “那个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当时…”   当时陈向阳突然被养父母锁了起来,他站在门缝后面,依稀看到那对夫妻将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交给了一个身穿绿军装的人。   车里的众人这会儿有点思绪混乱,一波未平,一浪又起,看来里头的猫腻绝对不小!   在大家的思索中,小轿车停了下来,主席带领大家下车,准备挪到他的办公室再仔细梳理和商议。   荣锦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除了之后需要帮忙除去那个东西外,其他没她什么事了,表示想去休息。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淌这趟浑水的说,淌得太深的话,容易淹死。   虽然荣锦很确定自己是肯定不会被阴谋诡计和那些杂碎绊倒,但也很膈应不是。   主席很快放了行,荣锦准备回国营宾馆宅着去,顺便带走了小伙伴陈向阳。   刘部长负责将祖孙三人送过去,又另外多安排了一些人手保护照顾他们,确保万一。   “主席,他会没事的吧?”离开前,刘部长忐忑地向荣锦问道。   荣锦打着哈欠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有她这个小仙女镇场子,一个差不多摸清楚底牌的重生魂能翻起什么大风浪?   刘部长得到肯定的回复,方才放心离去。   几日后,刘部长又过来了,说是查清楚了事情始末,主席让请两位小神仙过去一趟。   路上,刘部长不时地瞅一眼沉默寡言的陈向阳,眼神怜惜不已,搞得荣锦看到后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一把拉过小伙伴往身后藏,然后眯眼怒对刘部长,“好好开车,你看什么呢?他可是我的人!”   刘部长哭笑不得,刚才的纠结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毕竟这两位小家伙都不能以常人待之,想法更与别人不同。   “向阳的身世查到了,和陈司令有关。”他提前透露了一些,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荣锦宅在宾馆这两天就有所猜测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惊奇。   而陈向阳……他毫无动静,好似说的根本不是关于他的事一般。   李婆子惊讶地长大了嘴,“对啊,他们都姓陈,难道是一家人?”可是当初在她家门口耍无赖的那对夫妻也是姓陈呐。   难道两家之间有什么关联?   这个疑问等到再次见到主席时,李婆子有了答案。   “通过调查证明,陈向阳才是陈老的亲孙子,那个所谓的天才神童是鸠占鹊巢的假货。”秘书翻着调查文件先对大家说了最终的结果,而后将整个偷梁换柱的事件娓娓道来。   事情先从陈司令那个去世的儿子说起。   他不像陈司令是从军的,而是一脚踏上了政途,开始在官场沉沉浮浮,有长辈的提携再加自身的努力,也算做出了些不错的成绩。   直到儿子刚出生时,他要下放到地方去历练,回来后会有再上一层楼的机会,于是一家三口就辞别陈司令离开了京都城,赶赴就职地。   只是途径豫东那片时出了点事,孩子不适合再长途奔波,夫妻俩就想法子,临时将刚满月的儿子寄养在一户同姓的农家,给了许多粮票和钱财,约定好很快就会回来接走孩子。   可是夫妻两人都没想到,西南环境恶劣,局势不稳,他们到了地方却不能也不敢再接唯一的孩子过去了,被困在那儿忙活了一年多才将混乱摆平。   正当他们准备亲自去接孩子时,丈夫意外中了毒瘴去世,妻子忍着悲痛处理好了后续之事,而后满腹哀伤地去找儿子,那是丈夫留给她的唯一指望了。   只是最后被她接走的却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是一个被故意调换了的冒牌货!   是寄养的那户农家的夫妻干的。   他们把贵人的孩子留下,换上自己的儿子,只为了让他能够占住别人的位置,辉煌腾达,将来能带着一家子去过好日子。   以那对夫妻的人品,可想而知,被留下的孩子会遭到怎样的对待,简直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那对夫妻竟然肯招了?”荣锦有些诧异,之前不是打死都不说的吗。   主席轻哼,“打死都不说,打半死就说了,不然还有木仓子儿吃,不怕他们不开口。”铁血手段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刘部长认同地点头附和,毕竟亲儿子的命终究比不上自个儿的命,那夫妻俩根本不是能为了孩子牺牲自我的人。   听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其中的纠葛,好似听了一场人生大戏,难以相信它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现实中。   然而事实不得不让人相信,人心真的有那么险恶,事情也确实发生了。   但是至少稍后被请过来的陈司令,他是非常不愿意相信这件怪诞离奇之事的。   “我的宝贝孙子我都养了三四年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怎么就不是我亲孙了,你们是不是在开我玩笑诓我呢?”   陈司令怀疑地看着屋内的众人,说出的下一句话又让大家气氛一滞。   “再说了,小红兵分明和他爹长的差不多,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陈司令见众人无话可说,气呼呼地坐到了一边,等着主席给他个交待,他的宝贝孙子容不得旁人如此诋毁!   “可是这些调查出来的证据是真实的,事实胜于雄辩。”秘书说着将文件资料放在陈司令面前。   主席回想了一下当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仔细想来,确实和之前见过的小孩十分相像,甚至那孩子长的和陈司令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又观察了一番静默地坐在荣锦旁边的陈向阳,对方表现的十分沉稳,好似置身事外般对此事漠不关心。   而他的眉眼长相……   主席唔了下,或许老朋友家需要再娶几代漂亮媳妇,也不一定能生出这番样貌的后辈来。   所以,这就很奇怪了。   明明不是亲生的人,却长的比亲生的还像亲生;而明明是亲生的人,却优秀了太多,根本不像是……   “你说他是我亲孙子?我…”陈司令将看完的报告一摔怒道。   他本想指着陈向阳怒问,然而一看对方小小年纪气度不凡,他挑都挑不出刺来,郁闷气愤的话脱口而出。   “我家要是能生出这样的种,我谢天谢地谢谢老祖宗,天天睡觉能笑醒!!”   关键不是啊,就他长的这个熊样儿,能有个天才神童小红兵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他家能出这么优秀的孙子?也太看得起他了! 第106章   人们往往最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 而不是一纸书写的调查。   陈司令就是如此, 特别是还有长相方面这个确凿的证据在,他固执己见, 始终不愿意相信孙子被掉包了。   主席等人相互看了一眼, 叫人过来前没想到事情还有会在他这里途生波折。   “恶魔不是都有些特殊的手段吗,说不定是把样貌变了……”李婆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刘部长和秘书皱眉苦思的表情立马恍然大悟,想通了最矛盾的那一点, 两人齐齐看向陈向阳。   话说这位可是神仙之姿, 能跟一般孩子比吗?不像才对, 他长的是自己个儿的神容仙貌, 能像陈司令才有鬼了!   陈司令被他们眉来眼去神神秘秘的搞得糊涂, 气都顾不得生了, 先奇怪起来。   “啥恶魔不恶魔的, 谁是恶魔?现在都讲科学了, 主席,你们这儿怎么还弄起封建迷信了?”这个必须得以身作则啊,不能胡来。   主席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荣锦百无聊赖地抬头瞧了一眼, 大概猜到主席他们没把那个叫什么红兵的小鬼身上的问题讲清楚,更没有把他对主席下手的事告诉陈司令。   “你们瞒着他做什么?事情讲清楚, 知道了厉害就懂得如何选择了。”她坐在椅子上闲闲地朝主席说道。   陈司令眉头顿时皱起, 隐隐察觉出了怪异之处, 他们还有事没跟他说?   “这不是怕一气儿都说出来, 担心陈老接受不了嘛, 要是孩子调包的问题能好好解决,那其他事就不必全告诉他了。”刘部长站出来替主席解释道。   荣锦摊摊手,表示随意他们折腾吧,只要最后她把那只臭东西灭成渣渣就好了。   “你们瞒了我啥事儿?都说出来吧,老头子我当年刀山火海都走出来了,还能怕事儿吗?!”陈司令不高兴地大声说道。   主席让秘书重新给陈司令上了一杯热茶,然后对刘部长吩咐了几句,刘部长立刻带上两个警卫员出去了。   “不是瞒着你,只是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会信,咱们还是把人请过来,当场验证一番吧。”主席说着看向荣锦。   荣锦点了点头,表示收到,随时都能上场‘表演’,正好给死脑筋的陈司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陈司令不知道他们在卖什么官司,孩子不像孩子,大人不像大人的,连主席也跟着他们胡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部长行动迅速,快去快回,以陈司令的名义将名叫陈红兵的那个孩子带过来了。   只是当陈红兵进屋,一看到屋里类似三堂会审的场面,状似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口中喊着爷爷就往陈司令那边跑。   “跑什么?过来!”荣锦一道神光打过去,将人定在了原地。   陈向阳会意地抱起她,走到陈红兵面前,秘书想帮忙,被荣锦挥手拒绝了,而陈司令被刘部长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按在了椅子上,让他坐着好好看清楚。   “如果能不伤及孩子,就不要伤了他吧。”主席在荣锦准备动手时叹气补充道。   老朋友养了这么多年,即使不是亲生的也是有感情的,既然他那么在乎这个小孩,就尽量给他留个念想才好。   “我尽力。”荣锦点头回道。   陈司令目眦欲裂,被压制在座椅上挣扎着嘶吼,“你们要对我孙子做啥?你个小妮子……”下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金光噎住了。   荣锦没有再废话,将功德之力凝聚在手上,顿时一片金光闪烁,照遍整片空间。   陈红兵眼中的童稚之色很快褪去,露出本性的怨愤残暴,看着荣锦两人的目光愤恨又嫉妒,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当场把两个人吞噬殆尽。   然而,对于邪祟魔物来说,功德金光是他们的克星,沾上一点都能灰飞烟灭,使得他们无比忌惮。   他能驱使黑雾腐蚀主席的身体,进而避过对方身上大功德的影响,但是却不能逃过会直接用功德之力反击的荣锦。   荣锦缓缓抬起了手,在陈红兵骤然突变的惊惶神色中,手指贴上他眉心上方的位置。   “不不不,你不能对付我,我是天命之人!我应当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陈红兵眼看着那片金色越来越近,自己却无能无力。   惊慌,嫉恨,怨妒等等情绪最后全化为了不甘心,对重生这一世的不甘心。   他才刚刚营造出神童的名声,还没打响计划中的第一步,还没以天才之名考上名牌大学震撼世人,还没进入部队大显身手让全军拜服,还没文成武德登上最高那处位置,还没虎躯一震统一全世界称帝称皇,还没……   荣锦可不管他还有什么还没实现的抱负野心,既然决定动手了,那就不再墨迹,下手快狠准。   她以万千功德金丝为基础,经纬交错织就牢笼,将这具幼童躯体内不断叫嚣的东西抓了出来。   在其他人的瞠目结舌中,只见小小的女童手上金光烁烁,却蓦然从另一个男童的天灵盖上拽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泛着光的金丝牢牢捆束着黑色雾团,即使它拼命地撕扯挣扎,也逃不过小女娃的手掌心,就如同传说中的孙猴子逃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荣锦呵呵一笑,人家孙大圣还是个英雄人物呢,这个乌漆抹黑的货怎么能跟他比?可别污了齐天大圣的名头。   罪魁祸首被成功揪到手后,剩下的肉身顿时闭上眼睛委顿在地,摔在地上发出乓的一声响。   刘部长看着荣锦手上抓的那团黑漆漆扭曲着的东西愣了一瞬,被陈司令挣开了力道,脱身奔了上去。   陈司令大步跑上前抱起了莫名昏倒在地的独孙,眼神忌惮警惕地看向荣锦。   “你……你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把我孙子怎么了?!”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手脚却一直在抖个不停。   不是不害怕的,刚才那一幕太震撼了,简直打破了曾经的认知,告诉他这个世界不单单有科学,还有其他……   但是终究是对独苗苗孙子的担忧占据了上风,不惜冲撞上来直言怒叱。   荣锦理解他老人家的一颗爱孙之心,但自己也不是白白受人污蔑的,当即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看好喽,谁才是妖魔鬼怪?这黑糊糊的货才是,他根本不是你孙子!”   荣锦好气啊,最讨厌这种是非不分一根筋的人了,帮了忙还遭人怨怼了。   陈向阳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看着那团脏东西冷声说道,“太臭了,扔掉吧。”   “哦……”荣锦啪唧将金丝小黑球扔在了地上,指着它努嘴说,“呐,我丢掉了,你敢再给你孙子塞回去吗?”   陈司令在她和小黑球之间来回看了几遍,抱着宝贝孙子的身体连连后退,十分警惕,防止她再使坏。   到了这会儿,其他人都基本反应过来了,刘部长赶紧上前拉着陈司令,别让他对小仙女胡来。   主席走了过来,本想给陈司令再解释一番,但是地上那个黑色小球突然咕噜噜地往他脚下滚。   秘书骇了一跳,猛地冲上去拉开了主席,没让小黑球得逞。   李婆子本来跟秘书站一块的,这下吓得不敢自己一个人了,连忙跑到荣锦这边来。   荣锦皱皱眉,小手朝地上一召,金丝小黑球顿时又重新落入了她的手中,本想直接捏爆了事,但是陈向阳嫌弃太臭,不想让她脏了手,一脸抗拒地把它半路截走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揉捏的,功德金丝慢慢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小牢笼,将里面的黑雾团牢牢地锁在其中,这下再想闹点动静是不可能的了。   然后,那东西被陈向阳嫌恶地啪唧重新扔到了地上,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只不过从里头传出了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   荣锦眼睛立刻亮了亮,猛地扭头看向抱着她的这人,他是不是……   然而对方没有丝毫变化,根本不像是神魂苏醒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沮丧了一瞬。   陈司令这下真被他们俩一连串的诡异手段唬住了,倒退了好一段距离,连带刘部长都无奈地跟着他踉跄地后退。   主席几人倒是齐齐松了口气,终于算是把这个鬼东西逮着了。   “哦,对了,还有主席……”荣锦朝主席招招手,让他距离地上那个金色小牢笼近一些。   这次做好事要留名,荣锦特意将神力具现化,让普通凡人也能看到。   于是,当主席大着胆子走到金色小牢笼附近时,只见小神仙手中忽然打出一丝白色流光,到了他面前时转瞬间就变成一道光幕,然后光幕当头照下,隐在了他身上。   下一刻,一缕缕的黑雾从主席身体中被排挤而出,想再往寄体内挤发现挤不进去后开始飘向地上的本源。   在场除了荣锦和陈向阳两人,其他几个包括忿忿不平的陈司令全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主席作为当事人,感触最直观,随着黑雾的驱散,他只感觉浑身越来越轻松,直到再无一丝黑雾飘出,浑身骤然一松,连日来疲惫不堪的沉重全消失了。   “主席!你怎么样?”秘书硬着头皮忍下胆怯,哆嗦着跑上去关心地问道。   主席当然很好了,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舒坦的了,好似大病一场后终于恢复了充沛的精力。   李婆子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说了句神仙保佑,看向自家宝贝孙女的目光特别骄傲,腰板儿下意识再挺直了些。   刘部长缓缓吐口气,看到主席明显比之前轻松的神情和状态,知道事情是解决了,不由得露出了庆幸的笑容。   幸好有小仙女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司令怔怔地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动作和反应,心惊胆颤,满头雾水。   “你、你们到底在做啥?瞒着我的事……”话没说完,他感觉怀里动了一动,顿时心神大振,几乎要喜极而泣。 第107章   陈司令怀中的动静惹得大家纷纷看过去, 惊疑不定。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秘书护着主席不让他上前去看, 慌张地问道。   荣锦皱了皱眉头,瞧了眼地上还在哀嚎不止的金丝小牢笼, 让陈向阳把她抱去陈司令那边一点, 她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司令怀里的人慢慢挣开了眼睛,里面的神色单纯又懵懂,如同一张白纸。   “娘, 娘, 吃糊糊, 狗娃饿……”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揉着眼睛瘪嘴, 说话的动作神态像是一个稚龄的婴孩一般。   陈司令欢喜于宝贝孙子能清醒过来, 抱着人狠狠亲了几口, 片刻后却发现不对劲了。   孩子不停地嚷嚷着饿, 想吃什么糊糊的, 还左顾右盼地找他娘,没找到后就哇地哭起来了,鼻涕眼泪抹了一脸一身,和之前那个聪慧讲礼貌爱干净的孙子天差地别。   陈司令心中一个咯噔, 一边给孙子擦着鼻涕眼泪一边说道,“红兵, 我是爷爷啊, 你不记得了?”   然而怀里的人根本像以前那样很快就给他回答, 而是扑腾着哭闹着想挣开他, 要找爹娘。   “爹, 爹,娘,狗娃吃糊糊,娘,坏人,坏人!”陈红兵磕磕巴巴地哭得凄惨,挣不脱陈司令的禁锢后开始用手使劲拍打他。   陈司令神色呆滞,头上脸上挨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他感觉不到,因为心里此刻已经血淋淋的被剜了肉一般。   他的孙儿可是打小就没有见过亲爹,在寄养的那户农家长到一岁多,更没有喊过对方爹娘。   直到儿媳妇将人找到带回京都,他们才慢慢教他喊娘喊爷爷,爹是很少喊的,那是家里的忌讳,怕触到儿媳妇的伤心处。   即使孙子不知从哪儿学会了喊爹,也不会这么渴望地找爹,因为他自己都知道,他爹早就不在了,懂事后几乎从没提到过。   而现在,孙子不仅找爹找娘,还有什么狗娃、糊糊的,甚至都不认识他这个爷爷了。   更没有以前的聪明伶俐,活像是……傻了。   荣锦瞅了半会儿,心里头大概有了猜测,不过具体如何还得验证一番。   “怎么样?那孩子……”主席忽然出声问道。   他不顾秘书的阻拦已经走到陈向阳的身后,脸色复杂地看着神情恍惚的陈司令,问荣锦的看法。   荣锦摊了摊手,“当时不是说要尽量保住孩子吗?脏东西抓到了,孩子没事啊。”只不过一切回归了原位。   “这是……原来的那个孩子?”主席好似豁然大悟地懂了她的意思。   荣锦记得刘部长的调查资料里有那对寄养夫妻的相片,为了确定那具身体里到底是不是正主,她让主席拿一张过来试一试。   陈司令已经瘫坐在地上,神色呆呆愣愣中夹杂着几丝凄楚,怀里的孩子跟个使性子的娃娃似的,哭闹着将他抓挠的一脸血檩子。   主席看了心酸,知道老朋友终于是发现了什么,心里大概已经确定了事实真相。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像是失去了生活的支柱一般。   他叹口气摆了摆手,刘部长立马上去帮陈司令制住哭闹不止的孩子,好歹给老前辈保留点颜面,被挠的一脸血的像什么样子。   秘书很快取来了刘部长当时做报告时力求真实拍下的相片,虽然是黑白照,但上面的人像能看的很清楚了,不妨碍辨认。   “把相片拿给他看。”荣锦指着被刘部长制住的孩子说道。   那孩子还在哭号着,找爹找娘,就是不认识陈司令,老人家看着他眼眶泛红,头上还流着血,模样十分狼狈。   秘书不明所以,在主席的点头认同下,他拿着相片举到嚎啕大哭的孩子面前。   刘部长看了眼,认出这是当初他让人给那对夫妻拍下的。   由于拍之前为了能拍清楚长相面貌,所以提前给那两人都洗刷干净了,拍出来的效果不错,即使相片有点糊,但是人脸还是很容易认的。   哭闹不止的小孩泪眼迷蒙间看到相片,立马认出了上面的人。   “娘,娘,狗娃要吃糊糊。”孩子破涕为笑,挣着两只手想上去抢相片,被秘书躲了过去。   陈司令这会儿已然骗不了自己,这孩子、这孩子……   他咳嗽了几下,爬起来佝偻着背走到秘书那里夺走了另一张相片,然后放到曾经的宝贝孙子面前。   “红…狗娃,你看看这是谁?”他手上举的正是那对夫妻中的丈夫,陈司令当年见过一面的,隐约认了出来。   哽咽的孩子看都不看他,盯着相片挥舞着手欢欣地喊爹爹爹,彻底打碎了陈司令心中残存的希望。   当年的寄养,那对夫妻即使算是他孙子的养父母,也不会敢让他的孙儿直接喊他们爹娘,更不会变傻了还记得他们!   所以,当初儿媳妇刚把人带回来那会儿,孩子是被提前教好装的吗?   陈司令心痛难当,怎么就装的那么像?骗过了儿媳妇,更骗过了他这个在战场上身经百战自喻为有点小聪明的老家伙。   “老陈,想通了吗?他不是你的亲孙子。”主席叹息着走过去,拍着老朋友的肩膀安慰。   陈司令虎目含泪,敦厚的方脸蜡白着,抬起头通红着眼看看抱着相片啼哭的孩子,再看看另一边站在那儿沉默不言气质初见风华的男娃,神色复杂难言。   “他真是我的亲孙儿?我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被调换,对方一岁大的小孩子怎么把家里的两个大人耍的团团转的,还有亲孙子和那孩子的长相,这一点最让陈司令想不通。   即使依然接受了孩子被调换的事实,却仍糊里糊涂着,这一件被掩藏了多年的秘密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既然双方都心平气和了,主席就让大家都坐下来,有些事能一次性解决清楚就解决清楚了,不必遮遮掩掩,以后也不用心有隔阂。   那个孩子被刘部长抱着还在抽抽噎噎,主席看他一直在嚷嚷着吃糊糊吃糊糊的,猜测可能是饿了。   秘书找来了麦乳精,用搪瓷杯给孩子沏了一杯,刘部长圈住人给喂下一口,孩子尝到了甜味,开始抱着被子咕咚咕咚地猛喝,终于不再哭闹了。   所有人看着他,心里均是有点复杂。   “他这是什么情况?”主席再次向荣锦问道。   荣锦正舔着秘书贡献的私货牛轧糖,闻言头也不抬地指着地上那个已经发不出惨叫的金丝小牢笼,说都是他的锅。   “现在的陈红兵,才是真正的陈红兵。”荣锦看了眼喝糖水的孩子解释道。   而之前的陈红兵应该是在真陈红兵一岁左右时附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具备成年人的智商和手腕,再加上怨气满腹,之后一系列的事情能瞒天过海达成目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主席几人听的恍然大悟,而陈司令混混沌沌的脑子豁然贯通,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答案太过离奇,甚至还涉及到神神鬼鬼,陈司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可见此刻他的内心是如何翻江倒海地不平静了。   孩子调包的事是真,他已经明白过来,也亲眼见到了切实的证据,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世上真的有神仙妖魔存在吗?   搁在以前,若是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八成会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然后再把心志不坚竟然敢怀疑社会主义科学观的人批评教育一通,最好将人扔去上几节课学学科学知识。   然而现在,就在刚才,他同样亲眼所见那个被他亲孙子抱着不撒手的女娃娃施展了神通,将附在别人身上欺骗与他的妖魔抓了起来。   原来世上真的是有神仙的啊……陈司令一脸恍惚之色,以往的常识和观念摇摇欲坠,快速崩塌,震荡得连真孙子假孙子的问题都暂时顾不上了。   众人知道他不好受,这会儿没再打扰他,让他坐在那儿好好缓一缓。   “这个孩子呢,以后就这样了?”五六岁傻的跟一岁的奶娃娃似的,刘部长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其他几人也都奇怪这个问题呢,听这话后全都看向了荣锦。   荣锦摇摇头,“他很正常啊,一点都不傻,只是……”五六岁的身体,一岁孩子的智商罢了。   因为当时重生魂附身时正主年龄太小,所以现在即使清醒了,他当时多大现在也就多大,跟他已经长大点的皮囊没有关系。   众人听的大为惊奇,又有些理所应当的感概。   “所以,他现在就相当于是一岁的娃娃,重新养大就好了?”李婆子也忍不住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荣锦点点头,确实再重新养大就好,只是当初养大他的那个人,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养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转而望向陈司令,他那一副仿佛世界都塌了的模样让荣锦有点不爽,以为他是因为喜爱疼宠的孙子竟然不是自家的一事被打击到了。   可是这个老人家毫不讲道理,明明陈向阳才是他亲孙子,他在知道事情真相后光顾着为假孙子伤心,怎么不关心关心亲孙子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陈司令有点冤,他只是暂时被神仙的存在镇住了而已。   等他好不容易从内心崩塌的废墟中挣脱出来,刚回过神就对上荣锦责怪又嫌弃的莫名眼神。   陈司令只疑惑了一下,视线就被挨着她的陈向阳吸住了目光。   这个孩子是如此优秀,年纪尚小就已初见日后非凡的风采,若是好好培养,必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也不知道以前他是怎么过来的,是哪个好心人将他教导的这般好。   经历过刚才那么些事,陈司令心中七上八下,不确定对方还会不会愿意认他。   “孩子,我、我是你亲爷爷,你愿意跟爷爷回家吗?”他期待地问出这句话,语气局促又忐忑。 第108章   “孩子, 你愿意跟爷爷回去吗?”陈司令眼含期待地问道。   陈向阳直到此时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在对方满怀期盼的眼神下,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回去的。”他皱皱眉笃定地说道。   然后, 看着面容哀戚的老人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一样, 佝偻的脊背都坨了下去,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陈向阳转而指着刘部长怀里的那个孩子冷声建议道,“让他跟你回去吧, 养大了就是你的孙子。”就不要指望着他能顾及那点血脉之情。   他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做, 自己不愿意认祖归宗, 还打算让亲爷爷继续养着冒牌货?   那, 那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虽然现在这个陈红兵的后续问题还没做安排, 但是在他们原来的设想中, 陈司令认回亲孙子后, 冒牌货肯定是要送还他亲生父母那里去的。   但是现在,亲生的不认,假货还得继续养着?陈司令估计是不会这么干的吧。   不然多膈应啊,虽说本来的陈红兵很无辜, 就是个无知的孩童,都是魔物惹的祸, 但是陈司令怕是还不知道一件事。   所谓的魔物其实就是重生而来的陈红兵, 可以说惹祸的是他也不是他, 是以后的他犯事, 那么对着现在尚且幼小的他还能疼宠起来吗?   还有他那对可恶的父母, 更让人可恨的很。   这一些列问题摆在那儿,陈司令还能毫无隔阂地接受陈红兵,像以前那样宠爱有加吗?   其他人不知道,但陈司令自问自己做不到以德报怨,即使对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我不会再养着他的,稍后我会送他……到他亲生爹娘身边。”陈司令看着陈红兵那张肖似独子的面孔,闭了闭眼艰难地保证道。   他以为亲孙子在意那个曾经备受他宠爱的孩子的存在,所以才不愿意跟他回家,此刻给出了准确的打算,以按对方的心。   陈司令说完好似终于过了心口的那道关,已然决定放弃过往几年费尽心血养育的假孙子,准备迎接更为优秀的亲孙认祖归宗。   然而,陈向阳依然摇了摇头,眉头紧皱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手上抚着荣锦柔软的头顶。   其他人静静地等待着不说话,将这件事交给他们祖孙俩自己解决,外人不合适再插手。   陈司令看到亲孙再次摇头,脸上无限期待的欢欣立马就垮了,不过仍然在强撑着,准备等对方的下文,看他到底哪个方面不称心,他会立即改正。   “我和你们没有关系,我很确定。”虽然血脉确实相同,但是陈向阳无端地确认自己与他们没有关系。   他就是他,是陈向阳也不是陈向阳。   那些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感觉,让他清晰地能感知到一点,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陈向阳神色疑惑而沉凝,低头看着安静地待在他怀中的小女娃,或许他就是她口中的勾陈,只是他好像把一切都忘记了。   那她,是来找他的吗?   有了这个想法,陈向阳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仿佛寒冬终于迎来了春风,冰冷的心瞬间被融化,热热暖暖的能流出她最喜欢喝的甜汁来。   别的都可以不管不想不顾,但是这个人,他必须得看好护好了。   小小的陈向阳搂紧了小小的荣锦,冷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明显的弧度。   “…………”在座暗暗地观察来观察去的人都有点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应该是最亲近、关系最融洽的祖孙两人,就因为小人作祟,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许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到一起说开了误会和真相,结果两者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满脸懊悔愧疚,想补偿却不被接受,痛苦不已;另一个一脸淡漠冷情冷性,除了他怀里的小女娃,其他什么都不在意,更别说认祖归宗之类的了。   主席秘书刘部长等人看向陈司令的目光顿时带上了怜悯,狠狠替他抹了一把同情泪。   “孩子,你是不是在怪我?爷爷……”陈司令手足无措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   是他错了吗?可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孙子是假的,更不知道长相也能欺骗人。他对独子留下的孩子尽自己所能的好,却根本没想过是好错了人啊。   那是谁错了呢?只能怪世事无常,造化弄人,难道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想起早逝的儿子和现在不能相认的亲孙,陈司令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   可惜,陈向阳无动于衷,跟没看到一样,更显得老人家无比凄凉。   眼看着主席刘部长他们都开始面露不忍了,荣锦皱起了小脸,琉璃眼转动间和李婆子对视了一瞬。   “那啥,主席,我说上一句。”李婆子突然出声,让大家都朝她看了过去。   李婆子略带不安地动了动,胆儿有点怯。   不过她想到之前的打算,准备和宝贝孙女打小培养青梅竹马之情的小仙童都要被人拐跑了,她还害怕个啥,赶紧得抢回来才行。   “你们别忘了,向阳是个小神仙,真讲起来,他确实跟咱们凡人没啥关系啊。”李婆子撇了下嘴提示道。   别跟她讲什么认祖归宗什么祖孙之情的,作为小神仙认哪个祖归哪个宗?人家是天上下来的!   就连他们家里也不敢称是小仙女的祖宗,只是好运地正好叫她托生到了,才有这一辈子的亲缘。   要李婆子来说,陈司令家既然从一开始就把人弄丢了,小仙童自己历经磨难长到了现在,早就跟他家没啥关系了。   也就是说,陈司令和神仙的亲情缘分早就断啦,那就不要再强求,求也求不来不是。   李婆子这一番解释算是将沉浸在祖孙相逢气氛中的众人打醒了,纷纷豁然开朗,总算是明白陈向阳一直不肯认的原因所在了。   人家是九天之上下凡尘的神仙,就因为当时大人的疏忽让他自小受了那么多不该有的苦难,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人家不怪罪就好了,哪还有脸面再强求他回去。   荣锦本想亲自动作的打算放下了,暗暗朝战斗力不弱的奶奶伸出大拇指,不错不错,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李婆子眼尖瞅到后挺了挺腰板儿。   陈司令刚才是厚着脸皮想以长辈亲人的身份示弱请孙子回去的,现在听了李婆子一席话以及大家的神情变化,他有点懵逼了。   “神仙?不是那个小女娃吗?怎么、怎么我亲孙子也是个神仙?!”陈司令一时半会被一连串的变故搞得都反应不过来。   其他几人顿时面面相觑,大概好像貌似也许,他们还没把陈向阳的事具体跟他说哦。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李婆子最有经验,当即咳嗽了两声把未来孙女婿的经历仔细跟陈司令讲讲,顺便对他来了一回‘思想’教育,重点声明了荣锦和陈向阳与众不同的神仙身份。   “咳,而且向阳已经被编入军籍,由国家接手培养,所以……”刘部长随后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所以,人家自己不愿意的话,陈司令是肯定带不走人的。   而看陈向阳的意思,他已经抛却了凡尘的亲缘关系,这个亲孙子,陈司令怕是永远都不能听他叫一声爷爷了。   只能叹一声世道无常,造化弄人。   陈司令最后落寞地告辞离开,嘴里还念叨着,“姓陈就好,姓陈就好……”   走前,他还把吃饱睡着了的陈红兵一块带走了,说是要按照他之前所保证的,准备把人送到他亲生爹娘那里去。   即使知道对方的爹娘如今正在矿场劳改,环境恶劣,朝不保夕,这个决定也不会改变。   陈司令已然明白,亲孙子所受的那些苦,即使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他的父母不无辜,那就去偿还吧。   他不落井下石去报复,已经是看在孩子的相貌和往日的情分上了,其他再无瓜葛。   等人走后,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憋闷的气氛为之一轻,连空气都清爽了起来。   主席亲自动手泡了一壶月季花茶,给每人分一杯,大家伙都先歇歇,刚才真跟打了一场仗一样。   期间,主席问起那个冒牌货长相的问题,他见魔物被抓出来后,那个孩子的相貌没有变化,那以后长大了……   荣锦笑着哼了哼,假的就是假的,等他再大点,会慢慢长回他本来的样子,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那个怎么处置?”刘部长嘬着清香扑鼻的花茶,指着地上的那个金丝小牢笼问道。   主席和刘部长对看了一眼,均是耸耸肩,这个可不是他们普通人能管的,得看两位小神仙的意思。   荣锦从袅袅的茶香中抬起头一看,哦,差点忘了这个重生归来的家伙。   小牢笼里好一会儿没点声响了,无怪乎她都快要把它给遗忘掉。   荣锦招手将金丝小牢笼捏在手中,晃了晃,里面的小黑球再无动静,只剩黑色的雾气丝丝缠绕着,也不知道对方在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怨愤成这个样子。   “有运重来,没命享,可惜。”话落,荣锦手上蓦然收紧。   万千金丝瞬间合拢,将里面的怨灵绞杀殆尽,一丝黑雾都没有逃脱,净化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痕迹。 第109章   陈红兵是重生回来的, 他前世也不叫陈红兵这个听起来大气有文化的名字。   他叫狗娃, 陈狗娃,是他亲生爹娘给起的贱名儿, 说是好养活, 就像村里的铁柱、二狗、狗剩一样,名字低贱到粪堆里,人生也低沉到泥土中。   据他娘说, 他出生没多久就赶上了好时候, 有贵人看中他们家刚生了孩子有奶水喂, 就寄养了一个宝贝蛋儿过来, 给他们送了很多粮票和钱, 花都花不完。   据他娘说, 那个宝贝蛋儿很好哄, 随便喂点东西就能睡一天, 很少拉撒,连衣裳都没弄脏过。   据他娘说,他那会儿跟着享了一段时间的福,好喝的奶粉有他一份, 好看的衣裳有他一身,把他养的越来越白, 穿的越来越好看, 跟城里人的孩子看起来都没差。   只是后来出了事, 他爹不知道啥时候跟同村的小寡妇勾勾搭搭了, 将贵人留下的钱票偷偷花去大半, 被他娘发觉,在小寡妇的炕上当场捉奸。   他们闹腾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发现那个宝贝蛋儿快被他们忽视饿死了,才赶紧妥协了下来,凑合到一起继续过日子。   直到宝贝蛋儿来他家一年后,剩下的钱票早就花完了,宝贝蛋儿被养的瘦瘦巴巴,还没有他壮实。   眼看贵人根本没来接,他爹娘准备把人卖给人贩子换点钱,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贵人来了!   孩子被养成那样,还有他做对比,再加上打算卖孩子的事被邻居多嘴捅出来,爹娘逃不过贵人的怒火,他爹被扔到监狱里反省错误,直关了大半月才放出来。   陈狗娃在那段时间里过的很差,天天被他娘打骂责怪,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一两岁的孩子就要干活做事,直到他爹出狱,他这个家里的长子才算有点地位。   但是有个坐过牢的当家人,在村里是很受鄙夷嘲笑的,他爹被人排挤,他也被以前的小伙伴们孤立围殴。   他们家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   陈狗娃那时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知道是那个所谓的贵人叫人逮他爹进监狱的,他恨他们!   明明是帮了忙,给他们照顾了孩子,至少没把人饿死,孩子最后不是没事吗,怎么就偏偏反咬一口把恩人关监狱去了?   陈狗娃想不明白,直到等他长大了点,听到那些上了学的大孩子炫耀地说课堂上老师讲的小故事。   农夫与蛇。   他想,他们家就是心地善良去帮忙的农夫,而那个所谓的贵人就是那条坏蛇!   这种想法伴随他走过了饥饿挨打的童年,心中那股愤愤的仇恨一直记在他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   待到五岁那年,天旱久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灾荒闹起来了。   陈狗娃家里几乎找不到一点吃的,他只好跟着骂骂咧咧的爹娘和一对弟妹出去逃荒。   那场旱灾太严重了,无论他们逃到哪儿都是荒草连天枯黄遍地的景象,地里都没收成,大家都缺粮食。   野菜、树叶、草根、树皮……陈狗娃都吃过,甚至还有观音土,吃了那个能顶饱,但是只胀肚子不屙屎,最后把人活活憋死。   陈狗娃亲眼见过,吃过一两次后再不敢吃。   在漫山遍野寻找吃的保命的过程中,他吃过很多东西,包括……人肉,陈狗娃有幸分到过一口汤。   那个味儿,真香啊,喝下去后空荡酸疼的胃里立马就舒服了,当时看着爹娘和弟妹啃着白花花的肉大口吞咽,他在一边馋的眼冒青光。   最后乡下的草根树皮几乎都被饥饿的人们扒光了,一起逃荒的人群中有人瞄上了陈狗娃的弟妹,想煮锅汤解饿。   陈狗娃的爹娘不愿意,但是对方太凶悍,他们一家惹不起,于是爹娘就想拿陈狗娃顶上。   然而陈狗娃瘦的皮包骨,煮汤喝都浪费柴火,人家嫌弃没肉不要,单单看上了瘦小却还有二两肉的一双小的。   陈狗娃爹娘将他推上去应付,连夜带着他的两个弟妹逃跑,把他一个人扔下不管了。   想吃肉那人恼羞成怒,准备先将陈狗娃炖了吃下补充点力气,然后再把逃跑的人追回来,但是却被陈狗娃不要命地反扑咬断了喉咙,血噗嗤喷了出来。   在那一夜,陈狗娃喝到了新鲜温热的人血,吃到了鲜美酸甜的生肉,浑身顿时充满了力气,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前,他朝父母逃走的方向狂奔追去。   剩下的人一哄而上正忙着抢食,根本没管逃跑的他,让他成功追上了爹娘弟妹。   奔跑的过程中,陈狗娃心里是畅快的,他在想,若是哪天有了机会,他必定咬断他恨的那人的喉咙,喝血吃肉!   随后,陈狗娃一家不敢再去乡下,他们跑到城里乞讨,被那些可恶的城里人撵来撵去,有时还要遭受殴打驱赶。   每当那时,陈狗娃就想,若是将来有机会,等他长大了,他一定要成为城里人的大官,把那些打骂他的全扔进监狱坐牢,不给一点饭吃,活活饿死他们!   然而没等他熬过灾荒,没等他长大成人,他的爹娘就将他卖给了人贩子,以半袋糟糠的价格,就那样把他提脚卖了。   陈狗娃昏迷醒来后,已经被人贩子关在脏臭的小黑屋中,再无反抗的余地。   他不恨爹娘,如果能换点吃的给他们,他情愿被卖,谁让他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生的呢。   但是他恨当年毁了他家的那群绿军装,那个所谓的贵人,如果不是他们,他和爹娘现在应该还在村里好好地过日子,说不定灾荒抗一抗也能熬过去。   都是因为他们,他一定要报仇!   陈狗娃少年的心里记下这个宏愿,可惜没等他施展抱负,人贩子又转手将他卖掉了。   之后,他辗转了几道人贩子的手,饿肚子遭骂是小事,被欺负挨打是家常便饭,最难受的是还要被糟老头子当成娘们似的压在身下侮辱,每次都疼的他想学着以前那次咬断对方的喉咙。   可是他反抗不了,逃脱不掉,直到他被一对老夫妻买走。   买他的人住在深山老林的闭塞山村里,家中无儿无女,掏出全部积蓄买他就是为了有人给他们养老送终。   深山里也缺粮,但是资源比外面多,至少饿不死,陈狗娃在老夫妻家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被他们养的不错。   可是他不甘心,憋屈愤恨地在哪儿呆了几年,终于等到自己长高长大了,有了成年人的力气,他跑了。   只不过跑前被老夫妻发现,纠缠中打死了老两口,他连埋都没埋,收罗了钱财和吃食就逃了。   陈狗娃逃到了山下,想进入城镇却遭到驱赶,混到乡下时被人骗光了东西,再次沦落到人贩子手中。   这次,他被卖到了大城市,那里有暗地里的勾当,他就在最低等的销金窟里做了一个卖屁股的。   陈狗娃自认为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是不屑于卖屁股的,然而生活所迫,他还是走上了那一行。   虽然他长相普通,皮肤粗糙,实在没啥吸引爷们的地方,但是凭着年轻力壮又鲜嫩,起初倒也招揽了不少下九流的客人过去,过了一段不缺吃喝的富贵神仙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他染了病,鲜嫩不再,所在的销金窟也被上头一窝端,这次轮到他去坐牢了。   在牢里呆了不久,他因为浑身溃烂被提出去医治,治不好了就索性被主抓那事的领导当成反面典型,拉他上台去斗去批去游街,借他警示大众。   他记得最后那一段日子浑浑噩噩的,他被拉到了好几个地方,被绑着扔到地上拖着走,屎尿污水臭泥全往他身上泼。   陈狗娃在这其中生了死死了生,直至最后生不如死,怨气滔天。   甚至,临死前,他还到了一直念念不忘的京都城,在那里被人架上了耻辱柱,被所有人吐唾沫扔石头,砸的他头破血流。   没关系,陈狗娃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他身下都烂的稀巴烂了,不缺这一点。   他在乎的是,闭眼之前,他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伙人。   那个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歹毒女人,那一群将他爹扔进监狱坐牢的绿军装,还有那个……   那个导致他家所有苦难的宝贝蛋儿!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陈狗娃仍然认出了他,就是他!   虽然当时离开时那人才一两岁,但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漠视一切的神色,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对方看上去过的再好不过,有尊贵的亲娘嘘寒问暖,有成群的绿军装环绕保护,更是坐在只有特权人士才能坐的小轿车中。   衬得陈狗娃自己愈加不堪。   那人或许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遥遥看了过来,陈狗娃在那一刻变得浑身僵硬,如临大敌。   然而对方却只是冷漠的一瞥而过,对于他的凄惨遭遇漠不关心,眼神冰冷无情,就像在看一滩烂泥,甚至没有鄙夷不屑,只有冷冰冰的无视。   陈狗娃满腹怨气,悲愤万分,狠狠地吐了几口血,在众人的殴打唾骂之下,他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那一瞬间,他看到的是渐渐驶远的车尾巴,以及车中那个隐约可见的冷酷背影,耳中听到周围有人羡慕地说,那人是最上头那位指定的接班人……   陈狗娃死在那年的冬天,重生在一岁时的冬夜,宝贝蛋儿还在他家挨饿受冻,贵人还没来接,他爹还没去坐牢,一切还来得及。   只是滔天的怨气让他扭曲了性子和人心,他一腔怨恨地开始了人生的逆袭。   首先,他借着年龄小捅破了村里小寡妇水性杨花的本性,让她被人唾骂羞辱,最后吊死在她家的横梁上,死有余辜。   其次,他讨好爹娘,让他们将钱票都花在他身上,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比吃不饱穿不暖的宝贝蛋儿更像城里娃。   然后,他怂恿暗示想过好日子的爹娘,在贵人上门接人时,将他偷梁换柱交了出去,换来不少的粮票钱财做酬谢。   而那个被关在柴房的宝贝蛋儿,随后将被爹娘当成家里的畜牲随意使唤利用。   几年后,改名陈红兵的陈狗娃住着大房子,吃着山珍海味,还有疼他的高贵娘、宠他的高官爷爷,日子比前世好上千万倍。   可是他仍然不停地怨怼着,誓要让前世欺辱他的所有人都得到惩罚!   首先那个宝贝蛋儿,该轮到他尝尝被卖给人贩子被卖屁股的滋味了!陈红兵阴笑着给对方安排好了‘人生路’。   有大官爷爷当靠山,背地里做点什么事,没有人可以阻拦他,陈红兵下绊子下的毫无顾忌,更是胆大包天地给前世欣赏宝贝蛋儿的伟人做下手脚。   可惜他终于还是踢到了荣锦这块铁板,而遇到荣锦的陈向阳也不再消极于世,任由他算计。   他的谋划和抱负只能胎死腹中。   最后连同他自己都折在这场重生后的疯狂之下,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第110章   怨气丛生的重生魂被灭成渣渣后, 小天道十分爽快, 相应的酬劳——功德之力立马就降下来了。   由于荣锦之前装逼的将神力具现化了,这一回功德金光没有隐形, 普通人肉眼可见。   就在主席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金光突兀地在大厅中聚拢起来,迅速凝聚到荣锦身周,将她和陈向阳全都包裹了进去。   “这是?”主席看着闪耀了整个大厅的金光, 瞪目结舌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是什么情况?妖孽不是除去了吗, 怎么突然出现这么金色的光芒, 还包围住了两位小神仙?   “主席, 这是每当小神仙做好事时, 老天爷给她的回报。”刘部长知道这一点, 赶紧给主席把解决旱灾期间类似的事说了说。   李婆子在一边点着头补充, 证明那确实是真的。   秘书已经站在主席身后呆若木鸡, 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显然是被眼前忽然发生的这一幕吓傻了。   金光外众人听取了刘部长和李婆子的建议,咂着舌安静地等在旁边,不敢轻易上去打扰。   而置身于功德之力中的荣锦正浑身舒坦着呢, 暖洋洋的像是在置身于生命之泉中,丝丝的金光不停地在她身上穿梭, 融入她的神魂和神格, 偶尔几丝散佚在肉身之中, 改变着骨骼肌理。   吸收到末尾, 一具温凉宽厚的怀抱依偎过来, 将荣锦抱了个满怀,直到金光全部被两人消化殆尽。   荣锦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无意识地蹭了蹭紧贴的怀抱,小腿儿蹬了蹬,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啊——”围观的众人在金光散尽,看清中间那两个人后瞬间惊呼起来,齐齐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   荣锦唰地挣开了眼睛,看到面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冰块脸有点斯巴达。   “勾勾勾……勾陈?”卧槽!他怎么就瞬间长这么大了?还是他想起来了?!   荣锦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精致深邃得不似凡人的相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别误会,这绝不是起了歪心思的垂涎,而是胆儿有点怯。   她在想……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你、你你想起来啦?”荣锦拽紧了小手,默默抗拒地推在对方的胸膛上,磕磕巴巴试探地问道。   少年版·陈向阳听此皱起眉头,让荣锦小心肝颤了颤,大佬,咱可别在这儿算旧账啊,前世你那个弟弟命运线跑偏的事真跟她没关系!   “没有”陈向阳疑惑着摇摇头,“不过……”   荣锦刚舒了口气,下一刻心又提到了喉咙口。   话说,如果不讲旧时恩怨,这一世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即使平时欺负了他一点,也不必在面对正尊时这么心虚吧吧吧。   可是前世看他大杀四方的印象太深刻,真对上正主,她她她忍不住有点腿软啊呜呜呜。   关键是,她可打不过他!   “哭什么?我,还没有想起你,但我记得你是叫荣锦。”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荣锦憋红的眼尾,轻轻的摩挲动作流连不去。   看到她眼睛泛红,陈向阳凝眉思索面无表情的冷脸破了一道冰,仍显稚气的双眼中闪过无奈和愧疚,还有淡淡的疼惜。   “额?Soga”原来还是那个失忆的小可怜,荣锦暗暗擦了把汗,吓死宝宝了。   这样,emmmmmmm她就能继续欺负使唤他了吧?想想真爽歪歪啊,只是他怎么…突然长大了……   “你不用伤心,我早晚会想起来的。”陈向阳安抚性地补充的一句话,差点让荣锦噎岔了气儿。   “咳咳咳,您慢慢来,慢慢来,我不着急。”最好结束了这个世界再说!   荣锦有点后悔当时给他帮忙,不知道现在再把须弥球捞出来还行不行。   陈向阳牢牢地抱着怀里的小女孩,看着她歪头纠结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的可爱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一抹弧度。   两人说话过程中,外圈包围的厉风终于彻底散去,其他人也差不多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了。   “福娃,福娃,宝贝孙孙,你咋样了,咋就长……”李婆子焦急跑过去的动作被刘部长急忙拉住,后面的话也因又突然变化的一幕说不出来了。   主席和秘书在经过刚才那一番神仙手段后还没理清混乱的脑子,又被接下来的神迹搞得目瞪口张,反应不能。   荣锦待在陈向阳怀中,还没来得及发现自身的变化,就感触到神格有了点轻微的动静。   紧接着,一圈淡淡的神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波纹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震荡开去。   “主席!咱们…”秘书惊骇地不明所以,拉着主席就要往后退去,躲避那道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的波浪冲击。   李婆子最熟悉这东西了,毕竟她是其中多次的受益者,现在的好身板儿都多亏了它的几回洗涤。   “别动别动,这可是好物,被它吹过后强身健体,啥毛病都没了!”李婆子赶紧出声阻止他们,嘴皮子利索地解释道。   秘书将信将疑地停下脚步,刘部长却是十分相信的,他之前只恰恰遇到过一次,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没看他在灾区操劳那么久都没生过什么病,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他朝主席点点头,主席顺势站住了,还朝前急走了两步。   在几人说话的转瞬间,震颤的波纹已至,霎那就包裹住屋内的所有人。   清新怡人充满生机的神息如同清风拂面,扫过了距离最近的陈向阳,扫过了退到角落里的主席几人,扫过了刚到门口的总理,最后消散在空荡的四合院中。   然后,曾经发生在李家村的神迹再次在这方小院的范围内出现,惊呆了门内门外驻守站岗的绿军装们。   只见神息所过之处,砖石泥土中的草籽迅速发芽抽枝,几息之间就窜的老高,收拾的干净空荡的小院在一刹那后就变得郁郁葱葱起来,地上到处都是青翠的草丛,几乎吓掉众人一地下巴。   这还不算完,等神息冲到小院门口和院墙边缘发现出不去后,就开始在院子里来回扩散扫荡,直到彻底消散。   “嘭,嘭,嘭——”花朵绽放的声音虽然轻微,但要是密密麻麻一片花朵齐齐坚挺绽放的话,那声音也足够振人耳膜了。   冲出来查看情况的警务员厨师们眼睁睁地看着平地变草地,还没等他们愣神过来,草地又簌簌簌地长的茂茂腾腾,五颜六色的野花野草紧跟着嘭嘭嘭地开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花粉的香气。   院墙角落里种着几棵柳树,本来修建整齐有型的柳枝也跟着凑热闹,和院里突然冒出来的花花草草们一起疯狂生长,柳条直伸展了几米远才罢休,整面墙都被绿色占据了,地上花丛里还铺展了好大一片细细嫩嫩的柳枝叶。   所有人都被这番突兀的变化镇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是不能动,是全忘记了反应,又是惊骇又是怔愣,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才好。   总理就站在大厅门外,他是接到主席的消息处理完事务后赶来的,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对国家重要领导人动手。   只是,刚进来走到屋外,还没进门就发生了如此神奇的一幕,让他看得惊叹连连。   他倒是不像院里那些警卫们那么惊慌不定,毕竟都已经亲眼看到小神仙召雷布雨了,这次神迹般的场景估计肯定也是那位小神仙弄出来的,看样子没什么妨害,说不定还有些好处。   就是吧……总理好笑摇了摇头,感觉太高调了点。   不过想想传说故事中的那些神啊仙啊的,一般都是做事无所顾忌的性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神仙这样还算不错,很收敛了。   心思电转间,伴随着嘭嘭嘭地花开的声响,鼻间飘来一阵阵清香,总理微微吸了一口,觉得浑身松快不少,整个人都有种摆脱沉重桎梏的感觉,心旷神怡。   总理神色怔了下,明白过来这大概正是他刚才所想的好处之一了,不由得弯着眼睛笑开。   他这会儿也不着急进去找老朋友了解事情真相了,放松又悠哉地站在门外调整好呼吸,好好享受一番清风花香,再没有比这更舒坦的了。   跑出来的警务员们还呆呆地站在哪儿瞪着眼珠子,个个都一动不敢动,对上总理笑眯眯的愉悦目光,大家大眼瞪小眼。   在满院的神奇变化没有停下来前,他们几乎都不敢动啊。   门外的警卫很快发现了花草树木和墙头的异常,冲进来一队,刚进门却又见到颠覆科学三观的画面。   总理他正笑容满面地站在前方台阶下,姿态闲适,似乎对于满院突兀的春色毫不惊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一般,不得不佩服老前辈的镇定。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就在他们冲进来的刹那,总理脚下的砖石缝里突然飞快地窜出一根草茎,抽长抽长抽长,攀着总理的大腿腰身胳膊抽长,长出绿叶开出天蓝色的花朵。   那是一枝牵牛花,将总理当成了依靠的大树,缠绕而上瞬间就完成了抽芽生长开花的过程,再接下去估计就是结籽了。   “总理!!”警卫们惶恐地出声大喊。   他们都以为总理这是被妖魔鬼怪缠上了,吓得不轻,正想要咬着牙冲上去牺牲自我救出他们敬爱的总理,却没想到总理只是摆摆手阻止了他们,然后笑呵呵地把身上的牵牛花小心地扯下来,轻轻放在了地上。   在此期间,什么事都没发生,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一切正常……正常个毛啊,满院子都不正常的好么。   “啊——”   就在这时,屋内蓦然传出一道惊叫。   刚才那番动静发生的很快,而荣锦此刻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第111章   这一次功德吸收过后, 荣锦不仅发现自己的仙府封印有了松动, 她还跟吃了生长剂似的,竟然突然间就窜高了一截儿!   “我的腿!我的手!哈哈哈, 长大了长大了, 快快快,快放我下来。”荣锦欢腾着从陈向阳怀里挣扎下去,在地上高兴地蹦跶了几下。   哈哈哈, 终于脱离幼童的身体啦, 啦啦啦~   荣锦不管其他人一副惊掉了一地眼珠子的讶异模样, 自己在那儿查看着长大点的身体, 乐呵个不停。   即使只长了五岁, 仍然是六岁大的小不点也没关系, 总比一岁的小短腿儿好趴。   同样因功德之力而长大了五岁的陈向阳如今已经是十一岁的小少年了, 身高比荣锦几乎高了一倍, 这让正开心的荣锦发现后有点郁闷。   不过年龄搁在那儿,能一下子摆脱幼童的小身子长大一点就不错了,不能太强求不是。   只是因为长了个头,五岁的时间差可不小, 两人身上的衣裳基本都撑破了,堪堪遮在身子中间, 胳膊腿儿都光溜溜地露着。   还好现在是春天了, 不怎么冷, 这样穿着也没事。   主席见此立马叫人很快送来了两身童子军的绿军装, 让他们穿上先凑合一下。   随着荣锦出来后平静下来, 神息造成的波动随即就停止了。   李婆子一马当先地冲了过来,抱起荣锦左看右看地检查,问她有没有事。   “这、这咋就一下子长大了这么多?会不会出啥问题啊?”李婆子担心的不行。   要知道那地里的庄稼往上拔的太狠了还容易枯萎呢,更别说活生生的孩子了,猛地长了这么多,真没关系?   荣锦趴在她怀里笑盈盈地摇头,“没关系没关系,奶奶,我终于长大了一点,回去荷花得叫我姐姐嘞。”这个一定得提前声明好哈。   李婆子被她插科打诨的没了紧张的心情,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福娃啊福娃,你现在就是长再大,在奶奶看来还是一岁的娃娃。”还想当人家姐姐哩。   主席终于回过神,乐呵呵地过来瞅着荣锦和陈向阳两人看稀奇,眼里的惊讶之色掩都掩不住。   不愧是神仙呐,惩恶扬善还有功德拿,而且这番动静还不小,不过他也是受益匪浅就是了。   舒展了下好似年轻很多的身子骨,主席咳了两声打断祖孙俩的天伦之乐,开始发问了。   “小锦啊,刚才那是老天爷给你的那什么功德回报?”主席对这一点挺好奇的。   要说以前还讲究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什么的,而在大力提倡科学之后,大家都不相信那种说法了,人们心中再无所畏惧,长久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啊。   主席以前比较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发展科学是当前世界主流,而国内的那些神神鬼鬼的确实基本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所以才有上头严厉打击封建迷信的批示。   然而经历过小神仙这一遭事之后,他有了新的看法。   荣锦点了点头,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她也没什么可瞒的,而且不止她有,主席刘部长身上不都有的嘛。   大家都有的东西,就不要觊觎她那点辛苦挣来的零花啦。   “我也有?”主席愕然,刘部长同样惊诧不已。   “嗯嗯,是哒,做了大贡献的人都有的,只是你们肉眼看不到而已。”荣锦一脸不就是功德嘛有啥好奇怪的样子,特别风轻云淡。   主席却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十分畅快,就像是一直以来做的事被肯定了一般,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一种耀眼的精神光芒。   刘部长跟着笑了,只觉得在这一刻,那些为祖国为人民耗费的心血、所有的操劳都是值得的。   当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功与过,是与非,不但有后人评说,还有苍天作证!   “哈哈,好!”总理在门口听到了他们这番谈话,鼓着掌笑着走进来。   其他人没想到他也刚好在,惊了一下后都坦然了,都是自己人,还是知内情的,知道了也没关系。   然而下一刻,总理把刚才院里的变化简明扼要地说了,唬了众人一跳。   这下,他们连两个小神仙突然长大的事都顾不得吃惊,当即被总理说的那番神迹吸引住了。   李婆子和刘部长还好,之前见过一回了,这次早有所预料,只不过见刚才屋里没其他变化,还以为不会出现了呢,结果变化都到院里去了。   “额,大概是因为屋里铺的木地板,而且木地板下当初打夯之后垫了几层砖。”秘书磕巴地找到了原因。   这么结实的地面,别说底下没有草籽发芽,就是有,估计也钻不出来。   主席听了总理的那番描述,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口,其他人纷纷跟上。   等大家来到院里,瞬间就被满院的花花草草淹没了,到处都是花香的气息,花朵开的墙头墙角都是,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啊欠——啊欠——”微风吹来,粉白色的花粉飘飘洒洒,惹得大家喷嚏声不断。   花粉太浓,都影响到呼吸了,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底儿,真真正正的满园春色关不住,字面意思上的。   “主席!主席!您没事吧?”警卫队长站在大门门槛上见到主席出来时眼睛一亮,遥遥望过来紧张地喊道。   主席摆了摆手,让他带人出去守好院子周围,别让外人接近,他们得先这院子的异状收拾了。   “怎么收拾?不然都锄掉恢复原状吧?”后勤警务员挠着脑门提议。   “不不不”主席可不干,这一院子花草可都是神仙催发的灵花灵草,之前求而不得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锄掉?简直暴殄天物。   总理大概察觉到了一点他的心思,屋里案头那一盆长得繁茂的月季花,他早就发觉出不同了,想必是出自小神仙之手。   还有当初他身体好之前貌似是被老朋友劝着吃了半盘白玉兰,之后折腾到虚脱,然后就慢慢好起来了,身体再没出过什么大毛病。   现在想来,定是老朋友的功劳,自己得了好东西还想着他,暗中为他费心调理,真是有心了。   总理爽朗地笑笑,心里熨帖和感动并存,只叹不负这许多年来相知相随的同袍之谊。   在总理察觉出真相感概万千的时候,主席这边已经做下安排,让院子里的警务员厨师们把原来出入的小路收拾出来,而外面的警卫队则一边警戒闲杂人等的靠近,一边帮忙处理爬到墙外的花草柳枝。   重新开辟小路时清理出来的那些长势茂盛的花草,主席没让扔掉,稀罕的很,让找了花盆陶盆甚至木桶出来,一个个都给挪栽到里面,小心伺候着。   其余人或许不明白主席此番动作的用意,知道内情的几个却是立马明了,袖子一捋就上前帮忙去了。   等到出入的小路弄好后,主席就叫停不让再动了,另外再把墙头的花草移栽一下,过长的柳枝剪一剪,剪下的柳条好好放着,过两天编成箩筐簸箕使唤,都是宝贝!   一通忙碌过后,从外面来看,四合院恢复了原样,但是里面已然十分不同了。   以往平坦空阔的院子,现在遍地都是花花草草,只余中间那条一人通过的小道,上面尚且残留着泥土新翻的痕迹。   “把花盆都搬屋里去。”主席一声令下,大家伙吭哧吭哧地合伙把那些个花盆陶盆木桶的全给弄到了屋里摆上,直接将墙角四周都摆上了一圈。   主席站在屋子正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不错,比以前舒服多了,清爽宜人,心旷神怡。   在此期间,荣锦坐在一旁闲闲地看着他们在那里倒腾来倒腾去。   陈向阳跟她挤在一张大木椅上,用小红绳给荣锦扎长长的头发,李婆子想接过手都被他拒绝了,非得自己来。   李婆子坐到对面的位置上慈祥笑,心里暗自嘀咕,要不是认定这小子是将来的宝贝孙女婿,不然就凭跟她抢人这一点,早就怼上了好么。   待到主席那里一切收拾妥当,荣锦祖孙三个适时提出告辞。   出来了这么久,他们也该回去了,荣锦可还记得答应了李家村的一众信徒,她会很快回去的。   因为今天的收获,仙府即将开启,荣锦自觉京都这一趟不虚此行,也该走了。   主席正处在被满院子宝贝砸头上的兴奋之中,咋一听到小神仙要走,那当然是不同意的。   “先回宾馆好好休息嘛,等我明天带你们去京都城逛一逛,玩过后再走不迟。”主席挽留道。   总理和刘部长看出主席的意思,同样跟着劝说,既然来京都了,怎么能不看看各处景致呢,像颐和园天安门长城等等好地方都没去看,现在就走多可惜。   几位大佬都出声了,荣锦还能咋办,继续留着呗,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京都城的风貌。   随后,照例是刘部长送祖孙三人回了国营宾馆。   荣锦这次可不让别人抱着了,她自己小大人般在几人的众星拱月中气势十足地踏上小轿车,不知道情况的看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的金贵小辈呢。   主席和总理站在门口送走他们后,一起返回了客厅,看着摆放了满室的姹紫嫣红,禁不住笑开。   “咏芝啊,这么多宝贝,可得匀给我一些。”总理笑眯眯地厚着脸皮开口道。   他要的不多,分给他几盆就好,以便让家里的夫人也闻闻香味儿,陶冶陶冶情操。   至于是不是因为看出了其中的好处才……大家意会到了就行了嘛。   主席没小气,很爽快地分给他四五盆,相比于满院子的灵花灵草来说,这些都是毛毛雨。   第二天,由主席大佬亲自做向导,荣锦开始了他们的京都城一日游。 第112章   阳春三月, 京都城里花红柳绿, 一片欣欣向荣。   就在这样明媚的日子里,荣锦一大早就受到了主席特意给她和陈向阳送过去的几身春装, 都是百货商店里时髦精致的新款, 正好解决了他们的难题。   换好衣裳后,一大一小两个人立马成了富贵人家出门踏春郊游的后辈,相貌不凡, 家世看上去也不简单, 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主席的车直接开到了国营宾馆将祖孙三人接了出来, 第一站就是京都城的重要标志性建筑, 天安门。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 想去看只能在城楼前的那条街上路过时瞧瞧, 或者在城楼边站上一会儿观望一下, 但是荣锦就轻易地踏上了它的台阶。   当她登上城楼, 站在垛口边,看到下面长街上来来往往翘首以盼望过来的人群时,不由得感叹,跟着大佬出来就是有福利。   在城楼上转了一圈, 听秘书讲解了一番周围的历史古迹和当年革命的艰辛历程,感慨万千。   往前数一百年, 这里还是封建统治者的院子前门, 现在则成了象征社会主义的门槛了, 真是飞快的时代变迁啊。   等到一行人怀念够了往昔岁月, 顺便又展望了一下未来, 站在城楼上吹了一阵小风,下来后正值晌午,主席请客吃烤鸭。   吃烤鸭的地方就在国营饭店,听秘书说里面的某个大厨制作烤鸭的手艺特别好,据称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味道不一般。   荣锦几个蹭着大领导的光,在国营饭店的包厢里吃的肚儿滚圆,临走还打包了两只肥鸭子和一些水果糕点,先放到车上,等回到宾馆后当饭后餐点慢慢享用。   期间,吃着片皮的喷香鸭肉时,荣锦无比庆幸她在昨天变身了,不然这么好吃的烤鸭,以她之前一岁孩子的胃口,估计吃都不能吃太多,尝尝味儿就不错了,那岂不是很可惜。   在她连连感叹这一点时,主席趁机问她突然长大的问题,还说他昨天都被神迹和灵花灵草搞晕了头,没来得及问这件事。   而其他人,基本都想当然地认为人家是神仙,突然长大了点怎么了,没哗地变成妙龄少女就不错了。   荣锦回答时也确实是这个意思,只说是因为功德的原因就长大了些,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有啥可奇怪的,没见刘部长几人问都没问嘛,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好趴。   烤鸭吃过后,他们先去了一个临水而建的茶楼歇脚,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动身去登长城。   一车子的人不是神仙就是经过神息改造过的人,身体素质不一般,就连年龄最大的主席,跑了这么大半天都连气儿都不带喘的,比周围跟随护卫的青壮年警卫们还要有耐力。   登长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荣锦拉着陈向阳蹦蹦哒哒地就跑上去了,主席带着剩下的人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看上去一点不费力。   等到登上一个顶峰,主席意气风发地站在高处,望着远处的连绵河山,放开嗓子高喊了一声,十分畅快,仿佛回到了当年壮志满怀的那一刻,精神振奋,斗志昂扬。   警卫们都有点担心,毕竟主席的年龄不小了,真不能再学着那些热血小伙子一样,不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然而主席精神抖擞,登长城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要迅速,腿脚利索的很,看不出一点老年人身子骨不灵活的迹象。   陪同的绿军装们痛并快乐着,痛苦自己的身体素质何时竟然退化到连老人家都不如了,看来回去还要加紧多训练,快乐于主席的身体原来如此康健,是百姓之福,也是他们的福气。   长城其实很长很长,他们就选择了距离京都城最近的一段来爬的,从一头上去,在上面观看一番山河风景,抒发一下人生感慨,然后就从另一头下来了。   临下来时,荣锦赖到了陈向阳的背上,让他背着她下去的,非常开心,恨不得拍张相片留念。   陈向阳虽然对别人一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是一旦荣锦有所求,他就立即变成了有求必应型的。   他的话仍然不多,但行动上绝对过关,有时候猛不住地再来一记摸头杀,荣锦差点没保住节操扑上去。   最后想到这家伙前世的真实德行,她好歹忍住了,继续狠着心对他使唤来使唤去的,可劲儿压榨着对方。   陈向阳面上不显,但看他的举动,分明是甘之如饴的,将荣锦照顾的很好,基本都没李婆子什么事了。   李婆子想的很开,如此一来,还正好符合她心里的小算盘嘞,让两个小神仙多处处培养一下青梅竹马的感情,她在旁边看好他们两个就行。   反正以后都会是她家的,以前她带宝贝孙女一个神仙,现在带两个神仙还省劲了很多。   再加上荣锦两人蓦然长大了些许,自己基本能照顾自己了,李婆子现在十分松快,悠哉悠哉地跟着大家的脚步走,偶尔还能跟主席说上一两句话哩,够她回村和乡亲们吹嘘个三五年的。   从长城上下来时,随行的警卫几乎全都累成了狗子,汗流浃背,脸色涨红,而走在前头的领导们却一个个春风满面连汗都不出几滴的,真是令人纳罕不已。   特别是在最前头蹦跶得欢的小少年小女孩,我去,那体力简直了,比他们还要好,警卫们喘着粗气深深拜服之。   主席回头看到他们那副狼狈样子时乐了,“小伙子们以后多多锻炼嘛,不能让咱们这些老家伙赶超了哈哈哈”   警卫兵哥哥们集体吐血,面上很是受教的模样,心底却忍不住嘀咕,你们可不是简单的老人家,哪有老人家爬个长城不喘气儿的,简直身体倍儿棒,那些传言主席身体不好神马神马的人都特么是个眼瘸的智障。   主席虽然调侃了他们一通,但还是很贴心的为了照顾他们的感受而慢下了游览的脚步,下了长城后先去另一所茶楼喝茶歇脚。   荣锦无所谓,到哪儿都一样,正好她也饿了,可以先在茶楼用些点心。   歇过半晌后,感觉都缓过来了,之后他们去了今天的最后一站,颐和园。   毕竟是曾经的皇家园林,那里的景色很美,有清澈见底的美丽湖泊,有精雕细琢九曲回转的长廊,还有石舫、大戏台、古树名木等等,美不胜收,看得人目不暇接。   荣锦跑到里面逛了一会儿,然后嫌累爬上了陈向阳的背,两人甩掉大部队,开始漫无目的地瞎转悠。   当然,身边还是有人跟着的,主席特意安排的几个绿军装兵哥哥随身保护,不让同样游园的人惊扰了他们。   其实当天不是周末时间,来游园子的人很少,走半路还见不到一个人影儿。   考虑到兵哥哥们奔波了大半天几乎都很累了,荣锦最后选择了一个临水透风的亭子就坐,准备在里面歇一歇。   刚坐下,陈向阳就掏出了怀里不知道啥时候装的点心和水果出来了,给荣锦一一摆到古朴的石桌上,好让她边赏景边吃,照顾的体贴又自在。   同行的兵哥哥们纷纷侧目,把小少年的一系列迅速又利索的动作看在眼里,内心均是咂舌不已。   我哩个乖乖,现在的男孩子打小就知道给自己找媳妇了吗?   看看,看看,要是下面的小崽子们都是这个样儿的,那还有他们这些老光棍儿啥事,真是……啧啧。   陈向阳可不知道他无意中秀了人家一脸,照顾起荣锦来动作很是自然,没有一点生疏或者不情愿,看上去他自己还乐在其中呢。   这让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中年盘发女人面上一阵酸楚,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同时,她看着陈向阳那副少年的身形,眼睛中充满了狐疑之色。   此人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工装,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容貌端庄美丽,保养的不错,但是面容上夹杂着几分凄楚和哀伤。   她悄悄跟在后面有一会儿了,护卫的兵哥哥不是没发现,只是对方一直默默跟随,暂时没有其他动静,他们也就先暗自警惕着对方,以看后续。   “你们好,我也是今天来游园子的,能坐在这儿歇会儿吗?”盘发女人站在远处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蹭了过来,朝着亭子里试探地喊了一声。   几个警卫里有认出她身份的人,护卫警惕的姿势顿时僵了僵,实在没想到一直跟踪的人是这位啊。   这下,他们都没啥动静了,看天看地看荣锦啊呜啊呜吃东西。   只要那人没有上手对两个小家伙做出什么伤害性的动作,他们就可以不用管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不认识谁啊,万一真出了事就直接找上门去。   陈向阳首先听到了亭子下方的动静,却没给一点反应,给荣锦递水果递鸡蛋糕的动作都没停一下。   荣锦嘴里塞着香甜的蜜梨,听到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呜呜吱了两声朝小伙伴询问。   陈向阳摆了下手,兵哥哥们下意识就领会到他的用意,下一刻就把人放上去了,等反应过来后不由摸着后脑勺疑惑。   刚才咋就跟被元帅将军们下了命令时一般,听到后立马本能地去执行了,连多想一下都没有,甚至都没看下达命令的人只是个小少年。   唉,真是邪门了。   中年女人顺利踏入凉亭,眼睛立马黏在了亭中那个钟灵毓秀的小少年身上,至于旁边胡吃海喝的小女童,直接被她忽略了。   “孩子,看你有点眼熟,今年多大了?”   女人挨到不远不近的石凳上,好似随意唠嗑地问了句,手绢却已经被拽的不成样子。   荣锦停下动作,鼓着腮帮子瞧了一下她,再转回头看一眼小伙伴。   唔,走了老的又引来一个大的,估计他们想轻松离开是不成了。 第113章   陌生的中年女人贸然上来搭讪, 而且跟随保护的警卫们都不阻止, 看那样子八成是认识的人。   况且,对方一来就直奔陈向阳, 荣锦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已经猜测到她的身份了。   这位, 大概就是陈向阳肉身的亲生母亲了。   荣锦放轻了动作,默默地当背景板儿,把空间留给两个当事人。   女人问完后殷切地望着陈向阳等待他的回答, 神色显得局促不安。   “十一二了。”陈向阳并没有让她久等, 很快做了回答, 只是答案估计并不是女人想要的。   果然, 中年女人神情顿时沮丧了下来, 看上去有些落寞。   “那应该不是啊…年龄对不上…是不是弄错了……”女人喃喃低语。   过了片刻, 女人黯然之后想到了什么, 重新恢复了神采, 眼神中闪过几分希冀,而后匆匆离开了。   荣锦吃完了东西,瞅着陈向阳瞧了又瞧,问他怎么不告诉刚才那人真实情况。   陈向阳摇了摇头, 没告诉荣锦他只是想和她一起长大,不想再与旁人产生什么纠葛。   游园结束后, 一行人直接坐车回去了, 主席他们没提荣锦两人在园子里胡跑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位夫人过来是不是他的安排。   本来好好玩了一天后, 荣锦祖孙三个就要离开回李家村了, 但是刘部长说再待两天,他可以带他们去百货商店转转,也好买点家里那边没有的东西带回去。   李婆子很心动,荣锦也有参观一下的意思,于是再次被顺利留下了。   祖孙三人又在国营宾馆混吃混喝了几天,一边歇息着恢复精力一边观察着宾馆内来来往往的人群。   那些西装革履的有志青年往往戴着副眼镜,看起来就精神,但是搁李婆子说来,还是没有主席身边的秘书穿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好看。   荣锦听了直笑,估摸着她是看穿中山装的干部看习惯了,审美不一样。   还有一些高鼻深目的西洋人被李婆子暗地里嘀咕,说人家长的太妖邪,她看了慎得慌,而且也太不知礼了,遇见人就想张开手往上抱,好不知羞。   荣锦听着她的吐槽和八卦,笑得扑到小伙伴怀里起不来。   不过李婆子也就私底下说说而已,表面上她端的很稳,不会在外胡乱说人家的不好。   而且,经过大佬们的熏陶后,她现在拿起架势看上去也有模有样了,换身衣裳往那儿一坐,偶尔也有人误以为她是哪家夫人,路过时会打打招呼说些寒暄的话。   李婆子经此一遭可算是涨了大见识了,官面话说的顺溜,洋文都学了几句,什么古德毛宁三扣掰掰之类的对着洋人一说,人家愣了下后往往都笑出大白牙来。   他们在宾馆里宅了几天,歇息过程中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期间,主席让人送来几张大众浴池的入场券,说给他们去泡泡澡修修脚放松一下。   其实宾馆里有小澡堂,荣锦都是一天一洗的,根本不用特意跑去外面的公共澡堂子,但既然是主席专门送来的,那肯定不是简单的普通浴池,荣锦好奇地准备去见识一番。   李婆子本来也不想去的,在小澡堂洗她都有点不自在,更何况去外面的,然而听到宝贝孙女说是去长见识的,她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由于票券分男宾女宾,到时候进去了肯定是男女区分开的,李婆子和荣锦可以一起,但是陈向阳只有他自己了,这可不行,李婆子不放心。   然后,说过要陪他们去百货商店转转的刘部长被拉了过来,到时让他陪着陈向阳一起去男浴池。   正好上午洗完澡,下午清清爽爽地去买东西。   主席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给他们的票所在的浴池是京都城说得上档次的,装修很好,服务也不错,   当然,它也很具有年代感,水泥地,白瓷贴片,方方正正的大浴池,铁疙瘩的淋雨等等,洗完还有捏脚、修脚、敲背、面摩、采耳一系列服务,做完全程舒服的真想睡过去。   荣锦还小,只让师傅们给她修了修脚丫子,其他的几项服务就算了,目前还承受不起的说。   本不想来的李婆子却是做了全套的,完后直说浑身舒坦,筋骨都舒展开了,面色红润,神清气爽。   刘部长那边同样好好享受了一番,出来时一脸的愉悦,据他说还让师傅给他拔了火罐,腰不酸腿也不疼了,比之前松快的多。   而陈向阳,被刘部长吐槽了,说他在浴池里太拘谨,叫来师傅给他捏脚敲背,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就是不愿意,最后只简单冲了冲就穿上衣裳出去了,在门口坐到结束。   稍后,刘部长说话算话,带祖孙仨去百货大楼涨见识。   说是百货大楼,其实就是二层的水泥小楼,里面摆满了柜台,卖衣裳的、卖布匹的、卖零食糕点家具钟表的等等不一而足。   李婆子一进去就看的眼花缭乱,东西相对小县城里的供销社来说品种齐全多了,可选择的余地特别多。   但这也只是对于李婆子来说,单单荣锦看来,各个柜台上的货品还是太单一。   就拿衣服来讲,颜色几乎只有黑蓝灰绿几种,鞋子也就布鞋、解放鞋那么几类,布料中倒是鲜艳了点,红配绿大朵牡丹鸳鸯戏水……还贵的不行。   有刘部长跟着,那些眼高于顶的售货员们态度还不错,至少给了个笑脸,不像别人去问商品时都爱答不理的。   李婆子先给荣锦和陈向阳选成套的春秋衣裳,还有几样好布做夏衣和好看的小鞋子,另有两匹灰灰绿绿的布回去给家人做衣裳,好歹不算厚此薄彼不是。   付钱的时候,李婆子本要坚持自家来给的,但是人家不光要钱还要票,她带来的钱是差不多够了,但是没票就买不成了。   刘部长这时候用到他的地方到了,掏出主席提前让准备好的布票和钱,全部给付了。   李婆子不好意思,但是机会难得,大领导们给的面子,他们多少得捧捧场不是。   所以随后再逛时,李婆子也不再缩手缩脚的了,把必备的东西趁机买了点,自身也添了两身新衣裳,算是占了公家的便宜。   最后出来时,他们大包小包的拿不下,百货大楼的人帮忙送上车的,笑容满面地让他们下次再来。   李婆子可没那个厚脸皮再来一趟,一锤子买卖,来一次占个便宜就不错了,多了惹人厌。   回到宾馆后,几人满载而归,看到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是去逛街去了,打过招呼后才知道祖孙三个这是在为离开做准备的。   于是,接下来陆续有脸熟的人过来给他们送临别礼物,人家能住国营宾馆,那身份大都不简单,送出的礼物即使再小那也不是外面普通随便的东西可比的。   大多都是给两个小孩的吃喝用的东西,最贵重的是两个洋人送的两块手表,国外来的舶来品,人家自认为跟李婆子交上了朋友,临别把自己经营的货物送了两只过来。   李婆子收到东西时其实是懵逼的,实话说她也就哈喽古德拜的跟对方两个黄毛鸡同鸭讲了几次,有回帮忙指对了路,其他就没啥了,没想到人家这么大方。   荣锦猜测是对方看在刘部长那些人的份上做的投资,跟他们自个儿没多大关系。   毕竟他们三个住在贵宾房,平时出入都有绿军装随身保护,穿四个口袋的干部经常过来找他们,甚至出门都是车接车送,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他们身份不简单呢。   李婆子听过之后就收的坦然了,不过随即也送了回礼,将带来的自家做的花茶按照荣锦的建议,用精致大方的油纸包成一小盒一小盒的,给每个送礼的人回两盒。   大家萍水相逢,以后估计是打不上交道的,如此算是两清挺好。   回去的行李都打包好后,李婆子想起当时吃的烤鸭味道不错,托绿军装们再去买了几只回来,和着花生酥橘子汁装到一起,留着给荣锦两个在车上吃。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刘部长给他们订好车票,祖孙三人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直到此时,陈向阳的那位生母夫人再没来过,不知道陈司令是怎么安抚她的,反正荣锦这边再没受过打搅。   其实荣锦对待这件事是无所谓的,认不认都行,又不是她的事,关键在小伙伴怎么看,他自己不想,她也不多管闲事。   不过临走前,忽然有人找到国营宾馆,给陈向阳送来了一包东西,撂下就走了,根本没多说什么。   李婆子追赶不及,那些护卫的士兵们也没啥反应,回来后打开帆布包一看,不仅有衣裳鞋子还有粮票钱财,数目还不小,将李婆子都吓了一跳。   荣锦猜测是认识的人送来的,或许是陈司令,或许是那位见过一面的夫人。   李婆子不敢收那些东西,全都交给了陈向阳自己管着,他现在也大了,心智又不是个小孩,足够有能力攒私房钱了,未来留给媳妇花。   而陈向阳未来的媳妇不就是宝贝孙女嘛,肥水不流外人田,李婆子想想就美滋滋。   随后刘部长派人来了一次,将陈向阳叫走了,去了小半天才回来。   荣锦后来才知道,他那次是和陈司令还有那位夫人一起吃了顿便饭,对方强求不来,如此也算变相承认了他的身份,回去在族谱上是记了名的。   荣锦了解,以小伙伴的淡漠性子,人家这么干,他不会多说什么,等同于默认。   经过荣锦的不断催促,刘部长终于不再磨蹭,给他们用干部身份订了回程的火车票,是卧铺包厢,比混乱嘈杂的硬座方便舒适。   只是,他们还是没走成,因为出发前一天,主席那边出了事。   他家里的夫人失足落水了。 第114章   其实来了京都那么多天, 荣锦几人还对主席那位夫人未曾蒙面过。   这次突然听说对方落水, 他们还懵了一下,随后就走不成了, 毕竟主席对他们多有照顾, 且前一日刚花了人家的钱票,如今再急匆匆地离开就不合适了。   刘部长帮忙把火车票换成了三日后的,李婆子买了几样礼品, 带上荣锦两人去主席家里慰问一下, 好歹算是一份心意。   地方不在前几次去过的那座四合院, 而是在其他位置的一座花园小洋楼, 收拾的比四合院洋气许多。   李婆子虽然疑惑为什么大领导两口子是分开住的, 但那是人家夫妻的私事, 她还是不要多打听为好。   坐着刘部长的车到那里后, 没见到主席的人, 只有主席夫人的生活秘书下来接待了他们。   期间,李婆子和刘部长上楼去看了看主人家的情况,荣锦和陈向阳在下面被招待着喝茶吃点心。   那个生活秘书以为他们两个和李婆子都是主席的远房亲戚,态度上很是亲切, 瓜子花生糖果端出来许多,还热了两杯牛奶, 临走送了两盒龙须糖当回礼。   “生活秘书是个会做人的, 就是主席夫人精神头不好, 看起来太蔫了点, 昏昏沉沉的话都没说上半句。”李婆子坐在回程的车上咂嘴道。   刘部长笑笑没接话, 蔫还是好的,刚从水里拉上来那会儿都快没气儿了,好不容易折腾着救活了命,人却动不动就说胡话,活像个神经病。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刘部长是肯定不会透露出来的。   四合院中,一身粗衣旧衫的主席正蹲在花丛中,拿着小铲子除草施肥,旁边的秘书在做工作汇报。   等到最近的工作内容报告完后,秘书提起主席家里的事情。   “主席,夫人已经醒了,您要不要回去一趟看看?”秘书试探地建议道。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主席夫妻两个虽然是半路结合到一起的,但也是历经小半辈子的革命战友了,情谊非同一般。   然而,这对曾经恩爱有加的老夫少妻如今却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冷战半年多时间,甚至早已分居两处,搁外人看来,实在是可惜。   主席闻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叹息了几声,吩咐警务员挑出两盆颜色好看的花草出来,待会儿跟着一块送过去。   环境清雅幽静的小洋楼中,刘部长刚走没多久,又迎来了主席的车子。   生活秘书马不停蹄地招待着这位尊敬的领导,同时把夫人近来的生活状况一一汇报,不敢有丝毫隐瞒。   “主席,夫人之前一切都好,只是落水醒来后人显得闷些,有时间的话,您可以多陪夫人在院里走走……”生活秘书做完报告后忍不住劝说道。   要她看,夫妻哪有隔夜仇,有了矛盾说开就好,彼此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不然一直这么别着,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主席像是听进去了,坐在那儿喝过一杯茶后起身上了楼,剩下两个秘书相互看一眼,默默地远远跟在后面。   楼上收拾的很干净,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午后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温暖明亮。   距离楼梯口不远处的那间房门,主席已有很久没打开过。   牛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门把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房间内一片昏暗,窗帘紧紧地拉着,电灯没开,温度仿佛比外面低了好几度,令人感到扑面而来一阵阴冷。   “谁?”雕花大床上窝着一个隆起,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小心点地问道。   主席将门推开,顺手拉开了电灯,房间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床上的人看见他起初还疑惑几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哧溜一下躲进了被子中。   主席瞧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他没多在意,而是先去打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房间里面顿时温暖了许多。   两个秘书此时也上楼来了,只是看到里面的夫妻俩没有一见面就吵起来,自觉气氛不错,他们就不必进去当电灯泡了,索性都留在外面等候,还体贴地帮忙关上了门。   主席将房间收拾好一遍之后,看着毫无动静的床榻片刻,最后无奈地叹口气,拖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二妮,之前不是不让你参与政治,只是时事尚且不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的太深……”   主席苦口婆心地解释一番,相当于在这场夫妻拉锯战中先低了半头,但是该坚持的原则是分毫不能让的。   床头的被子悉悉索索地响过一阵,从里面露出两只疑惑又清澈的眼睛,悄悄地打探着眼前的中老年大叔。   主席看到皱了皱眉,以为她还在跟他闹别扭,但是却隐隐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说话!我们不能逃避问题,现在将矛盾都说开了,有问题就要解决!”主席严肃地批评道。   床上的人抖了抖,在主席严厉的目光下磨磨蹭蹭地探出头,然后迟疑地问了一句话。   “你……是我爸,哦不”这时候好像应该喊爹,她咳了咳,重新礼貌地问,“大叔,您是我爹?”   “咣当——”主席猛地站起,不小心扫落了床头柜上的青花茶盏。   两位秘书在外面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得敲门,赶紧冲进来,却只看到一站一躺相顾无言的两个人,以及地上摔得粉碎的瓷片。   “主席……”秘书试探地喊了一声,意在提醒领导先消消气。   “夫人……”生活秘书担忧地朝床上看去。   主席回过神后抚着额头仿佛十分头疼,在床前走来走去,看得两个秘书不明所以。   床上的人缩了缩脖子,感觉好像大概也许做错了什么,不由得有点心虚,或许刚才那话问错了?   生活秘书见自家夫人四十多岁的人了,即使保养良好看起来像四十不到,但是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真是……   辣眼睛之余又有点心酸。   夫人大概是对主席的感情十分深厚了,半年多没见,一见到就止不住心中的情谊了,在主席面前活像个刚见世面的小姑娘一样。   没等生活秘书在心中再多掬一把辛酸泪,主席来回转了两圈后站定发话了。   “你们夫人落水醒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比如不记得人之类的症状?”是不是在水底下磕到头了,不然怎么胡言乱语起来。   两位秘书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席问这个是做什么,不过尽管感到疑惑,生活秘书也尽职尽责地把事情好好回想了一遍。   “夫人被救上来后是昏迷着的…从医院醒来时说了些胡话……”讲到这里,生活秘书的话被床上的人咳嗽了一下打断。   对方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疑似哆嗦了一下,然后慢腾腾地坐了起来,“那个,你不用多问了,我醒来后确实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刚才见你在训我,还以为你是我爸…我爹呢,所以问了下,对不起啊大叔。”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还为自己之前的鲁莽行为道了歉。   却不想,另外三人听了她的话齐齐惊在原地,特别是最后那个称呼,让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僵住了身体。   “夫人,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生活秘书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落水时就快把她吓死了,救活了后检查说没事,她还庆幸了一番,现在……原来事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咳,夫人,这位是我们的主席,是您的丈夫!”秘书先生揉了揉僵住的脸颊,面瘫着表情认真告之。   主席脸更僵,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更难以置信,让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怎么面对。   床上的人却在听了秘书那番话后比他还僵,直接坐在床上僵成了雕塑,一动不动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说啥?我、我是他老婆?!”怪不得刚才听他们喊她夫人,床上之人僵硬地望向主席,嘴巴都颤抖了。   “那我我我现在在在多大年纪了?有没有镜子?!”卡机嘛,她可不想当老太太啊啊啊!!   生活秘书急急慌慌地赶忙去梳妆台找镜子,以往练就的从容不迫的处事态度都破了功。   秘书先生则干咳一声,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回答她的问题。   “夫人,您今年刚四十有六。”   而主席已经年近古稀,所以相对来说,夫人还很年轻呢,这也是两人越来越不合的原因之一,不得不让秘书感叹唏嘘。   然而床上的人根本没有理解到他的好心安慰之意,听到年龄数后就感觉晕头昏脑天旋地转了。   等到生活秘书递上了镜子,对方看到里面映照出的那张满脸岁月痕迹、青春年华已不再的陌生脸庞,顿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脑袋咣当一声砸在床头。   “夫人!”   “夫人!”   两位秘书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去搀扶,然而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主席这下顾不得生气和脸僵,立刻上前把人抱了起来,急匆匆地下楼,同时连声喊警卫把车子启动。   秘书们在后面追的辛苦,差点赶不上主席的步伐。   “快,去医院!快开车!”   坐上车后,主席一声令下,小轿车猛地打个弯儿掉头,疾驰而去。 第115章   从二十六岁的姑娘穿成四十六岁的大妈是什么感觉?   江暖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 不仅很心塞还很心痛, 两眼发昏,生无可恋。   不就是走在路上没看路光看手机了嘛, 怎么命运那个小妖精就把她扔下了窨井盖, 穿越大神还凑热闹让她穿越了呢。   穿也就穿吧,反正生活挺无聊无趣的,去当个霸道总裁的小白花或者温柔王爷的刁蛮妻也不错。   但是没想到她运气那么衰啊, 一朝回到解放后。   昔日青春无敌的单身狗江暖, 成了如今两眼鱼尾纹皮肤松弛的大龄人妻江二妮!   江二妮躺在病房的床上呆愣良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后又从生活秘书口中听到了一个惊天大雷。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我那个、那个丈夫姓什么?”江二妮披头散发地坐起来一脸惊呆状。   生活秘书被她这样子搞得愣了一愣, 回忆了下, 她刚才确实提到了x主席x主席的, 为了防止夫人以后再弄出什么乌龙出来, 她索性就把这对夫妻两个的身份情况全给对方说上一说。   谁知江二妮听到前面时还兴奋得满脸红光, 激动不已,然而等得知自己的真实姓名身份时,她脸色唰地一白就呜呼一声撅了过去。   “夫人——”生活秘书大惊失色,赶紧按铃叫医生。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刚离开没多久需要去处理工作的主席又被人叫了回来。   