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男友是大妖》 作者:折曲 文案:   江沅的初恋男朋友,长得帅脾气好,两人说好考同一所大学,然后,高考前,男朋友失!踪!了!   大学毕业前夕,初恋出现了,表明了自己一代大妖的身份,还告诉江沅,他已经在妖界与她登记结婚,现在,他们已经是妖界的一对合法夫妻了。   按照妖界传统,他们要立刻去度蜜月!   贺宴:我把蜜月安排在妖界主办的“六界神探大赛”里,尽情体验各方小世界、各朝各代的风土人情,简直机智!   江沅:莫名其妙被结婚,蜜月里全是凶杀案,妈的智障!   掏心掏肺掏不对毕竟脑回路不同男主 与 冷清冷静有点冷因为要控制自己女主   阅文望知:   建议从第一章看起,我觉得挺重要的,真的。   不恐怖不血腥,凶杀是事实,轻松搞笑是目标,这是一篇甜文。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主角:江沅、贺宴 ┃ 配角:全六界都拎着酱油瓶来了 ┃ 其它:悬疑探案度蜜月 第1章 六界神探大赛欢迎您   “江沅女士,您好!”   刚走出蛋糕店,江沅被两个男人拦住,平生第一次听到了别人称呼她“女士”,陌生又新奇。   黑皮鞋,黑西装,严肃又正经的表情,很像是高利贷讨债。   蛋糕店位于闹市区,周围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江沅也不怕,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两个男人,等着下文。   “江女士,我们是妖界民政局负责婚姻登记的工作妖员。您和妖隐王昨日已经登记结婚,请问,您从4月12日到5月12日的时间能空下来,与妖隐王一起去度蜜月吗?”   说话的男人,眼神纯净柔顺,撇去黑西装的外皮,倒是温柔可亲。   另一个男人,江沅瞟了一眼,彪悍又狠绝,真凶。   江沅拎着蛋糕的袋子晃了晃,慢慢开口:“今天,不是愚人节。”   温柔男弯唇欲笑,又想起什么,笑了一半,恢复了工作妖员该有的严肃又正经的表情,“江女士,我们不是开玩笑。妖隐王昨日亲自到民政局登记的结婚,按照妖界的传统,登记完结婚需要立即去度蜜月。若是蜜月里,发现彼此不合适,蜜月结束后,便可到民政局办理离婚。若是蜜月里认定彼此都是对方命定的妖,那就可以举办婚礼了。”   江沅安静地听,他的声音很好听,她便没有打断。等温柔男说完,江沅悠悠地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要求结婚男女必须是双方自愿,且亲自到婚姻登记机关进行登记结婚。这一点,你们妖界民政局可以学习下。另外,我是人,不是妖,肯定不是你们妖隐王命定的妖。友情提示,前方五百米,是医院。”   脑子不好,不能讳疾忌医,要治。   温柔男递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纯白色,用粉色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您打开就知道了。”   江沅耐心不太好,莫名其妙地被拦了一会,压抑的烦躁开始冒出来,她冷声道:“你让我打开我就打开?我怎么知道里面装的不是炸\弹呢?”   初见江沅,沉静、恬淡又温柔,走得近了,会发现她掩在其下的冰冷和疏离。此时,怒气在她身上晕染开,漂亮的眼眸隐带锋利,如刀一般可割破血肉。   温柔男无辜地眨了眨眼,润黑的眼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彪悍男,有些不知所措。   彪悍男皱着眉,一把拿过温柔男手中硬纸盒,动作粗鲁地扯去粉色蝴蝶结,打开盒子。   玫瑰金的手机,一封粉色的信笺。   信笺上,短短三个字。笔锋凌厉,字走龙蛇。   “我爱你。”   这字,眼熟,又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江沅盯着信笺,“你们说的妖隐王,叫什么?”   “贺宴。”   贺宴?江沅猛然抬起头,拦住她的两个男人已然不见。   蛋糕店位于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前后无岔路。前一秒还站在江沅面前的两个男人,不可能瞬间消失。除非,他们不是人。   或者……   想到另一种可能性的江沅,走向一旁休息的环卫阿姨,“阿姨,请问您看到刚刚和我说话的两个男人去哪儿了吗?”   环卫阿姨的眼神很奇怪,“哪有什么男人在和你说话?我看你,一直在自言自语啊。”   江沅心沉了沉,粉色的信笺被风落下来,反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爱你”。   江沅怒气更盛,用力将长方形的硬纸盒丢进垃圾桶,在环卫阿姨惊恐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两分钟后,江沅捏着鼻子,从脏臭的垃圾桶里捡回了硬纸盒。   江沅的初恋发生在高中。两人同桌,约好考同一所大学,高考前,初恋突然消失了。   江沅问遍了所有的同学和老师,他们众口一词地告诉她,她从来没有同桌,只独自一人。与初恋的合照,他们也只能看到江沅一人。   所有人都说江沅学习压力太大,精神不好,出现了幻觉。班主任打电话给江沅的父母,把江沅接回家修养。   直到高考,江沅都没有再回学校。   他们背地里说,江沅,怕是疯了。江沅亲耳听见过,不止一次。   而江沅的初恋男友,名叫贺宴。   顺水街看相算命、卜卦看风水、驱邪盛行,风水师、道士众多。其中尤以华风道派的驻山下办事处出名。   一栋三十多层的现代化高楼,气派宏伟。各色豪车不停地驶入其停车场,有钱人士进进出出,香火旺盛。   “华风道派办事处”,七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江沅只是瞟了一眼,便熟练地走进它对面街道的一处十分窄小的店铺。   十几平米的空间里,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白发白须的冲堔道人,红光满面。他见江沅来了,搁下茶盏,接过带给他的小蛋糕,“奶茶呢?”   满屋子的茶香清淡,悠悠绵长。江沅虽说不爱喝茶,但也觉得这茶香比奶茶的甜腻好闻多了,但冲堔道人最喜欢喝奶茶。她打量着店铺里新近多出来的一排搁置中草药的柜子,随意回了一句:“没买。”   她的语气不太好,引得冲堔道人多看了两眼,“发生什么事了?”   江沅每次来他这儿,固定的带着蛋糕和奶茶。江沅从蛋糕店出来遇上了自称妖界民政局的工作妖员后,没了心情去买奶茶。   江沅把粉色的信笺递给冲堔道人,“贺宴,又出现了。”   “那个抛弃你的王八蛋渣男?写这么多‘我爱你’?小学生吧?太幼稚了!”冲堔道人吃着蛋糕,没手拿信笺,伸长头凑过来看,他抽着鼻子嗅了嗅,“嗯,有妖气。”   妖气?妖界民政局,妖隐王。不过,王八蛋渣男……江沅眉心跳了跳,望着店铺门口写着“卜卦”的布牌子,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了“中医针灸”四个字。冲堔道人,一如她初见那般不靠谱。那时,江沅以为他是骗子。   江沅报了个离家极远的大学,躲开了她过去的老师和同学。但她内心,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幻想出贺宴这个人,直到她某一天偶尔走进顺水街,遇到了冲堔道人。   至今江沅都记得冲堔道人,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形不在而存记忆,旁人不见,小姑娘,你怕是遇鬼了。”然后,他抄了一纸的晦涩“符咒”给她,赚走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后来,江沅发现,她日日吟诵的“符咒”,名为《心经》,是佛教的经典经文。   尽管这样,在冲堔道人的三年多的忽悠下,江沅还拜了他为师。虽然这不靠谱的师父没教过她什么,但江沅对他还是很依赖的。   “师父,你当年说贺宴是鬼,现在怎么又说有妖气?”江沅不客气地拆穿他。   冲堔道人解决完一小块蛋糕,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我怎么知道?这个要问贺宴吧?你说他又出现了,你看到他有没有影子?是鬼吗?”   冲堔道人越说越不靠谱,江沅岔开了话题,“你怎么又卖起了中药?吃死人怎么办?”   “前段时间出门散步,你师父我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样子,被许多人误认为是中医老大夫,纷纷请教。我一想,中医赚钱啊,再说,中医和算命看相也不冲突。小没良心的丫头,你师父我可真的是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绝不是骗人。”冲堔道人知江沅有事瞒他,也不多问,转而问她,“最近有认真念《心经》吗?”   江沅点头,问起心底许久的疑虑:“道士念佛经真的好吗?”   “做道士不能狭隘,既然《心经》能让你心神安宁,睡眠良好,那便好。”冲堔道人捻起手指,算了一会,旧话重提,“有念的话,那个渣男怎么又出现了呢?丫头,给他烧点纸钱吧。”   江沅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清明已经过了。”   “就是清明你没给他烧纸钱,他才又找上你的。”冲堔道人振振有词,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信笺上有妖气。   江沅:“……”你开心就好。   离开时,冲堔道人送了个平安符给江沅,他最近做中医赚了点钱,买得起符纸和朱砂,自然也能画符了。   走出顺水街,江沅路过一家卖祭品的店,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捆纸钱。找了一处偏僻的路段,江沅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贺宴的照片。   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冲着镜头笑,青涩又羞涩。贺宴长得很好看,眉目精致,个子又高,挺拔若雨后青竹,是他们高中的公认的校草,——江沅记忆里是这样。   许久不曾打开过贺宴的照片,江沅一时看得晃了神。照片里的贺宴动了动,整个人仿若突然长开了,面貌、气质大变样。眉眼依旧是那眉眼,俊美绝伦,脸的轮廓却硬朗起来,棱角也分明。他身上的青涩不再,有一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嚣张而肆意,偏又气质冷硬,如临深渊,沉沉压迫扑面而来。   照片上的贺宴冲她一笑,冷肃感觉陡消,左颊边一个浅浅的酒窝,风流倜傥,痞气顿生。江沅险些摔了手机。她忙关了相册,站在马路上吹了半天的风。   江沅扔了纸钱,回了学校。   玫瑰金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她打不开。   江沅等着温柔男说过的4月12日的到来,但一天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13日晚,江沅躺在床上,默背了几遍的《心经》,慢慢睡去。而被她随手搁在桌子上的玫瑰金手机静静地开机了。   画面简单又绚烂,“六界神探大赛欢迎您”,渐渐在手机上显现。   熟睡的江沅陡然清醒,耳边吵闹异常,她发现自己立身在一处像是广场的地方。天穹星星闪烁,周围站满了各种打扮怪异、行为荒诞的人。   广场的最前方挂着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那电子屏幕开着,正在播放着什么。   江沅抬眼望去,屏幕上闪过“六界神探大赛”,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妖界主办”。   像是在电影院看电影,片头播完,开始播放正片,——古风建筑的远景,拉近,静嘉楼。 第2章 初恋   静嘉楼内,灯烛明朗,丝竹声声,软语低低。女子的轻笑娇呼与男子的调笑浪语盈满一室。夜正浓,酒正香,奢靡又轻浮。   静嘉楼,乃是梧州城内最好的青楼。   老鸨懿娘捻着手帕,喊着姑娘的名字,熟稔地四处热情待客。趁着空隙,懿娘转身问身边的丫鬟,“素衣准备好了没有?今晚是要给她开\苞的。快去催催她,马上要开始拍卖她的初夜了!”   素衣是静嘉楼的花魁,花容月貌,莲步袅袅,一张脸妩媚至极,艳丽至极,偏又清纯无辜,令人一见惊艳,再见倾心。   懿娘养了她多年,前几年还小,任她凭着动人的琴技,做了清倌。终是待她长成,就迫不及待拍卖她的初夜。   “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素衣望着镜中那张清丽绝伦的脸,眸中满是愁怨。她咬了咬唇,支开身边的婢女,静悄悄地离开。   今日静嘉楼花魁开\苞拍卖,梧州城内的名流贵族尽皆前来。人一多,楼内人手捉襟见肘,平时防止她们逃跑而严密的看守就有了可趁之机。   素衣凭借对楼内后院的熟悉,躲过几处监守,极其顺利地离开静嘉楼。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自小被卖入静嘉楼,但她从不甘于做一个玉臂千人枕、朱唇万客尝的妓\女。   素衣捏了捏手心,果决地钻入了静嘉楼对面的漆黑巷子里。   此时,静嘉楼里催促素衣的丫鬟已经发现素衣不见了。她惊叫起来,懿娘被惊动。无数的打手和龟公举着火把追踪而来,他们顺着巷子寻找。   “啊!”   有人惊叫出声,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滚到了女尸旁边。   在火把的光照下,粉衣女子躺在地上,鲜血汩汩流淌,似冒着热气。乌发披散,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心胸处被掏了一个大洞,内脏流了一地,心脏已然不见。乌黑的眼眸大睁着,死不瞑目。   懿娘闻讯而来,她翻过地上女子白皙的手腕,就着火把看清一小颗红痣,脸上骇然,“是素衣!”   ……   画面戛然而止,电子屏幕上,是素衣惨死的模样。   广场又恢复了吵吵嚷嚷的声响。如此血腥的惨死,江沅略感不适地撇开眼不看。   “大家好,由妖界主办的不知多少年一度的忘记是多少届的‘六界神探大赛’正式开始!”   巨大的电子屏幕前面,如同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一般的宽袍乌发的青年走上前来,他矜持又端方地举着话筒,主持起来,“小生妖界李程,负责此次的六界神探大赛。首先,小生代表妖界欢迎六界诸位的到来!——此处应有掌声,掌声呢?”   熙攘的人群,自顾自喧嚣,没有人搭理他。   李程眼神沉了下来,蒙了一层阴鸷,他不满意地提高声音,“请诸位安静一点,慎重对待,毕竟这是六界非常正式的赛事……”   突然,人群中有人打断李程的话,声线粗犷,方言浓重,“我\□□们妖界正式的赛事!说好12号,改成13号晚上也不通知,劳资正在洗澡,竟然就这么光裸着给劳资传送来了。我\□□们妖界哟,劳资不要面子的啊?”   江沅循声望去,白花花的一团刚印入眼中,还没看清,一只手从她背后伸过来,轻轻覆盖在了她的眼上。   手掌温热,背后的人靠上来,把她半抱在怀,低声道:“别看,有伤风化。”   低沉悦耳的声音,十分有磁性,仿若能拨动心弦。   耳边传来周围人的哄笑声,夹杂着六界中人的调侃。   “挺白的啊,别遮着啊,大兄弟,你在六界要火。”   “兄弟,是人吧?俺们鬼从来不洗澡,要不,一起做鬼吧?”   “谁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你要感谢妖界给你机会放飞自我啊!”   “兄弟,第一次参加吧?妖界今年给了日期,已经不错了。以往我们报名以后,不知何时开始,可都是不洗澡不蹲坑,一连好几个月呢。”   ……   江沅手摸上背后人的手腕,摩挲着向上而去。手臂触感不错,手底下的肌肉紧绷又结实。   “你这样摸,我要忍不住……”   背后的人凑近她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是轻佻。江沅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握住他的手臂,猛一用力,扯住他往前摔下去。   贺宴不提防,话说了一半就被摔了出去,他敏捷地借力站稳,望着江沅,脉脉含情。   江沅冷冷回望。贺宴一身纯白长衫,面料软滑,层层叠叠繁复,长发用玉簪束了一半,另一半柔顺地披散在他的肩头,手握折扇,和古代翩翩贵公子似的装扮。   江沅一眼就认出这是贺宴,虽然和她记忆里的那个贺宴有些不一样了。江沅不会认错,他哪怕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贺宴任她打量,柔软长衫裹着挺拔的身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不再是高中时的青涩,成熟了许多,脸的轮廓硬朗,棱角也分明,更有男人味,身上气势逼人,如同巍巍山岳,仅仅是站在那,令人不可忽视的压迫沉沉而来。可他对江沅笑着,整个人温和极了:“情侣装,我特意准备的,喜不喜欢?”   江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似乎和他同样款式的古装,而不是她睡觉前穿的睡衣。她摸了摸自己的发,被一根簪子类的东西半挽了起来,耳朵上也戴了耳坠,应是作古装打扮。   王八蛋渣男贺宴。   如果地上有砖,江沅肯定会捡起来照着贺宴拍下去。可是,地上没有砖。   “沅沅,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知道没有求婚不对,没有通知你也不对,但是,我爱你!”贺宴深情款款地表白。   江沅静静地看着他,忽而笑起来,冷冷的。她和贺宴之间,远不是一块板砖能解决的问题。她要冷静。她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起《心经》:“……受、想、行、识,亦如是。舍利弗,是诸法空相……王八蛋贺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王八蛋贺宴……”   李程轻笑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广场,他也不生气,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小笙,拿件衣服给那位蹲着捂脸的害羞大兄弟,我们妖界,不能失了礼数。——闲话少叙,诸位,若是想退出六界神探大赛,尔等尽可继续吵闹下去。”话说到后面,李程不大的声音似是针一般直刺入人的神志,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有知底的人见识过李程的手段,如今,妖界崛起,妖界九大妖王之首李程,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可崩山河,他们得罪不起。何况,能参加六界神探大赛,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轻易放弃。   此时,江沅已经信了,她不是在做梦。她的梦没有这么宏大诡谲,也没有这么真实。   贺宴握着扇子,挺拔而立,站在江沅对面,眼巴巴地望着她。   江沅无动于衷,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周围静默,悄然无声。早在贺宴高中消失的时候,江沅就已经被周围的老师、同学当做了疯子。她“疯”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疯”一回。   见广场安静了,李程满意地笑了笑,“此次六界神探大赛,六界共有三百余人参加,人数和以往差不多。不同的是,高高在上的神界这次派了一神参加,不似以往那般只挂名。规矩不变,一个案子九天期限,在九天之内破案,可参加下一次探案。按照各位提交的凶手名字以及推断的作案过程详略判定出名次,最后各案累积,最高为冠军,得到‘最佳神探’称号。”   “再强调一次,去往案件发生的世界,不管是神、仙,还是魔、妖等,所有法力全部消失。一切的交流全部使用我们妖界提供的统一手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案件发生的世界皆是真实的世界,希望诸位不要打扰案件世界里人的生活,若有违反,取消参赛资格,并根据造成的后果,加诸惩罚。具体规矩,已经下发到你们的手机里,请注意查看。”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许愿吧。”   人群中有人问:“神界来了谁?”   李程带笑的眼渗了冷意,“来了谁都得遵守六界神探大赛的规矩!好了,没问题的话,请大家移步去往案件世界,去调查素衣被谁杀了吧。”   江沅只觉脑袋一懵,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她被贺宴握住手,抱紧在怀里。不过一瞬,江沅睁开眼,天光大亮,她站在大街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穿着古装的人。   贺宴垂眼望她,一向肆意的眼神变得温柔,“沅沅,我们的蜜月开始了,你开心吗?”   开心毛线。   贺宴的胸膛温热厚实,江沅抬手狠狠掐了贺宴的腰一把,贺宴向后微微躲了躲,又送回来任她掐着。   江沅掐完之后推开贺宴,信了冲堔道人她师父的邪,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他在地上的影子,“你是人是鬼,还是妖?”   贺宴误会了,已经江沅嫌弃他不是人,他忙道:“沅沅,我们已经在妖界登记结婚了,是一对合法的夫妻了,你不能嫌弃我是妖,就对我始乱终弃!”温暖的阳光洒在贺宴俊美的脸上,锋利的眉目此刻融化成水,试图洗去她的不满。   记忆里的贺宴,羞涩又寡言,不是这样的……轻佻随意。   他是妖啊。江沅咬着牙,“到底是谁始乱终弃?是谁一去多年没有音讯?我以为你失踪了,周围人却认为你是我的幻觉,我是个疯子!”   “我错了!”   贺宴立刻掏出搓衣板,负荆请罪,“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跪?”   白衣衣裙剪裁得体,勾勒出江沅美好的身形。风拂长发吹脸颊,远远望着,江沅纤瘦又柔弱,她压抑着怒气:“你不给我一个解释?”   当年突然失踪的解释,如今被结婚的解释,以及此刻,在六界神探大赛里所谓度蜜月的解释。   江沅脑子里一片混乱,头痛欲裂。   贺宴拎着搓衣板,有些茫然,他翻阅了无数本恋爱圣典,不是说只要认错快、态度真,跪个搓衣板,就能得到原谅?还是说,跪搓衣太落时,应该跪键盘或是榴莲?   他微皱起眉头,这副模样落在江沅眼里,便成了不耐烦和不愿意。   江沅冷下脸,指着他,眼神似刀,“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对着贺宴吼了一通,江沅累积多年的情绪发泄了一些。她也不管贺宴如何,转身就走。   江沅习惯了一个人,即使是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一个人也不慌张。哪怕,这里是未知时空。   失踪多年的初恋男友是只妖,江沅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妈的太刺激了,和一只妖谈了三年多的恋爱!   高中帅哥千千万,为何她挑了一只妖来初恋?   江沅腰间挂了个粉色的精致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她摘下来,摸了摸,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她不知道从她睡着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她饿了。 第3章 八卦   三月初十,第一天。   梧州城物阜民丰,风气开放。青石板铺的大街上,摆摊开店的比比皆是。街市上,女子很多,江沅走在其中,并不突兀。但她身姿窈窕,乌发红唇,颇为好看,又一脸冷意,清冷气质招惹注意力,一路走去,行人总是不自觉多看两眼。   江沅找了个馄饨摊子,点了碗馄饨,坐在木凳子上等摊主煮好。她附近望了望,没有看到贺宴。   让他滚,他真滚。   江沅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玫瑰金的手机自她来到梧州城,就一直滴滴响个不停。周围的人似乎都听不见,在摊主端上馄饨的时候,江沅故意拿出手机,在摊主面前晃了晃,果然,摊主视而不见。   馄饨有些烫,江沅打开手机,界面里有一个“六界神探大赛”的APP,这个APP完全是模仿微信,也拥有微信的所有功能。她点开,里面有个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讨论的消息显示“99+”。   江沅往上拉,从头开始看起。   魔界赤离:“美好探案从爆照开始,谁先来?”   鬼界无魂发了一张图,“楼上是傻逼”。   魔界赤离复制图片,“楼上是傻逼”。   接下来无数张图齐飞,开启了斗图模式。   直到魔界许是将飘飞的话题拉到正题上来:“今天已经是探案第一天了,我们还是先聊一聊素衣之死?”   鬼界无魂插了一句:“这次案件挺简单的,要是我能力还在,招来素衣的鬼魂问一问就知道了。”   妖界胡然:“划重点,每届六界神探大赛第一个案件,基本作用是热身。我赌不出三天,必破案!”   魔镜赤离:“赌什么?”   魔界许是不动如山:“我先来,素衣逃入巷子被杀,我觉得凶手是女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素衣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有男人舍得杀她?巷子里黑灯瞎火的,她一个柔弱女子,对她干什么也不该是杀她吧?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是女人。”   魔界赤离:“不一定,也许是凶手欲对素衣行不轨之事,素衣不从,挣扎反抗,凶手恼羞成怒杀了她呢?凶手不一定是女人啊。”   妖界胡然:“素衣的脸被划花了,如果凶手是女人,那肯定是凶手嫉妒素衣长得比她漂亮。可为什么要在素衣胸前挖个大洞,把心脏给拿走了?吃了素衣的心脏可以美容养颜?还是太恨她?”   江沅也很奇怪,为什么凶手杀死素衣之后,会划花她的脸,还拿走了素衣的心脏。   有人接胡然的话问:“如果凶手是男的呢?那是为什么?”   接下来又是各种猜测。有人猜是静嘉楼里素衣的对头,嫉妒素衣而下杀手;有人猜是有人爱慕素衣美色爱而不得下杀手,又或许是素衣有情人;也有人猜是素衣在巷子里跑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撞破别人的秘密而被灭口等等。   但说了半天,依旧无法解释凶手为何要划烂素衣的脸和拿走她的心脏。   思路最清奇的是人界淩子奇:“也许就是个路人撞见素衣,突然想杀人了呢?突然想划花她的脸了呢?突然想掏出她的心脏带走了呢?”   群里安静了几秒。   妖界胡然:“楼上那位,可是裸\\奔的大兄弟?”   人界凌子奇:“卧槽,这你也能认出来?”   妖界胡然:“没,我就随便问问。”   人界凌子奇:“……”   妖界胡然:“哈哈哈哈!”   底下齐刷刷一排:“哈哈哈哈!”   江沅收起了手机,专心吃起馄饨,猪肉馅的馄饨现包现煮,鲜香甜美。   这个馄饨摊子不大,支了三四张桌子,四十岁上下的夫妻两人经营,一个包,一个煮。   江沅坐了最边上的一张,隔了一会儿,两个身穿青衣道袍、身形修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在江沅后边的桌子上坐下,其中一人眉目俊朗,话语温润,如风拂山岗,“店家,麻烦来两碗馄饨。”   声音如此耳熟,江沅侧过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又迅速回过头来。   竟然是他,——张无期,华风道派的大弟子。   江沅和他之间有过几次交谈,都不太愉快。此刻,江沅不欲被他发现。她已经吃完馄饨,便从荷包里拿出一粒碎银,放在桌子上悄悄离开。   和张无期一起的年轻人看着江沅的背影,轻笑道:“师兄,这梧州城里果然出美人 ,光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啊……”   张无期不虞,训斥道:“师弟,慎言!”   年轻人撇撇嘴,低头应是。   张无期却望了望江沅离去的方向,凝眉。   江沅随手把玩着粉色荷包,九天,她要在梧州城待九天,吃饭、睡觉,荷包里的银子够吗?   江沅不担心被困住梧州城回不去,她临近毕业,基本没课,九天不回学校也没事。   转过街角,江沅便看见贺宴背靠着墙,头低垂,只姿势随意地站着,却是嚣张又肆意。而那种不怒自威、沉沉威迫的感觉又出来了。   听到脚步声,贺宴抬头,对江沅温柔一笑,眼中的狂妄深沉消散,左颊边浅浅的酒窝显露出来。   江沅一时怔住。她捏了捏手指,忍住。贺宴这张脸,是长得真好。这么多年,江沅也没见过一个比他要好看的人。她有时会想,她对他念念不忘,估计也是看在这张脸上吧。   比起高中时期的少年贺宴,如今的贺宴身上多了些狂妄肆意,气质更迷人了。   江沅感觉得到,贺宴在讨好她。但是,贺宴不再是她记忆里的贺宴,甚至跨越了种族,从人到妖,而她,也不再是贺宴喜欢的那个爱说爱笑的天真小姑娘。   分离的三年多,许多东西都在改变,包括他们彼此。   他们曾经的感情,还存在吗?江沅不能肯定。   贺宴默默回想了一遍自己曾经看过的各种恋爱圣典,衣袂翻飞,走到江沅面前,低眉顺眼,很是伤心难过,“我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   贺宴抬起眼,眼神湿漉漉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因为不被老婆搭理的男人,世上最可怜。   但江沅根本就没看他的脸,那张脸太好看,十分符合她的胃口。多看一眼,便能让她失去原则一分。   街道上人比较多,叫卖声、说话声嘈杂,从馄饨摊上出来,江沅一直将手机塞在衣袖里,没有听见信息响起的声音。听贺宴如此说,她拿出手机,点开。   老公:“沅沅,你在哪?”   老公?   江沅之前没有翻通讯录,自然没有看见“老公”这个联系人。   江沅惊了一下,手一滑,点开了六界神探大赛的讨论群。   人界凌子奇:“卧槽,素衣的尸体不见了。义庄的人说,仵作验完尸后,放进来没多久就被人偷走了!”   妖界胡然“……”   魔镜许是:“哈哈哈,大兄弟仗义!”   底下跟着一排刷“大兄弟仗义”,包括妖界胡然。   “凌子奇应是第一次参加六界神探大赛。”贺宴偏头便看见了江沅的手机界面,找话题与江沅说话。   贺宴等江沅问“为什么”,但江沅沉默不语,他只能指指讨论群里的对话,继续说下去:“一般这种消息,不会放在讨论群里说。讨论群,是为了让参赛人员打发无聊,找人闲聊用的。这是一场比赛,有用的消息,没人愿意分享。插科打诨是常态,误扰视线有,群里真正有用的消息不多。”   “义庄设在城外,若没有凌子奇的消息,那么,所有的参赛人员基本上都要去往城外白走一遭。九天的时候,这里消耗一点,那里消耗一点,很快就没了。”   高中的贺宴不爱说话,那时,江沅最爱他沉默着,她叽叽喳喳说,偶尔,贺宴点点头“嗯”一声,或者冲她羞涩一笑。现在的贺宴,观他狂妄不在意一切的气质,也不似是多话的。江沅,对这样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的贺宴极其陌生,不免疏离。   贺宴不知江沅感想,他还生怕江沅不清楚六界神探大赛的一些由来已久的规则,进一步解释,希望能拉近一点与她久别重逢的陌生感:“凡参赛人员都是彼此竞争的关系,消息若是全部共享,那便不能评出最佳神探了。”   江沅问:“我们呢?”   见江沅愿意和他说话,贺宴松了一口气,他暗暗想着要再接再厉。他稍垂了下眼,表现出自己的娇羞,但一想,大男人娇羞比较娘,又硬生生忍住,笑着道:“我们是来度蜜月的,我们的目标是吃好喝好玩好,不是查案。”   江沅不知贺宴为何笑容僵硬古怪,想来话语不是真心。不过,人和妖谈真心,也许本是就不对。江沅抬头看了贺宴的脸一眼,嗯,真心不如脸实在。   江沅低头,讨论群里已经开始聊起了八卦。   魔界青峰@妖界胡然:“听说你们妖界那个谁结婚了?”   魔镜赤离:“谁?谁结婚了?”   鬼界辰天:“是真的,我们敬爱的阎王大人还在寝殿里骂了一天呢。”   下面跟着许多人在追问,其中最显眼的是仙界秀盈:“应该是真的,仙界都传开了。另外,那谁结婚,阎王骂一天是什么发展?”她顺手也@了妖界胡然。   魔镜青峰:“卧槽,千年装高冷的仙界居然也在群里发言了,奇迹!”   魔界许是:“大哭.jpg这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再也不是我们妖魔鬼人的天下了!”   仙界秀盈:“你说谁装高冷?会不会好好说话?讲文明懂礼貌,做六界新好青年,没听说过吗?”   魔镜青峰:“来,八一八那些年不会好好说话的仙们。”   仙界秀盈:“魔镜青峰,我记住你了。”   魔镜青峰:“哎哟,好怕怕哟。匿了。”   讨论的话题又歪了,直到妖界胡然出来:“妖界的妖千千万,我知道你说的那个谁是谁?”   魔界青峰立马接话:“还有哪个谁,就是那个不可说的。”   妖界胡然:“你也都说不可说了,不可说。”   妖界胡然:“妖界不止我一妖在,为什么单独@我?你直接@当事人去!”   魔界赤离:“楼上的火气别那么大,八卦八卦嘛,八卦精神值得我们六界每一个拥有!”   妖界青峰附和:“就是就是。”   魔界许是:“等等,当事人!我刚翻了群成员,提醒魔界同类,这个群,每一个都在,八卦的与被八卦的,每!一!个!”包括那个妖界不可说的。当面八卦他,嫌命太长?   可为什么他会来参赛?许是疑惑,却没有问出来。妖界不可说,全六界无一得罪得起。   妖界洹涂敲黑板:“而且实名。”   妖界洹涂划重点:“他脾气不好,全六界都知道。”   群里安静如鸡。   魔界赤离撤回了一条消息。   挑起话题的魔镜青峰奋力挽救,发如花抠鼻孔的图,“今天的我,也是貌美如花”,不断复制粘贴。   结婚?江沅看向贺宴,她记得温柔男说他是什么“妖隐王”,是那个不可说吗?   贺宴忙否认:“不是我,我脾气很好。”   脾气不好?全六界都知道?那绝对不能是他!   江沅回忆往昔,高中同桌贺宴,长得帅脾气好,这倒是。   略遗憾,一听他们聊天的忌惮模样,那个不可说一定很厉害。江沅问:“那个不可说是这里的谁?”   贺宴坚定摇头,“我不认识他,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妖,我可以对天发誓!”   江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她收起手机,眸光沉静,“素衣……”   虽然是匆匆一眼,但素衣惨死的模样总是在她的脑海里萦绕。前一秒还是绝世佳人,后一秒便成了毁容女尸。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她的人生还未来得及绽放光彩,便凋谢。   这是一个与地球平行的真实世界,而不是虚拟。素衣,是真实的人,也是真实地死了。   既然已经参与了六界神探大赛,江沅便想查清是谁杀死了素衣。   一对衣衫简朴的母女拎着布袋从两人身旁经过,贺宴将手指竖起在唇前,示意江沅不要说话。   江沅不明所以,却停住了要说的话。贺宴不会害她。   等那母女俩走远了,贺宴才道:“沅沅,以后但凡牵扯到六界神探大赛的事情,都不要在外人面前说。”   “为什么?”   “因为你不知道周围的哪个人,是参赛者。除非是现实中彼此认识的,不然,每一个参赛人员对旁的人都是未知。他们若是认出对方,可能会缠着你要消息,也可能伤害你,甚至,杀人。”   江沅一惊,“杀人?”   贺宴勾起唇角,眼含讽刺,“还记得李程说过的许愿吗?” 第4章 许愿   六界神探大赛,颇受六界人士钟爱,并不是因为都对探案感兴趣,而是它的奖励。   准确说,六界神探大赛没有固定奖励,但奖励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那就是,许愿。   大赛开始前,参赛者许愿。若是最终成为最佳神探,那他的愿望便可实现。   愿望无所不包,可以是得神丹、法器和功法,可以是报仇、报恩和诅咒,也可以是变好看变瘦和变种族,求对象、登高位也行,得道成仙也只是一瞬。只要你想得到的愿望,统统可以。   这个诱惑太大。没有人能抵抗得住,包括神、仙。   可是探案能力并不是谁都有,有也分好坏。想得到最佳神探,实现愿望,要从六界三百多个精挑细选的人里脱颖而出,实在是难。有人便起了邪心。   某一届大赛里,一位仙人使用了秘法,意图杀害所有失去法力、形同凡人的六界参赛者,成为第一,视线自己的愿意。索性妖界发现得早,才没有让其得逞,却也酿下了不少惨案,死了不少的参赛者。   妖界为防止再发生类似事件,一是对参赛者立规矩,二是集合在妖界广场上的时候,对每一个参赛者的面容进行法术遮屏,即使两个人面对面,也无法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也因此,六界神探大赛变得越发好玩,你永远不知道谁是参赛者。他们可能伪装成任何人,不到最后,谁都不愿暴露身份。   这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背后所图定然不小。贺宴不相信仅仅是一位仙人所图,他的背后一定还有谁,神吧。   江沅听贺宴如此说,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除了贺宴,她当时只感觉周围站满了人,却谁也没看清。说到这,“既然你我都是六界参赛者,为什么我们能互相看见?”   贺宴抓住时机剖白心迹:“那一定是因为我们彼此心有灵犀故剑情深啊!沅沅,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江沅打断问:“那个杀人的仙人最后怎样了?”   “被我……”贺宴轻咳一声,“被我们妖界杀了。”   妖界这么厉害?   “所以,”贺宴一脸关怀担忧,“沅沅,我给你的手机装了定位装置,让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   江沅冷笑,丝毫没有被感动到:“所以,你刚刚为什么发消息给我,问我在哪儿?”   贺宴干笑,他忘记这茬了。   江沅又逼问:“老公是什么鬼?”   “因为我们已经是妖界的一对合法夫妻了,我们现在正在度蜜月。”贺宴声音低了一点,带了点委屈,“沅沅,老公不是鬼,是妖!。”   江沅已经发现,重逢后的贺宴,感情十分外露,和高中的羞涩木讷一点都不一样了。她不想搭理他,兀自低头去改“老公”的备注名。   贺宴却凑过来,手拉住她的衣袖,俊美的脸上满是讨好,“我们一边度蜜月一边查案好不好?你不是想知道素衣被谁杀了么,我们一起去查啊,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江沅改不掉,“老公”两个字依旧躺在通讯录里,十分碍眼。。   贺宴捧着一张俊脸,期待地等着江沅的答案。   江沅手机递给他,“把‘老公’改成贺宴,那就好。”   贺宴磨磨蹭蹭不想改,见江沅脸色越来越冷,委委屈屈不甘不愿地改了。   江沅又打开六界神探大赛的讨论群,满屏的如花抠鼻孔,辣眼睛。退出聊天的时候,她发现手机里居然有一个“六界地图”的APP。   人类科技发展突飞猛进,妖界科技也是与时俱进。江沅点开地图,翻了翻,德善,一间茶楼。   电视、小说看多了,便知道茶楼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德善茶楼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地图标明是345米。江沅走了一会,便到了。   德善茶楼因为茶好,环境清幽,装修雅致,加之说书先生故事有趣,平日里,生意一直不错。今日,生意更是火爆。   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江沅和贺宴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   周围的视线隐隐约约,不时落在她和贺宴身上。江沅理解,她若是在街上看到贺宴长这么帅的男人,肯定也是要多看两眼的。   贺宴不高兴,身上沉着冷气。在妖界,若是有人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他早一袖子掀飞了。而且,居然还有人眼含爱慕看着江沅,他的合法妻子。他搓了搓手指,压制着心底的情绪。贺宴闭了闭眼,幸好,说书先生开始了他的表演,周围的视线相继离去。   江沅轻轻扫了一眼四周,暗自猜测哪些可能是参赛者。   她细细去听,果然有人在讨论素衣被杀一案。   茶水和点心端上来了,贺宴给两人各倒了茶。江沅接过,低头啜饮,悄悄听着议论。   “……那素衣长得,啧啧,国色天香,肤如凝脂,谁看了都想摸一把……”   “可不是,也不知是谁居然把她杀了,暴殄天物,可惜可惜啊……”   江沅皱了皱眉,继续听下去。   贺宴搁下茶盏,对江沅道:“我去下洗手间。”   江沅面无表情,故意拆台,“茅厕。”   贺宴宠你一笑,用“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的眼神望了着江沅,“对,去下茅厕。”   贺宴嘱咐江沅不要乱走,他去去就回。贺宴下了茶楼,在原地站了一会,蓝衫束发的少年走到他面前,躬下身,无比恭敬:“王!”   少年唇红齿白,若是江沅在,便能认出他便是被李程呼作“小笙”的那一位。   沉沉威势压人,小笙头更低,全妖界的妖都知道,见到他不能抬头乱看。小笙又惧又敬,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们妖界的天,是他们面对六界挺直腰杆的底气!   贺宴吩咐了他几句,便听见茶楼上有争吵声。贺宴挥手示意小笙自去办事,他大步走上楼。   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沅。他们原先坐的桌子已经被撞歪了,江沅的面前躺了一名受伤的男子,她往后站了站,繁复的衣袖却从桌子上扫过,不小心碰倒了茶壶,茶水倾倒而下,正好倒在了那名受伤的男子脸上。   温热的茶水泼了满脸,和着鲜血,更使得受伤男子面目可憎,他怒骂一声,但周围人挤成一团,根本不知道是谁倒的。   江沅站远了一些,若无其事地望向正打得激烈的三名男子。   贺宴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圈,见江沅无事方放心,“怎么回事?”   江沅眉目间凝着冷气,“有些人嘴巴太脏了。”需要用茶水洗一洗。   原来,在贺宴离开之后,讨论素衣的那几个人,说话越来越露骨,也越来越下流。   “那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就是被两人围殴的那个,他看不下去,一凳子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躺在我面前,爬不起来了。”江沅指了指被她故意泼了茶水的那名受伤男子,低声对贺宴说。   因为声音低,怕贺宴听不清,江沅站得离他近了一点,嘴凑在了他的耳边。贺宴能感觉到江沅呼吸的温热,他不心内一动,有多久,江沅没有这么亲近他了?   江沅却看到贺宴听着她说话,听了没几句,就神色恍惚,完全走了神。她退后了一步,冷哼一声,有些生气。   贺宴莫名其妙,不过,女人心,海底针,他猜不透。他要多表现,争取与江沅早日互相袒露心迹,分享心情,再次恢复以往的亲密无间。   很快,店家带着人将打架的三人拉开,年轻书生身体单薄,看着弱不禁风,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在这场以一敌三的群殴中竟没有吃亏,但也受了伤。   他眼中似是喷着火,被店家劝服离开前,回头狠瞪了三人一眼,那三人被他的狠戾惊了惊,莫名心虚,等回过神来,为掩饰那一抹便破口大骂。   江沅沉着脸,对贺宴说:“走吧。”   青楼花魁再美,在梧州城男人眼中也只是一个玩物,有钱就能买到。素衣惨死,却因为她的身份,那些男人遗憾又痛心,却不是因为一个如花生命的逝去。他们遗憾的是素衣的初\\夜没有拍卖出去,痛心的是,从此少了一个美女子出来卖笑。   走到无人处,江沅摸出了手机,打开六界地图APP,搜索起静嘉楼的位置。她想去素衣的遇害现场看看。也许看不出什么线索,但江沅不去,心理上总抱着一种希望,感觉会有所发现。不去一趟,心思不宁。   贺宴拦住她,“先吃午饭吧。”   素衣死状凄惨,鲜血横流。素衣的尸体虽说不在现场,但血迹还在。贺宴怕第一次看到杀人现场的江沅不适应,看完影响胃口,反倒不如吃完再去。时间,也正好到了饭点。   江沅想了想,道了声“好”。   警察办案,总是先看现场。她只是个普通的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对查案,也只是从小说、电视看过。血腥的凶杀现场,她从没有去过。她也没有把握,看过死人的地方,晚上会不会做噩梦。是以,她一开始并不打算去,而是来了茶楼查探消息。   梧州城最好的酒楼是望江楼,厨师据说身怀家传绝学,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三绝,令吃者垂涎欲滴,回味无穷。   贺宴大手一挥,点了望江楼所有的招牌菜,满满地摆了一桌。他夹了一筷子的清蒸鱼的鱼肚子上的肉放在江沅碗里,“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吃鱼了。”   清蒸鱼鱼肉鲜嫩,配上厨师秘制的调料,令人食指大动。但,江沅将他夹的鱼肉拨到一边,“食不言寝不语。”   眉黑而弯,肤色白皙细腻,青涩的五官长开后,越发明动清丽。江沅一身清冷气质,低着头吃饭的模样,令贺宴看得目不转睛。他捏着筷子,从来嚣张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他,此时,眼中盛着江沅。   贺宴知道,要和江沅重新回到以往亲密无间的关系,依旧路漫漫。他感觉得到,现在的江沅不相信他,她的心门也对他关上了。   他想念江沅信赖又依恋地趴在他的肩上说说笑笑,而那份信赖与依恋,被他亲手弄丢了。   贺宴把清蒸鱼端到了江沅面前,希望她多吃一些。太瘦了,他看着心疼。   与此同时,魔界许是将所有参加六界神探大赛的魔拉到了一个讨论群。   许是:“出门在外,魔界的兄弟要互相扶持,守望相助。”   青峰:“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娄明:“楼上说得都对.jpg”   青峰:“所以,大家知道妖界那个不可说和谁结婚了吗?”   许是:“……”   许是:“神界这次有一神参加了六界神探大赛,这是与妖界决裂之后,神界第一次派神参加。而且,妖界那个不可说也在。事出反常必有妖……”   和笃:“不怕,我们是魔。无辜.jpg”   青峰:“神,我打不过;妖界那个不可说,我更打不过。所以,你打得过?”   娄明:“我只打算安安静静做个吃瓜群众魔。”   和笃:“我只打算安安静静做个吃瓜群众魔。”   付蕴:“我只打算安安静静做个吃瓜群众魔。”   ……   隔了一会,系统提示:许是退出了该群聊。   青峰:“我去拉他回来,太玻璃心了。”   “青峰”邀请“许是”加入了群聊。   青峰:“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同一片天空同一个魔,网个恋,再吃个六块钱的麻辣烫,岂不是美滋滋?”   神界与妖界就算打起来那又怎么样?关他们魔界什么事?做群吃瓜群众魔,鼓掌叫好就行了。   许是:“……”   许是:“嗨,小哥哥,网恋吗?”   群里瞬间欢乐起来。 第5章 抱抱   路面是古旧的青砖铺就,有的地方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凸起、破碎,不够平整。素衣死的那个小巷子里,干涸的血发黑,沾染在青砖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隔街喧嚣,此处寂静。江沅避开素衣的血迹,绕着曲曲绕绕的小巷子走了一圈。素衣确实是死在此处,而不是被人杀死之后抛尸到这里。   痕迹宛然不说,从静嘉楼跑出来,到打手、龟公举着火把追上来,前后时间并不长,没有给凶手多少的时间。   时间……   “会不会凶手一开始就打算带走素衣的尸体,但是静嘉楼的人追上来了,他没办法带走,所以,等素衣的尸体放到义庄后,他就给偷走了?”   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一定要素衣的尸体?”   说这话的时候,江沅和贺宴已经走出了小巷子,站在静嘉楼前面。白日的静嘉楼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和夜晚的热闹截然不同。   贺宴伸手欲抚平江沅紧皱的眉,“素衣的尸体是不是凶手偷走的还不一定。别想那么多,会有人查出来的。我们是来度蜜月……”   江沅偏头躲开,她冷冷地看着他。   贺宴忙改口:“不然我们去静嘉楼看看去?——晚上去,晚上的青楼才热闹。”   江沅挑眉,“你这么了解?”   贺宴略谦虚:“了解得还可以。”   因为李程不为人知的偏好,每届六界神探大赛第一案基本上都是发生在青楼。贺宴记得他参加的那一次,就是青楼的老鸨死了,凶手是青楼后厨一个不起眼的大厨。爱慕老鸨多年而不得,爱而生恨,杀了老鸨,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纵然是脑洞极大的魔界,也未猜到凶手是谁,可能还吃到了凶手蒸得人肉包子。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江沅在心里拿笔给贺宴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单纯真挚的贺宴,只存在她的记忆中了。   下午三点半,贺宴带着江沅来到了一处极为富丽恢弘的住宅,上书:贺宅。   候在门口的老年管家,精神抖擞地迎上来,恭敬弯腰:“欢迎老爷、夫人回家!”   贺宴满意颔首。   江沅皱了皱眉。   管家贺小七偷窥到两位主人的神色,暗暗在心里记下:男主人脾气不错,女主人有点冷。   贺宴笑吟吟道:“夫人请!”   管家贺小七继续记:女主人掌家,要巴结女主人,拍女主人马屁。   马车咕噜噜驶过,停在贺宅的隔壁。马车上下来一个青年,面容敦厚,气质亲和。他令奴仆拎了马车上的包袱,满身的风尘仆仆也掩不住他温和的笑。   抬眼见,他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贺宴和江沅,便对两人拱了拱手,笑笑,走进了隔壁的宅院。   贺小七极为有眼色,介绍道:“隔壁住着梧州城里出名的陈大善人,看他行止,应是陈大善人游学归来的大儿子陈时。”   走入贺宅,才发现里面着实大得惊人。屋舍众多,装饰精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至,后面还有一个大花园。梧州城正属初春,花园里梅花开得正艳,清香绵绵,直入心脾,清新怡人。   能在梧州城买得起如此大的宅子,非富即贵。联想到种种,江沅突然有些好奇贺宴的身份。   可还没来得及问贺宴,他把江沅带到房间,就言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临走前嘱咐江沅说,玫瑰金手机是联网的,江沅无论是看小说,还是看电影,都可以。要是累了,睡一觉也行。   江沅不置可否,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大睁着双眼,一点睡意也无。   此刻,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貌美如花的美图下,开始有人蠢蠢欲动。   魔镜青峰:“白日漫漫,无心探案,不如我们聊聊天?”   鬼界无垢:“没电视,没电脑,手机也没网,太残忍了,我还怎么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网瘾少年?”   鬼界无魂:“不用电击就能戒网,回去以后,一定要做面锦旗感谢六界神探大赛主办方。”   妖界胡然:“不用谢,我们妖界深藏功与名。二位是兄弟?父子?”   鬼界无安:“都是我精分小号,谢谢!”   魔镜青峰:“我们玩个小游戏怎么样?成语接龙?”   鬼界无魂:“小号你妹!成语接龙好,我看看除了貌美如花之外,我还能不能记住别的成语。”   鬼界无垢:“小号你妹!”   鬼界无安:“眉目传情↓”   鬼界无垢:“……”   妖界胡然:“情深义重↓”   魔镜赤离:“重阳登高↓”   魔界青峰:“高高兴兴↓”   鬼界无魂:“这成语接龙有点魔性……”   妖界无垢:“兴高采烈↓”   妖界胡然:“玩玩打发时间而已,认真你就输了。我接上面,列祖列宗”   鬼界无安:“钟(zong)意你啊↓”   鬼界无垢:“啊你妈\\蛋↓”   鬼界无安:“玩游戏就游戏,鬼身攻击算什么英雄好汉?”   鬼界无安:“就是在玩游戏啊,谁攻击了?智商不高就别跟我们玩游戏,谁稀罕鬼身攻击你?”   两鬼在讨论群里激烈吵起来,其他六界的各个参赛者瓜子、板凳坐端正,围观两只鬼吵架。   江沅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天已泛黑。   小丫鬟打扮的女孩候在门边,见她出来,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夫人,您醒了?老爷在饭厅等您过去吃饭。”   江沅不习惯,她忍了忍,也不多废话,冷淡开口道:“麻烦带路吧!”   小丫鬟无辜眨眼,浅笑:“不麻烦,为夫人带路,是奴婢的职责。”   江沅颔首,依旧气质冷清。   到了饭厅,江沅便看见贺宴端坐在饭桌旁,手指扣着折扇扇柄,见到她出现,眼睛一亮,笑容明朗。   他心情很好。   佳肴摆了满桌,造型别致,颜色搭配精巧。用的是同一套的碗碟,光滑的瓷器绘制着素净的图案,江沅看着很喜欢。高中时,每次与贺宴一起逛超市买东西,她总爱拉着他去碗碟区转转,摸一摸,看一看。   很明显,这一桌的碗碟,是贺宴照着她的爱好摆上来的。   江沅默不作声地坐下吃饭,贺宴倒没怎么吃,他拿着筷子,偶尔吃一口,不时偷觑江沅神色。   “好吃吗?是不是味道和望淮楼的很像?”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江沅:“从望淮楼打包的?”   贺宴左颊边的小酒窝浅浅出现,他眼中深情若水流淌,“我看你喜欢吃,就花重金把望淮楼的大厨给挖来了,专门做菜给你吃。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尽管吩咐他去做。”   以后?   江沅至今还对贺宴的重新出现没有什么真实感,何谈以后?况且,谁能保证,会不会他又突然消失?   江沅突然间失了胃口。   贺宴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见江沅沉了神色,便问:“吃饱了?”   江沅放下筷子,贺宴立即站起身,“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就去静嘉楼吧。”   这么盼望去青楼?   江沅用素白的瓷勺喝了口汤,又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贺宴若无其事地又坐下,执起折扇随手扇了扇。   等江沅吃饱饭,换上贺宴特意准备的男装,天已经黑透。   静嘉楼离贺宅的距离不近,管家贺小尹备了马车。江沅率先上了马车,坐到马车的角落里,离贺宴远远的。   贺宴手指摸着折扇,垂着眼盘算,不知为何,一言不发。而江沅,内心复杂,不想与他说话。一路沉默。   下马车时,贺宴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江沅的面前,她视而不见,自己跳了下来。   江沅身上所穿,与贺宴身上的白衫同一款式,连束发的玉簪也是相同。她本身气质偏冷,穿上男装后,猛然一看,倒是个俊秀小生。   素衣原是静嘉楼花魁,琴技一流,虽是清倌,但风头力压群芳。素衣一死,老鸨懿娘心疼不已,生怕静嘉楼生意一落千丈,被隔壁的青楼赶超。谁知,今日静嘉楼的客人爆满,忙坏了楼里的姑娘们。   如衣一晚上接待了好几拨客人,累得口干舌燥。今天的客人很奇怪,不摸小手,不搂纤腰,尽逮着她问素衣的事情。一向与素衣不对付的她,挂着风情万种的假笑,用柔媚的细语,半真半假地诉说,偶尔用勾人的眼神撩一撩客人,间或丝帕沾沾眼角,擦一擦硬挤出的眼泪。她费了如此多的功夫,却没勾到任何一个客人。   问完了素衣的事,客人听了她几支小曲,拍拍屁股就走了。   如衣恨得咬牙切齿,这些客人忒抠门,还不留夜,她哪儿赚得到小费?   素衣活着的时候,如衣就不明白,既然来了青楼,为什么宁愿干巴巴坐着听素衣弹琴,也不愿与她被翻红浪?装什么柳下惠,那还来什么青楼?   素衣死了,这些人还不罢休!如衣眼神明明灭灭,素衣没来的时候,她如衣是这静嘉楼唯一的清倌,卖艺不卖身,但有了素衣,懿娘说,唯一的一才稀有、才值钱。玉石,如衣初夜卖了个大价钱,然后,开始夜夜接客。   又有客人来了,如衣扬起笑,迎了上去。   客人温润如玉,笑问:“姑娘可知素衣生平?”   如衣的笑僵住:“……”日了狗了!   贺宴事先有安排,他和江沅进了静嘉楼,就有人带着去了专门的房间。   装饰素雅,一道珠帘将房间一分为二。透过珠帘,江沅看到那后面放着的,似是古琴。   贺宴让江沅坐在凳子上,给她倒了杯清茶。他掀开珠帘,撩开衣摆,坐到了古琴后面,他隔着珠帘,望着江沅:“我给你唱首歌吧。”   古琴悠扬响起,贺宴勾起唇,满脸笑意止不住。   清澈低沉的声音顺着琴音流淌出来,不过,歌比较软萌,完全不是贺宴的风格。他一开口,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变了,撒娇式软萌。   “……老婆老婆 mua 左边一个 mua 右边一个 mua 嘴巴一个 mua 我的老婆超美笑起来时超美老婆老婆抱抱我要公主的抱抱飞起来的抱抱转圈圈的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双手合十,祈个福,保我明天好运~ 第6章 买琴   反差太大。   江沅猝不及防。   她怔怔地听着,贺宴唱得越发卖力,力求将满腔的柔情尽付于歌声里,让江沅能够懂得他的心。   他扭着腰,飞着媚眼,甚至做出嘟起嘴求亲亲的动作。   江沅终于绷不住了,大笑起来。   “哈哈哈……”   这样子的贺宴,这样子的贺宴……   是她想都想不出的。   高中的时候贺宴其实是个冷淡的学霸校草,不太爱搭理人。偏偏对着江沅,各种特别。江沅碰他一下,他就脸红,摸一下,就羞涩。连对她笑,都是可爱的露出左颊边的浅浅酒窝。   那是她独有的贺宴。   此时,在一座青楼里,江沅感到,那个她独有的贺宴回来了。   贺宴依旧眉目含情地唱:“……开心也要抱抱难过也要抱抱睡觉也要抱抱……”   多年的隔阂似乎摇摇欲坠,突然失踪的恨意也如冰雪渐消融。许是贺宴唱得歌太魔性,此刻,江沅生出了想要抱一抱他的念头。   江沅隔着珠帘,望着贺宴,突然想要大哭一场,哭出自己的所有委屈与难过。而她,也确实哭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坠落而下,她哭贺宴的不吭一声离去,她哭学校老师、同学的不相信,她哭自己三年多日夜的孤独与内心煎熬。   贺宴,她喜欢他喜欢了整个高中三年,占据了她所有的青春时光。那样的贺宴,突然有一天从世界上不见了,没有一个人还拥有对他的记忆,除了她。江沅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当时有多惶恐,又有多无助。   她一直希望,某一天贺宴可以回来,解释他的不告而别。而她,可以挺直脊背告诉每一个说她疯了的人:贺宴,不是她的幻想。   江沅蹲下,抱着膝盖痛哭。   贺宴茫然不知所措。他看唱这首歌,是很能讨好恋人的啊,为什么江沅居然哭了?他只是想逗她笑一笑的啊。   果然是分开太久,彼此都不理解了吗?贺宴不免心焦,江沅现在不好哄,远不是高中时候,给她带一块奶糖,她都乐呵呵一天。   他掀开珠帘,长腿三两步走到了江沅跟前,蹲在她身前,语气着急地哄道:“沅沅,我错了,不该唱这首歌惹你伤心,你别哭了!”   至于这首暖心的歌不会惹人伤心这回事,他完全不去想。   江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不介意露出满脸的泪,带着哭腔问:“贺宴,我只问你一次,你好好回答。如果,你不愿回答,”她顿了顿,“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是陌生人!”   贺宴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找出手绢,小心翼翼地去擦她脸上的泪。江沅没阻止,等他擦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红红的眼角惹人怜惜。   江沅其实很不爱哭,是个性格倔强的姑娘。高中交往的三年,江沅哭过的次数只手可数,还是因为吃到的饭菜太辣了。贺宴猛然见她一哭,又怕又疼。可她还忍着眼泪追问,郑重又谨慎。贺宴心软如水,他怕惊扰了她,轻声道:“你问,我什么都说。”   “高考前,你为什么突然失踪?”江沅单刀直入,并不与他迂回婉转,问出了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们感情很好,相处得很温馨,她从来都不觉得是贺宴不喜欢她了才离开她的。在知道贺宴是妖后,江沅猜想,难不成是妖界出事,他不得不回?   贺宴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江沅以为他是反悔刚刚答应的事,不免面露失望。贺宴却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搀扶起来,让她坐好,才开口道:“对不起,沅沅,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思虑周全。”   高考前的某一天,江沅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贺宴耳边,小声问他:“你猜我今天生日会许什么愿望?”   贺宴正翻开书本,闻言一顿,“我们永远在一起?”   江沅嗔怪地锤了他肩膀一下,猜错了,贺宴略失望。上课铃响,老师进了教室。江沅在自己的座位上端正坐好,贺宴还在纠结。既然不是许他们永远在一起?难道是要上同一所大学?这个愿望不用许,他完全能做到。而且,他很贪心,上一所大学的时间哪足够,当然是要一辈子了。   那一节课,贺宴都不太开心,连江沅递过来问他怎么了的小纸条都没回。   直到下课,江沅拉了拉他的手臂,垂着眼,飞快道:“嫁给你!”   嫁给你?我?愣了愣,贺宴才反应过来,那是江沅生日许的愿望!   他激动了,导致当天夜里,他强力破开鬼界的大门,去找江沅的鬼界户籍,要将之迁到妖界。   结婚,必须结婚!江沅的愿望,必须实现!   谁知道阎王怕他,直接躲了。贺宴本着有事求人,要讲礼貌,他按捺着脾气找了阎王三年多,最后差点放火烧了冥界,才拿到江沅的户籍。然后,立刻回了妖界与江沅登记结婚,安排了蜜月。   离妖界太久,他不能立刻离开,才托了别的妖将东西送予江沅。   江沅眨了下眼,泪水又滚落下来,“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不记得你了?”   贺宴道:“一旦妖离开,人类对妖的记忆就自然消失了,除了你。”   江沅又问:“三年多,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没想过告诉我一声?”   “冥界和人界比较特殊,隔着阴阳,无法传递消息,也通知不到你,而且,”贺宴闭上眼,索性一口气全交代了,“而且,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不记得我,只有你能记得,我就是你独家的记忆,多特殊!”   江沅:“……”   这理由太傻逼,她竟无言以对。   贺宴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决定,带给江沅的伤害那么大。他很后悔,恨不得回到三年前,掐死傻逼的自己。   “我错了,真的错了,沅沅,你随便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我是人,你是妖,你为什么……”江沅吸了吸鼻子,在贺宴紧张地以为她要说种族不同不能恋爱而找着对策的时候,她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贺宴松了一口气,扬起笑,左颊边浅浅酒窝,“你是我的半颗心,我们注定在一起!”   江沅破涕而笑,现在的贺宴变得会说情话了,不是高中时不时脸红,不好意思了。“为什么是半颗?”   贺宴俊美的脸上一本正经,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因为我这里还有半颗,我们在一起,才能成为完整的一颗心。”   砰砰跳的心,很奇妙。   江沅终于没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摸上贺宴的脸颊,捏了捏,又捏了捏。   贺宴把脸往她跟前凑了凑,好方便她捏。他的皮肤白皙,江沅没控制好力度,捏了几下,脸皮就红了起来。   贺宴也不嫌疼,他忐忑地任着江沅捏脸,“沅沅,你……原谅我了吗?”   江沅恋恋不舍地将手从他的脸上拿下来,正准备回答他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喧闹,好像有人争吵,脚步声很重,一群人朝他们所在的房间冲了过来,夹杂着老鸨懿娘“拦住他”的喊声。   门被从外面粗鲁地撞开,茶楼里打架的那个身体单薄、眼神狠戾的书生站在门口,身形狼狈。他见房间里有人,很是吃惊,“你们怎么在素衣的房间里?”   懿娘带着人追了上来,她先是连声对着贺宴和江沅道歉,转身狠狠地瞪了那书生一眼,“王元生,枉你是个读书人,能不能要点脸?”   书生王元生脸涨得通红,他指着懿娘,恨恨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与你争。素衣不在了,我只是想来此凭吊她一番……”   懿娘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小人王元生,我们这儿是青楼,打开门做生意,哪能是你说来就来的?拿钱来!”   她手一伸,直直地送到王元生面前。   王元生咬了咬牙,问她,“素衣常用的那把琴……多少钱?”   “三百两!”   “……你疯了?”   懿娘冷哼,“爱买不买!”   “你!”   王元生站在门边,被懿娘拦着,他透过珠帘,望向静静躺在那儿的古琴,既痛苦又犹豫。   听了王元生和懿娘的对话,江沅狠狠地一脚踩到了贺宴的脚背上,原谅他?傻逼才原谅!   这个房间,是素衣往日接客的地方,弹琴、聊天,喝茶、对饮。贺宴真是会选地方!   贺宴不明所以,江沅都摸他脸了,不是要原谅他了吗?怎么突然生气了?他拉着江沅的手不放,轻飘飘地看了懿娘一眼,懿娘一抖,忙不迭地赶人,“不买滚蛋!”   “我买。”   人群里传出的声音不大,却很沉稳。青年面容敦厚,气质亲和,手中握着折扇,优雅从容,正是陈时。   “哦,陈大公子您游学回来啦?”懿娘喜不自胜,她望向贺宴,为难道:“不过,这琴……”   贺宴包了素衣这间房,这房内的东西今晚她自然不能动。   陈时对着贺宴和江沅拱手,谦逊道:“打扰二位了。琴不急,懿娘你看什么时候合适,什么时候派人送过去就可以了。”   王元生闻言,对陈时拱手,感激道:“多谢陈兄!”   陈时冷淡又疏离地还礼,“王兄客气了,不知所谢何事?”   王元生这才知自己误会了,他张了张嘴,“这……”   陈时明白过来,便笑道:“这琴,我并不是买给王兄的。三百两,我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话说得直白,周围围着的一圈人,哄笑起来,指着王元生嘲笑他脸大。   王元生脸色青青白白,一扭身,负气而去。   陈时望着他的背影,笑容中浸了些冷意,似寒霜似冰雪。   江沅看得清楚,陈时,王元生,他们与素衣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名,换了封面~ 第7章 大牢   三月十一,第二日。   江沅醒得很早,一夜无梦,睡得香沉。床铺柔软,锦被顺滑。她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贺宴微微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侧躺着,半边弧度优美的侧脸对着江沅。浓黑的眉上挑,睫毛长而密,覆盖出一小片阴影。   他睡在地上,紧靠江沅的床。昨晚从静嘉楼回来以后,贺宴待在江沅房间内,死活不愿意出去。睡一个房间,是他身为贺府老爷的最后尊严,也是对他与江沅婚姻的基本尊重。他死缠烂打,将无赖精神耍到极致,江沅又困又累,随他去了。   贺宴美滋滋的,心情极好。睡在江沅的床边,四舍五入,就是和江沅睡一张床。他自觉在追妻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兴奋地一夜没怎么睡。感觉到江沅醒了,他忙闭着眼,摆出一个最好看的睡姿,力求用美色吸引江沅。   江沅坐起来,她看向贺宴,他睫毛轻轻翕动了一下,唇边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一眼就看出,他在装睡。   “贺宴?”   贺宴没回答,但假装无意识地动了动手,向上循声而来,握住了她的手。   江沅:“……”从床下伸到床上,太刻意了!   江沅甩手,他握得更紧,掌心摩挲着她的手背。   江沅冷笑一声,从床上下来,踩着贺宴的腿走了过去。   贺宴不好再装睡,张开眼,迷茫地看向江沅,“沅沅,早安,今天也是爱你的好天气呢!”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春寒料峭,多阴雨,晨间温度极低。江沅打开房门,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抖了抖。   管家贺小七尽职尽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围着江沅献殷勤。他一边介绍各种点心,一边将梧州城的八卦讲给江沅。一顿饭,贺宴被冷落在一旁,他试了几次,也没能扒开贺小七,凑到江沅面前。   贺宴瞟了贺小七几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贺小七回了他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谦虚表示,伺候女主人是他身为管家应尽的职责,男主人不必夸奖。   江沅早上吃得不多,她慢慢喝着粥,听贺小七说话。听了一会,她问:“静嘉楼素衣被杀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女主人果然与众不同,吃饭的时候谈论凶杀案,面不改色。贺小七眼睛闪亮,露出慈祥又钦佩的微笑,满脸的皱纹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再看向江沅时,眼神火热。   素衣是梧州城有名的美人,多少人爱在静嘉楼门前散步溜达,只为看一眼素衣。她被杀后,关于她的传闻更是沸沸扬扬。   一名合格的管家,必须掌握城中所有八卦。贺小七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素衣的事情,全部讲予江沅听,包括素衣曾经喜欢过的人,王元生。   昨晚在静嘉楼的时候,从老鸨懿娘的口中,江沅已经得知了王元生和素衣的关系。是以,再从贺小七嘴里听到素衣和王元生彼此倾心,但一个是青楼妓子,一个是穷苦书生,注定无缘时,江沅只点了点头。   贺小七陡然一凛,女主人这是对他八卦的不满意,他忙补充最新消息:“素衣昨日的尸体刚到义庄,便被人偷了,引发梧州城百姓多方猜测,但是,今早,素衣的尸体又神秘出现在了义庄!”   江沅放下勺子,被这消息惊了一惊。   素衣死那日,王元生人在静嘉楼内,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一直到发现素衣死,他都没有离开众人的视线,所以,王元生不可能去杀素衣。但是,他连素衣生前用过的古琴都想拿走,江沅猜想,素衣的尸体可能是被王元生偷走的,但是,素衣的尸体又被送回来了,为什么?   一,不是王元生偷的;二,是王元生偷的,但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又送回义庄。   江沅问贺小七,“你知道隔壁陈府大公子陈时和素衣有什么关系吗?他喜欢素衣吗?”   “陈大公子?”贺小七想了一会,摇头,“应该不,陈大公子有未婚妻,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为人自律,除了与同窗应酬,很少去青楼。而且,他外出游学了三年,昨天才回来。”   贺宴敲了敲碗,引得两人看向他,他才语气平淡地吩咐管家,“贺小七,我让你拿的仵作验尸的记录呢?”   贺小七犹疑,“我是良民,怎么能拿到仵作验尸的记录呢?贿赂仵作是犯法,偷窃更是犯法啊……”   贺宴似笑非笑:“原来你是这样拿到仵作验尸的记录呀,真是良民。”   贺小七偷眼瞧江沅,做出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额上渗出点点汗,他抬袖去擦。   贺宴拍手鼓掌,“演技又高一筹,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贺小七谦虚,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作为良民最后的良心,老奴没有拿原件,这是老奴亲手誊抄的。”   听到“亲手”二字,贺宴缩回要拿过来的手,“你念吧。”   江沅偏头看见纸上横七竖八地各种乱糟糟的线条,一个字的形状都没有联想出来。   “内容有点多,还有好些废话。您想知道什么?”贺小七这话却是对江沅说的。   江沅想了想,问:“素衣临死前,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在妖界的大屏幕观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从静嘉楼出来的时候,素衣的手里是握着东西的,死后,她也看到,素衣的左手是握起来的。   贺小七看了看纸上的线条,道:“□□,俗称砒\\霜。”   素衣本身想寻死?   梧州城属于原生态古代时期,仵作的验尸记录没多大价值。贺小七收起纸条,恭敬地退下了。   贺宴凑到许小黎身边,笑容灿烂,“沅沅,我们今天去游湖吧?”   江沅望着贺小七离去的背影,不答反问:“他……不是人吧?”   贺宴点头,赞同道:“确实不是人,是个马屁精!”   江沅:“……”   手机响了几声,江沅拿出,点开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人界凌子奇:“亲爱的六界友人,请问,谁能伸出友谊的双手,将我从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捞出去?”   人界凌子奇:“必有重谢!”   魔镜赤离:“兄弟怎么进牢里去了?你不会裸性大发,又奔了吧?”   人界凌子奇:“是兄弟的话,能不能忘记裸\\奔这件事?”   魔镜赤离:“兄弟,不能,哈哈!”   鬼界无魂:“重谢什么?”   人界凌子奇:“我告诉你谁是凶手。”   魔镜许是:“666,才第二天就找到谁是凶手了,你猜我信不信?”   魔镜青峰:“你找到那个路人了?”   妖界胡然:“比起凶手,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被抓牢里去。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了?”   人界凌子奇:“被血口喷人,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市民!”   人界凌子奇:“我好好走大街上被人偷了钱包,身无分文的我,自然要去衙门击鼓鸣冤,报案抓小偷。可是,我没有身份证明,这里的警察叔叔冤枉我,说我可能是在逃的家仆,二话不说把我抓牢里去了……委屈哭.jpg”   魔镜赤离:“哈哈哈哈……”   鬼界无魂:“哈哈哈哈……”   人界凌子奇:“我凌子奇在此发誓,谁救我出去,我就把凶手的名字告诉谁!”   群里无人搭理。   隔了一会,妖界胡然:“大兄弟,大家都没有收到有人猜到凶手的系统提示,你的话没有人相信。”   人界凌子奇:“真正的神探都是最后才拿出真相,我没有提交答案。但是,我坚信我是对的,以我的偶像狄仁杰和包拯起誓!你要相信我!”   妖界胡然:“相信你相信你。”   人界凌子奇:“开心.jpg那你什么时候来保释我?”   妖界胡然:“这……我们妖界的妖,比较淡泊名利,凶手是谁,我自己会查。你且放心,等凶手查出来,你就能直接回妖界了。别担心啊,大牢里有吃有喝,挺好。”   人界凌子奇:“……”这不还是不信他?   江沅默默围观完一场大戏,顺便给凌子奇点蜡。   贺宴感叹了句:“这个凌子奇,倒是有意思。——沅沅,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江沅不想游湖,她想知道凌子奇猜的凶手是谁。他思路清奇,断定是路人路过,杀心一时起,杀了素衣。江沅很好奇,他是怎么找到这个杀人的路人的,但是,她不想去直接大牢里保释他。   贺宴看出她的想法,趁机握住她的手,贴心建议:“我们隐身去大牢,听听他自言自语?”   “隐身?”   江沅记得妖界的李程说过,到达案件发生的世界,不管是谁,法术都会消失,成为普通人。江沅怀疑地看向贺宴,贺宴避开她的目光,羞涩地笑:“沅沅,别这样看我,我害羞……”   江沅:“……”   梧州城的大牢高大坚固,阴森森的。即使是白天,里面光线也很暗。江沅跟着贺宴,从把守的士兵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等他们找到凌子奇所在的大牢时,里面已经站了两人,青衣道袍,身形修长,正是华风道派的张无期和他的师弟。   凌子奇感动极了,拉着张无期,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张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第8章 照片   凌子奇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乖顺又懵懂的大学生模样。   “张道长,我和你说,我的猜测是对的,杀死素衣的真的是个路人。那素衣本就存了死志,一早就准备好了□□,她出了静嘉楼后,走入暗巷里,打算服用□□自杀,但毕竟是第一次自杀,没有经验,她有些害怕。真好这时出现了一位路人,素衣就请求他杀了自己。嗯,就是这样的。”   张无期的师弟王启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他越说越离谱,他偷看自己的大师兄,虽然脸上看不出异常,但估计也是不信的。   凌子奇抹了抹假装存在的感动的泪水,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线索和盘托出,“我去义庄的时候恰巧碰见那位路人在偷素衣的尸体,我猜,他一定是答应了素衣,让她入土为安。你看,这是我拍下的路人,也就是凶手的照片。”   “不了,你我同是人类,举手之劳,无需告诉我这些……”张无期拒绝。   凌子奇坚决不答应,说了捞他出大牢必有重谢,他一定要把凶手的线索全部坦白给对方。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那张照片,递给张无期看。隐身在一边的江沅和贺宴向前走了一步,伸头去看。   照片很清楚地拍到了凶手的侧脸,他抱着素衣的尸体,正从义庄里走出。是个青年,眉眼亲和,面容敦厚。   “这是谁?”   凌子奇将照片放大,好让张无期看清凶手的模样,“我不认识,正准备到梧州城里打听打听,钱包就被偷了,我也被抓到大牢里来了。”   王启皱了皱眉,“素衣的尸体已经被送回义庄了,你知道吗?”   凌子奇点点头,眼神是涉世不深的纯净,他抿了抿唇,摸摸头,略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是我送回去的。嗯……我就是想混淆一下大家的视线。”   他跟着那个凶手,看着他把素衣埋在地下,等他走远了,凌子奇才把素衣再一次给挖出来,带回了义庄。   王启:“……”   张无期艰难道:“死者为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凌子奇懊恼,“我一时头脑发热,张道长,您把我捞出去后,我一定再把她埋起来,我保证!不过,那个凶手是把素衣跟一个年轻男人埋在一起的,我觉得不太好……”   凶手的侧脸很眼熟,江沅不知道隐身说话会不会被人听到,她望向贺宴,贺宴点了点头。是陈时。   张无期问:“年轻男人?凶手为什……”他陡然停住话音,空气突然霎时沉静,呼吸落地可闻。江沅转过头,凌子奇和张无期师兄弟全盯着她和贺宴的方向看,满脸震惊。   这是……“唉?看见我们了?”贺宴念了个法诀,发现他一身的法力不见了。   贺宴:“……”   凌子奇向后跳了一步,抱住张无期的手臂,又紧张又兴奋,“神出鬼没,二位可是鬼界的鬼?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鬼,真是太刺激了!”   张无期的师弟王启眼神警惕,出声质问:“你们是谁?鬼鬼祟祟地过来干什么?”   偷听偷看被现场抓包,江沅莫名尴尬。信誓旦旦不会出问题的贺宴,握住江沅的手,解释:“这是一个意外……”   江沅冷着脸,掩饰自己的尴尬,“打扰了,再见!”   “等等。”张无期温和地喊住她,“江小姐,外面守卫森严,你们这样,怕是走不出大牢的。”   他认出她了。江沅却否认道:“您认错人了。”   张无期摇头,俊秀的脸上满是笃定,“我不会认错的。”世上从没有一个人,给过他如此强烈的古怪感,除了她。   王启小声询问:“大师兄,你认识她?也是参加……?”他没有直接说出六界神探大赛,但话中的意味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张无期点了点头。   贺宴皱了皱眉,拦在了江沅的面前,“还有事?”   贺宴气势压人,存在感极强,凌子奇忍不住又跳开了一步,他给他的感觉太危险。   张无期与贺宴对视几秒,深不可测四个字从他脑海中闪过。他能带着江沅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周围,已经很能说明这一点了。张无期本就不欲为难,此时他亦是彬彬有礼,“无事,二位请便。”   他在顺水街遇见过江沅几次,试图与她攀谈,结果不仅没有聊什么,反而惹得江沅对他厌烦,实在是得不偿失。   强求不是道家的行事准则,张无期已经看开,可对着江沅,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再劝说几句。   江沅与贺宴从凌子奇待的大牢里走出去,找了一处僻静的拐角,江沅问贺宴,“还能继续隐身吗?”   “稍等。”   贺宴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到李程的电话,打了过去,语气不善,“怎么回事?”   李程温润儒雅,声音懒洋洋的,“系统监测到有人滥用法术,肯定是要清除的。妖隐王大人,您在前往案件发生的世界时,似乎是忘记了清除法术?”   贺宴微笑,话语阴森,“李程,你是皮痒了?”   李程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毫不惧怕,“对呀,有本事现在回妖界来揍我啊。老大,滥用私权是一种可耻的行为。我知道您是想在嫂子面前装\\逼上天飞,但是,系统不知道啊。我忙着六界神探大赛,前期准备,过程监管,还要随时注意突发事件,那么忙,肯定也注意不了系统干了什么,您说是不是?”   贺宴深吸一口气,“六界神探大赛结束后,我准你一个月的假期!”   李程:“一年!”   “半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成交成交!”   贺宴挂了电话,讨好地凑近江沅,“沅沅,出了点小问题,一会就好了,再等等好不好?”   贺宴打电话的时候没有避着她,虽然压低了声音防止被外人听到,但两人站得很近,江沅听完了电话的全过程,她直白地问贺宴:“你在妖界是什么地位?”   贺宴立刻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控诉自己在妖界日子的艰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晚都干活,简直苦得不能再苦了。“别的妖多逍遥,轻松自在,就我,每天都被压榨劳动力,特别辛苦。沅沅,等蜜月度完,我们立刻举办婚礼。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不再是单身妖了,我有老婆,不能天天干活,要多一点的时间陪我老婆。”   江沅:“……”   贺宴手机响了一声,是李程发来的短信,“老大,系统已经被我调试好了。您老可以继续用法术了,不过,法术恢复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后。”   江沅:“……”   张无期带着凌子奇从大牢里出来,经过两人时,张无期好心地问了一句:“我这有隐身符,需要吗?”   贺宴断然拒绝:“不了,这牢里风景独好,我们想再待一会!”   他不怒自威,气势凌厉,语气十分具有信服力。   张无期也不多想,拱了拱手,走了。   凌子奇多看了江沅两眼,贺宴目光冷然地回视,他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躲到张无期身后,再不抬头。   等人都走光了,贺宴又恢复理亏模样,贴着江沅讨好的笑。   梧州城民风淳朴,治下极好。虽然大牢出口把守森严,但大牢内并没有多少犯人,静悄悄的。   贺宴发了信息给管家贺小七,让他来接他们出大牢。在等待的时间里,两人回了凌子奇的大牢。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人界凌子奇:“劳资出来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妖界胡然:“十八年后再裸\\奔!”   人界凌子奇:“……”   魔界青峰:“哈哈哈哈!裸\\奔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贺小七来得很快,他显出身形来,第一件事就是眼泪汪汪地望着江沅,恳求道:“夫人,您受苦了!老爷不靠谱,都是他的错,但是,您千万不能抛弃老爷啊!他一只单身妖,单了万万年,被您抛弃了,只能悬梁自尽了。夫人,救妖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千万不要抛弃……”   贺宴太阳穴青筋直跳,“你闭嘴!”   贺小七撇撇嘴,一脸“我为你好,你却不领情,真是无理取闹”。   贺宴不与戏精计较,“施个隐身法术,你就可以走了。”   贺小七依言,但临走时,“用完就丢,负心汉”的神情毫不遮掩。   贺宴:“……”很好,戏精你赢了。   陈时有青梅竹马未婚妻,游学三年刚归。表面上看,他与素衣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像是喜欢素衣的样子。但是,在静嘉楼里,陈时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素衣平日间常弹的琴,看素衣往日情郎王元生的眼神不对劲,怎么看,都是背后有故事。   素衣尸体是他偷的已经可以确定,但是不是他杀的人,还要打一个问号。为什么杀人,更是无法得知。   一墙之隔即是陈府。江沅从贺小七嘴里打听到,陈时住的地方,正好离两府院墙不远处。   天时和地利,江沅拍案决定,她要爬墙去偷听。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更新晚了== 第9章 翻墙   听说江沅说要去翻墙偷听陈时,贺宴喜不自胜,这才是他熟悉的江沅。   高中时,江沅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其实性格大大咧咧,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趁着课间翻墙去校外买零食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因为贺宴的原因,江沅变得沉静冰冷,一直兴致缺缺的模样,让贺宴很是心疼。   翻墙,翻墙好呀。   贺宴令贺小七扛了一架梯子架在了贺府与陈府之间的院墙上,他一甩衣摆,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冲着江沅回眸一笑,“沅沅,我先上去探探路!”   两府之间的院墙并不算高,防君子不防小人,它靠得是对隔壁府上的信任,而此时,隔壁府显然是放弃了这种信任。   法术还未恢复的贺宴,驾轻就熟地爬上梯子,坐在了院墙上。这边似乎是陈府的花园,花草香味清浅,和着晚风,空气清香怡人。小径拐角处点着灯笼,晕黄的光线朦朦胧胧,照不太清。   贺宴侧耳倾听,远处传来陈府仆人细碎的说话声音,隐隐绰绰的。他手按着墙头,直接跳了下去。脚下土壤松软,落地无声。   他敲了敲墙壁,压低了声音,“沅沅,安全,你上来吧,我在底下接着你。”   江沅扶着梯子,爬到了墙头上,贺宴在院墙下面,对她伸出了手,张开了怀抱,等着她跳下去。   玫瑰金的手机响了响,显示有消息进来。江沅就坐在墙头上,双腿垂在陈府内,打开手机看消息。   人界凌子奇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江沅点了接受,很快对面发来一条消息:“那个年轻男人看面色是病死的,刚死不久,叫姜介。”   江沅想了想就明白了凌子奇说的年轻男人,是凶手把素衣埋在一起的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江沅除了与凌子奇在大牢内因为贺宴突然失了法术破了隐身而误打误撞有了一面之缘,她与他并无交情。这般重要的信息,按说,凌子奇不该告诉她。   “你我都是人类,彼此相亲相爱。我知道的,你出现在大牢里,肯定是想捞我出去的。虽然已经有张道长在,你没了救我的机会,但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   江沅回:“你误会了。”   凌子奇:“我懂我懂,害羞.jpg”   江沅:“……”我不懂。   贺宴见江沅坐在墙头上玩手机,微弱的屏幕光芒反射在她的脸上,显得面容冷硬,酷酷的。他也不催促,静静地望着她,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那个坐在墙上的大胆女孩是他合法妻子,又漂亮又迷人,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江沅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你照片里的凶手,叫陈时。”   无功不受禄,她不能平白拿了别人的好处,将陈时的名字告诉凌子奇,就算抵消吧。   凌子奇:“!!你怎么知道的?”   江沅却关了手机,准备跳墙。   “嗯……”贺宴闷哼一声,隐含痛苦,他拧着眉,见江沅疑惑望来,他连忙扯出笑容,“沅沅,我卜了一卦,今晚风水不利于我们爬墙,不如,你先回去?”   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江沅一边问,一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怎么了?”   贺宴咬牙硬撑,“没事……”   江沅伏身,将手机向下送了送,贺宴痛得脸已扭曲,脸色雪白,冷汗淋漓。   一截黑色的毛茸茸的尾巴绷直,露出半截身子,另外一半被贺宴的宽大衣摆遮住。那狗高不过贺宴的膝盖,此刻正紧紧地咬着贺宴的小腿不放。   咬人的狗不叫,俗话说得真对。两人一个墙上,一个墙下,这么一只不大的小狗靠近都没有发现,直到它一口咬住贺宴。   “小心点,沅沅,别掉下……嗯……”   那狗动了动嘴,又往肉里咬了一口,生怕贺宴跑掉。   贺宴被狗咬了?江沅不可思议极了,八百年爬一回墙,怎么就能被一只不叫的狗咬了?   在贺府里扶着梯子保证不倒的贺小七仰着头问:“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江沅已经利落地跳下了墙头,贺宴眼疾手快地去抱她,却被腿上拖着的小狗绊了一下,抱着江沅摔倒在了地下。   小狗叫了一声,却依旧不松嘴,那么顽强。   江沅从贺宴身上爬起来,顺手也将他拉了起来。江沅皱了皱眉,忍住了没去责骂贺宴,若不是他这多管闲事的一拉,两人都不会摔。   她低头去看那小狗,手机手电筒的照射下,狗的眼睛仿若两个极亮的探照灯。   “它怎么咬着你不放?”   贺宴语气正经:“可能我的肉比较香?”   江沅:“……”   江沅无法,隔着墙,让管家贺小七去厨房找了一只鸡腿,扔过墙来。江沅捏着鸡腿,凑到了小狗的面前。   小狗耸着鼻子嗅了嗅,迟疑了一瞬,终于张开嘴,吐出贺宴的肉,一口咬住鸡腿,晃着尾巴,跑远了。   江沅:“你的肉似乎不如鸡腿香?”   贺宴:“哈~哈~”   贺宴晃了晃,有些站不住。   在手电筒灯光下,贺宴的整个裤腿全被鲜血浸透了。江沅连忙扶住他,他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再翻墙回去。   江沅正想叫贺小七使个法术将他们弄回房间时,陈府的花园里一人执着灯笼,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他拎起灯笼,照了过来,“这是?”   此时此刻,江沅特别想发一条朋友圈:夜半翻墙去偷听,狗咬现场被抓现行。没错,那人正是陈时。   江沅尽量不动声色地关了手机手电筒,贺宴揽着她的肩,将大半重量放在她的身上,一边云淡风轻,装逼解释为何会出现在陈府的花园里。   今夜花好月圆,睡眠可惜,不若高倚墙头,对月吟诗。不料诗兴大发之时,忘记身处高墙,一脚踏空,掉进了陈府的后花园。   这理由找得略羞耻,不管陈时信不信,反正江沅是不信。   “不知陈兄为何这个时候来花园?”解释完之后,贺宴竟还有闲心关怀陈时大晚上不睡觉来逛花园的理由。   江沅被他压得腰酸腿疼,她拍拍他的腰,催他快点走,伤口还在流血。   陈时憨厚一笑:“我养的小黄晚饭时突然不见了,我担心它会饿,就来寻一寻。”   “狗?”贺宴略伸了伸受伤的腿,“它不会饿了,刚啃了我的肉。”   陈时大惊,他先是道歉,又邀请贺宴去他房间,唤了大夫瞧一瞧,给他包扎伤口。   贺宴没有反对,跟着去了,但是他拒绝了陈时要搀扶他的手,他揽着江沅,叹息一般地对陈时道:“我不抱着我夫人会感到伤口疼……”   江沅:“……”   陈时却很是赞同,“是了,我受伤也会想让我未婚妻抱抱呢。”   贺宴低头,眼神幽幽,他除了抱抱,还想被江沅亲亲举高高。   江沅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她低头笑了笑,她举着贺宴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的画面有点美,她不敢想象。   陈府很快请了医馆的大夫来,替贺宴包扎了伤口。虽然看着血流得多,但到底是小狗,牙口不厉害,伤口不大,就是皮肉翻卷,几乎要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贺宴疼得眼中弥漫了一层水雾,却始终笑望着江沅,安抚她不要担心。   等两人回到贺府自己的房间时,夜已经深了。   作为伤残人士,贺宴可怜巴巴地坐在江沅的床上不动,意图借着伤,与江沅同床共枕。   江沅心软,他一直都知道的。   果然,江沅软了神色,叹了一口气,给他铺开被子,让他睡在了床上。贺宴暗喜,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他眼神放在江沅身上,跟着她动。   江沅给他盖上了被子,江沅打开了柜子,江沅抱出了被子,江沅打了地铺!   贺宴一下子坐起来,“地上凉,沅沅,你睡床,我睡地上。”   江沅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我还做不出让病人睡地上的事。”   房中的蜡烛几乎要燃尽,将熄未熄。睡梦间,江沅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睁了睁眼,贺宴倚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既温柔又满足,像是在看无价宝。她又睡了过去。   江沅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等她洗漱完毕,走出内室,便见贺宴与管家贺小七对峙。   “夫人,正好您来了,您快劝劝老爷打一针狂犬疫苗吧!”   江沅:“……妖也要打狂犬疫苗?”   贺小七点头,将托盘上的针筒露出来,“妖也是爹妈生的,生病要吃药,被狗咬也要打针。”   贺宴对江沅笑了笑,他指了指贺小七,“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厨房传早饭,二是我送你回妖界。选哪个?”   贺小七当机立断,端起托盘就走,“我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不过,老爷,你若是因为不打针变狗,天天‘汪汪汪’,夫人会嫌弃你的!”   说完赶紧跑。   江沅:“你是……狗妖?”   贺宴:“……”   贺宴此时非常不爽,李程发过来消息,神界那个参赛者投诉妖界不公正,允许妖使用法术,不能够一视同仁对待六界。   那妖,便是指贺宴。   为表示公平,李程只能遗憾又幸灾乐祸地通知贺宴,他不能再使用法术了。   不能使用法术,他怎么能在案件发生世界为所欲为?又怎么能满足江沅,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比如,当江沅跟踪陈时出门,在某个拐角,陈时停在原处,等他们走过来时,笑得纯朴又疑惑:“真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迟了== 第10章 偷袭   显然,陈时已经察觉到两人跟随他出现在拐角不同寻常,很可能是在跟踪他。陈时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眼神中满满的不悦。   贺宴仿若无所觉,表情自然极了,好像真的只是偶然遇见,没有跟踪这回事一样,“陈兄在这儿,也是要去适衣店铺买衣裳的?”   适衣店铺是梧州城里最负盛名的卖衣裳的店铺,有成衣,也可以根据客户喜好专门订制的衣服。   此时,三人所站的地方正好是适衣店铺的斜对面。   贺宴腿被狗咬后不良于行,江沅打定主意要跟踪陈时的时候,她是不愿意带着他一起的,但贺宴不愿意,担心江沅一人不安全,非要一起来。   贺宴拒绝了贺小七准备的拐杖和轮椅,手搭在江沅的肩膀上,借了点力走路,心情舒畅。   两人这样子走在街上,不时引来行人的侧目,太高调了,江沅觉得迟早会被陈时发现,贺宴却说,不似跟踪的跟踪,才是最高明的跟踪,最不会被人发现是跟踪。   江沅想,她真是信了贺宴的邪。   “是吗?”陈时声音淡淡的,不复初始的热情,“既然如此,在下与贺兄一同去吧。”   贺宴颔首,三人进了适衣店铺,店里的伙计迎上来,热情招待。当听说贺府贺宴的名号时,笑容更盛一层,引着三人上了二楼,去了预留的包间。   在伙计去请师傅来量尺寸的时候,陈时恢复了笑意,对贺宴道歉道:“原来贺兄早已经有了预定,诚不欺我,是在下多虑了,抱歉。”   贺宴非常大度地表示不在意。   陈时跟着来适衣店铺,便是为了验证贺宴说话的真假。既然贺宴说得是真,他便不再多待,很快告辞离去。   江沅从包间的窗子里看着陈时走出适衣店铺,融入熙攘的人群,消失了踪迹。   今日不能再继续跟踪,陈时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江沅坐回椅子上,幽黑的眸子望向贺宴,“怎么回事?”   为什么贺宴会提前预定到适衣店铺订制衣服?而且,恰好是被陈时发现被他们跟踪的地方。若是神机妙算,先知到这个地步,江沅是不信的。   