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zhang30990708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大雾)娇宠美人鱼 作者:一七令 文案: 自穿越后,阿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某日,一形容猥琐的秃顶大和尚跑到池子边,仰天:“天凉了,王爷该过来了。” 阿遥不以为然。 “王爷这回,应该是过来拿灵宠的,这等富贵人家,也不知哪只宠这样有运气。” 阿遥心中一动,默默地记下了,遁走。 第二日,那王爷果然来了。 阿遥算着时间,等他们都走到池子边,摇着小尾巴,奋力一跳。 阿遥:看我,看我看我! 水溅了一地。 好了,王爷看到她了 …… 又一日。 管家:“王爷,大师可有交代,这灵药是该熬了吃煎了吃还是炖了吃?” 成王:(沉思片刻)“炖了吧。” 阿遥:…… 外冷内骚俏王爷X吐槽能手美人鱼 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推荐一下~ 避雷(一定要看)1、男主中毒已深,性格有缺陷,体现为:控制性强,不讲道理;2、女主本质上就是个熊孩子,具体体现为:性格蛮横,更不讲道理,别指望她有多大的本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阿遥、萧翎┃ 配角: ┃ 其它:鲛人 =================   ☆、灵药(新坑) 坊间传闻,摄政王最近得了一盆奇花,且每天晚上都要亲自照看,爱不释手,容不得旁人碰。 这些本来和阿黎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她就是王府里一个洒扫丫鬟。可自从那奇花来了府上,阿黎就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她不仅长得越来越水灵,水灵地她自个儿都不敢看,而且每天晚上躺倒床上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动她,头上还湿漉漉的,有人在浇水? 心好累,她快绝望了……要是让她知道是那个变态,她一定狠狠地、狠狠地,甩他两个大耳光。 正在抚摸爱花的摄政王觉得脸有点疼。   清晨,鸟鸣婉转。偶有行人经过,几只鸟扑腾着,从一棵树飞上另一棵树,惊扰出几片落叶,而后又归于平静。   古寺隐藏在深山,树木葱茏,只隐约窥见到其中一角。寺中禅房一角,有二人对坐,面前皆放着一盏,茶香徐徐入鼻,清雅宜人,不过着气氛委实有些冷凝。   左边的那位身披绯衣袈.裟,慈眉善目,白须白眉,年纪看起来颇高。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气质清冷,鼻若悬胆,目若朗星,此刻虽双眉紧蹙,到底瑕不掩瑜,仍旧俊朗地好看。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半晌,叹息了一声道:“施主,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实乃寺中已无此人。”   萧翎动了动手指,对着桌面叩了几下:“本王昨日还打听到,明一大师云游归来,怎生今日就不见了?”   “师叔性情洒脱,兴败则归,兴起则出,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恐再难寻到。”   话落,主持看了萧翎一眼,问道:“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   萧翎眼神一暗,缓缓解释道:“本王年幼时中了毒,幸得明一大师指点,找到灵药压了毒性。当年大师言明,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只是十年之约已至,大师却不见人影。”   “这……”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他也知道,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可是他这个师叔,年纪没有他大,辈分却比他高,也不是他能说得的。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师叔是一走百了,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   这些就算了,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人家上门来找人,人却不见了。怎么说,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   唉!都是什么事儿啊。   忽地,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老衲想起来了,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想来,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   主持说完,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   没一会儿,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看着年纪不大,脸颊有几分肉感,憨憨的。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也极得明一看重,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故而,主持才会让他过来。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只是人一来,反而问出了东西。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听了主持的话,便转过头对萧翎道:“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说今日施主会过来。”   萧翎对他点点头。   慧清又道:“师父留了话,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师父走之前,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   萧翎闻言起身道:“多谢。”   “施主客气了,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可是即便没有忘,即便知道对方是谁,他还是偷偷溜走了,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   两人出门禅房,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高高壮壮,看着却低调。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并未大惊小怪,依旧在前面领路。   行了一会儿,萧翎抬头,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不大,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   隔着一段距离,慧清指着荷花池道:“师父说过,灵药就在这里头,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这池子里有花有草,万一取错了怎么办?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萧翎紧随其后,慧清站定,探着身子,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师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高深莫测,还不让他深问。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因此只能先露一半。   钵盂入水,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一跃而过,速度极快。