等到江二妮被人掐着人中救醒,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身姿伟岸的某位, 眼冒红心地差点看呆了去, 然而再思及自个儿的悲催身份, 还有未来悲惨的命运, 脸色顿时蜡白地哆嗦着几乎又要昏倒。   主席到这会儿明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 眼带狐疑地将昔日亲密的伴侣观察了一遍。   “你……在怕什么?”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刚喝口水的江二妮颤抖了一下,打翻了手上的大白色搪瓷杯。   生活秘书和护士惊呼,赶紧给她换了一床被褥。   江二妮看着周围充满年代感的病房装修布置,还有身前这位已经明显起了疑的伟人,内心十分苦逼。   她自衬以自己马虎的性子是装不来原身,不让亲近的人察觉出端倪的,更不想以后走那条被后世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路子。   她只是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一心想好好过日子的爱国文艺小青年罢了,呜呜呜。   所以,遇到大佬,她还是坦白从宽吧,即使过后万一被当成妖魔鬼怪给弄死了,总好过以后一直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去了呢。   打定了主意后,江二妮不再犹豫,看了看病房内其他的人,对上主席已然怀疑的犀利眼神,咬牙握拳狠狠点了下头。   “主席,您让他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您说。”信誓旦旦,破釜沉舟。   生活秘书和护士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在得到主席的示意后,几个人立马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前帮忙把门关了起来。   江二妮呼地松了口气,然后眼冒红心神色激动地看了主席一眼,忽地扑了过去。   “敬爱的x主席,实话说,窝十分崇拜您……”说着,她已经噗通一声抱住了心目中伟人的真实金大腿!   没等主席惊诧地黑脸,江二妮立马开始自我剖白了。   “主席,您听我仔细道来……”   ……   荣锦祖孙三个带上大包小包的行李,拿着火车票刚到京都火车站,还没上月台就被主席的人追了上来。   “刘部长,小、小仙女,主席那里有请!”来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可见来的十分匆忙。   荣锦的脸色当即有点不好看了,我的妈,这都走几次了,还没走成功!   呵呵哒,之前本以为小伙伴的亲娘亲爷爷会是他们回去的阻碍,结果实际上人家知道真相后通情达理的很,只要还愿意认他家,想在哪儿长大都可以。   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拦路虎却成了主席这帮子人!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荣锦压着脾气尽量温和地询问,有点咬牙切齿。   刘部长不由得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虽然跟他没关系,但是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追来紧急截人的警卫小兵哥支吾了两下,只肯透露是夫人那里出了事,让他们过去后就知道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内情啊,得到命令立马就快马加鞭地赶来了,唯恐慢了一步,人都上了火车回去了。   李婆子一听主席那边有事,那当然是不能再走了,于是火车票再次往后推,一群人又提溜着行李出了站台。   主席的车已经等在外面,行李有警卫们接手帮忙先运回宾馆,人就赶紧坐上车赶过去吧。   “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叫的这么急?”李婆子看着车外两旁飞快后退的树影子,神色担忧地说道。   刘部长也在凝眉疑惑,奇怪主席夫人那里能出什么问题。   荣锦靠在陈向阳身上,将最近关于那位不曾蒙面的主席夫人的点点滴滴全都过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个猜测。   这个不靠谱的小天道啊,竟给她没事儿找事儿!   小轿车开出了最大码,在空旷的街道上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主席的那座四合院。   “主席夫人不是在生病住院吗?怎么把我们带这里来了?”荣锦边往外探头看边问道。   陈向阳首先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将荣锦一把抱了出去。   警卫一脸高兴,回说主席夫人已经没啥大事了,现在搬到这里和主席一块住呢。   刘部长听了眼睛睁大了一些,而后透露出笑意,看来主席和夫人经历过落水一事,这是和好了啊,很好很好。   主席没有了后顾之忧,才能全力以赴地带领着同志们勇敢地往前走不是。   荣锦和李婆子都以为是人家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对这件事听听也就罢了,没多在意。   只是进院后,他们发现自己可能想多了。   主席正在院子里的花丛小径上慢慢地踱着步,满腹沉思凝重的样子。   而那位人到中年风韵犹存的主席夫人,则是一脸小心翼翼,小学生般乖乖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眼巴巴地看着前方的背影。   “主席,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辣么崇拜您,骗您我就天打五雷轰……”江二妮一手指天两眼真诚地保证道。   主席回头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一眼,不确定这个老实地‘自首’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占据人皮囊的妖魔鬼怪,还得由专业的人鉴定一下才行。   他的那位妻子,即使之前再疏离闹别扭,也是陪伴他许多年的伴侣,没有了夫妻感情,革命情谊犹在,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占去身体。   在江二妮刚发完毒誓后,荣锦正好踏进门槛,听到后面那句话时挑了挑眉,恶趣味地咳嗽了一声,小小释放一下屡次被对方拦截回程的苦逼心情。   “轰隆——”天上真的打雷了。   江二妮当场就惊呆了,她发誓举起的手指还没放下来,刚说完那句天打五雷轰没几秒,天上就真的轰隆一声响。   “…………”现在清白还证的回来吗?呜呜呜,连老天爷都跟她作对!   江二妮欲哭无泪,瞅着主席可怜巴巴。   主席一看这晴天旱雷的动静,就知道是谁到了,下意识地望向门口,果然看到小姑娘背着手虎着脸走进来。   荣锦心情不好,虎虎生威地走到江二妮跟前,抬头仔细瞧了一眼。   “您已经看出来了?”她转向主席问道,语气中生出点兴味。   哎哟喂,小天道明显在搞事儿啊,把人家大领导的老婆都给换了个芯子。   主席见到她这种反应,已然明白和确定了某些事,不由得狠狠闭了闭眼,神情中显露出几分悲痛来。   “是她自己招的,你给帮忙看看是真是假,是不是妖魔鬼怪。”主席最后沉声交待着,那些个人情绪转瞬间就被他收敛了起来。   毕竟是心怀天下格局非凡的掌权者,儿女私情在国家大义面前再是渺小不过。   主席现在最关心的是对方会不会对人民百姓产生什么危害,还有她坦白交代出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是后来真的会发生那种乱世之危,他该如何领导群众们避过那些危机,该如何安排国家发展、制定计划等等,都要提前行动起来。   如果是这人胡编乱造的,那样最好,只是怎么才能赶走孤魂野鬼,将妻子找回来,都是普通人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   “一切都拜托小神仙了!”主席郑重地朝荣锦说道。   荣锦点点头,没有推迟,听他那话,以这次的异世之魂主动坦白的举动,或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小神仙?”江二妮听的两眼懵逼,。   她瞅了瞅眼前三头身兴味地望着她的小女孩,再看看那边态度谨慎说话做不得假的伟人,满心的不敢置信。   “这个时期不是正在严厉打击封建迷信吗?怎么会有神仙存在?”还是这么个小不点?!   主席沉着脸警告地看过来一眼,江二妮立马小媳妇般低头缩脑,老实的不行。   荣锦咳了咳,莫名有点好笑,看着对方偷瞄的小眼神,挥手将天上因为打雷而聚起的阴云散去了。   江二妮看得目瞪口呆,一副三观尽碎的恍惚模样,转而变得纠结。   对啊,她都能穿越了,为毛不能有神仙,只是这个神通广大的小神仙会不会是……   “天王盖地虎?”江二妮忽然眼含期待地试探道。   荣锦:“…………”她要不要对上宝塔镇河妖,然后来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第116章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可能的, 她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好么。   荣锦当即摇头否认, “别天王盖地虎了,我不是你们那儿的。”   虽然以前确实路到过那个主世界, 但是对方的天道太霸道了, 轻易不让他们这些人进出,倒是衍生的同类小世界来来回回逛过不少,也间接地大致知道那里的情形。   江二妮听后瞬间就沮丧的不行, 刚才期待高兴的忐忑心情全没了, 肩膀耷拉下来, 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 可怜兮兮的。   “咳, 不过……”荣锦拉长了声音, 将对方的兴头吊起来, 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不过我认识穿越大神, 你这次来可不是简单的穿越呢,你身上背负着重大的救国任务!不完成是回不去的。”说的煞有其是。   旁边的主席都身体紧绷起来,耳朵顿时支楞起来认真听,唯恐漏掉一点信息。   江二妮楞的头都蒙了, “您您您、您得帮忙具体解释一下,说的我我我心里发慌。”她一个文艺小青年虽然爱国的心是十分坚决的, 但是何德何能拯救一个国家?   荣锦继续虎起脸, 拿出神女的半分气势, 对着穿越小菜鸟振聋发聩地打鸡血。   “上学的时候学过吧, 三年灾害饿死了多少人?十年动荡诬陷了多少忠良人士赶走了多少人才?五十年的文化倒退看着痛不痛心?祖国百年耻辱…咳咳”说顺嘴了。   百年耻辱时期已经过去了, 这个没办法再修改。   唔,再来一些切身体会的激将一下。   “……米国出尔反尔的嘴脸可不可恶?在自己地盘上面对洋鬼子却抬不起头憋屈不憋屈?到国外被人家搞人种歧视愤怒不?想不想让西方人都来被汉语虐上一百遍?!”   “想想想!!!”江二妮闭眼大声回道。   最后那一句简直戳到了她的心窝子,大学四年六级考了好几回却一直考不过去的学渣伤不起。   荣锦停下话,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主席却被那话里的内容镇的反应不能,当听那个单蠢的孤魂野鬼说那些所谓的历史事件或生活经历时,他还有所怀疑,如今经过了小神仙的口明明白白地道出来,怕是……   “大神!!”江二妮噗通一声跪下了,震的主席回过神脸皮抽了抽。   “大神,您教教我,我一定拼了这条命也要完成任务!”江二妮一颗红心向太阳,被荣锦的话煽动的泪流满面道。   没看过课本上那些悲惨的纪实,没经历过祖国被人刻意打压的事实,都不能理解她此刻满心的伤痛和悲愤。   “这条命不是你的,是我妻子的!”主席听到这里,冷冷地插了一句嘴。   江二妮激愤的心情顿时噎了噎,张张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有点理亏,但是她也巨委屈啊。   荣锦摆了摆手,让受教的江二妮童鞋先等在那儿,她叫上主席到一边嘀咕了片刻。   老婆突然被陌生魂魄占去了,搁谁估计都不会愿意,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而且正好占去了一个影响大局的重要人物,或许能带来另一番转机也说不定。   对于主席,荣锦没有多说,只告诉他来的这人是此间后世的变数,他可以借此一窥天机,以便做出应对之策,改变那些错误历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更好地实现他们的理想和抱负。   主席斟酌地问她为什么之前不把后世之事透露一下,不然……   荣锦翻了翻白眼,指着老天爷说天机不可泄露是做神仙的准则之一,她是不能多提的,但若是有其他世界的人过来给个参照的信息,那就没关系啦。   这是小天道悄默默地在公然作弊,竟然把主世界的灵魂偷渡来一只,给它自个儿的世界送经验呢。   主席再问主世界和他们这个有什么不同,荣锦再不肯多说这方面的事。   说啥,告诉他,他们只是主世界折射出来的衍生物?   不不不,土著一旦觉醒,小天道就崩不住了,荣锦才不愿意干那些损人还不利己的事情。   这个话题忽略过去,至于原来的主席夫人……   荣锦表示也没办法,也许是跟这个小姑娘互换身体了,说来还是对方赚了呢。   “小姑娘?”主席脸面绷不住了,忍不住大声惊诧道。   江二妮被这一声引得抬起头,期期艾艾地眼巴巴望过来。   主席咳了声侧身背对她,小声问荣锦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芯子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啊,估计都没结过婚呢,嗯,肯定还上过大学。”不然不会对英语考级那么深恶痛绝。   荣锦摊手,无辜脸地解释。   主席无奈扶额,怪不得行为看起来那么蠢,他就奇怪哪有性子那么单纯简单的孤魂野鬼,稍微套一下话就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吐露个干净。   说来,那什么穿越的事竟不是她自愿的,所以占据他妻子的身体不是故意为之。   而且听小神仙的说法,倒是他那位妻子赚的更多,一下多出二十多年的青春时光。   主席想到此处,不知道是该对某个身具重任的小姑娘排斥居多,还是怜惜可怜居多了。   “唔,她除了知道后事发展外,其他地方估计都白目单纯的多,看在她送经验和丢失了二十年光阴的份上,以后多照顾她一下吧。”荣锦本着良心为主世界的异世之魂争取点安身保障。   说了这么多,事情基本也就明了了,这里应该没她什么事,荣锦准备溜了。   还没动作,主席又把她喊住。   “她刚才说那句天王盖地虎的暗号做什么?给你对?”主席可清楚地记得刚刚那女…姑娘试探地说出这句话时,那双清澈的眼睛中闪着的亮光。   荣锦无奈地顿住脚步,听到对方的问题怔了下。   “你知道它是暗号?”我哩个乖乖,这个不会也是那啥……   荣锦都要再次发出土拨鼠尖叫了,搞事儿搞事儿啊,来那么多牛鬼蛇神干啥干啥!!   在荣锦的捂脸惊吓之下,只见主席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更让荣锦惊恐了,以为自己被对方骗了辣么久都没发现这位也是个披层皮的。   “你知道它的下半句是什么吗?”主席露出笑意问道。   “小鸡炖蘑菇?”荣锦坚持不掉马甲。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曲波所著写的林海雪原一书中正有关于这段暗号的对话,我读过几遍,再是熟悉不过。”   荣锦顿时松了口气,暗暗擦了把虚汗,原来是找到对这段暗号的祖宗了,出处就在这个时代,怪不得主席能知道。   吓死她了,要是连一国掌权者都是换了芯子的,那小天道还真是给她招了个大麻烦!   幸好主席还是原装的,原装好原装好啊,作弊器都给送来了,以后就秉持为国为民的原则好好学习大力发展吧。   荣锦临走前眼珠子转了转,让主席站在那儿别动,她再去安抚一下正彷徨无助的小菜鸟。   “大神,您们说完话啦?”荣锦一走过去,江二妮就涎着脸麻溜地凑上来。   荣锦让她蹲下来,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膀一脸郑重地鼓励。   “妹纸,不要怕,不要慌,想想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些激励话,相信自己,一定要努力改变这个世界!”   有主席看管着,除了把人榨干,不会让她翻出什么风浪来,荣锦对此十分放心。   小菜鸟江二妮感动地两眼含着泪花,强忍着惶惶不安,拼命点头。   “我就要走啦,你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的话都去找主席,他是个好人,你知道的。”荣锦甩锅之后,还给主席颁发一张好人卡。   “嗯嗯,窝知道,窝超级崇拜他,他是个伟大的政治家、革命家、文学家……”巴拉巴拉巴拉的滔滔不绝,完全一副小迷妹见到偶像的经典模式。   荣锦扯着嘴角掏了掏耳朵,问妹纸,“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这么一听感觉不对劲儿啊。   “历史系。”江二妮羞涩答道。   荣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然一般姑娘家哪有不去追大叔男神小鲜肉,把伟人当第一偶像的。   “刚才你问的第一句话我不能回你,但……”荣锦眨着眼睛看向那边站着的主席,对小菜鸟说道,“但有个人或许可以,你上去问他试试?”   江二妮顺着荣锦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视线尽头的那人,想到了什么,立即惊的张大了嘴巴。   不不不、不会吧??!   “去吧,皮卡丘!”荣锦将小菜鸟推给主席那方,朝他挥了挥手,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小伙伴和奶奶还在门口被拦着,正等她呢,后续之事就让他们自己磨合去吧。   荣锦走前还不忘给主席挖了个坑,出去和李婆子会合后,三人在刘部长的护送下麻溜地跑路了。   这回,终于没有意外的人和事再来阻拦了,祖孙仨顺利登上火车!   而四合院里,满地花花草草之间,江二妮偷瞧了眼那个伟岸高大的背影,想到小神仙的暗示,磨磨蹭蹭地蹭过去。   主席眼角余光瞄到那个黑黑的头顶越来越近,转过身来看她是想做什么。   “天王盖地虎?”江二妮神色紧张,万分期待地再次问出这一句。   “宝塔镇河妖。”主席下意识地对出下一句,却见那小姑娘精神大振,双眼瞬间变得晶晶发亮。   江二妮没想到真正的老乡是在这里,当即兴奋地扑了上去。   “啊哈哈,我终于找到组织啦!!”   主席:“…………”什么情况,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第117章   这年头大包小包的赶火车是个苦力活, 好在荣锦他们有刘部长安排的人跟随, 中途不仅护卫安全,还帮忙扛行李。   走之前, 刘部长已经往小县城发了电报, 等到荣锦祖孙三个到达时,李老头已经驾着一辆驴车在县城火车站门口等待良久。   李婆子到这时才得知,家里真买了驴车, 以后到县城供销社买东西就会方便很多了。   刘部长的人送到这里, 见他们平安上车回去, 方才踏上返程。   来接人的李老头和李治国爷俩看到李婆子身边那两个孩子, 神色一时呆楞住, 有点不敢认。   “这是福娃和向阳?”   两人虽然猛然长大窜高了些, 但是五官长相变化不大, 李老头两人能认出来, 却因为看上去的年龄上变化太大,让他们糊里糊涂的。   “爷爷,大伯,我们俩稍微长大了一点, 没毛病哈。”荣锦适时出声,举起陈向阳的手跟两人打招呼。   李老头和李治国相视一眼, 这哪是一点点啊, 分明是双双窜高了一截儿。   不过知道没问题就好, 具体啥情况, 还是回家再仔细问吧。   稍后, 李婆子坐在驴车上一摇一晃的感觉比坐火车卧铺还舒坦,心里舒坦。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京都城再好,在她眼里也比不上李家村这片地方。   李老头坐在车头看着老伴儿身上簇新的衣裳一脸羡慕,说她跟着孙女出去一趟可占了大便宜,到大城市肯定还涨了不少见识吧,回去可得好好说说。   李婆子骄傲地抬起下巴,那是,咱也算是见过主席、跟主席说过话的人哩。   李治国驾着驴车,听着后头爹娘的互相吹捧,好笑地摇摇头,却也支楞着耳朵听的入神。   等到了村口,上次欢迎小仙女回归的那种场面又出现啦。   村民们你挨我我挨你地等在村口的道路两边,在李老头家的驴车摇摇晃晃地出现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小仙女回来啦,小仙女真的回来啦!”大家伙激动地呼喊着。   但是待到驴车缓缓接近,众人看到车上除了李老头老两口外,还有两个半大孩子,但就是没有那个粉雕玉琢的一岁小娃娃。   “小神仙嘞?小神仙咋没回来?”村民们失望之下,忍不住扒着车辕争相询问。   李婆子直接站在车上,摆手让大家伙静一静,等到驴车停在了自家门口,方才露出身后藏着的荣锦小仙女。   “哇,咋长大了?小仙女长大啦!”大家伙一眼就认出人了,纷纷惊叹好奇不已。   荣锦同众人打了招呼,确定是自己回来了,至于为什么忽然长大了许多,有李婆子来解释,她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接下来,是李婆子的主场,她就盘坐在驴车上,下方或坐或站了全村的村民们,一起听她一路上以及在京都城的见闻。   “队长大嫂子,你身上的衣裳是的确良的不?我看供销社卖的可贵哩。”其中一个婶子羡慕地问了一声。   李婆子顿时停下了唾沫横飞,矜持地拍了拍身上的咔叽布军绿色褂子,神色骄傲地一仰头,跟老姐妹们说起身上衣服的由来。   当众人听她说衣裳是主席特别送的,皆是发出一声惊叹,羡慕的不行。   “那京都城是啥样的啊,主席好不好说话?”老少爷们更关心这种问题。   李婆子神情一震,立马将那天游览长城和园子的过程绘声绘色地给讲了一番,说到最后特意提了提主席请他们一行人吃烤鸭,茶楼的水果点心也不错。   下面的乡亲们听得入神,忍不住口水泛滥。   到了饭时,大家伙也不肯离开,拿着红薯干搬着小板凳继续围在大队长家门口,听李婆子讲那些稀罕事。   等到李婆子讲的口干舌燥,准备先暂停明天再继续时,大家伙拉着她让先说一下小神仙长大一事。   其他的,乡亲们明天再听也行,但是事关小仙女的事,必须得先说清楚了,不然大家伙一直担着心,饭吃不好觉睡不香的难受。   李婆子咳了咳,把宝贝孙女在京都城斩妖除魔的英雄事迹讲的眉飞色舞,而荣锦的长大被她总结为是老天爷为此降下的功德,他们家小仙女就长大了点。   这是善有善报,人在做,天在看呢。   大家伙听后深以为然,觉得以后要多多行善做好事,也给自家子孙积点福德,肯定会有好报的。   李老头爷几个站在一旁认真听,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事。   赵凤仙和钱春娥一边在院里围着两位小神仙转悠,一边倾听外面婆婆的讲说,一时听入迷,妯娌两个差点对头撞一块去。   王月琴的双身子已经很笨重了,本来是躺屋里的床上歇着,知道大闺女回来后就忍不住思念,笨拙地走出来看了,见到长大点的闺女真是满眼的惊奇。   家里五个小的跑来跑去凑热闹,一会儿跑回院里围着长大点的荣锦看稀奇,一会儿跑到外面奶奶脚跟下听她讲故事,十分欢乐。   直到夜幕降临时,这场‘座谈会’才算是散了,乡亲们意犹未尽地拎着小板凳回家。   李婆子进院喝口水,狠狠地喘了口气,说了那么久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可算是累死她了。   面对家里人围上来的一圈好奇期待的眼神,李婆子摆了摆手,今天还是算了吧,先吃饭收拾收拾,等明天再说不迟。   一家子稍微失望了下,见她疲惫不堪的样子,赶紧去端饭上菜。   晚饭做的比平日里丰盛,二合面的面条,打了鸡蛋滴了荤油,在一年多前都是他们家里最好吃金贵的饭食了,现在可以毫不心疼地煮上一大锅,谁吃就去盛一碗,管饱。   李老头爷几个和孩子们吃的喷香,能呼噜呼噜几大碗,就连个头最小的李荷花都能扒拉一碗实打实的面条下去。   但是对于见过世面的李婆子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她还吃过国营宾馆大厨子做的银丝面呢,那可是用精细的富强粉做的哩。   “奶,银丝面好吃不?比咱家的鸡蛋面条还好吃?”李荷花流着哈喇子一边吸溜自己碗里的面条,一边眼馋地追问道。   李婆子咬了半颗荷包蛋下肚,哼哼道,“那当然了,富强粉做的白花花的面条跟银丝一样,好看又好吃。”也就她跟着宝贝孙女享福了,其他人都吃不着。   桌上人被她说的馋得流口水,可着鸡蛋面条呼噜几下,吃不着银丝面面就多吃点家里的鸡蛋面好了。   于是赵凤仙做的饭第一次失算了,以往基本都是刚刚够家里人吃,这回却是看起来不够啊,一大锅的面条不多会儿就下去了,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小孩子们吃的差不多了,拍着小肚皮打了个饱嗝,而大人们则感觉才半饱,没吃啥碗里就光了。   “娘,福娃,向阳,你们吃好了吗?不然我再去和面下点儿……”回来的第一顿儿却吃不饱,说出去的话,赵凤仙都有点脸红。   钱春娥则是拍了几下自家的两个小子,这俩家伙刚才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眼睛贼溜地听着大人说话,嘴巴里不忘可着劲儿地塞。   要说平时也没亏他们吃亏他们穿,咋就吃的这么多,看把他们家小仙女的饭都吃没了。   真是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李婆子自觉有了八分饱,以主席说的,这样正好,不撑着不饿着,修身养性长命百岁。   她看向荣锦,荣锦立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碗里还有,之前在火车上吃过一顿了,现在不怎么饿的。   而且之前吃了一段时间的山珍海味精致菜肴,猛地回来上一顿粗茶淡饭,胃口有点浅,得等两天适应适应。   李婆子估计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是没啥,经历过干旱灾荒的年月,只要能吃的她都能吃下去,一点不浪费。   但是宝贝孙女和未来孙女婿可不行,不能让他们俩受着委屈饿肚子。   李婆子想想拿回来的那些包袱,进屋在里面扒拉了一圈,找出来走之前买的烤鸭。   因为火车上有刘部长的人安排好的热饭热菜,所以提前准备的烤鸭零食糕点什么的倒是没动多少。   李婆子凑着油纸包仔细闻了闻,没坏,毕竟天气不热,保存的又得当,还能吃嘞。   正宗的烤鸭一拿出来,那股咸香味儿就透出来了,餐桌上的人全都刷刷地亮起了眼睛。   “奶,是啥好吃的呀?”连表现最稳重的李桃花都忍不住问了。   李婆子哼了哼,说道是便宜他们了,让大家都沾沾宝贝孙女的光,尝尝被主席夸赞过的京都名吃。   “哇哦——”五只小的很捧场地呱唧呱唧拍手,对着油纸包两眼放光,像是在看着鲜肉的老虎崽子。   李婆子亲自去厨房将烤鸭上锅热了一遍,端出来时香味儿扑鼻,隔壁的二婶子都闻到了那味儿,差点扒上墙头偷看。   大家刚才还感觉鸡蛋面好吃的不行,现在才觉得跟烤鸭比起来,鸡蛋面条算啥,连点肉丝都木有。   李婆子只蒸了一只,主要是给荣锦两人加餐的,最好吃的鸭腿儿当然得给他俩,剩下的鸭头和脖子,李婆子喜欢,就留给自己了。   其他人就把鸭身子鸭翅膀分了,那也有不少的肉,油水更是充足。   小孩子捏着鸭架啃得满嘴流油,直说好吃好吃,而大人们比起来还算矜持,将各自分得的鸭肉吃的精光,骨头都嚼碎了吸一吸骨髓,那个香啊。 第118章   荣锦回来后休整了几天, 马上面临一个问题, 她要上学啦!   五六岁正是开始学习的年纪,荣锦虽然长大的过程不走寻常路, 但谁让她就不是个普通人呢, 心智本就不低,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去学堂认认字。   即使荣锦本来就识字来着,但是看着李婆子那副高兴开心的样子, 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反正在家也没事, 闲着也是闲着。   以前年龄小只能待在竹筐里或者床上, 现在能跑能跳了, 却发现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的, 何不趁机享受一下学童的时光?   得到荣锦确定要去上学的意愿之后, 李婆子忙开了。   她兴冲冲地开始给宝贝孙女准备小书包, 晚上还搭着煤油灯给书包上绣花,更是买了新的课本仔细地包了封皮。   家里其实有旧书本的,李长江李桃花他们上课用的旧课本,基本都是再传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用, 能给家里省钱还不浪费。   李长河兄弟俩就是这么过来的,甚至身上的衣裳也是大的穿了小的穿, 穿的不行了再拆拆缝缝摞个补丁什么的继续穿。   然而, 李婆子是不会让宝贝孙女受这种委屈的。   首先衣裳方面, 先不说李婆子将压箱底的好布都给荣锦做了一身又一身没补丁还贴身好看的花衣裳, 其次就是在京都城那会儿主席等人送的买的那些, 也足够她穿上许久的了。   当荣锦穿上漂亮的好衣裳,踩着刘部长给她挑的精致小皮鞋,往那儿一站,一看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见过的村民们都夸上了,夸她比城里娃还像城里娃,不愧是他们村的小仙女。   在这种情况下 ,李婆子怎么可能委屈宝贝孙女用堂兄弟姐妹用过的旧课本?那必须买新的。   当然了,为了不显得太厚此薄彼,李婆子早就把在京都城时给家里人买的东西拿出来分了。   赵凤仙得了一件的确良碎花汗衫,灰底蓝花,是当时在百货大楼人家售货员放在柜台上随意卖的工厂残次品。   李婆子看着不算太贵,和柜台上其他的比起来简直赚了,于是当时拎了好几件呢。   荣锦觉得看上去老气,但是赵凤仙稀罕的不行,拿到手后第二天就穿上身了,特意选了一条能穿出棱角的尼龙裤搭配,头发梳成两条麻花黑辫子,下巴一仰,精气神儿立马就出来了。   她出去逛一圈,村里人眼含羡慕地夸了一波,赵凤仙嘴上不说,脸上的笑容却几天没落下,显然是十分衬意的。   钱春娥的也少不了,李婆子挑出一件红底白格子的女士衬衫给她穿,同样是那批残次品里面买来的。   其他都好,只有袖子上有点瑕疵,李婆子当时买了后就回去巧手弄好了,现在再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钱春娥也有上回从供销社买的尼龙裤,之前一直舍不得穿,这回学着大嫂的搭配找出来穿上,再梳个黑油油的大辫子,换上新做的布鞋,村里转一趟,赞叹羡慕的话收了一箩筐。   王月琴的衣裳同样是差不多的的确良料子,只是她正大着肚子,最好还是穿以前穿舒适了的旧衣裳,新得的只能偶尔拿出来看上两眼解解馋,等她生了孩子再穿了。   男人们的礼物大都是实用性的东西,李婆子没给他们买成衣,打算用带回来的那两匹灰扑扑的布料做,比买成品的衣裳划算。   毕竟爷们一般都风里来雨里去的干重活,好衣裳穿上身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用耐脏耐磨的料子自己做呢。   索性,李老头和李治国哥仨没意见,有的穿就乐乐呵呵的很高兴。   现在他们全家身上穿的,脚上踩的,至少比前两年好上太多,至少补丁没了,以前那些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都被赵凤仙她们拆了浆浆洗洗做成了布鞋。   荣锦和陈向阳被李婆子打扮的齐齐整整,其他五个孩子也没落下,每人都有新衣裳新料子可穿,搁李婆子的话说,五个小的是跟着沾了小仙女的光,让他们一定要记着福娃妹妹的好。   哦,不仅是福娃妹妹,还有福娃姐姐,在荣锦的坑蒙拐骗下,李荷花小丫头已经对曾经的福娃妹妹喊姐姐了。   “比你长的高长的大的都是姐姐,知道不?知道了喊声姐姐就给你糖吃哦。”荣锦当时拿着麻糖对心眼不小的小不点这样哄道。   李荷花眨巴着两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长的比她高比她大的福娃妹妹,一会儿瞅着那根沾着白芝麻的香香麻糖流口水。   “福娃姐姐!”最后是嘴馋战胜了当姐姐的坚持,李荷花乖乖巧巧地喊道。   荣锦脸上立马露出得逞般的笑意,虎摸了一下对方的狗头,将手上甜的腻人的麻糖给了她,小丫头立即抱住啃了,糊了满脸的芝麻粒。   可是吃完后,李荷花有点不想认账了,哭唧唧地说以后没有妹妹喊她姐姐了,头上还又多了两个能管她的哥哥姐姐。   陈向阳在一旁看着笑,荣锦被小妮子哭磨的耳朵轰鸣,就知道小丫头鬼点子多,东西吃到肚子就想翻脸了咋地。   恰逢王月琴挺着肚子,被李治民扶着出来散步,荣锦看到后眼睛一亮。   “呐呐呐,你看看我娘的肚子,那里头还有两个小娃娃呢,等他们出生,荷花你就有新的弟弟妹妹啦,到时候你带他俩玩儿,他们肯定老老实实喊你姐姐!”荣锦指着便宜娘的大肚子,毫不犹豫地将未出世的小弟妹给卖了。   李荷花将信未信地被荣锦推到王月琴夫妻两个身边,让她去跟新妹妹打招呼培养感情,美其名曰让小丫头陪着娘说话逗趣,放松心情。   然后,荣锦背上书包,拉住陈向阳麻溜地溜去学堂去了。   虽然李荷花过后想后悔,但有陈向阳给荣锦作证,家里的排行名分算是定下来了,不容更改。   荣锦欺负了小孩子,心情舒畅地趴在课桌上多翻了几本课本。   人家学习是按页翻,她是按本翻,人家是按课学习,她是按年级学习,进度蹭蹭往上窜,堪比当初陈向阳的速度。   上课的老教师过来看到了,默默无语半晌,再看到坐在她旁白的某得意门生,自己先噎了下。   然后他回去扒拉出自己收藏的课本啊书籍啊,别管初中高中文史地理的,开始往荣锦那桌上丢。   本以为会难倒两个小家伙,老教师到时也好出面履行一下做老师的责任,传道解惑也。   结果塞了几回高年级课本练习册后,一点水花都没有,两个小屁孩还看得津津有味,连他的课都不听了。   老教师一面心塞塞一面为有这样天资聪慧到能自学知识的学生而自豪,周末回县城家里时,同亲朋好友炫耀良多,自感面上有光。   荣锦就这样在村里的学堂混上了,表面上是和小不点们一起上课学习,其实私底下一直和陈向阳被老教师开小灶,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春末夏初,李家村试种的冬小麦快要成熟了,田地里一片金黄色,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   在村民们不约而同涌到打谷场上,和四面八方来的香客一起拜祭小仙女的化身求丰收时,荣锦这个真正的小仙女已经猫在田埂地头吃上了今年的新麦。   “味道还不错,你们真有想法!”荣锦朝怂恿她来吃烤麦穗的男童鞋们伸了伸大拇指。   嘴馋还拉上小仙女做靠山的男孩子们嘿嘿笑了,个个脸上熏的黑一片白一片,惨不忍睹,然而嘴里嚼的烤麦子就是香,不枉他们冒险偷来了火,还摸进田里扯了最好最大的麦穗子来。   陈向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手底下任劳任怨地给荣锦捋着烤好的麦粒,弄干净了一把就给她递过来,自己却是有点嫌弃黑乎乎的,都没沾嘴。   荣锦自己捡了一根烤的还算好的,捋好吹干净了往小伙伴嘴巴里一塞,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哈哈笑了。   等到晚上,下学后一起去烤麦子的那些皮小子全都被爹娘逮住打屁股打开了花,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暗骂是哪个家伙背叛了他们,竟然敢给大人告状,气煞人也。   荣锦坐在家里吃着李婆子特意给她烤的麦穗直乐,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鸡飞狗跳声,再吹点初夏的小风,感觉这日子啊真是无比和谐呐。   就在如此和谐的气氛中,地里的麦田成熟期将近,李老头爷几个最近天天往田里跑,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终于等到祠堂那边的小学堂放了麦芒假,李家村大队开始了风风火火的大丰收运动,全体队员都下地干活去。   天气也终于开始炎热起来,人们在大日头底下甩开了膀子挥舞着镰刀,嘿嘿哈哈地干的热火朝天。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同样一片火热,小麦大丰收的景象刺激得众人挥汗如雨,加把劲再加把劲,恨不得白天黑夜地都在地里,尽快将麦子一粒不落地全都收进仓。   毕竟,在村民们眼里,小麦可与玉米高粱不一样,它是精贵的精细粮食,只有上头的领导才吃得起,身价不一般。   要知道,富强粉就是用它磨出来的,能蒸大白馒头,能做白面条,还能给队上换大钱。   以往村里不是种玉米就是种红薯等一些相对高产的粗粮,为了填饱肚子哪会种亩产不高的小麦,然而这次的丰收让他们看到了以后吃白面馒头白面条的希望。   若是能过上那种好日子,别说天天下地干活,就是让他们去开渠也愿意啊。 第119章   李家村的小麦获得了大丰收, 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本来有小神仙的庇佑, 李家村方圆百里都风调雨顺的,这一季的粮食收获不错, 交了公粮后足够维持到秋收, 大家都饿不着肚子。   但是谁让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呢,不缺吃的后就想吃饱点,吃饱饭后又想吃好的, 总想着把日子过的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天胜过一天。   可惜除了当初不缺粮的李家村有魄力种下了冬小麦, 其他村落基本都还是按照以前的农作习惯, 大都种了粗粮。   虽说收成也不赖, 但是看着人家成垛成堆的麦子眼馋啊, 想想白面馒头的滋味都流口水。   于是, 等到李家村的麦子碾好晒干要交公粮的那一天, 十里八村闻信的来了好多人围观。   李老头和三个儿子都换上了新衣裳,打头驾上自家的驴车,领着村里壮劳力们拉的架子车,一起去县城的粮站送粮食。   压粮上阵的小伙子们不含糊, 身上穿的是新做的凉褂,临走前吃的饱饱的精神头儿十足, 每个人面色红润有力气, 看得周围的姑娘媳妇们羞红了脸。   等到县城粮站排队时, 他们这边更引人注目了, 和其他生产队面上青黄干瘦、身上补丁摞补丁的样子比起来, 李家村生产队的年轻人可真是独领风骚啊。   大家这瞅瞅那瞅瞅,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打听李家村的情况,等得知是小神仙所在的村子时,几乎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啧啧赞叹之后,剩下的就是羡慕不已了,羡慕人家吃得好穿得好,面上一看就是过好日子的。   要不,等到忙过这一段,他们再去李家村拜拜小神仙?这个可以有,说不定也能给队里带来大丰收呢,让他们也能吃好穿好。   众人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各自的小心思,一边挨着往前排,跟粮站的收粮员扯皮交粮换白条等等,再没有闲心想其他的事情。   轮到李家村大队时,日头已经西斜了。   李老头他们中间应付着吃过从家里带来的红薯饼子豆浆水,比其他饿着肚子干等的人自在许多。   收粮员忙活了大半天,脸色已然十分不好,态度更是差,但是乡亲们为了不让自己村的粮食不被无故打回来白白折腾,大都忍气吞声顺着他们。   没办法,能好好开条子给他们就行。   李老头上去时,收粮员也没啥好脸,不过见这次进来的几个都穿戴不错,到底没敢再摆脸子。   李治国适时地将提前准备好的香烟递上去一根,跟收粮员攀谈开了。   “哟,有香烟呢,看着还不像那些孬的。”几个收粮员接过烟后,脸上立马好看了点。   李治富掏出火柴给一个个点上,然后透露出香烟来的来历,说来这还都是之前刘部长往李家村跑来跑去时送的礼嘞,便宜这些人了。   听了出处,收粮员们瞠目结舌,手上刚吸了没几口的烟差点没拿住掉到地上去,手抖,腿还有点软。   “哦呵呵,我说谁呢,原来是李家村的诸位乡亲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严科长认识不?那是我家表妹的姨丈的大舅子的表哥……”   这下情势一转,开始是收粮员们殷勤地攀交情了,给进来的李老头几个都搬了凳子坐着歇息,上了瓜子茶水小心招待着。   收粮员们个个笑的一脸花,捡了好话说了一通,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把气氛搞融洽了,才在背地里暗暗擦了把汗。   李老头心知肚明对方为啥前后反应那么大,都是有刘部长严科长等当官儿且是大官儿的余威在呢,不过这些都是自家福娃的功劳,他们受的心安理得。   眼看气氛正好,李治国一个摆手,大包大包的粮食被抬了进来。   收粮员们打眼一瞧,心里不免唏嘘,看那重量不轻嘞,可见李家村的人知情知礼,没凭着领导的关系作威作福弄虚作假。   对方这么按规矩办事,也算是给他们面子不是,收粮员们如此一想,心里顿时十分舒坦了,打算等下走走流程就投桃报李地轻松放过去,条子开的漂亮些。   然而检测粮食时拆开麻布袋口一看,喔嚯,竟然是颗粒饱满品质上等的麦粒!精粮中的精粮!   “这这这……”这没弄错?   收粮员们看到那么几大麻袋粮食,心肝儿直颤,这要都是上等的精粮收上来,他们可都要发了,不仅能得到站里领导奖励的福利,估计还可以蹭着买回家一些尝尝精白面的味儿呢。   得到李老头点头确认后,收粮员们顿时红光满面起来,架子都不端着了,全呲着牙花子笑成一朵花,帮忙抬粮食过磅称重,忙的脚不沾地,比交公粮的一方还要麻利。   等到几千斤的新麦成功收进粮库,收粮员笑得停不下来,手抖着给李老头开了换购的兑钱条子。   李老头拿到粮条,看着上面比上一次多了一倍的钱数,心里琢磨着在产量不低的情况下,种精细粮就是比种粗粮划算。   但是众所周知,田里不下大肥力的话,精细粮产量太低,没有粗粮能填肚子,所以除非是上头发下了任务指标,乡亲们一般很少敢种细粮。   要是能有增肥的肥料就好了,那样就不怕地里荒,不怕种不出高产的细粮来。   李老头回程时坐在驴车上琢磨着这个问题。   神仙仁慈,给了他们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他们也不能辜负了对方的好心,得想法子把地里的出息再往上搞一搞,让大家伙过上更红火的日子。   不提李老头如何打算的,粮站这头满面笑容地把人送走后,等到了时间点立马就把门关了,剩下那些公粮还没交上的大队要么拉回去明日再来,要么等在那儿挨一夜明儿个继续吧。   而收粮员已经拿上收粮记录本,颠颠地跑去找领导报告好消息去了。   不提那几千斤优质小麦引起怎样的震动,李家村这边在交了公粮后开始给自己队上分粮,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盼望已久的细粮,少的一二百斤,多的上千斤。   那一段时间,整个村子甚至周边都飘荡着醉人的麦香,大家伙走出去脸上倍儿有面子,在其他村的人面前,腰板儿挺的溜直。   之后有隔壁村的熟人借着过来烧香拜神的机会想换点细粮回去,有的是家里媳妇生了,有的是家里老人牙口不好,有点是粗粮吃惯了,都想弄点细粮尝尝。   于是,换粮一事开始在私底下悄默默地进行起来了。   李老头和老族伯对这方面不管,反正各家的粮食都分到手了,怎么安排全看各家自己的意愿。   村里人口多的人家大都用细粮换了一些粗粮过来,不然光凭细粮吃的没个准数,家里那么多张嘴估计撑不到下一季收成。   还有些人是拿细粮换了很多粗糙的糠皮玉米渣子豆渣回来,专门喂鸡鸭鹅,能多下蛋,到时候往小集市上一卖,钱就宽裕了,比直接卖粮划算。   有那更精明的,把细粮粗粮往周边和县城来回倒腾,手里赚了一波票子,直到被李老头察觉将人逮住训了一顿,再普及普及政府关于这方面的律法,吓得他们赶紧收手不敢再乱来。   丝毫没往这事里头插手的李红军知道后不免幸灾乐祸,将那群见钱眼开的蠢货们嘲笑一通。   一群傻蛋,没见他那么喜欢赚钱都往那块伸爪子吗,竟然敢动粮食的歪脑筋,万一闹大被捅上去,几个脑袋够吃木仓子的?   为了防止他们再犯蠢,李红军大发慈悲地接过了李老头的手,将知错了后蔫巴巴的几人招入麾下,帮忙做供香卖石像。   先有个活计让他们做着,具体有啥想法等以后上头政策松缓了再开干不迟。   热热闹闹的一波过后,李家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新一季的播种又开始了。   村民们最近吃到了渴望已久的白面馒头,几乎个个都精神焕发,下地干活贼有劲儿,就连磨洋工的惯犯李二叔都没偷懒,得到了老族伯的表扬,一时间神气的不行。   大队上现在的工分可是很值钱的,大家伙不努力不行,自家少干一分,那钱就跑别家去了。   为了来年多扯两尺布多吃几顿肉,村民们可谓是使出了看家本事,播种的任务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一次为了增产,李老头先让众人用土办法沤了肥,将地里都洒遍后才开始播下种子。   秋季庄稼主要种的是玉米、高粱、红薯、花生,前三者都是冬天的口粮,而花生是用来榨油的,余下的渣滓还能喂肥队上养的几头猪。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几小块地被额外种上了芝麻、大豆等可以给队里增收的谷物,到时候卖给粮站能换购成钱票使。   就在这样热热闹闹的农忙之际,县城那边来人了,来的还是四个口袋的干部。   当时家里只有荣锦和陈向阳两个不干活的小神仙坐镇,还有一个肚大如罗下不了床的王月琴,根本管不了啥事。   荣锦在两位拜访者悄默默打量的目光中,让陈向阳背着她去地里一趟,将沉浸在忙碌氛围内的李老头叫了回来。   李老头看到来人有点懵,不知道这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来他们村是想干啥。   没等他问起,对方丝毫不磨蹭地一见面就说明了来意。   “李大队长同志,您受到咱们县公社的表扬啦!” 第120章   过来李家村的两位干部同志笑容满面, 一点都没有当官儿的架子, 对着李老头将来意讲明。   “李大队长,你们队上的粮食不仅喜获丰收, 还上交了足额的优质小麦, 上头领导们知道了特意点名表扬了您嘞。”   事实是收粮员将收到几千斤优质细粮的好消息报告给领导后,粮站领导灵光一闪,将它作为政绩重点写进公文里层层往上报了。   而省里的领导看过后对此很重视, 特别表扬了丰收大队的队长, 然后层层递下来, 理所当然地就落到了李老头的头上。   李老头听的一脸懵逼两眼发晕, 浑身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了。   “爷爷, 你受到表扬嘞, 咱有啥好处吗?”可以换好吃的吗?   李荷花不知道从哪儿疯玩回来, 扯住李老头的手天真无邪地询问, 终于将李老头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出来。   荣锦和陈向阳坐在旁边椅子上嗑葵花籽,同样好奇地看过来。   李老头对上神仙小孙女的眼睛,浑身激灵了一下,当即就清醒过来了, 心想不就是受到公社表扬了嘛,不当吃不当喝的激动个啥。   他家福娃打个雷下场雨给播种加加油, 都比这个消息来的好。   一想到自家也是有神仙有靠山的人呢, 李老头瞬间淡定的不能再淡定, 拿出大队长的风度开始乐呵呵地接待两位领导干部。   由于家里女人不在, 在的那一个现在也下不了床招待, 李老头又是搬板凳又是倒水的,忙的不行。   荣锦闲着没事,就代替她娘去帮忙端了李婆子往常待客准备的果盘出来,上面花生瓜子炒豆装的应有尽有,他们家不缺这个。   两位干部顿时感到受宠若惊,急忙慌地站起来接过,嘴上不停地说着谢谢的话,瞅了荣锦好几眼,手里掏出来之前准备的糖果,孝敬给传说中的小仙女。   李荷花在一边帮着拿碗,看到明晃晃亮闪闪的糖纸,两只眼睛立马变得贼亮。   桌上的花生炒豆啥的家里经常吃,她就稀罕甜甜的糖果,一旦看到了就挪不开眼去。   两位干部给的是那种散装的水果糖,花花绿绿的糖纸包裹着里面或方或圆的糖块,看着很好看,但是上面没有生产日期没有标志什么的,谁知道放多久了是不是过期的。   荣锦可不敢随便吃,而且她知道那里面都添加了什么,吃它还不如吃李婆子给她私藏的大白兔呢。   不过人家好心好意地奉上,荣锦也不会明摆着嫌弃地打人脸面,对方递上来时,她就顺手接了,然后转身就被李荷花那妮子缠住。   荣锦指使她帮李老头招待客人,干的好了就有甜甜的糖果吃。   小姑娘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对着两个干部一口一个叔叔地喊着,让了瓜子花生让茶水,都是学着李婆子以往待客的招数,做的有模有样。   经她这么一叫,李老头凭白长了人家一辈,随即更坦然地坐下了,开始仔细询问李家村大队受到表扬的事。   以李老头所想的,大丰收是李家村大队全体队员齐心协力忙碌一季做出来的成绩,有功劳也该是属于大家伙的,领导们要是表扬的话合该把全村人都表扬一下才好啊。   前来通知的干部就解释了,集体表扬是有的,但是总得有个代表去县里领一下奖状,顺便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再给别的队长们讲讲丰收经验什么的。   后头这些事都需要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来做,除了大队长还能有谁担任的起?   李老头被他们夸的都有些赫然,不过看到孙女们欣喜佩服的小眼神,他就厚着脸皮接受了。   “去领奖状,我义不容辞。”这是他们李家村大队的集体荣誉,得之无愧,但是,“那啥演讲的一定得去吗?”李老头有点慌,他能讲啥啊。   “这是上头领导对你们大队队员们辛勤劳作的认可,是对于你们大力支持社会主义建设的表彰,那必须得去的。”   干部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将李家村大队夸上一波,再把李老头赞一赞,很快就把心里慌乱的李老头搞定了。   最后,李老头一脸坚定地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到时候好好演讲一番,将大丰收的经验分享给其他大队,让乡亲们都能多收粮食。   荣锦坐在一旁看得真想喊溜溜溜,果然干部不是白当的,嘴皮子就是利索,干部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会做思想教育忽悠人这关得过了先。   确定通知到位后,两位专门过来这一趟的干部就要告辞走啦。   眼看就要到饭时了,李老头挽留他们留下吃顿饭,显而易见地被拒绝了。   人家表示作为组织上的干部,不能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不能凭着干部身份在群众家里骗吃骗喝等等。   巴拉巴拉的一大堆原则性问题,严肃得李老头都不好意思再留人了,索性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吧,他稍后还得去跟老族伯商量下去领奖状的事嘞。   临走前,荣锦现身指了指桌上的零食干果,示意陈向阳装了两纸包,然后追到门口交给了两位干部,只说是用糖果换的,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不是。   刚才看他们眼睛时不时往盘子上瞄,显然是想吃的,县里虽然有供应粮吃,但这些副食品不一定有乡下丰富。   谁知道,两人直到最后也没朝盘子伸过手,估计就闻了个味儿,外加看着李荷花小妮子在一边不停地嗑着吧唧吃。   荣锦小仙女亲手赏下,对方还是挺激动的,又有她找的正当理由,两位干部喜笑颜开地接下了。   接下后,估计是家里也有孩子,顺手了想虎摸一下孩子头,不过等反应过来手底下是哪位的时候浑身一抖,赶紧转了个方向,转而摸着更小的那个呼噜了一把,方才告辞离开。   爷孙几个将人送到村口,摇着手看着他们骑上半旧的自行车很快消失在田野小路上。   “他们摸我的头干嘛?小包包都给他们弄乱了。”李荷花撅着嘴抗议。   李老头听得发笑,自己也上手虎摸了一下二孙女的狗头,将弄乱的小发包直接搞散了。   李荷花顿时眼泪汪汪,单凤眼包着一泡泪要掉不掉的委屈巴巴,然而家里早就知道她的小性子,可不会被她这副小模样给骗到。   荣锦翻了个白眼,掏出干部给的那包水果糖,简单有效地堵住了李荷花的嘴,不让她有机会哭唧唧的烦人。   正好到了吃晌午饭的时间,大家伙都开始歇工回来吃饭了。   李长江他们四个小的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见到荷花妹纸嘴巴里炫耀般得瑟的圆圆糖块,纷纷眼馋地围上去。   荣锦索性将水果糖全交给年纪最大的堂兄李长江,让他们自己分去。   对于糖果,家里五个小家伙又不是没吃过,从京都带回来的那些吃的还少了,怎么还这么磕惨。   荣锦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李老头笑着从孙子手中抢了几颗出来,自己剥一个尝尝味儿,剩下的都扔给了迎面走来的李治国哥仨。   “爹,刚才那俩人来干啥的?”不光穿着四个口袋,还骑了自行车哩,看着真气派,他们在地头都瞧见了。   李治富抢到一颗山楂味儿的,剥巴剥巴吃掉,却把自己酸的不行,呲牙咧嘴地不忘问李老头。   李老头就将大队上受表扬一事说了,路过的村民们听个正着,觉得是好事啊,当即全围过来问情况。   他们本就站在村口的位置,又是大家伙歇工回来的必经之路,不到片刻,事情就在村民们中间传遍了。   李老头和老族伯商量过后,在当晚召集全体村民开了场大会,重点通报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伙听了笑逐颜开,欢欣鼓舞。   李家村大队能受到领导表扬,这是全村人的荣誉,他们骄傲!他们自豪!   这是好事!喜事!必须得摆上一场宴席庆祝庆祝不可。   群情振奋,热火朝天,气氛沸腾的不得了,村民们恨不得当即就去拉出桌子,摆到打谷场上好酒好菜地喝几杯。   好在李老头还很清醒着,叫停了众人蠢蠢欲动的庆祝心思,劝说一番,让大家伙都冷静冷静。   因为丰收而受到上头表扬,对他们村来说是好事,但不能因此骄傲自满,不能因为不缺粮就大摆宴席搞浪费。   小心被领导们知道了撤回奖状,估计还要挨批评嘞。   “大队长,你说咋做,咱们都听你的!”村民们平静了激动的心情后一声吆喝。   李老头站在台子上镇定从容地摆了摆手,“大家要不骄不躁,继续保持咱们村的低调作风,首先,先把地里的播种任务干完了……”   火把的映照下,台上的人认真地讲,底下的村民们或站或坐地仔细听,偶尔掌声雷动,气氛热烈。   一夜过后,大家伙早起跟打了鸡血一样下地上工,一边麻利地干活,一边啧啧说道着村里的大喜事。   挨着地头的其他村的村民听到了只言片语,悄悄一打听,几乎不到半天,周围几个村子全得知了李家村大队受到领导表扬一事。   等到李老头穿着李婆子特意准备的簇新衣裳,意气风发地坐着驴车赶去县城时,一路上许多见到的村民都纷纷打起了招呼。   众人确定受表扬之事为真的同时,心里也各种羡慕,跟着激动了一阵,心道自己大队咋就没有能够得到领导们的表扬嘞。   唉,可惜小仙女不在他们村子啊。 第121章   李老头到达县城公社后, 先是被一众县领导笑容满面地接待了一番, 然后就被推上了县会堂的高台。   十里八乡各个大队的队长们在下面乌压压地坐了一片,县领导们坐上第一排, 微笑着示意台上的人可以开始了。   实话说, 李老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望着下头的领导和同僚,他腿肚子忍不住有点发颤。   “李同志, 就讲讲你们大队丰收的宝贵经验嘛, 莫紧张, 咱们大伙又不吃人不是。”县领导调侃着活跃了一下气氛。   底头的人顿时哄笑了一下, 应景地先拍起了巴掌, 给李老头鼓掌加油。   李老头想想家里的神仙孙女, 还有交上去的那几千斤实打实的细粮麦子, 胸膛挺了挺, 小腿也不打哆嗦了。   “咳,蒙众位不嫌弃,那我就先说说我们李家村大队是怎么种小麦的?”李老头试探地提了句。   “说呗说呗,让咱们都长长见识。”   “说吧, 我们也借鉴借鉴,说不定下一季也能种出大丰收的粮食。”   “就是啊, 咱们到时候也搞出大丰收来, 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   台下众人响应热烈, 起哄的吆喝的真想听丰收经验的不一而足, 直到坐在前头的领导站起来摆摆手, 大家才终于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台上。   李老头收到领导的示意,整了整身上齐整的衣裳,胸膛一挺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演讲。   他从选择种小麦开始讲起,到为了照顾侍弄好庄稼,全体队员下地除草施肥捉虫子等等付出良多,到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迎来了大丰收。   “要想大丰收就得下功夫,把粮产搞上去就能丰收了,只有丰收了,咱们农民才能为国家做了贡献,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李老头口干舌燥地说完,最后总结道。   等他话落,领导带头站起来鼓掌,其余人紧跟着使劲拍起了巴掌,一个个神色激动万分,活像是得到了什么种粮秘籍一般。   “李队长,那你觉得该怎样提高粮产呢?”真正关心这一块的人随即提出了问题。   李老头在心里扒拉了一下来之前的路上准备的腹稿,还有最近以来一直琢磨的东西,思索一瞬后认真给了回答。   “首先,那肯定得是老天爷赏脸,种粮的过程中得风调雨顺才行。”这个是必要的前提,不然种好了结果一场暴风雨过去,啥都泡汤了可就都百搭。   李老头在这一点上最是骄傲最有底气,谁让他们那儿有小神仙坐镇呢。   不说在神仙的庇佑下,李家村能够做到风调雨顺,就是周围的村庄也能跟着沾光,收成都不赖,不然咋就有那么多人往李家村跑着烧香拜神嘞。   下方听到这个大队长们反应不一。   有的点头赞同,确实在理,没有好的天时,再多的努力可能一夜之间就付诸东流了。   有的心里暗自嘁了一声,这不是废话嘛,种地的谁不知道没有好年景是出不了啥粮食的。   李老头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只管把自己的经验和想法一一表述出来就好了,这不正是领导叫他过来发表演讲的目的吗。   别的他不多管,也管不了不是。   “其次,大家伙一定要按照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按时除草施肥,好好伺候着,有了付出才有回报,辛勤劳动,不能偷懒耍滑抱以侥幸的心理。”   李老头第二点也是总结的往年种地的经验,深有体会的人不住地点头附和,看不上的人不屑地暗骂一句,嘀咕他是藏私不说真家伙,竟讲一些大家都明白的理儿。   “最后一项比较重要,那就是施肥的肥料问题……”   地里没有肥力,庄稼就长不起来,就像人没了粮食不吃饭,大人就不能过活,孩子就不能长大,庄稼生长时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们李家村这次播种就用了土法子沤的肥,给土地增加肥力,希望秋收时能再来一场大丰收,交出更好更优质的公粮,为领导们解忧!为国家做贡献!”   李老头讲到最后收收尾,另外还机智地拍一拍领导和国家的马屁,表明一下自个儿的思想觉悟。   “李队长的思想觉悟就是高,国家正需要你这样勤劳踏实的农业人才!”县领导果然很满意,朝李老头伸出大拇指赞赏。   李老头嘿嘿一笑,拽紧了手心里的薄汗,再次挺了挺胸膛。   有领导发话,下方的一众大队长们不管是赞同的还是不屑的,全都呱唧呱唧拼命鼓起了掌,拍得手面都红了。   演讲过后,该到颁发奖状的时候了。   李老头没下来,继续挺胸收腹地站在上面,领导站起来特意整了下仪容,立马有人开始吹起了革命进行曲,气氛一时十分热烈。   县领导款款走上台,先给李老头戴上一朵大红花,再将一张白底红花黑字的大奖状亲手交到他手上,郑重地感谢李家村大队对组织对人民做出的努力和贡献,组织是不会忘记这份功劳的。   李老头受宠若惊,双手恭敬地接了过去,听到县领导后面那些话,顿时心潮澎湃不已,忍不住眼睛都湿润了。   “只要咱们的国家越来越强,只要咱们老百姓生活越过越好,大家伙就是再苦再累都值得!”李老头红着眼眶感慨道。   县领导听他说的这样一席话,也很动容,拍了拍李老头的肩膀鼓励一番,然后把除奖状外的奖励,两套搪瓷杯和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交给他。   李老头泪眼朦胧地一瞧,嘿,都是小号的码,一看就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县领导背对着下面的人,朝李老头意有所指地使了个两人都懂的眼色,李老头立马点头表示明白,回去就把东西给两位小神仙分了去。   两人打好了眉眼官司,自觉亲近许多。   县领导转而站到李老头身边,凑近了一些,进行颁奖的最后一项,拍照留念。   “真诚地看着前方,对,就这样,咱们一块拍张相片。”县领导一边笑的亲民一边跟李老头小声嘀咕。   李老头愣了下,脸皮一僵,顺势保持住了刚才感动万千的神情,还有那双红通通的感恩眼神,被照相机咔嚓拍了进去。   “拍照干啥?”李老头忍不住低声询问。   县领导笑容不变,舌头微动解释道,“还能干啥,上头要的,估计要上报纸嘞,我可跟着你蹭了一回光呢。”   李老头一听立马抬头挺胸,脸上的表情憨厚又朴实,大奖状举到两人中间,显眼又漂亮,让人一眼看去就有很好的印象分。   这反应,令旁边的县领导看了侧目不已。   “咔嚓咔嚓咔嚓——”照相人员逮住这一刻猛拍了几张,感觉不错后方才伸手打了个手势。   到了这里,颁奖大会也就结束了,不过大家都还没走。   领导还在,大队长们开始在底下自由交流起来,说的最多的当然是大家伙都关注的粮产问题。   李老头讲的那丰收三要素,他们即使再不屑,也不得不承认那是想要提高收成的必要条件。   其中第一条吧,话说现在在座的哪个心里不晓得李家村那件事啊,那一片地儿能风调雨顺还不是因为有位小神仙坐镇?   得瑟个啥嘞,欺负他们没有神仙亲睐是不。   看着吧,等过后就去李家村烧香拜神去,把小神仙的赐福都抢过来不可!   大家伙忿忿不平又十分无奈地放过这一条,不是人力可为的事,他们就先不计较了,比不起比不起。   然后第二条简单,不就是舍得掏力气下功夫嘛,庄稼把式谁还没有一身力气使?大队长再负责负责,做的保管比李家村大队还要好。   不过轮到第三条肥料的问题时,众人都有点卡壳了。   实话说,吃不饱饭的话,一个村的人口加牲畜每季能积攒的粪肥就那么多,根本就不够上地用的。   你说学李家村用土法子沤肥?   沤肥也需要先有粪便使啊,还得浪费人力,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沤的,而且还得在特定的时间里沤肥才好,不然沤不成保不准还会烧死庄稼哩。   众位大队长们思量来思量去,心想第一条就比不过了,如果再有一条还比不过,那何时才能超过李家村的粮产,得到领导的肯定和表扬啊。   不行,前一条是人力不可为的,他们无能为力,后面那一条必须得找领导想办法给解决了。   “领导,肥料的问题是个事儿啊,您可得给咱们支支招儿。”队长们一窝哄涌到县领导跟前去了。   李老头被汹涌而来的同僚挤到了一边,和几个干事们擦把汗赶忙往一旁让了让。   “乡亲们,同志们,静一静,听我说,这件事组织早就关注到了!”县领导挣扎着脱身而出,爬上高台挥手道。   大队长们围到台前,全都安静了下来,等待他的后续。   “同志们,组织一直重视咱们老百姓,粮食是群众的根儿,能增长粮食产量的肥料更是重中之重,现在呢……”   县领导微笑着卖了个关子,等到下头的人按捺不住地争相询问时,他方才摆摆手道出后话。   “现在上头准备在全国各处开办厂子,主席发话了,咱们国家要生产自己的化肥啦!”   众人一听,神情激动之余又有些不敢置信。   以往除了自家积攒的土肥,想用化肥根本搞不来,据说那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价钱可不便宜,好不容易找到路子也买不起。   现在国家要自己做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便宜买了?   有了化肥用,地里就缺不了肥力,提高粮产指日可待,大丰收还会远吗?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第122章   时值傍晚吃饭时间, 一群熊孩子下工不回家, 却聚到他们村小仙女身边,怂恿她一起去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   “集体活动?”荣锦奇怪小屁孩们还能有什么集体活动。   孩子们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看, 看上去防着大人发现, 小心谨慎的很,更让她疑惑这群家伙想搞什么鬼。   在一群小子们的催促之下,荣锦拉上小伙伴准备跟着去看个究竟。   结果, 她就被他们领到了沟渠边, 看着几个会凫水的家伙脱得光溜溜的, 噗通跳下水去了。   荣锦的双眼立马被陈向阳的一双手捂住了, 不让她污了眼睛。   过了片刻, 哗啦啦的水响过后, 孩子们欢呼起来, 好像是有人成功捉到鱼了。   荣锦扒着手想看, 然而陈向阳捂得死死的不放,直到那些在水里摸鱼的家伙们上岸穿好了衣裳,他才终于松开,却转而拉紧了荣锦的手。   男孩子们这会儿已经捧着收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向小仙女显摆自己的成果。   荣锦大眼一瞧,其实也就是几条手指长的小草鱼罢了, 还算有点肉, 与村后池塘里专门饲养的比起来不够塞牙缝的。   然而孩子们就喜欢吃这种, 特别是瞒着大人偷偷摸摸捉上来烤了吃的, 感觉比家里老娘做的还有滋有味。   荣锦瞅了瞅几条小鱼, 口头表扬了两句,孩子们立马高高兴兴地找地儿挖坑生火去了,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定会给小仙女烤一条最好吃的出来。   陈向阳冷淡地瞥了一眼,对方顿时感觉屁股蛋儿凉凉,不敢再多说,麻溜地跑了。   “吃了会拉肚子,不要吃。”剩下两个人时,陈向阳将荣锦拉离沟渠边,还不忘重点提醒。   荣锦歪头仔细瞧了他两眼,最后在他寸步不让的目光下笑着点头。   不用他说,她当然不会乱吃啦,小孩子烧野火烤的小鱼仔,八成烤的半生不熟,味道估计也不咋滴,肯定没有家里做的红烧鱼好。   那边的一群半大小子们还不知道小仙女已经嫌弃开了,正忙活着生火,不到半会儿,地头就升起来一股袅袅烟火气,已经被串在树枝上的小鱼随即被架了上去。   李老头胸戴大红花坐在大儿子驾的驴车上,意气风发地从县公社回来,嘴里正哼着小调高兴着呢,车突然停下了。   “爹,你看那边的地头咋飘黑烟了,可别着火了啊。”李治国指着冒烟的方向担忧地说道。   上一季的麦子收了后,脱完粒的麦秸杆大都垛在田间地头,留到冬天烧火用,或者给队里的猪和各家家畜垫圈使,要是万一被点着烧掉了,那也是一项损失啊。   李老头一听猛地爬起来伸头望去,果然见到几垛柴火垛中间有股黑烟正幽幽地飘着,有的烟气都飘到旁边的麦秸垛上去了,看着确实很危险。   这要是真点着了,那就是一燃燃一窝一排的,灭都灭不掉,非得等它把东西烧完不可。   “你快回村叫人来,我先去看看。”李老头跳下车就奔过去了。   李治国立马赶着驴车往村里走,通知乡亲们拿上水桶洗脸盆等家伙,快去水渠边救火,慢一步说不定大家伙冬天就没柴火用啦。   大家伙听到唬了一跳,女人们继续在家做饭,男人们拎上大木桶就狂奔出来了,朝着李治国指的方向跑,果见那里正冒着烟呢!   李老头这会儿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目的地了,结果首先看到了站在一边好似正在看风景的自家两位小神仙。   “福娃,你们在这儿干啥呢,咋不回家吃饭去?”李老头停下喘了喘,奇怪地朝宝贝孙女走去。   荣锦唔了唔,和陈向阳对视一眼,双双朝身后一指,然后准备开溜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估计大概也许应该木有他俩什么事了,他们还是先走吧。   在李老头神色疑惑地向那处冒着烟儿的地方走去时,荣锦动作麻利地爬上陈向阳的背,拍着他赶紧往村里跑。   隐约中,两人都听到风中传来李老头的一声怒喊,紧接着是破小子们呜呜哇哇的求饶声。   荣锦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在陈向阳背上扑腾了一会儿,骑着‘大马’气势十足地回村。   半道遇上从村里涌出来的手提木桶水盆的青壮年们,小仙女还很好心地帮忙指了方向,然后乖乖巧巧地让到一边,等大家都过去后才悠闲地往家走。   最后,当然是虚惊一场,村民们到了现场才知道根本没着火,是熊孩子们擅自偷了火去捉沟渠里的鱼烤,真是欠收拾。   于是不可避免的,一起犯事的臭小子们在当晚就被各自爹娘赏了一顿竹笋炒肉丝,吃的他们呲牙咧嘴,嗷嗷直叫。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大家伙没多在意,因为还有更大更好的喜事等着他们呢。   大队长去县城一趟,村民们表面不显,心里都提着呢,期盼他真能把公社的奖状捧回来。   结果不负众人所望,李老头不仅带回了大红花大奖状,还讲了上头准备办化肥厂的消息,让大家伙欢喜异常。   办化肥厂好啊,旁边有个化肥厂,那他们买化肥不就方便啦?说不定有了化肥用,地里的出息还能再上一层楼呢。   李老头和老族伯几位老人商量了之后,安排大家伙在化肥厂没建好没卖化肥之前,他们村还是照着这一季的模式,先自己沤肥使,等化肥卖开了,再看看它的价格值不值得大家用。   “这有啥值不值得的,咱们村又不是没钱,能买不起两袋化肥上地?”   “是啊大队长,只要能提高田里的产量,花点钱算啥。”   “大队长不是说这次是咱们国家自己建的厂子生产化肥吗,应该不会多贵的吧。”   村民们听后议论纷纷,大多数还是对化肥厂很期待的,且对他们村能用上化肥的实力很自信。   李红军笑而不语,那是,也不看看光他这边都能为队上增收多少了,买两三季化肥使使,绝对够用。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大家讨论一下也就过了,毕竟化肥厂还不见影儿,能不能建成都不知道。   而当前最重要最高兴的应该当属他们村大队被领导表扬的大喜事,众人看着李老头身前还没摘下的那朵大红花,神情激动不已。   “队长,庆祝庆祝!大喜事啊,咱得好好庆祝一番不是。”村民们嘻笑着高声起哄。   李老头可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说了要低调行事那就得低调些,只不过队上既然有了这等好事,大家的甜头还是要给点的。   “等地里的播种任务做完了,咱们就吃鱼,村后池塘的鱼长肥了,捞起来给大家伙分,也别让小子们去摸沟渠里的野鱼馋嘴了,你们说好不好?”   “好——”   众人狂欢之余,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有了大肥鱼吊着,大家伙的干活热情空前绝后地高,平日里需要花一天时间做的工,这下半天就弄完了,速度贼溜。   等到余下的农活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在几天之内迅速地被解决掉,李老头兑现承诺,当即带着村里的青壮小伙儿去村后抓鱼。   空闲下来的村民们都跑过去围观,凑伙看热闹。   村后池塘里正盛开着粉白的荷花,翠绿的荷叶铺展在水面,人下去后倒不容易捉到鱼,都机灵地躲起来了。   李治国在岸上指挥着众人,让他们不要弄坏了荷花荷叶,秋天还等着挖藕吃呢,弄坏就吃不到喽。   李治富和李治民哥俩儿已经忍不住甩开膀子下去了,专往荷叶底下扎猛子,一逮一个准儿,不到半天就摸上来不少大鲤鱼。   虽然现在是夏天,不是鱼儿最肥美的时候,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经过天雷的原因,这方池塘出鱼又快又好,其他正常养鱼的河沟和它根本没法比。   最后,大鱼抓了好几篓,算算差不多每家每户能分一两条时,李治国赶紧叫了停。   先抓些吃权当庆祝了,剩下的留到秋收后再捉。   随后两天,村里飘荡着鱼汤的香味,馋得竞相来烧香拜神的人垂涎不已。   可惜,李红军卖供香卖石像,就是不卖大肥鱼,想吃?回去自己村养去呗。   在那之后,确实有大队学着李家村开始往池塘里投鱼苗养起鱼了,秋收之后,县里公社倒是收上来不少草鱼鲢鱼鲤鱼等等农副产品。   县城的居民工人们因为就近的便利,供应粮中能买到新鲜的鱼吃了,餐桌上多了鱼汤鱼肉,生活改善不少。   县领导们那段时间个个吃的肚子溜儿圆,都胖了几斤,去县城开会都比其他县的同僚气色好有牌面。   当然了,有这种好事,肯定得给省城的领导们上报上报,多出来的鱼顺便都当增收的政绩上交了,得到省领导的大力表扬。   县领导于是在省会领导班子开大会时出了一把风头,不仅上台发表感言还得了领导的物资奖励,顺便和领导们合照再上上报纸。   这是啥?这都是以后提拔上升的功绩有木有!   县领导一想到这里就骄傲得笑成了花,惹得其他县的头头们那个羡慕嫉妒啊,恨不得上去以身替之,让自己风光才好。   然而县领导交上去的是实打实的东西,是管的地界里出产的物资,其他人再羡慕也不能立马拿出比他还多的出息来。   不过,拿不出没关系,粮产多了照样也能有功绩,某些想揽功劳的人开始在粮食产量上动起了歪脑筋。 第123章   又到一年丰收时, 当李老头再去县公社汇报粮食丰收情况的那一天, 家里先迎来了一桩喜事。   当时李婆子他们大人都去地里忙秋种去了,小孩子跑的没影儿, 只有荣锦和陈向阳宅在家里晒太阳。   闲的无聊, 荣锦找出便宜爹之前给她做的陀螺溜,还没玩两盘儿,西间那屋传来了呼痛的呻吟声。   便宜娘的预产期快到了, 荣锦待在家里不出去的原因也在这儿, 大人小孩都不在, 她得帮忙多看着点。   屋里的动静一传出来, 荣锦和陈向阳两人全支楞起了耳朵听, 确实是王月琴的声音。   荣锦立马窜向西间门口, 趴屋里一看, 躺在里头床上的人已经抱着肚子十分难受了, 满头满脸的汗,身下的被单晕湿了一块。   “福娃,福娃,去叫奶奶和伯母, 娘,娘该生了……”王月琴看到自家大闺女后, 慌乱的心中一定, 连忙颤抖着吩咐。   荣锦转身跑出去让陈向阳去地里喊人, 她则进去先看顾着屋里的孕妇, 没人在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王月琴应该是羊水破了, 身下被单上的水迹越浸越大,有荣锦陪着,她自个儿倒是不紧张了,毕竟已经生过一胎,有点经验,只等产道打开,她就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荣锦看她咬着嘴唇实在疼得很,想到她当初生自己的时候估计也没少受罪。   恻隐之下,那双小手扒上去握住对方颤抖的大手,往她身体里输了一道微薄的灵力,保证她接下来有精力度过生产之苦。   再多,母体就该承受不住了。   王月琴阵痛之余,忽然感觉有点发凉的身体内涌进来一道暖流,从大闺女握着的手腕缓缓地流遍全身,几乎在片刻间就让她觉得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福娃,是你帮娘的吧?”王月琴心里暖暖的,感动的想流泪。   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陪在身边的不是恩爱有加的丈夫,也不是一直当作主心骨的婆婆,而是平时自己没抚养过多少时候的大闺女。   荣锦没有回答,睁着琉璃眼静静地看着她,手上没有抽开。   王月琴会意地点点头,眼角滑过一串泪花,这是喜极而泣了。   谁说闺女不跟她亲的,即使是交给了婆婆养活,总归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孩子关键时候还是知道对娘好。   这就足够了。   “月琴,媳妇,你怎么样了?我回来啦。”李治民人未到声先至,慌慌忙忙跑进院,咣当在门槛绊了一脚,踉跄着进屋差点摔在荣锦身上。   荣锦伸出一脚踢了踢他的腿,将人稳住了,顺便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陈向阳就在后面,随即跟着进来,将荣锦上下看了一遍,感觉像是出去了很久回来确认她是否还完好一样。   荣锦朝他点点头,却被便宜爹的一声嚎给惊的吓一跳。   “媳妇啊,你是不是很疼,咋还哭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王月琴这个当事人还没咋地呢,李治民倒先嚎上了,到这会儿啥感动痛苦喜悦神马的都没了,只有一腔囧意回荡。   “嚎啥嚎呢,你媳妇是要生孩子不是杀猪!给老娘滚出去!”李婆子很快进了屋,让李治富将不懂事的小弟弟拎出去算账去。   赵凤仙一到家就去厨房烧水做准备去了,钱春娥进去帮李婆子搭把手,准备给王月琴接生。   除了几个小的,现在家里人基本都回来了,地里的上工暂时请了假。   有了主心骨接手,荣锦功成身退,拉着小伙伴跟在二伯身后一起出去。   李治民被自家二哥一脸嫌弃地拎到院里,扔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擦脸,堂堂一个大男人,对着正要生孩子的媳妇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羞不羞。   “我出生那会儿,他也这样子?”荣锦看着便宜爹哭的像个孩子,不忍直视地问道。   被亲闺女看到窘样,李治民还想挽回来着,可惜李治富不给他机会,将当初荣锦出生时小弟弟吓得哭鼻子的事捅了出来。   荣锦哈哈乐了一阵,羞得便宜爹脸上红的像是猴屁股。   李治民羞涩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担忧妻儿的心占据了上风,忍不住跑到窗口猫着,一声一声地给里头生产的媳妇打气。   赵凤仙端热水路过时看到,眼中划过羡慕之色,若是她家那位能做到这样,她就是再生几胎都甘愿。   可惜李治国作为家里长子,平时最是稳重不过,根本不可能出现媳妇生孩子,他慌乱得哭泣扒窗子的事。   正在一家人为新生儿的出世一片忙碌之时,李老头在县公社那里的秋收总结大会开的可不平静。   本来李家村今年的秋收相比去年来说有所提高,产量不算低,与前几年比起来甚至算是很好的收成了。   李老头在村里统计完后还挺满意的,觉得这样的收成报上去即使不是第一也得占个前几吧,毕竟放眼全县来说,尚且还没有哪个地方能比李家村更风调雨顺不是。   所以,当大儿子驾着驴车载他去县里时,李老头自信满满,心里还提前打了演讲的腹稿,以防再要上台演讲时着急忙慌。   然而,等到了县会堂时,李老头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跟他打听李家村的粮产这不奇怪,李老头也没瞒着,脸带骄傲地说出个数,本以为会让对方羡慕不已,结果人家以诧异的目光看着他,摇摇头后就走人了。   李老头:“…………”啥情况?难道是因为他报的真实产量太高,将人打击到了?   随后李老头就明白了,不是太高,是太低太低了!!   按照上一季的大队粮食产量排行倒数,队长们一个个上去给领导们做汇报总结,李老头理所当然地排在了最后一位作为压轴。   但是第一个,也即是上次倒数那个,上去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李老头噎住了。   “我们赵家洼大队种的玉米喜获丰收,亩产一千斤!”   “噗——”李老头瞬间喷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引得周围的大队长们齐齐侧目,一副大惊小怪跟不上时代的模样。   李老头表示他确实跟不上大家的时代脚步了。   就台上那个大放厥词的人,上一季还听他苦哈哈地如实汇报说他们队上亩产不到五百斤,还是种的产量大不讲究天时的地瓜。   而现在呢,刚过了一个季度罢了,人家的亩产就直飙上去了,一千斤!   李老头擦擦嘴巴,看着上头满面红光说得煞有其是跟真的一样的家伙,内心呵呵呵。   种玉米,用最好的地在年景最好的时候亩产还达不到三百斤,李家村有小神仙加持,才能略微达到四五百斤,村民们就已经很满意很欣喜的了。   对方大队种玉米却已经能亩产一千斤了,真是厉害厉害!   李老头震惊着脸随着大家拍巴掌,玉米亩产一千斤,真厉害,怕不是种的红薯吧。   种红薯达到亩产一千斤那还差不多,玉米要是能达一千斤,那他们以前还能天天靠红薯干子过活?   李老头以为对方是提前写好的发言稿,写错了粮食种类,照本宣科念出来了才出的错,然而接下来几位都是这种样子……   “我们许家坝大队种的大豆喜获大丰收,亩产两千斤!”   ……   “我们毛家寨大队种的花生喜获大丰收,亩产五千斤!!”   ……   “我们周家凹大队种的玉米同样喜获大丰收,亩产一万斤!!!”   ……   李老头听到半场,脸上已然麻木一片,不知道该做啥表情,都不想说啥了,来时的骄傲激动这会儿全化作了泡影。   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啥他感觉自己大队上跟他们种的不是一样的土地呢?   李老头面色极其复杂地朝周围望了望,旁边挨着他坐的一个队长看不过去,叹口气悄悄凑过来提点。   “现在大家伙都这么弄,队里面上好看,领导们也欢喜……你把你们队的实际收成往上提一提就好了嘛,不然跟大家一比不太好看,怕是……”怕是要被领导们嫌弃批评了。   人家是好心好意地透露行情,李老头即使心里不赞同也点头谢过对方,只是向领导虚报粮产这事,他肯定是做不来的。   要知道,往上报了多少,相应的公粮就要交上去多少,最后坑的还不是自己大队?   李老头宁愿不要领导们的夸赞和奖励,也不能坑害自己村的队员们,地里出产了多少粮就是多少粮,如实报上去就是,弄虚作假有意思吗?!   更何况,李家村有小神仙坐镇是领导们私底下都知道的事,如果连那儿的亩产都高不到哪儿去,那么其他地方那么高的粮食产量就有待商榷了。   李老头相信,县领导们有这样真实的对比,绝对不会被人为造起来的虚假所蒙骗。   即使某些县领导也想通过谎报粮产而向上头邀功,也得先想想为此做的后果,以及会不会被刘部长留下的人将真相捅出去。   真的闹到上头,呵呵,所有参与的人都别想逃过,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想,李老头顿时底气十足,单等着最后他上台,如实报出粮食产量,将前面那些人造起来的虚架子全打散不可。   果然,县领导班子也不是吃素的,刚开始报的那几个,他们误以为真,还十分激动地给人鼓掌喝彩,但等到接下来……   我去,你特么逗我?玉米亩产能达一万斤?大豆啥时候比红薯产量还高了?!你家花生都不生虫的全结果了?!!   简直一派胡言乱语!当他们领导是没下过地不知道真实收成是吧?!   化肥厂刚建起来还没投入生产呢,各个大队亩产就这么高了?!大队长们的脑壳儿是不是都进了水?!!   县领导越听越面无表情,前排集体冷了下来,后面呱唧巴掌的人相继的也稀稀拉拉地没有了。   现场一片诡异,上头的大队长脑门冒着汗硬撑着喊出大丰收的亩产作汇报,下面的领导面上一个比一个黑。   直到轮到最后一个,李老头仰头挺胸地上去了。 第124章   秋收总结大会开到尾声, 会堂内的气氛紧绷得让人忐忑不安。   直到李老头昂头挺胸地走上台, 下方第一排的县领导们方才缓了缓难看的脸色。   李老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深吸一口气, 开口说出早就打好的腹稿, 轮到汇报粮食产量时,实事求是地报出了李家村这一季原本的出产,没有一丝一毫的弄虚作假。   “啪啪啪——”完后, 领导们首先起立鼓掌, 后面的生产队长们面面相觑地跟着站起来, 跟着拍巴掌。   至于他们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从那一张张懊恼不已的脸面神色中就能看出一二了。   本以为在粮产上动点手脚, 领导们脸上有光, 他们自己也能获得奖励的实惠, 谁知道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 更有一个神仙村如实报上了。   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生产队长们表面笑容满面激动万分,内心早已悲伤逆流成河了, 现在只不过都硬撑着一层面子,就看领导们怎么处置。   李老头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一身轻松地从台上下来, 还和领导们挨个握了手。   县领导撂下身后的一众生产队长, 围到李老头身边仔细询问秋收粮食的具体情况, 那些之前汇报中搞浮夸风的人集体坐了冷板凳。   等到李老头将李家村秋季的庄稼生长收获等问题全都讲清楚之后, 县领导做了记录,方才让他脱身。   其他生产队长几乎都是坐立不安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领导们围在一圈讨论了片刻,县委书记拿着小本本上去准备发言了。   李老头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旁边的大队长瞅了他好几眼,等李老头疑惑地看过去时,对方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这是对他佩服的意思,李老头没放在心上,摇摇头做罢。   “我们这边针对刚才的汇报已经做了统计和记录,你们确定报告的内容再无更改吗?”县委书记站在台上沉声问道。   下头寂静一片,大家都不吭声。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来之前做的打算和小心思看来是不行了,但是想反悔已经来不及。   上报的粮产一旦改回原来的实际数目,那就相当于直接承认之前是弄虚作假谎报的,那么别说奖状奖励,估计连生产队长的位置都要丢。   想到此,众人没一个开口说话的,前头的领导们齐齐沉下了脸。   “那好,从明天起,咱们领导班子就下乡去,到各个生产队里挨个核查,确认后签字画押,公粮如数上交,不得延误!”   在县委书记的厉声通知中,这次的秋收总结大会结束了。   生产队长们陆续离开 ,却没有刚来那会儿的志得意满斗志昂扬,一个个沉默的都跟吓傻的小鸡仔一样,匆忙赶回大队。   李老头告别了县领导出来,李治国已经将驴车停到大门外等着了,父子俩闲话不多说,上车后驾着毛驴赶紧回村。   “爹,大会开的不顺利吗,看你咋拉着个脸嘞?”李治国驾着驴车走出县城地界后,方才疑惑地朝李老头问道。   “唉!”李老头叹息一声,将大会上其他生产队长虚报粮产的事与大儿子说了一遍,最后叹道,“人心咋能坏成这样呢。”   李治国听后咂舌不已,真佩服那些大队长的狗胆,竟然胆大包天地敢动队上粮产的主意,要是让他们蒙混成功了,那可真是坑了全队人成全他一个了,心真黑!   “爹,你也别难过了,咱们管不着别人,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是对领导们的最大回报,你说是不是?”   李治国比李老头想得开,一边挥着鞭子赶车一边劝说。   李老头点点头,这道理他知道,就是被当时在会堂里那种犹如发了疯一般的画面刺激到了,心里头沉甸甸的,精神头有些萎靡不振。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在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乡间小道上,快要进村时,遇到下工回家的村民。   “大队长,你们家三儿媳妇又要生啦,赶紧回去看看吧。”大家伙让开道,笑着透露。   李老头闻言脸上顿时带了喜色,催促大儿子赶车赶快点,李治国挥舞着鞭子,小毛驴却仍然慢悠悠地跟着大家伙一起磨蹭地走。   众人见到了,顿时哄笑一阵,纷纷从路边扯来鲜嫩的青草喂毛驴,这下它更不想走了。   李老头呔了一口,麻利地跳下车,急匆匆地往家赶了,徒留李治国还在那儿跟自家毛驴较劲儿。   大家伙扛着锄头笑闹了一会儿,帮忙推着诱着驴车往前走,说笑声传过一阵又一阵。   李二叔瞧着大哥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点上了烟袋锅子边抽边朝家里的婆娘抱怨。   “你看看人家的儿媳妇,不仅会生还能生,一胎生了个小神仙,这一胎据说还是俩,将来都是壮劳力,你看看咱家……”语气十分不满。   众人知道他这是在嫌弃儿媳妇钱春娇了,可又是谁早前见人家生了个闺女就不让生了的,说什么浪费粮食,还不如不生。   现在哩,自己打自己脸了吧,也不知道疼不疼。   李二叔估计是感觉不到脸疼的,以前说的那些话早被大风刮跑了,忘个一干二净,现在正眼馋他大哥家儿孙满堂分的粮食多过得好呢。   二婶子心里有疤,听李二叔这么一说就想歪了。   “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还嫌弃我只给你生了一个带把的?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哄人的?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咱们没完!”   二婶子说着就哭起来了,拉着李二叔坐在地上撒泼不让走,闹得一路回村的众人纷纷围上去看笑话。   钱春娇背着孩子从后面赶上来,被几个心疼她的老婶子悄默默地掩护着绕了过去,以防被迁怒殃及。   李志强挤到里面劝了一会儿,根本不管用,还把自己个儿折腾一场,累的不行。   最后,小夫妻俩直接溜回家不管了,反正爹娘再吵也吵翻不了天去,等他们吵累了自然就会消停。   李治国本着晚辈的本分,过去劝了劝,结果差点被二婶子挠上脸,也懒得再管。   毛驴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了,不用人赶就嘚嘚地往家跑,李治国将二叔二婶子打架的场面抛在身后,快步去追驴车。   李老头徒步还没走到家就被疯跑的毛驴赶上了,李治国随着跟上来将驴牵住,和老爹一起进了家门。   家中王月琴还没生,正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李治民已经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西间门口来回转悠,不时地回应一下屋里媳妇的痛呼。   李老头看了看帮不上啥忙,有新孙儿等着降生,早前那点子烦闷早就忘到了爪哇国,跟着儿子在院里转。   李婆子出来换水时看到,将爷三个一人塞了一簸箕玉米棒子,全撵到大门外掰玉米粒去,别在跟前碍眼。   家里几个小的回来后被荣锦叫到了门前的小溪边玩耍,以防吓着小孩子,谁知他们都鬼精的很,拍着手蹦跳着嚷嚷家里要添新弟弟妹妹了,就连最小的荷花都心里门儿清。   更何况,不早之前,荣锦还将自己个儿未出世的弟妹‘卖’给了李荷花,人家对三婶儿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关注着呢。   小妮子刚在外面没玩一会儿,转头就溜回去扒在门口学着三叔的样子,小声安慰起即将降生的弟弟妹妹了。   王月琴疲惫地躺在床上,在疼痛中隐约听见那些童言稚语后有些哭笑不得,浑身的沉重倒是缓了缓。   李婆子很快做了一碗鸡蛋面端过来给她吃,这回可是实打实的白面条,放了青菜和芝麻香油,面上和碗底各窝了一颗荷包蛋。   王月琴感动的眼泪哗哗,被李婆子厉声喝止了,有这抹眼泪的力气还不如赶紧吃完,把肚里的俩孩子顺利生出来。   李婆子其实做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白面条,好了后先叫荣锦回来,给她盛了一碗吃着,然后才给生产的儿媳妇送了一碗。   剩下的人自己顾自己的肚子吧,李婆子暂时没空管他们。   滴了香油的鸡蛋面很香,传到隔壁二婶子鼻间,馋得她肚子咕噜咕噜叫,可惜她刚跟老头子干了架正赖床上生气呢,连起来趴墙头闻个味儿都不能。   钱春娇趁着机会偷偷在厨房也做了一锅二合面面条,李志强从鸡窝偷摸了两枚鸡蛋,一家三口悄悄吃了顿好的。   李二叔正蹲在门口猛吸旱烟,心神注意力全被隔壁大哥家的动静和香味吸引住了,一点没发现自个儿家里的烟火气。   直到午夜时分,荣锦都快被陈向阳搂着睡着了,隔壁一声凄厉的大喊之后响起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疼了一天半夜的王月琴终于生了!   荣锦腾地一下爬起来,被陈向阳揪着穿好了衣裳,两人一块跑出去赶到西间门口。   家里的大人都在,李治民正扒着门板往里瞧着,连声问,“孩子咋样?媳妇,媳妇你有啥事没有啊?”   李老头他们同样焦急地等在那儿,直到随后屋里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王月琴的痛呼声终于消失了。   “媳妇?!”李治民扒着门急的不行。   又过了半会儿,里头像是收拾妥当了,屋门打开,李治民想窜进去却被赵凤仙推了出来。   “恭喜三弟,弟妹生了一对龙凤胎,大的是个闺女,小的是个小子。”赵凤仙的话让大家全都松了口气,而后笑了起来。   荣锦禁不住吐口气,终于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第125章   大队长家新得了一对儿龙凤胎的孙孙, 村民们在第二天一早就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李婆子早上起来煮上了一大铁锅的红鸡蛋, 给每家每户分了两个,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正好是秋后农闲了, 公粮还要等着领导们来核查后再交上去, 李老头就带着村里的小伙子们去村后池塘抓鱼踩藕。   逮上来的大草鱼分到家后,李婆子让大儿媳妇拿去炖了给刚生产完的二儿媳妇下奶。   这回王月琴可要受累一场,不比生荣锦时那么轻松, 以后不仅要喂养两个小婴儿, 还要照顾他们的吃喝拉撒, 忙活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荣锦在知道孩子顺利降生后就回自个儿的小床上继续睡了, 昏天暗地地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来。   李荷花他们争相去西间屋里看小宝宝, 荣锦洗漱后端着稀饭过去凑热闹, 只瞧见脸色苍白笑容灿烂的便宜娘, 以及床上那俩红皮猴子。   荣锦脸色扭曲了一下, 看在便宜爹辣么高兴的份上就不说啥了。   “丑!”陈向阳毫不避讳地说出两人共同的心声。   李治民收拾小襁褓的动作一顿,脸上都懵逼了一瞬,王月琴靠在床头直接笑了,刚出生的孩子确实丑了点, 长开就好。   “福娃当时出生没多会儿就白白嫩嫩的,不像这俩, 不过谁让福娃来历不凡呢, 弟弟妹妹可比不上她嘞。”王月琴丝毫没计较地笑道。   这也说明了刚出生的两个孩子完全是普通人, 而他们家的福娃是独一无二的。   与此同时, 村民们也都默默确认了这一点, 毕竟昨天可没啥神迹出现,天上更没有什么异象变化,该黑还是黑。   大家伙倒没有失望什么的,村里已经有个小神仙了,再来一个谁知道会不会一山不容二虎地打起来啊,还是目前的生活状态好,他们只要小仙女。   而后,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新生儿降生的规矩来了,村民们过来瞧一眼送点肉蛋蔬菜的算是添喜气,孩子虽然不是神仙,但也是神仙的弟弟妹妹啊,添个礼蹭蹭小仙女的福气。   这么一轮闹腾,直到孩子洗三能抱出门露脸了,众人才消停。   村里刚安静了一两天,县公社那边来人了,县委书记打头过来,依照原来说定的核查李家村大队秋收的粮食产量。   李老头早就让人做好了准备,再说粮食都在仓库里堆着呢,总共收了多少数,一目了然,根本做不了假。   人到后,两方没有多寒暄,他就领人过去查看了,村民们也跟着看热闹。   核查当然是没问题的,粮产数目和当初李老头在大会上汇报的一个样,证明他没有弄虚作假,确实是实事求是来的。   县领导班子检查后很满意,当场表扬了李老头一番,李老头将功劳都推到了身后的村民们身上。   李家村良好的精神面貌以及脚踏实地干实事的态度给了领导很好的印象,与那些搞形式主义妄图虚报瞒报的大队比起来,简直是勤劳淳朴的典范了。   县领导回去将这个典范重点写进报告中,外加被揪出来谎报粮产的人,以及针对秋收粮食的真实记录数据,一并上报给省领导。   过了没多久,省城那边传来消息,让县委书记去开会,主要做秋收收粮的总结工作。   县委书记到那后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要被会场上弥漫的浮夸风吹一波,差点被台上那一个个吹牛皮的人震得怀疑人生。   他忐忑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大半天,不知道省领导会不会被这次忽如其来的糖衣炮弹给轰垮。   反正轮到县委书记上台时,他是按照核查后的真实数据汇报的,完后看着底下领导们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莫名踏实后又有点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挨到大会走到尾声,县委书记擦把汗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结果临到最后,省领导班子发威了。   就在最后一个县干部吹完牛皮下台后,省领导站了起来,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大门猛地被打开,从外冲进来一队卫兵,把之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吹牛皮的人全抓起来了。   现场吵闹和拒捕声不断,在卫兵们荷木仓实弹的威震之下,那些家伙随后不得不乖乖就范。   剩下县委书记和一众坚持原则没动摇的干部站在稀稀拉拉的板凳之间,心中暗自庆幸不已。   “上头提早就下发了批示,针对粮食产量的问题,老百姓收获了多少就是多少,容不得你们弄虚作假!”省领导站在台上厉声威喝。   下头被反绑了双手的县级干部们纷纷忏愧地低下了头,再不敢反驳什么,实在没想到上头竟然早就提防着他们这一招。   “你们啊你们,都被蝇营狗苟的小利蒙蔽了双眼!主席在批示上重点强调,一定要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浮夸风不能刮起来!不能坑害人民群众的利益!你看看你们……”   省领导在上面气愤地发作了一通,将犯错的干部们训的狗血淋头,随后那些人就被带下去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如同丧家之犬,再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的样子。   之后对待剩下的县干部,省领导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亲切好说话的很。   两方下意识略过刚才那件事,转而讨论起各个县镇化肥厂的进度,眼看秋种之后就要过年,化肥厂得在来年开春之前投入生产,不然将会错过下一季庄稼施肥的时间段,估计又是一笔损失。   虽然参加大会的人缺了一大半,但是该进行的仍然继续进行,评优颁奖照样有。   县委书记这回又评上了先进分子,上台接受了一番领导们的赞扬和鼓励,不仅有代表政绩的大红证书拿,还有物资奖励。   毛巾被、暖水壶、钢笔等等,收获不菲。   这些东西被县委书记乐颠颠地带回了县城,其中有一部分被他派人送到了李老头家。   上次李老头带回来的两套茶杯牙刷等洗漱用品,荣锦和陈向阳已经用上了,这次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李婆子摸着轻软又暖和的毛巾被啧啧赞叹,国家产的东西就是比自家套的棉花被好使,正好给宝贝孙女冬天盖。   其实毛巾被给两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用正合适,但是别说李婆子肯定不愿意,王月琴也不会因为两个小的就让大闺女受了委屈。   