贺宴如同孔雀,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骄傲开屏,“我让贺小七在梧州城的每条街上都预定了几家店,买衣服的,酒楼,茶楼,不管陈时在哪里发现我们跟踪他,我都可以让他打消疑虑,让他相信我们是顺路,而不是跟踪。”   这波操作,666。   “陈时将素衣和死去的姜介埋在一起,一定是因为素衣和姜介之间有什么。陈时认识王元生,素衣喜欢王元生,也许,王元生认识姜介。我们去找王元生试探试探?”   伙计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面容和善,未语先笑,“是这位小姐要做衣裳吗?”   贺宴敲敲桌子,“夫人。”   妇人立刻改口,带着歉意道:“小的口误,夫人见谅!”   江沅未挽发,妇人自然以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倒也不是她的错。   贺宴笑吟吟地看着江沅,“夫人,我们先做几套衣裳吧?”   江沅刚想拒绝,贺宴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又加了一句:“如果陈时谨慎一些的话,他会再返回来打听,我们不做衣裳,岂不是说明我们真的是在跟踪他?”   也是。江沅站起身,任妇人给她量了尺寸,选了几套她喜欢的样式。   等妇人和伙计出了包间,贺宴将他的手机递给了江沅,管家贺小七发来了关于姜介的消息。   贺小七:“姜介与陈时系为同窗,堪比管鲍之交。姜介爱恋素衣多年,奈何素衣心有所属,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悲剧啊。”   贺宴:“少说废话。”   贺小七:“我就是感慨一下,不感慨会死,真的。”   贺宴:“……继续。”   贺小七:“除此之外,姜介的寡母对姜介寄望极厚,指望他科举高中,光耀门楣,她不可能让自家儿子去取一个烟花之地的妓子。据说,姜介寡母曾经去静嘉楼砸下不少银子,让老鸨懿娘破例允许她见了素衣一面。从那以后,素衣便对姜介避而不见。在静嘉楼定下要给素衣开\\苞的日子时,姜介硬闯素衣房间,与她交谈了一会。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电闪雷鸣,连老天都在可怜这对苦命的鸳鸯,不对,不是鸳鸯,男女?”   贺宴:“……你是在写小说?”   贺小七:“不不不,小说里现在都不这样写了。反正不知道素衣对姜介说了什么,姜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静嘉楼,在大雨里走了一夜,回家以后就病倒了。他在病床缠绵了半个多月,最后,竟然吐血而亡,你说惨不惨,惨不惨?”   贺宴:“姜介死的日期?”   贺小七:“素衣死前七日。”   素衣死那日,是姜介的头七。   江沅来来回回看着贺宴与贺小七的聊天记录,几乎能勾勒出整件事的大概。   从姜介的寡母和好友陈时来看,姜介的死与素衣脱不了关系。一方面,姜介因为对素衣情深而死,另一方面,素衣死了,便能去陪伴姜介,所以,陈时杀死了素衣,并且挖开姜介的坟墓,将素衣与姜介埋在了一起。   陈时躲在静嘉楼对面的暗巷里,可能是在为要杀死素衣而犹豫徘徊,也可能是在为杀死素衣等待机会,谁料想,素衣主动从静嘉楼里跑了出来,正好撞上了陈时。陈时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动手杀了素衣。这也能解释,为何陈时身上会带有利器,对素衣开膛破肚。   划花素衣的脸,可能是古人多迷信,认为此举可能会让死者认不出自己是凶手。拿走素衣的心脏,应该是静嘉楼的打手追了过来,他没时间,抹去痕迹,将素衣的尸体悄无声息地带走。姜介要的是素衣的心,他就先拿走了心。当仵作检查完素衣的尸体,将其送到义庄之后,陈时又偷走了素衣的尸体,将她埋到姜介的坟墓里。   但是,素衣手里为什么要拿砒\\霜?她为什么存了死志?   王元生家境不好,从他拿不出三百两买素衣平日常弹的琴便能推知一二。王元生没有银子能为素衣赎身,但素衣既然能凭一己之力从静嘉楼里逃出来,她为什么不和王元生一起私奔?   如果没有陈时,那应该是王元生等在静嘉楼,素衣吞了砒\\霜静静死在暗巷里。   只要弄清了这点,素衣被杀一案,基本就算真相大白。   但这里,没有监控,不能验指纹、DNA,无人找到陈时杀人的证据,一切都是推断,一切都是可能。   陈时若是不承认,这案子怎么算?   江沅虚心求教了贺宴,贺宴先是为她的精彩推断鼓掌,一脸钦佩加崇拜,演得像是真的一样,“沅沅,你真厉害!”   他解释道,只要凶杀案过程基本还原,凶手正确,不管有没有证据,系统都会判定你提交的答案正确。也就是说,六界神探大赛,不求证据,只看答案。   江沅眼睛一亮,她站起身就要去找王元生,准备想法设法问出他与素衣之间的事情,她就要提交答案,争取做第一个推断出凶手是谁的参赛者。   不弄清素衣为何手握砒\\霜,江沅心里不舒服,她有一点点强迫症。   江沅开了门,一回头,贺宴坐在远处不动,“怎么不走?”   贺宴伸出手,昂藏七尺的男人,硬生生被他摆出了可怜巴巴的委屈,“我……自己不能走。”   江沅:“……”   她刚推出作案过程,心情极好,她走回去,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温热的大手覆在了她的肩头,江沅提醒:“小心脚下。”   贺宴:“……我眼没瞎。”   江沅:“哦,我以为瞎了。”   贺小七将王元生家的地址发了定位给江沅。他家位置挺偏僻,小巷子弯弯绕绕,越走越安静。   江沅觉得贺小七特别能干,她问贺宴,贺小七是不是参赛者,得知不是后,她松了口气。不然,第一个提交答案的,肯定是贺小七。现在,她依靠贺小七,像是打游戏开了外挂,第一个成了她。   她也是许了愿的。   不管贺宴度蜜月一说,作为人类,能够参加六界神探大赛,让她不可思议又稀奇,大开了眼界,若是不尽力寻找凶手,夺一夺神探的名头,岂不是白来?   贺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覆在江沅肩上的手一勾,江沅被猛地拉向他的怀里。他身体紧绷,似是在戒备。   江沅与他贴得极惊,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他们正走在一条长长的巷子内,两面是高墙,前后无遮无挡。   极微小的声音呼啸而来,锐利又迅疾。   贺宴抱着江沅侧面躲过,下一秒,极微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汹涌而来。   江沅自知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减少贺宴的负担,她伸手抱住贺宴的脖颈,从贺宴肩头望过去,冰冷的光亮刺眼,她眯了眯眼,看清是刀刃锋利的飞刀。   贺宴丝毫不惧,抱着江沅,游刃有余地在刀海里游走、躲避。他侧耳倾听,捕捉偷袭者的位置。他顺手接过一把飞刀,反方向地投掷出去。   不多时,有闷哼声隐隐传来,似是伤到了偷袭者。   贺宴冷冷地笑了,那眼神似冰若雪,全然没了望着江沅时的温柔。江沅感受不到,贺宴陡然凌厉的气势,沉沉威严铺天盖地压向偷袭者。   偷袭者心头大乱,飞刀失了准头,纷纷掉落在地上。   贺宴揽着江沅,一脚踩在面前的飞刀上,轻轻碾了碾,硬铁所铸的坚硬飞刀零落成泥。   “沅沅,别怕。”贺宴轻轻地拍了拍江沅的背,温热的呼吸擦着她的耳朵,令她不自觉地向旁边躲了躲。   正在这时,一把飞刀以雷霆之势,直戳贺宴后背心。   江沅睁大了眼,失声喊道:“贺宴!”   贺宴仿若后背长了眼睛,九十度转身,一手接住了飞刀。骨节分明的手掌,白玉似的手指,握着雪白的飞刀。他唇边溢出一抹冷笑,缓缓捏了捏手指,那飞刀如同面团,随着他的揉捏变了形状。   贺宴随手扔掉卷成一团的飞刀,对着飞刀飞来的方向,作了一个招手的姿势。   一个白衣女子随着他的手势,姿势狼狈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人界凌子奇发了一个不到两分钟的视频。   人界凌子奇:“卧槽,古人真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九点左右更新,左右误差快两小时,捂脸== 第11章 凶手   在凌子奇发完视频后的第六秒,所有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的手机屏幕齐齐黑屏。等他们开机,再打开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的时候,视频已经不见了。   凌子奇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拍的视频怎么突然从手机里消失。   魔镜青峰:“哎,兄弟,你发的啥啊?没了,再发一遍吧。”   人界凌子奇:“找不到了,见鬼了。”   鬼界无魂:“我们鬼,吃你家大米啦?”   魔界许是:“就没有人好奇手机为什么突然黑屏的事?妖界出品一向有保证,反常!”   妖界胡然:“好奇心害死猫。”   魔界青峰:“楼上的话,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魔界许是:“有阴谋。”   鬼界无垢:“有阴谋。”   ……   狼狈摔倒在地的白衣女子趴伏在地上许久,肩背微颤,她抬起头,一双美目盈盈,哀怨的神色一闪而过。她静静地望着贺宴,凄惨一笑,张口欲言,“我……”   贺宴忽得大喊一声,“小笙,堵住她的嘴,带走!”   唇红齿白的少年突兀出现在几人面前,动作迅速又熟练地拿出巾帕塞进白衣女子的嘴里,他对着贺宴恭敬行礼,然后,一把拎起白衣女子扛起就走,速度极快,眨眼不见。   江沅:“……”   贺宴松了口气。   江沅松开抱住他脖颈的手,推开他的怀抱,“不解释解释?”   贺宴发誓:“我是清白的。”   他拉住江沅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我的心里只有你,其他的人对我来说,都是摆设。”   江沅:“……说重点。”   贺宴脸上浮现苦恼之色:“唉,怪我太优秀。爱慕我容颜与才华的太多,她们前赴后继,都想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江沅挣了挣,“你堵住她嘴干什么?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贺宴:“她一张嘴我就知道要讲什么,肯定是要赞美我、夸奖我,再倾诉一番对我的爱慕之情。这么多年,我见多了这样的,也听腻了。沅沅,怜香惜玉这词对我来说,只有对象是你,才有意义。她,哼,也配?”   江沅实话实话,“看那飞刀的样子,明显是想杀了你吧?”   爱慕,抱歉,她实在没看出来。   贺宴气愤控诉:“她们得不到我的心,就想杀了我,得到我的人也甘愿。太可怕了!沅沅,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他不遗余力地表示自己的身和心都是属于江沅的,绝对不会让其他女的染指。   江沅静静地听他吹,反正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吹完了,她指了指他的腿,“不解释解释?”   贺宴恍然,“你是想让我解释腿,不是那女子……”   江沅点头,“是啊,一脚将飞刀踩碎成渣渣,空手捏扁飞刀,你这么厉害,竟然会被狗咬?”   贺宴睁眼说瞎话,“可能那狗天赋异禀?”他扶住江沅的肩,轻声呼痛:“沅沅,我刚刚动作太大,腿有点疼,好像不能走了?”   江沅半蹲下身,手摸上他的左腿,在大概的伤口位置停住,“这里疼吗?”   贺宴:“……嗯,是这里疼,真的疼,沅沅,你给我吹……”吹。   江沅站起身来,一脚踹过去,“疼你妹!你昨晚被咬得明明是右腿!”   不是左腿?贺宴犹疑了一会,他昨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小狗咬破他的皮肤,而不是一沾上就绷断它的狗牙。维持着伤口的流血程度,让江沅看清自己的伤,扮柔弱博取同情。一夜过去,伤口早就自然愈合,他被江沅一说,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咬了哪只腿:“……啊,对,我感觉错了,我是右腿疼,沅沅,我右腿疼……”   江沅试探:“真的是右腿疼?”   贺宴斩钉截铁:“右腿疼!”   江沅冷笑,“你昨晚被咬得是左腿。”   江沅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还是去和七叔学学演技吧!”   她口中的七叔是指贺府管家贺小七,妖界不知名人士。   苦肉计失败。贺宴嘀咕:“我就是跟他学的……”   江沅耳力极好,“学得不够精。”   按照贺小七给的定位地址,江沅和贺宴找了过去。破败的小院,围了一圈篱笆。两扇木门摇摇欲坠,但它们被一把铜锁锁住。   邻居出门倒水,江沅上前询问得知,王元生在今早出门,进京赶考去了。   邻居说:“他父母生前对他寄予厚望,以全家之力供养他读书,指望他能够考中做官,改变平民身份呢。这不,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王元生就早早进京温习书本,准备考试了。”   江沅这便懂了,为何素衣满心绝望,手握砒\\霜意图寻死。   凌子奇给江沅发信息:“嘿,人类,我告诉你哟,素衣的尸体又不见了。”   江沅:“……”   凌子奇:“大胆地猜一波,哪去了?”   江沅:“姜介的坟里?”   凌子奇:“我猜也是,嘿嘿~”   凌子奇:“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顺便盗个墓,不盗财,只盗尸。   贺宴伸头瞅了一眼,皱眉道:“他为什么冲你嘿嘿嘿?”   江沅与凌子奇约了一个地方,一起去了城外,找到了姜介的坟墓。   之前,凌子奇录下了贺宴抱着江沅躲避飞刀的视频,惊叹古人武功高强。因为他离得远,压根没有认出那两人是贺宴和江沅。贺宴自身气势强悍,某些原因使得他被录入镜头后,面容自然模糊,而江沅又躲在贺宴的怀抱里,凌子奇只能看到她的额头。   看额头识人,显然,凌子奇还没有学会这项本领。   江沅身姿窈窕,衣裙繁复,行走间纤腰盈盈一握,眉间清冷,气质独特。凌子奇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脸红了,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话结结巴巴,“我……嗯,我们……走吧。”   贺宴直白地问:“你脸红什么?”   凌子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谁脸红了?我这是,是被太阳晒的!”   他皮肤白,脸一红,衬着白皮肤,特别明显。   江沅轻飘飘地望了贺宴一眼,他立刻闭了嘴,苦肉计刚被戳穿,正是心虚的时候,他不能再惹江沅生气。   见贺宴没有追问,凌子奇悄悄松了口气,他偷偷地又看了一眼,啊,小姐姐真好看,比他们班的女同学都好看。人又文静,声音也好听,要是能和她坐一起上课,多幸福啊。   贺宴紧盯着凌子奇,见他表情越来越迷幻,快走了一步,踩到了凌子奇的脚后跟,令他一个趄趔。   凌子奇从幻想中醒过来。   江沅没看到贺宴的小动作,顺口关心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   凌子奇避开江沅的视线,对贺宴翻了一个白眼:真幼稚!   他自幼熟读各种探案小说,对细节把控精准。从第一次见到贺宴和江沅,他就看出两人之间不是清白的朋友,肯定有感情纠葛。特别是贺宴,宝贝一样护着江沅,生怕被别人觊觎。   凌子奇没想过当第三者,但,好看的小姐姐是属于大家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一眼,那是必须的!   贺宴无所畏惧,他坚信,爱情里的男人,能有多幼稚就有多幼稚,弱智也是可以的。   凌子奇熟门熟路地领着江沅和贺宴去了姜介的坟,但是,那坟,依旧是凌子奇挖开后掩埋的模样,并没有再次被挖。不过,坟前的土地上,有许多乱七八糟地脚印。   凌子奇:“这是?”   三人的手机忽然同时响了一声。   “六界神探大赛:凶手已经缉拿归案,答案第一人已有归属。各位亲爱的参赛者们,请于三个小时内提交您的答案。三个小时后,我们全员退出案件发生世界。再次提醒,请抓紧时间提交答案,过时不候!祝您生活愉快!”   凌子奇神色复杂,“祝您生活愉快……我有了一种收到中国移动短信慰问的错觉。”   江沅手指移动,噼里啪啦飞快打字,将自己猜测的关于素衣被杀一案的所有内容,条理清晰地归纳总结,然后提交答案。   “六界神探大赛:人界江沅,您的答案已经提交,请您耐心等待结果评析。祝您好运!”   凌子奇一边提交答案,一边对江沅说:“多亏了你告诉我凶手叫陈时,不然我三个小时内还真查不到他。回去地球,我请你吃饭啊。——嘿,还不知道你在哪个城市呢,上大几了?”   时间倒流回几个时辰之前,魔界赤离与青峰二魔,坚信世上最幸运的事便是守株待兔。他们虽然不知道素衣的尸体为什么会被偷又被送回来,但是,他们觉得,义庄,是一个关键的地方。   二魔带了瓜子、板凳,躲在义庄的角落里,晒着太阳,聊着八卦。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等来了一个人,那人偷偷摸摸扛走了素衣的尸体。赤离和青峰收了瓜子,拎着板凳,悄悄尾随。   等到那人走到一处坟墓前,放下素衣的尸体,拿起准备好的工具准备挖坟的时候,二魔跳了出来。   魔的脑筋比较直,他俩想不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二魔坚信这人就是杀死素衣的凶手。   赤离与青峰立刻绑了那人,带上素衣的尸体,去了梧州城的衙门,击鼓报案。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梧州城衙门通过审问,很快破了素衣一案。   赤离与青峰拿着衙门的奖励金,美滋滋地提交了凶手的名字——陈时。   至于,作案过程,陈时到了衙门供认不讳,说得很是清楚明白。二魔干脆利落,依次提交答案。   嗯,你说素衣手里的砒\\霜?嘁,作为魔,能第一个抓住凶手已经很不得了了,指望魔谈细节,天黑了,洗洗睡吧!   王元生背着书箱,向着京城而去。长路漫漫,他踽踽独行。露宿郊野的时候,他总是梦到素衣落泪的那张绝美的脸。他爱她,但他拒绝了带她私奔,逃出青楼。   他注定要高中做官,为黎民百姓谋福祉,名扬天下。可,他感觉到寂寞。   父母早逝,素衣身死,这世上,独剩下他自己,以及素衣留给他的一纸信笺。   “从此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王元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空荡荡的。   静嘉楼夜夜笙歌,歌舞不休。美人一个接一个,很快,再没人记得素衣是谁。   陈时仅在大牢里待了一夜,第二日,便被狱卒客气请出。陈大善人等在门外,见了他,安抚一笑。   陈时亦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左右更新,是我要追求的梦想==第一案完,下一章开始第二案。明天放假第一天,可能不会更新== 第12章 平妻   农历三月十八,晴 ,无风,宜嫁娶。   京都今日最大的热闹,便是的振国侯的儿子娶左相的嫡长女为平妻。   八台大轿,唢呐吹打。新娘的嫁妆一台又一台,逶迤不见尾。整个京都都被惊动,场面极其壮观。百姓围街而观,一层又一层。   轿子从孙府出来,绕了几道街之后,停在了振国侯府门前。俊朗挺拔的新郎官一身喜服,正候在门前。   满面红光的媒婆站在轿子前面,冲着新郎官贺喜,而后喊道:“请新郎官踢轿!”   新郎官站着没动。仔细看去,新郎官赵盛脸上并没有娶亲的喜气,甚至眉间隐着一抹愁苦。他绷着脸,人站在此处,神思却不知飘哪儿去了。   媒婆有些着急,她生怕婚礼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拿不到赏钱。她压低了一点声音,“赵二公子,踢轿啊!”   围观的百姓躁动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议论纷纷。   “振国侯府这位二公子和原左相家的嫡女青梅竹马,待她刚及笄,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回来,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   “可不是嘛,两人浓情蜜意,婚后举案齐眉,可是京都有名的恩爱夫妻,这才几年?三年吧,马上就另娶他人了。”   “当然了,原左相家犯了事,该贬谪的贬谪,该流放的流放,一门几百口,也就剩下振国侯府二少夫人一个在京都。”   “振国侯府二公子也是好本事,娶了一个左相女儿,又娶了一个左相女儿。”   “哎,左相女儿身份那么高贵,怎么愿意嫁人做平妻?”   “听说,左相女儿对赵二公子一往情深,非他不嫁呢。”   ……   振国侯府前院人来人往,奴仆忙得脚不沾地,伺候着来贺喜的客人。但后院,却隔绝了热闹,冷冷清清。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前院沾喜气。   梧桐院里静悄悄的,陈梓然临窗而坐。院内一角,栽种着一棵樱桃树,那是她与赵盛二人成婚后亲手栽下的。她喜欢吃樱桃。如今,黄色的樱桃在绿叶间格外显眼,一颗颗饱满发亮。可,陈梓然却没了吃的心情。她望着小麻雀飞过来,啄食着成熟的酸甜樱桃,目光茫然。   丫鬟雪容要去驱赶麻雀,陈梓然却关上了窗,“你出去吧,我歇一歇。”   雪容欲言又止,短短时日,自家小姐迅速消瘦,面容憔悴。她自小随陈梓然长大,后又跟着陈梓然来了振国侯府。赵盛与陈梓然之间,没人比她更清楚。雪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轻轻关上了房门。她也没有走远,梧桐院里的其他人都被借去前院帮忙。偌大的梧桐院,今日只有她与小姐二人。   雪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守着自家的小姐。   振国侯府门前,赵晢匆匆来到赵盛跟前,低声道:“二弟,别任性,快踢轿,将新娘迎进来。”   他扫了一眼挤着看热闹的人,声音又低了一点,“侯府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惹恼了左相……”   赵盛眼神从焦急的媒婆脸上掠过,落在大红的喜轿上,他问赵晢,“我答应娶孙若茉为平妻,她后娶,自然要对梓然敬重。可左相求了圣上赐婚,又破例封了她为五品的诰命夫人。梓然都没有诰命,她一个平妻凭什么有?她身份高了,以后,梓然怎么办?梓然……”   赵晢打断他的话,“二弟,不管怎样,孙若茉你都必须娶!”   赵晢对媒婆使了一个眼色,媒婆会意,忙又高声喊了一次:“请新郎官踢轿!”   赵盛闭着眼,面前又浮现出他的娘亲欲跪下求他娶孙若茉的场景。他垂下眼,冷着脸,走到喜轿前,忍着怒气,踹了喜轿一脚。轿身晃了晃。   媒婆怕再出意外,慌忙掀开轿帘,欲请出新娘。   赵盛盯着轿子,忽而笑了笑,轻松又惬意,他轻轻地问:“新娘呢?”   媒婆猛然回头,轿子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梧桐院,雪容打了一个瞌睡,手腕一抖,差点从门前的台阶上栽下去。   前院喧闹声大了起来,似乎出了什么事。雪容敲了敲门,“小姐?”   她侧耳倾听,里面没有动静。雪容以为陈梓然睡着了,她轻轻打开门,走进内室,想看看她盖好被子没有。   屋子里层层帷帐随着风摇摆,三丈白绫绕着屋梁垂下来,陈梓然脖颈挂在白绫里,双眼紧闭,脚下悬空,乌沉的圆凳倒在地上。   柔滑的帷帐擦着雪容的脸,令她恍惚了一瞬,雪容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小姐!”   ……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魔界许是:“自杀,鉴定完毕。这是一道送分题。”   妖界胡然:“何以见得?”   魔界许是:“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家倒了,夫另娶了。心灵脆弱的女子活不下去,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鬼界无安:“既然是自杀,为何还会被选在大赛里?”   魔界许是:“那个失踪的新娘,孙若茉是吧,也许她死了,我们要去查她被谁带走又被谁杀了。”   魔界赤离:“我比较好奇,素衣案里我蹲守到了凶手,但我却不是第一名?”   六界神探大赛每一案都会有排名,但不公布,在全部结束之后才公布综合排名。每一个参赛者,都只能收到自己在这一案里的排名。   素衣案里,魔镜赤离和青峰蹲守到了凶手,他们一个排名第三,一个排名第四。   第一、第二是谁?   魔镜赤离:“第一不要怂,勇敢站出来!”   妖界胡然:“不错哦,居然能看到凶手,劳资连凶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人界凌子奇:“劳资知道凶手的名字,可劳资的作案过程却被评为‘荒谬’,难不成我的表达能力不行?”   魔界许是:“哈哈哈,我觉得跟表达能力无关,可能你的路人杀人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人界凌子奇:“我不服,路人无敌!”   仙界秀盈:“为什么死得又是女子?@六界神探大赛主办方女子吃你们妖界大米啦?”   这个时候,所有的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已经被传送到案件发生的世界。他们此刻,全部处于京都。   江沅数着荷包里的几粒碎银子,她问贺宴:“是不是每个参赛者,都只有这些钱?”   不等贺宴回答,她又问:“如果是,那你为什么能买得起那么大的宅院?”   贺宴眉梢挑起来,慎重道:“沅沅,等这一案结束,我就把我的所有身家全部交代给你!”   江沅:“……”她并没有问他的身家,好吗?   算了,她不问了,心累。   江沅看到了讨论群里的信息,她不会告诉赤离她就是第一。她觉得,她能得第一,不仅是因为她完整提交了凶手和作案过程,还是因为她连素衣手中握着的砒\\霜以及她和王元生的爱恨纠葛也提交了上去。   她的第一,得来并不货真价实,该分贺小七一半。   贺宴告诉了江沅后续,陈时并没有为素衣赔命,甚至连坐牢都不用。   素衣,一个青楼妓\\子,供男人赏玩,有钱便能买到。陈大善人为了梧州城捐赠了那么多钱,百姓感恩,衙门尊敬,他的儿子陈时本身又是青年才俊。陈时不过是杀了一个低贱女子,怎么会为她赔命?   素衣就那么白白死了。可她,若是活着,怕还不如死了吧?   江沅心情复杂,庆幸自己没有活在那样的时代。   京都房价可谓是天价,贺宴大手笔地又买了一套大宅院,与振国侯府比邻而居。   管家贺小七候在门前,对着两人迎了上来。   “夫人好,夫人辛苦了,夫人快请进!”   三句“夫人”,亲热又殷勤。   想起贺宴曾经说过的话,江沅试探着问他,“你真是马屁精?”   她眼神清冷,问得认真。   贺小七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夫人,我不是……”但他也没有说自己到底是什么。   贺宴摇着扇子,大笑出声:“哈哈哈……”   贺小七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面不改色地引着江沅进了京都贺府。   江沅特意望了一眼与振国侯府相隔的院墙,贺宴不会无缘无故将宅院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到最后,还是按照原计划==古代逼婚悲剧 第13章 雪容   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江沅又一次翻上了院墙。这一次,她事先与贺宴说好:“别作妖,再被狗咬,我就把你扔给狗吃。”   贺宴指天发誓:“绝不掉链子,全部听你的!”   两人顺利翻到振国侯府内,贺宴拉住江沅,贴在墙边。月光朦胧,江沅抬头望向贺宴,不明所以。   贺宴手指竖起在唇前:“嘘!”   稍倾,离他们不远处,有人影从院墙下翻下来,可能业务不熟练,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发出一声急促的呼痛声,又很快捂住嘴,猫着腰跑远了。   贺宴依旧不动,他环着江沅的手臂,两人贴得很近。月色迷人,月色下的贺宴眼中洒了月光,深情凝望着她。在江沅怀疑贺宴是不是在占她便宜的时候,又有人影从院墙上翻过来,迅速又敏捷,警惕地四处张望一番,走远了。   “今夜的振国侯府很热闹啊。”贺宴率先走在前,他依旧手握着骨扇,一边摇着,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似是闲庭散步,一点偷听墙角的自觉都没有。   江沅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树影里,不将身影暴露在月光里。   贺宴没有挣扎,他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江沅冷冷道:“闭嘴!”   贺宴偷偷摸摸地牵住了她的手,她甩了甩,没甩开。温热的手掌叠加在一起,温度上升,滚烫灼热。   贺宴心情极好,唇角勾起,忍不住笑意。月色美好,他与江沅手牵手散步,温馨又惬意。啊,他忍不住想赋诗一首。不过,江沅让他闭嘴,老婆的话不能不听,他还是闭嘴吧。   被江沅单方面认可的探案小助手——管家贺小七,早早地画了一幅详细的振国侯府平面图。他写字抽象,画图倒是靠谱。江沅找了个角落,让贺宴用身体遮挡住,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蹲着仔细研究。   上南下北左西右东,她懂。一张图上,哪里在哪里的方向,她也懂。但是,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在哪里?哪边是南哪边是北?   江沅默默地收起地图,正直如她,作弊要不得,还是靠运气,慢慢找吧。   “噗嗤。”贺宴没忍住,江沅地理学得不错,但是不能学以致用,从书本到现实,她方向都分不清。   嘲笑她?江沅眯起眼睛,淡淡地问:“你笑什么?”   贺宴立刻绷起脸,装失忆,“我没笑,我在想,贺小七真是失职,画什么地图?就他画地图的水平,谁能看得懂?他应该将贺府平面图导入手机,让你可以手机导航。贺小七,太不能干了!”   不能干的贺小七打了一个喷嚏:谁黑我?   江沅随便选了一条路走,却被贺宴拉回来,指着反方向的一处院落,“走这边。”   江沅站着,悠悠地问:“贺小七画的图谁能看得懂?”   “我看不懂,”贺宴极力否认,他伸手给江沅看,“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骨节分明的手捏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   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涨,江沅拍了拍他的肩,“难为你了。”   贺宴打蛇随棍上:“不难为,哄老婆是老公应尽的责任!”   江沅嫌弃地退开一步,向着他指的方向大步走去,“太娘了!”   贺宴保持着兰花指的姿势,跟上江沅,“非是我娘,而是掐指一算不捏兰花指不正宗。”   偌大的振国侯府悄无声息,各处亮着灯光的院落也不多。陈梓然是侯府二少夫人,她死了,振国侯府却没有一点动静,不太正常。   江沅走了一段路,一个侯府的仆人都没有遇到,“侯府怎么这么安静?守夜的人也不见一个?”   贺宴摇了摇骨扇,姿态风流,“左相女儿孙若茉在嫁到振国侯府时,突然失踪,侯府自然需要派人去寻找。”   梧桐院是少有的几个亮着灯光的院落。院门虚掩着,江沅轻轻地闪身进去。   透过敞开的窗子,江沅看见,白日的新郎官振国侯府二公子赵盛抱着陈梓然坐在地上。他下巴靠在陈梓然的肩上,面色凄然,垂着眼出神。   夜风微凉,死去的陈梓然身体已然冰冷。赵盛仿若感觉不到,他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抱着,她就不会离开。   樱桃树枝繁叶茂,在月色下,笼罩了一大片的阴暗。江沅拉着贺宴躲到了樱桃树下,   “陈梓然是真的死了吧?他这样,是做什么?”   江沅压低了声音,问贺宴。   贺宴不甚在意,眼中含了讽刺,“后悔了吧。”   已经另娶他人,背弃了与陈梓然一生一世一双的誓言,等到陈梓然死了才后悔莫及,可又能怎么样呢?陈梓然,已经死了。   有人从梧桐院外走进来,步履匆匆。近了点,江沅认出是雪容,陈梓然的贴身侍女。   雪容推开门走了进去,到了明亮的灯光下,她眼中的怨恨和讽刺明明白白显露出来,她站在离赵盛一丈远的地方,开口说话,“小姐已经死了,你现在做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赵盛动也不动。   “未出阁前,我家小姐被称为京都第一美人,加之左相嫡女,提亲的人连门槛都踏破了。你当初怎么说的?‘天下女子,吾唯爱梓然一人。’”   雪容眼神温柔地落在陈梓然身上,“赵盛,你爱我家小姐吗?”   赵盛放空的眼抬了抬,他道:“爱。”嗓音暗哑。   “爱?”雪容的声音很奇怪,“如果你爱,那我家小姐死了,为什么你不宣布她的死讯,再为她办一场隆重的丧事,让她入土为安?”   赵盛痛苦地扭曲了脸,他抱着陈梓然的手更紧。   雪容步步紧逼:“赵盛,赵二公子,我家姑爷,奴婢问问您,您真的信我家小姐是自尽而亡的吗?”   “您信吗?您不信!”   雪容蹲下身,拉住他的手臂,直视着他的双眼,“您不信,但您却不愿为我家小姐讨回公道!你只能抱着我家小姐的尸体在这里自欺欺人!表现得像是一往情深,实则你就是个胆小鬼,一个懦夫!虚伪、懦弱,真让我恶心!”   她一把推开赵盛,让他抱着陈梓然倒在了地上,她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樱桃树,喃喃道:“樱桃熟了呢。”   江沅绷紧了身体,想往树后面藏藏,却撞在了贺宴身上。   这时,雪容转过了头,望着赵盛道:“还记得那年栽种樱桃时,小姐和您说过的话吗?”   陈梓然散落的青丝柔滑,赵盛将发丝揽到她的耳后,他记得陈梓然爱吃樱桃。成婚后,他特意移植了一株樱桃树,栽种在梧桐院里。   陈梓然帮着浇水,她玩笑道:“我从书上读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阿盛,你说……”   他伸手捂住她的唇,“别胡说。”   陈梓然笑着,温婉如画:“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有感而发。”   谁都没有料到一语成谶。赵盛哽着的泪意上涌,不能自己。   雪容却冷笑起来,“别假惺惺了,人死如灯灭,小姐已经死了,留了尸体又能怎样?雪容是个奴婢,但雪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家小姐枉死,却什么也不做!”   她跪下来,对着陈梓然磕头。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走出了梧桐院,月光洒下来,那背影,坚定又悲壮。   赵盛依旧抱着陈梓然,不言不语。   夜风更大了,贺宴说:“走吧。”   他们沿着原路回去。贺小七守着梯子,见二人回来,他殷勤地询问江沅:“夫人,要吃夜宵吗?小龙虾来一盆?”   江沅拒绝:“不。”   贺小七失望,江沅又道:“一盆太多了,来一碗吧,——一大碗。”   “好勒。”贺小七喜气洋洋,转身去了厨房。   “你肚子……不舒服?”从梧桐院出来,贺宴一直手捂着肚子,江沅便问了一声。   “不是。”   贺宴走进房间里,站在桌子前,将自己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饱满的黄色樱桃,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江沅:“……”   贺宴拍了拍手,凑到她身边邀功,“沅沅,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樱桃的。”   “梧桐院那棵樱桃树上的?”   见贺宴点头,江沅终于明白,为何她站在树下的时候,老是能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原来是贺宴在摘樱桃。   贺宴将樱桃一颗颗捡在果盘里,“我让贺小七洗洗。”   江沅按住他,“我不吃。”   贺宴疑惑:“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吃樱桃的吗?”   可这樱桃是陈梓然与赵盛栽种的,陈梓然刚死。江沅觉得,她再爱吃樱桃,也吃不下那棵樱桃树上的樱桃。   贺宴不明白,若是他明白,也就不会去摘了。江沅不想与他分享自己内心复杂的感情,便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贺宴:“?”   江沅只好简单粗暴:“我今晚不想吃樱桃,我要吃小龙虾,懂?”   贺小七端着小龙虾过来,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贺宴将满满一果盘的樱桃递给贺小七,“尔是君子乎?尔是廉者乎?尔不是,送你吃吧。”   贺小七放下小龙虾,听懂了送他吃三个字,欢欢喜喜地接了樱桃,道了声谢,去给他亲爱的夫人端汤解腻去了。   此日夜半,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有人@了人界凌子奇。   鬼界辰天:“卧槽,古人果真牛\\逼!”   鬼界辰天:“不管你们信不信,今晚,我被一个古人点了穴,在樱桃树上蹲了大半夜!”   作者有话要说:  尊重现实,我把更新时间改为了九点以后==但,我还是有一个九点左右更新的梦想~ 第14章 丑事   事实证明,六界爱熬夜修仙的大有人在。   鬼界无安:“丢我们鬼界的脸,下一题!”   魔镜赤离:“哈哈哈…… 你是偷吃樱桃被抓现场了?”   妖界守须:“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千古道理,为何不信?”   鬼界辰天:“你们这群愚蠢的人,哼,提示一点,案件死者窗前有棵樱桃树。”   鬼界无安:“是鬼,不是人,谢谢!”   魔镜赤离:“是魔,不是人,谢谢!”   妖界守须:“是妖,不是人,谢谢!”   人界凌子奇:“卧槽,我们人无辜背锅,我恨你们!”   人界凌子奇:“我比较好奇,那个点穴的古人是谁?他充当了什么角色?”   鬼界辰天:“参赛者都是平凡人水准,点不了穴,所以肯定不是参赛者,但也不是侯府的侍卫。不然,为侯府安全计,他该把我关起来审问。”   人界凌子奇:“兴奋.jpg莫不是凶手?”   鬼界辰天:“这样一说……我觉得有可能。”   鬼界辰天:“啊,我竟与凶手擦肩而过,遗憾。”   魔镜赤离:“是啊,凶手竟然没顺手杀了你,庆幸。”   人界凌子奇:“凶手如此牛\\逼,我们怎么抓?发愁.jpg”   魔镜许是:“我再强调一遍,陈梓然是自杀。坐等孙若茉身死消息传出,然后找凶手。”   妖界胡然:“天快亮了,洗洗睡吧。”   鬼界辰天:“啊,内心激动,无心睡眠,再聊个五块钱?”   魔界青峰:“先打钱!”   底下跟着复制了一长排的“先打钱”。   鬼界辰天:“……你们这群掉进钱眼里的人,我不屑为伍,再见!”   农历三月十九,第二日。   江沅一觉睡到自然醒,她拿出手机看时间,不过早上七点钟。她翻了翻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的聊天记录,手顿了顿。   根据鬼界辰天所言,他昨夜也去了梧桐院,蹲在那棵梧桐树上,被一个古人点了穴。他在树上,她和贺宴在树下。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树上有人,也可能是他们离开以后,辰天才去。若不是,那辰天口中的古人,是贺宴?   地铺上,贺宴闭着眼,睡颜单纯又安静。地面坚硬,肯定不如高床软枕舒适。江沅想不通,隔壁房间好好的床不睡,非要坚定不移地跟她一个房间睡地铺。   贺宴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他对上江沅的视线,立刻笑了,瞳仁里带着刚醒的迷蒙,如湖水般纯净,“早!”   他半坐起,身上的衣衫经过一夜的睡眠半敞开,露出了半边胸膛。随着他的动作,肩上的衣衫往下垂落更多,他丝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肩膀。   江沅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咳,“衣服穿好。”   贺宴笑了笑,慵懒的声音比平日间更低沉,散发着诱惑的气息,“沅沅,你害羞了?”   江沅忽视自己有些热的耳根,嗤笑道:“害羞你妹!”   她从床上爬起来,越过贺宴去洗漱。   身后,贺宴低笑出声,心情愉悦。   江沅想揍他。   贺小七真乃能人也!看到他准备的早餐,江沅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牛奶、三明治,水果和蔬菜沙拉,明晃晃的西式早餐。江沅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穿着古装的丫鬟,再望一望桌子上的早餐,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贺小七为江沅拉开椅子,“夫人,今天我们换换口味,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青的蔬菜,红的樱桃,煎得金黄的鸡蛋,色彩搭配鲜明,十分诱人食欲。   贺宴执着骨扇敲了敲贺小七搭在江沅椅背上的手,慢悠悠地道:“贺小七,你再为你家夫人拉椅子,我就把你扔回妖界去。那是我该干的事,你能代劳?”   贺小七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关于振国侯府的事情,贺小七打听到一些消息。在江沅吃饭的时候,他就一一说与江沅和贺宴听。   振国侯府如今表明繁华,实则风雨飘摇。如今的侯爷,赵盛亲爹赵侯爷能力出众,靠着与原左相陈翟的姻亲关系,让振国侯府重新风光了一阵子。但皇帝年迈,太子未定,众皇子夺嫡,赵侯爷与陈翟站了二皇子,可最后登上皇位的却是五皇子。二皇子一系包括众多跟随者全部被清洗处理,陈翟身为左相,首当其冲。陈翟一门,贬谪、流放无一幸免,结局惨淡。   赵侯爷焦心不已,当新任左相上门提及孙若茉与赵盛的婚事时,赵侯爷一口答应。孙左相有从龙之功,甚得当今圣上原五皇子的倚重。与孙左相结亲,意味着振国侯府保住了。   成婚当日,孙若茉突然失踪,掀开轿帘无人,赵盛的笑意毫不隐瞒,这彻底惹怒了为女儿担忧的孙左相。他沉着脸,定要赵侯爷给他一个交代,不然要让振国侯府好看。   而此时,陈梓然却死了。   赵侯爷狠狠心,一边派了侯府的人去寻找孙若茉,一边瞒了陈梓然死亡的消息,秘不发丧。他不关心陈梓然是怎么死的,他只想尽快找回孙若茉,让她与自己的二儿子拜堂成亲。   江沅吃完了早餐,问贺小七:“孙若茉找到了吗?”   “没有,她消失地无影无踪,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一天一夜了,侯府和左相府的人还没有追查到她的下落,也不能确定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劫持走的。不过,应该不是自己走的,据传,她对赵盛一往情深,十八高龄未嫁他人,一心等着赵盛,好不容易能够嫁给赵盛,她能自己跑了?脑子又没坏。”   贺小七从袖口里掏出一团纸,理开递给江沅,“孙若茉没找到,但是我看到了这个。”   江沅接过来:“什么?”   贺小七眼神发亮,“侯府的八卦,大八卦。”   振国侯府赵侯爷不顾伦理,与其大儿媳赵周氏有染,二儿媳赵陈氏不小心撞见,却被赵侯爷残忍杀害。赵陈氏尸骨未寒,侯府却隐瞒死讯,为赵侯爷与赵周氏遮掩,实乃丧心病狂!   江沅指着纸上的内容,不可置信:“这是真的?”   贺小七卖了个关子:“这样的纸张,一夜之间,贴满了京都繁华街道,现今,百姓之间,都在谈论此事。夫人,您猜,是谁贴的?”   贺宴笃定:“雪容,陈梓然的贴身丫鬟。”   “我让夫人猜的。”贺小七撇撇嘴,“是她,今天一大早,她去了大理寺击鼓鸣冤,状告振国侯府赵侯爷杀害二儿媳赵陈氏。”   江沅道:“雪容倒是有注意。想必她是不相信自家小姐陈梓然是自杀的。但是侯府的态度,肯定是不会追查陈梓然的死因。赵盛表现的一往情深,却懦弱无能,屈服赵侯爷的决定。”   雪容不知道谁杀了陈梓然,她只是一个丫鬟,人微言轻,陈翟权势不再,想为自家小姐争得公道并不容易。   雪容没有走寻常路。她揣度了百姓的八卦心理,编了振国侯府的丑事,引出了陈梓然的死。百姓不关心陈梓然怎么死,却会对赵侯爷与赵周氏的奸\\情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雪容又去大理寺状告赵侯爷杀害二儿媳赵陈氏,让百姓明白,这个八卦的可信度。   这是振国侯府的丑闻,极度影响侯府声誉。迫于压力,赵侯爷不得不配合大理寺去调查陈梓然的死因。雪容的目的达到了。   “状告侯爷,雪容要不要被用刑?我记得以前看电视剧,好像需要滚铁钉?”江沅挺佩服雪容,也羡慕雪容对陈梓然的情谊。   贺小七摇头,“这里不用,但是,如果状告不实,雪容会被处以极刑。”   江沅皱眉,“陈梓然是自杀还是他杀?”   孙若茉生死不知,但这被选入六界神探大赛,一定是有案件发生。若不是陈梓然被杀案,难不成是孙若茉失踪案?   贺宴伸手欲抚平江沅的眉,江沅下意识地后仰,“你干嘛?”   贺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头问贺小七,“如果陈梓然不是自杀,有哪些嫌疑人?”   贺小七掏出自己的鬼画符,一边看,一边讲给贺宴听,“我在纸上列了列,侯府有,一二三四,四人。赵侯爷,动机是巴结孙左相,除去没利用价值的陈梓然,让赵盛与孙若茉相亲相爱。赵晢,世子未请封,赵盛才名远扬,远胜于他,杀了陈梓然,赵盛情伤,必回一蹶不振。侯爷夫人赵郭氏,与陈梓然不和,成亲三年未生子,不孝,动机略低点。赵晢夫人赵周氏,妯娌关系不睦,之前因陈翟身份,陈梓然在侯府地位远超过她,嫉妒恨。”   贺小七自己又否认,“也不对,他们再想杀了陈梓然,也不该选在赵盛与孙若茉成婚这天。事关侯府生死,他们不会这么愚蠢。”   贺宴问:“还有哪些嫌疑人?”   贺小七继续看自己的鬼画符:“孙左相也可能,他视自己的女儿孙若茉为掌上明珠,又是赐婚又是封诰命,生怕自己女儿受委屈。杀了陈梓然,赵盛才能对孙若茉死心塌地。同理,孙左相的儿子孙略也有杀机,他疼爱自己的妹妹。除此之外,陈翟以往的政敌也可能对陈梓然动手。”   江沅道:“我们是不是该先确定陈梓然是不是自杀?”   贺宴会意:“赵盛抱着陈梓然的尸体待在梧桐院寸步不离,我们没办法查验尸体。”   昨夜他们翻墙去振国侯府,也是抱着偷看一眼陈梓然尸体的念头。   贺小七出主意:“今晚再去一趟,打晕赵盛就可以了。夫人,我再给您准备夜宵,小龙虾来一碗?”   江沅:“……”   这是谈吃什么的时候?   贺宴始终不忘他是来度蜜月的初衷,白日无事,他缠着江沅陪他一起去京都郊区的普华寺上香。   江沅不信神佛,对上香没兴趣。贺宴却找了理由:“孙若茉一个姑娘家,在古代这样的封建社会,她若是自己出走,不想被左相府和侯府找到,最好的去处便是寺庙。左相府和侯府一定优先去尼姑庵寻找,孙若茉也能想到这点,她应该会女扮男装,去普华寺。普华寺是皇家寺庙,左相府和侯府的人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能偷偷找,孙若茉便能趁机藏身其中,不被发现。所以,沅沅,我们去普华寺上香吧?” 第15章 刺客   春夏之交,普华寺一路繁花尽开,满眼绿意。风微微,层叠的裙角随着行走摇曳,发丝轻扬。贺宴一回头,便看到江沅乌发红唇,明眸皓齿,如同鲜明的画,美得摄人心扉。他不由地摒住呼吸,在江沅望过来的时候,由衷地赞美,“沅沅,你穿古装真好看!”   江沅挑眉:“我不穿古装不好看?”   不知为何,江沅每次和贺宴说话,总是忍不住找茬,鸡蛋里也想挑根刺出来。   贺宴立刻补救:“都好看,不管穿古装还是不穿古装,在我眼里,沅沅都好看。”   他甩开骨扇,正色道:“不穿最好看!”   江沅冷笑,“你看过?”   贺宴摇着骨扇的手顿了顿,忙转开话题,“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普华山上桃花开得正好,我们上香以后去桃林走走吧。我给你拍照。”   回想一遍高中时,贺宴给她拍的那些惨不忍睹的照片,江沅对此提议内心是拒绝的。   普华寺依靠皇家威仪,香火旺盛。山脚下,许多人虔诚跪拜。贺宴和江沅越过他们,踏着石阶而上。   “沅沅,若是你走不动了,我背你。”贺宴随时随地表现一个男人的担当,试图打动江沅。   江沅走在前方,她走得不快不慢,既能欣赏沿途悦目风景,又不至于耽搁时间。她步伐轻巧,身姿翩然,一口气爬上普华山,到达普华寺时,江沅仅仅是喘息急促了点,额上出了些细汗。   贺宴没得到展现男友力的机会,没背到美人,略遗憾。   大雄宝殿,佛祖庄严。江沅仅在殿门前望了一眼,并不进去叩拜。她一向不信佛,虽然跟着她的师父冲堔道人背了许多遍的《心经》。况且,高中以前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高中以后,遇见了贺宴,再到此次六界神探大赛,江沅的世界观早已粉碎重塑,但她依然不信佛。   或者说,她认为求人不如求己,拜佛不如拜自己。   贺宴摇着骨扇,意态风流,宛如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一般,他在寺里左看看,右看看,倒显得兴致勃勃。见江沅盯着他看,他立刻笑了,左颊边的酒窝浅浅。   江沅沉了口气,自从再次与贺宴重逢,她已经许久不曾背诵《心经》,也能安然入睡了。   “我们去抽签吧!”   贺宴拉着江沅去了专门放置签筒的地方,他问她,“沅沅,你求什么?”   他眼神渴盼,殷殷期望她能说出求盼二人姻缘长久。   江沅倒是不排斥抽签,抽一支玩玩,信不信两说。她认真地想了想,说:“求财吧,看看我能不能一夜暴富。”   贺宴摇起了签筒:“能,沅沅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我的就是你的。你已经一夜暴富了!”   “哦。”江沅神色淡淡的,“虽然我也想不劳而获,但显然,那是不现实的。贺宴,你一直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结婚证呢?”   贺宴委屈:“沅沅,你原本都叫我宴宴的,现在,怎么叫贺宴这么生疏的称呼?”   江沅开口就要反驳“我绝对没有叫过你宴宴”,马上又反应过来,他在转移话题,她吸口气,坚持追问:“结婚证呢?”   贺宴警惕起来,“我不会给你的,沅沅,我知道你拿了结婚证就要和我离婚,我是不会同意和你离婚的!”   他态度坚决,哪怕江沅因此不高兴,也绝不交出结婚证。   行吧,反正她没看到结婚证,一切都是他一面之词,空口无凭,她不承认。   签筒里掉落了一支签,贺宴捡起来一看,下下签。   江沅也摇起签筒,她捡起签来,下下签。   贺宴将两支下下签并排在一起,欢喜地笑起来,“沅沅你看,我们多有夫妻缘啊,抽的签都是一样的呢。”   江沅:“……”不想搭理他。   反正是下下签,也不用解签,贺宴将两支签塞进了签筒里,打算和江沅去桃花林看桃花。   “两位施主,请留步!”   一位胡须发白、面目和善的和尚喊住了他们,“阿弥陀佛,贫僧观二位施主命理相冲,命格相克,天生怨侣……”   贺宴似笑非笑,打断他,“你眼瞎吗?”   和尚慌忙念了几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乃是好心,施主勿怪。”   贺宴拉起江沅便走,在他们身后,那和尚从签筒里准确地拣出两人刚刚抽到的两支下下签。   普华寺桃林,落英缤纷,片片花瓣飘落在地上,画面静美。贺宴作出恍然的模样,“我挂在腰间的玉佩好像掉在抽签的地方了,沅沅,你在此处勿走,我去去就来。”   江沅没有拦他,只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可以肯定,贺宴没有说实话。   很多时候,贺宴都没有说实话。江沅知道,却没有追问。贺宴一直说着喜欢她,可江沅并不全信。不要说是蜜月期的夫妻,他们现在的关系,连男女朋友都不如。情侣间的信任,他们一点也无。   贺宴不对她说实话,她对贺宴不信任,很公平。   贺宴与江沅之间有隔阂,有时候面对贺宴,江沅别扭极了。她无法定位两人此时的关系,她只默默等待着。她还喜欢着贺宴,不说高中时初恋的刻骨铭心,单论贺宴那张脸,江沅没见过有谁长得比贺宴好看的。就冲那张脸,她也放不下贺宴。江沅告诉自己,人妖殊途,等她耗光了对贺宴的喜欢,她就可以潇洒离开了。   手机响了几声,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新消息。   人界凌子奇:“你输了@魔界许是”   人界凌子奇:“陈梓然不是自杀,是他杀!我看过陈梓然的尸体了,她脖子上的勒痕表明,她是被人勒死以后吊在房梁上的。左手指甲断了两根,应是挣扎所致,指甲里有未清理干净的皮屑,还有点血迹。”   人界凌子奇:“得意.jpg”   鬼界辰天:“赵盛不是抱着尸体不放,你怎么验的尸?”   人界凌子奇:“人有三急,我在樱桃树上蹲了半天,才蹲到那个渣男去茅厕,心疼我自己。不过,没遇到点穴的古人。”   妖界胡然:“渣男?”   人界凌子奇:“娶了老婆,还娶,不是渣男?”   妖界胡然:“敢问兄弟可是单身狗?”   人界凌子奇:“你是随便问问?”   魔镜赤离:“心疼单身狗,哈哈……”   妖界胡然:“那就是了,单身狗,你好!”   人界凌子奇:“卧槽……”   魔界许是:“单身狗兄弟,京都八卦听了吗?孙若茉众目睽睽之下从左相府上的花轿,中间花轿没有停过,沿路一直有百姓围观,但到了振国侯府后,轿帘一掀,人不见了。你说,她是怎么失踪的?谁干的?为什么?”   魔镜许是:“我依旧坚持我的想法,等待孙若茉死的消息传来,然后解开她的失踪之谜,再蹲守到凶手,这一案第一非我莫属,稳了。”   ……   江沅捏着手机沉思,陈梓然是他杀。从雪容的所做作为来看,江沅一开始就推断陈梓然是他杀,这一点,现在也证实了。孙若茉从花轿中怎么失踪的?人在何处?按照上一案的经验,这些问题必须全部解决,才有可能拿到第一。   贺宴说孙若茉可能在普华寺,江沅信了一半。另一半,不过是贺宴找借口,想和她一起来普华寺看风景。他一直认为六界神探大赛是两人的蜜月之旅,吃吃喝喝走走玩玩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桃花香清淡,此处偏静,四下无人。低着头的江沅猛然侧身,躲过后面刺来的匕首。   来人没想到江沅如此警醒,他一刺不成,再次对着江沅袭来。江沅神色冷沉,她一手握住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腕,另一手握拳击打对方的胸口。   穿着僧衣的刺客,脸上无遮无挡,平淡无奇的五官,扔进人群中就忘记了他长什么样。   刺客功夫不错,江沅与他打得势均力敌。刺客越与她交手越心惊,江沅虽气质清冷,眉间藏着坚毅,但一般人看她,身姿纤细,不过是娇软女子,软弱无力。但她,在师父冲堔道人的调教下,近身格斗非常厉害。   江沅冷哼,她的师父不是个合格的道士,画符卜卦通通不行,但是个十足的武者。以一当十,徒手劈砖,胸口碎大石——牛吹大了,胸口碎大石不行——都不是问题。   刺客手握匕首,江沅心有顾忌,最终被他占了上风,江沅握紧他的手腕,死命抵挡。刺客用力压下手腕,雪亮的匕首离她的脖颈越来越近。   正在僵持间,从桃林深处走出一个和尚,站在离两人不远处,困惑地看着他们,礼貌又迟疑地询问了一句。   “额,没打扰到你们吧?”   蛾眉秋水瞳,琼鼻樱桃嘴,行走间袅袅婷婷,骨架纤细,即使剃了光头,穿着僧衣,江沅还是一眼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第16章 命案   女和尚皱眉,仔细打量起刺客,“你不是我们普华寺僧人。”   她分析道:“假冒我寺僧人,手握匕首行凶,不是好人。”   刺客眼神狠戾,回瞪了她一眼,“滚!”   女和尚一惊,吓了一跳,从善如流地滚了。   江沅:“……”   她向后退了半步,抬脚踹在刺客腹部,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刺客手中的匕首,无可避免地划过她的手臂,匕首刀尖,断了。   刺客:“……”   江沅:“……”   刺客倒摔在地,眼盯着手中断了一截的匕首不可置信,一脸懵逼。江沅快步追过去,踹飞他手中的匕首,又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让他不能动弹。   有脚步声靠近,江沅一抬头,女和尚去而复返,手里抱着一根粗棍子。   见江沅已经制服了刺客,女和尚扔掉了手中粗棍子,轻抚胸,娇滴滴地道:“吓死我了。”   江沅两手按着刺客,对女和尚道:“帮个忙,将他裤腰带抽出来。”   女和尚回道:“不好吧?”   她语气迟疑,动作却干脆利落,她熟练地抽出刺客的裤腰带,和江沅两人一起将刺客绑在一棵粗壮的桃树上,捆得结实。   那刺客恐没想到女子如此豪放,不顾及男女大忌,他木着脸,不太敢挣扎,也不能挣扎,——裤腰带已经被抽,他动作稍大些,裤子就掉了。   绑完了人,江沅开始逼问刺客:“为什么杀我?”   刺客冷哼一声,平淡无奇的脸上挂上了誓死不屈的神情,仿佛下一秒便可慷慨就义。面对江沅的逼问,他闭嘴不言。   江沅捡起地上的断尖匕首,冷笑道:“真有骨气,不该在杀人失败后自尽吗?还是说,以为我是个弱女子,杀死我不过动动手,分分钟解决,所以,来之前没往牙齿里藏毒?”   她学着小说里看过的套路,“你若是不说,我就用这匕首一寸一寸划开你的肌肤,让你血流尽而死。”她盯着他眼,一字一顿问:“为什么杀我?”   被她眼神的冰冷怔住,刺客愣了一瞬,复回过神,脱口而出:“为何不去问贺宴?”   话出口,刺客自知失言,脸上闪过一抹懊悔。   果然和贺宴有关啊。江沅又问:“为什么?”   这次,刺客死活不开口了。   女和尚全程默默围观江沅审问刺客,见审问完,她指指刺客,问江沅:“他怎么办?”   江沅也不知怎么办,凌子奇丢了钱袋报官,反而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被抓进大牢,她同没有身份证明,可不想因此被抓。而且刺客知道贺宴,极大可能是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或者,幕后黑手是。   贺宴还没有回来。   女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神飘忽,生了退意,“我还有事,我就先……”   小笙突然出现,躬身对着江沅恭敬地道:“夫人,此人交给我处理。”   唇红齿白的少年,蓝衣束发,瞧着眼熟。江沅想起来,他是李程身边站着的那少年。   六界神探大赛由妖界主办,有意外发生难道也是妖界处理?   送手机给她的那两个妖界民政局工作人员称贺宴为妖隐王,江沅问小笙,“你认识贺宴?”   小笙默认,江沅又指着刺客问:“他为什么杀我?”   碍着女和尚在场,小笙走到刺客面前,先是打晕了他,才将他从桃树上解开,拎在了手里,才对江沅道:“夫人,这事请您问王吧。”   小笙拎着刺客离开了,随着他走得越远,刺客的裤子越往下掉,直至露出光裸的两条腿。   江沅看得目瞪口呆:“……”妖们,总是不拘小节。   至于女和尚,在小笙出现的瞬间,她就躲到了江沅的身后,拽着江沅的衣角,不肯露面。   小笙走了,女和尚满脸红晕。   江沅:“?”这是看上小笙了?   女和尚忙摆手,“别误会!”   她觉得自己有晕男症,长得越俊俏,她越晕。   江沅不明觉厉,她疑惑道:“为何刚刚见到刺客你不晕?难道他不是男的?”   “不不不,”女和尚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他长得不好看。”   女和尚拉着江沅诉苦,“哎呀,你不知道,因为我这破毛病,大家都传我喜欢那谁谁,其实才不是,那谁谁长得好看,我见了之后晕得很,我怎么解释,其他人都不相信。我爹还非让我嫁给他,成婚当日我跑了,来到这普华寺当和尚……”   江沅道:“你的长相一看就是女的,怎么能当和尚?莫不是主持……”眼瞎?   女和尚不太好意思,“我自己绞了头发,主持没奈何,先留我住一段时间,我虽然穿了僧衣,但我还不是和尚呢。哎,刚刚他唤你‘夫人’,你已经成亲了?”   江沅含糊地“嗯”了一声。她和江沅之间的关系,成不成亲的不好说,但面对陌生人,也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女和尚倒是想倾诉,“我真的佩服敢成亲的女子。我一直觉得这世间对女子很不公平,学着三从四德,守着各种规矩,嫁了人,又要伺候丈夫,又要伺候公婆,还要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务,真的很累。更可怕的是还要生孩子,那么疼,一不小心难产,连命都丢了。我不想成亲,还不如做和尚逍遥自在。”   江沅听她一席话,对她另眼相看,“所以,你逃婚了?”   “对!”女和尚见江沅除了惊讶,并无寻常女子那般的不赞同,忽然有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她聊得意犹未尽,但看看天色,已到了午饭时间,她对江沅道:“马上吃午饭了,我们边吃边聊?普华寺的素斋做得不错,很好吃的。”   江沅点头,“你先去,我去找一下……同来的人。”   “贺宴?”女和尚狡黠一笑,“你相公?”   江沅:“……”   女和尚眉眼弯弯,一颦一笑,娇美秀丽。   江沅与她道别,寻路回了抽签的地方。   贺宴与那位胡须发白的和尚对峙,贺宴伸手,摸上了和尚的脸颊。   江沅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吃了一惊,贺宴在非礼老和尚?   贺宴转头,见是江沅,眼神慌乱,忙道:“沅沅,你听我解释。”   江沅冷静下来,淡淡道:“我听着呢。”   贺宴却不知解释什么,不由沉思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你听我解释”,他又没背着江沅做错事。   那和尚一动不动,只眼睛能眨。江沅问:“点穴?”   贺宴道:“是。”他没法术,但他会点穴,会功夫,依然可以在案件发生世界横着走。   “鬼界辰天蹲在樱桃树上大半夜的事,是你干的?”   “是。”   江沅不解:“他得罪你了?”   贺宴摇头:“不是,我摘樱桃呢,怕他大惊小怪从树上掉下来。走得时候,我光想着樱桃不要掉,忘记给他解穴了。”   江沅绕着被点住穴道的和尚上下打量,神奇,想学。   那和尚脸上被贺宴摸过的额头有一角翘起,江沅顺手拽了一下,然后发现翘起的弧度更大。她全部拽了下来,面前面目和善的和尚脸不见了,里面是一张平淡无奇的男子脸,和刺客的脸一模一样!   江沅手里拿着那张逼真的脸皮,第一反应是拿手机拍照,卧槽,小说里写的□□,她今天亲眼见到,还亲手撕了下来。   就像贴完面膜撕下来,非一般的爽。   刚扛完刺客的小笙又一次出现,满面崇敬地参见了他的王,又尽职尽责地扛走了和刺客共用一张脸的和尚。   江沅先发制人:“上次刺杀你的白衣女子,你说是爱慕你,这次呢?难道也是爱慕你?”   贺宴厚脸皮地“嗯”了一声。   江沅:“……”好想打死他。   很明显,这是他们妖界内部的事。她是人,妖界的事她不插手。贺宴不说,应该也是此意思吧?   江沅与贺宴一起去了普华寺的饭堂。普华寺香火旺盛,在此吃午饭的人也多。青菜、豆腐,加米饭。菜色清淡,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一顿饭吃完,江沅都没有看见与她约在此见面的女和尚。   贺宴将带着的点心递给江沅,他怕她吃不习惯素斋,临行前特意让贺小七准备了点心。“你在看什么?”   江沅环顾四周,光着头、穿着僧衣的和尚很多,唯独没有女和尚。分别时,她忘记了问女和尚的名字,此时,也不好找人打听。   从饭堂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小沙弥,满脸急色,他紧张又焦急地走到一张饭桌前,小声地说了一句,那一桌的大和尚慌忙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隐约间,江沅听到了“出事了”,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贺宴耳朵灵敏,他听着听着,面色凝重起来,“普华寺出命案了。”   江沅问:“什么?”   贺宴略有些难以启齿,“有人被杀了,先奸后杀。”   作者有话要说:  想求收藏,收藏一个,就不是个位数了== 第17章 若茉   普华寺内专门留有一些厢房,以低廉的租金提供给来上香的人住。出事的便是住在那里厢房的客人。   从普华寺饭堂出来,江沅便见许多人朝着出事的地方匆忙而去,而她内心的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厢房外面围了许多人,几个普华寺的僧人拦在门口,不让无关人等进入。   厢房里隐隐有血腥味传出来,其间混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人群议论纷纷,有在叹“死状凄惨”,有在说凶手残忍,泯灭人性,江沅却被其中一人的话吸引:“听说死者原本是要去饭堂吃饭,却临时要回一趟房间,正好撞上了蹲守在她房间里的凶手……”   僧人们劝围着的人群离开,言说已经向官府报案,很快,衙门便会来人查案。   怕引火上身,增加不必要的嫌疑,在僧人们劝说以后,人群慢慢散去。   江沅却走上前去,态度礼貌地请问守在门前的一位僧人,“大师,死的是……没头发、穿着僧衣的女施主吗?”   那僧人念了一声佛号,“施主认识孙施主?”   江沅心陡然一沉,死的真是女和尚。“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不等那僧人回答,贺宴拉住了她,“沅沅,别进去。”   他与江沅可谓形影不离,她认识死者,应该是在桃林,他离开的那会儿。他知道,江沅心软,又善良,刚认识的人忽然被人杀了,还是先奸后杀,死状凄惨,若是江沅看到那幅场景,她怕是会悲伤难过。   江沅坚持,“我不靠近,就远远地看一眼。”   僧人们让开路,江沅走进了女和尚所住的厢房。厢房摆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柜子,可以说简陋。越靠近,血腥味越重。血从床上流淌,逶迤到地面。在血迹的前方,江沅停住了脚步。   女和尚仰躺在床上,光秃秃的头,原本秀美的眉紧紧蹙起,惊惶、恐惧和疼痛的交织凝固在她的脸上,眼半阖,分明是死不瞑目。她的身上盖着被子,应是僧人们给她盖上的。露出的白皙肩膀和脖子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好几处已经见血。   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在她的胸口,地上的鲜血全是从那里流出。   不久前鲜活灵动的女和尚,竟然就此香消玉殒。   江沅退出厢房,她问守门的僧人,“孙……施主全名是什么?”   僧人双手合十:“孙施主名若茉。”   孙若茉。   孙左相的女儿,嫁给赵盛当日失踪的新娘,孙若茉。   “听说,左相女儿对赵二公子一往情深,非他不嫁呢。”   “哎呀,你不知道,因为我这破毛病,大家都传我喜欢那谁谁,其实才不是,那谁谁长得好看,我见了之后晕得很,我怎么解释,其他人都不相信。”   媒婆猛然回头,轿子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爹还非让我嫁给他,成婚当日我跑了,来到这普华寺当和尚……”   江沅转身离去,脚步极快,再不是来时的慢慢悠悠。贺宴追在她的身后,他唤她,她不理。   将她情绪不对,贺宴收起骨扇,迈前一步,一手将她想后拉,让她背对着他的胸膛,拉进他的怀里,另一手绕过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轻声道:“沅沅,你眼睛红了……”   江沅闭上酸涩的眼睛,问他,“贺宴,六界神探大赛有存在的意义吗?”   命案,死人。经历生死,感受生命无常。但参赛者们围观着,指指点点着,既不能阻止命案发生,也不能挽回人命。   贺宴手掌温热,江沅眼睫轻轻眨动时,带给掌心丝丝缕缕的痒意。他顿了一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江沅:“有!”   六界神探大赛有存在的意义,他无比肯定。   江沅沉默了一会,在贺宴以为她会问有什么意义时,她却开口道:“孙若茉本来会和我一起去饭堂吃午饭,我却去找了你。若是她和我一起去了,不会厢房,可能……”   贺宴道:“没有可能,沅沅,孙若茉总是要回她的房间的。”   风轻轻地吹着,桃花的香味浅淡。   江沅拿开贺宴覆在她眼上的手,声音略有些哽咽,“走吧。”   在普华寺门口,江沅意外地看见了张无期,华风道派的大弟子,眉目俊朗,冷淡克制。隔着人群,张无期准确地望向了江沅,他缓步向江沅走过来。   “江……沅。”第一次叫她名字,张无期不太习惯,“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沅觉得自己和他还没有熟到交代行踪的地步,反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跟在张无期身边的师弟王启,对江沅和贺宴印象深刻,一个清冷美人,一个深不可测的俊美男人。张无期还没开口,他便得意洋洋地道:“大师兄算到孙若茉此刻该在普华寺,我们就来了。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在这儿,肯定也是为了孙若茉吧?”   “算到?”江沅问张无期,“你是不是也算过我的行踪?”   所以,每次她去顺水街,总是“恰好”遇见张无期。   “是。”张无期磊落承认,他不觉得此举有不妥之处。   江沅问:“为什么?”   处心积虑必有所图。可她自觉,身上没有值得张无期图谋的。   张无期困惑,“江沅,贫道第一次见到你就和你说过,贫道希望你能入我华风道派。你天资不凡,必能取得大成就。”他看好江沅,可除了第一次,江沅话语温柔,颇有礼貌外,再后来,她对他说话总是不耐烦,远远望见就躲开了。他不知为什么。更不明白,今天江沅会问他“为什么”,他记得自己说得很清楚。   安静做了一会摆设的贺宴,拉住了江沅的手腕,对张无期道:“谢谢了啊,沅沅不入你们华风道派,也能有大成就。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贺宴对着张无期随意摆了摆骨扇,拉着江沅下山。   张无期却盯着贺宴拉着江沅的手,许久不曾移开目光,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王启笑嘻嘻地问:“师兄,你看上那个江沅了?”   此看上非彼看上,张无期明白王启意思,他蹙眉呵斥道:“别胡说!”   王启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假正经!”   回了位于振国侯府的贺宅,江沅刚走进自己住的院子,就被惊呆了。   满院子里挂满了衣裳,颜色有浅淡有鲜亮,款式不一。纱衣绸缎,层层叠叠,随着风轻扬,煞是好看。一排的灵动小丫鬟捧着托盘,摆着一件件首饰,珠宝闪亮,险些晃瞎了江沅的眼。   丫鬟们高声唤了一声:“夫人!”   江沅转头问贺宴:“你发什么神经?”   贺宴理所当然地道:“我想给你买衣服,想给你买首饰,我想给你买买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在一起,幸福又甜蜜。”   江沅了然:“被那假和尚说的天生怨侣刺激到了?”   贺宴连连否认,“才不是,没有,不刺激。作为你的合法丈夫,不给买衣服,不给买首饰,没有尽到丈夫的职责,迟早会被离婚的。我认真反思了自己,沅沅,你若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去给你摘下来!”   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嚣张又肆意。   江沅嗤笑:“我要星星干什么?”   经过贺宴的这一通闹腾,江沅心情好了一些。吃完晚饭后,贺宴洗净了手,坐在桌子旁,拿着牙签,认真地给樱桃去了核。灯光晕黄,照在他精致的眉眼上,令江沅移不开眼神。   贺宴去完樱桃的核后,将樱桃肉倒进准备好的破壁料理机,他手放在它底座上,破壁料理机工作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江沅手机响了一声,张无期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破壁料理机停住,贺宴将樱桃汁倒入瓷白的杯子里。桌子上滴落了一些汁水,他顺手用抹布擦掉。手很好看,白皙纤瘦,骨节分明,江沅不由被吸引住目光,她关掉手机,收了起来。   贺小七能干,但是,贺宴不能让他把所有的殷勤都献了。他喜欢的人,自然需要他亲自宠着。”   贺宴端着榨好的樱桃汁,期待地道:“尝尝,好不好喝?”   江沅:“……”   毫无技术含量的榨果汁,还是纯樱桃汁,好喝也是因为贺小七樱桃挑得好。   可她在贺宴直勾勾盯着的眼神下,还是点头道:“好喝。”   贺宴笑眯了眼,左颊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是夜,江沅睡得很不安稳,她仿若回了普华寺,在落英缤纷的静美桃林里,娇美秀丽的孙若茉,眉眼弯弯,袅袅婷婷地从桃林深处走出,对着她笑。   稍纵即逝,孙若茉不见了。“救我,救命……”   是谁在说话?江沅在普华寺里找寻,她在寺里转来转去,顺着呼喊声,她走到了那间熟悉的厢房前。   里面呼救声不断,江沅想着,要推开那道厢房的门。她向前跑去,可那道门好像会动,她跑得越快,那道门离她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6号的更新,才发现没拟标题,也没内容提要,怪我老眼昏花== 第18章 花轿   农历三月二十,第三日。   春夏之交,雨水丰沛。夜间小雨就飘落起来,淅淅沥沥的。早晨时,依然未停。天色暗沉,云压天际。   江沅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身后依靠的胸膛结实,心跳沉稳,一声一声。贺宴的呼吸温热,喷洒在她的耳边。他的手揽着她的腰,形成一个将她整个抱在怀里的姿势。   昨夜江沅梦魇,满头大汗地惊醒。睡在床边的贺宴立即爬上床,抱着她拍后背,轻声哄着。江沅没挣开,迷迷糊糊地,索性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贺宴见她睡了,顺水推舟地抱着她,与她一起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如愿以偿。   江沅没有动,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最终又不由自主地绕到了孙若茉的身上。   一开始,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陈梓然的身上,陈梓然是他杀,已经确定。谁杀了她,还是个谜。孙若茉又死在了普华寺,先奸后杀。   按照孙若茉对她所言,她是在成亲当日,自己跑出来的。魔界许是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说过,孙若茉在众人注视下从左相府上的花轿,一路上花轿没有停下过,沿途两边是围观的百姓,但到了振国侯府后,轿帘掀开时,孙若茉已经不见了。那么,孙若茉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花轿的?有没有人帮助她?   又是谁知道孙若茉在普华寺,并奸杀了她?   江沅怀疑赵盛。若说谁最恨孙若茉,非赵盛莫属。如果没有孙若茉钟情赵盛的传闻,孙左相不会想着要将她嫁给赵盛;正因为孙若茉嫁给赵盛,导致陈梓然与赵盛离心,而陈梓然更在他们婚礼当天,被人谋杀。赵盛可能会因此对孙若茉怀恨在心,甚至于杀了她。   如果有人帮助孙若茉逃婚,那人极有可能知道孙若茉在普华寺。   谁帮了孙若茉,就有杀死她的嫌疑。   贺宴抱住江沅腰的手紧了紧,他一醒来,软玉温香在怀,不免心神荡漾,他抬起头,虔诚地亲在了江沅的脸颊上。下一秒,江沅一个手肘将他打下了床。   贺宴毫不在意,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露出左颊边的酒窝,“沅沅,早!”   吃早饭的时候,江沅问贺小七:“你知道孙若茉坐过的花轿现在哪儿吗?”   江沅经常有一种贺小七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感觉,果然,贺小七一边给她倒牛奶,一边回答道:“夫人,那花轿被烧了。”   “被烧了?”江沅惊讶。   “对,据说是赵盛赵二公子的吩咐。新娘不见了,婚礼办不成,但那花轿却留在了振国侯府里。陈梓然死后,赵盛见不得花轿这些东西。不仅烧了花轿,像喜字、红灯笼等全部都被烧了。夫人怀疑那花轿有问题?”   毕竟孙若茉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孙若茉可能一直都在花轿里。怎么才能让众人看不见她,并且认为花轿里是空的呢?只有查看了那花轿,才可能知道答案。   但是,花轿被赵盛让人烧了。   江沅点头,道:“我不仅怀疑花轿有问题,我还怀疑烧花轿的人,——他可能是帮助孙若茉逃婚的人。”   贺小七想了想,“赵盛不想和孙若茉成亲,为了振国侯府,又不能不成亲。那他帮助孙若茉逃婚,也说得通。是他主动帮,还是孙若茉先求助?哎,夫人您先吃着,我去找侯府的门房聊聊去。”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   贺宴的那一份早饭未动,他吃饭前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出了饭厅。隔了一会,贺宴回来了。他眉目凝重,望着江沅欲言又止。   江沅喝完牛奶,他依然欲言又止。江沅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贺宴却道:“沅沅,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江沅问:“比如?”   贺宴道:“比如,昨日的事情……小笙都告诉我了。”   他没有明说,江沅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说得是刺客刺杀她的事情。她后来见到贺宴的时候,没有告诉贺宴这件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个刺客要刺杀她,更没有问,为何锋利的匕首碰到她的肌肤会断开。   其实,不止这些,再见贺宴,所有的事,她都不问不说。   江沅知道,这是她的问题。贺宴走了三年多,那三年多的时间,江沅整个人变得不相信别人,怀疑自我。天空于她而言,是灰色的;周围的一切,是阴暗的。她一度怀疑自己有抑郁症。她清楚自己的问题,一时半会却也无法改变。   江沅决定开诚布公,她坦白地告诉贺宴道:“我不信任你。贺宴,我不信任你。”   所以我不问,也不说。所有的猜想,全部埋在心里发酵。   贺宴脸上的神采黯淡下去,他眉眼低垂,显得落魄又可怜。他感觉到了受伤,他想到了江沅不信任他这个答案,可等江沅真的说出口时,他有些承受不来。   他没有经过江沅的同意,在妖界为两人登记了结婚,又硬将江沅拉近了六界神探大赛。是他强求。   可他对江沅,绝不放手。   贺宴重抬起头,如拨开云雾的艳阳,俊美的脸上笑容灿烂,耀眼夺目,“沅沅,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我说过,你是我的半颗心,我们注定在一起。你不信任我没关系,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道:“当初,是你追得我,这次,换我追求你,好不好?”   被贺宴注视着,仿若她是他的一切。江沅陷入了他幽黑的眼中,沉迷。她不由答应道:“好……”   贺宴松了口气,他保证道:“你不问没关系,以后你不问的事,我会主动对你说。但是,沅沅,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间到了,我保证全部告诉你,毫不隐瞒。”   江沅不确定她能否恢复对贺宴的信任,她和贺宴人妖殊途,比人与人之间关系更复杂。可此时,面对贺宴真诚的面庞,江沅咽下了所有的忧虑,对他笑着点头。   贺宴复又高兴起来,“沅沅,以后不用怕,刀剑都伤不了你,枪也不行。你可以和我一样,在六界神探大赛里横着走了。”   他摆出一副求表扬的姿态,得意极了。   江沅站起身,摸摸他的头。   贺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雪容状告振国侯府赵侯爷与大儿媳周氏有染,人被关在大理寺。明面上看,大理寺还未开始处理此事。左相府已经接到了孙若茉的死讯,尸体依旧安放在普华寺,左相府瞒下了她的死,与陈梓然一样,都没有办丧事。   左相府如何处理此事,此时未知。   据传闻,赵盛抱着陈梓然的尸体,待在梧桐院,一步不出。振国侯府的侯老夫人,亲自出马,哭诉了半天,却也未让赵盛放下陈梓然。   贺小七说,当初就是侯老夫人以下跪求赵盛逼他为了振国侯府,为了大局,暂时委屈陈梓然,娶了孙若茉。陈梓然一死,赵盛心里对侯老夫人,恐怕也是恨的。   小雨不停下,湿漉漉的。江沅不愿出门,拿了纸笔,结合贺小七告诉她的消息,将陈梓然和孙若茉周围的人物关系理了理。   贺宴围着江沅,给她添茶倒水端点心,十分贤惠。和门房聊完天回来的贺小七简直没眼看,贺宴比他这个管家对夫人还殷勤,他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狗腿子”,自去了厨房,看看做什么好吃的讨夫人欢心。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一片愁云惨淡。   魔界赤离:“陈梓然真可怜,娘家一倒,她是众人推哟。嫌疑人太多,我都不知道去蹲谁了。”   魔界青峰:“没事,那谁不是说自杀嘛,蹲不到凶手,我们答案就提交自杀。”   魔镜赤离:“你四不四傻?”   魔镜青峰:“卧槽,我俩半斤八两,你居然有脸说我傻?”   魔界许是:“哈哈,两傻那个啥。”   魔镜赤离\\青峰:“信不信我揍你?”   鬼界辰天:“别忘了孙若茉啊,有谁查出她是怎么从花轿里凭空消失的吗?”   妖界守须:“第一手消息免费放送:花轿已经被赵盛烧了。”   鬼界无安:“烧花轿?莫不是他心中有鬼?”   鬼界无垢:“对对对,他心中有你!”   鬼界无安:“滚滚滚!”   魔镜赤离:“鬼界的仁兄,不如去装个鬼,吓吓赵盛?”   鬼界辰天:“装鬼我们在行……呸呸,我们不用装,我们就是鬼!”   鬼界任可:“晚上约吗?一起去啊。”   魔界离浼:“约约约,不见不散!”   妖界洹涂:“这样好吗?不是说了不打扰案件发生世界人的吗?”   人界凌子奇:“诸位,看我,看到我,我,最聪明最睿智的我,已经破解了孙若茉从花轿凭空消失之谜。想知道吗?快夸我!” 第19章 指使   魔界青峰:“阁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美如花,啊,我为你倾心为你疯狂,为你痴笑为你流泪……”   鬼界辰天:“你的美,如同闪电,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我的心。兄弟,盛世美颜,谁与争锋?”   妖界胡然:“夸你夸你使劲夸你,最帅最帅你最帅!”   人界凌子奇:“……”   妖界守须:“戏过了,收一收啊。不过,兄弟,你真的知道孙若茉怎么从花轿里离开的?”   人界凌子奇:“你这样怀疑我,我会难过的,你知不知道?哎呀,我好难过,突然不想说了。”   妖界守须:“兄弟,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人界凌子奇:“哼!”   妖界守须:“……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魔界赤离:“等了半天,一点干货也没有,差评!”   鬼界无魂:“算了,男人果然不可信。既然母猪不上树,我还是去研究研究晚上如何用鬼的魅力诈一诈赵盛吧!匿了匿了……”   魔界赤离:“走一走,看一看啊,各位六界的大哥大姐们,今晚去振国侯府捧一捧人场啊!一句话,去不去?是男人,都说去!”   妖界守须:“去,虽然我是男妖。”   鬼界无安:“去,虽然我是男鬼。”   人界凌子奇:“去,我是真·男人。”   魔界离浼:“去,虽然我是男魔。PS:楼上小心被揍!”   ……   江沅翻了翻讨论群里的聊天记录,不是很相信凌子奇。他想法比较清奇,非平常人能所懂。   贺小七端了几个芒果,敲门进来。在他翻到天际的白眼中,贺宴接过了芒果。于是,贺宴拿着刀处理芒果,贺小七凑到江沅身边,和她讨论案情。   江沅将贺小七说过的可能杀害陈梓然的嫌疑人点了点,道:“赵盛成亲,赵侯爷、赵晢、侯老夫人赵郭氏、赵晢夫人赵周氏都需要出面招待客人,从前院到后院的距离虽然不算多远,但来回一趟,时间太长了点,他们中任何一人走开这么救,对客人来说,都太失礼了。这样来说,动手杀人的不可能是他们。同理,孙左相和他儿子孙略也不可能。陈梓然他爹陈翟政敌是凶手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多大?”   贺小七道:“微乎其微?陈翟又没死,报仇也该找他报,没必要来杀一个弱女子。何况,陈梓然毕竟是侯爷儿媳,杀了她,也算是和振国侯府结了仇。夫人,您刚刚说赵侯爷、赵晢他们不可能动手杀人,您的意思是,他们可能背后指使凶手杀死陈梓然?”   “对!”江沅手指点在赵盛的名字上,“这样一来,你罗列的那些嫌疑人虽然都有不在场证据,但他们依然可能是凶手。”   这是阶级分明的古代,做什么事都不一定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古代。   贺小七问:“夫人还是怀疑赵盛杀了孙若茉?”   自从陈梓然死后,赵盛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的尸体,但他烧了成亲用的花轿。按照谁帮了孙若茉谁就可能知道她的行踪,谁就可能是凶手的理论,赵盛的嫌疑最大。江沅也因此想到了,这一案的真正凶手可能不亲自动手杀人,而是背后指使杀人。   同时,杀死陈梓然和杀死孙若茉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人?若赵盛杀死了孙若茉,江沅觉得,那凶手应该就不是同一人。   贺宴将芒果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装在素白的瓷碗里,放了个小勺子,递给了江沅。   江沅接过,问贺小七吃不吃。   贺小七连连摆手,他要是吃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芒果汁多又甜,江沅吃了几勺,见贺宴一直盯着她看,她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沾上汁了?   贺小七撇撇嘴:“夫人,他是在委屈您没招呼他吃,最好是你一勺他一勺的那种吃!”   江沅:“……”   贺宴一个眼刀甩过去,“就你话多。”   贺小七头一昂,“哼!”   江沅明智地不说话,安静地吃完芒果。她放下碗,问贺宴:“为什么每次我和贺小七讨论案情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发表意见?”   从素衣案开始就是如此,贺宴对于案情相关的事情,一句不说。   贺宴站起身,隔着桌子,一把拉过江沅的手,眼神灼灼,“沅沅,你终于开始问我为什么了。”   江沅:“……能放开我的手说话吗?”   贺宴恋恋不舍:“我有些激动。”   江沅抽出自己的手,“克制点!”   贺宴冲她笑,那笑容如初洒的月光,令人头晕目眩,略犯规。   贺小七选择性失明:“夫人,王是这个六界神探大赛最大的外挂,我们不跟他聊案情,没意思。探案探案,探出来的才是案。王不行,分分钟变探案为实录,——他什么都知道。”   就像是看一部电影,刚看开头,贺宴便能告诉你结局。   贺宴没有反驳贺小七的话,他摇了摇骨扇,意态风流地斜坐在椅子上,道:“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默默地消化了一会贺小七话里的信息,江沅果断地抛弃贺宴,拉着贺小七继续研究推理。她看电影,最讨厌别人剧透了。   贺宴摇着骨扇,摇出的风寂寞如雪。   李程给贺宴发消息,难得的一本正经:“老大,小笙拎回来的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刺客,被人杀了。掐着脖子捏死的,脖子都断了,有点残忍。”   贺宴问:“不是天天吹你厉害得上天?连两个小刺客都看不住,真够厉害的啊?”   看到贺宴回的消息,李程放了心,老大没有责怪他,他重新又嘚瑟起来,“唉,杀鸡焉用牛刀。老大,我真能上天,不信,我现在上给你看?”   贺宴与他又扯谈了几句,嘱咐道:“你们小心些,他们的目标是我,但城门失火,总会殃及池鱼。”   李程不干了:“池鱼?老大,我堂堂妖界九大妖王之首居然有一天被称为池鱼?老大,你这样会伤我心的。有了嫂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贺宴回:“对啊。”   李程:“……”   他想了想,正经地回:“老大,你别担心我们。没在怕的,哼,他们也只敢耍这些小手段,有本事正面刚啊。看我们妖界,王都被刺杀了,我们也没一个妖担心,因为我们对我们的王有信心,六界无敌,不——怕!”   贺宴手顿了顿,“……你可以圆润地滚了。”   贺宴收起手机,抬头见江沅正在给谁发信息。玫瑰金的手机,色泽华丽,衬得她手指肤色白皙如玉。   凌子奇给江沅发了一张花轿内部设计的图片,“我叫雷锋,不用谢!”   江沅仔细地看了看图片,凌子奇这次意外地靠谱。她选择保存图片,她回了一句:“谢谢!”   想了想,她又道:“孙若茉死在了普华寺,被人先奸后杀。”   凌子奇:“!!!”   凌子奇:“江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就觉得我告诉你花轿的事,你肯定会透漏一个重大的消息给我,果然啊!下次我们继续交换有无啊。合作愉快.jpg”   江沅:“合作愉快。”   她觉得凌子奇这个人很有趣,网上聊天和现实接触完全不一样,嗯,标准的宅男。   飘了一天的小雨,在傍晚的时候,渐渐停下。吃完晚饭没多久,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了动静。   魔镜青峰:“来来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走起!”   贺小七早早在两府的院墙变架起了梯子,江沅利落地爬上墙头,跳了下去。贺宴跟在她后面,等到了侯府后,他自觉地走在前面领路。   温度稍低,风凉,无月无星。   一路上,江沅扫见摸着墙根走路的黑影,大多是独行,各走各的,即便是瞧见了别人,也不闻不问。显然,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的约会振国侯府的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参赛者的同意。而振国侯府则在黑夜里渐渐热闹起来,演绎出一种别样的暗夜喧嚣。   梧桐院内,门窗紧闭。朦胧的灯光透过窗纸照出来,赵盛守着陈梓然,依旧留在她身死的内室里。   江沅和贺宴径直去了那棵樱桃树下,踩着树干,悄悄地上了树。然后江沅靠着屋子里的灯光看到,前一天还硕果累累的樱桃树上只留有繁茂的枝叶,一颗樱桃也无了。   头顶上传来一阵对话声:“这樱桃有点酸啊,不如车厘子好吃。”   “爱吃不吃,不吃给我吃。我摸了一遍了,树上已经没有了。”   “我只是说酸,又没说不吃。哎,兄弟,你哪一界的?是妖是鬼?”   “劳资魔界的,你呢?”   “我?我鬼界的。”   “等下吓人的鬼不给力,兄弟正好可以下去支援支援。哎,刚上来的那两兄弟,是哪界的?”   江沅:“……”这是在问她和贺宴? 第20章 围观   江沅还在考虑要不要回答的时候,她的左侧斜上方已经有人开口道:“我俩妖界的,有缘同蹲一棵树,幸会幸会!”   右侧斜上方又有人说道:“我魔界的,诸位有礼了。”   树顶亦有人道:“哎,刚魔界那位兄弟,这上面还有几颗樱桃,还吃不?”   一棵樱桃树,蹲满了人。说话间,又有几道黑影窜上了樱桃树。樱桃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半晌才停止。贺宴凑到了江沅身边,压低了的声音略委屈:“我被人踩到脚了……”   旁边有人低声痛呼:“哎哟我去,这樱桃树上放铁块了?踩了一下脚好疼啊!”   贺宴:“……”   江沅道:“不去道个歉?”   夜越来越深,小雨重新飘了起来。风凉又急,梧桐院里的蜡烛燃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贺宴脱了外衣,顶在了江沅的头上。细细的雨,衣服下的狭小空间,两人呼吸交缠。江沅侧了侧脸,这姿势太亲密了,她不太习惯。高中和贺宴谈恋爱的时候,她年纪小,比较纯情,牵牵手浅拥抱,亲额头和嘴角,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梧桐院里安安静静,一点动静也没有。   樱桃树上又展开了小声的讨论,“哎,鬼界的兄弟呢?怎么还不去吓唬赵盛?三更鸡鸣,鬼就不能出现了。”   “难道是鬼界兄弟太热情,都想出来吓唬赵盛,所以,决定不出人选?”   “可能,毕竟鬼界兄弟热情如火。”   “鬼界兄弟大义啊,感动!”   樱桃树上的鬼界兄弟出声打断了众位参赛者的幻想:“我觉得以我界众鬼的尿性,应该是没人愿意去吓唬赵盛。比如我,我也不愿……”   樱桃树上霎时安静下来。隔了一会,众人纷纷掏出手机,点开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魔界赤离:“不要怂,赶紧上啊!@所有鬼界兄弟”   魔界青峰:“风里雨里我在等你,鬼界兄弟!”   妖界守须:“我已经等得海枯石烂,一块热腾腾的望鬼石马上要出炉了。”   魔界许是:“鬼界的兄弟,我们需要你,快上!”   鬼界辰天:“弱弱地回一句:鬼性本怂,奈何奈何……”   魔镜青峰:“……”   陈梓然的身体冰冷僵硬,可对赵盛来说,犹如无价之宝。蜡烛燃尽,室内乌黑。赵盛的眼渐渐垂落,他抱着陈梓然睡了过去。夜风带着雨丝的寒凉从窗子缝隙里飘来,扑在他的脸上。赵盛打了一个寒噤,猛然醒来,一抬头,他看到窗外樱桃树上亮起了点点的星光。很像上元节时,陈梓然让下人挂在樱桃树上的一盏盏灯笼。   是……梓然回来了?赵盛恍惚又激动地不可置信。他亲了亲陈梓然的额角,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走向了门。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妖界胡然:“哈哈哈,我就猜到会这样,所以,我压根就没有围观。”   魔界赤离:“幸灾乐祸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魔界青峰:“哎哟我去,劳资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么磨磨唧唧的行事风格了。不就是扮鬼吗,我一个魔演技到位,比鬼界众鬼都要像鬼!诸位,擦亮眼睛,准备好你们的双手为我鼓掌,劳资要开始表演了!”   樱桃树上有人走动,树干一阵晃动。江沅还在想,承受了这么多人重量的樱桃树还好吗,就听“咔嚓”一声,樱桃树从根部断裂,带着满树的人倒在了地上。   樱桃树……断了。   六界的参赛者心理素质过硬,即使樱桃树倒得猝不及防,即使摔倒在坚硬的地砖上,也没有人大喊大叫。低低的痛呼声此起彼伏,但声音都控制在三步之外听不见的响度。   江沅没有感觉到疼,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趴在了贺宴的胸膛上,身上依旧披着他的外衣。她的手随着动作,落在了贺宴的脸上。入手是沾满了雨水异常滑腻的脸颊,鼻子高挺,强势地强调它的存在感。   江沅随手掀起身上搭着的外衣,盖在了贺宴的脸上。雨还在下,外衣好歹可以遮一遮。   贺宴:“……”总感觉自己和停在太平间的尸体一个待遇。   赵盛打开门的瞬间,看见了樱桃树突兀地倾倒。星光,也不见了。   他跨出房门,冲着樱桃树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梓然?”   “是你吗?”   院子空荡,只雨声和着风声。   众人捂着口鼻趴在地上装死,动也不动。   赵盛没有等到回应,他忽然红了眼睛,对着面前的空气,假装陈梓然就站在他的面前,“梓然,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我错了,梓然,我错了。那樱桃树是我们一起栽种的,如今,你连它都不留给我了吗?你是一个念想也不留给我了吗?那以后无尽的寂寞岁月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什么思念你?”   “我知道的,我做的事无法原谅,我不是人。怪我鬼迷了心窍,梓然,求你,原谅我好吗?”   “梓然,你出来见一见我好吗?”   赵盛诚心诚意忏悔,他曾是京都出名的才子,腹有诗书,气质斯文。仪表翩翩。此刻,不仅衣衫不整,几日未打理自己,胡须冒了出来,看起来邋遢极了。   他魔怔了一般,对着樱桃树又哭又笑,喃喃自语。   时间渐渐流逝,而赵盛丝毫没有回房间的趋势,依旧站在原地,回忆与陈梓然的往昔。围在梧桐院外面的参赛者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而困在樱桃树繁茂枝叶下的参赛者动弹不得,摒着呼吸,怕被赵盛发现。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慢慢从树影里悄悄爬了出去,走到了赵盛的身后,一个手刀将他打晕,又把他抗回房间,放在了床上,营造了一个他自己回房的假象。   那人关上了赵盛的房门,大家纷纷从樱桃树枝叶下出来,对他感谢不已,“救苦救难的你,与观音菩萨不遑多让。”   那人蒙着面巾,看不清容貌,他双手抱拳,声音浑厚,“谬赞谬赞!”   回到贺府,手机显示已是凌晨四点。江沅拒绝了贺小七的宵夜提议,她迫切想洗洗睡。   贺宴抱着枕头,眼巴巴地望着江沅,要与她一起睡,睡床。   困得头昏脑涨的江沅,脾气不好,她皱着眉道:“你长得美吗?”言下之意,想都别想。   贺宴却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不然你当初也不会看上我!”   高中时,江沅就是看上了他这张帅脸,对着他死缠烂打,一顿猛追,贺宴顺水推舟,与她谈起了恋爱。   “死缠烂打?”江沅冷笑,“我记得我就说了一句话,——贺宴,你长得真好看。”   “嗯,我当时回答的是,”贺宴抱着枕头,半张脸埋进去,“你想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吗?”   江沅愣了愣,记忆里的贺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青涩地可爱。此刻,烛光朦胧,照得两人脸庞柔和,无端地使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贺宴幽黑的眼眸里似是闪着光:“沅沅,你想和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我,同床共枕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不多,想早点睡,调一调作息时间,抱歉== 第21章 吃饭   农历三月二十一,第四日。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江沅很早醒来,她睡得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做梦,却记不清片段。唯一清楚的是,她又梦见了孙若茉。   古代女子除了嫁人没有别的选择,而孙若茉却不愿意嫁人。逃婚,绞发,被奸杀。   江沅心里有些难受,难受孙若茉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她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生活在现代,可以有机会在社会中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一席之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贺宴已经不在房间里,他铺在地上的被子也已经收了起来。