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直直地掉入水中,力道之重,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脏兮兮的,被水泡的烂了大半,已经看不清颜色了,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   “王爷,您还是退后一些吧。”程七在后面说道。   “无妨,不过一件衣裳罢了。”萧翎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打扰。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脸色红红的,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但还是很不好意思。   他们寺里的锦鲤,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   他扭过头,继续盯着水面,结果,还没有待他再下手,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费劲地抖动着尾巴,显摆一般,又带出了不少水。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   慧清:“……”   少顷,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怀疑道:“小师傅,要不,再舀一次?”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仿佛在抗议。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好在钵盂不大,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瞧着他面无表情,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算了,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   “王爷,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   萧翎目光微沉,也不太确定。   慧清见状,忙道:“师父说了,只要靠近就能拿到。师父虽影踪不定,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咱们过来,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低了。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   “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慧清已经改了口,从灵药改到东西。实在是,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   不过,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但还是极有本事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罢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便信他一回吧。   想着,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   黑色的钵盂里,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鱼头处有一个印记,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锦鲤只有一掌大小,却身量修长,尾巴也很好看。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颇为灵动。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萧翎想着,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但愿,真的有用。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上前一步,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小师傅相助,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来日定有重谢。”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   既得了东西,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再留下来,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   待下了山,萧翎乘上马车。至于那锦鲤,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   萧翎不太亲近人,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身边别说活人了,连活物都不放。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结果行了半路,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   萧翎静静地瞧着,一错不错。那鱼仿佛很闲适,纵使钵盂不够大,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   如此安静,正和他心意。   一路行的安稳,等到了成王府时,也没有用多长时间。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单手掀开帘子,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见到王爷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   “哎哟,王爷,您的衣裳是怎么了,快些回去换换吧。”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先时没在意,如今仔细一看,确实不能忍。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嘱咐他看好,便转身去里间。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定睛一看,里头竟然是只鱼。福公公一惊,脱口而出:“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   “当真?”   “自然!”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这么个东西,确定是……?”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   他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   ☆、真相(修)   福公公咋舌不已,不过听程七说的认真,也不敢再小瞧这只鱼了。   他们王爷这么多年受了老大的罪,病痛不离身,请了无数的太医都没有治好。唯一能指望地上的明一大师,却又是个寻不到踪影的,这一年一年的,皇上派了多少人去找,依旧没有找到。   好在,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记得那十年之约。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他都会恭敬许多,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   因这鱼非同寻常,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自己来守着它,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可事事无绝对,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   到了屋中,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盛满清水,再将鱼放进去。   