再说了,没有毛巾被,两个小家伙还有实实在在暖和的小棉被啊,比早些年家里那五个小的待遇好多了。   乡下人的孩子没那么娇贵,冻冻更结实,孩子爸爸李治民更光棍儿地如此想道。   所以,即使家里有了更小的小辈,荣锦仍然是一家人心中的首要重点,陈向阳次之。   满月后,因为是龙凤胎的关系,算是家里的一件喜事了,李婆子给他们简单办了次满月酒,整了几个菜,邀请亲戚过来吃一顿,其他人倒是没有多请。   又不是生了个小神仙,不值当劳师动众,大家伙都十分理解。   钱春妮那天也和麻子娘一起过来了,李麻子跟在她们娘俩身后,老娘说一,他不敢说二,媳妇往东,他不绝不肯往西,被婆媳俩管的听话又安分,平时干活有模有样,有个成家过日子的样子了。   等到添礼时,麻子娘很大方地掏了五毛钱随礼,还有一兜大白鹅蛋孝敬给荣锦小仙女,让保佑她媳妇早日生个大胖孙子,不然来个像小神仙的大胖孙女也行,他们家不挑。   荣锦收了鹅蛋后嘴角抽了抽,额头上忍不住都想开出一朵十字小花。   钱春妮凑到两个小孩身边,稀罕地看了又看,得到王月琴的允许后抱抱这个抱抱那个的,不想撒手,说道是沾沾喜气,说不定过后就能怀上了呢。   麻子娘一听就将她从看孩子添礼的人堆里拉了出来,推到荣锦跟前让她赶紧趁机拜一拜。   “傻儿媳妇哟,你有那个空档去抱孩子沾喜气,还不如来拜拜咱们的小仙女真身得福气嘞。”麻子娘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三根新版供香点燃,塞到儿媳妇手上让她赶紧着。   钱春妮眼睛顿时一亮,接过香就朝荣锦噗通一声跪,反应迅速地拜了三拜,然后把供香插在……额,就插在荣锦手上了。   “小仙女,我、我能抱一下你吗?”钱春妮爬起来眼睛放着光地问道。   荣锦还没怎么样,旁边的陈向阳已经皱起眉头了,明显是不乐意啊,可惜随后荣锦就点头了。   钱春妮当即就高兴地笑起来,搓搓手走上前,兴奋地将荣锦抱起,还颠了一下,差点把荣锦手上拿的供香晃掉。   或许是陈向阳冷冷的视线太有存在感,钱春妮感觉沾到了小仙女的福气后立马就把人给放下了,不敢再多磨蹭。   荣锦没落到地上,而是被陈向阳在下面张开手接住了,顺便把她手里还在冒烟儿的供香也给拿走了,随手插在了身后窗台上的花盆里。   幸好钱春妮已经随麻子娘回去了,没看到这一幕,不然估计非得再拜一次不可。   “陈向阳,我问你个问题。”荣锦趴在小伙伴的怀里,睁着琉璃眼看着他突然说道。   陈向阳一边抱着她躲去清净的地儿,一边点着头应声,一双漂亮的凤眼虽是在看着路,余光却一直留意怀中之人,耳朵更是支楞着仔细在听。   “你说,我是不是很胖?给我说实话哦,不然……”荣锦眯上眼,肉肉的小手悄然地摸到对方的耳朵上。   若是答案不称意,她的手上可是没有轻重呢。   陈向阳下意识地躲了躲,最后忍着敏感的痒意摇摇头,斩钉截铁地回道,“谁说你胖了,一点都不胖,李荷花都比你胖多了!”   李荷花整天吃吃吃,小身板确实相对圆润了一点,但在荣锦眼里那还不算胖,这么一比的话,她肯定是不胖的。   小仙女瞬间就放心了。   “陈傻傻,竟说什么大实话!” 第126章   龙凤胎满月之后, 李老头按照家里孙辈起名的顺序, 给两个小孙子孙女起了名。   正好是秋天生的,闺女就叫桂花了, 李桂花, 这名字别管是在乡下还是在城里,都是女孩子家叫起来挺好听的名儿。   小子嘛,承接着上头的三个堂哥, 刚好凑齐江河湖海四个字, 就叫李长海啦。   “长海, 桂花, 这两个名字好。”王月琴从月子里出来后听到了很是满意, 看着两个孩子只觉得日子再是舒坦不过。   然而没过多久, 王月琴就感觉到非常不舒坦了。   因为第一个孩子被婆婆接去养, 她如今还相当于第一次当娘, 难免手忙脚乱的没啥经验。   而且她坐月子期间有赵凤仙钱春娥两个嫂子时不时的帮衬,再有李婆子的贴心照顾,实际上孩子出生一个月里,王月琴上手的时间很少。   但是满月后一切都不同了, 两个孩子的事情什么都需要她自己来。   赵凤仙和钱春娥已经替她包揽了家务活,还有她们自家的孩子要管, 根本不可能再帮忙搭把手帮她照顾孩子。   而李婆子, 作为婆婆用心伺候了媳妇坐完月子已然是好婆婆典范了, 怎么可能还管带孩子的事。   若说她闲的话, 帮忙带个半年一年的等孩子长大点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不是有任务在身呢嘛。   领导可说了,两位小神仙交托给她养育,她得尽心尽力不是,不能让其他事分去了精力,辜负了领导的一片苦心。   更何况,宝贝孙女可是她的心头宝,别说龙凤胎孙子孙女,就是双胞胎金孙,在神仙孙女跟前那都得往后退退。   然而王月琴哄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儿子都够呛,更别说一气儿照顾两个了,只好经常把小闺女李桂花瞅着空往李婆子那里送。   李婆子可不会真给她带,不然让大儿媳妇二儿媳妇怎么看,不是厚此薄彼破坏家庭和谐嘛。   于是,她基本每次都很快给送回去,坚决是不带的。   谁知,小孙女李桂花倒是黏上她了,见到人就咯咯笑着要抱抱,看上去很是讨喜。   李婆子偶尔心情好了就顺手抱一会儿,然后继续扔给孩子娘带着,反正小孙女安安静静不哭闹,比臭小子好哄,带两个跟带一个没差。   王月琴手忙脚乱地带着俩孩子黑白颠倒地磨合了几个月,幸好有李治民不辞辛苦地帮忙,两个新手爹娘一起学着哄孩子养孩子,渐渐地终于上手了。   只不过,李桂花仍然见到李婆子就黏糊的紧,直让她有点不耐烦黑了脸才减轻些。   实话说,李婆子也不是那圣人。   她如同村里大多数当婆婆的女人一样,喜欢金孙多过孙女,不怪她重男轻女,谁让这个时候壮劳力就是家里的一切呢。   一个家要是没有壮劳力使,容易受人轻视受欺负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下地干活工分拿的少。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儿,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家子挣的工分低,分的粮食肯定也多不到哪儿去,家里人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更别提做其他事了。   所以在李婆子眼里,还是作为家里未来壮劳力的孙子更受她看待,孙女养大了那都是人家的人。   要不是荣锦空降下来,颠覆了李婆子的认知,让她疼爱宝贝到心坎里去,她如今最喜欢的八成是大孙子和小儿子。   至于李桃花和李荷花两个孙女,想有现在吃肉喝汤还有新衣裳穿的好日子过,怕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让天天干活就不错了。   所以,李桂花想黏上李婆子成为她下一个宝贝孙女的机会根本没门儿,对方连窗都给她关了个严严实实。   眼看李婆子郎心似铁,对任何除两位小神仙宝贝疙瘩外的卖萌讨好全部视而不见地自动免疫,小女婴好似很聪明地感觉到了,终于不再黏着她。   荣锦随后被黏上了。   无论是早起在院里溜达,还是下学后回来的空档,她发现那个新来的便宜小妹妹开始特爱朝她笑朝她要抱抱。   即使对方笑的多么天真无邪,也改变不了内里成年人的灵智,荣锦当然狠心拒绝之。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正常投胎而不是半道穿越的份上,荣锦都要将人给收了送给主席当贺礼去。   据刘部长悄悄发电报透露,主席夫人可是刚怀孕了呢,所以才急忙忙地发来消息帮某人问她,有没有关系会不会影响寿数巴拉巴拉巴拉关心的不得了。   啧啧,老夫少妻蜜里调油啊,这不都闹出人命了,也不知道当主席那伙爷爷辈的革命老朋友们知道这件事后是什么感想。   荣锦暗自乐呵了一下,对于便宜妹妹的无耻卖萌只当没看见。   看到荣锦和两个弟弟妹妹不亲近,王月琴伤心了那么一会儿,不过小儿子总是哭闹不休,她忙着哄孩子,转头就把伤感给忘了,同时也没发现小闺女的不对劲。   李婆子倒是瞧出了一点苗头,看宝贝孙女没提,她也就暂且把疑问压在了心底。   别管是啥,反正肯定不是神仙转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家里有她在,人就别想翻起什么浪来!   于是前世遭遇车祸丧命、今生投胎重来一世的胎穿女李桂花就这么被无视了。   她本来还想着打小就讨好在家中一把大权的亲奶奶,成为对方的心肝宝贝开心果,顺利长大成众人眼中的小天才,然后凭借现代人的智慧带领全家勤劳致富奔小康。   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桂花忍着心中的羞耻,对着亲奶奶卖萌了许多次,然而对方根本没啥反应,甚至有时候鸟都不鸟她,直接将扒上去的她扔给蠢爹傻娘。   起初,她还以为亲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孙女只喜欢孙子,为此愤慨了好一会儿。   但是随后就发现,龙凤胎出生总是不停地哭的臭小子也不得老人家的欢心。   难道是亲奶奶不喜欢一身麻烦的小孩子?李桂花觉得自己真相了。   直到她长大了些,被蠢爹抱出去吹风晒太阳,看到了被老人家疼爱有加的小女孩,她那位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看看姐姐每顿喝的羊奶杏仁茶,瞧瞧姐姐身上穿的精致花衣裳,还有那个一早就被奶奶给圈回家,据傻爹说专门给姐姐当童养夫的酷拽小少年!   爷爷奶奶围着姐姐转,蠢爹傻娘遇上姐姐的决定都不说二话的,大伯二伯和两个伯娘更是对待姐姐比待自己个儿亲孩子还要亲!   就连家里五个堂哥堂姐都跟着姐姐屁股后边转悠,或许等到将来还会再加上一个臭小子……   李桂花简直震惊了。   卧槽,这才是人生赢家有木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老天爷的亲闺女?听听,名字就跟她们这花那花的不一样。   那还等啥,赶紧冲上去抱大腿抱大粗腿抱大金腿!!   李桂花这时也不管之前自己的那些勤劳致富奔小康的计划了,将对亲奶奶的火力立马转移到了亲亲姐姐身上。   趁着还小,得赶紧刷刷好感度,希望大佬以后看在青梅青梅的份上能带她装逼带她飞呀呀呀。   至于早前想好的人生奋斗什么的,废话,有了福运无双的主角在前面带路,她还操心个屁啊!   李桂花想的很好,蹭上主角大腿以后吃香喝辣直接躺赢,想想就爽歪歪。   可惜荣锦这条金大腿不太好蹭,无节操地卖萌讨好都不管用。   荣锦根本不鸟她。   不过,李桂花别的没啥,就有一颗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恒心,简称牛性子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   总而言之,王月琴最近发现,小闺女不黏婆婆转而去黏大闺女去了。   对于这件事,她倒挺支持的,姐妹两个就应该亲香亲香才好,为此还特意制造了不少让两人相处的机会。   荣锦被纠缠的有点烦,都不能和小伙伴好好相处了,于是趁着没人的空档,她直接揪住小破妞威胁了一句。   “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要你好看!”   说着,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聚拢起一团水球,上面隐约可见金色的电火花。   李桂花目瞪口呆,差点吓cry,身下忍不住一股热流涌出来,投胎转世后第一次尿了裤子。   “哇嗷——”麻麻这里竟然有变种人,教授教授教授,教授在哪里?!   前世受过科学教育看过美国大片的妹纸被荣锦突如其来的这一手吓得嗷嗷叫,哭爹喊娘,简直没眼看。   “福娃,你做啥呢?”李婆子这时候听到动静进来了。   李桂花打着嗝缓了缓,本以为变种人姐姐会有所收敛,谁知对方根本毫无顾忌,真的是毫无顾忌啊啊啊!   看呐,当着奶奶的面,她竟然还在玩手里那个闪着电火花的小水球!!   难道这不是那个解放后的穷苦年代?而是架空的玄幻世界?李桂花一脸茫然两眼懵逼,在荣锦的雷霆震慑之下完全斯巴达。   “奶,妹妹不听话,刚才在哭呢,我变戏法给她看,可是她竟然尿裤子了,你看。”荣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顺便还把弄湿了胯下的便宜妹妹单手提溜到李婆子面前。   李婆子将小孙女接过去一看,果然裤子尿湿了,不由皱上了眉头。   荣锦帮忙从里屋找出一身自己曾经穿过的小衣裳,李婆子略带心疼地给小丫头片子换上,不忘叮嘱宝贝孙女节省神力。   用神仙手段哄个小丫头不是浪费嘛。   刚从懵逼中回过神的李桂花又听到了最后那句,当头棒喝,神神神力?!   卧槽,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她想抱的这个哪是金大腿。   那是神大腿!! 第127章   确定人被震慑住后, 荣锦给了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 然后将人扔给了李婆子。   李婆子立马喊来三儿媳妇,将换了干净衣裳的孩子交给她, 王月琴看到小闺女身上眼熟的新衣裳还很高兴来着。   “娘, 你咋把福娃以前穿的给她了?这不是浪费嘛。”王月琴说着将儿子背到身后,然后又接了闺女抱在前头,身上立马挂了俩。   “福娃知道疼弟妹, 特意找出来让她穿的, 你给好好教教, 以后别动不动就尿裤子, 想拉撒不知道吭一声啊。”李婆子说到最后略带嫌弃。   王月琴一听小闺女竟然在婆婆那屋尿裤子了, 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连连应声, 保证将闺女教乖一点。   刚回过神的李桂花看到傻娘狗腿的表情, 心中噎了噎。   她觉得吧,以目前她们娘俩在家里的地位,别说抱大佬的神大腿,吃饱穿暖估计都是个问题, 还是先安安分分地长大了再说吧。   稍后比较丰盛的伙食让李桂花明白,家里不缺粮食, 吃饱穿暖不是问题, 这让她安了一百个心。   只是吧, 大佬太高冷了点, 大腿抱不上啊。   高冷大佬荣锦入冬后就不再去学堂了, 和陈向阳宅天天宅在家里烤火烤花生红薯吃,另外还有冻梨冻柿子,小日子过的那个悠哉。   李荷花小吃货就更不去了,追在两人屁股后面捡漏,往往没到饭时,她就将自己喂饱了,大半个冬天里肥了一圈。   过年时,钱春娥提前给自家闺女做好的衣裳都穿不上,显得小了,必须得改一改才行。   “你说你咋吃恁胖,竟费布料。”钱春娥一边往新衣上添棉花补料子一边忍不住怼自己闺女。   李荷花在大家的嘲笑之中撅了撅嘴,“我咋胖了,你没看宋长兴那家伙都胖成球啦,跟他一比,我可瘦了呢。”   恰好这会儿李林郎中上门,宋长兴正跟在他身后进来,吃的滚圆的身子外加长高了的个头,整个五大三粗的体积看起来很可观。   钱春娥:“…………”难道李家村的风水特别养人?明明来时那么瘦弱俊秀的一个小伙子,没两年就胖成这样儿了。   李林这趟过来是给王月琴的龙凤胎做身体检查的,和钱春娥打了招呼后就被李治民迎进西间屋里。   宋长兴进院后朝钱春娥礼貌地问了好,然后左瞅瞅右瞅瞅观察了一圈,凑到李荷花跟前问她大姐桃花去哪儿了。   快过年了,学堂早就放了假,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人了,这次特意跟着表舅过来的,怎么还是没碰到嘞。   “你问我大姐干嘛?我不知道啊。”李荷花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单凤眼回道,但是脸上的小模样却完全不是那样的。   宋长兴默了默,犹豫了片刻,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给她,总算是让对方露出笑脸,开了金口。   “桃花姐姐啊,和哥哥们去村头给福娃姐姐套麻雀去了,你在这儿等着,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啦。”嘻嘻笑着说完后,李荷花蹦跶着跑去堂屋。   荣锦坐在屋里烤着火,看到荷花妹纸蹬蹬蹬地跑进来,上供一包留有余温的糖炒栗子,说是她历经千辛万苦为福娃姐姐弄来的。   荣锦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小丫头那副说的煞有其是的无辜小模样有点欠扁。   糖炒栗子最后又被放到火盆上重新烤热了,大多数照常都进了李荷花的小肚子,荣锦和陈向阳只尝了两颗就不吃了。   李婆子碰上抓了一把去,让李荷花眼泪汪汪地好像抢了她心头肉一样委屈巴巴。   宋长兴之后也没等到想见的桃花回来,因为李林很快就检查完了,临走叫上了他,白白浪费了一包表舅特意给他准备的零嘴。   他将这笔帐算在了猴精猴精的李荷花头上,准备以后找着机会再跟她讨回来。   寒冬腊月底,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整个李家村都被白雪覆盖上厚厚的一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银装素裹。   老族伯趁着某个天晴给大家伙分了钱,每家每户都拿到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雪纷飞后,村民们躲在家里烤火数小钱钱,睡觉都能笑醒。   之后还有杀年猪,今天李家村养猪养的多养的好,光是油光水滑的大肥猪就一气儿宰杀了四头,两头自己村留下分吃,两头上交了公社。   李老头家分得了一个整猪头,还有几条肥瘦相间的猪腿肉,让年味儿更浓了许多。   其实在李婆子等人看来,带肥膘的肉更香更好吃,不仅能炸出不少的荤油,还能吃肉,一举两得。   但是荣锦喜欢吃肥瘦相间的猪腿肉,再说家里也不缺油使,李老头就可着神仙孙女的喜好选了,猪腿肉拎回来剁成馅和着白菜萝卜大葱一起包饺子,味道特别香。   李婆子和三个儿媳妇忙活了一个晚上,足足包了一千只饺子,放在簸箕上直接冻在外头,吃的时候下锅煮熟就好,很是方便。   二婶子在隔壁墙头看到这边院里连成片白花花的白面皮饺子,撇着嘴哼道,“显摆啥啊显摆,有点好的就吃光,等到再有荒年可饿不死你们!”   赵凤仙妯娌仨相视一笑,只当没听见,就让二婶子羡慕嫉妒去吧,反正她也吃不着。   一千只饺子看着很多,但他们家人口不少,一人吃一碗,一顿都要下去三四百呢,就这么些还得省着点,不然年还没过完,饺子就先吃光了。   荣锦当晚就吃上了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馅水饺,刚出锅的咬一口吸溜吸溜地吞下去特别有味儿。   “福娃,香不香?”李婆子在一旁瞧着问道。   家里其他人都还没动筷,看着荣锦少有的馋猫样儿直笑,五个小的闻着那股香味都快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荣锦衔着半只冒热气儿的水饺连连点头,舌头被烫红了还不想松口,啊呜啊呜几口吞下去。   “福娃都说香,那今年的饺子肯定香的很,咱们……开饭!”李婆子一声令下,大家顿时沸腾了。   这会儿也不管以往那些上桌吃饭的规矩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去锅里舀饺子,扒住碗就吃,吃到嘴里一脸享受的模样,感觉这样的年才有过头。   以前过年苦巴巴的哪是过年,完全是在过罪。   陈向阳看着荣锦那么喜欢吃,就将自己碗里的饺子夹起来吹凉,专注地喂给荣锦吃,荣锦投桃报李,偶尔喂他一勺饺子汤。   在这个除夕夜,大家放开了肚皮吃,饺子过后还有各种守夜的小菜,瓜子花生炒豆板栗等零嘴直接成堆地堆在桌子上,谁想吃就去抓。   新年的第一天,荣锦是被炮竹声震醒的,本想猫进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睡,却被李婆子叫了起来,穿戴整齐后和陈向阳一起去当家里的福娃娃。   早饭过后,村民们就陆续上门了,挨个进屋拜年,顺便奉上特意给他们的小仙女准备的年礼。   荣锦和陈向阳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坐在堂屋的两个太师椅上,面对一众来送红包的乡亲们,荣锦毫不吝啬地还以大大的笑脸,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这项活动持续了一上午才停下,等到最后一个村民离开,荣锦都快被红包埋了,陈向阳眼含兴味地将她拉了出来。   新年收获不菲,荣锦荷包鼓鼓,甚至连小伙伴的压岁钱都给坑蒙拐骗过来了,比家里其他几个小的多的不是一点半点。   李桂花全程看得直流口水,心道不愧是大佬,小小年纪就知道敛财了,这要是等她抱上了神大腿,岂不是可以跟着喝点汤了?想想就鸡冻啊有木有。   可惜目前她这个小透明暂时还引不起荣锦大佬的注意,只能先努力吃饭长大了。   于是等到开春后脱了厚厚的冬衣换上单薄的春装时,王月琴发现自家龙凤胎大变样了,不,应该说大变的只有龙凤胎中的小闺女。   往常小闺女吃的比小儿子多,她是知道的。   但是只以为是冬天冷消耗多来着,而且小儿子本来就有点挑食娇气,两个孩子饭量有差异,她也没多想。   谁知现在猛地一看,同一天生的孩子,闺女如今竟然比儿子大了好几圈!   “你说你,即便因为福娃的原因更喜欢闺女,你也不能饿着咱儿子,看看,就过了个冬天,儿子和闺女比起来都瘦成啥样了。”李治民抱着相对来说瘦巴巴的小儿子很是心疼。   王月琴感觉自己巨冤,天地良心,两个孩子中,她照顾的最多的就是那个‘饿瘦’的小儿子好吧,小闺女都是放养的,可以说是全家人一起帮忙养到现在。   不成想用了心的孩子看着弱唧唧的好像虐待了他一样,没放多少精力的闺女倒是吃的又壮又结实,个头儿还比她小弟弟猛了几指!   王月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感觉不知道是被小儿子还是小闺女在背后捅了一刀,心塞塞。   李治民可不听她语无伦次的解释,事实胜于雄辩,他决定接下来自己带儿子几个月,先把小家伙养胖点再说。   剩下屋里的母女俩大眼瞪小眼,一个疑惑不解想不通,一个满面无辜装傻充愣。   开春后,李老头赶着毛驴去县城供销社给家里两位小神仙买东西,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县城建好的化工厂终于开始投入生产,准备向周围的村子招工啦。   李家村正是在工厂辐射的范围内! 第128章   李老头再次去县公社开会时, 见到来的生产队长里面换了好多生面孔。   听说上回那些胆大包天地敢在粮食产量上谎报瞒报的人, 现在基本都被卸了乌纱帽,事情传开后更是在村里乡亲们面前丢尽了人, 被大家伙痛打落水狗, 可谓是罪有应得。   新来的队长们之间倒是和谐很多,毕竟是县领导们亲自选出的翘楚,大都是心里装有老百姓一心为老百姓好的领导者, 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荒谬之事。   这次开会, 主要目的还是为化肥厂招工那一块儿。   早前, 化肥厂历经半年终于建好了, 经过上头来的技术员检测, 可以正式投入生产。   而生产, 没有人手是不行的。   因为化肥厂的位置就在县城边上, 招工首要的选择是县城里尚且没有工作的职工家属, 然后吃不下的名额才会分配给下面的村子。   但就是这样,名额也不算少,各个大队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多给自己大队争取几个。   李老头心里也不免火热, 要是能去化肥厂上班,那就相当于吃上了商品粮, 不仅有票证拿, 还倍儿有面子。   虽然以李家村现在的富裕程度, 不在乎那么每月几十斤的口粮就是了, 但是身份不同啊, 在大家伙眼里,当工人可比当农民光鲜有前途。   所以接下来争夺名额时,李老头很是积极地撂下去几个其他队的大队长,成功为李家村大队争取到五个指标。   而其他生产队,少的一个没有或者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多的也就三四个。   李家村占据着粮产次次第一、交公粮最多最积极的优势,拿了这么多,旁的人即使羡慕嫉妒也不会多说啥。   李老头在一群人的恭贺声中谦虚地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让县领导们刮目相看,等到坐上驴车回程时就忍不住喜气洋洋起来,到了村里立马去和老族伯通气商议。   当晚,李家村大队全体队员在打谷场上开了场大会,重点是讨论要怎么分配化肥厂做工名额的事情。   首先,李老头家是肯定要有一个的。   这个不仅是看在小仙女的份上,也是对于李老头辛苦争取来这么多名额的奖励。   剩下的四个,全村几十户人家分。   其次嘛,家里的首要壮劳力和当家的就不用争了,自动退出吧,他们要是去化肥厂做工,家里的田地和活计咋办。   前面一条大家没什么意见,后面那项令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人十分同意,有的人却有些不满。   李治国先上台去起了个带头作用,将他们家中唯一的名额直接落到二弟李治富头上,抑制住了某些想抗议的声音。   大多数村民们都觉得,既然大队长这么定规矩,肯定有他的一定道理,他们不用多想,跟着他的决定走就可以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然后就是名额竞争啦,这个才是重头戏。   “为了公平公正,咱们投票决定,想要名额的队员都上台来做个自我介绍,说说自己有啥优势……”李老头说完安排之后就退到了一边,和老族伯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当裁判。   大家伙早就在下面按耐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很是兴奋。   荣锦留在家里没去看热闹,正趴在自己的小床上昏昏欲睡,李婆子进来给她掖了下被角,很快又出去忙碌去了。   屋里昏黄的灯火晃了晃,稍后重新恢复了平静。   刚才还在另一边床上熟睡的陈向阳,此刻已经挤到荣锦的小木床上,搂着她陷入沉眠,好似根本没醒过来一样。   外面院里,李婆子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正和儿媳妇们端着簸箕选粮种,为麦收后的播种做准备。   “娘,你说咱们家谁会去化肥厂上班?”钱春娥干活途中眼珠子转了转,手上功夫麻利,嘴里却忍不住问道。   李婆子瞥了她一眼,“那我哪知道,看你们爹咋安排,再说就咱们家这样的条件,上班不上班有啥区别。”   不上班,好好当个农民种好地就有吃有喝,农闲时乐得自在。   上班了,难道还能给转成工人身份不成?不还是农民嘛,到时候天天往化肥厂跑,地里的活肯定顾不上了。   若是化肥厂发的工资比得过队上的工分还好,要是比不过……呵呵,还不如在家种地滋润呢。   李婆子心里早就把这点扒拉清楚了,只是没当着三个儿媳妇的面说,就看她们是咋选择的。   “娘,我们可是不要的。”没想到最先出声的是一向胆小性子弱的王月琴,她先把这等好事给推了,表示三房退出。   王月琴想的好,反正上头还有大哥二哥两家,怎么着也落不到他们两口子头上,落上了有俩孩子也走不开啊。   还不如先表明态度,卖给大嫂二嫂一个面子。   赵凤仙和钱春娥诧异之后确实对她挺感激的,心道不枉她们之前帮着三弟妹坐月子带孩子辛苦那么一场。   李婆子挑挑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赵凤仙和钱春娥互看一眼,虽不至于火花四溅,但也隐隐别上了苗头,在她们两个看来,这么好的机会,肯定是不能往外推的。   如果是自家男人争取上了,以后那就是吃商品粮的工人了,自己在村里也倍儿有面子不是。   到时候无论是在婆家还是娘家,自己腰杆子都能挺直不少。   两人想的是好,可惜等李老头他们开会回来,立马打破了她们的这一美好想法。   “啥工人?农民工人还差不多,不给转户口,只是去进厂做工,叫那啥…”李老头皱着眉头仔细想,忘词了。   “叫临时工。”李治国在一旁提醒。   “对,临时工,进去说是要先签字画押,按时上班干活就给每月发工资。”李老头抚掌解释了其中的真实情况。   听上去确实面子光鲜,但里子嘛,估计还没有在他们村种地强,就看选上的人想要的是什么了。   “不是签字画押,是签合同,爹你当时回来说了这个词儿。”李治国不忘提示道。   李老头摆摆手,那啥签合同的实际上还不是签字画押嘛,就跟旧社会的地主找长工一样,差不离。   赵凤仙和钱春娥这下有点懵,那这么一算的话,其实去化肥厂上班得到的实惠还没在家种地来的强,那还去做啥。   “面子好看,名声好听呗。”李治富晃悠着腿总结了一句。   村里被选上的人一旦去了化肥厂做工,走出去人家问小伙子干啥的,回说在化肥厂上班,那绝对面上有光,走路带风。   如果正好是还没有结婚的小伙子,那么一来,估计家里要被媒人踏破了门槛去,行情肯定不一般。   “咱家又没有小伙子急着说媒,要哪个干啥,你想再娶一个咋地?”钱春娥听后有点嫌弃,也不打算跟大嫂争了,转头跟丈夫计较起来。   赵凤仙笑了笑,看了眼依然像往常般稳重镇定的自家男人,心里大概有了谱。   “咱们家选的谁去?”李婆子动作麻利地筛选着粮食,满不在乎地问道。   李老头爷仨顿时都将目光看向了李治富,人选不用多说了,就是他。   李治富嘿嘿一笑,朝大家摇了摇手,表示以后驴车就归他早晚专属了,早上拉去,晚上再拉回来。   不然村里距离县城不近,光靠腿走路,他可赶不了一个来回。   “那不中,驴车不光是在家帮着运东西干活,我平常还得乘着去县供销社给福娃买东西。”李婆子当即就不同意。   别说只是去化肥厂上个班,就是正式成了工人,也不能耽误她给宝贝孙女买好吃好穿的回来。   李治富摊摊手,没办法的话不然就把名额让出去呗,他虽然有兴趣进化肥厂转转,但也不是一定要去的。   李老头摇头,名额不能让。   他们家出一个人,实际上是代表了队长家在此事上对上对下的态度。   对上,让领导们看到他们对于化肥生产的积极性;对下,也给村民们做个好榜样,在化肥厂起个带头作用好照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爷们几个皱起了眉头。   王月琴张了张嘴,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忍不住说道,“这有啥难的,找个人早晚接送一趟不就好了,就像大哥每次送爹去县里开会一样。”   “对啊,村里不是还要四个人的嘛,大家肯定都要解决上下班问题,大哥干脆早晚拉上驴车接送,其余时间还是回来该干嘛干嘛。”李治富拍了一下巴掌恍然说道。   李老头照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臭小子,让亲大哥去接送他上下班,很有面子是吧?!   “肯定不是白接送的啊,自家人就算了,其他四个得付出点东西,比如一次两分钱,一个月一块钱……”李治富一边抱头鼠窜着躲避老爹的胖揍,还一边不停地提着建议。   “单单四五个人太少了吧,要是再加上村里想去县城逛逛买东西的……”赵凤仙看了眼丈夫,额外补充道。   其实这么算算的话,每天来回跑一趟,貌似还有得赚呢。   等到第二天老教师来家里一趟后,李老头直接拍板定下让大儿子以后驾着驴车往县城来回跑的事。   因为家里的两位小神仙在学堂表现太太太优秀,老教师手一痒就往上举荐了。   他们俩要去县城上学啦! 第129章   荣锦要去县城上学了, 她自己稍后才知道这事。   本来是不想去的, 不过看着家里人全都殷切期待又自豪的模样,索性就随他们的意了。   李婆子为此特意带着两人去县城转了一圈, 先是看了下将要就读的县小学环境, 然后去供销社买时髦的屎黄色帆布包和军绿色水壶当上学的基本配置。   “帆布包放课本笔纸,当书包用好看,水壶平时装开水喝, 生水喝了拉肚子。”李婆子将每一样都安排好了。   其实以荣锦的意思, 背以前做的书包就可以, 不用另外多花钱票。   但是李婆子不愿意啊, 说是那样去县小估计会被城里娃看不起的, 她可不会让宝贝孙女受这样的委屈。   另外, 为了和帆布包水壶搭配, 李婆子将两人在京都时买的衣裳单独拿出来, 去上学的时候就穿那些,在家时才穿她给做的,不可畏不上心了。   等到村里进入化肥厂做工的人正式开始去上班时,荣锦和陈向阳随着去县城, 插班在县小的三年级。   以陈向阳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有他过目不忘已经自学完初中课程的本事, 本应该直接去上五年级, 或者直升初中。   但是还有一个荣锦在啊, 态度一向冷淡的家伙表示了, 荣锦在哪儿他就去哪儿。   两人整一个连体婴, 谁也别想分开他们,不让就接收小仙童冷冰冰压力十足的死亡视线吧。   而荣锦表现出来的年纪,应是从一年级开始上,然后一级一级往上爬的。   但是谁让她也不是正常人呢,同样过目不忘和学习能力超强,蹲到一年级里去太屈才了。   老教师在学校有人脉关系,本就是他手痒举荐来的,当然会帮忙给他俩安排好。   他是知道两人的学习进度和深不可测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跳级后他们听不懂。   于是两下一折中,荣锦和陈向阳就在三年级落脚了。   但是老教师有预感,这俩人绝对待不久,估计还会往上跳,或许小学很快都装不下他们了。   老教师如此一想,顿时有了紧迫感。   他得赶紧跟在县初中当老师的几个旧识联络联络,先给这两个得意门生探好前路。   荣锦在三年级上了几天课,基本就浑水摸鱼了几天,同时被同班童鞋们好奇观察了几天,跟看猴戏似的,令人心情微妙,略微不爽。   之后,县领导得到消息后还专门来看了两人一回,给他们送了一些吃的喝的,叮嘱学校校长老师等人一定要多多关照两个孩子。   态度十分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照顾自家后辈。   县领导倒是想后辈里面出两个如小神仙这般钟灵毓秀聪明绝顶的人物,可惜他家祖坟上没冒那股青烟,人家神仙看不上。   荣锦坦然接受,顺便表示了谢谢,让对方受宠若惊,最后一再确认他们没其他需求后方才乐颠颠地离开了。   班里其他孩子从那以后就没有那些或好奇或冒犯的眼光了,全都下意识地敬畏着避让开,或许是回家被父母嘱咐过的。   这件事过后,荣锦和陈向阳在县城上学的生涯逐渐稳定地步入正轨。   一周的前六天,他们早上从被窝里醒来,被李婆子拾掇好吃完饭齐活了,就挎上小书包和去化肥厂上班的人一起,坐大伯驾驶的驴车到县小上课。   中午饭是在学校食堂解决,有老师管理,且提前交了不少的粮食,虽说没有家里吃的好,但也饿不着肚子。   李婆子怕他们吃不饱,每天早上起来还忙活着不忘做一些葱油饼小肉包菜包之类的小点心,让两人装书包里带着去,饿了就让老师帮忙热一下再吃。   荣锦基本都是搭着水壶里的热水,直接就将快凉了的东西快速干掉,或者全交给小伙伴解决。   有时候周围的小童鞋们会眼馋地想吃想要,每当这时候,荣锦就会吃的动作更快。   指望她心软分给他们?不可能的。   李家村以及周边虽然不缺粮食了,大家伙有吃有喝小日子过得开心自在,但是县城这里物资还不是多充裕,供应粮不够吃而饿肚子的人家大有人在。   现如今,粮食在这里仍然是十分金贵的。   荣锦若是好心把东西给出去,估计会立马被当做傻不愣登的冤大头,届时将会有更多的手伸到她面前要吃的,哪里还心软的过来啊。   县小学下午下课早,天气好的话,荣锦和陈向阳一般会去街上逛逛,看到什么好吃的就用李婆子给的零花钱买下来。   然后不用等多久,学校被县领导打过招呼的门卫大爷就会找过来,叫他们回去到门卫室歇着。   等到化肥厂下班,李治国就会先过来接走他们俩,再顺路去化肥厂接下班回村的那几个。   到了周末,荣锦就可以不用去县小上学了,和陈向阳宅在家里大吃大喝,美其名曰补补身子。   李婆子觉得宝贝孙女天天在学校吃饭估计吃不到啥好的,受大委屈了。   以防营养不良,她可得趁着空闲时间,好好给两个小家伙补一补。   于是自从荣锦去县城上学后,每逢周末那天,李老头家就飘着一阵阵馋人的香气,次次惹得隔壁的二婶子气得眼斜鼻子歪,差点骂街。   而荣锦和陈向阳则被老母鸡汤老鸭汤大骨汤甚至煲鹅汤轮流喂养着,真是甜蜜的负担。   结果一两月过后,他俩还没什么变化,家里的李荷花李桂花姐妹俩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吹起来了,整整成了两只小胖子。   李荷花这回笑话不起死胖子宋长兴了,反过来被对方嘲笑了不知多少回,两人闹闹腾腾的几乎只要一见面就能打起来。   虽然每次都是宋长兴让着些,但李荷花的眼泪攻势和委屈巴巴也不是盖的,每次打不过就装哭装委屈装可怜,然后将人吃的死死的。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打不相识,打着打着有时候还玩到一起去了。   也不知道年龄相差有点大的两个家伙是怎么做成玩伴儿的。   起初,大人们看见他俩打架还上去劝一劝拉拉架,次数多了后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最后看两人完全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只要不出啥事,他们也就不再多操心。   宋长兴有这个小魔星缠着,也就没其他闲工夫再多想与桃花妹纸相关的那些事,渐渐的就淡忘了下去。   有人陪李荷花折腾缠磨,她那个吃胖的小身子逐渐瘦回了原样,继续灵活地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而李桂花就有点悲了个催的,婴儿期胖起来可不好减,她又想着多吃点能快点长大抱大腿,结果还没长大就先长宽了,比她那个同胎而生的弟弟足足大了一个号不止。   如果李桂花是年画上胖大版的福娃娃,那么小弟李长海就是刚从哪个饥荒窝里抱出来的小可怜,两者差异巨大,完全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李治民起初还因此怪自家媳妇来着,以为她光顾着养闺女,将宝贝儿子给忽略了。   然而等到他亲自带了小儿子几个月后才发现事实真相,眼泪差点掉下来。   小儿子简直太坑爹了,动不动就娇气地哭,这不吃那不喝,遇不到称心的宁愿饿着都不张嘴。   怪不得长的这么瘦巴巴哩!   再看看小闺女,我去,没对比就没伤害,与小儿子比起来,小闺女简直就是个天使了。   李桂花不挑食,有奶就喝,不管是母乳还是羊奶牛奶,没去味儿腥的话正好是纯天然无污染了,照喝不误,没奶喂糊糊也不嫌弃,泡的麦乳精更是大口大口往下灌,一点不含糊。   弟弟李长海娇气地不愿意吃的东西最后几乎都进了姐姐李桂花的肚皮,就这么养,两人差异不大才有鬼了。   当荣锦知道这个问题时还特意去看了便宜弟弟一回,浪费一丝神力灌注在双眼,想看看小家伙身体内窝着的是何方神圣。   结果证明,他就是一个原装小破孩,生来就爱哭的娇气包。   王月琴又发愁又哭笑不得,真怀疑,龙凤胎出生的时候是不是相互投错了胎?   你说一个男孩子要那么娇气干嘛,她本来还指望着儿子将来长大了,给她和闺女们撑腰当顶梁柱呢,现在看,别说撑腰了,不拖后腿反让姐姐们帮衬他就不错了。   但是没法子,有些人的性子天生就定了,想扭估计都扭不过来,这儿子估计只能当个闺女来养活了。   王月琴心想自己啥时候再次怀上都不一定,生个能干的儿子的愿望更是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实现。   于是她将目光落在了长的又壮又结实的二闺女身上,之后开始将闺女当儿子养。   荣锦发现后禁不住囧了一囧,见大人小孩双方都乐意着呢,相处十分和谐,她也就不再多管闲事。   从春末到夏收,荣锦和陈向阳老老实实地在三年级待了小半年,然后等到升级考试后直接跳到了五年级,惊呆一众不明真相的童鞋满地下巴。   县领导为此特别送了礼物恭喜祝贺,荣锦和小伙伴赏脸去他家吃了顿饭,对方喜不自胜,只觉得真特么值。   夏收过后,村里养的几头母猪陆续下了崽,由于养护得当,队里刚丰收又舍得喂粮食,小猪崽几乎都成活了。   李老头看着几猪圈活蹦乱跳的猪崽子,可以想见将来全部喂大的话,会是怎样的肉食大丰收。   转头,他就去找了老族伯商量,经过开会投票,全村人一致决定将猪崽留村里全部养着,一个都不卖。   李老头随后厚着脸皮去县里一趟,找县领导开了证明,批准李家村能多养猪。   县领导查了查上头的时事政策,很快就同意了,只不过有一点是必须要遵守的。   那就是李家村养出来的猪只能卖给公社,由国家统一收购走后再供给到城镇百姓,李家村的人自己宰了吃可以,但是不能私自拿出去卖。   这一点没问题,正好帮忙解决了销路问题,李老头举双手赞成。   等到批文下达后,李家村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办起了养猪场。   以后大家伙绝对不会缺肉吃了! 第130章   李家村的养猪场办起来后, 需要的劳动力也不少, 村里人争相报名。   毕竟到养猪场干活可比去地里上工清闲的多,还能拿差不多同等的工分, 对于想多挣点口粮花销的人家, 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了。   而且到了农忙的时候照样还能去地里上工挣工分,农闲就去养猪场养猪,全年有活干, 不用躺懒吃闲饭。   “主席都说了, 勤劳能致富!大家伙好好干, 咱们李家村也能走上致富的道路!”李老头在养猪场建成的掀红布仪式上对村民们如此鼓励道。   不过, 等他将台子搭起来后就退位让贤了, 把养猪场交给大儿子李治国管理, 大儿媳妇赵凤仙协助。   毕竟李老头一直都牢牢记得自身当大队长的本分, 那就是带着队员们好好搞生产, 让地里多出息,多增收,大家生活水平芝麻开花节节高。   这才是他最应该关注的着重点,而不是本末倒置顾此失彼地荒废田地庄稼, 去花费大量精力搞其他副业。   好在李治国能力不错,人又稳重, 顾好养猪场是不成问题的, 作为左膀右臂帮李老头管好折腾起来的一摊子。   其实办养猪场, 李老头也没啥多余想法, 只是为了全村人能经常吃上肉就好, 这是他对队员们的承诺。   至于之后做大了给公社交了好多头肉猪惠及广大人民群众的事情,他还没想那么长远,更是预料不到的。   目前,李治国兢兢业业地刚从老爹手中接过了养猪场的棒子,选了些村里家中劳力多且干活麻利的村民当养殖员,开始摸索着养起了猪。   赵凤仙作为辅助,负责管好其中的几个媳妇婆子,另外因为识字会算术,她还兼顾记账一事,一下子隐隐成为村里妇女们的带头人了。   钱春娥本来还十分羡慕来着,感觉嫂子每天意气风发充满干劲儿地管着手下那些人,看着就风光。   等到李治富在化肥厂发了工资,拿回了不少的钱票时,她就心里很平衡了,他们小两口也不吃亏不是,有失有得呗。   李治富的工资虽然要上交公中,但是家里宽裕,李婆子在这方面也不抠抠索索的了,只收了大部分,小部分留给儿子在工厂里人情往来。   然后钱春娥就会偶尔从丈夫那儿得到一些小礼物,比如花手绢、好看的头绳、小件衣裳、零嘴等等,日子感觉比整天忙了家里忙外面的大嫂子还要快活,她就更计较不起来了,被丈夫哄的服服帖帖。   家里老大老二两家都有了正经事做,剩下一个让人不放心的老三小夫妻俩。   李婆子本来还担心小两口会因此心有怨怼什么的,结果一看这俩货都被一双小儿女的事缠的脱不开身。   两人全力顾着养活好孩子就不错了,哪还有闲心思再做其他,找事让他们去做估计人自己都有自知之明地给推喽。   见他们自己有分寸,李婆子就不再多操心了,全心全意地照顾家里两个小神仙。   另外家里五只小的,李长江和李荷花都长大了,可以管着底下的三个堂弟妹,减轻大人们的负担。   等到荣锦和陈向阳小学毕业去上县初中时,这两人也跟着考去了,再加上村里其他升初中的孩子,一下子一大群。   李治国的早晚护送仍旧没断,为此还把架子车厢加宽一些,多买来一头驴拉车,解决了人数过多一趟拉不完的问题。   周围的生产队看到了都羡慕不已,待到队里有了闲钱就学着将驴车拉起来,在县城和村子来回跑了那么一段时间后,发现不仅方便了村里人还挺赚钱的。   于是渐渐的,县城周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拉人的驴车牛车马车等等。   那些基本都是生产大队的公共财产,送本村人赶集走亲戚逛县城之余,还能顺路拉拉其他人赚点外块增加收入。   有这样方便的交通工具,花点小钱就能去目的地,大家一般都挺喜欢乘坐的,因此出来活动的人就多了起来。   大家私底下你来我往互通有无,无形中带动了这片地方的经济。   县领导得知后观察了一段时间,由县政府出面统一给每个大队的车辆做了编号和统计,只要他们不作奸犯科不犯事,想跑车使就跑吧。   年终,当他把这些写进工作文件上报上去后,稍后得到上头的一条指令。   上头领导要求县里专门成立一个小部门,集体把那些拉人赚钱的车辆管理起来,每月月底考核检查,确保不能让人凭此敛财做坏事,更不能因质量问题出现什么交通事故。   而到年底时,可以将此作为相应大队的增收业绩,像交公粮一样,把增收按照比例交上来一部分归入国库。   县领导看完后啧啧赞叹,上头真有想法,如此一来,不仅方便了百姓,国家还多了些进项,说是一举多得也不为过。   这条指令下达没多久,上头来的指导员就到了,准备指导县政府把水泥厂办起来,然后就可以开始铺路造桥建结实房子了。   “要想富,先修路!”   前卫的标语提前了很多年,在水泥厂建成后挂遍了县城和乡下的各个角落。   有了国家的支持,增收和建设两不误,甚至相辅相成,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景象,比前几年暮霭沉沉没有丝毫生气的场景好上太多。   百姓们的生活欣欣向荣,勤劳致富奔小康早已成了大众的口号,激励着他们脚踏实地辛勤劳作过上好日子。   此后不到三年的时间里,豫东平原这块资源贫瘠的地方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全国人民瞩目的示范之地、希望之星。   这里成功向所有人展示了经济民生的发展模板,给那些还处于贫困境地的人们莫大的希望,激励他们跟着组织的领导号召,努力奋斗下去。   李家村所在的那片地方经历三年的时间,已经一跃成为一省的粮仓所在。   有大神坐镇,风调雨顺的好年景里庄稼收成不会低到哪去,外加有化肥有机肥等研究出的肥料的加持,每年的粮产都簌簌地往上窜,高的惊人。   每季收获之后,县领导把统计的粮食产量报上去,省城甚至京都那边都要过来核查一番,那么高的数目让人不免想起前几年差点刮起来的那股浮夸风,不得不谨慎对待。   然而当领导们实地考察过后,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收上来的粮食实打实地搁在那儿,下乡亲眼看到的百姓生活也做不了假,真是将粮产搞上去了。   其中,唯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这里的老百姓貌似都喜欢去拜神烧香,光明正大地信奉某位小神仙,都说是对方给他们带来了吃饱穿暖的好生活。   领导们:“…………”和着我们辛辛苦苦地推行政策搞建设都是白忙活的是吧?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有点小不忿,但是对于在高层圈中早就传开的某个真神仙,众位领导心里都有数,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只要百姓们过的好了,国家一步步走向繁荣富强,他们即使有再多的辛苦和委屈也都不算事儿。   荣锦可不觉得他们有啥可委屈的,她还觉得委屈呢。   事实上,她就要点功德,信仰力都没拿,直接反馈给这方世界了,其他的功绩什么的不都落到相应的人头上啦。   升官发财不要太轻松,委屈个毛。   这三年来,她就老老实实地在县初中蹲着,和小伙伴一起将初中三年一级级爬了过来。   说来这几年周围确实变化很大,生活为此便利很多。   首先是县城边上开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厂子,化肥厂、水泥厂、纺织厂、砖瓦厂、面粉厂等等,带动了周边一大片的经济。   然后田里的庄稼收成更高了,地上的路铺的平坦又顺当,成片的棉花田带来了高收益,人们的穿着也跟着好起来。   砖瓦和水泥卖的便宜又实惠,只要踏实肯干,几乎家家户户不用一年,就能买来材料盖上结实耐用的水泥小平房或者青砖大瓦房。   细粮种开后,大家伙都开始舍得吃白面了,自家吃不完,多余的还能卖给公社,面粉厂造的面粉不仅供应了周边几个城镇,甚至运往全国各地的大城市。   粗粮当然也种的,不过大都通过公社卖给搞养殖的地方。   李家村现在表面上就是养猪的大户,每年出栏生猪几千头,除了留下自己大队上吃的,剩下每隔一季就卖给公社一批,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养那么多头,光是本村收庄稼余下的玉米芯野菜猪草什么的肯定是不够的,那样喂养也不长膘。   几乎都喂的粮食,从公社换购回来的粗粮。   至于公社那边从哪儿来,不是还有很多种粗粮赚钱增收的村子嘛,一个大型养猪场能带动好几个村落。   随着猪肉供应量足,大家伙都有了肉吃,李家村风风火火搞的养猪产业已经声名远扬了,都上了报纸,被领导点名表扬。   当然其他跟着养鸡养鸭养兔子之类的大队也不少,但规模和影响暂时都还比不上第一个吃螃蟹且受到特殊关注的李家村。   李老头每次去开大会上台发言,已然混熟了的生产队长们都羡慕的很,抢着跟他照相,说不定就能一起上上报纸在大领导面前露个脸呢。   李老头如今养的白白胖胖,听着同僚们的恭维追捧,面上笑眯眯,心里爽歪歪。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李家村支起的摊子里就数养猪最不赚钱,也就为了让大家伙都能吃上肉,才一直养。   养着养着就养成现在这个规模,但是在村里几个营生中还是不赚啥钱。   比如那什么制香、雕刻甚至神仙化身的香火钱都比卖猪赚的多,只不过没跟养猪似的弄到明面上来。   闷声发大财。   好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就在荣锦高一快上完时,李家村又迎来了新的变化。   经过他们的申请和努力,村里终于将要通电了!   电线杆架起来,电灯泡装起来!   “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多么美好幸福的生活向往。   李老头在村大会上向乡亲们保证了,未来三年内必定会争取让全村队员都过上这样的好生活! 第131章   荣锦十岁这年, 李家村通了电, 家家户户都按上了电灯泡,晚上不用再点烟熏火燎味道不怎么好的煤油灯了。   与此同时, 贯穿了村子的几条水泥石子路上也分别安装上了夜灯, 村民们晚上出来吃饭唠嗑再也不怕黑灯瞎火的看不见。   装了电灯后,大家伙的生活水平顿时上升了几层楼,手电筒慢慢地兴起来了。   李治国没多久又从省城的机械厂弄来一辆拖拉机, 直接轰动了方圆十里八村的人。   那一天, 当绑着大红绸的手扶拖拉机崭新地驶进李家村时, 村口的鞭炮声响了很久, 村里村外人山人海, 乡亲们都看稀罕来了。   李家村大队的人都很高兴, 骄傲地挺直了腰板儿, 这可是他们村用养猪赚的钱买来的, 属于大队上的公共财产,每个人都有份儿!   别看铁疙瘩笨重的很,还烧油,但是用处广泛, 可以拉着铁犁犁地、拉着架子车运东西等等,比牲口好使, 更比人力省事顶用。   县领导这回牵头从省城的机械厂弄回来几辆, 以往评优排在前几位的大队都可以拿钱去买, 连工业券都免了。   村里的老少爷们看到最喜欢, 几乎每个人都蹭上去坐上一段, 胆大的还能握着扶手开上几步路,再多就不敢了,金贵着呢,弄坏了可不好修。   既然领导帮忙给打通了机械厂的门路,他们这边钱和粮都不缺,要肉更是多的很,现在有拖拉机,下一步自行车还会远吗?   当荣锦看到大伯神采飞扬地开着拖拉机遛弯显摆时,下意识就想到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还有曾经坐过的李部长和主席的小轿车。   小轿车想普及的话估计还有的等,自行车很快就下来了,据说是机械厂那边接到上头的命令搞改革和批量生产,存货很足。   李家村通过给机械厂供给粮食和肉蛋的机会,优先拿到了购买权。   县城这边的供销社里没多久就摆上了几排自行车卖,甚至还分男女款式,男式的粗犷大方耐摔,女式的小巧玲珑实用,设计的巧妙又美观,受到人民群众的追捧和亲睐。   当时开卖时,供销社门口都快被挤爆了,大家经过这么几年,手里多少都有积蓄,不怕花钱,就担心没地儿买东西花钱。   新上架的两排男女式自行车很快被一抢而空,之后陆陆续续摆上的也被迅速买走了,可谓是供不应求。   不久后,县城的大街小巷、乡下的田间地头,开始到处闪过新式自行车的身影。   特别是春夏时节,姑娘或小伙穿上简洁大方的衣裳,挎上一个帆布包和水壶,戴着红星帽子,骑上自行车在平坦的水泥路上犹如一阵风般飘过,留给路人无限的遐想和回味。   这种浪漫的情节片段很受欢迎,尤其是在学生和中青年之中,风靡一时。   甚至上头让搞文艺的人为此拍了个黑白小电影,拍出来后几乎不到半月的时间就传遍了全国各地,让自行车卖的更好了,国库又增收一大笔建设资金。   李家村搭上机械厂,有门路从内部直接买,方便了不少,不必和其他人一起去供销社门口挤,也能每家每户弄到一辆自行车使唤使唤。   有了自行车后,之前跑车拉人的生意就不怎么好了,不过那些驴车牛车马车转而拉起了货,同样能有营收。   荣锦上到高二时,李家村的养猪场重新翻修了一遍,又扩大了规模,他们堂兄妹几个在县高中成了别人口中有名的村二代。   这个时候,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小伙伴早就成了高中的校草,且越来越受学校女孩子们的追求,明里暗里的告白信递了不知多少。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何况还有李长江李桃花等人以及同村的帮忙抵挡,不给任何人翘他们村小仙女童养夫的机会。   这是李家村高中学生联盟会私下里一直坚持做的事,荣锦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在外人眼中,其实她和小伙伴早就被归为青梅竹马的一对儿了。   不怪她察觉不出来,实在是她现在才多大,十二岁而已,自认为还是个宝宝呢。   而陈向阳已经十七了,从上了初中开始,除开在校上学期间,每到寒暑假来临,部队那边就会派人过来接他去训练,到现在已经坚持了五个冬夏。   如今他早已长到一米八的个头,身形修长而有力量,气势初显,不容忽视,无怪乎那些小女孩一看到他就脸红羞涩。   荣锦暂时没那个感觉,只是觉得他越来越有前世当战神的风范了,越来越像他原本的那个自己。   进入高三后,县城开始建起了高楼,五六层的那种,外层颜色鲜亮的涂料一涂,很有时代感,备受群众喜欢。   李家村不差钱,紧跟领导步伐和潮流,家家户户开始翻盖新房,一座座二层小楼就起来了,重新规划好的村落不仅看上去整齐好看,还给队里腾出了不少空地用。   当荣锦和小伙伴们准备考大学时,县城开始普及了电话。   这种方便快捷的通信工具很快蔓延到乡下,李家村也安装了,是座式的那种,样式比较老旧,只有拨号打电话的功能,但在大家伙眼里,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   到目前为止,李家村大队已然有了好几处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队上陆续购进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和一台综合型拖拉机,有了它们,耕地完全不用牛了,甚至机械厂那边正在研究播种机收割机等等,做出来的话会考虑让他们村优先试用。   其次是电灯手电筒等一系列照明的电气化装备,李家村都按装上了,让村民们在生活中方便了很多。   还有二层小楼、电话甚至黑白电视机,大家伙不仅见识到了,前者甚至村里装了好几部,后者也都在县城看到过,估计传到普通百姓家要不了多久就能实现。   三年过去,李老头真正实现了他的承诺,让李家村大队所有队员们都过上了‘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生活。   代价是,他白了一半头发,都是忙出来累出来的,不过他自己却是不承认的,只说是年纪大了,都老头子了哪有不白头发的。   在县委书记位置上蹲了三年又三年不肯走的县领导同样将头发染白了,不过人精神面貌特别好,双目湛湛有神,走路带风。   据说他今年就要往上提干了,凭借在此六年的无私奉献深深耕耘,这趟升迁估计不会小喽。   李老头还有些舍不得,处事了那么久,双方都磨合的很好,如果换了新领导,感觉会不适应。   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都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六年光阴和无数心血,往上走是理所当然的,是对他几年辛苦操劳的肯定和奖励,是好事啊。   如此想一想,李老头自己先释怀了。   等到某天刘部长突然将电话打到他们家时,李老头更没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当下最重要的是家里几个孩子的高考!   京都那边当初虽然放荣锦回来了,但是从没放弃过关注她,对于她这几年的生活以及李家村的发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今到了关键点,又有方便联络的电话在,刘部长立马拨号过来问情况。   “小锦是准备考到哪里啊,打算学什么专业呢?主席前两天还问起她了,我看来京都上大学正合适嘛,你老放心,我们这边会好好给他们俩做安排的……”   刘部长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把荣锦和陈向阳拐到京都去。   虽然李老头等人都很舍不得荣锦离开去外地,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荣锦自己的想法。   这几年荣锦默默观察着周围和生活中的急剧变化后,心中隐隐有个想法,为了施行一下搞点事儿,考去京都是势在必行的了。   她决定参考刘部长的建议,高考以京都的大学为目标。   首先当选国家第一学府京大,拿到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荣锦还是很有把握的。   对于这一点,全家人全村人甚至整个县城的人都不会有半分怀疑,十分自信她能去上。   因为小仙女自从到县城开始,已经占据学校第一名的宝座许多年了,是众人眼中学神级的存在,考个京大还不是跟玩玩儿一样。   可以说全国的大学中,只有她不想上的,没有她上不去的,让一众仍然奋战在高考一线而死活迈不过去那道人生坎的学子们羡慕嫉妒恨。   听到她决定要考京大的消息,县高中无数暗恋的崇拜的敬畏的童鞋开始奋发图强,突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地突击学习,笑得校长老师们合不拢嘴。   还有家里以及村里一群准备参加高考的人,纷纷树立了大学目标,每天起早贪黑头悬梁锥刺股一般努力,期望紧紧追随在他们的小仙女身后,一起为美好的未来而奋斗。   父母们这下高兴的不行,眼看着村里富裕起来了,生活比以前的苦日子好过太多,精神追求也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就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光耀门楣!   李老头同样是这种想法,大队上要是多考上几个大学生那该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反正以村里的条件,家家户户都供的起。   一片欢乐期待中,李婆子最是伤心不过,好不容养大点的宝贝孙女却要分开了,她舍不得。   荣锦主意已定,是不会更改的,但是保证到了学校放假时肯定会回来看奶奶。   另外,为了给老人家重新找个寄托,没空胡思乱想,荣锦把已经六岁大的哭包弟弟‘卖’了。   李长海小家伙被王月琴养得羸弱的一比,更何况还有另一个壮实乖巧的姐姐李桂花做对比,他实在太令人没眼看。   荣锦跟性子柔弱的便宜娘亲商量后,将这小子交到李婆子手上,让她帮忙训训这个快长歪的小孙子。 第132章   一九六八年的初夏, 李家村大片的麦田成熟, 金黄的波浪连绵不断。   可以预见又是一年丰收时节,然而乡亲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的, 并没有多么惊奇喜悦, 反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轻微的忧色。   这让专门过来采访拍照的记者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正要寻个老乡来打听一下,却见田间地头忙碌的人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全都开始往路边跑, 往前头去。   “来了来了!”人群传出阵阵激动的喧哗。   哒哒哒的发动机声随之从远而近地传过来, 令乡亲们一反忧色, 如同变脸一般, 瞬间换上了满面喜悦。   记者十分好奇, 心里更为疑惑了, 于是随着大家的脚步选了一处田埂站立, 遥望传来声音的那个方向。   等了不到半分钟,路尽头出现了一道黑影,背对着早起的旭日,好似光芒万丈。   记者用手背遮挡着太阳光, 眯眼仔细看去,却发现来的是一辆拖拉机, 上头坐满了一脸稚嫩青春飞扬的少男少女。   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 前头绑着大红花的拖拉机进入了众人视线。   人们顿时欢呼雀跃, 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红旗, 举的高高的迎风招展。   “这是在做什么?”记者看得两眼懵逼地问身旁的老乡。   老乡兴奋的动作一顿, 放下挥舞着的小红旗诧异地看向记者。   “你是外地人吧?”不然咋不知道最近全民关注的大事。   记者傻愣愣地点头,他确实是从京都赶来的,路上采风采景拍下祖国日新月异的伟大变化,足足花了个把月才终于到达这个全国闻名的县城。   而后主要是准备采访一下屡见报端、被评为人民劳模的英雄人物,李家村生产队的李大队长。   不过这些具体的事情,他没有仔细说给老农,然而对方看他点头后就已经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咱们这是正送学生去高考哩,你来的那些打算得放一放喽。”大家伙现在哪有闲心招待客人啊。   老农回了一句后就不再管他了,继续挥舞起手上的小红旗,嘴里喊着勇往直前旗开得胜之类的鼓励话。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拖拉机哒哒哒地驶过,车头的大红绸随风飘扬,上面或站或坐了几个昂头挺胸的准考生,看上去很是自信。   拖拉机后面还拉着一个车厢,几十个穿戴靓丽的青少年围着一杆五星红旗坐了一车,正笑容满面地朝路旁送考的乡亲们挥手致意。   “加油!加油!”路边的男女老少顿时热情高涨,拼命舞动手中的小红旗,眼含热切和期待。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准考生们同样激动澎湃地喊着口号回应。   场面一时间无比热烈,呼喊声,口号声,麦浪的翻滚声,伴随着清晨的阳光,传遍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   记者感受着这场激情的盛宴,感觉自己都被他们感染了,心潮跌宕起伏,激动莫名。   他举起照相机,聚焦在堪比万众瞩目的拖拉机上,连带着两旁挥舞旗帜热闹非凡的民众,一起拍进了照片。   画面正当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女坐在旗杆旁,面容秀美,五官清丽精致,白衫黑裤,简洁又大方,却无比吸引人的视线。   重点是她那一身无形中散发的气势,犹如长年高居上位的掌权者,或者精教细养的名门贵女,而不是乡间坐在拖拉机上去赶考的普通小女孩。   还有她身旁呈护卫姿势的大男孩,看上去更为不凡,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十分俊美,身形修长高大,令人一眼就被惊艳到,总忍不住看了又看。   他和小女孩一样,皆是一身白衫黑裤的学生装扮,然而浑身的气势却很是冷厉慑人,隐隐透露着一股杀伐之气。   再看他那剪得寸长的平头,感觉此人不像个还未参加高考的学生,倒真真像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且还是功绩不小职位不低的那种。   记者在过后发现照片上的这两人,敏锐地发觉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于是,他就本着好奇和挖掘新闻的心思和态度去打听了。   荣锦尚且不知道自己和陈向阳被人拍了照,他们两人正和村里的一群准考生一块被送到县城的考点,准备参加高考。   当时作为附近十里八村老大哥地位的李家村走在最前头,李治国亲自上场,开着拖拉机护送全村的学子去过人生大关。   其实后面还跟了好几辆,都是周围村落参加考试的学生。   大家伙是在李家村打谷场拜神烧香后才出发的,一起跟在小神仙后面走,沾沾福气,期望旗开得胜,考出个好成绩来。   荣锦好笑又无奈地客串了一把文曲星,随便他们怎么拜。   反正李红军那边安排的妥当,不会出什么乱子,过后估计又能为队上增收一笔。   供香神牌儿卖的可不便宜嘞!   随后那么多人自发地去送考,是荣锦所没有想到的,特别是大家还都做了小红旗,红色连起来像是一片金黄中的两条红绸带,喜庆又吉利。   拖拉机车队最后载着几百名准考生顺利到达考点,接下来就是老师们来接手了。   李治国临走前叮嘱了自家几个孩子,让他们放轻松考试,不必有压力。   考上能吃商品粮最好,不行也没事,大不了回家跟着他搞养殖,正好学学怎么科学养猪,照样吃香喝辣受人尊敬。   “爹,看你说的,有福娃妹妹在,咱们又都学习用了功,咋就不能考上了,你就等着开宴席吧。”李长江不乐意听他爹的丧气话,立马噘着嘴反驳。   李老头曾表示过,要是这次家里的四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不管是哪儿的,有名的还是无名的,都给他们在村里办流水席庆祝!   被亲儿子顶缸,李治国笑骂着捶了他两下,实际上一点没打着。   “福娃和向阳考上京都的名牌大学是准准的,老爹我担心的是你们两个兔崽子,你还不乐意听了是吧?”   看把他嘚瑟的,开流水席那事明显是给家里两位小神仙办的好吧。   而另外两个若是考上了跟着沾光最好,万一落榜啥都没捞着,就等着坐角落里哭去吧。   到时候流水席照开不误,人家吃喝,他俩看着。   李治国摇摇头,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对着闺女点点头,算是作为父亲的鼓励了。   最后跟荣锦和陈向阳这两位学神打过招呼后,他坐上拖拉机哒哒哒地带着车队离开了。   待到下午考完时,他们会再来接人的。   等人走后,带队考试的老师们立马围了上来,扇风递水的,照顾得十分周到。   稍后,同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聚过来,大家紧张又期待地站在树荫下,等着考场的大门打开。   等到日头升到半空,时间到了,当大门咣当一开,犹如按下了快进键,门外的考生们动作飞快地涌进去,迅速奔向考场,奔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荣锦在这时候被陈向阳拉着护着,一路找到他们的考试教室,很快通过了监考老师的检查。   两人相视一笑,坐在一前一后的位置,一起开始他们的又一场比拼。   就看这回,状元是谁的了!   考点的气氛安静又紧绷着,就连树上的知了都不再发出鸣叫,时光好似暂时停留在了这一刻。   静谧,美好。   然而有人在这个时候却不感觉那么美好了,比如那个因为一时好奇而去挖掘新闻线索的小记者。   记者当时想去采访人民英雄,苦于没有门路,进村没找到人。   麦收将至,对方比较忙碌,不是他说见就能见到的。   记者无功而返,空闲之余就抱着好奇之心去查那张照片上的两人了。   结果……他竟然被警告了?!   当拿到政府和部队两方大佬的警示信后,小记者一脸懵逼。   貌似好像,他碰到了不能触碰的大人物?   可那两人还都是孩子啊,看身份就是出身农村的学生,怎么还被国家重点保护了呢?   记者想不明白,非常好奇。   不过即使再抓心挠肝地想要深入挖掘,在国家机器出动阻止后,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停下了,照片留做了珍藏,没发上报纸。   等到稍后在这片经济繁荣的示范地走街窜巷采访取景时,记者忍不住拿出照片向本地人打探情况。   谁知对方看到他指着的相片上那个女孩子后立马对他警惕了起来。   “你问我们的小仙女干啥?你做什么的?怎么拍了小神仙的照片?!”   问题没得到解答,反而惹来一连串的疑问,最后还被对方扭送到了公安局。   小记者苦逼地蹲了两天局子,解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通知远在京都的报社领导确认身份后,才终于被释放出来。   然后他就再也不敢去查不该查、问不该问的了。   不过因为那场乌龙,他因祸得福,经好心的县领导介绍,终于采访到这次来的目标人物,李大队长。   报纸上意气风发的大队长现实中看上去已经很老了,满头白发,身材发福,白白胖胖的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   记者对他很是尊敬崇拜,见面后迫不及待开始了采访流程,问了早就记在心底的几个问题,犹如当年第一次做上这行时的那个毛头小子。   李大队长和蔼可亲,很好说话,整个过程中都笑呵呵的,问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搪塞遮掩,是个很淳朴的人啊。   不愧是被主席点名表扬过的人民英雄!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工作完成后,记者心情激动地请求合影,想为此行拍照留念。   然而从随身挎包里掏照相机时,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照片无意中被带了出来,恰好掉在李大队长的脚下。   李老头看到照片上拍的内容,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即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拍的不错嘛,小伙子很有前途!”   李老头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记者单薄的肩膀,车把式的力气差点没把这个城里的年轻人撂倒喽。   记者只感觉肩膀一重,两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跪了。 第133章   李老头对着照片笑了一阵, 然后猛地虎下脸来。   “您老、您老是看出哪里不对?”小记者说的战战兢兢。   李婆子这会儿从外面割了一篮子兰花豆回来了, 身后还追着一个哭唧唧的跟屁虫李长海。   照片理所当然地也被她所看到,果不期然先拿着照片对着笑, 看上去是十分喜欢的, 只是稍后她也和李老头一样,向小记者虎下脸了。   “说吧,你拍我家福娃和向阳是想做啥?!”老两口子同时冷下脸来, 那气势也不是盖的。   小记者登时被吓得两腿打颤, 立马老实交代, 磕磕巴巴地将照片的来源以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   李老头夫妻俩看他不像说谎, 再加上又是京都来的人, 身份清白, 工作性质正常, 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 和蔼可亲起来。   “死老头子,看你把人吓得,来来来,小同志今天来的好, 我刚摘了一篮新鲜的兰花豆,待会儿给你们做下酒菜, 等治国回来, 你们几个正好喝两盅。”   李婆子热情地笑着, 将人拉进屋, 拿出花生酥炒咸豆等零嘴招待, 和刚才的态度几乎判若两人。   李老头如同弥勒佛般笑呵呵地跟在后头,腿上拖着自家小孙子,完全是一副含饴弄孙的乡下老人模样,一点看不出来刚才严肃的冷脸。   小记者默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被李婆子看到,还特意给他打来一碗冰凉的井水,十分甘甜,喝起来解渴又凉爽。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小记者虽然很想借机问照片上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但是见对方没有多提的意思,他也不敢再触霉头了。   李老头坐在上首,开始问他京都的一些新鲜事,听的津津有味。   李婆子跟着问了问主席和刘部长,语气很是熟络的样子,问的问题也很关心,比较亲切。   小记者这才知道,对方竟然认识那两位大人物,甚至曾经还同车游览过京都、同座吃饭过,顿时羡慕不已。   实话说,他在京都那么多年都没跟部长级别的干部面对面过嘞,更别说他们伟大又敬爱的主席了。   闲话叙过一段,李婆子已经将一篮子兰花豆摘好,大门外传来哒哒哒的发动机声。   李治国回来了。   很快地,在猪场合账的赵凤仙,以及在村头开代销点的钱春娥陆续都回来吃晌午饭。   李治富还在化肥厂上班,已经做到了车间主任的级别,是个厂里的小领导了,中午有食堂管饭。   而李治民和王月琴夫妻俩这几年在大哥的帮助下也做起了自己的营生,在他们屋后建了一排砖瓦房,专门孵鸡鸭鹅苗卖,生意还不错。   这两人现在还在后头忙活着,不到饭时是不会回来的。   等到赵凤仙和钱春娥妯娌两个把午饭做的差不多时,在村小学上课的李荷花牵着堂妹李桂花的手跨进了家门。   当年蜗居在祠堂的小学堂早就搬进了村旁造好的学校里,那里教室宽敞明亮,设备齐全,比在祠堂那会儿好上太多。   老教师也已经从当初一人独挑教学大梁的全科老师,成为如今受人尊敬爱戴的校长,手下管着分配来的十几个年轻老师,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剩下的双胞胎兄弟李长河和李长湖在县初中上初三,中午可以在学校食堂吃,而且还有他们爹李治富照应着,家里人很放心。   午饭很丰盛,鸡鸭鱼肉果蔬米粮都有,一方面是为了待客,另一方面则是正处于农忙的季节,多吃点肉多吃点好的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再说了,他们家平日里吃的也不比这顿差多少。   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这样的生活水平,如今的李家村机会多的是,只要肯干就没有饿着人吃不上肉的。   这样的好日子,大家伙都已经习惯了。   小记者比较惊讶,征求了一家子同意后,饭前对着一桌子菜特意拍了几张照片,还有三个气色不错穿戴也很好的小孩子,也被他悄悄纳入了镜头中。   随后在饭桌上,他就被好客的李老头爷几个敬了几杯高粱酒,喝的晕晕乎乎,其乐融融。   荣锦这时候已经考完了一场,从考点出来了,陈向阳早就提前交卷,正站在树荫下朝她招手,给她买好了冰凉爽口的汽水。   “考的怎么样?”荣锦猛灌了几口歇口气,笑盈盈地问小伙伴。   带队老师往这边看了一下,没阻止。   其他同学紧跟着陆陆续续地出来后,聚到老师身旁,则是对上午考的这门闭口不提什么的,避免影响到下午的那一场。   荣锦和陈向阳则是没什么好顾忌的,走远了点已经说开了。   “说说嘛,难道是不行?”荣锦笑嘻嘻地拍了下小伙伴肌理分明的手臂,借机捏了捏垂涎良久的纤长肌肉,羡慕的流口水。   陈向阳抬头盯了她一眼,精致的凤眼好似眯了一下,俊美的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好看的不似凡人。   荣锦被如此美色晃得有点眩晕,只感觉眼前景物一闪,她就被对方拉入怀中,小心肝顿时噗通噗通那个跳啊,忍都忍不住。   “喂,你……”荣锦握起了小拳拳。   正在此时,后面哗啦一声驶过一辆男式自行车,骑的飞快,若是刚才不注意,说不定都撞上人了。   荣锦:“…………”好吧,跳毛个跳,人家是为了救她一条小命。   而且再想想她如今的身体年龄,荣锦顿时囧了个囧,什么旖旎心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什么?考试不就是那样吗。”陈向阳淡淡地回道。   他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泰山崩与前而色不变,如果荣锦不是知道他本来的身份,以及与生俱来的实力,说不定看到这种蜜汁自信的表现时,会觉得他非常欠揍。   就像前世他们第一次遇见时那样,带着羡慕嫉妒和偏见。   “额,好吧,大神,你先把我松开。”继续搂着,不光她的小心肝受不了,周围的童鞋们也都悄默默看着呢。   特别是带队老师那双堪比X射线的目光,都快把她后背穿透了,警惕意味十足。   荣锦觉得还是给大家做好榜样的力量比较好,不要带坏祖国的花花草草。   实话说,应该庆幸他们两个的身份不一般,在学校里又都是学神,不然就凭现在当街搂抱的动作,估计这会儿老师已经冲上来批评教外加育让写检讨了吧。   陈向阳低头凝视了片刻,在荣锦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好,方才放人。   被顺过毛的荣锦感觉心情很好,即使稍后跟大家一起去吃的饭菜不合胃口也没提出什么异议,乐颠颠地将自己填了个半饱,足够应付下午场就好了,反正晚上回家就有奶奶准备的好东西吃啦。   或许是经历过小时候饿肚子的惨事,陈向阳对待食物一向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不挑食不计较,十分好养,只要让吃饱就行。   荣锦看到还羡慕来着,想当初她也是这样的呢,到各个世界去做任务什么苦没吃过,有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能挑什么嘴。   只不过这两个世界平平顺顺的,她都被养刁了,最初的小习惯小爱好也都一一暴露了出来。   虽然是无意识的,估计连荣锦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却被另一个目光一直紧紧跟随她的人看得分明,并乐意惯纵着。   准考生的午饭有讲究,学校给了带队老师饭票和经费,吃饭买水一类的足够他们应付一顿。   带队老师带他们去的是县城的国营饭店,特别点的清淡菜色,搭配着易消化能快速恢复体力的浓稠大米粥,学生们围了一桌子,捧着碗吃的香甜。   陈向阳将自己那份解决完,摸了摸荣锦的狗头,然后向老师示意了一下就突然起身出去了。   荣锦坐在那儿等了片刻,眼前蓦然一暗,一瓶正散发着凉气的牛奶递到跟前,拎着它的那双手修长有力,手指劲瘦,圆润的指甲盖透着健康的粉色,十分熟悉。   “拿着喝吧,不然等到下午又要喊饿了。”陈向阳说着将牛奶瓶塞进荣锦手中。   在桌的童鞋们闻言纷纷侧目,扒拉饭菜的动作都慢下来,看看那两个青梅竹马互动的人,转回头相互挤眉弄眼起来。   “咳,快点吃,把桌上的菜都解决完,不准剩饭!”带队老师干咳了一声,逮住几个不老实的学生敲了一通,眼神警告他们注意着点。   一个个心思不纯的家伙竟往歪处想,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才多大,说不定陈学神是把人当小妹妹看待呢。   小妹妹荣锦愣一下后笑着接过牛奶,嘀咕着说算陈向阳有良心,还知道去给她找好吃的。   陈向阳将自己的椅子再往她身边拉了一段,坐下后跟饭店的服务员要了一个干净的盘子,将另一只手上拎的东西放上去摆好。   大家悄默默地偷眼一看,窝哩个乖乖,还给买了女孩子最爱吃的豌豆黄,学神真贴心呐!   陈向阳带回来的豌豆黄不大,四四方方一小块,好看的豌豆馅中嵌着红枣核桃瓜子等坚果辅料,看起来味道就不错。   荣锦见到后眼睛大亮,觉得自己还没吃饱,喝了牛奶再把豌豆黄吃完,估计正好。   在荣锦期待的眼神下,陈向阳将豌豆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一块一块地全给荣锦吃了,自己没尝一点。   荣锦满足地眯起了琉璃眼,决定以后再对小伙伴好一点。   等到考上大学去京都后,估计就是他们俩在那儿相依为命了,还得靠他多多照顾呢。   待到把荣锦喂饱了,陈向阳将她剩下的那些饭菜端过来三两口解决掉,完成老师要求的不许剩饭任务。   这一手看得老师和童鞋们咂舌不已,不知道为毛感觉心里塞塞的。   如果是在现代的话,他们估计就会明白,只是被迫吞了一顿狗粮罢了。 第134章   晌午饭吃过后, 考生们继续回到考点外的树荫下, 暂时休息着,等待下午的考试开场。   荣锦他们队的回去后, 老师跑去副食品店拎来一扎汽水, 冰冰凉凉的喝下去很舒爽。   其实荣锦更想吃雪糕,不然冰棒来一支也行啊。   不过因为担心万一吃坏肚子影响到考试,带队老师不给买, 更是看的严实, 想自己买着吃都不行, 唯恐因此中途出了岔子。   陈向阳让荣锦靠着他休息一会儿, 渐渐地, 两人依偎在一起, 好似都睡着了。   带队老师瞧见后犹豫地走过去, 却见到疑似睡过去的陈学神在他接近时立马抬起头看过来, 那双冷淡漠然的凤眼中哪里有丝毫的睡意。   陈向阳凝眉朝对方打了个手势,带队老师站在那儿踟蹰了几瞬,最后退了回去。   下午的考试开始前,荣锦自动醒了, 感觉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倍儿有精神, 她还能再干上它十几二十张卷子!   有了这股精力, 下午场不太难熬, 答题在摸鱼的空挡下完成,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到了。   下了考场, 今天的考试就结束了,李治国的拖拉机车队已经等在了考点外面。   荣锦跟带队老师打了招呼后,和陈向阳很快坐上拖拉机离开,同路的还有当时一起来的那些人。   大家伙坐在车厢里,均是有些沉默,不比来时那么活跃热闹,估计都还在回想考试的内容。   李治国有心想问,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是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面色还好,想来考的应该是不错的。   至于荣锦和陈向阳,肯定考的很多,看那俩人多淡定,完全不用他多操心。   之后两天天气有些阴沉,感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不过直到最后一场,考生们从考场出来,天上也没见下一滴雨。   等到李家村的学生们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下,被拖拉机车队风光地接回去时,终于起风了。   荣锦前脚刚回到家,喝上李婆子一早准备好的甜汤,后脚天上就嘶啦一声劈下一道闪电,夏季的雷阵雨随即瓢泼而下。   李治国拿着雨布跑出去盖好拖拉机,回来甩了甩一身的雨水,庆幸赶回的及时,不然要是让刚考完正虚着的学生们淋了雨,估计非得病一场不可。   李老头担心地里即将成熟的麦田,在起风时就带着村里的青壮年们去看着了。   李治国得知后赶紧去给他们送雨伞雨衣,再回到家里时不仅将人带了回来,大雨也已经停了。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并没有给收成造成太多不好的影响。   待到雨后晴过一天,等地里和路上的水都干了,李家村开始了小麦的大丰收运动。   这是全村的一件大事,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村里小学放了假,工厂那边也给麦忙假期,全力忙丰收。   考完试的高三生们同样要下地干活的,戴着草帽和大家伙一起收割麦子,拉运脱粒扬尘等等,不到几天就能晒黑一层。   荣锦分到的活计比较清闲,就是和家里几个女孩子一起给地里的大人们送水、送凉茶,把井水里冰镇的瓜果送过去。   其实她也就是凑个人数,毕竟有李桃花带着,李荷花和李桂花堂姐妹两个力气又都不小,完全足够应付了,根本不让她沾手的,就跟着应应景。   另外还有灵活的胖子宋长兴拎着解暑的药汤子过来一起帮忙,其他人不要太轻松。   他们将水摊子支在地头中间,干活歇息期间谁要是渴了热了就过来喝一碗。   荣锦就坐在树荫下扇着芭蕉扇,给人倒倒水说一声辛苦了就行。   村民们都觉得喝到小仙女亲手倒的茶水后倍儿有力气,能下田再干他个几亩地!   陈向阳同样在收割麦子的大军之中,只不过别人是上衣一脱甩开了膀子就开干,汗流浃背地被晒成了黑炭,而他仍旧是一身白衫黑裤的穿着,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特别显眼。   歇息期间,当他领着一群小伙子过来喝水时,荣锦看着对方越晒越白的细致肤色,心中默了那么一会儿。   “今年暑假不去那边训练了?”荣锦给他到了一碗金银花茶后好奇地问道。   以往这个时候,部队的那个连长已经过来通知接人了,而现在他们都开始麦收了,对方还没有什么动静。   陈向阳喝完水摇了摇头,“这次不用了,开学会有军训。”   提到军训,荣锦问出另一个搁在心里的问题,问他准备报哪个学校。   周围其他一块参加了高考的人听见他们讨论这个事情,顿时纷纷支楞起了耳朵仔细听。   “和你离的不远,军校。”陈向阳轻声回道,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这是很早之前就决定好的,部队那边的手续流程已经走完,只等他这边填完报考志愿,人去京都报到就行了。   填报志愿尚且还有的等,麦收过后,县高中的老师那边递了信儿过来,让他们准备好资料,提交上去过政审。   这时候就要李老头这个大队长出面了,按照规矩,需要他去跟县领导们交涉。   都是一个村的,往上数基本能数到一个祖宗,谁不认识谁,李老头并没有多做为难,尽职尽责地将文件料理妥当,开始往县里跑。   县里那关也基本没什么难度,县委书记还没离开,都是熟人。   高考作为对方临走前的一项大事,县领导还是很重视的,如果考上大学的人多一些,他也算是面上有光不是。   所以,除了被特殊关照轻松通过的荣锦两人外,其他考生的身份信息基本在核查无误后就很快过了。   政审一过,剩下的事情就办的紧迫起来。   首先是到学校一起估分填志愿,这里面还有许多的讲究,比如一些并列前茅的几所大学只能选其一,填多了只会白占一个机会,各个大学都有招生指标,大家不能都挤到一块去,避免落榜等等。   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解释清楚其中的要点,荣锦在下方听的昏昏欲睡,直到被陈向阳拉着手捏上笔才清醒过来。   荣锦擦了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拍了拍脸振作一下,然后方才仔细地填写志愿单。   她要去上什么学校是早就确定了的,这会儿不用像其他人那么考虑来考虑去,第一志愿直接写上京都大学物理系。   然后剩下的第二志愿第三志愿之类的,未免空着不好看,荣锦挑着几个不错的学校填上了。   最后的是否服从调剂,荣锦并没有和同学们一样为了保险起见打上勾。   以她估算的成绩,被录取是十成十的,就是这么自信!   即使中途出了岔子,不是还有刘部长那些人的嘛,有上头的人紧盯着,荣锦不信能有人敢像传言中那样胆大包天地掉包顶替她的成绩。   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填报志愿后的第二天,京都就来电话了,不仅有刘部长的亲切关怀,以及转达主席对她的关注和鼓励,还有陈司令陈夫人小心翼翼的问候。   陈向阳虽然态度冷淡,更不愿意在当初离开荣锦留在京都生活,但是对于本身的血脉亲人,经过几年不间断的联系,他看上去是慢慢接受了。   每当接到陈司令的电话时,他还能与其说上几句话,关系算是缓和了不少。   陈夫人那边很高兴,在电话中听到儿子在下一季大学开学时就会去京都报道了,几乎喜极而泣,忙说会给两人提前准备好住处,到时候会安排人去接站。   陈向阳神色淡淡,转而看了荣锦一眼,并没有拒绝,而是轻声应了下来。   “不用多麻烦,简单一点就好。”陈向阳揉着荣锦的头发,语气略带柔和地说道。   “娘明白,娘明白,你们就放心吧……”陈夫人连连保证,后面又不放心地嘱咐了许多话,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   荣锦好奇地看着陈向阳对京都陈家人的态度转变,觉得现在的他比刚开始见到时更像个人了,而不是前世那个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天界战神。   这样的变化,不知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只希望在他完全恢复记忆后不要怪到她身上才好。   填报了志愿后,大家伙都紧张地期盼着结果,但是农活还是不能落下的,繁忙的播种又开始了。   机械厂那边研究出了初级版本的农耕机、播种机,趁着这次机会,他们将东西拉到李家村这边来试用。   村民们暂时把对高考录取的忐忑担忧放在一边,全围到田间地头看稀罕。   初始版本的农用机很笨重,打眼一看就是一坨体积庞大的铁疙瘩,而且有些地方都裸露着没包上铁皮,里面的构造都能看得见。   不过这些不重要的瑕疵并不影响它的主要功能,该耕的田耕的还可以,至少比用拖拉机拉着铁犁那种方式又方便了许多。   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发现了哪些缺点不足,机械厂研究员们基本都废寝忘食地记录着调整着,看得人们敬佩不已。   直至最后,这两种农用机械成功在宽阔的土地上顺溜地跑起来,代替人力畜力去耕田种地。   当人们亲眼看到它们十分不错的功能和效率时,齐齐鼓掌欢呼了起来,甚至围上去将机械厂来的那些人合伙举起来,一个一个地抛上了天空庆祝。   没等人们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邮差骑着车子找来了,给他们送来另一个好消息。   “李荣锦同学,陈向阳同学……你们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第135章   “李荣锦同学, 陈向阳同学……你们的录取通知书到了!”邮差的一声吆喝, 让人群顿时呼啦啦地朝他围过去。   被乡亲们热切地看着,邮差大哥笑着举起手上的两份牛皮信封, 高声报喜。   “李荣锦同学, 陈向阳同学,恭喜你们被大学录取啦!”   听到这一声,站在圈外的荣锦和陈向阳立马被大家伙欢欢喜喜地推到邮差面前, 让他们亲手接下这个无比贵重的东西。   荣锦将两个信封一起接过来, 笑着道了谢, 对方看着她观察了好一会儿, 直到对上陈向阳冷漠警示的目光, 愣了下后晒然一笑。   “说来, 你们还是咱们省的并列状元呢, 绝对是这个!”邮差大哥佩服地伸出了大拇指。   村民们立刻沸腾了起来, 就连机械厂的师傅们听到消息也都纷纷凑过来,想看看状元长啥样。   李婆子很快赶来,见到荣锦手上装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时,脸上笑出了褶子, 高兴地要拉邮差去家里招待茶水点心。   李老头昂头挺胸地面对大家伙一连串的恭喜,笑容满面地表示等队上忙完播种的事, 他们家就在村里摆流水席, 请乡亲们一起庆祝这场喜事。   不过, 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除了荣锦两人, 还有村里那些一起去参加高考的人没收到通知书呢。   李长江和李桃花两人气喘吁吁跑过来,挤到邮差身边,问出大家关心的问题。   “有我们的吗?有我们的吗?”十几个小伙子小姑娘迫不及待地紧跟着追问。   邮差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先谢绝了李婆子热情的款待,然后又从军绿色邮包里掏出一沓信封来。   周围的人立时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看着那沓信封下意识都紧张的不行。   “李长江……李林子……李东方……李桃花……”   邮差每念一个名字,底下就响起一道响亮的回应,对应的小伙子小姑娘被推上前满面红光地双手接过信封,兴奋又激动。   等到信封分发完毕,李家村参加高考的学生们基本人手一份录取通知书了,说明他们村的这次都考上啦!   真是一件振奋人心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大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起哄着让拿到通知书的同学都拆开看看,录取的是哪些学校,也让大家伙长长见识。   其实从估了分数、填报了志愿之后,各人心里基本都有数了,这会儿通知书到手,拆开一看,果然跟预想的没差。   除了荣锦的京都大学和陈向阳的部队军校之外,其他人的学校大大小小省内省外的都有。   李长江和李桃花兄妹俩不愿意离家太远,就填了省城的几所学校,均被其中一所录取。   他们俩一个上的是农业大学的畜牧专业,将来毕业后可以分配到畜牧站,和村里的养猪场正好搭配,另一个是师范大学的中文系,毕业出来分配到学校当老师,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而荣锦报的物理系将全村人惊了一下,起初还不了解那是干嘛的,只知道听上去很有文化气息,给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等听到荣锦解释那是一项专门搞科学的专业时,众人集体默了默。   莫名地,他们想起了反封建迷信办的严科长,曾经科学这个词儿就频繁地出现在他的口中,之后人就遭雷劈了,不知道他现在可还好?   “就像机械厂研究出来的机器,能帮咱们耕地种田,节省时间和劳力,都是科学知识的功劳呢。”荣锦微微笑道。   机械厂的几位师傅立即赞同地点头附和。   “所以我想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将……和科学结合到一起,希望将来有了成果造福百姓,为咱们的国家多做贡献。”   荣锦说完露出坚定的神情,仰望着太阳的方向说出了自己的伟大志向。   村民听后露出一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般的表情,随即而来的就是对他们小仙女的无上敬佩和崇拜了。   “小仙女果然有思想!比咱们觉悟高多了!”   “小仙女为了改善大家的幸福生活都愿意去碰那些不喜欢的东西了,牺牲太大了!”   “小仙女你放心的去吧,大家伙等着你的好消息!”   众人七嘴八舌地夸了一番,情不自禁地感动的稀里哗啦。   荣锦微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什么叫她不喜欢的东西?科学和神学归根究底,其实只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体系罢了。   如果按照本源去看,二者还有交叉类似的地方呢。   不过这些东西,还是不用跟大家具体解释了,就让他们如此误会着吧。   邮差和机械厂的师傅们看到这么感人的一幕,心中忍不住跟着澎湃起来,眼睛都红了,被打动的。   荣锦表态后,其他手拿通知书的学生紧随着挨个抒发一下自己对家乡对祖国的热爱,立志要在大学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到学有所成后就回来报效乡亲报效国家!   “啪啪啪——”田埂上的巴掌声响了许久。   待到播种任务圆满完成后,李家村的流水席当即摆了起来。   村里杀猪宰羊,鸡鸭鱼肉、水果蔬菜等等准备的应有尽有,可谓是拿出了整个村的真正实力来庆祝了。   打谷场上清场后摆上了几十张桌子,全村人过去坐的满满当当。   美味佳肴做出来端上了桌,大家伙喝酒吃肉,喜气洋洋,气氛十分热闹。   荣锦和小伙伴坐桌吃过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后,就开始带头领着考上大学的十几个人,让他们挨桌敬酒。   村民们乐呵呵地接过未来大学生敬的酒水,大都红光满面的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拿出一沓红包挨个塞。   荣锦和陈向阳倒没有亲自敬酒,敬了估计大家伙也不敢接啊,所以只是领头意思一下,不过收到的红包却是最多的。   大人们几乎都提前准备了很多红包揣在了身上,敬酒的孩子每人塞一个,轮到两位小神仙时,剩下的就一股脑全给他们了。   转悠了不到半圈,荣锦满手满口袋都是红包,快拿不下了。   陈向阳帮忙分担了一些,不过他的也不少,两个人都快成了行走版的红包娃娃。   李婆子哈哈笑着给他们递了一个麻布口袋,把收到的红包可劲儿往里扔,然后叫陈向阳拎着走,保管有多少装多少。   这个办法好,荣锦笑嘻嘻地拉着小伙伴走了一圈,成功收获半袋子的大红包,美滋滋。   李老头喝到兴头上,让大儿子去家里拿东西包红包,他要把神仙孙女的红包口袋给填满喽。   这本是醉酒的话,当不得真,但是大家伙却都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红军首先响应,他家距离打谷场近,当即回去拿过来一摞红纸和钱票。   只见他一边抽着香烟一边动作飞快地当场叠红包,然后掷进荣锦的麻布口袋里,顺便还能和同桌的人划拳喝上几盅,当真厉害。   其余人纷纷效仿,也不在乎掏出来的那点钱票,反正都是给小神仙和村里的孩子们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且就那么点东西,对于富裕起来的大家伙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再多拿点都无所谓,就图个高兴!   高兴疯了的众人十分慷慨,最后真将荣锦的红包口袋塞满了,另外十几个人也跟着沾光,多收了好几份红包,起码到时候去大学报道的路费肯定是够了。   虽然,以李家村如今各家各户的生活水平,也不缺那点路费就是了。   流水席要摆三天,第一天就在全村欢欢乐乐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结束。   第二天,隔壁村子听到消息的七大姑八大姨等亲戚朋友也都相继赶了过来,真心祝贺添礼,外加沾沾喜气。   重点是拜一拜小仙女真人,保佑他们家孩子以后也这么聪明,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要说其他村也有考上大学的,只不过一般都是小猫两三只,甚至全村只有一个或者直接没有。   大家伙相聚到一起这么一交流消息,发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这样一看,更显得李家村的不凡来,一下就考上去十几人,不愧是小神仙坐镇的地方,就是有灵气。   众人唏嘘之后,开始争相地涌上去,逮住荣锦经过的地方倒头就拜,口呼小仙女保佑,让他们也带点才气回去,说不定下一回家里也能出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风光一下呢。   荣锦无奈地又充当了一回文曲星,收获红包供奉一波。   流水席第二天最后比第一天还要热闹的结束了。   荣锦本以为第三天会相对平静一些,谁知上午开席不久,县里那边就来人了,声势还不小。   当时村民们以及一众亲戚朋友正聚在酒桌上,继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场面依旧很是热闹。   突然,村口猛地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而且没有停下的意思,距离大家伙越来越近。   喧闹的流水席上顿时为之一静,李老头和李治国哥几个立马都站起来了。   李红军支棱着耳朵听了下,奏的是喜乐,应该不是坏事。   小孩子们好奇地一窝哄跑过去看,很快欢快地蹦跳着迎进来一辆帮着红绸的小卡车,车后厢载着一群唢呐班子正在鼓着劲将锣鼓敲的震天响,而车头上还挂着一面横幅。   “恭喜我县李陈两位同学并列成为全国状元!”   看到这句标语,坐在流水席上的众人怔愣过后全都站了起来,喜色瞬间漫上在场所有人的脸颊。   大家伙看着横幅上最后那四个字,一时间都激动的说不上来话了。   状元!全国状元!!   本以为省状元已经是够好的了,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全国状元!   而且是两个并列的全国状元!!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嗡的一下沸腾开了,欢呼声此起彼伏,简直像是发疯了一样。   