昨晚面对贺宴的花式求一起睡床,江沅只回了一个字:“滚!”   简单地收拾完自己,江沅打开门去饭厅吃饭,初阳的光芒闪耀,她不由地眯了眯眼。   贺小七蹲在墙角里画圈圈,见到江沅来了,忙指着空无一物的饭桌,为自己解释:“夫人,王说带您出去吃早饭。京都有家店,比较出名,东西很好吃呢。”   江沅左右看看,不见贺宴人影,便问:“他人呢?”   贺小七回道:“在花园里呢,一大早就拿着手机不停地打字,夫人,我怀疑他在拈花惹草。夫人,您看着点王,别让王给您戴绿帽子。”   江沅咳了一下,“能给我倒杯水吗?”   贺小七一拍脑袋,“蜂蜜水已经泡好,温度适宜,正好入口。夫人,您稍等,我去端来。”   江沅习惯性掏出手机,打开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群里与往日的喧闹相比,安静许多。   魔界离浼:“诸位,不总结总结昨晚振国侯府的闹剧吗?某个哲人说过,我们只有不断总结,不断反思,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鬼界辰天:“某个哲人?是你自己吧?”   魔界离浼:“胡说,是鲁迅!”   妖界胡然:“鲁迅点烟:这个锅我不背!”   人界凌子奇:“我没幻听吧?魔界也知道鲁迅?你们也读鲁迅的书?”   魔界离浼:“那当然,我们魔是文化人。鲁迅,是我偶像,每当我迷茫的时候,他都是那指路明灯,为我照亮前进的道路。啊,鲁迅,我对你的景仰,比天高,比海阔!”   人界凌子奇:“请问楼上,您老看过鲁迅的什么书?我想看看,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鲁迅。”   魔镜离浼:“同一个六界,同一个鲁迅。本人低调谦虚,在此就不炫书了。”   鬼界无垢:“炫书?哈哈哈!居然有人能将自己不记得看过鲁迅什么书的理由讲得如此清新脱俗。那啥,没看书就没看书,我们并不歧视文盲,但做魔要诚实。”   人界凌子奇:“嗯,鲁迅就说过,诚信为人之本。”   魔界离浼:“鬼界的还敢diss我?昨晚的闹剧,尔等还记得否?”   鬼界无垢:“已经失忆,匿了匿了。”   魔界青峰:“唉,这届鬼界不行,怂啊。”   鬼界辰天:“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们鬼界。我们不是怂,是从心。听从心的呼唤,跟着心的方向,哪能说怂呢?”   魔界许是:“侮辱鬼界不就是侮辱你?”   鬼界辰天:“我……自取其辱!匿了匿了。”   人界凌子奇:“诸位,上次没告诉大家孙若茉如何凭空从花轿中消失,我知道,肯定有人在心里暗搓搓地想着给我套麻袋了,但是,我真的不想说了,请允许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人界凌子奇:“我找到了做那顶花轿的木匠,但是,他暴毙了!很明显,被灭口了。”   魔界青峰:“抱住你就是一个大大的么么哒!不套麻袋不套麻袋,谁套你麻袋,我替你揍他!”   贺小七将蜂蜜水端了过来,江沅拿着手机并没有避讳他,他一眼瞟到屏幕上的内容。贺小七将蜂蜜水递给江沅,道:“哎,夫人,我也去那家做花轿的店铺打听过了,去订做花轿的是振国侯府的管事。按照振国侯府的采买流程,确实是那个管事需要做的事。而且,那个管事只是与店铺老板交接,并没有接触道做花轿的木匠。我怀疑,是有人私下与那木匠要求在花轿里做手脚的。现在那木匠死了,怕是线索就断了。”   江沅抚着手机问,“那木匠成亲了吗?”   贺小七一拍手,“对啊,世界上最亲近的便是夫妻。那木匠成亲了,他平日做了什么事,也许会跟他的娘子说呢。夫人,您喝水,我去找木匠娘子聊聊去!”   贺小七风风火火地跑了,果然是妖界的妖,即使满脸皱纹的年纪,身体依然雄壮,腿脚依旧利索。   而此时的贺宴,刚将他与江沅之间的问题,挑着捡着,告诉了李程。他给李程发信息,虚心求教。   李程:“老大,您为了嫂子在人界待了三年,如今竟然跟我说到现在真正意义上的初吻还留着?逗我呢?”   贺宴:“胡说,没了。”   李程:“初吻没了?你背着嫂子找野女人?”   贺宴:“……我趁你嫂子睡着……没了。”   李程:“……老大,一个字送给你,怂!”   贺宴:“皮痒了?废话少说,快献计谋,不好用,我扣你假期。”   李程:“周扒皮……”   李程:“讲真,老大,要打动一个女人,最需要的就是讲究细节。于细微处见真心,老大,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要让嫂子做。给她穿鞋,给她梳头,给她拉椅子,给她夹菜,路都不要让她走,你背着。你什么都给她做,长此以往,将嫂子养成残废,这样嫂子就离不开你了。”   贺宴:“你说谁残废呢?滚蛋吧,脑残!”   李程:“哭唧唧.jpg”   贺宴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去饭厅找江沅。江沅觑他神色,若有所思却又欲言又止,凝重又严肃,她花了一秒的时间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白,一个“滚”字伤到了他的自尊心。毕竟,他是妖界妖隐王,想来,没什么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但,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贺宴突然对她说:“沅沅,我抱着你走吧,路太硬了。”   江沅:“……”你是不是神经病?   江沅忍了忍,才把嘴里的“滚”字咽了回去。   “不了,我怕你累着。”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气质清冷的女子,伸出手,掂了踮脚,貌似温柔的摸了摸面前俊美的高大男人。   贺宴满足了,耳尖红了红,笑出了左颊边的酒窝。走在江沅身边,脚步都飘了起来。   他想,李程还是有点用的。你看,江沅摸我了,主动摸我了!   京都第一大酒楼,集齐了京都所有的特色小吃,种类齐全,味道一绝,甚得食客的欢心。   贺宴和江沅往那去的时候,却在酒楼门口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人。   江沅抬步走过去打招呼:“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凌子奇腾得站起身,脸一下子全红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在想,我进去吃霸王餐,吃完要在里面刷几天的碗?”   江沅:“……”   酒楼里飘出的味道太香了,勾起了凌子奇肚子里的馋虫。但妖界给的银钱,只够基本消费,路边摊的馄饨吃三大碗管饱那种,若想来京都第一酒楼这种地方吃饭,就必须先想办法赚钱。   虽说对于六界的参赛者而言,赚钱的办法多得是,但九天的探案时间,没人愿意浪费在赚钱上面。吃饭睡觉,也是能省则省,并不讲究。   凌子奇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他暗自后悔,悔不该说出了真实原因。说自己在此探案多好,真是嘴太快。江沅这下,会如何看他?   江沅邀请凌子奇一起去吃饭,凌子奇嘴上说着“不好吧”,腿已经先一步踏进了京都第一酒楼。   贺宴又是给江沅搬椅子,又是倒水、擦筷子,殷勤地凌子奇目瞪口呆。   贺宴轻轻扫了他一眼:“饭钱我出。”   凌子奇竖起大拇指:“贺先生果真是个贴心人呢!”   他一拍桌子,喊道:“小二,来三碗阳春面!”   江沅\\贺宴:“……”武侠剧看多了吧?并不想吃呢。   江沅委婉道:“你点你吃的就好,我吃不了一碗阳春面。”   凌子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自己吃的……”   继凌子奇的脑洞清奇外,江沅又见识了他的好食量。满满一桌子的盘盘碟碟,一点都没剩余。凌子奇吃得异常满足,他吃完蒸笼里的最后一只虾饺,打了一个饱嗝,“……饱了。”   趁着贺宴起身去结账的时候,凌子奇小声对江沅说:“张无期张道长跟我打听你呢,我说我和你不熟,只是加了微信,并不聊天。江沅,你认识他?”   江沅对张无期,总是不自觉地戒备,可能是气场不合,她下意识地不想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闻听此言,她对凌子奇道:“我和他不熟,只是不加微信,也不聊天。”   贺宴付完账回来,他欲伸手扶江沅起身,却被推开。   凌子奇伸出和他人一样瘦的手,“扶我,吃太多,站不起来了。”   贺宴给了他一个上位者的蔑视,高贵冷艳地跟上了江沅的脚步。   凌子奇:“……”   他们出了京都第一酒楼之后,各自分开。   吃饭的时候,酒楼里,隐有人在讨论振国侯府的事,侯爷与大儿媳有染,杀死撞破奸情的二儿媳。   赵侯爷和赵周氏的清誉经此一事,怕是要毁了。   江沅突然意识到,雪容为何要诋毁赵侯爷和大儿媳赵周氏?是真有其事,她借此让衙门查陈梓然的死因,还是雪容怀疑赵侯爷或赵周氏杀了陈梓然?她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江沅发了信息给贺小七,得知他已经回了贺府后,她便拒绝了贺宴要与她出城走一走看风景的建议。   贺小七蹲在贺府门口,远远望去,一个猥琐小老头的形象鲜明生动。他看见江沅和贺宴,连忙挥手,等两人走近大门,他指指隔壁振国侯府,神神秘秘地说道:“刚刚孙左相带着他的儿子孙略来了,夫人,你猜他们来干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到现在才更,差点要更不了==早睡是不可能了,心疼我自己一秒~ 第22章 冥婚   孙若茉横死,孙左相与孙略希望赵盛继续履行婚约,迎娶孙若茉,从正常的婚姻变为冥婚。   江沅很佩服贺小七,短短三四天就与隔壁振国侯府的门房、众多仆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像这样隐秘的消息,他都能从他们嘴巴里听来。   贺宴不满,轻咳一声,让江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矜持且骄傲地道:“沅沅,我什么都知道。”   江沅到:“哦。”   贺小七翻了个大白眼:“连我老头子的干醋都吃,出息!”   贺宴也不恼,他了解江沅,她既然已经表明了不靠他作弊的态度,那么,她肯定不会中途再来询问他凶手的消息。但是,每次贺小七凑在她身边,两人讨论地热火朝天,将他隔离在外,贺宴总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好慌,便想吸引江沅的注意力。   “你什么都不要让嫂子做。”   李程说过的话浮现在贺宴的耳边,他见江沅动手端茶欲喝,他立即先她端起茶盏。江沅误以为他要喝,难得没有计较地道:“你喝吧!”   贺宴捧着茶盏递到江沅嘴边,“我端给你喝的。”   淡青的瓷,素白的手指,两相映衬,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如同一幅美好的画卷,十分好看。   江沅不得不承认,她除了看上贺宴的一张俊美的脸,还看上了他一双好看的手。   江沅克制了想摸上他手的冲动,她见贺宴殷殷切切希望讨好的神情,忽而明悟,为何要克制?面前这人……不,这妖原本就是自己的初恋男朋友,没分手,他虽然无故消失了三年多,但是两人之间从未说过分手,何况,现在,他们之间还有贺宴说的不知真假的妖界合法夫妻的关系。既然这样,江沅毫不客气地摸上了贺宴捧着茶盏的手,她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拉过贺宴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握在手中玩赏。   沅沅主动摸我手了!贺宴简直想高歌一曲,“老婆老婆 mua ,左边一个 mua ,右边一个 mua ……”   他眼中似星星洒满了细碎的光,他笑出了左颊边的酒窝,眼神似要拧出水,静静注视着江沅。   如同高中时那般,两人将手悄悄放在桌子下面,交握在一起,你手指动一下,我刮你掌心一下,一边是老师不厌其烦的讲课声,一边是风吹过窗口的闲适,岁月静好。   贺宴想,人间高中的三年,是他妖生最美好的时光。那时,有江沅。现在,有江沅,那么,此时的时光也将留存,成为他以后的美好回忆。   江沅不知贺宴内心想法,她隐隐有种念头,想了便问了:“贺宴,你为什么独独喜欢我?   她不是矫情,不是想听贺宴说情话,而是真的想知道理由。江沅不妄自菲薄,却也不自视甚高。贺宴若仅仅是个简单的高中校草,他喜欢她,她不会有怀疑。江沅长得不错,成绩也不错,性格乐天,加之两人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彼此相处久了,自然生了情。但是,贺宴是个妖。先不说,他这个妖为何会去人类的高中上学,和她谈恋爱。且讲,贺宴居然直接在妖界民政局和她登记了结婚,他是凭什么认定她就是他对的那个人?她和他一定能够携手一生?   江沅不确定,她到现在都不确定,她和贺宴能走到哪里。   贺宴背景神秘,不是普通的妖,而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还是个心理创伤未愈的人类。贺宴对她的喜欢她从不怀疑,她怀疑的是,贺宴对她是从何而来的喜欢。   面前的女子一身裙装,柔软的衣衫,软了她一身的清冷。浓密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他望了,便不想移开视线。可贺宴不会忽视她眉目间的坚毅,江沅的倔强,他领会颇深。此时,听到她问这个问题,贺宴倒也不惊讶。他三年多的消失,使得她心思敏感了许多。   “沅沅,”他对她承诺过,只要她问,他一定说。贺宴将两人交握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再一次说道:“你是我的半颗心,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江沅黑人问号脸:“?”   贺宴忍不住笑了,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我没有骗你,当初去人界的高中,我也是为你而去。”   他一把年纪,却要装嫩,做一名青涩的高中少年,这件事,没少被李程调笑。   “我是你的半颗心?”江沅关注点却在:“那你喜欢我,岂不是自恋?”   贺宴:“……”   江沅刚重塑过的三观,隐隐又有破碎的趋势。她问贺宴:“你是因为我是你的半颗心而喜欢我的?还是见过我之后,又因为我是你的半颗心而喜欢我的?哪一种?前还是后?”   “后!”贺宴很肯定。   “好了,我知道了。”   贺宴还要解释,却被江沅喊停,她需要先消化消化,再去深思其他的问题。   从年少到年老,万年单身狗贺小七,苦着一张皱纹脸蹲在门边画圈圈,他耳尖地听到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江沅道:“夫人,所以,王以后再做什么奇怪的事,您一定要多包容,毕竟半颗心的妖,缺心眼啊!”   贺宴瞥了他一眼,“要不要我谢谢你为我考虑周全?”   贺小七戏很足,他摇头,“王能明白老臣的苦心就够了!老臣真是立刻死了也甘愿啊!”他还伸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   江沅默默对他投去崇敬的眼神。   贺小七不时向门外望去,像是在翘首以盼着什么。不多一会儿,从门外跑进来一只土黄色的大狗。那狗仿佛有灵性,跑到门前,对着贺宴的方向,便前肢趴在地上,头伏在上面,像是在给他行礼。   贺宴轻轻颔首,那狗才站起来,靠近了贺小七,张嘴:“汪汪!”   贺小七回:“汪汪汪!”   大狗接:“汪汪汪汪……”   江沅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她若不是练就了一副宠辱不惊的面瘫脸,恐怕她此刻定是目瞪口呆。“他们这是……在聊天?”   哇,贺小七太厉害了,能和振国侯府的门房聊天,能和木匠娘子聊聊,还能和狗……聊聊。   贺宴凑到江沅的耳边,悄声道:“嗯,贺小七是狗妖。”   他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耳边,有点痒痒的。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一点浅淡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很好闻。   贺小七是狗妖,那你是什么妖?江沅咬了咬唇,没有问,她等着他主动说。   大狗和贺小七汪汪完了,又对着贺宴行了个前肢趴地的大礼,跑远了。   江沅问:“这是谁家的狗?”   贺小七笑眯眯:“振国侯府的啊。夫人,您猜,冥婚的事情,振国侯府的人是什么态度?“   江沅道:“赵侯爷想必是同意的,赵盛,应该不同意吧?”   “恰恰相反,赵盛要娶,赵侯爷不愿。孙若茉是被人奸杀的,名声已毁,哪怕死了,娶了这样的女子,于侯府来说,都挺掉面子的。何况,侯府毕竟是侯府,怎么可能同意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去和死人冥婚?”   这倒是出人意料了,江沅问:“赵盛不抱着陈梓然的尸体了?”   贺小七一言难尽地道:“和孙左相谈定冥婚的事,他又回去继续抱着了。   江沅:“……”   她现在摸不清赵盛的想法。从他对陈梓然表现出来的深情来看,他既然已经后悔当初答应娶孙若茉的事,此时,为何愿意冥婚?   这一次,并没有谁逼着他啊。   难道真是他派人杀了孙若茉,现在觉得愧疚了?   江沅的手机响了,有新消息,她拿起手机,刚要打开,旁边便伸出一只好看的手来,贺宴殷勤道:“我给你看!”   什么都不让江沅做,贺宴谨记着李程的“金玉良言”。   江沅给了他一个“是不是有病”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凌子奇:“……”   凌子奇:“我和你在京都第一酒楼吃饭被张无期看到了,他让我给你带个信息。”   江沅回了个符号:“?”   凌子奇:“张道长潜入大理寺,见到了雪容,就是死者陈梓然的丫鬟。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雪容把什么都说了。她说,她一直守在陈梓然的门外,可她没听到屋内有任何动静。若她是自杀,那踢凳子的声音那么大,雪容肯定能听到,但是没有。雪容绝不相信陈梓然是自杀。她是第一个发现陈梓然尸体的人,陈梓然的左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天青色的香囊。那个香囊是赵晢夫人赵周氏做的,所以,雪容认为,陈梓然的死和赵周氏有关。而掩盖陈梓然的死讯是赵侯爷下的命令,因此,雪容才会不顾这两人的声誉,编造了那个八卦。”   凌子奇又问:“那个张道长是不是……对你,嗯?”   江沅回道:“你也给过我消息,你是不是……对我,嗯?”   好一会,凌子奇才回:“……张道长希望你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江沅又将赵盛同意和孙若茉冥婚的消息跟凌子奇说了,让他也将这个消息带给张无期。两相抵消,她拒绝他的好友申请,便不心虚了。   不过,赵周氏在这件事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会是杀死陈梓然的凶手吗?   贺小七否决道:“凶手杀了陈梓然,还需要将陈梓然的尸体吊到房梁上,赵周氏一个女子,能有这个力气?”   江沅:“……我有这个力气。而且,她不一定要亲自杀人。”   指使下人,买凶,都有可能。   早上贺小七说去和木匠娘子聊聊,江沅想起这事,便问:“你和木匠娘子聊出什么了?”   “木匠娘子说,让她相公在花轿上动手脚的是振国侯府二公子赵盛!” 第23章 凶手   赵盛买通店铺的木匠在花轿中做手脚,让孙若茉成功逃婚,导致振国侯府与左相府的联姻落空,而他也不用辜负陈梓然,这与江沅原本的猜测是一致的。   但江沅还是多问了一句:“是赵盛亲自去找的木匠吗?”   贺小七道:“这倒不是,区区小事哪能让尊贵的侯府二公子亲自去做?木匠娘子说了,是一名侯府的小厮找的木匠。”   江沅手指在茶盏上点了点:“小厮说是奉赵盛的命令?”   她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赵盛原是京都第一才子,智商在线,在花轿中做手脚的事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做。这事若是被孙左相和赵侯爷知晓,赵盛必定逃不了责罚。   小厮的话不一定可信,也有可能是背后的人想栽赃给赵盛。   照此推论,奸杀孙若茉的不一定是赵盛。   若不是,赵盛又是怎样的心理,不娶活着的孙若茉,却娶死了的孙若茉?   江沅觉得自己这种关在屋子里,一切靠揣测的方法是找不出凶手的。素衣案,她能拿到探案第一名,靠得是凌子奇和贺小七。而且,如今回过头去看,梧州城的贺府与凶手陈时的住处紧邻,也不是巧合,应是贺宴先知安排。那京都贺府与振国侯府紧邻,难道,是贺宴在暗示她凶手就在隔壁?   凶手到底是谁?杀死陈梓然的凶手,奸杀孙若茉的凶手,会是同一人吗?   陈梓然死时握在手中的香囊,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沅越想越乱,她没有确实的证据。   午时,贺小七告诉江沅一个消息,雪容在大理寺自尽了。   “这不可能!”   江沅霍得起身,彼时,她和贺宴已经吃完午饭,贺宴正洗了草莓,一个一个递给她吃。   贺小七道:“这是大理寺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雪容无故冤枉赵侯爷和其大儿媳赵周氏,内心愧疚,辗转难安,是以自杀谢罪!”   江沅见过雪容,她与赵盛对话时咄咄逼人的样子,依然清晰无比。雪容忠心护主,又一心为陈梓然伸冤,她坚毅又决断,江沅不相信她会在大理寺自杀,还是那样的理由自杀。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贺宴张口欲言,江沅与贺小七一起阻止:“你闭嘴!”   贺小七一拍桌子,“夫人,别着急,我去与大理寺的狱卒聊聊!”   贺宴指指江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颇委屈道:“我是想告诉你,你手机刚刚响了。”   江沅打开手机,凌子奇给她发了信息,问能不能与她见一面。   贺宴提议:“不如让他来贺府?”   江沅便将定位用手机发给了凌子奇。没过多久,凌子奇便在贺府丫鬟的引领下走了过来。他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走到门口时,凌子奇彬彬有礼地与带他过来的丫鬟道谢,举止温文尔雅,若不是他满脸的红晕,江沅还以为他忽然转变了性情。   凌子奇一进来,便对贺宴和江沅道:“太腐败了,住大宅子,还有丫鬟小姐姐伺候,江沅,你还配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吗?”   江沅无言,他深深叹了口气,一脸羡慕,语气迫切地询问:“我也想住大宅子,有美丽的丫鬟小姐姐,江沅,快告诉我办法!”   贺宴大发慈悲地倒了杯茶水给他,为他解惑,“简单啊,嫁一个像我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就什么都有了。不过,”他颇为苛责地上下打量凌子奇,“你是不是要先做个那什么手术?”   凌子奇愤怒了,他道:“我像是为了钱,为了享受,而卖身的男人吗?”顿了顿,他的声音降了一些,“我为什么一定要嫁有钱男人,我不能入赘有钱女人吗?”   江沅:“……”   她转开话题:“你说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凌子奇看了贺宴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张道长托我带样东西给你……”   贺宴差点将手里的茶盏扔凌子奇头上:“你那什么眼神?我头上有一片绿绿的草原?”   凌子奇抬手拍拍他的肩,一脸“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   贺宴要掀桌子,被江沅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瞪了贺宴一眼,问凌子奇:“他怎么又找上你了?”   “可能我长得比较像月老?”凌子奇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香囊,月白色的缎面,绣着几枝红艳的梅花。   “像媒婆吧?下巴张一颗痣的那种。”贺宴摇着自己的骨扇,眼神睥睨。   凌子奇反驳:“就算是媒婆,也是来挖你墙角的,你嘚瑟什么?”   贺宴又要掀桌子,前一秒的狂妄嚣张好像是幻觉一样,瞬间变得幼稚起来。江沅头疼地望着斗嘴的两人,不禁感慨,男人幼稚起来和小孩没区别,没眼看。   江沅不管他们,她拿起那枚香囊,京都的女子们爱挂香囊在腰间,作为一种装饰。这枚香囊用料讲究,绣工精巧,十分漂亮。她问凌子奇:“这是雪容说的陈梓然临死前抓在手里的香囊?”   “对!”   香囊是赵周氏做的。   凌子奇解释道:“京都百姓间都在传,雪容因污蔑赵侯爷和赵周氏而愧疚自尽。张道长让我带这个香囊给你,其实是让我告诉你,雪容不是自尽的,是有人下命令给大理寺,让他们想办法处理掉雪容。”   江沅直觉道:“振国侯府?”   凌子奇摇头,讨论起案情来,他一瞬间也严肃起来,“我觉得不像,如今的振国侯府不讨圣心,又在今上处理以往政敌的时期,我不认为振国侯府还有直接下命令给大理寺的权利。”   江沅将香囊搁置在面前的桌子上,“会是……孙左相?”   凌子奇也如此想,“嗯,孙左相欲让死去的孙若茉与赵盛联姻,是有可能出手帮助振国侯府抹去麻烦,而且,他有这个能力。”   探讨完案情后,凌子奇继续八卦:“江沅,你和张道长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和他,”他指指贺宴,“你们是一对吧?既然这样的话,张道长若是痴恋你,岂不是插足做小三?太可怕了,我曾经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做小三呢?太不道德了,完全不像救命恩人该做的事。江沅,你赶紧断了他念头!”   贺宴矜持地表示同意:“对,沅沅,你告诉他,你档案婚姻状况一栏都已经填了已婚,让他离你远点。插足别人婚姻,是要遭雷劈的。”   江沅打开手机,在两人灼灼眼神下,翻出张无期的好友申请,点了同意。   凌子奇\\贺宴:“!”   凌子奇安慰地拍了拍贺宴的肩膀。   贺小七回贺府的时候,带回来一个让众人皆意想不到的消息:振国侯府的大公子赵晢,赵盛的哥哥,被大理寺的官差抓捕了!   很快,大理寺开堂审理此案,围观的百姓众多,人山人海。江沅他们也在其中,由此可想,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怕是都在。   指使谋杀陈梓然和孙若茉,两条人命案,由于人证、物证俱在,赵晢很快被判为死刑,择日问斩。   围观百姓山呼“青天”。   江沅在听审的时候,慢慢整理此案件的全过程。   赵晢的形象一直维持地牢固,温润公子,待人谦和。但在才学上,他离赵盛差得远。一个是京都第一才子,一个不过尔尔。振国侯府世子未请封,赵侯爷偏爱赵盛。赵晢不甘心,生怕世子之位被他弟弟赵盛抢去,让他沦为京都的笑柄。当权孙左相要将嫡女孙若茉嫁予赵盛,赵晢是恐慌的。原本陈左相倒台,他还挺高兴的,以后赵盛没了牢靠的岳家支持,他得到世子位的把握也大了不少。可倒了一个陈左相,又来了一个孙左相。赵盛不甘心,他愿意看赵盛娶了孙若茉。   赵盛因为与陈梓然恩爱,百般不愿娶,却被侯老夫人以侯府的安危硬逼答应。偏巧孙若茉也不愿嫁,但孙左相和孙策一直以为她喜欢赵盛,她不愿嫁,是怕破坏赵盛与陈梓然的婚姻。恶名他们承担,孙若茉的幸福他们负责,孙若茉与自己的爹和哥哥解释不清,却又被二人严格看管起来,她找不到机会逃跑,便派了小丫鬟递信给赵盛,让他想办法。但那时,赵盛与陈梓然生了隔阂,赵盛整日待在梧桐院,不大出门。那封信落到了赵晢的手里。   赵晢派人找了负责做花轿的木匠,那木匠颇有巧思,将花轿做得比寻常花轿大了一些,多做了一块可旋转的跟花轿齐高的隔板。孙若茉上了花轿后,将那块隔板抠拉出来,她顺着它旋转的方向,背抵着花轿后面真正的隔板,然后将多出来的那块隔板尽可能往后拉。孙若茉偏瘦,占用不了多少空间。媒婆拉开轿帘时,孙若茉还待在花轿里,只是外面的人看见的是那块隔板。   一开始赵晢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他派人盯着花轿,一路跟着孙若茉,看她进了普华寺。他找了京都的一个有名的地痞无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普华寺杀孙若茉,并将赵盛的一块贴身玉佩放在现场。可那地痞见色起意,□□了孙若茉。又贪财,舍不得那块看起来就很贵的玉佩,便自己独吞了。   赵晢心思缜密,做事谨慎。但错就错在他找了那个地痞去杀孙若茉。地痞回了京都后,怕被赵晢灭口,聪明地躲了起来。将赵晢给的钱挥霍完,他将玉佩和从孙若茉房里搜刮的金钗等首饰一起拿去当铺当钱。结果,被抓了当场。   孙若茉的哥哥孙策,在普华寺整理妹妹遗物的时候,发现孙若茉成婚当天佩戴的首饰不见了。那些首饰是其母家的传家宝,孙若茉不可能丢弃,加之,现场又被翻找的痕迹,孙策派了人日夜守在京都各大当铺里。   孙策亲自带人抓的赵晢,见面一脚将赵晢踹地上半天没爬起来。但,赵晢不承认,大呼冤枉。   自小跟随赵晢的小厮冷汗淋漓,孙策看出不对,当场审问小厮。小厮恐慌之下全盘交代,陈梓然是他杀死的。趁着赵盛和孙若茉的婚礼,后院无人,他找了个借口,悄悄潜入梧桐院,勒死了陈梓然,又将她吊在房梁上,造成她自杀的假象。   孙策冷笑,问赵晢:“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晢忍着疼,半坐在地上,道:“刁奴,一派胡言!我可对天发誓,我没有指使他杀陈梓然,是他诬陷我!”   可无人信他。   案件到此结束,凌子奇手指如飞地提交了自己的答案。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人在闲聊。   鬼界辰天:“案件发生世界的人就是能干,这次我拿第一真是多亏了他们啊!”   魔界赤离:“真是日了狗了,好不容易路上抢了一个小孩的馒头被抓进大理寺,关在容雪旁边,她就死了。而后,剧情飞奔直下,凶手被抓住了。”   魔界赤离:“兄弟们,求透漏点细节啊。赵晢被审问的时候,蹲在牢里的我一无所知。”   魔界青峰:“同求!”   鬼界辰天:“哈哈哈!”   妖界守须:“哈哈哈!”   魔界许是:“见笑了,请原谅我魔界同胞的智商不高!”   妖界胡然:“我总感觉有点不对……”   鬼界无安:“我会怀念梧桐院的樱桃的,酸酸甜甜,超好吃呢。”   很快,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们都提交了自己的答案。   江沅在提交答案的时候,没将雪容香囊的细节写进去,她觉得她有必要和张无期谈谈。   “六界神探大赛:人界江沅,您的答案已经提交,请您耐心等待结果评析。祝您好运!”   不多久,六界神探大赛的大部分参赛者们都收到六界神探大赛的相同的短信,包括江沅。   “六界神探大赛:人界江沅,对不起,您的答案指认凶手有误!”   没等他们疑惑多久,又都收到了一条短信。   “六界神探大赛:答案第一人已有归属。各位亲爱的参赛者们,请于三个小时内提交您的答案。三个小时后,我们全员退出案件发生世界。再次提醒,请抓紧时间提交答案,过时不候!祝您生活愉快!”   江沅翻出素衣案的通知短信来看,“凶手已经缉拿归案”,这一次的短信里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案完,正在反思这一案写法写得不好,下一案会更努力写的。接下来,大概会有一到两章写江沅现世的内容,然后,开始第三案。 第24章 帅哥   夜风顺着阳台没有关严实的窗钻进了寝室里,挂在绳子上的毛巾晃晃悠悠动起来。江沅猛然睁开眼,耳边是几个舍友睡熟的呼吸声。她坐了起来,因为大学宿舍的床是搭在桌子和衣柜的上面,她伸手便能触碰到天花板。   凌晨三点半。   江沅摸出手机,日期赫然是4月14日。   手机是她自己买的,平日惯常用的白色手机,不是在六界神探大赛里用的那个玫瑰金的手机。   玫瑰金的手机?   江沅在床上摸了一会,才想起她随手将它扔在床下面的桌子上了。   路灯照得宿舍内隐隐约约的,光线朦胧。江沅顺着床的扶梯爬了下来,将玫瑰金的手机拿到了床上。她试了试,玫瑰金手机意料之中的打不开。   在梧州城的时候,江沅就注意到了,玫瑰金的手机不用充电,电量永远满格;不用联网,直接可以与参赛者们联系。但是,却不能使用它与现实里的人联系。   不对,江沅默默想起,贺宴的手机,似乎是可以的。   白色手机震动了一声,乍然亮起的屏幕,在黑夜里,刺眼极了。江沅打开,一串陌生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沅沅,妖界临时有事,我先回去一趟。晚安!”   江沅:“……”呵呵哒。   困意袭来,江沅躺回床上,重新睡去。   而在妖界,贺宴紧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许久未有反应。   李程摇摇头,老大追妻路,漫漫啊。   贺宴依旧纠结,他拧起眉,心情很不好,他问李程:“沅沅为什么不问我妖界出了什么事?就算不问,为什么连句晚安都不回一句?”   李程残忍说出真相:“可能她不够……爱你?”   贺宴收起手机,冷冷道:“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哑巴。”   他敛起情绪,沉沉的眉目冷硬,“走吧!”   李程啧啧两声,前一段时间他还以为老大转性了,脾气变好,原来,只是因为对方叫江沅。老大,依旧是那个老大,脾气不好,全六界都知道。   江沅起床的时候,舍友和她打招呼,她还有些不适应。恍恍惚惚,六界神探大赛一瞬间离她很遥远,素衣案、梓然案,仿若是大梦一场,如今,她梦醒了。而梦中所经历的一切,也云消雾散。   “六界神探大赛:人界江沅,对不起,您的答案指认凶手有误!”   “六界神探大赛:答案第一人已有归属……”没有“凶手已经缉拿归案”。   赵晢不是凶手?还是说,赵晢不是杀死陈梓然和孙若茉的全部凶手?   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已审理清楚。江沅和大多数的参赛者一样,都指认赵晢是凶手。但显然,这不对,或者,不全对。   原本,江沅想窥屏,看看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没有谁出来解疑惑,谁料,玫瑰金的手机离开案件发生世界,便已经打不开了。   江沅想得头痛,端了水盆去水房洗漱。凉凉的水扑在脸上,她清醒了许多。   宿舍走廊里有人在尖叫:“啊啊啊,楼下有个大帅哥,特别特别帅!抱了好大一束玫瑰花,不知道是在等谁。好羡慕!”   “好久没看过帅哥了,我看看,有多帅?”   “卧槽,又高又帅!别拉我,我去偷拍张照片,留舔!”   “一起一起!”   ……   江沅走出水房,一路往宿舍去的路上,都是在谈论楼下抱玫瑰花的大帅哥。她进了宿舍,除了正在睡觉的一个舍友,另外两个正站在阳台,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看着楼下,估计也是在看那个抱玫瑰花的大帅哥。   江沅没什么兴趣,她不是不喜欢帅哥,而是有贺宴那张脸摆在那儿,无论是谁,在他比较下,不过尔尔。看别的帅哥,不如看贺宴照片。这也是为什么,贺宴失踪了三年多,她都没舍得删掉手机里的他的照片。实在是,太好看!   她打开柜门,开始换衣服。简单的一身雪纺衬衫配长纱裙。江沅忽然怀念贺宴给她准备的那些古装长裙,繁复、精致,穿起来却又轻盈、飘逸。   六界神探大赛似是抽离意识去参加,并不浪费她现实时间,让江沅松了口气。她早上起床前,查收了一下邮件,有一封老师询问她什么时候交毕业论文的邮件。江沅礼貌地回复下星期交。她毕业论文写了大半,还需要查找一些文献支持自己的观点。   江沅收拾了一些东西装进包里,打算去顺水街看望她的便宜师父冲堔道人。她将玫瑰金的手机也装进了包里,拿起自己的白色手机,顺手打开,昨晚发“晚安”的那个陌生号码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沅沅,我在楼下等你呢!\\微笑”   江沅:“……”   抱玫瑰花的帅哥?贺宴?   两个舍友正在小声说:“哎,那个大帅哥一直在看的是我们宿舍?”   “好像是……他对我笑了?”   江沅从阳台探出头去,贺宴立刻精准地看向她,薄唇勾起,笑了笑。   江沅:“……”   她和两个舍友打了招呼,背着自己的包走出宿舍楼,假装没看见贺宴一样,径直走了。贺宴忙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沅沅,九十九朵玫瑰代表我们会天长地久,送给你。”   江沅不接,贺宴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心软了,道:“……重。”   “没事,我抱着,我们去吃早饭吧。”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皮鞋,短头发打理地十分仔细,霸道总裁的模样。江沅身姿窈窕,气质温婉,仔细看,眉目间带着冷清。两人在校园里穿行,很是惹人注意,回头率极高。   江沅很淡定,贺宴是妖,等他走了,别人的记忆自然留不住。   走到校门口,贺宴拉着江沅,将她带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前,拉开车门。   不认识车品牌的江沅,也能看出那辆车很贵。   这时,从车里下来一位青年,小平头,穿了半旧不新的衬衫、牛仔裤,沧桑落魄。李程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冲着江沅热情地喊:“大嫂好!”   江沅莫名感觉李程的一身装扮配不上那辆车,她有些疑惑,妖界九大妖王之首李程,怎么在人间是一副落魄打工仔的形象?   等坐上了车,李程尽职开着车,对着她说话客气礼貌时,江沅对贺宴身份的猜测越发肯定。   李程却在江沅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横了贺宴好几个眼刀,太过分了,老大为了突出自己的英俊帅气,非要糟蹋他的俊美形象,以求达到鲜明对比。   这是他第一次见大嫂啊,俊美形象一去不复返,他恨!   车厢宽敞,但坐在贺宴身边,江沅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开口问贺宴:“赵晢不是凶手?”   贺宴摆了半天的姿势,等着江沅夸赞他,谁知江沅一开口,问得依旧是案情,他顿了顿,尽心解释到:“赵晢是指使地痞奸杀孙若茉的凶手,但杀死陈梓然的不是他,是赵盛。”   “赵盛?”江沅吃惊不已,她直觉怀疑赵盛,但一直怀疑的是他指使人去奸杀孙若茉,却没想到是他杀了陈梓然。“为什么?”   赵盛答应娶孙若茉,陈梓然伤心之下,要与赵盛和离。赵盛自然不愿意,但陈梓然决心已定。两人吵闹许久,赵盛心灰意冷。这时,赵盛偶然得知,赵晢派了身边的小厮,打算趁他和孙若茉成婚那日,帮助陈梓然离开振国侯府。赵盛买通了那小厮,本意是让他看好陈梓然,那小厮却说漏嘴,说出了两年前赵晢指使梧桐院的丫鬟给陈梓然下药,令她小产并以后不能生育。   赵盛不可置信,他天资聪慧,以往是不注意,没往赵晢身上怀疑过,如今他特意去查,很快便知道那小厮说得是真的。   亲生大哥害他子嗣,为得居然是侯府世子的位置。赵盛一向敬重他的哥哥,兄弟情深,谁料背后如此不堪。赵晢害他,侯老夫人逼他,陈梓然要离开他,赵盛茫然无措。又一次与陈梓然大吵一架,赵盛痛苦绝望:“为什么她不能理解我呢?她怎样才能愿意不离开我呢?怎样才能留下她呢?”   “杀了她……”赵盛猛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悚然,但又思虑过后,似是只有这个办法。   何况,赵晢,他的亲大哥,不是想要侯府世子的位置吗?那他偏偏让他得不到。   赵盛以全家人性命相逼那小厮杀了陈梓然,并在事发后,推到赵晢身上。   江沅回想起,赵盛在陈梓然死后,抱着她的尸身在梧桐院寸步不离的样子,应是后悔了,可她更觉得他虚伪至极。   爱是真爱,后悔是真后悔,杀也是真杀。   开着车的李程插了一句:“赵盛答应与孙若茉的冥婚也是为了得到侯府世子的位置,他恨他大哥。”   江沅垂着头道:“我不是很理解他杀死陈梓然的动机……为什么不放她离开呢?”   李程沉吟,“说来只是几句话,但其实陈梓然与赵盛之间争吵太多,再多的感情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赵盛是爱陈梓然的,越爱越不会放手。其实,还是他自私,光说陈梓然不理解他,他怎么不去理解陈梓然?娘家倒了,亲人离散,最亲的丈夫又另娶他人,所以,振国侯府她待不下去。可赵盛为了让她永远留在振国侯府,杀了她。”   江沅想起张无期托凌子奇带给她的香囊,“陈梓然临死前为什么要紧握着香囊?那香囊是赵晢的妻子赵周氏做的,难道是她认出了那小厮,所以暗指凶手是赵晢?”   贺宴伸出手,香囊凭空出现在他的手掌中,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开了香囊。香囊里包着艾叶和一些花瓣,掀开里面一层薄薄的内衬,外层的绸布里侧,有一行小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娟秀的簪花小楷,是陈梓然的字迹。   他道:“陈梓然与赵周氏关系不错,在赵周氏给她做香囊的时候,她让陈梓然写了这八个字,缝在了香囊里,当做她对两人的祝福。那小厮在陈梓然死之前告诉了她真相。”   所以,陈梓然是想传达,赵盛杀了她。多讽刺。   江沅默然。   李程频频对贺宴使眼色,贺宴不解他意。李程只好自己开口:“大嫂,你放心。老大绝对不是赵盛,他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江沅不解:“?”   女孩子听完这样的故事,不是都需要安慰保证?李程讪笑,在贺宴凉飕飕的眼神里,默默地闭上了嘴。   吃完早饭后,李程将贺宴和江沅送到顺水街,自行开车离去。   顺水街依旧热闹,看相算命、卜卦看风水,比比皆是。而在熙攘的人群里,江沅看见了一个熟人,——张无期。   他似乎等了她许久。 第25章 记忆   很明显,张无期又算了她的行踪。   江沅不是很高兴,却也未像以往那般躲着他。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他,一而再,再而三这般,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无期面容俊朗,身材匀称,因为是道士的原因,身上带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他站在那儿,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贺宴拉住江沅手腕,垂着眼,遮住其中如雷般翻滚的情绪,他低声道:“不要过去……”   江沅反手拉住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清清泠泠的,“一起。”   贺宴奇异地被她这两个字安抚住,没有反抗,任她拉着他往前走,让江沅生出一种拉着一只乖顺大狗的错觉。   张无期在见到贺宴的瞬间,神色几经变幻,他视线落在面前两人交叠的手掌上,他望向贺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朗温润,言辞却带着指责。在六界神探大赛中时,张无期第一次见到贺宴和江沅在一起时,便看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他以为,那是江沅一个柔弱女子无所依,才不得不跟着贺宴。谁知,回到现世,他们依旧在一起。张无期不由皱起了眉头。   贺宴眼神嚣张,肆意地回视他。在他眼中,张无期什么也不是。脾气不大好的他,并不打算与他说话。   “张道长,你三番五次地试图靠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沅直接问道,一点也不迂回婉转,“你说是看中我天资,想让我入华风道派,助我有大成就。张道长,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态度,为何依旧坚持?何苦?”   张无期不在意地笑笑,语气坚定,“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不会放弃你。——江沅,你为什么参加六界神探大赛?是要实现什么愿望?”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江沅的怒气渐渐被挑起,她虽然变得性情清冷,但对人,一向谦逊有礼,可对着张无期,她不知怎么的,特别容易生气,说话也不客气。   张无期宽容似海,像是在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江沅,我可以帮你。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   江沅不胜其烦,声音彻底冷下来,“你凭什么?”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帮我?   贺宴抬起眼,讽刺又冷漠,跟着重复了一遍江沅的话,“你凭什么?”   张无期忍耐地皱起眉,“人妖殊途,你不该出现在人界,更不该与人类在一起。”   贺宴道冷傲且淡漠道:“若是我不呢?”   一道符凭空出现在张无期的手中,浩然正气在他身上冉冉升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人有人路,妖有妖途。”   贺宴冷哼一声,真当他脾气好?   他随手划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江沅不知两人为何动起手来,她默默站一边。   其实,也不算是动手,因为张无期对上贺宴,太弱了。贺宴无所谓地以手拈下张无期贴在他身上的符,轻飘飘地碾碎,而后,一掀手,张无期控制不住地飘了出去,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张无期神色慎重,满身防备,“你是谁?”   他身为华风道派的大弟子,修得一身法术,在人界也算是排在前端。寻常的妖,皆不是他的对手。但在贺宴的手下,他一招都坚持不了。他是谁?   贺宴牵起江沅的手,警告道:“若是你再靠近江沅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张无期追问:“你是谁?”   “我……”贺宴的手被甩开,江沅走到张无期面前,俯视着他,道:“张道长,我耐心不太好,见谅!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不然,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想打你。   张无期半坐在地上,望着两人携手而去,他不明白,他好心为江沅,江沅却不理解,反而对他生厌。贺宴,他到底是谁?张无期的眼神明明灭灭,终于收了对贺宴的轻慢之心。他站了起来,却没有回华风道派在顺水街的办事处,而是回了位于深山里的华风道派。   华风道派办事处现代化高楼对面,那间门口写着“中医针灸”的狭小店铺围着几个中老年大妈,她们手拿锦旗,正在彼此说着什么。   江沅走过去,才发现常年二十小时开门的店铺门窗紧闭。   中老年大妈们议论纷纷:“活神仙真是神,吃了他开的药,我腿不疼了,腰不酸了,哎呀,太了不得了!”   “是呀,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呢!这不我做了一面锦旗来送给老神仙呢。妙手回春,非他莫属!”   “老神仙今天怎么没开门啊,我也给他做了一面‘药到病除’的锦旗呢!”   “下午再来?”   “好哇好哇……”   她们热热闹闹地走了。   江沅算了算日期,冲堔道人开办中医针灸似乎不过短短几天,怎么就医名远扬了?若不是了解他,她都要以为,这几个中老年大妈是他请来的托了。   她掏出手机,给冲堔道人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变成“嘟嘟”声,她又打了几遍,依然如此。   江沅不可置信,她被自己的便宜师父……拉黑了!   江沅:“……”   她转头看贺宴,他正沉着脸,眼神如冰地在回信息。   “都沦落到要我卖脸的地步,妖界要你何用?”   “老大,魔君想见的是你,我别说卖脸,卖身,他也不愿意啊!”   “所以,让我卖脸,我该很荣幸?”   “……老大,求你,回来。”   “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江沅开口道,她看得出,贺宴很忙,却怕她想不开,硬留着陪她。   贺宴手顿了顿,将刚打出的字全部删掉,简单回了两字:“等着!”   李程欢天喜地:“嫂子万岁!!”   贺宴眼神沉沉,若深渊,他猛地抱住江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一吻印在她的乌发上,“等我。”   他语若叹息,下一秒,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江沅的怀抱空落落的,她握了握手掌,便听见路边响起一阵车的喇叭声。她转头,少年小笙站在车旁,向她挥手。   拎着刺客离开,刺客的裤子越往下掉,直至露出光裸的两条腿。那幅画面又一次清晰地闪现在江沅的脑海,她看向小笙的眼神,略微不自然。   她轻咳了一声,维持住自己的清冷表情,“麻烦送我回学校。”   “好的,夫人。”小笙回道。   夫人……江沅问:“你认识贺小七吗?”   小笙腼腆且谨慎地道:“认识的,夫人,小笙是他养大的。”   怪不得……   回到学校后,江沅径直去了图书馆,查找资料。她借了几本书,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本班的班长,她颔首,算是打招呼。班长却拦住了她,调笑道:“江沅,我是不是失恋了?”   江沅:“?”   班长一脸幽怨道:“我都听说了,也见到了,你男朋友真帅,虽然我长得也挺不错的,但自愧不如。输给他,我不冤。”   他爽朗地笑了,脸上的几颗青春痘也熠熠生辉,“祝你们幸福啊!”   果然,回到宿舍以后,三个室友也打趣了江沅一番。   江沅没想到,贺宴居然将大家的记忆保留了下来。回想起早上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走在校园里的高调模样,江沅使劲绷住,才忍住没脸红。   当晚,不过七点,江沅便困得要睁不开眼,她匆忙关了笔记本电脑,保存好毕业论文,快速洗漱,躺到床上睡下。   不过瞬间,她又一次来到了妖界的广场。   贺宴,并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第三案~ 第26章 城墙   天穹星星闪烁,夜色清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映着“六界神探大赛”,广场上人头攒动,此刻寂然无声,等候着它开始播放案件的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妖界主办”四个小字来来回回在电子屏幕的底端闪现、消失。但,除此之外,毫无变化。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汇聚在一起,如同蚊子的“嗡嗡嗡”,令人烦躁。   等李程走出来的时候,这种烦躁感达到了顶峰。有人不悦地喊道:“喂,还不开始?磨磨唧唧地干什么吃的?”   有人在人群中附和,“就是,没看到又有大兄弟裸\\奔了吗?”   “啊?谁?谁裸\\奔?人界凌子奇?”   “卧槽!这样也能认出我来?”   熟悉的粗犷声线,熟悉的方言浓重。   “哈哈哈!居然真是……”   “哈哈哈!大兄弟,你咋不长点记性?”   江沅无语,裸\\奔似乎成了凌子奇的出场标配。而与他熟悉过后,她也听出此时他的声音,是刻意装出来的。他本身的声音没有这么粗犷,普通话挺标准的。   凌子奇扬声道:“劳资长记性了,劳资上次熬夜,太晚洗澡被传送,劳资认了。这次早早洗澡就为了预防,结果呢?劳资发誓再也不洗澡了!”   有人问:“哎兄弟,你洗澡涂这么多泡泡,也太少女心了吧?”   凌子奇道:“你洗澡难道不用沐浴露?”   那人回:“男人洗澡还用沐浴露?用肥皂啊!”   “就是,我们真男人从来不用沐浴露,雄壮如我,洗澡还用过洗衣粉!”   “呸,真男人我洗澡只用水冲!”   凌子奇不干了,“卧槽,用肥皂那个,你不怕肥皂掉了?”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嘻嘻哈哈地聊起了捡肥皂,完全忘记了刚刚还在催妖界赶快播放此次案件。   宽袍乌发的青年脸色不太好,江沅走近了几步,见李程嘴角挂了一块乌青,似是被人用拳头打的。他也不管人群喧嚣如何,径自在电子屏幕下忙活。隔了一会儿,李程拿起话筒,挂上了笑容道:“诸位好,此次案件比较特殊,我们不打算用视频播放。现在,请看过来!”   李程动了动手,巨大的电子屏幕瞬间有了变化,上面出现了一张高清晰的照片,喷溅出来的血迹弧度,痛苦挣扎的面目表情,全部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一具浑身沾满血的男性尸体被倒挂在古时城墙上的照片。这张照片很快消失,又出现另一张相似的照片。除了死者不同,其他一模一样。   李程指了指照片道:“很明显,这两个死者是被人谋杀的,死法相同,不排除凶手是同一人的可能。注意死者的裆部了吗?”   他接着道:“那里血迹最是浓重,知道为什么吗?”   他阴森森地笑了,声音里充满了恶意,“那儿,男人最重要的部位,被割了,割了。我可以跟大家保证,是死者活着时,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况下,被割下的。”   广场上的众人,尤其是男性,无不觉得裆部一凉。   “根据妖界的调查,这两个死者可能是因为同一件事得罪了人,而被报复。但现在,出现了第三个死法一样的死者。第三人与前两者的那件事毫无关系,所以,案件就来了。至于,那件事是什么,就需要诸位自己前往案件发生世界调查取证了。”李程慢条斯理地讲述完全部消息,便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天亮了,第三个死者也挂好了。请大家准备,马上前往案件发生世界——古城墙一游!”   熟悉的晕眩感袭来,等江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又是另一个世界。   阳光和暖,温度适宜,她一袭粉色衣裙,柔顺的长发披散着,手腕上戴了一个款式简洁的白金色手链,她抬起手看了看,镶嵌在手链上的一颗颗细碎的东西似乎是钻石?   江沅四处打量,不远处,是电视里经常看到的古代的入城城墙。那里,围着一群的人,城墙上面一团人形黑影,似乎吊着什么。   “古城墙一游”?   她快步走过去,近了,终于看清,那团黑影是一个被从城墙上倒挂下来的死人。   这应该就是李程说的,第三个死者。   暮云城的百姓驾轻就熟地围在城墙外面,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天杀的哟,第三个了……”   “是啊,挺规律的,三天一个三天一个,啊,九天死了三个。作孽哟,谁认识这次死的是谁啊?”   “看不清,哎,你说,那啥又被割了吗?”   “我猜是,死法一模一样呢。”   “哇哦,身为男人的我,有点害怕……下一个三天……”   江沅站在人群里,听了一会。她望了望,看见凌子奇也混在人群里,见到她,脸红到了耳朵根,窘迫地对她笑了笑,却没有过来。估计还是在为裸\\奔的事不好意思。   此时,依旧没有见到贺宴的踪影。   衙门的官差姗姗来迟,他们驱赶着周围的百姓,“让让,干干嘛干嘛去,要进城进,不进赶快走!”   他们上了城墙,将尸体放了下来。江沅离得近,很清楚地看到了死者凝固在脸上的惊惧和恐慌。   死者是个成年的高大男性,体型略胖,除了那处的伤,身上看不出太明显的伤口。他穿着的青色长衫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几乎要掩去衣衫的原色。江沅注意到,死者的十指指甲有着不同的损伤,很像是挣扎、抓挠太用力而折断、翻转的。   官差将死者放到准备好的担架上时,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匆匆跑了过来,扑倒在死者身上,嚎啕大哭,“你个没良心的,怎么就抛下我们娘几个就去了呢?我的命苦哇……”   “哟,这不是李可他娘吗?难道死的是李可他爹李间?”   “李可他娘真是好眼神,怎么看也不看就知道死的是李间?”   “昨晚我从他家门前走的时候,可还听到李可他娘骂李间早死的样,撵着人走呢!”   官差问那中年妇女:“确定是你家里的相公?没认错人?”   “可不是李间这个死鬼?他化成灰我都认识!”她抹了一把眼泪,毫无形象地擤鼻涕。   官差皱了皱眉,道:“走吧,衙门走一趟,说说李间什么时候离家的。”   死者被抬走,围观的百姓很快便散了。   江沅在暮云城里转了转,选了一家叫做“渐轻”的客栈入住,因为比起“喜来客”、“福临”等名字,这家的客栈名字比较文艺。客栈老板娘挽着发髻,作夫人打扮,妆容成熟,眉间一抹英气,眼眸流转间带出一股冷艳,她打量着江沅,问了一句:“一个人?”   江沅道:“与家人走散了。”   老板娘了然,唤来小二带江沅去房间里安置。   楼梯上,江沅与一手执剑的青年擦身而过。那青年剑客走向老板娘,嗓音低沉道:“给我来两坛酒。”   老板娘声音轻冷若山间溪流,“一大早就喝酒?”   剑客道:“借酒消愁?”   老板娘嗤笑:“年纪轻轻消什么愁?”   江沅跟上小二,走远了,没听到剑客的回答。   谢过小二,江沅关上了房门,拿出了手机。一入了案件发生世界,玫瑰色的手机便能使用了。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已经炸开锅了。   魔界赤离:“两天不见,非常想念。我一定要告诉你们,说出来不怕你们嫉妒,梓然一案的第一名,正是区区在下我!哈哈哈~”   鬼界辰天:“我若是没记错,当时的你,似乎是在坐牢,对外界一无所知,所以,你是运气逆天猜对了?”   魔界赤离:“哼,才不。劳资是和赵晢一起坐的牢,他在我隔壁,当我们顺着心的呼唤,彼此靠近的时候,距离不到一米远。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牢,坐得真值!”   魔界青峰:“不能再同意了!赵晢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帮助我们一一分析了所有,坦言了自己的罪过,最后,还将杀死陈梓然的凶手推断了出来。嗯,没错,就是赵盛。”   妖界守须:“……”   妖界守须:“好了好了啊,英雄不提当年勇。来来来,大家讨论讨论此次的案件啊?”   人界凌子奇:“对对对,过往不堪回首,我们来看当下和未来吧!”   魔界许是:“楼上不要提裆下,就像你不让我们提裸\\奔……”   人界凌子奇:“……我们说说男人的宝贝为何被割?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还是二者全是?”   魔界离浼:“很明显啊,凶手有恋物癖啊,他喜欢啊,所以割了回家收藏。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死者的那个东西都不见了?”   妖界橡木:“怎么可能?那凶手也太变态了吧?我倒觉得可能是凶手想和死者比大小呢?大庭广众脱裤子不好,所以割了带回家比?”   妖界胡然:“……你更变态一点吧?”   妖界橡木:“我错了,不要告诉我妈!”   人界凌子奇:“为什么你们的想法如此清奇?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强\\奸,所以割了那玩意泄恨。哎,对,妖界那谁讲的前两个死者做的那件事,会不会就是他们俩合伙强\\奸了谁?”   妖界守须:“兄弟,你这次的想法靠谱,我站你!”   魔界赤离:“不,我站恋物癖,妖界怎么会选一个普普通通的强\\奸案?必须不能啊。”   魔界青峰:“那我站比大小吧,要不要赌一把?”   底下参赛者们一致起哄,纷纷要赌,并就赌什么展开了热烈讨论。   江沅收了手机,合衣躺在床上。没了贺宴跟前跟后,一瞬间,清净了不少,也……孤独了不少。   贺宴,他在哪里,干什么呢?江沅想着想着,睡着了。   睡梦中,手机响了一声,一条来自贺宴的信息:“沅沅,等等我,我先揍个魔,很快就到。” 第27章 晚饭   暮云城,四月初八。   江沅睡醒的时候,微微发冷,春夏之交,阴冷的室内,待得时间久了,还是会感觉到冷的。   手机上有一条贺宴发过来的信息:“沅沅,我虽然人没和你在一起,但是,心是在一起的。等着我,很快就会去陪你的。”后面,配了个“么么哒”的表情。   在这条信息之前,他撤回了一条信息。   江沅望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刚睡醒,她脑袋还不太清醒。   “江沅,一起吃晚饭?”   恰巧凌子奇发了信息来,晚饭,她是睡了一天?江沅想了想,回了个“好”。   到暮云城的时候,正是清早时分,此刻夕阳西下。渐轻客栈的客房布置地清新雅致,床铺干净整洁,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绿色植物。江沅理了理睡乱的头发,问凌子奇在哪儿见面。凌子奇正在大街上晃悠,没目的地,他知道江沅人在渐轻客栈后,便决定来这里吃饭。   江沅将位置发送给他后,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才拉开门走出去。   吃饭的人挺多,刚下楼梯,江沅一眼就看到了凌子奇。客栈老板娘冷冷而立,她拨着算盘,偶尔抬眼看一下凌子奇。而凌子奇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抓手挠腮,却一声不吭。   “凌子奇?”   江沅喊了一声,凌子奇莫名松了口气,尴尬地冲老板娘硬挤出一个笑脸,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寻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菜,江沅问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嗨,”凌子奇哀伤地道:“我来了没看见你,就想问问老板娘你住在哪间房,结果社交恐惧症犯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恕我直言,”江沅道:“你的社交恐惧症似乎只对美女犯?”   凌子奇倒茶水的手顿了顿,“我觉得某些实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暮云城一连九天,城墙上挂了三具男性死尸,裆部的东西被割,还全部寻不到。这件事,除了在百姓间造成了一定的恐慌之外,更多的是八卦的热情。渐轻客栈吃饭的客人,很多都在谈论这件事。   凌子奇一边吃饭,一边将他听来的信息一一说与江沅听。   九天前,守城门的士兵在天将亮的时候发现了第一具尸体。郑五岳,男性,时年四十八岁,前一天晚上因为孙子满月,喝了不少酒,早早睡下了。结果,他老婆半夜醒来不见人,喊了儿子一起找,然后,看见的时候,他早已死去多时,挂在城墙上。   第二具尸体,王舵护,男性,时年五十一岁,妻子早死,儿子与其关系不好。他自己独居,什么时间不见的,无人知。   第三具尸体,李间,男性,时年四十七岁,前一晚与妻子吵架,去了酒楼喝闷酒。酒楼关门后,他离去。   三人全部是因为那处被割去,没有及时救治,流血过多而死。   一谈论到案情,凌子奇的社交恐惧症完全好了,他对着江沅,坦然地侃侃而谈起那处对男人的重要性以及所涉及到的男人的尊严根本,说到最后,他总结,“所以,根据李程所说的,他们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割掉的,我认为,凶手很恨他们。凶手是为报复而来!”   江沅承认,凌子奇这次的推理还是很靠谱的,和当初的路人杀人不可同日而语。她道:“从第一个死者到现在,过去了九天,不知道衙门那里查出来什么没有。”   凌子奇眼神一亮,“我们是要夜探衙门偷看资料吗?”   江沅喝了口汤,全身都在拒绝:“谢谢,我不想坐牢!”   凌子奇道:“跟在你身边那个人呢?看他很厉害的样子,怎么这次不见了?”   “他?”江沅无意识地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他有事……”   凌子奇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叫什么?我感觉,那个张无期张道长对他挺忌讳的。你不知道,今天在城门口,他拦住我拼命追问他的事。我感觉不对劲啊,装傻掩饰过去,准备去找你,结果你早走了。”   江沅:“……”你不是因为裸\\奔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告诉凌子奇:“贺宴。”   “什……什么?”   江沅道:“他叫贺宴。”   凌子奇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捧在手里的饭碗顺势罩在了他的脸上。“哐当”一声,整个客栈里吃饭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凌子奇的身上。江沅忙捡起他脸上的碗,将他拉了起来。凌子奇顶着满脸的白米饭,冲周围的人干笑道:“板凳腿有点滑,有点滑……”   江沅招手示意店小二再上一碗白米饭,凌子奇却阻止了。他眼神灼热,满脸的急切,“江沅,你不骗我,他真是……那贺什么?”   江沅皱了皱眉,“你知道他?”   “卧槽,整个六界谁不知道他?妖界那位不可说,脾气不好,惹谁都不要惹他。天哪天哪,早不告诉我,我惹他多少回了?我还说他戴绿帽了吧?江沅,你说,他还能留我一个全尸不?”凌子奇念叨着,“怪我,身为神探狄仁杰和包拯的迷弟,我明明都去了贺府,怎么没想到他就是贺那谁?唉,只怪他又高又帅,我被他的财富迷了眼,后悔啊!”   江沅:“……你太夸张了。”   凌子奇一秒收,“其实并不,你没见过妖界那位不可说的迷弟迷妹是什么样子,简直吓死人。不过,他们不敢在那位不可说面前造次,分分钟怕被拍飞了。江沅,他是不是和妖界那位不可说重名?”   江沅道:“妖界的人称他为妖隐王。”   “!”凌子奇心虚地左右看看,道,“没跑了,就是他。妖界的不可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没有追问江沅一个普通的人界女孩是怎么和妖界的不可说在一起的,人与人之间,并不时时亲密无间,各自总有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凌子奇第一次无心吃饭,他正色道:“江沅,若是我去抱他大腿,你会看不起我吗?”   江沅:“……”   客栈老板娘袅袅而来,她坐在了凌子奇的对面,掀起眼,冷艳的妆容,精致美丽,“听说,你抱怨我们客栈的板凳滑?”   凌子奇的社交恐惧症一瞬间犯了,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在他拼命使眼色下,江沅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朋友只是随口说说缓解尴尬。”   老板娘勾唇笑了笑,那笑容也是冷的,“在我们店里摔了,那也算我们的责任。小二,给这桌上盘新鲜水果,我请了。”   江沅拒绝道:“不用了……”   老板娘抬手,不容拒绝,“来者是客,我招待客人是应该的。”   江沅道了谢,老板娘起身,她走了两步回头,又回头抬了抬下巴,问江沅:“你朋友是哑巴?”   凌子奇急了,死命蹦出来一个字,“我……”   老板娘了然,点头道:“原来是怕我啊。”   她转身走了,罩在衣衫上的一层轻纱随着她的脚步摆动,煞是好看。   江沅没忍住,笑了出来。   凌子奇生无可恋脸。他坐在板凳上,一会挪个位置,简直坐立难安。   江沅奇怪:“你怎么了?”   凌子奇探过头,道:“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人在聊天,——我手机设置了震动。”   江沅设置了静音,怕遇上别的参赛者。   他道:“我想看看他们在聊什么,我先去找家客栈住。”   “不住在这?”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不,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要广撒网,你住一个客栈,我住一个客栈。”凌子奇给了江沅一个放心的眼神,“他,就算不在你身边,也会保证你的安全的。你别怕!”   凌子奇站起身来欲走,店小二极有眼色地过来,“一共二两三钱。”   凌子奇看向江沅,“你付?”   贺宴开后门,在江沅的荷包塞了不少的碎银子。江沅颔首,与他道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简单地洗漱完,躺到了床上,打开了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魔界村花:“@贺宴是不是男人?撩完就跑?”   魔界村花:“妈的,我貌美如花的脸,你也下得了手打?”   隔了许久,也不见@的人回复。   魔界许是:“战战兢兢.jpg 村花,是我知道的那位村花?”   魔界离浼:“看这不怕死的话语,我觉得是。”   魔界青峰:“妈呀,世界末日来了!”   魔界村花:“我亲爱的小宝贝们,说话小心点,想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话,请直说,我满足你。”   魔界许是:“谢谢,但是,王,我们能回魔界关上门说吗?总感觉这样,有些丢人现眼呢。”   妖界守须:“魔王?又被我王揍了?做魔要长记性啊!”   鬼界无魂:“魔王您好,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魔界村花:“@贺宴不理我是吧?我告诉你,你的墙角我挖定了!”   鬼界辰天:“震惊!魔王欲挖妖界不可说墙角,是前者貌美如花的脸更美了,还是后者脾气突然变好了?”   底下齐刷刷一排震惊脸。   江沅随手翻了翻聊天记录,心情复杂。她白日睡多了,晚上反倒无心睡眠。她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小说,看着看着,迷糊间睡去。   第二日早晨醒来,江沅坐在床沿,半闭着眼,垂腿去穿放在床边的鞋。她的脚踩在了一处温热柔软的地方,江沅低头去瞧。   那是,贺宴的脸。 第28章 姑娘   贺宴闭着眼,他顺手摸上脸上江沅的脚,入手肌肤滑润,带着些微凉,触感似是美玉。江沅被他手掌温度烫到,脚缩了缩。贺宴睁开了眼,幽黑的眸里印着江沅晨起时面容的慵懒,他勾起唇轻笑,左颊边酒窝醉人。   “你……放开!”江沅没抽出被握住的脚。   手指摩挲着她嫩白的脚背,贺宴忽然微抬起头,嘴唇凑上来,亲了她脚心一口。   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江沅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唇温热,有点痒,又像是带着电流,一路顺着向上,将她的心电了一下,心口荡漾。这种感觉太陌生,以至于江沅在一开始愣了了愣后,条件反射地一脚将贺宴的脸踹到了另一边。   贺宴:“……”   江沅:“……”   清冷人设维持了好几年的好处立刻显现出来,江沅忍住脸发烫、耳尖红的感觉,面无表情地指责贺宴:“大早上的,没睡醒?”   贺宴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被踹的脸,无辜地望着江沅,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愉悦,“沅沅,我好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已思念若狂。”   “是吗?妖界不可说?”江沅冷笑。   贺宴从自己的地铺上坐了起来,振振有词,“我在你面前没有什么不可说,尽管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我没骗你,真的。”   “不是脾气不太好,六界都知道?”江沅继续问。   贺宴信誓旦旦:“在你面前,我温柔似水。脾气?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江沅冷哼一声,“最后一次。”   这是你最后一次骗我。   贺宴满口答应,他当初也不是故意骗江沅,只是大家都说妖界不可说脾气不太好,彼时他刚和江沅重逢,正是大幅度刷好感的时候,缺点绝对不能暴露,他才装傻充愣,没有欺瞒他身份的意思。   客栈的房间不大,无屏风无遮挡,一览无余。江沅抱着衣服,当着贺宴的面,没办法换,“你出去?”   商量的语气下是命令的意思。   “我帮你穿!”贺宴兴冲冲地爬起来。   什么都不让江沅做,这一条,他谨记。   江沅淡淡道:“信不信我揍你?”   贺宴缩回了将要碰到江沅怀中衣服的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种话他说不出口,而且,他和江沅的日子还长,做妖比做鬼好多了。他衡量了半晌,默默背转过身,保证道:“我闭着眼,肯定不回头!”   换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宴一动不动,他嗅着江沅身上散发的微微淡香,眼眸暗了暗。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魔界村花又在@贺宴:“怂王八,出来单挑啊!”   妖界胡然:“侮辱吾王者,我妖界必诛之而后快!”   魔界村花:“哟哟,好怕怕哟!”   鬼界辰天:“魔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为什么您不单独找那谁,为何要在群里@他?容我大胆猜一猜,是不是被拉黑了?”   魔界村花:“哼,他敢拉黑我?”   鬼界辰天:“懂了。”   魔界青峰:“你懂了什么?”   鬼界辰天:“不是拉黑,就是高贵冷艳不搭理啊。按照那位的脾性,很好理解嘛。”   魔界村花:“当我死的吗?鬼界辰天,我记住你了。”   群系统弹出一条消息:魔界村花已被永久禁言。   魔界赤离:“……这也有禁言的功能?”   妖界胡然:“请动脑子想一想,六界神探大赛,是谁主办?”   魔界赤离:“给吾王点蜡!”   魔界离浼:“给吾王点蜡!”   千呼万唤的贺宴终于在群里发言:“怂王八,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鬼界无垢:“给大佬端茶.jpg”   妖界守须:“给大佬递烟.jpg”   魔界青峰:“给大佬捶背.jpg”   被禁言的魔界村花:“……”太欺负魔了,委屈地想哭。   洁身自好的大佬又发了一条信息在讨论群里:“我不抽烟,别诬赖我!”   被禁言的魔界村花:“……”   江沅看了看群里的聊天,问贺宴:“魔界的魔王为什么在讨论群里的名字是魔界村花?”这个名字,有些魔性。   贺宴不屑道:“活该,谁让他动手揍了李程?他不知道李程睚眦必报?”   江沅略带歉意地望了望贺宴,原谅她当初看到李程脸上的伤,第一反应竟是:贺宴打的?   贺宴洞悉了她眼神中的含意,浑身一凛。爱动手打人等于会动手打她等于家暴,太可怕。他不能让江沅对他有爱动手打人的误解,贺宴忙剖白自己:“沅沅,我从不爱动手。打架,是野蛮人的行为。我讲文明、懂礼貌,是一个热爱和平的妖。你信我,六界皆是兄弟姐妹,我致力于与他们和平共处,绝不随便动手,——动手,一定是有理由的!”   这么说,还是会动手咯?   江沅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是真的在意。毕竟,她与贺宴相识多年,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她。何况,有时候遇上傻逼,江沅也是秉持着宁愿动手不愿动口的准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除却度蜜月的扯淡说法,江沅已经习惯了在六界神探大赛里,贺宴陪在她的身边。但是,这一次贺宴却抱歉道:“沅沅,魔王来了六界神探大赛里搅局,我不能让他发现你,所以,这次探案,我就不陪着你了。你放心,每晚我都会来找你的。”   江沅想起前一天晚上魔界村花叫嚣着要挖贺宴墙角的事,便多言了一句:“他很喜欢你?”所以,挖你墙角?   贺宴恶寒,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我受不起他的喜欢!那是个神经病,沅沅,你若是遇见了他,一定要远远躲开。”想挖我墙角,我就抹黑你。   总感觉他们的对话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在贺宴的解释下,江沅这才知道,魔界村花,魔王,是个男的,男的!   所以,魔王挖贺宴墙角,是要挖她,而不是贺宴。   江沅极度无语,如今的男孩子形容自己,都是用貌美如花这个词吗?   贺宴陪着江沅在房间里吃了早饭。早饭是贺宴凭空拿出来的,没了贺小七,贺宴只能亲力亲为。江沅问了问自己得力的探案小秘书哪里去了,贺宴却说贺小七留在妖界,给李程帮忙。   在两人吃着早饭的同时,妖界,李程跟在贺小七的身边,不住催促,“还没闻到?哎,小七,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真老了?鼻子都退化了!”   贺小七闷闷不乐,道:“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哭给你看?连两个刺客都看不住,现在是你求着我来找线索,你以为我愿意?我只想待在夫人身边,伺候她吃好一日三餐,再顺便和别人聊聊,给夫人提供一些探案消息。”   “看你那出息。”李程指责般笑骂了一句,沉默了一瞬,他摸摸嘴角的乌青,忧郁道:“我也想待在夫人身边……”   “唉……”两人齐齐叹气。   贺宴走得时候,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江沅,从中抽出一张,看了看数值,放回去,又抽了一张数值更小的,“这个给凌子奇,请他吃阳春面!”   江沅:“……”   渐轻客栈晨间人不多,江沅没看见老板娘,与她在楼梯擦肩而过的青年剑客一早就坐在大厅酗酒,他一壶又一壶地喝酒,店小二在一边勤快地打扫着卫生,不时偷眼瞧他。   凌子奇等在客栈门口,见到江沅的身影,立刻挥了挥手。   红衣老板娘擦着他的身旁走进客栈内,裙角轻扬,一路暗香浮动。她一把夺过青年剑客手中的酒壶,扔在了桌上,冷着脸,蹙着眉,“出息!”   骂完也不管青年剑客,转身去了后院。   而青年剑客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低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像是哭一样。   江沅与凌子奇约了一起去三个死者家的附近转一转,看看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她将银票分了一半给凌子奇,凌子奇感动地眼泪汪汪,他道:“群里的消息我都看到了,大佬霸气。你说大佬,还缺少小弟吗?抱大腿的那种!”   江沅:“……”   背后不能说人,在热闹的集市上,凌子奇远远地看到贺宴和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走在一起。他霍得转头看向江沅,“大佬在给你戴绿帽?”   那姑娘,五官似是画师用画笔细细描摹极为完美,眉黛而细长,眼波流转婉约而惑人。她靠贺宴极近,并不时对着贺宴动手动脚。   江沅仔细打量着那姑娘,在凌子奇看来,是江沅遇见自己的爱人出轨震惊到无法反应。经过素衣案和梓然案,他自认与江沅早已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江沅被出轨,就等于他被出轨。   卧槽,他被出轨,绝对不能忍啊。   凌子奇将银票往怀中一揣,随手拎过旁边地摊上摆着的一棵绿色的青菜,风一般冲到贺宴和那姑娘的身边,一棵青菜甩向贺宴的脸上,骂道:“不守夫道的混蛋!” 第29章 碰瓷   平时看着削瘦如弱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凌子奇,在这一刻,全身的潜能爆发,向贺宴冲过去的势头迅猛。江沅震惊于他的反应,以至于她一愣神间,没有拉住如同离弦之箭的凌子奇。   江沅回过神来,迅速去追。他们离贺宴和那姑娘的距离很快拉近,等江沅扯住凌子奇的衣角时,他手中的青菜已经扬了起来。江沅使劲一拽,青菜在凌子奇的手中扔了出去,并因为她的动作,那青菜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鲜嫩的青菜,绿油油的,沾染着清晨的露水,“啪”一声,砸在了那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脸上。   “卧槽,谁?想死?”焉徐一手拽下脸上的青菜,愤怒的目光紧盯住凌子奇。清润好听,却能清楚分辨出是男人的声音。何况,他与贺宴差不多高,根本不可能是个姑娘。   近看,他肌肤细腻如上好白瓷,美人生气依旧是美人。   凌子奇习惯性犯起社交恐惧症,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红完之后,凌子奇不由卧槽,一个男人,他脸红什么?   贺宴斜过身,在焉徐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江沅眨眼睛。   早上,在渐轻客栈的时候,江沅便听贺宴说过,魔王焉徐是一个貌美如花的男人。而且,在贺宴的一再撒娇请求下,她答应他,在焉徐面前,他们彼此要装作不认识。   所以,在看到贺宴和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走在一起时,她没觉得自己被绿了,只猜那是焉徐吧?且看贺宴一脸嫌弃,恨不得与那姑娘相距天涯海角的模样,更让她肯定自己的猜测。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误会了的凌子奇拎着青菜直奔两人而去,——本来她是打算避开的。   青菜上的露水和着青菜的汁水糊了焉徐一脸,他一手拿着青菜,一手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脸颊,他看向罪魁祸首,眯起了眼眸,“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我……”凌子奇砸错了人,内心窘迫。后知后觉,贺宴是妖界不可说,六界谁都得罪不起,刚刚没有砸到他的脸上,真是谢天谢地。想到这,凌子奇不由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轻快了一些。   这样的变化,落在了焉徐的眼中,便是“砸得就是你,砸到了我很爽”的意味。焉徐挑高了细长入鬓的眉,邪气顿生,他回手将那棵青菜砸向了凌子奇,并捋起了衣袖,“来来来,让我来告诉你,青菜为什么这么绿!”   江沅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凌子奇,让他免于被青菜砸中的命运。   焉徐越发愤怒,他冷嗖嗖地瞟了一眼江沅,道:“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相反,长得越好看的女人,我打得越狠!”   凌子奇护在了江沅的前面,结结巴巴地与他争辩:“你……你是嫉妒,好看碍你事啦?一个大男人,将容貌看得这么重,莫不是脑子有病?”   “卧槽,我这暴脾气!”焉徐一拳打向凌子奇。   凌子奇深知自己武力值为零,他闭上眼,想着被打一拳就打一拳吧,任谁无端被一棵青菜砸了,谁都会生气。   焉徐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中,落不下来,他叫道:“贺宴,你个小人,背后偷袭!”   贺宴点完穴,拂了拂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淡淡道:“我拖你走的时候,你是想脚沾地,还是脸沾地?”   焉徐冷静地威胁道:“你若是敢拖着我走,贺宴,我保证我会破坏盟约!”   贺宴不为所动:“哦。”   他动手要拖焉徐,凌子奇喊道:“等等……”   他抬起宽大的衣袖,将焉徐脸上点滴的青菜汁水轻轻擦去,动作是他没有意料到的温柔。   “你看上他了?”贺宴挑眉。   焉徐眉目精致,雌雄莫辨,当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货真价实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凌子奇对上焉徐眼波盈盈的眸,忍不住脸又红了。   “滚!”焉徐最恨别人把他当女人,他沉了脸,黑如铁。   凌子奇瞬间清醒,他冷静下来,手放下来,道:“拖走吧。”   焉徐:“……”臭男人,果然无情。   凌子奇耸肩,既然是男人,哪里配得上他的温柔?他喜欢的可是温柔可爱的小姐姐,长得漂亮的话,不温柔可爱也可以,比如像江沅这样的……被贺宴眸光一扫,凌子奇顿了顿,喜欢什么小姐姐,是美食不能温暖他的心,还是探案不好玩?   贺宴拎着焉徐后颈的衣服走了,像是拎着一只小鸡。   他全程与江沅没有交流,只在临走的时候,拎着焉徐背对着他,用宽大的衣袖遮掩着,轻轻握了握江沅的手。温暖的掌心搭在她的手背上,一触及离,短暂,却温柔。   凌子奇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他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常,他小心翼翼地问江沅:“你俩……掰了?”他不由自主地捂紧了怀里的银票,表情十分担忧。   江沅却反问:“你知道你砸得是谁吗?”   “谁?”凌子奇眨了眨眼,“难道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江沅被他的模样逗笑,“魔王焉徐,就是讨论群里的魔界村花。”   “卧槽!”果然是大人物。   想起前一晚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魔界村花的言语,他算是明白了贺宴的打算,他是根本不让焉徐知道江沅是谁,从根本上杜绝了自己被挖墙角的可能性,手段虽然幼稚,但是真高明。   他一时热血,差点坏了这事。   青石板路幽幽,寂静又有韵味。两人按照手机上的地图,向第一个死者的家郑五岳走去。虽然贺宴没有真出轨,但当凌子奇以为他出轨的时候,在明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居然义无反顾地要冲上去,为江沅讨一个公道,江沅内心很感动。   凌子奇却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道:“你是不知道,没多久前,我们几个男生刚帮助班里的一个女孩子捉了他男朋友的奸。”   “啊?”   “年轻人么,有时候会脑抽,又自以为正义。”凌子奇挠了挠头,“更尴尬的是,班里那女孩男朋友出轨的对象是我们班里另外一个女孩子。”   江沅:“……”   凌子奇又默默补了一句:“她男朋友,也是我们班的。”   一出狗血大剧,江沅盖章定论。   郑五岳的家从外面看,大门巍峨,两侧石狮子威风凛凛。虽然表面看着已经有些破旧,但对比邻居家的小院子,郑五岳家算是很气派的了。若是将时间推到十年以前,他家富丽堂皇的程度,定是让人难以想象。   郑五岳家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二十上下的男青年恭敬地将两名衙门的官差送出门。他穿着朴素,蓝色的布袍被洗得发白,江沅眼尖地发现,他的袖口处还打了补丁。   从八卦群众口中得知,郑五岳有一个儿子,看年岁,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蓝衣男青年了,——郑小珲。   “郑五岳是个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以他的能力能盖得起这么气派的大宅院?而且,看这宅院的模样,应该是十几年前盖的吧?”   郑小珲送走官差后,低着头,显得心事重重。他感觉到外界探寻的目光,也不抬头,只迅速关上了大门。   凌子奇继续说道:“郑小珲子承父业,跟着郑五岳卖糖葫芦,你看他身上的衣衫,才该是卖糖葫芦的正常收入水平。”   江沅和凌子奇站在郑五岳家门口的拐角处,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奶奶,打量两人许久,拄着拐杖慢慢靠近两人,听到凌子奇的话,她笑眯了眼,慢吞吞地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凌子奇问:“为什么?”   老奶奶伸出皱纹堆积如枯树皮的手。   凌子奇不明其意:“?”   老奶奶提起拐杖敲了敲青石板,“后生,怎么这么呆?你是第一百二十三个来打听郑五岳家事的人,给我三十文,我就告诉你。”   凌子奇想也不想地讨价还价:“十五文。”   老奶奶不满:“真是一个不知道尊老的后生!二十文。”   凌子奇毫不脸红:“尊老也要爱幼,十五文。不然,我们就不听了。”   颤颤巍巍的老奶奶似是站累了,扶着拐杖,慢慢坐在了地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狡黠:“后生,你说我若是躺地上,抱着你的腿,说你撞倒了我,你觉得三十文够吗?”   这是遭遇了古代版碰瓷?   “你狠……”凌子奇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掏了三十文递给她。   老奶奶满意了,她点了点头,赞叹道:“孺子可教也。”   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时,风吹过来,她张口欲言,正好让风进了喉咙。她突然咳了几声,手捂住胸口。因为咳得太用力,整个人都低伏到地上。从远处看,就像她是躺在了地上。   远处的几个老奶奶的儿孙一下子得了暗号,立刻抱着棍子,跳了出来。   “撞我奶奶?赔钱!”   “撞我老母?赔钱!”   老奶奶咳得说不出话来,她摇摇头,意思是“错了”,她的儿孙一看,“不行了”,纷纷感叹,“我娘\\我奶演技更好了!”   凌子奇目瞪口呆:“卧槽,还真碰瓷?”   老奶奶的儿孙听他语气,便是不愿给钱,立刻叫嚣道:“把他们绑起来!”   江沅一把将凌子奇甩到身后,身姿翩若蝴蝶,腿脚干净利落,将棍子从他们手中踢落,三两下制服了他们。   她眉目清冷,冷静而镇定,冷凝的神情,使她若冰山上的雪莲,若冬季的初雪,美丽又炫目。凌子奇迷弟一般,在旁边疯狂鼓掌。   “救命啊,杀人啦!”那几个老奶奶的儿孙见状不好,扯着喉咙叫嚷。不远处,各家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坐牢有阴影的凌子奇问:“怎么办?”他是黑户,若是被这些刁民送官,他估计又要坐牢。   江沅言简意赅:“跑!” 第30章 举报   凌子奇气喘吁吁,他蹲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发誓,我回去以后要好好锻炼身体。”   他腿还有些抖,反观江沅,全程轻松奔跑,自由是方向,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江沅不忍太过于打击他男性的尊严,解释了一句:“我师父教过我一些腿脚功夫。”   “哇,你居然还有师父?师父,一个多么神秘且令人畏惧的词啊。”凌子奇羡慕不已,但他自知几斤几两,“我学不来功夫,吃不了那个苦,我说的回去锻炼,就是多绕学校的小操场跑几圈。毕竟作为月底吃泡面的学生党去不起健身房。”   江沅问:“你今年大几了?”关爱学弟的语气,非常明显。   凌子奇犹豫:“大二……”   “叫学姐。”   凌子奇:“……”   他没有料到江沅马上就要毕业了,从外表来看,她妥妥是自己学妹啊。   江沅和凌子奇又去了王舵护家的附近。他住在一所破落的小院子里,从外面看,几乎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这次很顺利,从周围聚拢在一起的百姓之中,他们听到了一些实用的消息。   王舵护是赌场的打手,身高体壮,与邻居张寡妇长期有染。他一般要么住在赌场里,一夜不归,要么住在张寡妇家。他家,确实是长期无人居住。   张寡妇不久前暴病而死,王舵护做主,匆匆掩埋了她。没有办丧事,甚至没有通知张寡妇唯一的儿子。张寡妇的儿子洪中礼一向看不惯王舵护,对于他和自己娘的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成年去了药铺做学徒之后,就再也不回家来住。但,洪中礼经常回家探望张寡妇,他的母亲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会突然暴病?   洪中礼欲挖坟验尸,王舵护拼命阻拦,两人大打出手。文弱的洪中礼自然打不过王舵护,但他不甘心,也更加认定了张寡妇的死有蹊跷。   洪中礼悲愤不已,回了药铺以后,张寡妇家对门的邻居恰巧去药铺抓药,那邻居望着洪中礼欲言又止。在洪中礼一再保证下,那邻居才告诉他,张寡妇在所谓的暴病前一天白天,还到他家探望他生病的妻子,看着精神颇好,面色红润,一点生病的征兆都没有。当天晚上,那邻居还亲眼看到郑五岳和王舵护一起去张寡妇家里。第二日,张寡妇就死了。   如此说,张寡妇的死和郑五岳与王舵护脱不了关系。   洪中礼睚眦欲裂,直言要杀了他们。   那邻居劝告了几句,王舵护做惯了打手,洪中礼不是他的对手,让他不要一时冲动。   可第二日,王舵护就死了,隔了三日,郑五岳也死了。   那邻居心惊不已。   再三日,李间也死了。   死法还是割了裆下那物,简直是男人的噩梦。那邻居连做了几日自己被割去那物的梦,他怕凶手真是洪中礼,若是杀人灭口,三日后,死得就是他了。   他报了官。   今日,洪中礼从药铺回来收拾张寡妇遗物时,被衙门的官差抓走了。   “中礼看着文质彬彬的,不像是杀人凶手啊,是不是搞错了?”   “杀母之仇,不共在天,就算他杀人,也是能理解的。”   “可是,这事跟李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连他一块杀了?”   “或许是洪中礼杀人的时候恰巧被他看见了?所以杀人灭口?”   聚拢的百姓谈论着,听话音,全部松了一口气,好像默认了洪中礼是杀人凶手,三日后,不用再担心,有人被挂墙头了。   尤其是男人。   江沅和凌子奇听了一会,便离开了。两人都不太相信洪中礼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李程瞒着不说的关于前两个死者的事,恐怕就是张寡妇的死了。   王舵护的家没有白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他们找了李间家附近的一家酒楼吃饭。有银子在手,不慌张。凌子奇要了个包厢,财大气粗地叫了一桌子的酒楼,拍着胸脯跟江沅保证:“我请客,随便吃!”   江沅:“……”   等店小二上完了饭菜,凌子奇谨慎地反锁上了包厢的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机,——手机震动了半天,凌子奇早已按耐不住。   鬼界无魂:“兄弟们,你们经历过古代碰瓷吗?”   妖界守须:“是不是一个拥有着菊花皱纹的老奶奶?”   鬼界无魂:“……你也被碰瓷了?”   妖界守须:“别提了,还被打了一棍子,宝宝委屈.jpg”   鬼界无魂:“我可能是来了个假古代.jpg”   魔界赤离:“哈哈哈!劳资直接给了三十文啊,老奶奶特别客气,还请我去她家喝了一碗红糖水呢。”   妖界守须:“卧槽,讨价还价是中华美德,你居然直接给三十文?那可是三十文啊!”   妖界守须:“不过,你三十文买到了什么消息?”   魔界许是:“我只想知道你个男魔喝什么红糖水?另外,喝完红糖水,你有什么感觉?”   魔界赤离:“给我发三十文的红包啊,我就告诉你!”   魔界赤离:“红糖水怎么不能喝了?我渴啊!”   魔界赤离:“嘿,可别说,喝完之后,我有点晕。我以为身体虚,吓得我又喝了一碗红糖水,更晕了。亏我意志强大,硬忍着,与老奶奶客气道别,回了住的地方就大睡了一觉。”   魔界许是:“唉,真为我们魔们的智商担忧……”   魔界赤离:“什么意思?你侮辱我们智商干嘛?天天侮辱,有没有点新意?”   妖界守须:“哈哈哈……”   魔界许是:“没事,你开心就好。”   鬼界辰天:“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我打算写匿名信给暮云城的衙门,举报那碰瓷的老奶奶!”   鬼界无魂:“对对对,一定要举报!枉我一颗尊老的心空付,太伤心了。”   魔界赤离:“别说了,我已经准备好纸笔,谁拟举报信一封,让我抄抄?”   妖界橡木:“写匿名信还抄?”   魔界赤离:“理直气壮.jpg劳资在魔界高考语文作文只得了十分,还指望我写信?谢谢,真是高看我智商!”   妖界橡木:“……当我没说。”   凌子奇看完讨论群里的聊天,拍桌子大笑,“这魔界的魔真是太好玩了,真性情,我喜欢。但是,我绝不会花三十文买消息的!”   江沅收起了手机,问凌子奇:“你是因为什么参加六界神探大赛的?”   凌子奇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忙道:“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凌子奇吃了一块红烧肉压压惊,“说了你都不信,我是在路上看到了一部黑色的手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没打算捡,反正我对面的人也看见了那手机,正弯腰打算捡起来。但是,你信吗?我晚上回宿舍时,发现它静静地躺在我的床上……”   他举起他手中的黑色手机,笑意满满,道:“我特意又扔了几次,不管扔哪里,它依旧会出现在我的床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江沅:“……”   等知道拿着黑色手机能参加六界神探大赛后,偶像是狄仁杰和包拯的凌子奇,简直是爱死这个小妖精了。   吃完饭后,两人按照原定计划去了李间的家。但他家大门紧闭,两人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只从爱家长里短的大婶那里知道,李间整日无所事事,与他的老婆三天两头吵架,在他被杀的前一晚,两人也是大吵了一架。   至于李间和张寡妇有什么关系,大婶直言没关系。洪中礼被捕的消息她也听说了,她道:“李间那人胆小,若是真看到了李间杀人,他肯定早就报官了,怎么还拖了三天一句话都没说?根本不可能!反正洪中礼已经被抓了,若真是他杀的,那官差肯定会审问出来原因的。——唉,我瞧你俩眼生啊,打听这些干嘛?”   凌子奇递了一把瓜子给那大婶,笑道:“就是好奇。”他压低了嗓音,“这不是李间死的第二日了吗?若洪中礼不是凶手……”   他故意没说完,但那大婶自己意会了不少,也压低了声音,一边吃瓜子,一边道:“我想起来了,李间和那郑五岳好像有点亲戚关系?但我住他们家旁边十几年,没见他们怎么联系啊……”   凌子奇又和那大婶闲聊几句,非常自然地与她挥手离开。   走访了三个死者的家,江沅和凌子奇都对凶手没什么头绪。他们又沿着李间喝酒的酒楼,走去了暮云城的城墙那里。干涸的血迹,印在城墙的砖上,黑红一片。   暮云城的城墙大约十米高的样子,城墙下护城河。每日傍晚,城墙的守兵会关闭城门,等到第二日早上才开。死者住在城内,尤其是郑五岳半夜从家里不见的,第二日被挂上了城墙。所以可以推测,凶手是在城内的。但城门守卫森严,凶手是怎么躲过守卫,扛着死者上了城墙,并将死者悬挂下去的?   热爱看武侠小说的凌子奇道:“凶手一定是个武林高手!飞檐走壁的那种。”他可是亲眼看过古人出手,“嗖嗖”的飞刀,躲避起来轻松自如。   夜色将近,因为一连三起凶杀案的发生,暮云城开始宵禁。江沅与凌子奇分开,匆匆回了渐轻客栈。   刚到门口,客栈里飞出一条板凳,直冲江沅而来。 