锦鲤入水,扑腾了两下,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鱼尾轻轻地摆动,划出一圈圈涟漪,整条鱼显得很欢快。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可怜见的,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   没过一会儿,萧翎从里头出来,换了一身月白衣裳,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心下欢喜不已。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对着萧翎道:“今儿王爷回来的迟,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   萧翎坐好,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闻言挑了挑眉:“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   “自然是关心王爷的,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等着消息呢。这要是寻常的大师,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可这明一大师吧,皇上心里也没底,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要说这明一大师,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可如他这般有本事,连皇上都要顾忌的,却只有这么一个。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好比现在,皇上投鼠忌器,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   没看到人,当然还要再叫人来,福公公思索着。   萧翎想了想,道:“程五,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   程五抱拳,道了一声是,转身就走了。速度极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看得也惊奇。待人走了,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闹出了点动静,并不是很大。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于是赞道:“这锦鲤,当真是个有灵性的。”   萧翎不置可否。   不曾想,这话说完,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钻出了水面,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在嘚瑟一般。   “了不得,了不得。”福公公惊叹不已,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待日后王爷好了,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那可难了,人都不在寺里了,如何感谢?”   福公公听着不解:“大师走了?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   “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喏。”   程七努努了嘴,对着那锦鲤:“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这般积极,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   “这……”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嘚瑟了几分。   自己跳到钵盂里,是一件得意的事?   半晌,福公公道:“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怎么样都不重要,好生伺候着就行。对了,王爷,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   入药?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吐了两个泡泡,游到边上,仔细地听了起来。她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   “不曾说过。”萧翎漠然道。   福公公还要发愁,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公,左不过是王爷的药,能治病就行,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吃下去不就好了。”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摸着小巴道:“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依我看,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也不需吃肉,喝了汤就行了。”   那锦鲤,真的一动不动了,仿佛僵住了一般。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眸色逐渐变深。他见程七一直在说,听来聒噪地很,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   萧翎端坐在一侧,不出一声。至于那鱼,显然,它已经绝望了。   阿遥翻了个身,肚皮朝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连表情都白做了。   她悔啊,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想当初,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无忧无虑,纵横四海。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浮华世界,大道渐消,灵气越来越稀薄,直至渐无。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那味道,简直绝了。她阿遥忍无可忍,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划开了时空。   只是没想到,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不仅弄错了时间,还弄错了形态。她本是鲛人,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   这就罢了,形态不同而已,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   这日日吃素,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阿遥最烦吃素,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可不巧,昨儿她冥想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这样的老和尚,阿遥是不屑一顾的,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揪了一片又一片,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   阿遥游到他身边,摆动了几下身子。忽而听他说,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   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   阿遥一想,王府是什么地方,跟着王爷,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再说了,不过是灵宠罢了,真要说起来,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王府,听着就气派,和她的身份也匹配。   