直到县领导微笑着从车上下来,让唢呐班子停下,他拿着喇叭咳了咳,示意大家冷静冷静,莫激动。   实话讲,这还真不是能冷静下来的,先让他们激动够本再说。   县领导理解地笑笑,随即又从车上把来之前准备好的奖状和大红花拿下来,他的下属们则是搬着车厢里的众多奖励物品,不到一会儿就在车头的空地上堆了一小堆。   李老头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干啥了,赶紧让大家伙停下来,看领导给他们村送奖状送东西来啦。   等到场面好不容易静下来,县领导对着万分激动的众人直奔主题,道明来意。   “乡亲们,这次高考,在咱们县里李家村不仅考上的人最多,考中率也最高,甚至还出了两个全国状元,为县里的文化教育工作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为此……”   “李家村被评为教育模范村,特发奖状,以资鼓励!”   “大家鼓掌!!”   县领导话落,雷鸣般的掌声立刻响起,经久不息,大家伙满面红光的,手都拍红了仍然不想停。   就在这样热烈的掌声之中,县领导郑重地将奖状颁给了李老头,并指明地上带来的那些东西都奖励给村里考上大学的人,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将来有所成就。   而对于两位状元小神仙,县领导不仅大大表扬了一番,还代表县政府送来一笔票券,全国通用的那种,作为状元们的特殊奖励,给俩人去京都时花用。   临走,县领导还表示,稍后会有报社的记者过来采访,让村里做好准备! 第136章   县领导走后的第二日, 李家村果然又迎来了一波人, 是县城那边闻讯而来的记者们。   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想要采访这一次的全国状元,照相机和记录问题的小本子都一早就准备好了, 寻到李老头家时不过寒暄了几句就道明了来意。   李老头全家已经有所准备, 从容不迫地接待了这伙人,虽然一家子的神情中仍然能看出兴奋之色,但是面容上已然镇定了下来, 面对着外人一副泰然自若的淡定模样, 令来人刮目相看。   “对于获得全国状元之名, 你们两位有什么感想吗?”记者们表现的更为激动, 眼神均是放着光地问着一个个话题, 手上的笔不停地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陈向阳肯定是不会开口回答的, 他只是站在荣锦身后凑个人数, 顺便用淡漠冰冷的眼神偶尔扫过几个外来人, 达到很好的震慑效果。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奋发图强,报效国家!”荣锦作为两人的临时发言人笑眯眯地回道。   无论对方问了什么问题,荣锦都用场面话官面话应付, 虽然心里有些小不耐烦,但是面上看起来回答的乖乖巧巧又富有思想高度。   记者们听了震撼佩服之余, 感叹不愧是能做状元的人, 不仅学习成绩好, 思想品德也是一等一的, 标准的未来国家栋梁之才啊。   想到此, 小本子又利索地唰唰记下几笔,等回去后可得好好写成一篇稿子,把两位状元的拼搏努力和爱国情怀都写的精彩一些,竖立优秀的学生榜样,以便激励下头的一众学子们。   荣锦这边采访完后,家里人李婆子他们那里也被省城记者们逮住挨个问了一两个问题。   家中早已统一了口径,李老头爷几个都骄傲地夸自家孙女/侄女/闺女的好,什么小时候看着就是个聪明的,不哭不闹知道心疼人,大了上学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中间更是跳了几级,所以才这么小就考大学了,还考出了如此不错的成绩,让全村人都面上有光啊。   李婆子婆媳四个嘴里那更是没有赖话的,爷们夸荣锦,她们就夸陈向阳,说他打小身世坎坷,但是意志坚定,在她们家茁壮成长,平时帮大人干活麻利,还特别聪明,不用多学都能回回考第一。   还有几个放假在家的孩子们,说到他们的福娃姐姐/妹妹和陈向阳大哥哥,各个的嘴上都像是抹了蜜。   一家子人夸来夸去,嘴里都能说出朵花来,但是对于两个孩子的神仙身份却是只字不提的。   省城记者们不知道了解不了解其中的隐秘,反正对于小神仙小仙女之类的问题一个没提,都是围着状元的事情问的。   只是吧,让他们感觉略有点不适应的是,这家人夸起自家孩子来可真是丝毫不谦虚,好话连篇,能不带停歇地说上几刻钟。   不过记者们都表示理解,这也在情理之中,要是他们家能出两个全国状元出来,别说是自夸几句好话,就是大势宣扬一番也无不可。   所以,一问一答之间双方倒是应对得十分和谐,只不过那内容听得荣锦额头忍不住抽了抽,作为被家里人当着外人的面轮番夸赞的对象,心里有点小羞耻。   眼看没她和陈向阳什么事了,荣锦想拉他回屋,被记者眼尖地又拉着去拍了几张合照,说是到时候会放到报纸头版上去,让全省甚至全国人民都看一看。   他们这样一说,李老头一家面面相觑后看向荣锦两人,见他们没反对意见,立马搓搓手兴奋起来,让拍照的记者稍等,一家人先回屋换换衣裳。   正好夏天做好的新衣裳还没上身过,这下全穿上看着都很有精气神儿,男人们理理胡子洗把脸,女人们梳好头发绑个喜欢的手绢,甚至连孩子们也都欢欢喜喜地拾掇好了自己个儿,焕然一新地站到镜头下。   荣锦和陈向阳仍然是那一身简单的白衫黑裤的学生装,不用换都很合适,荣锦看着大家都跟过大年似的呈现出最好的一面,不由得跟着起了兴致,让陈向阳帮她重新编了辫子,显得更有精神。   记者们等他们站好了位置,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微笑起来,然后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时光定格在这一刻,衣衫整洁笑容满面的一大家子人的身影成功被装载进小小的照相机中。   采访完毕,记者们就要打道回府了。   李老头热情好客,本是要留饭的,李婆子都已经领着儿媳妇们准备杀鸡了,记者们连连推辞,不愿意犯了原则性错误,坚持不能在百姓家中拿吃拿喝,几人很快就告辞离开。   客人虽然走了,但是李婆子照样杀了鸡,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一家子人乐乐呵呵地吃了一顿鸡汤面。   稍后,趁着农闲,李婆子和儿媳妇们开始给家里即将去上大学的孩子准备行李了。   省城记者那边在赶回县招待所后被县领导请去好好招待了一会儿,双方寒暄过后,记者们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了省城。   他们急着回去将采访状元的新闻稿写出来,还有拍过的照片用上,一起发到报纸上,占了头版头条,通报祝贺他们省出了两位全国状元的可喜可贺之事。   买了报纸看到上面这则新闻消息的人纷纷下意识露出了笑容,总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省城通报之后,消息迅速辐射开去,周围其他城市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京都那边一片平静,信息传到那边时像是石头投入了大海,无声无息的波纹立即就被压了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荣锦离家前夕,李婆子已经帮她收拾好了行李,大大小小的包袱可不少。   若是荣锦自己个儿,她可是没有闲心拎这么多东西过去的,但不是还有陈向阳的嘛,这时候就轮到他出苦力了,不然那些年在部队里的训练白训啦。   有这个劳力兼保镖在,荣锦任由李婆子收拾来收拾去,大到被褥衣裳小到牙刷梳子等等,装了几大包。   就这样,李婆子总感觉还有东西没带上,临走前的每时每刻都在想还漏下了什么,只要想到一点就赶紧找来买来塞进去。   荣锦看着笑,还有那么一点窝心,走前那晚是和这位一向疼爱她的奶奶一起睡的。   本来还想说说悄悄话,叙叙离别情,谁知李婆子担心她睡得晚了,等明儿个到火车上打瞌睡不舒服,早早将她按进被窝里熄灯休息了。   这一夜如同之前的那些时日中一般平静,却又隐隐地不平凡,仿佛有什么改变了。   平静的是李婆子等人,他们虽然在入睡前因为家里孩子要出远门求学的原因,因为舍不得而辗转反侧,但是随后渐渐地也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不平凡的是荣锦那里,有些沉睡中的东西终于苏醒了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窗外透进来几丝夏夜的星光,其中点点微微照射到床上的人身上。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神色安宁地躺在那儿,肉眼不可见的神魂上有一道白色的光点闪了闪,忽然绽放出耀眼夺目的辉光,刹那之间又归于平静。   但是与之前相比,一向沉寂的白光点在此刻过后终于有了活力,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开始在深邃奥妙的神魂之上游弋玩耍,像个初醒顽皮的孩童。   荣锦仍在沉睡,她今夜比其他时间里都睡的深,没有感知到神魂内的这番变化。   李婆子依旧在床的另一侧睡着,偶尔打着轻微的鼾声,更没有察觉到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的这一切。   外面静谧的黑夜里,虫鸣声都沉寂了下去,知了也没了白天的辛勤,村后池塘里青蛙像是都睡着了,一片安静。   荣锦一大早醒来就察觉出了不同,洗漱期间一心二用,神思内视检查之后有了惊喜的发现。   仙府竟然升级完成了,现在已然开启!   “小宝贝,等的主人我好辛苦啊,你终于醒了。”   荣锦蹲厕所时心里念叨着,神思在身体中凝聚成丝状,安抚着神魂中蹦跶着跟她打招呼的白色光点。   仙府既然开启了,那她以后只会更方便许多,即使没有了功德来源也没什么,凭她在上个世界存在仙府中的资源,足够她在此界过的舒舒服服了,更何况这里还没有那么多牛鬼蛇神。   至于之前莫名聚集到她身边的那些魑魅魍魉,别说荣锦根本没看在眼里过,就是再多一些,不借助仙府,她也能顺手解决了他们。   这样一想,其实小宝贝开不开启都没关系了,她自己已经拿着神格基本搞定了一切。   不过仙府里面的宝贝或许能锦上添花一些,再加上小伙伴的情况,荣锦想了想准备先找出一件东西试试对方的伤情。   然而等到荣锦想从仙府取东西时,却发现竟然毫无动静,根本取不出来了。   “不会是嫌茅厕臭吧?”荣锦看看周围的环境,自己先囧了下。   这时,李婆子已经在叫她去洗手吃早饭了,荣锦来不及多想,赶紧出去再将自己洗漱了一番。   吃过饭后就要去县城赶火车了,到时李老头爷几个会和村里的几个壮劳力一起,将去大学报到的学生们送去火车站。   荣锦扒了两口饭躲进了屋子里,想看看仙府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升级开启后就不能用了,难道是能量不够?   可她现在除了截留的聚集在身上自保的功德之力外,其他并没有多余的功德来源了啊,信仰力又看不上,即使再从石像化身上再拿回来吸收也对仙府没什么大作用的。   荣锦有点愁,不然再召几道天雷喂进去?想想都有点汗。   迟疑之间,她将手搭在了李婆子为她收拾好的大包袱上,想着若是仙府能用的话她就收进去带上,也就不用麻烦陈向阳当苦力使了,不然等他以后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找她算账。   下一秒,大包袱突然就不见了,荣锦眨眨眼,感知到仙府轻微的动静,想到了什么,意念一动,包袱又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能用呀!   得出这个结论,荣锦的眼睛弯了弯,只是等她再一次尝试从仙府中取东西的时候,还是取不出来。   荣锦脸上的笑意顿时滞了一下,而后琉璃眼眯了起来,忽然抬头看向了上方,好似能透过屋顶看到最上空的某道存在。   “不让我用是吧,我还不信邪了……”荣锦执拗的劲儿上来,如此层层设定的关卡限制,激起了她心头的一丝血性。   下一刻,她用神力包裹了意念,准备强行取出仙府中自己攒下的宝贝家业。   仙府跟了她不知多少时间,是与她神魂契约的小宝贝,亲密小伙伴,她想做的事,它不会拒绝。   也许是感觉到了荣锦的坚持,它试图配合着给出她想要的那些东西,然而却像是被什么阻断了链接一般,根本无法成行。   荣锦脸黑了黑,抿紧唇再次加把劲儿,眼看着露出了一角角了,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响,窗外一阵突兀的飞沙走石、阴云密布,反应忒大了点。   “哎哟,这鬼天气哦,待会儿咋送人呐。”李婆子等人在院里看着说下就下、说刮风就刮的人东倒西歪的老天爷,连连抱怨道。   荣锦透过窗户瞧了一眼,眉头皱起,立即停下了试探,外面的动静随即很快就消失了。   呼啦啦的一场夏季的雷阵雨过后,天空如洗,天边架起了彩虹,空气中混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   拖拉机走上了水泥石子大路,哒哒哒的发动机声中,一切都恢复了寻常的平静状态,好似刚才那般飞沙走石的怪风不曾出现过一般。   荣锦此刻已经坐在了拖拉机拉着的车厢上,和陈向阳一起窝在众多行李之中,她枕着他的大腿看向头顶的天空。   “在想什么?”陈向阳明显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不像是其他人以为的离家前的不舍,倒像是有几分生气着恼。   不知道是谁或者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   荣锦抬头看向这位比她还苦逼的小伙伴,莫名地心情好了些。   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勾陈战神被弄到如此狼狈的境地来说,她一个女夷神女只是被限制了一点权力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有人不希望我使用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我有点不高兴来着。”荣锦似是而非地透露着说道。   陈向阳淡然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冷声问道,“是谁?”   荣锦却摇摇头,不打算再往下说了。   实话说,她这人有点反骨,惹毛了她,越不让干的事她还非得尝试且做成功了不可。   就像这回,小天道看上去不想让她动用仙府中不属于这方世界的东西,或许是不愿意被她扰乱这里的世界发展线。   荣锦想呵呵。   这个世界都快成筛子了,小天道估计自己都正在手忙脚乱地自救,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本源世界天道的危险,将异世之魂偷渡进来送经验作弊,却还忌惮着她那点东西带来的影响。   真是,啧啧,狗胆且怂。   既然那么不想她动用私藏,那她就辛苦一点尝试着做出来呗,反正之前也打着将科学和神学结合看看的想法。   若是到时能研究出一些划时代的东西出来,或许可以改变这方世界的演化进程也不一定。   到那时候,小天道可是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呢。   想到某些好玩的事情,荣锦眼眸弯弯地笑起来,看上去很是开心,没了刚才紧锁眉头的烦恼。   “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不用管别人……还有我在。”陈向阳抚着荣锦的头发认真说道,凤眼凝视着怀中小姑娘漫上喜色的眉眼,嘴角跟着弯起愉悦的弧度。   荣锦心里正思量着以后的计划,随声应着,根本没听到他具体说的是什么。   路途平坦,拖拉机的速度不慢,他们一行人很快到了县城火车站,那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在。   各个地方的大学报道日期几乎都是差不多的那几天,所以大家出发的时间也基本一样,都赶到一块去了。   县城的火车站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火车的,依依不舍过来送行的,还有出差办事走亲戚的等等,场面挺热闹的。   李家村整个车队带着人过来时造成不小的震撼,毕竟他们村出了十几个大学生的事都在周边传遍了,还有最最出名的小仙女在,众人看到后眼光总忍不住往小神仙那里望,就连说话声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唯恐惊扰到对方。   荣锦察觉到周围瞬间静下来的氛围,抬头朝四周瞧了眼,对着大家笑了笑,而后就被陈向阳掐着胳肢窝抱下了车厢。   稍后有一块来的青壮年们开道,一群人扛着行李包很快进到最里面,占住月台入口的地方等着检票。   等待的过程中,准大学生们开始跟家里人告别了,爹娘爷奶们殷殷切切地嘱咐,不放心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最后通红了双眼。   李婆子一手拉着荣锦,一手拉着陈向阳,依依不舍地不肯放,一脸难受地叮嘱荣锦去京都后的注意事项,完后再嘱咐陈向阳到那儿后一定要打电话报平安,以后多多照顾荣锦,平时多往家报信等等。   荣锦一一点头应下,没有一点不耐烦,还帮她擦了擦眼角浸出的泪花,留了一张自己闲时做的手帕子给她,只当做个念想安慰安慰她,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长江和李桃花被李婆子的话说的眼睛红红,身上刚做的新衣裳袖子都被他们揪皱了,显然第一次离家的心情更不好受。   相比于李婆子的感性,李老头爷几个倒是比较理性一些,说送别的话时没有红眼眶,只是不停地叮嘱四个孩子路上注意安全、多往家打电话之类的。   陈向阳点头应对着,等荣锦好不容易把奶奶安抚好了,他那边已经让李老头爷们几人放了心。   荣锦松了口气,庆幸便宜爹娘因为要在家里照顾孩子和鸡鸭鹅苗的原因走不开,不然那两人估计现在比李婆子还要伤感,非得拉着她哭鼻子不可。   众人告别过后,时间差不多到了,随着一声鸣笛,绿皮火车哐哐哐地进站了,在场的人们开始扛起行礼往月台入口围拢,准备等会儿抢着赶火车。   荣锦一行因为早就占据了好位置,等到入口的闸门一开,他们就开始验票了。   李老头和李治国多少和车站人员熟悉,两人把村里所有学生的票一起递过去,对方数着人数很快就放行了,车票随即就还了回来,并没有多做检查。   作为送行李的人,李老头等人也是可以进去的,直接将荣锦他们送到了对应的火车车厢里,帮忙把行李包放好,人找到位置安顿好。   李婆子甚至还给荣锦几人打满了热水壶,将准备的装吃食的小包拿出来单独放在小桌子上,方便荣锦饿了就能吃。   李长江兄妹俩的位置与荣锦两人隔了几排,李治国同样在那里叮嘱个不停,罕见地唠叨着重复的几句话。   知道荣锦嫌憋闷,二伯李治富抢在陈向阳前头将车窗打开了,并叮嘱等火车启动后再关上,不然吹风太多的话可能会难受。   李老头正将二人的几大包行李塞到头顶行李架或者座椅下,弄好后特意再给陈向阳指明了位置,以防他们下车时忘拿或漏拿了。   “让他们俩独自去京都,我还是不放心,不然我跟着一起吧。”李婆子拽着荣锦的手抹着眼泪说道。   前面两个大的还好,只是到省城就下去了,坐的时间不长,离家的距离还算不太远,家里人若是想看的话还能去省城里找找,到他们学校瞧一瞧。   但是宝贝孙女直接去了千里之外的京都,以后不到寒暑放假的日子,想见一面怕是很难了。   李婆子心里难受,十分舍不得。   李老头摇头,不赞同道,“你就别添乱了,现在正好是锻炼他们的时候,而且刘部长不是说了……”   车上有刘部长安排照应的人,到地方后还有陈家派的人在车站那里接应,对方都暗示不用他们再多跑一趟了,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添麻烦。   只是想是这么想,实际上做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李老头说完后和李婆子一起在车上墨迹起来,磨蹭着不想下去,直到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两个儿子提醒二老到时间了,再不下去估计火车都要开了。   荣锦起身送他们,陈向阳跟着后面,到车门口后,被李婆子撵着坐回了位置上。   一声长笛鸣响,火车开动了。   荣锦透过车窗看到外面关心地望着这边的家人们,探出身子笑着朝他们挥手告别,渐渐远离的视线中看到李婆子追着跑了一阵,李老头几人跟在后面小跑着将人拉住了。   “舍不得?”陈向阳收回同样看向窗外的目光,凝视着沮丧下来的荣锦轻声问道。   荣锦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有点小小的不适应罢了,很快就好。”只是一想到以后身边没了那可爱的一家人一块生活,心里难免丧丧的。   陈向阳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笑了下,惹得荣锦扭头看过去。   “你竟然笑了?有什么好笑的……”真是缺乏七情六欲的家伙,活该单身狗万万年!   荣锦斜着眼嘟嘟囔囔了一通,感觉离别的伤感也不是那么重了,心情渐渐地舒畅了许多。   “没笑什么。”陈向阳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大手放在荣锦的头顶上没有拿开,继续说道,“学校肯定装有电话,到地方你可以经常往家打电话给他们,和在家没多大区别。”所以,别为此伤心难过。   难得他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荣锦诧异地盯着他那张死人脸瞧了好一会儿。   最后确定这家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伙伴,只是刚才哪些变化大概也许貌似是在安慰她?   “谢谢了,大兄弟,我好多了。”荣锦领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始翻放在小桌子上的包袱,想看看李婆子给他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陈向阳眼眸低垂,望着肩膀那儿几秒,终于将大手收回,不知从哪儿掏出一袋小橘子,挑着修长的手指开始漫不经心地一颗颗剥着。   不到片刻,在荣锦忙着扒拉零嘴时,旁边已经放了一堆剥的干干净净清香诱人的橘子瓣,静静地放在那儿,单等着主人采撷。   他们这次坐的是硬座,是凭着录取通知书买的半价优惠票,虽然比不得曾经坐过的干部卧铺车厢的待遇,但因为周围大多数都是准大学生的关系,车厢里气氛暂时挺和谐的,没有杂七杂八的人进来。   荣锦和陈向阳坐在靠近茶水间的一个格子里,本来是四人的隔间,现在只坐了他们两人,从火车启动到现在,目前还没见人过来,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还有人坐,不然就他们俩的话感觉更舒适一些。   上车后就快到晌午了,又行驶了这么会儿,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去接热水,开始吃午饭了。   这一车厢大概坐了一半人,基本都是从县城那里上的车,家里拿的吃食是不缺的,有的还温热着,接点热水好歹能凑合一顿。   荣锦从小包袱里扒出了好多好吃的,鸡蛋饼煮鸡蛋油馍花卷甚至还有一整只农家版土烤鸡,都还温温的,拿出来后周围的空间瞬间就飘满了香味。   列车员过来问大家是否有人买车上供应的简易盒饭时,鼻子嗅着味儿看到荣锦桌上那些丰盛的吃食,以及众人人手不缺干粮的样子,嘴角扯了扯。   再想想这处车厢里的人上车的地点,列车员脸上闪过了然之色,默默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后,荣锦看了眼烤鸡,顺手将它塞进包袱里收好,再把不能久放的吃食拿出来堆到陈向阳面前,待会儿两人就先把这些解决了,以防凉了不好吃或者放在那儿坏掉。   肉香味儿随即淡了些,在荣锦分配食物之时,陈向阳已经剥好了一只鸡蛋,然后直接塞进了荣锦的嘴巴里,顺便虎摸了一把她的头顶和后颈。   李桃花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神情上纠结了一下,转而想到陈向阳在他们家的身份,那些欲言又止立马憋回去了。   算了,早晚是一家人,那啥对福娃妹妹毛手毛脚的举动只要不是太出格,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福娃,奶奶给你准备水果没?我这里有一兜甜枣,给你们吃吧。”   李桃花刚才在位置上整理吃的东西时,发现了她娘准备的那兜枣子,她记得福娃妹妹喜欢吃这些甜甜的零嘴瓜果,一心想着留给她就过来送东西了。   荣锦咬着鸡蛋黄唔了一声,嗓子被堵着,暂时说不上话,指了指桌面上堆成小山般的橘子瓣示意。   陈向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袋子打开,露出一颗颗饱满诱人的大红枣,看上去水灵水灵的十分馋人,比李桃花那兜青红的枣子不知高了几个级别。   “呃,那你们好好吃吧,我先回去了。”李桃花放心之后吐口气,走回去坐在位置上觉得心塞塞的,说不上什么感觉。   “怎么啦,福娃妹妹没要吗?”李长江啃着夹了咸鸭蛋的大白馒头边吃边问道。   李桃花摇摇头,说陈向阳已经准备了,还比她的好,让人有点小郁闷,而且那人对福娃动手动脚的小动作,怎么看咋怎么有点不爽嘞。   “嘿,你操个啥闲心,爷奶叔婶他们都默认了的,咱们就别管太多了,况且……”面对喜欢的小姑娘,就是平日里再清心寡欲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触碰一下的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长江说到最后很理解地嘀咕了一句,李桃花没听清,坐在那儿自个儿将枣子咔咔磕了大半,后面的被李长江抢过去消灭了。   之后的路途很平顺,也许为了照顾未来的祖国幼苗们,这处车厢里再没上过其他人,都是准大学生,有素质有自觉,环境氛围保持的很好,不比普通车厢那样搞得乌烟瘴气的令人难受。   荣锦和陈向阳得以霸占住整个格子间,坐累了还能躺到对面休息一下,和卧铺也没差了。   火车到达省城的时候是半下午,陈向阳让荣锦坐着别动,美其名曰看着行李包袱,他则是和同村的人一起将李长江李桃花几个送下了车,找到学校过来接新生的代表后尽快赶了回来,没错过火车开走的时间。   一路上,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剩下小猫四五只,包括一直待在茶水间旁边格间里面的荣锦和陈向阳两人。   随着窗外两旁的风景逐渐后退,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车厢顶部的灯光在某一时刻悄然关掉。   黑暗的车厢里,窗外的月光和星辰光辉偶尔透射进来,照亮一小片地方。   荣锦睫毛动了动,靠在身后人温凉的怀抱里睡的香甜,一点没有察觉到对方抚摸着她脸颊的动作,随意地当作家中柔软的被子蹭了蹭,翻个身继续睡了。   陈向阳低头凝望她片刻,抽出自己的一件衣裳搭在两人身上,就着拥抱的姿势相依相偎着闭上眼,看上去像是一起陷入了沉睡。   车厢里剩下的几人中有还没睡的夜猫子,去接水时路过这处,看到两人的姿势后顿时愣了愣,下一刻就对上一双冷然至极的眼眸,令人直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立马溜走,更不敢再随意乱看。   荣锦第二天醒来身体有点不舒服,即使有陈向阳当肉垫子,但毕竟不是自家躺习惯了的舒服小床,所以感觉有点落枕了。   脖子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就疼,还有肩膀处,有点酸疼。   于是,她让陈向阳帮忙捏一捏,以便缓解缓解,不然等它自己消了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要难受死个人。   “啊,你轻点轻点,好痛……”荣锦的痛呼让听话地下手的陈向阳撩了撩眼皮子,嘴里应着,手下的动作却没放轻半分。   落枕的地方不使劲揉开了,以后几天有的她疼。   为此,荣锦喊疼的声音更哀怨了。   “噗——咳咳咳……”前头好像有人喝水喝喷了,但是喷到一半又好似在顾忌着什么,估计又给噎了回去,然后就被呛着了,一时间咳嗽个不停。   荣锦心思不在那上面,听过后也没在意,感觉脖子舒服了点。   陈向阳抬眼望了一下前方,凝眉轻微地皱了皱。   这下,对方连咳嗽声都压抑住了,闷闷的如同将声音盖在了被子中。   等荣锦的落枕症状好一些,又吃过两次饭,差不多将李婆子准备的吃食消耗光时,京都火车站到了。   车站一到,列车员就过来通知下车,坐到终点站的大家伙都开始拎上行李出去。   由于荣锦他们的行李太多,好几个包袱,列车员还问要不要帮忙,结果还没等荣锦回答,陈向阳已经一手两个,背上背一个,胸前再挎一个,胳膊下还能夹住一两个小包袱,就这样很轻松地朝外走去。   列车员一脸震撼加懵逼,伸出大拇指表示真壮士也。   荣锦:“…………”真威武霸气窝哩小哥哥!   “怎么不走?”陈向阳停在门口回头看向愣神的荣锦。   荣锦笑了下,谢过列车员后立马屁颠屁颠地追上去,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两手空空的一点没拿东西,和前面满身包袱那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下车后没走多远,月台上看着像是等人的一排卫兵就迎过来了。   “两位小同志,你们来啦,司令盼望很久了。”当头的卫兵自来熟地笑着牙花子说道,然后就要去接陈向阳身上的包袱,被他一个动作避了过去。   卫兵小哥立时愣了下。   “陈司令叫你们来接我俩的吗?”荣锦打圆场地问道,然后叫陈向阳先把东西放下歇一歇。   卫兵小哥立马笑着回说是的,问他们要不要先去司令那儿休息一下。   “额”荣锦迟疑地看向陈向阳,见他没什么排斥的意向就点头同意了。   毕竟那里也算是他的家,去一下也可以,正好在报道前有个落脚的地方。   卫兵小哥立即高兴地笑开了花,呲着牙花子一招手,后头几个兵就争相上来帮着把行李装上车,殷勤地打开车门请二人上去。   荣锦拉着陈向阳坐进了后座,然后将车窗降下,准备顺便看一看京都的风景,看它与几年前来时有什么变化。   黑色低调的小轿车缓缓从月台上驶离,路过入口处一个摊位时,荣锦打眼瞧去,看到上面挂着欢迎京大新生的横幅。   如果没有小伙伴一路的话,或许她就直接在这里跟着他们走了,但是既然陈司令陈夫人那么用心,陈向阳态度上又无可无不可地默认接受了,那她就跟他去走一遭罢。   带队的卫兵小哥是个话多的,路上当荣锦看到什么变化的地方时,他都会热心地解说一遍,顺便再明里暗里拐着弯儿说他们家司令和夫人的好话。   荣锦虽然礼貌地笑着在听,其实大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主要是知道对方其实也不是说给她听的,是在说给陈向阳知道。   最后陈向阳一手搭上荣锦的肩膀,轻轻环着,看向卫兵小哥的方向皱了皱眉。   卫兵小哥瞬间感觉额头冒出了冷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简直有种面对他家司令发脾气时的错觉,让他立马停下了罗嗦的话头,安静如鸡。   随后陈向阳移开了眼睛,卫兵小哥后背汗津津地摊在那儿,再没了说话的精气神儿,暗自擦了把汗,只觉得莫名其妙地有哪里不对。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小轿车快速行驶中已然来到一处二层小洋楼跟前。   发动机的声音惊动了房子里面的人,车子刚停下没一会儿,大门口匆匆跑来一群人,动静不小。   荣锦抬头去看,当前的那位神色间满是欣喜的军装老人,以及他身后那位雍容华贵热泪盈眶的美丽妇人,不正是陈司令和陈夫人吗。   “孩子,你们来啦,好好好!”陈司令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   陈夫人看到已经长大了的亲儿子,只觉得眼眶发热,有泪忍不住要留下来,被她急忙转头擦去了。 第137章   久别重逢, 又是亲生骨肉, 难免情绪激荡了些,等看到两个孩子稍显疲惫的面容, 陈夫人赶紧带他们进去休息。   小楼所在的地方环境很清幽,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看上去被打理的很干净。   荣锦和陈向阳两人的房间,陈夫人在得知他们会来京都后就已经收拾出来了, 就在二楼, 这会儿正好可以带他们上楼看看, 不满意的话再做改动。   荣锦看过陈向阳的房间, 布置的比较简洁大方, 很是适合男孩子, 而她自己的则是稍稍带了几许粉色, 比较有少女气息, 却又不显得太幼稚,可见都是用了心的。   “怎么样,有要改的地方吗?”陈夫人小心翼翼地微笑着问道。   她虽然是对着荣锦问的,但是视线时不时的看向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的陈向阳, 具体是问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谢谢,挺喜欢的, 麻烦了。”荣锦说着扯了扯小伙伴的袖子, 左右都认下了就别摆着一张冰块脸了吧。   陈向阳顺从地点点头, 表示可以, 反正也住不了几天, 等到学校报道就会搬走了。   如此,陈夫人就已经很满足了,当晚就给他们做了一顿大餐,陈司令百忙之中特意回来陪他们吃饭,和亲孙子说了几句话后,脸上的高兴劲儿掩都掩不住。   第二天,荣锦本来是要和陈向阳分别去报道的,结果陈夫人跃跃欲试地想带他们去,顺便过一下当娘的瘾。   荣锦是无所谓,她自己去都可以,有人陪着也行。   有陈夫人自告奋勇地出马,荣锦也享受了一番领导的出行待遇,车子和警卫全部到位了,直接畅通无阻地开向京都大学。   “哎,我的行李还没拿。”荣锦上车后才发现,那几包东西忘记带了。   “先放家里吧,今儿个就去学校报道一下,等会儿完了带你们去逛逛。”陈夫人心情特别好地笑道。   陈向阳没反对,荣锦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小轿车直接开进了京都大学的校门,当荣锦从车上下来时,有一股浓厚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树上仿若震天响的蝉鸣,也掩盖不了这所学校的历史底蕴。   百年校园往往会多百年树木,京都大学也是如此,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很好。   陈夫人下车后带了一顶遮阳帽,顺便遮盖住了一半面容,领着荣锦两人走树荫下穿行,直接找到了教务处。   等敲开门后,陈夫人脱下帽子进去,里面的人很是惊喜。   “您怎么来啦?”教务主任是个一身儒雅气质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和陈母应当是认识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带家里的孩子过来报道。”陈母笑容满面,说起来脸上还很是骄傲的样子。   荣锦和陈向阳跟着进去,教务主任看到他们两个生面孔登时愣住,而后看了眼风姿不凡人中龙凤的陈向阳,想到了圈子里最近几年一直流传的传闻,怔愣又惊讶地看向老朋友。   陈母点了点头,“这就是我那失而复得的孩子了。”算是直接承认了陈向阳的身份。   教务主任了然地点头,再去看陈向阳时眼中已经带上了几丝亲切温和。   “孩子一看就不一般,你以后可就有福了,陈哥若是泉下有知,想必定会高兴疯了不可。”教务主任顺嘴感叹了一番,随后立即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好的气氛提什么伤心事啊。   “嫂子,你放心,孩子到了我这儿,怎么着也得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且能考上京大,能力肯定也是不错的……”教务主任转而说道。   他以为陈母带着人过来找他是找个熟人,以后好就近照顾一下即将要入校学习的儿子,当仁不让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陈母怔了一下后,随即有点哭笑不得,“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经过陈母的一番解释,教务主任方才明白来他们学校上学的不是老朋友的儿子,而是她儿子旁边那个小姑娘。   可是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呢,就上大学了?   荣锦应着教务主任打量审视的目光,适时地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录取通知书递过去。   教务主任恍恍惚惚中接过一看,顿时睁大了眼。   “你就是那个状元小神童?!”教务主任看着荣锦惊奇道,再望了望进来后一直是一副淡定模样的大男孩。   “那你?”教务主任虽然心中大致有了猜测,但是尚且不确定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哈哈,我儿子当然是另一个全国状元了,不过他一早就被部队挖去了,将来准备接老头子的班,来你这边是肯定没戏的。”陈母炫耀般大笑道。   陈向阳对上教务主任目瞪口呆的震惊眼神,朝对方轻轻颌首。   “哈哈哈,好好好!”教务主任惊讶之后舒畅地笑开了,很是欣慰的样子,神色中闪过一丝遗憾,遗憾好兄弟走的太早,没能看到这一天。   既然都是熟人,稍后的一切办理的很是顺利,有教务主任亲自出马,荣锦很快就报道入学了,成功拿到寝室的位置和一系列的手续。   等到离开时,荣锦才从陈母口中知道,那位儒雅和善的教务主任其实是陈父当年的拜把子兄弟,有过过命的交情。   陈母今天将荣锦带到对方面前,意思就是想让他在荣锦学习期间多多照顾几分,同时也是拿荣锦当了自家人看待。   以陈母所想,自家亲儿子在人家家里生活,被对方养的很好,现在孩子们到他们这里来了,那她也得替对方将孩子给照顾好了才行。   荣锦的事情办完出来后,接下来就是陈向阳的了,车子一个转弯开始往城外走。   陈向阳考的那所军校是在京都城郊区,位置挺隐秘的,但占地面积不小,还是军事化管理和教学,出来的那都是国家的人才。   陈司令一早就打过招呼,又有陈母跟着,小轿车在军校门口被查探了下身份很快就放行了。   军校的报道流程和京大的不一样,陈向阳亮出录取通知书后就被叫走了,剩下荣锦和陈母一行无关人员被好好招待着。   等到陈向阳回来后,一切就都办妥了。   接下来,陈母准备带他们去逛百货大楼,荣锦有点兴趣,和陈母一起去买买买,陈向阳当个背景板儿跟着,顺便还能帮她们俩提提东西。   在陈家的几日过的很快,陈母总有很多花样带他们去玩,让两人涨了不少见识。   经过这几天,面对冷淡疏离的亲儿子,陈母也算看出了点苗头,有了相处的应对之法。   陈向阳是性子淡,叫他做什么都好像不在乎很无趣的模样,但是把不住他有个很容易妥协的软肋,那就是荣锦。   陈母有时候搞了什么活动想拉近母子关系,遇到陈向阳不配合,她就迂回地去带上荣锦,这时候亲儿子自然会跟上来。   陈母心酸之余,也不得不相信那句老话,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当然,陈母的那些小心思小动作是在荣锦看来对她和陈向阳没什么影响的前提下,不然她可不会放任对方通过她拿捏小伙伴。   “够义气!”荣锦事后拍着陈向阳的胸膛赞道,知道跟她一道护着她,不枉之前几年的调教培养啊。   陈向阳这时垂眸看了眼她的小个头,眼睛眯了下没有辩驳。   开学后,荣锦搬去了京大宿舍居住,而陈向阳则是关在军校很少能出来了。   由于教务主任的照顾,又有荣锦全国状元外加神童的身份在,反正各种原因和因素下,荣锦申请到了宿舍楼中的两人间。   说是两人间,其实算是一人住的房间,位于老师们居住的宿舍楼,无论是环境还是氛围都特别好,和教务主任算是楼上楼下的关系,方便照顾。   荣锦刚搬进去时,看到里面有搁了两张床,还以为会有个室友,那样她平时做什么的话估计会很不方便,但是随后被告知另一个床位还是空的,她目前还不必担心和人共享私密空间的问题。   解决了住宿的事情,荣锦就按照教务主任的嘱咐去找物理系的辅导员领课表,理所当然地看到对方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的表情变换。   辅导员是个小姐姐,年纪不算大,估计要么是留校的学姐或者海外归来的留学精英。   “你就是这一届录取进来的那个小神童吧?”辅导员一脸看宝贝的神情两眼放光地看着荣锦问道。   荣锦点了点头,重点强调,“我今天十三周岁,虚岁十五了,已经不属于孩童的范畴。”所以不要用看学龄儿童的目光看着她,谢谢!   辅导员被她郑重的小表情萌翻了,眼冒红心地连连点头,晕晕乎乎中给荣锦打好了课表,顺便嘴巴不停地嘱咐一些注意事项,等她彻底清醒回过头来时,神童小可爱早没影儿了。   开学第一天只有上午有课,荣锦找到对应的教室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人了,对方还以为荣锦是哪家老师的小孩,过来旁听着玩儿的。   结果等到班主任让做自我介绍顺便选一选班干部时,他们才发现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小妹妹竟然也是他们的同班童鞋!   “我叫李荣锦,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荣锦介绍自己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然而浑身的气势不容人小觑。   物理系一班全班三四十个人,男生几乎占了九成,剩下的女生三四个,本来就挺国宝的了,里面竟然还有个幼龄小妹妹,简直快震瞎了大家伙的钛合金狗眼。   荣锦露了一面,相当于在物理系投进了一颗炸弹,消息瞬间就传开了,等到有门路的人将她的状元身份透露出来,众位童鞋纷纷膜拜之。   学神啊!学神不仅天资聪慧智力过人,甚至还比他们小很多!   这下,第一天还没过去一半,荣锦的事情几乎就在物理系传遍了,顺便得到大家伙一致封与的系花称呼。   只不过这个系花还很幼齿,光看不能追,不然就是禽兽有没有。   这样残酷的事实,让一众蠢蠢欲动的师兄和男同学们遗憾了许久。   荣锦出名后,大学生活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毕竟她不住在学生宿舍楼,上了几天课都是独来独往,没交朋友的打算,所以除了教务主任偶尔的关怀询问,其他人倒是不太有交集。   学校给大一安排的基本都是打基础的公开课,荣锦上完之后往往会去其他老师的课堂上旁听一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看似杂乱无章地吸收着大学学习知识。   期间陈母来过一回,原来是李家村那边辗转将电话打到了陈母那里,说是李婆子想宝贝孙女了,想关心一下他们的福娃现在在学校里怎么样了。   荣锦其实在来到后有发电报回去,不过文字上的表达总比不过亲耳听听声音来的妥帖。   经过这件事后,荣锦每到周末就借用教务主任那里的电话机给家中打一通电话,和家里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感情没有变淡,反而更为深厚起来。   陈向阳暂时被军校限制了自由,一个月见不了一两面,荣锦见他适应良好,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前世是战神,今生仍然是做军人的料子,这个男人啊,一直都是这样。   小伙伴有了事情做,荣锦也就不太管他了,开始筹划自己的想法。   大一学生其实正处在打基础的阶段,尚且还没有摸到专业课的边边,更何况是荣锦上的这种理论知识很强的物理系。   索性荣锦也没有很着急,准备先打好基础再说。   于是,在一众童鞋们眼中,学神平日里除了上课外天天往学校图书馆跑,一待就是一整天,看样子都没出去玩过。   看来,天才也不是只要有天赋就行了,还得付出努力才行。   得出这么个结论后,众人全都被刺激到了。尼玛,学神都辣么用功了,他们这些菜鸟再不拼一拼,未来还有希望吗?   果断拼啊!   然后,荣锦所在的班级就刮起了学习风潮,又逐渐蔓延到全系,最后传遍学校各个科系专业,京大的学习氛围不知上了几个台阶。   教务主任看到后很是欢喜,不怕学生学,就怕他们不学,国家目前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引流回国的那些海归再好哪有自家培养的用得实在。   荣锦尚且不知道自己引起的影响,她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可自拔,整天窝在图书馆一本接着一本地翻书查阅。   拜她的强大神魂和理解力所赐,自学这事她完全玩的来,根本不需要老师的讲解,自己翻着课本和书籍就从浅入深地开始学起了物理系的专业课程。   等到陈向阳好不容放假从军校放出来,到京都大学来找荣锦时,却根本没见到人影儿。   荣锦的寝室是锁了的,陈向阳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从教务主任那里问出了荣锦的班级,到地方往自习教室里打眼一扫,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娇俏身影。   “同学,你找谁?”物理系一班的班长探出头询问道,眼睛忍不住好奇地观察这位矗立在门口、一身气势不凡的军装男人。   “荣锦。”陈向阳冷目扫视过周围,没有看到那人的痕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焦躁。   班长听到他要找学神,本来想问他找人干嘛的,但是瞧着对方穿的那身笔挺的绿军装,还有那副冷然的气质,不像是找茬的人,他还是直接给答案吧。   “学神这时候一般都在图书馆,你可以去那里找她,但是最好不要打扰她学习哦。”班长如实告知后,发现这位长相实在出挑的兵哥哥就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图书馆大步走去了。   等人走后,屋里嗡地窃窃私语了起来,都在问刚才那人是谁,看上去穿军装好帅气!   女生们这会儿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脸红心跳,男生们对于那种冷冽的军人气势心驰向往,大家印象都挺深刻的,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许是旁边警察学院的学生?   “别瞎猜了,人家是来找学神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班长跟着众人八卦了一会儿之后总结道。   大家唏嘘了一阵,学神已经够优秀了,没想到冒出来个家人更是十分拿得出手啊。   陈向阳走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小道上,高大的身影,笔挺的军姿,吸引了来往许多人的注意,回头率百分之百。   众人路过之时,看到一眼立马惊艳非常,纷纷都在猜测学校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人物。   陈向阳凝眉环视一圈,将周围或明或暗的视线击退,加快脚步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是在一座年代已久的洋式五层楼上,当时陈母带二人逛校园时还特意参观了这里。   荣锦就泡在二楼,陈向阳从值勤的老师那里得知她的位置后,悄悄找了上去。   图书馆整个二层都是大大的原木书柜,上面摆满了大头书,密密麻麻的如同知识的海洋。   这个点,学生们要么还在上课要么都在教室里自习,来图书馆的人比较少,二层显得很是寂静空荡。   而且,大家伙现在基本都将二层当作学神的地盘了,在她去的时间里不敢轻易去打扰。   静谧的空间里,书香弥漫,只依稀听得见轻微的书页翻动声。   陈向阳耳朵动了动,轻轻踱步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荣锦此时正窝在一个小角落里,坐没坐相地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本外文书籍,好奇而又认真地读着。   “我从不知道你竟然还会外文……”陈向阳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等了片刻却没引起对方丝毫的注意力,不由得幽幽地出声说道。   荣锦看到是他,惊讶了一瞬,“你怎么有空来啦?”   陈向阳沉眸看着她点头,只说学校放假一天,所以过来看看她这边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是天天学习呗,这个”她摇了摇手上的外文书,“这个是那些归国的留学人士带回来的物理专业书籍,我在通过它自学专业课呢,外文很好学哒,多说多看就会了。”   等搞清楚了此界科技树的发展基础,她就可以着手尝试将神学与科学结合的想法啦。   当然,这个目的,荣锦没跟陈向阳说起过,等做出效果了拿实力说话。   小伙伴既然在百忙之中来看她了,荣锦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于是放下差不多看完的书,请陈向阳去吃门口的国营饭店,里面有道红烧狮子头味道挺不错的。   两人随后下楼出去,到国营饭店吃了顿午饭,回来逛校园时遇到了教务主任,打招呼时荣锦被通知去他办公室填张申请表。   “申请表?”什么申请表?   荣锦有点奇怪,她最近除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貌似没做其他的事情吧。   “是关于生活补助的,大学里除了学生的日常补贴外,上头还设置了针对来自农村成绩优异的贫困生补助,我看你几项条件都符合且勤奋努力,特地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教务主任笑呵呵地仔细解释,其实主要还是奖励荣锦对学校的众多学子们产生的优良影响,另一个就是拉拢好这位小祖宗了。   荣锦听后点头,接过申请单认真看过后就填写了起。   有福利不拿白不拿,继续攒她的小金库。   填好后,教务主任看到陈向阳凝望着小姑娘不放的紧迫视线,摆摆手放了人,等他们离开后立马给老朋友打去了电话。   荣锦见第二天上午没什么课,准备跟小伙伴回家一趟,看望一下陈母和陈司令,有段时间没见了。   小轿车就停在大门外,陈向阳先去开了车过来,荣锦趁着空档去旁边买了一兜新鲜的水果,然后等车驶过来后上车走人。   陈母在家正跟她们文工团的众多老姐妹花们开茶话会,荣锦两人的回来让陈母惊喜不已,差点把姐妹们都忽略了。   “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我家儿子那位小朋友,传说中的状元神童!”陈母一脸骄傲地对一众姐妹矜持又炫耀地说道。   众人应和着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因着陈母的重视,她们在对待这位突然冒出的小姑娘时态度认真了些。   随后听到荣锦不仅是神童,还已经考上了京都大学,是人家重点高校里的学神级人物,惊叹过后再看向荣锦时就亲切了许多。   对于前途光明的小天才,她们总会愿意多给予几分慈爱,私下里是十分佩服的。   荣锦送上带回来的水果,和陈母的客人们寒暄了片刻,陈向阳看到她被一群女人包围着,正要将她拉走上楼去,门外忽然传来了汽笛声。   陈司令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重要人物。   “主席,您来了!”陈夫人和她的老姐妹们看到打头进来那人时,神情很是激动。   主席十分和蔼地一一跟她们问好,看来都是认识的。   陈司令将主席引入座,陈母等人立马围在了一旁,尊敬爱戴的情绪无以言表。   主席跟她们打过招呼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荣锦和陈向阳,对着两人露出了久别重逢的笑容。   “小锦,别来无恙啊,还有向阳小子,听说你进军校了,正好让老陈后继有人呐,好好干,以后接你爷爷的班儿。”   主席的一番话让文工团的几个妇女睁大了眼睛,对于老姐妹家的这双孩子的评估顿时提高了几个等级。   “主席,咱们确实是很久没见了,上次你家媳妇有孩子,我还没道过喜呢。”荣锦促狭地提到这件事,顺手从身上摸出自己最近做的一件小玩意儿,准备当做给小朋友的见面礼了。   陈司令和陈母听此立马咳嗽了几声,文工团那几人均是相互看了一眼。   “咳咳——”主席喝着茶水差点呛到,忍不住老脸发烧,不过好歹最后稳住了。   一大把年纪了又让夫人怀孕生了个老来子小千金什么的,说来都有点脸红,不过想到家中的那两人,主席眼中禁不住溢出点点温情。   陈司令等人见主席根本没怪罪小姑娘的口不择言,相反还挺受用的,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喏,给小娃娃的见面礼。”荣锦将手上的小玩意递过去。   一个灰扑扑的椭圆形物件儿,看着像是用铁做出来的,上面还有几个突出的小块,下面嵌着四个小小的圆盘。   “这是啥子东西?”主席好笑着地接过小礼物,翻着看了看,不知道这个铁疙瘩能做做什么,让家里的小闺女滚着玩儿?   主席摇摇头,铁疙瘩边缘太薄了些,他还怕咯着小孩子呢。   只不过既然是小神仙出手送的,那它估计就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没等主席多做思量,荣锦将小玩具重新拿了过去,手指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按了按,椭圆形的小铁疙瘩顿时就发出了一丝轻鸣,然后让主席等人见证了接下来那奇迹的一幕。   只见轻鸣声过后,小铁疙瘩颤颤巍巍地动了下,竟然就从荣锦的手上轻轻飘了起来!   不,准确地说那不是飘,而是飞!   小铁疙瘩轻轻升到半空,然后绕着荣锦飞了一圈,最后安静地降落在荣锦的手掌心,和之前的位置分毫不变。   陈向阳站在一旁看到这个过程,下意识地眯了下眼,想到最近看过的那些战场记录画面。   陈司令和主席他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发生的这一切都惊呆了,瞠目结舌良久,直到荣锦进行下一步动作。   只见小铁疙瘩停下后,荣锦又忽然随手将它扔向了主席那边,引起大家一声惊呼。   陈司令虎目一瞪,以为要坏事,都准备好扑上去挡着了,然而还没抬起身,那边已经鼓起了一片巴掌声。   因为小铁疙瘩被扔出去后,下一刻它就停在了主席面前,然后绕了一个弯,继续回到荣锦手里。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手段?!   从陈司令那里知道点内情却没亲眼见识过荣锦施展神通的陈母张口结舌,惊讶的说不话来了。   更别提围拢到她身边的几个老姐妹了,都被刚才那副画面震到了。   难道这是新研制出的飞行器吗?众人心中情不自禁地如此想到,而后纷纷眼冒星光地看向她们敬爱的主席。   实话说,主席也被惊了一下,不过不是被荣锦刚才看上去像是冒犯的举动,而是对那个小铁疙瘩居然飞的那么顺溜还会遇人转弯的惊讶。   “这是你做出来的?”主席透过这个小东西想到了很多,不由慎重又期待地问道。   荣锦点点头,“我是学的物理啊,看过一些专业书后就顺便做点东西实践一下理论知识。”可惜她目前才大一,进不了教授们的研究室,不然可能施展的空间会更大一些。   主席脸色为此一紧,很快就隐去了,他接过那块椭圆形的小铁疙瘩,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就像发动机运转时的声响。   荣锦见他感兴趣就上去给他介绍了怎样操作,其实就是按下对应的按钮就可以了,能够飞来飞去的陪小朋友玩耍,有点像逗狗狗的骨头棒,只不过这个扔出去后是能自己回来的。   主席尝试着扔了几下,小铁疙瘩围着他表演了一番,不仅能绕着人转圈,避让障碍物,甚至还能防到地上让它跑。   “哦,它还防水,被小娃娃扔水里也没关系,拿出来晒干就好了。”荣锦看着主席玩的不亦乐乎,无语地补充道。   主席手上的动作立时顿了顿,随后笑呵呵地将小东西收入囊中,谢过荣锦后很快就匆匆离开了,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所以,主席这趟来到底是干嘛的?”荣锦奇怪地问道。   刚才一直安静旁观的陈向阳这会儿过来将她拉到木椅上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同时看向了陈司令。   陈司令干咳了两声,只说主席是来看望他们俩的,至于为何走的那么急,呵呵,还不是瞅见宝贝了嘛,得赶紧带走研究研究,以防某人后悔要回去。   刚才在座的没几个蠢人,除了荣锦自己毫不在意外,其他人基本都从那一个个小小的飞盘物件儿上看到了一丝机会。   一丝让国家强大起来不挨打的机会!   陈母送走老姐妹回来,暗中朝陈司令轻微点了点头,而后一脸笑容地邀请荣锦留下来吃晚饭,今天送的特供中有新鲜的螃蟹,他们可以来个螃蟹宴。   如今已到深秋,正是吃螃蟹喝黄酒的好时候。   荣锦正好吃腻了学校食堂,一听可以吃河鲜,口水立马泛滥开了,连忙点头应下来。   陈家的厨子确实手艺不错,红通通的清蒸蟹一端上桌就馋的人流口水,香味扑鼻,更别说还有其他油炸煲汤之类的,花样不少。   陈司令上了年纪,被陈母管着用了一两只就不能再吃了,只能遗憾地出去找老朋友们消遣,来个眼不见嘴不馋。   陈向阳自己没吃多少,专门给荣锦剥了很多,白嫩的蟹肉经过修长的手指挑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干净的白瓷盘上,不断地放到荣锦面前。   荣锦吃口蟹肉抿一小口黄酒,美滋滋的简直快活似神仙。   要不是陈母看她快要到了来红的年纪,因此劝着不让吃多,估计荣锦能把整桌的螃蟹撂下肚去。   吃饱喝足,晚上就在家里休息了。   荣锦之前住的那屋还原原本本地保留着,里面她用过的东西一点没动过,陈母定期叫人去打扫,很舒适干净。   只不过临睡前,陈向阳敲开了荣锦的房门。   “还有事?”荣锦瞄着门口某人单薄的睡衣疑惑地问道。   陈向阳指了指房间内,示意进去说,荣锦狐疑地将他放了进去。   “稍后我有个任务,可能会不在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想法?”陈向阳进来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听到她话里的内容,荣锦怔了下,没想到小伙伴这么快就有任务做了,可以啊。   在部队里不怕有事情做,就担心没活儿干,不然功勋哪来的,怎么往上升职加薪?   “这是好事啊,我能有什么想法?额,祝你一切顺利?”荣锦感觉这话说的有点飘。   以小伙伴的能力,完成个新手任务不是跟玩玩的一样嘛,别说任务失败出什么危险了,估计都不费多少功夫,很快就能回来。   陈向阳听过这话凤眸凝滞了一瞬,盯着荣锦瞧了半会儿,最后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荣锦感觉莫名其妙,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神经兮兮的了。   陈向阳转瞬又恢复了淡漠冷静的模样,走上前将荣锦拉到床头坐下,在荣锦一脸狐疑之色中将人轻轻环住抱在怀里。   “喂,你干嘛?快放开,不然小心你的……”荣锦呲着牙威胁,手上已经揪住了对方腰间一块软肉。   “让我蹭点运气,说不定这次就回不来了。”陈向阳轻笑着说道。   荣锦撇撇嘴,表示这话她一个字都不信,看他平时那么镇定从容的模样,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练级任务?怎么可能,唬谁呢!   不过看在战神沦落到这么惨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地让他蹭一下下,回来要给报酬的哦。   “荣锦”头顶的人突然喊了一声。   荣锦嗯了一声,感觉差不多了就准备挣脱掉对方的怀抱,两人很久不接触了,这么抱着总觉得怪怪的。   “快点长大吧。”陈向阳离开前轻轻说了这句话,令荣锦略感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岔了。   陈母从楼下上来,看到亲儿子穿着睡衣从小姑娘的房间里走出,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圈,张张嘴巴想说什么时,对方已经进了自己屋。   “…………”话说小姑娘还很小,她要不要劝儿子收敛点,别把人吓跑了。   十三四岁在旧社会是已经可以定亲找婆家的年纪,再走上两三年的礼就能成亲当娘了,但是现在是新社会啊,即使再青梅竹马也得等人长大了不是。   不然叫人知道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不去喜欢同龄的女孩,却一心守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难免会传些闲言碎语。   陈母夜里琢磨的睡不着,辗转反侧,准备找个机会提醒提醒。   但是她怕是不知道,她家儿子早已被打上人家小姑娘童养夫的标签了,相当于做了倒插门女婿,估计这辈子是不会再改变的。   第二天一早,荣锦起来吃早饭时感觉陈母对着陈向阳欲言又止的,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又憋住了,不知道具体想干啥。   直到荣锦坐上车,陈向阳准备先送她回校再去归队出任务时,陈母摇着手送他们离开,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荣锦回去后继续泡图书馆,很快就把去做任务的小伙伴忘在脑后,只不过教务主任那边出了点事,还是关于她的。   某天,教务主任叫人将荣锦从知识的海洋中扒拉出来,让她去他办公室有事相谈。   荣锦去到后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举报了?!   “举报我啥?”荣锦懵逼脸。   她除了上课睡觉基本整天宅在图书馆里,要么就是在宿舍里边捣鼓些小玩意儿实践一下,哪有机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教务主任扶着额头叹气,将举报信交给她看,同时心里有些自责。   荣锦好奇地瞅了下,结果看到是有人举报她家庭富裕还抢占学校的贫困生补助名额,是个说谎且贪婪的小人,希望学校领导严格审查,将资源分配到应有的人手上。   “这谁啊,哪儿看出我家境富裕了,还有那个什么贫困生补助,不是你说的我符合申请条件的吗?”荣锦无语地黑线。   而且最初这东西也不是她要的啊,只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而已,谁知福利还没得手,先沾上了一身骚。   教务主任也很心塞,只不过是想给小状元争取一点补贴罢了,谁知有人看到大侄子开车来接人,在看到贫困生补助名单的通报后就那么耿直地误会了,直接一封举报信送到校长那里。   现在估计学校上层和学生会基本都知道了。   “那我不要了,给其他家里吃不上饭的学生吧。”荣锦很爽快地丢手,这点蝇头小利没了就没了。   “不过,不要落在那个举报我的人头上。”荣锦最后眯着眼特地声明。   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谋算还是耿直,反正东西不能让那人因此得了好处。   教务主任本就对此事感到愧疚,荣锦的这点要求他还是能保证到的,当场就点头同意了。   这件事在学校私底下传了一阵,各说各有理,而荣锦闷头搞自己的研究,根本不关注那些风言风语。   只不过在此之后的几天里,学校行动非常迅速地设立了一项科技创新奖,奖金十分丰厚,而头名得主正是被人举报撸了补助名额的荣锦小状元!   这下,可惊呆了一众看客。 第138章   荣锦得到一笔丰厚奖学金这事, 并不是学校为补助名额被撸那事做出的补偿, 划不来。   主要还是上头发话了,让学校设立这么一项科学创新的助学奖, 为了激励高校学子们迎难而上、奋力拼搏。   至于头名得主为何落在荣锦头上, 其实学校也不知道。   只有校长隐约听到一点风声,说是小状元研究了点什么东西拿给主席看了,貌似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给一笔奖金助学绝对是值得的。   荣锦对里面的猫腻不在乎, 既然学校给了, 她就接着, 反正也不亏, 不过若是稍后再想收回一次, 就要看她愿不愿意了。   可一不可二, 不然就别怪荣锦翻脸。   奖学金不少, 在拥有小金库的荣锦看来也还算丰厚的,荣锦托陈母给她在银行开了个账号存钱,留着平时花销。   早前随着各地大兴工厂,制造业蓬勃发展, 人们的物资不比往年那么缺了,所以票证的约束力已经没有那么严格。   许多东西可以直接拿钱买了, 只不过比拿票买贵一些, 但是仍然方便了不少, 促进了经济繁荣。   因此钱再多, 荣锦都不怕花不出去, 多多益善。   陈母见荣锦喜欢自己攒私房钱,还悄悄给她发零用钱来着,被荣锦拒绝了,让她直接给陈向阳吧,那才是该拿的人。   说到陈向阳,荣锦从书堆和材料中抬起头,想起那家伙自从去做任务后已经半个月没见人了,估计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记不记得给她带礼物。   想念一闪而过,荣锦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   就在她尝试着做出小火箭模型,尝试着用灵力驱动时,刘部长到学校来找她了。   “主席要见我?”荣锦从房间内凌乱的材料中抬起头诧异地问道。   他们半月前不是刚见过一面吗,主席日理万机的怎么有空特意要见她了,还派刘部长过来请人。   “应该是你上次给的那个东西……”刘部长只能提示到这里。   荣锦恍然,“难道是小娃娃把小飞盘玩坏了?”   刘部长噎了下,想到主席家那个几岁大的小不点,乖乖巧巧的可爱模样根本不是能把玩具玩坏的主儿。   这次吧,算是主席自己个儿玩坏的。   “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刘部长说着话敬称都出来了。   荣锦看他们实在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只好放下自己的研究兴趣,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和刘部长去一趟看看什么情况。   刘部长在她去卫生间换衣裳期间观察了一遍小小的宿舍,等看到众多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儿中间的那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模型时,只感觉脑袋里炸出了一朵火花。   待到荣锦打理好自己出来,刘部长僵着脸问她,“你……是在研究火箭?”那个小模型和他从某些机要文件中看到的东西,外型差不多。   思及主席这次找小仙女的原因,刘部长有理由怀疑这位小祖宗正在这处条件简陋的小房间内制造火箭玩儿呢。   “no,no,no,这么小一点东西怎么可能制造火箭那玩意儿,我就做个小模型玩玩哈哈哈。”荣锦含糊着把问题混过去,东西没做成前打死不承认,不然拉她去做苦工专门搞那个咋办,她可不想被困到大西北做无私奉献。   有兴趣研究是一回事,但若是被压着强制去做那一项就很无趣了。   刘部长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荣锦含含糊糊的推托之辞的,但是看出荣锦不想多说,十分识相地没再提及。   至于稍后要不要给主席打报告,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刘部长带着警卫将荣锦接出校园,虽然他们穿的都是便衣,但是学校内也不是没有圈内子弟的,自然有认出他们的人,一看他们这架势还以为小状元犯了什么事呢,不过随后见一部之长都跟她有说有笑的态度很好,貌似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荣锦不会想到,她前脚才离开,后脚校园里很快又刮起了一波关于她的传说,比如被领导人亲切接走什么的。   刘部长将人带上车后,车子很快启动驶离学校门口,只是荣锦发现车辆前后都紧紧跟随着两三辆同样的车子。   “这么隆重,那些都是来接我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荣锦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刘部长瞧了她一眼,估摸着这位小祖宗根本没发现自己交上去的东西有多重要,只当个是给小孩子玩乐的小玩意罢了。   “咳,那个会飞的小铁疙瘩……”刘部长观察了一下四周,干咳着再次提醒道。   荣锦转回头一脸纯良地看了看他,无辜地说道,“那个就是试手做着玩儿的,你们想要?”想要就找她学嘛,磨磨唧唧的耗了那么久才来人。   刘部长撇撇脸没回答,到了这会儿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而且……刘部长忍不住转头上下观察了这位小祖宗一遍,心道你一个做神仙的都开始搞起科学来了,而且还真搞出了好东西,该说真不愧是天资卓绝的神明吗。   “不是去主席家吗?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刘大叔。”荣锦探头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根本不是去主席那座四合院的。   刘部长好笑地握拳咳了下,让她坐好,他们马上就到了。   车子最后停在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院门前,院里是连片的房子,和前后左右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进去后到第二道们才看到挂着个什么什么研究所的牌子。   荣锦瞅了一下,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茫,乖乖地跟着刘部长通过一道道关卡和查验,最后到达一处充满现代化的空间。   方方正正的建筑里,墙壁刷着白灰,地上铺着白瓷砖,白炽灯管散发着明亮的光茫,人走进去,犹如置身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   “这地方花了好几年才建成,看起来不错吧?”   刘部长望着里面感叹一声,双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希望,语气中暗含着骄傲。   荣锦环顾一圈嘴角抽抽,觉得他不应该问她这个来自时空管理局和神界的审判者大神,因为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无论建的多么有超前性,在她看来都是很low的好吧。   “我觉得你可以让主席请他夫人过来看下给点评价,而不是来问我……”荣锦说着给他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部长愣了愣,主席夫人那事说实话他也只是听到点隐约的风声,主席把人护的牢,随后又有怀孕生子一事,他也就识趣地不再多探寻了,左右主席肯定不会做出危害国家和人民的事情。   现在听小仙女这话音……   “部长,人来了吗?主席在里面等着了。”里面忽然跑出来一个小警卫,看到刘部长后眼睛大亮道。   荣锦嘴角勾了勾,这趟叫她来的目的差不过已经明了。   稍后,两人在小警卫的带领下,走过一道长廊,最后来到主席所在的地方。   “小锦来啦。”主席看到荣锦过来,一脸笑呵呵地打招呼,但是荣锦分明从中看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心虚。   “主席派人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荣锦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很是好奇的张望着四周问道。   人来了,主席也不再卖关子,简明扼要道,“之前你送我的那个会飞的小东西,这里的人有些问题搞不明白,需要你帮忙解释一下。”   话落,主席当即侧过身让开了路,露出他身后白色桌面上的褐色圆盘样物体,正是荣锦当时说要送给主席家小闺女的简易飞盘玩具。   荣锦看了眼笑呵呵模样的主席,抬脚走上前,盯着桌子上的小铁疙瘩注视了一会儿。   “这东西能复制出来的吧?”眼看荣锦没什么动静,主席问出这话时稍显迟疑起来。   荣锦没有回答,只是伸出白皙的食指朝黑色的小飞盘一点,只听见轻微的咣啦一声,曾经坚固性良好的小东西顿时散落成一片零碎。   那真是零零碎碎的,里面的小部件小零件几乎全拆散了,没有一丝完整,看上去是再拼凑不起来了。   荣锦朝主席摊了摊手,没想到他们会直接把小玩具肢解了,这下可好,玩不成了吧。   主席避过头扶了扶额,面对荣锦真诚无比的视线,让他总感觉有点心虚,额头都要控制不住地滴下一滴冷汗了。   话说,他当时看中了小飞行器的重要价值,就把它带回交给研究所研究了,若是能放大批量复制,或者学会其中的关键技术,对他们国家无论是军事实力上还是民生上,极有可能产生重大的影响。   主席畅想的很好,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研究所的人都把东西拆成碎片了,虽然弄懂了其中大致的原理,但是有些地方仍然糊里糊涂的怎么都摸不着头脑。   比如从小玩具上拆出的那一小块粗糙的白玉石。   相比于让研究所跟无头苍蝇似的摸索个十几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把难关攻克,主席更倾向于直接把初始创作者叫过来直接问问,节省研究员们的时间,更是缩短国家强大起来的时间。   所以,才有了荣锦这一趟研究所之行。   不然以荣锦的神仙身份,主席不会让组织手底下的科技王牌暴露在神仙的眼皮子底下。   毕竟,在他们一众人的观念中,科学和封建迷信是互斥的,如果让小神仙得知他们实际上一直在大兴科学之道,难保不会被认为冒犯,进而惹怒对方,殃及无辜。   这些复杂的心思和考虑,即使主席不挑明,荣锦这时候也差不多了解了,不过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在绝对的实力和价值面前,那些问题都不是事儿。   “你们的人看出了多少啊?”荣锦拨拉了一下那堆小碎片,从中挑出最底下的那块白玉翡翠。   主席听她如此问神色一喜,挥挥手之后,对面的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群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精英人士。   荣锦抬头瞧头,领头那个是位精神矍铄头发发白的老先生,后面跟着一些中青年男女,隐隐以他为首,众星拱月般地走过来。   这群人进来后首先跟主席打了招呼,然后眼睛环视一圈,疑惑的视线最终落在看起来年龄幼小的荣锦身上。   “主席,这个小姑娘就是……”做出小飞行器的人?年纪也太小了吧。   老先生看到对方的个头和尚且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脸上的不相信之意几乎都要明晃晃地显露出来。   在他身后的那群国内外的研究所精英们同样不相信,只以为所里来了一个新人小师妹。   然而下一刻,主席点头之后,示意荣锦上前给他们讲解讲解。   既然有光明正大的捷径可走,做甚还要走歪路浪费时间,只要能给研究所的研究增益,就是让主席再厚着脸皮多请几次小仙女,他也愿意。   到了这种地步,荣锦没什么好推辞的,一切正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不是吗?   “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说,我做这个的时候只不过是想实践一下书本上的理论知识……”荣锦含笑上前,将小飞盘制作的过程从头说到了尾。   “做好后,我将它送给了主席……的小女儿,本打算当见面礼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被拆成了碎片。   “咳,那什么,有些时候为了研究为了科技进步,有些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老先生面对小姑娘清澈干净的眼神,感觉被对方控述到了。   将小玩具拆开是为了弄懂它了解它,或许将来就能制造出更多的飞盘使用呢,那该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啊。   老先生刚才尚且还不相信小姑娘真是小飞行器的创造者,直到对方点出了里面已经被他们研究出一点眉目的原理,甚至说的比他们知道的更深,白大褂们方才恍然发现这个青春靓丽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就是他们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天才创造者。   对方尚且年幼,就已经制造出了让他们叹为观止拍马不及的东西,怎能不让自认为年轻有为的白大褂们心塞呢。   以老先生为首的研究员们看向荣锦的目光顿时哀怨起来,然后就是明晃晃的崇拜了。   “这一块东西具体是做什么的?飞行器里面没有提供能源的东西,但是它的发动机却仍能正常运转,使得飞盘脱离重心力漂浮在空中。”老先生迫不及待地问出其中的最大疑问。   荣锦拎起小玉石放在手里抛了抛,挑着眉说道,“谁说没有能源了,呐,这个不就是嘛。”说着将那一块小白玉定定地放在了桌子上。   老先生和他的学生助手以及同事们瞬间都被荣锦话里透露的意思震惊了。   在他们以前接受的知识中,从来只有热能、电能、光能、机械能、化学能等等可利用的能源类型,目前最常用的是前两者,可没听说过玉石也能当做能源来用的,而且还是那种粗糙的不是多么贵重的劣质玉!   然而现在面前的小天才少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玉石也能做能源,小小的一块就能将小飞行器驱动起来!   “小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先生神色激动又狐疑,他身后的那些人脸上几乎都露出了几分不信。   荣锦笑笑不说话,以行动力见真章。   转瞬间,被研究员们拆散了的小玩具,在她的手指翻飞下迅速组装到了一起,最后一步正是将能源玉石嵌入进去。   老先生和一班子学生同事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得张口结舌目不转睛,却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是怎么个操作的过程,才把这些拆散的零碎物件儿重新安装起来。   要知道,在通过主席请对方来之前,研究所隶属于老先生的这个科研小组,可是花费了几天几夜的时间都没有把小东西恢复成原样。   而到了荣锦手里,不到片刻的功夫,小飞行器就又变回了刚开始的样子,难道是这就是创造者和参考研发者的区别?   “还能飞吗?”主席这时候终于发话了,盯着荣锦手上看起来完好如初的小飞盘期待地问道。   荣锦点头,然后按下其中一个按钮,小飞盘立马就像当初一样绕着荣锦转悠了一圈,之后平稳地降落在她的手掌心上。   主席看着手痒,拿过去翻着看了下,确实和最开始看到时没什么区别。   研究员们等在一旁瞧的眼馋,真想夺过来再拆解几遍将之研究个清楚明白。   老先生眼巴巴地看着主席摆弄了一会儿,忍不住凑上前厚着脸皮跟主席要过来看看,命其名曰查探它的功能和之前有没有什么改变。   谁知当他将小飞盘拿到手,按下上头其中一个模式的按钮时,飞盘升上去一下还没飞离开就嗡地一下静止不动了,那种飞行时轻微的颤动声也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老先生有点懵,难道是因为被拆过的原因出故障坏掉了?   研究员们同样是一副怔愣得反应不过来的懵样儿,和他们老师一样都以为是他们的缘故,好奇加上手贱还有技术不到家,将人家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高科技模型给弄残了。   这要是不可复制的话,错过这种具有划时代先进性的技术,他们岂不是成了国家的罪人?   白大褂们想到此处,后脑勺齐齐滑下一滴冷汗,不由得面色紧张地看向荣锦。   主席皱了皱眉头,将东西捡起来交给了荣锦,惹得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向了她。   荣锦翻手把小飞盘里面的玉石块拿出来,之前尚且带着点玉泽的玉石现在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像是其中的丁点儿光华全散去了一般。   “这……”主席和老先生距离最近,看得最清楚,对此十分诧异。   “小玉石不能用了。”荣锦摇摇头解释了一句。   就这么个东西还是之前在李家村时,有次她过生日,李婆子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一小块粗糙的劣质玉,拿给荣锦让她戴着玩的。   “小姑娘,你将其重装的过程能不能再演示下……”老先生充满期待地问道。   荣锦却摆了摆手,看了主席一眼,让他们拿纸笔过来,她把图纸画上。   技术她给了,至于后面怎么安排和发展,他们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去,她可没那个闲心管。   交出了东西之后,荣锦告别主席很快又回了学校,继续捣鼓她的小火箭去。   秋去冬来,眼看时间已经走到年底,陈向阳还没回来,荣锦偶尔想起他就去陈家和陈夫人吃顿饭。   腊月前,荣锦从实验材料中爬出来,去参加学校的期中考试,考完后就可以放假回家过年了。   荣锦决定,如果到那时候,陈向阳还不现身的话,她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以后不带他玩了。   考试周过后,荣锦收拾一下准备打包行李回家,却在走到学校门口时,一辆小汽车尾默默尾随上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庞。   “陈傻傻,你还知道回来啊!”荣锦暗暗咬着后牙槽笑眯眯地说道。   陈向阳勾唇一笑,当即利落地下车,将荣锦提着的东西装在车里,同时把荣锦也抱着塞了进去,自己则紧随其后。   “连续多做了几个任务,才能空出更多的时间回家过年,你不高兴吗?”陈向阳一边开着车一边朝荣锦轻轻笑道。   荣锦哼了一声,抛个白眼给他,让他自行体会。   等到了陈家门口,两人基本已经恢复了曾经的和睦关系,陈夫人出来迎他们进屋,桌上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白花花的细面皮猪肉白菜馅水饺,就等着他们两个回来吃呢。   有陈向阳在,回家过年的事就有人接手了,荣锦直接撂了挑子不管,每天往百货大楼跑,给李婆子他们买了很多好看耐用又实惠的礼物,绝对保证是县城那边没有的,带回去送给家里人肯定稀罕。   陈向阳由着她折腾,顺便把他攒到一块的津贴全交给了她,看那意思是随便她买买买。   对于自己撞上门的天降‘横财’,荣锦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心里美滋滋地收下了。   陈夫人瞧着她跑来跑去的,有时候兴致上来了,也会跟她一起去逛逛,帮她参考参考买给老人家的东西。   好看的衣裳、美味的糕点、漂亮实惠的布料等等,荣锦花了几天时间将想带的东西准备妥。   最后还买了很多毛线,在临走前紧赶慢赶给陈司令和陈夫人一人织了件毛衣,款式参考的是百货大楼专柜上最流行的花样,看那两人收到礼物后的表情就知道,对这份用心是再满意不过的。   腊八那天,陈家熬了腊八粥,荣锦和陈向阳在这天吃了顿团圆饭,稍后就坐上火车回了李家村。   半年不见,李家村在荣锦走后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   拜神上香的人仍然一如往年那样络绎不绝,甚至今年人数更多些,人们的穿戴和精神面貌都不错,一年更比一年好。   之前刚下过雪,田里白白的积雪厚厚地盖了一层,村里的老人冒着严寒天天去地头溜达一圈,回来喜滋滋地说道是瑞雪兆丰年,明天肯定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   荣锦和陈向阳提着大包小包进村时,李治国正指挥小伙子们开着拖拉机在水泥路上铲雪,一个是把村里主要道路路面上的积雪打扫干净,方便村里人出行方便,以免老人和小孩子滑倒摔伤,另一个是有意教年轻人学会开拖拉机,先让他们练练胆子。   李治国忽然看到两人回来很是惊喜,连忙想帮着拿行李,连拖拉机都不管了。   “福娃,咋不打电话让家里人去接你们,回来的路上累不累?”李治国左右观察了下,看他们俩没啥事方才松了口气。   “大伯,没事儿,这不是想给奶奶一个惊喜吗,出了火车站就有往各个村里走的拉人车,花了几毛钱就坐回来了,根本没累着。”荣锦笑着解释。   其他人一见是他们村的小仙女回来了,立即欢呼一声围了上来,先是接过了荣锦和陈向阳手上的东西,而后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各种问题。   李治国当即扒开众人,叫出一个稳重的年轻人暂时先管着,让他们继续去干活,方才终于救出被热情围拢着的荣锦二人。   回到家里,李婆子见到荣锦顿时眼睛大亮,确实很惊喜,当即就抱住人哭的劝不住,呼喊着心啊肝啊的,让荣锦有点哭笑不得。   “奶奶,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吗,咱不哭了啊,我有点饿了……”眼看越哄越哭的厉害,荣锦只好对她使出杀手锏。   李婆子一听宝贝孙女还饿着立马就不哭了,擦干净了眼泪,让荣锦好好歇一下等着,她去给她做点好吃的。   等她离开,已经放假在家的堂兄弟姐妹就围上来了。   “福娃,你在京都上学怎么样?”李桃花习惯性地摸上荣锦的头顶温柔地问道。   她和李长江在省城上大学,比荣锦离家近得多,早几日前就到家了,如今看到剩下的最后两个也回来了,全家人团团圆圆,李桃花心里十分高兴。   “和你们差不多啦……”荣锦笑着说了下当时报道的情形,又捡在京都大学发生的趣事讲一讲,表示自己的大学生活过得还不错。   李荷花蹲在荣锦腿边听的羡慕不已,举着手说以后她也要考上京都大学,去和福娃一起上课。   “你就省点心吧,成绩还没桂花妹妹好,到时候能考上京都大学才行。”李长河李长湖兄弟俩毫不犹豫地拆自家妹妹的台。   “桂花学习很好?”荣锦摸了摸荷花小妹纸的脑袋,看着文静得像个小大人的亲妹子问道。   眼看大佬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了,李桂花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下,实话说有点怕怕的,然而更多的是终于被大佬关注到的欣喜。   “还可以,比荷花姐姐和弟弟都强一点,我要向姐姐学习!”李桂花挺着小胸脯立志说道。   荣锦看着她点点头,面上很是满意,心道只要这家伙不在家里瞎折腾,即使成绩不好不上进也没关系,以他们家目前的条件,养个闲人不是问题。   知道上进的话更好,想上大学家里又不是供不起,说不定将来又能多个大学生,给家里增光添彩。   “怎么不见长海那小子?”李治国擦完了身上的泥水雪迹后进来问道。   家中孩子现在都在屋里围着荣锦两人问东问西的,独独不见三弟家的小哭包,李治国这个大伯不免帮着操心一下。   “肯定是窝到后院找小鸡去了,我去把他揪回来!”李桂花了解小弟的尿性,大概知道他在哪儿,说完这句话后自告奋勇地蹬蹬蹬跑了出去。   李婆子这会儿已经做出来一锅好吃的,李治国帮忙搬出了一张圆桌子在堂屋摆上,旁边再放个火炉子,边吃饭边烤火。   李婆子手脚依然麻利,不到片刻的功夫,荣锦和陈向阳面前就各放上了一碗浓稠的大米粥和几碟小菜,另外还有一锅小鸡炖蘑菇,香味扑鼻。   李婆子让荣锦先吃着垫垫胃,灶上还有别的,她先去继续做着,等到饭时再给两个人端上来。   李治国见家中没有其他事,而天色还早,索性又出去到养猪场铲雪去了。   荣锦喝了口大米粥,只感觉胃里暖暖的,驱散了路上一身的寒气。   鸡汤不少,李荷花兄妹三个又都眼巴巴的,荣锦就让他们都坐下来,然后李桃花帮她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大家一起喝才更有味道。   陈向阳慢条斯理地吃着白粥小菜,旁边那碗小鸡炖蘑菇还没动,推到了荣锦面前,他记得她最喜欢吃这个。   李长江见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偷笑了下,朝陈向阳挤眉弄眼,被无视之。   喝到半途,李荷花扯着个人呼哧呼哧地回来了,将人推到荣锦跟前,顿时一股腥味儿扑鼻而来。   “姐……”小家伙抬起一张花猫似的脸,对着荣锦软软地喊道,就像只小花猫。   荣锦仔细瞧了眼这个便宜弟弟,只见他喊了人后就好似犯错误了一样,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不敢动,时不时用眼睛瞅两下旁边的另一个亲姐姐李桂花。   “他身上是怎么回事,手里抱着的是什么?”荣锦抽一下嘴角看着李长海那身乌七八糟乱泱泱的棉袄,头顶甚至还有几根沾着某些黏液的鸡崽子绒毛,身上更是散发着臭烘烘的腥气。   李长海抬头偷瞄了眼好久不见的亲姐,嘟哝着嘴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那个扭捏的别扭劲儿看得李桂花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下可惹了马蜂窝,李长海被凶悍的二姐一吓,眼睛里立马包了两泡泪,抽抽噎噎地好不伤心。   李长江堂兄仨立即朝天翻了个白眼,估计对这种情形都万分熟悉了。   荣锦也很无语,以前看荷花妹纸很有白莲花的潜质,本来以为等她长大了会是那种盈盈弱弱动不动就哭哭泣泣的小白花系列。   谁知长大后,荷花越来越正常了,除了跟宋长兴耍那种招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其他时候还算规矩。   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便宜弟弟李长海竟然是个娇弱小白男,比荷花还要令人头疼无奈。   好歹人家荷花是戏精抖机灵装的,而李长海却是真的那种柔弱爱哭型的,家中统一喊他为小哭包。   荣锦在走前就发现了这小子的问题,和便宜娘王月琴商量后就把人交给李婆子严格管着了,不成想过了半年,小家伙还是娇弱的不行。   “千万别哭,不然把你扔雪窝里去!”荣锦扶额恐吓了一下小屁孩,学李婆子虎着个脸成功将小家伙快要掉出来的眼泪吓回去了。   等到龙凤胎两人重新收拾了一下上桌喝鸡汤时,李桂花给荣锦描述了一下小弟干的蠢事,顺便告了一状,以防他在大佬面前跟她争宠。   进入冬天后,鸡鸭鹅苗就不好孵了,不仅成本上升很多,且销路也不好,几乎是卖不动的,是这项买卖的淡季。   起初的时候,李治民还多少孵出一些,最后见实在不好卖就想法子在冬季改做其他的营生赚钱。   于是,他们夫妻俩继续在冬天大批量孵鸡蛋,只不过不卖小鸡了,孵到一半的程度卖毛蛋。   像这种带肉的毛蛋,做成小吃后味道那是很受欢迎的,在寒冷的冬天热腾腾的来上一串,撒点辣椒粉末,比吃大块的鸡肉香的多。   大家都喜欢吃的话,那就不愁销路了,不仅国营饭店收,副食品店也收,还有周边集市上那些做小吃买卖的摊贩也要,抢手的很。   特别是在年关,赶集逛街的人多了,类似油炸带肉的吃食卖的最快,毛蛋一时间供不应求。   李治民之前将家里的毛蛋打出了名头,来他这批发的人不少,隔上几日还得去县城送货,薄利多销之下,两口子赚的可不少。   不过,相应的他们也忙的无暇他顾,好在孩子们要么很懂事要么有李婆子看顾着,小两口忙活着赚钱干的不亦乐乎。   李桂花对此是没有什么怨言的,她又是天天离不了妈的那种真小孩,平时跟着荷花堂姐上学玩耍,将自己照顾的妥妥当当。   只不过吧,有时候看着这一世的爹娘将生意越做越好,溜到风生水起,家里估计早就是隐藏的万元户了,这让她有种躺赢的舒爽感,外加蛋蛋的忧桑。   话说这就是她将来长大后做的发财目标啊,现在爹娘先一步实现了,那她……她以后岂不是个富二代?想想就美滋滋有木有。   所以,李桂花对于爹娘在冬天改卖毛蛋的事挺支持的,前世就吃过这东西,好吃又香还不贵,普通百姓家的实惠小吃食。   她平时帮忙不少,比如有人来批发时算个帐看个磅之类的,毕竟关乎到以后她是不是能过上富二代的美好小日子,不上心咋行。   但是李长海就不行了,自从有一次看到毛蛋里面具体是啥后,他就开始反对爹娘孵毛蛋,说什么太残忍了,小鸡崽还没长成就给吃了,好可怜啊。   当时李桂花听到他那番话后简直一脸懵,卧槽,原来弟弟不仅是小白男,竟然还附加圣父属性?!   李长海哭唧唧地不想让爹娘再残害小鸡崽,可惜他的话根本没人听,还惹得李桂花差点逮住他揍一顿。   不过李桂花虽然没胖揍成功,李婆子却打了他一顿屁股,嫌弃这个小孙子不仅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还在家无理取闹地耽误大人们干活,真是个生来讨债的爱哭鬼。   王月琴过后直接放弃了打算靠儿子给她和闺女挣脸面撑腰的想法,小儿子就那样的性子,想靠他将来撑腰还不如她现在和孩他爸多赚些好好培养闺女呢。   李长海没意识到他娘已经不重视他了,天天逮着空档就摸进后院孵蛋的房子里,将偶尔孵出的小鸡崽偷出来自己养活。   “大冬天的哪能养活的住啊,他都养死几十只了还死心不改!”李桂花将事情仔仔细细地汇报给大佬,然后点着蠢弟弟的头再补上一刀。   冬天孵毛蛋,就像其他三季孵鸡鸭鹅苗一样,也不是百分百都能孵成的,有的蛋可能是死蛋,连毛蛋都孵不出,而有的蛋是孵的太快,直接给孵出了小鸡。   但是冬天太冷,那么小的鸡崽子根本养不活,大多都被扭断脖子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补身子吃了。   李长海不忍心小鸡崽被他爹娘弄死,就一直偷着养,结果自己都养不活,死了一只接着再养,养死那么多,到最后也不好评判他这种行为是真善良还是作孽了。   荣锦听的嘴角直抽,看了一眼哭唧唧不敢出声反驳的小弟弟,想着怪不得爹娘这么勤奋地发家致富,估摸着也有这个性子软弱的小弟弟的原因在。   就他这副样子,以后要是改不了,再不多给他攒点家业备着,说不定将来没本事的话连个媳妇都难找。   “小妹放心,如果奶奶纠正不了他的性子,等到再过几年我就把他扔进部队去锻炼锻炼。”荣锦奖励了李桂花一只鸡腿,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无辜懵懂的便宜弟弟保证道。   陈向阳坐在旁边点头附和,到时他可以帮忙。   李桂花啃着大佬赏赐的鸡腿嗯嗯点头,有大佬发话,就不信不能把拖后腿的弟弟拗过来。   他们全家都要走上勤劳致富奔小康的光明大道,谁都不能掉链子! 第139章   快到饭点时, 李老头从外面回来了。   他之前是在老族伯家商量大队过年的一些事, 见到荣锦和陈向阳竟然已经到家了,高兴得拿出烟袋锅子吸了好一会儿, 坐在荣锦旁边问问在学校吃的好不好、学习怎么样之类的。   荣锦一边喝着暖暖的鸡汤一边一一作答, 陈向阳偶尔代回几句,屋子里被炉火烤的暖融融的,气氛十分和谐。   稍后在村头看代销点的钱春娥也关门回来了, 见到家里两位小神仙在, 同样高兴的不得了。   天色微暗时, 赵凤仙从养猪场回来, 赶紧和钱春娥一起去厨房帮李婆子做晚饭, 而一直在后屋忙碌的李治民夫妻俩也终于抽身出来, 赶忙看看刚回家的大闺女。   王月琴抹着泪花对荣锦嘘寒问暖了一会儿, 然后就起身去了厨房, 说要给荣锦做点好吃的补补,在外面受苦了。   李治民凑到荣锦的旁边,问一些在京都的生活学习情况,顺便讨论一下弟弟妹妹的教育问题, 想听听荣锦这个高材生大闺女的意见。   荣锦能有什么意见,之前就差不多打算好了, 妹妹是个成年人的芯子, 只要给她提供比较好一点的成长环境就好了, 而弟弟嘛, 在小学毕业之前先由家人矫正性子, 不行等过了十四就扔部队里历练去,在里面苦训奉献几年,说不定转业后还能捞个公安当当。   所以荣锦就跟她便宜爹建议了,女孩要富养,打小就奠定下眼界高度,长大了不容易被糖衣炮弹腐蚀;男孩就穷养,培养艰苦奋斗的精神,将来有出息。   “好,爹听你的,你妹是个懂事的,自己就知道好好学,将来好赖都能考上大学,你弟如果以后不争混,估计还得麻烦向阳小子。”李治民拍着大腿说道。   不过现在操心这些还为时尚早,李治民经过大闺女开导后就不再瞎担心了,等到开饭时,转头就嬉皮笑脸地跑去帮忙端饭,看上去还是曾经那个性子跳脱的大小伙子,仿佛刚才那个愁眉苦脸纠结子女教育问题的父亲只是荣锦的错觉一样。   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李治富赶在开饭前到家,身上头上自行车上都落满了雪花,等到全家一起围坐在大圆桌旁吃饭时,院里的雪越来越大,鹅毛般飘洒而下。   天色昏暗,小楼的堂屋中拉开了电灯泡,暖黄色的灯光下,大圆桌上的饭菜正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为了欢迎家里的两位小神仙回家过年,李婆子外加后来去帮忙的三个儿媳妇,四个人一块拾掇出了这顿丰盛的晚餐,为荣锦和陈向阳接风洗尘。   家里人口多,又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李婆子暂时抛开勤俭节约的优良美德,一气儿做出了十荤十素共二十盘菜。   荤的首先是一大盘干捞饺子,猪肉芹菜馅儿的,里面加了香油,一口一个巨好吃。   然后是压轴的红烧大鲤鱼,村后池塘出品,绝对纯天然无污染的野生鱼,没喂过一点饲料,味道极香。   剩下的还有四喜丸子、咸菜扣肉、蒸排骨蒸鸡块等等,十盘荤菜往圆桌中心那么一放,肉香味儿直往鼻子里窜,让人忍不住馋的流口水。   还有素菜,凉的比如凉拌萝卜片、凉拌银耳、过水土豆丝,热的有醋溜白菜、小葱拌豆腐、炒菜之类的,几乎都是荣锦爱吃的。   家里人大大小小十七口子,平均分一分的话,二十道菜根本不多,完全吃得完,而且还要搭配二合面的大馒头才能全吃饱喽。   “福娃,这都是奶奶特意给你做的,来,尝尝是不是还是那个味儿。”李婆子在开饭后先给荣锦夹了一筷子肥美的鱼肚肉,笑容满面地看着宝贝孙女吃下去。   “真好吃,谢谢奶奶!”荣锦吞下鲜嫩爽滑的鱼肉,感觉十分好吃,就是家的味道。   李婆子喜笑颜开,接连给荣锦夹了好多,连同荣锦旁边的陈向阳也没落下,不到片刻,两人碗里就堆了小山般的饭菜。   “好吃就多吃一些,看你们俩都瘦了。”李婆子心疼的恨不得把桌上的所有好肉好菜都扣到宝贝孙女碗里去。   荣锦摸了摸脸,感觉自己除了长高了点开始发育了,根本没有瘦的好吧,估摸着比以前还胖了,奶奶还真能睁眼说瞎话。   李婆子这边顾着荣锦和陈向阳,李老头那里就多关怀一下另外两个大学生孙子孙女,很快地,李长江李桃花兄妹俩碗里也紧跟荣锦两人后尘,饭菜堆的冒尖儿,嘘寒问暖的话再说一说,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荣锦让陈向阳将带回来的几个行李包拖出来,开始分发新年礼物了。   首先是给李老头李婆子买的两件灰色羽绒服,轻薄保暖,款式大方,是百货大楼里热销的冬衣,下雪天穿正合适。   李婆子嘴上说着荣锦不把钱留给自己花用,竟给她一个老婆子买啥,眼睛却早已笑弯了。   荣锦帮她穿上试了试,略微大了点,觉得冷了里面可以再加衣裳,热的话只穿这一件就行,还非常舒适。   李婆子换上后感觉身上像是围了一团火,烧的人暖和和的十分舒服。   她直接就穿上不脱了,看来是很喜欢的。   与此同时,李老头也把他那件换上了,觉得真暖和,穿上就不想脱,确实比自家做的棉衣保暖,但是没棉衣厚重,跟穿上一团云朵了似的轻松,真舒坦。   而且这可是神仙孙女的孝敬,感觉都不一般!   