第31章 救我   江沅刚躲过凳子,客栈里面又飞出来一张桌子!   怎么回事?   渐轻客栈生意一向不错,住宿、吃饭,人来人往。如今,正是饭点,大厅里的桌子坐得满满当当。但是,最外面的一桌子人却和青年剑客打了起来。   那桌坐着三个彪悍的大汉,穿着随意,言语粗鄙,像是江湖人士。客栈里施展不开,但江沅看得出来,那三个大汉不是青年剑客的对手。果然,不一会儿,那三个大汉便被青年剑客踹倒在地,剑指咽喉。   “再敢出言不逊,我就剁了你们!”青年剑客眼神凶狠,道:“滚!”   那三个大汉技不如人,被剑指着,不敢反抗,他们相携站起,便要向客栈门口走去。   “慢着!”   老板娘清凉如幽泉的声音响起,她倚着桌子,拨着算盘,道:“走之前,先把账结了。”   “饭菜钱,损坏的桌子、凳子以及碗碟钱,还有,打扰了这么多贵客用餐,另送一桌一壶酒钱。”   她干脆利落地报了价钱,那三个大汉敢怒不敢言,在她冰冷的眼神与青年剑客寒光泠泠的剑下,不甘不愿地掏出了钱,带着狠劲,一股脑砸向了老板娘。   那银钱以破风的力度砸向老板娘的脸,若是砸上去,那张脸怕是皮开肉绽,彻底毁了。   老板娘轻蔑一笑,轻松地旋身接住。   在吃饭的客人纷纷鼓掌叫“好”声中,三个大汉狼狈而去。   江沅从店小二那里得知,三个大汉在吃饭时,对着给他们送酒的老板娘进行了言语调戏,被老板娘不咸不淡地打岔过去后,又试图伸手去摸老板娘的脸,占老板娘的便宜。青年剑客看不下去,霍得一声拔出剑,与那三个大汉打了起来。   按说青年剑客出手是为了老板娘,但老板娘对他依旧淡淡的,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去了后厨看菜去了。   青年剑客拎着剑,站在客栈门口,望着老板娘的背影,神色落寞,很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感受到江沅的目光,视线移了过来。被发现偷看,江沅面无表情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江沅走到房间门口,房门自动打开,贺宴站在房间里对她笑得迷人。她走进去,发现房间大变样。   欧式的白色餐桌,古典雅致。蜡烛、红酒、牛排和玫瑰花,满屋浪漫。俗气又很平常的浪漫。   江沅伸手捏了捏贺宴的脸,怀疑是不是本人。   毕竟江沅早就发现,他脑回路不同于常人,——正常人的浪漫他是学不会的。突然间变得正常了,不太像贺宴啊。   贺宴握住摸在他脸上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江沅,他拿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然后,他将她拉到桌边,为她拉开椅子。   等江沅坐下以后,贺宴却不走寻常路的,抱起琵琶坐在一旁,问江沅:“沅沅,你要听什么曲子?”   入乡随俗,既然是身在暮云城,那就把小提琴换成琵琶。   江沅挑眉:“你不一起吃?”   贺宴理所当然道:“我给你弹琵琶。”   江沅放下心,贺宴是真的贺宴。偶像剧里,男女主角隔着餐桌深情对望,举起红酒笑着啜饮,暧昧顿生。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   她都不用问贺宴,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弹,——我们吃饭,当然是我亲自弹比较好啊。   可以,这很贺宴。   蜡烛晕黄的光线印照出一室朦胧,江沅的面容在烛光下柔和了许多,她道:“你随便弹。”   江沅听不懂琵琶,但她吃着鲜嫩的牛排,听着贺宴的轻拢慢挑,放下一天的疲惫,也觉此时此景正好。   贺宴俊美的容颜带着认真,宽大的衣袖轻扬,修长的手指拨着弦,偶尔抬头对她笑,很像是一副美男琵琶图。   江沅没喝红酒,却也感觉到了一丝醉意。微醺,略飘。   但很快,手机的响声让她从这醉意中清醒过来。   凌子奇:“……”   他发了一张截图过来,是他与魔界赤离的对话。   赤离:“兄弟,救救魔!”   赤离:“你救我,我把三十文信息全部告诉你!”   凌子奇:“你怎么了?让我救你?”   赤离:“我去衙门放匿名举报箱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了,作为黑户,他们说我鬼鬼祟祟不像好人,把我抓大牢里了。兄弟,作为曾经成功从大牢里出来的第一人,你救救我!”   凌子奇:“三十文信息?”   赤离:“你先救我!等我出了大牢,立刻告诉你。”   凌子奇:“呸,三十文值得我为你冒险?我顶多告诉你我是怎么逃出大牢的。以信息换信息,才对。”   赤离:“若是我告诉你,你不告诉我,怎么办?”   凌子奇:“我们中国人最讲究诚实守信!”   赤离:“嘁,我中国魔我骄傲了吗?低调谦虚懂不懂?”   截图上的对话到此为止,看上面的时间,也就是几分钟之前。   江沅回了个省略号:“……”   凌子奇又发了张截图过来。   赤离:“我已经将三十文买来的信息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告诉我怎么逃出大牢了。”   凌子奇:“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合作共赢才是正道。”   赤离:“所以?”   凌子奇:“我上次逃出大牢,有赖于我的同胞出手相助。所以,你去求助你的同胞啊,让他们帮你。”   赤离:“……”   赤离:“鄙视.jpg”   江沅盯着手机屏幕沉思,贺宴放下了怀中抱着的琵琶,凑到了她的身边,问她:“你喜不喜欢?”   他的眼神殷殷切切,一双黑眸,若深远的夜空。江沅无法拒绝,蛊惑一般点头,道:“……喜欢。”   贺宴露出单纯欢喜的笑,认识焉徐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觉得,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贺宴一直想讨江沅欢心,却苦于无计可施。话说,白天他点了焉徐的穴,拎着他去了城外,准备将他扔在乱坟岗抛尸。   焉徐奋力自救,便将他的挖墙脚大计全部告知。如何讨美人欢心的方法,让贺宴听得又惊又疑。   红酒、牛排、玫瑰花,如此简单的东西,能比得过他一张俊美的脸,更讨江沅欢心?贺宴不解,姑且一试。   效果好像还不错?   贺宴既高兴又失落。原来,比起他的脸,江沅更喜欢玫瑰、牛排和红酒。   “沅沅,我和焉徐哪个好看?”   江沅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但焉徐的好看,更多一点雌雄莫辨,她欣赏他的美,可贺宴的这张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脸明显更合她的胃口。玫瑰花香漂浮在流动的空气里,江沅吃饱喝足,意外地好讲话,她斩钉截铁地道:“你!”   贺宴满意了,焉徐号称六界第一美,既然在沅沅的眼中,他更好看,那就不怕焉徐挖墙角了。至于玫瑰、牛排和红酒,反正都是他给沅沅准备的,喜欢它们也就是喜欢他呀!   除了玫瑰,贺宴将其他东西都收走,又贴心地准备了洗澡水,得寸进尺地问:“我帮你洗?”   江沅似笑非笑,贺宴自动原地消失。   等他再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江沅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桌子旁,写着什么。   她将放在一边的大毛巾扔给贺宴,指挥道:“给我擦头发。”   江沅的头发又黑又密,此刻,头发上沾染的水浸透了她身上白色的睡衣,背上一片透明,白嫩的肌肤在里面若隐若现。刚洗完澡的缘故,江沅肤色越发细腻,水色熏染出红润,整个人坐在那里,对贺宴来说,是无声的诱惑。   “好……”   贺宴的嗓音有些哑。   江沅正低头整理一天得到的信息,对此毫无所觉。   碰瓷老奶奶告诉魔界赤离,郑五岳家住的大宅院,本身不是他家的,是他亲弟弟郑汇龙的。郑汇龙与郑五岳不同,自小聪明多慧。郑五岳顶多走街串巷卖糖葫芦,但郑汇龙早早靠做小生意,一点点发迹,从最底层,一跃成为暮云城的上流人士。盖了大宅院,娶了美娇妻。但郑汇龙为此付出太多,累垮了身体,早早病逝,留下了寡妻稚子。两兄弟的感情不算好,可当郑汇龙的寡妻触棺自尽,追随丈夫而去,一片混乱的丧事中,郑汇龙刚六岁的儿子不见踪影后,郑五岳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弟弟的遗产,住进了他的大宅院。   郑汇龙给郑五岳留下了能用一辈子的钱,但不知怎么回事,郑五岳很快挥霍一空,徒留了一个精美富丽的大宅院。十多年过去,他无钱修葺,大宅院在时间的侵蚀下,不断破败。   江沅在纸上写下洪中礼的名字,他杀郑五岳和王舵护的理由说得过去,但杀李间就没法解释了。江沅不相信他是真正的凶手,但洗刷他的冤屈也很简单,只要真正的凶手出现……   “嘶……”头上陡然一刺疼,江沅不免痛呼出声。   贺宴从未与人擦过头发,第一次,难免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拽到了江沅的头发。他手顿了顿,使了一个小法术,让江沅的头发瞬间全干。他低下头,轻轻亲在了江沅头顶上。   江沅背对着他,只以为他在嗅闻自己的发香,高中的时候,贺宴就爱抓她的头发,凑到鼻尖底下。她推了他一把,“不是说在案件发生世界,你们的法术都不能用吗?”   贺宴的嗓音比平日听起来低沉了一些:“他们,不包括我。”   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沅沅,我能睡床吗?”   江沅以亲自给他抱出了铺盖回答他,“不能。”   贺宴失望,眼神幽幽,令江沅无端想起了青年剑客的眼,心窒了窒。   但,睡床是不可能的。   夜半,贺宴的手机响了起来。   焉徐:“老贺,救我!” 第32章 四个   暮云城的大牢内阴暗潮湿,稻草下面不时有夜间觅食的老鼠出没。关押的犯人今日十分兴奋,因为牢里来了个大美人。   焉徐白衣飘飘若仙,长发逶迤,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昳丽仙子。   赤离在凌子奇的点拨下,向自己的同胞寻求帮助,寻到了焉徐的身上。焉徐二话不说,来到了暮云城的大牢外,系了条丝帕在脸上,准备夜入大牢,将赤离偷捞出来。   谁料他夜间一袭白衣,在月色下,闪闪发光,太过显眼。狱卒立刻注意到了他,上来一盘问,好嘛,黑户。什么都不用问了,关进去,——正好和赤离关在了一起。   牢内的犯人见到焉徐精致的容颜,起了坏心思,“嘿嘿”坏笑着,将他围在了正中央。   一刻钟后,这间牢房内的犯人全部被叠罗汉似的叠在了一起,在牢房的角落里,满身伤痕,痛不欲生,却只能捂着嘴,忍着痛,不敢叫出声。   附近牢房里,原本起哄大笑的犯人亦全部噤声,美人怒揍犯人的模样,别有一番风味,是真美,但美人也是真厉害。他们惹不起。   等贺宴来到大牢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焉徐坐在赤离脱下来的衣服上,大马金刀地对一众犯人进行说教,赤离蹲在他旁边,当说到精彩处,他便为他的魔王鼓掌叫好。甚至,还有值夜的狱卒搬着凳子,坐在牢外围观。   “适应地挺好,挺滋润的,需要我救?”   贺宴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整座牢房内的犯人、狱卒,包括灯烛,瞬间凝固停止。   焉徐傲娇地:“哼!”   赤离认出贺宴,满脸堆笑,极其谄媚,“啊,原来是您来了!环境太简陋了,连杯热茶都没有,真是怠慢了。您不要介意啊……”   焉徐一巴掌糊他头上,呵斥道:“闭嘴,我们魔的智商都被你丢尽了!”   丰神俊朗的赤离,露出屈辱的表情,而后,蹲到了大牢的角落里画圈圈,不说话了。   焉徐气不打一处来,上去踹了一脚,道:“走啊,蹲着干嘛?”   赤离委委屈屈地瞟了焉徐一眼,没办法,魔界第一守则:魔王的脾气要受着,魔王的任性要忍着,魔王,就是要哄着!毕竟魔王是六界第一美人,美人么,谁跟美人生得起气呢?对美人要宽容。   你长得美,你说什么都对。他们魔,就是如此直白爱颜色!   江沅夜半醒来,一室寂静。贺宴不在。   她静静躺在黑暗中,门窗外漏进一点微光。   不一会儿,房间内多出了一道呼吸声。高大的黑影轻轻说道:“是我,别怕。”   熟悉的声音,令江沅悄悄松了一口气,困意又犯了上来。黑影走近,伏下身,将唇印在她的额间,诱哄道:“睡吧,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于是,江沅又睡了过去。   暮云城,四月初十,第三日。   远在妖界的贺小七,生怕自家夫人忘记了自己,托了贺宴带来他精心准备的早餐,怒刷了一把存在感。   吃饭的时候,贺宴将昨夜他出去的事情跟江沅一一细说。其中,也提到了焉徐在大牢内意气风发的模样。   江沅一阵无语,魔界人,从一开始,便不走寻常路。他们来六界神探大赛,好像就是专门搞笑的。爱笑的魔们运气都不差,例如赤离和青峰,他们俩既能蹲守到凶手,又能与凶手蹲一个牢房,从而得知真正真相。   江沅能够感觉到,贺宴不喜欢焉徐,却又不能与之翻脸。妖界不可说,脾气大,六界都知道。可在焉徐面前,贺宴忍着自己的脾气。若不是江沅知道贺宴喜欢自己,那关于他与焉徐,她绝对能够脑补一出狗血甜蜜偶像剧。一个妖界的王,一个魔界的王,妖界、魔界,是要和平共处吗?   贺宴嗤之以鼻,他略带了点无奈道:“焉徐那臭脾气,是被整个魔界惯出来的,唯我独尊。但毕竟是魔界的王,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打死吧?”   焉徐掐住这点,越发蹬鼻子上脸。哪怕被打了他最爱惜的脸,也就干嚎几声,依旧往妖界跑得勤。   江沅道:“我记得他说过破坏盟约?妖界和魔界签订了盟约?”   “魔界怕我真把焉徐打死了,特意找李程弄了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其中一条就是保证魔王焉徐活蹦乱跳。”   魔界对焉徐爱得深沉啊!   这个跟江沅想得不太一样,她以为妖界、魔界签订盟约,是为了对抗其他界,比如神界、仙界等,想到这儿,她问:“你没骗我?”   “我发誓!”贺宴拉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你看魔界那些魔的智商,我需要他们那种猪一样的队友?”   神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队友。“发誓就发誓,拉我手干嘛?”   “让你感知到我的心意。”贺宴含情脉脉,眸中的情意流淌,几乎要溢出来。   他顺势抱住江沅,手覆在她的背上,说起情话来,“我每日看着日升,每日望着月落,每日想念你。沅沅,如果可以,我想把你装进口袋里,走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我们之间没有分离,永远甜蜜。我爱……”   江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面无表情道:“住嘴吧,太肉麻了!”   “哦。”贺宴情话攻势失败,他下巴搭在江沅肩上,吸了口她身上的微香,淡淡的,因为是她身上的,因而格外好闻。贺宴入鼻皆是这微香,一时有些沉醉。   两人贴得近,隔着两层薄裳,江沅能感觉到紧贴着自己肌肤的贺宴紧绷的肌肉。她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道:“重……”   贺宴抬起头,又与她耳鬓厮磨了一会,终于放开她,离开了渐轻客栈。   凌子奇给江沅发信息,说衙门官差昨日逮捕了洪中礼,洪中礼不停喊“冤”。张寡妇的死因又被翻了上来,官差打算去挖坟验尸。他跟着去了,让江沅在客栈等着他的消息。   没多久,凌子奇发来消息,张寡妇的坟被刨开,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的尸体被火焚烧过,基本成了骨渣和灰,仵作根本没办法验尸,查找她的死因。   但,由此可以推断,张寡妇的死必有蹊跷,极有可能是凶杀。   毕竟在讲究入土为安的暮云城,毁坏别人尸体,是要遭天谴的。只有完整的被埋入地下,才能轮回,投一个好胎。   张寡妇是王舵护埋葬的,估计是他怕洪中礼真去挖坟验尸,先下手为强,火烧了张寡妇的尸体。   江沅与凌子奇约好,在一处茶楼见面,先来一顿上午茶。   她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对面店小二与青年剑客站一起,看情形,是店小二在劝说青年剑客。两人声音压得很低,江沅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若是出门,她必须从两人面前走过。   “……愧疚……余辜……”   见江沅走过来,店小二停止了说话,扬起了热情地笑容,对江沅招呼了一声。   江沅冲他点点头。青年剑客垂着眼,动也未动。   老板娘妆容艳丽又成熟,依旧在拨着自己的算盘。她看到江沅,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谁?”   江沅愣了愣。   老板娘笑了下,若冰雪迸溅、春暖花开,十分惊艳,她道:“你和家人走散是托词吧?你不是本地人。”   她这话说得不太客气,江沅便道:“我是客栈的客人。”   客人是上帝。   “也是……”老板娘低头继续拨算盘,在江沅踏出渐轻客栈的时候,隐约听到她叹息般又说了一句:“暮云城,最近来了很多外地人啊……”   凌子奇有钱在手,吃穿不愁。茶楼里,他点了最好的茶,一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他招呼江沅尽管吃,他付账,“自从遇见你,我在六界神探大赛,就是享受啊!”   江沅就着茶吃点心,“钱是贺宴给的。”   该感谢也是感谢他。   凌子奇摆摆手,“我有自知之明,没有你,他一个大人物,才不会管我一个人界的吃得好不好呢。”   他放下茶盏,仔细盯着江沅的脸看了看,“你气色不错嘛,爱情滋润的?”   江沅被他盯得不自在,大庭广众下谈论感情更不自在。索性,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吃自己的点心。   他们的桌子位于茶楼角落,凌子奇没要包厢,就是想着能不能听些消息。   今天,四月初十,是第三个死者死得第三日,按照三天一个的规律,如无意外,今晚应该会出现第四个死者。   果然,茶楼里的人,都在谈论这事。有消息灵通的人,认为凶手就是洪中礼,他杀郑五岳和王舵护,是因为那两人奸杀了张寡妇,所以才用那种方法杀死他们。再杀李间,是因为洪中礼杀人杀上瘾了,两个是杀,三个也是杀,恰好李间撞上了,那就杀他吧。   别人不同意这个说法,认为洪中礼是冤枉的,没有杀人,真正的凶手今晚会再次动手。   茶楼里的人针对此时进行了辩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人提议,“今夜不如去城门口蹲守,也许能目睹凶手挂死者上城墙的现场呢?”   立刻有人嘲讽:“也许凶手无人可杀,正好看到了城门口蹲守的你,顺便杀了挂城墙呢?”   在座男人皆悚然一惊,纷纷道:“夜黑风高,回家睡觉才是正道!”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魔界赤离也吆喝了一声:“今晚有去城门口一游的吗?”   无人应答,想来是想起梧桐院里尴尬场景。   何况,此次凶手定是武林高手,参赛者们法力全无,碰上了,就是死。虽说在案件发生世界死了没影响,但是,死法实在是耻辱。参赛者以男性为主,他们若是真被凶手杀了,必将要取代凌子奇的裸\\奔成为新的六界笑柄。   太可怕了,不去!   江沅与凌子奇下午又去了几个死者家附近晃了晃,没得到什么新线索。反而是暮云城衙门张榜昭告洪中礼是杀人凶手!   但,四月十一,暮云城城墙上又出现了第四个死者! 第33章 照片   暮云城衙门四月初十下午刚张榜昭告洪中礼是杀人凶手,上面还贴了洪中礼认罪画押的认罪书。   四月十一早晨,城门口的城墙上挂上了第四个死者。   这打脸来得太快。   暮云城的官差根本来不及遮掩,无数百姓一早就守在城门边,待城门一开,蜂拥着涌上城外。   而死者就此暴露在大家眼前,一样的死法,一样的挂在城墙上。   男性。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身上掉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鲜红色的水洼。   正被关在大牢里严密看守的洪中礼,显然不是凶手。   认罪书,怕是被严刑逼供的产物。   朝阳从地平线上露出脸来,灿烂的云霞预告了好天气。阳光照在死者身上,斑斑血迹也被渡上了金光,蒙上了一层光晕。   围观的人很多,却也很安静。真正的凶手还未抓到,也许下一个死者就是自己。恐慌开始蔓延,渐渐地笼上每个人的心头。   当衙门的官差来收尸时,这种恐慌达到了极点,并演化成了愤怒。   “都让开,别挡着路!”   官差握住挂在身上的刀,驱赶围观的百姓。   有人怒声道:“不让开又怎样?”   “把我们抓进大牢里逼供成凶手吗?”   官差抿着唇,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问道:“谁说的?”   无人应答。   城墙上的官差已经拉着挂住死者的绳子往上拉,在移动的过程中,低垂着的死者脑袋抬了起来,露出了他的脸。   “是李潇,死得是李潇!”   “李潇?李间大哥?”   “对!对!”   这一次官差找到了说话者,他皱着眉问道:“你确定?”   被问到话的那人,因为对官差的畏惧,抖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确定,就是他。初九他就出城去外地,说是要进一批布料,还被李间他媳妇骂没良心,亲弟弟死了还只关心自己的生意。”他怕官差不明白,又加了一句:“李潇他开了一家大布店,卖布的!”   官差有了点印象,给李间认尸的时候,李潇确实陪在李间媳妇身旁。看着挺儒雅、和善,带着商人特有的八面玲珑。只是,如今他的脸上,因为恐惧和痛苦变了形,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他对那人道:“你跑一趟,去叫他家人去衙门认尸!”   被问到话的那人不情愿又不得不地答应:“好,这就去!”   等死者被官差抬回衙门后,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城门口的血腥味太过于浓重,守城门的士兵按照上司的指派,抬着大桶的水,从城墙上冲刷血迹。   江沅也在现场。一早起来,她饭都没吃,便赶了过来。   她不相信洪中礼是真正的凶手,她猜测,要么凶手不动手,将罪责栽在洪中礼身上,要么城墙上便会出现第四个死者。   如今看来,是第二种情况。   显然,凶手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被抓住。不然,便是凶手太过狂妄,坚持自己的杀人规律。   若是这样,没有人能保证,城墙上不会被挂上第五个死者。   但是,昨晚,城墙处戒严。   暮云城的衙门派了大量的人手守在了城门口这一段,十米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否则格杀勿论。他们换班守了一夜,依旧没有守住凶手。连死者是什么时候被挂上城墙的,他们都一无所知。   可见,凶手武功之高。   凌子奇早在看见江沅的时候,就站到了她的身边。他们随着人流,从城门口走进暮云城。   “看出什么不同来了吗?”他低声问江沅。   三三两两回城的百姓,不乏有低声交谈的,他们这样,并不引人注目。江沅道:“血。”   第三个死者李间,他身上的血已然干涸,呈现黑红色。但第四个死者,他身上的血还没有流尽,一直往城墙下低落。   至于前面两个死者,他们没有见到,不知道是不是和李间一样。   凌子奇点头,“对,他身上的血还很新鲜,死得时间并不长,意味着他被挂上城墙的时间也不长。而且,我在想,他身上的血一直不停滴落,为什么除了城墙下面,其他地方都没有血迹?难不成,是凶手把他挂在城墙上后,才动手阉割的?不对啊,那么疼,死者但凡叫一声,也被守城的士兵听见了,可没有人发现死者。而且,看地上的血量,也不对。若不是,那……”   他忽然住了嘴,望着一个方向,眼神惊疑且复杂。   江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两个人的背影。一男一女,男的背影很熟悉,衣饰也很熟悉。   凌子奇讪讪的,忐忑地看了一眼江沅,又摸摸自己塞在胸口处的银票,道:“也许看错了,也许是个误会……”   江沅“嗯”了一声,没说话。   “哈哈……”凌子奇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去吃饭?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的早点很好吃。”   “好。”江沅同意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短短几天,凌子奇将暮云城跑了个遍。尤其是手机里推荐的各处好吃的,他更是尝了个遍。等到了酒楼后,他要了个包厢,将他尝过的好吃的,点了一桌子。   虽然他很想坐在大厅里,听听其他人对本次死者的谈论,但此时,明显更需要考虑江沅的心情。   酒楼的效率很高,凌子奇一反常态,没提箸就埋头苦吃,而是极度热情地介绍着一道道美食,递给江沅,让她尝尝。   江沅很给面子,每样都吃了点。   直到,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江沅出门一向是开静音的,但今早走得急,她忘记设置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覆盖了整个手机屏幕。   凌子奇悄悄地瞄了一眼,不由“卧槽”。   是之前在城门口他看见的那一男一女的正面照!   贺宴和一个美女。女孩身形娇小,容颜娇俏。   凌子奇不知如何宽慰江沅,便干巴巴道:“是不是其他几界的人都长得比较女性化?上一次是魔王焉徐,这一次,也许是鬼王……”   他编不下去,焉徐长得美,雌雄莫辨,也许一时会被误认为女子,但是仔细看去,他的身高、骨架,绝不容你认错。   但,这个女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男人,尤其是她的胸前,波涛汹涌。   照片里,两人动作亲密,他们正走着,女孩身形正往贺宴身边靠,更是拿着胸去蹭他手臂。   凌子奇又看了一眼照片发送人信息——张无期。   很好,锲而不舍,总有一天能够挖动墙角。   江沅想了想,之前似乎是同意了张无期的好友申请,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发消息。   她动了动手指,干脆利落地将他拉黑了。   凌子奇瞪大了眼,望了望桌子上的美食,又摸了摸塞在胸口的银票,忽然鼓掌赞道:“拉得好,像这种挑拨离间的行为,是十分令人鄙视的。虽然张道长是我的恩人,但是我一向公正无私、大义灭亲,摸着良心说,张道长这事做得不地道……”   江沅被他浮夸的做法逗笑了,她问:“你平时说话都不凭良心?”   凌子奇:“……”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又沸腾起来。   鬼界辰天:“第四个死者出现了,大家不来讨论讨论吗?我是个男魔,我有点慌。”   魔界赤离:“我有一个大八卦!”   魔界离浼:“虽然我很想和诸位讨论案情,但是,我有一个大八卦!”   魔界青峰:“我有一个大八卦!”   妖界洹涂:“魔界的兄弟,你们怎么了?”   鬼界无安:“来呀,讨论案情啊,第四个死者啊,已经出现啦!”   魔界赤离:“魔界兄弟们,来来来,回小群,八卦走起!”   赤离邀请“焉徐”进入魔界八卦专用讨论群。   赤离:“吾王,我有个八卦要和你说一说!掩饰不住的兴奋.jpg”   焉徐:“说!”   青峰:“我来说!吾王,今晨我看见妖界那个不可说的结婚对象了!”   赤离:“是呀是呀,他藏着掖着这么救,今天居然带出来了,感人!”   焉徐:“……好看吗?”   离浼:“感觉妖界不可说眼瞎!”   赤离:“感觉妖界不可说眼瞎!”   许是:“感觉妖界不可说眼瞎!”   青峰:“队伍刷起来,难得逮到一个机会吐槽妖界不可说,来来来,兄弟们,不要怂!”   焉徐:“娇俏可爱,童颜□□,不美吗?”   青峰:“谁说好看的?眼瞎吗……哦,对不起,吾王,我眼瞎!”   焉徐:“统统给我擦亮眼睛!她长得好看,长得美,全六界唯她最可爱!她就是本王心中最亮的一颗心!”   青峰:“……吾王,您是看上妖界不可说的结婚对象了?认真的吗?”   赤离:“……吾王,您打算当小三插足别人家庭吗?认真的吗?”   离浼:“总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害怕!”   离浼退出了魔界八卦专用讨论群。   许是退出了魔界八卦专用讨论群。   青峰退出了魔界八卦专用讨论群。   …… 第34章 焉徐   李潇此人,与弟弟李间关系,在外人看来,很是亲密。   李间游手好闲,无经济来源,吃喝全靠李潇救济。每次家里断粮,他都去找李潇拿钱,而李潇也尽数给他。   但李潇的媳妇李莫氏知道,自己的相公讨厌李间,可不知为何,又对李间言听计从,要什么给什么。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李潇赚钱不容易。李莫氏因为李间的事,和李潇闹过许多次,依然无用。李潇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她不懂。   李莫氏猜过原因,李潇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情义,她可不相信,李潇贴补李间,是因为兄弟情深。李间死得时候,李莫氏隐隐松了口气。她也看得出来李潇并不难过,但显得心事重重的。   李间的媳妇来找李潇闹过一次,她大喊大叫,隐约提到“丑事”、“知道”,但被李潇很快拦住,给了她钱,打发了她走。   李莫氏试探着问李潇是怎么回事,李潇却直接发火。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爱喝酒的他自斟自酌,很快喝醉了。李莫氏扶他回房的时候,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很惊惶地喊了一声:“他回来了……”而后沉沉睡去,再也问不出来什么。   初九,李潇决定去外地进货,立即就走。其实,开布店这么多年来,他生意越做越大,近几年已经很少去外地进货,基本都是店里的年轻伙计去的。看着他阴沉的脸,李莫氏没敢多问,给他收拾了包裹。   四月十一,李莫氏接到了李潇的死讯。   认尸的时候,李莫氏的手是抖着的。衙门官差问了什么话,她全听不见,连她人,都是被自己的儿子抱回来的。   第四个死者,李潇,四十九岁。   暮云城衙门揭掉前一日张贴的榜,放了洪中礼。   从茶楼出来以后,凌子奇总是不停地偷觑江沅脸色。   江沅停住脚步,无奈地问他:“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你貌美如花啊……不是,我是想问,嗯,你真,嗯,我……”凌子奇结结巴巴,脸虽没红,但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问题。他总不能直言问:哎,江沅,头顶一片草原的感觉如何?   “你来。”   江沅明白他的意思,便指了指一旁的小巷子,她率先走了进去,避了外人窥探的视线。   这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哭?这才是感情被背叛后该有的反应,这才对嘛,凌子奇挺了挺肩,准备借出自己瘦弱却也可以坚强的肩膀。   小巷子狭窄、寂静,因为长时间无人行走,地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并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废弃物。   江沅拿出手机,当着凌子奇的面,将张无期发来的贺宴的“出轨”照,转发给了贺宴。   凌子奇:“!”   照片上,娇俏女子笑靥如花,紧贴着贺宴。而贺宴,捏着骨扇的手指用力克制,他眉目沉沉,眼中威压如黑云弥漫。   几乎是立刻,贺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到了?”   江沅“嗯”了一声。   贺宴低声说了句:“等下。”   声音稍远了些,他应该是将手机拿开了些,“来,问声好,语气要恭敬。”   对面传来一个捏着嗓子,扭扭捏捏的声音:“姐姐好……哎呀,你踹人家干嘛啊?懂不懂怜香惜玉吗?”   小巷子里安静无声,凌子奇能清楚听见江沅手机里的声音。他抖了抖身体,卧槽,太魔性了这声音。   贺宴在那边低声呵斥了一句什么,那声音猛然恢复了正常,清润,听起来十分熟悉:“你好。”   凌子奇猛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是个男声?   卧槽,六界这些参赛者是不是都是有病?没事都装扮成女人干嘛?cosplay吗?   江沅对人的声音一向敏感,她听出这是焉徐的声音。只是前后两次,焉徐的外貌、身形怎么截然不同?尤其是胸前的波涛汹涌,更是让人一言难尽。   手机似是又回到了贺宴的耳边,他低声道:“别误会,是焉徐。”   江沅维持着面无表情,话语艰难地问道:“我没误会……他为什么要……这样?”   那边,贺宴瞟了一眼委屈地蹲在地上的焉徐,云淡风轻地回答江沅:“他啊,异装癖。”   江沅:“……”   凌子奇:“……”   挂完电话后,凌子奇对江沅肃然起敬,道:“学姐果然是学姐,临危不乱,不被假象所迷惑,真是我辈楷模!”   江沅露出清冷的笑,如雪落寒梅,“我和他在一起很久了,我相信他。何况,他若是真的出轨,我就……”   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哽了一下的凌子奇:“阉了他?”   他双手一拍,大声道:“我知道了!这四个死者一定是出轨了,所以凶手为伸张正义杀了他们!或者是,凶手与他们四个都有一腿,出轨不能忍,果断杀了他们?”   他越想越对,不由感慨:“我真是聪明!上天给了我一个聪明的脑袋,就是为了来探案的。”   江沅:“……”   继比大小和恋物癖之后,又来了个出轨论。   “我不得不提醒你,在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实乃平常,去青楼□□都是合法的。何来出轨一说?”   凌子奇瞬间蔫了。   他顺手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小巷子厚厚的灰尘上写写画画了起来,“郑五岳和王舵护认识,李间和郑五岳是亲戚,李间和李潇是兄弟……我总觉得他们,会不会彼此之间都认识?”   江沅在手机上,将四人的住的地方一一标记,“郑五岳继承了自家弟弟的大宅院,但家穷,李间靠哥哥李潇接济,家穷,王舵护似乎也家穷,李潇开布店,富裕。嗯,好像看不出什么来。至于他们是不是都认识,暮云城就这么大,住了这么多年,认识应该是都认识,就是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样?”   两人去了李潇家,灵堂已经布置了起来,白孝、唢呐。   四个死者的尸体都在衙门内,前三个死者家穷,一直未做办丧事准备。但李潇家不同,家财丰厚,不在乎这一点。   李潇家门前围了一圈的人,江沅和凌子奇走过去,原来是李间媳妇又过来闹事。   从周围人的嘴中听说,李潇和李间早已分家,当年李潇算是净身出户,父母的财产,他尽数留给了弟弟李间。后来的宅院、布店,全是他一人挣出来的。李间媳妇如今过来哭闹,不过是希望能从李莫氏和她儿子手里要点钱。   李间媳妇哭得情深意切,只盼李莫氏大发慈悲给些钱,好给李间办丧事。   众人并不买她的账,都是街坊,李间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她与李间感情多好。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打架更是家常便饭。她现在来要钱,能给李间办丧事才怪。有好事者知道,她啊,有一个奸夫,要了钱,怕是去补贴奸夫的。   李莫氏已经哭得昏厥,根本不可能出来见李间媳妇。他家门关得严实,李间媳妇敲了一会,看无人来开门,便擦了眼泪,放弃离开了。   江沅和凌子奇告别,她回了渐轻客栈。   江沅打算晚上夜探暮云城衙门,她没跟凌子奇说,但凌子奇那幅掩饰不住兴奋的模样,显然也另有打算。   正是上午,渐轻客栈大厅里人最少的时候。青年剑客正端坐在桌子旁喝酒。酒坛、酒壶从桌子上堆到了桌下。他不疾不徐,端起酒,仰头喝下。江沅走得近了,发现他已经双眼迷蒙,脸颊上是酒晕染的红,显然是醉了。   老板娘不在。店小二劝阻过青年剑客,但没劝住。只能将后来上的酒,换成了水。而青年剑客早已舌不知味,没喝出那是水来。   好像从第一次看见青年剑客,他就一直在喝酒。江沅暗想。   上一次看见青年剑客痛殴那一桌浪荡客人的时候,剑法飘逸,身姿灵巧,简直就和她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武林高手一模一样。江沅很想和青年剑客请教一番,但显然,他的心情没有好过。江沅只能敬而远之。   “第四个了……哈……”   江沅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她停住脚步,疑惑望向他。   店小二慌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对着江沅抱歉道:“他喝醉了,胡说呢!”   “我没……胡说……”   青年剑客抬起被酒气灼烧的眼,通红眸如困兽,“我……”   “哟,又喝酒?”   恰在这时,老板娘从客栈外面走了进来。她眼神轻飘飘地从青年剑客的身上移到店小二的身上,“拦他干嘛,喝死算了!”她顺手从平时算账那儿的柜子最上层拎了一坛酒,扔向了青年剑客。   江沅一惊,店小二变了脸色。青年剑客却一下子站起来,仿佛一瞬间醒了酒,准确无误地抱住了酒坛。   老板娘冷冷清清的,嗤笑了一声:“喝醉了还知道保护酒呢?”   她甩了甩薄纱袖子,袅袅婷婷地走去了后院。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接过青年剑客手中的酒坛,又放回了原处。   青年剑客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捂住脸。   江沅走上楼梯拐角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有透明的水滴从他指缝间留出来。   那是……泪水?   青年剑客,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该是有多伤心?江沅边想着边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她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第35章 初吻   江沅先是一惊,从恍神的状态里醒过来,而后因为怀抱的熟悉感并没有挣扎。   她整个人都被贺宴拥在怀里,四周全是他的气息,将她包围起来。灼热的胸膛,勒紧她腰背的双臂,霸道而占有欲十足。   江沅推了推他,道:“干什么呢?”   贺宴不说话,就着拥抱的姿势,嗅着她的发和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沅的耳边、颈项,让她忍不住偏了偏头。   这时,贺宴才闷闷开口:“沅沅,你看见我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你不吃醋?”   江沅顿了顿,“那不是焉徐?”   “可你看到的是女人啊。”贺宴据理力争,“你都看到照片了……”   但你依旧冷静,既不像偶像剧女主那样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也不像霸气妻子那样逮到小三揍一顿。   无理取闹,江沅突感脸颊边温软的一瞬触感,下一秒,她在贺宴的怀里被转了一个身,贺宴一手撑门,一手握住她的后颈,将她抵压在了门上。   贺宴的眼瞳又深又黑,他一点点凑近了江沅,呼吸先于唇打上了她的脸。江沅的呼吸忽然乱了,她眨着纤长的睫毛,眼神游移。贺宴高挺的鼻挨上江沅的鼻,亲昵地蹭了蹭,他略歪了下头,亲上了江沅的唇。   先是试探着舔了舔,馨香柔软。贺宴忍不住用舌撬开了她的牙关,探进了她的嘴里,舔舐、翻搅。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见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和暧昧的“啧啧”水声。   江沅心跳如鼓。   这是她和贺宴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她被贺宴凶猛又不失温柔的吻亲得几乎快不能呼吸,原来,贺宴的目的根本不是想问她吃不吃醋,而是想亲她……   贺宴不满于她的走神,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用力吮吸。   江沅吃痛,推了推他。   贺宴轻笑一声,温柔地含住她的唇。   这一吻,他亲得缠绵又漫长。   等他终于放开她的唇,江沅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只觉水润异常,隐有微痛。   贺宴紧盯住她的眸色又暗了下来,低头欲再亲上去,却被江沅躲开,冷清的声音染了春色,似是撒娇一般,“够了啊……”   她脸上娇羞之色浓重,贺宴见好就收,怕真惹恼了她。“要睡一会吗?”   江沅摇头,早晨起得早,但她晚上睡得也早,并不困。   自从来了暮云城,贺宴总是白日一天不见踪影,晚上才回渐轻客栈。此时方是上午十点多,江沅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贺宴沉默了一瞬,他垂眼,叹息一般地道:“沅沅,我也会没有安全感……”   他和江沅分别的三年多,不仅在江沅的心灵上留下了痕迹,还造成了贺宴对江沅情感的不确定性。他对江沅的喜欢一直没有变,但江沅是否喜欢他,他没有把握。如今的江沅清冷,若不可攀的高峰,心思内敛,感情含蓄。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贺宴越来越慌张。即便是她看见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亦能冷静地将照片转发给他。他不知道她是太信任他,还是不管他如何她已经无所谓。   他对她的示好,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拙劣而幼稚的,他都知道的。只是,江沅心软,经不住他的死缠烂打和哀求罢了。   江沅沉默。   贺宴掩去眼中的一抹苦涩,抱着江沅的手臂放松了些。江沅忽抬起头,强硬地托起他下巴,让他直视着她。她眼神澄澈而坚定,“贺宴,我信你。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所以,她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三年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一刹璀璨,在贺宴眼中绽开。   他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恨不得抱着江沅直到天荒地老,但他必须走。   “沅沅,我现在要去找焉徐。”   “嗯。”   贺宴抚摸她的发,“暂时对外,焉徐装扮的女子是我的已婚妻子。”   江沅:“……”   他道:“现在情况还不确定,等我查清全部事情后再告诉你。”   江沅信任他,自然不会因此对他隔阂。贺宴确定了江沅对自己的感情,心情灿烂,忍不住凑在她耳边呼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江沅催他走,他嘴上答应,却又依依不舍。   江沅烦了,一脚踹在他腿上,撵他:“滚!”   贺宴终是离开。   江沅又去了渐轻客栈下面逛了一圈,青年剑客已然不见踪迹。   凌子奇给江沅发信息说,张无期将潜入暮云城衙门的验尸结果发给了他,再一次让他转发给江沅。   江沅:“……”   她现在对张无期完全无可奈何,说不听,讲不通,估计下次见面,只能打一顿了。算了,还是别见了。   但是,发过来的验尸结果,嗯,她还是看看吧,反正不要钱。   四个死者,经张无期检验,结合仵作的验尸报告来看,除了致命伤之外,各人背部都有鞭伤,深可见骨。从鞭痕和力度来看,是同一人所为。四肢有捆缚痕迹,捆缚方式相同。致命伤是锋利的匕首所致,下刀狠准。   凌子奇说,凶手可能是个心理变态,杀人用最损男人尊严的方式,下手前还给一顿鞭子,太变态了。   江沅回:“为什么不能是凶手跟他们四个有仇?”   凌子奇:“一下子四个仇人,会不会太多了?”   又回到了之前的结论,这四个人是不是熟识?或者他们曾经一起做过什么事情?只有把这些联系起来,才能找出关于凶手的线索。   凌子奇约江沅下午一起出门查探消息,江沅应了。   中午,江沅在渐轻客栈吃得饭。吃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临近桌的客人提起洪中礼。她竖起耳朵,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原来,洪中礼被从衙门里放出来后,他回了张寡妇和王舵护一起住的房子里收拾遗物。结果,在床底下,他发现了一箱的银锭。满满的,很沉,目测有两三百两。   洪中礼大惊,他直觉这事跟张寡妇莫名暴病死亡以及城墙上的四个死者可能会有关系,他便抱着箱子,去了衙门,将这事说了。   衙门派了官差去搜查另外三个死者的家,郑五岳家除了继承自弟弟的大宅院外,家徒四壁。李间家,是真正的家徒四壁。李潇布店生意兴隆,家中存有余银,但笔笔银子的由来全部都有账簿证明。   难道是四人还未来得及分赃?但显然,李潇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不会将这几百两银子放在眼里。   可以王舵护作为赌场的打手,根本不可能存下如此多的银子。   这笔银子,存疑。   当天下午,又有人去了暮云城衙门,表情慌张,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进去,脚软绵绵地,扑通跪倒在衙门口,惊惧地道:“大人,小人发现……凶杀现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短小…… 第36章 青见   暮云城地理位置优越,周边城围绕;多平地,临水,交通发达,是不折不扣的商贸重镇。   百姓从商做生意的多,短短几年时间,许多百姓便赚了钱,换了居所。而在暮云城最北面一块,那里,原是贫苦百姓所居之地,类似于“贫民窟”。如今,百姓纷纷搬离,低矮的房屋、破旧的院落,大多空置。   凶杀现场便在那儿。   王思三年前发了一笔财,从贫民窟搬到城正中居住。近日,他找一件小时的旧物,发现忘记带过来了,他便趁着中午的时候,去了贫民窟的家中。   因为无人,阳光遮掩,风吹起落在地上的碎东西,显得很是荒凉阴森。王思在快走到自家破屋子的时候,忽然踩到了什么,脚下踉跄,他暗骂了一句,却瞟到了地上暗红的一滩。不会是血吧?联想起最近城墙上连着十几天挂上的四具尸体,王思心跳不由加快。他踢掉地上的石子,在周围仔细找了一圈,又发现了一滩血。那方向,正指向他左手边的一处院子。   院子门没关,王思悄悄走了过去。等他推开正屋“咯吱咯吱”响的大门,王思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住了。   满屋子的血。暗红,发黑。   绳索、鞭子。   王思慌不择路跑出了贫民窟,直奔衙门而去。   衙门迅速派了官差前去查证,他们翻遍整座屋子,结果,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血字,像是“清”,又像是“情”。那字应该是磨破了手指在地上写的,官差再一次验尸,重点翻开手指,果然,李潇的右手食指是破损的。   那字,怕是李潇留下的,暗指凶手的线索。   按照正常的思维来想,凶手的名字中可能含李潇留下的字。   官府下令,查找提审暮云城里所有名字中带“清”或者“情”的人。   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也没能幸免,因为住宿是要提供姓名的。   魔界赤离:“诸位,我又进大牢了!累觉不爱.jpg”   鬼界无清:“我进大牢我有理由,你呢?爱上牢里不一样的自由?”   魔界赤离:“劳资住客栈用的是‘赤情’的假名,官差一来查,卧槽,黑户,什么都不用问了,关大牢关大牢……气死魔了!”   魔界许是:“哈哈哈……”   鬼界无清:“强烈要求六界神探大赛主办方下一次能给安排个合法身份!”   魔界青峰:“+1!”   人界儒清:“+1!”   鬼界清可:“+10086!”   ……   暮云城衙门官差的速度很快,在全民瞩目的情况下,第一个嫌疑人出现了。   申清沐,名字清雅,却不是读书人。他是暮云城一家镖局的镖师,武功高强。而在围观的热心八卦的群众的指认下,申清沐的私生活也被扒得一干二净,——他居然是李间媳妇的奸夫。二人勾搭已久,早不是秘密。也就李间头顶一片绿油油,依旧能忍得了自己的媳妇,与她继续生活。   官差从镖局调了出镖记录,近段时间他都没有出镖,留在暮云城。   申清沐大喊冤枉,被官差押入了衙门,重点审查。   整个暮云城又沸腾起来,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四个死者的身份、家事,甚至是一些陈年往事都被八卦百姓翻出来说一说,聊一聊。   在凌子奇的提议下,江沅和他一人拎了一袋子的瓜子,哪里人多往哪里钻,顺便给周围的人散一圈瓜子,他们便完美地融入进了那个八卦圈子。   有人谈李间的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游手好闲,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也忍得,简直千年王八龟。   有人聊王舵护好赌,作为赌坊打手,几乎每天都赌,还爱喝酒。他儿子厌恶他,恨不得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也有人说李潇,经商头脑一流,财富丰厚,一家和乐,就是商人气息浓厚,爱算计,邻居亲戚都不太喜欢他。   其中,引起江沅和凌子奇注意的,是关于郑五岳的亲弟弟郑汇龙。   说话的那人神神秘秘的,声音压得很低,“据说,郑汇龙的媳妇真真大美人。郑汇龙死得时候,那美人不过二十三四,正是花朵盛开的年纪,眼波一挑,简直要把男人的魂勾去。要想俏就戴孝,穿着孝服的美人,比往常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你们不知道啊,那美人白日还曾与关系亲近的人聊起郑汇龙的死,言语哀伤,但还是故作振作,说是要好好教导她和郑汇龙的孩子,以后下去才能对自己的相公有个交代。可是,第二日,守孝的几人,就说美人哀伤过度,太思念亡夫,一时想不开就触棺身亡了。他们没拦住,只好开了棺,将那美人与郑汇龙合观。”   “郑五岳前一晚也在,他信誓旦旦,又是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弟媳,就是有疑问,背后嘀咕两句,但表面上,也没法说什么。”   “办完丧事后,大家才发现郑汇龙唯一的儿子在一片混乱中不见了。后来,也报了官,但是没找到。”   凌子奇给他递了一把瓜子问:“守孝的有几人?”   那人笑眯眯地接了瓜子:“六个人吧,连郑五岳一起。”   凌子奇边嗑瓜子边问:“其他五个人是谁啊?”   那人想了想,“十好几年的事了,谁记得清?”   “也是,”凌子奇赞同道:“郑汇龙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呢?”   那人瓜子吃得飞起,话也说得快:“青见,这个名字很特殊,我记得很清楚。要说郑汇龙作为一个生意人,给儿子起这么一个名字干嘛?招财啊,进宝啊,多好,是不是?”   凌子奇和江沅对视一眼,从这个八卦的人群里默默退了出来。他们离得远了些,凌子奇问江沅道:“你怎么看?”   江沅明白凌子奇的意思,李潇在喝醉酒的时候,曾经和李莫氏嘀咕过一句:“他回来了……”   当时,她和凌子奇都在猜,李潇其实是知道凶手是谁的。   第一个死得是郑五岳,接着王舵护、李间,可能四人间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李潇见他们三个人都被杀了,猜到了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所以他会说那么一句话,又一反常态的亲自去外地进货。他应该,是想躲过凶手的吧。谁知,最后,他作为第四个死者,被以一模一样的死法,挂在了暮云城的城墙上。   现在,江沅和凌子奇都在怀疑,那个李潇嘴里的他是不是指郑汇龙的儿子青见。   那么,有两个疑问,第一,那晚守孝的六个人中有没有李潇?第二,守孝的六个人做过了什么,让青见回来报复杀人?   想到四个死者的死法,再联想郑汇龙媳妇的美貌,他们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怕不仅仅是……”   江沅顿了顿,“财帛动人心……”   凌子奇将手中剩下的瓜子送给了路边的小娃娃,“郑五岳住着大宅院,儿子却穿带着补丁的衣服,不应该的,毕竟郑汇龙留下的银子很多。如果说,六人合伙,那银子便要六人平分。郑汇龙的媳妇患了怪病,每日都要吃药,银钱花得多,加上只得了六分之一,他家的贫困便能得到解释。张寡妇家的银子也有了来头,应该就是王舵护分到的郑汇龙的银子。李间,他的银子应该早就挥霍光了。他问李潇要钱,李潇因为曾和他一起做过丑事,把柄在他手里,所以不得不给。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但是,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我们连李潇是不是在守孝的六个人里都不能确定……”   江沅忽然笑了笑,“凌子奇,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参加六界神探大赛,探案都不是靠脑子,也不是靠证据,我们都是在靠八卦在猜?”   她不常笑,偶尔一笑,清冷的脸上多了柔和的弧度,格外迷人。凌子奇看得呆了呆,“学姐你真好看……哎哟!”   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把折扇,敲在了凌子奇的头上,贺宴的声音传来:“少乱看!”   江沅只觉身上一紧,她似是被人抱在了怀里,但面前空无一人,“猜得没错……沅沅,我想你……”   江沅感觉到脸上有柔软的东西一触及离。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全程都没有显现出身形,不知在忌讳着什么。   凌子奇左右看看,一脸惊叹,“哇哦,隐形啊!真酷,学姐,你会吗?”   “我是人,我不会,谢谢!”   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兴奋起来,“大佬说我们猜得不错,那就是说,守孝的六人里有李潇,杀人凶手真的是郑汇龙的儿子青见。但是,他在哪里?当年他为什么走失?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娘被那六人凌.辱至死?其中还有自己的亲大伯,怕自己被杀人灭口,所以,他逃跑了?”   凌子奇又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李潇会写‘情’还是‘清’?是不是他被绳子绑住手看不见,手指的血滴在旁边,衙门的官差以为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他想写得其实是‘青’?青见。”   凌子奇笑起来,“啊呀,我们真是太厉害了,这一案的第一有指望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去查找凶手青见,他现在是谁?他在哪儿?”   江沅却想到了另一点,“守孝六人,现在他杀了四人,是不是还有人要死?” 第37章 自首   四月十一傍晚,江沅回渐轻客栈。   青年剑客裹着一身冰霜,与她擦肩而过。平日剑不离身的他空着手,眉目凛冽,恍若寒冬北风。   江沅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青年剑客挺直的背影已经远去,消失在薄暮。   店小二肩头搭着毛巾,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江沅指了指青年剑客离去的方向,又指一指店小二,“他……你们……怎么了?”   店小二快速地瞄了一眼正装作若无其事拨算盘的老板娘,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他啊,说是去逛青楼,今晚不回来了……”   老板娘拨算盘更快了,她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扔到了店小二的脸上,扔完才发现是她正在看的账簿。   店小二没躲开,笑嘻嘻地捧了账簿。   老板娘冷艳的脸抬了起来,“给我拿过来!”   店小二冲江沅弯了弯身,凑到了老板娘的身边,“姐,男人是要哄的,你不……”   老板娘一把拿回自己的账簿,对店小二冷声道:“该干嘛干嘛去!”她指了指江沅,“没看到客人站在这里吗?还不快去招呼?”   店小二撇嘴,但怕老板娘真发怒,便走到江沅面前,扬起笑脸,“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他冲着江沅挤眉弄眼,样子滑稽极了。   江沅忍不住被逗笑了,她冲他挥了挥手,自顾回房了。   房门依旧是在她到的瞬间自动打开了,贺宴迎在门口,揽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晚饭已经准备好,房间里飘着饭香。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插在浅青色的瓷瓶里,摆放在饭桌的中央。   “这些都是贺小七亲手做的,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夫人,我人在妖界,但心在你这里。”   贺宴给江沅盛了一碗汤,“我已经替你给他回过话了:心在这里也没用,夫人的心里只有我。”   江沅:“……”吃着贺小七做的饭,还要去精神打击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贺宴夹了江沅喜欢的糖醋排骨,给她放碗里,毫不惭愧,“不会。贺小七一只狗精,良心给他,也是被他吃了。”   江沅问:“狗精?你不是说他是马屁精?”   贺宴面不改色地道:“那就是我说错了。”   江沅:“……”   睡觉的时候,贺宴特别自觉地铺好了被子,睡在江沅的床边。江沅原本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先要缠着她,要赖着与她一起睡。   贺宴坐在地铺上,握住江沅的手,将她往床边拉了一拉,让他正好能亲到她的脸。他呼吸顿了一会,放开了江沅,“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要与你一起睡床?”   江沅挑眉。   “沅沅,我怕我忍不住……”   上午亲江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有克制力。   江沅听懂了他的话,不免脸发烫,她飞快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冷静地道:“晚安!”   贺宴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意味,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挠着江沅,一直挠到了她的心底。   “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贺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童话故事,那书悬浮在他上方,正好方便他阅读,“从前,在妖界,有个英俊的妖王,他有一个长得十分美丽的妖后,但是,妖后是人类。妖王渴望能和妖后孕育一个拥有彼此血脉的孩子,可他又很纠结。人和妖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人妖,还是妖人呢?”   江沅:“……”   这故事,明显是贺宴胡编乱造的。可他的声音实在好听,听在她耳中,让她不自觉地放松。江沅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四月十二。   江沅是被贺宴叫醒的,她睡得有些懵,不知今夕为何夕。看到贺宴,江沅突然委屈,她缩在被子里,眼中有了泪意,她呢喃道:“小宴,你回来了啊……”   贺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我一直都在……”   他愣了下,心猛地疼了一下,伏身抱住了江沅。   他不在的三年多,江沅是不是每日都是这样盼着他回来?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臆想,但她坚定,他是存在的。那种孤独,那种不被理解,江沅是多么委屈。   贺宴每想一次,便后悔一次。低垂的眼眸里,明明暗暗,情绪晦涩。   江沅眨了眨眼,她刚恍惚了,以为还是贺宴消失不见踪迹的时候。被忽然抱住,江沅本能地挣了挣,但贺宴抱得很紧。   她拍了拍他的肩背,问:“喊我干嘛?吃饭吗?”   以往贺宴都是等她睡到自然醒,难道是昨晚他的睡前故事太魔性,让她睡得太晚,他等不及了?   贺宴深吸口气,掩饰自己的情绪,松开了她,“你看手机。”   江沅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魔界赤离:“卧槽,卧槽,城墙上今天又挂尸体了!”   魔界赤离:“第五个了!”   魔界赤离:“说好的三天一个三天一个的规律呢?”   魔界许是:“谁跟你说好的?凶手吗?”   妖界守须:“事出反常必有妖。第四个死者出现,证明了衙门冤枉了洪中礼。难道,凶手是为了证明申清沐的清白,所以故意杀人?”   魔界离浼:“管它呢,大家赶紧去看尸体啊!”   鬼界无魂:“不去,尸体还能看出一朵花来。我就等着官差查出凶手,我好提交答案。”   鬼界辰天:“那你还来参加六界神探大赛?太懒了,我以你为耻!不过,我也在等官差查出凶手呢。”   ……   江沅匆匆洗漱,凌子奇给她发了信息,约她一起去暮云城城门口看看情况。   下楼的时候,江沅从楼梯转角的窗口看到老板娘和青年剑客在后院争执着什么。难道是青年剑客真的在青楼过了一夜?江沅看得出来,青年剑客喜欢老板娘,面对着一个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老板娘应该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吧?何况,青年剑客长得一表人才。   江沅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她看了一眼便打算移开视线,但是,她看到了青年剑客衣摆上的血。   月白色的衣衫,染上了一抹红,格外刺目。   后院里,老板娘向来冷艳的脸上动了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青年剑客平静极了,既不愤怒也不失落,只是平静,“我知道。”他淡淡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老板娘咬牙切齿,却怕被人听到而压低了声音,“你先去把身上的衣服烧了,剩下的事……”   青年剑客却没让她说完,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女孩子不要说粗话,不好。”   他的指尖发凉,她看见的,他用冷水洗了许久的手,洗得认真、仔细,掌心、手背,每一根手指,包括指缝。   老板娘越发生气,她用力挥手,拍掉了青年剑客的摸在她脸上的手,艳丽的眉目间满是痛心疾首,她质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青年剑客心平气和地笑,“我喜欢你啊。”   老板娘神色恍惚了一瞬,她生硬地回道:“我不喜欢你,少自作多情了!”   青年剑客眸中一痛,他艰难道:“我知道……所以,我要走了……”   “走了好,走得越远越好!”   老板娘高声叫道:“小二,给他收拾东西,让他滚蛋!”   她决绝地转身,神色冷厉。浓厚的妆容,遮盖了她真实的情绪。   青年剑客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店小二拎着他的包袱,在不远处踟蹰。   “那把剑,留给她吧,我师父留给我的,自我开始习武,便一直带着它。”   青年剑客一身轻松地走出了渐轻客栈。   店小二跟在身后喊:“包袱……”   “不要了……”   青年剑客遥遥回了一句,声音有些失真。   老板娘去而复返,她低声吩咐店小二:“跟上去,看他去了哪儿。”   店小二欢快地应了一声,他以为两人又是如平常的吵闹,估计一会就和好了。这不,青年剑客连包袱都没拿走吗?   老板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她冷着脸,沉痛的神色,颇像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抬起眼,准确地望向江沅所站的地方。   江沅对着她点点头,她本就没躲的意思,发现就发现了。   凌子奇已经发信息给她说,城门口的尸体已经被衙门运走了,他打听到一些消息,让江沅去昨天吃早饭的酒楼,一边吃饭一边说。   第五个死者,死法与前四个没区别。干净利落的一刀,割下的东西也没找到。   “第五个死者叫郑磨山,算起关系来,是郑五岳的堂弟。在郑汇龙死去的那一年,发了一笔横财。这事,他邻居都清楚。郑磨山和他媳妇都不是小心谨慎的人,有了钱后,也不知道收敛,出手大方,搞得大家都知道他们突然有钱了。”   凌子奇道:“现在基本确定他是守孝六人里的第五个人了。凶手已经打破了杀前四个人的时间规律,估计是衙门查案给了他压力,可是,他为什么不一晚上杀两人呢?还是说,青见与被冤为凶手的申清沐有什么关系,他要为申清沐证明他不是凶手?”   江沅放下了筷子,“能确定杀死第五人的凶手和杀死前四个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凌子奇不知她为何这样问,还是回道:“我今天趁着人多,比较乱,官差抬着死者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把蒙着的白布掀开了。虽然,官差盖上得快,但我还是看清了死者手臂上有鞭痕。除了杀人间隔的时间不一致,五个死者的死法是一样。我觉得,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郑汇龙的儿子,青见。”   “守孝六人,死了五个,还有第六个。如果还找不到青见,那第六个人就很危险了。很有可能,青见今晚就会下杀手。”   凌子奇摊摊手:“但是我们并不知道那晚守孝的第六个人是谁?”没说出口的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帮他,还是帮青见?   第六人可能奸杀了青见的母亲,青见手上有五条人命。   凌子奇突然觉得妖界不给他们参赛者合法身份是正确的,他们毕竟是外来者,所有发生的事件,他们是围观者,也只能围观。   江沅想了想,“你说,郑五岳的老婆会不会知道守孝的第六人是谁?她是郑汇龙的大嫂,这事,她应该记得。”   “去问问?”   酒楼里,突然有人冲进来,喊了一声,“凶手投案自首啦!”   吃饭的人接了一句:“什么凶手?”   那人神色激动:“城门口挂尸体的凶手啊,已经杀了五个人的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到谁是青见了吗?死者那啥,能猜到放在哪里了吗?   我伏笔埋了好几处,不知道够不够明显……   下一章应该能全部揭秘,此案结束。 第38章 莫越   投案自首?   “是啊,凶手已经投案自首,衙门已经张榜公示了!”   “凶手是谁?”   “叫什么青见?对,郑青见!”   “听说是郑五岳的亲侄子,郑五岳就是第一个死者。”   “亲侄子?啊,我想起来,郑汇龙,就是十几年前去世的那个,特别有钱,当初差不多快是咱暮云城的首富了,他娘子在他葬礼上触棺身亡了,唯一的儿子也在办葬礼的混乱里走丢了。就是叫郑青见!”   “对对对!就是他,他连亲大伯都杀,难不成当年的事情有隐情?”   “那可不,你看,郑汇龙那大宅院里现在住得是谁?可不是郑汇龙的后代,是郑五岳!”   “哎,当初那谁不是说过郑汇龙的娘子的死有蹊跷吗?郑青见的走失也不正常啊!”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谁说得清?不过,郑青见一回来就杀了五个人,难不成那五个人都和此有关?”   酒楼里的讨论,热火朝天。   而江沅听到这些,第一反应是青年剑客。他衣摆上的血迹,一早上的离去。可是,守孝六人,青见若是报仇,为什么只杀了五人,便去投案自首,放过了第六人?   因为此案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让暮云城的百姓很是恐慌了一段时间。衙门一刻也不能等,当天上午就当着百姓的面,当堂审讯凶手郑青见。   江沅和凌子奇都去了,她看到了青年剑客。   他神色平淡,双手戴着沉重的枷锁,对所有罪状供认不讳。   郑汇龙死得时候,郑青见刚六岁。他懵懂无知,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死意味着什么,他以为他只是睡一觉,睡醒来,还是能陪他玩。   小郑青见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醒了,他想找自己的爹,便一个人从自己的房间跑了出来。他记得路,也记得他的爹现在睡在棺材里。   院子里没有人,灵堂里灯火通明,小郑青见离得远远的,就听到灵堂那里传出女人的惨叫声,他听出是自己母亲的声音。黑黢黢的夜里,他小跑着到了灵堂,却看见了此生他最难忘的一幕。   惊堂木一拍,主审官问他,“为何投案自首?”   青年剑客道:“我活着便是为了报仇,如今仇人已死,我自然是要投案的。大人,我不后悔自己杀人。他们,该死!”   “为何不报官?让律法为你为你母亲取回公道?”   青年剑客眼神讥讽:“那六人将我母亲烧成了灰烬,连一丝证据都没有留下,大人,我就算报了官,律法也断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判处他们吧?”   主审官默了一瞬,又问道:“你说是六人,为何城墙上只有五人?”   “有一人前段时间出了意外死了,否则我也不会只杀了五人便来此投案自首!”   凶手被捉拿归案,也依法判处了死刑。但旁听了全程的百姓,却没有一人指责凶手残忍,义愤填膺。即使五个死者的家属,在青年剑客诉说当年那一场罪恶的时刻,也在震惊过后,回想起那一年家中陡然得来的横财后,垂首无言。   但是,当年六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为财?为美色?时间太久,六人已逝,无人可知。   六界神探讨论群里,参赛者们却迷失了方向。   妖界守须:“虽然凶手被抓住了,前因后果也都审理出来了。逻辑清晰,合情合理,没毛病。但是,我有点不敢提交答案。”   鬼界辰天:“是的呢,经过了梓然一案,我总觉得没有高科技和摄像头的世界,其实很容易误判的。”   魔界离浼:“这一次应该不会了吧?上一次赵晢没认杀陈梓然,但是被小厮指认,加上香囊,证明是他杀没错。可这一次,郑青见亲口承认了啊。而且,杀的五个人正好是当晚守孝,奸杀他母亲的人。”   魔界赤离:“可以告诉我这个蹲在牢里的可怜人到底是什么结果吗?我敢提交答案啊!”   鬼界认可:“我不管,我准备提交答案了,我要成为第一个提交答案的人……不,鬼!”   妖界守须:“等等我,一起!”   鬼界辰天:“一起!”   魔界赤离:“带带我这个可怜人不?我在牢里恭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啊?”   魔界赤离:“喂,说好的六界兄弟感情铁如花呢?你们这群骗子!”   凌子奇看着赤离在讨论群里无人搭理顾自落寞的模样,捂住肚子笑了一会,“我去私聊他,给他送温暖去!”   “那把剑,留给她吧,我师父留给我的,自我开始习武,便一直带着它。”   早上青年剑客就很反常,和他平日的形象很不一样。江沅直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郑青见从暮云城离开的时候只六岁,十几年过去,成.人相貌和小时自然不同。青年剑客说他是郑青见,其实没有人能证明。可若他不是郑青见,他为什么能将十几年前的往事知道的那么清楚,并愿意投案顶罪?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男人,会执着热烈地爱慕着一个女人?   江沅将自己代入想象了一下,答案是不可能。   明知自己前方是深渊,怎会容忍自己将黑暗带给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所以,哪怕喜欢,也是克制,也是深藏。   凌子奇给赤离送完温暖后,问江沅:“提交答案吗?”   “先等等,”她道:“你也先等等,我回客栈一趟,一会联系你。”   渐轻客栈。渐轻。   客栈里很安静,平常来来往往的客人一个也无。江沅想起,昨晚她回来的时候,客栈里似乎也是没有客人的。   老板娘将挽着的发髻散了下来,素颜,整个人依旧冷艳。但没了成熟厚重的妆容,她看着年纪很轻。垂目向下的时候,很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丫头。但她抬起眼,那双眼中含着万千沉淀的情绪和坚毅,英气自生。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很久了。”   老板娘的声音冷淡,有一股独特的质感,“是不是郑青见的案子已经审理完了?”   “你在等我?”江沅不答反问。   “是啊。”老板娘斟了一杯茶,推向她对面的位置,伸手示意江沅,“我有些话,藏在心底许多年了,没法对小二说,不能对莫越说,我想和你说一说。”   “你不是暮云城的人,但我感觉得到,你对这起凶杀案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听,我便告诉你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有关于这起凶杀案的事情,可好?”   江沅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莫越是谁?”   她注意到,整日以渐轻客栈为家的店小二不在。   老板娘笑了笑,极淡,但那笑意在眼眸中如水纹般一层层漾开,“莫越,是一个傻子。他啊,为了我,去投案自首顶罪去了呢。”   莫越,是青年剑客的名字?   老板娘,是郑青见。   江沅怎么也没猜到是这样的答案,她问:“郑青见怎么会是一名女子?”   老板娘,也就是郑青见,手指绕着茶盏,一圈,一圈,“我爹亏了身子,和我娘有了我之后,大夫便断定他再不能有孩子了。生下我后,我爹怕他早走,到时候他拼了命挣下的家产便留不下来。我和我娘无所依,只怕要凄苦度日。所以,他和我娘商定,不管我是不是男孩,都要将我作男孩养。起码,这样我能有资格继承他的家产。”   “谁都没想到,郑五岳,我的亲大伯,为了那些家产,竟然能做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   “我必须为我娘报仇。”   “这个信念支撑着我长大,回了暮云城后,我隐姓埋名,开了这家客栈。渐轻,青见,其实,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的。可是,我遇到了莫越。”   “他喜欢我,那么傻,以为一直待在我这客栈,便能等到我喜欢他。”   “我一直在筹谋着报仇,前段时间,其中一个仇人居然出意外死了。他让我意识到不能再等待时机了,不然若是等到他们一个一个死了,我还报什么仇?”   “按照计划,我顺利杀了三个仇人。没有人发现凶手就是我,是我郑青见。但是,莫越发现了。他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了。我想让他死心。谁料想,我杀第四个仇人的时候,他一直跟着我,亲眼看着我动手。我没搭理他,也控制着自己,没让他发现我心慌了,手也抖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提前把我的第五个仇人给杀了,还去衙门给我顶罪!太傻了……”   郑青见轻笑一声,喝了口茶。   江沅见她端着茶盏的手微抖,突然确定了,“你喜欢他吧?你喜欢莫越。”   郑青见不答。   江沅又问:“可是,你们为什么不离开暮云城?没有人知道是你们杀了人。”   郑青见苦笑,“莫越是个善良的人,他的心中有正义,他不反对我报仇,但是,杀人犯法,既然手上有人命,便应该用人命去抵。他舍不得用我的人命去抵,便想用他自己的人命去抵。他真傻啊,我的命根本不值得他这样,我报完仇后,根本没想过活。何况,我也舍不……”   她住了嘴,将桌子上莫越留下的剑拿在手中,摸了又摸,递给江沅,“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江沅没接,“什么?“   郑青见放下剑,起身,冲着江沅俯身拜下去,“小二已经被我骗回了老家,那孩子也是个傻的,我不能拖累他。我请你帮我把剑还给莫越,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不需要他的剑。”   江沅坐着不动,“那你呢?”   莫越现在是凶手,在牢里。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   郑青见弯唇一笑,“我杀的人,用人命去抵,也该抵我的命!”   那天,江沅坐在渐轻客栈里,握着那把剑,脑子里乱糟糟的。   外面有人在高叫,有人拖着一具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登上了城墙。那是个极美极冷艳的女子,她将那尸体吊在了城墙上,如同曾经的五个死者。寒光的匕首,她握在手,脖颈轻划,她若一只翩跹的蝶,从城墙上飘落而下。温热飞溅的鲜血,若最艳丽的红花,大朵大朵绽开。 第39章 新手   武林大会,以武会友。横幅高高扬起,苍劲的字,笔锋潇洒,透着大气与豪迈。   高高的擂台上,一组比试刚结束,另一组的选手开始上场。   被拉来做裁判的武当派大弟子程成在比试双方见礼后,扬声宣布:“比试开始!”   精瘦如猴的丐帮弟子胡入海利落拔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以剑尖直指对手——逍遥帮弟子赵可理,故作邪魅一笑,“来吧!”   谁知,面皮白净、五官清秀的赵可理突然脸色煞白,浑身一颤,猛然倒在了地上,他吐了一口鲜血,闭上了眼睛。   胡入海先是愣了一下,他提起自己的剑,不可置信地打量了着自己的剑尖。   裁判程成皱了皱眉,走到赵可理跟前,喊了他一声:“赵可理?”   赵可理一动不动,宛若死人。   程成蹲下身,试探着伸出两指,去试探他的鼻息,“……死了?”   胡入海听到他的话,瞬间狂喜,拍着自己的大腿大笑,“哈哈哈哈,我隔空震死人的神功大成了!”   赵可理的唇色渐渐由红润变得乌紫,江湖经验丰富的程成预判,他怕是死于中毒。程成用看“莫不是傻子吧”的眼神瞟了一眼胡入海,他走下擂台,走到了武林盟主和各门派掌门所坐的地方,禀报了这件事。   武林大会现场,高手云集,比试者众目睽睽之下,莫名死去,还极为可能是毒杀。凶手太过嚣张,不能忍,要揪出来,让他明白他的行为是多么的残忍和愚蠢。   各门派精锐弟子迅速围拢在擂台的周围,查探、验尸,讨论凶手动机和杀人方式。   胡入海戳了戳忙着查看擂台是否有机关的程成,“唉,他是我打死的,用隔空震死人的神功打死的,凶手就是我,你还找什么呢?”   程成看他如智障:“神功能将赵可理打成毒死的模样?”   胡入海振振有词:“我哪知道?我第一次用神功打死人,也许就是这样毒死的模样呢?你说是不是?”   程成推开他,“少侠,我还要找凶手。”   胡入海不干了,,冲着他嚷嚷,“凶手就是我!”   见程成不理睬他,胡入海又去戳了戳少林的弟子,“凶手是我,是我哎。”   少林弟子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绕开他,“阿弥陀佛!”   丐帮的其他弟子看不下去,终于有人上来,将胡入海拉了下去,他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是我打死的,用隔空震死人的神功打死的……”   而躺在擂台上的赵可理,他的左脸颊上渐渐浮现出红丝,缓缓变幻,形成一朵浓烈绽放的红花,妖冶,凄艳。   妖界电子屏幕就此停住,画面到此为止。   新的一案开始。   可江沅的情绪还没有从上一案中缓和出来。   郑青见认了所有的罪状后,用一匕首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死法壮烈而凄惨。   店小二发现被骗后,赶了回来,却只赶上给郑青见收尸。他是被郑青见从路边捡的弃儿,带在身边将他养大。世上没了郑青见,店小二也没了活着的理由。他一把火烧掉了渐轻客栈,包括他自己。   江沅尊重郑青见,将剑还给了莫越。但关于郑青见喜欢莫越这件事,她一个字也没说。但看着莫越跪坐在郑青见坟前伤心断肠的模样,江沅很想安慰他,说郑青见喜欢他。但她忍住了,郑青见已经死了,喜欢还是不喜欢,已经没了任何意义。莫越人生还很长,郑青见不愿他就此吊挂在自己身上,所以从不表明自己心意,让他误以为她不喜欢他。   江沅明白,她只是一个过客,不该去掺和别人的人生,哪怕是爱恨。   没有人知道离开暮云城后,郑青见遭遇了什么,又有怎样的奇遇。她一个弱质女子,前半生是个谜,活得压抑,死得凄烈。可在她抬手自刎的那一刻,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那么蓝,阳光那么大,大得刺眼,郑青见忽然释然,她一笑抬手。她可能会想,下一辈子,她一定可以幸福的。   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们,许多在郑青见在城墙上自刎前便提交了答案。很明显,他们的答案都是错误的。有一参赛者哀嚎,他一直住在渐轻客栈,每日外出寻找破案线索,却没想到凶手就是自己隐有好感的老板娘。   而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魔界赤离突然说道:“我很怀疑兄弟们的探案水平,可以说,这是我参加过的,探案水平最差的一届六界神探大赛了。太弱了!”   鬼界辰天:“我可以说句实话吗?”   魔界赤离:“准了,说!”   鬼界辰天:“其实,我就是一只普通的鬼,我根本不会探案。你知道吗?我上学的时候,老丢笔,但我从没找出是谁拿了我的笔。”   妖界守须:“我也不会探案……我自行车锁被人偷了,我都找不到是谁偷的。”   人界凌子奇:“虽然包青天和狄仁杰是我偶像,但是,偶像擅长的东西,迷弟并不一定就会……”   讨论群里平日潜水的人也纷纷冒出头来,以各种理由表明自己不会探案,根本不具备探案水平。   魔界赤离:“……”   魔界离浼:“可是,兄弟,既然不会探案,那大家为什么来参加六界神探大赛呢?”   鬼界辰天:“阎王大人说是福利,公差旅游。”   鬼界无魂:“对啊,还包食宿,不来白不来。”   鬼界任可:“许愿的时候,我许的是,让我可以成为六界神探大赛第一,变身神探。”   魔界青峰:“你这许愿,让我想起了那个关于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   魔界赤离:“我总感觉我参加了一个假的探案大赛……”   妖界守须:“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案件发生世界环境好,空气好,无污染,来旅游也挺好。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这么为自己不会探案而自卑,放轻松一点,靠运气破案,也是一种玄学,是不是?”   鬼界辰天:“我觉得你说得对,但是我不自卑。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不会探案是有理由的,所以,如果我的名次排在后面,我也是理直气壮的!”   魔界赤离:“有点绝望,你们都不会探案,让我一个以蹭别人线索蹲守凶手的参赛者怎么办?”   魔界青峰:“这个时候,我想起一句话:六界参赛者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妖界橡木:“呵呵,不好意思,我们妖界母猪能上树。”   鬼界无魂:“呵呵,不好意思,我们鬼界母猪不仅能上树,还能徒手拔树!”   鬼界赤离:“……”   看完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的消息后,江沅终于一解心中疑惑。她一个平凡普通人,偶尔能侥幸摸清案件的前因后果,而从讨论群里的聊天来看,很多参赛者根本连案件的边都没有摸到。她一开始因为贺宴的话,还以为大家都在藏拙,原来,大家都不会探案,都是新手。   好吧好吧,她放心了,并不是六界的智商有问题。   参赛者们又在讨论群里开始讨论起新的一案,见是江湖武侠世界,各个都很兴奋。每个六界参赛者的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坦诚了自己不会探案后,他们气氛分外融洽地讨论起这一案该如何去查探。   武林大会,有帮有派,首先,他们需要先成立一个帮派,这样在行走江湖的时候才会有底气。   于是,六界帮,就此诞生。   因为赵可理被人毒死在擂台上,武林大会的比试暂停一天,第二日继续。   五月十七,天气炎热。高温的天气,空气也是燥热的。   武林大会在淂湄山庄举办,除了有头有脸的武林人士可以手持武林盟主的请柬入住山庄外,其他人只能在离山庄不远的城镇入住。   江沅走在街上寻找客栈,她一身侠女打扮,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庞。   如她一般打扮的女子很多,走在街上,并不突兀。   江沅以前爱看武侠小说,各种书中提及的武林大会,让她心向往之,如今能有机会去所谓的武林大会看一看,她隐隐兴奋。   偶一转身,从斗笠垂下的薄纱间,她看见了贺宴熟悉的脸,他的身边,是紧抱住他手臂的曾经见过的娇俏女子,焉徐。   贺宴眼底满是不情愿和厌烦,却因为什么而压制着,不得不忍受。   可江沅看着那样的贺宴,莫名地感到违和。   身后忽然有手臂环上来,熟悉的胸膛紧靠住她的后背。江沅转身,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第40章 照片   江沅对贺宴的气息太过熟悉,此刻面对着面前的这张陌生的脸,又望一眼不远处正与焉徐所变化的女子卿卿我我的“贺宴”,她试探着问:“贺宴?”   那张陌生的脸露出熟悉的笑容,他舒了口气,将江沅整个人都揽到怀里,“沅沅,果然是爱我的。即使脸不同,但依然能够立刻认出我,我好感动!”   江沅扶了扶斗笠,淡淡道:“可是你这张脸不好看,我还是喜欢原来那张脸。”   贺宴环抱她的动作僵了僵,“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脸?”   江沅反问:“不然呢?”   贺宴:“除了脸,你也可以喜欢我的身体啊。”   江沅:“……”   他将头搁在她肩上,隔着一层面纱,脸贴着脸,“也好,反正也没谁的脸比我的好看,——比我好看的,我就……”   “你就怎样?”   将“划花他的脸”咽回去,贺宴凑在她耳边,用撩人的声音轻声道:“我就捂住你的眼睛,不让你看到。”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焉徐捏着兰花指,用他面前凭空多出来的波涛汹涌去蹭“贺宴”,他娇滴滴地撒娇:“哎呀,不要走那么快嘛,人家脚疼的啦……”   “贺宴”不搭理他,健步如飞。   焉徐捏起手帕,用小拳拳捶他的胸口,“讨厌,没听到人家的话吗?慢一点的啦……”   “贺宴”一个趄趔,被捶得闷哼一声。   焉徐做作地捂嘴,无辜可怜地瞪眼,道:“对不起的啦,人家是不小心嘛,谁让你不等人家呢……”   “贺宴”的眉跳了跳,忍无可忍,他一把拎起焉徐,捏着他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   别人远远望去,高大的男人搂着娇俏的女子,女子紧闭的眼睫轻颤,若蝶般飘飞,腰弯出暧昧的弧度,两人亲吻在一起,画面十分美好。   焉徐拼命推他,卧槽,两个大男人,太恶心了。   “贺宴”擦去嘴上沾染的口脂,一边恶心着,一边眸中露出笑意,因为成功让焉徐闭嘴。   焉徐捂着胸,弯腰欲吐。   “贺宴”想起自己身负的任务,若是让焉徐吐了,岂不露馅了?他揽腰将焉徐抱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嘴,外衣裹住他,抱走了。   焉徐拼命拍着他的胸膛,妈的,吐一半被憋回去,太难受了!   凌子奇对着自己拍下来的照片,目瞪口呆,他揪着头发纠结,要不要发给江沅?   江沅原本是先打算找家客栈住下来,但是现在遇到了贺宴。贺宴依旧是大手笔,买了一栋大宅院。许久不见的贺小七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江沅,他飞快迎上来,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夫人哪,老奴终于又能见到您,又可以伺候您,真是太好了!”   江沅:“……”   贺宴用折扇拍了拍手心,“戏过了,收一收。”   贺小七攥住袖子擦去眼泪,笑了,“夫人,快请进!”   他殷勤地引路,不停地对江沅诉说离别之苦。   江沅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因为她都没有想他。等贺小七去厨房看中午的菜色时,江沅才悄悄松了口气。   贺宴支着头,假模假样地吃醋,“贺小七太过分了,若不是看在他那么老的份上,我都以为他是我情敌,要和我强你了。”   江沅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摆设,和之前住过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看得出贺小七的用心,她坐在贺宴对面,很是一本正经,“你似乎没有对我解释,你现在这幅模样是因为什么?顶着你脸的是谁?还有焉徐为什么还是女子模样?”   贺宴却没直接回答:“沅沅,且等等,我请你看场戏。”   “看不看戏我倒不是在乎,”江沅盯着贺宴此刻陌生的脸上下打量,而后摇头,“这脸,我怕是喜欢不上。”   贺宴:“……”   唯一的优点是脸,现在他没了脸。贺宴立刻变回自己的脸,笑出左边的脸颊,他凑到江沅面前,“快看看,这还是你喜欢的那张脸。”   江沅伸手捏了捏,又拍了拍,贺小七伸头看了一眼,缩回去,又不甘心地走了进来,冲着贺宴嚷嚷,“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单身狗的嘴脸别露得这么明显,”贺宴傲气且不屑,“快上饭菜,别饿着你家夫人。”   在凌子奇犹豫要不要将贺宴出轨的照片发给江沅的时候,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已经有人手快地发了一张差不多的照片,并飞快撤回。   魔界赤离:“哇哦,我看见了什么?”   妖界守须:“幻觉吧。不过,那是我们妖界的王后?”   妖界洹涂:“哇哦,终于看见了庐山真面目,就是可惜,没有保存下来。怪我,关键时刻手慢了。”   鬼界辰天:“什么什么?那谁撤回了什么消息?妖界的王后?妖界什么时候有王后了?哪个王的王后?”   魔界赤离:“不一定呢,我家魔王长得那么好看。”   鬼界无安:“怎么扯到你家魔王长得好看了?难不成……”   鬼界辰天:“难不成什么?怎么说话都说半句?”   魔界赤离:“对,就是你想得那样!”   鬼界无安:“天啦噜,你家魔王居然喜欢妖界不可说?卧槽,是真的吗?”   鬼界清可:“已经截图,准备回去后,卖给六界八卦杂志了,感觉能狠狠赚一笔!”   鬼界任可:“什么都不说,强势围观中……”   魔界赤离:“@鬼界无安你的难不成后面,不该是我家魔王可能抢了妖界不可说的结婚对象?”   鬼界无安:“卧槽,你家魔王要挖妖界不可说的墙角?是真的吗?”   魔界赤离撤回了一条消息。   魔界青峰:“不好意思啊,家人脑子不好,我已经把他带回去治疗了。”   仙界秀盈:“你们一群大男人居然在八卦,还津津有味的?大开眼界了。”   魔界青峰:“哟,仙子,你好挖!”   仙界秀盈:“滚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妖界胡然:“大家不该是讨论讨论此次的案情吗?难道因为都不会探案而放弃治疗吗?不会不要紧,可以学啊。”   魔界赤离:“从病院先出来一下啊,这次的案情吧,我目前还没有头绪。但是武林大会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下午我去报名参加比赛,兄弟们来给我加油啊!”   魔界青峰:“提交答案你准备交白卷?”   魔界赤离:“不啊,胡入海用隔空震死人神功毒死了赵可理,这个答案怎么样?”   仙界秀盈:“非常……棒啊!”   鬼界无安:“不错,兄弟,看在你给我提供了答案的份上,我去给你加油。六界帮必胜!”   凌子奇默默围观完讨论群里的消息,将拍下来的照片发给了江沅。   江沅回了句:“不是贺宴。”   凌子奇给她发了一串标点:“……”   你当我瞎啊,那就是贺宴的脸,毫无整容痕迹,纯天然。想不到冷清的小学姐,为情所伤,被背叛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避。   凌子奇更加心疼,他问:“你住在哪?我发现这边有家店的板栗糕特别好吃,我给你带点去。”   江沅问了问贺宴,毕竟是他买的宅院,得经过主人的同意。贺宴却有些生气,“你是主人,问我干嘛?”   江沅用手机将定位发了过去,贺宴垂着眼,手指抚着茶盏,一脸的“不开心,来哄我啊”的神情。   她想了想,确实是她……不,她没错。   江沅玩起了手机上的小游戏。   贺宴等了几分钟,江沅玩得起劲,仿若忘记了他在身边。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沅沅,我在生气。”   “哦。”江沅头也不抬,“等你气完了再和我说话。”   贺宴:“……”   他半直起身,隔着桌子,捏起了江沅的下巴,让她望向自己,“你喜欢的脸还在啊,它和手机,你选择哪一个?”   贺小七带着凌子奇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凌子奇拎起手中板栗糕,直接冲着贺宴的脸扔了过去,“卧槽,你亲过男人的嘴,还打算亲我学姐?”   江沅:“……”   贺宴随手一划,板栗糕停在了半空中,他转过身,危险地眯起眼,问:“你说,谁亲过男人的嘴?”   同一时刻,淂湄山庄。   武林盟主与众多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商量完赵可理被毒杀的事情后,用了饭回房午睡。   整整一个午间,他的房门紧闭,无人进出。   等到下午,他的徒弟在书房没等到自己的师父,便来到他的房门口敲门,敲了许久,无人应答。他推了推,门从里面反锁。他以为师父或许是在运功修炼,怕打扰,他便停止了敲门,离开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武林盟主正倒在地上,凄艳的红花在他左脸颊上妖冶绽放。 第41章 生气   贺宴危险地眯起眼:“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他不怒自威的气势陡然迸发,随便站在那儿的他,嚣张又肆意,令人不敢直视。   凌子奇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我……我说你……亲……嗯,男……”   他闭上了嘴,觉得自己气势太弱,酝酿了半晌,凌子奇索性拿出手机,摆出照片,直接道:“就像照片上那样,不止是我拍了,别人也拍到了。讨论群里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了!”   “不过,我知道那个女的是焉徐,是男人,其他人都以为是女的,是你的结婚对象!”   贺宴盯着那张照片,神色莫名,他捏捏手指,有点痒,“把照片发给我。”   那张脸毕竟是他的脸,用他的脸去亲外形是女人的焉徐,贺宴觉得真不是自己脾气大,他忍不了。   贺小七在一边幸灾乐祸,他道:“生气了?生气又怎样,那张脸可是你自己亲自给人家变幻的。谁让你想得这种破烂诱敌之策?活该!”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贺宴拨弄着手机,似是给谁发信息,“还记得是谁抱着我的大腿哭喊着,我不能让我的夫人有一点点的危险可能,王,您就答应了李程吧,卖卖脸,拉着焉徐出去溜几圈,这样,夫人就安全了。贺小七,这话是谁说得?”   “我说的啊,我是为了夫人啊。而且,我的意思是您自己上啊,谁让你不耐烦,现在被人用你的脸亲了焉徐。王,以后公开您和夫人的婚事,在六界人的眼中,夫人多难堪啊。唉,我真为夫人难过。”贺小七唉声叹气,摇了摇头。   “经你这样一说,后果好像挺严重。”贺宴捏了捏拳头,“我更生气了。”   贺小七继续煽风点火,“打一顿就好了,王,打轻一点,不然手疼。”   从贺宴和贺小七的对话里,凌子奇也听出了一点门道,他一脸八卦地凑上来问:“打谁?你们妖界的吗?”   江沅拉住贺宴的手臂:“你要去打谁?”   “谁也不打,我从不动手。”贺宴拉下她的手,很认真地强调,“沅沅,我还在生气。”   江沅:“……”   “谁说过再也不骗我的?”   贺宴顿了顿,改了话:“我从不无缘无故的动手,真的。不信,你问贺小七。”   贺小七点头如捣蒜,“对对对,都是别人先动的手!”   凌子奇明显不信,谁敢跟妖界不可说先动手?没看见群里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全是用妖界不可说代替。当然了,这话他不敢说。   贺宴走了后,贺小七瓜子、点心加水果摆了一桌,他笑眯眯地招呼凌子奇和江沅一起喝下午茶。   已经是夏季,窗外的阳光耀眼,吹过的风也带着热度,一点不凉爽。但贺小七依然有办法,屋子内温度舒适,很舒服。   凌子奇啃着西瓜,鲜红的汁水充盈,瓜瓤的甜味甜到了心底,他喟叹道:“果然是跟着学姐有瓜吃,这才是六界神探大赛的真正打开方式!”   贺小七殷勤地为江沅倒茶,——茉莉牛乳茶,茉莉香味混合着牛乳的奶味,十分好喝。他道:“不如我们来讨论讨论案情?”   他转头对江沅拍着胸脯:“夫人,有何消息需要打听的,尽管交给老奴去办,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凌子奇窝在宽大的椅子里躺着,他摆摆手,“自从在讨论群里和大家表白了心迹后,突然觉得案情什么的,不是太重要了。”   他指指手机,“不信你们看看群里现在都在聊什么。”   “今天我穿得也很帅,衣服帅,脸帅,人更帅!”   “酒楼里遇到的小姐姐好美,我想认识她。”   “啊,淂湄山庄满山的桃子,想长住不回。”   凌子奇念了几条,“你看,大家都不care案情了呢。”   贺小七痛心疾首,“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太让我失望了。夫人,您觉得呢?”   江沅吃了片西瓜,“可能是大家找不到凶手,所以放飞自我了?”   凌子奇接话道:“我也想放飞自我,但是,赤离说,提交胡入海用隔空震死人神功毒死了赵可理的这个答案,我不想苟同。所以,我想再查点线索。学姐,你说,赵可理有没有可能是练了什么邪功反噬毒死了自己?”   一句“学姐”叫出口,再叫“学姐”就很自然了。   学姐江沅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的这个学弟,她避重就轻地道:“我觉得除了赵可理,可能还会有别的死者。”   凌子奇睁大了眼,将手机屏幕对着她,让她看内容,他由衷称赞:“学姐,你真是个乌鸦嘴。”