阿遥心里存了事,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   今儿,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   她心道,那老和尚识相,没敢骗她。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带回了王府里。   阿遥一路走来,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   结果,结果……   到头来,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   老秃驴,你等着!   阿遥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   想到这里,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外人是无从知晓的。在萧翎看来,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翻着白眼珠,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   萧翎一路盯着它,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所以,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   倒是有趣。   萧翎起身,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不疼,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于是怒目而视。   萧翎见她如此,手上也停了下来。   “不吃?”   阿遥忍着腹内的饥饿感,继续死鱼脸的神情,她不吃素,糕点也是素。另外,她宁死不屈!   萧翎冷笑两声,将手里的糕点扔下去,直直地砸到锦鲤头上。   半个手掌大小的糕点从天而降,阿遥霎时间被砸地头昏眼花,从水面被压到了水底。她挣扎着抖动着身子,将糕点甩到一边,混乱中,好像还听到一声冷清的话。   “那便饿着吧。”   ☆、出浴(修)   晚间,福公公领了萧翎的命,给阿遥换了一个琉璃盆。琉璃盆天青色,透明无瑕,端的是大气好看。   福公公挪动盆子的时候,还诧异地望了阿遥好几眼。下午见到它的时候,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怎得现在变成这样,难不成,生病了?   “咦,王爷,您看这锦鲤?”   福公公将心里的疑问同萧翎说道了几嘴,不过萧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妨事。”   “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   萧翎更加冷漠了:“不必。”   反正也死不了。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有成算的,见此,也不好多问,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要是普通的锦鲤,死了就死了吧,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   福公公摇摇头,没有再问什么了。   “王爷,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   “传吧。”   福公公顺势出去,过了一会儿,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依次而入,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   盘子打开,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不多,只有十道,可每一道都是珍馐。   萧翎坐在那便,手执银箸,姿态优雅的用膳,吃地自在安然。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连尾巴也不摇了,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瞬间,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   她知道了,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还将它放到桌上,放到他用膳的桌角。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好险恶的用心!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被这张脸骗了,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也忘了世道艰险,人心恶毒。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唔,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   阿遥伤怀了一阵,接着又满是怒气,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看那恶毒的人,桌上那么多菜,他却只钟爱素的,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桌上,一道南煎丸子,一道清羔羊肉、一道花揽桂鱼,阿遥自是不晓得它们叫什么,可是她知道这是肉,也知道它们好吃。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   两刻钟后,萧翎放下了筷子,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不用想,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很好,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   萧翎此人,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而阿遥,恰恰两项都占了。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不论能容它多久,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   否则……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脸色冷然。   “将东西撤了吧。”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丫鬟立马上前,将桌上的菜肴撤下。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恨不得扑过去,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真是,暴殄天物!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该撤回去的东西,终究是要撤回去的。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   晚膳过后,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萧翎在处理政务。