两位老人都换上后,陈向阳适时送上陈母准备的过年礼,一罐茶叶两条香烟,东西虽少但都不是凡品,留在家里走关系时用,那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由于早就把陈向阳当成了自家人,李婆子没有推辞地收下了,待到从老头子和儿子们那里知道东西的贵重后,心想等宝贝孙女返校时,她得给人家多准备点地里的特产当回礼才行。   给爷爷奶奶的礼物分好了,当然也少不了伯伯伯母以及亲爹亲娘,荣锦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将他们的东西一起拿出来。   送大伯李治国的是军绿色毛呢子大衣,版型很好,穿上去特有范儿,搁乡亲们来看的话那就是很有派头。   李治国换上后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走两步潇洒带风,对于侄女的这份新年礼很是满意,心里熨帖不已。   相应的,李治富和李治民也分别有一件,只是颜色上略有差异,其他都差不多,拿到手他们就换上了,非要跟大哥比一比谁穿上更好看更有型。   如此一来,哥儿三个相当于有了兄弟装了。   一般来说青壮年都比较活力旺盛,冬天干活的话穿羽绒服不合适,容易出汗,所以荣锦才给他们选的这种,里面加一件套脖毛衣,外面再围一条围巾,能撑过整个冬天不含糊。   李治国、李治富兄弟俩收到礼物后还算矜持,换上试了下感觉挺合适的就不用再让媳妇修改了,随后就脱下宝贝地收了起来,准备明儿个穿上去村里/厂里亮亮相。   而李治民穿上毛呢子大衣后就到老婆孩子面前转悠了几圈,让他们看看他雄伟的英姿。   其实荣锦觉得还是陈向阳穿上最帅气有味道,当时就是先让他试穿了下,她才相中这一款,进而一次性就给家里人买了好几件。   所以赵凤仙妯娌三个拿到的也是呢子大衣,只不过她们的颜色比男人们的鲜艳好看,款式也比他们的看着漂亮。   接下来就是孩子们的,几个小点的看着爹娘的新衣裳都快等不及了。   对于同样是大学生的李长江和李桃花两人,荣锦直接各选了一套时髦春装给他们,如果搭配得当的话,完全可以走过三季,到学校里穿绝对可以增光添彩,羡煞旁人。   双胞胎哥儿俩正在上高一,穿的太好太花哨容易扰乱学习,各得一身棉毛衣裤,冷天穿在里面保暖舒适。   李荷花爱俏,荣锦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件花格子小外套,穿在棉衣外面很吸引人眼球,是京都城里小姑娘喜欢穿的流行款。   剩下两个弟妹的,荣锦迎着李桂花亮闪闪的星星眼,掏出一身毛皮衣,衣裳外面用的是鹿皮的料子,颜色没有李桂华的好看,但是在灰黑绿三色中算是亮眼的了,比较低调,但是它的衬里是实打实羊毛的,保暖能力仅次于羽绒服。   李桂花果然不负荣锦的期望,她是个识货的,拿到手翻了两下就知道这身衣裳绝对不便宜,冬天穿上不比羽绒服差哪儿去了。   小弟弟李长海也是差不多的,荣锦当时看中了后不想再另选了,就索性男女款各拿了一件。   对于这小哭包,荣锦只希望他穿上后不要把鼻涕抹上去,白费她的一番心意。   这些都是荣锦借着陈母的光去百货大楼买的,有人给付布票,其实她都没花多少钱。   新年礼物分完了,荣锦最后拿出一包五颜六色的毛线和长竹针,还有一本讲解针法的小书。   接下来的过年空闲时间里,大家就一起打毛衣织帽子手套消遣吧。   一家人收到了很不错的礼物就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好看的毛线可以用,而且还都是些县城供销社里没有的色儿,真是再惊喜不过了。   除了这些东西,行李中还有不少的零食干果糕点等等,荣锦全交给了李婆子,被她宝贝地锁进了粮柜,其实过后还是要落在全家人的肚子里。   忙活了一天,稍后,荣锦和陈向阳洗漱好就去休息了,留下李婆子他们好像又开了什么家庭会议。   当晚,三个房的人回屋后灯都亮了一会儿,没过半刻,哥仨儿就分别过来给爹娘上交了五百块。   这笔钱给谁用,李婆子早有打算,大家都商量好的,掏的心甘情愿。 第140章   回来的当夜, 荣锦在李婆子给她铺好的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早晨醒来,闻着棉被上阳光的味道, 感觉空气都不再寒冷。   外面院里已经有了动静, 压水井出水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还有沙沙的扫雪声。   荣锦躺在被窝里不想起床,直到日头升起来了, 她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穿衣裳。   当时在百货大楼给全家买了衣服, 当然也没亏待她自己, 不说陈母送她的两身, 单单是她拿奖学金买的, 穿起来绝对是好看又保暖。   荣锦这回换了一套轻薄舒适的长款羽绒服, 搭配羊毛衫羊毛裤子鹿皮靴, 头发编成辫子塞在帽子里, 收拾妥当了才出去洗漱。   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房顶墙头地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屋檐下挂着小孩手臂粗细的冰凌, 人站在外头说话都冒着白气儿。   荣锦刚出现在堂屋门口,厨房里一直注意着的李婆子立马招呼她去洗脸刷牙, 热水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厨房里还在蒸着东西, 水蒸气飘满了天花板下的半个空间, 人在里面跟头顶着白云似的, 但是很暖和。   荣锦要拿着牙杯牙刷去水井边洗漱, 李婆子担心外头太冷冻着她,让她直接就着脸盆架在厨房里刷牙,然后再换盆温水洗把脸,最后还拿来一盒雪花膏给她擦脸。   以前家里用的差不多就是蛤蜊油、猪油膏,几毛钱一大盒,便宜耐用,雪花膏那都是大城市才有的卖的奢侈品,小地方不常见,买都买不到。   现在生活水品好了,他们这里的基本生活物资一般都不缺,像以前不舍得用的雪花膏,别说县城的供销社和一些日用品国营商店,就是钱春娥的代销点都有几盒存货,方便大家伙购买。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婆子婆媳几个如今也开始用雪花膏了,用了几个月都习惯了,还别说,一分价钱一分货,确实比蛤蜊油好使,不油腻,香味好闻。   荣锦回来,李婆子献宝一般将她的那份拿出来给宝贝孙女用。   其实荣锦的行李中,有她常用的比这更好的护肤品,不过看李婆子递着雪花膏开心期待的模样,荣锦决定回家这段时间就用雪花膏了,临走将自己带回来的香膏和杏仁蜜留下。   洗漱完后,荣锦打算在厨房帮帮忙,李婆子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给她拿着,撵她去堂屋烤火等着吃早饭。   荣锦回屋呆了围巾和手套出来,看到陈向阳已经穿戴妥当加入了院里扫雪的队伍,正在清理大门内外的积雪。   家里几个小的也起来了,女孩们跑去了厨房,小子们调皮捣蛋地蹦着去掰屋檐下的冰凌,掰到了就扔到嘴里当冰棒吃,一咬咯嘣脆,透心凉的直打寒颤。   荣锦就揣着鸡蛋坐在门口看他们倒腾,两个双胞胎兄弟蹦跶的最有劲,嘴里的冰凌子都没断过,估计早饭还没开吃,他们两个吃这个都填饱了。   “臭小子还吃,不要命啦!”李治富从外面铲雪回来,怒目一喊,将两个儿子揪着耳朵提溜到堂屋训斥了一顿。   没了带头人,剩下的李荷花和李桂花姐弟俩嗦着嘴里的冰凌噔噔跑进了屋,看着双胞胎兄弟被揪耳朵嘻嘻笑。   荣锦看得好笑,将手上已经不热的鸡蛋剥开,分给了最小的两个弟妹,先给他们垫一下肚子,别真被冰凌子冻坏了胃。   好在很快就开饭了,热热的大白米粥喝下去,胃里暖暖的,头上能出一层薄汗,浑身暖和。   荣锦简单吃了点,等到饭后没多久,得知她回来的村民们陆续地过来问好,关心她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顺便还都提了点家里的东西来给她补身子,多少算是一份心意,其实都是村民们给他们小仙女奉上的供品。   半年不见了,好不容回来一趟,赶紧诚心诚意拜一拜,沾沾好福气。   要说是他们送的礼,荣锦还能好说歹说给退掉,让他们带回去自家吃,但是供品的话,那还真得收下了。   东西收了后,李婆子拿出荣锦带回来的大包七彩缤纷的水果糖分给大家,一人抓几颗甜甜嘴。   村民们吃的笑呵呵,这可是小仙女送的糖果,也算沾了福气不是。   荣锦回来的第一天就在众人的拜访唠嗑中过去了,几乎连院门都没出,就在屋里靠着火吃吃喝喝,顺便被大家伙围观着嘘寒问暖。   第二天雪还没化,队上开始发钱了,村民们都去仓库旁的村办公室里排队领钱,个个喜笑颜开,欢欣鼓舞。   李老头将他们家的那一笔领回来后交给了李婆子,这是家里明天的嚼头花用,一家老小下一年的开支都在这里面出,完全够了。   趁着村里的人基本都在,外面求学的人也都回来了,村里打算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大家该分的该拿的都一起分了拿了,以便准备准备过个好年。   所以,队里上午发了钱,下午就召集人手开始杀年猪,整个村子都热闹着去看。   年猪是从养猪场选出来的大肥猪,用粮食喂出来的,一身的肥膘好肉,看着就令人眼馋。   李家村自己杀了好几头分着吃,在此之前他们还给公社交上去十几只,剩下的过年前出的这一栏就全卖给了收购站,大家伙分的钱里面就有卖猪的一份子。   忙活了几天,队上没事了,正好雪也化的差不多,村里人开始往周边的集市上跑,或者去县城逛逛,年货要准备起来了。   时隔几年,荣锦再次跟着李婆子去隔壁村的小树林集市上转,发现那里变化不小,不仅地方变大了还规范了贸易区,有专门的人充当公正的中人管理交易,防止黑心商贩缺斤少两骗人钱财。   荣锦和陈向阳一进去,几乎所有人都或悄默默或光明正大地朝他们看,虽然人家眼神敬畏亲和,但也挡不住有那么多的人都这样,搞得荣锦感觉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正在被人参观。   看就看吧,习惯了就好,但是买东西的时候竟然还不要钱,荣锦惊讶了。   “这些东西不要钱吗?”荣锦拿着准备买来送给家里小妹子们的头花诧异道。   什么时候买东西不用花钱了?明明她刚才就看到前面那个小媳妇买了个雕花木镯子就给钱了啊。   “小仙女喜欢的话就送您戴着玩儿吧,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您、您别嫌弃就行。”卖首饰的小贩搓搓手笑着恭维道。   荣锦:“…………”   一直跟在荣锦身后的陈向阳这时掏出五块钱扔到小贩的摊子上,让荣锦随便挑自己喜欢的,不够他再拿就是。   荣锦笑了下,只把之前挑好的几朵头花和三只发箍塞进了随身挎包里,小摊贩要将钱塞回来,两人摆摆手离开。   在他们走后,悄悄旁观的群众一窝哄地围到小摊上,想看看被小仙女看上的东西是啥样的,要不他们也买点带回去。   小贩忙着收钱找钱做生意,想把钱还给小仙女,等忙过一阵再转头找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荣锦发现大家都太热情,稍后她就尽量不再买什么东西,除了陈向阳在另一个摊子上给家里的男孩子挑了几只弹弓,其他就只看不买。   等到李婆子他们买好东西,大家一块回去时,荣锦觉得下次她还是到县城去逛吧,村子周边的集市上基本都是认识她的人。   回到家,李婆子婆媳几个开始忙着收拾年货,鸡鸭鱼肉提前宰杀好,糖糕麻叶丸子等等都要做起来,还有蒸花馍包子馒头一类的存着吃,年后十五之前是不开大火的。   这些活没有荣锦什么事,她想帮忙,李婆子也不会愿意让她动手做,担心冻着宝贝孙女的白嫩小手,死活不给干。   陈向阳本打算帮忙劈个柴火什么的,也被二伯李治富夺走了斧子,让他一边歇着,这些粗活有他们哥仨儿来救好。   闲下来的两人没事做,索性就到村里逛,带着一群小子姑娘们去捉麻雀烤麻雀,到河上砸个冰窟窿钓鱼,到冰封的甘蔗窖里扒甘蔗吃,玩的不亦乐乎,权当打发时间了。   到了腊月十五,附近的村子办喜事请了个戏班子,开始搭台唱戏了。   “福娃,看戏你去不去?”李荷花戴着绒线帽子蹬蹬蹬跑进屋朝宅在家里的荣锦问道。   这丫头在懂事之后就不肯喊荣锦姐姐了,喊妹妹的话,荣锦是肯定不干的,所以她就偷个巧,只喊福娃不带姐姐。   荣锦揪了下小妮子帽子上的粉色头花,将人拉入怀里抱着,继续歪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大冬天的,正适合猫在炉火旁睡大觉,前几日的疯玩已经够了,还跑出去瞎闹什么呀。   “福娃,咱去看戏吧,据说唱戏的人长得可好看哩。”李荷花挠着荣锦的手掌心,将人闹腾醒了。   荣锦眼睛迷蒙地睁开,瞧着眼含期待的小丫头翻了个白眼,“我看是你想去吧,拉着我当靠山是不是?”小鬼丫头心眼多。   “嘿嘿嘿,福娃姐姐,咱去看戏吧,我请你吃棉花糖,我有钱。”说着,李荷花拿出了她宝贝着的小荷包,里面装着她攒的零花钱。   荣锦被她闹的也睡不着了,伸手过去,在小妮子十分不舍的表情下将荷包要过来,打开一看,里头也就装了几块钱,大部分还都是毛票,绝逼不是她的全部零花。   “去不?”李荷花眨巴着单凤眼,水汪汪眼巴巴。   “去去去,去叫人,等我跟奶奶说一声咱就走。”荣锦撵她出去,顺便将荷包扔还给她,然后爬起来换衣裳。   等到李婆子知道荣锦想去看大戏后,立马就同意了,还给她塞了五十块钱,让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随便花,千万别像上次赶集那样省着委屈了自己。   陈向阳得知荣锦要去看戏,很快收拾好了自个儿,穿着呢子大衣围着围巾,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等着。   荣锦全副武装后出来看到他,心道还挺帅的,不愧是她给挑出的搭配。   李荷花早早跑进他们那屋里换上了好看的花衣裳,手套帽子小棉靴都穿戴齐备,临走还装了两兜麻糖,准备边走边吃。   另外几个孩子听到要去看戏,立即跳起来去准备家伙,不到片刻就全都聚集到了荣锦身旁,兴奋地等待出发。   荣锦抽抽额角,先跟他们声明路上一定要听话,去到地方后不要乱跑等等,各种注意事项说了一大堆。   孩子们乖乖点头,然而还没到村口就已经纠集了一群小伙伴,大大小小的几十人,热热闹闹地跟在荣锦和陈向阳后面,都是去看戏的。   有这么多人,荣锦索性就叫了一辆牛车,让大家都坐上去,在晃晃悠悠叽叽喳喳中到了目的地。   他们到时,戏台子上已经开始唱了,咿咿呀呀的不认真听的话其实都听不懂唱的什么,不过喝彩的人很多,想必唱的不错。   戏台子下坐了好多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有,大多是自带小板凳,看得乐乐呵呵,还有人直接站在边上看的入迷。   戏台子下是木头搭成的空间,里头有各种卖小吃的小贩,去买的人不少,买点零嘴一边吃一边看戏,特别悠哉。   李荷花一下车就拉上李桂花直冲戏台子下面,李长海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追着跑,看得荣锦莫名其妙,等追上去时,那三个家伙正眼巴巴地流着口水,看人家卖糖稀的给他们缠糖稀弄来吃。   “你想不想尝一下?”荣锦好奇地看了片刻,转头问身边的小伙伴。   陈向阳瞥了她一眼,上去叫了一份,顺便把前头三个孩子的钱也给付了。   孩子们一阵欢呼,然后就用多余的这份钱去买棉花糖,荣锦就在这边给他们等着糖稀出锅,不到片刻,三个小家伙就举着像云朵一样的棉花糖回来了,一个个开心的蹦跶着。   “姐,给你俩吃!”李桂花很有良心地将最大的那一颗棉花糖献给了大佬。   荣锦瞅了一眼那颗膨松绵软一看就很好吃的棉花糖,面上矜持地点点头,手上很诚实地接了过去,顺便鼓励性地拍了拍妹纸的狗头。   这时候,糖稀也做好了,小贩将其调成了诱人的暗红色,缠到干净的小木棒上,一头用卫生纸包好,方便拿着吃。   稍后,荣锦一手棉花糖一手糖稀,在周围小孩子们羡慕眼馋的目光中从戏台子底下走出来,感觉如同一个人生赢家。   棉花糖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其实咬了口感觉也就甜滋滋的吧,毕竟是白糖做的,没添加其他添加剂的情况下,做出来也就是白糖的味道,不可能就变成白云的味儿了。   “尝一下?”荣锦将缺了一口的椭圆形棉花糖举到小伙伴面前,眼含期待。   陈向阳果然没让她失望,直接拿走了,在荣锦笑嘻嘻地吃糖稀棒时,他就着棉花糖上的缺口一口一口地吃起来,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尾巴李桂花瞧见了这一幕,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被塞了一碗狗粮,还是带着糖稀味儿的,甜的腻人有木有。   零嘴买了后就是到戏台子前去台上唱的是啥了,看戏这种事,完全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荣锦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表示啥也没听懂,满耳朵的呜呜啦啦咿咿呀呀,欣赏不来。   对于乡下的台子戏而言,大人去看个热闹,小孩去凑个热闹,简单来说就是花钱去的,买买买吃吃吃,晌午饭都不用管,光是零嘴都把肚子填饱了。   所以虽然带来了一群人,但是到了中午,荣锦只拉着自家的几个去找吃食,其他的没多管,反正他们不会饿着自己就是,手里头都有零花钱。   戏台子另一边有人摆摊卖小馄饨,热腾腾的虾皮汤搭配小巧如玉的馄饨包,洒上葱花和芫荽,色香味俱全,一碗下去还想喝第二碗。   荣锦见到就相中了,上去占住小贩一张桌子,兄弟姐妹几个都坐下喝碗热汤,顺便歇歇脚。   “呼呼,好吃好吃——”李荷花捧着陶瓷碗埋头就是干,都不嫌烫嘴,不到片刻就扒下去了一大半,直呼味道好。   “荷花姐,你吃啥都说好,就没你不想吃的。”李桂花用勺子淑女地舀着小馄饨慢慢吃,不忘嘲笑一下吃货小堂姐。   李荷花唔唔啊啊地应付着,根本没听到她说的什么,像个小馋猫一般光顾着吃了。   双胞胎兄弟不甘落后,呼噜呼噜地跟妹妹比赛谁吃得快吃得多,不到一会儿,兄妹三个面前就摞了一摞吃干净的陶瓷碗。   荣锦四个大学生还好,尝一份暖和暖和身子就行了,又不指望它顶饱。   周围同样来看戏的人们看到这边吃的那么香,又正是晌午的饭时,肚子多少都饿了,买一碗馄饨尝尝也不错。   于是接下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光顾馄饨摊,把桌子都占满了还不够,有的人直接端着碗站在边上就开吃了,更有人打包带走端到戏台子前头,一边看戏一边吃东西,香喷喷,美滋滋。   最后结账时,陈向阳想付钱被荣锦拦住,将账给付了,他们吃了那么多碗也就几块钱,便宜又实惠。   下午继续吃喝玩乐了半晌,直到戏台子落幕休息准备晚上的曲目,荣锦其实也没听清楚他们唱了什么,不过就是凑个热闹罢了。   晚上的戏份,荣锦是不打算再看了,待到太阳落山时,她把来时带的那群孩子都找齐,叫辆驴车一起完全无损地送回了村子。   “看戏看的咋样,唱的好不好听?”回到家,赵凤仙笑着迎上来问道。   小的几个当然说好了,叽叽喳喳地描述着看戏的过程,都干了啥吃了啥,说到最后只记着什么东西最好吃了,至于唱戏的都唱了啥戏?那谁知道啊,听不懂的说。   几个大的默不作声地看着弟弟妹妹在那儿蹦跶着卖萌,一边喝着钱春娥一早熬好的姜汤驱驱寒。   李婆子让王月琴就着蒸馒头的大锅烧了几锅热水,让他们全都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干燥暖和的大棉袄围坐到堂屋的火炉边烤红薯。   “晚上不准备做饭啦,今儿个蒸的炸的随便吃啊,反正饿不着你们。”钱春娥端过来一簸箕的肉包子炸丸子麻叶糖糕,笑着说道。   孩子们一哄而上,一人抓了一个自己喜欢吃的就往嘴里塞,表示看戏那会儿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光了,肚子正空着呢,保证还能再吃上几个大肉包。   荣锦看着热腾腾刚出锅的新鲜吃食,也上去挑了一块糖糕,掰开分给陈向阳,让他吃外面的酥皮,她吃里面的糖心,真是又甜又香。   李桂花赶紧低头猛啃了几口肉馅,比起无形中甜腻腻的狗粮,她还是比较喜欢吃实实在在的大包子。   李婆子进来一趟拿明矾准备炸油条,看他们吃的欢,又去厨房准备了几个小菜,再端了一簸箕过来换上,让孩子们吃个过瘾。   荣锦朝外面瞅了一眼,见天还早着就没阻止,反正有足够的时间消化,吃多了也没事,大不了吃完撵他们去外面玩一会儿再回来睡觉。   李老头爷几个忙完了外头的事进家门时,厨房那头油条炸出来了,扑鼻的豆油香弥漫了整个小院,混合着肉味儿,光闻一闻就忍不住流口水。   隔壁的二婶子又开始摔锅打碗了,劈里啪啦地闹腾个不停,在墙那边大声说些指桑骂槐的话,却不知道半个庄子都在看她的笑话。   从始至终,李婆子根本就没搭理过她,该忙啥还忙啥,该吃肉就吃肉,馋死那个抠门又眼馋的小气妯娌才好呢。   女人们的纠葛,男人们一般都不会管,李婆子也不让李老头他们插手。   骂就骂呗,只要没指名道姓,费的是对方的唾沫,她家又不会少块肉,甚至过的越来越好,气坏的到底是谁还用说吗。   李老头站在院里听了几句,没听到隔壁二弟出来管管他婆娘,摇头叹了叹气,随后被三个儿子叫回屋吃东西时就不再管那些破事了。   爷四个经过这么些年都习惯二婶子那张臭嘴了,很快就忘在脑后,笑呵呵地加入到孩子们吃包子糖糕的队伍中。   李婆子随后又把炸好的油条端上来两簸箕,他们在堂屋里大吃特吃,婆媳四个在厨房里蒸煮煎炸,吃的不亦乐乎,忙的热火朝天,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年味儿。   欢乐中,荣锦耳朵动了动,听到大门口吱呀一声,不由扭头看去,瞧见开了一条缝的门板边露出一片衣角。   下一刻,一双清澈懵懂的眼睛露出来,满带渴望地偷偷看向院里,正对上荣锦望过去的眼神,顿时被吓得一愣,嗖地又躲了回去。   “怎么了?”陈向阳发现荣锦的异常,停下给她夹菜的动作问道。   “大门口有个孩子在那儿,我去看看。”荣锦大概猜到是谁了,想到隔壁还在闹腾的鸡飞狗跳,起身准备将人带进来收留一会儿。   “我去吧,福娃妹妹你继续坐着吃。”李桃花擦了下嘴巴,迅速站起来走向门口,打开门后看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屋里的其他人都奇怪地望过去,就看到李桃花领着一个穿着单薄冻得脸颊鼻头通红的十来岁小姑娘,瘦巴巴的惹人心疼。   “这不是春娇婶儿家的梅花姐姐吗?咋跑咱家来了。”李荷花看到带进来的人是隔壁的傻丫头李梅花,很是奇怪地说道。   李梅花自从傻了后被钱春娇看得很严实,一般都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以防她走丢或者被村里其他调皮孩子欺负。   他们虽然就在隔壁,但是几乎很少见到傻丫头人,只是偶尔隔着墙壁能听到傻丫头和她娘傻乎乎地说话,更多的是被二婶子趁儿子媳妇不在找茬按着打,那个哭喊的可怜劲,听得李老头他们摇头叹气。   现在村里生活好,看还有谁家作践闺女的,都当宝贝养着,说不定将来就是一个大学生光宗耀祖呢。   就是李梅花是个傻子,好好养着将来长大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就好了,又不妨碍啥,也不知道二婶子咋想的,非得不是打就是骂,闹得全村人都鄙视李二叔爷俩是软蛋。   想到这些,李治国哥仨儿也禁不住摇头,看向李梅花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看孩子冻的,来让她烤烤火吃点东西。”李婆子添了一张凳子,先给小丫头擦干净了手脸,然后按坐在那儿。   “梅花,你娘呢?”赵凤仙端了一碗姜汤过来,先让孩子喝了暖暖胃,顺口问道。 第141章   李梅花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姜汤, 都不嫌辣, 喝完才磕磕巴巴地回话。   “爹…娘…姥姥……”简单的几个词表达了意思,说明她不算傻, 其实都知道。   看这情况, 钱春娇两口子应该是去娘家走亲戚了,二婶子把傻丫头赶了出来,衣裳都没给穿够, 估计饭也没让吃。   真是太心狠了, 即使人是个傻的, 那也是她自己的亲孙女啊, 竟然作践成这样。   荣锦看着李梅花抓着肉包子猛啃的可怜样儿, 心想如今她一身神力充沛, 还有仙府作保, 要不然帮这个重生的倒霉蛋儿清一下灵魄?   二婶子那么上蹿下跳地对他们家指桑骂槐没事找事, 她不回报对方一下,怎么对得起她小仙女的威名。   如果李梅花恢复灵慧的话,重生女对上极品奶奶……   呵呵哒,估计会很精彩哦, 到时候看二婶子还有没有闲心再找茬。   抱着看戏的心思,荣锦起身去沏了一碗麦乳精给李梅花喝, 顺便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在其他人眼中, 或许只是他们家福娃可怜这个傻姑娘, 却不知在荣锦摸头的那片刻, 看不见的无形神力瞬间灌顶, 将重生魂魄上遮盖的混沌阴影抹了去。   麦乳精很香甜,是傻傻的李梅花从来没吃过的味道,她捧着碗几乎将头埋了进去,喝的又快又急,像是怕不赶紧喝掉就被谁给抢走似的。   等到荣锦撤去了手掌回到原位,李梅花同时也将麦乳精糖水喝完了,忍不住眼皮子打架,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睡着了?”李婆子去摸了摸李梅花的额头,不烧,但是人确实吃饱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傻丫头在冰天雪地的外头转悠了多久,估摸着知道往他们家来也是闻着饭菜的香味儿过来的。   李婆子正在犹豫是把人留下住一晚还是现在送回隔壁时,钱春娇两口子出来找孩子了,在外面一声声地喊着梅花梅花,听起来担忧的不行。   李老头让大儿子李治国出去把人请进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冬天的冻死人,太阳下山后更是冷的滴水成冰,怎么就把孩子扔在外面不管了,万一出了人命可咋吧。   李治国出去后,外面的叫喊声很快就停了,两口子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看到正趴在桌子上睡的闺女,钱春娇顾不上打招呼,冲上去抱起孩子就抹起了眼泪。   李志强见闺女没事,狠狠松了口气后赶紧朝李婆子他们道谢,在李老头皱着眉头的询问下说清楚了缘由。   钱春娇自从怀了一胎生下李梅花后,这么多年一直没见再怀的信儿,无论夫妻两个怎么努力,就是怀不上。   二婶子本来对生了个赔钱货孙女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盼望着儿媳妇接下来能多生几个金孙,结果盼来盼去盼了好几年,别说金孙,连赔钱货都生不出来了。   为此,钱春娇在家里的处境可想而知,被她公婆嫌弃了好几年,要不是有丈夫护着点,说不定挨打受饿都是常事。   而李梅花这个傻孙女因此更不得二婶子的眼,认为是她阻碍了她家金孙的路,有赔钱货挡着,金孙才不愿意托生在他们家,所以经常对唯一的孙女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个好话。   最近,二婶子不知从哪儿得的信儿,据说距离李家村比较远的那个萝卜沟有个能让人生儿子的千金圣手,于是就赶着儿子儿媳妇去求药,大年底下一大早起来就把夫妻俩撵去了。   剩下李梅花在家,二婶子隐藏的小心思冒出来,骗孙女说她爹娘去姥姥家了,然后拐着穿着单薄的傻孙女去了村外遍地雪窝的沟渠,打着在冰天雪地的外头呆一夜将人冻没了的主意。   可惜,她的算盘打的是很好,但是也得看傻丫头配不配和。   二婶子把人扔在雪窝里自己悄悄跑回来了,没看到在她身后,李梅花从沟渠里爬上来,踩着她留下的脚印,哆哆嗦嗦地跟回了村。   傻丫头走路慢,二婶子频频往后看都没看到人影儿,以为自己成功了,溜进家门就不再出来。   等到李梅花磨蹭到李婆子家门口时,由于饥寒交迫又被食物的香气诱着趴在门外流口水,进而被荣锦发现,之后又被带进屋喝姜汤驱寒,没被二婶子发现。   不然说不得将人打晕再扔一次,那个心狠的老家伙估计都干的出来。   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一关,好在人没事,不得不说傻人有傻福。   钱春娇夫妻两人去萝卜沟跑了一趟,拿回来一包符纸烧成的灰应付爹娘,但是钱春娇是绝对不愿意喝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的。   真要喝还不如去喝给小仙女上香燃的香灰呢,说不定比那什么狗屁的符灰都要好。   两口子回来交了差,转头就发现闺女不见了,问了爹娘只说不知道。   然而钱春娇早就看出了点婆婆的小心思,哪里会轻易罢休,纠缠无果后就以找不到闺女就不喝符灰不生儿子作为威胁,终于让二婶子吐露了真话。   结果让夫妻两个气的几乎肝胆俱裂,闺女竟然被扔到冰天雪地的野外去等死!这是亲奶奶能干出的事吗?!   钱春娇恨的要死,冲上去差点跟二婶子打起来,被李志强好歹拦住了。   李志强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亲娘怎么就这么狠心,他们家是缺吃了还是缺喝了,咋就容不下一个傻乎乎的闺女?   更让人心寒的是,不光他娘偷偷将亲孙女扔掉等着她冻死,他爹这个亲爷爷看着这件事发生,竟然只当没看到一样地默认了!   别说孩子娘钱春娇痛苦悲愤,李志强同样是万分寒心,感觉跟从没看清过这对生他养他的父母一般。   他也想质问二老,为什么就不待见他的傻闺女,她吃的又不多,即使傻了也乖乖巧巧的不闹事,只是脑子有点糊涂罢了,养大了照样能嫁出去,说不得还能给家里挣笔彩礼钱,为什么就容不下?!   可是理智还在,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向狠心的爹娘质问理论,而是尽快将孩子找回来。   劝下钱春娇后,李志强和她一起急忙跑出门大声呼喊,想看看人在不在家附近,顺便准备找左邻右舍帮忙,大家一起趁着天刚黑没多会儿赶紧把孩子找到。   好在钱春娇喊了几声,李老头家这边就听到了,立马将人叫了过来,不然估计到最后全村人得打着手电筒去野外寻人了。   看到孩子安然无恙,钱春娇情绪终于崩不住了,抱住闺女就哭的停不下来,庆幸着还好没事,不然没了唯一的孩子,可让她以后怎么活。   李志强解释完后,看着搂在一起的她们娘俩,跟着红了眼睛,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啥哭,志强啊,不是大伯说你,成家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立起来啦,不然,你瞅瞅你爹娘干的都是啥事!”   李老头揣着手叹息,先逮住性子懦弱的侄子一顿训。   李志强这下不光眼睛红,脸上也臊的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大伯,志强知错了,以后肯定会改一改的。”李志强支吾一阵后抹了一把脸保证道。   这话说的不说李老头不相信,李治国哥仨儿都侧目表示不信,光说不做假把式。   李婆子婆媳几个和孩子们坐在一边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实话说不是她们看不起人,是真不信弱性子的李志强敢跟他爹娘雄起来。   要雄早雄了,能让媳妇和孩子受这么多年的罪?   “我不跟你讲以后,你现在就改!”李老头抹了抹嘴站起来,饭也不吃了,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   李老头担心这次若不能将二弟老两口的思想工作做通了,批评教育不到位的话,下一次可能就见不到傻堂孙女了,人极有可能被弟妹那个毒妇弄死不可。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走,我带你们回去,跟狗蛋两口子好好说道说道,现在是新社会,他们要是敢做出丢弃孩子的犯罪勾当,老头子我就敢把他们送进派出所吃牢饭去!”   李老头越想越觉得二弟夫妻俩是村里的不安定因素,得早日把它解决了,不然以后出了啥重男轻女杀死亲孙女的丑闻,他们李家村的清白名声还要不要了?!   “老二两口子就像是两颗老鼠屎,不能让他们坏了李家村这锅好汤。”李婆子同样非常气愤。   都新社会了,讲究男女平等,主席还说过呢,妇女能顶半边天,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恶事!   李老头脸色沉重地点头,深以为然。   走之前,钱春娇从失而复得的哭泣中回过神来,忽然跪到荣锦跟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未语泪先流。   “小仙女,请帮帮我家闺女梅花吧,婶儿求您了,婶儿给您磕头!”   “都说有得有失,您帮了梅花,要失去啥直接应在婶儿身上就好,只要我的梅花能清醒一点,就一点点,不需她多聪明……”   钱春娥泪流满面,接连几个响头让她额头都磕出血了。   下面可是硬邦邦的石板铺的地,不是软绵有缓冲的泥土,更没有垫子。   李婆子他们有些猝不及防,钱春娇这一出太突然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后,她已经磕完了头正眼含热泪期待地望着他们家福娃。   一家子人顿时皱紧了眉头,对此有些不满。   若说刚才李老头是想本着大队长和亲戚的情份帮一把的话,现在则像是他们家福娃被人家逼着帮了。   李志强也没想到媳妇会这么干,眼见着大伯一家的脸色黑下来,让他尴尬忐忑的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若是小仙女真帮忙治好了傻闺女,那、那爹娘总不该嫌弃着要把不傻的孙女抛弃了吧,相应的家庭矛盾也就不再有了。   如此一想,李志强趁着李老头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蹭地跑过去跪到了媳妇身旁,对着荣锦砰砰磕了几颗响头。   “志强小子你是想干啥?!”李婆子这回真发怒了,冲着李志强夫妻俩咆哮,气得真想将这两个恩将仇报的家伙拎起来扔出去。   李老头正想这么干呢,撸了撸袖子朝三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准备上去把人扔到隔壁去,顺便再教训一下二弟那个蠢货,自己家的破事都管不好,还把火烧到了他们家,简直是找死!   赵凤仙妯娌三个和孩子们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被李婆子愤怒的声音惊醒,齐齐打了个寒颤。   一场混乱正要开场,荣锦摆了摆手,场面顿时停滞了下来,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第142章   “你们回去吧, 以后要多多积德行善。”荣锦没有明说, 只提示了一句就摆摆手让人离开。   钱春娇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知道小仙女这话的意思到底是答应帮忙了还是没答应, 难道是以后只要他们多做好事善事, 他们家闺女就能慢慢恢复过来吗?   没等夫妻两人多想什么,李老头爷几个和李婆子婆媳一群人呼啦上去将他们拉着推着弄出了屋,睡着的李梅花也被王月琴抱起来跟着送出去了。   大人们离开后, 剩下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而后坐下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顺便支楞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没过多久, 隔壁果然传来了喧闹和斥骂, 伴随着女人声嘶力竭的痛哭声。   “还是咱们奶奶最好, 要不然……”李荷花一脸庆幸地说道。   要不然他们几个也像傻梅花一样小白菜地里黄, 明明家里有粮有钱却吃不饱穿不暖的挨饿受冻, 还得担心万一哪天被扔了甚至卖了,想想就打哆嗦。   “那是,二奶奶能跟咱奶比吗,她家就一个独苗苗孙女还想扔了呢, 咱们家孙子孙女一大堆,奶奶照样让咱们吃饱穿暖有学上。”李桂花得瑟着拍李婆子马屁。   虽然孩子们都知道其实他们奶奶才是偏心偏到胳肢窝的那个, 毕竟只要事关家里福娃的问题, 所有人都要往后退, 没得商量。   但是在别的事情上, 李婆子也没亏待了一群小的, 甚至没见她有重男轻女的意向,孙子孙女在她那儿都一样,她最喜欢最宠爱的始终都是她的宝贝孙女。   最主要的是他们各自爹娘都立的起来,各个小家都找了事做有进项,即使孩子不得爷奶喜欢,爹娘多少也能护着不让他们受了委屈。   就在这边各自思量唏嘘之时,隔壁又传来了劈里啪啦一顿响。   “打起来了?”大家听到声音顿时愣了愣,我去,这来真格的啦?   双胞胎兄弟顿时窜了起来,油条肉包子也不吃了,准备溜去隔壁看看热闹,没出门就被回来的钱春娥堵个正着,又给撵了回来,叮嘱他们别去掺和。   稍后,李婆子领着另外两个儿媳妇也回来了,隔壁确实打了起来,钱春娇和二婶子干了一架。   李老头爷几个拉住李二叔父子俩没放他们上场,就是让那对积怨颇深的婆媳两个狠狠打一场出出气。   不然那股劲儿始终憋着,早晚憋出毛病来,还不如趁此机会全发出来,之后好好过日子。   没有爷们帮忙,李婆子婆媳四人又故意躲回了家不去劝架,二婶子这下可就遭了罪。   钱春娇为母则强,这次被彻底惹火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对着恶婆婆捶打,不要命地连骂带踹的和二婶子纠缠到一起,一边打一边哭,将这些年来的辛酸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这日子,大不了不过了!   钱春娇常年家里家外地干活劳作,练出来的力气都比普通人大一些,而二婶子上工惯爱偷奸耍滑,回家后所有活计都撂给儿媳妇做,懒惰的手软脚软,当然不是儿媳妇的对手。   两人抓挠揪头发扯脸皮,无所不用其极,让旁边的男人们都看得浑身打激灵,只觉得女人打架都比男人直来直去的拳头看上去还要狠。   最后,钱春娇发狠般一个推手,二婶子被撂倒在地,摔了个狠狠的屁股蹲,不仅身体上备受摧残还脸面尽失。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钱春娇你竟敢打长辈,我叫我儿子休了你!”二婶子打架打不过后,嗓子一嚎开始在地上上蹬腿撒泼。   钱春娇抹了把脸上被挠出的血沫,一反以往柔弱顺从的模样,狠狠地呸了一声,“不用他休,我他娘的不过了!”   说完了这句话,钱春娇只觉得心中憋了那么多年的恶气一股脑冲了出来,心中十分舒坦,以往纠结的那些为难都不再是事儿!   “媳妇,咋能不过嘞,你不过了,我和闺女咋办呐。”李志强听了亲娘和媳妇的骂战,这会儿懵逼了,心慌的不行。   钱春娇两眼含着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去夺过仍在熟睡的孩子,转头回屋去了。   李志强赶紧追进去,跟在后面小心陪着好话。   李老头爷们几个见婆媳两人终于打完了,纷纷摇着头叹气。   “大哥,你嫌我家不够乱是吧,刚刚咋就拦着不让我上去劝架呢,看那小娘皮得瑟的,作为媳妇竟敢打婆婆,不教训教训还得了!”   李二叔挣脱了李治国哥仨的手,到了这会儿方才硬气地出声挤兑,全然把刚才那个吓得置身事外旁观的自己给忘了个干净。   李老头斜了他一眼,“你还怪我嘞,这都是谁捣鼓出的烂摊子,刚才我们也没拦严实啊,你咋不挣开冲上去劝?你敢吗?光说不练你个蜡枪头。”   “谁说我不敢,儿媳妇不老实就得教训,多打几顿就听话了。”李二叔倔着头呛道。   “毛蛋子,你得给我作主啊,你看看儿媳妇都翻天了,连我都敢打,这还了得,以后是不是逮住公婆想打就打啦,等咱们老了可咋办啊,我哩命咋恁苦嘞——”   二婶子坐在地上作五作六的闹腾的不行,把平时那些哭骂的招数全使了出来,结果在场的却没有一个搭理她的,她一个人在那儿打滚撒泼出尽洋相犹不自知。   李治国兄弟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躺地上滚来滚去不依不饶的所谓长辈,皆是撇嘴一笑,鄙视又不屑。   真是的,还说是长辈呢,长辈就这样撒泼打滚儿?哼,想让别人尊为长辈,她先有个长辈的样子啊。   荣锦几人在隔壁趴在墙头探头探脑地偷看,同样鄙视不已。   “二婶子真不要脸皮,就连我小时候打架打输了都不会滚地上撒泼耍赖,更不会找大人告状。”李荷花义正言辞地小声道,对二婶子的行为鄙夷的同时,还将她自己个儿夸了一波。   “我呸!”其他几个孩子纷纷侧目外加呸一声,心道丫的你是没打滚儿耍赖,但是跟大人们告状告的还少嘞?   别以为长大懂事做的隐晦了,就当大家都不知道那回事了一样。   “反正、反正我是个好孩子,二婶子是个大人呢,太没脸没皮了。”李荷花讪讪地厚着脸皮说道。   他们说着说着忘记了压低声音,很快就被李老头他们听见了。   李老头瞧了眼墙头上跟山鼠似的时不时冒个头的孩子们,看到弟媳妇闹的实在不像话,连小孩子都知道看她笑话了,像样子嘛。   他给李二叔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管管婆娘,不然是关起门来让自家人看笑话,还是闹大了让全村人都来看他的笑话,两个选一个。   李二叔哼哼了两声,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到底是不愿意让自家的家事宣扬得村里人尽皆知的地步。   只是还没等他将二婶子呵斥几声,从地上拖起来,钱春娇抱着孩子挎着包袱从屋里气冲冲地走出,李治民追在后面苦苦哀求。   “媳妇,老婆,春娇,别走好不好,你走了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到时候没有热饭吃没有干净衣裳穿更没有人暖被窝,会很凄惨的,春娇……”   李治民的卖惨哭诉没有打动铁了心的钱春娇,在她说出不过了那句话时,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挽留不住一心要走的她了。   “公爹不用教训,我这就离得远远的,你给志强娶个逆来顺受还贤惠的媳妇去吧,我钱春娇当不起你家儿媳妇,我不当了!”   撂下这句决绝的话,钱春娇带上自己唯一的宝贝冲出了家门,头都没回一个。   “春娇,你等等我,你永远是我李志强的媳妇,其他人我谁也不要,你等等我——”李志强紧跟着去追,被李二叔在身后拽住了他。   “臭小子,为了老婆孩子不要爹娘了是吧?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李二叔自感在大哥和侄子小辈们面前丢了脸,逮住只想着媳妇的儿子训了个狗血淋头。   哪知李志强正惦记着钱春娇和闺女两个呢,怎么还会听他老爹瞎叨叨,而且他们二老不是没啥事吗,现在还是把媳妇追回来最为重要,不然他就成光棍汉了!   “爹,你放开我,有啥话等我回来再说啊,嗷呜!”   “啊!你个小畜生,你竟然敢下嘴……”   李志强咬了拉着他不放的老爹一口,转身就跑出了门追老婆孩子去了,徒留李二叔抱着手原地跳脚怒骂。   “你个丧良心的不孝子,竟然敢咬你爹,有本事你别回来!!”   李老头爷几个就站在一边旁观,根本没打算再插手,看到这一幕也难免偷笑起来。   李治国哥仨见二叔举着手哀嚎,偷眼一瞧,艾玛,小堂弟/哥牙口真好,咬那一口都见血丝儿了。   “哎哟哎哟,我不活了,儿媳妇是个扫把星,儿子还不孝顺,我还活了干嘛,让我死了吧都别拉我。”二婶子哭闹之中见到儿子儿媳都跑了,懵逼过后爬起来就想一头往墙上撞。   然后,在场的人真的没有一个去拉她的,就看着她在那儿自导自演破绽百出,十分尴尬。   二婶子以为会有人拉的,只不过李二叔正被儿子气的火冒三丈,哪还有闲心管她,以往会配合着拉她的儿子儿媳又不在,结果……   她就脚下一个没收住,真的一头撞在了墙砖上!   脑袋和硬邦邦的大青砖对上,犹如鸡蛋碰石头,二婶子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的瞬间眼前一黑,吧唧一下摔在了墙根上。   这下,扰人的噪音彻底没声了。   李老头他们被唬了一跳,没想到她真敢撞上去了,竟然来真的?!   李二叔吓得一声大叫,以为老婆子撞死了,腿一软委顿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老大老二,将你叔你婶背进屋,老三你去叫李林郎中过来看看。”李老头这时站出来接过手,立即做好了安排。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小院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边偷看的荣锦几人面面相觑,回过神后立马秃噜下去,跑去给李婆子她们报信。   等到一夜过去,先不讲李二叔老两口如何被霉运缠身,单说钱家湾那边的钱春娇娘家那儿,李梅花在柔软的床铺上醒来,只觉恍然一梦。   “娘,我回来了。”看到窗口那抹背对着晨光做活的熟悉身影,李梅花忍不住泪流满面。   钱春娇纳鞋底儿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猛然转过身来。 第143章   李梅花是重生的, 她在前世时小时候很苦。   在那个家里, 有极其重男轻女的刻薄爷奶,懦弱无主见总是想逃避问题的父亲, 还有极度贫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庭, 让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过。   好在有疼她护她的娘亲,在对方单薄温暖的羽翼下,李梅花从蹒跚学步长成了还算亭亭玉立的黄毛丫头。   期间, 娘有口吃的, 就有她一口喝的, 每当狠心的奶奶想把她扔掉卖掉的时候, 娘都会牢牢地护着她, 让她成功留在那个家。   这样的日子虽然贫苦, 但因为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李梅花过的无忧无虑, 每天最多想的是下顿吃什么,以及不要被爷奶逮到犯错。   随着村子里越来越穷,也不知道气氛为啥变得紧绷绷怪怪的,甚至还来了一群群莫名其妙的城里人住在村里, 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起干活饿肚子。   等到长大了一些,李梅花才知道那些都是城里有学问的知识青年, 统一称作知青, 是被领导们下放到农村参加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积极分子, 说是很光荣的事。   李梅花不明白为啥好好的城里不待, 跑到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乡僻壤就是积极分子觉悟高了, 感觉是在瞎折腾。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万一被纠察队的逮到了是要被拉去游街的,那可丢人了,她才不干。   通过当知青的那些学问人,李梅花开始学认了字,从能写出自己的名字慢慢地到可以流畅阅读的地步,她自己很喜欢,娘也纵着她,帮她挡着爷奶的恶毒嘴脸。   十六岁那年,她娘突然又怀上了,村里的郎中检查后不建议生下来,但是爷奶和父亲都很高兴,期盼这胎能生个带把的继承家里的香火。   虽然李梅花也不知道,他们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家里还有什么香火可继承的,继承几亩薄田一筐糟糠?   口粮很紧缺,大人都吃不饱了,怀着孩子更辛苦,她娘的精力渐渐都被肚子里折腾的孩子转移走,李梅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冷落。   然而她并不怪娘,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肚子里那个也是娘的孩子,李梅花在这时候懂事地长大了。   她开始对抗爷奶暗地里的薄待,争取为自己找吃的填饱肚子,顺便给瘦的只剩下大肚子的娘省下一口。   只是即使那么努力,李梅花还是没留住她的娘亲。   在对方生产的那一天,血流了满床,爷奶不让送县医院,亲爹只会蹲在门口哭,村郎中摇头叹气,问保大还是保小。   最后,李梅花眼看着那个疼爱她许多年的娘亲躺在血染的破席子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伴随着一声猫仔似的微弱哭啼。   爷奶和父亲都在围着刚出生的猫崽子弟弟转,李梅花跪在她娘的床前,第一次心中有了怨,她怨门外那欢声笑语的三个人,包括他们宝贝着的那个带把的弟弟,是他要了娘的命!   从那之后,没了娘的照拂,李梅花在家里的日子更为难过,让她终于体会到了没娘的孩子是根草的感觉。   若不是那个猫崽子弟弟还要她照顾,李梅花相信爷奶肯定会卖了她换口粮。   又过两年,她十八了,花儿一般的年纪,正是一个姑娘家最好的时候,虽然两年的挨饿受冻辛苦劳作磨糙了她的手脚和头发,但是掩不住娘亲唯一留给她的那股天生的美丽。   之前教她学习的那个知青悄悄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城,李梅花知道对方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城去,但不是一直没有办法吗,怎么现在问她跟不跟他回了?   知青跟李梅花透露,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以他们俩这几年坚持不懈的学习效果,即使好大学考不上,上个专科是肯定的,等毕业后照样能分配工作,咋样都比呆在农村土里刨食强。   他想她跟他一起离开,免得再受家里的欺负,他想他的未来里有她,他们可以结为革命战友共同向上。   李梅花对于这一切不是不知道。   相处了那么久,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彼此的心意都在日常的接触中互相传递给了对方。   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在知青的娓娓诉说中,李梅花仿佛看到了他给他们两人安排下的美好未来,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她,让她瞬间充满了生活的希望。   事情决定好后,两个人开始偷偷加紧学习,为将来而奋斗。   没过多久,上头果然传来高考恢复的消息,甚至考试日期都定下了,村里的知青和读书人几乎都去报了名。   李梅花也瞒着家里和心上人一起填了报名表,甚至跑去大队长家哀求大爷爷帮忙瞒一下,不然政审时要是被爷奶他们知道了,她估计连考场都进不去。   所幸大队长是个很善良和蔼可亲的长辈,悄无声息地替她将准考生拿到了手。   考试那几天,李梅花借口生病将自己锁在屋里,听着爷奶在外面骂骂咧咧,然后偷溜出去追上赶考的大部队,顺利参加了考试。   接下来等待的日子很难熬,爷奶比以往更尖酸难缠,弟弟越来越娇纵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父亲仍然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在娘死后,他就像是没了精气神儿,整天犹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被他爹娘奴役着。   李梅花忍受着家里的艰难困苦,终于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穿着军蓝色制服的邮差骑着二八杠的半旧自行车进村了,车子上载着一个灰绿色的旧包袱,那里装的是许多人的希望。   大家伙都去围上去看,当得知对方是来送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体沸腾了,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李梅花得知后立马扔下拉了一裤子的弟弟跑去看,正好听到了邮差大哥叫她的名字,心上人替她接住,取来那个重若千金的信封交到她手上,而他手上也已经拿了一个,两人相视而笑,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他们真的都考上了!那个规划的美好未来就在眼前!   李梅花怀揣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心中火热,走回家的路上已经打算好去上学后的种种,那是她一直期待着的好生活。   然而等回到家里时,一切戛然而止。   有媒婆给李梅花来说媒,许下大笔彩礼和粮食,她爷奶已经同意了。   李梅花只是出去领来录取通知书的空档,家里就以五十块钱和一百斤粮食的价格将她卖了。   希望的光茫就在前方,只要她再往前一步,以后就是通天大道,在此之前折戟沉沙,让她怎么可能甘愿啊!   李梅花心火上头,闯进去将媒婆打跑,然后拿出大学录取通知书给爷奶和父亲看,让他们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已经考上大学了,将来肯定能挣更多的钱,毕业就能吃上商品粮。   她以为这么说,家里会重视,会推掉那门亲事,会让她去上大学。   可惜,对于顽固不化的刻薄之人,他们只会坚持自己认为对的道理。   听听那两个老家伙的反应,说什么丫头都是赔钱货,养的再好也是别人家的,赚的再多又跟他们有啥关系,上大学以后还是要嫁人,早嫁晚嫁有啥区别,现在嫁还能省点上学的钱,给亲弟弟换点口粮和以后娶媳妇的花用,丫头片子心比天高,上啥大学……   爷奶说不通,还将她的通知书抢了去,李梅花只有求助父亲。   然而那个一向懦弱的亲爹在问过一两次被训了顿后就再没动静了,反而转头劝她老老实实嫁人,不要想那些城里知青的活路,他们泥腿子跟人家没法比,让她认命。   李梅花怎么可能认命,她要是认命的话就不会想着考大学,和心上人将来过美好的生活了。   她苦苦哀求爷奶,没有效果后就想着把事情闹大,让村里人都知道,到时候求助大队长和老族长,不信队上和村里愿意白白损失一个大学生人才。   但是一切还没成行,她就被亲手养大的弟弟骗着喝下一碗水,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堵着嘴绑在了柴房里。   李梅花惊慌失措,爬到门口撞门无果,甚至听见爷奶将她的通知书卖了的事,他们正在乐不可支地数着钱票,数了好一会儿才数完。   媒婆随即也来了,送上两大袋谷子,还有一沓钱,商量好了接人的日子才离开。   李梅花又气又怒,又累又饿,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希望来临前沦落到这种境地,心神悲愤之下,她在怒火冲天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李梅花迷迷糊糊中透过柴房门缝看到院里的来人。   是他,是和她一起约好去上大学、去为共同的未来而拼搏奋斗的那个知青。   李梅花泪流满面,急急地想说什么,想撞门引起对方的注意,却因为几日滴水未进而浑身虚软在地,只能徒劳地听着那一对心狠手黑的爷奶欺骗对方,说她早就跟人跑了,说不定已经到学校了之类的谎话。   男知青听后很沉默,明显不愿意相信,之后又来了很多次,即使不让进门也在外头等着,一直等到去报道的时间来临,等无可等之下,他最终被同行的知青们拉上了离开的驴车。   而李梅花早就在他来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就被她爷奶敲晕过去,趁着半夜无人时,给绑着塞进了麻袋交给媒婆。   李梅花再见天光时已是在深山窝之中了,莫名成了山里残疾汉子买来的新媳妇。   她被压着拜堂,被打着入洞房,在即将被侵犯时,心如死灰的她将施暴的男人咬住喉咙咬死了,逃跑过程中被追赶着误坠断崖,了此一生。   临死前,李梅花最放不下的是互许过未来的那个傻瓜,最想念的是小时候待她如珠如宝的娘亲。   若是再有来世,她想和他一起去上大学,以后工作结婚生孩子。   若是再有来世,她想继续做娘的女儿,承欢膝下孝顺她。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这个可怜人的渴求,当李梅花再次从黑暗中睁开眼时,她看到了盛年状态的大爷爷,还有堂叔堂婶几家子,以及……她的娘亲。   李梅花默默流泪,她终于又见到了记忆中温柔的娘亲。   她以为是自己死前做的梦,不然怎么会回到小时候,重新见到年轻的娘亲和大爷爷一家。   然而李梅花很快发现,这不是梦,她确实回来了,而且还出了变数。   她分明记得三堂婶的第一胎生下来就夭折了,根本没活过一天,之后三堂婶就不能生了,一直被村里的三姑六婆在背后嚼舌根。   但是现在那个孩子不仅成功生下来了,甚至还被大奶奶一家宝贝着,取名福娃。   福娃,福娃,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定是倾注了长辈们无限的期望和宠爱。   李梅花很是羡慕,很奇怪为什么重来的一世事情变了,不过她很快就没有闲心顾及这个问题。   当再次回到那个家、见到那张刻在心底的丑陋面孔时,李梅花忍不住心中的憎恨。   看着那两个前世毁了她的所谓亲奶奶亲爷爷,幼小的眼睛中清楚明白地闪现出无比厌恶的恨意,她恨毒了他们!   或许是恨意太强烈,让刚回来的她忘记了掩盖,被对方看出了端倪,心惊之下当晚就把她给扔了。   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那刻,李梅花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黑暗再次降临,此后心头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般,她在里面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回去的路。   直到一片金光骤然洒下,迅速驱散了雾霭,让混沌的心智顿时变得清明无比。   这时,李梅花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那个知青、那个温柔的娘亲,还有今生重来的一切起点。   她冲着金光的方向拼命地跑,跑进一片亮光之中,迷蒙地睁开眼,正看到窗下背着光做活的那道铭记于心的熟悉身影。   “娘,我回来了。”李梅花哽咽着流下两行清泪。   钱春娥纳鞋底儿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猛然转过身来,她、她好像听到自家傻闺女能正常说话了!   她恍然以为自己听岔了,回头却发现自家傻闺女正醒着,躺在那儿默默哭的人心疼。   “梅花,别哭别哭,给娘再说一句听听。”钱春娇过去将闺女抱起来,忐忑又期待地说道。   李梅花扑到她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像是要把前世所有的委屈通通都发泄出来,吓坏了等待着的钱春娇。   “好好,我不问了,闺女别哭了,哭的娘也难受。”钱春娇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睛。   李梅花听话地慢慢停止了哭泣,泪眼迷蒙间看到比上一次醒来时大多了的手掌立时愣住了。   “娘,我…我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上次还是个小婴儿,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谁知听她这样的问话,钱春娇却立即捂着嘴喜极而泣,猛地抱着闺女亲了好几口,嘴里说着谢天谢地小神仙果然灵验之类的话。   李梅花没等来她娘的回答,门板吱呀一声从外推开,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人背着光影走了进来。   “春娇,咋地了,咋哭成这样,你要是不想回去,只要岳父岳母不嫌弃,咱们一家三口就先住这儿也行啊,别哭别哭……”李治民慌张地连连保证道。   要说他刚才还对执拗得一头牛拉不回的媳妇生气,但从一进门看到老婆孩子哭得天崩地陷的可怜样子,让他一下子就慌的不行,什么气都生不起来,只想她们娘俩好好的,要他做啥都行,即使以后跟她们住在老丈人家当个倒插门的女婿,他也认了。   “我哪儿哭了,我这是喜的!”钱春娇又哭又笑地擦了把泪,欣喜地看着丈夫道,“志强,咱们闺女不傻了,她能正常说话啦!”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她能不喜吗。   “啥?真的?”李志强懵了一下后立即高兴地差点一蹦三尺高,冲上来将娘俩紧紧抱在了怀中,被钱春娇担心勒着闺女给挣脱了后,他又在地上喜不自胜地转悠了一圈,转头跑了出去。   “爹,娘,梅花好了!梅花好啦……”激动的大喊声传出去老远,不仅惊动了家里的所有人,就连左邻右舍也都听见了这个好消息。   钱有粮家的那个小外孙女竟然好了,真的假的?大家伙一时间惊奇不已。   屋里,李梅花对着前世那个懦弱的爹跑出去的背影看了良久,转头再看喜上眉梢神情激动的娘亲,神色疑惑。   “梅花,你刚才问娘的啥,还有你一开口就能说话,这些年是不是其实都明白着呢?”钱春娇擦干净脸面,转而变得喜气洋洋起来,顺口问自家闺女道。   李梅花不敢解释死而复生的事情,怕被当作妖孽烧掉,既然娘自己找了缘由,她就自然顺从着点了点头。   “娘,刚才那是我爹?”李梅花赶紧岔过话题问道。   其实,她感到有些奇怪,在前世的这会儿,她爹可没有多么在意她。   “不是你爹是谁,还算他有良心,知道追着咱们娘俩过来,不然娘这次铁定不跟他过了……”钱春娇欢喜之下,忍不住对着闺女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地唠叨出来。   李梅花听得神色怔怔,最后一把拉住她娘的手,定定地说道,“娘,你跟他离婚吧,以后我养你!”   趁着还没被家里那两个老家伙折磨坏了身子,趁着还没怀上那个无情无义的小白眼狼,趁着她们娘俩都好好的,趁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说啥傻话呢,你爹已经知错了,你看他向着的一直都是咱们娘俩,不然在你痴傻的这些年,没有他咱们早就被那个老巫婆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娘咋能说离就离?”   离了婚,她们娘两个就真的再无依靠了,钱春娇摇摇头不赞同。   李梅花看着娘亲微弯的嘴角和那双眼睛中的甜蜜,默默停住了继续劝说的话,心中一时间复杂难言。   如果娘亲不愿意的话,这件事估计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稍后,李志强叫来了钱家二老,他们看到孩子真的不傻了,一家人全都高兴的不行,当即就杀鸡宰鸭,准备好好感谢一番小神仙的保佑,顺便给清醒过来的外孙女补补身子。   李梅花首先震惊于这个时间里姥姥家的富裕程度,其次更是被他们嘴里时不时念叨的小仙女事迹震得回不过神来。   小仙女?哪里来的神仙?!   前世可没有能召风唤雨、给大家带来吃喝不愁的好日子的神仙,为什么今生变了这么多?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仙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仙女荣锦正在吃饭时猝不及防地小小打了个喷嚏,被她赶紧转头捂着鼻子和嘴给遮掩过去了,不然喷到饭桌上岂不是很尴尬,影响大家和自己的食欲有木有。   “福娃,可别去雪窝里疯跑啦,看看都冻着了。”李婆子一边殷殷叮嘱一边给宝贝孙女端来一碗热汤喝。   陈向阳放下碗筷看了小青梅一眼,修长温凉的大手附上她的额头,停了片刻感觉到温度正常后方才移开。   “怎么样,我没烧吧,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说不定是有人念叨我了,再说从小到大我生过病吗……”荣锦喝着热汤向李婆子撒娇。   听说村里晚上要放电影,她还想去凑凑热闹看放的什么片儿呢,怎么能蹲在家里不出去嘞。   李婆子心肝宝贝地劝说了一通,连三个儿媳妇都拉上帮忙,最后还是在荣锦的坚持中败下阵来。   荣锦赢得小胜利,还没乐上一会儿,下一刻头上猛地落下一条温暖的围巾,上面带着熟悉的淡淡味道。   “你们放心吧,我陪她一块去,到时候会看好她不乱跑。”陈向阳将围巾给小青梅系好,面对着少女愈加绽放的眉眼眯了下眸子,朝饭桌上的其他人保证道。   几个小的顿时也嚷嚷着要去看电影,被李婆子一人一筷子敲了回去。   一个个没眼力见的,两个小神仙手牵手去约会培养感情,他们这群电灯泡上赶着破坏气氛是吧?没门!   等到夜幕降临时,荣锦穿戴齐整,被一身军大衣帅气逼人的陈向阳像拉着小媳妇一样拉出了门。   家里其他几个孩子被李婆子拦着没跟上,直过了好半会儿才放人,而村头大路口上的大白幕布已经快开场了。 第144章   李家村要放电影的消息一早就透露出去了, 周围几个村庄基本都知道了。   电影机子是李红军借来的, 专捡了两部好看的片子,一个是红高粱, 另一个是地道战, 可谓是老少的口味都给照顾到。   荣锦和陈向阳手过去时,村头大路口摆放着放映机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四角点起了篝火, 大人们在中间排排坐, 小孩子绕着人群和火堆胡乱跑动着玩耍。   黑压压的人群前头挂着一面白色的幕布, 从放映机中射出的一道光投射到上面, 正在闪着一片雪花状的影像。   李红军装胶卷调试的过程中看见刚到的荣锦两人, 连忙朝他们招了招手, 示意自己旁边单独留出来的一条长凳, 让他俩坐到这里来。   荣锦看有现成的好位置, 赶紧拉着陈向阳过去坐下,顺便谢谢红军大叔的好心意,将自己带的炒花生分给他一半。   “小意思,客气啥。”李红军嬉皮笑脸地说着, 手上却一点都不客气地将花生装进口袋里,剥开一粒撂进嘴里吃, 喷香的味儿, 果然是大嫂子的手艺。   陈向阳侧目瞥过一眼, 坐下后默不作声地将荣锦手上的另一半花生拿走, 换上了他怀里揣热乎的甜甘蔗。   荣锦好奇地打开袋子一瞧, 发现甘蔗不仅剥了皮还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正好能一口一个,很适合看电影的时候磨牙吃。   “谢谢啦!”小伙伴就是比她用心,竟然还给准备了这个,不然光吃花生的话肯定不到一会儿就渴了。   荣锦先给小伙伴塞了一颗刚才剥的炒花生作为感谢,然后迎着电影开场的序幕一手花生一手甘蔗,美滋滋地看起了电影画面。   陈向阳眼睛虽然也盯着已经开始放的电影内容,但是注意力一直关注着身旁,同时手底下平稳地剥着一粒粒炒花生,把穿着红衣的花生米凑成一把后就塞到荣锦的手上。   小伙伴这么给力,投桃报李,荣锦也会时不时将手里的甘蔗小块递到他嘴边,每到这时,陈向阳就会低头乖乖地将东西叼进嘴里吃掉。   画面如此和谐,虽然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李红军偶尔瞧过去一看看到了,不知为啥感觉心里塞塞的不是滋味,等到他媳妇孩子过来坐他另一边后方才终于舒坦些。   电影开场没多久,周围村落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地聚集过来,或是找了个地方坐着,或是直接挤边上站着,全都喜气洋洋目不转睛地看着幕布上放映的画面。   虽然现场有不少人,但是电影放映期间,下面没有一个胡乱说话的,全场除了电影人物的对话,能清晰地听见放映机传带胶片的声响,是那么的悦耳。   两部片子时间不短,放完了红高粱后,大家伙喧闹了一会儿,放水的放水,议论的议论,明明天色不晚了却没有一个人走的,甚至更远地方的陆陆续续地赶过来。 第二部 片子开始没多久,荣锦看得没意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瞌睡上来,最后一头栽进小伙伴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之后电影什么时候结束的,荣锦都不知道,只记得半途迷蒙地醒来了一瞬,陈向阳背着她正往家里走,对方宽阔的背部给以人十分温暖的安全感,让她下一秒不知不觉中又渐渐地睡着了。   春节即将来临,稍后几天,大家伙忙忙碌碌地为过年过准备,村里的年味儿越来越浓。   李婆子婆媳四人一心忙着家里,收拾年货做好吃的,小院里的食物香气一天比一天香,估计到年后正月里都不会散了。   李老头爷几个忙活着家外面的事情,时不时跑周围集市上买来过年需要的物品,例如春联、麻糖、烟花炮竹等等,还有孩子们喜欢吃的各种小吃零嘴。   这天天晴,荣锦正坐在堂屋门边,一边烤着火炉一边晒着太阳。   屋里几个小的正嘻嘻哈哈的烤红薯和花生吃,嘴里手里都没闲住过;外面的几个大的正帮着大人们杀鸡宰鱼,说是今儿个要炸鱼块炸肉丸子。   荣锦坐在垫了小被子的太师椅里昏昏欲睡,李婆子经过时悄悄给她盖上了毛毯子,陈向阳回屋拿东西时路过,又往她头上戴了一顶毛线帽,没过一会儿,周围的声音就瞬间减小了很多,很快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院里洗刷东西时轻微的流水声。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在大门外炸响,热闹的人声传进院里,随即大门被咣地推开。   打头进来的是李治国,后面跟着一伙人手上抬着个大纸箱子,很是宝贝的样子。   荣锦听到动静睁开眼,微微坐起了点身子,看着他们在哪儿捣鼓什么。   李婆子见他们搞这么大阵仗吵醒了宝贝孙女,脸上有点不愉快,不过因为大家伙都在,她倒是没当场发作,只是擦干了手走过去,准备瞧瞧他们闹腾个啥。   “慢点慢点,这可是精贵玩意儿,才买回来,不能磕着碰着。”李治富作为搬箱子的一员,一边搬动一边频频叮嘱道。   “赶紧得找个桌子,放桌子上!”李治民从后面挤进来,飞快地窜进屋,三两下拖出一张木桌出来。   大纸箱子很快被放到了桌子上,上头居然还绑了一朵红花,从外面一窝蜂进来的人都在围着它看,个个脸上充满了期待和惊喜之色。   李老头最后踏进门,被李婆子拉到一边问,“到底咋回事,你们这次是买了啥啊?”搞得阵势这么大,打眼一看,全村的小伙子估计都来他们家看热闹了吧。   “没买啥,等会儿拆开你就知道了,赶紧给大家伙倒上水,瓜子花生端点上来。”李老头笑呵呵地卖着关子,打发李婆子去招待帮忙的小年轻们。   李婆子狐疑地往人群哪儿瞅了两眼,叫来两个大孙子大孙女,让他们俩去上茶水零嘴,她自己则走上台阶,准备看看老家伙到底买了啥玩意儿。   孩子们这会儿全跑出来凑热闹,一头扎进人群挤到最前面看稀罕。   赵凤仙妯娌仨一边收拾着宰杀好的鸡鸭鱼肉,一边笑容满面地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同样十分好奇。   “快,拿剪子剪开看看。”   “拆了拆了……”   “哇哦——”   被众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大纸箱拆开了,露出里面一台外壳黑溜溜前方后圆的大屁股电视机。   “电视机!电视机!”孩子们拍着巴掌蹦跳着欢呼。   新式课本上有电视机的插图和照片,在村小学上学的孩子都能认出来桌子上那个是什么。   年轻人中也有去过县城或者大城镇的,几乎一眼就认出眼前的黑疙瘩是个啥了,认不出的立即就有旁边的人科普。   不到片刻,在场的人都知道大队长家这是搬回了一台最时髦的电视机了,能看电影能看领导人的电视机!   荣锦直起身看到那个大屁股的东西后又窝了回去,黑白电视机而已,又不是大彩电,有什么好稀奇的。   李治国兄弟三个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把电线安装上,调试到了信号。   其实如果他们弄不好的话,荣锦不介意帮忙给他们做个加强版的,保准能搜更多台。   结果那哥仨捣鼓的还算不错,成功搜到了省城台和京都台,让大家伙高兴的不行,赞不绝口地将李治国哥几个夸了一通。   村民们可稀奇了,当晚就过来了很多人,自带瓜子和小板凳的,冒着夜晚的寒冷和冬风也要过来看回电视。   李老头在院里点起了大堆篝火,让大家伙边看电视边取暖,不至于大晚上的真给冻着。   院里的电灯关了,除了火堆的光亮和稀疏的辰光,只有最前面那个小小的黑盒子在发出微光,吸引着众人的所有注意力。   一阵雪花过后,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了主席那道尚且硬朗伟岸的身影,让下面一众人禁不住全都屏住了呼吸,眼中的热情却像是要溢出来,心中火热。   画面上是他们的主席,主席正在彬彬有礼地接待着外国来宾,一如他们平时从报纸画报或者电影间歇的新闻播报中看到的那样精神矍铄和蔼可亲。   “主席,是主席——”   坐在下方的乡亲们忍不住呼唤出声,一个个激动不已,甚至有老人家情不自禁地两眼泪花,看着电视里那个带领他们摆脱旧社会走进新时代的伟人,尊敬和感激全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这一晚,院子里的火光亮了很久,直到因为太晚电视画面又变成了雪花,大家伙这才意犹未尽地搬起小板凳回家去。   此后两三天,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家里都人来人往的很热闹,将过年的气氛又拔了一个高潮。   与之相反的是隔壁院子的冷冷清清,静静地好似没有了一点人气。   二婶子自从那天找死一样将自己的头磕破后,她就瘫在床上起不来了,以李林郎中的说法,磕坏了脑子伤到神经了,再加上年纪大恢复力弱,身体素质还不好,人就直接没有了行动力,成了个瘫子,估计以后就得在床上度过晚年生活。   本来村民们还想帮忙去送县医院看看,但是李林看诊过后当即摇了头。   实话说,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脑袋神经这一块根本没法治,坏了就是坏了,根本治不好的,花再多的钱都白搭。   李二叔这下立马心生退意,在得知老婆子除了瘫在那儿不能动外并没有生命危险后,就表示不去医院治了,家里没多余的闲钱去耗。   这下,大家伙也没了帮忙的想法。   大医院都治不好的话又何必再费那个功夫折腾来折腾去的,平白浪费钱,还不如拿来好吃好喝地养着,说不定也能活到高寿。   再说这都是二婶子自己作下的孽,怪不到让人身上,自作自受罢了。   但是二婶子不那么想,醒来知道自己瘫痪了后将一切都怪到了儿媳妇身上,甚至连同对儿子都起了怨怼。   她瘫在床上没事儿干,就白天黑夜地咒骂起儿媳妇一家来,准备等他们回来,她得好好磋磨一下那两个赔钱货贱皮子。   只是没等她等回儿子一家,自己先被自家老头子弄了个半死。   因为家里没了儿媳妇做家务,李二叔除了农活其他几乎什么都不会干,洗衣服能洗破洞,做饭管叫厨房烧起来,更是懒得连院里的地都不扫一下。   二婶子在吃过几次老头子做的糊饭之后,成功拉了一床秽物,被李二叔嫌弃的不得了,只每天给她扔进去点东西饿不死就行,专等着儿媳妇回来收拾去。   眼见着春节的日子越过越近,可惜钱春娇和李治民一直没见回来的迹象。   李二叔闻着隔壁大哥家天天传来的肉香,肚里馋虫饿得嗷嗷叫,再看看啥都没准备的自己家,一时间对老婆子恨的不行。   要不是老婆子没事找事整天咒这个骂那个的,他现在说不定也和大哥一样吃香喝辣,享受小辈孝敬嘞。   但是现在啥都没有了,儿子都跑的不回家,要他以后怎么养老送终?   李二叔气闷之下直接不管老婆子了,天天只顾着自己吃喝,想吃肉就把家里几日没喂蔫巴巴的鸡杀一只炖了,想喝酒就去二侄媳妇的代销点打上二两小酒,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二婶子在屋里饿的直叫唤,饥寒交迫之下抓破了被褥,以里面的棉花为食,却天天闻着李二叔喝酒吃肉的香味,又馋又恨,老脸都扭曲了。   要不是她现在瘫在床上动不了,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真能拼着老命爬起来咬下老头子一块肉解解恨!   想当初她把人当祖宗伺候着,精粮细面自己都舍不得吃,就省着给他做,结果现在人家光顾着自己个儿逍遥,却让她躺着等死!   二婶子现在最恨的不是生不出孙子的儿媳妇了,而是白眼狼的李二叔。   都说夫妻患难见真情,临老相扶持,如今真实体会过后,都他娘说的是狗屁!   “老家伙,你再不给我点吃的,我、我死给你看……”二婶子最后瘫在破棉絮中痛苦地呻吟哀嚎。   李二叔坐在院里听到了动静,只当没听到一样,心道死老婆子就是人贱命大,几天没吃没喝还活着呐。   他现在正为自己以后的逍遥日子发愁呢,哪有时间管一个瘫婆子啊。   原来经过李二叔最近的霍霍,家里之前喂养的鸡鸭终于被他给宰吃完了,手里的钱也花的所剩无几。   虽然厨房还有些粮食米面,但他又不会做饭,霍败了不少后,做出来的糊糊自己都不想吃。   本来他想拿家里的粮食去卖钱,然而粮柜钥匙被二婶子当初藏起来了,李二叔找不到只能作罢。   到了这个时候,李二叔想起儿媳妇的好来了。   让他摸着良心说,儿媳妇自从进了他们家门就一直勤勤恳恳,家里家外不停地的忙活,除了没生出个带把的给他家延续香火,其他方面都尽到了做人媳妇的本分。   如今缺了她操持,老婆子又不中用了,这个家眼看着就要散。   “唉!”李二叔叹口气,苦着脸狠吸了几口烟袋锅子。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村里热热闹闹的过年气氛,感觉好像只有他家冷清的像是荒了一样。   就连村边几个没儿女的孤寡老家伙看起来都比他过的好,还能天天拄着拐棍出来晒太阳唠嗑呢,兜里装的炒瓜子炒豆子一把一把的吃着。   李二叔倍感凄凉,想到待在儿媳妇娘家不知道回来的独苗苗儿子,嘴上暗骂了几句不孝子。   等到太阳落山,隔壁又飘来饭菜的香气时,李二叔站起来抖抖冰凉发麻的大腿,拍了拍身上油腻的发黑的烂棉袄,腆着老脸去敲响了他大哥家的大门。   李婆子对于二弟的上门一点意外都没有,她都和村里的老姐妹们打赌了,就看他能坚持到啥时候。   当李二叔坐到温暖如春的屋里,看着李老头子孙满堂一家和乐的温馨场景时,不由得抹了一把辛酸泪,第一次向兄长低了头。   “大哥,你可得帮帮我啊……”   经过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李二叔表达了想接回儿子儿媳妇的想法,而这件事需要李老头这个大队长的帮忙才行。   毕竟当初他家将人气走,而后也没派人去接,直把人凉在那儿了,不是打人脸面是啥,不想做亲戚了咋地。   如今再想把人接回,不说儿媳妇怎么想,怕是亲家那里都不会愿意放人。   只有大队长家有这个面子帮忙去从中说项说项,毕竟有钱春娥的关系在,肯定会好说话些。   李老头撇眼看着二弟那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好似饿死鬼投胎一样将桌上一盆饺子都给撂下肚了,简直没眼看,和以前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样子根本没法比。   “二弟啊,我帮你可以,但是人家春娇估计不会愿意白白地回来……”   李老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准备这次把二弟家的矛盾给彻底解决了才行,不然保不准以后又闹起来,丢的都是自家的脸,破坏的是李家村的和谐。   之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李二叔同意等儿媳妇回来后,将代表管家大权的粮柜钥匙交给她,还有家里的财政大权,一块交给儿子管理。   其实将钱财交给李志强和交给钱春娇没差,不过经过儿子一道手,好歹给李二叔一个自欺欺人的安慰,对外可以挺着腰杆子说家里是儿子管家,而不是实际上的被儿媳妇把控着。   有了这个实惠的让步,李老头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年前一天,李婆子带上钱春娥,由李治富开拖拉机载着,亲自往钱家湾走一趟。   钱有粮老两口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若说之前在得知自家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时还很气愤愤慨,等见过李志强在他们家做小伏低的软绵性子,火气已经降下去了不少。   如今亲家大嫂子亲自来请人,更听说那个老虐婆已经瘫痪在床横不起来了,顿时十分解气。   以后那个家里就是闺女当家了,好日子就在后头。   回,咋不回,回去当家做主扬眉吐气去。   钱有粮询问过闺女的打算后拍板应下了,好好招待了亲家大嫂子三人后,依依不舍地将闺女一家送上了拖拉机。   钱春娇挥别了收留她良久的娘家人,心中是对回去后掌权管家的激动和向往。   本以为要厚着脸皮赖在娘家很长时间,差点就要被闺女劝着去县城里无依无靠地漂泊,没想到峰回路转,那个老家伙这么快就遭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李梅花靠在她娘怀里,眉头紧皱,神色不是多好看。   她不想回那个家,都快劝动爹娘去县城找活做了,结果被人横插一脚,半途而废。   李婆子坐在拖拉机前头,察觉到身后侄孙女的目光,扭过头瞧了眼。   小丫头眼神清明,和以前傻乎乎的时候确实不一样了,果然是好了吧。   “春娇啊,你看志强最向的还是你们娘俩,孩子也好了,以后管着家就好好过,咱们村的日子越来越好……”   李婆子一脸慈和地殷殷嘱咐,说到最后拍了拍钱春娇的手。   女人啊,这一辈子过的都不容易!   李志强跟着李治富坐在车头,听着后面的说话声脸上闪过一丝焦灼。   他有点担心家里的老娘,即使她再不好也是生养他对他好的亲娘,当听到大娘说她瘫了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担忧盖过了埋怨。   只是散了的家好不容易就要重新聚起来了,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以免媳妇和闺女看到了不高兴。   拖拉机进村时,没事在外面溜达晒太阳打盹的人都看到了,李婆子只说侄媳妇一家离开这段时间是去大医院给孩子看病去了,如今看好接回来了。   钱春娇和李志强适时出声,证实了这一说法。   大家恍然大悟,再看看小丫头不同以往的机灵劲儿,确实像是治好了的样子。   李梅花不傻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李家村,大家伙都跑出来看热闹。   而当事人正一脸懵地看着一路来整洁有序的小洋楼、平坦的水泥路、家家户户高高挂满的大玉米棒子,以及围过来的穿戴良好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乡亲们。   李梅花有点茫然失措,原来娘口中说的都是真的。   李家村果然比钱家湾生活水平更为富裕充足,比她给娘描绘的要达到的目标还要好,怪不得娘不愿意去县城做工奋斗。   本来村里就已经过上那种好日子了,谁还想背井离乡的往外跑啊,是不是傻?   只是,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这就是那位传言中的神仙带来的福祉吗?   这不科学! 第145章   钱春娇重新回到那个家, 虽说早已提前知晓有了心里准备, 但是当她真正看到曾经的恶婆婆如今的下场时,仍然是极为震惊的。   以前多么趾高气昂有精气神儿的人啊, 现在躺在一堆破烂棉絮中, 屎尿污秽流了满床,屋里阴暗潮湿,不知道多少天没开门通过风了, 里面的气味难闻至极。   钱春娇推门进去后看到这一幕直接被震在当场, 却见烂棉絮中有了点动静, 又吓了她一跳。   床上的人或许是听到门口的动静, 看到进来的人是谁后顿时大喜, 浑浊的两眼中放出饥饿的青光。   “儿…媳妇…救…救我……我饿啊!”二婶子艰难地从屎尿中钻出来, 朝钱春娇伸手求救。   许久滴水未进, 再不吃点东西, 她就要活活饿死了。   钱春娇看到她被饿成的那个鬼样子,当即骇了一跳,虽然看见这一幕很大快人心,但是她更不想闹出人命来, 她还没狠心到那个地步去。   “春娇,娘怎么样了?”李志强这会儿期期艾艾地过来, 不放心地问道。   为了避嫌, 不惹刚回来的媳妇生气, 尽管他心里担忧着老娘, 也没敢表现的太明显。   钱春娇下意识将打开的门关上一些, 不让他看到里面凄惨的场景,并支他出去请李林郎中。   “志强,你先去叫李林郎中,我这儿得给娘收拾收拾。”钱春娇语起软上很多,三两句让李志强高兴地赶紧去请人。   等他走后,钱春娇赶紧打了一盆热水,拿上手巾帕子进去,很快将婆婆弄干净缓上一身衣裳出来。   随后,她又床上的烂棉絮裹起来扔到一边去,重新换上一床被褥,将人安顿好后就把门和窗都打开了,不散散味儿的话这屋真没法进。   期间二婶子一直嚷嚷着喊饿,但她身子虚的很,声音嚷出来也不大,比幼猫还要弱,哪里还有前段时间在家里磋磨儿媳妇的威风。   “你说你以前威风个啥,天天跟供着天王老子一样伺候他们爷俩,到头来还不是我这个当儿媳妇的照顾你。”钱春娇不理会对方要东西吃的举动,只先给她为了点热水,先把胃暖起来再说。   实话说,老婆子的惨象让钱春娇有种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她实在是没想到一向跟婆婆一个鼻孔出气的公公会在关键时候光顾着自己,把人就这样撂到一边不管了。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呢,竟然到最后是这样的下场,怎能不令人唏嘘。   要是等她老了,李志强敢这样对她……钱春娇咬了咬后牙槽,真到那种地步,要么她死了一了百了,要么就得咬下对方一口肉来,让他也疼一疼!   等屋里散风散的差不多了,温度倒是比钱春娇刚进来那会儿上升了几度,不过她还是动作麻利地升起了火炉子,门窗关的只留一条缝通风。   二婶子喝了点热水恢复了些神智,看着唠唠叨叨说教她的儿媳妇直瞪眼,气她小人得志一朝便张狂。   但是想想她的那些话,以及外面那个她供着伺候了大半辈子的老王八蛋,二婶子一双浑浊的老眼中顿时流出了眼泪。   钱春娇去拿米煮粥的时候,在另一个屋里休息的李梅花走出来扯了扯她的衣袖。   “娘,那个人对咱不好,你干嘛还要……”尽心尽力去照顾她,让她就那样死了多好!   李梅花眼神执拗又疑惑地看着钱春娇,很是不解。   钱春娇摸了摸闺女的头,将人拉到角落里叮嘱,“梅花,不管咋样,她到底是你亲奶奶,是你爹的亲娘,你爹嘴上不说,可以他那个心软的性子,要是看到你奶这种情况只会向着她,还不如咱们先把表面功夫弄好了。”   “她想害你的账,咱们以后慢慢算。再说你看看她如今那样儿,能活几年……”   最后一句话,钱春娇压低了声音,听得李梅花眼睛暗了暗。   钱春娇不是不恨,只是比起恨,闺女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能在村里博一个孝顺的贤名,洗清闺女以往的傻名头,比明面上折磨一个老瘫婆子,还能让丈夫跟她们娘俩一条心。   以后家里是她掌管粮柜钥匙,合该多让婆婆亲自尝一下身不由己仰人鼻息过活的滋味才好。   安抚住了闺女,钱春娇将煮米汤的小瓦罐拎到火炉上,屋里的秽气很快地被米香味驱散。   待到李志强急匆匆地找到李林回来时,正屋里已经恢复了他走前的模样,而他娘正躺在干净的被褥中气息微弱。   “娘,你咋样啦,儿子给你请郎中来看看。”李志强看着不过几日未见就消瘦得判若两人的老娘,不由两眼发热,眼眶泛红。   不过顾及着媳妇的感受,而且还有外人在,他一个大男人好歹没有当场哭出来。   二婶子浑身虚弱无力,看到儿子就在眼前,双眼顿时大亮,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说什么,被走上前看诊的李林顺手接过去按住了脉搏把脉,顺便听一听心音。   李志强只好退后一步让出位置,对站在一旁的钱春娇讪讪一笑。   李林在那边望闻问切了一番,二婶子的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上次人刚瘫痪时除了不能起身,其他还挺正常,只要养好了,以后坐个能活动的木椅,出去溜溜跟正常人没区别。   但是现在,人竟然都快被饿死了,李二叔到底是干了啥?估计若不是李志强一家三口回来,或许过不了这个年,二婶子人就要没了。   “有些营养不良,这几天先喂点稀饭大米粥,慢慢的再让吃包子面条,等养胖了点再沾荤腥吧。”不然就真是不要命了。   李林最后给出了诊断,没有开药汤子,只说最好用些米粥。   “已经煮上了,马上就能吃。”钱春娇指了下火炉子说道,上面的瓦罐口正冒着浓浓的大米香。   李志强见此感激地看了媳妇一眼,二婶子见到这一幕眼里的亮光散去,举起的手终于老老实实地落下去了。   形势比人强,啥都没有小命重要。   李梅花扒住窗户口看到娘亲扬眉吐气的一系列举动,禁不住狠狠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暗,隔壁的动静大起来,好似有很多人在那边,然后没过片刻,一阵突兀的吱吱啦啦的声响传过来,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李林看诊完出来时瞧见已经不傻了的小姑娘,眼中闪过好奇和诧异,毕竟本以为会痴傻一辈子的人竟然在没什么医治条件的情况下自己好了。   或许是当初撞了头后在脑袋里留了血块,现在自身清理干净了,人也就清明了。   “梅花,你大爷爷家里放电视呢,你咋不去看?”李林揉了下可怜孩子的头顶,掏出口袋里的糖果给她吃。   “电视?”李梅花听了一惊,现在村里就买得起电视机了?随后又觉得理所应当。   既然李家村都走到这种富裕的程度了,买台电视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是啊,你治国大伯前几日搬了台电视机回来,家里正忙着,你也去看看吧,村里的小孩儿现在都在那儿。”李林拉上李梅花,和李志强两口子打了声招呼,将人带出了门。   李梅花回头瞧了眼进屋去的老头子,知道大人应该是有事相谈,她是想听一听来着,然而在家不能表现的太异常了,等回来再问问娘也一样。   李林将十分乖巧的小姑娘带到隔壁,将人交给自家外甥照顾一下,他转身就去给在场的几个老头老太太复诊去了,正好现在大家都坐在一块,免得他挨家挨户去跑了。   李梅花看着宽敞的小院以及精致的小洋楼,神情有点恍惚,对于身边换了人根本没有察觉。   院子里坐满了人,老老少少都有,全都伸着脖子朝台阶桌子上放的电视机上瞅,眼睛都不舍得移开。   “上次国家说这次要来一个那啥啥国的总统哩,听说那地方都是红头发绿眼睛,长得跟妖怪一样。”   “那是外国的人,他们跟咱国家的人不一样,到咱们这儿来就是外宾。”   “有外宾来?那咱们又能看到主席了,主席肯定会出来接待的。”   村民们磕着瓜子热热闹闹的谈话内容让李梅花听的恍恍惚惚,啥时候平民百姓也有这个闲工夫关心国家大事了?   还记得前世这个时间,大家伙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邻里亲戚甚至夫妻儿女,防着被诬陷被背叛被举报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呼啦一声响,周围顿时亮了起来,原来是李治国哥三个点燃了篝火堆,给乡亲们取暖用。   李梅花从恍惚中被惊醒,看到在黑暗的天幕之下,院里的众人坐在篝火旁,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一些话题,最前方的黑白电视机上已经开始放今晚的新闻播报。   “你叫李梅花是吧,走,我带你去找小伙伴玩儿。”宋长兴从表舅那里接手了一个小丫头有点麻爪,急着给她找个同龄的玩伴儿,然后他好去找某个小妮子算账。   李梅花这时才注意到身边已经从那个中年郎中换成现在这个肥胖子少年了,不由问道,“你是谁?”   她前世好像没在村里看到过这样一只大胖子,难道又是一个变数?今生的变数怎么这么多,到底是好是怀,会不会影响到她……   宋长兴低头瞥了眼皱着眉头的小丫头,心中纳罕,之前人傻的跟婴孩无异,现在又变得这么深沉,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孩子,真是奇怪,让他下意识地想敬而远之。   “我是宋长兴,刚才的郎中是我表舅。这里好多小孩子,你可以找他们去玩,我要去找我朋友了。”宋长兴叮嘱了之后飞快地脚底抹油溜了。   总感觉还是荷花小妮子比较靠谱,他得赶紧把跟他躲猫猫的小家伙抓出来。   宋长兴动作麻利地闪进人群不见,却没看到在他身后李梅花蓦然睁大的眼睛,看着他那庞大雄伟的背影像是见了鬼似的。   宋长兴?那不是、那不是大堂姐李桃花的未来丈夫吗?更是将来铁面无私的军人、公安局长!   可是……   李梅花再次陷入恍惚中的脸上闪过疑惑之色,可是她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堂姐夫是一位身材很匀称很好看的人啊,怎么现在是一只大胖子?!   就在李梅花站在那儿傻呆呆地不动,怀疑自己是认错人之时,李桃花发现了孤零零一个的她,心生怜悯,过来友好地招待她。   “梅花你回来啦,走,堂姐带你去吃好吃的。”李桃花丝毫不见外地牵起小姑娘的手,温柔地说道。   李梅花回过神,认出领着她走的就是刚才想起的那位大堂姐,发现她比前世长的还要漂亮温柔了,也许是生活水平提高了的原因。   “宋…大哥……”李梅花抿了抿嘴唇,将本要脱口而出的名字换成了大哥,以前世那人后来的地位,她现在喊一声大哥都算是高攀了。   “你要找宋长兴?他八成去逮荷花去了,等会儿就回来。”李桃花说着已经将人带到了堂屋里。   那儿已经摆上了一个大圆桌子,上面放满了各式零嘴糖果,孩子们围坐在那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旁边放着烧的旺旺的炉火,比在外面暖和。   本来电视机放在门口的台阶上,他们在屋里是看不到的,但是荣锦不想去院里挨冻,索性想了个法子。   弄了一面镜子回来放在特定的位置,然后再让电视机倾斜一点角度,不影响院里的大家伙看电视的同时,他们在屋里也能看得着了,在镜子里看,两项便宜。   李梅花被大堂姐拉进屋时,荣锦抬头随意地看了眼,随后眼神顿住,停留在走进来的小丫头身上。   有她的出手,重生魂果然顺利恢复了灵慧,只不过看上去没了刚重生回来那会儿的满身戾气,倒也是一件好事。   看来痴傻的那几年也不是没有白白度过的,好歹将重生魂的戾气磨去了,以后只要她自己好好珍惜现世人生,不作奸犯科走上邪路,这一辈子肯定比她上一世过得好。   “这是梅花,来找咱们玩儿的。梅花,那是你长江大哥、长河……”李桃花将人带进来后,考虑到对方刚不傻了,应该还不认识家里的人,热心地开始给她介绍。   对于这个以前傻乎乎的小堂妹,李长江兄弟几个还是很和善的,在介绍到时都抓了把糖果花生之类的给她随便吃,权当是见面礼了。   轮到荣锦和陈向阳时,两人均是轻轻点头即过,其他人一副见怪不怪甚至理所应当的模样,让李梅花眼神转了转,有了几分思量。   看着那两个俊秀得彷佛布斯凡人般的人,李梅花心中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感觉不敢对上他们好似看透一切的目光。   荣锦挑了挑眉笑了下,眼神中忽然闪过几丝兴味。   陈向阳淡漠地瞥了眼恢复了清明的小丫头,感觉毫无特色可言,应当引不起小青梅的什么兴趣和注意力。   随后是坐在荣锦旁边乖乖地吃鸡蛋糕的一胖一瘦的龙凤胎。   “那个壮实的是桂花妹妹,瘦的是长海弟弟,他们是龙凤胎,都是福娃的亲弟妹。”李桃花笑着如此介绍道。   完后,李梅花看着这两个前世明明不存在的人,有点怀疑人生。   李桂花一口干掉一个鸡蛋糕,见新来的堂姐盯着她瞧,于是抬起头扬起一张壮实得挺好看的脸对着人家呲牙一笑,就是这么女汉子。   李长海紧跟姐姐脚步,对盯着他看的堂姐抿嘴娇羞地笑了笑,好似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脸红扑扑地低下头去,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糕,水灵灵的眼睛时不时好奇地瞄过去一眼。   李梅花浑身哆嗦了一下,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不需多想,这两个肯定是今生的变数,还有跟前世的年龄明显不符的荣锦堂妹,以及那个高深莫测看似很神秘的陈向阳……   “福娃,福娃,宋长兴那小子欺负我,你可得给我评评理!”李荷花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躲到荣锦身后告状外加撒娇求保护。   荣锦呵呵一笑,他们家的小戏精又要作了,从来只有她欺负人家的,以宋长兴呵护她的那个劲儿,怎么舍得碰她一根毫毛。   门口紧跟着进来一个又高又胖的身影,委屈地为自个儿伸冤,“小仙女,我可没欺负她,荷花又骗……”走了我的零花钱。   后面那半句话,宋长兴没机会说出来,因为李荷花站在荣锦背后张牙舞爪地比了个掐脖子的手势,立马就让宋胖子住嘴不敢再说了。   好吧,骗就骗吧,反正最后都是给她花的,总比说出后待会儿她骑他身上勒脖子报复强。   想到了什么,宋长兴白白胖胖的脸上悄悄红了一片,不过幸好是在灯光不怎么明亮的晚上,除了几个心知肚明眼尖的,其他人都没看到。   李梅花恰好就站在旁边,亲眼所见这位未来的公安局长纯情的红了整个后颈,眼神宠溺又无奈地纵容着他心爱的姑娘。   但是!   他喜欢的姑娘不应该是正站在她身旁的李桃花大堂姐吗?为什么会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小妮子?!   那那那桃花堂姐怎么办?未来的那个聪明小侄儿是不是也没了?   李梅花感觉心目中英雄的形象有点幻灭,那些好感什么的唰地就褪的一干二净。   堂堂未来的公安局长,竟然喜欢幼齿……是不是有猫病?   “对了,宋长兴,你真的打算跟着你表舅学医啦?”李桃花接收到荷花小堂妹的眼色,微笑着帮忙转移了话题。   荣锦也抬头看过去,总觉得小天道定下的男主应该不是做医生吧,比如当个军人或者考个好大学之类的,不然怎么发挥主角的王霸之气。   “嘿嘿,你们知道的,我一看书就头疼,又不想离开去参军,不如跟着表舅学医,到时候”宋长兴悄悄看了眼李荷花,继续说道,“到时候学的可以了再去考个文凭也不错。”   其实他是想等着某个小妮子长大一起去考大学啊,大学里那么多年轻有为的男同学,没他看着的话,万一被人叼走了咋办,他再上哪儿去养个小媳妇去。   若说前几年是因为政审的关系,他报考不了,现在的话,则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守着小姑娘慢慢长大开窍。   荣锦撇过脸,表示堂堂男主对着炮灰这么痴汉脸,真是没眼看,估计剧情已经歪到天边去了。   李梅花很心塞,表示岂止歪到了天边,应该都冲出地球了吧。   只是,前世今生的事情变了这么多,那她还能遇到那个人吗?   想到这个问题,李梅花心里咚咚地跳起来,有点莫名的心慌意乱,难过的想落泪。   “小仙女,明天晚上村里在打谷场上放烟花,你们去不去看啊?”宋长兴期待地问道,如果小仙女去的话,荷花小妮肯定也会去咯。   荣锦刚听到这个消息,没想到村里还安排了这样的活动啊,倒是有点兴趣。   “你想不想去?”荣锦先问了下小伙伴。   陈向阳随她乐意,她愿意去他就跟着一块,不然待在家里也可以,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荣锦的点头答应了,宋长兴很开心,朝李荷花招了招手,刚才还在你追我赶的冤家不到片刻就又玩到一块去了。   “小仙女?”李梅花怔怔地重复着这个称呼,像是想到了某一点,一时间脑袋有点发晕。   “福娃是咱们村的小神仙啊,当然就是小仙女了。”李桃花笑道。   小神仙、小仙女……原来传言中的神仙人物就在身边,还是那个被她认为是最大变数的人,果真是……   李梅花浑浑噩噩地望向那两个不似凡人的变数,然后两眼一闭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啊,梅花怎么晕倒了!”李桃花惊呼,赶紧把人搀扶了起来。   宋长兴他们在屋里玩的人都被唬了一条,立马去找李林郎中过来,给李梅花瞧了瞧,说是饿晕了,让大家伙囧了一囧。   李婆子以为是隔壁现在还乱着,李梅花被疏忽了没吃上饭,于是给她打了碗糖水鸡蛋茶过来,先让小侄孙女垫垫胃,小小年纪饿坏了怎么行。   李梅花稍后醒来先是怔怔的看着荣锦两人反应不过来,等好不容易回神知道了自己是饿晕的,也忍不住老脸一臊。   其实她娘回来就给她准备着吃食呢,只是她自己因为看到前世的那两个仇人而没什么胃口,甚至在她还没有动手报仇就没了目标的情况下,憋屈的感觉不到肚子饿了,哪还吃得下。   李婆子沏的糖水鸡蛋茶很香,李梅花捧住碗不知不觉就喝下了一大半,特别是在李荷花和李桂花堂姐妹俩虎视眈眈的眼馋目光下,她几乎是迅速飞快地就碗底也给解决完了。   李荷花见此遗憾地吧唧了一下嘴巴,眼珠子转了转,拉上桂花小堂妹去厨房巴着李婆子的大腿拍马屁,缠得对方索性打了一大锅鸡蛋茶,给孩子们一人一碗,剩下的让其他人也沾沾光。   实际上,鸡蛋在村里已经不是多稀罕了,鸡蛋茶大家都经常吃的上,有的老人养生基本都天天吃呢。   只不过李婆子的手艺好,且在大锅里放了香油,那个香味儿飘的人流口水,以往普通的鸡蛋茶也十分有滋有味。   