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人发了消息说,就在刚刚,武林盟主被自己的徒弟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死法和赵可理一模一样。   江沅:“……”   贺小七尽心尽责地维护自己的夫人,“怎么说话呢?什么乌鸦嘴?我家夫人这是料事如神,深谋远虑!”   除了贺府后,贺宴沉心感受了一下“贺宴”和焉徐的位置,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他拿出手机,解锁,将凌子奇发给他的那张照片递到他们面前,一字一字地说:“不解释解释?”   焉徐抚着胸,气若游丝,“刚吐完,谢谢!”   “贺宴”冷静地找理由开脱自己,“老大,原本跟着我们的人,现在已经深信不疑焉徐就是您的新婚夫人。这就是一吻的魔力。”   他用的是自己的声音,假扮贺宴的人,是李程。   李程问贺宴:“老大,嫂子看到这张照片没有?”   贺宴颔首:“看到了。”   “吃醋了吗?”   “……”   李程明白了,他一掌打晕了焉徐,才用怜悯的眼神凝视着贺宴,“老大,我觉得嫂子好像不够爱你。”   贺宴眼神森森。   李程出谋划策:“老大,我说句实话,你和嫂子的结婚证,是你单方面办理的,我估计,嫂子心里是不乐意的。你想,男朋友莫名消失三年多,一出现就拿出结婚证,告诉对方,哦,我和你结婚了。哦,我带你去度蜜月啊。哦,蜜月里都是凶杀案呢。也得亏是嫂子,一般女的,估计早疯了。老大,这样不行。”   “你说怎么办?”   “亲她,使劲亲,亲得她满意,亲到她满意!”   贺宴不置可否,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意味不明地问李程:“你……谈过恋爱吗?”   李程:“……”   卧槽,母胎单身就不能有恋爱秘笈了?你谈过,你厉害,嫂子怎么不黏你?   一万句吐槽在李程心底呼啸而过,可在贺宴的威压下,他却脸色扭曲地憋屈承认:“……没。”   “哼。”贺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带着恋爱男人独有的荣耀离开了。   每届武林大会都不安稳,各门各派的人齐聚,练武之人脾气火爆,每年都会发生许多意外事故。死亡、投毒、斗殴,比比皆是。但是,今年为最。先是死了逍遥帮弟子赵可理,后来倒好,武林盟主直接被人毒死了。   江湖一片哗然。   淂湄山庄全面戒严,不许进不许出。各个院落、房间、人,一一搜索,查找可疑人士。   两名死者死后左脸颊上浮现出的妖冶红花被人描画了下来,宣告全武林,凡是能够提供有用消息的,重金加武功秘笈奖赏。   一开始贺宴说他生气的时候,江沅不在意。但直到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贺宴还在生气。   他的生气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一边说着生气,一边给江沅夹菜。该他做的事一样不少做,说话也是正常说,就是,正聊着天,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沅沅,我在生气。”   睡前也是,他说完“晚安”,又加了一句:“沅沅,我依然在生气。”   江沅:“……”   他在气什么来着?   江沅坐在床上回忆,她长发披散,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莹莹如玉。睫毛投下一片扇影,唇色娇嫩红润。   贺宴眼一眯,猛然翻身站起来,半弯住腰,食指与拇指捏住她的下巴,直接朝着她的唇亲了下去。   辗转,吮吸。   江沅的呼吸渐渐急促,眸光水润。   在结束这一吻后,贺宴伸出舌头,极为缓慢地舔去她唇上遗留的水色,他的唇抵着她的唇,呼吸相触。   贺宴嗓音低哑地道:“沅沅,我还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改个名试试== 第42章 喜欢   江沅抬起被吻得湿漉漉的眼神,直白地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落寞笼上了贺宴,他哂然,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   许多话在他心里堆积,一层一层,累成了伤痕,不敢触碰。此刻,他终于忍不住。   贺宴深黑的眼沉沉,他问江沅,“沅沅,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的眼若浓黑的雾,陷入便寻不到自我。江沅心口一窒,因为亲吻而带来的羞赧一瞬间消失殆尽,她顿了顿,问:“为什么这么问?”   贺宴移开视线,浓黑的睫毛遮掩了他眼中情绪,“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喜欢。”   从重逢以来,江沅总是冷清自制,情绪全部内敛在心里,他看不透她,看不懂她。他围着她,顺着她,抓住江沅心软这一点,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可是,江沅却不会再表现出对他的喜欢,最多是对他脸的一些些微的肤浅的喜欢。再也回不到以前,她的眼角眉梢,都充盈着对他的喜欢。   贺宴一直在怀疑,江沅已经不喜欢他了。她对他,怕是可怜更多一点。   或者,她喜欢的依旧是高中时,那个羞涩寡言的男孩。   可是,那不是真正的他。   在前往人界寻找江沅的时候,贺小七对他说过,高中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不爱说话、笑起来可爱的男生。贺宴信了,事实也证明贺小七是对的,江沅果然很喜欢那样的他。   那一面是假面,所以,再次与江沅见面的时候,贺宴不再去扮演。但他真实的模样,他也不敢表露。贺宴忍着,尽心尽意地去哄着江沅。即便这样,江沅也总是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陌生又隔阂。她以为她是不动声色,其实,他很清楚。   妖界不可说,脾气不太好,全六界都知道。   贺宴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江沅看到了那样的他,是否会立刻离开他,头也不回?   江沅手动了动,贺宴脸部轮廓明朗,有着好看的侧颜。江沅垂下眼,脑海最深处依然是最初见面时,贺宴微笑的羞涩可爱。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袭上江沅的心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贺宴。   三年多的分离,三年多的孤寂,三年多的自我怀疑。江沅觉得,自己已经患上了爱无能。她喜欢贺宴,起码是喜欢高中时的同桌贺宴,这一点毋庸置疑。刺客站在她面前的贺宴,依然是贺宴,却不是她曾经熟悉的贺宴。所以,她会审视。审视他,也审视自己。   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一点点的喜欢也希望对方能够知道,感受到。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表现爱,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贺宴说感受不到她的对他的喜欢,而她,从没有一刻不在怀疑贺宴对她的喜欢。   所幸,六界神探大赛,每一次对案件的探寻,总是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若是,这是一场真正的蜜月。可能,她和贺宴,早已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贺宴与江沅,全部沉默下来。   两人遮掩许久,从不曾正视的问题,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两人面前。   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   贺宴站起身,江沅以为他要走,便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可贺宴只是替她理了衾被,手按住她后脑勺,轻轻地亲在了她的眉间,轻声说:“睡吧,晚安。”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疲惫和无力感。   他挥灭了灯烛。   房间暗了下来。   一阵响动后,贺宴平躺在了地铺上,呼吸声也轻了。   江沅却坐着没有动,她闭上眼,咽下满腹的酸涩,她在黑暗里开口,“你生气,为什么还能表现地如此若无其事?”   生气了,就该远着点,哪怕是吵架,也不该是如常地围着她,说话、吃饭,甚至是亲吻。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隔断了视线,也隔绝了心的靠近。安全又寂静。   很久,贺宴满是苦涩地道:“我顺着你,你已经不喜欢我,若我无理取闹,你离我会更远了。”   江沅猛然一怔,她心头乱糟糟的,憋了半天,干巴巴地道:“不必……”   不必生气,还是不必生气了如此。江沅没有解释清楚,贺宴也没有问。   一夜无梦。江沅醒来的时候,贺宴已经不在房间里。   窗子半开,清早凉爽的风溜了进来,吹在脸上,柔柔的,很舒服。江沅推开门,贺宴正在院子里练剑。   他握剑洒脱,身姿若行云流水,像是一副写意山水画,舒缓唯美。剑无声,人俊美。   贺宴听见门开的声音,便收了剑。   隔着不远的距离,江沅与他两两对望。昨夜的话,犹在耳边。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应是撕去了伪装,露出了真实。   可贺宴颔首,整个人似是深渊,似是高山,敛住气势,但沉沉威压,依旧让人心悸,远观不敢靠近。   这样的贺宴,更陌生。   “早。”   江沅同样回:“早。”   贺小七极其敏感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同寻常,他难得没叽叽喳喳,留给贺宴和江沅一片清净。   江沅这才发现,贺宴几乎是不吃东西的。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陪她吃饭。   江沅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贺小七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夫人,您……您吃好了?”   “嗯。”江沅道。   贺小七飞快地瞥了一眼贺宴,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碟,端着走了。那幅模样,像是避之不及。   贺宴眼神淡淡的,他望着贺小七的背影,对江沅道:“看见没?沅沅,这就是我最真实的状态,他们,都怕我。”   “你呢?是不是……也怕?”   被低气压包围了一早上的江沅,从心而论:“我怕。”   贺宴握紧了手中的骨扇,“你想走吗?”   江沅站了起来,贺宴手一抖,坚硬的骨扇被他捏碎了。   江沅的脚步轻巧,贺宴垂着头,心像是被用针戳一样的疼。可那脚步声居然不是走向门口,而是移到了他的身旁。   他听到江沅说:“我怕,因为你不对我笑了,因为你和我熟悉的贺宴不一样了。但是,我不想走,也不会走。贺宴,你听好了,我喜欢的是高中时你的样子,也是你呈现给我的样子。而你,喜欢的也是高中时爱说爱笑的我的样子。现在,你是真实的你,我也变了,冷漠又冷清。但是,在你的身上,我耗费了我所有的青春,在我没有放手的时候,你永远都不许先走。”   “你,听到了吗?”   贺宴猛然抬起头,灼热的目光,闪闪烁烁,皆是光华。他伸手捏住江沅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拥住。   他想,江沅和他,这一辈子,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们都是分不开的,他们羁绊那么深。是他,想偏了。就算不喜欢又怎样,就算江沅性格变了又怎样,他们的时间还很多。三年多的时光是可以填补回来的,三年不可以,三十年不可以,他们可以用三百年、三千年。总会有那么一天。   如此,他也不必再遮掩自己。   贺宴抚上江沅的脸,俯身欲亲。凌子奇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学姐……嗯,打扰了!”   江沅\\贺宴:“……”   嘴上说着打扰,凌子奇人却没动。江沅从贺宴怀里坐起来,淡定地抚了抚头发,理了理衣裳。   贺宴极其冷漠地望了凌子奇一眼,几乎要将他冻成冰。   凌子奇偷偷摸摸地问跟在他身后,想拦没拦住他的贺小七:“你家王怎么今天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贺小七缩了缩脖子,很想告诉眼前的少年,这样的王,才是正常的王,不然,妖界不可说的名号从何而来?   凌子奇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贺宴的旁边,毫不见外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了口,喘匀了气,“学姐,昨天晚上,淂湄山庄又有人死了。好家伙,一天死了三人,早中晚,三顿饭那样,一顿一个!”   江沅问:“晚上死得是谁?”   凌子奇:“丐帮帮主!死法一样。因为他有点邋遢,脸上不太干净,刚发现他死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武林那些人都没有发现他左脸颊上有红色妖冶的花。是他的一个徒弟,拿了毛巾给他擦了脸,把灰垢给擦净了才看见那红花。”   “学姐你再预测一下,今天还会不会有人死了?”   江沅:“……”   “谢谢,我不是预言家。”   淂湄山庄里,三具死尸被摆放在一起,各门各派的领头人围拢住三具死尸,愁眉紧皱。   唯独唐门门主兴致勃勃,他一会翻翻死者的眼珠,一会掰开死者的嘴巴,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毒新奇啊,连我们唐门都没有,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有人看不下去,训斥了他一句:“能不能对死者尊重一点?”   唐门门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觉得看出是什么毒,找到凶手,算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了!”   这时,有人惊惶地跑过来,远远地在喊:“又发现死人了!有花,脸上有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两人之间感情的内容比较多,算是对前文的交代,也是为后文埋得一个伏笔吧。   今天写得有点久,没办法白天逛街去了,一边写,一边又想看创造101的小姑娘==   废话有点多了,要不,这章2分评论发红包?   最终目的是求评论,哈哈== 第43章 诱饵   真如凌子奇形容的那样,淂湄山庄此次死人是按照饭点来的,一顿死一个。   五月十八清晨,淂湄山庄出现了第四个死者。   少林天慧大师。   此次武林大会,少林主持大师恰逢闭关,便由德高望重的天慧大师带领弟子前来参加。   今晨,少林弟子敲门请天慧大师吃饭,却发现他房间门没关,从缝隙里望进去,一角袈裟露在地上。少林弟子慌忙推门进去,而天慧大师躺在地上,尸体冰凉,早已死去多时。一朵妖冶凄美的红花在天慧大师褶皱干枯的左脸颊上招摇。   四个死者被并排放在了一起。   除了第一个死者赵可理是逍遥派不太重要的弟子外,武林盟主、丐帮帮主、少林天慧大师,三者全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丐帮帮主与少林天慧大师,更是本派此次参加武林大会的领头人。   凶手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一时间,各派人心惶惶。   原本上蹿下跳,叫嚣着赵可理是他用隔空震死人神功毒死的胡入海安静如鸡,想让自己成为空气,不被人看到。毕竟,自家帮主也死了,一模一样的毒杀。神功很重要,但他不想欺师灭祖啊。毒杀帮主的罪名,他可不想背。   唐门门主在观看四具尸体的时候,在人群中看见了胡入海,他招招手,喊道:“来来来!”   他本就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想到胡入海在赵可理死后的那一副迫不及待承认自己是凶手,好证明自己神功大成的模样,唐门门主一时兴起,便想逗逗他。   胡入海低头,装作没听见。不是叫我不是叫我不是叫我,他安慰自己三遍。   “胡入海,就是你,过来!”唐门门主指名道姓。   胡入海在淂湄山庄已然是个名人,周围的人自发地让开,他在人群里便显眼起来。   既然躲不过,胡入海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唐门门主的面前,抱拳道:“唐门门主!”   “嗯,”唐门门主捻着自己的胡须点头,“来,用你的隔空震死人神功打我,看能不能毒死我。”   胡入海缩了缩肩膀,推辞:“不敢……”   唐门门主拍拍他,“没关系,试试,来试试!”他根本就不相信胡入海的什么破神功,毒死?呵呵,除了□□,还有什么能毒死人?他是唐门门主,他只相信□□。   武当掌门蹙眉,“胡闹!”   唐门门主斜了他一眼,他与他向来不合。他站远了一点在,正对着胡入海,手负身后,“来吧!”   胡入海没法,唐门门主小气又爱报复,他可不想被一身是毒的人惦记。胡入海出剑:“前辈,我要开始了!”   胡入海挽了个剑花,以剑尖直指唐门门主,唐门门主突然脸色煞白,浑身一颤,猛然倒在了地上,他口吐出鲜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而后没了呼吸。   周围的人:“……卧槽!”   胡入海:“……”   “不是我,我还没有邪魅一笑!”   胡入海慌忙解释,他拎着剑,“我根本就没有练成神功,隔空震死人神功是我虚构的,我就是爱虚荣,根本就不是我毒死人的。”他冲着武当掌门道:“您信我,我毒不死人的,您看,我试给您看!”   见胡入海欲将剑尖指向武当掌门,武当弟子立刻跳出来,呵斥道:“你想对我们掌门干什么?”   剑指武当掌门确实不礼貌,胡入海便转向武当弟子,眼中满是祈求:“我对你试试好不好?真的不会死人的!”   武当弟子赶紧避开,“把你的剑放下来!”   胡入海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但无论他将剑尖指向哪个位置,那个位置上的人就飞快逃离原地。   “抓起来!”   “快,抓起来,关起来!”   胡入海脑子一热,抓住其他人忌惮他剑尖的心理,拎着一把剑逃出了淂湄山庄。   凶手跑了,这下可了得?   不到一个时辰,淂湄山庄附近的小镇街道上,各处贴满了胡入海的画像,重金悬赏。   各派武林人士心惊胆战地度过了中午的时光,这一次没有再死人。   两种可能,第一,按照饭点死一人的规律,唐门门主的死应该算在了中午;第二,凶手是胡入海,他从淂湄山庄跑了,自然不会有人再死。   在贺小七的热情邀请下,凌子奇留在了贺府,与江沅和贺宴一起吃了一顿异常丰富的午餐。   自从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坦言之后,彼此都放飞了自我。魔界赤离盯上了淂湄山庄的十里桃林……的桃子。武林盟主死前,最爱在春季时去桃树林里,落英缤纷,桃花瓣凄美,他在桃林里漫步,一待就是一整天,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更加让人想不通的是,淂湄山庄四周的这片桃树林结的桃子又大汁水又多,滋味甜美,但武林盟主不许任何一人采摘,宁愿桃子熟透腐烂,就像是梳妆打扮精致的美人,给看不给摸。   赤离不管这些,他窜到了桃树林里,自己先吃了个满足。他又突发奇想,猛然间有了当一当水果小贩的念头。他叫上了青峰,两魔背着大袋子,摘了许多的桃子,带到了集市上去卖。   这一次,两魔长了心眼,他们将桃子背到了稍远一些的小镇去卖,省得被淂湄山庄的人发现。   而其他的参赛者在讨论群里聊天也没了顾忌,在哪里吃到好吃的,推荐;看到哪里好玩的,推荐;哪怕是听到有趣的八卦,推荐。但主办方妖界给的经费是有限的,完全不够参赛者进行旅游式的参赛。于是,大家有志一同地盯上了淂湄山庄的桃树林里的桃子。   江沅可以预料,恐怕要不了多久,那片桃树林要秃。   凌子奇抱上了贺宴这个大金主,完全不用为银钱发愁,他翻了翻手机,看到讨论群里有人推荐一家茶楼,那里的说书人说故事好听,说得还都是当今武林的隐秘,他来了兴致,便要和江沅一起去听听。   江沅看向贺宴,他现在怕是不能用这幅相貌出去,她想问他是不是要变作面容普通的人,就像她来这里第一天遇到的他那样。贺宴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嗯。”江沅随口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贺宴竟是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   端坐在桌前的贺宴,面无表情,背着光,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江沅怔了怔。   等凌子奇和江沅一起走了,贺小七一点一点凑到贺宴面前,轻声道:“夫人……刚刚神色不太对,怕是难过了……”   贺宴垂着眼,指尖屈起,声音淡淡的,“贺小七,你当我不会难过吗?”   您多大年纪,夫人多大?贺小七偷觑着贺宴的神色,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我以为您与夫人已经和好了……怎么又闹别扭了?”   闹别扭吗?贺宴站起身,“我去李程那里看看。”   他和江沅不是闹别扭,而是,他想静一静。   遥想当年去人界前,他完全没有把江沅放在心上,只想着去看一眼。谁知,就那么一眼,他再也移不开眼。贺宴没有料到,他对江沅的喜欢竟然这么深。他活了那么多年,因为江沅,突然变成了刚识情滋味的愣头青年,患得患失。   已经都不太像是他了。   但是,他和江沅之间的感觉出了问题,这让贺宴很烦躁。他必须想一想,该如何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尽快,越快越好。   李程与焉徐依旧是两相厌弃的模样,贺宴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焉徐扭着腰,嘤嘤嘤”地想靠过来,他捏着手帕捂住嘴,十分做作地喊:“欧巴~”   贺宴面无表情,焉徐抬起眼,对上了他沉沉的眸光。焉徐警铃大作,贺宴心情不好,他立刻放下了手帕,一本正经地冲着贺宴点了个头,捋直了嘴巴道:“你们有事忙,我先去睡个美容午觉。”   “怎么样?”贺宴问。   神界那位打他们妖界的主意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听闻他结婚,肯定要有动作。贺宴不愿让江沅暴露在危险之中,便听了李程的计策,让焉徐化身女子,与他装作一对,引诱出被神界拉拢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此次六界神探大赛,有一神界的神参赛,而他与江沅遇到的几次刺客,都是出自他之手。但是,贺宴没有让他看到江沅的面貌。   他不喜欢被动,所以,焉徐便成为了诱饵。   李程对着贺宴报告道:“王,附近有两批人跟了上来,我正在查他们背后是哪一界的人指使。”   贺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还没查出来?李程,你这次的速度慢了。”   他说话速度不快,却似是带着山岳压顶的威力,李程额头冷汗淋漓,“王,我保证尽快去查!”   “嗯。”   李程躬身,“王,您慢走!”   贺宴却回过头来,半眯住眼,“李程私下很少叫我王,短短几分钟,你叫了我三次王。”   “你是李程?” 第44章 胡然   身为妖界明面上的九大妖王之首,李程面上总是噙着笑,一派淡然,很像是狡黠的狐狸。但此刻,在贺宴的注视下,他额上冒出了冷汗。妖界不可说,果真实力强悍,深不可测,才一个照面,竟看透了他的身份。神界那位给他亲自施法变化,竟然如此不堪吗?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吓成这样?”   贺宴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李程”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他是看出自己了,还真的是开玩笑?一时之间,“李程”也没办法肯定。   而在某处,真正的李程被蒙住眼,塞住嘴,像是货物一样,被人扔到了地上,发出“嘭”一声闷响,那是肉体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装昏迷的李程内心默默吐槽:“嘴巴里塞得不是臭袜子吧?卧槽,等下如果对我严刑拷打的话,我要不要反抗?……”   但是,许久都未有人搭理李程。他像是被人遗忘了,丢在角落里,慢慢地落了灰尘。   李程无聊地躺着,默默回想着往日的时光打发时间,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讨论群里推荐的那家茶楼,环境不错,看起来很是雅致。说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儒雅又温文。   凌子奇和江沅到茶楼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开始说书了。落座的人挺多,一楼满满当当,已经没了位置。凌子奇要了二楼一间包厢,门开着,正好对着楼下说书先生。   武侠世界,说书先生也不一般。在偌大的空间里,他能够保证茶楼里每一个人都听见他的声音。他先是讲了一段书中的故事,讲着讲着偏了题,说了武林盟主往日的一些风流韵事。   武林盟主与三个女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茶楼里的听众听得津津有味,叫好声一阵又一阵。   说书先生笑眯了眼,洋洋得意:“各位,既然老朽讲得好,能否多赏老朽一些,让老朽多买些酒喝?”   有人在底下接话:“不如再说说最近淂湄山庄发生的命案,我加倍赏你啊!”   说书先生推辞了一番,逐一将死者的身份说了一番。逍遥派弟子赵可理,武林盟主,丐帮帮主,少林天慧大师,以及唐门门主。从赵可理之后,说书先生每报一个名字,底下听书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叹。在座各人或多或少对当今武林的风云人物有所了解,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就死了好几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武林,怕是要重新洗牌,划分势力了。   “自古以来,杀人目的无外乎仇杀、情杀和财杀,为仇、为情,与为财,除此之外,还包括为了上位。此次连环命案,我猜是情杀。听说每一位死者左脸颊上都有一朵妖冶红花,红花,花,定是与女子有关。”   “用毒,而且是大家闻所未闻的奇毒,凶手定是用毒高手,或是认识用毒高手!”   “但为什么一连杀了几位武林中的大人物呢?情杀,怕是不太可能。仇杀的话,天慧大师慈悲为怀,不像是与人结仇的样子。剩下的就是为财与上位了。如果是上位,除非是邪教,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得罪这么多门派。”   “哎,诸位,最近是否有藏宝图的消息传出?若是有,老朽就可以依此判定,为财杀人无误了。”   底下发出一片“嘘”声,“淂湄山庄已经发了悬赏令,悬赏凶手胡入海!”   “胡入海我见过,矮小精瘦似是猴子,但是,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女子。”   “就是,藏宝图,那不是武侠小说里写的东西吗?我混江湖多少年了,可从没听说过藏宝图的事啊!”   “您老还是说书吧,胡说,也不是这样胡说的。不过,你倒是为财说书了!”   满堂尽是哈哈大笑声。   说书先生也不生气,他捋捋自己稀疏的胡须,“若说为财,诸位,我们倒是可以赌一赌,今晚还会不会继续死人?”   “凶手胡入海不是已经逃走了吗?那肯定不会死人了啊。”   “隔空震死人神功?你认真的吗?我怎么觉得胡入海不是凶手呢?”   “管他是不是,我倒是好奇今晚淂湄山庄会不会出现第六个死者,死得又是谁?”   “先听说书,时间还早,喝完茶吃完晚饭,不若我们淂湄山庄走一趟?”   “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书先生笑眯眯地,在众人的催促下,捡了一个他拿手的故事说了。   江沅略有些神思无属,刚冲泡的茶水烫人,她端起就喝,若不是被凌子奇眼疾手快地拦住,她舌尖恐怕要被烫出一片燎泡。   凌子奇不太明白,“那啥,学姐,我上午不是还看见你和那谁要那啥啥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副失恋的模样?   在贺府时,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以往,贺宴对江沅是走一步跟一步,今天居然说有事就不一起了。这,不正常。   “没什么。”   江沅放下茶盏,拢了拢思绪。   贺宴说得对,他感受不到她对他的喜欢,因为,她将那些喜欢压在了心底,没有表现出分毫。   得知贺宴的真实身份后,她怀疑贺宴对她喜欢的真实性。她怕她一厢情愿,到最后,所有的感情在贺宴眼里,成了笑话。所以,她不说不表达。其实,是她自私,对贺宴很不公平。   这样不对。   凌子奇递了一碟店小二新端上来的点心给江沅,青绿色,闻着清香,“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是美食当前可不能辜负,对不对?”   说书先生居然说了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很常见的穷苦书生与富家小姐的故事。   穷苦书生与富家小姐在上元节的灯火明灭中的偶一对视,一见钟情。但地位的偏差,两人被富家小姐的父亲棒打鸳鸯,他将富家小姐与一富家少爷订了婚约。穷苦书生伤心欲绝,让富家小姐等他,便一人背着行礼上京赶考。按照故事套路,穷苦书生果然高中。   穷苦书生荣归故里,不,不再是穷苦书生,而是意气风发书生,他登门拜访富家小姐的父亲,要求娶富家小姐。富家小姐父亲答应了,富家小姐却不干了。   她说:“一年转过四季,你却不再是你。我爱地是当年那个穷苦却坚毅的书生,而不是高中做官的你。所以,我不嫁。”   意气风发书生不解,遂强娶。   富家小姐也是性烈,在新房里上吊自尽了。   意气风发书生又是愧疚又是心痛,于是,也自尽了。   富家小姐的父亲认为是他当年的做法造成了如今的惨剧,他自尽谢罪。   与富家小姐订过婚约的富家少爷,本来只是个打酱油的,奈何每次百姓提起这事,总要说一说他。富家少爷敌不过流言蜚语,最终自尽。   说书先生拍一拍抚尺,捋着胡须总结道:“爱情能杀人,所以啊,淂湄山庄连环毒杀案,真的有可能是情杀……”   “我呸!”   不知是谁扔了白菜叶,说书先生无比淡定地拎起白菜叶,啃了一口,点评道:“挺新鲜。”   “今日说书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小费、打赏,走一波啊!”   凌子奇听着众人对说书先生的各种吐槽,他心里一动,示意江沅坐在包厢里等他,而他却下楼去了说书先生身边,悄声道:“天王盖地虎?”   说书先生举起抚尺,“宝塔镇河妖?”   凌子奇略显激动:“卧槽,果然是妖界的胡然兄弟?”   说书先生放下了抚尺,眼神惊疑:“裸\\奔的大兄弟?”   他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凌子奇将他当初说的话回给他:“没,我就随便问问。”   说书先生,也就是妖界胡然:“……”   凌子奇与胡然早就加了微信好友,平常也会联系。昨日,胡然便跟凌子奇提过,他的梦想是当一名说书先生。今天来了茶楼,凌子奇便觉得这说书先生说话语气十分熟悉,他便用了六界众人全都知道的暗号与胡然接了头。   胡然问凌子奇:“我说的故事动听吗?”   称了兄弟,便要有兄弟的样子,凌子奇违心地竖起大拇指:“讲得好,讲得妙,讲得呱呱叫!”   胡然端起放在桌子上的托盘,里面零星几个铜板,“来,既然讲得好,那故事不能白听,给钱吧!”   凌子奇:“……”   “你我兄弟情谊,要用金钱衡量?”   “不用,可你若不是舍不得金钱,便是不把我当做兄弟。”   胡然眼神坚毅,“来吧,为你兄弟的梦想添砖加瓦,——给钱!”   江沅坐在包厢里,见凌子奇一脸肉疼地掏出几块碎银子,挑了一块最小的放在了说书先生端着的托盘里,而说书先生扔了托盘,一把强过了凌子奇手中的所有碎银子。接着,两人打在了一起。   抓头发、吐口水,无所不用其极。   泼男,可怕。   江沅默默地坐到了窗户边,喝着温热的茶水,就着点心,看窗外蓝的天、白的云。   离茶楼不远处的街角,一个白衣女子正望着江沅,眼神无波无动。她的头发极长,几乎要拖曳到地上。纯白面纱遮住了她的脸,飘摇的衣袂,迷离了她的神色。   江沅似有所感,她低头望去,人群熙攘,并没有看见什么。 第45章 医馆   茶楼里未走尽的客人自发围拢成圈,观看胡然与凌子奇打架。他们吃着瓜子,对着两人的打架姿势指指点点。   “哎,插他鼻孔!对,就这样!”   “哎呀,手指拉错地方了,就像刚刚那样,拽住头发不要放!”   “兄弟厉害,口水吐得位置太对了,再偏一点,马上就吐到他嘴上了,恶心死他!”   ……   正在打架的两人不胜其扰,他们相视凝望,默契地同时停手,互相拉扯着站了起来。你给我擦口水,我给你整理衣裳。   笑话,兄弟间的打闹算是打闹吗?怎么说,都是兄弟间的事情,被别人当笑话看,那怎么行?   无热闹可看,围拢的客人“嘘”了一声散开了。   胡然将攥在手中的碎银塞进了怀里,笑眯眯地拍了拍凌子奇的肩膀,“谢了啊,兄弟!”   凌子奇见拿回银子无望,便假装大方:“咱俩谁跟谁啊,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就是……”在胡然期待的眼神里,他捂住胸口,忍住心疼,“我的银子。”   这时,茶楼后院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人在控诉:“有人打晕了我,还脱了我衣服……天杀的,我诅咒他一辈子……”   “那啥,我有事先撤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见啊!”   胡然听见那人的话,脸上一阵心虚闪过,他拱手与凌子奇告别,“告辞!”   凌子奇差不多已经猜到原因,很明显是胡然打晕了说书先生,剥了别人的衣服,假冒说书先生来说书了。   他没阻拦,任由胡然以矫健的身姿窜出了茶楼。   凌子奇回到了包厢,却看到了包厢里多了一个人——张无期。   江沅姿势放松地坐在桌子前,张无期站在她面前,澄澈的双眼望着她,似是有满腹心事欲诉。   但对着他,江沅只想到四个字:阴魂不散。   她端着茶盏,考虑着要不要一杯茶泼他脸上,但是,那样的举动,也太小家子气了,不太符合她一贯的做法。   “没事的话,请离开,门在你后面。”江沅说话很不客气。   她对上张无期,总是无端火大。何况,此刻,她本身心情就不太好。   张无期皱了皱眉,略有些受伤,但他不是江沅什么人,三番五次缠上她,她烦,他也理解。可是,张无期还是坚持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江沅,你……不是良配。”   他不知道贺宴叫什么名字,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关于“贺宴”与焉徐的照片只发出几秒就撤回了,张无期并没有看到。所以,直到此刻,张无期都不直到贺宴就是传说中的妖界不可说。他看见了“贺宴”与娇俏美少女焉徐亲密的模样,便想告诉江沅,让她及早发现真相,不至于被贺宴蒙蔽。   “不是良配?”这话一下子惹怒了江沅,她冷冷地反问,“那和谁是良配?和你吗?”   “不是,我……”张无期神色一震,耳尖悄悄红了,他慌乱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沅,我只是……”   张无期向来不善言辞,此刻内心隐秘感情被江沅一针见血戳破,他越发说不清。   深吸一口气,江沅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喜欢张无期,也不喜欢迁怒别人,“张道长,大路朝天,你我各走半边。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真的,我脾气不算好,你若是硬想管,我真的会忍不住……揍你!”   张无期抿紧了唇,踌躇半晌,他道:“江沅,我是为你好,你入我道门,必将……”   “砰”一声,江沅拎起凳子砸向了张无期。   “哎哎哎,学姐,有话好说。”   凌子奇跳了出来,张无期往边上躲了躲,那张实木凳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先走了。”   江沅冷着脸,对凌子奇说了一声,便出了包厢。   凌子奇在她后面叫了一声:“等等我!”   他压低了声音,对张无期道:“张道长,追人不是你这样追的。学姐是那种愿意被你禁锢自由,对着你小鸟依人的吗?不是,你看贺宴,为什么学姐对他死心塌地,还不是因为学姐要干什么,他都任由学姐吗?对不对?而且,那什么,学姐和贺宴是一对,张道长,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这样……有些不道德吧?”   张无期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他叫贺宴?”   “敢情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情敌的名字?”   张无期低声重复:“贺宴……”   江沅已经出了茶楼,“张道长,我先走了。”   从打开的窗子里,张无期看见凌子奇追上了江沅,两人相携离去。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江沅那么反感他?在顺水街第一次见到江沅的时候,他就觉得江沅很不一般。之后,每一次江沅去顺水街,他都找着机会与她搭话。但是,江沅不愿意与他说话,经常躲着他。   知道江沅有了男朋友后,张无期感觉到了难过,也就在那时,他才发现,他应该是喜欢江沅的。   但似乎,已经迟了。   “贺宴……”张无期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那男人长相好,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根本不是人类,他为什么会和江沅在一起?江沅,毕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啊。   出了茶楼,江沅手腕上一阵火辣的疼痛,她低头,见擦破了皮,正在流血。回想一下,应该是在拎凳子砸张无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尖锐的桌角。   果然啊,文明人不该动手。江沅反思,被便宜师父冲堔道人天天洗脑“能动手就别动嘴”,她竟然真的受到了影响。   江沅默背了几句《心经》,平息自己的心烦意乱。   凌子奇跟了上来,“学姐,你流血了,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吧。”   江沅说:“不用。”   但凌子奇坚持,他望了望,正好经过一家医馆,便将江沅硬拉了进去。   医馆很小,仅有一名女大夫。   女大夫面容清秀,年纪不大,一看便是心地良善的女子。她招呼江沅,问了问伤口的由来,给她敷了捣成汁状的草药。很凉爽,敷上去,疼痛的感觉便轻了许多。但,女大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将盛放草药的器皿放回远处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   女大夫不好意思地冲江沅笑了笑,她去捡拾已经摔碎了器皿,如同无数电视剧里所演那般,划伤了手指。   红润的鲜血滴落进青碧的草药汁中,形成一片暗影。   女大夫忽然有些无力,叹了口气。   江沅和凌子奇帮着女大夫收拾了一番才离开,出了医馆,凌子奇开玩笑道:“这大夫,莫不是庸医吧?”   阳光下,医馆牌匾上的字工工整整,因为时间久远,字迹已然褪去了开始的鲜艳。渐红医馆,明显带了岁月的痕迹。   贺府房间多,地方大,贺小七诚邀凌子奇住下。凌子奇无法拒绝他的热情,从善如流地答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拍即合,聊得兴起。   江沅远远看见自己和贺宴住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贺宴面对着门,坐在桌子边,在剥荔枝。鲜红的荔枝皮被他用手指灵巧地剥去,露出里面莹白的果肉。再拿起小勺子,技巧性极强地挖去核子。最后,将处理好的果肉放进了一旁的瓷白盘子里。他指尖在鲜红与莹白之间绕动,霎时好看。   听见江沅的脚步声,贺宴抬头,眉眼一动,笑出了左颊边的酒窝。   “来。”   他将手中刚刚剥好的荔枝果肉递进了江沅的口中。   极甜。江沅咽下果肉后,“我以为……”   贺宴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上的荔枝汁水,“以为什么?”   以为你剥去所有的伪装,露出真实的自己后,便会与以往不一样了。   贺宴坐在那里,眼中的狂妄、肆意和嚣张毫不隐藏。此刻的他,既不是高中时故意装作的沉默羞涩的少年,也不是刚见面时他表现的温柔贴心的模样。他,是妖界不可说,脾气不太好。   贺宴站了起来,他走到江沅身边,伸手抚上了江沅的脸颊,指尖细细描摹她的眉,“沅沅,不管我怎样,我想对你好的心情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更新得这么晚?”   “因为……手机太好玩了!”   说好的早睡早起又被自己的不自律毁掉了== 第46章 红花   我想对你好的心情是一样。   这一句话,莫名击中到江沅的心坎。心一下子,柔软成水。   但,江沅还是指出:“你没洗手。”刚剥完荔枝,满手都是汁水,挺脏。   贺宴手顿了顿,坚强地又描摹了一遍她的眉,他淡声问:“你嫌弃我?”   不怒而威的模样配合着他嚣张狂妄的眼神,与小说里狂拽酷炫的邪魅男主很是相似。   江沅心一跳,禁欲、冷酷的人设,配合着贺宴的一张俊脸,她竟然很吃这一套。但,“有点。”   贺宴凑近她,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问:“这样呢?”   眼神睥睨,很是性\\感。   江沅招架不住,退开一步,坐到桌子边,吃起了盘子里剥好的荔枝。   心情莫名变好的贺宴低低笑了一声,不再逗弄江沅,打算继续给她剥荔枝吃。不过,江沅拿荔枝的时候,手臂扬起来,衣袖滑下去一些,露出了包扎了纱布的手腕。   贺宴敛了笑,握住她的手,“受伤了?”   “嗯。”江沅不甚在意,伤口没多大,只是此处处理伤口技术比较落后,若是在现代,一个创口贴即可,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在手腕上裹了几层纱布,“小伤,不疼。”   “怎么受伤的?”   江沅不想提张无期,“不小心,真是小伤,明天差不多就能好了。”   贺宴没再说什么,他握住江沅的手,紧了紧。   吃晚饭的时候,凌子奇敏感地发现江沅与贺宴和好了,闹别扭很莫名,和好很奇妙,凌子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糖醋排骨,恋爱狗的世界,他不懂。   贺小七偷偷松了口气,还是这样好,不闹别扭,世界大同。   贺宴依旧没怎么吃,他动筷子基本上是给江沅夹菜。江沅问了一声:“你不吃?”   贺小七嘴快解释:“王不吃饭不会死,他一般都不吃。”   美食爱好者凌子奇很不能理解:“美食在前,如此辜负,岂不是浪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沅点点头,点一半见贺宴盯着她看,眸光沉沉令她硬生生改口:“这叫不食人间烟火,美男都是这样。”   凌子奇悲愤地咽下口中的排骨,“学姐,你不能这样就把我排除在美男之外。”   他高高瘦瘦的,手指关节偏细,也不知吃那么多的饭都吃哪里去了。   贺宴对江沅的回答很满意,给她盛了一碗汤,端到了她的手边。   果然,不管是什么样子的贺宴,想照顾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江沅终于放松下来。沉默羞涩的美少年贺宴,江沅喜欢,温柔顺从的贺宴,江沅喜欢,现在这个妖界不可说贺宴,她也喜欢。   凌子奇倒没有感觉到贺宴有什么不同,毕竟从一开始,贺宴在他面前展现的都是他妖界不可说的模样。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又有人发了一张照片,秒撤回。   但随时关注讨论群的凌子奇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照片上,一脸邪魅的贺宴将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按在墙上亲,女子被亲得满面红霞,气喘吁吁。   看背景,点点灯火,星光闪烁,就在不久前。   凌子奇:“……”   那个时间点,贺宴正在给江沅剥荔枝。难不成,贺宴可以精分,有□□术?   江沅直接被呛住了,“咳咳……”   贺宴只扫了一眼那张照片,便给江沅轻轻拍起了背。   贺小七捂住眼,从指缝里看,他笑得一脸八卦,“哇,现在的年轻人啊,已经这么放浪形骸了吗?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做这么羞羞的事情呢?”   被凌子奇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注视着,贺小七一本满足,拉着他八卦起了照片里的主人公——李程与焉徐。   殊不知,此时的焉徐已经膝盖弯起,向上一顶,又一脚将面前的“贺宴”踢开。他抹一抹嘴唇,骂了一声:“卧槽,劳资是你能随便亲的吗?什么东西!劳资不发威,真当我是弱质女子?哼!”   那“贺宴”没料到焉徐战斗力如此强,他捂住裆部,脸部因为剧痛而扭曲,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该是我问你你是谁吗?”   焉徐秀眉一挑,“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冒充?”   “不行,打这张脸实在是太违和了。”   焉徐出手如电,按住“贺宴”,使了一个术法,“贺宴”的脸变成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脸。   “真丑!”焉徐嫌弃地吐了一口口水,“想到劳资被你吻了,真是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了。”   陌生男子大惊:“你可以使用法术?”   “哼,就是可以,怎么着?”若不是贺宴答应他,让他可以在六界神探大赛的案件发生世界里恢复他的术法,他才不愿意如此委曲求全装女人,还被男人亲呢。   他一脚踩在陌生男子的脸上,碾了碾,逼问:“谁派你来的?”   陌生男子不语,脸上不知是怕还是先前被顶太痛而不停冒着冷汗。   “你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你?”   说着,焉徐加重了脚上的力气。   陌生男子艰难开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你到底是谁?”   焉徐笑得邪气:“想知道?求我啊!”   为了得到答案,陌生男子屈辱地道:“……求你……”   “求我也不告诉你!”   焉徐皱着眉又吐了一口口水,卧槽,这么丑的人居然要舌吻他,太恶心了太恶心了,踩死算了。   小笙突然出现在焉徐面前,“人交给我。”   “尸体给你。”   小笙面无表情:“王说,尸体不归我处理。”   陌生男子已经被焉徐踩晕过去,他想了想,松开了脚,“贺宴现在哪?”   小笙说了地址,焉徐不信,“他一直躲着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把位置告诉我?骗我的吧?”   “王说,您恢复了术法,就算不告诉你,你也能找到。”   “也是。”焉徐得意,“人交给你了,不是尸体,去找你家王复命吧。”   他也不问李程哪里去了,妖界是六界神探大赛的主办方,李程身为明面上的九大妖王之首,若是在案件发生世界出了意外,那简直就是笑话了。   焉徐身形一动,出现在了贺府。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贺小七正在收拾。   凌子奇一眼认出焉徐,大美人在前,他从凳子上一下子跳起来。   焉徐拈起手帕,娇笑出声,风情万种,身姿袅娜地想往贺宴身上靠。贺宴冷艳睇他,“不想死就靠过来。”   焉徐站住不动。   “怎么认出他不是李程的?”   “李程亲我的感觉和他亲的不一样。”   贺宴:“……”   “你是不是暗恋李程?”   焉徐做出恶心欲吐的动作,“我暗恋他全家!”   眼光一扫,焉徐认出了凌子奇,“这不是扔我一脸大白菜的兄弟吗?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向坐在贺宴身边的江沅,突然明白:“贺宴,这就是你的结婚对象?”   “你之前不是不让我见的吗?嘿嘿,我如今还不是见到了?”   贺宴淡淡道:“见到又如何?”   “我比你长得美,你说如何?”焉徐说着对江沅抛了一个媚眼。   江沅:“……”   “那个,我喜欢男的。”   “我是男的,来,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是魔界之王,六界第一美就是我本人了。”焉徐甩了甩手帕,意识到这个动作很娘,他使了法术,想变回原身。却,发现,法术失灵。“怎么回事?”   贺宴不紧不慢地威胁道:“少打不该打的注意,否则,我让你一辈子做女人!”   焉徐:“……”   凌子奇与贺小七两人捂住嘴,闷声大笑。   “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这里给我挖了坑。”焉徐撒起泼来,“贺宴,你太过分了,我这么帮你,你就这样对我的?忘恩负义简直就是专门为你发明创造的词!”   贺宴看他的眼神悲悯:“太娘了。”   是不是做女人太久了?   焉徐一下子住了嘴,他跺跺脚,瞪了凌子奇一眼,拎起贺小七,让他带他去找房间住下来。   当天晚上,淂湄山庄出现第六个死者,武当掌门。   在看到武当掌门左脸颊上的妖冶红花,青城派掌门人脸色大变。   临睡前,江沅嫌热,便拆去了渐红医馆女大夫给她包扎的纱布,洗去了草药药汁。   冷冷月光下,江沅敷过草药药汁的手腕处,一朵妖冶、凄艳的红花渐渐浮现。熟睡的江沅,一无所知。 第47章 婵儿   夏日,天总是亮得早。   在晨光未洒之前,天地间陷入黎明前的黑暗。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悄地潜入一处客房,她娴熟地掏出匕首,悄无声息地撬开了反插上的门,推开,脚步放轻,慢慢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呼吸轻轻的,似是熟睡。   来人又靠近一步,床上的人呼吸乱了一瞬,来人感到不对,立刻后退,却已经迟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发出“哐”一声巨响。   一群人忽然出现,将黑衣蒙面人包围了起来。   床上盖着被子的人爬了起来,是一陌生的少年,并不是黑衣蒙面人的目标。   青城派掌门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衣衫平整,他指着黑衣蒙面人,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杀人?”   黑衣蒙面人不语,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屋内的人。   她没有料到,她的行动已经被人洞悉,并且布置了陷阱来等着她。   各派各帮重要人物全部被保护了起来,凶手来了青城派掌门人房间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守在别处的各帮各派的人也赶了过来。   “不说吗?嘴硬对你没有好处。”青城派掌门人压制住满心的火气,对周围的人道:“把她抓起来,慢慢审问!”   黑衣蒙面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扬了起来,青城派掌门人眼神一缩,立刻道:“往后退,她手里怕是握着□□。”   黑衣蒙面人被众多武林人士围困在房间内,武林人士忌惮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双方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逍遥派掌门人打量着黑衣蒙面人的眼神惊疑不定,他颤着声问:“婵儿?你是婵儿?”   黑衣蒙面人一顿,猛然回首,向逍遥派掌门人望去,趁着她愣神的瞬间,有人一跃而起,将她点了穴。   逍遥派掌门人怒道:“不要伤害她!”   他越过众人,走到黑衣蒙面人身前,确定了她一双盈盈秋水似的的眼睛,正是他的婵儿。他伸手解开了她裹在脸上的蒙面巾。一张疤痕交错,遮去原本细嫩肌肤的脸,就这么暴露在众人面前。   太阳升起,一缕晨光照了进来,带着金色的光,衬托地婵儿一张脸越发恐怖难看。   婵儿泪光堆积在眼中,要落不落。她闭上了眼,选择不去看眼前神色各异的脸。   逍遥派掌门人后退一步,老泪纵横,“我的婵儿,你怎么成了这幅……这幅模样?”   身为逍遥派掌门人最小的女儿,众位师兄师姐们的小师妹,受尽了娇宠。她俏丽可爱,心地善良又天真。可是如今,为什么脸毁了?又怎么成了连杀六人的凶手?   婵儿并不答话。   逍遥派掌门人痛苦不已,却无可奈何。   从婵儿的身上搜到了几瓶药粉,是不是毒死那六人的□□,还需要进一步确定。   婵儿被关守在淂湄山庄的监牢里,严密看守。   逍遥派掌门人一瞬苍老了许多。在青城派掌门人的要求下,逍遥派一门不得私自去见婵儿。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江沅,如常地洗漱、穿衣、梳妆。   贺宴自荐:“沅沅,我给你画眉?”   江沅梳好头发,挑了挑细长的秀眉,“你会画?”   “多画几次就会了,——若你不愿意,那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画了。”   “不了,我不画眉,只修眉。”   “我给你修眉?”   江沅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你看,昨日刚修过的。”   贺宴叹了口气,“沅沅,你这样很破坏气氛。”   江沅后知后觉,原来他这是想与她培养亲密感,拉近三年多时间的疏离?她刚想道歉,便听见贺宴接着道:“既然气氛已经被破坏了,那我便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江沅:“?”   贺宴语气认真,“昨晚,你已经死了。”   江沅:“!”   江沅从梳妆桌上找到眉笔,塞到了贺宴的手里,她端正坐在梳妆镜前面,与镜子里的贺宴对视,清冷的声音里含了一份温柔,“来,给我画眉。”   咽下了所有将要说的话,贺宴心满意足地捏着眉笔,走到了江沅的身边。江沅眉黑而长,她眉毛浓密,确实如她所说,昨日刚修完眉,不需要用眉笔画就已经很好看了。   但贺宴认为自己已经拿起了眉笔,万万没有不画的理由。他打量半天,小心翼翼地画了一笔,眉笔在眉上划过,笔尖画到了太阳穴上。   江沅:“……”   贺宴一脸淡定,“手误。”   贺宴拿化妆棉擦去,又继续尝试。他有些紧张,生平第一次给人画眉,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向来无所不能的妖界不可说,突然怀疑起自己,那两条眉毛,怎么就那么难画呢?   等帮江沅画好眉,贺宴后背上出了一层的汗。   “可以睁眼了。”   镜子里的女孩子,五官清冷精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两条又粗又浓的眉毛。   对上贺宴期待的目光,江沅违心地道:“……好看。”   贺宴开心地微勾起唇角,笑出来江沅熟悉的酒窝。   出房门的时候,贺宴对着江沅伸出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整齐,白皙,却蕴藏着力量。   江沅会意地将手掌握了上去,两人十指交叉,手牵手去了饭厅。   凌子奇吹了声口哨,“一大早就喂狗粮?谢了,我更愿意多吃三碗阳春面!”   焉徐撇撇嘴,十分不屑地翻了个大白眼。   坐在他对面的凌子奇心情微妙,多好看的一张美女脸,被他做了这个动作,真是浪费。   焉徐瞪了凌子奇一眼,他还记恨着被扔了一脸大白菜的仇,“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   凌子奇低头,默默吃他的阳春面。   贺宴拉开椅子,让江沅坐了下来。贺小七菊花般笑着,夫人若安好,他便是晴天。   “夫人,您尝尝,这个桃子可好吃了。”   凌子奇咽下口中的面,“对,在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两个,确实好吃,很甜。”   贺小七贴心地将桃子削去了皮,切成了小块放在盘子里,上面倒了酸奶。江沅拿过牙签,插了一块放入嘴中,脆脆的,甜甜的,很好吃。   她问:“这是淂湄山庄那片桃林里的桃子?”   “对,我从赤离手里买的。都是熟人,那家伙还一分都不便宜。”贺小七瞟了焉徐一眼,意有所指,“偏他的王还在我家蹭吃蹭喝,一毛不出。”   焉徐勺子一扔,“贺小七,吃你几顿饭怎么了?天天说说说,烦不烦?劳资不吃了!”   贺小七耸耸肩,“不吃正好。”   焉徐气:“你……”   “美食在前,岂能辜负?”凌子奇将勺子塞进焉徐手里,“吃吃吃!”   焉徐又欲扔勺子,贺宴看过来,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令焉徐忌惮。他咬了咬牙,蒙头吃饭,哼,吃穷你们妖界,还一毛不出。   淂湄山庄里,在平日武林盟主处理事务的地方,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重要人物商量后,打算一起审问婵儿。逍遥派掌门人没有发表意见,只提了一个要求:审问婵儿的时候,他必须在场。天下父母心,众人理解,便应允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一同去了淂湄山庄的监牢,守在监牢的弟子们开了门,领着众人前往关押婵儿的那间牢房。   离得老远,一股新鲜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逍遥派掌门人心猛地一跳,他推开众人,映入眼帘地便是躺在一汪血泊中的婵儿。 第48章 毒杀   普通至极的一把匕首插在婵儿的心窝,鲜血便是从那里流出。层层疤痕遮掩的脸上很是安详,似是不曾挣扎。   “是谁?是谁杀了她?”   逍遥派掌门人攥着看守监牢的弟子衣领,质问道:“谁来过这里?”   那弟子是淂湄山庄的,年纪不大,被逍遥派掌门人陡然迸发的气势所迫,不免胆怯,“没……没人,没人……来过。”   “不可能!”   不仅是逍遥派掌门人,在场皆是老江湖,从那把匕首插在位置、力度、下手角度等,都能看出,婵儿是被人所杀害,不可能是自杀。那这监牢里,便必定有人来过,——起码凶手来过。   逍遥派掌门人悲痛欲绝。   与此同时,唐门门下弟子已经确定婵儿身上所带药粉,确实是毒死那六个人的□□。   由此可以推断,婵儿便是这一连串的毒杀案的凶手。   至于婵儿的□□是从何而来,又为何毒杀那六人,婵儿已经死了,答案无从知晓。   但逍遥派掌门人坚持认为婵儿不可能是凶手,因为第一个死者赵可理,是婵儿的未婚夫。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亲密。但两个月前,婵儿突然失踪,逍遥派上下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为此,赵可理伤心欲绝,人也一夜消瘦。   逍遥派掌门人是了解婵儿对赵可理的感情的,她绝对不可能去伤害赵可理,更不用说是毒杀他了。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婵儿,他怀疑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毒杀案的凶手。他杀婵儿,一是想让婵儿背锅,将毒杀案推到婵儿身上,二是婵儿有同样的□□,必定知道凶手是谁,所以哪个人要杀她灭口。   逍遥派掌门人蹲下身,手虚落在婵儿脸上的层层疤痕上,他如花似玉的幼女,放在掌心娇养的婵儿,怎么会突然容貌尽毁,背着毒杀案凶手的名号,还落得被人杀死在阴暗监牢里的下场?   在各门各派的商议下,逐一审问看守监牢的几个淂湄山庄的弟子,集中人手追查杀死婵儿的凶手。若逍遥派掌门人说得是真的,那么,抓住杀死婵儿的凶手,便能知道它毒杀六人的动机,同时确保毒杀不会再发生。   胡入海,依然存在嫌疑。   青城派掌门人有不同意见,“婵儿被抓时,身上有□□,基本被认定是毒杀案的凶手。除了赵可理,被毒杀的皆是各派的掌门人,会不会婵儿是被各派弟子为报仇而杀?”   武林报仇也是要将道义的,在事实未明,暗杀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是道义之举。青城派掌门人的一句话,算是直接得罪了武当、少林、唐门等五派。   连环毒杀案,因为婵儿跳入陷阱柳暗花明,又因为婵儿被杀而扑朔迷离。   贺府内,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几人吃完了早饭。   致力于与江沅培养亲密感的贺宴,提出要与江沅出门走一走。   凌子奇立刻掏出手机,使用地图功能,寻找这里适合散心、玩赏的地方,顺便查看附近美食。   焉徐抬起他尖尖的下巴,一副很懂的模样,“女孩子出门当然是逛街购物买买买啊!”   “若是在现世,我们还可以做美甲、做头发,按摩加美容。这里,只能买买衣服和首饰了。”   凌子奇不太确定地问:“我们?”   焉徐顿了顿,对他翻了个大白眼。“她们,她们!”   贺宴难得安抚他,“你们就你们,反正以你现在的模样,也不违和。”   凌子奇看向江沅:“那就去逛街买买买加吃吃吃?”   江沅眨了眨眼,“我只是一个还未出大学校门的学生,我的世界只有学习。”   凌子奇对她竖起大拇指。   焉徐一脸一言难尽。   贺宴,贺宴点头认同,他喜欢的女孩,就该如此与众不同。   面对三人的神色各异,难得调皮的江沅忍不住抿唇笑了,她咳了咳,一本正经道:“但我还是同意去吃吃吃的。”   行程就此确定,凌子奇继续翻手机找好吃的。而此时,出门打探消息的贺小七回来了。   淂湄山庄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贺小七娓娓道来。   凌子奇和江沅的探案兴趣又被激发出来,他俩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   焉徐不耐烦了,问道:“还去不去吃吃吃了?”   凌子奇回道:“你觉得吃吃吃重要,还是探案重要?”   焉徐毫不迟疑:“当然是贺宴高兴重要!”   凌子奇:“……”拍得一手好马屁!   贺小七倒是惊奇地问:“你不是一向看不惯我家王,事事找刺?难不成你突然换了性别,性格也变了?”   焉徐阴郁地瞟着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能不能变回来要看贺宴心情,能不能在六界神探大赛里吃得好睡得好,也要看贺宴心情。他又不是傻,干嘛还和贺宴对着干?   听了焉徐的话,贺小七一脸欣慰,“哎呀,魔王长大了。”   妩媚娇俏的美人满腔怒意,焉徐举起了白皙秀巧的拳头,“信不信我揍你?”   贺小七躲到了自家亲爱的夫人身后。江沅结合目前已知信息,此次案件,最大的感觉便是一天三顿饭的死人,六人,外加脸颊上在死后浮现的诡异红花。现世中,她没有听说过这种□□。但现在是身处武侠世界,飞檐走壁的江湖人士随处可见,有这样的诡异□□,便也不算多匪夷所思了。   婵儿身上有这种□□,但却被人暗杀了。这件事背后,一定是在隐藏着什么。不管她是不是凶手,江沅认为,她背后一定还有人,——连环毒杀案的幕后凶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是,是为了什么?   婵儿的无故失踪以及莫名毁容,是否与此有关呢?   还有胡入海。赵可理和唐门门主的死,皆与他有关。都是在胡入海拎剑摆好姿势,剑尖相对之后,二人吐血而亡。凶手真是胡入海,或者凶手与胡入海有仇,或者单纯嫁祸给胡入海?   这些谜,还待去一一解开。   江沅想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到另外几人在讲些什么。直到,贺宴拉了拉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沅沅,你昨晚真的已经死了。”   “啊?”江沅下意识去看地下,有影子。   焉徐习惯性嘴贱道:“哟,您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江沅?还是被我的美貌突然吸引,进而爱上了虚假的此时女性的我?没看出来,贺宴你居然是个渣男!”   凌子奇默默提醒:“贺宴高兴最重要……”   焉徐立刻闭嘴。   江沅看向贺宴,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解释解释?”   贺宴将手机递给她,屏幕上的照片里,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手腕处,一朵妖冶凄艳的红花摇曳。白与红相衬,美艳至极。江沅望着那截手臂,略眼熟。半晌,她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半截手臂。白皙光滑,昨日撞在桌角上的伤已经全好了,不留一点痕迹。渐红医馆的女大夫倒是妙手,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认出来贺宴手机照片里的手臂,正是她自己的。   江沅:“……”   原来,那不是贺宴为了给她画眉故意找的借口。   她思维极快,“我昨日包扎伤口的草药里有连环毒杀案里的□□?”   “难不成这□□有一定时间的潜伏期?到了时间才发作?”   不然,她从包扎完伤口到晚上睡觉,中间过了好几个小时,却在她熟睡时毒发,有些说不过去。“那个女大夫为什么要毒杀我?”   焉徐挑眉,“你不关心你为什么还活着?死而复生对人类来说,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江沅清冷的眉眼间诉说着理所当然,“有贺宴在。”有他在,皮肤都能刀枪不入,死而复生也不算个什么事了。   贺宴支着下颌,望着江沅,眼里流露出满意、欣慰、开心等等,总之,他现在心情好极了。   焉徐捂住自己波涛汹涌的胸口,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还是自找的。   无端被毒死一回的江沅,她当即决定要去渐红医馆,问一问女大夫,为何要毒杀她。   虽然没死,但江沅无比好奇,女大夫毒杀她的动机,难不成又与贺宴有关?像是梓然案里在普华寺桃林里刺杀过她的那个和尚一样?   渐红医馆的大门却是紧闭,江沅他们敲了一会门,无人应答。   周围的邻居都说,今日未见医馆开门,也未见到女大夫出门。以前,女大夫进山里采药,都是天没亮就走。可能今日,她进山采药去了。   江沅谢过对方,与贺宴对视一眼。   四人绕过医馆,来到后院,动作利落、姿势熟练地翻墙而入。   焉徐惊讶地望着江沅跳入医馆的飒爽身姿,若有所思。   凌子奇催促:“快点啊,是不是上不去?要我帮你吗?”   江沅和贺宴已经先翻进去,焉徐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子奇:“怎么帮?”   从外表来看,焉徐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好听。凌子奇经常会忘记,其实对方的内芯是魔界的王。他蹲下身,反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踩上来,我托你上去……”   焉徐不客气地一脚踏上了凌子奇的后背,削瘦的凌子奇被他意想不到的力道踩得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他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咬着牙问:“能上去了吗?”   焉徐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凌子奇太阳穴青筋跳动,额上也冒出了汗,整个人如同绷紧了弦的弓,他心下计算着,这把弓什么时候会因为绷得太紧而弦断。   凌子奇误以为他够不着,又努力踮起脚往上送了送。   江沅在院墙另一边问:“凌子奇,能翻过来吗?”   焉徐这才慢悠悠地一脚跨上了院墙,另一脚用力一踢,将凌子奇踢倒在地。   扔一脸大白菜的仇终于报了,神清气爽。   凌子奇揉揉被磕到的手腕,怀疑焉徐是不是故意的,抬头去看,只看到他翻身跳下院墙的纤细、柔弱无骨的背影。   渐红医馆里一片安静,满是草药的香味。各处打扫得干净,整整齐齐。但是,一间明显是卧室的房间,门却是开着的。   有人在?   走得近了,却发现房间里面一片凌乱,很像是被人奋力挣扎过的样子。 第49章 簪子   房中的椅子被推倒,桌子移动了位置,上面摆放的茶盏泼了一桌子的茶水。床铺上衾被叠放整齐,床边帷帐却被撕扯掉一块。   很像是女大夫在前一晚准备睡觉的时候,被人悄无声息地摸进屋,强硬带走了。即使她拼力挣扎,也没有丝毫作用。   从昨天的接触看,女大夫身娇体柔,脚步浮且轻,不像是个会武功的。   谁掳走了女大夫?   与淂湄山庄的连环毒杀案有关吗?   江沅去了女大夫平日间接诊的地方,昨日给她包扎剩下的草药还摆放在桌子上。碧绿的圆叶植物,江沅认不清是什么。冲堔道人摇身一变成为老中医,但身为他的徒弟,却对中医一无所知。   凌子奇指着那一小堆草药,道:“看,里面夹杂了一株别的草药。”   江沅没敢伸手,毕竟被毒死过一次,她低下头仔细看去,一小堆圆叶草药里,有一株圆叶边带锯齿的草药。其他都很相似,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   “这家医馆的女大夫是不是案件发生世界里的人?她是因为你而来毒杀我?”江沅问贺宴。   贺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与我们妖界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联想到前一日女大夫神思恍惚的模样,江沅可以肯定,女大夫并不是存心要毒杀她。可能是她在拿治疗江沅伤的草药的时候,不小心夹带了毒草药在里面。   毕竟,江沅与她没有丝毫恩怨纠葛。女大夫不可能丧心病狂到见人就毒杀。   “我怀疑,淂湄山庄的连环毒杀案与她有关,可能凶手毒死人的毒\\药就是从她手里拿走的。”   “难不成是凶手将她带走的?”凌子奇蹲着去看那一株可能是毒\\药的带锯齿的草药,“这世界真是太神奇了,居然有能毒死人还可以在脸上画朵花的毒\\药。真想带回去给医学界研究研究。”   “世上还有妖魔鬼怪更神奇的,你是不是也想带给医学界研究研究?”焉徐无所畏惧地捏起那株锯齿草药,他碾了碾手指,碧绿的汁水顺着他的指间滴落。   “不啊,”凌子奇想了想,“妖魔鬼怪应该是要给研究院,切片研究吧?”   焉徐的指间缓缓浮现一朵红花,妖冶又凄艳。指间的碧绿汁水还在滴落,他对着凌子奇伸手,意欲抹到他的脸上。   凌子奇迅速站起来,跳着躲开他,“我是人,也没有厉害的男朋友撑腰,我会死的,不要闹!”   那红花在焉徐的指间浮现,不过瞬间,江沅的是隔了几个小时之后。女大夫捣碎的草药汁,只抹了很少的一部分在她的手腕伤口处。所以,“我是因为量少,才在夜里毒发?”   “应该是的,她又不是故意要毒死你。”   凌子奇环顾医馆,“这个女大夫身上发生过什么?凶手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江沅推荐贺小七,“打听消息的事情交给贺小七,这方面是他的特长。”   “嗯,对。”凌子奇掏出手机,给贺小七发信息,让他来渐红医馆附近打听打听女大夫的事情。   “我们现在干嘛去?”   江沅转头去看贺宴,医馆里关了大门,光影半明半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眉目上,乍一看,极有压迫感。江沅挽住他的手臂,歪头冲他清浅一笑,“按照原计划,逛吃逛吃?”   她这是在主动向他表示,她对他的喜欢?   贺宴喉咙一动,“好。”   焉徐挤过来,去抱贺宴另一只手臂,“不和我装作一对了?”   贺宴躲开他,“指定这个计划的李程,已经不知道被抓哪去了。”   说明对方已经洞悉他结婚的对象到底是谁,其实,从普华寺桃林的那一场刺杀便能看出端倪了。   “你不去救他?”   “身为妖界九大妖王之首,若是不能自救,要他何用?”   “太冷血了!”   贺宴似笑非笑,“他被绑走的时候,你知道的吧?”   知道却不出手,谁冷血?   焉徐毫不愧疚,“我和他有仇。”他有仇必报。   凌子奇亲眼看见焉徐洗去了手指上的□□汁水,才晃到他身边,再次默默提醒:“贺宴高兴最重要。”   焉徐冷冷瞥他一眼,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您先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焉徐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坏脾气,不与贺宴针锋相对。但是当在首饰店里,但凡江沅多看一眼的首饰,贺宴全部包下来买给她,却连他最喜欢的一根簪子都不愿给他买的时候,焉徐忍不住了。   “贺宴!你什么意思?一根簪子都不给我买?”   他声音很大,整个店铺里的人视线都集中过来。焉徐气得双颊绯红,晶亮的眼睛满是怒火,容颜艳得逼人,“给我买簪子,立刻,马上!”   贺宴充耳不闻,拉住江沅的手,从他身旁飘然而去。   焉徐眼睛都红了,凌子奇把自己正在吃的糕点,递给他,安慰道:“大男人买什么簪子,来,吃口点心,消消气!”   “滚!”   这样的日子不能过了!身为整个魔界千娇万宠的魔王,他干什么不是百依百顺?焉徐憋屈地在魔界的讨论群里发信息:“魔界准备,一天后进攻妖界,将我救回去!”   魔界青峰:“唉?我们不是在六界神探大赛里玩吗?进攻妖界干啥?”   焉徐:“贺宴对你们魔王无礼至极!”   赤离:“王,妖界不可说不是一直都对你无礼?还打你呢吧?反正你还活着,打妖界干嘛?找死?”   许是:“若是得罪了妖界不可说,王你赔礼道歉就行了,——算了,反正王你的存在就是得罪他,看着魔界的面子上,他不会打死你的。”   青峰:“王你是不是因为挖妖界不可说的墙角被发现了?不是我说你,天下漂亮女子千千万,何必去惹妖界不可说呢?”   焉徐:“真是看错你们了!”   他收起手机,冷着脸,四处望一望,跟上了贺宴。   江沅拉住贺宴,“我们回去把那根簪子给他买了吧,总有一种欺负小姑娘的感觉,太不怜香惜玉了。”   “不去。”贺宴拨去江沅额前的一缕发,“对你,才是怜香惜玉。”   焉徐?一个大男人,也不怕糟蹋了怜香惜玉这个词。   江沅忍不住抖了抖,太肉麻了。   贺宴继续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默默想着,此刻再说些什么情话合适。   被冷冷清清扔在角落里躺尸躺了好久的李程,终于有人来审问他了。   来人很干脆地解开了蒙住他眼的布巾,却没有解开绑住他的绳子。   白衣,几乎及地的长发。清丽的面庞,一举一动,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李程霍得站起身,却因为被绳子捆住而摔倒,“是你!”   “是我。”她笑了,“李程,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存点稿的,结果睡了一下午== 第50章 绿梅   仙界碧渺仙子,容貌清丽,仙姿无双,是六界出了名的美人。她一向淡漠,对□□并不热衷。待在高高的九重天上,与花草相伴,六界寻常人等想见而不可见。   但,碧渺仙子,在妖界是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仙、神界不分家,仙界一向以神界马首是瞻。妖界崛起,隐隐成为六界之首,被神界所不喜。神界高高在上惯了,如今被妖界危及了地位,自然忍不下,但又不屑于直接对妖界出手。仙界,便成了神界的马前卒。   李程震惊过后,很快调整心态,他笑嘻嘻地道:“原来是碧渺仙子啊,千年不见,仙姿越发出尘了,哎呀,差点没认出来,真是……真是失敬失敬。”   从这届六界神探大赛开始,他便知道神界又借仙界出手了。明面上神界派了一神来参赛,李程派了人将他看得死死的,一举一动皆清清楚楚。但贺宴还是受到了暗杀,毋庸置疑,是仙界出的手。   妖界从不愿被动挨打,李程扮作贺宴的样子,与焉徐高调出现诱敌,他猜过,肯定会诱出一条大鱼。对方若是中计,他们就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对方若是看穿了计谋,他妖界九大妖王之首的价值,定会让对方忍不住将计就计,将他掳走,让他背叛贺宴。所以,李程被袭击绑架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慌张,还想着,嘿,鱼上钩了。可他没想到,会是碧渺仙子。   白衣女子,也即是碧渺仙子,仙界特有的清高,在她身上并不明显,但凡与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其实性情温柔,“李程,我不和你废话,只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   一如千年前,她的声音若黄莺出谷,婉转又清脆,听起来是莫大的享受,令人沉醉。   李程动了动手,尝试去解开捆绑的绳索,心底的慌张并不显露,他依旧带着笑,“碧渺仙子说笑呢,都是老熟人了,见面三分情,不如先喝一杯?“   “是不是解不开?”碧渺仙子美目瞥向他的手,轻轻笑了,“那是捆妖绳,我特意为你寻来的。”   李程惶恐:“特意为我?哎呀,仙子实在是客气,李程哪里担当地起?我……”   “李程,我不喜欢浪费时间,你知道的,所以,你降还是不降?”碧渺仙子打断他,她声音轻柔,但对李程来说,他宁愿去被贺宴骂一顿,也不想听她说话。   李程叹了口气,“仙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家老大脾气不太好,他若是知道我今日降了你,恐怕会揍我的,不,是一定会揍我的。而且,仙子,你和我家老大谁跟谁呀?哪还用说降不降呢,对吧?”   碧渺仙子轻笑出声,“千年不见,李程你依旧这么会说,我说不过你。所以,你是不降?”   李程收了笑。   碧渺仙子转身便走。   “哎哎,别走啊,多给我点时间考虑啊,我好歹是妖界九大妖王之首,也是有气节的。这么短时间我就降了,以后被别人知道了,我多没面子啊!仙子,碧渺仙子,再给我点时间,一个时辰,不一炷香……哎,我降,我降!”   碧渺仙子终于停步,她微微转身,柔声道:“李程,你多么没有气节,我是知道的,你心里只有你老大。你确定你降?”   李程神色黯然,吸了吸鼻子,一脸悲痛,“我被你们绑了这么久了,也不见老大来救我。既然他放弃了我,我只能自救。如果我不降你,肯定要被严刑拷打,我怕疼,老大会理解我的。”   “既然这样,”碧渺仙子莹白手掌里托了一颗珍珠大小的黑色药丸,“你吃了它,我便信了你。”   “好,我吃。”李程沉痛道。   “现在可以给我解开捆妖绳了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解开?”   “我降了你啊,你不给我解开?”   碧渺仙子摇头,“不,你降了我,也不解开。你继续躺在这儿吧。”   李程冷静地问:“你什么意思?”   碧渺仙子静静地望着他,顿了许久才开口,“李程,你是不是心里想着,先假意降了我,再找机会给贺宴通风报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肯定不会……”   “你是妖,不是君子。”碧渺仙子语气幽幽,“千年前你刺我的一剑,伤痕还在。你觉得,我会信你?”   李程笑,“你不是真想招降我,碧渺,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就逗逗你,就像千年前,你逗我那样。”   碧渺仙子长袖一甩,李程被掀翻,撞在了墙上,一股巨力击打在他的胸口,喉咙一片腥甜。   李程眼前发黑,意识混乱,“碧渺,你他妈给我吃了什么?”   贺小七打探消息十分厉害,在江沅一行人刚在酒楼包厢坐定,准备点菜吃午饭的时候,他便打听清楚了女大夫的生平,赶来了酒楼。   焉徐没有买到自己中意的簪子,内心气闷,他化悲愤为食欲,与凌子奇两人争着菜单点菜。   贺小七拎起冲泡好的茶水便要给江沅倒,却被贺宴接过了茶壶,他亲自擦了茶盏,倒好茶水,端到了江沅的面前。江沅说了声“谢谢”,贺宴垂下眼眸,勾了勾唇。   焉徐从菜单里抬起头,“给我倒一杯。”   贺宴放下了茶壶,“自己没长手?”   “你……”   凌子奇指了指菜单,问焉徐,“糖醋鱼要不要点?”   贺宴接口:“要,江沅爱吃鱼。”   我也爱吃。焉徐咬了咬唇,“点两条。”   不然,一条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贺宴要给谁吃。   江沅悄悄握住了贺宴的手,晃了晃。   贺小七假装没看见,趁着等菜上来的空隙,他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众人听。   女大夫叫绿梅,原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渐红医馆的原主人白雾收留并养大了她,白雾一生未婚,也无子女,将绿梅当做亲生女儿来养,教她识字,也将一身的医术传给了她。白雾几年前死后,渐红医馆的主人便成了绿梅。   绿梅心地善良,乐善好施,附近百姓有时拿不出药钱,她也不介意。也因此,绿梅声誉极好。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去山里采摘草药。   就在两个月前,绿梅在去采药的时候,救了一名重伤的女子回来。   据邻居所说,那女子蒙着面纱,他们没看清脸。   但看那女子身体恢复后的举动,似是会武功的。   贺小七道:“我猜绿梅救回来的女子就是婵儿。婵儿身上带有的连环毒杀案的毒\\药,应该就是从绿梅这儿拿的。现在已知拥有毒\\药的便是绿梅和婵儿两人,连环毒杀案是谁下的手,并不能确定。”   江沅道:“嗯,婵儿现在被杀了,绿梅失踪。从床铺和洒在桌子上的茶水痕迹来看,绿梅应是昨晚临睡前失踪的。按照时间线来看,有可能是婵儿带走了她,但不能肯定。绿梅会武功吗?”   贺小七摇头:“白雾不会武功,也没有请人教过绿梅。”   “绿梅没有武功的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去毒杀各派的掌门人,他们武功高强,绿梅未近身便会被发现。凶手若是婵儿的话,那她为什么又会被杀?——会不会还有人从绿梅这里拿过那种毒\\药?”   贺小七赞同道:“夫人,还有一条消息,淂湄山庄里又出现了被毒杀的人。”   “谁?”   “青城派掌门人!”   江沅问:“死法一样吗?”   贺小七肯定道:“一模一样。”   沉迷于手机的凌子奇抬起头来,“以后出门,大家千万别说自己是六界帮的人。”   江沅:“?”   贺宴递过自己的手机,界面正是六界神探讨论群。   魔界赤离:“慎重警告:鉴于我们偷光了淂湄山庄桃林的桃子,一不下心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在刚刚,我们偷摘桃子队伍与淂湄山庄的护卫队发生了冲突,发生了一场偷摘与保卫桃子的混战。嗯,我们喊出了‘六界帮,绝不认输’的弱智口号。现在,我们成为了连环毒杀案的嫌疑人。我不知道他们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但是,以后大家出门请不要提起‘六界帮’,另外,参加此次偷摘与保卫桃子混战的参赛者们,请记得易容乔装。”   妖界胡然:“你们是不是……傻?”   魔界赤离:“你可以侮辱我的壮举,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鬼界辰天:“桃子不好吃吗?”   人界凌子奇:“作为第一次参加六界神探大赛的人类,我熟读了规则,其中有一条,好像是不打扰案件发生世界里人的生活,但是,现在你们成立的六界帮,居然成为了头号嫌疑人,请问这算不算打扰?”   魔界赤离:“……”   妖界守须:“裸|奔的大兄弟,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魔界赤离撤回了一条消息。   魔界赤离撤回了一条消息。   魔界赤离:“啊,今天天气真好,桃子真好吃。”   妖界守须:“……我已经截屏了。”   魔界赤离:“……”   魔界赤离:“私聊私聊。”   江沅将手机递还给贺宴,问他,“他们这算是打扰吗?会有什么惩罚后果吗?”   贺宴拿过手机,在指尖转了转,“负责惩罚的李程,已经不知去哪儿了,谁来惩罚?”   “李程……”江沅听到贺宴和焉徐说过,他似乎是被谁抓走了,“你真不用去救他吗?”   贺宴拈指算了算,对江沅道:“他现在正和一位美人在一起。”   所以乐不思蜀?江沅以为。   贺宴言下之意是,自古英雄难消美人。   凌子奇突发奇想,“婵儿已经死了,现在又出现了死人,会不会连环毒杀案的凶手就是绿梅?小说里不是写过嘛,江湖上最不能小瞧的就是孩子、老人和女人。绿梅也许隐瞒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她不是孤儿么,也许她的身世和武林盟主以及几位掌门人有关,所以才会去毒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又睡了一下午==但终于把之前想了好久的一个脑洞想了一个文名,又写了文案,虽然还是很废,但以后再改就是了,好歹是有了==下一本要写无脑欢脱文,有兴趣的可以预收一个,收一个呗? 第51章 着火   凌子奇说完后,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就算绿梅的身世再曲折,也不该一下子与武林这么多掌门人相关。除非绿梅亲生家人有什么秘笈或者宝贝,被这些人知道了,从而灭门夺宝。但少林天慧大师慈悲为怀,在江湖上名声极好,并且多年在少林清修,不问红尘事,不可能做出那般丧心病狂的事。而且赵可理,看年纪与绿梅不相上下,更不可能了。   “哎,这一案死得人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现在死了多少人了?”凌子奇有些混乱,便问了一声。   江沅这个倒记得清楚,“逍遥派弟子赵可理,武林盟主,丐帮帮主,少林天慧大师,唐门门主,武当掌门人,还有青城派掌门人,一共七人。”   “啧啧,一下子毒死了武林的半壁江山,666啊!凶手再努力一点,可以将武林一锅炖了。”凌子奇一边埋头拼命吃,一边抽空说道,“根据我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形不外乎是抢夺秘笈、藏宝图和邪教的阴谋,你们觉得哪一种靠谱?”   “世上真的有那么多秘笈或者藏宝图?”江沅不太相信,她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部喜剧电影,黑白两道抢夺一副藏宝图,最后找到的所谓宝藏竟然是一把锄头。西幻小说里的龙爱财宝,也是把财宝堆积在自己的洞穴里,趴在上面睡觉。如果一个人拥有那么多的宝藏,为什么不自己好好收着,反而找个地方埋了,再绘张藏宝图出来招摇?怎么看怎么像是陷阱。   至于邪教的阴谋,“淂湄山庄里的武林人士现在是不是在怀疑六界帮就是那个邪教?”   贺小七肯定了江沅的猜测,“对,如今武林人士皆在谈论这个六界帮偷摘了淂湄山庄桃林里的所有桃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发酵,而连环毒杀案是不是六界帮阴谋的一部分,六界帮是不是意图对武林不轨等等,——太有想象力了!”   江沅:“……”   凌子奇咽下口中的食物,“我赌上男人的第六感,找到绿梅,便能得知真相。”   “怎么找?”   “寻人启事?”   凌子奇皱了眉头,“但我画画不好,画不出绿梅的样子。这个世界又没有照相机,也没有绿梅的照片,怎么寻?”   “素描我会一点,人物像也能画。”江沅喝完贺宴盛给她的汤,放下了勺子。   贺宴见她吃完,立刻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帕子,递给她。   “学姐真厉害,要不画试试?”凌子奇伸着筷子与焉徐去抢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但一心不能二用,他没抢过焉徐。   有贺宴在,画画用的东西完全不用担心。江沅画得速度很快,三两笔就勾勒出了轮廓。她眼睫低垂,侧脸上认真的角度迷人。贺宴支着下颌,静静凝望着她。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此刻在他眼中,江沅宛若是开放的娇嫩花儿,清冷的气质柔和了许多,吸引着他,令他挪不开眼。   “哇,真像啊!”   吃饱喝足的凌子奇凑过来,这话倒不是夸赞,江沅画人很能画出那人的神。绿梅五官清秀,但也不算多漂亮,并没有到令人一眼难忘的程度,但她眉目和善,如三月的春风,轻轻柔柔。若是见过绿梅的人,便能从江沅这张素描上将她认出来。   “什么时候学了素描?”贺宴问。   高中的时候,江沅还不会画画。   “上大学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江沅收了笔。画画能让人静下心来,少些胡思乱想。   贺宴没有再问,江沅松了口气。   许多事情过去了,江沅就不想再提。她不是一个陷入往昔的人,她习惯向前看。除了贺宴,她从不沉溺过往。也只有贺宴,能够一直停留在她的回忆了,并且不离去。   凌子奇拿手机拍了素描,准备将绿梅的画像发到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问问群里的人有没有见过,却被贺小七拦住了,“你打算怎么说?”   “实话实话啊。”凌子奇反问,“不然呢?”   “还是太年轻……”贺小七拿过他的手机,“看我的。”   人界凌子奇:“图片.jpg”   人界凌子奇:“大家,图片里是我暗恋的女神,她昨晚不见了,我怀疑她和她暗恋的男神一起私奔了。首先,我要说,我喜欢她很多年了,但是她不喜欢我,她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神。这一次,我们三都来到了六界神探大赛里。我一直跟着她,她跟着她暗恋的男神。我们俩订过娃娃亲的,我不想戴绿帽,求求大家帮帮我,如果你看见过她,请告诉我好吗?头顶绿不绿,全部靠兄弟!兄弟们,跪求寻人,重金奖赏——可以把我的绿帽让给你!”   凌子奇:“……”   “把手机还给我,我要撤回消息!”   贺小七死死握住手机,“别呀,以我多年八卦经验,此贴必火。只要六界帮有人看到过绿梅,一定会找到她的踪迹!”   “真的?”凌子奇不信。   贺小七一把搂过他,哥俩好一般趴在一起看手机,“来看看,有没有人有有用的消息。”   八卦人人爱,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各界八卦人士全部冒了出来,先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再是对凌子奇的各种同情,甚至有人调侃,头上必须带点绿,生活才能过得去,让凌子奇放自己的女神自由,与她的男神双宿双飞。   妖界胡然:“裸\\奔的大兄弟,你暗恋对象不是狄仁杰和包拯吗?怎么出来了一个女神?莫不是在逗我?”   张无期私聊凌子奇:“你暗恋的女神是江沅?她被贺宴带走了?”   又一条:“你画得不像江沅,你该学学画画了。”   贺小七眼尖,惊叫道:“凌子奇你暗恋我家夫人?我家王怎么没把你打死?”   凌子奇举手发誓,“我和学姐是清清白白的,学姐是我女神,但不是暗恋的女神。”   贺小七晃着手机问:“那这个张无期怎么这样说?”   凌子奇语塞,他组织了一会语言,“大概是他暗恋学姐,所以,在他眼中,谁都暗恋学姐?”   贺小七瞥了贺宴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他长得帅吗?”   “你问这个干嘛?”   “说说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是给我家王打听情敌消息呢。”   凌子奇也压低了声音,“你家王和这个情敌已经正面杠过了,全胜,因为学姐不喜欢他。”   贺小七放下心来,再看讨论群里,还真有人回了一句有用的消息。   鬼界无安:“你女神眼熟啊,今天上午我还看见过,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贺小七赶忙追问。   人界凌子奇:“在哪里看见的?那男的长什么样?”   鬼界无安:“你女神暗恋的男神你不知道长什么样?”   人界凌子奇:“我脸盲……”   鬼界无安:“……信你。在淂湄山庄的桃林里,混战的时候,我瞥见那两人站在远处围观。长什么样子啊,你等等,我给你画一下。”   和绿梅在一起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马上就能看见凶手长什么样子了。   贺小七趁机对凌子奇道:“你看,我多年八卦的经验还是有用的吧?只有那样说,才能引起大家的讨论热情,也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年轻人,学着点!”   等了一会,鬼界无安发了一张图到讨论群里。   凌子奇和贺小七面面相觑,凌子奇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年轻人,学着点?哈哈哈,灵魂画手知道吗?”   鬼界无安所谓的画图,十分简单,也十分随意。就像小学生画丁老头一样,灵魂极了。   贺小七默默将手机还给了凌子奇,这届参赛者不仅不会探案,连画画也不行,唉,太差。   鬼界无安:“得意洋洋.jpg画得太像,不要夸赞我。”   魔界许是:“你莫不是……眼瞎?”   鬼界无安:“他不是说脸盲?画得像和不像有区别吗?反正又认不出来,画成什么样都可以。”   人界凌子奇:“你说得好有道理哟,我谢谢你,脸盲不等于眼瞎,再见!”   焉徐捏着帕子独坐一边,他摆弄着手机,很想在讨论群里说几句,但作为被永远禁言的他,无法发言。焉徐不禁陷入沉思,若是他现在去救了李程,他能不能解了他的禁言?   酒楼外一阵骚动,隐约有传来惊呼“着火了”,夹杂着“淂湄山庄”的呼喊。   江沅推开酒楼的窗子,望向淂湄山庄的方向,远远地,她看见那里一股浓烟直直而上,耀眼的火光,在阳光下耀武扬威。   摆放着被毒死的七具尸体的房子突然着火,晴天干燥,木质的窗棂、房梁,迅速烧了起来。   看守在附近的淂湄山庄的弟子慌忙提了水来泼,但,屋子里似乎是被人泼了油,火越烧越大。   剩下的几个门派的掌门人在弟子的保护下,全部围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从屋子里居然跑出了一个人。   淂湄山庄的弟子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在了地上,在烟火灰尘的遮掩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胡入海。   华山派掌门人呵斥道:“胡入海,你居然火烧尸体,你难道忘记了,里面还有你们丐帮帮主的遗体吗?”   胡入海被呛到了嗓子,他不停地咳嗽,“不……不是我,我……就是回来看看,我没有……杀人!我……我看到凶手了!” 第52章 证据   作为丐帮普通而又帅气的弟子,胡入海每日活得逍遥自在,吹上天的牛,撩不可能的妹子,日常邪魅一笑,与剑相依相靠。   与逍遥派弟子赵可理相遇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是他这一辈子最预料不到的意外。   被当做凶手通缉以后,胡入海深刻反思了自己,是不是过于帅气与邪魅,所以,才会如此惹人注意?   世上根本没有隔空震死人神功,全是胡入海自己胡扯出来的,更不可能说会毒死人了。   所以,两次剑尖相对,两人吐血而亡。   赵可理死得时候,胡入海觉得好玩,上蹿下跳自认凶手,找存在感。因为武林中人早闻听说他的疯名,更知道他的底细。他闹一闹,无关痛痒。   但是,后来死得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包括他的帮主,他慌了。尤其是他剑尖一指,唐门门主也死了。   胡入海自己都一脸懵逼,在众人要将他当凶手抓住的时候,他跑路了。   在荒山野岭之中,圆月苍穹之下,胡入海蹲在篝火旁边,抽出与自己生死相依的长剑,仔细地打量。微微火光闪耀间,他发现长剑之上有点点白色粉末。   毒\\药?   卧槽,哪个缺德的在他剑上摸毒\\药陷害他?一定是凶手!   胡入海脑子飞快旋转,回想他当做宝贝一样每日不离身的剑还有谁碰过?   他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一个人,——赵可理。   但是,赵可理死了啊。   会不会死得赵可理是假的?武林中能人奇士不少,改容易面也是常事。   如果凶手真是赵可理,第一个死者表面上看也是赵可理,那肯定不会有人猜到凶手是他。真是一招妙计。   胡入海越想越对,他小心翼翼地将剑塞入剑鞘,保证剑上的白色粉末还留着。   这是证据。   胡入海偷偷摸摸地回了淂湄山庄,避开淂湄山庄把守的弟子,摸进了放尸体的房间。他掀开了蒙住死尸全身的白布,找到了赵可理的尸体,他伸手捏上了赵可理的脸,使劲拽了拽,没拽动。   就在那一瞬间,另一道身影轻巧地闪进了这个房间,下一秒,火光在房间里散开,事先泼下的火油发挥了作用,突兀的大火冲天而起。   胡入海慌忙回头,隐约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站住!”   他喊了一声,对方却头都不回地直冲门外而去。等胡入海追到门边的时候,对方早没了踪影,而门也被从外面锁住了。   看守的淂湄山庄弟子此时也发现着火了,在外面相互招呼着拎水来救火。   胡入海拼命砸开了门,一出来,便被按到在地下。   背后,火势迅猛,越来越大,救无可救。   死者为大,六个武林泰斗的遗体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丐帮、唐门、武当、青城、少林以及淂湄山庄的弟子们,看着胡入海的眼神都极不友善。好哇,杀人不算,居然还放火烧尸。   “冤枉啊!人不是我毒的,火也不是我放的!”胡入海拼命挣扎。   华山派掌门人厉声问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一出现,这里就被火烧了。   “凶手另有其人,我看见他了!”   华山派掌门人眼神倏地犀利,连环毒杀案后面全是针对各派掌门人下手,为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如今他走到哪儿,一群弟子跟到哪里,寸步不离。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憋屈感,他厌恶至极,“那你说,凶手是谁?”   胡入海斩钉截铁地道:“赵可理!”   “赵可理?”不仅是华山派掌门人,周围人也发出了嗤笑,“你诬陷也找个活着的人,赵可理可是被毒杀的第一个人。”   “就是他,火也是他放的!”