而阿遥,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   她在神游天外,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   直到此刻,阿遥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饿了就想吃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她哀嚎一声,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是饿昏了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哪怕没有挪窝,糕点也早就化了,哪里还能吃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   忽地,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阿遥瞬间惊醒,抬头看萧翎,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淡定地很。   啧啧,倒是挺会装的。   阿遥分出神,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乱,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间或有人倒下。保守估计,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   这富贵的地方,果真不是好待的。这就是皇家啊,龌龊地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可是她也知道,待这王爷一死,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灵药”也在劫难逃。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个老秃驴,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   半晌,声响渐渐消。   屋子里被打开,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见到萧翎,立马就跪在地上。阿遥粗略地一看,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   “启禀王爷,刺客已经全部解决。”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可有活口?”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属下无能,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刺客是受训的死士,口中皆藏了毒,见寡不敌众,俱服毒自杀。不过,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   程一上前,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   萧翎看了看,那令牌,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有野心的不在少数。皇嗣众多,且太子未立,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背后是清流周家。一派是五皇子萧翎,背后是文家。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背后是勋贵赵家等。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都是不打眼的。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尤其是这段时日里,斗地越发厉害。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也碍着不少人的眼。   之前他身重奇毒,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那些人虽看不惯他,到底还收敛些。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他前去拜访,这些人也坐不住了。   一个个的,这般心急。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靳字,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道:“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   程一接了令牌,迟疑道:“王爷,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要不,属下再让人查一查。”   他觉得,若真是六皇子出手,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   他都能想到,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道:“人都死了,还查什么,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不管是否是为混淆视听,都该让六皇子知道。他们狗咬狗,咱们看着也开心。”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立即起身,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   屋子外头的死尸,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需再费一些功夫。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好在,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久,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   阿遥想着,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要吃,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   只要缓一缓,等她恢复过来,变了原型,便是她逃出之日。   不,她堂堂一个鲛人,不该用逃这个字眼,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当然,在走之前,她还要谋划一番,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洗浴穿衣这些杂事,都是自己动手。   等洗好了,出来了。阿遥猛地一看,嚯,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当然,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   话说回来,这人讨厌归讨厌,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顿时就移不开眼了,倒不是她色,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   美人长发微湿,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一直露到小腹。阿遥顺势往下看,忽地,就觉得鼻子痒痒的,想挠一挠。   萧翎从浴室出来,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可是走到半路,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他停下半刻,转过身,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   双目相接。   被发现了……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话出了口,变成一个个泡泡。   要是我说,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咕噜咕噜,连在一起就是一串。   萧翎笑了一声,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从亮到黑,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整个人都不好了。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   “非礼勿视知道么。”   