荣锦嫌那个晚上喝起来腻,只泡了两杯热腾腾的麦乳精,和陈向阳一人抱着一杯慢悠悠地喝着。   “你…您真的是神仙?”李梅花喝完东西有了精神后,就忍不住凑到荣锦身边小声问。   荣锦扭头看向她,一双通透的琉璃眼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深邃奥妙。   “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争取将来为国家做贡献,做一个有用的人。”荣锦答非所问地忽悠道。   复仇有什么意思,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妹纸,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实在不是,学到了就是自己的。   旁人听到只以为荣锦说的是钱春娇一家从娘家那边回来这事,李梅花却是在听过后浑身一震,眼中蓦然闪过惊慌和害怕。   “您…知道?”李梅花万分忐忑不安地追问。   荣锦点了点头,看向李梅花的目光威严且包容,将她镇住后又缓了下她那颗惊慌失措的心。   “我、我知道了。”李梅花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不敢再看荣锦,心中思量着对方是不是就是那位让她重活一世的好神仙。   八成是的吧,不然谁有那么大的威力可以让人重生?只有神仙手段才能办到。   荣锦恰巧能看出重生魂的一点苗头,却成功地忽悠着她误会了,以后荣锦就是她的大恩人。   既然是恩人的叮嘱,那她肯定是要重视起来的,而且看上去恩人还是为她着想,提醒她不要困住以前的执念中,好好为今生而活。   这是在为她好,李梅花磨去了前世的戾气之后看得清楚明白,很容易就接受了。   荣锦露出一个孺子可教般的慈悲笑容,装的跟真的一样,看得陈向阳将目光在她和李梅花之间转悠了几个来回,最后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在此之后,李梅花就安心待在家里没怎么出来过了,据说是懂事孝顺地帮她娘管家做活呢。   偶尔隔壁会传来二婶子的怒骂声,但很快就会消下去,然后村里人就会说一说二婶子的不厚道以及钱春娇夫妻俩的孝心可嘉,此为后话了。   放烟花那晚,荣锦拉着陈向阳如约去了打谷场,顺便带上某人惦记着的荷花妹纸。   其实不用荣锦带,只要她表露出去打谷场看烟花的意向,家里的孩子们肯定都会陪她去的,虽然不是时时都在一块,但是陪着去陪着回来那是肯定的。   不出荣锦所料,放烟花的活动果然是李红军搞起来的,他从县城弄回来一车烟花炮竹堆在打谷场上,去的人人有份,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能过两把放烟花的瘾。   要知道在旧社会,可是只有地主老财或者官家才能放得起这玩意儿,更别提前些年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了。   老人们看着天空灿烂绽放的明亮火花,一个个笑得满面菊花开,纷纷念叨还是社会主义好啊,不然就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哪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   荣锦看到大家都在玩儿,也忍不住上去要了一根点上,举到陈向阳面前逗他,意图让他破功。   陈向阳表情无波无澜,一副八方不动稳如泰山的神仙范儿,只微微勾着笑意看荣锦在那儿像撩猫儿一样撩他,等到对方玩够了再把人擒在手中管教。   荣锦最后玩累了,不知道怎么爬上小伙伴的背的,叫他给背了一路回去。   烟花之夜过后,除夕那天很快就来了。   从早上开始,李老头这个一家之主就开始忙里忙外地贴对联贴福字了,大红的颜色将农家小院又增添了几分喜气。   李婆子带着三个儿媳妇这一整天都在厨房里忙活,到了晚上煮了一大锅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出来,和着一桌子的丰盛酒菜,组成今年的年夜饭。   吃饭前,李治国端了特意准备的卤猪头出来,请祖拜神一番。   当然了,荣锦这时候可不会让他们拜的,一家人拜的是天地之神,与他们家小仙女不冲突。   李治富拿出了两瓶从县城淘换来的葡萄酒,还准备了几只玻璃杯来,给大家伙都满上一起喝上一杯,让大人小孩都稀罕了一会儿。   李治民没准备啥特别的,就包了很多红包来,反正今年赚的钱多,又是给自家子侄孩子的,便宜不了外人,所以红包都包的不薄,一人两个的给,代表夫妻两个的小心意。   到最后还剩下很多,被王月琴一股脑塞到了荣锦怀里,全是给她的,双胞胎弟妹若是想要多的,非得跟荣锦撒娇,让姐姐再赏给他们几个才行。   除夕夜是要守夜的,一家人围着圆桌和火炉子吃零嘴烤红薯花生,还能来打两盘纸牌,嬴上一堆糖果核桃的,或者输的连红包都保不住。   荣锦由于生活作息,生物钟很稳定,到了时间就玩不动了,一头栽进陈向阳的怀里呼呼大睡,最后被他抱回床上蹭蹭继续睡。   感觉躺下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开门炮声,震耳欲聋。   荣锦被这样大的动静吵醒了,翻翻身本想接着再睡会儿却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看,卧槽。   “你怎么又跑我床上来了,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荣锦将眼前环着她的宽厚怀抱推开道。   陈向阳胸腔震动了几下,明显是笑了,“男女授受不清?你才多大。”   二十岁的大男孩已然算是成熟的男人了,早起的嗓音略微沙哑,听在荣锦耳中痒痒的,特别是对方还附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说话,简直像只磨人的小妖精。   “现在过了年了,我已经十五了,是大姑娘啦,你看不起我咋滴。”荣锦小蛮横地揪上了某人的腰间软肉,拧着玩儿。   “好好,不过……你需要再大一点。”陈向阳嘴边噙着笑意,低头看着她说道。   荣锦果断想歪了,唾了一口臭流氓,然后将人掀翻下去,自己麻溜地穿起了今年第一天的新衣裳。   衣服是昨天提前准备好的,等到两人都穿戴整齐后,荣锦方才发现他们俩搭配的很相似,外套颜色都差不多,让人有种穿情侣装的错觉。   荣锦感觉有点小怪异,还没等她往深层次发掘,李婆子喊他们起来吃早饭了,要是瞌睡的话吃完再睡也不迟。   其实现在才凌晨五点多一些而已,但是按照风俗,大年初一的早饭就是吃的特别早。   荣锦应了一声赶紧出去,把刚才脑海里那点小别扭的感觉忘在脑后。   陈向阳轻轻笑了声,低不可闻,随即跟了上去。   由于昨晚大鱼大肉的,早饭比较清淡,正好附和荣锦的胃口,吃了不少。   然后就是给家里人拜年了,荣锦因此又收获了一大堆红包,光是拆红包都拆了好一会儿,票子整理到一起有厚厚的一沓。   另外还有李婆子特别准备的大红包,全都加起来估计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是足够足够的了,荣锦决定把它存进小金库。   六点钟一过,他们家大门就被敲响了,村里一群早起的小孩子们冲进来拜年讨红包和零食。   家里自从宽裕了之后,李婆子出手一般都不小气,大把的红包撒出去,换来孩子们的欢呼和一连串的吉利话,听的人心情愉悦。   其实红包也就是一张叠好的红纸,里面将将放了一毛钱罢了,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则可以去代销点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吃或玩,反正就是很开心就是了。   开年第一天就图个开心吉利,不到片刻,家里就聚集了几乎全村的大小孩子,热闹是热闹了,就是叽叽喳喳的有点吵。   荣锦最后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拉上陈向阳两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你想去哪儿?”陈向阳反牵住细白的小手问道。   荣锦朝四周望了望,看到村口路过的去县城的马车时眼睛亮了下。   “咱们去县城玩吧,看看那里是怎么过年的。”村里今儿个大家都拜来拜去的好没意思。   荣锦嫌想去,陈向阳当然是没二话的,当即就把人拉上了马车。   上车后,两人发现在新年第一天不老实待在家里拜年却去县城玩耍的人还不少呢,并且基本都是小年轻们。   荣锦一上车,车厢里已经在了的几人顿时拘谨了起来,就连一对儿悄悄牵手的小情侣都像是被家长抓到了一般立马触电似的松了开,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也不知道是紧张个啥。   “你们继续。”荣锦嘿嘿一笑,和陈向阳一起坐到车尾巴上,不打扰人家的亲密约会。   可惜有她这样一尊大神在,其他人还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不规矩的小动作,因此全都像上课时遇到班主任检查那样,正襟危坐地维持了一路,到县城时整个人都快僵了。   荣锦一脸正经地下车,等到马车跑远后就抱着小伙伴的胳膊哈哈笑起来。   “你看他们刚才那熊样儿,一个个跟小鸡崽一样哆哆嗦嗦,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用理会那些,你想玩什么?”   荣锦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挠挠脸看着人还挺多的街道,表示还是先逛逛吧。   本以为大年初一的特殊时间,县城应该没那么多人才对,谁知道街上仍旧是络绎不绝的,商铺饭店之类的照样开门,甚至还有买东西的小摊小贩。   只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年轻人,均是青春年华,打扮的人模人样,出来溜溜逛逛啊,再和看对眼的异性眉来眼去啥的。   好好的初一,如同被搞成了一个大型相亲会。   荣锦可不参与这样的事情,仗着年龄小在街上溜溜达达了一圈,看了不少热闹,顺便手上多了一只糖画两根糖葫芦三包小零嘴。   “唔,还是家里的糖葫芦和豌豆黄好吃,我得趁着现在多吃点。”荣锦往嘴里塞着香喷喷冒热气儿的豌豆黄嘟囔道。   谁知一个不注意,刚才啃了半口的糖葫芦就被小伙伴叼去了,让荣锦愣过之后差点气成河豚。   “你不是不吃的吗?怎么还啃我的。”荣锦鼓着脸控述某人。   陈向阳吃完那半颗,像是仔细品了品味道,说是好吃,然后低头又叼走一颗红果。   “我去你吧!”荣锦跳起来追打,这家伙绝对是不想拿东西所以才说不吃不吃,结果现在竟然从姑奶奶嘴里抢食了!   两人追追赶赶的跑了片刻,最后停在一家新开的照相馆前歇息。   荣锦琉璃眼转了下,推着陈向阳进去,准备和大佬拍几张大头照留作纪念。   如果能拍出大佬的丑照就更好了,将来想要回的话,不奉上大量的天才地宝她是不会给哒。   荣锦暗戳戳地搞起了坏。 第146章   荣锦将陈向阳拉进照相馆, 本是打着要拍下他的丑照以便将来换宝贝的主意。   谁知大佬颜值太高, 随便摆上一个姿势或者侧脸甚至背影都是那么赏心悦目,简直快把帮忙拍照的小姐姐都要迷晕了, 让荣锦差点气成河豚, 赶紧拉上走人。   过完年后,日子就走的很快了,等吃完了正月十五的元宵, 荣锦和陈向阳就要启程回学校了, 而李长江和李桃花由于是省城学校的关系, 距离比较近, 还可以再在家里待两天。   临行前, 李婆子一夜没睡着, 首先是把给荣锦两人准备的行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其次又趁着荣锦入睡前叙话的机会,将一个包的厚厚的小手绢塞给了她。   荣锦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票子,卷起来整整齐齐地包在手绢中, 目测应该有一两千。   “奶奶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在学校不缺钱花,你留在家里用吧。”荣锦不要, 重新还给李婆子。   她在学校光是奖学金就够用了, 真缺钱用了她也会另想办法从刘部长那边捋羊毛, 哪里用得到家里补贴了。   李婆子推拒着不愿意再收回去, 表示那是家里对她的心意, 更是她该得的,咋能不要嘞。   第二天告别家人坐上火车后,荣锦悄悄拿出钱要和陈向阳对半分,结果对方瞧了一眼后又掏出一沓添进去,直接给她凑成了整数,让她拿着随便花   “…………”好吧,都是大款,就数她最穷昂。   见识到大家的出手阔绰之后,荣锦这个小穷人稍稍被打击到了,果断地决定将钱全部填充进自个儿的小金库,谁也不给了。   这趟坐的火车是普通硬座车厢,里面什么人都有,乌烟瘴气的弥漫着一股二手烟的味道,呛人的慌。   就这还是好的,毕竟是大冬天,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袄,除了烟味儿其他没什么了,要是到了夏天再坐,那才真是受罪呢,到处都是臭脚丫子的酸爽味儿。   车厢吵杂,环境又不好,荣锦起初还稍有兴趣地见识人间百态,过去没多久就有点烦躁了,特别是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朝她下手。   “这位同志,请把你的手从我包里拿开,谢谢!”荣锦冷着脸对伸进自己行李包的陌生人警告道。   穿戴的人模狗样的陌生男人神情一变就想像往常被逮住那样耍赖反咬一口,真不信在火车上一个小姑娘能奈他何。   然而没等他摆开架势,陈向阳上去就把人按住捆结实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准备好的绳子。   最后,小毛贼被叫来的乘警压走,这年头量刑重,只要罪名坐实了,别说杀人放火就是小偷小摸,你也得先把牢底坐穿再说,狠狠镇慑世人,看还敢不敢违法犯罪。   稍后,陈向阳动用了熟人关系,最主要的是他部队军校生的身份,将两人的位置换到了卧铺车厢一个空闲的包间里。   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荣锦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之后的路上再没出过什么意外,两人到达京都火车站时,陈母已经接到消息派人来接他们了。   一个多月不见,陈司令和陈母都对俩孩子十分想念,当晚就在家里置办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好好给他们接风洗尘。   饭桌上,荣锦把李婆子特意准备的礼物送上,其实也没啥,都是些乡下的土特产,不过礼轻情意重,是李婆子一家对于陈家帮忙照顾自家孙女的感谢。   陈母乐滋滋地收下了,一点没嫌弃,之后还在姐妹夫人圈里显摆了一回,说是未来的高材生儿媳妇给她送的礼,满意的不行。   陈司令开始经常在兜里揣上两把油炒豆,有事没事往嘴里扔两颗,感觉就是香。   老伙计们要是看到问起了,他就很随意地说是未来的孙媳妇孝敬的农产品,专门从乡下带回来的土特产,原滋原味真好吃,羡慕死你们。   荣锦丝毫不知自己在京都高层圈里已经被打上了陈家未来媳妇的标签,自从开学后,她又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实验中不可自拔,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   陈向阳回来没多久就被派出去做任务历练去了,没人管着,荣锦可劲儿地放飞自己,要不是还有课程要上,她估计能窝在小宿舍里鼓捣着小玩意儿几个月不出门。   上次的小火箭弄出了个大概的小模型,然后就被荣锦喜新厌旧地抛弃了,转而开始从最基础最实用的东西研究。   变化都是从基石一点点累积起来的,等到基础的研发设备侵入了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荣锦想以灵力和电力相结合的目标也就能初步达成了。   而之前一来就搞大的那种太冒进了点,虽然能引起国家重视,但是一旦做出来也是被管控限制的份儿,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流传不开有什么用,发展太慢了不开森。   荣锦抛掉的火箭模型很快就经过特殊人手出现在了研究所的研发桌上,被另一个科研小组的人眼神泛光地小心宝贝着,小组内的所有人迅速动作了起来。   经过这一回之后,暗中保护/监察荣锦的人又多了几个。   他们本以为小神仙还会沉浸在自己的实验中,再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来,谁知荣锦自己开始懒散起来。   陈向阳不在,荣锦没有小伙伴可以玩,而周围那些因为她的名头或者神秘背景或者长相而巴上来的人,她又不稀罕跟人家虚以委蛇地应付,从科研的世界里抽身出来后,她发现生活有点无聊了。   这时候,学校实验室那边给荣锦递来了橄榄枝,荣锦抱着很大的兴趣过去参观了一圈,失望而归,觉得还不如自己窝在小宿舍折腾着方便呢。   当一个人见识过了大鱼大肉,虽然偶尔会吃清粥小菜,但要是真让他一直去吃的话,那肯定是不愿意的。   荣锦现在对于实验室的招揽就是这种意思,在见识过相对来说比较高大上的实验所环境之后,再去器械简陋而人际关系又复杂到分派系的学校实验室,那犹如天上地下的差距。   她宁愿待在自己的地盘想做什么做什么,关键是动用灵力实验的时候不用顾及其他。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去研究所,先不说主席和刘部长他们会不会愿意让她侵入他们的秘密部门,荣锦也不想为此失去人身自由和人生乐趣。   接下来无所事事的时间里,荣锦开始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和几科教授之间倒是沟通的越来越顺畅,要不是她是上头画重点的人物,教授们真想收她为关门弟子了。   荣锦生日那天,陈向阳终于赶回来,陈母直接在家里办了两桌酒席,一为荣锦庆祝生辰,二为给身上尚且带着点血腥气的儿子洗去晦气。   陈向阳这次去做任务估摸着是见了血,回来后身上的气势明显是不同了,像是尘封已久的宝剑终于重新开了鞘,露出锋利无比的寒芒,力主杀伐。   荣锦瞧在眼里,见他适应良好,暗自道不愧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当晚的宴席算是家宴,但是因为陈家子嗣凋零,光是他们几个人显得太冷清,于是陈司令就请了几个老朋友过来一同吃酒庆贺,顺便再显摆一下他家能干的大孙子。   出一次任务就记下一笔功再升一个等级,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老伙计们家里的那些所谓的年轻才俊能有在这本事?   陈司令每每想到此处,面上不显,心里骄傲得尾巴梢都能翘起来。   所以既然开了宴席,那就都来吧来吧,咱们比一比谁家的大孙子更能干更前途无量。   只是让陈司令始料未及的是,他的那些老伙计确实抽出时间如约而来,只是身旁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一个年轻的后辈,其中有小伙子也有小姑娘。   陈司令起初诧异之后就高兴地笑了,心道想正面刚还是怎么滴,反正他们家是不怕的,谁弱谁尴尬,再多的小年轻都比不上自家大孙子有木有。   然而等宴席开场后,陈司令就笑不起来了。   “老陈啊,这是我家小孙女,你看和你家孙子差不多大,他们年轻人应该挺有共同话题,来来来,咱们说咱们的,让他们自己处处。”   “老陈啊,这是我家的那个臭小子,人仿我能疼人懂体贴,嘿嘿,照顾小姑娘是绝对妥妥的,来来来,让荣锦丫头认识认识,以后好相处。”   几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儿争相将带来的孙子孙女介绍给陈向阳和荣锦,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既然老陈家的这两个小辈都是人中龙凤,那就不要再凑合到一起浪费好根子嘛,分一分给大家多好,也提升提升后辈的聪明才智不是,只要抢到了一个,往后三代就不用愁了,多划算。   老领导们想的很美好,于是就瞅着这个机会带上家里最优秀的小辈摩拳擦掌地过来了。   几个高干子弟心气儿也不低,来之前感觉还心里不舒服来着。   毕竟以往都是周围人捧着他们,哪有让他们去讨好巴结别人的,但是等见到两个目标之后,几人顿时眼前一亮,心中火热起来。   爱美是每个人的天性,历经世事的老人有时候还抵挡不了美色的诱惑,更何况是成长在象牙塔里面的几个年轻人。   荣锦两人那相当不普通的颜值成功激发了小伙子小姑娘们的颜狗属性,纷纷暗自想到,要是真跟这种长相的人结婚,那还真是赚翻了,起码一同生活时赏心悦目,将来生了孩子长得必定也不差。   为此,几个小年轻从来时的不情愿立马变得热切激动起来,经过长辈的介绍后就迫不及待地朝那两个完美的人搭讪,各自出招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陈司令脸黑的像锅底,陈母脸上也是十分尴尬的,两人都没想到自家都把家里两个孩子的好消息隐隐透露出去了,大家伙心知肚明的事,结果竟然还有人敢过来截胡,而且都是不能轻易翻脸的人物。   几个老领导面对老朋友的脸色笑呵呵地充当睁眼瞎,权当没看见。   只要能把天才俊秀勾搭回去一个,为优化家里未来的好苗子做出贡献,谁还管无耻不无耻这事啊,脸皮够厚就行了。   再说他们又没逼着拆散人姻缘,只不过多添加了几项人生选择,如果他们年轻人自己个儿看对眼了,那也怪不上老家伙们对不对。   老领导们打的主意是好,他们的小辈们也如愿上钩了,可惜当事人不买账都白搭啊。   陈向阳那是除了荣锦之外根本不让异性近身的,谁要是敢过去,首先要忍住他周围冰冷窒息的气场。   其次等他一个淡漠的眼神扫过来,看人毫无感情,对上那种眼神瘆得慌,再喜欢都得打哆嗦,望而却步。   最后如果还是不识趣,非常想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而硬着头皮凑上去的话,很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哦。   “哎呀,这位姐姐晕倒了呢。”荣锦摆脱了一个小伙子的搭讪之后,看到距离陈向阳一步之内软倒下去的那个勇气可嘉的倒霉菇凉,惊讶地捂嘴惊呼道。   这下宴席可进行不下去了,倒霉菇凉的长辈赶紧把人弄起来,陈母帮忙喊了隔壁的军医,结果诊断过后却是说人因为太激动晕过去了,睡一觉醒来就好。   荣锦奇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说晕就晕,而且,她在那一瞬间貌似感觉到了能量的流动。   荣锦站在人群外看向淡然无波的陈向阳,觉得肯定是小伙伴偷偷做了什么。   到了这种地步,尴尬的相亲大会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却正合陈司令陈母的意,早结束早了事。   太他特么的糟心了,本想请熟人乐呵乐呵,结果来了一群挖墙脚的,不能更心塞,全部滚蛋才好。   “你怎么做到的?”荣锦在事后对小伙伴好奇地问道。   陈向阳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表示不关他的事,人自己晕的,和他可没什么关系,他碰都没碰那人一指头,清白如新。   说不定是对方有什么毛病,或者是做坏事得报应了呗。   荣锦:“…………”我信了你的邪!   夜深人静时,陈向阳躺在床上展开了手掌,心神微动之下,只见几丝流光在他手心流窜,闪耀过一抹深紫色。   荣锦在隔壁房间翻了翻身,睡梦中察觉到了一点异常,咕哝了一句搞什么就又陷入了沉睡,白日起来时早就把这事忘记了。   稍后的几日里,两人被缠上了,各种狂蜂乱蝶涌到陈家约人巧遇施展魅力等等,令人防不胜防,烦不胜烦。   因为都是故交后辈,再加上各家背景都不简单,陈司令陈母即使不乐意见到他们来捣乱也得好好地招待着,心里一时后悔办那晚的酒席了。   荣锦麻溜地躲回学校去了,留下陈向阳紧跟其后,也很快地销假归队,将一堆烂桃花抛在脑后。   陈向阳还好,部队里的军校管理严格,不是谁想进就进的,特别是年轻的小姑娘们,即使家世不凡也不敢直闯部队去逮人,而请求见面的话人家理都不理,只好在外面望墙兴叹。   而荣锦就比较倒霉些了,被一群家伙以追求的名义堵来堵去,都影响到了她平静的学习生活。   要不是看在对方家中长辈都为国为民有功德在身的份上,荣锦这会儿绝对要把人一个个都收拾了扔到深山去。   敢招惹她,活腻歪了吗?   一阵猫捉老鼠的游戏,眼看学校里开始流传起风言风语,教授们都暗示她要注意一下了,荣锦不再姑息,将那群厚脸皮的家伙教训一顿扔出了学校。   她下手不轻,将最近心头窝的火全出在他们这些罪魁祸首身上,本以为会让公子哥儿们知难而退,别再来烦她,没想到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好胜心。   几个天子骄子哪里遇到过这种被人拒绝轻视还下手胖揍的事情,心里的气咽不下,正好又是奉长辈之命来接触磨合的,那就一定得把人追到手了,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嚣张,乖乖待在家里怀孕生孩子去。   “别再跟着我,否则……”荣锦对养好伤后又来堵她路的熊孩子们举了举拳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哦。”   撂下话后,荣锦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谁知没过一会儿,后面追上来一辆小吉普,紧紧追在后面不放。   “美丽的姑娘啊,你是春天里的一朵花……”   坐在车上的几人还卖弄起学问来,掏出准备好的情书大声念起上面的革命诗句,借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   在其他学生眼里,这也算是十分新颖又浪漫的一幕了,可惜荣锦只想翻白眼,一点没被感动到。   她加快速度蹬自行车,人家小吉普追上来并排跑,继续魔音入耳,直到进入老师宿舍楼的地盘方才消停了,在众多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熊孩子们也是不敢轻易放肆的。   教务主任经过这几日看出她像是有了麻烦,特意过来问荣锦要不要帮忙,被荣锦摇头拒绝了。   没看陈司令和陈母即使再心塞气愤,也没拿这群太子党怎么样吗,教务主任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荣锦顾念着开国元勋们不动那群熊孩子,却不代表她怕了他们。   之后再遇上对方来纠缠,荣锦见一次胖揍一顿,顺便教育他们好好的环境不学好,整天竟干些风花雪月不着调的事,有本事就去做出成绩来报效国家啊,一群智障。   被揍的太子党们一瘸一拐地回家,除了没得到安慰还被家里的老爷子再教训一顿,丫的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追个媳妇都追不到手,将来会有啥大用,竟然还有脸回来抱屈,蠢货!   荣锦终于清净了一段时间,为了再防止被人家开车追着赶,她提前结束懒散的休整期,决定发奋图强。   一周后,荣锦给自己做出了一款滑板车,人往上一站速度贼溜还灵活,轻松将小吉普甩下去。   在校内校外赛跑追赶了几次后,荣锦不仅仍旧执行见一次揍一次的原则,还将那群熊孩子溜的跟狗似的耍着玩,以报纠缠之仇,略略略。   “开个价吧妹纸,你那个、那个啥板儿的我们买了!”太子党们没有蠢人,很快看上了荣锦脚下踩着的那东西的价值。   荣锦怎么可能便宜他们,在被他们盯上后就直接将资料提交给了学校,拿到发明专利后顺便再得一份科技奖励金。   这么一来,京都大学又是一场轰动了,荣锦学神再一次震撼和洗涤了众多学子的小心灵。   刘部长同时也接到了关于这事的汇报,见荣锦只是搞出来玩的东西,还是被一群太子党逼的,与前两次的物件档次完全不同,于是摇头笑了笑不再关注。   上头看不上,但是有人看得上啊,比如那群熊孩子红二代们。   荣锦溜着滑板玩的英姿让他们忍不住心痒痒,当然在胖揍了无数次之后,他们除了不服气地折腾之外,已经对这位天仙小美人不报任何幻想了,娶不起娶不起。   他们心痒痒的是她脚下的滑板,自己找人做只能做出个大概的样子,里面的具体什么原理根本不知道,一点都不能像小天仙的那样不用脚使力,人站上去就能跑,还贼快贼灵活。   二代们一个个心水的不行,从之前追着荣锦跑变成现在追着荣锦的滑板车跑,求虎摸求赐教求小天仙大人有大量,将专利卖给他们吧。   熊孩子们虽然暂时没有开公司的打算,但是天生的敏锐性让他们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所以看中了就想先收入囊中再说。   荣锦在坑了他们一大笔票票之后将挂在学校的专利转给了他们,至于人家具体要做什么,那她就不管啦。   过后不久,熊孩子们也都纷纷踏上滑板车到处溜了,引起一阵风潮和追捧。   只是他们竟敢还不怕死的去找荣锦捋虎须,荣锦逮住人又来了一场亲切的胖揍运动,然后回去继续改良自个儿的交通工具。   等到二代们养好伤再来找回场子时,荣锦拿出改良版小滑板儿,霸气地踩上去对着骚年们微微一笑,下一秒嗖地飞走了。   她飞走了   飞走了   走了   了   ……   徒留现场一片静谧。   微风吹落树叶转了个旋儿,啪啪打在几人脸上。 第147章   荣锦搞出来的飞行板不仅惊呆了二代们的一地眼珠子, 同样引起了一代们的注意, 在她使用飞行板甩了那群二代几天后,刘部长的人找了过来。   当时荣锦正和好不容易放假出来的小伙伴在校园里见面, 黑色轿车忽然停到二人身边, 车上的中山装下来做出请的动作。   若不是荣锦两个对来人挺熟悉的了,恐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惹上了什么人被绑架了呢。   起码在赶来找荣锦讨飞行板设计图的二代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忙上去拦住车不让走, 差点起了冲突, 直到中山装无奈掏出刘部长的证明才终于把这群二代甩掉。   黑色轿车离开后, 小年轻们留在原地跳脚, 大呼下手晚了, 有刘部长的人出手, 东西肯定得交给国家了, 还有他们什么事。   只希望这次不要像以往那样被限制起来, 他们还想尝试一下用那个东西飞的感觉呢。   荣锦再一次被请进了研究所,陈向阳陪在她身边,受到刘部长和研究所长的热情接待。   主席并没有在场,毕竟他作为国家主要领导人, 日理万机的忙着处理各种国家大事,肯定不会把主要精力关注在这些事情上。   按说人家领导都亲自来请, 小屁民应该感恩戴德地立马双手奉上原理图纸才是, 然而荣锦可不会惯着对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然再好的关系也难免会蹬鼻子上脸。   “那小锦有什么需要?”刘部长笑眯眯地跟荣锦谈判。   像那种划时代的突破技术, 怎么可能轻易地不劳而获, 上头大佬们心里都有谱,已然做好了交换的准备,只要提的要求合理不超过法度,看在前头两份成果和未来大为可期的份上,他们也肯定会满足她的。   “先申请专利吧。”荣锦想要的不多,是她的东西就得先烙上自个儿的名字才行。   有刘部长出马,飞行板的专利很快通过了,虽然现在看来那就是一张废纸,还要每年白白交一笔钱,但是谁又知道将来会不会管用呢,至少目前来说,有了这项上头承认的名分,那些打了小心思的人不会再贸然撞到荣锦头上去了。   不然,荣锦会让他们知道红旗为什么会是那样红的。   专利到手,图纸和模型也到了研究所科研人员的手上,与滑板在民间盛行不同的是,飞行板首先被投入了军工之中,其次各种交通设施紧锣密鼓地建设起来了。   在荣锦的大一即将结束快要迎来第一个大学暑假的时候,那群二代踩着飞行板到荣锦面前装逼,被她照样拖下来胖揍了一顿。   与此同时,飞行板的事不再是秘密,大家对它有了认知,但以目前的进度来说,想要面世的话估计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行。   毕竟荣锦研究的几样东西基本都是以玉石为供给能源,军用的话有国家的玉石矿为基础,但是如果想实现民用的话有点不现实。   上头考虑的问题有很多,一是不想泄露这一新能源形式。   他们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就将玉石充当电池的功能暴露出来,就连二代们使用的试用品,里面的玉石都被研究所包了一层皮,做成了电池的模样伪装的。   二是玉石这东西毕竟还算是个精贵玩意儿,虽然比用电环保省事儿,但比电贵的多。   实际上,看到玉石的前途之后,国家已经在管制玉石矿这方面的事宜了,国内的还好说,全部都是国有的,管控力度高,而国外的话,那就买吧。   西方人比较青睐各种宝石,对玉石翡翠不是多喜欢,甚至有点嫌弃,认为那就是有点特殊的石头,哪能跟他们高大上的大宝石比,于是便宜了国家派去收购的秘密行动组。   不到半年的时间,东到美洲,西到欧洲,以及周边小国,华国拿下的玉石矿遍地开花,成果喜人。   这种暗戳戳地收罗宝贝的行为让暗中执行计划的行动组成员们个个兴奋不已,为国家闷声发大财的感觉真是爽歪歪。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成功的,随着玉石计划步入正轨、收获颇丰的时候,有些卖了玉石矿的国家出尔反尔,在收了黄金之后却转头就把货物抢了回去再卖,明显是看华国身单力薄,想欺压弱小。   这种无赖行为就很让人恼火了。   打吧,华国正处于努力发展国内经济的关键期,跟人家拼不起,军事实力上更是比不过,暂时还打不过。   不打吧,不说行动组的成员们憋屈的不行,国家领导层也感觉十分窝囊,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如果不采取点措施,让其他国家怎么看待他们,华国以后如何在国际上立足。   华国必须尽快繁荣富强起来,不然别说为自己争取国际利益,甚至连自个儿的东西都保不住了。   有外敌的刺激后,国内开始团结起来,拧成了一股绳,开始了改革行动。   首先是商业被开放了,以前办公司做生意是一定要国家参与成为国有公司才行,开放之后这项条件没有了,只要是华国人就能行。   荣锦回家过暑假时,见到县城街面上的小摊小贩已经光明正大地出来做小本生意了,街上开店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已经紧挨着国营店盘下了铺子。   许多人还在观望,少数人已然行动了起来。   就像李家村,有养猪场和卖供香石像的例子在前,有头脑的村民们都想趁此机会去尝试着做点生意搏一搏。   李红军首先打出响应国家号召的名头,成立了他们李家村集体所有的品香公司,那些以前跟着他做供香的兄弟都成了公司科研部门的主要成员,另外还有主营石料雕刻的分公司。   默默潜藏那么多年,供香和石像的买卖终于抬到了明面上。   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村民们忙活起来了,要么在国有的养猪场或者自己村私有的香料公司做事,要么寻摸出人头地的门路脚踏实地拼搏奋斗。   荣锦待在家里度过暑假的两个月里,看着大家伙精神迸发干劲十足的生活面貌,好像平静的日子里被注入了一股新生的活力,处处都在发生着比前几年还要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向阳暑假没回来,西南边好像打仗了,他被派了过去,等到荣锦回校时也没见到他回来。   没他在,荣锦不好多在陈家住宿,正好京都城的房产也随着商业的开放而解冻了,本地人可以买房子,不过价钱很贵就是了。   因为大家伙基本都有单位分的房子住,一般不是家里人多实在住不下的不会出来花大笔钱另买。   荣锦在上学报道时就已将户口关系迁到了学校,只要买了房子,她就可以在京都落户了,所以大二开学之始,荣锦打起了为自己个儿买个窝的注意。   陈母本来不赞同来着,私心里想等两个小儿女将来结婚时直接跟他们住在一起多好,现在另外买了房子,担心以后俩孩子不在家里住。   但是结婚的事为时尚早,根本还没挑破那层窗户纸呢,陈母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未来儿媳妇很欢乐地选了新房子,忙活的很少见人影,只希望儿子早点回来,不然媳妇就要跑啦。   荣锦动用自己的小金库托刘部长的关系在皇城脚下买了座一进的小院子,比不上陈家自带花园的小洋楼,但是就她一个人住足够了。   房子买好后,荣锦成功在京都城落户,接下来就是慢慢地修缮收拾了,等到弄好后说不定可以将老家的爷爷奶奶接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解决了这件事情后,荣锦继续窝回自个儿的实验室-小宿舍,一头扎进各种各样的材料中不可自拔。   飞行板虽然做出来了,但是被上头将技术要走后,荣锦也不再拿它溜二代们,那些人都被家里叫回去了,应该是上头出手制止了这场胡闹,好叫荣锦终于耳根清净下来。   不过,荣锦也没清闲太久,科研所那边很快又找上了她,期望解决玉石能源单一的问题。   若说之前用的能源是煤炭和石油,这些虽然属于不可再生资源,但是在地球上其实储存量不少,足够人类霍霍好一。   但是玉石在这点上就不行了,它的储量实在不够看,即使国家拿下全世界大部分的玉石矿,想要将荣锦研发出的几样东西推广或者延伸使用开来,也撑不了太久,不能延续性发展。   “你们希望我解决能源问题?”荣锦诧异地问道。   不得不说这些人也太看得起她了吧,她只是个技术宅啊,这么个伟大的命题不想接肿么破。   研究所长讪讪一笑,“这种人类的大事当然不会压在李同学一人头上,只是那几样东西是出自您的手,所以……”   所以希望她来能提供一些参考性的想法,看可不可以用其他能源类型代替玉石那一项,例如现在常用的电、煤油、柴油等等。   荣锦皱起了眉,当初她之所以使用玉石主要是变相地当作灵石来用的,提供能源的其实正是里面蕴含的微末灵力。   而研究所长提及的近现代开始使用的那些能源类型,根本上就没法与天地灵力相提并论,能量等级都不一样。   荣锦摇了摇头,研究所的人顿时很是失望。   “其实不是不能替代,只是改变了能源供给类型后,用量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荣锦开口解释道。   比如最近的飞行板,如果使用灵力玉石的话,一小块就可以用不短的时间,但若是改用电,那估计所费的电池会很大很大,而且电量一用就没了,烧煤油柴油更不现实。   “追根究底还是玉石储量太少了,而且再生周期缓慢且不容易复制……”科研人员叹息道。   荣锦听后转了转琉璃眼,也许……这个问题她可以帮忙解决下。   说来灵石匮乏主要是此界灵力稀薄,难以为继,如果能把灵力浓度提升上来,想在石头里找灵石不太容易,但是生成一些灵力斑驳的玉石还是挺简单的。   “能源类型不用找替代品,关于玉石不可持续发展这一点,我需要见一下主席再说。”荣锦心中有了计划后,胸有成足地说道。   既然决定搞事情了,那就送佛送到西吧。   毕竟,她是真想看看,当科技树和修真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小世界会演化成什么样子。   稍后不久,荣锦就收到了主席的邀请,去他家吃顿便饭。   到了约定的时间,刘部长过来接她,荣锦买了几样新鲜的水果当上门礼,准备去和主席唠唠嗑,顺便看看穿越女怎么样了。   仍旧是以前来过的那个四合院,站岗的兵哥哥不知换了几茬,门扉和院墙仍然是老模样。   有刘部长带路,荣锦轻松通过几层关卡检查,最终踏入院门,看到蹲在花丛中锄草的美丽妇人。   江二妮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一看是刘部长带了一个漂亮姑娘进来,貌似看上去还有点熟悉,等到仔细分辨过后,她蓦然想起了什么。   “大神!”江二妮扔掉铲子扑了过去。   荣锦动了动被抱住的大腿,额头上忍不住抽了一下,提醒道,“注意形象,你现在可是个孩子妈了!”   外表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跟青春少女似的动不动抱大腿,让别人看到了怎么看,丢人不?   江二妮从再次见到活神仙的激动中清醒过来,连忙哦哦地应着,急急忙忙地爬了起来。   “大神,你是来看我的吗?我这几年一直在努力改变……”江二妮激动莫名,手舞足蹈地想要汇报一下自己的努力成果,求表扬求鼓励。   “嘘——”荣锦制止住她不和身份的‘胡言乱语’。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刘部长笑了下,朝他们摆手示意了一下,转身出去关上了门,小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我、我这些年一直听您的话让国家发展的更好,就是、就是……”江二妮压低了声音,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就是搞错了一些事情,阴差…阳错地抢了别人的丈夫,呜呜呜,我不是个好女人,我不想当小三啊嘤嘤嘤”江二妮捂着通红的脸嘤嘤嘤地呜咽起来。   荣锦这会儿不仅额头在抽,嘴角也禁不住抽搐起来。   卧槽,你做都做了,孩子都生下养那么大了,现在再惭愧后悔是不是晚了点?   “你现在就是主席夫人啊,给他暖床生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胡思乱想什么。”荣锦扶额小声道。   “就是…那个…这个……”江二妮脸红通通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感觉有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窝觉得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江二妮捧着心口羞愧地说道。   荣锦:“……老公孩子都有了,再说你还剩下多少青春年华,以后好好过日子吧。”不然折腾的估计不是她自己个儿,是某个天天为她操心擦屁股的老人家。   “不跟你扯了,主席在哪儿,我找他有事来着。”荣锦打断江二妮的哭唧唧,直言问道。   “唔,他呀,在后院哄闺女呢,我去给你叫哈。”江二妮闻言利索地擦了把脸,跟变脸似的转而笑盈盈地往后面跑,像一阵风似的嗖地就飘远了。   荣锦清楚地看到这个刚才还一副哭唧唧羞愧难当的家伙现在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模样,无语地摇摇头。   啧啧,被爱情滋润的少女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荣锦站在花丛小径上等待了片刻,听到身后有声响时转头去看,见到身子骨硬朗如初精神奕奕的主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出来,脸上的笑容温暖而满足。   “主席。”荣锦晃了下手打招呼。   “小锦来啦,感觉你好久没来过这里了。”主席和蔼地笑道,抱着孩子坐到院里花架下的木椅上,招手示意荣锦就坐。   他怀里的那个小女孩看起来长得和他很像,眉眼口鼻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带着小孩子的稚嫩和姑娘家的娇俏,眼睛眨啊眨的很是灵动,看上去十分机灵。   “姐姐好……”小姑娘见到荣锦的长相后眼睛立马就亮了,没等主席做介绍就眼巴巴地喊起了人。   只是这称呼……   “妞儿啊,这不是姐姐,要叫小仙女知不知道?”江二妮端来了花茶和点心,不忘纠正自己女儿的口误。   “额,没事儿,随便喊吧。”荣锦摆手无所谓道,反正一个称呼而已,她也不介意。   话落后,荣锦掏啊掏,在主席笑眯眯期待的目光下,她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送给小姑娘当见面礼。   虽说有点寒酸吧,但是谁让之前准备的玩具被小丫头的爹私吞做他用了,有糖吃就不错啦。   小女孩家教很好,看到荣锦递过去的大白兔虽然很想吃,但也是在经过爹娘同意后才伸手接。   “谢谢姐…小仙女!”小妞儿甜甜地感谢道。   荣锦笑着点点头,对于礼貌的好孩子,看一眼都比某些熊孩子令人心情舒畅。   江二妮知道他们有事相谈,熟练地上完招待的茶点后就把女儿抱走,准备去后厨亲手做几个菜,想把小神仙留下吃顿饭。   “听小刘说,你要与我说玉石能源的事情?”主席悠悠然喝了杯茶水,不动如山地问道。   荣锦点头,将之前和科研所长的谈话大致说了一遍,看主席的神情,估计这些东西早就被呈到他的案头了。   “玉石能源可以解决,但非人力可为,我能帮忙,不过”荣锦没有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不过,我需要帮手,据说主席手下有一群能人义士,希望能暂时借用一段时间。”   想要解决灵力匮乏的问题,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在这片大地的重要位置上埋上几条灵脉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正初在末法时代的尾巴梢梢上,它自己想再生出浓郁的灵气怕是不能够,只能找外援补给。   正好,荣锦的仙府中别的不多,就宝贝和灵脉不少,毕竟在前世的神话世界里,灵脉这玩意儿在神仙界就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   荣锦只要挑出少少的几条瘦弱灵脉出来埋下去,再激发此界的灵力循环,不用多少年,这里的灵力就能生生不息了。   灵力充沛后,浸润在其中的玉石等载体还会少了吗。   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然像研究所长提议的那样找其他类型的能源代替,将来估计还要有的熬。   荣锦在察觉到仙府限制松动后就起了这个心思,如果舍去几条灵脉能到达目的,将来向上司老头扳回一局,恶心一下他,想想还是挺不错哒。   不过,虽然心中有了打算,荣锦却不会具体给主席解释的,而且她也没准备为此当牛做马地来回奔波,先来借群跑腿儿的再做不迟。   “你想要那些道士?”主席放下茶杯疑惑道,同时皱起了眉头。   实话说要把一群非科学的家伙凑到一起,主席心里有点没谱,万一他们真搞起了什么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大事,政府肯定是阻拦不住的。   “你放心,我就让他们给我跑跑腿儿,勘测一下山河位置,你们可以派人跟着。”荣锦摊手很光棍地说。   防备什么啊,她是那种做坏事儿的神吗?就是真想搞事儿,他们以为拦得住她?   额,话说现在她貌似正是在搞事儿的路上……不可说不可说。   主席这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品着茶静静地坐在那儿良久,方才认真瞧了瞧荣锦,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小仙女,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核弹,那东西的威力可不一般,一旦爆炸起来,嘭——”主席比划了个爆炸开的动作,笑眯眯地向荣锦表示那些武器的厉害。   所以,神仙在这里也不一定是万能地无所顾忌,一旦惹了什么大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咱是打不过神仙,但是一个□□过去,就是神仙也得脱掉一层皮来,呵呵。   荣锦:“…………”   话说自从来到这儿,只有她威慑别人的份儿,没想到现在反过来被土著给警告震慑了! 第148章   “咳, 那种武器听起来好厉害哦, 我很怕怕。”荣锦拍着小胸脯装模做样地演了一番,好像真被吓怕了一样, 实际上怎么看怎么假。   主席抽着嘴角灌了杯茶, 知道刚才的威胁没起到作用,人家根本不带怕的。   荣锦翻了个白眼,如今仙府和神格加身, 别说氢弹核弹, 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她也无所畏惧, 而且氢弹核弹说起来威力无比, 但是副作用很大的哟, 土著们敢随便投用吗?   吓唬谁呢, 怕个毛。   在荣锦戏谑表演之后的面无表情下, 气氛僵滞了一会儿后, 主席最终做了让步,按照荣锦的要求带她去见人。   稍后,红旗车开道,很快驶向城北方向, 牵动京都城内不知多少双暗地里关注的眼睛。   之前被关押限制自由的那群能人义士如今还在城北监狱愉快地生活着,中途虽说因为大清洗的原因迁到其他地方过, 但最后他们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主要是城北郊区这边依山傍水的空气好环境好, 青山绿水的自然环境比喧闹吵杂的城市清新多了, 更能让走上修炼之途的人感触到天地间稀薄的灵气。   而且老道士和他的徒子徒孙们野惯了, 与其在皇城根下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挤挤挨挨地过活, 还不如继续在城北这片山脚下关着默默修炼呢。   这一天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老道士继续带领一班子徒子徒孙们打坐晒太阳…哦不,是吸收微等于无的灵力努力修炼。   忽然,一向戒严的大门被打开了,依次进来几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   “哎哟,来人啦。”   “是大领导来了吗?”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带好吃的……”   小道士们见到车子眼睛就亮了,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打坐肯定是静不下心去继续了。   老道士闭目端着一副神仙范儿的盘坐不动,在车辆驶进来后像是察觉了什么,猛地睁开了双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道士一扫道袍站起了身,灼灼的目光看向下车的人。   荣锦随着主席下车,首先看到的就是对面一群老老小小身穿花白袍子的道士们,打眼一扫,踏入修炼一途的寥寥几人。   “主席。”道士们互看一眼,拱手朝主席行礼。   而老道士则双目湛湛地盯着荣锦,神情略微激动地朝她行道礼道,“这位前辈,百闻不如一见,咱们终于见到您了。”   荣锦惊诧之后回了礼,朝身旁的主席使了个眼色,问是什么情况,主席笑眯眯地不说话。   “你们知道我的存在?”荣锦只好自己开口问了。   老道士激动地点头,而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们大概也猜到了什么,齐齐朝荣锦躬身行了一礼,以表敬重。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这里面的人你看哪些适用就挑去。”主席大方地挥手道。   荣锦没有挑选人手,而是首先感触了一番这里的灵力情况,果然比人间烟火集中的城内更有灵气。   如果她想组建自己的灵器科研室的话,这个地方倒是个不错的位置,正好选上的人都不用搬家了,她在城内也没地方安置不是。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成立一个特别小队,先去全国各地探明重要的山河位置,将灵气浓度提升起来才行。   打定了主意后,荣锦闲话不多说,将身具修为的人一一点出,带大家集中到一间房子里说明了任务详情。   “找出山河位置埋下灵脉?!”老道士的神仙范儿一下子破了功,蓦然惊呼道。   其他几个徒弟更是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能。   卧槽,平时他们连灵物都几乎见不着,偶尔走狗屎运遇到一个就当宝贝供着藏着,结果人家一出手就是灵脉,一开口就是山河布局!   果然不愧是神仙吗?!   看到这群道门小菜鸟无比震惊的模样,荣锦挑眉。   “这不是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吗?就说干不干吧。”不然不带他们玩儿也行,最多自己辛苦些。   “干干干!”道士们连连点头。   哇塞,如果经过这次的事,世间能恢复到灵气丰沛之时,他们哪儿还用躲到深山老林里寻找灵力充盈之地啊,到城市里好吃好喝顺便修炼修炼就行有木有。   老道士很爽快地应下了,自觉为小神仙鞍前马后且做的还是利国利民利己的好事,简直不要太兴奋。   随后商定好了具体事宜后,没过几日的时间,这个临时组成的勘测小队就拿上荣锦友情赞助的灵器出发了,随行的还有主席安排的特种兵。   “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险了,希望你们不要把我们的国家给玩坏了。”主席在加密文件上签下名字,感概地叹道。   对于他的话,荣锦不赞同,什么叫玩坏,她这叫玩吗?明明是卖力地促进世界进化好不啦。   “主席,我的神品你还不知道吗,做好了这件事肯定有利无弊,你就瞧着吧。”荣锦撂下这句保证的话后就回了学校。   忙活了好几天,学校的课程拉下了一些,荣锦回去一门一门地补交了作业,继续自己的科研大业。   等到又一次新年来临,老道士那里传来信息,寻到了第一处山河位置的线索,想必距离真正找到目的地的日子不远了。   荣锦的仙府已经松开了一道口子,拿出灵脉不成问题,只等他们确定了五处关卡点,她就能去布阵埋灵脉。   在那之前,荣锦仍旧按部就班地继续自己的大学生活。   一九七零年的寒假,荣锦是一个人回老家去的,陈向阳还在西南打仗没回来,电报倒是发了几封,都是报平安的话。   陈向阳不在,陈母自觉要替儿子看好未来儿媳妇,别让小姑娘被外面的狗子叼走了。   所以放假后回去的前几天,荣锦去逛百货商场去给家里人买特产买礼物,都是陈母陪着她去的,比上一次买的东西还要多。   为此,陈母在荣锦上车时特别安排了两个警卫员帮忙拿行李,直到把她成功送回去,交到老家那边的人手上,他们才会回转。   荣锦本想自己带着少少的东西回家,有什么缺的可以回去再买,如今小县城里卖什么的都有,物资丰富都不缺。   只是陈母太热情了,一片心意搞得荣锦不好推迟,最后索性按照她的安排登上了火车。   车上自己一个人占住一个包间,荣锦方才觉得没有小伙伴的日子里有点无聊,起码坐火车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陪同的两个警卫员都是少说多做的闷性子,荣锦可没有调教小伙伴的耐心去引导他们说话,并且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可不就是无聊了吗。   等到了县城,火车终于到站,荣锦只觉得这一趟行驶的时间特别长,不知道是不是火车降低了车速。   李婆子亲自来接的荣锦,由李治国开车拖拉机过来接人。   荣锦在回来前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了到达的时间,他们应该在车站门口等待良久了。   李家村仍然如去年一样,耸立在白雪皑皑中,瑞雪兆丰年。   因为经济开放的原因,无论是国家的建设还是村民们的生活,大都日新月异,芝麻开花节节高。   荣锦回到村里正赶上有人家办喜事,感觉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场景。   年底时是大家伙空闲出来扎堆办喜事的时间,不是今天这家嫁女儿,就是明天那家娶新媳妇,整个腊月里基本都是万分喜庆的,闪着光的彩纸落在厚厚的积雪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随后就是队上的老程序了,分钱杀年猪,然后各家办年货过大年。   荣锦在这段时间里懒洋洋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一阵猪一般的生活,等到十五元宵过后,在李婆子依依不舍的离别情绪中,荣锦再次回到了京都城。   荣锦到学校不久,家里传来消息,她那对勤劳致富奔小康的爹娘成立了孵化公司,正在风风火火地干起来,说不定将来她还能当个富二代。   家里人那么努力,荣锦这边当然不能懈怠,不然就坠了小仙女的威名。   大二下学期开始有专业课上了,可以自主选课,荣锦开始飞一样刷课程,作为京都大学的学神级风云人物,以半个学期的时间刷下一半专业课的速度,将童鞋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等到大三的专业课一开,荣锦再花上半年,她的专业学分估摸着就修够了,到时或许可以提前毕业。   陈向阳在荣锦大三暑假回来过一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他整个人都迅速成长起来,越来越接近前世那个杀伐果决的战神形象。   不过当时隔一年多的时间,再次见到荣锦时,他身上那种从战场上携带下来的杀戮之气迅速地消失了,不知道是真的消散了还是被本尊收敛了。   荣锦本着尊重小伙伴的原则,没有再用神思查探过他的神魂情况,所以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显示出了不寻常的能力。   而对方内里的那道神秘的神魂双眸也在一场场的战役之后缓缓开启了一条缝,即将醒来。   小伙伴回来后,荣锦和他趁着暑假回李家村住了几天,他就又被召唤走了,可见部队对他的重视。   毕竟他都快升到少将级别了,也许下次回来就能给他搬个晋升少将的庆功会。   陈母跟荣锦提过这事,她已经和陈司令暗中提前准备起来了。   荣锦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经常见到小伙伴的面,但是陈向阳经过陈母的提点之后,也或许是他自己想的,每个月都会给荣锦打回来了一封电报报平安。   如果不是战场时常转移不定,打电话不方便,荣锦说不得每月都要接到来自小伙伴的亲声关怀慰问。   大三快结束时,老道长带领的勘测小队终于摸着了一条门路,将第一个检测到的山河位置点找出,迅速给荣锦发了过来。   这是个好消息,找出了第一个,接下来的四个就容易了,荣锦的计划完成指日可待。   在此之前,与灵力能源相关的技术都不适合面世,于是二代们的试用飞行板在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们得到实验数据后,就很利索地给他们收回去了。   当上头将此项技术把控,飞行板在京都城销声匿迹,只有滑板车被二代们愤而合伙开了公司大卖特卖,甚至玩出了花样儿。   什么复古的、简约的、人力的、电力驱动的等等,想要什么样的几乎都能买到。   从校园开始,这股风潮蔓延开后渐渐渗透到人民群众的生活中,慢慢地有风靡之势。   人的想象力和行动力是无穷的,有了电力滑板车之后,电力自行车、电力摩托车甚至电力小轿车都相继出来了。   好在有之前如火如荼建设的大型供电工程,风电、水电、火电都用上了,堪堪包揽住大众的用电需求,不然即使以电力为基础的生活工具再多再方便,也难以普及开来。   荣锦在大四开学后骑上了自己的小电车,是陈母买来送给她的礼物,正好在学校里做短程代步工具使用。   大学最后这一年,荣锦开始张开了,逐渐有了前世的神女容貌,再加上自身独特的气质,犹如美人如花隔云端,明眸皓齿,钟灵毓秀。   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时代风气也慢慢地转变了,大学校园里开始评起了校花校草。   花花草草评了一轮轮,各人的美貌才智受到全校学生的追捧,往往会风光无限,前程似锦。   荣锦这位霸占榜单首位的学神级美女倒是没有评上校花,不是她不够格,而是以她的能力和等级已不是校花可言的。   在京都大学的学子们眼中,荣锦不是校花,是女神。   俗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随着陈向阳不在的这两年,荣锦身上属于他的标签渐渐地没了影响力,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老生们有的还记得这位学神貌似有个酷帅的军人男盆友,对方气势凛冽,不可小觑。   但是新生们不以为然,即使用心打听到了一些微末消息,心里大致也是不信的,一个个看着一块大肥肉即将毕业飞走,怎么也得追一追努力一下吧。   于是乎,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收拾收拾,到女神面前露露脸,万一赢得芳心抱得美人归那就赚大发了。   荣锦对那些暗潮涌动漠不关心,天天忙着自己的事情,基本都不知道。   教务主任为了去边疆打仗的大侄子着想,隐晦地提醒过荣锦,让她别被小年轻们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说的再好也没有真正的男子汉建功立业来的强啊,后者才是真英雄。   荣锦知道后没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烦她还好,一旦弄烦了她,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小心思都是纸老虎。   教务主任不放心呐,真担心荣锦年少心性,一个不慎被那些花花心肠的臭小子哄了去。   人民英雄在边疆打仗为国家做贡献,一定不能让他的未来媳妇在后方被人挖了墙角,不然让他们脸面何存。   在提醒了荣锦后,教务主任立马就给陈母去了电话,做了几手万全的准备。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首先按耐不住出手的竟然是二代中家里地位不低的一位,顶着被陈司令教训的危险也要争取一份机会,不得不说狗胆包天。   “小仙女,有时间吃顿饭吗?”小伙子拿着一束玫瑰花,穿戴的人模人样地堵住了荣锦的去路。   荣锦眼神动了动,认出眼前的人是二代熊孩子中的一个,现在打扮的看起来油腻腻的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为哪般。   难道是以前打的不够,她要不要再赏对方一顿胖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啊。   “没空,不约,走开。”荣锦发出拒绝三连击,成功在春心萌动的小伙子心上插了三刀。   二代小伙有点尴尬,不过他不气馁,整了整骚包的衣裳,堵住路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奉上,甜言蜜语道,“最美的花送给最美的人,小仙女,跟我去约会吧,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哦。”   哦你妹!荣锦皱眉,这家伙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很快聚集过来,看到这幅场景,议论之余纷纷起哄了起来。   二代小伙堵住人不放,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荣锦揉了揉自个儿的拳头,看着对方单薄的小身板儿,已经在思考是给他留全尸还是半尸了。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呢,赶紧散了散了,都去学习去。”教务主任的声音及时插入,打断了荣锦脑中被惹烦后危险的想法。   二代小伙逃过被狠揍的一劫,然而他自己却还尚不自知,当着教务主任的面仍想一次摘下京大女神这朵高高在上的花。   可惜,他低估了荣锦的实力,更高估了荣锦的耐性,在他眼中可以趁虚而入采撷的娇嫩花朵,其实是朵霸王神女花,一言不合就能胖揍他那种。   记吃不记打的二代小伙还没再接再厉赢取女神芳心,荣锦神女已经出手一招将他KO了,赏他两个熊猫眼长长教训。   直到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懵逼得不知身在何处时,躲在一旁观看荣锦选择的陈母乐颠颠地现身了。   “小锦啊,这是怎么啦,有没伤到你?”陈母跑过来后给教务主任小弟递了个干得不错的眼神,然后捧着荣锦的小拳头查看有没有破皮什么的。   二代小伙晕乎乎地躺在地上,心里日了狗,明明有事的应该是他吧,谁还不是家里的小仙女/小王子了。   “阿姨,我没事,是他突然冒上来挡我的路,还想耽误我的时间,我没忍住就出手了。”   荣锦一反刚才的霸气,转而不好意思地羞涩回答,好像刚才那个一言不合就揍人的不是她一样。   “哎哟,教训这些破小子的事哪里用到你来做,要不是向阳在外杀敌保家卫国……”哪里会让这些个软蛋觊觎上他的未来小媳妇啊。   陈母想到此处,心酸之后狠狠瞪了眼躺在那儿装晕不敢起来的家伙。   “阿姨你来找我,是不是他那边有消息了?”荣锦听她提到小伙伴,神色一喜,琉璃眼发亮地问道。   陈母笑着点头,在确定荣锦接下来没有安排后就准备带她回去,正好看看这个月来自西南的平安电报,顺便躲开某些心思不轨之人。   荣锦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连教训人的心思都没了。   陈母很是满意,将随手带过来的红酒送给了教务主任,所为何事二人心知肚明,一切只在不言中。   临走前,路过地上装晕不敢吭声的家伙,陈母嘴角一撇,脚下可不留情,小高跟的鞋底踩上对方的胳膊死劲碾了碾。   敢跟她儿子抢媳妇,敢挖她儿子的墙脚,厉害了哈!   不老实的臭小子,不给点教训都不知道他们老陈家的陈字怎么写!   荣锦和陈母走后许久,备受摧残的二代小伙才敢悄悄睁开一只眼查看情况,结果又看到教务主任拎着小教鞭对他笑的一脸开怀。   “…………”他错了。   他就不该被那群狐朋狗友怂恿,不该起歪心思想拿下风头正劲的未来少将的未婚妻,而达到跟人家陈向阳较劲的龌龊目的。   呜呜呜,好疼啊,他知道错了。   二代小伙嘤嘤痛哭了一阵,顺带把一起玩的二代们全都骂了几遍,再抬头看时发现教务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周围安安静静的没个人影儿,吓得他一个哆嗦,爬起来就跑。   眼睛和胳膊上的疼让他狠狠长了记性,表示再也不敢来招惹小仙女了,太凶悍了,惹不起惹不起。   陈母这边坐上车后拉着荣锦嘘寒问暖关怀了好一会儿,带上她去逛街买东西,看上去心情十分之好。   荣锦想着陈向阳来信的事情,有点心不在焉地陪她选了几件衣服和首饰,不但没让陈母感到被忽视而生气,反而越来越开心,偶尔看向荣锦的视线很温和,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被陈母拉着溜了一大圈,荣锦最后终于见到了陈向阳这月发来的那封电报。   安好,勿念,将归。 第149章   陈向阳就要回来了, 荣锦知道这个消息后很开心。   因为快要毕业了, 如果他回来的及时,说不定可以赶上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荣锦在这个小世界的第一个正式的人生典礼, 总希望有熟悉的小伙伴在场的。   知道陈向阳会很快回来的几天里, 荣锦脸上的笑容十分明显,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于是,某些看得蠢蠢欲动的人就鼓起勇气趁机找上门了。   “学姐, 俺稀罕你, 请你务必收下俺哩礼物, 以后咱们就处对象了。”青涩朴素的大男孩举着手上的大白馒头拦住了荣锦的路, 对她振振有词地告白道。   荣锦无语, 哪来的楞头小子。   “抱歉, 我不稀罕你, 回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别整天竟想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荣锦毫不犹豫地拒绝之,并看在对方一副朴实样儿的份上,多余地苦口劝了一句,至于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话落后, 荣锦转身离开,徒留小学弟眼巴巴地伤心站着, 外加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同学们。   当荣锦走远后, 安静的现场哄然乱起来, 人群中的男同学冲上去压着小学弟胖揍, 手下毫不留情, 直把人揍的鼻青脸肿了才罢休。   让你竟敢想染指大家的女神,欠收拾!   荣锦丝毫不知身后发现的群殴事件,她听说学校的图书馆新进了一批科学书籍,正好下午没课,准备去那里消磨下时间。   今天的图书馆挺热闹的,里面人来人往地比较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间就高涨了学习的兴趣。   人一多,即使大家都尽量不出声,走动和交谈的声响仍然挺折磨人的,荣锦所在的二楼也没有避免,踢踢踏踏嘈嘈杂杂。   荣锦皱着眉挑了几本书,找到一个隐蔽的位置阅读,等到后晌时想起教务主任请她去他们家吃完饭,说是他家里媳妇会做好吃的告祭五脏庙,让荣锦光明正大地去蹭饭。   眼见着太阳将要落山,荣锦收拾好背包往外走,下楼后被众多的人群堵在了大门口。   图书馆一楼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许多人,还有更多从楼上两眼放光急匆匆地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听说柳校草要表白了。”   “他想表白的对象是谁啊,看他那架势,像是想要一举拿下啊。”   “还能有谁,哪一位咯。”   荣锦站在人群外围听到众人的议论,心中泛起疑惑,不知道是谁在门口捣乱,竟然把人都堵在这里,想出都出不去。   往门边避着人移动的过程中,荣锦貌似听到了有人喊自己,以为是听岔了,她没在意。   但是下一刻,周围发现她的人都有些诡异的安静,竟然自动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让荣锦顺利到达大门口台阶上。   看到她出来,下方身穿崭新列宁装手捧鲜花的人眼睛顿时一亮,看向荣锦的目光立马就甜腻腻的移不开了。   “女神,请接受我的鲜花和……喜爱!”柳校草单膝跪地,伸手聚起那束美丽的捧花,白皙柔弱的脸上闪过骄傲的自得之色,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在他的四周,此刻正摆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充分表达着其主人对于这场表白的重视。   自信的态度是好,可以让一个人全身发光,但是自负的人往往会做出让人不齿的行为。   “我记得你之前还与英语系的系花勾勾缠缠,现在怎么又来招惹我?你这是搞耍流氓。”敢把注意打到她头上,活腻歪了是不是。   “女神误会了,我跟那个什么英语系系花根本不熟,那都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柳校草急急忙忙地解释道。   虽然说现在风气开放了,不禁止小年轻自由恋爱,但是耍流氓的罪名仍然不是一般人敢轻易承受的。   柳校草听荣锦这么一说,后脑勺的冷汗唰地就往下流。   “女神,我对你是真心的,请与我处对象吧!”柳校草尽量稳住,让自己显得更加彬彬有礼,再加上那副白面书生的长相,倒是吸引了围观同学好几声的赞。   荣锦皱眉,心里有点赛,话说最近遇到这种破事最多,还让不让人好好毕业了。   就在荣锦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人群外响起军靴踏地的节奏声,越来越近,来人拨开众人,直截了当地走上去环抱住了荣锦,沉声开口。   “她不会接受你的,死了这条心吧!”杀气腾腾,充满了血腥味儿。   荣锦从这一身没有收敛的浓重煞气中轻易辨别出熟悉的味道,知道是熟悉的那个人回来了,嘴角因此勾了勾,并没有反抗推拒开。   校草先是被男人的冷厉话语和气势所摄,而后再看自己追求的女神对那人也没有排斥之意,显然是认识的人,而且很可能……   在场的众人看到来人,纷纷震在那里,心里猜测这是何人,竟然敢对他们女神动手动脚,甚至女神还是默认熟识的态度,难道这就是女神的对象吗?各人猜测不一。   “我、我……”校草在对方气场的压迫之下打着哆嗦,连话都说不完整,更何况再继续表白,他怂了。   男人漠然冰冷地瞥了他一眼,环着荣锦直接将人带走了,根本不给校草再说话的余地。   等人离开了好一会儿,有认出男人身份的大四学长捋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为劫后余生大松一口气。   “那是咱们女神青梅竹马的对象,都见过家长的那种,说不定等到毕业后就会很快结婚了。”知道内情的学长小声透露道。   “女神学姐不是单身吗?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夫。”   “是啊是啊,太突然了,即使那人看上去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也不能一来就把女神抢走了。”   “呵呵,小学弟们太天真,那个人可不是好招惹的,别白费心思了。”   留下的众人议论纷纷,表白中途夭折的柳校草此刻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听到后一时间有点后怕。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八卦完准备散了时,学校保卫室来人了,几个穿制服的退伍老兵列队跑上来一拥而上,将尚且没有缓过气儿的柳校草抓了个严实。   “哎唉,你们干嘛呢,我是京大的学生啊,你们捆我干嘛?”柳校草挣扎着抗议,被保卫们卸了两条胳膊,为此疼的他呲牙咧嘴,彻底没了校草的形象。   围观的人被接连的这一出怔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同学,有人举报你耍流氓,欺骗女学生感情,骗财骗色,人品低劣,现在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保卫老兵头说着就身手利索地将人反绑,单手提了起来,轻松拎走。   在场的同学们回过神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叹出声,哇哇地喊着动作好帅好帅。   校园的闹剧落幕,而荣锦这里却才刚开始。   陈向阳的回归是在荣锦的预料之中,然而他能这么快的回来,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当问道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时,荣锦心中不知为何就平稳安定了下来,不再有之前隐隐约约的忐忑不安。   被他环抱着带上一辆军用悍马车,荣锦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笑容,唇角更是挽着弯弯的笑意,而她自己还不自知。   “陈向阳,你终于舍得回来啦,这次还走吗?”荣锦坐在车上单手拄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对方问道。   话说,小伙伴经历了这几年的战场洗礼,看上去越来越有男人魅力了啊,曾经的少年青涩已不再,整个人棱角分明,气势十足,犹如刚破土而出的锋利宝剑,光茫耀人眼目。   “不走了,那里形势已定。”陈向阳低垂着眼眸凝视着荣锦认真回答。   西南那片儿的仗打的差不多了,有手底下的人坐镇就好,而他这个刚升了军衔的少将军只需要留在京都城暂等上头下一步的命令就行。   “你被分权了哎,那是你打下的江山,他们说要走就要走了,甘心吗?”荣锦直白地点名小伙伴升官后被留下的重点原因,好奇地问道。   感觉部队上头那群人吃相也太难看了吧,小伙伴刚把国家的麻烦解决,后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将功臣召回,换上他们自己的人去捡便宜,好无耻。   随着她这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金的问话,坐在他们前头的悍马车司机听后吓得手下一颤,车子顿时拐了一道弯儿,差点撞到行人道上去。   陈向阳冷冷地瞥过司机一眼,而后神情温柔下来,朝荣锦摇了摇头。   说什么甘心不甘心,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几场战役换来一个在京都城可以护着怀中人的身份,外加他对于自身能力的突破。   或许还有身份上的隐约感知,都是他在战场上磨练出的收获,目的达到,各取所需,并没有什么不甘心之类。   “好吧,你开心就好。”荣锦耸耸肩说道。   既然小伙伴自己都不在意,那她也就不再白费心思地插手了,不过如果以后他想把属于他的功劳讨回来,她肯定会帮他运作的,该是他的一点都不能少。   “刚才那个男同学……”陈向阳抬眸看了眼荣锦的侧脸,犹豫地提了个话头。   荣锦眨着琉璃眼看过来,转而笑道,“你说他啊,听说是个花心校草,不用管他,有人会收拾的。”   英语系的系花看着软绵绵的,人家小姑娘可不好招惹,敢耍弄她的感情,柳校草接下来的日子想必有的熬呢。   荣锦一脸不在乎和看笑话的意味,让陈向阳松缓了紧皱的眉眼,禁不住勾起唇角,伸出大手像以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头顶。   “哎呀,别动手,把我发型都弄乱了。”   “你别装深沉啊,跟我说说战场上的事情呗。”   “咱俩谁跟谁,那些保密要求可管不到我……”   伴随着女孩的轻声漫语,悍马车慢悠悠地行驶而去。 第150章   七二年的初夏, 荣锦大学毕业了, 在陈向阳从战场回来后没多久,她的毕业典礼如期而至。   陈家为此全家出动了, 陈司令和陈母伪装成普通学生的家长, 和陈向阳一起见证了荣锦上台从校长手里领取毕业证书的过程,感慨不已。   想当初刚来京都时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不仅顺利完成了学业, 还用自身的聪明才智做出多项研究, 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不小的贡献。   “小锦, 恭喜毕业。”刘部长在典礼中途过来祝贺, 为荣锦送上了一捧白玉兰。   看到花束, 荣锦眼中闪过了然, 知道对方大概是代表主席跑的这一趟。   “来来来, 咱们一起拍张照片,等以后放大了放在家里留作纪念。”陈母举着照相机招呼陈司令和刘部长站到一块,和荣锦陈向阳一起拍照。   荣锦穿着学士服带着学士帽,手里捧着洁白的花朵, 在镜头里笑颜如花,十分开心。   拍了几张后, 刘部长告辞离开, 陈司令因为公务跟着走了, 陈母不想当儿子的电灯泡, 借口家里有事也很快退场, 只剩下陈向阳穿着一身军装陪荣锦在校园四处闲逛拍照。   中途,荣锦渴了,陈向阳去给她买水,相熟的同学们趁机围了上去。   “荣锦同学,毕业后你分配哪家单位啦?”班长带头替大家问道。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毕业之后国家是包分配的,各单位都抢着要,不愁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班干部为此做了花名册,统计了班级同学的就业情况,传下来看时发现上面没有他们班的女神,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耽误了,于是纷纷跑过来关心地询问。   “我在京都研究所。”荣锦笑着回道。   准确的来说,她是挂靠在研究所当个技术顾问,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找她,没事时她想去干嘛都成,绝对没有拘束感,工作轻松自在。   这是荣锦用自己的几项小专利换来的自由,对于别人重若至宝的专利权,她说放手就放手,只换了一个相当于挂名的科研顾问,还不给解决户口问题。   别说什么爱国情怀,什么视金钱为粪土,荣锦没那么高尚,只因为她最近隐约感知到她应该不会在这个世界过上一辈子那么长。   或许在完成小世界灵力升级后,她就要离开了。   荣锦怀疑这是小天道想用完就扔,让她帮忙进化世界,完后立马清人,真是渣渣。   当然,荣锦也不是多想在这里待就是了,即使有疼爱她的一家人,以及同学朋友,还有小伙伴在这儿,但是作为时空审判者,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已然习惯了。   她对此,并不是那么留恋。   纷繁的思绪中,荣锦的神色逐渐恢复到清冷,让围上来打探她情况的同学们识趣地停下了话题。   稍后,陈向阳提着两瓶水回来了,同学们见到他立即一哄而散,震慑力不可谓不强。   闲杂人等走开后,陈向阳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将荣锦爱喝的汽水递给她,然后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各个方位地给荣锦拍照片,像是永远拍不够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在学校里走走停停,各处有名的位置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照相机因为连续拍照都好像用热了。   等到晚上,陈司令在京都大饭店定下一个包厢,里面可以吃饭唱歌喝酒,特意庆祝荣锦毕业。   荣锦参加完毕业典礼后没有回去,而是被陈向阳直接带到了京都饭店的包厢里,里面已经有陈司令、陈母在那儿等着了。   “小锦,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呢,待会儿得多吃点,看看你都瘦了。”陈母帮荣锦脱下学士服时殷切地叮嘱道。   “谢谢阿姨,我会多吃一些的。”荣锦笑答,而后摸了摸自己没了婴儿肥的脸认真纠正道,“我这不是瘦,是长大了。”   陈司令闻言笑开,点头附和,“对对,小锦这是长大了,长大了好啊。”长大了就能结婚了,就能怀上小宝宝了,他老头子就能尽快抱上曾孙子了,好事!   陈母会意后,同样喜上眉梢,高兴的不行,心道长大好,等了这么些年不就等着未来儿媳妇长大嘛,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荣锦只以为他们是为她毕业而高兴,并没有想到两位长辈的小心思。   四人坐定后,服务员就来敲了门,美味的菜肴陆续端了上来   荣锦看到上了那么多道菜有些诧异,问道,“还有其他人要来?”不然点这么多岂不是浪费,这可不符合陈司令勤俭节约的朴素做派。   “当然啦,主席马上就到了。”陈司令笑呵呵地解释。   说曹操曹操到,在陈司令话落后,包厢的雕花玻璃门被从外推开,主席一家三口面带喜色地走进来,最后面还跟着下午在毕业典礼上刚见过面的刘部长。   “主席。”荣锦四人见此,立即站起来打招呼。   主席摆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他也神色轻松地入了坐,然后将小女儿宝贝地抱到膝盖上搂着。   江二妮看到荣锦就开始眼冒星星,坐下之前朝荣锦双手奉上一个包装精致小巧的礼物盒子。   “大神,这是我送您的毕业礼物,希望你喜欢。”话落就迫不及待地将东西递了上去。   荣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怔了下后笑着接过来,顺带表示了感谢。   有她带头,主席紧接着将中山装口袋上别着的钢笔送给了荣锦,而刘部长没有提前准备,这会儿有点懵,不过他身上也不是没有戴着的东西的,干脆就解了手上的那块手表当礼物了。   荣锦统统收下,敢送上来,她就敢收。   说不定主席的钢笔、刘部长的手表等过个几十年拿出来,那就是古董级别的珍贵文物了,荣锦准备能留给李婆子他们当一份传家宝收藏起来。   这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中间还上了酒水。   荣锦正好今年算成年了,已经可以喝酒,她端着酒杯将桌上的众人敬了个遍,一圈下来脸色已然尽是绯红的胭脂色。   最后散场时,荣锦已经趴在桌子上不想起来了。   一桌人分成两趟走,江二妮临走前看到荣锦粉扑扑的脸颊,很是心痒地想捏一捏大神的肉肉,但是对上陈向阳冷冷的视线后,她当即就怂了,带上主席和孩子赶紧溜了溜了。   刘部长带着人护送主席一家回去,而陈司令这边也叫来了自己的警卫,开车准备回去了。   醉酒睡过去的荣锦很快被陈向阳抱上了车,两人坐在车厢最后一排的位置,紧紧相依相偎。   黑色的夜幕下,小轿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两旁迷离的霓虹灯照进车窗,透过玻璃落在陈向阳怀里,他抱着的沉睡之人的脸上。   光线一闪一闪的刺眼,荣锦在醉梦中皱了皱眉头,转了下头埋在小伙伴的怀里继续梦周公。   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交替之中,陈向阳那双精致的凤眸凝视着荣锦,闪烁着深邃的光茫,犹如装进了整片星辰和大海。   修长的大手控制不住地抚上怀中之人的俏脸,一丝一毫地描绘着它的轮廓,动作十分郑重却又小心翼翼。   陈母照顾晕酒的陈司令之余,偶尔回头看到这样一幕,刹那间怔愣过后转而就意味深长地笑了,有种孺子可教般的欣慰感。   车子到达陈家的小楼时,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我想回去…放开我…我要回家……”荣锦在被陈向阳抱下车时被惊醒,然后就吵闹不休地说着要回家。   刚才的醉梦中,她正和上司老头理论,出手将对方打成了猪头,边打边喊着让她回去,这会儿虽然醒了,但是因为之前她放任身体被酒精麻痹,还醉着呢,不免说起了醉话。   陈母以为荣锦嚷嚷着想回的是她在京都城买下布置好的那个小院子,很是不赞同,小姑娘家一个人在那儿住着,即使那一片治安很好,她也不放心呐。   “这么晚了,人还喝醉了,送回她那个小房子不合适,向阳啊,你带她去原来的房间休息一晚吧。”陈母看了一眼神情意外温和的儿子,笑着作了安排。   陈向阳嗯了一声,嗓音低沉,等到陈母唤来帮佣将酒劲上来的陈司令扶回屋去,楼下没人了,只见他拦腰将闹腾的人抱了起来,大步上楼,向那间熟悉的屋子而去。   客厅重新恢复了安静,陈母从厨房探出头,朝楼梯上探了眼,捂着嘴偷偷笑了几下,而后收回神开始亲手做醒酒汤。   楼上,陈向阳将荣锦抱回房间后,制住她帮忙洗了脸刷了牙,之后又温言温语地安抚了良久,终于把人哄睡了。   定定地看了床上人半刻,陈向阳关闭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一盏暖黄的小夜灯,而后悄悄关上门离开。   “小锦已经睡下?醒酒汤还没呢,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的。”陈母端着碗正要上楼,见到儿子下来时立马提醒道。。   陈向阳点点头,看到她手上的汤碗,伸手就接了过去。   “我来,你早点去睡吧。”话落,他人已经转身重新上楼,很快不见了身影。   陈母因为这么一句类似关心的话怔在楼梯口,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哎了一下,也不管儿子早已走远听不见,应声后高高兴兴地回屋去,抱着陈父的一张遗照开始絮絮叨叨地叙说个不停。   荣锦安静地躺在竹席上沉睡,丝丝缕缕的酒香从她身上弥漫开,渐渐地消散在静谧的房间内。   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陈向阳端着白瓷碗走进来,放下后将荣锦抱起来靠在他身上,在人半睡半醒间慢慢地喂下大半碗醒酒汤,而后又带她去漱了口。   荣锦因此被闹醒后,开始睡的不安稳。   “陈向阳…”她轻轻呓语。   陈向阳坐在床边,揉着她柔滑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在。”   “勾陈…”荣锦脸色皱了一下,不知梦到了什么,紧接着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   陈向阳轻抚的动作微顿,大手顺着头发抚上白嫩的脖颈,再到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最后拉住了荣锦软软的手掌。   “……我在。” 第151章   毕业典礼过后, 荣锦的校园生活就正式结束了。   研究所那边的顾问工作很清闲, 如果她提的那几项科研成果方面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对方不会贸然打扰到她。   有主席和刘部长的关系在, 陈司令更是在圈里放了话, 一般人真不敢在荣锦面前得瑟。   研究所长因此更是亚历山大,却又惜才不想放人,只好像供祖宗似的供着她, 只不过不到关键时刻, 轻易不敢麻烦她出手。   荣锦去研究所报道之后, 将学校小宿舍里面的东西搬到了她买的那所小院子里, 她的户口就落在那儿, 以后那里就是她在京都城的家了。   当时毕业前夕, 教务主任给荣锦争取了一个留校的名额, 被荣锦给拒绝了。   因为若是留校任教的话, 一开始需要从助教开始做起,荣锦不想浪费时间做个打杂的,研究所递出的橄榄枝比那个更好,于是荣锦婉拒了教务主任的好心, 将名额让给了其他同学。   毕业生中想留校任教的人不少,毕竟教师的工资待遇不低, 以后如果往上升了讲师甚至教授的话, 福利会更好, 社会地位也不低, 是大家争破头想抢的位置。   荣锦空出的那个留校名额撒出去后, 引起许多有心人的注意和争夺,其中就包括之前举报荣锦的那位同学。   上次贫困生补助的事,因为他暗地里搞的那一出,荣锦直接放手不要,教务主任当时就把名额给了一个家庭穷苦却努力向上的女生,让对方的谋算落了空。   这一次,不用教务主任出手,那个惯爱耍小手段的男同学就被更优秀的竞争者刷了下去。   不论他蹦跶的多积极,到最后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留校的机会没争取到,还因为没在京都找到愿意接收他户口的单位,只能打回原籍,被分配到他老家所在的乡镇工作,前途渺茫。   教务主任做毕业统计时发觉了这件事情,摇摇头感叹两句就把它抛在了脑后,而荣锦早把当初那事忘记了,更不关心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小人物。   荣锦此时正在专门卖舶来品的商店里陪陈母扫货,同行的还有一身军装笔挺有型的陈向阳。   陈母想买一些现代化的家具,比如冰箱和大彩电,摆在家里即气派又用着方便,现在京都圈子里都流行这些东西。   荣锦陪她看过之后,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阿姨,你如果想用这些科技产品的话,研究所那边有试用的,回去我给您弄来一套使唤。”荣锦瞧着那些笨重的大冰箱和彩电有点看不上眼,而且还死贵死贵的。   “真的?那感情好,咱们得多支持支持国货不是。”陈母被荣锦逗笑了,而后放弃了买舶来品的家电,只逛了一圈,入手了几样弄头发的工具。   而后他们又去了百货商店,荣锦需要买些喜庆的婚礼用品寄回老家,因为家里的大堂哥李长江要结婚了,荣锦作为堂妹理应回去一趟,顺便送上一份大礼。   李长江当初念的是省城的农业大学,毕业后就给他爹李治国打下手,准备先从小做起磨练个几年,以后好接手他们村的养猪场。   他在大学时交往了一个教师家庭出身的对象,品行不错,喜欢他踏实能干的性子,愿意跟他回老家结婚生活。   于是刚毕业,他就把人姑娘领回家了。   两方家长见过面一看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且一方有文化,另一方有钱财,两个小儿女又都是大学生出身,算得上门当户对,家长们都没什么不同意的,可谓是一拍即合。   既然人家姑娘愿意跟到乡下村子勤劳致富,那肯定不能委屈了她,所以婚礼很快就商议好了。   时间刚定下,荣锦这边就收到了李婆子的传信,看她暑假有没有时间回去瞧瞧家里第三代的第一位新媳妇。   李婆子的心思是想让宝贝孙女亲自帮忙把把关,重点是作为小仙女在婚礼上给点祝福啥的,让小夫妻以后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荣锦这边的事情又不忙,尤其是毕业后没有课要去上,她更闲了,不管是不是暑假期间,她都可以回去一趟看看。   在她一口应下后,家里人都挺欢喜,一双小新人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荣锦不用多做什么,只需要到时候回去参加婚礼捧捧场,大伯他们就很满足了,而荣锦肯定不会空手回去,因此趁着陪陈母逛街的机会,她打算把结婚贺礼先准备妥当了。   这厢,荣锦跑去婚庆专柜买大婚用的东西,陈母借机扯了扯自家冰山儿子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向阳啊,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陈母一手遮着嘴巴小声问道。   陈向阳准备跟上前去的脚步顿住,看着那个穿梭在一片大红色之中的娇美身影,他眼眸深了深,回道,“不急。”随后大步追了过去。   陈母听到这句回答有点无语,恨铁不成钢地磨了几下后脚跟。   “不急?人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你不着急小心被别人抢了去,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啊呸,瞧我这张嘴,应该是近水楼台的小仙女都飞了。”   特意提高了点声音的话保证前面的人能听得到,然而陈向阳听了后无动于衷,没什么反应地继续朝荣锦走去。   陈母发现她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儿子还有点闷骚的属性,你说你从人家小姑娘十四岁到十八岁,足足等了四年,再加上在李家村青梅竹马的那些年月,绝对用心良苦可以水到渠成了吧。   可是眼看着姑娘花期已至,他们做家长的都着急起来了,当事人却还不急嘞。   这叫那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母思量了片刻,决定还得暗中推动一下,不然万一儿子被人撬了墙角,未来儿媳妇跑了怎么办。   当荣锦选好了贺礼回来时,就接收到陈母稍显诡异的奇怪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姨,怎么了?”荣锦莫名地问道。   陈母嘿嘿笑着摇了下头,“没事儿,你买了什么?”立马转移了话题,掩盖住她的小心思。   荣锦识趣地不再多问,拿出自己挑的绣着双喜的大红四件套,向陈母讨教如此送合不合适。   陈母看过后点头说好,而后添了一对儿上海牌的情侣手表进去,是她的一份心意,算在荣锦的份子里。   上海牌手表在年轻人中很流行,价格可不便宜,荣锦本打算自己掏钱买下的,被陈母按着让她付了。   “哎哟,咱们谁跟谁啊,你还跟我客气,向阳,过来拎着东西,咱们吃好吃的去。”   陈母朝儿子示意,让他勤快着点,学街上其他谈对象的男孩子那样献献殷勤,不然可可讨不到小姑娘的欢心。   陈向阳没说什么,不过立即将荣锦和陈母手上的袋子都接过去自己拿着了,牢牢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她们买买买,充当拎包的劳力外加掏钱包。   半下午下来,不说荣锦是什么感觉,陈母首先对儿子的开窍十分满意。   追求喜欢的小姑娘嘛,男孩子就应该主动一些才行,像那种默默无闻暗自喜欢嘴上却死活不说的类型,猴年马月才能抱得美人归啊。说不定等他有所行动,媳妇都是人家的了。   后晌逛完街时,三人去餐厅吃了顿下午茶,席间陈母忽然拿出随身的大哥大说家里有事,她得赶紧回去。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俩慢慢吃,完后向阳你得送小锦回家,一定记着别忘了。”陈母叮嘱了一通后麻利地溜了,顺便叫走了司机和车子。   荣锦舀了勺雪糕吃着,奇怪道,“阿姨的大哥大刚才没有信号啊。”所以是怎么通话的。   “应该是有其他事,雪糕太凉不要吃了,多吃点水果点心,这里的冰糕做的不错……”   陈向阳将此事忽略过去,用更好吃的冰片糕点吸引走荣锦的注意力,等她回神后,他已经将剩下的雪糕吃光了。   送荣锦回去时,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坐的电车,时值下班放学期间,车上的人比较多。   陈向阳上车后迅速找到一块靠窗的位置,拉荣锦过去站着,然后长手长脚地将人围拢起来,安全地隔绝在一片小空间里,彼此身体相贴,是在长大后第一次如此亲密。   炙热的气息吹拂在耳后,让荣锦忍不住揉了下耳垂,脖颈那处慢慢地染上了粉红色。   随着电车的慢行,温热的风透过车窗吹进来,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起来,两人相贴的地方发热般滚烫,隔着两层衣物都能感受到彼此上升的体温。   “陈傻傻……”荣锦哄着耳垂回头,正对上身后那人凝视的深邃目光。   “嗯?”陈向阳声音意外的低沉,将护着荣锦的两只手臂收了收,缩小了包围圈,只差把人直接抱个满怀。   荣锦看着他没有一滴汗的额头,又偷偷瞄了眼军绿色衬衫下的强健胸肌,忍了下还是没忍住,最终一脸纠结地开了口。   “你,能不能退开一些,有点热……”   小伙伴跟个火炉子一样,烧的她心慌啊有木有。   在荣锦说完这句话后,陈向阳脸上的温和神情以肉眼可见地凝滞了,随后重新恢复成他那以往冷淡面瘫的风格。   他站在那儿没动,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像是正在苦恼和生气,或者是郁闷,荣锦瞄了两眼,没发觉什么异常之处。   随后,热腾腾熏得人脸红心跳的包围圈磨磨蹭蹭地放大了一点。 第152章   电车到达荣锦的小院所在街道时, 荣锦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来, 陈向阳拎着东西紧随其后。   荣锦只觉得这次的电车车厢格外的憋闷,让她浑身出了层薄汗, 有点黏黏糊糊的不舒服。   下车后, 温热的下风从小巷的穿堂口拂面而来,燥热中夹杂着湿热的水汽,更添几分风雨欲来的沉闷。   荣锦抬头望了望天, 估摸着晚上会下雨。   “你要在我家吃晚饭吗?看着这天估计待会儿要下雨了。”荣锦一边朝巷子里走一边转头问道。   陈向阳长身玉立地跟在后面, 听到她的话神色一动。   “我帮你做饭吧, 打扫家务也行。”这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一起吃饭了。   “好吧, 我厨艺一般, 只要你不嫌弃就行。”荣锦摊摊手明白地说道, 打算等吃完饭再通知陈母那边开车过来接人, 不然让他自己坐电车回去八成会淋雨。   陈向阳勾唇笑了一下, 点头轻声道,“不嫌弃。”   荣锦走在前头领路,带他向胡同深处走去,小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传出很远。   “李同志, 下班回来啦?”   “李姑娘,你家的菜帮忙买回来了, 待会儿给你送去啊。”   “李姐姐, 李姐姐, 今天有鱼还有排骨哦……”   巷子两旁的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打招呼, 大人隔着院墙伸头喊一句, 小孩打开门跑出来叽叽喳喳,寂静的小胡同顿时鲜活热闹起来。   荣锦一一应着,收下让空闲的阿婆阿公帮忙带的菜,顺手把口袋里的糖果给孩子们分一分,然后将人都撵回家去。   她选的这一处位置虽然住的不是一般人家,基本都是家里有人比较有身份有地位的,治安非常好,但是大家仍然是普通人,仍需要吃喝拉撒,所以平时家属们像普通百姓那样生活相处,邻里间互帮互助等等,比起那些高门大院的冷漠来要和睦融洽很多。   等到了略微朝里的那处小院门口时,荣锦怀里已经抱满了蔬菜瓜果和肉蛋,有她提前给的钱让捎带的,也有别人买多了送她的,足够待会儿做饭用的了。   “我来吧。”陈向阳见她几乎要抱不住,想将东西接过去他拿着。   “不用,我裤子口袋里有钥匙,你掏出来开下门吧。”荣锦侧过身示意陈向阳掏钥匙。   陈向阳低头朝她身上的衣裳逡巡了一圈儿,没看到口袋在哪儿,静默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下手。   “哎呀,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你快点,还想不想做饭吃了。”荣锦着急道。   