胡入海愤愤地,“死得可不是他,是一个戴着□□的替身。可别说,那□□做得真好,完全看不出来。我是用匕首割开,看到了底下真正的脸皮才确定的。赵可理那兔崽子,居然想冤枉我,太过分了。”   “你们不信我,去看里面赵可理的脸就清楚了。”   燃烧中的屋顶横梁轰然倒塌,这一把火烧得彻底。   胡入海:“……”还脸,骨头都不一定留存。   华山派掌门人看着他,你莫不是在逗我?   胡入海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剑,按住他的弟子以为他要反抗,加大了按住他的力道。   “哎哟!”胡入海呼痛,“轻点轻点,我还有证据,就在这把剑里,里面有□□!”   华山派掌门人看向唐门如今的领头人,那是个刚及冠的俊秀青年。他越过人群,从胡入海手里接过他的剑。   胡入海道:“我想过了,为什么我的剑尖一对准假的赵可理和唐门门主,他们就吐血而亡了,就是因为的剑上有毒\\药,但不是我下的毒,是赵可理。我回忆过了,就他拿过我的剑,说是瞻仰一下宝剑的模样。一定就在那时候,他下的毒!”   华山派掌门人不相信:“你怎么证明?也有可能是你自己下的毒,现在污蔑给死了的赵可理呢?毕竟尸体已经被烧了,是真的赵可理还是假的赵可理,全靠你一张嘴。”   “我当然能证明!”胡入海骄傲地道,“我是丐帮弟子啊,我这么穷,哪来的钱去买这么高端的毒\\药呢?”   华山派掌门人眼角一抽,还未来得及反驳“你也可能是偷的”时,唐门俊秀青年却伸出食指将剑上的白色粉末抹在了指端。   他大惊,“小心……”   俊秀青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指端,又伸舌舔了舔。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已经预料到马上又要有人脸颊浮现红花了。   俊秀青年依旧挺立如松,他又舔了舔,极为肯定地道:“面粉。”   面粉?   胡入海疑惑地望向他,恍惚意识到,自己跑路的时候,似乎是潜入一大户人家,从库房里偷了点面粉吃,似乎,是用他的宝贝剑戳开的袋子?   所以,剑上的是面粉,不是毒\\药。   华山派掌门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差点信了胡入海的鬼话。   “胡入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有,”胡入海皱着脸,“我冤枉啊……”   等大火完全熄灭,四处灰烬,众人心一凉。   果然,一切都被烧没了。   死了掌门人的几派凑在一起商量该如何区分各个掌门人的骨灰,又如何安葬。   而这发生的一切,江沅是从贺小七嘴巴里听到的。   江沅不太相信胡入海是凶手,她忽然想起,每个案件的开始,六界参赛者都是在妖界的电子屏幕上看到的,最开始出现的便是胡入海和赵可理在擂台上比武的场景。也就是说,参赛者是看过胡入海的脸的。   江沅忙让凌子奇去私聊鬼界无安,问他看到的和绿梅在一起的男子是不是胡入海。   无安消息回得很快:“你不是说对方是给你戴绿帽的吗?怎么成了找凶手了?”   凌子奇:“事情说起来复杂,那就不说了吧。是不是胡入海?”   无安:“我也就扫了一眼,我想了想,不是胡入海,但很面熟啊。”   江沅让凌子奇问:“是赵可理吗?”   无安:“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不过,我只看到了背影,没看见脸!”   凌子奇:“……”面都没看到,哪里来得面熟?   这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果然指望不上。   另一边,唐门的俊秀青年在淂湄山庄的小镇上,一家医馆一家医馆的巡查后,终于站到了渐红医馆的大门前。   第二日一大早,朦朦胧胧间,江沅听见自己的房间外面有声响。   “我好冤哪……”   “啊,我命好苦啊……”   那声音尖细,如同鬼魅。   贺宴从地铺上起身,一个健步拉开了房门,一个人一下子跌了进来。贺宴闪得快,不然定要抱个满怀。   李程重重摔在了地上,望着贺宴,眼神幽幽,“枉我在前方赴汤蹈火,老大你却醉卧美人怀。”   “有意见?”贺宴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有话说,没话滚。   “没意见。”李程立刻改口,他的双手依然被捆妖绳绑着,他伸出来,谄媚地笑,“辛苦老大了!”   贺宴眼神加深,他手一扬,捆妖绳便从李程手上掉落下来。“还有事?”   “老大,你不问我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捆妖绳绑着?”   贺宴嫌弃,“你又不是我心上人,我关心你这些干什么?”   李程:“……”   被吵醒的江沅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李程嘴甜地喊道:“嫂子好!”   江沅:“……”   上一次见,李程穿得十分违和。这一次,衣料丝滑,泛着柔光,看着是好的衣料,只是,衣摆破破烂烂,还沾了灰尘,很不雅观。   李程很委屈,自己的嫂子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   贺宴再一次撵人,“没事可以走了!”   李程推着门,不让他关上,“老大,我知道春宵苦短,但你不能从此君王不早朝啊!我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卧底生涯是有原因的,你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吗?”   “六界的参赛者,被暗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一章没写完,下一章应该能将这一案结束了== 第53章 凶手   绿梅是在天渐黑的时候回到渐红医馆的。   医馆牌匾上的“渐红”二字,在黑暗的沾染下,似是有了灵魂,宛若鬼魅,张牙舞爪,直冲绿梅而来。   绿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定下神来,“渐红”依旧如以往一般,安安静静的。   她打开医馆的大门,走了进去,也不点灯,摸黑锁好门,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在绿梅推开卧房门时候,里面一盏灯被点亮。俊秀青年的眉眼在灯烛下很是柔和,他看向绿梅,轻轻地问道:“回来了?”   那声音也很柔和,似是与进来的女子认识了许久,问话温馨又熟稔。   绿梅却惊惶不已,因为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俊秀青年坐在绿梅常坐的位置,她经常在那儿执笔书写,她有每日记载心得的习惯。此刻,俊秀青年的面前摊开着一本手札,字迹清秀,看得出是女子所书。修长手指在翻开的手札上略过,姿态好看又优雅。   绿梅脸色却变了。那本手札是她写的,除了问诊的记录和一些药物用法等,每日发生了何事,见了何人,她也会随手记上。“乱翻别人东西,不是君子所为吧?”   俊秀青年道:“我们唐门中人从不屑于做君子。绿梅姑娘,渐红,是你师父白雾提炼出来的吧?”   他手指敲了敲手札,“渐红,奇.毒,服用后,左边脸颊会在死者死后缓缓浮现出一朵妖冶红花。不过,关于提炼方法这一页,怎么不见了?”   手札中的某一页已经被撕去,只留下最边角处的一点残页。   “你想干什么?”绿梅手紧扣住门,在淂湄山庄连环毒杀案频发的此刻,提到渐红,是为了什么?   “绿梅姑娘,他在哪儿?”生怕绿梅不清楚他问的他是谁,俊秀青年摘读了手札上的几句,“他说他是我的哥哥,终于找到了我。……他问我拿了渐红……淂湄山庄的毒杀案用的毒似乎是渐红……我有些害怕。”   绿梅紧紧抿着唇。   俊秀青年也不逼问她,他隔着手帕捏起他放在桌边的一株绿色圆叶带着锯齿边的植株,“这就是渐红?”   绿梅迟疑着,点头。   “怎么提炼出来?”   绿梅只看着他。   “提炼出来的成品还有吗?”   绿梅将手从门上放下来,她问:“我给你渐红,……你能把手札还给我吗?”   俊秀青年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了敲,“可以,我还可以不追问他在哪儿。”   绿梅抬头看他,思量片刻,走进了房间,她看得出来,房间里已经被彻底翻过。她绕过俊秀青年,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拿了出来。   “渐红?”俊秀青年眼睛一亮,语气带了一丝隐隐的急切,“拿过来,给我……”   绿梅看着指尖的黑色药丸,忽然道:“你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也不会告诉你。”   昏黄的烛火下,绿梅如花般绽开一笑,她猛然将渐红塞进嘴中,快速咽了下去。   俊秀青年脸色一变,他迅速起身,捏住绿梅的脸,狠声道:“吐出来!”   绿梅微微笑,喉咙一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想到了他。他说他是她的哥哥,绿梅从没有信过。他是为了渐红,她从来都知道。但是,她没有戳穿他,因为在他的身上,她体会到了她从没有体会到的……温暖。   人人都称她神医,尊她敬她,却不爱她。绿梅没有朋友,唯一亲近的亦师亦母的白雾也不在了。   将婵儿从深山里捡回来的时候,她脸上满是疤痕,又说不记得家在哪儿了。绿梅信了,她以为她可以陪着她,待在这医馆里,为周围的百姓看看病,平淡过一生。可婵儿是骗她的,她翻开了她的手札,偷走了所有的渐红,不见了。   然后,他出现了。   他……很好。   当听说淂湄山庄出现了被渐红而死的毒杀案时,绿梅惶惶不可终日。在婵儿消失之后,绿梅又进了一次山,采摘了一些提炼渐红的草药。在她为一个女子捣制药汁敷药,等人离开后,她悚然发现,那堆草药里,混了几株提炼渐红的草药。那……   绿梅不敢想,敷在女子伤口上的草药里面有没有渐红。   可她不认识那女子,也不知那女子住在何处。   只有从草药里提炼出来的渐红才见血封喉,直接敷上的,要隔一段时间才会发作,而且左脸颊上并不会浮现红花,只在接触处才有。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来了。   绿梅告诉了他。   他告诉她不用怕,有他。   他将房间伪装了一番,带走了她。   他说,这样别人只会想她为何被人掳走,而不是畏罪潜逃了。   她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关心,她很开心。所以,她又帮了他。   俊秀青年看着绿梅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脸上带着笑,左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一朵红色的花儿,妖冶又凄艳。   门外发出一声响动,他喝道:“谁?”   一道黑影闪过,俊秀青年追了出去,可外面已经了无踪迹。   而后,渐红医馆一片火光,烧了起来。   李程跟贺宴说完六界的参赛者有被暗杀之后,贺宴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不大好,“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   “唉?”这跟他想的不一样,老大不该和他一起忧虑一会,他再顺势说出碧渺仙子出现了的事情?   贺宴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怎么做?”   “知、知道。”   “那还不去?”   “哦。”   江沅在一边围观了贺宴是如何用三言两语打发走李程的过程,这态度,算是十分不好了,也不知李程怎能忍受得住?   等李程走远了,贺宴迟疑了一瞬,还是对江沅解释道:“李程他,我若是对他语气好一些,他能跟我死缠烂打一早上。我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沅沅,饿了吧?我们去吃早饭。”   江沅问:“暗杀六界参赛者的是谁?”   贺宴冷哼一声:“除了神界、仙界,还能有谁?”   江沅惊讶,“……为什么?”   贺宴略抬头,仰望着天空,湛蓝,白云几朵,阳光轻洒,他的声音里满是讽刺,“为了什么?为了这一方天地。”   “六界,只是不知,这次除了神界和仙界,还有哪些界参与了……”   他背影挺直,如山岳般沉稳,似是背负着许多,但岿然不惧。   妖界不可说,他身上的责任应该也更大吧?江沅想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去吃早饭。”   淂湄山庄里,有人从青城派掌门人的房间里找出了半张藏宝图,被藏在一幅画的暗格里。而逍遥派的掌门人也通过各种线索,确定了青城派掌门人当天去了淂湄山庄监牢里。   青城派掌门人的一个弟子面对众人的责问,终于崩溃,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死去的七人,都知道这半张藏宝图的存在,他们准备找到另外半张藏宝图,去挖掘。   那弟子说,是赵可理发现这半张藏宝图,并献给武林盟主的。藏宝图大约在无临大师曾经隐居过的深山里,里面有无临大师的武功秘籍,惹人意动。   淡泊红尘的天慧大师也被吸引,因为无临大师出自少林。   青城派掌门人在武当掌门人被杀后,他意识到,凶手是冲着这半张藏宝图来的。七个知情者,只剩了他一个。他慌张起来,设了陷阱,抓到婵儿后,他去了监牢,问婵儿从何知道藏宝图的存在,并逼问另外半张藏宝图在哪里。但婵儿不言不语,只讽刺看他。   青城派掌门人恼怒极了,又想着灭口,就杀了她。   逍遥派掌门人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毒杀六人的凶手,因为青城派掌门人的死法与前六人一致,那时婵儿已死,何况婵儿身上没有另外半张藏宝图,她根本没有毒杀另外六人的动机,所以,凶手不可能是婵儿。   真相到底是什么?   华山派掌门人想起依旧被关着的胡入海,在被通缉下,他为什么要回淂湄山庄?为什么他一回来,放着尸体的房子便着火了?   他令人将胡入海带了出来,扒了衣服搜身,而后,搜出了另外半张藏宝图!   所以,凶手是胡入海!他回来是来找被青城派掌门人藏起来的半张藏宝图!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胡入海吼叫。   逍遥派掌门人冲过去,拎起他的衣领,喝问道:“婵儿脸上的伤疤,还有身上带着的□□,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是不是和这藏宝图有关系?”   “婵儿?婵儿是谁?”胡入海直呼冤枉,“我不认识她!凶手是赵可理,死得是易容成他的替身,不是赵可理!”   “还狡辩?”逍遥派掌门人怒不可遏。   “杀了他,为众位武林泰斗报仇!”华山派掌门人怒道。   “杀了他,为武林盟主报仇!”淂湄山庄的弟子附和。   “杀了他,为唐门门主报仇!”唐门弟子发声。   “杀了他,为武当掌门人报仇!”武当弟子立誓。   ……   一身内力凝聚于手掌,逍遥派掌门人一掌震碎了胡入海的心脉。   血从胡入海口中喷出来,他动了动唇,却再也做不出邪魅一笑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真是胡入海吗?这一案,所有线索全部给出,最后的真相,也是按照这些可能给得隐晦给得不太成功的线索来写的==   因为自己即使是网游也能玩成单机的特质,下一案,打算写一个单机探案。 第54章 后记   凶手胡入海伏诛,淂湄山庄的连环毒杀案就此告一段落。   武林大会是否继续开,还需要商量。但,武林盟主的推选提上了日程。武当、唐门等失了领头人,各自内部也需要选举。   华山派掌门人脚步沉稳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把飞刀急速而来,他旋身利落躲开。那飞刀扎进了门框上,发出“叮”一声闷响。   房间里坐着一个人,俊秀青年眉目儒雅,颇似君子端方。   华山派掌门人皱起眉头,他认出了唐门这一名青年。“你在这里干什么?”   俊秀青年淡然却笃定,“赵可理?”   华山派掌门人道:“赵可理早就被胡入海毒死了,连尸体都烧没了。”   俊秀青年勾起唇角,“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赵可理,绿梅将什么都告诉我了。”   华山派掌门人反问:“绿梅是谁?”   “装得真像。”俊秀青年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如果你真不是赵可理,为什么下意识地关上了门?你华山派掌门人,大可将我扔出去,而不是想试探我,看一看我到底知道了多少。”   华山派掌门人,不,赵可理,他直直地看着俊秀青年,问:“你想要什么?”   若是真想揭穿他的身份,大可不必私下来他房间找他对峙。早在他泼脏水给胡入海的时候,就该站出来。那种情形之下,赵可理没有把握能够瞒过去。   “这脸做得真像啊!”俊秀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研究起了他脸上的□□,“胡入海发现了死尸‘赵可理’脸上戴有□□,可惜你放火太及时,他没来得及拉下来,否则,他看到下面是华山派掌门人的脸。你,一定逃不掉。”   赵可理冷冷地看着他。   “绿梅的手艺真好,若是入我唐门,必定大放光彩,可惜已经死了。”俊秀青年摇摇头,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你倒是好狠的心,居然直接烧掉了‘亲妹妹’的尸体。”   赵可理依旧冷冷地看着他,在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条件。   俊秀青年见他不接话,低笑了一声后,肃容道:“我要渐红。”   奇毒,即便知道了炼制的草药是何,没有炼制方法,他依旧炼制不出。俊秀青年是唐门里的后起之秀,对各种药物尤其着迷。   绿梅的手札,上面关于炼制方法的那一页被撕掉,看页面痕迹,已有黄痕,不是近日才撕去。俊秀青年不觉得那页炼制方法在赵可理的手上,他只要一枚渐红,相信靠他的炼药天赋,定能完美推出来。   赵可理冷笑一声,是人就有欲望,他鄙夷地望了一眼俊秀青年,“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有渐红?”   “我不知道。”俊秀青年勾唇,“我拿到了渐红,我自然什么都不会说,我拿不到,那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哦,别想着杀我灭口,知道你是这方面能手,我已经布置了后招。我死了,你的身份也瞒不了。”俊秀青年耸耸肩,面上一派轻松,话里的威胁却不容忽视。   赵可理也想到了这点,他的面色很不好看。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包括从此活在一张□□之后。   赵可理是被逍遥派收养的一名孤儿,无依无靠。他从小努力练武,表现自己,梦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让抛弃他的父母后悔不已。但无论他多努力,因为无依无靠,总是受其他弟子的轻视和嘲笑。而掌门人的小女儿婵儿,什么都做不好,甜甜一笑,却能博得逍遥派上下的喜爱,只因为她是掌门人的女儿。   他有意识地靠近她,利用甜言蜜语哄得她团团转,并求了自己的爹与他订了婚。但随着婵儿长大,入了江湖,眼界开阔以后,越发看不上赵可理,各种嫌弃。两人之间闹了别扭,在婵儿说要与他解除婚约时,这种嫌弃到达了顶点,也彻底惹怒了赵可理。   他一掌将婵儿打落了悬崖。   而后,他回了逍遥派,假装一无所知,在余下的日子里,用憔悴的容颜和失魂落魄的行为,演了一出一往情深。   来淂湄山庄的时候,赵可理意外发现婵儿还活着,脸上落了一层厚厚疤痕。   在探听到婵儿准备毒死自己报仇的时候,赵可理竟然有些庆幸,幸好她毁了容,不然若她直接找到逍遥派掌门人,他定是逃不了一个死字。   彼时,赵可理不想一辈子都是个普通的门派弟子,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伪造了半张藏宝图,献给了武林盟主,意图获得他的青眼。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武林盟主并没有独享这个消息,而是又透漏给了武当掌门人、唐门门主,甚至是少林天慧大师,一共五人。他们要求他尽快找到另外半张藏宝图,带他们去寻找宝藏,拿到无临大师的秘笈。   这和赵可理预想的不一样。世上根本不会有另外半张藏宝图,是假的。   如果不将这件事完美解决,他相当于得罪了大半个武林,而他的人生,怕是连“生”都没有了,直接是个死人了。   赵可理讨好婵儿十多年,比她自己都了解她,他运用了一些小手段,让婵儿听到了七人的藏宝图秘密,也让婵儿误以为他推她入悬崖,也是因为藏宝图。   婵儿出离愤怒,愤怒的女子毫无逻辑可捉摸,她不仅要毒死赵可理,还要毒死另外六人。   另一边,赵可理去了渐红医馆,再一次利用自己的甜言蜜语,骗得绿梅信以为真,以为他就是她的亲哥哥。他让绿梅,给他做了一副□□。然后,花钱雇了一个亡命之徒,扮成了自己的模样,站上了擂台,与胡入海比武。   不出所料,婵儿毒死了他。   后来,武林盟主、丐帮帮主、少林、唐门、武当,一一死于她手。   直到青城派掌门人警惕起来,将欲对他下毒手的婵儿当场抓住,又将她杀死在监牢里。   淂湄山庄连环毒杀案至此,似是可以告破。   但赵可理不甘心躲躲藏藏一辈子,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所以,青城派掌门人必须得死。   赵可理找上了华山派掌门人,趁着他惊讶他死而复生怔愣的一瞬间,用入口封喉的渐红毒死了他,又将他的尸体与花钱雇来的亡命之徒的尸体对换,成了“赵可理”。在绿梅的帮助下,他成了华山派掌门人。   一派掌门这种高高在上、任何一句话都是威严命令的感觉,让赵可理深深着迷。   只要解决了淂湄山庄连环毒杀案,他赵可理从此以后就是华山派掌门人。至于回了华山以后会不会被揭穿,他暂时想不了这么多。   胡入海误打误撞怀疑上他,幸好他发现得早,趁着胡入海没有发现□□下那脸的真实模样,就一把火将所有尸体全烧了,尘归尘,土归土,顺便将一切栽赃到了胡入海的身上。   赵可理松了一口气,却没成想,绿梅却有一本手札,还惹得唐门俊秀青年的疑心。   他将身上仅剩的三枚渐红全部给了俊秀青年,他垂下眼,一抹阴霾飞快闪过。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是有人。   赵可理飞速打开门,却看见一个穿着淂湄山庄弟子服的年轻弟子正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被偷听了!他眼神一缩,飞身跟上去,准备拦下他。   那年轻弟子脚下功夫十分出挑,他一边跑一边喊:“赵可理没死!他戴了□□,伪装成了华山派掌门人!”   他声音宏亮,惹来许多人围观,他们将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到赵可理的身上。   赵可理脚下一踉跄,完了。   人群围了上来。   年轻弟子却没有停,一路跑出淂湄山庄,若是有知情人,一定能认出,这个弟子就是从青城派掌门人房间里翻出半张藏宝图的那个弟子。   等踏出淂湄山庄,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年轻弟子摇身一变,宽袍乌发,正是李程。   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很快,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的手机同一时间响起。   “六界神探大赛:凶手已经缉拿归案,答案第一人已有归属。各位亲爱的参赛者们,请于三个小时内提交您的答案。三个小时后,我们全员退出案件发生世界。再次提醒,请抓紧时间提交答案,过时不候!祝您生活愉快!”   李程自言自语道:“答案第一人就是我,而且没有并列呢,真是不好意思了!”   江沅正睡着午觉,看到这一条信息还有些懵。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魔界赤离:“唉,结束了?这么快?怎么回事?有没有谁出来科普一下?”   鬼界辰天:“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凶手是谁?”   魔界赤离:“假如你问我最近桃子的价格是多少以及走势如何,我可以交给你一篇三千字论文,但是凶手是谁,对不起,我不知道。”   魔界许是:“高考作文都写不好的魔,求你不要侮辱论文了。还三千字,快去看天上,牛在飞!”   ……   江沅脑子里的睡意还在,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一案的内容编辑,然后发送过去,发送,没发送出去。界面一片灰色,然后,她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六界神探大赛:人界江沅,您在案件发生世界已死亡,无法提交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假期愉快!明天,您的欲雪小可爱即将上线~ 第55章 风起   天色阴沉沉的厉害,似是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车轱辘划过青石板的街道,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嘴角挂着和善又慈祥的笑。   “吁”,他将马车平稳地停在一处宅院前,他腿脚利索地跳下车,还没等他转过身,马车车帘就被人从里面掀开,跳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穿着粉色的春衫,扎着两个包子头,系着两条红绸带装饰,更显得她活泼可爱。   “哎哟,小祖宗嘞,你慢着点。”老人无奈地喊道。   小姑娘握着手中自己用柳条编织的花环,上面还插了好几朵她认为好看的野花。大大的眼睛笑眯起来,圆圆的脸颊鼓鼓的,让人十分想捏一捏。她声音脆生生地道:“我想去找我娘,让她看看我编的花环好不好看。这个花环,是欲雪自己编的哦,都没要别人帮忙呢!”   老人笑着,任她先一步跑上台阶。   他不慌不忙地牵起马车,小丫头打不开大门,一定在门口等着他呢。   可等他抬起头,却看见宅院往常关着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小姑娘欢喜的喊叫声:“娘,欲雪回来啦!”   欲雪兴冲冲地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平日里忙碌的丫鬟佣人们,一个也不在。整个宅院空落落的,她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前院没有,后院没有,花园里也没有。   娘不在,家里人不在。   他们去了哪儿呢?   欲雪手扶住门框,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疑惑,咦,他们人呢?   马突然不动了,任老人如何拉扯,都在原地,甚至后退了几步。老人脾气上来,骂了几句:“你这马还欺负起我来了?我若再年轻几岁,一脚就能将你踹飞。还和我闹脾气?上好的草料还想不想吃了?”   马蹄烦躁地在青石板路上踢踏作响,老人一时也无可奈何。这马平时温顺极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欲雪没有找到人,她又跑回到大门口,吃力地打开一扇厚重的铜门。   开门的声音惊动到了老人,他回头看向欲雪,只视线余光刚扫进宅院内,眼神猛地一缩。   “我娘他们人呢?家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欲雪眨巴起黑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几缕发丝被风吹乱,戳到眼睛,有些痒。欲雪用摸过门框的小手,将发丝别到了耳朵后面。   她的小手肉乎乎的,是小孩子特有的柔软。   但在老人的眼中,她满手鲜血,手掌拂过脸颊后,鲜红的血自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白皙的脸,鲜红的血,在背后宅院尸山血海的衬托下,她仿若鬼魅,从地狱而来。   老人骇然失声,他手指着欲雪,一张脸上是恐惧到极点的神情。   欲雪无辜歪头,“明叔,你怎么了?”   被叫明叔的老人,嘴里“嗬嗬”说不出来话,突然,他转身踉跄跑走了。   欲雪不明所以,她抱着自己的花环,眨巴着大眼睛,闷闷不乐地走到了她娘的房门外,坐在了台阶上。   娘不在房间里呢,她就这里等等吧。   欲雪等啊等啊,天黑了,天亮了。天黑又天亮。寒来又暑往,欲雪一直坐在台阶上等着。   画面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欲雪一人孤寂地坐在台阶上。她穿着一件领口、袖口都镶了一圈白色毛毛的棉袄,莹白可爱的脸依旧圆鼓鼓的,带着婴儿肥。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睛里,却多了一抹孤寂和落寞。   天色阴沉,寒风呼啸,她肉嘟嘟的脸颊被寒风吹得红通通的。欲雪抬起头看天,是要下雪了吗?   她的眼神亮了起来,她叫欲雪,最喜欢下雪呢。   晚来天欲雪,形单人何在? 第56章 做饭   依旧是妖界的广场。   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们抬头望一望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满庭落寞里,欲雪晶亮的眼睛抬头看着天空,可爱又可怜,令人不自觉地静默。   “诸位好,时间飞逝,六界神探大赛已经进到第五案。相信各位对单人探案模式早有耳闻,也心向往之,我们妖界向来是思诸位所想,应诸位所求,今天,第五案便是单人探案模式。不要太感谢我们妖界,也不要太激动。好了,诸位,请准备好,马上前往案件发生世界!”   如第一次一般,李程举了个话筒,宽袍乌发,仪态翩翩。   纵然是妖界九大妖王之首,震慑力非常人能比,但他话音刚落,便收获了一片的“卧槽”惊叹声。   “劳资拒绝单人探案模式!会疯的,除非妖界答应给手机里放几部小说!”   “单人探案模式会死人的,不仅要小说,还要抗抑郁的药,我这么矜贵,岂能受到精神上的重创?”   “同意,再给下载点游戏!网游我不奢望了,单机游戏也可以。”   “对对对,小说游戏不能少!不然,我要以死相逼啊!”   “卧槽,劳资不要去单人探案模式,我要退赛!”   ……   李程保持着微笑,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刚刚我说过,我们妖界向来是思诸位所想,应诸位所求,小说、游戏都会有,一定不会让你感到寂寞的。诸位放心,即便是单人探案模式,我们妖界一定会做到让你感觉到温暖,感觉到你不是一个人。”   “妖界这么好说话?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有人惊疑。   李程笑而不语,他望向广场上的电子屏幕,看着欲雪粉嫩又肉嘟嘟的脸,对参赛者道:“祝诸位好运!”   探案大赛再一次开启。   原本熙攘的参赛者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广场空旷下来。李程一甩衣袖,离开广场,在巨大又华丽的宫殿里穿行,最后走进最中央的宫殿里。   贺宴姿势随意地斜倚在王座之上,一身凛冽气息,令人不敢直视。他垂着头,眼神淡漠。   “老大,我查过了,参赛者少了十七名,如果没有意外,这便是死亡人数。”李程也收起了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担忧。   “十七?他们这次胆子倒是大。”贺宴道:“哪几界?”   长期的默契,即便贺宴不明说,李程也知道,他问的是死得十七名参赛者都来自于哪一界,“人界、魔界、鬼界,还有……仙界。”   除了妖界和神界。   “我怀疑,他们不动我们妖界,有可能是想着,最后将脏水望我们身上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李程皱起了眉,“可是我不明白,仙界碧渺仙子既然已经重新为神界效力,为何他们又要杀仙界的仙呢?”   “并不是所有仙界的仙都想做神界的狗。”贺宴嗤笑一声,“仙界一向自诩清高,怎能甘愿一直被神界踩在脚底下?拼法力,神界并不一定能拼过仙界。”   但神界中神,皆是生而为神,仙界的仙,后天飞升,在出身上,神们高了仙们一头,让仙们输在了起跑线上。   凡是能成仙的,皆不是普通人物。神界和妖界的对峙,他们大多选择明哲保身,隔岸观火。但神界杀了仙界的仙,那便不一样了。   只不过,若是这脏水被神界泼到妖界身上,那……   想明白这一切,李程着急起来,“老大,我……”   贺宴摆摆手,“你继续主持六界神探大赛,务必保证赛事进程。此次是单人探案模式,他们动不了手。”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我,去仙界走一趟。”   在李程话音落下后,江沅再睁开眼,便是身处一处宅院内。从建筑的眼熟形状来看,她现在应该是在姜府,欲雪的家。   入眼便是一片灰蒙蒙的色彩,这片天地似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绿得树是灰色的,房子是灰色的,小桥流水是灰色的,到处都是灰色的,极端压抑。只有欲雪,是鲜活灵动的。包子头上的红色绸带鲜艳,随着欲雪头的动作,在风中飘扬。   江沅不适地皱眉,她打量了一圈,将目光放在了欲雪身上。   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天真懵懂的脸上满是好奇,特别萌,“阿姨,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家啊?”   阿姨,致命一击。   江沅:“……”   欲雪忽而一笑,眉眼弯弯,“不管了,你出现在我家,就一定不能再走了哦!”   “娘不见了,外公、外婆不见了,阿花、阿末也不见了。阿姨,你不能再不见了啦!”   欲雪的神色落寞下来,她黑葡萄似的的眼升了水汽,她却忍住没有掉落。   这么可爱的六七岁的小姑娘露出这幅可怜模样,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庭院空落落的,空气很静。在一片阴暗凝涩的灰色之下,江沅却不敢轻易靠近欲雪。   欲雪从台阶上站起来,抱着自己用柳条编织、野花点缀的花环向江沅走来。   江沅顿在原地,脊梁不自觉挺直。   “阿姨……”欲雪伸手欲拉住江沅,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打开了她的手。   贺宴一把拉开江沅,将她抱在了怀里。   欲雪先是疑惑,后又眼神一亮,“大哥哥,你也觉得我家很漂亮,很好,所以才来我家做客的吗?”   江沅:“……”   她妙龄少女,却被叫做阿姨;他千年老妖,却被叫做哥哥。天理何在?   “沅沅,我有事要去做,不能陪着你。”贺宴理了理江沅额边碎发,“你是想继续探案,还是回去?”   江沅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道:“探案吧。”   “我就知道。”贺宴眼中隐有笑意,他也不勉强江沅,“那你一切小心。”   江沅的手机,从一开始就和别的参赛者不一样。它连接的是妖界,不管是看小说、电视剧,或者是打游戏,全部都可以。这也是江沅即便是在没有网络的案件发生世界,也可以轻松打发时间的原因。   所以,贺宴并不担心她会无聊。   不过,眼前这种灰色,看得时间长了,着实影响心情。贺宴大手一挥,庭院里的灰色像是有了生命,瞬间收拢,庭院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树绿了,花红了,世界变得正常起来。   “哇哦!”欲雪拍起肉肉的小手掌,“哥哥,你好棒棒啊!”   贺宴贴在江沅耳边道:“记住,别碰她。”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欲雪。   不等江沅发问,贺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不满足地将唇下移,贴上了另一双柔软的唇。   “我走了……”   怀抱空了。   欲雪捂住脸,将眼睛从张开的手指间露出来,她脸蛋红扑扑的,冲江沅笑道:“阿姨,羞羞哦!”   江沅瞬间有一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有些罪恶。   “噗嗤!”欲雪歪歪头,主动道,“阿姨,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家吧!”   “好。”   她伸手想牵住江沅,江沅却缩回了手。   欲雪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没再强求,两只手捧起了自己从不离身的花环。   江沅心中的罪恶感更深,但贺宴绝不会无的放矢。   何况,不管欲雪多可爱,多萌,她都不是正常的小孩子。   电子屏幕里闪现过去了许多年,但欲雪永远是六七岁的模样。她,恐怕已经不能算作人了吧。   布了一层灰色的宅院,更不像是真实存在。但江沅也算是明白,为何在听说是单人探案模式的时候,会有参赛者说会得抑郁症了。首先,看惯了彩色世界的眼睛不适应,心理上不适应,其次,将庭院逛了一圈,除了欲雪,江沅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欲雪脆生生的声音听在耳中很是享受,她走过一处,便介绍一处,“这是我娘住的地方,不可以进去哦。这是我外婆外公住的地方,不可以进去哦。”   “这是我住的地方,我不邀请你的话,阿姨,你不能进去哦。”   “这是……你不能进去哦。”   ……   江沅推门试了试,全部都推不开。   欲雪纯真的笑脸里带了一丝狡黠,“阿姨,我说了,你不可以进去的哦,也出不去的哦。”   这是欲雪第二次强调江沅离不开姜府,这座宅院。   “为什么?”江沅问,因为是面对软萌的欲雪,她清冷的声音也不自觉柔了下来。   欲雪摇摇头,“反正,就是出不去哦。”   江沅又问:“你说了这么多我不能进去的地方,那我能进去哪里?”   欲雪想了想,“有一个地方,阿姨是可以进去的。跟我来。”   姜府很大,回廊,各处宅院,还有一个大的花园。欲雪绕了好几个地方,穿过好几条回廊,将江沅带到了地方,“阿姨,这里,你是可以进去的哦。”   她笑眯眯的,显得很是开心。   江沅跟着欲雪走了进去,肉类、蔬菜,面粉、大米,以及各种炉子、厨灶和碗碟,竟然是厨房。   欲雪摸了摸肚子,它正“咕噜咕噜”在叫,“阿姨,我饿了,你能做饭给我吃吗?” 第57章 故事   对于姜府和欲雪,江沅总有一种时间上的错觉。   不该是这样。   厨房里的各色蔬菜看着都很新鲜,像是采摘没有多久的样子。   留下来探案是江沅自己选的,虽然还弄不明白李程口中所谓的单人探案模式。但打过游戏,下过副本的江沅推测,若是将整个姜府当做一个副本来看,欲雪便是这副本里的NPC。   若是想通关副本,那就应该按照NPC的要求来做。   何况,欲雪眨巴着眼睛恳求她做饭的萌萌哒模样,江沅内心也拒绝不了。   江沅做饭的水平不高,但满足基本温饱还是可以的。她揉了面团,擀面,切成面条,又洗了个西红柿,切了些肉丝,准备给欲雪下西红柿肉丝面。   她将本就干干净净的锅又洗了一遍,花了点时间引火。锅热放油,将肉丝先炒,放西红柿炒出汁,加水烧开,下面条。等面条熟了的时候,她又将事先打好的鸡蛋浇在上面。   这一切动作江沅做得并不算熟练,但有条不紊。   “好香啊!”欲雪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小鼻子嗅着空气里的香味,一耸一耸的,特别可爱。   “去洗手,准备吃面条。”江沅将面条捞到碗里的时候,对欲雪道。   “嗯。”欲雪欢快地去洗手。在江沅下面条的时候,她在灶边帮忙添了柴禾。   “真好吃!”欲雪坐在厨房的桌子边,迫不及待地挑了一筷子面条,吹了吹,咬入嘴中。   江沅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欲雪停下筷子,歪了歪头,“阿姨,你不吃吗?”   江沅只盛了一碗面条,也只拿了一双筷子。全部都给了她。   “我不饿,你快吃吧。”   江沅拿出了手机,妖界发送了一条信息,专门详解关于单人探案模式的。   所谓单人探案模式,意味着在这一案中,参赛者各自为战,与网游里的单人副本一致。除了涉及到案件的原世界人物,江沅不会遇到任何一个参赛者。其他的参赛者和江沅一样,在同一个副本之中,他们所处的环境、遇上的事情,也全部都一模一样。但是,他们彼此永远都不可能碰见。空间是独立的。   就像这一案中,每一个参赛者都是身在姜府,他们也都会遇上一个叫欲雪的六七岁小姑娘。   参赛者们需要去寻找线索,解开姜府的秘密,——明叔眼中想尸山血海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背后原因是何,凶手是谁。灰色,代表背后的秘密未被探知。地方不能进入,表示参赛者未寻找到关键线索。   一旦参赛者触摸到案件相关物品,那物品所代表的地方便会褪去灰色,恢复本色,也会对参赛者开放。   至于厨房,江沅猜测是为了不饿死参赛者,也可能是因为欲雪会带领参赛者来到这个地方,而这里,将会发现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   贺宴利用妖界大佬的身份走了后门,到了江沅所处的姜府,又为照顾江沅心理,给了她特殊待遇,将姜府的灰色全部揭开,恢复本来模样。   他这一举动,有利有弊。好处便是江沅不感觉到压抑,心情好,坏处便是江沅没办法判断自己是否找到涉案物品,也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哪些地方她可以进入了。   但是,江沅还是觉得没有灰色的好,不然这偌大的宅院里,只有她和一个不清楚身份的陌生小孩子,她会害怕的。   坏处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江沅觉得,她每天四处转转,去推一推各扇门,去一一试探,就可以解决了。   江沅看完关于单人探案模式的解说之后,便打开了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群里热闹极了。任谁身边没人说话聊天,就只能靠手机倾诉了。   鬼界辰天:“我有点恐慌!”   魔界离浼:“我也有点恐慌!”   鬼界任可:“是啊,李程这次太好说话了。手机里密密麻麻地排列了好几百部小说,够我看到天荒地老了!”   妖界守须:“游戏也有啊,虽然是最简单的俄罗斯方块,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无聊的时候,还是可以分分钟玩个,玩许久吧。”   魔界赤离:“小说有了,游戏也有了。这不是我们享受正常的福利待遇吗?都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些休闲娱乐呢?恐慌?你们是不是被李程他们压迫成自然,都变成习惯了,还恐慌?抖m吗?”   魔界赤离:“反正我不愁了,看小说,打游戏,逗逗小欲雪,坐等聪明人破解案件,岂不是美滋滋?”   魔界赤离:“我上一案提交了关于如何在案件发生世界卖桃子的经验,这一案怕是要提交如何让自己的坐牢生涯不寂寞的经验了。”   鬼界辰天:“不是,我恐慌的不是这个。”   鬼界无安:“那你恐慌的是什么?”   鬼界辰天:“我怕鬼……大哭.jpg”   鬼界无安:“你说什么?风太大,我莫不是听错了?”   鬼界辰天:“那个欲雪从视频上看应该是活了很多年了吧?可看她的样子还是六七岁啊,难道不是死了很多年了?我害怕啊!”   魔界赤离:“一只怕鬼的鬼,失敬失敬!”   妖界胡然:“……”   人界凌子奇:“我刚刚跟着欲雪去厨房看了看,柴米油盐各色齐全,蔬菜、肉类看着也很新鲜。但在一片灰蒙蒙的阴霾下,面对着欲雪萌萌哒的脸,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   魔界离浼:“我没有酒,爱讲不讲。”   鬼界无魂:“我有一种预感,你的故事肯定又是耸人听闻的。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但是此刻在一片灰色之中,我觉得我不适合听恐怖故事。”   鬼界辰天:“那我……先匿了。”   魔界赤离:“快说,瓜子板凳已经准备好了。”   人界凌子奇:“欲雪让我给她做饭吃,我掏了米,放在锅里加了水,洗了两根香肠在上面。此刻,欲雪蹲坐在灶前,欢喜地盯着柴禾燃烧的火焰。而我,依靠在门边,站在她不远处,在一片静谧的岁月静好中,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故事。”   魔界赤离:“……别装十三,要讲赶紧讲。”   人界凌子奇:“听故事,要有点耐心好不好?我好歹酝酿一下气氛啊。”   人界凌子奇:“我大致记得是这样:古时候,有个书生,上京赶考,半路忽然遇上了大雨,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他居然看见了一座亮着灯的宅院。书生喜不自胜,敲门请求借宿。宅院主人乐善好施,让书生进了门,看他衣衫尽湿,赶忙让婢女拿了衣服让他换上。”   魔界离浼:“提到书生,我就想到了狐狸精。可能我太崇拜蒲松龄,最爱他的《聊斋志异》了。”   人界凌子奇:“那书生换了衣服出来,看起来眉清目秀,气质儒雅,倒颇讨宅院主人喜欢。宅院主人知道他还未来得及吃饭,便令丫鬟煮了一碗面端上来给书生吃。那面,闻起来异常得香气扑鼻。书生本来就饥肠辘辘,道谢过后,便狼吞虎咽起来。宅院主人与书生闲聊过后,对他越发满意,言说自己家有一女,意欲许配给书生。”   人界凌子奇:“宅院主人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将自己的女儿叫了过来。那小姐长得是一个倾国倾城,书生看后眼神都移不开了。宅院主人拍手叫好,立马让二人入了洞房。书生一时色迷心窍,居然没有反对。”   魔界离浼:“不用怀疑了,一定是遇上狐狸精了。是不是书生被吸干精血了?”   人界凌子奇:“别打岔,听我说完。”   人界凌子奇:“睡到半夜,书生被一道士叫醒,他懵然睁眼,睡前怀里抱着的美人已然不见,他正睡在土堆上。离他不远处,躺着几具狐狸的尸体。在道士的解释下,书生才知道他是遇到狐狸精了。人是狐狸精,宅院也是它们幻化出来的。当道士得知书生吃了狐狸精给的食物后,脸色大变。他将书生倒吊在大树上,让他将吃下去的面条全部吐了出来。大家猜一猜,书生吐出来的是什么?”   魔界赤离:“嚼碎了的面条?”   人界凌子奇:“是蚯蚓!卧槽,大家想一想蚯蚓是什么样的?那些面条竟然是狐狸精用蚯蚓幻化出来的。太恶心了!”   人界凌子奇:“我后来还看了一个类似的故事,那里讲得是用厕所里的蛆幻化成米饭,骗人吃下去。我在想,这里厨房里摆放的这些食物是不是可能也是一些恶心的东西幻化出来的?”   妖界守须:“卧槽,别说了,刚吃完三大碗米饭的我先去吐一吐!”   鬼界任可:“卧槽,你这样一说,我们饿了还敢吃饭?”   魔界离浼:“卧槽,我就猜到你一开口没有好话。再也不听你讲得故事了!”   江沅看完凌子奇的故事,喉间一股翻涌,恶心极了。她抬头,欲雪吃面条吃得正香。   蚯蚓、面条。   她慌忙低头,欲雪却放下筷子,轻轻地走到她身边,仰起头,脸上一派天真,“阿姨,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江沅一愣,她举着手机,“你看得到?”   欲雪点头,“它的颜色很漂亮呢。”   江沅皱眉,以往的案件发生世界里的人是看不见手机的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凌子奇讲得故事不是原创,我记得我看过这么一个故事,内容记不清,但是面条是蚯蚓变得记得很清楚。看书太杂,我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第58章 天黑   江沅默默地收起手机,“我也觉得它的颜色很漂亮。”   欲雪眨了眨眼,歪着头,一手握住她的花环,冲着她笑。无邪的脸上,满是天真。   “你吃饱了?”江沅问她。   “嗯。”欲雪重重点头,“很好吃呢,明天可以再煮给我吃吗?”   江沅无法拒绝一个用渴求的眼神紧盯住她的萌娃,“……可以。”   但,面条=蚯蚓,江沅咳了一声,将这两个魔性词赶出脑海。她指着欲雪手中的花环,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一直拿着那个花环?”   欲雪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扁嘴,想哭,但是忍住了,可眼中弥漫了一层水雾,“这个花环是我亲手编的,都没要别人帮忙,很棒了。我想把它送给我娘的。娘一直不开心,欲雪想让娘多笑一笑。我娘,笑起来很好看的。”   “那……你娘呢?”江沅试探着问。   “我娘,我不知道我娘去哪了。”欲雪一直闪亮的眼睛黯淡下来,她手指抠着花环,“我记得是清明前一天,明叔带我出门去玩。明叔给我摘了柳条,我编了花环,还摘了很漂亮的小花。我们玩得很高兴,但是回家以后,我娘不见了,家里人不见了,明叔,后来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欲雪已经泫然欲泣,江沅也不好再问。   欲雪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对江沅道:“阿姨,天黑了呢,欲雪要睡觉了。”   天黑?江沅抬头从厨房的窗子望出去,原本高照的艳阳不知何时隐去,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不过瞬间,厨房也被黑暗包围。江沅忍住吃惊,她照着印象,摸索着点亮了蜡烛,而在昏黄的烛光中,欲雪已经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厨房。   “欲雪?”江沅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欲雪仿若没有听见,娇小的背影很快融入了黑暗中。   江沅走到门口,浓厚的黑暗如墨,裹住的姜府,毫无声响,无端令人生惧。江沅放弃了出门去寻找欲雪的打算,关上了厨房的门,又用门栓栓住。   厨房的角落里堆着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江沅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用被子铺了一个地铺,她合衣躺了上去。   手机上显示是晚上八点十分。而在欲雪夸她手机颜色好看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下午三点。   江沅在心里默默计算,她与欲雪的对话时间最长不超过十分钟,就在那十分钟后,欲雪说天黑了,而天,真的黑了。   五个小时就这么无端被抹去。   这不对劲。   但江沅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她发信息给凌子奇,“你刚在群里说得都是真的?”   面条是蚯蚓变的,米饭是厕所的蛆幻化的,都是真的?   凌子奇几乎秒回,“我胡扯的,但我觉得,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又来一条,“但是我查看过了,除了这厨房里的东西,姜府里没有任何能吃的,我们身上也没有。所以,妖界如果不打算把我们饿死的话,我认为,面条还是面条,大米还是大米。”   江沅问他:“你饿吗?”   凌子奇不明所以,“啊?还好,不算饿吧。”   江沅回他,“我不饿。”   她吃饭不多,但是每顿饭中间一定会吃些零食,不然会饿。但是,到现在为止,她一点都不饿。   凌子奇:“!我好像也是不饿!你等等,我去群里问问。”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人界凌子奇:“@妖界守须 吃完三大碗米饭后你什么感觉?”   鬼界任可:“大兄弟,你说吃了三大碗的蛆是什么感觉?”   妖界守须:“滚开,你才吃蛆!@人界凌子奇刚吐完,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人界凌子奇:“你们感觉到饿吗?”   魔界赤离:“虽然我重口味,但是我不吃蛆也不吃蚯蚓。所以,最近三天我都不会感到饿了。”   鬼界无安:“+1!”   人界凌子奇:“……”   魔界离浼:“哎,你们那天黑了吗?欲雪说天黑了,然后天立刻就黑了,有点邪门啊。”   江沅知是问不出什么,她跟凌子奇说道:“如果不饿,尽量不要吃这里的东西。我有一种预感,在这一案里,我们不吃东西也饿不死,还有,不要碰欲雪。”   凌子奇:“是不是金大腿没有给你准备吃的,所以你才有这种预感?”   凌子奇:“还有,我已经碰过欲雪了,我捏了她肉嘟嘟的脸,太可爱了,完全忍不住!”   江沅:“……”   江沅:“然后呢?”   凌子奇:“然后我被她一拳打趴地下……打完之后,她立刻忘记了这件事,眨巴着大眼睛问我,大哥哥,你怎么趴地上去了?是看蚂蚁搬家吗?”   江沅:“……”   等两人聊完,再看讨论群里,已经聊起了晚上如何睡的问题。   鬼界任可:“我试过了,除了厨房,其他地方目前都是灰色,我们进不去,所以我们只能睡厨房了。”   魔界离浼:“哇哦,睡厨房,岂不是太浪漫了!”   魔界赤离:“楼上的是不是有病?睡厨房浪漫在哪里?”   魔界离浼:“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吗?”   魔界赤离:“废话!”   魔界离浼:“哎,真为魔界丢脸,连灰姑娘的故事都没有听过。我们魔界的教育啊,堪忧堪忧!”   魔界赤离:“……我说的废话意思是,我看过。”   鬼界辰天:“哈哈哈,最喜欢看魔界的魔们聊天了。”   魔界赤离\\离浼:“我们还最喜欢给怕鬼的鬼将故事呢,要不要听?”   鬼界辰天:“欺负鬼怕鬼……哭唧唧.jpg”   魔界离浼:“继续给我魔界同胞解释,既然你看过灰姑娘,就应该知道灰姑娘睡厨房,所以我们睡厨房便和灰姑娘同等了,你睡在厨房,你便是灰赤离,辛德瑞拉·赤离,是不是很浪漫?”   哎呀,一下多了这么多灰姑娘,想想就兴奋。   魔界离浼:“我是不是很博学?不要保留地夸奖我吧!”   魔界赤离:“……智障!”   妖界守须:“有点冷,夜里会更冷,但没被子盖,灰姑娘也会被冻死吧?你们说我在锅里添点水,然后点燃柴火慢慢烧,我蹲在锅里睡觉,会不会暖和一点?”   人界凌子奇:“我觉得你会熟的。”   妖界守须:“……”   妖界守须:“那怎么办?难道被冻死?”   人界凌子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你就知道了。”   妖界守须:“谢了,还是让我冻死吧。”   魔界离浼:“谢了,还是让我冻死吧。”   ……   江沅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窥屏至此,她心虚地给凌子奇又发了一条信息:“厨房里没有被子吗?”   凌子奇立刻懂了言下之意,“毕竟金大腿没答应让我做他女朋友,所以我的厨房里没有被子。”   江沅:“……那你怎么办?”   凌子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沅:“哦,我困了,睡觉了,晚安。”   凌子奇:“……”   但江沅并没有睡,她还不困。无聊的她,忽然想去看一看贺宴的朋友圈。她翻了翻,一片空白。   她被贺宴屏蔽了?江沅皱眉。   手机马上震动了一下,江沅打开,是贺宴给她发了消息,“在翻我朋友圈?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因为我不会发。微笑.jpg”   江沅:“……”   贺宴:“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吗?知道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吗?知道鸟儿为什么最爱叽叽喳喳吗?因为我爱你啊!”   贺宴:“水向东流,我向你流;花儿开放,我对你开放;白云被蓝天揽在怀里,你被我放在心里。”   贺宴:“你是天边的霞,绚烂多彩;我是地上的泥,平凡无比。可在你爱上我的瞬间,我便成了息壤,金贵无比。”   贺宴这是吃错药了?江沅想到一个可能,便问:“贺小七?”   “夫人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但是王嘱咐我每天给你发六条情话,现在还差三条,容我再想想!”   贺宴没带手机在身边?江沅有一瞬间后悔,没有问贺宴他要去干什么。但也仅一瞬间,贺宴的身份,做不到对她毫无保留,若是太强求,对他和她都不好。   江沅问:“你黑他不会发朋友圈,这样好吗?”   贺小七:“嘿嘿,王是不会发朋友圈啊,他嫌弃发朋友圈没意思,所以从来都不发,不会发,没毛病。”   无端地,一丝困意侵袭,江沅手一松,手机掉落在耳旁,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昏黄的烛火,闪闪烁烁,继而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从黑暗处行来,厨房的门栓自然脱落,门被打开。一双白皙的小手捡起了江沅耳边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凌子奇又想到了什么故事? 第59章 又黑   第二日,辛德瑞拉·江沅在厨房的地铺里醒来,被窝里暖暖的,让人很有再赖会儿床的感觉。   江沅打了个哈欠,有些想不起来昨晚她是如何睡过去的。   手机里还有贺小七用贺宴的手机发来的两条未读信息。   “贺宴:夫人,太为难我一个老头子了,我不知道剩下的三条甜言蜜语怎么发了。”   “贺宴:但我也不能完不成王的任务。夫人,下面的话是王说个: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三句,任务完成!夫人,晚安!”   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阿姨,你起来了吗?欲雪饿啦。”   江沅一跃而起,快速地整理好床铺,应声道:“稍等。”   等她打开门,欲雪从她身边窜进厨房,小鼻子嗅了嗅,没嗅到食物的香味,又扒着锅看了一圈,失望地嘟嘴:“阿姨,好吃的呢?”   江沅一脸疑惑,她刚起床,哪里来得时间给她做好吃的?梦里吗?   “你刚刚说烧等,难道不是烧着饭让我等等?”   江沅解释:“稍等,不是烧饭的烧,是让你等一下的意思。”   欲雪道:“阿姨,那你下次就直接跟我说等一下吧,我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很多东西都不懂。”   江沅:“……好。”   在欲雪的催促下,江沅匆匆洗漱一番便开始给她做早饭。   这里的厨房不比现代,江沅尽量从简。她用水拌了点面粉,用筷子能够搅动的程度。切西红柿入锅炒出汁,加水煮开,然后用筷子一小块一小块地拨拌好的面。煮熟以后,将打好的鸡蛋放入,洒葱花,盛在素白的瓷碗中。一碗热腾腾的面疙瘩便新鲜出炉了。   “好香!”欲雪也不怕烫,吹了吹,便放入口中。   江沅洗了洗手,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会。”   “嗯嗯。”欲雪忙着吃面疙瘩,头也不抬。   于是,江沅便将姜府跑了一圈,遇到院子便进,遇到门便推。但是,没有一扇门能够推开。   她还没有找到关键线索。   凌子奇给她发消息:“你猜得可能是真的,我一点都不饿。”   江沅回:“我也是,没有饥饿感。”   凌子奇:“学姐,我很严肃地问你,你跟张道长真的没什么吗?”   江沅问:“提他干什么?”   凌子奇:“他给我发信息了,让我告诉你,姜府的东西不要吃。另外,早上给欲雪做面疙瘩吃,能够得到她外婆的线索。”   凌子奇:“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你发?你把他拉黑了?”   江沅想了想,好像是。“对。我刚给欲雪做完面疙瘩,她在厨房吃,我出来了。”   凌子奇:“你俩,这么心有灵犀,真的没有什么?”   江沅:“你可以去群里问一问,今天早上做面疙瘩的人有多少。”   凌子奇依言,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发问:“欲雪小可爱又要吃早饭啦,亲们有什么好建议没?做什么给她吃啊?”   魔界离浼:“面疙瘩。简单。”   鬼界辰天:“面疙瘩。方便。”   妖界守须:“面疙瘩。好吃。”   ……   好吧,大家都很心有灵犀。   凌子奇问江沅:“学姐,虚心求教,面疙瘩怎么做?”   与此同时,魔王焉徐也给江沅发了一条信息:“你会做面疙瘩吗?”   江沅将发给凌子奇的做法,又复制粘贴了一份给焉徐。   焉徐回:“谢谢。”   焉徐又回:“但无功不受禄,我是个有原则的魔。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贺宴曾经很喜欢一个女仙,能将心掏给她的那种。所以,贺宴真不是良人。而我,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着。”   江沅:“哦。”   焉徐气恼:“就这一个字,你不追问我那个女仙是谁?还有,贺宴现在不和你在一起吧?你怎么不问我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去找那个女仙了?”   江沅全程淡定:“你现在……还是女子的样貌?”   被戳到了痛处,焉徐再没有给她回一个字。   江沅收回了手机,走回了厨房。   欲雪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面疙瘩,她大大的眼睛望着江沅,里面有星星在闪烁一样,极亮,“很好吃哦,阿姨。”   “你喜欢就好。”江沅收拾起碗筷,她斟酌着该如何自然地提起欲雪的外婆,就听欲雪语气幽幽地说道:“阿姨,你知道吗?我外婆做得面疙瘩也很好吃哦。”   江沅回头看她。   “我小的时候,每次不想吃饭,外婆都会亲自来厨房给我做一碗面疙瘩吃。我外公说,这叫,嗯,这叫洗手作羹汤,对,但是我不明白,外婆平时都不洗手的吗?”欲雪可爱地歪头,“我娘也跟着外婆学会了做面疙瘩,听我外公说,当年我爹就是吃了我娘做的面疙瘩,才爱上我娘的。”   六岁的小孩,回忆自己的小时候。江沅忍不住想笑。   欲雪带领江沅参观姜府的时候,对她指过外公外婆住的地方,指过她娘住的地方,也指过她住的地方,但是没有她爹。此时,是欲雪第一次提起她的爹。   “你……爹呢?”江沅问。   欲雪茫然,她握紧手中的花环,那花环柳条青翠,野花鲜艳,“我爹呢?我不记得了,他也不见了。我去找我爹。”   江沅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谁知,欲雪却拒绝了。她眨了眨眼,直直地盯住江沅,“不,阿姨,天黑了,你该睡觉了。”   天黑?   江沅猛然抬头望向外面,外面果然漆黑一片。她的心跳了跳,太诡异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晚上八点。可她刚起床没多久,那时候手机上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   欲雪离开了厨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叮嘱江沅,“阿姨,外面不安全,千万不要乱走哦。”她冲着江沅甜甜一笑。可那笑里,江沅全看出了一抹邪气。   在六岁小姑娘的脸上,明明只有天真和懵懂。   厨房的门大敞着,外面无边的黑暗,仿佛海浪一般,汹涌着,要闯入屋内。   江沅站在门边看了一会,还是选择关上了厨房的门,用门栓栓住。   有怕鬼的鬼,自然也有怕黑的人。江沅总觉得无边的黑暗里藏着未知才最恐怖,而她,不喜欢黑暗。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炸开了锅。   妖界橡木:“怎么回事?天怎么又黑了?”   鬼界辰天:“妈妈,有鬼啊,我要回家!”   仙界秀盈:“大家,吃饭了吗?”   魔界许是:“天黑得不正常,没有月光,姜府里的黑也不正常。”   妖界胡然:“嗯,大家困吗?我怎么又想睡了?”   ……   江沅坐在凳子上,居然打起了盹,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她太困了,困得无法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困。她凭着本能将刚收起来的被子铺好,躺了进去。   玫瑰金的手机放在一边,屏幕亮了亮。   凌子奇:“学姐,刚醒又困,我是要变成猪了吗?”   江沅已经睡着了,微微的呼吸起伏。   厨房的门栓又一次自己打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窸窣的脚步声,一点点地靠近江沅。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拿起了江沅随手搁置在地上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贺宴便会出现== 第60章 少妇   在那小手拿起手机的瞬间,她的手腕被人按住了。   江沅睁开眼,里面依旧是浓浓的困意,但她用顽强的毅力迫使自己清醒。   是小孩子肉嘟嘟手的触感,姜府里只有她和欲雪。那这只小手的主人,不言而喻。   江沅问:“你怎么进来的?”   她检查过,厨房的门用门栓栓得严严实实,门若是被撞开,那么大的响声她不可能听不到。但,她只听到轻微的声响。   “咯咯。”欲雪笑起来,在黑暗中,江沅看不到她的神色。黑暗让她的笑声诡异莫测,江沅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   一阵急速的风略过她的脸庞,似是有什么东西袭来,江沅快速地向后仰头避过。   按住欲雪手腕的手一痛,江沅条件反射地缩手,欲雪已经拿起手机,越过厨房的门,跑进了姜府的一片黑暗里。   手背上一阵黏腻,江沅摸了摸,应该是流了血,伤口刺痛,也不知欲雪用什么伤了她。   月升起,本该皎洁的月也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静默的姜府,暗处仿似埋藏着无数的危险。   江沅垂头思索一会,毅然迈出了厨房。她不知道欲雪此刻在姜府的哪一个角落,但手机她必须拿回来。凭直觉,她感觉欲雪应该是待在她娘住处前的台阶那儿。   树影黑黢黢,无风不动,一片寂静。   一路上,江沅走得很慢,她整个人绷得极紧,关注着周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欲雪娘住的院子叫“揽芳华”,布置精美,格局小巧,在整个姜府里的位置最好。欲雪并不在这里。   江沅转身欲走,忽然听到一阵开门声。她倏然转头,却将一直门窗紧闭的欲雪娘的房门被打开,走里面走出来一位体态微胖的少妇。眼皮上挑,看人似是带着股鄙夷和轻视。满头插满了朱钗,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晃,发出一阵珠玉相碰的清脆声,她一步三摇地走向院门,直到看到江沅,她停住了脚步。   “你是哪个院子的贱婢?”她的声音尖利,令人不喜。   江沅冷冷地回视着她。   “居然不吭声?”少妇攥住手里的帕子,指着江沅怒声道,“贱婢就是贱婢,见到主子不应该下跪问安吗?”   江沅做了一件很冒失的事。   她冲到少妇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触手冰凉,若冰雪铸就,毫无温度,而且,劲动脉一丝波澜也无,仿佛是死人。   “啊啊啊!你干什么?”少妇奋力挣扎,对着江沅拳打脚踢。   “你是谁?”江沅开口冷声问。   少妇道:“我是你主子,该死的贱婢!姜焕姜焕,救命啊!有人要谋杀我啊!”   背后有呼啸的风来,江沅一把甩开少妇,对上了背后偷袭的人。   灰色的月光下,江沅看清了来人,是欲雪。与《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练九阴真经后的造型一样,孩童版的欲雪挥舞着十指的长指甲。   江沅不由问道:“你……喜欢周芷若?”   “咯咯。”欲雪笑起来,有血色在她的眼眸中荡漾。她不发一言,身姿灵巧地攻击向江沅。   在欲雪的凌厉攻势下,江沅隐隐觉得吃力。   她的身上被欲雪的长指甲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鲜血一丝一丝地流淌。江沅忌惮欲雪的长指甲,有些束手束脚。她突然怀念起贺宴,那时有他在,她的皮肤连匕首都能抵挡,但在欲雪的长指甲下却嫩得像豆腐,一划即破。   “嘶……”江沅手背上又被划了一道,她痛呼出声。   被江沅甩在地上的少妇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粗木棍,趁着江沅不注意,一棍子打在她后颈,将她打晕了过去。   欲雪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血色的眸子望向了少妇,她笑得甜蜜,“舅妈。”   少妇却抖了抖,缩着肩膀,颤着身子,没了趾高气昂的模样,她哀哀戚戚地喊道:“欲雪……”   欲雪一把抓过她,迫使她蹲下来,用力地按住她的肩头,将她向下按。随着她的力道,少妇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巴掌那么大,欲雪将她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江沅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阿姨,快起床,快点起床做饭,欲雪饿了哦!”   被窝温暖,手机放在一边,与她睡前一模一样。江沅抬起手背,光滑干净,一点伤疤都没有。黑暗里,在姜府里经历的一切,仿若是做梦一般。但江沅知道,那不是梦。   六界大赛讨论群里,参赛者们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为何是这样,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阿姨,开门!”   江沅装起手机,将厨房的门打开,欲雪粉扑扑的脸上,大大的眼若星辰,眼眸黑润,眨巴眨巴的,又萌又可爱。   “阿姨,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欲雪疑惑地摸摸脸,“我洗得很干净哦,什么都没有呢。”   江沅却没有回答,问她:“你今天想吃什么?”   “昨天吃的面疙瘩可以吗?可好吃啦,我非常喜欢吃呢。”欲雪不太好意思,“可以吗?”   “可以。”江沅答道。   她手脚利索地做好了面疙瘩,端到了欲雪的面前。   欲雪从凳子上站起来,“蹬蹬”跑到锅前,踮起脚看了一眼,里面只锅底沾了一些面疙瘩。   “阿姨,你……不吃饭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江沅不解,只回道:“我不饿。”   “可是,阿姨,你都三天没吃饭啦。”欲雪攥紧了手中的花环,面上带了紧张,“你怎么还不饿?”   她犹豫道:“阿姨,你不会是鬼吧?”   江沅:“……”   在欲雪天真的眼神里,江沅找了一个理由:“阿姨,在减肥。”   欲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松了口气,“嗯,阿姨确实需要减肥了。我娘说,女孩子的脚长得小才好看,你的脚太大啦。娘说,欲雪马上也要缠脚了呢。”   她欢欢喜喜地坐回去,带着脚小的优越感,吃起了面疙瘩。   江沅坐在她对面,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试探着问欲雪:“姜焕……是谁?”   欲雪拿勺子的手顿住,脸上的笑也收敛起来。她摔了碗,在一地的面疙瘩中,跑出了厨房。 第61章 受伤   等江沅找到欲雪的时候,她正蹲在姜府的一处角落。花团锦簇之中,她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显得尤为可怜。   “姜焕是我舅舅。”欲雪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开口,“不是我外公和外婆生的舅舅。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舅舅是个坏人,他经常骂娘,我听到过,但我娘不让我告诉我外公,也不能告诉我外婆。”   “舅妈,她和舅舅一样坏。”   欲雪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江沅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红了,却强忍着泪,“阿姨,你可以抱抱我吗?”   江沅犹疑。   “你不要碰她。”贺宴说过。   “我捏了她肉嘟嘟的脸,……然后我被她一拳打趴地下……打完之后,她立刻忘记了这件事,眨巴着大眼睛问我,大哥哥,你怎么趴地上去了?”凌子奇说过。   江沅不敢抱她。   欲雪静静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眼中的渴望也渐渐消退了热度。   她记得,刚跟着娘回姜府的时候,在外公外婆面前,舅舅和舅妈对着她笑容满面,如春风吹拂,对她仿似很喜欢,夸她软萌可爱。但是,人后,欲雪对着舅舅伸出双手,让他抱她。舅舅却满脸厌恶,站得远远地,骂她:“臭丫头,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子的眼!”   舅妈呢,舅妈骂她“拖油瓶”,用指甲掐她,“小丫头是不值钱的,谁让你是个丫头呢?你娘也是丫头,所以啊,这姜府,你们就不该回来。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回来只能惹人嫌弃。等我生个大胖小子,这姜府便彻底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你和你娘,该滚去哪就滚去哪……”   舅妈的话,欲雪听不懂,她问过她娘。她娘一脸愁绪,摸着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小脸,嘱咐她,离他们远一点。   一抹血色突然在欲雪的眼眸中出现,飞快流转。欲雪眨了眨眼,语气失望,不愿意就算了……你可以再给我做一碗面疙瘩吗?我……我还没有吃饱。”   江沅注意到了那抹血色,她开口道:“我可以抱你。”   欲雪抬头,那抹血色凝固,而后消退。   江沅接着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告诉我,你舅舅不是你外公和外婆生的是什么意思?”   欲雪歪头想了想,“就是不是外公和外婆生的啊。”   江沅问:“是你外公和别的女人生的?是小妾生的?”   欲雪摇头,“不是,外公没有小妾。我娘说过,外公对外婆用情至深,和我爹不一样。”   她一手握住自己的花环,一手对江沅伸出,雀跃道:“我说完了,可以抱我了吗?”   江沅伏身,轻轻地将小欲雪揽进怀里,她拥抱的力度很轻,并保持着警惕,但凡不对,能够保证她迅速放开并退后。   冰凉而柔软的身体,很轻,像是可以随时融化的薄冰。江沅忍不住颤栗,太凉了,凉得不似人的温度。   欲雪,果然不是人呢。   从她的话里,江沅可以推断出,所谓的舅舅,恐怕是姜府过继的养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是不能算作后的,但欲雪的外公和她外婆恐怕感情至深,容不下第三人。外婆只生了欲雪娘一个女儿,所以,二老只能过继养子继承姜府,为二人养老送终。   和她爹不一样,欲雪的娘和她爹应该是感情出了问题,可能是娶了小妾,所以,欲雪的娘才会在嫁人后,带着欲雪回了姜府,却招致了抱养的舅舅和舅妈的厌弃。   这些,跟姜府最后的惨案有联系吗?   江沅分神想着,她轻轻拍拍欲雪的后背,准备松开她。   欲雪却手攀到了她的肩头,“阿姨,谢谢你呢。很久没有人抱过欲雪了。”   她说话的语气冰冷,如毒蛇般阴凉,听起来渗人极了。   江沅一惊,就要推开她。   但,欲雪的动作更快。她的手一瞬间抽出了长长的黑红色的指甲,翻转间,插进了江沅的肩头。   剧痛的侵袭,让江沅的左半边肩膀动弹不得。但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咬紧牙关,右手扳紧欲雪的肩,一把将她掀飞了出去。   长长的指甲从江沅的左肩里拔出去,带出一片血雨。她警惕地望向欲雪。   被摔倒在地上的欲雪,指甲已经恢复原状。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裙上的灰尘,白皙如雪的脸上一片天真,“咦,我怎么又摔跤了?”   而江沅也发现,她的左肩衣服完整,光洁如新,流出的鲜血也不见了。刚刚的伤与痛,好像都是她的幻觉。   待回了厨房,江沅重新给欲雪做了一份面疙瘩。她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打量欲雪。此时的欲雪,眼神纯净,似是澄澈的水,不含一丝污垢。神情天真,一举一动,皆是可爱女孩的软萌,一点不见血色瞳时的阴冷和邪气。   要么是欲雪演技高超,要么是,此时的欲雪真的不记得血色瞳欲雪所作所为,甚至,她并不知血色瞳欲雪的存在。   江沅觉得是后者。   她打开手机,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满满的消息,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大致都是在猜测为何欲雪吃完饭天就黑,而他们又为何爱犯困的原因。中间夹杂着几个心大的,在讨论手机里的哪部小说好看的。   江沅给凌子奇发了信息,将她这边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复。   欲雪放下了勺子,碗里的面疙瘩已经被她吃得一干二净。   江沅心提了起来,等着她说“天黑了”。   但欲雪只是拿出一块雪白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嘴,笑得开心,“谢谢你,阿姨,很好吃哟。”   她指着江沅手里的手机,问,“我可以玩一会吗?”   “可以。”江沅稳住心神,只将欲雪当做一般的六七岁小女孩,找了《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打开递给了她。   欲雪满眼惊奇,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起来。   等了一会儿,江沅抬头向外望去,天空如洗,阳光正好。天未黑。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在这里看,可以吗?”江沅问。   欲雪头也未抬,对着她随意摆了摆手。眼睛纯净无垢,天真又可爱。   江沅放下心来,走出了厨房,开始了每日一推门的活动。   欲雪娘的房门照旧打不开,江沅有预感,这道门恐怕是到最后才能打开。   欲雪外公外婆的房门也打不开。   江沅走到一处装饰地富丽堂皇的院子,之前参观姜府的时候,欲雪对它是一带而过。此时,江沅听完欲雪对舅妈和舅舅的控诉后,从院子的规格和华丽,她猜,这里该是那两人住的院子了。   她走过去,轻轻地推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从门的缝隙里望进去,地面上一片黑红,似是血迹凝固后的颜色。屋子里桌凳倒塌在地,窗幔帘子被撕扯掉落。墙壁上、屋顶上,也有成片的血迹溅落。   地上躺着四具尸体,三个丫鬟装扮,二十上下,穿着同样的衣饰,可能是姜府的丫鬟。她们或仰躺或面朝下,身上有刀伤,也有被重物砸击的伤。有个丫鬟手里还握着一把菜刀,看样子,像是从厨房随手拿过来的。   而另一个人,同样是个女人,年纪大概是三十到四十,眼角和面皮上的皱纹栩栩如生,即使是已经死亡,却仍能看出她生前的凶悍和泼辣。她身上穿着粗布衣服,头上插着木簪,不施脂粉,与姜府格格不入。她身上的伤痕与另外三个丫鬟相比,少了不少,最致命的伤,应该是腹部的刀伤。那里血流得最多。   这样的一副场景,令江沅观之欲呕。   她退了一步,却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江沅一惊,头也不回地手肘向后攻击过去,却被人轻易抵挡。   “是我。”贺宴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呼吸的温润从耳边掠过。   江沅被他抱在怀里,手亦被握住。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出声?”江沅问他。   “刚到。”贺宴的声音很轻,带了点气力不足的感觉。   江沅皱眉,她在贺宴的怀里转过身,仰头撞见贺宴的视线里。他依旧气势惊人,但从他比平日略显苍白的脸色中,江沅看出了他的虚弱。   “你受伤了?”   “嗯。”   居然承认了?江沅反倒不确定了。贺宴装被狗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沅沅,我真受伤了,我没骗你。”贺宴声音里带了点委屈。男人受伤不能死撑,这是李程教会他的。   “谁能伤得了你?你不是妖界不可说,震慑六界吗?”   江沅只觉肩头一重,贺宴将下巴靠了上来,撒娇似的告状,“神界之主啊,他打伤了我!” 第62章 徊时   “神界之主?”   贺宴之前说过,他有事要去办,所以,“你去了神界?!”   贺宴将江沅抱得更紧了些,“嗯。”   江沅费劲地抬起手,指向天空,“所以,神界真的在天上?”   “对……”关注点似乎是偏了。   江沅无意识地抱住贺宴的腰,肩上承载着他下巴下压的力量,默默地重塑会儿自己的世界观。   “我受伤了,被神界之主打伤了,沅沅……”他这一声“沅沅”拖了很长的音,极力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和受伤了的事实。   江沅被拉回了思绪,这才发现两人之间姿势的不妥,——在惨烈的凶杀案门前,搂搂抱抱什么的,真的不合适。   她推了推,受伤的贺宴也不是她能推动的。   “沅沅……”贺宴又叫了她一声,受伤得不到安慰,居然连爱得抱抱也不愿意,这下,他受伤更严重了,不仅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也有了。   “你这样子,”江沅想了下形容词,“前段时间你刚恢复的狂拽霸气人设,崩了吧?”   贺宴抬起头,直视着江沅,一脸认真,“沅沅,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哪来的误会?   贺宴道:“这和我是什么样的性格没有关系,我和你说过,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我对你好的心都是一样的,而同样的,不管我人设怎么样,我想让你心疼我的心也是一样的。”   “沅沅,我受伤了,但是你没有心疼我,我很难过。”   这样一说,确实是她不对。自己的男朋友,不管多强大,受伤了,也是需要安慰的。何况,贺宴已经向她表达过,感受不到她对他的爱。江沅自我反思了一下,她的情感不能够再像以往那般内敛含蓄。她问贺宴:“你哪里受伤了?”   “这里。”贺宴右手在身上比划了一圈,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江沅干脆利落地扒开了贺宴前襟,虽然穿着古装,但她不是古时候的闺阁女子,放在现代,扒自己男朋友上衣真不是什么孟浪的举动。但,贺宴衣服下的胸膛光滑白皙,胸肌饱满而有弹性,一点伤口也没有。   她看向他,表情冷漠,“……”   贺宴握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温热的肌肤与江沅的掌心相触,“我受得是内伤,需要你亲亲才能好。”   这下江沅是确定了,贺宴受伤是真受伤,耍流氓也是真耍流氓。她反手向后指指,“对不起,我没有在凶杀案现场亲别人的习惯。”   “这个好办。”   话音刚落,两人便瞬间移动到了姜府的厨房。   欲雪从手机里抬起头,不满地看了一眼打扰她看动画片的人。   贺宴更幽怨,极为不满地回视了她一眼。根据他对江沅的了解,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主动亲他的。即使欲雪严格意义上不算是个人。   江沅拍拍贺宴的后背,推开了他的拥抱,还能够使用术法,说明这伤也不算严重。   贺宴脚步轻微摇晃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稳住了。他坐到了离他最近的椅子上,手肘压住了桌子借力。   男人受伤不能死撑,死撑会制造误会,吃力不讨好。反倒不如坦诚,趁着受伤,还能讨点好处。但是,受伤太严重的话,若是和盘托出,却只会徒惹担心,无多大益处。   是以,贺宴,只说了一半实话。   他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贺宴垂下的眼中,满是冷意。神界之主打伤了他,他也没让他讨到好处,——贺宴打得他身死。神界从今日起,有没有主不好说,但就算有主,也不会再是原本的主。   妖界不可说,为何让六界的人如此忌惮,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但神界的人,上天太过钟爱,出生便为神,永生不死。即便是贺宴打碎了原神界之主——徊时的身体,但他的魂魄是不会破散的。可那又怎样,贺宴咽下了口中的血腥之气,没了神躯,徊时再无待在神界的资格。而且,在贺宴的有心算计之下,徊时的那一抹魂魄已经被引进了此次六界神探大赛的案发世界。   既然已经被他拉下了凡尘,那么,便永远留下来吧。   动画片会让人上瘾,欲雪扒着手机舍不得放开,看完一集又是一集。贺宴嫌弃这个小电灯泡太亮,便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下巴一扬,“小欲雪,你看看外面。”   “嗯?”欲雪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了一眼,阳光很好,风也轻,没什么问题啊。   贺宴提醒道:“小孩子沉迷手机是不对的,若是近视了怎么办?那就不漂亮了!”   “近视是什么?”欲雪歪头,大大的眼睛眨啊眨,“我听不懂。”   “那你再看看外面。”   欲雪依旧是茫然,但很快,一抹血色染上了她的眼瞳。她一言不发地放下手机,走出了厨房,“天黑了,该睡觉了。”   天色一瞬间暗沉下来,厨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江沅和贺宴离得不远,彼此也看不清。   静默了几秒,江沅熟门熟路地点燃了蜡烛。   烛火昏黄,但贺宴的脸色仍旧偏白。   江沅走到他身边,问:“你……的伤到底怎么样?”   贺宴眼神一亮,左颊边的酒窝露了出来,“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江沅:“……”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退出播放界面。她翻了翻,凌子奇依旧没有给她回复,她又发了一条,“凌子奇?”   江沅有些担忧,凌子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完完全全的弱鸡,若是遇到血色瞳的欲雪,怕是……   贺宴叫她,“沅沅……”   江沅收起了手机,天黑之后,困意便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她如以往一般,将被子铺在了地上。   贺宴手支着下颌,看着江沅忙碌,烛火下,江沅的清冷气质被柔和了许多。他的神思不由飘到了刚和江沅在六界神探大赛里重逢的那一刻,那时的江沅,冰冷坚硬,似是雪山上常年不化的坚冰,一个眼神,便能让他凉透心扉。所以,他只能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各种逗她。其实,那种相处方法也不错,起码,江沅现在愿意对他笑,也能关心他,她的心扉也重新对他敞开了。   前段时间,是他心急了。他错估了自己当年突然的离开对江沅的心理伤害,也错估了自己的耐性。妖界不可说,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说一不二。但,感情中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学会妥协。江沅妥协,他舍不得,那,就还是自己妥协吧。   其实也没什么,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长久树立的霸气狂拽形象有什么大不了的。妖界不可说的威风,不是对着江沅耍的。而且,死皮赖脸什么的,有利于拉近他和江沅之间的关系呀。以后,死缠烂打,他也需要学一学。   再说,言情小说里也说了,男主在面对女主时,和平日的形象是迥然不同的。贺宴将自己代入想象了一下,完全不违和。好,以后,还是放飞自我一些,只要江沅开心就好,只要……他能亲到江沅就好。   想通了的贺宴,眉目舒朗,胸口的闷痛好像也不存在了。他又叫:“沅沅……”   撒娇的语气,让江沅麻了一下,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睡觉了。”江沅道。   “沅沅,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啊。”江沅这回倒没有迟疑,困意让她没有多想。既然厨房里只有这些被子,两人只能睡在一起。   贺宴不可置信地怔住了,而后反应过来,按住桌子就想站起身走过去,躺在床铺上,但是,他高估了自己。这一会,血气上涌的厉害,他无法做到一点破绽也不露。   他侧过头,苦笑了一下,“沅沅,能来扶扶我吗?”   江沅直直地盯着他,在贺宴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江沅点了点头,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让他躺上在了被子上。她为两人拉好了被子,而后,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拍了拍他的背,道:“快睡吧。”   自从进入姜府以后,江沅总是睡意汹涌。脑子困到当机,做什么事情都是下意识。而且,眼睛一闭,便能立刻睡去。   看着沉沉睡去的江沅,贺宴恍若在做梦,他盯着她美好而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将她抱在了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在另一边,张无期警惕地望着自己面前被一团黑雾遮掩、没有实体的男子,他厉声喝问:“你是谁?”   “我是谁?呵呵,你该问一问你自己是谁?”男子的面容时隐时现,原本精致的五官,被戾气所扭曲,显得阴森恐怖。   张无期不为所动,“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华山道派弟子张无期。你不敢自报姓名,行迹鬼祟,究竟是何居心?”   黑雾里的男子被激怒,一甩袖子,张无期只觉胸口一痛,喷出一口血来,眼前渐渐模糊,他听到男子桀桀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   “本神不与你计较,毕竟是自己的一部分,伤了你,本神自己也心疼呢。” 第63章 消息   江沅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蜡烛已燃尽。   贺宴依旧在睡。   她被贺宴抱在怀里,耳边是他微微的呼吸声。   夜,静谧。远处偶尔传来的声响,便格外清晰。   江沅静静地从贺宴怀里退出来,将手机摸到了手里,躲在被窝里打开。   鬼界辰天:“我酷爱睡觉,只要有时间,给我一个角落,我站着就能睡着。可是,此刻我从睡梦中醒来,再无一点睡意。我还是爱睡觉的我,所以,一定是今晚的夜色犯了错。”   妖界守须:“对啊,夜色里还有一个血色瞳的欲雪,你要不要去月下散散步,与她来一场浪漫无比的邂逅?”   魔界许是:“大家都睡醒了?”   鬼界无魂:“举个手,睡醒了,天依旧是黑的。”   妖界橡木:“今晚的夜不对劲啊,一睁眼一闭眼天黑,一闭眼一睁眼天亮。这次怎么夜长到大家都睡醒到失眠?”   鬼界无安:“难道这是一个信号?让我们出发去黑暗中寻找姜府灭门惨案真相的信号?”   魔界离浼:“靠谱,既然这样,有人一起去黑暗中一游吗?”   魔界离浼:“手机手电筒作伴,游得潇潇洒洒,兄弟们,一起吗?”   鬼界辰天:“我怕鬼,就不去了,你们一路好走!”   魔界赤离:“又都不在一起,怎么一起?”   魔界离浼:“大家各自一起,精神同在啊。”   妖界橡木:“嗯,那就一起去吧,我的精神将与你同在。”   鬼界无魂:“走走走!”   从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的聊天信息里,江沅知道自己并不是姜府的夜里睡醒的唯一一人。今夜注定不正常。   按照前两次的情况来看,在欲雪吃完早饭后,她便离开厨房,宣布“天黑”。但是,这一次,江沅把手机给了她看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从手机的播放记录来看,欲雪看了四集多一点,一集按照十五分钟算,大概在一个小时的样子。相对比前两次,这一次天黑迟了一个小时。   但是,这一次贺宴来了,而且,看样子状态不太对。   所以,这一次天黑时间异常,江沅无法判定是欲雪的原因,还是贺宴的原因。   贺宴动了动手臂,带动了被子。江沅立刻将手机关闭,静静等了一会,再无动静。   “贺宴?”江沅轻轻喊了一声,呼吸声平稳,贺宴并没有醒来。   这不正常。   早在欲雪说到天黑,厨房暗下来,贺宴却在黑暗里坐着不动时,江沅便发现了不对劲。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很多生活中的小事,全部都是贺宴抢着去做。摸黑点燃蜡烛,这样的事,一般而言,贺宴绝不会让江沅去做。   平日夜间,江沅偶尔醒来,下一秒贺宴便会睁眼问她有什么寻求。但是,这一次,直到此刻,他依旧沉睡。   临睡前的记忆闪现,贺宴扶住桌子,可怜巴巴地唤她:“沅沅,扶我一把……”   贺宴,受的伤恐怕真得严重。   神界之主,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神。贺宴,是被神打伤的。   江沅慢慢皱起了眉,顾及到贺宴的自尊,受伤到底多重,她也不好明问。江沅不由心疼,她在黑暗中,手抚上贺宴的脸,而后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亲他。   贺宴毫无所觉,他动了动,手在被子里摸索,抓住了江沅的手,握紧。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江沅用没有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拿过手机,凌子奇终于给她回了信息。   凌子奇:“欲雪太过分了,抢了我的手机,一直不还给我,我都不能给你回信息。”   凌子奇:“我没事,天黑她就把手机还给我了,只是我困意上涌睡着了。嗯,现在醒了,我去水会儿群。”   江沅打开六界神探大赛的讨论群,凌子奇已经开始加入了聊天。   人界凌子奇:“兄弟们,看聊天记录,二十分钟前,你们不是相约一起去黑暗中邂逅血色瞳欲雪吗?为何现在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哪部小说好看了?”   讨论群里静默一瞬。   魔界赤离:“裸\\奔的大兄弟,你看清楚,我们是说精神与你同在,并不是肉.体。此刻,我们的肉.体虽然是睡在厨房里的辛德瑞拉,但是,我们的精神已经穿上水晶鞋,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参加王子的晚宴去了。”   妖界橡木:“楼上解释得真好,说到我心坎上了。”   鬼界辰天:“不过,刚说一起出去探险的,好像都在?”   人界凌子奇:“……”   魔界赤离:“哈哈哈!”   妖界许是:“这会儿没有看到@魔界离浼,在吗?”   鬼界辰天:“会不会睡着了?大家彼此难道不明白,随便说得话能作数吗?或者说,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的话能信吗?”   魔界赤离:“我私聊他了,没理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家都知道的,我们魔们智商都不高。”   妖界许是:“……”   ……   远处,隐有动物的嚎叫声。细听,似是狼嚎。那声音越来越近,忽然,厨房的木门上,有利爪挠门的声响响起。挠了一会,声响便消失了,但,江沅知道,外面的东西没有走。   血色瞳欲雪曾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厨房的门,从她身边拿走过手机。而且,她试过,赤手空拳下,她打不过欲雪。   江沅将被子的一角,塞进了贺宴的掌心,把自己的手换了出来。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从厨具里挑了一把锋利又顺手的菜刀,将其放在伸手便能拿到的地方,再一次躺到贺宴的身边,扯出被角,握住了贺宴的手。   挠门声又响了一声。但江沅并不怕,她背起了《心经》,“……受、想、行、识,亦如是。舍利弗,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她曾经历过无边的恐惧,怀疑过自己,怀疑过世界。来自于内心的恐惧,令她数度频临崩溃。那些恐惧,远比她如此的处境,更令人害怕。所以,才造就了如今冷静又从容的江沅。她不是不害怕,只是不够她害怕而已。   何况,现在贺宴就在她身边。她握紧了他的手,也握住了心底所有温暖的安全感。   伴随着挠门声与各种寂静夜里的无名声响,江沅睁着眼,度过了剩下的黑暗。   在黑暗如潮水般瞬间退去,朝阳洒下灿烂金光的那一刻,江沅微微笑了。   而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魔界离浼发了一句:“说话不算数的参赛者们,且等着,我回去就要往各界八卦杂志投稿,爆你们的黑料。放心,过往的聊天记录我都已截图!”   另一边,唇红齿白的少年小笙,在妖界恢弘的宫殿内找到宽袍乌发的李程,恭敬道:“王让我查的人找到了。”   李程握住书卷的手顿住,“谁?”   小笙道:“张无期,人界华风道派的弟子,是此次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   李程垂眼,思忖半晌,“我知道了,这事由我来告诉王,你下去吧。”   “是!”   李程拿出手机发了两条信息。   “老大,还没查到,我已经批评过小笙啦,做事太不认真。放心,我会继续监督他的。”   “仙子,消息已经查到,想知道是谁吗?” 第64章 法宝   阳光在厨房里亮起来的刹那,贺宴鸦羽般的睫毛抖了抖,缓缓张开。他对上江沅的视线,久睡后的嗓音带着丝暗哑,“早!”   “早!”   贺宴脸色恢复了正常,仿若之前的苍白是幻象。江沅放下心来,整个人轻松许多。晨光里,贺宴的一张脸在江沅眼中熠熠生辉,带着无边的诱惑,诱惑她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庞。触手的肌肤光滑温热,引人流连。   贺宴按住她的手,目光相接,气氛陡然暧昧起来。在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厨房的木门被人敲响,欲雪甜美清脆的声音传来:“阿姨,快起床哦,太阳晒屁.股咯!”   江沅抽回手,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问贺宴:“起得来吗?”   “嗯。”江沅心细又聪慧,贺宴知她已猜出自己受伤颇重的事实,只是顾忌他的颜面没有说出来罢了。   江沅耸耸肩,“既然能起,那我便不去扶你了。”   已经站起身的贺宴,低头看了一眼地铺,很想再躺回去。但是,江沅已经去给欲雪开门去了。