阿遥稳住身形:呸,谁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色惑人,啧啧啧   ☆、早朝(修)   翌日一早,萧翎起身准备上朝。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丢一块糕点给阿遥。   阿遥极尽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至于那扔过来的糕点,她也是有经验了,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就精准地避开了,理会都没有理会一下。她和萧翎的仇算是结大了,如此,她还怎么能安心吃他给的东西。   阿遥觉得自己高风亮节,不吃嗟来之食。在萧翎和福公公眼中,那就是翻着一对死鱼眼,丑地要死。   萧翎见她这么不识相,连话也懒得说,直接走了。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你说你犟什么犟啊,该吃就吃点呗,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   她会死?   笑话!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   “行了,眼下王爷要走了,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他心里相信,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阿遥虽是一条鱼,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可是不论他怎么说,阿遥还是不为所动。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糕点不吃就不吃吧,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   没一会儿,人就走净了。   可是阿遥知道,这屋子外头还有不少看守的人。   四下没有动静,阿遥默默地转过了身,朝里里外外都环视了一圈,而后才往盆底游过去。刚才扔过来的糕点沉在底下,还没有浸化,阿遥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游上去,哼哧哼哧地开动。   沾了水的糕点味道有些不一样,说不上如何美味,但是好歹能填满肚子。   骨气是个好东西,可惜她根子里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在别人面前装装还行,私下里,还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且说萧翎,他今儿前去上早朝的时候也是受到了众人瞩目。好在萧翎平日就是个没甚表情的,看得人再多也没关系,他不在乎就行。   今儿早朝没有什么事,议事议地也快,皇上本不想同他们多纠缠,见众人没有事了就忙着下朝了。   甫一下朝,众人都放松了下来,没了刚才端着的劲儿。虽不曾在大殿上大声说什么,但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准备同行。   萧翎还未动,便看到一群人往他这里走。   来的是几个皇子,态度一个比一个端正,像是真正的兄友弟恭,完全看不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   萧翎看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也正在看他,且神色不大好,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闹得。萧翎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这种事,心照不宣就行了。   他这个六皇弟,自幼被皇后宠着,宠地有些脾气大,胆大妄为了,让他背地里闹一闹也好。   几人到了萧翎面前,大皇子作为长兄头一个开了口,他说话还是一贯的直截了当: “五弟,听说你昨儿去见明一大师了,大师可同你说了什么?”   萧翎道:“确实是一大早就去了寺里,不过没见到明一大师。”   “怎么会这样?”大皇子语气里不乏关切之意,他虽忌讳这个皇弟,但也可怜他,且念着他们都是血脉至亲,冷漠不得,是以感情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大皇子是不希望萧翎好的,但是要让他就这么毒发身亡了,大皇子也不见得舒服。   萧翎知道,昨儿的事这些人定是早就打探了一遍,眼下问出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不过,他也愿意给大皇子几分薄面,因而解释道:“明一大师性情洒脱,非常人能理解。我也是过去了之后,才听主持说,大师早已经不在寺里,又出去游历了。”   四皇子听着皱了眉头,状似担忧道:“五弟找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回京。如今,却又没能见到面,真是可惜了。那明一大师,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萧翎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掸了掸袍子,镇定道:“别的东西没有留下,唯独留下了一池锦鲤。据说那是明一大师养的,可作药引子,乃大补之物。”   此话一出,众皇子难得的愣了好久。   “大补之物的锦鲤,还有这等事?”   莫说四皇子,连大皇子也觉得有些荒谬了。   萧翎可不管他们信不信,左右知道这事的只有主持和那个小和尚,都不是能打探出消息的,就算他们不信也没辙。   “确实如此。”萧翎不咸不淡地说道,也不打算多说。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能治病的锦鲤,怪哉怪哉。真是世上之大,无奇不有。”三皇子脸色惊异。   “总归是有了个盼头,现在只望着那锦鲤是个有奇效的,待日后寻到了明一大师,再让他给五弟看看,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的。”大皇子安慰道。   萧翎道:“现下也只能这般想。”   俄顷,四皇子玩笑道:“都说明一大师不似凡人,但凡出手便能生死人肉白骨。那锦鲤既然是他养的,也必定有神异之处。待过几日,为兄定要去五弟府上好好欣赏一二。”   “皇兄若是好奇,大可来府上一看。”萧翎不甚在意的应承道。   那样子,仿佛带回来的真的是一条可有可无的锦鲤了。四皇子心中不定,暂且还不能下结论。   几人又说了好些话,不过都是一些表关心的言语。其中,只有六皇子冷冷清清地站在一边,连开口都没有开一下。   不过众人知道六皇子的脾性,私下里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所以不曾怀疑什么。   这一场试探,没多久就结束了,并不是几位皇子不想聊下去,而是皇上身边的德总管亲自过来请人,请的,除了萧翎就没有别人了。   萧翎同众人告了辞,跟着德公公往御书房走去了。   四皇子目送二人,似羡慕一般地道:“五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宠。”   “这种事,羡慕不得。行了别看了,人都已经走了,咱们也都回去吧。”大皇子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先行一步。   几人听着这话,心中不知道怎么想,但也不再多留,俱向外头走了。唯有六皇子一人跟在后面,眼神在大皇子和四皇子身边飘忽不定。   但愿出手他们藏得够严密,若是让他知道是谁陷害他,定不叫他们好过。   御书房中,德公公将萧翎引进去,自个儿就退出来守在门外头。   皇上早就在等着,一见到萧翎过来立马拍拍锦榻,让他坐下说话。萧翎也是熟门熟路,兀自坐下,没有一点拘束。   萧翎幼年丧母,是皇上将他带大,一直和皇上住在一起,也就等他封了王,才离了皇宫。这样的事放在别的皇帝身上,没准别人还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放在萧翎父皇身边,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当今皇上是嫡长子,不过出生时先太后就去世了。   先帝怜惜长子,将他亲自接到身边养着。而后一年,又立他为太子,殷切教导,为他铺平了道路,一点点扶植势力,在皇上能立起来之后亲手交到他手上。