陈向阳伸出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后上前一步,站在荣锦的背后,高大的身形将她遮的严严实实,而后方才慢慢撩起那一片衬衫下摆,看到荣锦所说的裤子口袋,那里鼓鼓的确实像装着东西。   “哎对,就在那儿呢,赶紧掏出来开门,话说你行不行啊,不然还是我来开吧,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荣锦连声催促,眼看着她抱的东西最上面那兜蛋快要掉下来了,让小伙伴开个门却跟老奶奶走路似的,慢慢腾腾。   陈向阳眸色深了些许,大手不再犹豫,伸进荣锦臀部上的裤兜里,修长的手指轻挑,成功将一串钥匙挑了出来。   在刹那间,荣锦感觉到了屁股上的异样,扭头怀疑地看向小伙伴。   话说刚才,这家伙貌似好像……揩了她的油吧?不过这人一向正经的不行,应该不会做那种登徒子干的流氓事才对。   “喂,陈傻傻,你…刚刚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敢占姑奶奶的便宜,小心打你哦。   荣锦呲了下小尖牙,一副‘我很凶要你好看’的小模样,疑神疑鬼地问道。   陈向阳没作回答,只是深深凝了她一眼,而后动作迅速地打开了两扇刷着红漆的小铁门,然后侧身让路时顺手拿走了那兜即将掉下去的鲜鸡蛋,全过程中态度十分坦然。   荣锦见此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弄错了,疑惑过后不再多想。   小院子不大,总体面积大概在三百平米左右,前头的小花园和空地占了一半,中间是一座古香古色的两层半砖木小楼,一边挨着一排稍微低矮的耳房,另一边通向后院。   后院留的地方不大,微微高起的院墙围着,里面被荣锦撒了几把菜种子,刚出苗还没涨起来,不然她也不会让人帮她捎带着买菜了。   陈向阳侧身等荣锦抱着东西过去后才跟着她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前院大半空间的小花园,如今正是夏季,花园里头栽种着各色花朵,繁花似锦,煞是好看。   “你很喜欢花?”陈向阳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大手从一片娇艳欲滴的月季花上拂过,看着前方那道纤细的背影认真问道。   “啊?”荣锦跑去厨房的脚步停下,回头莫名地瞅了瞅他,感觉这位小伙伴最近有点略奇怪是肿么回事。   “是啊,花朵好看又能吃,谁不喜欢呐。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再开一道门。”荣锦朝小楼一层的大铁锁努努嘴,让陈向阳动作麻利点。   小楼的一层其实是开放性的,分布着厨房和客厅,荣锦只在最前方的屋门上挂了只锁应景,在陈向阳走上前将门锁打开后,她就立即将一堆食材抱去了厨房,蔬菜瓜果放到案板上待用,鱼和排骨鸡蛋等等放进冰箱,一时间忙个不停。   陈向阳在布置简单的客厅里转悠了一圈,身强体健的大高个儿往那儿一站,让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起来。   转悠着,他摸到了厨房,倚在门框上盯着里面的背影看了会儿,最后出口问道。   “有我要帮忙的吗?”   荣锦已经开始洗菜了,回头让他接手洗菜切菜,而她则去处理肉食,鲤鱼要宰杀,排骨也要重新洗干净才行。   陈向阳看着像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男人,不成想做起灶上的活来挺有模有样的,游刃有余不在话下。   两人占据厨房各一边,一人一个水池有条不紊地忙活着,气氛温馨十足。   陈向阳很快弄好荣锦交给的任务,将切好的菜装到漏筐里备用,转头看到荣锦拿出的那条大鲤鱼时,薄唇抿了抿。   “其实……”宁静的空间里,陈向阳忽然出声。   荣锦一边按着犹自活蹦乱跳挣扎着的鲤鱼,一边眨着琉璃眼转回头,等着听他说什么。   “杀鱼的活你可以交给我,战场是战场,生活是生活,我没有那么脆弱。”陈向阳抿着唇强调。   即使在战场上见多了血肉脑浆,他也没忌讳到在生活中不能见杀鸡宰鱼、不想见血的程度。   他从来没有脆弱过,他很强,她不是知道的吗?   荣锦轻松的神色怔了怔,瞧小伙伴脸色沉沉,好像有点不高兴了,或许是因为男人都不想被人看低?是吧是吧。   “额,我只是担心你弄不好……”荣锦磕巴着解释了一句,然而看到对方愈加暗沉的神色,她只好很有危机感地转了话头。   “要不,你来收拾,我去炒菜?”荣锦退位让贤,把杀鱼的主场交给小伙伴表现一下。   陈向阳这下脸色好看了点,抬起下巴矜持地点点头,在荣锦转身后冷目瞧了案板上的鲤鱼片刻,然后一巴掌将它拍晕了。   荣锦熟练地打开了煤气灶,翻炒小白菜间隙,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陈向阳已经动作飞快地在剖鱼拆骨了,修长的大手握着菜刀,在大鲤鱼身上划出了残影,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一条好好的无骨鱼就收拾完毕,看上去刀工十分到位。   荣锦看得眼前一亮,颠颠地跑上去看成果,发现摆在白瓷盘上的鱼肉被处理得比酒楼里面的大厨手艺还要好呢。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不仅剑意一绝,就连刀势都这么好啊!”荣锦伸出大拇指表扬,赞叹的话脱口而出。   “嗯?”陈向阳眸色深深地看向荣锦,好似不明白她后面话里的意思。   “唔…”荣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个儿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捂了下嘴,补充道,“哎呀,别管那么多了,你会炖鱼吗?赶紧做起来,不然这么磨蹭下去赶不上吃晚饭你就得走啦……”   避开对方探究的沉着目光,荣锦嘟嘟囔囔地转移话题啰嗦了一通,急急忙忙地去管快要炒糊的小白菜,将陈向阳撂在身后。   陈向阳伸出去的手落空,只余几根柔顺的发丝从他手指间滑过,留下一缕幽香。   停顿了霎那,他转过身按照荣锦的话,找出炖锅开始炖鱼,刚才的那点波澜好似平静地略过了。   荣锦加快速度赶出了几道小炒,青菜萝卜小白菜胡萝卜都有,营养均衡。   期间陈向阳那边除了炖鱼,还洗净了排骨做了一道糖醋排骨,荣锦最爱吃这样酸酸甜甜的口味。   当客厅的方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美味佳肴时,外面的天阴了下来,晚风吹的越来越急。   天上开始落雨点子时,荣锦去后院给小菜苗搭雨布,叫陈向阳腾手去前院晾衣杆上帮忙收衣裳。   陈向阳长手长脚,很快完成了任务,准备往回走时,小院门被敲响了。   来人试探地扣了两下门扉,高声喊道,“李荣锦同志,你在家吗?我给你送点新鲜的水果。”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性,陈向阳为此皱了皱眉。   不过有之前的事情在,他以为对方也是帮荣锦买的东西,于是过去打开了门。   “荣锦同志,送、送给你!”伴随着一句万分忐忑的话语,一束红似火的玫瑰花在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猛地被举上来。   陈向阳当即就被红色花瓣扑了满面,他瞧着门口的那个四眼田鸡,瞬间冷下脸来。 第153章   “荣锦同志, 送、送给你!”戴眼镜的年轻人低着头鼓起勇气将手中鲜艳的玫瑰花举上去, 想一鼓作气向心上人告白。   然而等了片刻却没收到任何回应,且气氛一时间十分凝滞, 空气好似低了几度似的, 变得冷冰冰。   “阿秋——”年轻人在大热的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鼻涕都喷出来了,十分尴尬。   不过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当心情忐忑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时, 却发现眼前人根本不是那个他心目中美丽如同天仙下凡的李荣锦同志, 而是一尊黑面煞神。   对方长得比他高比他壮, 身上还穿着令人敬佩又发憷的绿军装, 正脸如锅底不要钱地朝他释放着冷气, 怪不得大夏天的他刚才感觉那么冷!   年轻人愣住了, 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   要知道, 为了今天这场表白,他可是准备了好久,先是买好了女孩子都喜欢的玫瑰花,再仔细打听了荣锦同志大概会回来的时间, 然后一直在这边等着,直到收到她回来的消息, 这才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过来告白。   只是, 想象中的美人如花的感动场面没有出现, 倒是遇上个面带不善的解放军大哥。   “把你的花拿开!”陈向阳脸色沉沉, 忽然皱眉冷声打断了年轻人游移不定的思想。   “哦哦, 抱歉抱歉……”年轻人回过神才终于发现,自己准备送给女神的玫瑰花因为他刚才冒失的动作,都快举到解放军大哥的鼻子上去了,真是万分尴尬。   年轻人在陈向阳强大的气势下有点腿软,然而想想目的还没达到,美色壮人胆,他在对方十分具有压迫力的冰冷眼神下硬是撑住了。   “那什么,这位大哥,李荣锦同志…在家吗?”年轻人两腿打着哆嗦,白着脸坚持问道。   年轻人说着想伸头往院子里瞧,只可惜两扇铁门被陈向阳牢牢把持着,只开了一条两手掌宽的门缝,还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让年轻人什么都别想看到。   “她……”不在。   陈向阳本想应付一下,然后将这个莫名讨人厌的家伙赶走,但是荣锦从后院出来了。   “陈向阳,是谁来了?”荣锦找到一把伞,打着走过来询问道。   她给菜苗盖了雨布之后,看到陈向阳站在大门后静止不动,后背都快被风吹扫进门檐下的风雨打湿了,不由奇怪。   荣锦的出声,成功将陈向阳准备赶人的话憋了回去,令他神色更为冷厉了,凤眸冷光乍现,看着门外傻傻地捧着玫瑰花不走的年轻男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荣锦赶到身后之前,陈向阳出手了。   只见他伸出修长的大手,动作如同闪电般划过,将年轻人手中宝贝着的玫瑰花刹那间夺了过去,转身面对到达身前的荣锦时,拿花的手迅速背到了身后。   年轻小哥被他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突袭给搞懵了,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邻居,来送水果的。”陈向阳对着走过来的荣锦说道,背后的红色藏的半点不漏,根本没让荣锦瞧见。   荣锦听了他的话,再看到门外的年轻人手上拎的一个袋子,了然地点点头。   以往她让人带东西的次数多,除了提前颠覆了菜钱的那几家,有的想借机换点小钱花花的小孩子小年轻之类的人,也会拿家里的果子蔬菜什么的过来。   荣锦一般会按照市价付账,算是两项便宜。   她以为这次也是,于是笑了笑,如常接过了对方的水果袋,打开看是一兜黄澄澄的大水梨,搁手上拎了下估摸着有三四斤。   “谢谢这位小同志啦,给你钱,拿好。”荣锦掏出两块钱塞过去。   她给的钱绝对是比街上卖的价钱高一点,有时候心情好就随意给个整的,不用找零,所以周围才有那么多想赚零花的孩子和小年轻过来送东西。   毕竟荣锦手里不缺钱,平时不会计较那些仨核桃俩枣。   再说来凑热闹的人家家里也穷不到哪儿去,只是小辈们被大人限制着花销,总有手里急的时候,一般就会寻点东西过来找她凑手了。   对于荣锦来说,只是散点闲财,而且还不是白给,不仅打好了邻里关系,还因此得到不少关照,少了很多麻烦。   一举多得,荣锦对此是比较乐意的。   她的这些想法,陈向阳暂时不知道,此刻他正因为她的误会而勾起了唇角,虽然看着呆愣在门外依然不肯定的毛头小子紧皱起了眉头,但是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   面对荣锦时,他已经恢复到了平时没什么表情的状态,神情稳重而淡然。   荣锦给了钱,见人傻呆呆地站在那儿没走,有点莫名其妙。   “啊,对了,你等下哈。”荣锦拍了下额头,说了一声后转头跑去了厨房,回转时拿了一盒点心出来。   “你也是住在旁边的吧?这是我自己做的鲜花饼,拿回去给你们家尝尝吧。”荣锦将纸盒递过去,然后朝对方笑着点头示意了下。   年轻人面对心上人的美丽笑脸,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迷迷瞪瞪地接过去抱着,连头上的伞歪了都没注意。   荣锦自觉做到了作为邻居的和善,东西送了后摆摆手让对方赶紧回家去,随即就关上了门。   而年轻人这边一脸懵逼,手里一个没握住,雨伞啪地掉在地上,夏季的阵雨哗啦啦地浇在头上,他心里的血同时也在哗哗地流。   就在刚才,他先是被解放军大哥的骚操作给搞得言语不能,随后又被女神的笑颜如花给迷得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   等到回过神时,眼前的铁门已经啪唧关上了。   而他此行的目的不说没达到,表白的话一点没说,就连辛苦弄来的玫瑰花也没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年轻人好不容易从懵逼中反应过来时懊恼地握了握拳头,蓦然感觉到手里女神刚才给的钱,话说刚才心上人是把他当成过来送水果换钱的人了吧。   仔细想想真是如此,这下更心塞了。   好在还有一盒据说是女神亲手做的鲜花饼聊作安慰,女神果然心善,这算是对他逝去青春的最后补偿吧。   年轻人气衰而竭,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紧闭的冰冷大铁门,甚至还能隐约听见门那边两人的说话声。   计划告吹后,他再没有勇气表白第二回 ,而且女神身边貌似已经有了一头恶狼,他估计是没啥机会了,不由得沮丧地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荣锦在关上门后,朝陈向阳身后看了一眼,令对方身形动了下,背后攥着花束的手顿时紧了紧。   “陈向阳,我刚才看你背上的衣裳都湿了,要不要我给你找件干的换上?。”荣锦关心地建议道,不然待会儿吃饭就要穿着湿衣服了。   陈向阳紧绷的面瘫脸微不可见地松缓了一下,镇定地点了点头。   荣锦见他应下,随后将伞交给他,她自己则若无其事地走进越下越大的雨幕中,准备去楼上给小伙伴找一件能穿的衬衫。   因为没有外人在,荣锦没再遮掩身上的特异之处。   只见当她走在雨中时,那些雨丝像是知道专门避开她似的,没有沾到她身上一点。   陈向阳在后面看到她头上彷佛是结成了一层保护罩一样的东西,遮挡住雨水的淋湿和冲击,看着看着,忍不住在唇角勾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   只是下一刻猛然想到了什么,男人的凤眸中幽深了些许。   在荣锦进屋看不到身影时,陈向阳身形终于动了动,转过身面对着门板,低头瞧着手上被他藏起的那束玫瑰花。   此时的玫瑰花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娇艳,像是被谁故意蹂躏过了一般,显得蔫巴巴的不怎么好看了。   陈向阳轻轻瞥过一眼,眸光扫过小楼,而后大步朝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啪嗒”一声响,蔫了吧唧的玫瑰花被狠心扔到了两丛长势不错的月季中间,倍显凄惨。   下一秒,穿着军靴的长脚狠狠踩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快狠准地将之碾成了碎片。   这还不够,之后在军靴冷酷无情的攻势下,被其踩的七零八落的花枝花瓣很快零落成泥,变成了小花园里不起眼的一滩花肥。   直到那束无比碍眼的东西变得不成样子,即使将其主人叫过来也一定认不出它本来的模样,军靴方才停下了狠绝践踏的动作。   “陈向阳,我给你找了件干净没穿过的衬衫,你过来换一下。”荣锦找到衣裳噔噔噔地跑下楼,见小伙伴还没过来,不由高声喊道。   “来了。”陈向阳回应了一下,磁性的嗓音里带着点悦耳的轻松感。   掩埋了一桩事,陈向阳薄唇微弯,踩着军靴大步朝小楼走去,小花园里刚才发生的一起被他抛在了身后。   “来,快换上吧,我去把最后的番茄鸡蛋汤端出来。”荣锦将一件白衬衫递上时说道。   陈向阳看了眼那件简约大方的白衬衫,面有异色的接过去后,紧跟着荣锦的脚步走向厨房。   “荣锦……”陈向阳抚摸着手里的衬衫料子,凝视着厨房里那个俏丽的背影低喃出声。   “嗯,怎么啦?”荣锦正找湿毛巾垫手,头也不回地随意应道。   陈向阳感受着手上的顺滑和细腻,视线转移到窗外,不过余光仍然凝聚在某人身上,轻轻问道。   “你刚才送给那个四眼田鸡的什么鲜花饼,是你新做的吃食吗?我好像还没吃过。”   “…………” 第154章   陈向阳关于鲜花饼的问题, 令荣锦神情蓦然一怔。   “那是女孩子喜欢吃的甜食,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荣锦回头奇怪地问道。   陈向阳嗯了一声,不过下一秒就幽幽地说, “偶尔尝一下也不错。”   “好吧, 那咱们先吃饭,不然再磨蹭下去菜都要凉了,等下回去时我把鲜花饼给你捎上点, 回去让阿姨和司令也尝一尝。”荣锦说着端起了小汤盆, 挤过小伙伴身旁赶去了客厅。   陈向阳紧随其后, 军靴踏在地板砖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荣锦上了最后一道汤, 摸了下菜盘子感觉温度正好, 然后准备转身叫陈向阳赶紧开始上桌吃饭。   结果, 当她回头时, 视线中却猛然映入了一具健壮宽阔的胸膛, 散发着强烈的异性气息,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让人见之难忘。   “啊!你怎么就在这里换上了,去厨房里或者楼上换换也行啊,你你——”荣锦指着在她背后已经脱光了上身的某人, 闭着眼连连责怪,脸上却禁不住漫上了飞霞。   陈向阳勾唇一笑, 凤眸凝视着荣锦疑似娇羞的模样, 内里闪过趣味和兴然, 在遭到对方的大声责问时, 他没有解释什么, 只是将脱下的湿衣服顺手一撂,甩到了脸盆架上,然后方才慢条斯理地换上荣锦找来的那件好料子的白衬衫。   荣锦睁开眼怒瞪了他一下,气愤地喷着鼻息,蹬蹬走过去把他的湿衣服泡在水盆里,准备等下帮忙洗洗先。   看,即使某人不要脸耍流氓,她也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呀,多么好多么称职的一位小伙伴啊。   某个家伙能遇到她,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啊呸,不对,是勾陈那个冷面煞神被人供奉了太多高香了。天道的亲儿子呢,这辈子遇到她小仙女,绝对是天道给开后门了,是吧是吧。   “不是你说赶紧吃饭吗,我就趁着空档换了,谁知道你会突然转过身来……”陈向阳一脸正经无辜地胡说八道,不仅不承认错误,还倒打一耙哩。   荣锦:“…………”   好吧,既然不算什么大事,她就不斤斤计较了,不然搞得她多小肚鸡肠似的。   “其他不用说了,快吃饭。”吃完赶紧走!   荣锦心中羞愤地表示,最近今天不想看到这个家伙了,毕竟一看到他就会让她想到刚才那堪称为活色生香的一幕,真是令人脸红。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越下越大了,堂屋里的穿堂风夹杂着雨丝,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带来一丝惬意的凉爽。   因为下雨,天上布满了阴云,再加上正值傍晚时刻,天色愈加昏暗了。   荣锦瞧了眼门口和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起身去打开了电灯,刚才还光线很暗的屋内立马明亮了起来。   桌上的饭菜温度刚刚好,看起来色香味俱全,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陈向阳首先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饭,再给荣锦夹上两块排骨,而后才有空顾得上自己个儿。   屋里之前的暧昧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转而变得十足的温馨。   荣锦虽然因为被小伙伴耍无赖的一面气到了,但是在如此凉快舒缓的氛围下,心气儿也难免渐渐地消失无踪,开始专注于桌上的饭菜。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在饭桌上除了相互夹夹菜之外没有多余的闲谈,很快结束了晚饭。   陈向阳在荣锦抱着吃饱的肚子像一只满足的懒猫儿一样擦嘴巴时,再次提起鲜花饼的事。   “鲜花饼,我还没尝过。”陈向阳貌似很坚持这个问题。   荣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禁不住嘟囔道,“好好好,我给你拿去,你等着。”   话落,荣锦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拖着吃饱后慵懒的身子上楼去给他包装好带下来。   陈向阳看着她上楼,之后转回头瞧着桌上还没吃完的饭菜,麻利地开始清盘,而后动作迅速地将饭桌收拾一下,餐具送到厨房去。   等到荣锦提了一串儿的精致木盒子下来时,发现客厅里已经没了人影儿,本来还以为某个家伙走了,但是顺着动静到厨房一看,对方都将锅碗瓢盆洗刷整理好了,真是勤快。   “陈傻傻,思想觉悟不错嘛,还知道自己主动做家务呢。”荣锦见此倚在厨房门框上,心情甚好地调侃道。   陈向阳放好最后一只盘子,转过身捡起棉布巾擦干净手,对上荣锦打趣的目光,弯着薄唇朝她轻轻一笑。   “得,别对我这样笑啊,犯规有木有。”荣锦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表示受不鸟。   她将手上那串装点心的精致木盒递过去,摆摆手道,“呐,鲜花饼,拿走不谢,赶紧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饭吃了,东西也给了,荣锦自以为已经仁至义尽啦,她开始赶人了。   感觉小伙伴今晚莫名有点危险,动不动就散发荷尔蒙什么的,搞得人很别扭有木有,惹不起惹不起。   话说春天不都过去了吗,为什么某个家伙还有疑似发情撩拨的举动涅。   荣锦肚子里腹诽个不停,脸上如常地笑着,稳的一批。   陈向阳面色如常地接过点心盒子,越过心里十分忐忑的荣锦,大步朝外面走去。   背对着他的背影,荣锦缓缓地松口气,然而脚步声在不远处就停下了,听到的下一句话让荣锦心口跳了下。   “这么大的雨,车子还没来,暂时走不了,我先在这里陪陪你吧。”   站在屋檐下看了两秒院里的瓢泼大雨后,陈向阳扭头勾唇一笑,对荣锦说道。   荣锦无语凝噎:“…………”她能怎么办,当然是把人继续留着啦。   作为善良的小仙女,她总不可能因为自己莫名其妙且突如其来的小别扭,就赶小伙伴回去,路上淋雨吧。   荣锦想着偷偷瞄了眼站在门口显得格外高大的矫健身影,心头不由得又跳了跳,感觉像是出了什么猫病一样,真是的。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荣锦只好让自己拼命回忆起在上个世界时,他们稀少的那几次偶遇,两人因为对方的男主弟弟而隐隐剑拔弩张结下的梁子……   “嘶……”荣锦猛地打了个寒颤。   想到某人前世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荣锦心里那点压不住的旖旎心思瞬间被她啪唧拍没了。   “怎么了,冷吗?”陈向阳发现了她的走神和身体异状,关心地问了句,而后不等荣锦回答就去把透进风雨的窗户关上了。   这片刻,荣锦已然恢复了平静的心态,面对小伙伴的关怀总是受用的,顿时摇摇头。   转眼看到客厅最里面一角桌子上的某个东西,荣锦立即拍了一下额头,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陈向阳,你等下哈,我给阿姨拨个电话,让她派人开车过来接你,或许是忘了。”荣锦欢呼雀跃地跑去拿起座机就开始拨号。   家里的电话是荣锦在装修好这里,添置完家具准备住进来之前安装的,因为一直很少用到的原因,荣锦往往都会将之忘在脑后。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陈家那部座机电话的号码,荣锦早已记住了,此刻拨起来又快又准。   陈向阳皱了皱眉头,朝屋里走了两步,凤眸凝视着那个兴高采烈的纤细身影,幽深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电话拨通后很快被接起,荣锦噙着笑和对方通话。   “阿姨,是我荣锦,陈向阳还在我这边呐,现在吃完饭了,您派人开车过来接他回去吧。”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几息,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   “啊,小锦,家里的车子刚才突然坏掉了,司机淋了雨发起了高烧,一时半会怕是……”   “小锦啊,就让向阳先在你那边对付一晚吧,反正你们俩从小一块长大的,都熟悉着呢,没事儿。”   “那什么,等明天雨停了,让他自己回来吧…哎呀,老爷子有事儿叫我,我先挂啦…嘟嘟——”   陈母在那边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不给荣锦反应时间地迅速挂断了电话。   荣锦拿着电话筒一时间有点懵逼脸,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是什么情况。   “家里说什么了?”陈向阳眉眼含笑地问道。   其实电话里的声音那么大,他在那边都听到了,只是刚才小青梅一副迫不及待地要赶他走的架势,让人有点不爽啊,此时算是明知故问,让某小妞郁闷郁闷了。   荣锦确实比较郁闷,搁下电话筒后看着忽然多云转晴变了神情的小伙伴,只好老老实实地将陈母那边的突发事件说了说,然后认命地准备去给他准备床铺。   陈向阳听了后勾了勾唇,看上去心情很好。   待到荣锦一副蔫哒哒的样子上楼后,只见他走到刚才荣锦所站的电话机旁,大手提起电话筒来,熟练地拨出一个号。   “喂,荣锦啊,还有什么事吗?”电话接通后,陈母的声音清晰地通过话筒传进耳中。   “……是我,明早记得派车过来,我记得家里的车刚检修过。”陈向阳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陈母那头噎了噎,默默心虚了三秒钟,然后想到未来的儿媳妇和大胖孙子孙女,她又重新挺了挺腰板儿。   “儿子呀,机会难得,你可得加把劲儿多争取争取,不然等荣锦被其他狗尾巴草拐了去,你可别……”   陈母杂七杂八地叮嘱了一通,贯彻一个方针,总之是鼓励自家儿子争点气,机会都给他创造好了,再不把人拿下,还有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了。   陈向阳神情不变,似有若无地听着,目光扫过动静不断的楼上,眼眸深了深。   “嗯,我知道了。”   随后,在陈母不断地唠叨中,电话挂断了。   陈向阳原地静默了片刻,转身上了楼,军靴踏在木制楼梯上,悄无声息。 第155章   二楼是主卧和客房, 布置的十分温馨。   陈向阳上楼时, 荣锦正好已经帮他收拾好了客房的床铺,另外还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给他。   “东西都准备好了, 你先去卫生间洗漱一下尽早休息吧。”荣锦将人带到客房后叮嘱道。   当初翻修房子的时候, 楼上楼下的每个屋子都被荣锦留了一小间做卫生间,洗澡的花洒和上厕所的抽水马桶样样具备,很是方便。   安排好小伙伴后, 荣锦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头扎在蓬软的枕头上冷静了许久, 而后方才爬起来冲了个凉水澡洗刷洗刷, 最后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没什么动静, 索性拉起毛毯蒙头大睡。   下了一天的雨在半夜时分就停了, 第二天早起的空气清新怡人, 鸟雀在窗外的枝桠上叽叽喳喳地鸣叫。   荣锦在一众鸟鸣中醒来, 简单收拾好后刚下楼就闻到了一股大米粥的清香。   “醒了,洗手吃早饭吧。”陈向阳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吩咐道。   荣锦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厨房门口,瞧着小伙伴腰系碎花围裙, 手上拿着锅铲,正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在翻炒着什么, 情不自禁地噗嗤笑开。   “陈傻傻, 昨晚我就想说了, 原来你还有当家挺煮夫的料啊, 了不起了不起哈哈哈。”   真是上马能杀敌保家卫国, 下马能进厨房做饭刷锅,简直是新时代男人中的表率有木有。   荣锦如此想着,再回忆一下前世这人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范儿,两项的差别让人唏嘘,她自个儿更是在那儿乐个不停。   陈向阳瞥了她一眼,眼眸冷冷的,目光中却夹杂着无奈和纵容,荣锦光顾着自己乐呵了,没心没肺的根本没发现。   “别傻乐了,赶紧吃饭。”陈向阳沉声说着,手脚利索地将新鲜做好的早饭端上了桌。   荣锦洗过手瞧了一眼,有大米粥、水煮蛋和醋溜小白菜,还有大白馒头。虽然种类少,但是份量足,够两个人吃的了。   陈向阳先荣锦舀好了米粥,又递了馒头夹了小白菜,然后才顾得上自己,如军中那般,坐姿端正地吃起了早饭。   荣锦吃了一口醋溜白菜,再喝口白米粥,眼睛顿时一亮,朝陈向阳伸出大拇指,表示味道不错。   早饭吃过后,陈向阳就要离开了,荣锦重新给他准备了几份被他惦记着的鲜花饼,又把洗好烘干的军绿色衬衫拿来让他换回去。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时,陈家那边派来的车也到了,在院门外响了熟悉的三声喇叭。   “我要回部队了,有事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我。”陈向阳走前抚摸了一下荣锦的头顶,脸色认真地叮嘱道。   荣锦乖乖点头,看着陈向阳上车离开,随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道终于把这尊大神送走了。   自己的小窝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比较自在,不然总感觉别扭的难受啊。   稍后,荣锦又宅在家里一天,等到从陈母那边知道小伙伴已经归队奋斗去了,她也爬起来去了研究所,在解决那群科研人员遇到的疑难问题的同时,将之前对陈母应承下的家电试用装搬出来一套,给陈母送了过去。   陈母那边很高兴的收下了,邀请荣锦去逛街买买买,即将有大喜事了,她们得置办点新衣裳。   荣锦好奇地过去了一趟,方才知道喜事原来还是关于小伙伴的。   陈向阳之前回来后没多久就晋升为少将级别了,部队准备专门给他开一个表彰大会,前段时间一直在准备,现在就要开起来了。   作为家属,陈母和陈司令肯定是要参加的,荣锦也得去,于是陈母就想着在此之前得置办一身不失体面的新衣裳撑门面不是。   荣锦陪她逛了一下午,回去时自己也收获一件新款的连衣裙和配套的首饰,外加鞋子手包什么的,都是陈母送她的。   对于未来的儿媳妇,陈母十分大方,且荣锦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情谊不一般,出手那是从来不小气。   女为悦己者容,眼看着小姑娘像是开窍知道打扮自己了,陈母表面如常,心里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只觉得大胖孙子孙女有望。   两人为了即将到来的表彰大会准备良多,只是真到了那个点时,东西却没用上。   陈向阳对于表彰大会没什么感想,反正真实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些形式上的事情,他不会多在意。   但是陈司令比较重视,有这么个能干的孙子,他们老陈家祖宗保佑脸上有光啊,起码未来几十年,家里不用发愁因后继无人而落魄了。   等到表彰大会那一天,荣锦早早起来,本是要换上和陈母早前准备好的那身衣裳的,结果还没弄好就先迎来了小伙伴一大早的上门。   “你怎么来啦,不去大会堂准备准备?”荣锦开门见到穿着一身新式军装,态度一如既往淡然的小伙伴,请人进门时不忘奇怪地问道。   “接你一起去,晚不了。”陈向阳说着递上来一个军绿色包裹。   荣锦更为奇怪了,一边问着是什么一边拉开了包裹的拉链,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身簇新的绿军装,还是女式的。   “给我的吗?”荣锦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陈向阳点点头,说是专门给她定制的,绝对合身,而且还是部队中刚出的新款军服,比老版的穿上好看。   在碎花连衣裙和女士军装之间选哪个,荣锦毫不犹豫地将前者抛在脑后,迅速选择了穿军装。   她让陈向阳坐下稍等会儿,而后就拿着新军装嗒嗒嗒地上了楼,很快换上收拾好跑下楼来。   “帅不帅?”荣锦跑到小伙伴面前转了一圈,然后仰着精致的小下巴摆了个拿木仓的姿势,语气中暗含小得意地问道。   陈向阳轻声笑着点头,直接将人拉出了门,拖上车带走。   车子畅通无阻地快速到了目的地大会堂,这次开表彰大会的地点正是在这里。   两人都是穿着新式军装,看上去跟情侣装似的,进门检查时,陈向阳拿出证件,他们很快就被放了行。   由于陈向阳是此次表彰大会的当事人,作为家属人员,陈母、陈司令已经在前排就坐了,而荣锦两个的座位就在他们旁边。   等他们坐下之后,后面又陆陆续续地进场了不少人,直到将大会堂的位置坐满,打眼一扫,全是一片绿的。   就连陈母,也换上了一身老式的军服,看上去有点年头了,却被她穿的很有味道。   荣锦内心默了默,看这情形,来参加表彰大会的人基本都是约定俗成的穿了绿军装啊,那么陈母在此之前拉着她去逛街买新装备干啥,不是白费了一片心思嘛。   或许只是想让她陪着逛街,外加送她身衣裳穿?   荣锦不解,不过穿军装也好,她喜欢。   要知道每次见小伙伴穿着一身笔挺笔挺的军装,显得那么帅气逼人,她可是心水不已啊,如今终于也能自己穿一回过过瘾了。   荣锦坐在那儿静静地美滋滋,陈向阳那里却已经来了好几波打招呼或套近乎的人了,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   期间还有英姿飒爽的军装小姐姐过来找陈向阳没话找话说,看那架势是想采下今天的这棵军中高岭之草的。   目前来看,打这主意的人可不少,前前后后找上来好几个,从旁边路过的绿花直让人眼花缭乱,更别说是遥遥地看过来递秋波的了。   荣锦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就是个傻子了,实话说看得她一愣一愣的,不知为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喂,陈傻傻,这么多绿军装的小姐姐向你献殷勤,你有没有看中的?”荣锦悄声问着这话,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点酸酸的味道。   陈向阳低头看了她一眼,凤眸深深,薄唇微微弯了一弯。   “有。”下一刻,他如实回答。   荣锦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点难受,怔愣过后直接转身朝向了陈母那边,连小伙伴都不想理了。   陈母一直在帮他们两个把凑上来的狂蜂浪蝶打发走,不给旁人一点撬墙脚的机会,不论是自家儿子的还是未来儿媳妇的,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与此同时,陈母还不忘支楞起耳朵听两个小儿女的动静,刚才两人的对话被她听个正着,这会儿看到荣锦这副反应,她脸上都忍不住都笑开了花。   小姑娘知道开窍了好啊,儿媳妇有望啦,大胖孙子孙女有望啦,可喜可贺!   陈司令作为长辈和老领导,笑呵呵地坐在一旁看热闹。   荣锦臭着脸,因为心里挥之不去的别扭和难受,对于小伙伴没了好脸色。   这种反应,让陈向阳低笑不已,大手悄悄在底下拉着对方软软的小手握紧,拽都拽不开。   刚要解释什么,会堂内忽然安静了下来,表彰大会开始了。   “……下面,有请这次的表彰人物,陈向阳少将上台发言,大家鼓掌!”部队领导在台上对着话筒大声说道,目光却看向了下方第一排的当事人。   陈向阳在众人敬佩和期待的目光中,先是暗暗揉了一把荣锦的小手,然后一本正经地起身敬了个礼,随后大步走上台去。   荣锦私底下恨恨地甩了下有点像蚂蚁爬着发痒的手,看着台上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琉璃眼中陷入了迷茫,微微带着点不知所措。 第156章   陈向阳上台后对于他此次晋升少将一事做了发言, 下面的领导们听得连连点头, 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希望。   荣锦坐在下方,慢慢地按耐住了内心的触动, 默默望着小伙伴展露的迷人风姿, 下一刻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是功德!   就在陈向阳接过部队老领导亲手颁发的荣誉奖状和军令时,只见一片金光骤然出现,汇聚到陈向阳的身上, 很快没入他的身体。   普通人对这一切没有丝毫察觉, 只有荣锦看到了那些海量的功德金光, 一时间咂舌不已, 外加羡慕嫉妒恨, 神马悸动迷茫都抛掷脑后去了。   有了这么多功德, 小伙伴可能大概也许就要清醒了吧。   “陈向阳, 你……有没有想起了什么?”荣锦在表彰大会结束后逮住小伙伴问道, 眼神有点闪闪烁烁。   其实她更想直接问他:勾陈,你是不是恢复了……   但是陈母和陈司令都在旁边,另外还有围上来攀谈的外人,为难引人怀疑, 荣锦只好小声地拐弯抹角悄悄试探。   陈向阳听后神色疑惑了一下,反问道, “我该想起什么?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荣锦顿时噎了一下, 上下左右仔细瞅了他一圈, 见对方好像没什么改变, 还是她口中的那个熟悉的陈傻傻, 心中为之一松后又有点淡淡的怅惘,复杂得连她自己都弄不懂理不清了。   “哈哈,没啥没啥,咱们去参加庆功宴吧,肯定有不少好吃哒。”荣锦随后立即转移了话题,拉上陈向阳朝陈母那边追上去。   她走的太急,恍惚是在逃避什么,没有看到身后某人幽深莫测的眸光一闪而过。   表彰大会之后很快就举行了庆功宴,荣锦跟着陈司令蹭到了前排的席面上,一边看前头台上的歌舞表演,一边吃着相当于国宴级别的美食,乐呵得她将之前的困惑和怀疑都压在了心底,开始专心享受起生活。   晚宴过后,除了研究所的挂名工作,荣锦在京都城就没什么事了,正好回老家一趟去参加李长江的婚礼。   陈向阳特意空出了假期,陪着荣锦提上礼物回去,两人再一次坐上火车,历经一夜到达县城火车站。   这次前来接站的是二伯李治富,毕竟是老大家的孩子结婚,李老头和李治国爷俩都忙疯了,根本腾不出身来,于是派了老二过来接人。   陈向阳和荣锦两人都穿着当时参加表彰大会的军装,令李治富看了只感觉眼前一亮,在他们俩之间瞅来瞅去,最后神秘一笑。   荣锦察觉到这位二伯的诡异视线,觉得莫名其妙,而陈向阳早就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了拖拉机,荣锦不再多想,赶紧跟上去。   拖拉机已经不是以前那种老式的手扶拖拉机了,这些年不知更新换代过几遍,现在的这辆虽然还是去年置换的,但是这会儿看着像是重刷了红漆,显得光鲜亮丽,车头还绑了红绸子,很是喜庆。   荣锦瞧了一眼,等到进村时,发现村里更喜庆,到处都是扎的红布或者贴的红纸,一片喜气洋洋,比过大年还热闹。   “奶奶,我回来啦。”荣锦一身轻松地下车跑进家门,徒留陈向阳和李治富在后面任劳任怨地拖行李。   李婆子听到声音立马就出来了,跟荣锦在院里碰头,抱着心肝宝贝地喊了一通,看她高了没有瘦了没有等等。   “瘦了瘦了,咋又瘦了嘞,是不是工作吃苦了?”李婆子抱着荣锦心疼地直掉眼泪。   荣锦哭笑不得地无奈,她哪是瘦了,明明是抽条长高长开了,褪去了婴儿肥,看着像是瘦了,其实体重不减反增呐。   留在家里的大人和孩子们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围在两人身旁说说笑笑着问候不断。   荣锦安抚了许久不见抹眼泪的李婆子,转头发现了她这次回来所参加的婚礼当事人,李长江大堂哥。   昔日故作老成知道爱护弟弟妹妹的家中孙辈老大,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相貌俊朗稳重可靠的男子汉,看起来比较像他父亲李治国,能给人大家长一般的安全感。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长相端庄大气的姑娘,容色不错,面上带着点羞涩,对上荣锦看过去的打量目光时爽朗地笑了笑,看起来是个十分洒脱好说话的姑娘。   “这位,想必就是大哥的未婚妻了吧,长得真漂亮。”荣锦第一眼感觉不赖,朝未来的大堂嫂友好地伸出了手。   对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会意地伸手过来握了握,不好意思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心道这位传言中不可小觑的小姑子确实很好相处啊。   荣锦态度很好,给足了新嫁娘面子,其实心里奇怪着呢。   话说不是快要举行婚礼了吗,怎么新娘子待在他们家里呢,不是应该回娘家,到时候这边开车去接过来吗。   或许是其中有什么缘故,荣锦如此想到,先把这个问题按下不表。   紧接着是大半年没见面的李桃花,现在已经是个容貌清丽身姿窈窕的大姑娘了。   她毕业后分配到了省城的畜牧站当干事,跟家里的养猪场相辅相成,和李长江兄妹俩齐心协力,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走一走。   这次李桃花回来参加大哥的婚礼,身边还带了个一身书香气质的年轻人,是她在学校认识的同学,同样是在省城工作,只不过他是当老师的,很是受人尊敬。   两人正在谈对象,说不得等李长江的婚事结束后,就要筹办他们两个的了。   荣锦朝对方打招呼时,特意观察了一下,瞧他眉清目秀眼明神正,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人,方才放了心。   另外还有双胞胎兄弟,这哥俩前年参加高考考上了邻省的师范大学,如今正上大二,毕业后估计要走上他们堂姐夫的路子,去学校里当个教书育人备受尊敬的老师。   对于这一点,荣锦是点头表示赞同的,双胞胎堂弟心性太皮了,这些年一直没改掉过,当老师的话正好能压压他们的性子。   并且上头有将来的堂姐夫作为领路人老前辈看管着,能让那两个家伙少走很多弯路。   最后是李荷花和龙凤胎这三个家里最小的,前者还在读高中,明年就要高考了,如果她能考上大学的话,估计钱春娥能乐疯,睡觉说不定都能笑醒。   毕竟家里都是大学生,甚至她的三个孩子都考上大学的话,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啊,腰板儿不直都不行。   荣锦看过荷花妹纸的成绩,以她那打小精灵古怪的劲儿,肯定不是个蠢的,学习上没什么难度,比她的双胞胎哥哥们还要优秀,大学是肯定能上的。   只不过具体要不要考还得看她自己个儿,不是还有个学医的宋长兴等在那儿呢嘛,两人都悄悄默默谈起对象了,要是不愿意因为上学而分离……   这些问题,荣锦在心里想了下就搁浅了,有二伯他们操心,她实在不用花精力关注多少。   至于她的那对儿龙凤胎弟妹的话,荣锦比较喜欢茁壮成长起来的李桂花,这个穿越女很老实,没给家里惹事,且知道努力奋进,是个好苗子。   而那个仍然弱兮兮的爱哭鬼小弟弟李长海,荣锦看到他一脸蠢蠢地笑嘻嘻凑到身前来娇弱地喊姐姐,不由得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话说让李婆子以凶悍的教育方式帮忙扭转了那么久,仍然没把这家伙的天性掰正过来,真是心累。   李桂花之前曾偷偷私下嘀咕过,担心李长海将来会是个小受,说不得会领个男盆友回来,到时候八成会气坏爹娘。   荣锦当时听了一耳朵后坚定了等小家伙长大就把人扔进部队锻炼的心思,不能给家里留一个抹黑的定时炸弹。   现在看来,确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久不见,这家伙还是这么弱鸡,非得经历过军事化的魔鬼训练不可。   “奶奶,等小弟上完初中就把他送去当兵吧?”荣锦在大家的说笑声中突然跟李婆子提议道。   李婆子虽然有点惊讶宝贝孙女会提这个想法,但是瞅了眼小孙子改造了这么些年仍然没啥起色的软弱性子,也是心累。   她赞同地点头应下,拍了拍荣锦的手,表示这事她记着了,交给她来办吧。   稍后,打完招呼的众人都移步到堂屋说话,也让刚回来的荣锦和陈向阳歇歇脚。   在外面忙碌的大人很快也回来了,荣锦索性拉出装礼物的帆布包,给大家分发礼品,一起乐呵乐呵。   首先是给两位新人准备的红双喜四件套和上海牌情侣手表,得到家里人的一致喜欢,传递着看了一遍,很是满意。   李长江对于那两条时髦的手表最为喜欢,未来嫂子也拿着爱不释手,当得知是领导夫人特意给送的新婚贺礼时,两人更为宝贝了,恨不得供起来才好。   荣锦帮忙给他们当场带上了,很合适,直接结婚时佩戴,很有面子不是。   其次还有家里其他人的礼物,荣锦一一分发,让全家人都高兴的不行。   随后,荣锦也知道了之前心里奇怪的那件事。   原来未来大堂嫂的娘家比较远,临近婚期,她和家里送嫁的人索性都住在县城的宾馆里,李老头帮忙安排的妥妥当当,不会怠慢了亲家。   只等到结婚那日,迎亲车从李家村出发去县城接亲就行,都新时代了,讲究方便实在,就不在乎那些个虚礼了。   所以新婚日子前,在家里看到准新娘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了。   晚上时,荣锦果然没在饭桌上见到那位未来堂嫂,想必已经回到了县城,算是避嫌。   待到夜深将要休息时,李婆子悄悄来到荣锦的屋里,塞给她一个棉布包袱,打开来看,里面是个标着外文的精致盒子。   荣锦挑起了眉头。 第157章   “这是……”荣锦打开了精致的盒子后, 瞧见里面正正码着两条做工精良的手表, 看上去还是外国货。   “这是你小时候,奶奶陪你们去京都城那次, 有个黄毛蓝眼的小伙子送的临别礼,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李婆子解释着问道。   荣锦回想了下,确实有那么个来华国做生意的外国人,当时大面积撒网结交贵人, 当时对方对她们的身份有所误会, 所以临走前也送了一对儿手表, 还是个国际大牌子。   “我问过懂行的人了, 说这是个啥劳力士牌儿的, 比那大家都喜欢的上海牌手表还要珍贵嘞, 放奶奶这里没啥用, 就给你们小年轻戴啦。”李婆子不容拒绝地按下了荣锦想还回去的动作, 若有所指地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留下荣锦对于她话里的意思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一早,应付过前来拜见的众多村民乡亲之后,荣锦找到已经搭把手忙碌开的陈向阳, 将人拉到屋里,拿出手表中的男款准备给他戴上。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腕搭配银色精致的手表, 看起来是多么地赏心悦目啊。   荣锦满意地欣赏了片刻, 暗自陶醉, 心道小伙伴不愧是男神级人物啊, 什么东西都轻松驾驭。   陈向阳举起手腕盯着手表看了会儿, 眉头轻轻皱起。   “这是个外国牌子,而我现在是个军人,戴这个应该是不合适的。”若是拿掉的话,他又很不情愿。   荣锦神情上凝滞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问题的存在。   “那放回来吧。”戴不了没办法,本想着给小伙伴添加一个新装备,在乡亲们面前张张面子,现在只能作罢。   荣锦说着取出了盒子中的另一条女款的戴在手腕上,举起来对着陈向阳,笑着问他好不好看。   只见纤细白皙的小手掌下,银色窄小的表带衬得肤色更加莹润,精致闪耀着光华的手表盘让羸弱的手腕子显得更为纤细了,仿佛一折就断。   陈向阳眼神一顿,幽深的眸子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条和刚才那个是一对儿?”   如果是一对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对啊,是奶奶送给我的,本来准备让你戴男款的,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现在只能我自己带女款咯,至于那款男式的……”   荣锦话没说完,陈向阳就伸手将盒子夺了过去,拿出男款三两下戴在了荣锦刚才所戴的那个位置,不偏不移。   “看,正合适,还是我戴着吧。”陈向阳特意将大衣袖子往上卷了一截,露出和荣锦手上款式相同却大了一个号的男款手表。   荣锦伸出手,将两只手表并排来看,确实看起来挺合适挺长眼的。   但是……   “你不是不能戴的吗?”荣锦放下手歪着头问道。   “咳,工作的时候戴上不方便,业余时间当然可以随便戴的,不用担心,现在是在家里,我就先这么戴着了。”陈向阳单手转了下手表,勾起唇角淡定地回道。   “好吧,那你记得到时候摘下啊,别被上级逮住了当把柄……”荣锦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通,然后帮他将衣袖放了下来,正好遮盖住手表位置,外面只将将露出一点银色的边边,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陈向阳眉头皱了皱,而后见到荣锦也把自己那块藏进了袖子底下,方才缓和了神色,眉目舒展开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等到李婆子随后发现两人手腕上的一样之后,了然地咧嘴笑了一阵,和家里的三个儿媳妇嘀嘀咕咕地都快合不拢嘴了。   紧跟着,婚期到了,全家人甚至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开始为婚事忙活起来。   毕竟是大队长家孙子辈的第一场喜事,大家伙都很重视,场面办的不小,几乎全村人都来帮忙或者参加了。   搁村民们来说,李家村算是全县最富裕的村子了,村领导家办婚事可不能太寒碜,这可代表了他们村的面子啊,得给它办的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的才行。   于是婚礼当天,除了从县城借来的那辆小轿车很是风光之外,还有一排的大红拖拉机帮着红花顺溜地跟在后面去接新娘子,另外周围还跟着许多迎亲的小伙子们,队伍十分壮观。   大家伙喜气洋洋地去县城接了新娘子,然后车队绕着县城转悠了一圈,路上喜糖和鞭炮放了不知多少。   等到迎亲队伍到达李家村时,又围着村子转一转,气氛无比热闹。   虽说接亲用的是小轿车和拖拉机,但是两位新人身上穿的却是大红织绣的中式礼服,进门后还在院里搭好的礼棚中拜了天地,方才结束了结婚仪式。   开宴时,荣锦和陈向阳被主事人请到了主桌,和李老头老族伯他们坐在一起,首先接受了新人的敬酒。   “祝大哥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荣锦举着酒盅笑着说道。   李长江闻言很是高兴,脸上都忍不住红了,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心情激动的原因。   新娘子大概也了解了婆家的小姑子在村里的重要地位,听了这句祝福,感觉比啥都强,脸色绯红地仰头干了一杯酒,十分爽快利落。   “好!”桌上的长辈们纷纷叫好,放过新娘子,挨个儿将新郎灌了一圈儿后才把人放走。   喜宴做的非常丰盛,不仅材料什么的都是早早就准备好的,还从县城饭店里请来了两位手艺老道的大厨,将席面拾掇的色香味俱全,好吃又好看,倍儿有面子。   荣锦坐在那儿一边跟一桌子长辈们唠嗑一边捡自己喜欢的菜吃,还有小伙伴在一旁时不时的照顾着,真是悠哉游哉。   可惜就是族伯族叔们的眼神总是瞄来瞄去的偷偷地放她和小伙伴俩人身上,也不知道是看的什么,有点诡异。   荣锦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事一样,被蒙在鼓里,不过美食当前,吃着吃着就把疑惑给忘了。   宴席一直热热闹闹的直到夜深了才散,荣锦本想帮忙做事,比如搬桌子收拾碗筷什么的,结果还没上手干就被李婆子撵回了屋歇着,待到洗漱完后,她歪在床上就睡着了。   陈向阳稍后也被李婆子赶回了屋子,没有回他的房间,脚步一转撩开了荣锦这边的门帘子。   荣锦正睡着呢,感觉背后贴上来一个温凉的怀抱,本是要醒来的,然而气息太过熟悉,使得她的警惕性一点没生起来,很快又呼噜呼噜地陷入了沉睡。   陈向阳躺在毛毯上的另一边,一手拄着头一手将身侧之人的乱发打理整齐,动作上温柔又仔细。   与外面嘈杂的氛围相比,这方空间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只有床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一重一轻,一短一长,分外和谐。   时间或许只过了霎那,院里的声音渐渐消失,气氛安静了,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向阳好似低叹了一下,从床上起身给荣锦盖好了毛毯,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头发,转身朝外走去。   李婆子将院里收尾的伙计交给儿子儿媳妇们料理,她进屋准备看看宝贝孙女睡了没,谁知刚走到孙女的房间门口,却正好和未来孙女婿碰着。   “向阳,你……”李婆子瞧了眼刚落下的门帘子,神色迟疑地开口。   “小锦刚睡下,毛毯也盖好了。”陈向阳温和地说道,成功让李婆子满意地笑了。   “今儿个忙了一天,你也敢快去歇着吧。”李婆子放了心,转身离开之前对他殷殷叮嘱道。   陈向阳点头应下,看着她离开后,那双温和下来的凤眸重新恢复了冷淡之色。   他转头再看了眼门帘,站了片刻,方才转身回了自己那屋。   堂屋空了下来,暖黄的灯光盈盈地照着,外面的灯火一点一点地息掉,李婆子从转角探出头,瞧见陈向阳是真的回屋去了,才终于彻底放心。   她拍着老腿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挪过去,轻轻撩开门帘,悄悄地走进去,仔细看了遍宝贝孙女,发现没啥事后很快又出来了,继续去忙活的同时心里也搁下了一件大事。   翌日早起,荣锦发现院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干净空阔,只不过仍然很是显喜气,毕竟大红的双喜和灯笼以及红绸都还在呢。   吃早饭时,新郎官李长江笑得见牙不见眼,想必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很愉快。   而新娘子一早就起来去厨房帮忙了,一点都不娇贵拿架子,手脚很是麻利,厨上灶下的活瞧样子都做的不错。   李婆子看在眼中,喜在心上,等到饭前喝孙媳妇茶时,她给包了个大大的红包,态度更是好的没啥可挑剔的,面子上给的足足的。   赵凤仙两口子喜上眉梢,那一脸喜色从昨天就没消失过,可见对于儿媳妇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他们两口忙活了这么些年,手里攒的钱说多不多,说少那绝对也不少,同样给的红包很丰厚,让新媳妇都不好意思接了。   最后还是李老头发了话,让她放心地接下,算是长辈们给小两口的那什么生活启动资金。   然后他训导二人,说家里不缺吃不缺喝,只要努力肯干辛勤劳作,更不会缺钱花,让大孙子大孙媳妇拿着这笔钱开始好好过日子吧。   李长江夫妻俩羞红着脸点头应声,若不是那些个旧习俗已经废止掉了,他们这会儿非得给二老磕几个头不可。   赵凤仙在一旁欣慰地笑,喝了媳妇茶,以后她也是当婆婆的人,好福气还在后头呢。   钱春娥瞧着羡慕的不行,看了眼自家还在上大学的两个臭小子,不由得腰板儿跟着挺了挺,心道用不着眼馋,以后她也会有可心的儿媳妇孝顺,还不止一个嘞。   婚礼过了几天后,新人在家里适应良好,李婆子放开了手,开始筹划她惦记着的那件事了。   紧随其后,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收到了某个信儿,立时就把手头的事情全放下了,而后纷纷涌向大队长家。 第158章   这一日, 七大姑八大姨的相聚一堂, 李婆子说了自己的打算,她们才知道这是要给小仙女找婆家了呀。   “小仙女身份尊贵, 可要什么人才能匹配得上?”   “要我说, 就是神仙来了,那也得考虑考虑才行。”   “关键是得看小仙女喜不喜欢吧……”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议论开,兴致勃勃。   李婆子等众人都发表了看法后摆了摆手, 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然后笑道, “这事啊, 我一早有了打算, 你们听我讲一讲……”   屋内的气氛不一般, 荣锦在外头察觉出了端倪, 又有荷花桂花俩妹子的积极听墙角打报告, 她很快知道家里准备给她说亲的事情。   这件事,让荣锦的小眉头皱了起来。   话说,她可没打算在这个小世界里结婚啊,然而现在亲人们准备给她找个婆家了, 这可咋办?   荣锦感触了一下仙府,已经几乎全部打开, 可以随意从中取用东西了。   但是回去的通道仍然毫无头绪, 由于伴生系统休眠, 叫她直接抓瞎, 完全摸不到回归的时空边界, 想强行登出都不行。   既然走不了,那么只有想办法遮掩应付一下了,好歹糊弄过周围的亲戚朋友不是。   至于顺应时代真结个婚什么的,荣锦摇摇头,她可没打算在此丢了坚持那么久的贞操呢。   为此,荣锦凝眉思索,转头间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某位大长腿战神兵哥哥背着天光,犹如真身降世般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令人心中怦然一动。   或许,她可以……   “陈向阳,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荣锦借着衣袖的遮挡,从仙府中拿出一颗大大的红苹果,朝小伙伴招了招手。   待到陈向阳高大的身影来到近前,背影直接遮住了头顶的太阳,荣锦将人拉着坐下,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陈傻傻,我给你当媳妇怎么样?”荣锦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陈向阳神情当即就怔愣了一下,随后那双线条勾勒精致的凤眸中划过幽暗的光华,一闪而过,快不可见。   荣锦见他没有当场回应,还以为对方不愿意,于是撇撇嘴忽视心底的那点儿郁闷和难受,将自己的打算仔细解释给他听。   “你先别拒绝,听我给你将里面的道理讲清楚……”   荣锦是准备和陈向阳来个形婚,先把自己嫁了再说,如此一来,家里人就不用再盯着她的婚事了。   之所以是选择陈向阳来合作的原因,主要是他们俩熟啊,又算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老乡不是。   而且对反目前看来还没什么心上人,以他前世的那个冷清性子,估计这一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喜欢的人了,正好给她当个便宜丈夫挡挡风。   如果之后陈向阳真的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真爱之人,荣锦肯定会立马让出位置的,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想到最后一点,荣锦心中略微酸酸的,被她不舒服地揉了下胸口就过了,根本没在意。   “这样做,你同不同意啊?”解释了一通之后,荣锦睁着琉璃眼期待着看向陈向阳。   陈向阳眼眸状似微微眯了下,深深地凝视荣锦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随你。”   “好!”荣锦拍掌笑道,感叹小伙伴的爽快,心中像是一下子通了气一般,连一丝憋闷都没了。   “来,咱俩先合计合计。”   “你说,我做。”   ……   当晚,和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商量好了章程的李婆子,保险起见,来到宝贝孙女的房间,想先问问荣锦的看法。   “福娃,你觉得向阳那小子怎么样?”李婆子抚摸着宝贝孙女柔滑的头发,试探地悄声问道。   荣锦听到这句非常带有暗示性的问题,立马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了。   “陈向阳?他很好啊,长得高长得帅,据说他们部队好多军花稀罕他嘞。”荣锦显露出一副不明白李婆子话语中潜藏之意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你稀罕不稀罕他?”没想到李婆子直接问出口了。   荣锦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后,心口猛然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懵得她直接怔愣住了。   “乖孙女,告诉奶奶,向阳那小子,你稀罕他不?”李婆子此刻笑眯眯地接连问道。   作为活过大半辈子的人,她吃过的盐比孙辈吃过的米都多,经历的世事不知多少,这会儿看宝贝孙女的情形,如何瞧不出内里的真正心思呢。   只是她家福娃还是个年轻单纯的小姑娘呢,想必对感情一事还没开窍,对人家喜欢上了都不自知。   如此,李婆子更要连声追问,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将宝贝孙女的心思引出来,也好给她安排后续的事情,不能让养熟的大白鹅飞走了。   大白鹅·陈向阳此刻正站在房间门外,听着里面的谈话和之后的安静,高大的身形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眼眸低垂。   在里面长久的没有回应之后,那双修长的大手渐渐地握成了拳。   “我,我……”荣锦不说确切的答案,因为被李婆子这么一逼,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只是,她还想着之前的那个计划,于是支支吾吾地将自个儿的脸蛋憋到通红,看起来如同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似的。   “奶奶知道了,福娃,等着奶奶的好消息,向阳那小子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合该做咱们家的孙女婿,真好,真好啊!”   李婆子心愿达成,想起当年初见小仙童时打的算盘,如今可不就是快要实现了吗,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荣锦心头跳动的厉害,脸上满布飞霞,在李婆子打趣和欣慰的目光下,羞涩地拉上被子躲进了被窝里团成一团儿。   或许对于这一世陪伴她长大、被她欺负的那个陈傻傻,她是真的被触动到了吧。   不管是白天和对方商量好的形婚之约,还是这些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相依相偎,她和他之间终究是多了牵绊。   只不过作为时空审判者,她有她的坚持和原则。   动不动心的先不说,即使他们两情相悦,在一起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不说荣锦的身份在那儿,理智让她不会陷入跟世界人物的感情漩涡中,以至影响到自身和以后的任务。   毕竟,在所有的情感中,爱情最是经不过时间的磨砺。   荣锦在小千世界来回穿梭,漂泊不定,时间上算是相当于永生,如果一旦对某个世界的土著失了心动了情,怕是甜蜜过后就要万劫不复了。   一时的欢愉换来永世的孤独,这种买卖不划算。   更不用提陈向阳身上还有不定因素在,原则上,他是勾陈,却又不是勾陈,却终有一天会恢复以往成为勾陈。   陈向阳是李荣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伙伴,彼此之间即使没有情爱,还有救命之恩和一起长大的情谊在,无论如何都关系匪浅。   而勾陈,那是神话世界里凌驾于仙界之上的一方战神,冷漠无心,铁面无情,还是荣锦间接惹上的仇敌,两人别说仙僚情份,仅有的几次遇见,气氛都瞬间紧绷绷的,不打起来就不错了,哪还能相知相许相依相伴。   这一切,让荣锦不敢冒险尝试。   都说求不得最苦,岂不知得而失之不仅痛苦,它还要命呐。   所以,在心头怦怦跳着蠢蠢欲动后,她强自将那颗不安分的粉红色心脏按了回去。   心如止水,无欲则刚。   因此,形婚才好啊,荣锦禁不住地感叹。   作为小伙伴的陈向阳先给她挡挡结婚一事,稍后若是勾陈苏醒了,两人立即离婚就可以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就算在此届勾陈苏醒不了,陈向阳一直就只是陈傻傻,做她的挡箭牌的话,只当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和这么些年的照顾。   如果以后他有了心仪之人,她、她必定会让位祝福的!   荣锦打定了主意后,放才反应过来被窝里有点闷,悄悄露出头一看,发现李婆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而说曹操,曹操到。   刚才她所想的那人正站在她的床前,一张俊美的面庞隐在灯光下,看不住什么表情,只是那两道高深莫测的视线看得她有点不知所措的懵然。   “陈向阳,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觉啊?”荣锦往被窝里缩了缩,用被角遮住自己通红的脸蛋儿,琉璃眼有些奇怪地望着面前之人问道。   陈向阳没回答,静静地站在那儿片刻,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荣锦,那种强势霸道的气场,让她下意识地感觉不舒服,立即皱起了眉头。   也许是看出荣锦的不喜欢,下一刻,陈向阳轻轻一笑,浑身的气势倏尔变成了以往的冷然,彷佛又是那个跟在荣锦周围打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陈傻傻本傻。   什么强势什么霸道,都是不存在的。   他转身坐在了荣锦床头,俯身对上那双晶莹剔透惹人着迷的琉璃眼,声音暗哑,“刚才听你说…你稀罕我……”语气笃定中夹杂着微不可见的欢喜之情。   荣锦大眼圆睁,立马反驳。   “哪有?你绝对听错了,我根本没说这话!”打死不承认。   啊呸,承认个毛啊,她确实没说的好不啦。   “没说?”陈向阳眸色瞬间低沉了下来,继续倾身下压,几乎将上半身全压在床头某人的身上,低语道,“没说,你的脸怎么红成了这样?”   说话中,他就将被子往下拽了一截,露出里面尚且带着绯红的如玉面孔。   “啥样?这是闷哩,看不出来吗?”荣锦鄙视脸,继续拉被子,丫的拉不动。   “像你给我吃的红苹果,味道应该很好……”陈向阳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快把荣锦的耳朵根烧红了。   “陈傻傻,你个臭流氓!”荣锦恼羞成怒地踢腿而上,却被对方反手一剪,轻易控制在手中。   将人压制在身下,陈向阳眼尾轻挑,薄唇弯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第159章   耍流氓的陈向阳最后被恼羞成怒的荣锦一脚踢出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给他过好脸色。   在此期间, 陈向阳的神仙身份被李婆子透露了出去,让其他想尝试跟小仙女结亲的人家都纷纷偃旗息鼓。   不然能怎么办, 人家神仙对神仙, 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是他们这些普通凡人能比的吗?   比不起, 比不起。   众人识趣不再厚着脸皮打扰后, 李老头一家方才满意地定下了荣锦和陈向阳两人的婚约。   不过, 这婚约目前只是口头上的, 真正的订婚还要和陈家人商议后才行。   于是等到荣锦在家待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准备回京都时, 李老头两口子也收拾收拾包袱与他们同行而去。   老两口这次去京都, 主要还是见陈司令、陈母二人, 到时一起坐下商量商量家中两个小人儿的婚事才好。   荣锦打着正好带爷爷奶奶游玩如今的京都城的主意,欣然同意了他们的随行,心道等到了那边一定要领着两人好好玩一圈。   陈向阳自从应下了李婆子提出的婚姻之事,神色虽然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模样, 但是嘴角的那抹笑意却一直没落下过,显然心情是十分之好的, 这让李婆子老两口心下更踏实了。   一行四人坐的卧铺车厢, 是陈向阳提前订好的位置, 恰好四人都在一个包间内, 很是方便。   火车这种交通工具, 对于李婆子来说不算什么了,毕竟之前托宝贝孙女的光,她坐的次数可不少,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而李老头还是第一次乘坐火车呢,难免稀奇了些,刚上车时左顾右看地稀罕了老半天,之后他就闲不住,忙活着打扫卫生接热水等等。   有陈向阳在,不可能他坐着清闲,却让同行的老人家做这做那的,好不容易劝住了李老头的热乎劲儿,他把那些活计接过手,很快都办的妥当。   “爷,奶,你们吃方便面不?”荣锦没事儿可干,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朝李老头他们问道。   方便面?那是啥?李婆子神色间十分疑惑。   “是火车上的新吃食,据说味道不错,我给你们买几盒过来尝尝吧。”荣锦笑道。   由于世界不同,时代也不同了,主世界很早就传入国内的速食品,在此界却直到此时才在火车上见到踪迹,而且这回还是国产,是在国际上注了品牌,具有华夏特色的美食,不是那什么引进的洋货。   李老头他们一直待在乡下,活动的范围主要是李家村周围,不知道有方便面这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或许再不等多久的时间,这款国家自主研发营养丰富的速食品就会传进豫东地区,县城那边很快就有卖的了。   到时人们可以购买一些尝尝鲜,或者买去送礼都是使得的。   “价钱贵不贵?”李老头首先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即使家里境况已经不同当年,说是家财万贯都可以,但是二老仍然保持着以前勤俭节约的习惯。   当然了,这种好习惯主要是用在他们自身上,而每每遇到和宝贝孙女有关的事情,两位老人家铁定会毫不犹豫地打破这一美德。   别看这会儿说买两盒新吃食,李老头都不舍得,但若是荣锦想吃的话,他估计会立马颠颠地跑去买来一大堆,好让孙女吃个过瘾才是。   李婆子同样是如此的心理,毕竟火车上的东西贵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他们上车时都带了吃的东西,为了给他们两个老家伙馋馋嘴多花钱的话,她是觉得没必要的,还不如将钱拿来多给宝贝孙女添一件新衣裳。   这种顾虑和想法,让荣锦知道后心中暖融融的,感动的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   “爷,奶,你们放心吧,那东西不贵,而且我花的是我挣的第一笔工资,专门要孝敬你们俩的,贵了也没啥。”荣锦摆手解释道。   距离正式入职研究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虽然她几乎没去过,但是该有的工资和福利还是给的足足的。   荣锦在前段时间就接到了研究所那边的电话,告诉她工资打到她在银行的账户上了,至于福利什么的,等她回去后有空的时候过去一趟拿一下就行。   有了第一笔正儿八经的工资收入,即使数目相对来说不是很多,荣锦也不嫌弃,这会儿正好准备先拿来孝敬一下在这一世对她有抚育之恩的两位老人家。   李老头和老婆子听她这么一说,嘴上说着阻止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却是都笑出了褶子来,骄傲又满足。   荣锦安抚好他们,正要去找列车上的售货员,转身后却见陈向阳提着打满热水的暖水瓶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可不就是他们刚才所说的方便面吗,而且还是桶装的。   “我正要去买呢,你倒是先想到了这茬。”荣锦笑着接过食品袋,打开看了看,倒是没想到国产的方便面刚问世,桶装的就已经同时给弄出来了。   陈向阳一边将东西递给她,一边换了个手提着暖水瓶,说道是刚才打热水时见到很多乘客在围着售货员买这种吃食,他也就跟着弄来一包,好让荣锦和二老尝鲜。   “不错不错,这下连搪瓷缸都不用找了。”荣锦笑眯眯地把桶装面提回去给爷爷奶奶看。   李老头、李婆子各拿了一桶看了个稀奇,对于上面花花绿绿的包装挺新奇的,说是瞧上一眼就想吃了,感觉到应该是很好吃的东西。   荣锦当即撕开了四桶,让陈向阳倒滚水泡上,不过片刻的时间,包间内就弥漫着馋人的味道。   “闻着味儿就不错,咱们县城不是有食品厂吗,咋不生产这东西?”不然以后家里人都能尝到这个新鲜的吃食了。   李老头咋摸了一下,估摸道,“福娃不是说这是个刚出来的嘛,咱家那边应该快有了。”   他们那里的经济在全国来说,都是数得上号的,新事物传播的也比其他地方快,接受能力更是别的地儿不可比的,这个叫啥的面要是好吃的话,十成十的会像是风一样速度飞快地传到他们那儿去。   对此,李老头挺了挺胸膛,信心十足。   家乡就是那么好,他骄傲,他自豪!   桶装面泡好后,味道果然不错,整个包间都弥漫着那股令人欲罢不能的香气,令人止不住的口水泛滥。   李老头和李婆子吃的连连点头,第一次吃,确实感觉挺有味道的。   荣锦陪着他们慢慢吃了一桶,而陈向阳那边已经呼噜呼噜解决了两三桶了,胃口不可谓不大。   饭后,李婆子瞧着面桶身上五颜六色的好看图案,再瞅瞅他们这次上京带的土仪,心下起了一点打算。   稍后的几餐,四人一边消耗带着的干粮一边就着喷香的方便面,等到临下车时,感觉浑身都是那股味道了。   下车后,陈向阳提前通知过,陈母那边派了人来接站。   其实当陈母通过电话得知荣锦的家人将要来京都城时,她已经意会到了对方的来意,若不是顾忌着那件两家心照不宣的事还没透到明面上,陈母更想迫不及待地自个儿来接人呢。   然而没具体确定的事,陈母作为男方家,在女方家没表态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得表面矜持地端好了,不然让对方以为他们家办事轻浮不想结亲了怎么办。   陈母和陈司令两人待在家里等的望眼欲穿,那边的车子在接到人后却是先驶向了与陈家不同的方向。   这是荣锦的意思,她准备先把爷爷奶奶安顿在自己的小院子中歇一晚,等到明儿个带他们置办一身行头后再去与陈家人见面。   然后等收拾妥当了再约个时间,和陈家人聚一聚吃顿便饭。   到时不仅面上光鲜,谈论婚嫁时也更有气势不是,输人不输阵嘛。   李婆子对此很是赞同,立马同意了荣锦的安排   抛开两个小儿女的神仙身份不说,他们家的家世确实和男方家相差太多,但是他们家成分很好,又不缺钱财,在豫东那片儿也是赫赫有名的富户,待到两家就嫁娶一事扯皮时绝对不能输了阵势。   这可关系到宝贝孙女结婚后在新家的地位问题,李婆子老两口琢磨了之后立马重视了起来。   荣锦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只不过是担心二老一路奔波劳累,想让他们先歇息一下,然后再给添点新衣孝敬孝敬,其他一切都是她想为二老花钱的借口。   陈向阳旁听全程后一笑而过,任劳任怨地将他们送到荣锦的那座小院,而后才被荣锦赶回陈家去给陈司令等人报备好消息。   “这院子也太小了,只有咱家的一半大,委屈福娃了。”李老头看到小院子的第一眼时禁不住地嘟囔道。   李婆子当即斜了他一眼,小声怼道,“你懂啥,像这种皇城根下的院子哪有那么简单,其中的关系……”说到这里,李婆子使了一个你不懂的眼神,神色中满是骄傲。   诺大的京都城,当官的干部一类的人不计其数,据说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出几个有名有号的人物,达官贵人多的是,资源都抢着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家福娃能凭一己之力,在距离主席像旁边不远处弄下一座小院子,那绝对是很不错了。 第160章   荣锦将李婆子老两口安置在小楼二层的客房里, 好好歇息了一天后带他们去百货商店逛逛, 高高兴兴地买上两身新衣裳,打扮的体体面面的。   本来李老头两口子还不想浪费钱, 然而听荣锦说是孝敬的, 并且一想这也关乎到稍后的大事,索性欢喜地接受了。   因为是夏天,衣裳轻薄不贵, 荣锦其实没花多少钱, 就给爷爷奶奶把行头收拾妥当了。   之后, 她还专门带二老去理发店里理理发, 另外还有洗脚修面来一套, 整个弄完后老两口打眼一看都焕然一新了, 变化不可谓不大, 看上去精神头与之前就是不一样。   “哎哟, 老头子,你看看我是不是年轻了很多啊?”李婆子一手抚着身上的绸布衬衫,一边摸着微卷的头发得意地问道。   “年轻年轻,就跟你当年十八那会儿一个样儿。”李老头穿着藏蓝的中山装笑的合不拢嘴。   李婆子顿时抛过去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对着镜子像是看不够似的,感觉这样一收拾, 连她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不少, 可不就是年轻了好几岁。   “爷爷奶奶, 陈向阳来接了, 咱们该走啦。”荣锦跑上楼通知二老, 顺便自己也换了一身合适的碎花长裙。   毕竟是两家家长见面的场合,她好歹打扮的淑女一些,为自家人增光,同时也是照顾对方面子不是。   “哎,好了好了,走走走!”李婆子催促着老头子出门,最后看了一眼大长镜子里面装扮时髦的自己,腰杆子立即挺得倍儿直。   待到三人坐上车时,陈向阳已经在下面等了一会儿。   他今日同样换上了新衣裳,是一身穿上非常帅气显身材的笔挺军装,身高体健,气势不凡,俊美的不似凡人,看上去更是非常威武霸气。   “向阳穿军装就是好看!”李老头坐在后座与有荣焉地跟老伴儿说道。   李婆子眉头一仰,神色骄傲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人。”小仙女小神仙家的人嘞,不是一般人!   荣锦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后面两位老人家的互相对孩子的吹捧,禁不住地心里有点无语和好笑,瞥眼瞧了瞧被他们夸来夸去的当事人。   陈向阳开着车不动如山,听到那些话只是唇角勾起了笑意,其他反应再是没有的了,显然对于老人家的诸多赞誉是全然接受的。   或许是感受到荣锦的视线,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子中划过几丝幽深笑意。   荣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伙伴竟然还有这副笑模样,表示受不鸟啊。   车子缓缓地在长街上行驶而过,这一趟就是要上陈家拜访的,但是不可能空着手上门不是,礼物还是要准备起来。   荣锦本来打算是要把爷爷奶奶专门捎过来家乡土特产给陈司令和陈母送一些就算了,但是李老头老两口没同意,说是那样太不重视,上门礼太轻薄,容易被人家看不起的。   其实陈家那边根本不在乎那些,然而李婆子他们坚持的习俗和想法不一样,所以荣锦最后依着二老的意思,准备路上买几件礼品带过去。   至于早前准备的那些土特产,照样被荣锦搬上了车,礼轻人意重嘛,正宗的农副产品,想必陈家不会嫌弃的,正好过去后吃饭的菜不用多买了。   车子路过一处副食品商店时,李婆子让停了车,去里面逛了会儿拎出来一箱桶装方便面和一箱子八宝粥,决定拿它做上门礼了,都是新出的稀罕物,绝对拿得出手。   荣锦随二老高兴,反正有土特产打底,再多添点其他的也没什么。   等到了陈家小院门口时,陈母早已带着佣人在那里等着了,两项一见面,立即就热情非常地将人请进了屋,上茶上点心,招待的十分周到。   李老头刚进屋时看到与家长截然不同的珍贵布置,第一次到大领导家拜访,尚且还有点束手束脚,等到聊上话后他也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而李婆子早几年前连主席那儿都去过了,胆子一早就练出来了,此刻她面上表现得很是从容不迫,看起来还有一分气势呢。   陈母悄悄观察过这些,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想必对此是十分满意的。   荣锦被陈向阳拉着坐在一旁,呆在会儿像是待在家里一样,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会儿只想旁听家长们准备怎么谈。   “向阳他娘,咋不见司令员嘞?”李婆子寒暄过后疑惑地问道。   话说他们家过来拜访,打早是悄默透过信儿的,主要就是来商议一对小儿女的婚事,怎么家里只有一个贵妇人,当家作主的老领导怎么不在啊,难道是对这场姻缘不满意?   李婆子和李老头对视一眼,一时间想到的有点多。   特别是当陈母听过这句问话后,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滞了一瞬,带着几分尴尬,不由得让李老头两口子心里咯噔一下。   怕不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公爹本来是早早就等在家里的,只是在你们来之前那会儿,他有重要的事情去部队了,但是很快就会回来的。”陈母转而安抚地笑着解释。   李婆子却是当即就皱起了眉头,说好的这个时间两家商议婚事,为此他们女方都厚着脸皮上男方家了,怎么能突然变卦呢,咋不提前安排好?   难道是对他们家不重视吗?果然还是家境差距太大吧。   这种念头没搁太久,陈司令很快就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了,和李老头两台相谈甚欢,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因此,两口子心里的那点胡思乱想的疙瘩迅速地消去了,双方对亲家的态度随着交流的深入渐渐地越来越满意。   “我看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咱们就在那天给他们两个小人儿订婚吧?”陈母在饭桌上其乐融融时笑容满面地提议道。   “八月十五中秋节,正好不耽误国庆节结婚,不错不错。”陈司令拍巴掌附和道。   李婆子和李老头面面相觑,这两个日子好是好,但这、这也太急了点吧?   荣锦在一旁坐着听的无语凝噎,内心腹诽要不要这么着急啊,搞得好像陈傻傻娶不到媳妇似的。   饭后,当事人荣锦和陈向阳就被赶到外面的花园里玩耍,两家家长们继续在屋里商议订婚结婚的事情。   荣锦出去前只听到订婚的日期是确定了的,就是陈母所提的八月十五,而结婚日期还没有确定下来,仍旧在商量之中。   最后具体定的哪一天,李婆子他们没告诉两个当事人,荣锦问了一下没问到后也就不管了。   反正只是形婚而已嘛,哪一天结婚都成。   这件主要的事件大致落定后,李婆子老两口来京都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相当于圆满完成任务。   接下来,荣锦开始带他们出去吃喝玩乐,让两位老人家见识一番新华国首都日新月异的变化,参观一下各处历史名点,并且拍了不少照片。   当然了,过程中有荣锦陪同,肯定也少不了陈向阳不是。   他这回充当了其他三人的司机,亲自开车带着他们玩陪着他们逛,什么事都安排的妥妥贴贴,显得十分成熟和稳重。   李婆子和李老头见此欣慰地点头,不愧是他们给小仙女看中的人,不仅长得好,人还挺可靠哩。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能放心地将他们家宠爱有加的小仙女托付给他了。   游玩了两天之后,荣锦和李婆子他们在家休息调整的空档,陈司令、陈母带着礼物上门了。   提亲嘛,本来就应该是男方提着礼品去女方家商议,上一次是李婆子本着门第之差,为了宝贝孙女自己这边首先退了一步,所以才会放下女方的架子首先上了门拜访。   而这一次,是陈母在给未来的儿媳妇荣锦做脸,将该有的礼节走完了,以表对女方的重视。   李婆子、李老头对此果然是惊喜又满意的,觉得对方不仅没什么大领导的架势,还知情知礼识趣。   荣锦和陈向阳对此中的弯弯绕不怎么明白,索性顺应着家长们的安排,在此期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   互相拜访过后,订婚的日期定下,结婚的日子也同时出来了。   “真的要国庆节啊,时间会不会太紧了?”荣锦得知消息后向身边的小伙伴问道。   毕竟,中秋节才订婚,国庆节和它距离的可不远,两者几乎是挨着的。   刚办完订婚又紧接着办婚礼,总感觉有一种很急迫的意味,让外人看到,还以为她有多着急嫁呢。   荣锦私心里是打算能拖就拖的,最好是拖到她无法在此界停留、被接引回去的时间,到时候她连形婚都不用举行了,岂不是美哉乐哉。   但是没想到陈母的行动力是那么雷厉风行,定日子果断又干脆,一下就将荣锦心里的小九九打乱了。   荣锦有些郁闷,但是自己的说出的话,再艰难也要实现啊,答应了结婚,没得反悔。   “时间正好。”陈向阳眼眸一闪,轻轻地答道。   要说他这段时间倒是笑意不断、春风拂面的,在日子定下后他就飞快地将结婚报告填好提交了上去,然后就等着到时结婚娶媳妇了。   有陈司令在,陈向阳的结婚报告通过的特别迅速,上午提交的,下午就收到了答复,效率杠杠的。   结婚报告发下后,陈母就立即催着荣锦和陈向阳去民政局一趟,将结婚证先领了,以免夜长梦多。   接下来,关于订婚方面的一些事情就要准备起来了。 第161章   订婚的事办得很低调, 两家在大饭店定了一桌酒席, 抽个时间一起去吃一顿,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不过, 同时参加这场简单的订婚宴的还有其他人, 比如主席和刘部长就给两家的婚约做了证,绝对是够体面的了。   过后,荣锦和陈向阳的生活依然是之前的步调, 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要数最明显就是两人的关系了。   当陈向阳再去研究所接荣锦下班, 或者他们有事回学校遇见熟人时, 荣锦可以光明正大地介绍那是她未婚夫了, 陈向阳在那一刻往往勾唇一笑, 神情愉悦。   订婚后不久, 李婆子老两口就要回乡了。   在此之前, 荣锦带着二老几乎将京都城的历史名点全游览了一遍,各种稀奇的东西也都尝试了,甚至抽空带他们去了一趟最近的海边看看大海。   两位窝在小乡村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大开眼界,真真是涨了大见识, 回家之后估计能拿出来跟乡亲们吹嘘个好几十来年。   不过,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京都城再好, 在李老头和李婆子眼里也比不上李家村生活的舒坦。   因此, 出来的时间稍微长点, 他们就开始念叨起家里的好来。   更何况, 夏末过后马上就要秋收了,作为农民,地里的庄稼出息是重中之重,老两口忍不住挂念不已。   眼看这一趟京都之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还把该看的都看的差不多了,李婆子向荣锦提出了辞行。   荣锦挽留了几天,在秋收开始前跟陈向阳借了一名警卫兵,护送二老回去了,下一次来就是国庆节结婚的婚礼上。   随后,陈向阳部队那边因为有任务开始忙碌起来,荣锦这边索性忙着捣鼓灵气科技相结合的东西,二人基本没闲下来的时候。   婚礼的筹办一事全权被陈母美滋滋地接手了过去,还有陈司令在一旁搭把手,保证会给两个小人儿办的漂漂亮亮,到时只要出来当新郎新娘子就行。   时间走到九月时,老道士那边时隔许久后终于又传回来了消息,荣锦之前让他们寻找的山河位置,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全部找到了正确地点。   荣锦接到消息后立即放下了手头的研究工作,然后第一时间去找了主席。   主席那边同样得知了消息,在荣锦过去时已经是了然的模样。   “山河位置已经确定,过几天我就要开始埋灵脉,您这边还有什么要说吗?”荣锦简略地说了一下,最后问道。   主席沉吟良久,虽说这是一早就定下的大事,然而事关国运和广大人民群众,他仍然难免有所顾虑。   “会不会对山河地势造成什么影响?还有风水运势之说……”事关重大,主席禁不住地忧心道。   要说以前,提到风水运势之类的东西,他肯定是鄙夷加嫌弃的,认为都是一些歪理邪说骗骗人的把戏,但是现在连神仙都有了,古书资料中屡有提及的国运之类的问题想必也不是空谈。   荣锦听到主席的疑虑挑了下眉头,然后摇了摇头,嘴里说的内容却是截然相反的。   “有影响是肯定有影响的,不过我既然出手,那肯定不会变差,只会往有利的一方走。”   “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找几个风水大师跟上,最好是那种有真本事的,耍花枪骗人心的坚决不要哦。”荣锦笑眯眯地补充道。   风水一事,古来有之,到现在肯定还会有些许传承之人。   以主席对那些能人义士的谨慎态度,还有最近几年各个大城市的快速尽然有序的扩建,荣锦不信主席手中没有收揽这一类人。   确定了这一重要任务即将开启后,荣锦就回去开始做准备。   之后没过两天,果然不出荣锦所料,主席那边亮出了底牌一角,派出两名风水大师过来配合荣锦。   所谓的风水大师,其实是有点修为的人,不然怎么能看透山川地脉风水运势。   来着荣锦的这两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穿戴干净整齐,精神矍铄,或许是从主席那里了解到了什么,他们找到荣锦后,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奇异,又夹杂着一丝兴奋之色。   荣锦先给他们说了出发日期,然后让他们回去做准备,等出发那天再在某处集合,而后一起去和远在江东的老道士一行人会合,那里是第一处山河位置的地点。   出发之前,家里肯定是要打招呼的,毕竟第一次去做这件事,不知道会花费多少时间,期间肯定会和外界联系不上的。   由于事件的保密性,荣锦没有透露给其他人,打电话对李婆子说要为国出差,估计会有段时间不能往家联系了,让家里人那边有个心理准备,不要乱担心。   “咋这个时候出差哩?会不会赶不上你和向阳小子的婚礼?”李婆子听后一心担忧着荣锦的终身大事,担心半路出什么岔子。   毕竟现在都九月了,距离国庆节结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张,结果现在新娘子还要出什么劳什子的差,赶不上婚礼了咋办。   “婚事那块有陈阿姨在,到时候我提前人回来就好了,国庆节那会儿让陈向阳去接你们哈,咱们全家人都得来……”   荣锦温言笑语地安抚住了李婆子,先将家里人摆平了。   而后是陈母那边,埋灵脉的事情真相当然也不能透露给他们半点儿,荣锦只说工作需要,上头要派遣她外出一趟,很光棍儿地把锅甩给了主席,且保证婚礼前一定会回来,方才劝住了陈母放行。   搞定了陈母后,陈司令那边就好办了。   有陈母帮忙,又有主席的名头在,陈司令没啥好说的,转头去和老伙计们聚会时,不无骄傲地炫耀了一通未来的孙媳妇能干,高兴得不行。   最后是陈向阳,他这里却是最好过的。   荣锦虽然没跟他说过她要去做什么,但是看他一副风轻云淡丝毫不意外的反应,想来他应该知道她所谓的出差离开一段时间的借口是假的,更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大事。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他当时沉默了片刻后,凝望着她轻笑着如此说道。   到此,大后方就全部安稳住了,荣锦心下一松,可以开始放手一搏了。   九月初,荣锦轻装简从,简单收拾了背包,就和那两位风水大师离开了秋意正浓满山红叶的京都城。   主席给他们配备了结实耐用的车辆,随行的还有一队野外作战丰富的特种兵,保证行路顺畅又安全。   一行人上路后以荣锦为首,一路上颠簸快速前行,历经三个省,最后到达这一趟的目的地,江东地界。   老道士早就在其中某个地方等着了,荣锦进入江东地界后通过无线电和他确定了位置,之后又前行了两三天,七拐八拐的找了好久,方才终于在江东某座山上的破烂道观里找到了满面风霜的老道士一行。   “老道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荣锦整整衣衫后踏入道观,看着搭伙正烤野鸡的一群家伙笑着打招呼。   老道士师徒们惊了一下之后见到来人是她,松了口气,两项拜见行过道礼后,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下了。   “唉,哪有什么无恙,小仙女,您看我这头发全白光了,就知道这一年多来我和徒子徒孙们都过的何种日子,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老道士见到小神仙就两眼放光,然后就厚着脸皮开始哭穷了。   “是啊,是啊,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没个安稳的时候。”   “跑了这处跑那处,基本上都在山里荒野晃悠着,人都不知脱了几层皮。”   “没吃没喝还好,最怕撞上发疯的野兽,被一群群围着真是慎得慌啊。”   道士们立刻会意,一个个地开始述说这些日子来的不易,将他们的辛苦形象往上堆了又堆。   两位刚来的风水大师听闻后佩服地抱了抱拳,以示尊敬,而特种兵们更是用敬仰的目光看着这群篝火旁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英雄们,眼中纷纷泛起了感动的波纹。   荣锦听了他们一通胡扯瞎掰后抽了抽嘴角。   历经风雨可能是真,毕竟经常上山下河跑着找准确的位置点,山野中天气多变,能不遇上风风雨雨嘛。   风餐露宿也是真,出门在外肯定没有在京都城被关着那会儿有吃有喝晒晒太阳来的清闲,期间为此脱几层皮也应当不是瞎话。   只是忍饥挨饿没吃没喝是什么鬼?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放下你们手中抓着的烤鸡烤兔烤山雀呢。   还有那一嘴或一脸明晃晃的油光,和身上明显胖了壮实了的身材,说什么忍饥挨饿亏不亏心呐。   老道士的小心思,逃不过荣锦的法眼,不就是借着诉诉辛苦和功劳,想从她手里讨一点好处嘛。   若是以前的话,荣锦最多用法力给他们催生出几朵灵花灵草来应付,想要其他是万万没有的。   不过现在仙府已开,更能取放一些东西了,荣锦不介意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宝贝出来,让马儿们好好干活。   于是在老道士期待的眼神下,荣锦翻手掏出几颗莹润的小东西抛给了他。   老道士这些时日以来经常在山林里来来去去,接触到天地灵气的机会增多,在修为上不是没有长进的。   在荣锦拿出东西后,他立时就感觉到空气中有了变化,睿智的眼睛中顿时精光大量,灰扑扑的道袍袖子瞬间一挥,迫不及待地将宝贝纳入袋中。   他的徒子徒孙们怔了一瞬后同样感受到了微末的变化,纷纷朝他们师傅看过去,眼中忍不住冒起了青光,惊疑不定。   旁边的两位风水师互看了一下,若有所思。   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出从刚才那一瞬间起周围磁场的改变,只是不知那位一路上看不出深浅的小仙女,拿出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第162章   老道士被徒子徒孙们围着, 在大家连声的催促之下, 终于宝贝地露出荣锦扔给他的那几块东西。   “哇——”围着的人齐声惊叹。   只见在一双合拢的枯黄手掌中间,有两块晶莹剔透水晶样的菱形体正折射出莹润的五彩光芒, 夺目生辉, 美不胜收。   “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石?!”老道士的大徒弟见多识广一些,当即就忍不住惊喜地大喊道。   听到灵石这个词,别说围着的小道士们, 就连那两个风水师都禁不住齐齐坐直了腰, 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   老道士只让徒弟们瞅了一眼, 立马又把手掌心中的灵石好好收了起来, 宝贝地不再泄露出半点。   没了源头, 刚才空气中忽然增厚的灵气渐渐地逸散了。   不过, 这也挡不住那群道士激动地赶紧趁此机会打坐修炼,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周围的灵气分子为止。   “多谢前辈赏赐!”老道长打坐完毕, 睁开眼舒坦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立马朝荣锦拜谢,姿态放的很低。   小道士们跟着他们师傅走,见此也都行礼拜谢, 完后看向荣锦的目光特别闪亮崇拜,一个个睁着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想着要讨巧一点, 万一被前辈大能看中, 若是能再赏下一二灵石就最好啦。   旁观的两位风水师这下也坐不住了, 心中确定了什么, 对荣锦的态度更为谨慎和恭谨起来,之后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一点不甘,更不敢拿乔。   而此时,荣锦对上底下一群布灵布灵卖萌讨巧的小道士,扶额汗了一下。   “喜欢灵石?如果任务完成得顺利的话,结束后一人给你们几颗也不是不可以。”荣锦转而笑眯眯地给马儿们画下一片青青草原,以便鞭策和激励他们卖力干活。   “前辈当真?”老道士和徒子徒孙们集体振奋了,纷纷眼冒精光,兴奋不已。   荣锦点点头,表示言出必行,不说假话。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去第一处吧,咱走着。”老道士腾地一下站起身,也不管身上破旧的道袍褶子不褶子了,赶路要紧。   早日完成任务早日灵石到手哇,那可比吃鸡腿重要多的多!   道士们老老小小全部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瞬间疲惫尽扫,只要一想到刚才瞄过一眼的亮闪闪的灵石,他们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正好荣锦这波刚来的人也歇息好了,大家休整一番灭了篝火,准备开始干正事。   首先,他们要赶到第一处的山河位置地点。   因为荣锦带来了军用越野车,且位置已定,道士们得以乘车一起同行,继续往之前定好的那处深入而去,不用像他们这一年多来以往的跋山涉水的日子那样,只能一步一步地丈量。   只是吧,这第一处的山河位置是在深山野林里边。   大片大片的山野密林还没开发过呢,类似于原始森林,人迹罕至,几乎无路可走,更别说开车进去了。   