他扼腕,错失了一个与江沅搂搂抱抱的机会。   听到身后贺宴故意大声发出的遗憾叹息声,江沅无声地笑了。   欲雪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阿姨,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   “面疙瘩?”这个最简单。   贺宴霸道道:“什么都不做!我老婆都没给我做过饭,凭什么给你做?找你娘去!”   眼泪一下子盈满了欲雪的眼,“我娘不见了,我也想让她给我做饭吃,她做饭虽然不好吃,但是是她亲手做得啊。她不见了,我不知道她怎么不见的,我等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回来……”   面对着突然嚎啕大哭的欲雪,江沅措手不及。她拉了拉贺宴的衣角,小声道:“你干什么把她惹哭?”   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江沅有些不忍。   贺宴握住她的手,语气悠然地问欲雪:“你真不知道她怎么不见的?”   欲雪的哭声戛然而止,泪水要落不落地挂在她的脸颊上。她惊惶地看向贺宴,握住花环的手攥得发白。   贺宴看着欲雪,又问:“你娘这么久都不回来,你真不知道原因吗?”   欲雪身子开始颤抖,她的眼神茫然,不知落在了何处,似乎是通过虚无,看到了什么残忍而悲痛的场景。她抹抹眼泪,转身跑了。   贺宴不再管她,他亲了亲江沅的手背便放开了,弯腰去叠被子,将铺在地上的被子整理收拾好,放在了厨房的角落里。虽然被子叠得不甚整齐,但贤惠的模样表现十足。   “手机呢?借我用一下?”   江沅将手机递给了贺宴。   贺宴打开,便看到贺小七用他的手机发过来的信息,“夫人,今日六条情话,我依旧想不出来。但是,我想到了六个新菜式。夫人,您帮我瞒一瞒王,我做菜抵过?”   贺宴手指微动,发了两个字:“蠢货!”   “王?”   “带着我的手机和你新做的菜立刻滚过来。”   “是!”   贺宴按了按太阳穴,江沅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以为是贺小七还有事情要问他,便顺手打开看了。   焉徐:“我真是个有原则的魔,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那个女仙的名字,她叫碧渺。贺宴真不是你的良人,他都把心掏给碧渺了。放弃他吧,我这么优秀,也这么好看,比他强一百倍!”   贺宴特别烦焉徐,便想也不想地删掉了这条信息,一抬头,江沅正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明显,焉徐发来的信息她全部都看见了。   本来没什么但是删了信息……   贺宴:“……”   江沅语气意味不明:“碧渺?”   贺宴立刻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心里只有你。”   江沅:“你的心不是掏给别人了吗?怎么还能有我?”   贺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慢慢说?”   江沅慢悠悠地道“原来真有这事啊……”   话音拖得很长,眼中是说不出的失望。   “没有,真没有。”贺宴矢口否认。   厨房外面一阵杂乱声响,贺小七欢快地冲进厨房,他望望贺宴,又望望江沅,直觉两人之间气氛不同寻常,便问:“这是……怎么了?”   “你来得正好,”贺宴一指贺小七,“你来证明,我跟碧渺是不是没有关系?”   “碧渺?”贺小七皱眉,他想了想,一拍大腿,“是不是那个王你把心掏给她的仙子?”   贺宴:“……”   “你可以滚出去做饭了。”   “啊?”贺小七挠挠头,他好像说错话了?   江沅似笑非笑,一副坐等听他编瞎话的模样。   贺宴理了理思绪,这事他不想骗江沅,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遮掩。他好不容易才再次与江沅关系亲密起来,断不能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与她再次疏离。他说道:“沅沅,还记得当初你问过我,六界神探大赛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江沅道:“嗯。”   “我说有。”贺宴拉着江沅坐下,“六界神探大赛从开办至今,一直是妖界主办。六界自古以神界为尊,但因为六界神探大赛的存在,妖界的地位渐渐凌驾于神界之上。神界之主徊时不甘心,想将妖界压制下来。但是他没有办法,知道为什么?”   不等江沅回答,贺宴继续道:“因为六界神探大赛的举办是依托于一件法宝,一件妖界独有,准备来讲,是我所独有的法宝。法宝内万千小世界,自成天地。徊时想抢走这件法宝,但硬抢,他抢不过我。所以,他派了仙界的碧渺来参赛,意欲用美人计引诱我。但我如人界柳下惠,面美色而不动,心也不乱。但是我也没有明说,我烦够了徊时,又嫌麻烦,不想与神界开战,便将计就计了一番。碧渺以为我喜欢她,便让我掏心以证真心。心嘛,对我来说,有没有都一样。我掏了半颗心给她。”   可,心不全便不能飞升。   所以,即便六界所有人都忌惮贺宴,提起他,无人敢直呼其名,皆以妖界不可说代称。但是,许多年过去,贺宴依旧是妖界的妖,而不能白日飞升上界,成仙。   瑟瑟风中,碧渺长及地的乌发与衣裙交织翻飞。她无端想起千年前,也是这样的风,贺宴站在她对面,闻听她要他的真心,眉头也不皱一个,伸手便掏出了半颗心。   碧渺心一痛,可她辜负了他的真心。   那半颗心,被她随手一扔,不知落去了何处。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贺宴。   听说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但碧渺死不信的。一个连真心都愿意掏给她的男人,除了她,他还能喜欢谁?   张无期,不,徊时,出现在碧渺身后,原本端正清朗的面相已然不见。同样的五官,却因眼中的戾气而变得狰狞阴森。徊时轻蔑地看了一眼碧渺,无比嘲弄道:“怎么,又在思念贺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哼,女人!当初若不是我让人看着你,你恐怕是要将那半颗心还回去的吧?碧渺,你醒醒吧!他喜欢的是别人,连结婚证都领了,你还在幻想什么?”   碧渺闭了闭眼,“不关你事!”   徊时怒声道:“你在用什么语气对我说话?”   碧渺清丽的脸上满是冷色,“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谁?神界之主吗?”   “你!……”徊时神情愤怒又阴郁,但是,他现在确实是在依靠碧渺。   碧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会做到。你,也莫要再想着激怒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徊时手背上青筋迭起,他竭力克制住自己,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好!” 第65章 江沅   “等等,你掏了半颗心给她?”江沅打断了贺宴。   贺宴说过,她是他的半颗心,他们原本是一体的。   他喜欢她,江沅嘲笑他自恋。   那个时候江沅没有当真,以为他是在对她说情话。贺宴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她却阻止了他。   所以,她是他的半颗心,是字面上的意思?   贺宴随随便便掏了半颗心给碧渺仙子,他没当回事,李程知道后,整个人都炸了。李程找到了碧渺仙子,要她将贺宴的半颗心还回来。但是碧渺仙子早随手扔了,自然拿不出来。李程拿不回贺宴的半颗心,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到碧渺仙子身上——他刺了碧渺仙子一剑。   贺宴的半颗心不是凡物,它在六界的某一角落里,没有发臭发霉。它历经千年的时间,竟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又在偶然的机遇下,入了鬼界的轮回,成为了人。李程锲而不舍地寻了千年,找到了那成为了人的半颗心。   它就是江沅。   江沅:“?”   贺宴道:“我来到人界看到了你。”突然就想拿回那半颗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心。   所以,他化身为一名高中生,与江沅做了同桌,又凭借美色让江沅喜欢上他,如愿以偿地成了她的初恋。   “所以,你喜欢上我还真的是自恋?”江沅总结道。   贺宴:“……”   “你虽然曾经是我的半颗心,但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是独存在这世间的一体。我喜欢你,只是你。”   江沅问:“如果你不喜欢我,是不是要将我重新变回半颗心的模样,塞回去?这样,你有了完整的心,才有可能飞升。”   “我没想过要飞升成仙,”贺宴的眼神带了点说不出的讥诮,“我是妖,妖并不比仙或者神低一头。”   是啊,你还将神界之主的肉身都给打碎了。   听贺宴这么一说,江沅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她也算是明白,为何妖界不可说,会喜欢上她一个普通的凡人。若她不是他的半颗心,人界和妖界的距离,他们便绝无相遇的可能性。   江沅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曾是他的半颗心,那么,他们千年前原本是一体,千年后,各自分开,即便一人一妖,也不是殊途。他们注定该在一起。   心底的忐忑和恐慌,以及过往对贺宴感情的不肯定和不信任,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她曾是他的半颗心。   贺小七在门口探头探脑,贺宴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饭做好了……”贺小七怕自己没有按照吩咐,每日发六条情话短信的事情被贺宴发现,他提心吊胆着,说话底气也不足。   贺宴对他伸出手,“手机拿过来。”   与江沅的通讯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贺宴冷哼一声,却也没与贺小七计较。他看到李程给他发的短信,便回了一条:“小笙若是做事不认真,这妖界便没有做事认真的了。”   那头回得很快:“我啊,我最认真。”   贺宴:“人贵有自知之明,妖也是。”   他手机一收,脸上堆起了迷人的笑,左颊边的酒窝里盛着甜意,“沅沅,我们去吃饭。”   贺小七带来姜府的东西十分齐全,各式锅灶,烤箱、微波炉,全部在宽敞的院子里摆放整齐。欧式的白色长桌,配套的奢华椅子。甜点、蛋糕摆放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满是食物的香味。   早先跑出厨房的欲雪,蹲在离餐桌不远的地方,头埋在膝盖上,隔一会便抬头看一眼餐桌上的糕点,可爱的鼻翼翕动。她看一会儿,又再度垂下头去。   她好像是在扮演着什么角色,此刻,必须要蹲在那里,表现自己的伤心和难过。   江沅走过去,蹲在她旁边,与她平视,“要不要一起吃?”   欲雪眼眶红红的,她却谈起了她娘,“我娘长得很美,但奶奶总是骂她没用,因为她生不出弟弟。奶奶说,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不配为女人。娘带我回了姜府,外公外婆很高兴,又不高兴。我看到好多次,他们都在叹气。舅舅坏,舅妈也坏,娘却不让我对外公和外婆说。娘,我娘,我觉得她很难过。”   她举起了自己手中柳条和野花编织的花环,“我想编个花环给娘戴,让她能够开心点……”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欲雪的眼眶里滑下来,她哭着说:“哥哥说得对,娘为什么不见,等了这么久,娘为什么还不回来,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我娘,她死了啊……”   那天回到姜府,欲雪看到所有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中。熟悉的,不熟悉的;讨厌的,喜欢的;亲人、仆人,横七竖八,身上带着伤痕,流着鲜血,死在了姜府里。她从一具具尸体旁走过,一具具尸体的辨认。她看到了她舅舅、舅妈,看到了她外公、外婆,也看到了她娘。   欲雪不相信,不相信她娘会死。她觉得她是看错了,她外公外婆和她娘只是突然不见了。只要她等,等在姜府,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回来的。   江沅抽出了塞在袖子里的丝帕,动作轻柔地擦去了欲雪脸上的泪水。“先吃饭吧。”   “哦。”欲雪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是可怜。   江沅本想拉她起来,又缩回了手。看着她自己爬起来,嗅着食物的香,走到了餐桌旁。   小短腿的欲雪想要坐上比她还要高的椅子不容易,贺小七热心地道:“小丫头,我帮你吧?”   他握住了欲雪的小手臂,然后他立刻被掀翻在地上。欲雪歪头对他萌萌的笑,不明白他为何坐在地上不起来。   江沅对着餐桌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凌子奇。   凌子奇:“……”   喝着贺宴递过来的牛奶,江沅开始翻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的聊天记录。原本散发着脑残中二加神经的聊天风格陡然一变,谦逊和气,温润如春风?   魔界赤离:“辰兄,今日怕鬼的情绪有没有好一点?”   妖界守须:“辰兄,人死则为鬼,鬼也曾经为人。对着曾经的人,我们何必去怕呢?”   鬼界辰天:“唉?除了我,还有辰兄怕鬼?”   鬼界辰天:“错了错了,辰兄就是我,刚反应过来。”   鬼界辰天撤回了一条消息。   鬼界辰天:“多谢各位仁兄关心,小弟感激不尽。从你们身上,我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兄弟情。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啊,我们的群,多么友善,多么仁爱,我以我能在这个群里为傲!”   魔界赤离:“如此甚好,否则为兄辗侧难安,无法入眠哪!”   魔界离浼:“……”   魔界离浼:“你们够了啊。”   鬼界清可:“离浼兄,此言差矣,同群兄弟互相关怀,互相帮扶,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们群,就该多弘扬这种友善、和爱的精神。出门在外,彼此依靠,方是正道。”   妖界守须附和:“对啊对啊!”   窥屏的江沅难以相信说这些话的,是以往在群里聊天的参赛者。她退出群看了一眼,“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没有错啊。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没有看手机,便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这一群爱贫嘴爱耍贱的参赛者转了性么?   江沅私聊凌子奇问原因。   凌子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且看着啊。”   凌子奇将江沅拍的照片发到了讨论群里,人界凌子奇:“天气和暖,我与欲雪吃早饭。”   魔界赤离:“卧槽!你凭什么能吃到这样的早餐?”   鬼界辰天:“卧槽!你凭什么能吃到这样的早餐?”   鬼界清可:“你是抱了谁的大腿?太过分了啊,我怀疑你与妖界背后有不可告人的交易,我要投诉、举报你!”   妖界守须:“楼上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再乱说话,半夜变鬼去缠你。”   鬼界无安:“我们鬼从来不去缠长得丑的人,若是你被缠了,别找我们鬼界,肯定是妖界冒充的。”   魔界赤离:“呦呵,鬼界了不起啊?”   ……   “看到没?本性暴露了吧?”凌子奇跟江沅说,“刚刚都是在装呢,一片和气?那都是假象。”   上一次,一群人约好去黑暗中夜遇血色瞳欲雪,最后只有魔界的离浼自己去了。他回来发现自己被耍,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六界八卦杂志的记者。他掌握了参赛者在群里的聊天截图,每一张截图都能体现出参赛者的无耻嘴脸和愚蠢智商。   从那以后,群里说话便换了风格,极力展现自己的真善美。直到此刻被凌子奇的一张美食图破功。   等候许久的魔界离浼:“功夫不负有心人,装模作样是不长久的。已截图!”   长及地的乌发、白裙,清丽的容貌。碧渺仙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同样的茶,同样的煮法,却再也喝不出记忆里的味道。她放下了茶盏,眉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发白须道士打扮的老人,他自顾自地坐到碧渺仙子的对面,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握住茶盏,却没有端起来喝。   碧渺仙子抬眼看他,面色无波。   白发白须的老人叹了口气,终是妥协,“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今天晚上不更新了,停更一天== 第66章 娘子   江沅每日一推门完毕之后,回到厨房所在的院落里时,贺宴正在逗欲雪。   但从神情上来看,那种又不算作是逗。   贺宴面色冷淡,眼神也冷淡。从他身上,看不出他对欲雪的丝毫喜爱。可又确实是他主动在找欲雪说话。   江沅远远站着,看了一会。思绪不免飘远,她突然想到,贺宴喜欢孩子吗?   她是贺宴的半颗心,从知道这件事后,她便明白,此后,她与贺宴便要纠缠不休,不得分开了   这也让江沅松了一口气,不用忐忑,不用猜忌,她与他,有着世上最亲密的关系,牵绊最深。从此以后,她不用再几多担心,几多忧虑。他们本就是一体。   她自己是人,贺宴是妖,他们若是生了孩子,岂不是人妖?   江沅忍不住笑出来,不过,身为贺宴的半颗心,她也不算是纯粹的人吧。   轻柔的笑声传了过去,贺宴抬眼望来,冷淡的神色若雪瞬间融化,春水流淌。他回了她一个很浅的笑意,又低头与欲雪说话。   江沅走近了些,也听清了两人之间的话语。   “它好喝吗?”贺宴问得是欲雪杯中的牛奶。   贺小七特意加了点蜂蜜,裹着牛奶的浓香,其间又有浅淡的甜。   欲雪点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好喝哦,欲雪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呢。”   贺宴勾起了唇角,“那你以前见过它吗?”   欲雪愣住,她歪头回想,好像是记忆出现了模糊,她有些想不起来,“没有吧?”   玻璃杯乳白色的牛奶颜色缓缓变浅,向无色透明的水靠近。   贺宴又道:“这叫牛奶,你喝过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想一想,是不是?”   “好像是……”欲雪不确定,在贺宴极其肯定的语气中,她点了点头,“对,是牛奶,我记得了。”   玻璃杯里的牛奶又重新恢复了乳白色。   江沅惊讶地将视线在牛奶与欲雪之间移动,怎么会这样?   贺宴微微笑了,带了点狡黠,再转向欲雪的时候,依旧是那种冷淡模样,“你见过他吗?”   欲雪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贺小七,这个很确定,“没有。”   她疑惑皱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那一瞬间,阳光下的贺小七,身影忽然黯淡下来,就像是浓墨重彩的画,被人用橡皮轻轻擦一下,画的颜色便浅了一点,再擦一下,又浅了一点。若是,重重擦下去,那便……   “卧槽……”贺小七惊呼,他的身体如同先前那杯牛奶,渐渐透明,江沅几乎能看到他原本遮挡住的椅背上的图案。他冲着贺宴,夸张地叫嚷:“王,救命!”   贺小七对欲雪道:“你认识我,我刚给你倒了牛奶,还加了蜂蜜,你想一下,是不是?”   欲雪茫然地张大了眼睛。   贺宴摇了摇头,笃定地道:“他不该出现在这儿。”   是啊,姜府里的所有人,她都认识。但是,面前这个皱纹满面的老人,她没见过。他不是明叔,是了,她一开始把他认作了明叔。就算是明叔,明叔也是不见了的,不在姜府啊。   所以,这个人不该在姜府,对!   贺小七透明的身体不断变幻,而后消融在空气里。若不是耳边还残留着他的惊呼声,江沅很难相信,贺小七真的是一瞬间消失在她面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沅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打开,是贺小七发来的:“夫人,您一定要好好管管王,太过分了,拿我老头子开玩笑!”   江沅问:“你现在哪?”   贺小七回:“妖界。夫人,我想去姜府,我想去给您做好吃的!您一定要管教管教王,太欺负人了!”   江沅看向了贺宴,贺宴作高深莫测的笑。“再过来吃点,你刚吃太少了,不要辜负了贺小七的一番心意。”   欲雪掏出自己袖子里的手帕,仔细地擦干净了嘴巴,“我吃饱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贺宴对江沅抛出诱饵,左颊边酒窝旋出,“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嘻嘻……”欲雪用手指刮了刮脸颊,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哥哥,羞羞!”   贺宴理所当然地道:“哥哥亲自己的娘子天经地义,不羞。”   “娘子?”欲雪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在他和江沅身上转了一圈,“哥哥你有几个娘子?”   “一个,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娘子。”   “胡说,”欲雪反驳,“我爹就有两个娘子,奶奶说,爹还可以再娶第三个、第四个娘子,给欲雪生弟弟。但是,欲雪不想要爹其他的娘子生的弟弟,我只要娘生的!”   “欲雪,”江沅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不妨碍她借此做些什么,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动画片,“你想看吗?”   “想!”   “那你给我开一扇门,门开了我就给你看。”江沅语带诱惑。   “门?”   贺宴静静地看着,并不打扰。他喜欢的江沅,果然聪明。   自诩聪明的魔王焉徐,在差点炸掉姜府的厨房后,依然没做出来欲雪要吃的红烧肉。   软萌可爱的欲雪眨巴着大眼睛,一点不留情地指出:“你真笨!”   焉徐耸耸肩,沾满灰尘的手指蹭了蹭脸,“谢谢啊,笨是我们魔界从古至今流传的优良传统。”   “唉,小丫头,你没事想吃什么红烧肉?”焉徐枉顾自己往日能狂吃一大碗红烧肉的事实,跟欲雪摆事实讲道理,“红烧肉不适合女孩子吃,会长胖。身为女孩子,吃点水煮白菜就可以了,米饭最多吃两口。不然胖成了猪,路都走不动。”   欲雪指了指焉徐波涛汹涌的胸,“像这样胖吗?”   焉徐:“……我给你煮面疙瘩吃吧。”   “好啊。”欲雪笑眯了眼,若弯月。   “等着。”   焉徐重新点起了火。   等到伺候完小祖宗吃好喝好,碗一放,变脸说天黑,焉徐松了一口气。他将厨房门一插,将外套脱了,往地上一躺,忽然觉得魔生的幸福莫过于此了。   在冰冷的厨房里,在坚硬的地面上,焉徐不由地回忆过往,他当初到底是脑袋里哪根筋不对,一时脑热跑来参加六界神探大赛?还被贺宴变成了个女人模样?   胸前的波涛汹涌压得他快喘不过来气,他侧躺了一会。在灰蒙蒙的月色下,焉徐想得脑袋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刻了悟了,身为一个魔,他本身就是哪根筋都不对,还有必要思考?   果然,魔的世界里就不该有思考二字。   一双白底缎面绣着花的鞋,在曳地长裙的半遮半掩下,出现在了焉徐的视线里。那鞋面上的花,异常眼熟。焉徐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似乎是仙界的芙蕖。也只有仙界的芙蕖,花瓣的边上才闪着金光。   焉徐就着侧躺的姿势,抬起了眼,对上了碧渺仙子垂下的视线。   “魔王,好久不见。”她开口问候,清丽的脸庞上却无丝毫波动。   焉徐坐了起来,“我本来是不喜欢和长得比我丑的女子说话的,但是你这么突然出现,吓着我了。这是不道德的,所以,我必须指责你。”   “哼,魔王如今这模样,也只能与女子比美了。”   一道充满了戾气的声音从碧渺仙子身后传了过来,语调阴阳怪气,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焉徐偏头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人,周身萦绕着一圈黑气,好像练功走火入魔了。   他发现自己被贺宴变成女子后,脾气也是好了许多,这人如此冒犯他,他居然没立刻动手打死他,而是嘴里先讽刺了一句:“看你这模样,就算成了魔,我们魔界也是不收你的,毕竟太丑了!”   “小小魔界,当是人人都想去?”   “你这说话的语气,真当自己是神界那高高在上的神界之主了?”焉徐偏头斜睨他,女子柔美俏丽的眼波荡漾,“可就算是神界之主又如何?劳资很不爽!”   他话音刚落,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越过碧渺仙子,一掌打在了那人身上,又坐回了地上,“打不过我就别在我面前逼逼。”   “你!”那人吐了口血,纯黑的颜色。   焉徐随手拿手机拍了他一张照片,然后问碧渺仙子,“你找我干嘛?”   “想和贺宴破镜重圆,还是想当第三者插足他的婚姻?嗯,好像都是一个意思?” 第67章 发现   碧渺仙子,冷冷清清站在那里,像是铺洒在地面上的月光,冰冷,没有温度,无法触及。   她听了焉徐的话也不恼,“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只要不是让我给你和贺宴拉媒保纤就可以谈。”   碧渺仙子:“……”   吐血不长记性的那人冷笑道:“原来仙子对贺宴一往情深的形象如此根深蒂固啊!”   碧渺仙子看也不看他,“你闭嘴!”   “你!”那人恨恨地盯着碧渺,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碧渺仙子冷淡无波地提醒他,“记住你的身份,张无期。”   张无期。那人,也就是徊时捏紧了手,是了,他不再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神界之主了。他只是人界的一个道士,张无期。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容不得碧渺和焉徐这些蝼蚁将他踩在脚下。今日对他的轻视和不屑,他日,他日必要百倍讨还。   “焉徐,我今日的来意,想必你已心知肚明。我就问你一句,愿意还是不愿意?”碧渺仙子没有迂回。   焉徐眨了眨纤细而浓密的睫毛,俏丽的脸上一片无辜,他低头在手机上按了按,才回答她,“我问问贺宴,看他什么意思。”   碧渺仙子脸色一变,不由讽刺道:“看来,真正对贺宴一往情深的,原来是你啊。”   “身为小仙女,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焉徐冲她翻了个白眼,又对着她心口插了一刀,“怪不得贺宴不喜欢你。”   “贺宴为什么喜欢她?”一种微妙的嫉妒心理让碧渺仙子脱口而出,说完便有些后悔,却有期待焉徐的回答。   “我又不是贺宴,我怎么知道?”焉徐手机响了一声,他沉默了一秒,“贺宴一会来,要不你当面问问?”   “他……要来?”   焉徐点点头,肯定道:“来啊。”   碧渺仙子神色犹豫,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头,摸了摸自己的簪子。她想见贺宴,但是,现在还不是恰当的时候。徊时冷哼了一声,碧渺仙子回过神来,对焉徐道:“你若是想明白了,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她脚步留恋地离去了。她想,若是正好遇见了贺宴,也算是千年的缘分。她不由期盼又忐忑,但等她离开姜府,连贺宴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碧渺仙子却不知焉徐骗了她,贺宴根本不会来。   焉徐:“碧渺仙子亲自来劝我跟她混,你觉得有没有前途?”   贺宴:“哦。”   焉徐:“你不挽留?少了一个我,你就多一个敌人了!”   贺宴:“嗯。”   厨房里,焉徐气愤地摔了自己的手机。没有被重视,生气。   既然如此,焉徐眼神闪了闪,从地上捡起手机,在魔界讨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小的们,我们与仙界一起攻打妖界的有多大胜算?”   在手机诱惑下,江沅极富有技巧性地让欲雪以为她外公外婆的房间门是可以打开的。而当江沅再次去推那一扇门时,门开了。   江沅深呼吸一口,做足了心理准备,向房间里望去。   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房间里横七竖八地倒了几具尸体,有男有女。姜府的下人很容易便能区分开来,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甚至在衣袖的袖口用红线绣了个不太显眼的“姜”字。   这一次,江沅踏进了房间。贺宴拉着阻拦了一下,见她已经下了决心,便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可以预见主人家的富贵。但名贵的瓷器被打碎,碎片铺了一地。一些小物品,包括金银的装饰也不在原地。纵观整个房间,似是被洗劫过一番。   整个房间里,死了五个人,姜府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两个穿戴朴素、衣饰寒碜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江沅看到她的脸不由一愣,那是欲雪的舅妈。在灰色月光下,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体态微胖,看人时眼皮上挑,似是带着股鄙夷和轻视。此刻,她双眼紧闭,身上流满了血,死得很是痛苦和不甘。   这五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握着一些值钱的物品。   江沅观察了一圈,似乎是那两名年轻男人闯进了这间屋子,在此抢掠财务的时候,被姜府的三人堵住发生了拉扯和冲突,最后酿成了惨案。   能够推开门进入的两个房间里,都有死人。姜府的人,外来的人。   欲雪舅舅和舅妈的房间里,死了四个人,三个姜府的丫鬟和一个三四十岁穿粗布衣服的女人。   这死去的两名年轻男子和那个穿粗布衣服的女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认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姜府?并死在了这里?   “阿姨?哥哥?”   欲雪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过来,她探头看见江沅和贺宴站在房间里,立刻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阿姨,我刚刚不小心按错了什么,手机屏幕里的动画片不见了,你帮我找一找?”   在欲雪踏进来的瞬间,房间场景大变幻。死尸不见了,满地的鲜血也不见了。   房间里干净又精致,桌子上瓷白的瓷瓶里还插着几株鲜花。古董在古董架上摆放整齐,一幅幅字画挂在墙上,等待着有心人去鉴赏。   江沅掩去了自己的吃惊,一边接过自己的手机,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欲雪,“你外公外婆的房间一直是这样的吗?”   “对啊,”欲雪指了指古董架,“你看,外公给我刻的小木马还放在那儿呢。”   所以,这是欲雪印象里她外公外婆房间的模样。   “你多久没来过这儿了?”   “嗯……我娘不见了之后就没来过了。我想等我等到了娘,到时候再跟着娘一起来找外公和外婆。”   江沅重新在手机上播放《喜羊羊和灰太狼》,欲雪接了过去,欢喜地捧着手机看了起来。   帘幔随着风轻轻飘动,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贺宴轻轻地站在江沅的身边,不打扰她的思考,直到她问:“那些……是真的存在过的吗?”那些凶杀案,那些死人。   “是。”贺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想明白了?”   “没。”江沅摇了摇头,但是她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   而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终于有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鬼界辰天:“你们那里的姜府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妖界守须:“白天。”   魔界赤离:“黑暗。” 第68章 认识   在刚入姜府的时候,虽然是各自空间不同,但是时间是一致的。白天,一同是白天;黑暗,一同是黑暗,分毫不差。   但是,现在时间不同。   江沅记得清楚,一开始白天黑夜的规律被打破,是她用手机给欲雪放《喜洋洋和灰太狼》的动画片看,吸引了欲雪的注意力。而在贺宴的提醒下,江沅发现,姜府里的很多东西是随着欲雪的意念而改变。她认为有的东西,那么便存在;她认为不该有的东西,那么便消失。即便是发生命案的房间,在欲雪踏进的一瞬间,也转变成了她印象中的模样。   江沅有一个猜测,这个姜府,全部皆在欲雪的控制之中。   不太现实的控制。   怎么会这样?   欲雪的娘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婆婆重男轻女,在欲雪的娘生不出儿子的情况下,让欲雪的爹纳妾生子,延续烟火。欲雪爹纳妾是甘愿还是硬逼,这个从欲雪的话里没办法推断,但江沅感觉得到,欲雪与她的爹情感上并不亲密。可能因为纳妾的事情,欲雪的娘与欲雪的爹感情出了裂隙,她伤心难忍,带着欲雪回了娘家,也就是姜府。   姜府抱养的养子姜焕不待见欲雪的娘与欲雪,舅妈对两人更是态度恶劣。   这是江沅从欲雪的话里拼凑出来的内容。   此刻,江沅重新理了思路,认为应该将姜府的惨案与欲雪如今掌控的姜府分开来看。   首先,姜府惨案,江沅猜测,除了当天外出的欲雪与明叔外,姜府上下应该是全部死亡。从死亡现场看,他们应该是死于一场群体性的打架斗殴。凶手,便是与与他们躺在同一个地方的外人。   江沅现今看到的三人,全是衣衫贫寒,难道他们是为财而来?姜府确实家底丰厚,但是这一点猜测也说不过去。光天化日,抢钱姜府,不说有搭上性命之忧,就算真的抢掠成功,也会被官府通缉。一般人不逼到极致,定不会如此大胆。   他们与姜府有什么关系?   其次,如今的姜府在欲雪的掌控之下,是她无意识之中的掌控。至于原因,未知。   江沅脑中似是裹着一团乱线,理不出头绪。   贺小七从妖界去而复返,极富有心机地带了一整套小女孩都特别喜欢的芭比娃娃。果不其然,在芭比娃娃的诱惑下,贺小七成功留在了姜府。欲雪对如何打扮芭比娃娃兴致勃勃,连爱看的动画片也不看了。   手机重新回到了江沅的手中,凌子奇给她发了几张截图,是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的聊天记录,他用红线圈出了一个人的发的消息。江沅便捡着他画的内容看了。   妖界守须:“求助,快死了,在线等,挺急的==”   妖界守须:“本人热爱厨艺,曾经的梦想是做一名伟大而光辉的厨子,奈何妖界的妖们口味奇怪,吃不惯我做的食物,于是我的梦想夭折的。但是,妖们关闭了我当大厨的门,欲雪又在姜府给我开了一扇窗。做饭啊,多么开心又愉快的一件事,何况还有一个捧场的食客闪闪发光的期待眼神。”   妖界守须:“红烧肉、糖醋排骨、酸菜鱼、锅包肉……我的拿手好菜一道道做出来,欲雪吃得赞不绝口,我也心满意足。“   妖界守须:“但是,我现在扛不住了……先声明,不是我没有拿手好菜可以做了,而是任谁一刻不停地做菜谁也受不了啊!”   妖界守须:“天黑天亮,欲雪随口一句便能改变。她吃完饭说天黑,不到一分钟,天又亮了,她催我给她做饭,吃完饭又天黑……循环往复一刻不得闲,我要疯!”   妖界守须:“太可怕了!求问六界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一个想安安静静做做厨师的妖啊,救救我!”   先是时间不同,后是个人境遇不同。凌子奇低头对上欲雪亮晶晶的闪着求知欲的眼神,突然觉得嗓子疼。   “我还想再听一遍《睡美人》的故事,哥哥,再讲一遍吧!”   姜府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贺小七陪着欲雪玩芭比娃娃。江沅低着头,拿着纸笔在画着什么。贺宴维持着坐姿,手撑着下颌,望着江沅,又似是在发呆。   江沅偶尔抬头看看他,她记得他刚受了伤,虽然现在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江沅猜他伤势应该还没好。   院里突如其来刮了一阵微风,发丝拂过江沅的眼睛,让她不由地闭上了眼,等再睁开,一个貌美如花的男子正嚣张地坐在贺宴对面的椅子上,姿势狂放。   是焉徐。   上一次见到焉徐,他还是女子的外貌。江沅心一动,若不是贺宴主动给焉徐接触术法,难道是他伤势太重,所以焉徐自己解了术法?   想到此,江沅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贺宴。   “你来干什么?”贺宴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带了点嫌弃。   “哼!”焉徐满脸不高兴,像是被老鸨逼良为娼的姑娘,“你当我想来?”   贺宴:“谁逼你来的?”   “还不是……”焉徐立刻改口,“没人逼我来,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觉得跟着仙界一起去干翻妖界。仙魔两界联手,妖界,哼,要凉了。”   贺宴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确定魔界的魔们愿意?”   当然不愿意,不然他会到这里来?   “我是魔界的王,我说愿意他们必须愿意!”   “哦。”   贺宴抬手欲提起茶壶添水,却被一纤纤素手抢先一步。贺宴微微一笑,如清晨将开的花,纯净又好看,江沅手顿了顿,掩去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放下了茶壶。   焉徐被贺宴的话噎住了,他对江沅道:“能不能给我倒一杯?”   声音委屈巴巴的,听着很可怜。   “自己没有手吗?”贺宴握住了江沅的手,霸道地拒绝了焉徐。   焉徐气鼓鼓地,他转了转眼珠子,一拍桌子,腰杆也挺直了不少,“我见到徊时了,你让沅沅给我倒杯差,我就告诉你他现在哪。”   贺宴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沅沅也是你叫的?”   “怎么不能叫了?”焉徐丝毫不惧,对视了回去,“我偏叫,沅沅……姐。”   他今天比较心虚,底气不足。虽然当初叫嚷过要挖贺宴的墙角,但是没人说叫了姐姐就不能挖了啊。现在小说里不都流行姐弟恋吗?小狼狗和漂亮姐姐什么的,一听就很般配。   “噗嗤……”蹲在一旁玩芭比娃娃的贺小七没忍住,笑出声来,“哎哟我的魔王嘞,你多大了?喊我家夫人姐姐?是当真的吗?”   焉徐:“你皱纹都堆成堆了,都能玩芭比娃娃,我为什么不能叫沅沅姐?谁比谁羞耻?”   有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弟弟,江沅倒不拒绝。若是按照她作为贺宴半颗心的年龄算起,焉徐的这一声姐姐,她也是当得起的。   “没事赶紧滚。”贺宴嫌弃极了。   焉徐洋洋得意:“你赶不走我。知道我为什么能破了你的法术吗?”   “因为我拿到了魔界的大宝贝,它给予我力量,你奈何不了我。”   贺小七稀奇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魔界的魔居然舍得把那宝贝给你随身带着?”   “因为我是魔王!”话说得绝对,焉徐脸上却闪过一抹心虚。他来找贺宴,是真有事,但是他的高傲和自尊,又不允许他对贺宴低头。   贺宴却不管那么多,他对着欲雪招招手,问她:“这个人,是姜府的人吗?”   欲雪是小孩子特有的软糯,“不是。”   话音落地,魔王焉徐从几人面前瞬间消失。   随后,贺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显示,关掉了手机。   江沅拿起自己刚刚画出来的三张人物画像素描,她抽出其中一张,拿给欲雪看,“你认识她吗?”   素描没有涂色,欲雪歪头看了一会,才确定道:“认识!” 第69章 秘密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江沅接着问:“她是谁?”   欲雪想了想,“我见过她,奶奶让我叫她二姑婶。虽然我不知道二姑婶是什么,娘解释了我也没懂,娘就说,下次见了叫就行了。对,我是见过她的。”   素描上是一个三四十多岁的女人,可能因为生活的困苦,眼角和面皮上的皱纹明显,面相凶悍又泼辣,穿着粗布衣服,插着木簪。她垂着眼皮,似是在看着什么。——江沅怕吓着欲雪,画得并不是凶杀现场里血腥模样,她极有技巧地还原了她生前的神态。   江沅又把另外两个年轻男子的素描拿给欲雪看,她却摇摇头,说不认得。   七八岁的欲雪不认识这两人也很正常,每一个同姓氏家族里人口众多,即便成年,全部认识的人也不多。   是的,江沅猜测,死得三人应该是欲雪爹同族的人。   欲雪的娘带着欲雪回了姜府,回了娘家,长住不回,对于欲雪的爹和奶奶来说,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他们可能来劝过,但欲雪的娘因为某些原因,依然不愿回。于是,欲雪的爹和奶奶请了同族的人撑腰,一起来了姜府。之后,因为某些原因打了起来。怒火上头,情绪上涌,出了人命,人越死越多。直到姜府死了满门,除了当天外出的欲雪和明叔。   这样也说得通,只是,太扯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就算姜府的灭门惨案真相是她猜测的这样,那姜府如今全被欲雪掌控又该如何解释?   血色瞳欲雪,死去的欲雪舅妈,为什么会复活?她与江沅说过话,神态自然,与活人无异。   江沅有些急躁,长时间被禁锢在姜府里,即便她性格再宅,也待得不舒服,她想离开了。   不,应该反过来想,姜府的一切全靠欲雪存活!   《仙剑奇侠传三》里的龙葵,因弱小被欺负的时候,分裂出另一个龙葵,强大,却能保护自己。江沅认为欲雪与龙葵一样,她弱小,但她潜意识里想让自己无所不能,所以有了血色瞳欲雪?   是了,当初舅妈见到血色瞳欲雪时,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她在害怕。她怕欲雪。   欲雪说过她讨厌舅妈,舅妈对她不好。可她一个小孩子,是无法反抗舅妈。但血色瞳欲雪可以。江沅与她交过手,她打不过她。   血色瞳欲雪是欲雪的第二人格,而且只出现在黑夜里。白天的欲雪,是正常的欲雪。白天的欲雪没有血色瞳欲雪的记忆,血色瞳欲雪有没有白天的欲雪的记忆,江沅不能确定……   “阿姨,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很奇怪呢?”欲雪疑惑地问。   江沅连忙回神,冲她笑了笑,“我在想事情,你继续去玩芭比娃娃吧。”   贺宴一直带着笑看着她,看她的一举一动,好像眼睛黏在了她的身上一样。江沅感觉自己要融在了他的视线里了,她坐到他身边,侧着头,“无聊了?”   贺宴无声摇头,只是笑。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抬头唇边,印了一个吻。“你在身边,我不会无聊。”   “那我不在你身边呢?”江沅问他,“你活了多少年了?”   贺宴:“……”   这个问题不是很想回答。   江沅追问:“一百年?”   “一千年?”   “难道一万年?”   贺宴从怀里掏出一个人界通用的身份证,拍到江沅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很是理直气壮,“今年刚二十六岁,党和国家为我作证!”   “高一认识你的时候,你说和我同岁,那年我多大来着?十五还是十六?今年我大学即将毕业,二十二岁,你身份证上变成了二十六?”江沅调侃道,“果然是妖界不可说嘛,同一个时空,你居然能生生比我大了四岁,是你长得太快,还是身份证是假的?”   贺宴语塞,忘记这茬了。   “哈哈哈……”贺小七好不厚道地大笑起来,他将洗好的一盘葡萄端到了江沅面前,“夫人您尝尝,刚摘下来的,很甜。”   紫红的葡萄,圆滚滚的,只是看着,便仿佛嗅到了那一股甜香。   “沅沅,我想吃。”   江沅随手拿起一颗,递给他。   贺宴却不接,“你剥给我吃。”   他怕江沅不愿意,又补了一句,“我受伤了。”   江沅剥开葡萄上面的皮,手托着下面的皮,指尖稍用力,将葡萄肉抵进了贺宴的嘴里。贺宴意不在葡萄,他趁机连着江沅的手,一起咬在了唇间,顿了顿,才叼起了葡萄肉,松开了江沅的手。   他动作很快,江沅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她脸颊有些烫,听到贺宴低低的笑,便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贺小七没有看到这一幕,接着贺宴的话,怼了自家王一句:“你是受伤了,又不是手断了,怎么不能自己拿葡萄吃?居然让夫人给你剥葡萄,王你这样很危险啊。”   “遥想当年,王你还没遇到夫人的时候,每天横眉冷对,看谁谁不顺眼,不是滚,就是快滚,戾气那么大。待在空荡冷清的宫殿里,一个人寂寞孤单,老臣真是怕您得抑郁症啊!”贺小七戏精上身,还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那时候,老臣揪心啊,日夜不得寐,生怕您一辈子都是只单身妖。还好啊,您遇见了夫人。王你脾气不好,说话难听,耐心没有,除了长得好,几乎没有优点,好不容易夫人看上了你,您也争点气,好好对夫人。”   “老臣看得出来,焉徐那小子看夫人的眼神不对劲,将他撵出姜府再正确不过了。毕竟那小子长得貌美如花,若是夫人看上了他的美貌,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因为那小子嘴巴甜,会哄人……”   贺宴捻起一颗葡萄,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直接扔进了他的嘴里,打断了他的废话。   贺小七嚼了嚼,葡萄皮也未吐,坚强地接着说自己的结论,“以色侍人不得长久,王您要三思啊!”   “什么是以色侍人?”欲雪抱着芭比娃娃,眨巴着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凑到了贺小七的身边。   “呃……”这下轮到贺小七语塞了。   贺宴:“欲雪,让你这个多嘴多舌的爷爷好好给你解释解释什么叫以色侍人。”   江沅道:“知足吧,以色侍人是对你脸的肯定。”   “我还想吃葡萄。”贺宴神情款款地望着江沅,对着她抛了个媚眼。   江沅:“……”   “自己剥。”   在另一个姜府内,焉徐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从贺宴那边又回来了。他给贺宴发了信息,但是贺宴没给他回。而当他再试着想去贺宴所在的姜府时,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挡着,他进不去。那股力量很陌生,不太像贺宴的。与贺宴漫长的纠葛中,在贺宴的多次暴打中,他早就熟悉了贺宴的力量。有时候,焉徐觉得自己挺奇怪,有点像是个抖M,一段时间不去挑衅贺宴,让他动手揍他一顿,他心里都不舒服。   在魔界,各个魔都哄着他。他是魔界村花,靠着一张貌美如花的脸,魔们都让着他,因为他好看。   但是在妖界,贺宴不说哄他,让都不让他。可是,他依然爱往妖界跑。   焉徐想,一定是因为有人揍的魔生才是完整的魔生吧。   所以,他平生最爱便是挑衅贺宴。他说要与碧渺仙子同流合污,共敌妖界,不过是嘴上说说,可他一时手贱,发到了魔界讨论群里去了。那一群胆小怕是的魔,各个让他去找贺宴表忠心,纷纷表示,日月可鉴,他们魔们热爱和平,绝不挑动战争,也不参与战争。在魔界至宝的诱惑下,焉徐答应了。他拿到了魔界至宝,增强了自己的力量,破除了贺宴加在他身上的术法,恢复了男儿之身。做魔要信守诺言,焉徐找到贺宴,却习惯成自然地先挑衅一番为敬,结果下不来台,贺宴也不给他台阶下,忠心还没来得及表,就被赶出了姜府。   窝火。   欲雪好奇地蹲在焉徐的身边,大眼睛天真又无邪,“你画得是谁啊?”   焉徐低头一看,他无意识地画了一个人的轮廓。焉徐又添了两笔,用无比骄傲的语气道:“这是一个伟岸又顶天立地的男人——魔界第一魔焉徐!”   欲雪歪头,伟岸这个词的意思,难道娘教错了?“   “我饿了,今天能吃红烧肉吗?”欲雪摸摸自己的肚子,祈求地看向焉徐。   焉徐想了想,贺宴不回他的消息,还有江沅呢。他给江沅发了一条消息,残忍地拒绝了欲雪,“不能,我们吃面疙瘩,我给你多放一个西红柿。”   “好吧。”欲雪失望地嘟起了嘴巴。   再说江沅,看到焉徐发给她的消息,不可置信地微睁大了眼,这是……张无期?   可是,张无期怎么成了神界之主徊时?   贺宴倒不惊奇,“怪不得我一直看他不爽,原来是他啊。”   所以,他才会一直缠着她?   江沅仔细地打量着照片里的张无期,总觉得他浑身萦绕的气息与以往不一般,气质也大不相同,“徊时神身被你打碎,只剩魂魄,会不会是他抢了张无期的身体,上了他的身?”   贺宴:“不会,徊时毕竟是神界之主,他的魂魄不是一般的人界肉身能够承受得住的。”   江沅回想起以往张无期的举止,除了脑残地想让她加入华风道派,没有什么异常,“张无期,徊时……那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徊时的魂可以待在张无期的身体里?”   “若是我没有猜错,张无期是徊时放入人间的一缕魂丝。”   江沅不明所以。   贺宴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当初他掏心给碧渺的时候,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那半颗心现在成了江沅。他总不能跟江沅说,当初我掏了你出来,碧渺不知道什么原因,随手把你扔了,没有带给徊时。徊时忌讳我,就想找到我的那半颗心,也就是你。所以,他分了一缕魂丝,到人界四处寻找。是以,张无期见到江沅的时候,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三番两次地纠缠。   “神界一点不入流的小把戏罢了,下一次离张无期远一点就行了。神身的徊时我尚且能打碎,何况是人身?”   江沅把手机递给贺宴:“焉徐说出于条件的交换,他告诉你徊时在哪,你让他来这儿。你看,怎么回。”   贺宴一点没犹豫地输入了一个字,点发送,“滚!”   江沅:“……”   这样真的好吗?   仿佛看出了江沅心中所想,贺宴默默垂眼,“我脾气不好,说话难听,耐心没有,除了长得好看。我这样,是不是让你很失望,沅沅?”   尾音很轻,绵延逶迤,渗透到心底,令人心悸。   贺宴,这是在撒娇?   江沅弯下腰,捏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脸扫视片刻,安慰道:“没事,你长得好看就够了!来,笑一个。”   贺宴:“……”   握在手中的手机适时响了一声,凌子奇发来消息:“学姐,我知道姜府的秘密了!”   “我们所在的姜府,不是真正的姜府,而是欲雪的意识,说直白点,就是欲雪的梦,我们都在欲雪的梦里!”   恢弘大殿里,李程端坐在案桌旁,神情严肃,他捧着手机,十指飞动,在打游戏。推倒BOSS的关键时刻,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李程残血而亡。   贺宴:“让小笙去盯住张无期,他是徊时。”   言简意赅,却直接点明了他已经知道张无期就是徊时。李程不顾队友的谩骂,推出了游戏,他立刻联系了碧渺仙子:“仙子,你带着张无期见了谁?”   碧渺仙子回得很快:“魔王焉徐。”   李程冷笑,真是沉不住气:“王已经知道了徊时就是张无期。”   碧渺仙子问:“他知道我回来了吗?”   就算知道你回来,王也不关心。李程:“没说,这要看焉徐有没有说了。”   他反扣住手机,唤来小笙,“小笙,你去盯住魔界赤离,王怀疑他与仙界有勾结。”   小笙不疑有他,沉静应“是”。 第70章 案结   凌子奇说活在欲雪的梦里,不是随便猜测,而是有根据的。   欲雪一直在听凌子奇讲故事,她偏爱《睡美人》,听了一遍又一遍。   “睡美人是要睡一百年吗?”活力满满的欲雪。   “对呀……”讲故事讲得口干舌燥、有气无力的凌子奇。   “睡美人可以睡一百年,等待着王子来叫她起床,欲雪也可以睡一百年,等我娘亲来叫我起床,对不起?”她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憧憬。   欲雪年纪太小,凌子奇在将《睡美人》故事时,王子将睡美人吻醒的事,他改成了王子叫睡美人起床。   “对,你可以随便睡。”凌子奇敷衍。   “可是为什么睡美人可以清清静静地睡,但是老有人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呢?”欲雪烦恼地皱眉,“又不是我娘的声音,真是太烦人了。”   “有人在你耳边叫你的名字?”凌子奇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是啊,一直在叫,烦死了。”欲雪侧着耳朵细听,“你听,现在还在叫呢,‘欲雪,快醒醒’。”   凌子奇悚然,“你现在是在睡觉?”   欲雪不语,一抹血色在她眼中渐渐弥漫,直到整双眼睛变得通红,她邪气又阴森,“天黑了,你可以睡觉了!”   江沅接到凌子奇的消息后,想问得详细一些,但凌子奇一直未回。   此时,姜府被灰蒙蒙的月色笼罩,无边的黑暗,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诱惑着外人的深入。   江沅生出一种想踏足其中,一窥究竟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随着夜的黑,越来越强烈。   人说好奇心害死猫,江沅最终却没能敌得过好奇心,她在厨房的门边,一边是烛火昏黄温馨的室内,一边是无知恐怖的黑暗,她决定夜探姜府。   贺宴要跟着一起去,江沅担心他的伤,不愿意。   她扳过贺宴的脸,清冷一笑,低头亲了亲他,道:“待在这儿,我一会就回来,乖啊!”   贺宴沉醉在她突如其来的温柔之中,忍不住被蛊惑,乖巧点头,“好……”   直到江沅离开许久,贺宴才回过神来。他起身欲追,但又坐了回来,既然答应了江沅,那就在这里等着她吧。姜府,也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江沅不会有危险的。   夜色中的姜府,似是渐渐清醒的凶兽,群魔乱舞。江沅贴着阴影处走,她不打算与血色瞳欲雪对上。   既然是在欲雪的梦中,那欲雪便是不可战胜的。   江沅对自己的认识一直很明确,她虽然胆子稍微比常人大了一点,但在无边的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的黑暗里,她也会害怕,也会恐惧。所以,在来了姜府之后,她并没有贸然涉足黑暗。但是,此刻,她想离开姜府,这种感觉压过了恐惧和害怕。   姜府一开始静悄悄的,渐渐地,多出了许多人影,他们在姜府里来来往往,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那些人影近乎虚无,几乎只有一道虚影,但江沅能够辨认得出,这些都是姜府的下人们。就像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他们该打理花圃的打理花圃,该在厨房洗菜的洗菜。   江沅想看得仔细些,那些虚影一晃不见了,而后又生出了不同的虚影,但都是不可捉摸,像是回忆往事,一幕接着一幕,过程极快。   她默默观看着。   姜府的氛围很好,轻松愉悦,下人们在做事之余,聊天、笑闹。   直到另一群人的到来。姜府所有的下人们集聚在主人的身后,对上了另一方人。领头的依稀可见一年迈老妪,先是争吵,而后动起手来。   鲜血迸溅,人群四散。追、逃、回击,整个虚影画面变得凌乱起来。   突然一群狼凭空出现,虚影画面不见了。黑暗里,绿莹莹的狼的眼睛,暗示着不详与杀戮。   江沅想起曾经的夜晚里,厨房木门上被利爪挠过的声响,难道便是这些狼?   她屏住了呼吸,不欲被狼群发现。   狼群对月嚎叫,声音穿透力惊人,站得不远的江沅,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一眨眼的瞬间,血色瞳欲雪竟然出现在狼群中间。不知什么原因,见到血色瞳欲雪,狼群开始后退,四散逃跑。   “咯咯……”血色瞳欲雪笑起来,抓住最近的一匹狼,按在手中,将那狼缩成她拳头大小,然后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鲜红的狼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灰色的月光下,那抹血越发突兀。   血色瞳欲雪浑然不绝,她追在狼群身后,不断追逐,不断吞噬。狼群在血色瞳欲雪的面前,犹如待宰的小鸡仔,毫无躲避之力。很快,狼群被她全部吃入了腹中。   满身的血,配合着她血色的瞳,五官可爱精致的欲雪,犹如从地狱而来,令人心惊和恐惧。   终于,血色瞳欲雪将视线转向黑暗中的江沅。她透过黑暗的阻隔,精准地对上了江沅的眼神,被血浸润的唇,扯开一抹带着恶意的笑,“轮到你了哦……”   江沅不动,袖子中的手紧握住匕首戒备。   耳后一阵疾风,江沅霍然回首,对上了张无期充斥着戾气的脸,她霍然躲避,却没有快过徊时,颈部遭到一股重力,江沅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张无期拎起她,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血色瞳欲雪眨了眨眼睛,黑暗里,江沅缓缓走出,她冲着血色瞳欲雪微微一笑,冷清的脸上意味不明,“初次见面,小欲雪。”   当夜,江沅带着一身的血痕回到了厨房。贺宴却不在。   天亮了,江沅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她换了一身衣服。   厨房的门被敲响,欲雪又在门外喊道:“阿姨,起床吃饭了!”   贺小七在院子里忙活,他将各式各样的早点摆放在桌子上,回头和江沅打招呼,“夫人,早!”   江沅对他笑了笑,坐在了欲雪的对面,“欲雪。”她唤她。   欲雪看向她,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   “天亮了,你不起床吗?”   “有人在叫你呢,听见了没有?”   “是谁的声音,你听出来了吗?”   欲雪歪着头,困惑地眨着眼睛。   “你娘……今日入葬呢,你不去送一送她?”   “你娘在叫你起床,一百年了,该起了……”   在江沅轻柔的嗓音中,欲雪脸上神色变幻。瞳孔中,血色蔓延又消退。   贺小七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在桌子上,望着贺宴空落落的位置,摇头叹气,关键时刻不在场,真是不知如何讨夫人开心。既然王不在,那该王做的事情他来做吧。   “轰隆”一声,姜府开始坍塌。漫天扬起的灰尘,遮空蔽日。   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欲雪呓语般地说道:“我该醒了……”   姜府消逝。   场景变幻,贺小七和江沅出现在了某个古代小镇的青石板路上。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一片欢欣鼓舞。   “啊啊啊,我们出狱了!”   “感谢不知名的英雄,救出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身……”   “探案毫无头绪,但是,我离开了姜府,有了自由,我爱自由!”   “可是再也没有一人期待我做的菜,再也不能诚心夸赞我的菜,我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接下来,我们干嘛?继续探案,还是看小说?”   ……   贺小七与江沅面面相觑,“夫人,我们接下来干嘛?”   贺宴留下消息,他在姜府里感受到张无期也就是徊时的气息,他追过去了,让贺小七保护好江沅。   小镇街上的人群在讨论姜府的惨案,江沅与贺小七对视一眼,默默凑了过去。   姜府是小镇上最为富贵的一家,姜家老爷乐善好施,姜家夫人性情和善,与小镇上的百姓相处和睦。姜府无子,姜家小姐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姜老爷原本是打算招一个上门女婿,既能继承家业,又能看在眼皮子底下,保证他好好对待姜小姐。谁知一次街头偶遇,姜小姐与寒门书生刘向良看对了眼。   书生最重骨气,他爹早逝,刘娘又爱好颜面,死活不愿儿子做上门女婿。   在姜小姐的哀求下,姜老爷松了口,给她准备了巨额嫁妆,将她嫁入了家徒四壁的刘家。   然而姜小姐的日子并不好过。   丈夫一心读书,刘娘勤俭苛刻。即便家中日常所用皆是姜小姐的嫁妆,但是刘娘认为姜小姐嫁入了刘家,那些嫁妆也就是刘家的。   刘娘多年寡居,带着儿子长大,受尽了白眼和委屈。如今娶了有钱的儿媳,风言风语又接踵而来。言道,刘向良不过是靠女人吃饭。刘娘气闷,越发管教儿子好好读书,争口气给别人看。但刘家的亲戚上门打秋风,她又毫不犹豫地各种接济。   姜小姐生了欲雪之后,不知是不是月子里没有修养好,肚子再没了动静。刘娘冷言冷语讽刺了七八年,终于忍不住,要给自己的儿子纳妾。   刘向良寒窗苦读却未顺利考取功名,刘娘又哭闹无后为大,他心烦之下,妥协了。   姜小姐,原本以为自己的丈夫会站在自己这边,她自问在刘家多年,尽心尽力,除了没有生出儿子,也是个贤惠的媳妇,谁也挑不出她的毛病。但是,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刘向良拿着她的嫁妆纳妾了。   她心灰意冷,带着欲雪回了姜府。   姜老爷和姜夫人既心疼又高兴,可收养的姜焕夫妻却只有不高兴。   刘娘觉得姜小姐打了刘家的脸,这个年代,纳妾并不罕见。她不依不挠地闹上了姜府,让姜小姐回家。   刘家众多依靠姜小姐嫁妆养活的人,跟着刘娘,为她撑腰。在姜焕夫妻的蓄意挑拨下,双方动了手。   一桩惨案在怒火上涌里酿成了。刘家来的人与姜府的人几乎是同归于尽。   年幼的欲雪,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讽刺的事,刘向良那天并没有来姜府,美妾红袖添香,他安稳地在家温书。   刘向良要带醒过来的欲雪回家,但欲雪不愿意。可才七八岁的孩子,没了娘,没了外公外婆,她又能去哪?   不多久,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手机同时响起。   “六界神探大赛:单人探案模式已解,胜利探案,此案第一人已有归属。各位亲爱的参赛者们,请于三个小时内提交您的答案。三个小时后,我们全员退出案件发生世界。再次提醒,请抓紧时间提交答案,过时不候!祝您生活愉快!”   江沅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急着睁眼,而是静静地躺着,倾听周围的声响。   “我知道你醒了,睁眼吧。”   熟悉的声音,含了点无奈和忧愁。   白发白须的冲堔道人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他一脸愧疚地看着江沅,德高望重的神医风范不再,甚至可说是愁眉苦脸。   江沅坐起身来,后颈隐隐地在疼,“师父,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冲堔道人欲言又止,最终豁出去一般,“丫头,师父对不起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段时间,更新都很晚,这次不是我拖延,真的太忙了==我原本想着,逼一逼自己,挤着时间保持每天更新,但是,从今天下午开始,我要出门去培训。早八点到晚十点,时间安排紧凑,我真的不能再熬夜了。更新暂停一段时间,抱歉==7月15恢复更新,我是爱你们的,你们爱我吗?哭唧唧,希望回来大家还在==这一章是我早上起早码出来的,有点匆忙地将这一案了结,暂时做一个交代,即将分离,所以,这一章下面评论发个小红包吧? 第71章 少年   镜子里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光景,微胖,五官普通,很平常的样子。唯一特别的是,厚厚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下意识忽略了她的长相,进而忽略了她这个人。   江沅认识她。   高二上学期转进他们班,坐在她斜后方的高蔓阳。   高蔓阳平日在班级里不言不语,沉默安静,毫不引人注意。江沅记得,好像是高三下学期,在贺宴失踪没多久前,高蔓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退学了。班主任只在班里随口提了提,至于是什么原因,却没有说。江沅也无从知道。   此刻,江沅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镜子里的高蔓阳也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   是的,江沅变成了高蔓阳。   事情有些不对。   首先,江沅是在欲雪梦境里的姜府内被张无期偷袭打晕,然后,她醒来见到了便宜师父冲堔道人。还没等她问什么,她忽然又晕了过去,眼里只望见从门外飘进来的一抹白纱,似是某个人穿着白色长裙踏进房门。   等再醒过来,她就成了高蔓阳——准确点说,是成了高中时期的高蔓阳。   捏脸会疼,说明不是梦。可这一切,简直是在做梦。忽而回了少年时,还是别人的少年。   在江沅的回忆里,张无期看着不太对劲,她的便宜师父冲堔道人更不对劲。冲堔道人从来都是鼻子朝天,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开口就说对不起她。他这样,一定是背着她做了什么坏事,而且跟她此时的处境绝对脱不开关系。   可是,为什么?   “叮叮叮……”   放在床头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江沅去关掉了手机。早上六点,星期三,四月十八,高三下学期那年。   她找了找,进入六界神探大赛之后她用的那个玫瑰金的手机并没有踪影。   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简单,从窗子里往外望去,这是个比较老旧的小区。主卧里的东西被一块又一块的白布遮盖,上面落了一层细细的灰,没有人住。   高蔓阳是独居?   她的家人呢?   虽然江沅顶着高蔓阳的身躯,但高蔓阳的记忆,江沅是没有的。   厨房里器具凌乱,江沅翻找了半天,找出一口看着能用的锅,洗干净,煮了一包方便面,——高蔓阳家里除了半箱方便面,什么吃的都没有。   吃完收拾好,江沅背着书包出门去上学。突然回到高中时刻,即便是顶着别人的身体,江沅也是很激动的。马上,她就能与高中时的自己与贺宴见面了。   这种激动,反而让她减轻了对自己此刻处境的担忧。   反正暂时也找不到答案,既来之则安之,给自己找点乐趣。   江沅对高蔓阳住的地方不太熟悉,她路上问了人,找到公交站,在市一中下了车。   穿着校服的市一中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但,没有一个人搭理过高蔓阳。   江沅有些恍神,她望见了以往的许多同学,稚嫩的面庞,在往日昏黄的记忆里跳出来,鲜活极了。这种感觉,无法言说。   她慢慢地走着。自从高中毕业后,她从未回过母校。同学与老师陌生而不信任的眼神,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上,令她不能正视,只好逃避。逃避他们,也逃避自己。   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江沅突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哥,我想听《睡美人》,你今天还没给我讲呢。”天真而稚嫩的童声。   “我求求你了,天天听你不腻吗?大早上的听什么《睡美人》?晚上,晚上好不好?我一定给你讲!”无奈且崩溃的青年声音。   “可是,哥哥,《睡美人》很好听啊。好吧,晚上一定要讲哦!”   “讲讲讲,一定讲!”   很像是欲雪和凌子奇的声音,可是,他们怎么会也出现在这里?   江沅小跑了几步,只看见一个穿着市一中的校服的清瘦男生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穿着可爱的小女孩的背影。一闪,混进了人群,不见了。   教室里,人来得还不多,江沅循着记忆,坐在了高蔓阳的位置上。教室里最角落处,靠墙倒数最后一排。前面一排是江沅和贺宴的座位。   江沅靠着小聪明,小学、初中上得轻轻松松,还考上了市一中。刚上高中的时候,她对学习,依旧是以前那种不太在意的态度,但,高中的知识已经不是她的小聪明能够支撑的,所以,成绩一开始并不好。   高一期中考后排座位,她居然与校草兼学霸的贺宴坐到了一起。那时,贺宴的颜在一群长着青春美丽痘的男生中十分突出,颜狗的江沅怦然心动。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优秀,江沅拼了命的学习。   等她终于引起语文老师的注意力,并委派了她作为语文班长,担负了为班级收作业,成了为语文老师跑腿的小弟后,江沅自觉自己有了喜欢贺宴的资格,便在某个阳光微醺,天蓝得恰到好处的午后,她按捺住紧张地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大着胆子,红着脸夸了贺宴一句:“贺宴,你长得真好看!”   正认真做着数学习题的贺宴停住了笔,修长的指按在习题书上,耳朵先红了。他微微侧过头,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俊秀极了。江沅紧盯住他,从他的手指看到他的眼睛,幽黑,水光潋滟。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这时,她听见贺宴羞红着脸却又极为大胆的话:“你想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吗?”   “呃……”江沅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咬了咬唇,坚定地说:“想!”   然后,贺宴就成了她的男朋友。   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如今想来,贺宴是为她而来,装成羞涩可爱的男孩子,便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对江沅来说的情窦初开,对他来说,都是蓄谋已久。   江沅从高蔓阳的书包里拿出纸巾擦桌子时,她才发现,她的桌子离前一排好远,抬眼望去,似是隔了一条无可跨越的鸿沟。   这是?   高蔓阳自己拉的桌子?将自己隔离在班级之外?   没等江沅想明白,她就听见班里有人在喊:“江沅,你来了?作文上午一定要交吗?”   她一抬头,记忆里无数次在镜子里看过的那个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踏进了班级。简单的马尾辫,校服,相比成年稚嫩许多的脸上带着笑容,明媚耀眼。   “是啊,要交,早读课之前要抱到办公室去!”   她一边走,一边回答道。   江沅,仰着高蔓阳的脸,看着自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坐在了自己前面的座位上。哦,她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江沅面无表情地想,当年的自己还真是青春活泼啊。   没隔多久,眉目间带着青涩的贺宴也从班级门口出现,他肩背挺拔,高高瘦瘦的。他一进门,便望向了江沅——高中时的小江沅,对上了她的视线,眼神一下子亮了,他害羞地抿了抿嘴唇。   等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他将拎在手中的牛奶放在了同桌的桌角,才坐下。刚洗完的头发,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是好闻。   因为后桌的高蔓阳直勾勾地盯着他,贺宴还奇怪地瞟了她一眼。但很快,他喜爱的女孩说话了,他便没有了心思去想。   “我在家喝过牛奶了,不想喝了。”   贺宴无辜地望过去,眼神里的失望不加掩饰。   “别这样看着我……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贺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左边脸颊的酒窝浅浅,耳尖也红了。   目睹了全程的成年江沅现高蔓阳:“……”   真会演。不得不佩服贺宴,他饰演的羞涩大男孩十分逼真。   江沅低头翻高蔓阳的书包,去找大家说的要交的作文。所以,她错过了前面不远处的小江沅一脸牙疼地盯住贺宴,而贺宴微低头,笑得痞气又肆意,同时,他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小江沅的手。 第72章 味道   江沅在高蔓阳的书包里找到了作文本,她打开看了一眼,字迹凌乱,内容也杂乱无章。江沅果断合上,递给了来收作文的组长。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很自觉地拿出了书本开始背书,有的在奋笔疾书抄作业,有的啃包子吃早餐,也有的如江沅这样,发呆、四顾。   收齐了作文的小江沅,赶在上课铃响前,抱起一摞厚厚的作文本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办公室。贺宴眼底含着一抹温柔与小江沅深情对视,但在小江沅走远看不见之后,贺宴眼底的温柔立刻转换成了轻蔑,带着淡淡的不屑,甚至还鄙夷地轻轻“哼”了一声。   目睹了全过程的江沅,顶着高蔓阳平凡无奇的五官:卧槽!   谁知,贺宴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偏过身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这时,小江沅从办公室回来,踏进了教室,贺宴脸上表情秒变,冲着她就是微微一笑,一脸宠溺。   江沅默默拿出书本,遮住了自己几乎要抽搐的五官。 第一节 早读课,班主任在班里转了一圈便消失了。江沅假装认真看书,而后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坐在自己前方的两个人。   因为高蔓阳自己一个人坐,没有同桌,反倒方便了江沅,不怕被人发现她的异样。   整节早读,小江沅都在规规矩矩地看书,学霸贺宴却在桌子上竖起一本书,趴在桌子上玩起了手机。江沅以自己超高的视力看清那个手机,与她在六界神探大赛里用的款式一模一样。玫瑰金,情侣同款。   联想到早上在学校附近听到的类似凌子奇与欲雪的声音,江沅有预感,她此刻应该依旧是身处六界神探大赛里面,在欲雪案之后。但是,欲雪为什么也来了?还跟着凌子奇?   她成为高蔓阳,必定是张无期和便宜师父冲堔道人的手笔。   可是,小江沅和贺宴是怎么回事?   应该说,小江沅是谁?   是她吗?   贺宴很奇怪,他对小江沅的态度也很奇怪。但从玫瑰金手机来看,此时的贺宴应该不是高中时期的贺宴,而是与她在六界神探大赛里再次重逢的贺宴。那么,他对小江沅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课间时,贺宴去了厕所。小江沅在座位上,与前排的女生谈笑风生。江沅低垂着头,假装在认真看书,其实是从厚重的刘海底下抬起眼睛打量着小江沅。   小江沅热情开朗,脾气温和,与前排的女生嘻嘻哈哈几句,便敲定了周六一起去书店逛一逛买几本参考资料的事情。   江沅却越听越不对劲,她记得自己以前不太喜欢前排的女生,因为那女生特别大嘴巴,爱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尤其是在她和贺宴在一起之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那女生经常谣传她与贺宴感情不好要分手,她都亲耳听过两次。   小江沅乐此不疲,又与前排女生的同桌搭上了话。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江沅总觉得她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试探什么呢?   “高蔓阳?”   江沅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小江沅闪烁着星光的眼睛,水光盈盈的,“高蔓阳,你是昨晚没睡好吗?感觉你很没精神的样子。”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江沅学着高蔓阳的样子,索性趴在了桌子上。   小江沅可爱地耸耸肩,转过身去,与前排的两个女生相视而笑。 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江沅颇为期待,是了,她的高中数学老师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好看眼睛,她上课最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   “干什么拍我头?”   “再这样看数学老师,我要吃醋了。”   “……”   江沅将目光从数学老师的眼睛里□□,望向了对话的主人公的脸上若有所思。   再等到课间,小江沅有事被老师喊去了办公室。江沅便无所顾忌地盯住贺宴,小声地喊:“贺小七?”   没了演戏对象而表演生涯无聊至极的贺小七猛然转过身,震惊道:“你谁?怎么知道我是谁?”   竟然真是贺小七。   江沅:“……”   “贺宴呢?”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当你是谁啊?”   顶着贺宴的皮囊,贺小七非常轻易地摆出了一副肆意又矜贵的表情。   江沅板住脸:“我?你夫人。”   “夫人?”   贺小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沅此刻的模样,嫌弃之情毫不掩饰,脸上只差刻上“夫人貌美如仙怎么成了这幅尊容?”   “你够了,贺小七,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   “不是,夫人。”贺小七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到两人的对话,“您闻闻您现在身上的味道,这是酝酿了多久的芬芳啊?您再摸摸您的秀发,油光闪烁,一坨一坨的,多么地……多么地夺人眼球!”   江沅嗅了嗅,总算明白了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臭气,居然是来自于自己的身上!   她成为高蔓阳后,一直震惊于为什么会这样,反倒忽略了自己的身上的味道。记忆瞬间鲜活,灵光一闪间,她想明白了为何高蔓阳会将桌子拉那么远,因为她身上有味道!   江沅立刻坐立难安起来,她虽然没有洁癖,但也难以忍受自己这么脏,她感觉皮肤上有无数的小虫在爬,无端瘙痒起来,比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姨妈来了弄脏裤子还难受。   贺小七还打算说些什么,小江沅却回来了,她在江沅和贺宴之间打量了一眼,笑眯眯地问:“在聊什么?”   江沅装死埋头趴到了桌子上,贺小七戏精上身,镇定地回答:“我在劝高蔓阳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竟青春年华,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   小江沅:我信你才怪!   她望向高蔓阳油腻的后脑勺,一阵反胃。   放学铃响后,江沅以飞快地速度收拾好了书包,回了家。她要赶回去洗澡、洗头、洗衣服!   门一开,贺宴倚坐在沙发上,冲着她抬起手:“嗨……”   “嗨”了一半,贺宴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不由自主道:“有点脏啊。”   那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惋惜和叹息,听得江沅瞬间就怒了。她“砰”一声关上门,书包一扔,冲着贺宴一扑,抱住了他,“要脏一起脏!”   贺宴拼命挣扎,一副被玷污了清白的模样,“走开,我的身心,我全身上下,全部是属于沅沅的,你走开,不要占我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最近身体被掏空,脑子还没有缓过来。我再忙两天,应该就可以闲下来,好好地写小说了==   多说一句,努力总会有回报,今天还是很开心哒~ 第73章 避嫌   等江沅在浴室里将自己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出来后,贺宴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音效声很大。   江沅早上走得匆忙,加之猛然变成了别人,她不太适应,所以并没有发现高蔓阳家装修半新不旧,屋子里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即便是沙发上也放得满满当当。而贺宴,便是在沙发上扒开了一小块坐得下自己的地方,与杂物共处。   沉凝着冷硬气质的贺宴,与这屋子格格不入,与他怡然自得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画面有点……令人忍俊不禁。   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贺宴便关了手机。江沅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从额角滑下,滴落在她的肩上。人人都言,美人出浴,妙不可言。但高蔓阳不属于美人的范畴,贺宴品不出此时江沅的妙处,只觉得一言难尽。   他的初恋,他爱了多年的人。不管是高中活泼可爱的性格,还是后来冷清的气质,江沅的眉眼精致,一颦一笑皆吸引他的目光。江沅一直都道他的脸好看,殊不知,她自己的脸也很好看。   但是,此时顶着高蔓阳身体的江沅,五官寡淡,貌似无盐。   贺宴默默地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看了一眼江沅的照片洗了洗眼睛。然后,他拿起一条宽大的白色毛巾,递给了江沅,“把头发擦擦吧,小心感冒。”   他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帮你擦头发,但是我不想背叛你。”   江沅无声地看向他:擦个头发怎么和背叛扯上了关系?   贺宴解释道:“你现在用的是高蔓阳的身体,虽然你的灵魂是沅沅,但我擦得是高蔓阳的头发。你愿意看我给别的女人擦头发吗?”   江沅:“……那你可以走了。”   贺宴:“为什么?”   “因为现在和你共处一室的是高蔓阳,孤男寡女要避嫌,这比擦头发还严重。”   贺宴惊讶挑眉,“你认真的吗?你觉得我会看上高蔓阳?”   他挑剔地打量了一眼高蔓阳的脸,然后像是被辣了眼睛,又打开了手机。   江沅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毕竟现在她就是高蔓阳,她声音冷了下来,“你凭什么看不上高蔓阳?不就是胖了点、长相平凡点……”她摸着脸上的青春美丽痘,不知道怎么夸奖下去,但是,贺宴也不能这样糟蹋一个女孩子的面貌。   看他低着头盯着手机,避开她视线的样子,江沅更生气。她伸手去拽贺宴的手臂,一偏头,看见了手机屏幕上她自己的照片。   江沅手顿了顿,“贺宴,是不是我变成另外的样子,你就不喜欢……我了?”   江沅是她,此时的高蔓阳也是她,不同的是外貌。   难道,贺宴喜欢的只是她的脸?江沅心情莫名低落下来,有些难受。   忽然之间,江沅想起当初,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贺宴只是喜欢他的一张脸,那时候的贺宴又是怎样的心情?   贺宴完全莫名其妙,“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子的,变成另外的样子,那还是你吗?”   江沅执着:“如果我变老了呢?红颜白骨,不过瞬间……”   贺宴打断道:“不会的,你能长生不老,不会有变老的可能。”   “那,”江沅又道:“假如我一直是高蔓阳呢?”   贺宴斩钉截铁道:“不会的,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直是高蔓阳呢?”   贺宴终于抬起头,直面高蔓阳的脸,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其实,我们妖界会改头焕颜法术的人挺多的。现在人界科技发展迅速,技术发达,不如,你去整个容?”   很好,回答得很贺宴。   江沅收起了悔过之心,她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他的脸,比他的话好太多了。“这个时候,你不该说不管我变丑变美,你都会爱着我,死生不渝吗?”   “啊,这个答案我在攻略上看过,但是,既然有变美的方法,干嘛要拒绝呢?沅沅,我觉得这话太……”   “停吧,别说了。”江沅立即转换了话题,“我的身体在哪里?我怎么会变成高蔓阳?”   贺宴伸手欲握江沅的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去,“这事怪我,你放心,沅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为你出这口气的。”   然后呢?   贺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的眼神,传达自己内心的坚定。   江沅:“……”   她的两个问题白问了,心累。   算了,毕竟是自己便宜师父坑了自己,还是自己找回场子吧。但是,打晕自己的张无期,不对,江沅猛然想起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焉徐告诉过她的,“张无期就是曾经的神界之主徊时?”   不管是不是徊时,贺宴都不喜欢从江沅的口中听到张无期的名字,“你同情他?”   “我是被他从姜府打晕带走的。”   贺宴不太高兴,在他眼皮底下,江沅出了事,这件事情,他如鲠在喉。他摸了摸江沅的头,安抚道:“对不起……”   江沅挥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你摸了别的女人的头发,你背叛了我!”   贺宴:“……”手贱。   从贺宴手中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凌子奇给她发了不少的信息。从中,江沅确定了早上在市一中学校外面碰见的真是他和欲雪。在上一个案件发生世界里,欲雪不愿意与自己的父亲刘向良一起生活,但她娘母家全部罹难,她孤苦无依,除了刘向良,她无处可去。   幸而,贺宴一时怜悯,带走了欲雪,但他不爱带孩子,便将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照片丢给欲雪,任她挑选一个,陪伴她成长。   欲雪选了凌子奇。   “他故事讲得可好听了,欲雪最喜欢听《睡美人》了。”   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从一堆照片里抬起头,血色在眸中荡漾,为她平添了一抹邪气。   江沅不知这些,她只担忧看起来像个大男孩的凌子奇能不能带好孩子。   “不用担忧哦,欲雪会照顾好他的。”   信息是发给凌子奇的,回信息的却是欲雪。   江沅没有多想,她下午还要去上学。回来之后光顾着收拾自己,饭还没有吃呢。江沅在锅里添了水,打开燃气灶。她俯身去拿方便面,“你要吃几包?”   贺宴凑过去,“沅沅要给我煮泡面吃?”   江沅单方面决定,“两包吧,再多锅就煮不下了。”   贺宴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等水开放入方便面,煮得差不多的时候,贺宴手中凭空多出来两枚鸡蛋,“放鸡蛋会更香——贺小七刚刚告诉我的。”   江沅拍了拍脑袋,忘了贺宴可以凭空取物。“贺小七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嗯。”贺宴笑看着江沅利落地磕破鸡蛋入锅。   “那怎么不提醒我?方便面哪里有他准备的午饭好吃?”   贺宴笑着摇头,“沅沅煮得,比他做得午饭好吃一万倍。”   于是,在凌乱的餐桌上,江沅吃着贺小七精心做出来的午饭,贺宴一人独享了好吃一万倍的方便面。   江沅问过贺宴,他暂时不跟着去学校。吃完饭后,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江沅放下碗,背起书包便要去市一中,站在门口关门的时候,江沅一眼览尽这间凌乱的屋子,她委婉地提醒贺宴,“你不觉得这间屋子太乱了吗?”   贺宴“嗯”了一声,“太乱了。”   “那你下午没事的时候,能不能收拾收拾?”江沅试探着问。   贺宴长身玉立,皎洁高雅如天上月,气息出尘。   他诧异挑眉,“你看我长得样子,像是能收拾屋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忙一天==快困昏迷了。。。 第74章 被锁   江沅摔门而去。   贺宴无声笑了起来,偶尔逗逗江沅,心情挺好的。   他给李程拨了一个电话:“我有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浑身异常清爽的江沅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了学校。一路上迎来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当看到市一中的学校校名时,江沅才想起来,哦对,她如今是高中,蹦蹦跳跳走路是幼儿园和小学生的专利。她默默恢复了正常的走路模样,微低垂下头,缩着背,学着高蔓阳走路的样子,让厚厚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   市一中作为本市最好的高中院校,师资队伍一流,建筑恢弘而大气,整个校园里弥漫着书香气息。江沅在去往教室的中途进了洗手间,等她上完厕所,发现隔间的门打不开了。   她喊了几声,洗手间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走廊上的说话声。马上就要上课了,再不出去可能就要迟到。   江沅从书包里找到高蔓阳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里面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她只好重新将高蔓阳的手机塞进书包里,而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假扮贺宴的贺小七发信息:“救命!教室楼层的洗手间,被锁!”   信息秒回:“哇哦,夫人,您是被人故意锁进去的哦!刚听班里女生说,洗手间刚被搁置了一个‘已坏,正维修’的牌子,她只好去了别的楼层。夫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校园暴力?真是幸运啊!”   江沅:“注意重点,来给我开门!”   贺小七:“夫人,我是男妖,男女有别,我不能进女洗手间,这是做为一个男妖的最低尊严。何况,我现在正陪着高中里的您呢,走开了,她会起疑心的。相信王已经和您说过了,在学校里,我不能与您过多接触,我要假装不认识你。哎,对面相逢不相识,多么忧伤,但是,夫人您放心,我对您永远忠诚!”   忠诚到都不愿意给她开一个洗手间的门?   江沅活动活动手脚,一脚踹开了隔间的门。   动作干脆,就是脚被反作用震得没了知觉。   果然是别人的脚不如自己的好用。   江沅甩了甩脚,走到了洗手间出口的门,用力敲,喊道:“开门!”   江沅踏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她坐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放在校服裤子里的手机震了震。   “夫人,您是怎么出来的?始作俑者良心发现啦?”   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江沅立刻拿出数学书,盯着数学老师的眼睛看了起来。   “夫人?”   “夫人,我已经把您上课偷看数学老师的照片发给王啦!”   江沅终于回了一句:“他是不是回你:辣眼睛?”   贺小七:“!!!您怎么知道?”   江沅冷哼一声,高贵冷艳地收起了手机。   欲雪案后,江沅被张无期,不,徊时掳走,她被人替代。贺宴第一时间便觉察到,用他本人的话来说,江沅是他的半颗心,他们彼此之间有一种感应,即便脸、身体可以替代,但是只要不是真正的江沅,都不会有那一种感应。   贺宴知道这件事离不开徊时的手笔,他便对假江沅说,他很是怀念两人高中的初恋时光,而他的法宝不仅有万千小世界,还可以自创世界,所以,他们可以重新创一个人界,将时间设定在两人高中的时候,这样,他们便可以重温旧日美好时光。   因为六界神探大赛正在进行时,贺宴便选了这个自创世界里的案件,将参赛者们全部拉了回来,方便了徊时进入这个自创的世界。不知是出于何种恶趣味,他让所有的参赛者全部一夜间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模样,包括徊时此时的身体张无期。   这一次的案件,是一名高三的女生在晚自习的第二节 课,爬上了学校的天台,用十七个彩色的香薰蜡烛摆了一个心型,而后微笑着,如同一只展翅翱翔的鸟儿,从天台一跃而下。柔软的躯体跌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绽开成惨烈的红花。   那名女生所在的学校在市一中的隔壁。   参赛者们进入这个自创世界的时间并不久,只比江沅从高蔓阳的身体里醒过来早了两天。   第一天重返高中的江沅就莫名被锁洗手间,鉴于她与高蔓阳当年实在是不熟悉,她并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很明显,这是故意的。难道真像贺小七说得那样,高蔓阳遭受了校园暴力?   市一中一向校风优良,江沅在此读书三年,除了贺宴的事,她一直都很开心,与同学、老师相处愉悦,从未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她也曾天真地以为校园暴力在市一中是不存在的,但是高蔓阳,高蔓阳独来独往,不爱与人交往……   低着头走路想事情的江沅,被人拦住了。   隔壁学校的校服,头发过了耳。   “高蔓阳,胡思自杀了,你怎么还不去死?”拦住江沅的男生胖胖的,脸上的肉堆积,几乎看不见了眼睛。如果说高蔓阳长相普通,那他便可以直言是丑了。   胡思是谁?   “同学,胡乱咒骂别人去死是不道德的。”江沅扬起下巴,面对小弟弟,她难得有耐心,“世界这么美好,怎么能自杀呢?”   胖男生瞪着她。   江沅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吧,天黑了,你爸妈要担心了,赶紧回去吃饭,马上要上晚自习了。”   她潇洒离去,胖男生站在原地,隔了一会儿,歇斯底里地又叫了一声:“高蔓阳!”   江沅也不回头,随意地对他挥了挥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她不居功。   她只是继承了高蔓阳的身体,并没有继承她的记忆。胖男生是谁,她根本不知。如果是重要的人,那么手机里肯定会留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高蔓阳的通讯录里一个联系人都没有,那么,这世上便没有她在乎的人。   既然这样,江沅谁都不用在乎。   推开高蔓阳家屋子的门时,江沅退回去,仰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没开错门。   屋子里窗明几净,东西摆放有序,窗子开着,白色透明的轻纱微微晃动,沙发上摆着几个靠枕,在静候主人。餐桌上一个淡绿色的瓷瓶里插着几枝玫瑰,娇艳欲滴。   不过一个下去,屋子里便焕然一新。   贺宴从卫生间里出来,手里拿着撑在晾衣架上的衣服,他冲着江沅微笑,左边脸颊上的酒窝迷人,“回来了?稍等,马上吃饭!”   他将洗得干净的衣服挂在了阳台上,在餐桌上摆好了晚餐。贺宴拖出一张椅子,对江沅道:“来,沅沅。”   江沅将书包放在沙发上,“你打扫的?”   贺宴笑得贤良淑德,“还不错吧?”   “嗯!”江沅给予肯定。   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的时间很短,江沅吃完饭便背上书包出门了。   贺宴慢悠悠地走进厨房,踢了踢最下面的柜子,吩咐道:“可以出来了,——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了,记得把碗洗干净,碎一个扣你一个月假期!”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页面上有一排花朵,是要更新到三千字才能有粉色的花吗?从明天开始,我努力努力== 第75章 胡思   “夫人,我是被迫的,迫不得已,您一定要和吾王汇报一下我的牺牲,我需要安慰和嘉奖!”   正低头算习题的江沅突然收到贺小七一条信息,她莫名望向自己座位的前方,偷偷在桌子下面握紧的双手印入她的眼帘。   彼时的晚自习,一片安静,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学习。偏小江沅和贺小七假扮的贺宴两人开小差,秀恩爱。   江沅有一种被狗粮闪瞎眼的感觉。   “贺小七,怎不说是你占了人家女孩子的便宜?”   “不过,如同你假扮贺宴一样,她是否也和你一样?”   贺小七,满脸菊花般的皱纹,头发花白,爷爷辈。   小江沅,未知。如花的面容下,不知藏着什么样子,可能美丽,也可能丑陋。   “夫人,求您别说了,小七有点怕……”   桌子下握住的双手,开始玩起了手指追赶的游戏。小江沅的耳尖泛红,贺小七眼角挂着愉悦的笑容。   画面美好,一看就是恋爱散发的酸臭味。   江沅没眼看,她得承认,当年,她和贺宴也经常这样玩,如今,作为一名旁观者,回忆起来,莫名羞耻。   她继续低头算习题,念了四年大学,她竟然连高三的习题都做不出来,可怕。   高蔓阳的手机震动,进来了一条短信:“高蔓阳,你忘记你的誓言了吗?”   看号码,是本地的。   江沅正在和一道看起来眼熟却怎么也解不开的方程作斗争,便没有回。   隔了一会儿,相同的号码又发了一条短信:“胆小鬼!懦弱,可怜!”   