先帝为他做了完完整整的打算,不让长子费一丝一毫的神。直到去世时,先帝还不忘为他谋划,迟迟放不下这么个亲手养大的长子。   先帝一生英明,杀伐果断,唯在对长子一事上,溺爱非常,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皇上对先帝感情也极深,故而当初看到萧翎年幼失母,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同先帝的感情,做不到视若不见,也顺势将自己和先帝的情谊转移到他和萧翎身上。   皇上被先帝保护地太好,说好听点,那就是性子还有点单纯。他做事一般遵从内心,想要亲自抚养皇子,那就这么做了,一意孤行,别人再反对也没有用。是以,几个皇子之中,皇上待萧翎的感情最好,也最疼爱。   倒不是说皇上对其余的几个就不疼爱了,只是一双手还有手心手背呢,哪里能真正的一碗水端平。况且皇上只是单纯了些,又不傻,他心里看得明白,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这厢,皇上看到萧翎就不淡定了,还没等萧翎饮完一口茶,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阿翎,昨儿你府上程五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明一大师留给了你一条锦鲤?”   萧翎抿了一口茶水,方才道:“灵药就是锦鲤,锦鲤就是灵药。”   皇上和先前几个皇子一样,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好半天,皇上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明一大师果真和平常人不一样,你说说,那锦鲤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似乎能听懂人言。”   皇帝莫名地激动起来,一下跳下了锦榻:“真的?”   “骗您做什么。”   “莫不是海里的精怪?”皇上背着手,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认真看,萧璟长的同皇上还有几分像的,可见皇上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朗的。只可惜,这些年皇上疏于保养,生生把自己养胖了许多,颇为圆润,一身龙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真叫人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被绷坏。   那脸上的圆滚滚的肉配着不长不短的胡子,看着也很有喜感。可饶是胖了,皇上也不算丑。毕竟底子在那里,就算胖,他也是个好看的胖子。   皇上现在心痒难耐,喜得快要抓耳挠腮了。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出宫去儿子府上溜一圈。   年幼时,他躲着先帝看了不少杂书,最爱看的就是各种志怪小说了。那山中的精怪,水中的精怪,书中写的神乎其神,他都好奇地很。   “皇儿啊,下回你将那锦鲤带进宫让朕瞧一瞧吧。”皇上把脑袋往萧翎那便伸,眼睛放着光,一副商量的样子。   萧翎冷淡地拒绝:“看它作甚,父皇日理万机,当以政事要紧。”   他知道,以皇上的性子,是不会看一下就完事的。真感兴趣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他就有的忙活了。   皇上脸一垮,眼神哀怨地紧:“罢了罢了,不给看算了,不过是条鱼么,有什么好看的,朕还不稀罕呢。”   说完,他又看了萧翎一眼。见儿子没有动静还在喝茶,愈发伤心,仿佛还闹起了小情绪,胡子一翘一翘的。   久久的静默。   皇上坐立难安,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针一样,他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偏偏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最常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唉!   就在皇上忍不住要服软的时候,忽见萧翎放下茶盏,抬起头:“若是父王想看,明儿儿臣接您去府上吧。”   皇上瞬间咧开嘴笑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这性子,一是先皇宠的,二是儿子宠的,好幸福撒:)   ☆、喂食(修)   萧翎上朝去了,这屋子也没有人敢进来,一个上午都是静悄悄的。   阿遥是个人来疯,人多的时候最爱显摆,可若是没有人,她也能安安分分地待着,一点也不胡闹。再怎么说,她也是独居了这么多年的美鲛人了,若这么点寂寞都耐不住,还能成什么大事。   阿遥放空大脑,一会儿飘到水面,一会儿沉到水底,间或用尾巴卷一些东西,自由地很。   这琉璃盆底既是养鱼的,里头还有石头作装饰,好比阿遥尾巴上卷的一颗珍珠,就是之前藏在石头里面的。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轻轻的,慢慢的,一点点靠近这边。   阿遥身子一顿,猛地回过头。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果然,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   原来是只猫啊,阿遥心里一定,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   窗户半掩着,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那猫长的还挺清秀,眼睛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好看是好看,就是模样有些蠢。   阿遥摇摇头,大失所望,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因而继续发起呆来。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站在那里迟迟不走。估计是肚子饿了,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   没一会儿,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   阿遥心中一紧,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游到水面,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水珠飞溅,全都是往窗户那边。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随即更加愤怒了,张牙舞爪的。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阿遥心里一惊,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   滚,快滚!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就是这么一只蠢猫,都能对她构成威胁,真是可悲啊。   而更加可悲的事,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她不想做鱼,可是变成原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不行,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找人保护她。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没有手,没有脚,好歹还有尾巴呢。短短时间,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   快来人啊!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惊恐地扑腾着。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突生变故,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   “咚!