越野车刚深入走过一段路,到达密林边缘就走不动了,再往前就是山路崎岖树根纵横交错的山林地带了,车子再不能前行。   荣锦和大家伙一起下去,弃车而行。   由于老道士之前来过一次,由他们师徒一行在前面带路,外加几个特种兵帮忙拿着砍刀打头开路和清理危险。   荣锦和两个风水师走在中间,左右和后方都被特种兵们保护的密不透风。   一群人保持这样的队形走了半晌,结果才走过没多长的路,登高举目望去,他们才到一座山的半山腰。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目的地可是隔着好几座大青山呢,要是以这个速度前进,得走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到啊。   而且,密林中湿气重,瘴气弥漫,即使有人走在前方开了路,行走之间也难免弄脏了身上的衣服。   当再一次被泥水和不知名的粪便玷污了裤腿时,荣锦皱起了眉头,表示有点嫌弃和不耐。   等到后晌,他们走了大半天时间将将翻过了一座半山,在另一座山的半山腰吃饭歇息。   临时修整的地方在一处断崖,遥遥四望,群山连绵不决,满目苍绿,视野很是开阔。   荣锦站在断崖边四处观望了一会儿,神色微动,蓦然想起上个世界时的某处升剑崖。   “前辈稍安勿躁,那处山河位置马上就到了。”老道士跟过来对荣锦说道。   荣锦问,“还需要走多久的路?”   “大概再走三天许。”老道士捋着胡须掐指算道。   其实以老道士和他那群徒弟的脚程,接下来紧赶慢赶再花上一两天就到了,但是再加上其他人的话,还要走走停停吃吃饭歇歇脚之类的,时间就拉长了,三天时间到那里才差不多。   荣锦听后就转回了头,迎着崖口的清风沉吟了片刻。   “爬山太慢了,还麻烦……”荣锦嘟囔了一句,转手间就亮出了一把流光溢彩的小秀剑出来。   老道士眼尖的很,一眼就瞅到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辈,这是……”看着那把小小的泛着灵光的细剑,他语气十分惊愕地试探。   荣锦拿出的这把剑是刚从仙府里掏出来的,正儿八经的仙剑是也。   走路太费劲了,她准备施展一下仙家手段,比如御剑飞行!   “这是一把灵剑,我先乘它转一圈儿熟悉熟悉,待会儿咱们就用这个去那处地点。”荣锦稍微解释了一下。   不过仙剑的身份没透露出去,被她一下降了好几个档次,变成了对方更能接受的灵剑。   然而灵剑在老道士等人眼中也是何其珍贵的宝物了,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好不啦,有高深修为的术士们都不一定见过灵剑,更别说拥有一把了。   老道士心中无限唏嘘,感叹果真不愧是小神仙吗,身家就是丰厚啊,羡慕得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都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不管其他人心里的活动如何,荣锦交代了一句后就出手往那把小仙剑中输入了一毫丝神力,那神力融入剑身后瞬间化出蓬勃的仙力来,刹那间就将仙剑变大了几倍,直至足以容纳一人踏上去。   在众人惊奇加敬畏的眼神下,仙剑变大后围着荣锦转了几圈,而后悬空浮在了她前方脚跟的位置,稳稳地悬停在那里就不动了。   “前辈!”   “李同志,你……”   “李小友这是?”   其他人在荣锦出手时就被震得呆愣在当场,回过神后纷纷围上前欲言又止地想说写什么,然而见到荣锦那不凡的手段后,却又不知需要说点什么。   刚才那一幕,甚至现下正在进行中的画面,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即使众人都隐隐知道荣锦的身份,心里有所预料和准备,然而猝不及防地直面事实过后,仍然难免地被震动万分。   荣锦摆了摆手,阻止大家的探问,下一秒动作干脆利落地踏上了平滑中雕刻着神秘花纹的剑身,心神一动,仙剑飞了起来。   流光溢彩的仙剑起飞,速度不慢地划出一道流光,转瞬间就离开了断崖,飞向远处而去。   “哇——”道士们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兴奋得哇哇大叫,恨不得扑上去跟着感受一番。   看看他们瞧见了啥?传说中的神仙手段——御剑飞行!   荣锦在一片惊奇的喊声中飞离断崖,霎那的时间里已经飞出去一大段,远远地看去都快要变成一道黑影了。   脚踏仙剑,闭目拂风,山岳河流渺渺在下方,这种飘然凌空的飞行感觉,荣锦自从上个世界被强制拖出来后,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真是怀念。   心思电转间,一切的发生其实只不过一瞬之间。   荣锦微微仰头,迎着清风,唇角缓缓地弯起了愉悦的笑意,将双手张开,享受这么熟悉又舒适的一刻。   只是在下一秒,变故突如其来。   荣锦刚踏剑飞了几息,天空忽然当头罩下一个大旱雷,青天白日的劈在荣锦头顶。   悄默默地没有提前打上一声招呼,它就劈下来了。   劈里啪啦地一阵闪耀着白花的雷光过后,荣锦连同脚下的仙剑被齐齐刷上了一层黑灰,瞬间狼狈不堪。   荣锦更是头发直竖的模样,张口想吐槽一声,却冒出了一口白烟儿,恍惚中明白了点什么。   卧槽,草泥马的小天道!!   荣锦气得当即白眼一翻,一头扎了下去,自由落体。   道士们&风水师&特种兵:“…………”   刚才还精神振奋的众人这会儿齐齐静默无声,气氛一时间静的只有周围的风声和草木的哗哗吹动。   片刻间,只见远处半空中那个黑点被晴空旱雷当头劈了后,一路冒着烟打着旋儿落了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断崖上的大家伙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再次骚乱起来。   “啊啊啊,小仙女被雷劈到了!她摔下去啦!!”   “真的掉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呐……”   “师父,咱快点救人啊啊啊!”   小道士们顿时乱成了一团,跳起来扑到他们师父身上求救。   特种兵和风水师还处于懵逼之中,领头人出了事,他们惊慌失措之下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这这高山断崖的,还是在很远处的半空中出的事,人掉下去的位置都不确定,该怎么施救?!   由于小道士的叫喊,他们都禁不住纷纷看向了老道士,期待这位能有点不凡的神通,不然……他们只能立马下去尽快地一点点地毯式搜索营救了。   老道士捋着胡子,面上端着高人范儿,实际心里懵的一批。   等回神后,待到他想起荣锦的身份来,方才狠狠松了口气。   人家是神仙,肯定不会出事的! 第163章   老道士让其他人放下心, 道是小仙女能力不一般。   毕竟小仙女这个名号不是白叫的, 定会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他们只要原地好好等着就行, 不要多做无用功,徒增麻烦。   特种兵们暂时被劝住,决定先等上一会儿, 如果人没回来, 他们肯定是要下去救援的。   片刻后, 就在大家等的有些焦急起来时, 远处出现一个黑点, 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师父, 是小仙女回来了吗?”小道士们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问道。   老道士远目望去, 发现那飘然而来的人是谁后, 了然地笑着点点头,顺便放下了刚才一直紧紧揪着胡子的手。   “是她,小仙女果然能化险为夷。”   特种兵和风水师听此方才轻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聚拢到崖口遥看乘风归来的那位, 如同看待从九天而来的仙人。   转瞬之间,荣锦的身影愈加近前, 很快显露在众人面前。   直到此时, 大家才看清她如今的情况。   浑身整齐, 看上去没有外伤的样子, 精神尚可, 就是脚下的灵剑不见了,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奇怪平板儿。   荣锦之前被晴空旱雷当空罩下,劈的一身连同仙剑都是乌漆抹黑的,出个气儿都嘴里冒烟,落到下面的峡谷后立马将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后才回来的,不然她还要不要面子啊。   “前辈,您的飞剑呢?”老道士瞅了下发现她没受伤,彻底放下心后禁不住问起那把印象深刻的宝贝灵剑。   提到这个,荣锦的脸上忍不住黑了黑。   飞毛个剑!仙剑被禁飞后它特么的还是飞剑个鬼啊!   该死的小天道,竟然不许她使用来自神话世界的仙灵器,说什么担心扰乱世界进程。   呵呵哒,它去主世界偷渡异世之魂过来难道不是在扰乱世界进程吗?她现在正做的事情虽然是有益于小世界进化,但实际上讲的话不也是在扰乱进程吗?   哼,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双标狗!   荣锦心里一时间憋屈万分,将头顶的某只家伙暗暗大骂了一通才稍稍解气。   “仙剑禁飞,只能换种方法了。”荣锦指了下上面的天空,然后无奈地摊手说道。   其他人听到这种奇怪的缘由面面相觑地不怎么明白,倒是老道士怔愣了一下后露出少许了然的神色,很快略过这个话题,谈起荣锦刚刚脚底下踩的那个平板儿。   “这……就是小仙女找的新法子?咱们都能上去飞?”老道士拿着飞行板仔细端详。   枯黄的老手握上的瞬间,他明锐地感知到板子上滑过的微末灵光,让人蓦然眼前一亮。   “它用的是灵石带动的?!”老道士震惊了,连声追问。   灵石珍贵万分,这要是烧灵石飞行,得是多奢侈啊。   要真是如此,现在让他踩上飞他也不敢飞了,烧灵石跟烧他心头肉差不多,他宁愿跋山涉水多走几天路。   不止老道士,另外走上修行之路的人,无论是小道士们还是风水师,此刻全都被老道士的猜测震得惊愕当场,一时半刻地反应不能。   实话说,好心痛。   早前刚见到两块传说中的灵石,被他们稀罕宝贝的不行,瞧两眼都感觉十分荣幸了,如今却得知人家拿灵石耗着去飞,真是人比人吓死人嘞。   不过,羡慕过后,他们倒也没有嫉妒恨地产生什么歪心思。   毕竟对方的身份太过特殊,又有整个国家做靠山,不是他们这些目前被批为邪门歪道的人能招惹的起的。   惹不起,比不起。   “不是,是用的玉石,带驳杂灵气的劣等玉石,本质上还是使用的灵力。”荣锦翻转飞行板,从下面抠出一块成色不是太好的翡翠玉,扔给老道士让他们看个仔细,满足对方的好奇心。   老道士带着徒子徒孙围在一块瞅了半会儿,就连两位风水师也都忍不住上前看了下。   只留特种兵们分开在周围时刻警戒着四周,支楞着耳朵听着他们的交谈内容,心道这趟任务真是长见识了,原来传说中的某些人物真的存在。   “真要用这个过山吗?只有一个……”哪里够用啊。   老道士的大徒弟对着飞行板流口水,十分眼馋,却也不忘考虑现实问题。   他们这儿可是有一大群人呢,一个小小的飞行板根本不够用,如果一个个踩着过去的话,还不如大家一起花费多点时间爬山呢。   随着他的话落,叮铃咣铛一阵响,地上出现一堆样式差不多的飞行板。   荣锦取出了仙府中早前的存货,随手扔到地上拍了拍手,抬头就对上大家伙目瞪口呆的表情,活像一个个傻大个儿。   “愣着做什么,都选一个看能不能用,待会儿咱们集体飞过去,不然爬来爬去爬到猴年马月去,浪费时间。”不知道姑奶奶还要赶着回去结婚呢吗。   荣锦大手一摆,让蠢蠢欲动的小道士首先去选,年轻人,就要敢闯敢尝试新事物嘛。   “……多谢前辈,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老道士笑眯眯地拱手一揖,朝荣锦道过谢,而后飞快地加入徒弟们抢夺飞行板的队伍中。   那堆在灵力的基础上诞生的高科技飞行板很快就分发完毕,人手一块,剩余的几个重新被荣锦收了起来。   有之前的飞剑打头,现在又有飞行板在手,荣锦显露出来的疑似身带戒子空间的事情被众人察觉后识趣地没有提及。   看破不说破。   荣锦也不在乎,反正这趟任务来之前,参加的人不论是谁都和上头签了保密协议和军令状。   任务期间,无论他们看到什么听见了什么,除了上头监管的人,不能向外界透露分毫,绝对属于高级保密范畴,谁敢泄漏?   不然后果是不可承受之重。   在其他人新奇地试飞摔跟头的时候,荣锦翻手从仙府中取出一块莹润的六棱形灵石,立马惹得感知明锐的老道士和风水师朝她看过来,一下子就盯上她手上的东西,眼神期待又炽热。   然而,这块可不是要给他们的,荣锦另有他用。   只见在老道士冒着青光的眼神之下,荣锦转而将那块灵石啪唧拍进了飞行板的驱动槽中,关上阀盖打开开关再往地上一摔,人起跳而上,唰地一下就飞了起来,绕着崖口迅速转了一圈儿。   看见她用灵石作为灵力供能的人纷纷抽了抽眼角,心痛到流血不止,只道可惜可惜,就是不敢真上去劝说什么。   毕竟那是人家的东西,人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们管不着也管不了不是,白操那个心干啥。   只是心好痛,不能扶吸。   荣锦乘风而行,踏着换了灵力源的飞行板在天空浪了一会儿,心情方才开心了起来,感觉差不多了就停下来,降落在崖口。   “试好了没,好了咱们就走着。”荣锦观察了一遍,先示范着在崖口上起飞了。   众人随即而上,胆大的直接踩着飞行板歪歪扭扭地跟着她离开了崖口位置,胆子小的就先在平地上升起来,然后等平稳了再朝断崖外面飞。   片刻的适应过后,大家基本都找到了合适的飞行状态,一般都可以随着大部队远离崖口了。   出发前,荣锦做了重点提要和指示,顺便给他们时间熟悉一下居高临空的感觉。   一群人悬浮在半空中,头顶蓝天,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第一次这么干贼刺激,吓得小菜鸟们哆哆嗦嗦的,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   “都可以了吧,走!”荣锦挥了挥手,转身领头朝目的方向飞去。   因为要顾及有人掉队或者万一失足落下,荣锦这次的速度不快,和大家保持一致,飞的高度也不高。   一行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行而去,倒也有几分神仙的范儿。   只不过大家伙基本都是现代的装束,冲淡了神仙临空飞行的感觉,并且还有一群特种兵在那儿呢。   即使是在空中,他们也是在大家周围围成了包围圈,一个个身穿绿军服全副武装,叉着腿端着木仓脸色肃穆地站在飞行板上,咋一看跟一尊雕塑似的在飞。   慎得小道士们熟悉了飞行后都不敢乱说话,专心顾着飞程,千万别丢脸地掉下去咯。   路过最近的一处山头时,有山民在悬崖峭壁上挂绳采药,抬头擦汗时突然感觉头顶飘过一片阴影。   对方奇怪地朝上看,随后却蓦然睁圆了眼睛,惊骇莫名。   “爹爹爹,看!看!有神仙!!”瞧见天空中异样一幕的汉子,惊呆了霎那后立即大喊着叫旁边的父亲。   “瓜娃子,你乱嚷个啥,注意安全,小心掉下去没了小命。”正挂在那儿寻药的老汉擦了把汗水斥责道。   “真有神仙,正在咱们头顶飞嘞,你看你看!”汉子非常激动地挥舞着双臂。   老汉无奈地抬头去看,竟然真的见到有一群人从他们头上飞过,当场就愣住了,直到那些人飞过飞远,老汉才被儿子欢呼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这下,父子俩药也顾不得采了,连忙爬上去,只看得见神仙远去的一点背影。   “拜见神仙,保佑保佑……”   父子俩赶紧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一阵响头,直到再也看不见神仙的踪迹。   荣锦这边倒没有想到深山野林里还有人在,他们飞过去后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比徒步爬山快了不知多少,效率杠杠的。   只是吧……   “呕——”   “呕——”   “呕——”   刚下飞行板,一群兵哥哥外加几个小道士就立马跑到一边去了,扶着大石头正吐个天翻地覆。   荣锦:“…………”   小道士也就算了,刚才特种兵保持的那个派头,挺有范儿的呀,荣锦私心里还悄悄为他们点了个赞呢。   额,结果帅不过三秒。 第164章   晕飞这种事, 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只能等他们自己调整好了,然后大家继续前进。   在日落西山之前, 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位置地点, 是一处四处环山的小峡谷,里面有一条湍急的小支河流,大家伙就在河流上头的水潭边临时扎营。   特种兵们不是空手来的, 每个人的身上都背了行囊, 小道士们也都随身带着行李, 早就在野外将就惯了的, 露宿一夜不是问题。   只不过深山野林的毒虫和野兽比较多, 一个不注意的话可能就要遭殃了, 需要多多防备。   好在老道士修行的这么些年不是白混的, 早已提前准备好了驱虫驱兽的药粉, 撒在临时营地周围,蛇蚊虫蚁和猛兽们一般不会找上来。   荣锦就着清澈的潭水洗了把手和脸,抬头看了眼夕阳的余晖中刚刚升起的月亮,起身后从仙府里掏出了几架帐篷, 交给兵哥哥们搭起来。   这是她来之前备下的,以防万一。   眼看这一处的山河位置找到, 但是动手的时间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索性让众人先休息一下, 补充补充体力。   特种兵的行动力很高, 没过一会儿, 皮革所制的帐篷搭起来了,完全能容纳进所有人,可以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道士们这时候也不闲着,几人一队探索周边,也没走远,很快就回来了,手上顺便提满了山里的野鸡野兔等小猎物。   猎物被拿到水潭下游清理干净,随后架上了火堆烤,肉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小道士甚至还准备了几样调料,显然是用惯了的,在肉香出来后就动作熟练地给烤肉刷上去,当下闻着就更香了。   特种兵队长闻到味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实话说在这种时候,深山野林里头根本不适合打猎烤肉,在营地边宰杀后还做的那么香,很容易引来大型肉食动物,带来危险。   然而老道士摆了下手,指着营地周围洒下的草药粉末道是很好的驱兽药,野外必备,定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的。   荣锦对此没有发话,特种兵队长索性不再多问,准备今夜让自己的人都警惕起来,防止营地被野兽袭击。   晚饭过后,除了安排的几个执勤站岗的,其他人表面上都陆续在帐篷里睡过去了。   半夜时分,正中央的那处小帐篷里,荣锦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刚睡醒的迹象,如同从未入睡过一样。   静谧的营地里只有少许虫鸣,听着是在较远的距离。   夜风吹过,周围的大树上纷纷响起树叶的哗哗拂动声,另外,还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围绕在营地周围转动。   荣锦悄无声息地起身出了帐篷,借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看到四角的值夜兵正警惕十足地防卫着周围。   一旦有什么野兽闯过来的话,他们手里的机关木仓可不是摆设。   荣锦避过他们像一阵风似的飘出营地,远离了一段距离后,趁着明亮的月华,如九天仙子一般御风而起,渐渐地浮空飘到了天上,越来越高。   直至升到一定的高度,荣锦方才停下,神力运在双目,居高临下地观察此处的山脉走向,最后选出中心的那个点。   下一瞬,她的身体调转了方向,急射而下,到达地面时都没有停下,瞬间没入了土里消失无踪。   荣锦直接调用神力使用了遁地术,一下遁入地底几千米,寻找到那里的一处溶洞才停住了身形。   位置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埋灵脉。   当那条散发着万千光华的小灵脉被荣锦从仙府中取出来时,外面当即风云巨变,夜空中瞬间打起了阵阵响雷,一时间电闪雷鸣不止,却不见一点雨花。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营地中的所有人,无论是站岗的还是沉睡的,全都起来查看情况。   随着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劈里啪啦的劈下,营地周围悉悉索索徘徊不去的动静终于消失,围上来的几只大型野兽纷纷逃窜而去,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   不过片刻之间,这一片地方就变得干干净净,除了天上滚滚而来的雷声和闪电,其他的都消停了,就连虫鸣都没再有一丝半点。   大家聚拢到一起,抬头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半片天空都被黑压压的雷云笼罩,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小仙女呢,怎么不见她出来?”老道士下意识地准备向荣锦请教,转头看了一圈却没发现人,不由得高声喊道。   雷霆万钧之下,他的声音被雷响遮盖了。   特种兵队长同样想到了他们重点保护的那人,连忙跑到中间那顶小帐篷前,顾不得冒犯猛地掀开了帘子。   雷光之中,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地上的薄毯正掀开着,尚且留有余温。   “李同志人不在,我要带人去找她去!”特种兵队长转身对老道士大声招呼道,却被对方动作飞快地拦住。   “你看看现下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就是她弄出来的,咱们这些凡人去添什么乱,还不如好好待在这里等着,天亮再看。”老道士声嘶力吼地劝道。   噼里啪啦的雷电之下,篝火的火堆熊熊燃烧着,迸溅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子。   老道士用尽气力说的话隐约传到特种兵队长的耳中,好歹安抚住了对方惊骇的心理,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随之,老道士将徒子徒孙们具体到一起,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场景,震撼不已。   与此同时,他们心中对于小仙女的崇拜更上了一层楼,心道如此动静,除了神仙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另一边,特种兵队长安排了大部分手下守着营地,自己则带上几个精英往周边查探,试着看能不能找到荣锦。   被两方人惦记的荣锦此刻正忙着,将灵脉缓缓融入山河位置的山脉经络之处。   像此种手段,确实不是凡人能为,非神仙出手不可。   而她有仙府和神力加身,埋灵脉的过程顺利完成,期间持续了大概一刻钟,灵脉成功埋下的那刻,外头夜空中的雷云轰然炸响,闪电猛然劈了下来。   营地里的道士和特种兵齐齐惊骇,心里同时想道,此次莫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雷电罩下的那一刻,随着荣锦从地底跃身而出,一股精纯的灵力震荡开来,如同干涸的沙漠里注入一条奔腾的河流,大水漫过,波纹一圈圈地传播开去。   天上降下的闪电遇到灵气的迸发,很快就哑火了,根本就没劈的下来,虎头蛇尾的雷云渐渐消散,夜空中迅速恢复了满天繁星的晴朗状态。   对于老道士们来说,身周堪称巨变的灵力变化被他们轻易感知到,眼睛一亮之后飞快地就地打坐,立马就着那股精纯的灵力修炼起来。   两位风水师同样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同,均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要么用宝贝储存天地灵气,要么像那群道士一样,使用自身的法门,立即开始修炼。   特种兵们没有修为,感触不到另一番世界的变化,然而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同。   就在刚才,犹如一阵风吹过,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闻之浑身一轻,经年的暗伤仿佛都消失了,那种钝钝的沉重感瞬间就没了。   这种微妙的身体改变令人惊奇咂舌,紧接着微风过后,天上的闪电停止,雷云迅速散去。   要说和刚才那阵神奇的风没有关系,心思缜密的特种兵们一个都不信。   怕不是小仙女做了什么……   荣锦紧跟其后,随着灵力扩散的微波,乘风归来,被大家伙瞧在了眼中,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特种兵队长立即上前恭迎,除了他们之外的道士和风水师都在争分夺秒地趁机多多吸纳灵气,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和荣锦打招呼。   “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明早离开去下一个位置。”荣锦摆手交待了一句,瞧一眼那群入定的人,她在旁边护持了片刻,而后钻进帐篷继续休息了。   特种兵队长识趣地没再多问,只是看了下四周,和队友们面面相觑,而后望向荣锦帐篷的目光更为敬重。   第二天一早醒来,特种兵们早就熬好了野菜肉汤,就着烤热的白面馒头,荣锦对付了一下吃的八分饱。   老道士早就在荣锦出帐篷的那一刻就带着几个徒弟来朝她拜谢,要说昨晚最受益无穷的,除了此方天地之外,就数这群有微末修为的道士了。   充沛而精纯的灵力,让他们每个都精进了许多,不仅趁机打好了基础,修为上还厚实了不止一点半点,前程可期。   如此一来,荣锦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再生父母,有再造之恩。   还有两个风水师,由于修炼法门不同的关系,他们虽然感触的不多,但也受益匪浅了,同样对荣锦感激不已。   恩情已定,天地承认了的,必会报答一二才行。   荣锦只是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诚恳的谢意,其实没放在心上。   话说跟着她做事,作为首当其冲接受初发的灵气洗涤的人,多少也得有点好处吧,不用多么惊喜,以后还得来几次呢。   老道士和风水师这才按耐住了激动的心情,好不容易恢复了之前端着的高人范儿,在灵力加身后,还有那么点飘飘欲仙的感觉,看起来更像修行中人了。   稍后,一群人动作迅速地收拾了东西,将营地恢复成原样,而后继续赶往下一处山河位置。   只是这次有飞行板加持,又有荣锦的灵石供能,众人行动加快了许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165章   老道士他们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探测出的山河位置, 荣锦用上半个月就将五处地方全都成功埋下了灵脉, 同时布下天罗聚灵阵。   这个阵法以山河为基石,以灵脉为动力, 能在短时间内将神州大地的灵气浓度提升起来, 进而改变灵势格局,直至形成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的真灵循环,恢复近古时代的灵修环境。   到那时, 有了最基础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论是想攀爬以灵力为供能源的特殊科技树, 还是想发展修炼一道, 都是可以期待的未来。   这两个方向, 不管最终是走向了哪一条, 此界的演化历程算是被她压缩快进了, 小世界很快会顺利完成进化。   这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不信上司老头注意不到,之后估计不会放心再留她在这里折腾了。   如此,荣锦才算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秉着上司老头不好过她就高兴的恶趣味,荣锦接连忙碌奔波了大半个华夏, 将早年的打算一一布置起来,而后终于赶在国庆节前夕, 她回到了京都城。   相比于荣锦这边的繁忙紧迫, 陈向阳那里早早就空出了假期, 在她回去的当天, 他就拉她去试婚宴礼服, 看上去很是郑重。   荣锦换上用大红缎子和锦线刺绣的旗袍,照着镜子看见里面映照出来的那个已经长开得有些许陌生的明艳女子,心神一阵恍惚不定。   “太隆重了吧?”她抚摸着旗袍上流光溢彩的金凤纹路,有点别扭地轻声问道。   只是一个形式婚礼而已,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她的时间不多了,能坚持多久都不知道,搞这么隆重的话,之后等她走了,陈家可要怎么收场啊。   “正好,很漂亮。”陈向阳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抱臂立在一旁观看,脸上罕见地没有面瘫地毫无表情,而是始终夹杂着几丝微微的笑意,不明显,却又那么不容忽视。   荣锦还是听到他第一次夸人,脸色忍不住红了红。   “哎,怎么我只有我的,没有你的呀?”荣锦奇怪道。   话说,新婚不都该是新郎新娘都有喜服穿的吗?怎么看小伙伴这么老神在在的模样,貌似没有一点要换上试试的打算。   是不重视还是咋地?荣锦想到这里,心里立即奇怪地别扭了起来。   她扭过脸去,暂时不想搭理他了。   谁知陈向阳轻轻笑了一声,低沉悦耳的成熟男声听起来很是磁性,惹得荣锦耳朵犯痒痒,禁不住白了他一眼,想离他远一点。   陈向阳却不允许她逃离的,大步上前将人从背后环住,一起站在穿衣镜前面,神色温和而愉悦地朝镜面望去。   只见上面正映照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一个一身军绿,长身玉立,威武挺拔,一个一身正红,身材窈窕,姿容不凡,两者交叠在一块,在镜中一高一矮,两种颜色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温馨,怎么看怎么和谐。   荣锦看得怔愣,心湖上仿佛荡起了一圈圈涟漪,轻不可闻。   “我到时候就穿军装,咱们俩这样搭配不好看吗?”陈向阳一边声音低沉地说着话,一边专注地凝视着镜中那分外相配的虚影,凤眸中划过一丝幽深,溢出点点笑意和满足。   男人状似调侃的话语充满了诱惑性,灼热的呼吸随着说话喷洒在白嫩的耳朵后,瞬间染红了小巧如玉的耳垂,让其主人心头升起一片羞涩。   “好看好看,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先放开我,别离这么近,感觉怪怪的。”   荣锦脸色通红地挣开了陈向阳的怀抱,将人赶紧推远了一点,不然她担心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开始腿软了,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在感情的问题上,她就是个没开窍的小白,如何能经得起他的一再挑逗和诱惑,如今怕是被对方温水煮熟了还不自知呢。   陈向阳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动作上的细微变化,眼眸中的笑意加深,有种柳暗花明终将如愿以偿的欣喜之感。   这个人啊,终于就要属于他了。   荣锦看不懂小伙伴眼中的幽深,只是感觉到一丝危险,让她想要快速逃开,为此她猛地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向阳的一双眸子略微暗了暗,霎那间将本尊的微末气息收敛殆尽,再不露出分毫。   荣锦这头有点发慌,看向陈向阳的目光悄悄带上了几分打量。   刚才那种感觉一晃而过,让荣锦忍不住有点心悸,稍纵即逝,转眼间就恢复了平静,再去看那人,仍旧是她拉来顶杠的倒霉蛋小伙伴,好像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变化。   “陈傻傻,我问你。”荣锦朝陈向阳勾勾手指。   陈向阳垂眸瞧了眼那一只白嫩的小手,一如往常的淡然眸子对上荣锦夹杂着疑色的奇怪眼神,十分泰然自若地走上前去,重新将他们的距离缩短。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下,磁性的嗓音传入荣锦的耳朵,让她差点忍不住想去掏一掏小耳朵,看是不是会怀孕。   小伙伴不愧是神仙中的高岭之花,转世为人了还辣么极品,连个声音都让人听着禁不住想犯罪,简直了。   “那啥……”荣锦干咳一声,掩饰住自己被他触动的窘迫,定了定神后转而问道,“你、你有没有想起了什么?比如勾陈这个名字…”   说这话的同时,荣锦重点注意对方的神色变化,然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且最后那些话在陈向阳愈加幽深的眸色下渐渐收了音,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她说不出来了。   “呵…”男人低头轻嗤一笑。   只见他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面前,神情隐在背阴处看不出什么,只是下一刻他问的话有点奇怪和难言,却诡异地让荣锦放下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勾陈?这是你喜欢的人吗?”只听男人不以为然地问道。   他问的语气轻飘飘的,眼眸却是紧紧盯着身前的女孩,仿佛是在等一个固执的答案。   荣锦呃了一下,被这个问题惊住了,心里疯狂吐槽起来。   笑话!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个面瘫煞神!丫的整个一大冰块暖不热的那种,她是脑子进水了么。   喜欢勾陈?不可能的!   她荣锦,就是喜欢上一只阿猫阿狗,喜欢上面前好欺负的陈傻傻,也不会去喜欢勾陈那个武力值变态的家伙!   “哎呀,勾陈这个名字只是我偶尔做梦梦到的罢了,谁会喜欢他啊,你关心这个干嘛,咱们不是还要去挑别的吗,走走走…”   荣锦连忙摇摇头,赶紧摆脱前世因为勾陈那个护弟弟的混蛋带来的恶劣影响,一边胡搅蛮缠地将话题带过去,一边催着陈向阳去下家。   陈向阳神色变换了一瞬,随后很快就明朗了起来,只是眸光明明灭灭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稍后,荣锦换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将喜服交给绣娘整改不合适的地方,等到晚上时,他们会送到她家里。   紧接着又逛了半晌,荣锦要回去了,她还有别的事。   相比起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形婚婚礼,荣锦更关心这一世的亲人,在离开时,她还要对他们做好安排才行。   而在那之前,她会抓紧时间,多陪陪这一世有生养之恩的爷爷奶奶以及便宜爹娘等人。   这一次她结婚,陈母将老家的李婆子他们都接过来了,就住在荣锦的小院里。   一家子人等着她回来,等着送她出嫁,等着看她开始另一段新人生。   荣锦越感触到天地之间的灵气异变,越加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上时间的消逝,距离她离去的时间不远了。   在此前提下,本就是应付长辈性质的形婚,更不会被她放在心上了。   她只想待在这一世的亲人身边,趁机好好陪陪他们。   荣锦对婚礼不在乎,好在陈母够给力,所有的东西和流程都安排妥当了,又有陈向阳搭手注意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只要到时候新娘子不缺席,婚礼是板上钉钉的了。   对于荣锦来说,婚礼来的太过仓促,她回家刚和李婆子腻歪了没一会儿,就被对方催促着赶紧睡觉养神,温情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更谈不上多少伤感了,只觉得有点怅惘。   作为没心没肺的时空审判者,那点子不起眼的情感影响甚小,很快就随风消散了。   成婚那日,荣锦一早就被家里几个女性长辈拖起来梳洗打扮,陈母请了专门的喜婆过来给她开面做头,再穿上昨晚送到的喜服,倒腾了好一会儿才将新娘子的喜庆装扮收拾了出来。   婚礼昏礼,本应该是下午来接亲,晚上办礼,但是新社会已经不讲究那些旧习俗了。   陈向阳早早地就来到大门外报道,开了一流的红旗车队,让同一条巷子里的左邻右舍们大开眼界。   荣锦在鞭炮声中被大堂哥李长江稳稳地背上了绑着大红花和红绸子的头车,陈向阳随即跟上。   喜庆的唢呐和喇叭里的歌谣立时响起来,伴随着漫天的彩纸和喜糖喜烟。   车队缓缓地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驶过,荣锦回头看去。   李婆子正擦着眼泪朝她挥手送行,爹娘和大伯堂弟妹他们一脸笑容地劝着,家里的一群后辈们围着她劝慰,老人家很快又开心了起来,气氛十分欢乐。   荣锦扭回头后轻舒了一口气,转回神后方才感觉到身旁那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近到她能听到他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淡然味道,能感触到他大腿上炙热的温度……   荣锦并了并腿,躲开那种灼烫的感觉,眼睛闪烁着水光,不敢再去关注身旁之人。   胡思乱想间,好似刚过去一刹那,婚车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震天响的鞭炮和锣响夹杂着喜庆的音乐一起涌进忽然打开的车门,立时让荣锦陷入一片嘈杂。   红色的海洋中,只有眼前紧紧牵着她的那只修长的大手最为明显,给与她无上的安全感。 第166章   被牵下婚车后,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让荣锦晕晕乎乎浑浑噩噩地不知身在何处。   等到完成仪式被送入火红的新房时,她方才从那片热烈的喧闹声中回过神来。   新房里也不安静, 认识不认识的姑娘媳妇婆子来去了一群又一群, 直至陈母笑容满面地过来解围,大家方才消停下来。   “儿媳妇,饿了吧?这是向阳特意吩咐厨下准备的龙须面, 知道你爱吃, 快吃吧。”   陈母笑盈盈地端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 赶了下看稀罕的大家伙, 催促着荣锦趁热吃了垫肚子。   她今天穿着一身紫红的女士套装, 简单大方, 看上去很是干练利索, 已经爬上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擦了胭脂, 化着淡淡的妆容,整体来看很是衬景,十分喜庆。   “谢谢阿姨。”荣锦让自己稍显羞涩地回话,老实地接过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碗, 放到床头柜上小口地吃起来。   忙碌了大半天,她确实有点饿了。   “哎哟, 这都啥时候了, 还喊阿姨呢, 新娘子该改口啦, 他嫂子, 难道是你的改口费没给?”与陈母相熟的婶子们起哄道。   她们见新媳妇看似有点脸皮薄,又有那重隐秘的尊贵身份在,不是她们能随意调侃的,于是就将欢乐的苗头对准了今天的准婆婆陈母,一时间打趣声不断。   荣锦吃面的动作一停,这种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说以前没经历过,根本没点经验啊,索性直接故作害羞地不接话,只低着头慢慢吃面条。   在外人看来,她这番动作却是文静优雅的不行,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有教养的人。   有那心里存点谱的人,见此就不由得在私下感叹了,不愧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啊,即使出身不显,天生的气质和风华却是遮也遮掩不住的。   啧啧,老陈家当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   霎那间,新房内围观新娘子的人心思电转而过。   陈母这厢听到老姐妹的调侃之语,眉开眼笑地道,“这不正要给呢嘛,你们着急什么,福娃该喊也是喊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哈哈”   话落,陈母就得意洋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厚厚的红包,硬塞到了荣锦的怀里,让她收好抱好了。   “哎呀呀,他嫂子可真大出血啦,新娘子,快改口呐。”婶子们在陈母爽快地出手后,一致将打趣的目标换成了荣锦。   荣锦使劲将自己的脸憋红了点,然后羞答答地抬头朝陈母小声喊了一声娘,对方立马哎哎地连声应着,高兴得满脸红光之时,眼睛中隐隐闪出了泪花。   “好好好——”屋子里的众人顿时呱唧呱唧拍起了巴掌。   荣锦低下头去,继续磨磨蹭蹭地吃面,大家以为她是被她们调侃得害羞极了,实际上荣锦心里正在吐槽着呢。   艾玛,演戏心好累,得多吃点补补。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开席了,陈母请大家伙出去坐席喝酒吃菜,荣锦方才得了一时安静。   只不过,陈母担心留她一个人在床头坐着会无聊,于是临走前挑了两个世交家的孩子留下陪着。   两个小女孩正是玩闹的年纪,外面热热热闹闹的酒菜飘香,她们在屋里几乎坐不住。   荣锦看过后笑了笑,挥手让她们自去吃桌,不用管她就行。   然而两个孩子虽然确实对院里的热闹场面很眼热,但是仍旧按照陈母的吩咐,一直待在屋里陪她聊天解闷。   荣锦索性拿出床铺上撒的喜糖和坚果等吃食,三个人围坐在铺满各色被褥的喜床边同样吃的不亦乐乎。   陈向阳进来时就看这样一幅场景,他那个一身新娘妆的小妻子正在和两个脸熟的小姑娘热火朝天地吃东西,都快把床上代表美好寓意的莲子花生吃光了。   “阳叔叔好!”两个小女孩见新郎官过来,赶紧站起身问好,态度十分端正,恭敬的不得了。   “你们也出去吃饭去吧,这儿有我呢。”陈向阳摆手打发两个小电灯泡。   小姑娘相互的对视一下,对着陈向阳面色恭谨,背地里迎上荣锦的目光时则是挤眉弄眼一番,而后双双抓起一把喜糖笑嘻嘻地跑走了。   荣锦收拾了一下弄乱的床铺,擦了擦手,外头看向静静地看着她忙活的陈向阳。   “新郎官不是要在院里陪客吗,你怎么进来了?”看他一身军装挺拔俊美的模样,荣锦心里的小爪子忽然开始有点蠢蠢欲动。   陈向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面碗,俊脸上闪过满意之色,而后过来坐到床边,与荣锦肩并肩。   “不忙,待会儿咱们出去一起敬酒。”他双眸含笑地回道。   随着他的接近,山岳般的厚重气势和成熟男人的魅惑味道扑面而来,使得荣锦脸颊上悄悄飞上了红霞,忍不住朝后仰了下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疑似亲密无间的距离。   “好吧,你高兴就好。”荣锦眼神闪烁着摊手道,反正她对这些结婚礼俗之类的也不太懂,随他怎么安排。   陈向阳低头凝视了她片刻,而后看到她收罗到一堆的红枣核桃等物,修长的手指上去捻了一颗花生出来轻巧地剥开,自己吃了一颗,另外一颗却塞进了荣锦的嘴里。   “唔……”猝不及防地吃下花生粒,荣锦瞧了一眼貌似心情很好的小伙伴,嚼着花生的她心情也禁不住轻松起来。   “这里…”陈向阳低沉地出声,突然长臂一伸,向她探过去。   荣锦心头顿时心头一跳,恍恍然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得对方灼热的体温朝她贴过来,一股温凉的男性气息立时将她包裹的严严密密。   “嘴角有花生的红衣碎,我帮你拿掉了。”最后,陈向阳的手指轻抚过荣锦的嘴角,将那不知名的一点红迹捻在指间,动作漫不经心中带着罕见的轻柔。   对上他那双幽深如星幕的眸子,荣锦神色恍惚,心中那种跳动的悸动再也不容忽视。   这个时刻,不是最美的时间,更不是最好的地方,她那颗沉寂了千年万年的心却一反往常无波无澜的状态,在此刻倏然泛起了阵阵波涛。   巨浪过后,留下一圈圈震颤不已的涟漪,将心动的痕迹一波波地传递下去。   “陈傻傻……”你是不是真心想娶我?   荣锦问到嘴边的话,因为某些顾忌,终究没有问出口。   陈向阳将幽深的目光从她的红润唇瓣上移开,疑惑地示意她想说什么。   荣锦神色复杂地一笑,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本就不是一路人,没有未来,何必招惹。   陈向阳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低垂下去的凤眸微微一凝,一瞬后又恢复了正常。   “走,咱们该出场了。”陈向阳帮忙收起了那堆喜糖坚果,随便还给荣锦穿上了那双特意为结婚准备的红色小皮鞋。   荣锦对着梳妆镜重新打理了一下新娘头上的乱发,而后和陈向阳相携出去。   陈司令辈分和地位在那儿,只端坐在主桌就好,一双新人认人敬酒这事就有陈母带着做了。   荣锦他们俩到位后,之前准备好的东西立马就上来了,由陈家这边几个同辈的青年男女拿上,陪在新人身边挨桌敬酒。   首先是主桌这里,主席等人正好也已经入了上座。   陈向阳和荣锦过去挨个轮流敬了一圈,主席、刘部长、陈司令等等都是总理司令部长之类的人物,大佬中的大佬。   两位新人很爽快,敬众位大佬的酒都是一口闷,赢得一片喝彩。   当然收获也不小,大佬给的新婚红包可与普通人的礼金不一样,看着轻薄,里面的东西和价值那是相当厚实的。   主桌敬完,稍后还有其他次桌,几乎都走了一遍。   大家伙热情高昂,对于新娘子他们不多为难,新郎官却不是那么好混过去的,难免被灌下许多酒水。   酒宴办的不错,上的白酒红酒都有,不过无论是那种,陈向阳照单全收,酒过三巡脸都没变色,也是十分海量了。   甚至荣锦有些避不过的敬酒也都被陈向阳挡去喝掉,人家就是面不改色。   经过娘家人那桌时,李老头一家男女老少爷们媳妇等人齐上阵,轮流将陈向阳灌了一遍,完后还叮嘱他以后一定要对媳妇好,不然要他好看。   陈向阳罕见地露出一脸的笑意,揽住身旁的荣锦一一应下,好像跟真的似的。   然而荣锦看着如此耀眼的陈向阳,却清楚地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两人构建出来的假象罢了,只是用来迷惑众人,根本不是真的。   这桌之后,荣锦情绪不高,感觉浑身提不起劲儿来,心里莫名有点丧。   众人以为她是忙碌了一圈走累了,在敬酒结束后也没再说其他,很快放她回房。   而新郎官陈向阳则还要好好陪着院里的众多客人,直到酒足饭饱晚霞满天,这场喜宴方才终于慢慢地散了。   院里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荣锦不知道,她在回新房后坐了片刻,就因为无聊而躺在床上补觉去了。   再醒转时,屋里的电灯已经打开,布满喜色的房间里灯光明亮,各式嫁妆等物挤挤挨挨地放着,到处散发着迷人的绯红色光晕。   荣锦迷茫地眨了眨眼,翻身时感觉身上一重,犹如压了一座泰山,白酒的甘冽混合着红酒的清香立时扑鼻而来。 第167章   被人那么紧密的压着, 全身都笼罩在对方的气息之下, 荣锦浑身战栗不止,心中如同白日里的敲锣打鼓一般, 咚咚地响个不停。   “那个……”荣锦咽了下口水出声道, “陈向阳,我还没洗漱,你、你先起来。”   说这话的同时, 她的眼神忍不住四处乱窜, 就是不敢看向身上的那人。   然而对方在她话落后根本没有反应, 仍然紧紧地抱着她压在床上, 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荣锦心情忐忑了片刻, 好歹先把自己个儿给稳住了, 然后盯着脖颈窝一侧的那个黑黝黝的头顶一会儿, 伸出手推了推他。   “陈向阳, 起来啦。”没反应,再推,“陈向阳?陈傻傻?”还是没反应。   荣锦凝神细听,只听见男人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貌似是就这样睡着了。   这样子不是办法啊,总不可能真当对方一晚上的抱枕吧, 不然她明天起来可就要遭罪了。   荣锦又试探地边喊边推了几下, 除了没成功让男人醒来, 还被他反射性地抱的更紧, 真是心塞塞。   这下, 她很确定,人八成是喝醉过去了,看在白日里他为她挡酒的份上,她就只能将就一下睡了。   在无奈的叹息中,荣锦伸手关闭了电灯,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透射进来些许光辉。   夜色中,怀抱软玉温香的男人眼尾动了下,就着那个舒服的姿势,和身下的人一起沉入巫山梦境。   ……   荣锦在迷蒙中听到几声熟悉又陌生的鸟鸣,不由得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却猛然发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只见她穿着一身神界特有的凤翎霞衣,头戴凤冠和灵翠,正悬身浮在半空当中,脚下就是神仙界有名的定情圣地——巫仙山。   荣锦疑惑不解。   她不是刚和小伙伴完成了形婚的重要一茬,正在新房里睡大觉的吗,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难道是她又回了神话世界?不可能啊。   或许……这是在梦中?   荣锦抬头四顾,发现前世一向热闹的约会圣地此刻显得特别清静,除了花香鸟语外没有一点欢闹的声音,更甚者连个粉红泡泡都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真的是在梦里吗?荣锦在周围游荡了一会儿后心中禁不住猜测道。   “有人…有仙友在此吗?”荣锦使用神力喊了一圈话,神仙道友没找到一个,却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的修为竟然在此恢复到了鼎盛时期,还是当女夷神女那时候的,真是可喜可贺!   可惜这里没有半个人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梦境还是真回来了?   不过有了全盛时期的神力在身,荣锦一点不慌,眼看在此找不到人,她就打算到别处寻上一寻,既然到了这里,不管是梦境也好现实也好,或许她可以回自己的神宫看一看。   然而等到荣锦心念一动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她的活动范围只到巫山边缘,再往外去就不行了,仿若被一层透明的结界阻挡,让她只可以在巫山境内徘徊。   荣锦眉头一皱,想想前世在修为上能压她一头的那几个人,她心里约摸着有了点谱。   能和荣锦一战的神仙大佬不多,但也不少,而首当其中的那位,当属荣锦刚放在心上触动过的某人。   毕竟,最近就属他和荣锦接触最多,其他几个各有各的忙,不会关注她这个已经被天道挤走的小可怜。   “勾陈?”荣锦试探地喊出一声,夹杂着神力的声音在这片天地中传播出去很远。   在她话落后,几乎整个空间中都回响着勾陈这个名字,还有语气中的那丝笃定和疑惑。   笃定那人极有可能是他,疑惑他为什么把她困在此地。   荣锦眉心微皱,心道是勾陈觉醒了吗?不然怎么会有能力带她回到神话世界。   回声渐渐消散,就在荣锦质疑自己判断错误时,空间中发生震荡,点点波纹在天空上泛开。   下一刻,荣锦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金甲银武的高大身影就忽然出现在她的正前方。   看到这个令她曾经忌惮非常的伟岸身影,荣锦神色一紧。   “勾陈帝尊,你为何困我在此?”荣锦脸色不好,本要上前质问,但是想到了什么,又神情纠结微妙地后退一步,只是小心谨慎地问道。   前方的身影转过了身,露出那张令神仙界众多神女仙女魂牵梦萦的俊美脸庞,让荣锦恍惚了一瞬,立即移开了目光特意避过。   过了这么久,他仍是这副样子。   一身戎装,金冠束发,面目沉凝,杀伐果决。   这就是他,威震六合八荒的神仙界战神勾陈,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西极大帝。   荣锦内心的情绪复杂难辨,即使她的问话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她也没在意了。   勾陈确实没有言语,只是那两道不容忽视的冷然目光紧紧地落在荣锦身上,让她倍感压力,忍不住想到曾经她为任务做下的某些事。   这家伙,不会是专门来秋后算账的吧?   天知道,她可清白无辜了,还特意关照了他一世,总不会这么恩将仇报的吧。   荣锦心中忐忑,大不了她就不用恩情换宝贝了,他放她走就行。   两人距离的不远,转瞬间,他就来到了她的面前,离得极其近,真正的面对面,都鼻息相闻了。   直到此时,荣锦才发现,这人貌似没带他那把一直不离身的神兵利器啊。   要知道,作为被众神万仙崇拜的无上战神,他最有名的标志之一就是他那把时刻不离身的战场神兵了。   此刻,荣锦见他没带在身上,这根本不合常理。   果然是在梦境之中么。   再联想她身上的诸多不合理之处,荣锦心中有了定论。   等到下一刻勾陈突然出手时,荣锦更确定了,她绝对是在梦中。   勾陈站到荣锦面前脸贴着脸半刻后忽然对她出了手,不是攻击打她,而是……直接抱住了她。   荣锦被对方一把禁锢在凛冽的怀抱中时还有点懵,正要抬头,却见一片阴影压来,伴随着淡淡的冷香,她的双唇立刻被一抹柔软狠狠噙住。   “唔……”   么西么西,这是什么情况?!   荣锦被梦中人这一手搞得当场怔住,顿时瞪大了琉璃眼,嘴唇却已经沦陷在那双温度渐升的薄唇中。   “腻踏马的放开窝,有种咱们打一场!”荣锦的呜咽被吞没,反抗被轻松制住,只得被动承受。   然而勾陈就跟牛皮糖一样,黏上人就死活不放手了,不仅吻的热火朝天还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这对勾陈来说是非常反常的举动,更让荣锦相信此刻是在梦里了,不然怎么解释高冷大冰山突然变热情大火山了?   勾陈的攻势很猛,让感情小白荣锦神女有点招架不来,渐渐地被他带入迷乱的亲密之中。   只是荣锦在脸红眼晕美色当头之际,其实还保留着一丝神智上的清醒,如果她想停下将人推开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荣锦有点难言。   思及前世的纠葛和白日里的怦然心动,荣锦想到的是,她正在做一场春梦,旖旎的对象还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那位,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惶恐、激动以及一点点窃喜。   这些隐秘的情绪让她不知不觉地放纵了对方现下的越界行为。   这是梦,这是梦,只是梦而已。   荣锦觉得自己心理上有了猫病,这可要不得,她得想办法把它解决了。   但是目前暂时没有时间多想,她就被推倒在了巫山之上,阵阵战栗袭来,让她顿时再无暇他顾。   不知何时,两人身上的外衣已然不见,巫山上的灵草在他们翻滚间被压倒了一片,四周静寂,连声鸟鸣都不在,整方空间中都充斥着难耐的喘息和娇吟。   荣锦被梦中的战神亲吻的呼吸不畅,艰难地躲避过去,却又被他大手掰正了脸颊,唇舌肆意地席卷侵占,晕晕乎乎地早已沦陷其中。   长久的唇齿交接,让荣锦浑身发软,难以自持,开始回应着索取对方。   身上的人动作因此停了那么一瞬,而后像是被刺激了一般刹那间就激动了起来,几许温抚过后,他终于强势地挺进了。   荣锦的痛呼和呻吟全部被霸道地吞没,不知在巫山上沉沉浮浮了多久,仿佛要到天荒地老,终于在她承受不住晕过去后,这一场荒唐的梦境方才结束了。   ……   早上荣锦醒来时是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她被人密密实实地抱着,鼻间全都是阳刚的味道,十分具有安全感,令人忍不住扑头蹭了蹭。   “醒了?天还早,再睡会儿。”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蓦然响起,沙哑中夹杂着浓浓的性感。   荣锦身体立时一僵,又恍然回想起昨夜那个旖旎荒唐的梦,这让她更尴尬了,忍不住合拢了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只虾子,羞愤的不行。   她想躲,身旁的人却不允许她逃离,大手一伸就将人重新揽回了怀里,抱紧继续睡觉。   荣锦被迫直面那具宽阔的胸膛,扑面而来的热气快要把她煮熟了,脸上身上通红一片。   她忍不住又想起昨夜的春梦无痕,莫名羞耻,更不敢面对如此亲密的状态。   万一,她忍不住把人扑了肿么办……囧。   到那时,小伙伴估计都做不成了。   荣锦难耐地在陈向阳怀里扭动了一阵,被本以为再次睡着的人突然猛地扑压在被窝里,肌肤相贴,鸳鸯交颈。   “动什么动,再动办了你!”   陈向阳用沉沉的睡音嘟囔着,下身随即挺动了一下,吓得荣锦立马老实了,即使被他沉沉地压在背上也不敢再有小动作。   一不小心引火烧身呐。   感受着大腿上被狠狠顶着的物件,还有身上已经又呼吸绵长的家伙,荣锦羞愤欲绝,欲哭无泪。   这踏马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168章   因为那个梦境, 荣锦新婚第一天的整个上午都脸色通红地掩不住满面春色, 让陈母看到后笑得合不拢嘴。   荣锦想解释都不成,陈向阳更是一副默认的暧昧态度, 更让人误会了。   陈司令看他们小两口相处融洽, 生活和谐,很是满意,还期待着能尽快家里的重孙子孙女呢。   荣锦听了两位长辈拐弯抹角的鼓励和期许, 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鸭梨山大。   拜托, 他们两个只是形式婚姻!虽然昨晚因为特殊原因而睡了一张床, 但是、但是没有结合的话哪会生的了孩子。   即使能结合……荣锦想到这个就忍不住脸上一红。   即使能结合, 以她和小伙伴不平凡的身世, 也定不会留下什么后代。   神仙寿与天齐, 福运无双, 岂是那么容易孕育子嗣的?不然前世的神仙界早就人满为患了,哪还需要每年从各大修真界引进优秀人才。   对于陈司令和陈母期待希望的目光,荣锦愁啊,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暂时只能先放那儿了,就像安排爷奶亲人一样, 在离开之前, 她总会给陈家留下点什么, 彼此两清, 因果了解才好。   接下来的两天, 新出炉的小夫妻两人仍然住在新房,睡在一张床上,往往睡着睡着就抱到一块去了。   荣锦因为那场梦的关系,对待小伙伴的态度已经不再单纯,因此常常被对方无意中撩到,动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却只能看不能碰,简直不能更心塞。   她倒是想分床睡来着,倒是以陈向阳所说,那样做容易被家里看出端倪,让她坚持一下,等他婚假后归队就好多了。   荣锦本就心里有了鬼,哪会再折腾对方,故而老实听话地同床共枕了几晚,逐渐地也适应了两人睡一床。   三朝回门,陈母帮忙准备了很多珍贵的礼品补品,精致好看的礼盒直接塞满了车厢。   回门这回事是按照旧习俗,回的也不是李家村,而是荣锦出嫁的地方,也就是她在皇城根下的那处小院。   李婆子他们还没走,单等着荣锦三朝回门这天给她撑腰呢。   荣锦和陈向阳开车回去,带着满车的回门礼,家里人别的不说,亲家人的好话却是伸着大拇指夸了又夸的,光是大方包容这一点就能让婆媳之间少多少事啊是不是。   看到宝贝孙女红光满面的婚后小模样,李婆子担忧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想想当初那个亲自接生出来的小娃娃还那么小一点,时光飞逝,如今都已经长大成家了,一想到这里,李婆子忍不住又拉着荣锦的手抹了一回泪。   荣锦好歹劝住了,把陈母特别准备的燕窝阿胶给她,不厌其烦地一个个交代清楚了使用方法,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李婆子擦干眼泪,欢欢喜喜地将宝贝孙女给的好东西都收起来,决定以后她就经常补这些了,好好补补身子,争取多活几年,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宝贝孙女说了,吃了还给她买,吃不完就分给儿媳妇们,看哪个儿媳妇孝顺顺眼就分哪个,即使等她老的干不动了也不必看儿媳妇们的白眼。   嘿,想想就得劲儿。   回门过后,荣锦又在新家宅了一周,将名义上的婆婆和爷爷孝顺好,然后忽然反应过来,陈向阳那家伙不是说很快就归队的吗,怎么都过去一周时间了还见他在家悠闲自在呢。   “你不是说要归队的吗?”荣锦逮住人奇怪地问道,肿么感觉被他骗了。   陈向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泰然自若地喝着茶说道,“是啊,婚嫁结束就归队。”   “那你……婚嫁多长时间?”荣锦狐疑。   “一个月。”陈向阳摇着食指双眼含笑地答道。   荣锦:“…………”骗纸!   被人当成小孩子哄骗,荣锦恼火,正要到晚上与他计较一二,却突然收到了研究所那边打来的电话,请她过去一趟。   “陈狗子,我出去一趟,回来再找你算账!”荣锦给小伙伴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匆匆地被研究所的电话紧急催走。   研究所的灵器科研小组的人打电话打的紧,荣锦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关,急需她去解决掉呢。   谁知过去一看,只不过是他们根据她留下的测灵器研究出的现代翻版,成功测出了最近空气中大量提升的灵气浓度。   如果说以前在空气污浊的城市中能找到一个灵气分子就不错了,想要寻到灵气修炼还得去郊区野外甚至深山老林不可。   但是现在有荣锦出手,天罗阵布下后,神州大地上的灵气渐渐回升,经过这么些日子的发酵,效果显著,就连热闹繁忙的城镇中也能测到浓郁的灵气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荣锦看到现代版测灵器的指针达到的刻度,表示挺满意的,以后估计还会往上升一升,然后等到灵力循环稳定了,灵气浓度自然也会跟着平稳啦。   “小仙女做下此件大事,功在千秋!”科研组长对着荣锦好话不要钱似的拍马屁道。   荣锦摆摆手,不居功。   她有她的小算盘,顺手做点好事也不赖,不然她真担心此界小天道和上司老头联合起来,将她困在这里千百年的,那她跟谁哭去。   还是先想法子脱身出去比较好,吃点亏也没事,总归到了时候,她会一一讨要回来哒。   坑了她的、吞了她的那些人,谁都别想跑。   “现在灵气问题解决了,那些准备该做起来了,我看好你们哦。”荣锦笑眯眯地给科研小组加油助威。   努力吧,皮卡丘!华夏振兴就看你们的啦!   听她这么一说,灵器科研组的人顿时振奋不已,个个摩拳擦掌早就等不及了,恨不得当下就投入到各种灵器的研究当中去,奋斗个几天几夜才过瘾。   撒了一碗心灵鸡汤,荣锦兴致不错地去找主席,将主要的任务交了差,以后即使她离开,这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有事就去找老道士,就这样光棍儿。   不得不说,国家行动还是很迅速的,特别是在手握机遇的基础上,哪能不抓住好好干一场,提升提升百姓的生活品质和国家的繁荣昌盛呢。   不到半个月,以国资为基础的灵器科研公司就悄悄顺利开办起来了。   这是间国有公司,由国家掌控管理,谁也别想以私谋利,不然有木仓子等着,牢房都不稀得让坐嘞。   各种便民灵器的开发,伴随着蕴含灵气玉石的消耗。   特别是等产品顺利上市,赢得广大人民群众一片好评和抢购后,国家早年疯狂囤积的玉石和玉石矿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至于让国内出现玉源荒。   而且,为了防止技术泄露,研究所的那些人可是千方百计地将那些品质不咋地的玉石密封包装成了一个个小能源块,和各式灵器的能源槽恰好嵌入,既能完成灵力能源转化,又能保密,真是煞费苦心了。   灵器那边也有讲究,能源槽那里做了安排,不像荣锦的初级版本那样,按上一块玉石就能用,非得用包装好的能源块完成转化不可。   普通人想私自买玉就能使用?不可能的。   垄断哄抬玉价更不可能,现在可还是社会主义社会,华夏大地上的所有玉石矿可还都是国有,以后估计也不会交给私人了。   更别提以后有灵气的加持和孕育下,经过两三年的话,玉石还不是随处可见的石头沙砾嘛,在此之前的时间里,可以先靠着以前的玉石矿支撑,绝对撑的过去。   可以说,玉石能源一出,通过国有科技公司的各种研究产品投入市场,再加上国家的普及推广,短时间内,国内上下可谓是完成了能源方面的一个升级改革。   有了更干净更持久的玉石灵力能源,那些污染严重的老旧能源就渐渐地被淘汰了。   荣锦对此有些庆幸,在美好的自然环境没有被破坏前就把苗头掐灭,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或许是有主席夫人这位穿越女在,主席那边在能源换代后很快下达了全面恢复祖国面貌的活动,鼓励大家多生孩子多种树,不要破坏植被,不要污染河流和生活环境等等。   其他几条指示都很好,差不多都是后世几十年后以血泪得来的经验教训,至于多生孩子多种树……   咳咳,反正现在自然环境好,培育出的粮食又年年高产,人多了也养得起,人多力量大,祖国崛起才更有希望不是。   对于这一条,荣锦不得不对江二妮伸出大拇指了,表示佩服之。   等到荣锦将手头的东西处理的差不多,然后撂挑子给研究所解决后续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在此期间,李婆子他们在京都城呆了一段时间,终究因为孩子要上学大人要种地做生意离不得故土等等原因陆陆续续地全回去了,荣锦的小院仍然是她那处清幽安静的小院子。   荣锦和陈向阳的相处方式仍然是那么不尴不尬着,由于婚假过后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相处的时间隔开后倒比那么尴尬着融洽和谐了不少。   他们目前谁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荣锦有自己的思量和顾虑,陈向阳那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或许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呢。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荣锦心里没底,更不敢随意托付,只好下意识地埋着头,如同鸵鸟一般先逃避吧。   没过多久,她就没有时间多想那些了。   改革开放后,人民群众的信仰也被放开了,对于平民百姓,如今信佛信道信西方耶稣都不是问题,只要不做出危害国家和人民的事情,谁管你个人信什么。   而荣锦,她在豫东那一片还有相当多一部分的信众呢,传说中的小仙女威名不凡。   于是有人借此找上荣锦帮忙了,想蹭个名头。   “噗——”   “你想建一座神学院?还传道授业?!”   荣锦听到来人的想法和计划,忍不住将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第169章   严科长上京来找荣锦, 想办个神学院, 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虽然这个目标和荣锦预先埋下的道路之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办神学院传播玄修之术这件事, 毕竟和国家主流提倡的科技兴国不一样, 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领导们的看法。   荣锦思量了一番后,先是将严科长引荐给了老道士,让这两位先通通气, 站统一战壕, 而后才带两人去面见主席。   只要他们能说服领导层同意神学院的建造, 荣锦表示可以提供修行之路上最基础的知识架构, 以便重启先古时期的修真文明。   荣锦帮忙牵了线之后就不再多管了, 却不知最后还是她拿出的那些修真入门典籍起了重要作用, 使得国家舍不得放弃这么条大鱼, 进而通过了严科长的申请。   于是, 来年开春,神学院就像当初国资的灵器科技公司那样,悄悄地开办了起来。   老道士带着一班子徒弟徒孙成了神学院的第一批老师,至于学生, 基本都是国家从各地搜罗过来的孤儿,统属于政府的人才库。   这部分人先试点教学, 如果之后有效果的话, 那就相当于开创了国家发展的另一条道路了。   老道士稍后特意过来向荣锦道谢。   本来上一件关于山河布阵的任务完成后, 他们又无所事事地被关入城北那片地方看管了, 平时虽然因为灵气浓度提升而修炼方便了, 但是也因此被上头忌惮,自由被限制,无聊的很。   如今荣锦给他们另外指出一条活路,不仅能戴上官家帽子有了一定的自由度,还能捞个传道授业的老师当当,多好。   更难能可贵的是那些秘宝典籍,他们修行之人能借读上一册就受益匪浅了,实在是万幸。   “前辈高风亮节,功在千秋!”老道士朝荣锦深深地行下一揖道礼。   荣锦收下谢意后就送客了,其实没觉得她做的有多么高尚伟大,只是将仙府中堆积在角落里里积灰的东西清理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在哪个世界收罗来的。   那些在荣锦眼里的破烂被她上交给国家后,其中被认为十分重要不可泄漏的都被政府收起来秘密保藏了,以后不到一定的级别就别想借阅它们,而大部分则是放在神学院的图书馆藏中,用以教学和修炼。   严科长当了神学院的名誉校长,从小县城调到京都,相当于一步登天。   他在来找小仙女之前也只是尝试一下而已,实在没想到真能把事情办成,还得到了小神仙的大力支持,在不长的时间内就把神学院办的有声有色了,不由得精神振奋,誓要将小仙女的伟大神学精神弘扬光大。   荣锦对此表示鼓励,给他打了一管鸡血。   自此,神学院一事算是打好地基了,以后文化宣传方面有严科长,实战修炼部分有老道士那群人,相互扶持牵制着一起走下去不是问题。   之后更有风水师等更多隐秘门派的出世加入,神学院发展成华国潜藏在暗处的一条守护巨龙指日可待。   有这些人在,研究所灵气科研小组绝对不会少了研发灵器那一块的人才,荣锦基本上可以功成身退,此后很少再去。   随着华夏大地的灵气逐渐浓郁,此界小世界开始渐渐地演化升级了。   与此同时,荣锦的神魂发生了变化,除金手指外,各项能力逐渐解封,以女夷神女的天赋技能最为强烈,小世界已经快要容纳不下她了。   陈向阳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晚上睡觉时非要把人牢牢地搂在怀中才罢休,早上醒来后先看看人在不在身下,不然就要到处寻找,好像唯恐一个不注意就把人弄丢了似的。   荣锦感触最深,疑惑地问了他好几遍,得到的却都是没想起来什么的答案。   她又因为本身能力提升太过高深的原因,已然不能随意探测凡人身体,以防给对方肉身造成不可逆的改变。   因此,荣锦一直还都当小伙伴没有恢复过来,平时相处时倒是少了尴尬隔阂。   只是想到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对方却还不知要被困在这里多久,恻隐之下,她从仙府里面寻了几样灵物给他偷偷用了蕴养神魂,权当全了这些年的陪伴情谊。   两人各有各的打算,表现在外人面前的就是天天黏在一块了,叫人开始着急他们的子嗣问题。   毕竟两个人已经结婚将近两年了,荣锦却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陈母和李婆子不免都有点担心和着急。   特别是小两口看起来感情很好,最近更是黏黏糊糊的样子,怎么就怀不上呢,别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这可得好好看一下医生才行。   荣锦被两家老人折腾过几遍后,实在是怕了她们了,决定得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然她走的都不安生。   她知道即使和小伙伴以现在的身体结合了也生不出孩子来,两人的神魂太过强大,在小世界里根本孕育不出神裔。   而且,想到要和陈向阳发生关系,荣锦私心里就很是不自在。   此路不通,只能另辟蹊径了。   好在荣锦能力解封的很快,想要运用两人的肉身血脉造出一个普通的小生命还是可以的。   首先,她以二人精血为引孕造出一枚胚胎放在一个灵珠泡内,等待它正常地发育成型。   其次,她要到深山野林中收集一些自然逸散的魂力凝聚出一个干净的魂魄出来,以便在胚胎成型时,将两者融合,进而形成一个完整的人类婴孩。   一切准备好后,荣锦将灵珠戴在自己的腹部,在一天全家聚餐吃鱼时,她刺激自身作出孕吐的反应,成功‘怀孕’了。   两家老人这下终于高兴了,荣锦算是交了差。   而对于‘喜当爹’的小伙伴陈向阳,荣锦可就要实话实说了,不然人家真以为自己喜当爹了怎么办。   当陈向阳听过荣锦为此做的那些小动作,又亲眼见过她平坦的小腹和嵌在肚脐眼上的那枚灵珠后,凤眸中闪过笑意,面上却慎重地表示明白,并保证会为她保守秘密等等。   灵珠类似母体子宫,随着里面孩子的长大而变大,荣锦戴着它完全可以伪装好孕妇的怀孕过程。   等到三月后胚胎成型,荣锦将那抹魂灵融合进去,又过六个多月,灵珠膜破裂,孩子出生,荣锦也在无意中自己生产了。   这个时候,小世界演化升级即将完成,荣锦已经能明显感知到此界对她的排斥。   对于孩子,荣锦虽然孕育了他的生命,但毕竟没有真正神魂血脉的牵引,她没有多少当人母亲的感觉。   不过,在外人面前,她尽量表现出了一个新手妈妈的欢喜,将小东西小玩意给他留了不少傍身。   而陈向阳态度不怎么热络,偶尔看看抱抱,完美扮演了一个感情内敛不懂怎么表达父爱的新手爸爸形象。   陈母有了大孙子,嫌弃他们俩照顾的不精心,直接申请了提前退休,回家专门照顾孩子。   陈司令更是连部队都不去了,就挂了名头当吉祥物,天天不是在家看顾曾孙就是出门跟老伙计们炫耀,老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荣锦见此舒了口气,索性以自身没有奶水和新手没经验照顾不好的缘由,将孩子交给他奶奶陈母带了。   她和陈向阳落个轻松。   这样安排的话,即使之后她离开了,孩子也有亲自抚养他长大的奶奶可以依靠。   陈向阳若是能再遇到心仪之人,也不耽误他继续娶妻生子。   随着小世界的演化,天地之间的灵气更为充沛洋溢,到处都散发着勃勃生机,华夏大地上一片欣欣向荣,如诗如画。   在起名为陈明裔的小朋友成长到一岁左右会喊爸妈时,此方小世界终于演化完成。   当晚,荣锦在沉睡中心头一动,忽然从睡梦中醒来,只见天光大亮,夜空中划过一片流星。   “在看什么?”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将人纳入怀中低声问道。   “变天了。”荣锦眉眼含笑地回道。   昏暗的光线下,陈向阳抬头瞧了窗外一眼,转而深深地凝视着怀中娇俏的女人。   “入秋了,可不是要下雨了么。”陈向阳低笑一声,把人拉回床上继续相拥而眠。   稍候片刻,外面果然风云变换,电闪雷鸣,紧接着哗啦啦的秋雨瓢泼而下。   荣锦已经被陈向阳哄睡下,第二天早起才发现昨晚的那场雨哪里是普通的雨水,竟然是一场灵雨。   这是来自世界进化升级后的馈赠,驱散邪恶,净化世间。   看情况,以后下雨的话,即使比不上这场灵雨,雨中必定也会携带着几许灵气,对万物都是有好处的。   荣锦感叹,果然世界等级不一样,拿得出手的资源也更为不同,怪不得天道们都兢兢业业地想进化进化。   看着京都城中人流如织欢声笑语,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保留了历史的沉淀,还有那不断穿梭的飞行板灵力车等代表高科技的划时代产物,荣锦微微一笑。   到了这种程度,她的目的已然达成,时空局那边想必已经发觉了异常。   接下来,荣锦只要安排好后事,再等着上司老头不得不跳脚地提前接她回去就成了。   ……   时空管理局,小千界异常监控部门。   银白色的宽阔大厅里,陈列着密密麻麻的晶体屏幕,许多身穿白色制服的员工正在各自分管的屏幕前忙碌着。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有主脑联络各处智脑,在没人说话的情况下,这片空间几乎没有一点动静。   突然,就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一道刺耳的报错声尖锐地响起来,智脑瞬间收到异常反馈,对应的员工立马扑到晶屏前查看情况。   而由于出错小世界的特殊性,与此同时,主脑已经将异常汇报给了管理员。   上司老头很快甩着稀少的头发匆匆赶来,见到出错的世界和位置时就黑了脸,等到再查出在那个犄角旮旯里闹事的是谁后,直接火冒三丈,忍不住又把头发揪掉了一把。   “荣锦你个小兔崽子!我特么把你流放了你还不安生!”   “快快快,把人给我拖回来!!”   上司老头炸毛一样地怒吼。   监测的小员工无辜被当成了出气筒,面上一脸瑟缩地赶紧执行命令,不过心里已经哈哈地乐坏了。   哎哟,女神不愧是女神,不光敢在组长头上捋虎须,还能出其不意来一手呐。   这次被罚贫瘠世界,谁知人家竟然直接把小世界升级进化了噻。   眼看着那个小地方都快出一处中世界了,绝对是大功德一件啊,就凭这个,女神此行绝对不亏。   嘿嘿,组长的算盘可要打成麻花了哟,真爽快。   小员工一边诚惶诚恐地按流程办事,一边私下吐槽外加心情爽歪歪。   “尽快弄,我要在十分钟后见到她人!兔崽子,这次我非得关你禁闭不可!!”上司老头揪着头发吼了一通,方才怒气冲冲地走人。   等他身影一消失,银白色空间里立马就沸腾了。   与刚才的静谧不同,这会儿大家伙全都在讨论和普及时空局女神那些年的传说呢。   小员工嘿嘿一笑,磨磨蹭蹭地在五分钟之后才把接人的通道开启,空间接驳即将开始。   ……   由于时间流速的关系,时空管理局的五分钟,放在荣锦所在的小世界里,可以换算成半个月了。   在此期间,荣锦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   她账户上的财产被她一分为二,一份留给李婆子他们养老花用,一份留给便宜儿子将来上学娶媳妇等等。   还有一些固定资产,荣锦也一起分配好了。   皇城根下的那所小院被她过户给了李婆子,算是整个李家的,留言说明谁以后能考上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学,毕业后谁就能住进去。   那里看着小,扩建一下也能住下好几户人家。   另外几处这些年陆续买下的小房子,荣锦一一分在了已经来京读大学的李荷花、快要高考立志考京大的李桂花和将来准备调到京都部队的李长海三人名下。   这些赠与的东西会在他们毕业后生效,有了最基本的安生立命的住所和依靠,希望他们能努力拼搏,走的更远。   荣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陈向阳从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到慢慢地又恢复到以往的相处模式,让她在放下心的同时,又忍不住猜测他到底是看出了什么没有。   陈司令和陈母有那个孩子绊着,几乎没有闲暇时间再顾得上其他,所以也没发现荣锦最近的不寻常之处。   李婆子若有所感,特别是在荣锦给她打回去一大笔钱之后,恨不得一天打上十回电话,只说心里慌的很,想宝贝孙女了。   荣锦抽出时间回去一趟,陈向阳推了部队的所有任务,陪着她回老家住了一周,天天和两位安享晚年的老人唠嗑玩闹,直到老人家担心耽误了他们的工作,要将两人撵回京都去,荣锦方才准备离开。   那一晚,荣锦在经年之后又和李婆子同睡到一张床上,躺在被窝里说些体贴话,一如当年她离家上学的那次。   等到李婆子满足地睡去后,荣锦看着这位年迈慈祥的老人,轻轻叹息,缓缓地将一道灵光打入她的身体,算是最后的告别。   回京后,荣锦开始写下诸多安排,然后锁在她的化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想必等到收拾她的东西时,陈母会看到的。   然而还没等荣锦走后陈母发现,东西却先让陈向阳翻到了。   “我无意中翻出来的,你…要走了吗?”陈向阳拿着那两张轻薄的纸张,眼眸低垂,气势沉凝。   他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有点难过。   荣锦莫名地心中一慌,猛地站起来,两只手拽着自己两边的衣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我……”荣锦刚开口就被陈向阳打断。   “能带上我吗?”陈向阳语气沉沉地问道,充满了期待。   他仍然低垂着头,眉眼模糊,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只是外在表现出来的是受伤般的沮丧与难堪,仿若即将被抛弃一样。   情况也差不多如此,荣锦很快就要丢下他自己开溜了。   “额,我带不走你。”荣锦支吾了一会儿,避重就轻地说出这个事实。   她自己离开此界还需要另辟蹊径,通过刺激上司老头借助空间通道方才达到目的,而勾陈的神魂依然陷在沉睡之中,她带不动他。   除非他自己苏醒施展神通,不然谁都不能贸然帮他离开。   而且以荣锦的想法,这里刚被她改造的适合修真,以后灵力氛围只会越来越好,正好方便勾陈的神魂在此休养,等他恢复后醒来,想回他那个神界还不简单么。   荣锦心里思量着这些,说完那句算是解释的话语后抿了抿唇,最终沉默以对。   “我知道了。”对峙了片刻后,陈向阳低声说道。   他将荣锦写的那份安排重新放回了原位,打开的锁给她锁好,一切复原妥当后转身离去。   荣锦一手抚上蓦然变得憋闷的胸口,缓缓地坐在床尾,听到院里发动机的转动声。悍马车转了弯儿,很快就嗡嗡地开走了。   之后几天,陈向阳在部队一直没回来,陈母问起时,荣锦只是含糊地说他有训练任务,其他再不多说什么。   临走前一天,荣锦去找主席喝了杯茶,回来陪着那个名叫陈明裔的孩子玩耍了半晌,最后抱着他亲了一下额头,对他送上神之祝福。   明裔,神明的后裔,希望他以后能健康成长,一生无忧。   熟悉的脱离感觉真正来临时,荣锦若有所感,开始了自己提前做下的安排。   那日皓月当空,京都城某处忽然天绛一道光下来,照亮了周围半片天空,引得城中几乎所有的人都翘首看过去,一时间惊骇莫名。   陈家人这时候更为惊愕,因为那道光正打在院中的荣锦身上,让她站在其中,身影飘渺,似要乘风而去。   荣锦一袭长裙,盈盈而立,转首微微一笑,神仙风华不过如是。   陈母慌了,抱上大孙子想跑上去,被察觉异常后出来看情况的陈司令叫人赶紧拉住。   “孙媳妇,你、你这是要?”陈司令有所猜测,只是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准备抛下丈夫孩子和一大家子,成为真正的仙女飞走啊。   荣锦笑着点了点头,看过陈母和陈司令,再瞧了眼已经玩累睡着了的便宜儿子,最后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   “儿媳妇,向阳、向阳还没回来呢,你别走啊,还有孩子,他多乖啊,你舍得他打小就没有妈妈了吗……”陈母忍不住苦苦劝说。   “一切自有源法,我的时间到了。”荣锦摇头,目光淡漠而悲悯。   外人看去,她此刻的形象才真正和传说中的那些菩萨神仙一样,怜悯世间万物,却不会为万物而停留。   陈母仿佛明白了这一点,抱着孙子忍不住红了眼睛。   陈司令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多了,此刻除了深深地叹息之外,明白了孙媳妇的选择后并没有再做无谓的阻止。   那道光,不是他们凡人能轻易靠近的。   院里除了陈家三人,还有警卫兵厨子等人也都出来了,被这副神奇的场面镇的反应不能,有的已经噗通跪下作揖了,口喊神仙显灵。   荣锦最后朝众人轻轻颌首,而后脚下一点,顺着光柱向上空飞去。   遥遥地,她仿佛听到了悍马车刺耳的刹车声。   而后只听得下方一阵惊呼,荣锦已经飞入半空中的时空通道口,没有来记得看下面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因为她飞到半空忽然消失一事引起的反应罢了。   时空通道里色彩独特,虚空光线和戾风在壁膜上变化万千,非常具有欣赏价值。   可惜荣锦在之前做任务的过程中,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遍了,此刻心情莫名低落之下,哪还有闲心去看那些东西。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琉璃眼眯了眯。   纤指一点,某人悄默默地开了通道特权,在突破时空壁垒离开此界之前,她转道去了一趟别的地方。   话说,既然她不开心,那就让某个私吞她功德的家伙更不开心才行。   于是等到荣锦拐道回来离去,徒留一个小天道娃娃坐在她身后那个世界的云山之巅,鼻青脸肿地哇哇大哭,看上去伤心又可怜。   小天道:嘤嘤嘤,所有私藏的功德和宝贝都被那个可恶的女人收刮走了,能不伤心吗?!   荣锦这下开森了,乐颠颠地带着丰厚的收获悠哉地赶路,顺便美滋滋地用宝贝安抚自个儿受伤的小心灵。   “你原来喜欢这些东西?”安静的通道内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荣锦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这声音意外的熟悉,而且……重点是怎么会有人在这里!!   “我有很多宝贝,带你去看。”   没等荣锦转身去防备来人,随着这句话落下,她就被对方从身后牢牢地抱住,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冷香扑鼻而来。   “是你?!”   荣锦惊声而出,下一瞬伴随着淡淡的光华,两人刹那间双双消失了。   与此同时,时空管理局的监测大厅响起一阵尖叫。   “啊啊啊!接女神的时空通道坍塌了!!”   “卧槽,快通知组长,女神被那个乱窜的厉害家伙挟持走啦!” 第170章   荣锦消失的刹那, 陈向阳开着悍马车直冲了回来。   陈司令和陈母面带哀戚, 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不用纠结了,因为那人冲进门后根本没往别处多看一眼, 就只身扑向了光柱。   “向阳!!”陈司令悚然大喊。   大家悲痛不已, 本以为会见到血肉横飞的一幕,不想对方竟然成功冲进了光柱中,和那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其他人试探地伸了下手都被泰山般的压力阻拦住, 一步都接近不得。   两人都不见后, 白光迅速地消散了, 小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一群人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心神恍惚。   过后,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京都城甚至全国开始流传起神仙一夜飞升的故事, 说的有鼻子有眼。   传着传着,神仙生活过的李家村发展成了举国闻名的朝圣之地,信众遍布海内外。   神界,西极山。   这一日, 山上封闭良久的战神殿突然开了,耀目的金光洒遍整个西极地界, 吸引众多神仙的目光。   神仙的手段不同凡响, 不过片刻的时间, 战神帝尊回归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合八荒, 令那些蠢蠢欲动刚起了歪心思的人立马悬崖勒马, 麻溜地龟缩了起来。   随后,众神众仙们都在观望,想看看闭关许久出来的西极大帝是个什么指示,这次现身是要在哪个地方开战,他们也好得知一下能提前给他挪挪窝不是。   可惜战神回归后一直待在西极山上没传出丁点儿消息,甚至据说连殿门都还没出过,不知道是不是闭关有成正在巩固修为。   神仙们各方猜测,纷纷翘首以盼,等待战神露面,却不敢去对方的地盘打扰一星半点。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勾陈帝尊的亲兄弟。   紫薇神尊百忙之余想到那个威严冷酷的大哥,决定抽身过来一看。   而被众多神仙或腹诽或忌惮的勾陈帝尊,此刻确实是在神殿内,但却不是在巩固修为,而是在……耍流氓。   “勾陈!你丫的是不是早就苏醒了?!”荣锦被英武俊美的男子制住了双手,一脸不爽地叱问道。   勾陈随她在怀里左右折腾着扭来扭曲,想尽了办法却仍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不是使唤的很开心吗?”勾陈轻轻一笑,神色淡然地点明。   荣锦脸上发红,仍旧硬着嘴倒打一耙,一边蹬腿儿挣扎一边愤愤地骂道,“你个骗子!大骗子!”   “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了一世,现在,该是讨回我的利息了。”勾陈垂首,凤眸深深地凝视着怀中之人。   荣锦被他这句话骇了一跳,连忙捂着荷包大惊失色。   “你想干嘛,我可是没有什么宝贝能给你的哦,还有你竟然把我截胡到这里来了,上…额,我上头也是有人的,那老头可饶不了你!”   荣锦超凶超凶地威吓勾陈,表示识相的赶紧放了她,不然等到上司老头带人赶来,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世界土著竟然公然截胡时空局人员,不要命啦!   然而她的那点威胁,实力强悍的男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对好不容易终于逮到手中的小猫儿比较感兴趣。   “荣锦,终于……”勾陈低声呢喃,大手抚上荣锦的下巴,将那张久违的熟悉脸庞抬起,凤眸微眯。   “你要干嘛?放开窝,唔——”荣锦被狠狠地堵了口,琉璃眼蓦然睁大,对此难以自信。   勾陈、勾陈他他他竟然……   与此同时,紫薇神尊驾临西极山,被仙侍恭敬地迎到神殿门外。   “听说兄长此次闭关获益良多,修为大增,是也不是?”紫薇神尊背着手随意地问道。   仙侍们为迎接他拜了一地,此刻领头者答曰,“帝尊出关后尚未露面,我等不知。”   具体什么情况,大家都心里有数,就是紫薇神尊不敲打,他们作为西极山的一员,也不会将主人的私密事传于外边。   神尊满意地点头,随后挥了下袍子打开殿门,准备与许久不见的大哥叙叙旧。   “兄长……”神尊含笑唤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的那一幕画面,让他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只见恢弘清冷的神殿内,他那平素一向冷漠无情的战神兄长,此刻正紧紧地拥着一个小姑娘,做那等激烈缠绵的私密之事。   殿门大开,殿内的激情春光猛地暴露在众仙眼中。   这下,不光是紫薇神尊愣住了,一众仙侍仙娥们同样怔在了原地,看着那个俯身将人欺负得眼泪汪汪颤抖不止的高大身影,不由得怀疑那真是他们冷酷无情的禁欲帝尊吗?!   有外人在,勾陈大发慈悲地放开了怀中的小女子,小心呵护的态度犹如对待无上的珍宝。   荣锦瞅了一眼殿外,尤其当头那个还有点熟悉的神话男主,顿时红着脸缩进了勾陈怀里。   “你来做什么?”勾陈帮荣锦整理着弄乱的衣衫和发丝,漫不经心地问着来人,似乎不是那么欢迎。   紫薇神尊看着相拥的两人一脸复杂,若是他刚才没看错,兄长怀里的那位……貌似是熟人。   而且,他此行贸然前来,或许是打断了兄长的好事……   “小弟闻听兄长出关,特来一叙罢了。”谁知道会遇到对方正在做那等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啊。   “只是,兄长这位……有点面善,荣锦上神?别来无恙。”   紫薇神尊很快认出了勾陈怀中护着的那人,免不得惊诧一番,而后在兄长凛冽的视线之下,识趣地打了招呼。   荣锦:“…………”   此情此景,熟人见面,分外尴尬。   紫薇神尊还好,只不过,他心中罕有地好奇起来。   话说,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等到六合八荒的众位神仙们过来参加西极大帝的惊世婚礼,认出新娘子是何方神圣的那一刻,上升到了最高点。   本来嘛,收到万年光棍儿大冰山的成婚请柬就已经够让神仙们巨震惊了,一个个人仰马翻地准备了贺礼过来参加婚宴,结果……   卧槽,那个新娘子为毛看上去那么熟悉?!   卧槽,荣荣荣锦上神不是湮灭于天地之间了吗,为什么竟然还在啊啊啊啊!!   看着上头拜天地的两位红装璧人,神仙们想起从前被某位大佬支配的恐惧,一时间惊骇万分,都忍不住要瑟瑟发抖抱团痛哭了。   踏马的,女煞神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啊,神界危矣!   已被勾陈哄着拜了天地的荣锦朝众仙微微一笑,震得在场的神仙们身形一滞,纷纷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开始不停地掏宝贝作为贺礼奉上。   无量天尊,等躲过这一劫,他们就是宅在洞府千万年,也不会出来乱晃了!   荣锦大佬的回归,让诸位神仙竖起了一身汗毛,下意识捂住自家的宝贝袋,等到好不容易缓了缓震动的心情,又恍然发觉了一个惊天事实。   西极大帝的新娘子竟然是荣锦上神?!   冰块战神的成亲对象竟然是雁过拔毛的女夷神女?!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神居然在不知何时就勾搭到了一起?现在连亲都成了、婚誓都发了?你特么的逗我呢?!   西极山上的一场天地婚礼声势浩大,和着荣锦上神归来的消息传遍六合八荒。   大家在悲痛于女夷神女竟然还尚存于世的同时,全然不敢相信战神和女夷那二人竟然有一腿儿这个事实!   不过,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人家两位大神都已经成过亲被天地承认了的,做不得假。   至于当事人之一的荣锦,在回过味来发现勾陈的‘险恶’用心后,是如何地斗智斗勇皆是不可说之事了。   左不过是小白兔被某只大尾巴狼哄骗着拜了天地立下婚契誓约,又被诱哄着滚了床单,不知不觉地掉入对方精心设下的情网,进而发现真正的心之所向,与其共成一对儿神仙眷侣,从此逍遥自在。   某日,紫薇神尊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于是召来兄长的仙侍官偷偷询问。   “你说,你们家帝尊是什么时候与那位勾搭…咳,两情相悦的?”   之前一直没见他们二人有什么往来啊,为数不多的那几次遇见也都有其他神仙在场,那两人看上去陌生的完全没有交际可言,到底是何时看对眼的。   “额,禀于神尊知晓,我家帝尊他、他或许是因为您才和女夷神女有机会走到一起的,您是这场喜事中当之无愧的媒人呐。”了解内情的仙侍官伸出大拇指赞道。   紫薇神尊惊奇了,被这番话说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于是接下来,仙侍官给他讲了一遍当年那两人因他而起的恩怨情仇。   什么女夷神女无意中改动了他的原有命格,被他铁面无私的兄长察觉后一气儿追击百万里,要不是当时女夷宝贝众多溜得快,说不定现在就没有他如今的大嫂了。   什么战神兄长在那段恩怨纠缠中没把人逮住就地正法,恢复天地秩序,反而不知在何时起悄默默地对对方动了心思。   什么仇人变心上人,爱在心头口难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不知情,还当对方是仇敌……   这都什么跟什么的,听得紫薇神尊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才理清其中的纠葛和重点。   “帝尊本想先默默地守护,等到有机会了再接近表明心意,谁知神女一朝兵解湮灭,消失于天地间,帝尊察觉不对赶到时也只能勉强挽救出一枚神格罢了。”   紫薇神尊恍然,所以女夷神女消失后,他兄长紧跟着就闭关,不是要参悟天道提升修为,而是去他界找人去了?   “正是如此。”仙侍官欣然应道。   帝尊一去渺渺无期,全无音讯,好在天道相助,终于让他得偿所愿,将神女安然带回,如今两人婚誓已成,天定的姻缘,怕是神秘的时空之力也难以阻隔了。   说不定西极山会很快迎来小神主呢,真是可喜可贺。   仙侍官笑得灿烂无比,如此期盼着。   紫薇神尊了解其中的隐秘后一脸难言,等到打发了美滋滋的仙侍官,他在高位上静坐片刻,而后望向某位仙家神尼所在方向。   说实话,听到他原本应该有一位情路坎坷的如花美眷,神尊他被抱得美人归的兄长刺激得心中还有点若有所动来着。   但是吧,那人据说一早就堪破了红尘迷障,抽去情丝修炼太上忘情之道了,成就在众多神仙中也不算低。   而他一直以来又致力于打造自己的紫薇神宫,根本无心情爱,命定的两人各奔东西,想来也是各有源法,当真怪不得旁人。   情之一味,想想也就那么着,有就珍惜,无则罢辽。   紫薇神尊很是想得开,仙生如此漫长,有些东西错过就算了,他可不会像兄长那般执着。   当时空管理局的上司老头得知自家的员工被某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截胡后,气得火冒三丈高。   “给我找!一定要找出他们的位置,荣锦那个兔崽子再不省心也是咱们的人,敢在时空局上动土,老子要教教他怎么做人!”   上死老头的一阵怒吼,换来手下们紧锣密鼓地搜索大千世界,不分昼夜地忙碌了许久终于将对方最后出现的地点定位出来。   “组长,那人和荣锦去的是、是那个出现异变的神话世界!”   “什么?!荣锦上次捣乱的那个?”   “……是的。”   上司老头无语凝噎了片刻后猛地捶手,咬牙切齿了一会儿,然后让手下准备接驳通道,他亲自进去把人救回来。   然而上司老头能成功吗?   呵呵哒,神话世界的天道直接霸道地将他挡在门外了,表示丑拒。   他家亲儿子刚找回媳妇安生上两天,来个人就想跟他抢儿媳妇?没门!   在荣锦不知道的时候,神话世界已经变异得对于时空局的人非常不友好,见一个拦一个,除非荣锦哪天想起来找上司老头算账了自个儿出去,不然谁都别想进去打扰她。   老上司为了拯救得力干将与天道斗智斗勇,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终于等到荣锦带着新婚夫君出门,在宇宙空间里寻找美丽新世界度蜜月。   本以为这是个救人的好机会,谁知经过一番联络之后,除了没把挟制员工的匪徒拿下绳之以法,派去的人被狠狠胖揍了一顿,时空局还多了一个神族女婿?!   我踏马的……好好好,神族好!女婿好!欢迎欢迎!   上司老头面对来自时空大佬——神族的武力威胁,飞快地怂了下来,表示爱咋咋地,权当把小兔崽子嫁人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不管啦!   公元二零一八年,华国。   海市国际机场,一群黄毛歪果仁下了飞机刚出机场大厅,就被外面犹如科幻大片般的场景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湛蓝的天空之下,古色古香的高楼大厦林然耸立,无数只各种各样的飞行器穿梭其间,组成了许多条空中飞行线路。   地上人流如织,复古的马车和身穿汉服或唐装的华国人们悠闲自在地来来往往,偶尔会见到异样的外国面孔掺杂其中,一脸骄傲地说着蹩脚的汉语、甩着华服的袍袖。   “oh,my god!那是神么东西?华国著名的飞行器吗,酷~”第一次来华交流学业的外国小哥朝着天空一惊一乍地欢呼。   京大接待生从容不迫地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引领这批交流生走出机场,参观这一场对于华国人来说司空见惯的视觉盛宴。   周围的人礼貌地瞥过来一眼,见证又一群外来的土包子们在那儿大惊小叫,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就是华国,他们强盛繁荣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