江沅随手回了个“?”   手机却安静了下来。   江沅彻底放弃做习题,她联系了凌子奇,约他下了晚自习见一面。她已经将自己被掳走的事告诉了凌子奇,包括此时的小江沅并不是她本人,她本人附身在别人身上。   凌子奇表示大开了眼界,让江沅发一张此刻的自拍给他以满足他的好奇心,江沅果断拒绝了。她不愿做一个猴子被凌子奇观赏。   江沅问凌子奇再回高中,感觉如何。   凌子奇回道:“突然发现当初的难题如此简单,秒变学霸,感觉不能再棒!”   江沅:“……”   没有共同语言,再见。   晚自习剩下的时间,江沅无所事事,在白纸上随意写写画画,打发时间,下课铃一响,她终于解放。   校园里的灯光昏黄,三三两两的学生并肩而行,谈论着,笑闹着,氛围轻松。   江沅尽职地扮演着高蔓阳,按捺住想飞奔的心,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挨到了最后一个出了班级。走廊上已经没了什么学生,她转身正准备锁门,身后传来一声喊声:“等一下。”   小江沅拉着贺小七又回来了,她笑眯眯地看着高蔓阳,“先别锁门,我忘记了东西,你先走吧,等一下门我们锁。”   高蔓阳没什么表情,厚厚的刘海遮住了神色,她转过身,以胖子独有的慢腾腾的步子走了。   小江沅盯着高蔓阳的背影,等她走远了,皱了皱眉,问贺小七:“你有没有觉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样了?”   贺小七含情脉脉,“我的眼里只有你,看不见别的人。”   小江沅“噗嗤”笑出声。   等江沅以高蔓阳的速度挪到校门口的时候,小江沅和贺小七早已经超过了她,正好被凌子奇遇上。   高中时的凌子奇也是高高瘦瘦的,像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戴着眼镜,牵着欲雪。他与小江沅和贺小七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便一起走了。   没多一会儿,凌子奇牵着欲雪,再一次来到市一中的校门口。   他望见站在校门旁的高蔓阳,眼神直接掠过,伸着头往校园里看,嘴里念叨着:“学姐还没出来?”   欲雪扭头看向高蔓阳,甜甜一笑。   江沅知她认出了自己。   “凌子奇。”   凌子奇猛然看向高蔓阳,上下打量一番,不可置信地扬高了声音,“学姐?”   “嗯,是我。”   “你怎么……”   欲雪打断了他的话,很是乖巧地唤了一声,“阿姨。”   江沅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世界真是太奇妙了,学姐,我和你一起,一共见过贺,嗯,那谁,三次出轨被抓现场。第一次,他和魔界那谁,还好是个误会;第二次,他和一个漂亮的女子,魔界那谁变的,也是个误会;第三次,今天,一个不是你的你,好像不是个误会。而且啊,学姐,前两次的你,美丽又冷清,但是今天,你这样子……”凌子奇神色怪异,“啧啧”两声,“有点狼狈啊……”   江沅瞥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过凌子奇,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也?”凌子奇莫名反应快了一次,“还有谁?贺那谁?”   江沅木着高蔓阳的脸,直直盯住他。   “哈哈!”凌子奇乐不可支,“学姐,六界传你们结婚是真的吗?不是假结婚吧?人妖殊途,我理解的。”   欲雪拉了拉凌子奇,指了指他的身后。   贺宴从路灯照不见的阴影里缓步而出,他对凌子奇绽开一抹温柔的笑,虚心求教,“假结婚?谁?”   凌子奇迅速收起了笑,一脸严肃,“婚姻神圣而不可侵犯,法律不承认假结婚,也不允许假结婚。”   “没有人假结婚!真的,您和学姐是真结婚,真得不能再真,比黄金还真!”他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空气突然一片安静。   欲雪总结道:“虚伪,怂!”   “我是从心。”凌子奇小声地嘀咕,欲雪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饿了,我要去吃宵夜。”   “怎么又饿了?你下课前不是刚吃完两包干脆面?”   欲雪眨巴着大眼睛,“要不你给我讲《睡美人》的故事?”   凌子奇:“……我带你去吃宵夜。”   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来到这个自创的世界后,不仅全部变回高中时模样,还各自有了身份,被塞进了各所高中里学习。凌子奇紧抱江沅大腿不放松,被贺宴塞到了案件女生所在的高中。欲雪不愿与凌子奇分开,想时刻与他在一起,贺宴便让她隐身,除了参赛者,自创世界里的人是看不见她的。所以,欲雪可以跟住凌子奇,跟着他去上学,跟着他在教室里上课。   因为欲雪时刻都有问题,凌子奇不得不回答她,尽管他声音很小,但是不过几天的时间,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疯了。老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表情丰富,不是疯了,还是什么?   凌子奇倒是无所谓,反正案件结束他就离开了,疯了就疯了吧,——疯了也有疯了的好处,充分感受了一把班级的温暖,同学关怀,老师关注,班主任看他的眼神都是春风般温暖,生怕刺激了他。   江沅已经成了高蔓阳,从贺宴的反应来看,在这个自创世界里,她可能要一直用这个身份。她用一个晚自习证明了自己在学习上不可能有建树,考个全班第一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想。既然这样,她不如继续搭档凌子奇,做一个空口推理的探案者。   吃夜宵中,凌子奇将他所知的一些关于案件的东西告诉了江沅。   跳楼的女生名叫胡思,十七岁,高三,成绩不算好,倒数着排。长得一般,胖,平时沉默寡言,不太爱跟同学们打交道,在班级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她在学校里没有相处得比较好的朋友,警察们来调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真的了解她。至于她跳楼的原因,更没有人能知道了。   平时通往楼顶的楼梯是上锁的,那锁被人用老虎钳夹开了。老虎钳就放在十七个蜡烛旁边。   没有注意到胡思是什么时候离开教室的,也没有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上了楼顶的。   而通往楼顶的楼梯那儿是监控死角,看不见除了胡思以外,有没有人跟了上去。   现场看不出挣扎的痕迹,胡思很悠闲地点了蜡烛,摆了心型,而后面带微笑地跳下了楼。从不甚清晰的监控视频里,能够看出她脸上的微笑。   这基本可以判定是自杀。   但是,胡思的父母不这样认为,他们咬死胡思是被谋杀的。他们闹到学校,一定要求学校调查清楚。   凌子奇查到的内容不多,他只猜测胡思死前用十七个蜡烛摆心型,一定是因为十七个蜡烛代表她的十七岁。心型,也可能是她爱慕某个男生,爱而不得,所以以死殉情?   听到胡思这个名字,江沅觉得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吃完夜宵后,江沅问凌子奇住在哪,妖界是否安排了住处。   凌子奇却道他和欲雪住公园,因为欲雪喜欢看着星星睡觉。公园环境清幽,空气清新甜润,是个好地方,欲雪十分喜欢。他和欲雪拒绝了跟江沅回高蔓阳家的提议,自去了公园。   “怎么感觉像是在虐待儿童?”江沅看着欲雪蹦蹦跳跳地牵着凌子奇的手走路,感叹。   夜色,月光,两者交织出一个浪漫的氛围。贺宴叹了口气,使了个瞬移术,移到了高蔓阳的家中。   可惜不是江沅,不然,在月色里,牵手散步是多么的浪漫。   江沅铺了床,她掀开被子,对着斜依在卧室门上并不看她的贺宴,热情地邀请道:“要一起睡吗?”   高蔓阳家只有这一张床可以睡。 第76章 实话   贺宴睡了一夜的沙发。   与江沅同床共枕是他这么久以来最大的愿望,但是当这个愿望可以实现的时候,他却必须拒绝。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   但是,他贺宴必须为心爱的沅沅守住自己的清白。   江沅起床的时候,贺宴已经摆好了早餐,鸡蛋、牛奶、三明治,外加水果,简单又营养。   贺宴殷勤地招呼江沅吃早餐,他总觉得,用了高蔓阳身体的江沅,胃口变大了许多。   江沅喝了口牛奶,拿出高蔓阳的手机,捏着嗓子,气若游丝地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她特意问贺小七要的电话号码。   见她挂了电话,贺宴问:“你不去上课?”   江沅低头去咬三明治,“不想上课,装病不行?”   贺宴灵敏地察觉到江沅心情不好,他一边给江沅剥水煮鸡蛋,一边思索从哪方面入手道歉。   但,江沅早餐都吃完了,贺宴也没反省到自己哪里错了。   江沅收拾好书包,装好要带的东西,她对贺宴笑得温柔,“走吧,我们出去玩。”   贺宴问:“玩什么?”   “先去游乐场玩,可以坐坐摩天轮和旋转木马,然后去电影院看电影吃爆米花,晚上再去逛夜市吃小吃。”江沅说得这些,全是以前二人谈恋爱时候最常做的事情。重回高中时期,重温过去恋爱时光,那将当年常做的事情再做一遍方是正道。   贺宴:“我可以拒绝吗?”   江沅换好鞋,站在玄关处,语调依旧温柔,“身为男朋友,你陪我做这些事不是应该的吗?还是说,你想……分手?”   贺宴惊恐脸,“我是江沅男朋友,不是高蔓阳男朋友。不对,沅沅,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夫妻!”   江沅脸上很平静,但眼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去不去?”   “去!”   一路上,贺宴不时偷觑江沅神色,却又被高蔓阳的脸所阻挡。不知道是不是附身在别人身上,性格也会改变。贺宴感觉到,江沅重逢后的冷清,来到自创世界后,突然间消散了,她变得活泼了一点,开朗了一点,对他,态度硬气了不少,也会随意指派他。   这样的江沅,很真实,也与高中时的江沅很接近。贺宴隐隐高兴,他喜欢这样的江沅。   大概,年轻真的会让人感到活力。   江沅旋转木马坐了一圈又一圈。在游乐场里,贺宴和高蔓阳这对看起来颜值差异十分巨大的小情侣,频频引来路人异样的眼光。江沅心情颇好,见贺宴微皱着眉,很像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她心情更好了。   她故意去抓贺宴的手,却被贺宴极快地闪开,良家妇男地控诉:“不要玷污我的清白,我要为我的沅沅守身如玉!”   江沅连眉梢都洋溢着笑意。用高蔓阳的身体去与贺宴碰触,她也不乐意,但显然,贺宴更在意。在意者输。   之前,因为贺宴的无端消失三四年,又因为他妖界不可说的身份,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她根本不相信贺宴的感情。然而,江沅如今已经想开了,她是贺宴的半颗心,她与贺宴注定是分不开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忐忑,也不必要忧虑不安。   世界那么大,何必拘泥于过去呢?不如放开,享受当下。   但是,张无期和冲堔道人这笔账,她还需要好好算一算。   张无期被徊时上了身,她可以不管,然而,冲堔道人,她的便宜师父,背叛了她的信任,背叛了她的奶茶和蛋糕,绝不原谅。她得问清楚,前因后果,一字不漏。   江沅和贺宴在找地方吃午饭的时候,她又一次遇到了上次拦她路的胖男生。他背着书包,应是回家吃午饭,他的视线在贺宴和江沅之间来回打量,而后死死盯住江沅,“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不知是愤怒还是想哭或是其他的什么,“高蔓阳,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吼了一声,抽抽搭搭地背着书包跑走了。   “你是不是欺骗人家孩子纯洁的感情了?”贺宴在江沅的死亡凝视下,赶忙加上称呼,“高蔓阳,我说高蔓阳……”   “等等,胡思……”江沅想起来了,“他和我说过,胡思已经自杀了,我怎么不去死?”   贺宴脸沉了下来,眸色深深,气势逼人。   江沅拍了拍他,“他说得是高蔓阳。”   胖男生为何笃定胡思是自杀?而且胡思刚自杀,他为何找上高蔓阳,质问她不去死?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刚拍我肩了?”贺宴夸张地拍打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拍去上面的什么东西一样。   江沅优雅地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吃完午饭后,江沅坚定地按照原计划进行,看电影、逛夜市。鉴于夜市人比较多,环境杂乱,两人并没有待多久便回了高蔓阳家。   浑身沾满了不知名气味的江沅,回家之后立刻收拾了衣物去洗澡。贺宴在她关上浴室门的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室内。   高中生徊时,顶着张无期的身体,刚从学校的院墙翻下来,便见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依靠在路灯下,沉沉威迫扑面而来。   “贺宴!”徊时咬牙道,眼底一片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哼,”贺宴冷笑,“我还是我,你……”   他意有所指,话不用说完,就让徊时更想扑上来咬他一口了。   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徊时警惕地问:“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贺宴眼神一凝,“就是心情有些不好,所以……”   所以,来打你一顿。   没了神体的徊时,自然不是贺宴的对手。贺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没有将他的魂体打出张无期的身体,只是按住他,狠狠地揍他,让他感受到凡人身体上的疼痛。可这对徊时来说,已经不能忍受。身为神界之人,且不说尊严和骄傲,他自小便高人一等,从未有人敢对他出手,让他品尝这种拳头落在脸上的滋味。   徊时吐出嘴里的血,牙齿有些晃动,他忽然大笑起来,带着他特有的癫狂,眼睛赤红,“贺宴,你这么厉害,你敢让你的那个江沅知道吗?”   已经走远的贺宴回身看他,昏黄灯光下,光线不甚明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敢让江沅知道,当初在姜府里,欲雪的梦境中,你是故意让我带走她的吗?”   “你敢吗?”   “万千世界,随你掌控。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就在姜府里,她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为什么我能那么顺利地带走她呢?”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带走她的!”   “哈哈!”徊时一字一顿道:“你在利用她,你敢让她知道吗?”   回答他的是一击重击,虚弱的魂魄终于承受不住,飘飘悠悠地从张无期的身体里被打出来了。   等贺宴再出现的时候,洗完澡的江沅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看到他,淡淡问了一声:“回来了?”   “嗯。”贺宴没有预料到江沅洗澡这么快,偷溜出门被抓现场,他沉吟片刻,准备想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   “回来就早点睡吧。”   江沅却没有追问,她关了房门,躺倒在床上。   “夫人,您问王的伤?哎呀,王天赋异禀,何况又是在法宝的世界里。万千世界,皆为王提供灵气,王受再重的伤,随便躺一躺就好啦!”   “不过,夫人,您这么关心王的伤,王若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江沅闭了闭眼,给贺小七回:“不要告诉他。”   “嗯,你关心他不让他知道,他爱护你也不让你知道。哎呀呀,情侣间的小情趣,我懂我懂!”   贺小七发完这条信息,立刻向贺宴汇报:“王,夫人已经怀疑了。我早说过,夫妻之间最忌讳猜疑。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呢?王,我不是危言耸听,你这样,夫人会和你离婚的我跟你讲。”   他又补发了一条:“哦,忘了和王你说了,夫人问我的问题我都实话实说了。毕竟,我对夫人无比忠心,愿肝脑涂地,干不来欺瞒的事情。”   市一中隔壁的江华高中,晚自习第二节 课,一个胖男生,拿着老虎钳夹断了楼梯旁的锁,走上了楼顶。他从书包里拿出蜡烛,摆出了一个心型。夜风猎猎,无比的夜空里满是望不透的黑暗,他忽然有些恐惧。   手机短信铃声响起,“不要怕!”   短短三个字仿佛给了他无边的勇气,他删去了这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微笑着,如同一只想翱翔的鸟儿,以极为惨烈的姿势,最终回归了大地。   江华高中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第77章 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求原谅!”   一块白色的纸牌子挂在贺宴的脖子上,上面写着龙飞凤舞九个大字,他双手抱着一个特别大的榴莲。   江沅早上一打开房门便看到这幅情景,“你……干什么?”   “承认错误。”   江沅将披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你犯了什么错误?”   “贺小七应该都告诉你了。”   “如果贺小七不告诉我,你是不是……”   “不是,没有,不会。”贺宴低眉顺耳,否认三连,“我不是故意隐瞒,怪我一时没想清楚。”   “沅沅,这事是我做得不对,要打要骂随便你,跪榴莲也可以。”   他抱着榴莲,白皙的手掌心被榴莲的尖刺戳得泛红,极艳的颜色似血。   “跪榴莲就不必了,把榴莲剥出来吧。”   浓郁的榴莲味道在房间里弥漫,江沅拿了一瓣榴莲吃着,她挺喜欢吃榴莲,但吃不了太多,容易觉得腻。贺宴笑眯眯的,带了点不自知的谄媚。   江沅递了一瓣榴莲给他,“吃吗?”   贺宴连连摇头,“你喜欢吃,都留给你。”   “吃吧,这么多。”江沅坚持。   贺宴只好接过去,视死如归般咬了一口,咬完还对着江沅笑了笑。   江沅清楚,贺宴不吃榴莲,他也受不了榴莲的味道。“好吃吗?”   “不好吃。但是,只要是沅沅让我吃的东西,哪怕是剧毒,我也甘之如饴。”贺宴一脸深情,对上高蔓阳的脸,他怔了怔,顽强地保持着表情不变。   “是吗?”   “是!”贺宴表决心一般,又咬了一大口榴莲,苦着脸吃了下去。   江沅指了指桌子上足有十来斤的榴莲肉,笑了,“全部吃完,我就原谅你。”   贺宴:“……”   在姜府,血色瞳欲雪能够让她受伤,江沅当时便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在梓然案里,锋利的匕首刺不穿她的肌肤,当时贺宴便说过,江沅不用怕刀剑,甚至是枪,可以在六界神探大赛里横着走。姜府欲雪属于六界神探大赛,但是江沅却受伤了。   江沅猜测,贺宴可能是在算计什么。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但江沅相信,贺宴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她相信贺宴,相信贺宴对她的感情。   即便贺小七告诉了她贺宴的欺骗,即便她至今也不知贺宴在算计什么,但是,江沅不会再因此与贺宴疏离、生分。最多,也就因为他的故意欺瞒,逼他吃些榴莲。   还能怎么办呢?谁让她喜欢他,喜欢他那张脸呢?   “我什么时候能……什么时候能不用高蔓阳的身体,用我自己的?”   贺宴打开窗户,散去屋子里榴莲的味道。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很快。”   “多快?”   “高蔓阳死了?”   江沅:“……”   “榴莲好吃吗?”   贺宴立刻正色道:“沅沅,你的身体正被我放在宫殿里,好好保存着,你放心,等这一案结束,你的魂魄可以立刻归位。”   江沅有一种不好的猜想,“怎么放的?水晶棺?周围放满了玫瑰花?”   “嗯。”贺宴羞涩地垂眸,“等我轻轻一吻,你就可以立刻醒过来了。”   江沅走向冰箱,拿出贺宴刚放进去的榴莲,“来,贺宴,你再吃一瓣榴莲吧!”   “快迟到了,”贺宴尽量不去看她手中的榴莲,屏住呼吸,转移话题,“沅沅,你还不去上学吗?”   “男朋友欺瞒,无心上课。”   江沅自己吃了口榴莲,理直气壮地道:“我要继续翘课。”   贺宴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坑了。   从开始到现在,徊时他们所计划的事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知道徊时会想带走江沅,却没有阻止,可他也隐身跟在了后面,随时保护着江沅。这事,他没有跟江沅说。其实,若他与江沅明说想以她为诱饵,江沅一定不会反对,但是,贺宴没有说。他存了一点私心。江沅说过她不信任他。所以,他想试探一下江沅,看看她如今对他的信任值。   贺宴感觉到江沅只是对他欺瞒的行为生气,至于其他,她是信任他的。贺宴很高兴,高兴得想与江沅亲亲抱抱举高高。   然而,徊时他们太坑,江沅用得是高蔓阳的身体。   用了别人的身体的江沅,亲亲抱抱举高高,都是别人。   贺宴再一次发誓,此次一定解决所有后顾之忧,让徊时永远爬不起来。然后,他就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与江沅在一起。   因为小江沅的存在,江沅此次并没有加入六界神探大赛的讨论群,而昨晚江华高中有人跳楼的时候,凌子奇爬了院墙,带欲雪出去逛夜市吃东西了。他是今早到了学校才听说这件事的。   江沅收到凌子奇发过来的消息时,提到江华高中一个胖男生跳楼自杀的事情,她第一个就想起遇见过两次的胖男生,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的胖男生。   “这是他学生证上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你说得那个人?”   凌子奇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像素很低,但江沅可以确定,是那个胖男生,提到过胡思自杀的胖男生。   同样的跳楼方式,十七个蜡烛摆成心型,微笑。   这之间一定有联系!   “胡思的家长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学校,他们坚信胡思不是自杀,即便是自杀,也是被教唆自杀!”   江沅给凌子奇回:“胡思和李默契在学校里关系怎么样?认识吗?”   李默契便是胖男生的名字。   凌子奇:“我听说了,他们俩在不同的班级,好像没有什么联系。据说,没人看见他们在学校里在一起待过。”   凌子奇:“讨论群里有魔疯了,非说两人是情侣,因为学校不许早恋,恋爱受到了压制,所以相约一起为情自杀。”   江沅:“赤离?”   凌子奇:“就是他,脑回路太宽广了,我建议他去做编剧,写小说也行,他的狗血才华用在探案里实在是太浪费了。”   江沅:“……”   赤离这次一定是想多了,他不知道,除了李默契和胡思,应该还要加上一个高蔓阳。为情自杀?三个人,难不成是三角恋?   从李默契和她的短短两次对话当中,江沅认为,胡思自杀以后,高蔓阳应该去自杀的。但是,高蔓阳现在变成了江沅,没有去自杀,所以,李默契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而从李默契的言行来看,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对生活绝望而要去自杀的人。那么,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想着要去自杀的呢?   李默契和胡思的家长纠结了大批的亲戚邻居围住了江华高中,要求江华高中给一个说法。江华高中不得已停课一天。   同一天晚自习时间,市一中,有人爬上了教学楼的楼顶,点燃了十七个蜡烛,摆成了心型。   她似是被无形的手推动着,从楼顶一跃而下。 第78章 跳楼   市一中跳楼死者是女生,高三,江沅隔壁班,沈芳芳。平日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往。身材比较胖,长相普通。在班级里,属于容易被忽略和遗忘的一类人。她很安静,走路低着头,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江沅记得她。   贺宴高考前消失,所有人的记忆力都没有他的存在。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说江沅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精神不好,出现了幻觉。但是,江沅坚信贺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背地里,他们都说江沅可能疯了。   那时,江沅年纪轻,差点真疯了。她精神最崩溃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校园的角落里嚎啕大哭。沈芳芳默默地在她的身边放下了一包面巾纸,江沅感觉到有人,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沈芳芳对她腼腆一笑,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后来,江沅被父母接回家修养直到高考。她依稀记得,到学校填写志愿的时候,人群里,她看到过沈芳芳的身影。   然而,沈芳芳现在跳楼自杀了。   江沅问过贺宴,自创世界与原世界相当于是平行世界,它的人事物会按照原世界的轨迹发展,除非有外力破坏。   外力,江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徊时。   贺宴有算计,算计徊时,所以徊时必定在这个自创世界里。   她顶了高蔓阳的身体,而从李默契的只言片语中来看,高蔓阳也该是要跳楼自杀的。一开始江沅以为是她代替了高蔓阳,免了高蔓阳的跳楼死去。但沈芳芳的死亡让江沅意识的,三个跳楼死去的人,是因为她,因为江沅。   徊时以江沅为媒介外力,破坏了自创世界的发展轨迹。   原世界里,不仅沈芳芳,李默契和胡思,也都没有跳楼。   贺宴说过,高蔓阳死了,江沅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不是开玩笑。   江沅敲了敲茶几,引起了对面低头玩手机的贺宴的注意,“我问你一个问题。”   贺宴从游戏里抬头的瞬间有些茫然,听到江沅的话立刻清醒,他道:“爱过。”   江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妈还会游泳呢。说正经的。”   “最近这些事情是不是跟仙界碧渺仙子有关?”   六界神探大赛前几案中,她和贺宴遇到过好几次刺客,贺宴说是别人太爱他才来刺杀他。如今回头想想,他的这些话也算是实话。徊时神体被贺宴打碎,魂魄寄住在张无期的身体里,他做什么事情应该都不太方便,他应该还有帮手。千年前,他派了碧渺仙子,千年后,他更能派碧渺仙子。   贺宴赞许地看着她,不遗余力地夸赞,“沅沅真聪明,心思敏锐,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便能推断出真相,果然不愧是我喜欢的人,不愧是……不愧是我的心!”   “碧渺仙子和我师,”江沅顿了顿,改口道:“和冲堔道人是什么关系?”   “冲堔道人是她师父。”贺宴没有隐瞒,他之前没有见过冲堔道人,是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江沅被徊时带走之后,贺宴跟踪过去,才看到冲堔道人,居然是仙界有名的仙。冲堔道人潜伏在江沅身边三四年,贺宴简直不寒而栗。神界和仙界为了对付他,算是用尽了心机。他此次若是不狠狠还以颜色,他真是对不起妖界不可说的名声。   所以,她这个便宜徒弟比不上他真正的徒弟。江沅略有些麻木地想。   贺宴敏锐地感知到江沅的心情,他安慰道:“沅沅,我们妖界会中医针灸会算命的大妖也有很多,我再给你找几个师父。”   江沅:“……”   不大的房间里在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又陷入一片安静。立志于翘课的江沅,坚决不去上学。她也不想出去玩,就待在房间里玩手机。贺宴守着她,两人各自玩手机。他们俩如无必要,互不搭理。   江沅是顶着高蔓阳的身体,即便灵魂是自己的,但她仍然别扭。她不想用别人的身体与贺宴发生什么,哪怕是说话也不行。她不喜欢。   贺宴内心无比想与江沅亲近,亲亲抱抱最好,然而,面对一张陌生人的脸,他连抬头看一看的欲望都没有。除了灵魂,这不是他爱的江沅。但是,光有灵魂,又不能亲亲抱抱。亲亲抱抱需要身体,身体是高蔓阳的。很好。   保持距离,守住清白。   吃午饭的时候,班主任打了电话来,催促江沅去上课,江沅假托身体不舒服,班主任便要上门来家访探望。江沅只好答应去上课。   短短几天,连着两所高中,跳楼死了三个学生。十七个蜡烛摆成心型,晚自习,楼顶。跳楼方式一致。三个学生,全部是体型稍胖,长相不出众,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与班里同学相处地也不太好,在班级里不太引人注意。三个学生性格相似,处境类似。   江华高中和市一中的校领导和老师们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每个班级总是会有一两个这样的学生,关怀这些学生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高蔓阳便是这样的学生。   江沅刚到学校,便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进行了一场心贴着心的亲切谈天。从来板着脸像是别人欠了他五百万的班主任,笑得如同刚中了五百万大奖的模,让江沅受宠若惊。   但班主任问起高蔓阳父母的时候,江沅沉默了。她不知道高蔓阳的父母去了哪儿,从她在高蔓阳房间里找到的户口本来看,她的父母是还活着的。可高蔓阳独居,另一间卧室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手机通讯录里空无一人。这不正常。   班主任也沉默了。   两两沉默相望中,上课铃声响了,江沅回了教室。   班里面的学生,都在悄悄地讨论最近这三起跳楼案。据说,警察已经将三起案件放在一块调查。不管是不是自杀,这三起跳楼案都有必要调查出跳楼真相。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三个死者是互相都不认识的,现实中似乎也没有过联系。从他们平时所用的手机来看,临跳楼前,他们全部将手机格式化,删去了所有的内容。   凌子奇告诉江沅,魔界赤离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又开始发挥想象,认为死去的三人之间存在感情纠葛,三角恋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太年轻,所以无法决断,也因为太年轻,最后三人相约用死亡结束情感纠葛。并且,赤离狂妄放言,若是有第四个死者,那么四角恋的理论也是适用的。   “我们班有个男生,跟跳楼的三人类型挺相似,老师已经重点照顾和关注了。”凌子奇很是忧伤,“还有我,老师觉得我最近也挺异常,怕我一时想不开跟风跳楼,扰乱了警察叔叔的查案方向。唉,果然是隔代有代沟啊,我只是疯癫,又不是神经,跳什么楼?”   江沅回他:“我和你不一样。我刚从老师办公室谈话回来,我真是具有跳楼潜质的。”   凌子奇:“学姐你开什么玩笑,你跟他们又不一样……不对,现在的你还真是,我去,学姐,学姐你想开点,千万别跳啊。”   凌子奇:“想想你可怜的小学弟我,若是你跳了,肯定就没了。若是你没了,我还凭什么拉关系,去抱妖界不可说的大腿?不能抱大腿,意味着我不能在六界神探大赛里滋润地活着。学姐,为了你可怜的小学弟,三思!”   江沅冷静地回:“你可以圆润地滚了。”   她抬眼便见小江沅递了个什么东西给贺小七吃,贺小七躲着众人的视线,直接从她的手指里含了过去,二人相视一笑,非常甜蜜。江沅深呼一口气,看着贺宴的脸对着别人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她刺眼极了。   看不下去。   江沅从座位上起身,准备趁着课间时间出去走走。   刚站起身,江沅眼前一黑,便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的魂魄似是将要从高蔓阳的身体里抽离,高蔓阳的身体也不再受她的控制。   在班级同学的眼里,高蔓阳如同往常一般,低着头,刘海遮住了脸上的神情,慢腾腾的地走出了教室。   在喧闹的走廊里,高蔓阳毫不引人注意地慢慢地向楼上走去。她循着监控死角,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最上面一层。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老虎钳,她熟练地操控着老虎钳夹开了楼梯上的锁,踏着楼梯台阶,上了顶楼。   顶楼上,不知是谁,用十七个蜡烛摆成了一个心型。蜡烛正在燃烧,夜空下,点点烛火,异常美丽。   江沅想控制高蔓阳的身体停下来,却发现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高蔓阳身体的控制权,她连让她的手指动一动的能力都没有。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蔓阳走到楼顶的最边沿,微笑,张开了双臂。 第79章 败露   夜晚的校园里隐隐绰绰的,路灯照耀不进去的花丛、树木,一片漆黑,似是潜藏着什么。江沅站在楼顶上,以高蔓阳的视角看去,市一中的校园,在夜晚里,竟然具有别样的风情。   几分钟前上课铃刚响起,校园里没什么人,各间教室渐渐安静下来。   当高蔓阳双臂伸起,俯身向下的瞬间,江沅重新拥有了高蔓阳身体的掌控权。她反应极快地手拉住楼顶边沿出突出来的类似石栏的东西,后退了一步,稳住了身形。   “反应速度倒挺快,可惜没什么用。”   有人贴着她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江沅感觉到她背人向楼下推去。   那声音清脆悦耳,很是熟悉。   江沅微偏转过头,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印入她的眼帘。小江沅。   江沅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后的。背后一股巨力袭来,江沅不可控制地向大地跌落。她的心狂跳起来,反手拉住了小江沅的手腕,勉力支撑住自己。   “没有用的。”小江沅的声音很温柔,她空着的一只手凭空多了一把匕首,在江沅渐渐睁大的眼神中,她极准地将匕首扎到了江沅握住她手腕的手背上。   江沅浑身一颤,刺痛袭来,鲜血弥漫,她不由地松开了握住小江沅手腕的手。没了支撑力,江沅受地心引力的作用,迅速坠落下去。   校园里的景物急速地从江沅的眼前掠过,猛烈的风刮得她眼睛生疼。她不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她竟然站在楼顶的边沿,手中握了一把匕首。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向后拉去,江沅眼神一敛,反手挥着匕首向后刺去。   贺宴避开了江沅手中的匕首,将她拉到了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是我,沅沅,别怕。”   听到贺宴的声音,江沅一直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   “贺宴。”她慢慢叫了一声。   “我在。”贺宴应道。   江沅轻轻吐出一口气,慌乱跳动的心渐渐平缓。   “贺宴?”   这一声却不是江沅叫的。她从贺宴怀里抬起头,一古装女子,白衣飘飘地伫立在他们面前。那女子容颜清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她脚踏虚空,原本应该跌落在地上的高蔓阳被她单手拎住肩头,与她并排。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碧渺仙子开口,声音若泠泠泉水。   这话,江沅听着便不对劲。她脱口而出:“碧渺仙子?”   “嗯。”贺宴肯定了江沅的猜测。   碧渺仙子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她没想到江沅会知道她,贺宴告诉她的吗?   江沅推开了贺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刚刚抱了你面前的这个身体,你的清白还在吗?”   “我是高蔓阳的时候,你恨不得离我八百里远,说要保护自己的清白,怎么,我刚换了个身体,你就迫不及待抱上了?这是我的身体吗?贺宴,你就承认吧,你就是看脸,这脸好看,你就不在乎身体是不是我的了!”江沅又狠狠地戳了戳贺宴的胸口。   贺宴似是被哽住了,他忽而勾唇一笑,握住她的手指,放肆道:“我不仅抱,我还能亲呢。”   他一把揽过江沅,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江沅怒了,狠狠踩了他一脚,冷声道:“和你老情人叙旧去吧,再见!”   “沅沅……”贺宴忍着痛,带着笑和纵容将江沅紧紧地按在了怀里,他抚摸着江沅软滑的发,“稍安勿躁。”   碧渺仙子冷冷旁观,但她内心仍然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贺宴在面对江沅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一面。宠溺,肆意,这是和她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可她不相信,贺宴会喜欢江沅。江沅,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哪怕是贺宴的半颗心所化,依旧比不上她,九天的仙子。   “碧渺,你和徊时,如今只能玩这些小把戏了?”贺宴看向碧渺仙子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眼眸幽深,敛去了所有情绪,其中蕴含的沉沉威压,令碧渺仙子忍不住颤栗。   确实只是些小把戏。参赛者在六界神探大赛中意外死亡并不影响本身,但是若是案件所在世界里的人死了便是真死了。碧渺和徊时将江沅的魂魄封在了高蔓阳的身体里,再让高蔓阳死去,江沅便会死去。但是,有贺宴在,他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   其实,碧渺和徊时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但是他们算错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们不可能在贺宴的眼皮子底下带走江沅,贺宴从神界回来后,是受了伤,还伤得很严重,但他们不知道在万千世界的法宝里,贺宴的伤好得飞快。即便徊时动作快,但他一进去姜府,贺宴便发现了。徊时无法悄无声息地带走江沅,那他们准备的替身便会自然暴露。   第二件事,碧渺准备的替身小江沅,她具有江沅所有的记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与江沅一模一样。但是,江沅是贺宴的半颗心,他与她之间的联系是替身所没有的。所以,即便他们能悄悄用替身换了江沅,贺宴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第三件事,碧渺低估了冲堔道人对江沅的师徒之情。碧渺是冲堔道人的徒弟,可千年前,她听从徊时的指派,去往妖界,对贺宴使美人计时,冲堔道人便很不满。他认为仙人也该有自己的风骨,不该在面对神界时,卑躬屈膝。碧渺求了他,念在往日师徒情分上,他做出了几可以假乱真的江沅替身。但是,在碧渺意图取江沅性命时,冲堔道人便不再相帮。吃了江沅的那么多的小蛋糕,喝了江沅的那么多的奶茶,他这个师父也该拿出师父的样子,好好护她一回。   归根结底,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小把戏?若不是师父放水,想必此刻你怀中抱着的人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碧渺仙子终于不复镇静,按照预先计划,冲堔道人会拖住贺宴,然而,看到贺宴这么快出现在楼顶,便知道冲堔道人反悔了。   没想到他对江沅的感情这么深。这一点,是碧渺仙子没有算到的。   “不,”贺宴反驳道:“按照时间算,尸体现在应该还是温热的。”   江沅没忍住,又踩了贺宴一脚。贺宴唇角带了笑,将江沅抱得更紧。   “是吗?”碧渺仙子忽而松了手,高蔓阳的身体向下方掉落,“人类都说实践出真知,那便试试看,谁对谁错!”   贺宴身高体长,江沅本来高挑的个子,在他面前变得娇小起来。从碧渺仙子的角度来看,被贺宴紧扣在怀里的江沅,整个人都被贺宴揽住,用怀抱包裹得严严实实。这一幕,极为刺眼。   贺宴抱住江沅,站在原地没动。江沅被按在贺宴的肩头,脸背对着碧渺仙子,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很清,夜无声。   碧渺仙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感觉到了挫败。阴谋败露,她倒不担忧,反而轻松了许多。她向来清冷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却因不常笑而显得笑意有些疏离,像是昂贵的装饰品,精致不实用,好看却没有温度。   “贺宴,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碧渺仙子忽而有一丝丝期待,期待贺宴的答案。 第80章 善后   贺宴眼神微妙.   碧渺仙子心头的委屈冒了出来,她受命于徊时接近贺宴。她在九天之上,见多了长得俊美的仙,法力高深的仙也没少见,他们与她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或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或明或暗的示好。可是贺宴呢?他对着她永远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冷淡、散漫,像是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但是,碧渺安慰自己,贺宴对她是不一般的。因为,除了她,贺宴从没有让第二个女子近过他的身。   而且,她问他要他的心,他随手就给了她。   那一刻,碧渺仙子沉寂多年的心怦然而动。她后悔了,所以,她随手丢了贺宴给她的半颗心,而不是交给徊时。   徊时大怒,对着她发了好大的火,碧渺仙子的心里,仍然是开心的。   贺宴与那些爱慕她的仙们不一样,他更俊美,也更厉害。也只有这样子的贺宴,才配得上她碧渺仙子。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她又问了一遍。她想,贺宴应是舍不得处置她的。江沅,一个普通的人类,万万配不上贺宴。贺宴拿江沅出来,恐怕是逼她回来找他的。千年前,她回了仙界,避了他多年。贺宴,是想念她了吧?   碧渺仙子露出一抹笑,融化了脸上的清冷。   “碧渺仙子说笑了,我怎么会处置仙子呢?”   贺宴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眼中无笑意,“仙界的事仙界处理,六界向来如此,我也不能越权。不过,我与仙界之主提过,若是再看见你蹦跶到我面前来,我就灭了仙界。”   森冷的语气,若数九寒天的凉,冰刺入骨。   仙界之主一向与徊时不对付,她为徊时办事,等于是站在了仙界之主的对立面。若是她被交到了仙界之主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想到仙界之主的雷霆手段,碧渺仙子忍不住浑身发抖,“贺宴,你不是喜欢我吗?你……”   “我说过喜欢你?别自作多情。”贺宴淡淡道:“我喜欢的人正被我抱在怀里。”   碧渺仙子从来自傲,贺宴的话让她涨红了脸,只觉得不堪,犹又不信,“你当年把你的心给了我,不是喜欢我吗?”   贺宴解释地很清楚,“我是给徊时。”   因为她是徊时派来的。言下之意是,不管徊时派了谁来,他都会给。   “我不信……”   “爱信不信。”   贺宴低了头,对怀中一直挣扎的江沅诱哄道:“乖一点?”   江沅面无表情地回道:“乖你妹。”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放开,要憋死了。”   贺宴这才放开她,但手握住了她的手,并将手指插入她的手指,扣紧、交握。   碧渺仙子被贺宴不爱她的事实冲击到,她怔怔地,对上江沅看过来的视线,她猛然睁大眼,指着江沅道:“贺宴,你骗我。你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她?她哪里比得上我?”   贺宴冷哼一声,江沅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从许多细枝末节推论出七七八八的事实真相,她基本可以断定,她晕过去之前看到的一角白纱,那就是眼前的碧渺仙子。江沅语气也不客气,她直直地望进碧渺仙子的眼,“你凭什么说我比不上你?”   “比脸、比身高,我不认为我比你差。”   “若是说你是仙,我是人,这是论出身,可你不要忘了,我还是贺宴的半颗心呢。挂上妖界不可说的名头,你比得上我?”   “抛去所有不说,你若是个人,你可打不过我。”   江沅冷笑,“所以,你凭什么说我比不上你?我比你可厉害多了,你喜欢的贺宴,喜欢的是我呢!”   江沅说完,不再看碧渺仙子清白交错的脸,她指指贺宴,“来,我们有必要谈一谈,你亲了别的人、失去清白这件事了。”   这时,“啪啪”鼓掌声响起,李程扛着高蔓阳,自下面凭空冒出了楼顶。   “嫂子讲得真好!”他由衷赞道。   碧渺仙子从未曾如此狼狈不堪过,她咬着牙问李程,“你骗我?”   李程“啧”了一声,略有些为难,“碧渺仙子,您老是不记忆不好?千年前,我刺你一剑时,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碧渺仙子眨了眨眼回想。   “看样子你是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了呢。”李程低笑,眼中含着阴霾。   所有伤害过或是试图伤害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李程想,王不在乎的东西,也轮不到别人来算计。所以,那半颗心的账,他迟早要和碧渺算一算。千年前,若不是徊时出现地及时,拼着同归于尽,他也是要刺死碧渺的。   可是,李程忧郁地看了一眼与江沅手牵手不放开的贺宴,他对他的老大是真爱,老大的眼里却没有他,真是忧伤。   难不成,他去做卧底做得太好,已经失去老大的信任了?   也是,他都以为自己真的背叛了老大呢。怪只怪自己演技太好。真不知该喜该忧。   “废话真多,”贺宴不耐烦地瞥李程,“反派死于话多。”   李程:“……”   我不是反派。   “先走了,你善后。”贺宴看也不看碧渺仙子,抱着江沅瞬移走了。看他的背影,在以往的从容冷淡中,多了几丝急切。   被留下善后的李程看向碧渺仙子,“你是自己主动,还是等我动手?”   碧渺仙子思绪杂乱,眼角一片赤红,但她意识很清醒,“李程你不要忘了,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而且,我喂你吃了……”   李程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大小的黑色药丸,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你真当我吃了呢?幻术懂不懂啊,大姐?”   “打不过你?你试试你现在还能不能动?”   开玩笑,这是哪里?老大法宝的自创世界里,除了老大,他第二。   李程慢慢走近被禁锢住的碧渺仙子面前,他捏起她的下颚,令她张开了嘴,而后将那药丸塞了进去,“我呢,不想知道这个药丸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它的药效,反正,又不是我吃的。这叫应果报应,天道饶过谁。”   碧渺仙子惊恐地睁大眼,她怒声道:“李……”   下一秒她失了音。   “我不想和你废话,老大说得对,虽然我不是反派,但不想话多。”李程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忧愁,“我再说最后一句,那药丸沾过我的口水,没办法,你硬塞给我吃,我后来吐出来的。你别介意哈。”   碧渺仙子:“……”呕。   李程废话完,尽职地善后。他安置好了高蔓阳,又拍醒了被贺宴替换后扔在一边的小江沅。按照贺宴的吩咐,他洗去了小江沅的所有记忆,而后,虚构了一份假的记忆到她的脑子里。做完这一切后,李程又给小江沅换了一张脸,不算漂亮,但也不丑。清秀可人,与江沅高中时,一点也不相像。   李程对着小江沅现在的脸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了贺宴,表示自己圆满完成任务。没办法,自家老大,绝不会容忍江沅的仿冒品出现在这个世上,哪怕是自创世界里也不行。留她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处理好高蔓阳和小江沅的事情后,李程便带着碧渺仙子去了仙界,要将她交给仙界之主。他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他想了想,好像老大交代的事情全部办完了,善后善得很好。   嗯,那就没事了。   市一中的一间教室里,顶着贺宴脸的贺小七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老师和同学发现他的异样,伸手一探,鼻息微弱。   没多久,救护车呼啸着冲进了校园。   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被贺宴按在墙壁上亲的江沅隐约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她推了推贺宴,“好像是从一中那边传来的,是不是又出事了?”   她的唇色异常鲜艳,唇瓣上水光盈盈。贺宴忍不住低头舔了舔,“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的江沅是真正的江沅,魂魄,包括身体。   这才是贺宴喜欢的江沅,也是他能够肆意亲吻、拥抱的江沅。   如果,此时江沅邀请他和她一起睡一张床,贺宴觉得哪怕是天塌了,他也要一手撑住天,另一手搂住江沅一起睡觉。   “徊时呢?是不是还在这里?”   今晚,只有碧渺仙子出现了,但是神界之主徊时并未现身。   贺宴从未将徊时和碧渺仙子放在眼里,但贺宴也明白,他对他们动手需要理由。只有等他们蹦跶够了,他再出手方才名正言顺。他没有称霸六界的野心,自然也不想各界太过忌惮。但是,他们既然冒犯了他,他也没必要客气。   徊时,神界之神,魂魄永存。既然这样,他就送他一个好去处好了。   但是这些,都与眼下的意境不符。   月色朦胧,灯光昏黄,花香淡淡,适合亲吻。   “专心点,”贺宴压低的嗓音沙哑,带着撩拨心弦的磁性,“这个时候不要去想别人,要想着我。”   他再一次低头,含住了江沅的唇。 第81章 重温   对于徊时和碧渺仙子,贺宴从没有放在眼里,但李程不,他对他们恨得牙痒痒,并针对他们,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   碧渺仙子,交由仙界之主惩罚,李程在这一点上,是非常赞成的。因为没多久,他便听闻,仙界再无碧渺仙子。仙界之主手段比李程狠辣太多,他拍马莫及。   千年之前,碧渺仙子听命于徊时,拿走了贺宴的半颗心,他刺了碧渺仙子一剑,也就算了了此仇怨。她身不由己,贺宴的半颗心给得随意,李程想得很明白,所以过去的千年,他安安分分,没有偷上仙界,趁碧渺仙子不备,杀她个措手不及。   但,李程到底意难平。   贺宴缺失了半颗心,成了李程心底难以愈合的刺痛。   后来,那半颗心生了意识,成了江沅。贺宴爱上了江沅,李程才按捺住躁动的情绪。   谁知,徊时贼心不死。而碧渺仙子,更是暗中出黑手,算计起妖界,算计起贺宴,也算计起江沅。   神界越发没了品格,胸怀也狭隘起来。他们妖界从未有过称霸六界的念头,当年贺宴给出半颗心,其实也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没了那半颗心,贺宴不可能飞升成仙、成神。他愿意永留妖界。   然而,徊时忌惮贺宴,他非要除去贺宴方才安心。偏他又没那个能力,只能暗中使一些阴谋诡计。虽然伤不到妖界和贺宴的根本,但是,若是有一只虱子,老是隔断时间咬你一口,真是惹人心烦。   李程想一劳永逸。   贺宴打碎了徊时的魂体,然而神界魂魄不能被打碎。李程不可能放着徊时的魂魄不管,他坚信对于敌人,一定要斩草又除根。他要找个地方将徊时禁锢起来,让他永远都出不来,也活不好。   “我建了这个世界,本来是打算将徊时禁锢在这里的,但是李程不同意,他觉得这样太便宜徊时了。”   这个世界,模拟了真实的人界,在这里生活,方便、舒适,若是安放好自己的野心,一丁点禁锢的感觉都没有。   贺宴抱着江沅,将对徊时的打算一一说出。   “李程打算怎么做?将徊时禁锢在哪里?”   贺宴却不愿再说了,江沅追问,贺宴直接吻住了她,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亲完,他这样解释,“沅沅,身为你喜欢的人,我希望在你的心里,我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正直、善良,你懂吗?”   江沅不懂,“这和告诉我李程的打算有什么关系?”   贺宴勾唇,笑出左颊边的酒窝,整个人忽而多了一抹邪气,“因为李程的打算,十分合我的心意。”   所以,这么影响我正直、善良形象的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江沅:“……”   其实,江沅隐隐猜到了。   小江沅喂了贺小七吃了一小颗糖果,贺小七在医院里躺了一整晚才醒来。   江沅和贺宴一起去接了他出院,贺小七在得知大戏已经落下了帷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我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最后却没有得到围观的权利,我岂不是白演了?”   贺宴残忍告知了他真相,“你自己蠢能怪谁?”   贺小七无言以对,然后伤心地回了妖界。   看着贺小七满脸的皱纹和沧桑的背影,江沅于心不忍,“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尊敬老人,他挺好的,做饭也很好吃,贺宴,你这样对他说话,会不会太直白、太让他伤心了?”   贺宴眼神微妙。   江沅想了想,她心里一突,说话也迟疑了不少,“妖界……是不是等级分明,你是妖王,所以……”   “你知道贺小七今年多大?”贺宴赶紧打断江沅的胡思乱想。   “六十?不会是三岁吧?”   被贺宴这样一问,江沅突然不确定了,贺小七头发花白,从外表上看,是一个年岁大了的老人。但他行动敏捷,说话跳跃,玩心重,酷爱演戏,心又很年轻。   “他是被我养大的,从幼小的时候。”   这下轮到江沅眼神微妙,“所以,你到底是有多老?”   贺宴:“……”   贺小七很信奉人类所说的生老病死,所以,他用妖力改变了自己的外貌。按照人类的年龄估算每一个阶段,他应该处于什么样子。在妖界,像贺小七这样的妖并不多,他算得上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妖。但,他是跟在贺宴身边养大的,对于他的做法,除了李程经常吐槽,其他的妖不敢置喙。   “他不老,你不用尊老。”贺宴避重就轻,假装没有听到江沅的话,只回答了她一开始的问题。   “嗯。”江沅忍不住笑,“我以后多尊你。”   贺宴:“……”   这天没法聊了。   六界神探大赛正在继续,贺宴心知肚明,三起跳楼都跟碧渺仙子有关。但是,这事情的真相还有待被探明。   贺宴问过江沅的意见,她不愿再回学校上课。高中,是她和贺宴相恋的时期。但,与此同时,也有她不愿回首的往事。开始很甜蜜,结尾却惨痛。即便贺宴解释清楚了原因,他们又重新在一起,江沅也不觉得高中时光能够用简单的“美好”两个字概括,更谈不上重温。   过去便是过去了,江沅不喜欢回头看,她更愿意往前看。   在案件真相被参赛者解开之前,江沅还是想待在这里。   江沅已经是真正的江沅,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江沅,贺宴便拉着江沅要去游乐场玩,要去看电影,要去夜市逛吃。上一次,隔着高蔓阳的身体,他与她,虽然照着形式走了一圈,但是一点情侣间的气氛都没有。他要找补回来。   果然,一起手牵手坐旋转木马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幸福。贺宴全程笑眯眯的,江沅无情地揭露真相,一如贺宴对贺小七,“你果然是喜欢我的脸。”   一点不像她,当年贺宴变幻成那么普通的人,她对他的态度也丝毫未变。   贺宴无辜地眨了眨眼,实诚地道:“我喜欢呀,全六界,我最喜欢你的脸。”因为我只喜欢你。   风轻柔,空气微甜。   江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温热的肌肤接触,让她心悸动不已,“我也最喜欢你的脸。”   贺宴去给江沅买棉花糖,卖棉花糖的中年大妈,打量贺宴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江沅一眼,她一边做着棉花糖,一边问贺宴,“那是你女朋友?”   “嗯。”贺宴随意应了一声。   “前两天你的女朋友可不是这个!”   中年大妈生了气,棉花糖也不做了,指责起贺宴,“小伙子,我记得很清楚,上次你也在这里给你女朋友买棉花糖。虽然你那女朋友长得普通了一点、胖了一点,但是她对你可是真心的。在你低头买棉花糖的几分钟里,她一直坐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温柔又深情。可这才几天,你就换了女朋友!小伙子,做人不要太过于以貌取人,你也要看看别人对你的真心。”   中年大妈一脸失望,那眼神□□裸地表明了贺宴是个花心的渣男,“这棉花糖我不卖你了,你走吧!”   贺宴指了指江沅,睁眼说瞎话,“你仔细看看,她们是同一个人啊。”   “你骗谁呢?我是眼神那么不好吗?能把她们看成是同一个人?”中年大妈皱起了眉头。   贺宴一本正经地道:“是同一个人,不过,她整容了。”   中年大妈冷笑一声,“你糊弄谁呢?谁整容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恢复好?”   “化妆啊,化妆堪比整容。你看,她化了个妆,你就认不出来了。”   “这倒是,”中年大妈眼神犹疑起来,“我记得她没这么瘦吧?”   “她那天穿了校服,校服毕竟显胖。”贺宴推锅给了校服,实力黑。   中年大妈点了点头,“也是,我女儿不爱穿校服,也是嫌穿了显胖。”她又开始做起了棉花糖,“稍等啊,马上就好。”   贺宴却冲着江沅挑了挑眉,转身对中年大妈说道:“棉花糖,我不要两个了,给我一个。”   他慎重又严肃地道:“我要多省点钱给我女朋友买化妆品。”   最后,贺宴拿了两个棉花糖,他递给江沅一个,夸赞起了中年大妈,“老板人特别好,说我女朋友长得特别好看,所以,送了我一个。”   江沅:“……”我坐得其实并不远,起码你们对话的内容我能大致听得见。   手机响了起来,江沅拿着棉花糖打开,是凌子奇。   “学姐,听说你被警察叔叔抓了?”   江沅回了个问号,“?”   凌子奇秒回,“学姐,你杀人藏尸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想结尾了== 第82章 杀人   凌子奇还不知道江沅已经从高蔓阳的身体里脱离出来,重新待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是以,当他听说高蔓阳被警察从家中带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他的学姐被抓了,要坐牢了。   担心之余,他更有一些紧张,——他要去警察局保释自己的学姐。他甚至连如何对警察叔叔表现自己的愧疚之情都想好了。   然而,江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凌子奇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失望,“原来不是学姐啊。”   江沅敏锐地察觉:“你很失望?”   凌子奇坚决否认,“没有,我是放心不下,所以要确认。”   高蔓阳杀了人,杀得还是她的亲生父母。   一年多以前,她趁着父母熟睡,用厨房的菜刀砍死了自己的父母。她将父母的尸体塞在了床底下,而后,从小区的花坛、从公园、从郊外,一点点地带了许多的泥土回家,将两人的尸体连着床一起埋了起来。她将泥土按压地紧紧的,维持着床的模样,这样,再蒙上一层遮灰尘的白布,从外面猛然一看,还以为是遮盖住了床。   尸体刚开始腐烂的时候,很臭,高蔓阳买了除臭剂回来。后来,泥土多了,将尸体埋进去之后,那臭味渐渐也就没有了。高蔓阳便将她父母的卧室封存了起来,假装没有人住。   邻居问起来的时候,高蔓阳便说父母离婚了,抛下了她一人。邻居再问深一点,她就不说了,自顾自开了门,回了家。她本身不爱说话,偏内向,这样的表现,在邻居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妥。而高蔓阳父母本身便是外地人,没什么亲朋,他们被自己女儿杀了的事情,居然就此瞒了下来。   入室偷窃的小偷不期然间撬锁进了高蔓阳家,随手掀开了床上盖着的白布,看到垒得高高的泥土,他以为是埋了不得了的宝贝,欢欢喜喜地扒开了泥土,结果扒出了两具带着腐烂物的白骨。小偷心理素质不够高,当即失声惊叫,惊动了邻居。   报警,抓小偷。然后,便是白骨。   凶手,便是高蔓阳。   贺宴带着江沅隐身进了警察局,江沅以为是要去看高蔓阳,结果贺宴带着她去看了那个小偷。   瘦小、眼神闪烁。可能因为看到了死人,他正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贺宴手捂住江沅的双眼,再拿开,江沅看到的小偷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纸片人。   “是傀儡,不是徊时,便是碧渺的手笔。”贺宴道。   江沅挑起眉,“这是用来对付我的?”   答案不言而喻。   徊时和碧渺仙子在一开始让江沅的魂魄出现在高蔓阳的身体里,便是有预谋的。若是他们没有料到,贺宴能够那么快识破小江沅的身份,又那么快找到江沅的话,在高蔓阳身体里的江沅只可能有两个结局,第一是跳楼摔死,第二是东窗事发,在监狱里坐牢。   即便贺宴识破小江沅身份,又找到了在高蔓阳身体里的江沅,但江沅的身体在冲堔道人的手里,江沅回不到自己的本体中,就算贺宴救下了在市一中跳楼的高蔓阳,也改变不了她要去坐牢的既定命运。   然而,冲堔道人直接将江沅的身体还给了贺宴。   他是念及两人的便宜师徒情的。   “所以说,我该感谢他吗?”   贺宴没有瞒江沅,江沅听后,想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道:“这就像是有一个人捅了我一刀,捅完之后又给我治好了。伤害了,补偿了,所以就两清了,甚至,我要去感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那我的疼和痛呢?   若是真念及师徒情,在一开始,他便不会帮助碧渺仙子。小江沅这个足能够以假乱真的替身,便是冲堔道人的手笔。   好像,识破这些阴谋诡计,全部都是因为贺宴。因为他的强大,因为他的深不可测,因为他与她之间的特殊联系。   江沅双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将脸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贺宴,我该谢谢你。”   贺宴摸了摸她乌黑的发,柔软光滑,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知道,江沅此时不想再谈关于冲堔道人的话题。她嘴上说得硬气,其实内心不定怎么复杂呢。   他的江沅,从来都是心软的。   全六界都说妖界不可说冷情冷心,偏他的半颗心这么容易心软。难不成,他所有的心软,全部给了江沅吗?   贺宴低下头,亲了亲江沅的头发。此案事了,不管是徊时,还是碧渺仙子,都会处理妥当。他要带江沅去度一个真正的蜜月,然后,他会补上求婚,再回妖界和江沅举行婚礼。   “沅沅,我们……”   江沅抬起头,整理好了情绪,好奇地问贺宴:“高蔓阳为什么要杀她的父母?”   贺宴咽下去了想说的话。   高蔓阳的父母是一对怨偶,从高蔓阳有记忆开始,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是他们的生活常态。抱怨、推诿、数落、讥讽,她的父母统统熟练。但是,他们却不离婚。   “若不是为了阳阳,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你以为我不是为了阳阳?你不看看你的样子,谁能看得上?”   在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中,高蔓阳日复一日的沉默。她恨她的父母,更恨他们以她为挡箭牌。等她大了一点,青春期的高蔓阳,变得肥胖,成绩不好,没有成为父母的骄傲。他们将所有的埋怨和讥讽落在了高蔓阳的身上,“你看看隔壁晓纯,又漂亮又聪明又活泼,成绩年级第一,跳舞比赛还拿了第一名。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得跟个猪一样,脑子也像猪!成绩不好,干什么都干不好!”   “还不是遗传了你的智商?”   “你说什么?遗传了谁的智商?你以为你聪明到哪?”   无休止的争吵,让高蔓阳受够了。自卑又敏感,加上长期压抑。就如大多数人所认为的那样,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在一次她的父母相互指责大吵一架,甚至动了手后,高蔓阳起了杀了他们的念头。这个念头不可遏制,驱使着高蔓阳在夜深人静后,趁着父母睡着,杀了他们。   江沅记得,在人界的高蔓阳,高考前忽然消失在了学校。老师对高蔓阳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三缄其口,没有人知道高蔓阳为什么不来学校上课。   “所以,高蔓阳杀了她的父母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因为徊时他们?”   “嗯。”贺宴伸出手,摸头,“所以,沅沅,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恩恩爱爱,还要多带孩子一起出去玩,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才能教育好孩子,让孩子……”   江沅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孩子?你生的?”   贺宴凑到她耳边,轻轻在她耳边吐气,“你得让我先和你睡一张床,我才能生啊。”   江沅的耳根子热了起来。   然而,贺宴仍然没能与江沅睡一张床。   男人生孩子不可能的,男妖也不可能。江沅又不傻。   作为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江沅可不想刚出校门,就被婚姻和孩子束缚住。   贺宴委屈巴巴地抱着江沅讨要晚安吻,他委屈装得太过,吻得太用力,咬破了江沅的唇角,渗了点血。   贺宴:“……”   “要不你咬回来?”   江沅舔了舔唇角,手按住贺宴的脖颈,让他低下头来,她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唇,用尖利洁白的牙齿在他同样的位置也咬了一小口,她满意地笑了笑,道:“这叫同甘共苦。”   贺宴眼眸变得幽深,深呼了口气,手指在江沅唇边细细摩挲,嗓音低低的沙哑,“情侣款,独一无二。”   凌子奇在沦为带孩子保姆之余,还关注着六界神探大赛。他兴致勃勃地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与众多参赛者大开脑洞,充分发挥想象,猜测、推断案件的真相。   “今天警察叔叔来我们学校了,约谈了三四个学生,都是和跳楼的差不多类型的。”   沉默寡言,在班级里毫不起眼,容易被忽略,成绩不太好。   “学姐,你听说过一个荒谬又可怕的诱导人自杀的‘蓝鲸死亡游戏’吗?我怀疑这次跳楼的三个人可能是参与了类似的游戏,最后选择了自杀死亡。”   凌子奇发信息给江沅,他从网上找到不少的有关于“蓝鲸”的内容。   “嗯,我听说过。”江沅给他回。   她听过,碧渺仙子不知从何也知道。   江沅见过被抓之后的高蔓阳,她眼神黯淡、阴沉,对生活和人生很绝望的样子。若没有江沅魂魄附身,高蔓阳已经从楼顶一跃而下。所以,她不仅坦白了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全过程,还交代了她曾经加了一个群,已经跳楼的三人,还有被警察约谈的几个学生,他们都在那个群里。   “你高中的时候有过寻死的念头吗?”江沅问凌子奇。   “有过,特别是曾经有一次看了一本小说之后,想冲到我们学校后面的湖里跳下去的欲望特别强烈。”凌子奇道,“可是我没敢,你想啊,这个世界上哪有舒舒服服的自杀方式?跳楼摔得血肉横飞,需要勇气;喝药,药太难吃了;上吊,舌头都要伸出来了,多可怕。学姐,你看,我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   “不是,学姐,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干嘛?你有过寻死的念头?”   江沅还真有,在贺宴不见了之后,大家都认为她疯了的时候。不过,江沅也仅仅是闪过这个念头,因为她更深的愿望是,上天入地将贺宴给找出来,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错。她是对的,她没有疯。   心智还不成熟的年轻人,遇到一点点问题,可能会退缩,可能会恐惧,也可能会想到自杀。而碧渺仙子利用了这一点。高蔓阳那个群里的人,他们外表普通,甚至是不好看,所以他们自觉不引人注意,不能够融入周围人,同时他们又羡慕活得肆意、开朗的人,痛恨自己的懦弱和胆怯。高中时期,也是他们的青春时期,正值敏感时期。他们渴望被关注,憎恶自己的现实处境。自卑,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骨髓。   碧渺仙子放大了他们的这种情绪,让他们对自己无比失望,也对这个世界失望。她引诱着他们,让他们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就自由了;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就不再是胆小鬼和可怜虫;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会升华,会解开内心的枷锁和束缚,从此海阔天空,再无压抑。   十七个蜡烛,是他们的年龄。蜡烛燃烧,烧尽了,生命也逝。一切过往,烟消云散。怯懦与自卑,全部被燃尽。他们微笑着,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太可怕了!”凌子奇惊呼,“人生只有一次,世界这么精彩,还没有去看一看,怎么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再想一想啊,世界上这么多好吃的,死了可就没机会再吃了。为了麻辣小龙虾为了糖醋排骨为了红烧猪蹄红烧肉为了板栗烧鸡为了热腾腾的烤红薯和烤梨,披萨、汉堡和炸鸡,怎么也舍不得死啊!”   是啊,生命可贵,怎能轻易放弃?   “有什么可自卑的?胖了减肥,丑了整容,化妆也可以。明明有许多种方法改变,偏偏选择了最惨痛的一种。”贺宴摸了摸自觉的唇角,他有点不舍得它愈合,“这些孩子,就是欠教育。”   江沅也想过这些问题,虽说碧渺仙子加重了诱导,但他们的心理也有问题。对自己不自信,因为外貌自卑,又养成了内向的性格。家长有责任,学校也没有及时加以疏导。生活如此美好,他们还未来得及品尝,便匆匆离开。就像贺宴说得那样,明明有许多种方法改变自己,为什么要去自杀呢?花儿一样的年纪,刚绽放便枯萎。   江沅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总是能改变一些什么。活着,才有希望,才能越变越好。   “学姐,能让金大腿借我点钱吗?我要带我们家的孩子去吃点好吃的,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有美食有美景,可不能想不开去自杀。”   贺宴财大气粗地转了一大笔钱给凌子奇,嘱咐道:“给欲雪买点漂亮衣服穿,多陪她玩,逗她笑,让她开心。”   孩子的教育,要从家长抓起。   贺宴畅想了一下未来,若是他和江沅有了孩子,他一定要养得活泼开朗,爱笑爱闹。   江沅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人妖,或是妖人,他能笑得出来?”   凌子奇的警察叔叔们基本将跳楼案理得清楚,给了家长们一个交代,同时也警醒家长们多陪陪孩子,去走进孩子的内心,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学校也因此联合心理老师多开展了一些课外活动,促进学生们敞开心扉,融入集体。   六界神探大赛的参赛者们陆续提交了答案,很多嗅觉灵敏的参赛者嗅到了这起案件背后的不同来,此起案件案情不复杂,警察又很能干,他们几乎是躺着就得到了案件的全过程。他们有的已经听说了原神界之主徊时不知所踪,仙界碧渺仙子受到了仙界之主的责罚,参赛者们不免将这些联想到此次案件中来。   因为,警察理出的案件真相里,缺少了一个关键。   至于关键是什么,参赛者们便笑而不语了。   管他呢,妖界不可说他们得罪不起。 第83章 无期   欲雪梦境中的姜府。   灰蒙蒙一片,树、房子、小桥流水,皆是蒙了一层灰。在这里待得久了,望得久了,便会产生一种晕眩感,仿佛那灰入了眼,入了心,人也变成了灰。无处不在的灰,极端压抑。   欲雪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她用柳枝和野花编织的花环,低头看着灰色的地,假想蚂蚁搬家。包子头上的红色绸带色彩鲜艳,风吹动绸带,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欲雪抬起眼,拨开了绸带。她眼中的血腥红色晕染,就那么暴露了出来。   李程将徊时像是扔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地上,欲雪静静地瞟了一眼狼狈摔在地上的徊时,将视线移到了李程的身上。   本该天真无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血色眸使她看起来很是邪气。   李程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冰糖葫芦,他迈了两步,走近了欲雪,将它递给欲雪,“来,给你吃。”   欲雪露出一个邪性的笑,“你真当我是她?”   “吃个冰糖葫芦而已,想那么多干嘛?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李程无所谓地挑眉。   欲雪歪头看着他,血色眸一眨不眨。   李程任由她看,而后收回了冰糖葫芦。   欲雪冰冷地笑了,冰凉的小手拉住了李程的小拇指,“我吃。”   她拿过冰糖葫芦,看向徊时,话却是对李程说:“我会看好他的。你们放心,我出生在这里,即便欲雪被你们带走了,我也是不会走的。我在,姜府便在,他便逃不出去。”   李程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包子头,又轻轻拍了拍,“你就是欲雪。”   李程又掏了掏,却没掏出什么,他也不尴尬,“下次来看你,我再给你带点好吃的。”   他走了。   欲雪啃了个冰糖葫芦,太酸了,其间的一点点甜,也遮盖不住那种酸,但她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徊时吐着血,从地上爬了起来,勉强坐着。   欲雪走过去,定定地看着他,“你是张无期。”   张无期身上的邪性和暴虐此时全部收敛,他眉目俊朗,话语温润,“我是张无期,还是徊时,有区别吗?”   “好像是没有区别。”欲雪盯着自己的冰糖葫芦,血色眸中的血色越发浓郁,“听说,你原本是徊时的一丝魂丝,你也算是徊时。虽然你在轮回间生了完整的意识,有了完整的魂魄,但到底是徊时。所以,他不能放过你。”   他,指的是李程,也可能是贺宴。   斩草要除根。   张无期静静垂眸,感受着心底深处徊时魂魄的躁动和愤怒,他不为所动。这些日子,他的身体被徊时占领,但他意识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看到徊时的所作所为,也感知到了徊时的所有思绪。   于是,他便明白了,为何每次见到江沅,他内心总是会涌起异样的情绪。   他是为她而生的。   但这种为她而生,却很讽刺。他是为了寻找她,而后伤害她,抓住她,去威胁贺宴。   亏他以为……   张无期摇了摇头,他一开始无法阻止徊时,也夺不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直到贺宴将徊时的魂魄打离体。等徊时再依附在他身体上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他的魂魄。他的身体,一下子成了徊时的牢笼。   这也是徊时始料未及的。   张无期甘愿做徊时的牢笼。   “可是你是张无期,你不怨恨吗?你明明什么也没做,你是无辜的。”   “我恨。”张无期笑得温润,深邃的眼神里思绪深沉,令人琢磨不透,“我是甘愿留在这里的,为了一个人。”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欲雪又咬了一颗冰糖葫芦,她问,“为了徊时吗?你即是他,他即是你。就像我,我就是欲雪,欲雪就是我,我也愿意留在姜府。”   张无期闭了闭眼,眼前仍旧是一片灰蒙蒙的,胸口痛得厉害,他索性不再勉强,躺在了地上,抬眼便是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太阳。   “对。”   他听见他这样回答了欲雪,仿佛是真的一样。   李程离开姜府之后,回了妖界。   小笙已等候他多时,蓝衣少年尽职尽心地报告了他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成果,“魔界赤离果真与仙界有勾结。他将其他几界的小道消息和坊间传说全部卖给了仙界的一家八卦杂志。据我调查,他这一行径由来已久,赚了不少钱。妖王,我们要怎么做?”   “魔界赤离和仙界勾结?”李程想问小笙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去关心魔界赤离干什么,从久远的记忆里,他扒拉出来,是他吩咐小笙去干的。当时他正在做一名合格的背叛者,以保护自己的卧底身份。“嗯,这样,小笙,你再去仔细查一查,他卖了多少妖界的消息给仙界。”   小笙问:“是要搜集证据,给他定罪吗?”   “不是,定罪干嘛?”李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冷笑一声,“妖界的消息岂能白给他卖?算一算他卖了多少钱,必须分我们妖界一半!”   小笙:“……是!”   “真乖!”李程笑眯眯地夸了小笙一句。   他姿势随意地躺在自己的软塌上,他终于可以放心了。老是对妖界虎视眈眈不安好心的徊时被关了,老大的半颗心也找回来了。千年来的心结,他终于解开了。   李程开始计算起等六界神探大赛的事了,他到底能问老大要多少假期。没了神界的徊时对妖界虎视眈眈,老大又有了心上人,心情愉快,想必可以多要一些假期吧。   想想真是开心呢。   “李程!”   贺小七急吼吼地从殿外跑进来,蹲到了李程的面前,“你别躺着,快起来。”   “起来干什么?”李程懒散地瞟了他一眼。   “王说他要跟夫人求婚,让我们想一个盛大的、独特的、新颖的、令夫人印象深刻并且毫不犹豫就能答应的求婚方式。”贺小七一口气说完,顿了顿,“我觉得有点难。”   “难?”   “对啊,答应求婚,看得不是求婚方式,而是求婚的对象。”贺小七分析,“但是我们王呢,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脾气不好,甜言蜜语也说不好,你说难不难?”   李程依旧躺着,“这话你跟王说去,反正又不是我求婚。”   贺小七拿出手机,点出一段语音。   “你想不出来,就让李程想,告诉他,这事办不好,就死了休假的心!”   赫然是贺宴的声音。   李程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蔓阳里还差一点结局,但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写最后的结局。只好先发这章,蔓阳那里,我明天将剩下的一点写完放在82章里。影响阅读,抱歉== 第84章 收养   写了一天毕业论文的江沅,自觉已经是一条咸鱼。她在食堂的一角,默默吃着饭,脑子里一片混沌,被论文虐得无法思考。   面前有阴影遮住了灯光,有人在她对面坐下,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沅抬起头,见是贺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沅沅,我已经九年没有见你了。”   贺宴话里含了幽怨,从六界神探大赛回来以后,江沅一连三天没有见他,电话接了说两句便挂,短信,更是隔好久才回一句。他感觉到了冷落,内心充满了危机感。   “那恭喜你,又比我多大了九岁。”江沅嚼着糖醋里脊,有点太甜。   扎心。贺宴捂住胸口,再一次重申,“我身份证上写着是二十四岁,真的。”   江沅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瞟着他,“你之前不是说二十六岁吗?”   牛仔裤、T恤,白色运动鞋,不长的头发柔顺。贺宴今天和普通的校园男生打扮差不多,唯一的不同,便是他的脸比较好看。以江沅略略的估算,就在她和贺宴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已经有十来个女生回头打量贺宴了。   贺宴没想到江沅还记得他当初的随口一说,他柔情似水地轻轻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是因为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越活越年轻了。”   江沅低头继续吃着过甜的糖醋里脊,贺宴不再出声,只手支着下颌,静静地瞧着她,目光柔和。江沅吃完,收拾了餐盘。   贺宴跟着她出了食堂。   正是晚饭的点,校园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三三两两的人群,偶尔有抱着书,匆忙走着的同学。   江沅的手,被贺宴握住,手牵着手地走着。   “带我逛逛你的校园?”   这里是江沅生活、学习了四年的地方。贺宴想看一看。他从高中遇见江沅,却错失了她四年的大学时光,他不是不遗憾的。   疲累到大脑无法思考的江沅想拒绝,可看到贺宴一双渴求的眼,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幽深的眸,在浓黑的眼睫下,无端深情。   江沅忽然醒了困似的,恢复了精神。她带着贺宴绕着校园走了一圈,速度不快,像是饭后散步。她平日会上课的地方、图书馆,学校小广场,操场,她说得仔细,贺宴听得认真。   晚风轻轻,带着点凉。路灯昏暗,树影深深。两人手牵着手,心暮然安定下来,闲适、舒服。氛围极好。   到后来,江沅不再说话,享受着这种静谧。两人相牵的手,随着步伐摇晃。   江沅轻轻地笑着,她觉得幸福。   女生宿舍楼灯火通明,笑声从某些窗子里远远传出来。楼下有人表白,套路很老套,点了香薰蜡烛,旁边放了一束红玫瑰,男生抱着吉他,唱着一首自编的情歌。   歌唱得一般,歌里面含着的情意却深厚。   男生的身边围了一群的人,宿舍楼里很多女生趴在阳台上,对着下面张望。还有女生豪放地冲着男生喊了一句:“帅哥,跟谁表白啊?赶快叫出女主角的名字啊!”   男生拨着吉他,大声呼唤了女生的名字。   很快,有一个女生在舍友的陪同下下了楼,走到了男生面前。   接了玫瑰花,羞涩地对男生笑。   围观的人鼓起掌来。   见江沅望着拥抱的男生女生微笑,贺宴心底一动,他试探着问:“你喜欢这样的方式?”表白或者求婚。   江沅摇头。   虽然别人这样相拥在一起,她看着很美好,也会送以真心的祝福,但若是放在她身上,以她一贯低调的行为,她并不觉得好。江沅怀疑地侧头看贺宴,“你想干什么?”   “没有。”否认地太快,反而暴露了原先的心思。   贺宴掩饰道:“这方式太老套了。”   江沅眯起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你让妖界的人给我送手机的时候问过我,能不能将4月12到5月12的时间空出来与你去度蜜月?”   贺宴眼睛一亮,“沅沅,是想与我一起去度蜜月?”   “我是想提醒你,你又骗了我。”江沅道,“我一开始以为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参加六界神探大赛的时间,但是,六界神探大赛里的时间并不占用现实的时间,所以,你又骗了我。”   “没,我想和你在六界神探大赛里度蜜月,也想和你在人界与妖界度蜜月。沅沅,你毕业论文也差不多写完了,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好吗?”   “不好。”   马上要毕业了,大家都在为未来要做什么而烦忧。有很多人通过校招确定了工作,有的人已经进入公司实习上班,也有很多人在外奔波面试找工作。他们班很多同学都不在学校里。   江沅还没想好自己想干什么,对未来一片茫然。   欲雪跟着凌子奇来了,凌子奇住校,忙着上课、考试,没办法带着欲雪。而且,以欲雪的年纪,她应该去上学。凌子奇带着欲雪回了家,他妈妈以为欲雪是他的私生女,拎着拖把追着他跑了两条街。   欲雪歪头,眨巴着萌萌的大眼睛,无辜地问凌子奇妈妈,“我和他长得像吗?”   累得气喘吁吁的凌子奇妈妈一拍大腿,“对啊,他哪能生出你这么好看的闺女。”她瞪了凌子奇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拖把,“误会你了。”   凌子奇妈妈收养了欲雪,凌子奇成了欲雪的哥哥。   凌子奇拍了一张自拍照发给了江沅,用红色的线条,着重圈出了自己额角上被拖把抽得一道红印子,“学姐,你看,我为了不辜负金大腿所托受了多少的罪啊,所以,你能让金大腿给我开个后门,让我成为六界神探大赛的第一名吗?”   六界神探大赛已经结束,但是最终结果还没有公布。   江沅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世界和平啊。”凌子奇回,“最主要的是,我特别想要‘最佳神探’的虚名!”   好巧,她的愿望也是世界和平。果然,人以群分。   江沅将凌子奇的话传达给了贺宴,贺宴挑了挑眉,“若是开后门,我肯定是给你开啊。”   言下之意是把第一给江沅。   江沅推辞,坚定要公正公平。——毕竟公正公平,第一也可能是她的。探案过程中,靠着贺小七和贺宴金大腿的关系,她知道得太多了。   “六界神探大赛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江沅第一次问贺宴,许愿,成全,她总觉得世上没有白得的午餐。   六界神探大赛参赛者囊括了六界,每一届的参赛者大多由各界推荐的后起之秀参加。许愿这个环节,一般的六界人皆是会顺应自己内心的欲望,将自己迫切希望能实现的愿望说出来。而妖界会根据这些愿望去挖掘他们的心理,但凡有危害到六界秩序的,妖界都会一一监督、盯紧,防止发生不可挽回的悲剧,维护六界的和平。   贺宴缓缓道:“我既然拥有了这个万千世界的法宝,自然要合理运用它。何况,时间的不同步,也可以让六界的人在里面体会人生,修炼感悟,对他们的修行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我是不是很伟大?”   本来觉得他很伟大的江沅:“……”   贺宴笑起来,左颊边的酒窝使他显得有些可爱,“我没有称霸六界的野心,我只想和你,安稳、快乐地一起生活。沅沅,和你一起,我才深刻地体验到了活着的意义,酸甜苦辣,原来滋味是那样的美。沅沅,我不会再放开牵着你的手。我们,好吗?”   江沅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的眼中,水光盈盈,璀璨明亮,她说:“好!”   时间越来越晚,宿舍楼门前的人渐渐少了。   “我要回去了,一会宿舍楼要关门熄灯了。”   贺宴突发奇想,“等宿舍楼要关门的前一分钟你再进去好不好?”   很多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不好。”江沅拒绝,“你是想让我摸黑洗澡、洗脸和刷牙吗?”   “你可以不回去……”   “不回去去哪?和你一起住?”   贺宴满含期待,“可以吗?”   最后,江沅还是回了宿舍,不过,她的嘴唇异常红肿。   贺宴说:“既然我不能和你待到宿舍楼关门的前一分钟,但是,别人都在宿舍楼门前吻得难舍难分,我们也不能例外。”   他抱着江沅躲在阴暗的树影下面亲了许久,亲到江沅缺氧才放开。   江沅几乎不敢碰自己的唇,一碰就疼。她低着头,背对着舍友整理着桌子上自己的书,小心地没有让舍友发现自己的异样。   舍友端着盆从水房回来,她惊讶问道:“江沅你背后衣服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皱啊?”   皱巴巴的,皱得很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揉过,还很激烈。   江沅:“……” 第85章 完结   在对第八个觊觎江沅美色的男人怒目而视之后,贺宴忍不住了。   身穿清爽比基尼,身材火辣的美女正围着贺宴,邀请他参加晚上的一个沙滩聚会,正问他去不去时,贺宴冷冷地瞥她一眼,“你谁啊?让开,别挡道!”   说了半天的美女目瞪口呆,合着半天,她是在自言自语呢?   江沅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刚交了论文,精神还没有养回来。原本是打算睡个三天三夜的,结果耐不住贺宴的软磨硬泡加撒娇,她还是答应跟他出来旅游。   毕竟贺宴一个大男人放下了面子对她撒娇,若是还没有达到目的,那面子更没有了。   沙滩、大海、阳光,正是度假好时光。   贺宴半跪在江沅跟前,低着头唤她,“沅沅,我们去游泳吧?”   “不去,我想睡一会。”   “可是,我们是来度蜜月的啊,怎么一直躺着不动呢?大好美景,不能辜负。”   江沅睁开了眼睛,“度蜜月?”不是一次普通的旅游吗?   “和你在一起旅游就是度蜜月啊!”   江沅再度合上了眼睛,“我建议你去百度一下度蜜月的含义。”   “度蜜月,是指新婚夫妇在婚礼后马上和爱人一起去旅游度假,作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开始。人们把新婚后的第一个月称为‘蜜月’。”贺宴依言拿出手机百度,并将内容念了出来,他比对两人情况道,“我们妖界是先度蜜月后举行婚礼,所以,人界的这一条规定和我们妖界不同。”   贺宴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本结婚证,“我们的结婚证是四月办理的,现在依然是四月,所以我们是在度蜜月。”   江沅坐起身,去拿贺宴手里的结婚证,却被他躲过,“我的结婚证不给我看看?”   贺宴迟疑了一瞬,打开了其中的一本结婚证,捏得紧紧的,递到江沅的眼前,“你看。”   上面贴着的照片,竟然是高中时期两人的合照,眉眼都很青涩。江沅看着,有些恍神。   贺宴很快又将结婚证收了起来,他穿着一条沙滩裤,光裸着上半身,腹肌诱人。江沅伸手去摸他的沙滩裤口袋,没摸到结婚证。   没办法,贺宴是大妖,他藏东西,不能用人的思维去寻找。   见江沅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他的身上,贺宴满意了,他凑到她耳边问,“还是想睡觉?”   “嗯。”   沙滩上人来人往,嬉笑吵闹。海水拍打着海岸,浪花追逐。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去睡。”   江沅只觉她被贺宴抱起来,下一秒,他们便消失在了原地。   走过来准备再接再厉搭讪贺宴的比基尼美女眨了眨眼睛,人呢?她是出现了幻觉?   软绵冰滑,躺起来很舒服。江沅从没有想过,云朵居然是这样子的触感。   天空很蓝,她和贺宴并肩躺在一朵巨大的白云上面。太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近,阳光却不耀眼。   白云随着风的方向漂浮,江沅感到,她是在天上飘着的,新奇又好玩。   江沅握住贺宴的手,眯着眼笑了,“感觉很不真实。”   “嗯。”贺宴侧过脸望着她,“我在。”   江沅也转向他,说:“我知道。”   贺宴揽住她,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头,轻声说道:“睡吧。”   江沅却睡不着了,她嗅着贺宴身上清淡的味道,童心大发,伸手去触碰漂浮在她身边的白云。贺宴由着她,只在她快要掉出云朵边界的时候,将她拉了回来。   “你说,若是有卫星将我们拍摄下来,会不会有人以为我们是神仙啊?”   “不会。”   卫星不会将他们拍摄下来,而且他们也不是神仙,他们是妖。   彻底放松下来的江沅,趴在云朵上睡了一觉。在天色渐黑时,她和贺宴从云朵上下来,回了酒店吃晚饭。精神恢复了的江沅,胃口大开,点了一桌子的海鲜。大妖男朋友的好处在此时显现出来,贺宴不用吃饭,他便帮着江沅处理海鲜,让她只用负责吃。   晚上回房间的时候,江沅打开门,便见一地的玫瑰花瓣和香薰蜡烛。她笑,“你不是说方式老套吗?”   “这是我第一次为你。”   所以,方式老套,但对你,是第一次,便是新颖。   宽大的床上撒满了玫瑰花,整个房间里全是玫瑰的香味,并不浓郁,淡淡的。   房间的光线并不明亮,是暧昧的昏黄。   江沅听见自己的心跳动渐快。   贺宴慢慢地凑近了她,低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结婚证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沅沅,我是持证上岗。”   江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被贺宴压到了床上,她白皙的脸庞边,是娇艳的玫瑰花瓣。眼中,是贺宴动了情的脸和火热的眸。   论文答辩完,拍毕业照,吃散伙饭。江沅的大学生活就此结束,她计划跟贺宴去妖界一游。   从六界神探大赛回来后,江沅再没有去过顺水街。对于冲堔道人,她曾经真心感谢他,也将他当做师父和知己一般尊重。所以,他为了碧渺仙子,而选择造出江沅替身的时候,江沅觉得那是一种背叛。她不能容忍这种背叛。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沅看见过几次冲堔道人的身影,但他躲着她,没敢到她面前来。   其实,在最后,冲堔道人选择了保护她。   他心底,也是有她这个便宜徒弟在的。江沅明白,但一开始的背叛成了她的心结。   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放下对他的心结,可不是现在。   他送给她的平安符她一直带着,也偶尔订过几次蛋糕和奶茶让人送过去给冲堔道人,但没有署名。   贺宴对此不置可否,他尊重江沅,不去插手她的事情。他只问了她今后打算,是在人界找工作上班,还是定居妖界。   江沅眨了眨眼,问他:“我没跟你说过吗?”   “什么?”   江沅道:“我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啊。”   她对未来自己要做什么还没有清楚的规划,所以,她先继续念书。多读书,多学点知识,总归是好的。   贺宴:“……”   江沅去了妖界,才真正明白了妖界不可说的威慑力。走在街市上,明明周围站满了妖,但没有一个妖胆敢直视贺宴,他们皆低垂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江沅:“?”   贺宴很满意,他要得就是这种效果。他不喜欢别人老是盯着他看,崇拜的不行,爱慕的不行,只要是看都不行,他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给他们白看?这样正好,江沅他们也不能看。   江沅回想起,当年在高中时,她经常光明正大地盯着贺宴看的过往,原来,那是她独有的权利。这样一想,还挺开心的。   贺小七对江沅的到来,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最直观表现,便是各种新菜不断被他研发出来,送到了江沅的面前。   李程却愁眉苦脸,他至今未想出一个盛大的、独特的、新颖的、令江沅印象深刻并且毫不犹豫就能答应贺宴的求婚方式,所以,他的假期一直没有被兑现。   听闻江沅来了妖界,焉徐立马飞奔过来。贺宴对他烦不胜烦,改口对李程道:“若是你能将他打发回魔界,我立刻给你放假!”   李程痛下决心,拉住焉徐的袖子,满脸悲壮,“焉徐,当初在六界神探大赛里你亲了我,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焉徐惊叹:“你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但是,等李程一天二十四小时花式让他负责之后,焉徐满脑子都是“你亲了我”的回响,他支撑不住,落荒而逃,回了魔界。   李程欢呼鼓舞,当夜包袱一收,出门度假去了。   在妖界,贺宴对处理妖界事物不胜其烦,早早弃了妖王的王位,传给了李程,他只成了妖界不可说。妖隐王,从称呼上来看,便能看出他是不理事的。但是,现在李程跑了,事情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沅陪着他,看他不情不愿地打理妖界,“六界神探大赛以后还会有吗?”   “你喜欢?”贺宴停了笔。   “嗯。”   “那就有。”   江沅无比庆幸,她是贺宴的半颗心。不然,她与贺宴,连相遇的可能都没有。   我是你的半颗心,所以我们注定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本文就此完结。关于完结感受,此处省略一万字。   感谢陪着我到最后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的留言鼓励,我很开心。   希望我们下一本书能够再见。   在此,求一波作者收藏和新文收藏,不胜感激!   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