咚!”   两声,前一声重,后一声轻。估计是那猫太胖,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只听那声音,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   活该,阿遥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窃喜着,摔死了才好呢。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只听一人问道:“咦,这是哪里来的猫?”   “谁知道呢,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处理了便是。”说话的人拎着猫,准备往外走。   边上的人也没有拦着,他们是王爷的侍卫,负责守着这院子。只是这人守住了猫却没有守着,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被人知道了没准还要说他们玩忽职守呢。   领头的还没走几步,忽然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忙走过来,一面大呼道:“你们快将猫放下。”   不过,那侍卫没有听她的就是了。   丫鬟见他不听,又看这白猫身上脏兮兮的,被摔的没了精气神,晕晕乎乎的样子,心里也怒了,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侍卫道:“这猫闯入王爷的屋子,犯了大罪,理应重罚。”   “放肆!这是表姑娘的猫,暂时寄养在府上让我们好生看管。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将它摔成这样,若是表姑娘问起来,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   侍卫均冷脸相待。   丫鬟也不怵他们,见这些人不给,就自己上来将猫抢去。   “这次就罢了,下回若是让再摔了它,看我不和表姑娘说道说道。”   语毕,抱着白猫就愤愤地走了。   好一会儿,其中一侍卫才问道:“就这么让她们走了,这也太没规矩了吧。”   先前拎猫的侍卫冷笑一声,道:“它既是表姑娘的猫,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   问话的侍卫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了。   要说这表姑娘,那真是连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烦,见天儿的往他们王府里来。说是亲戚之间的走动,可是那心思谁还能不知道,明晃晃地打着他们王爷的主意。   他们看不惯归看不惯,可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文家是王爷的舅家,时常往王府这边走动,且文家的两个老爷,都是有本事的,将来可是王爷的助力。是以,这位表姑娘虽放肆了些,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   再者,这位表姑娘又是个会收买人的,府上不少的丫鬟被她一点一点的收罗了,对着她比对着王爷还贴心。就好比刚才那个丫鬟,这样的趾高气昂,不过是仗着表姑娘,仗着他们不敢得罪文家罢了。   他们王爷从来没对表姑娘上过心,也素来不管这些事,否则,就凭着这些小丫鬟的做派,一早就被撵出府了。   忽地,侍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揶揄道:“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那是表姑娘的猫,所以故意摔地那么重的吧?”   “胡说什么呢。”   侍卫没有承认,转身走了。问话的那个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说的对,这人心眼可坏呢,一定是故意的。   里头的阿遥听了这么一出戏,不由得感慨道,这王府还真是事儿多啊。   那表姑娘那么能,估计也不是个能活的久的。以阿遥对萧翎有限的了解,这个人可不像是个念旧情的人,现在能容忍这么表姑娘在他府上指手画脚,只怕是因为还能用的上文家。   等他把人家榨干了,这表姑娘也就作到头了。   嘿嘿,想想还有点期待呢。阿遥摆着尾巴,继续恶劣地幻想着,整条鱼都欢快起来。   那头皇宫里,萧翎被皇上留了饭,没能立即回去。   自从萧翎住进了宫外的成王府,皇上再想见到儿子就难了。早朝上勉强还能看两眼,平日里让他来太极殿都要好生斟酌,叫的次数少了别人以为儿子不受宠,次数多了又白白惹人厌。   好不容易这次萧翎过来了,皇上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他走,两人用了午膳之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大部分都是皇上在说,萧翎在听,若是遇到重要的事,才会偶尔说上两句。   饶是如此,皇上也知足了。他晓得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能憋出这么几句话就不错了。   这样拖了许久,萧翎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上。   阿遥在他们刚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人回来了,等几个人都进了屋子,阿遥万分乖巧地没有沉在水底,并不出头。   萧翎进来,第一眼就往琉璃盆那边看了一眼,见那鱼没有死,便做了下来,再不管它。   程五立在萧翎面前回禀消息。   他和程七都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如他们这般的共有十个人,每个人手下又带着十个人,是王爷私卫,隐秘地很,不仅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危,还负责刺探消息。只是他们这些人多不在府上,而是被派去各处,平日里只有他和程一、程二、程七等在王爷身边。   却说昨晚上他们将那几名刺客送到六皇子府上后,六皇子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连夜就派人出去查。   萧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只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暂时没有。”   意料之中的事,萧翎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到,且这种事情,耽误的时间越久越不清楚。不过,以老六猜忌的个性,现在恐怕看谁都不顺眼了。水搅乱了,他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   程五继续道:“属下几个今天早上还发现一些行踪可疑之人,大概是来府上打探的,只是没能打探出什么,最后无功而返了。”   “这些人,想要打探就给他们打探吧,不用理会。”萧翎淡淡道。   程五颔首,又闻得王爷说:“另外,六皇子府那边也将人撤回来吧,不必盯着了。”   程五道了声是,径自下去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又来了人,这回不是侍卫,而是福公公。福公公惦记着阿遥一天没有吃东西,回了府后就让人找来了鱼饲料。   他同萧翎说了一声,萧翎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它会吃?”   “鱼不都吃这个么,喂给它准没错。反正不管怎么说,它总要吃东西的,先前喂的那些不合它的胃口,那就一样一样换着来好了,总有它爱吃的。”   萧翎不置可否,由着福公公去喂。   福公公却是信心满满,拿着一盒子鱼饲料,乐呵呵地跑过去了。他抓了一把,轻轻撒到里头。一边撒,还一边自言自语。   起初阿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福公公以为她这是不准备拒绝了,更加开心,撒地更欢脱了。   “快吃吧,这可是上好的鱼饲料。”   鱼饲料?   阿遥出离愤怒了,她说么这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儿,搅地这个盆子里的水都脏了呢。若是起初她还想着装乖巧忍一忍呢,现在根本就忍无可忍了。感情这个老东西还没忘要给她喂饲料吃。   她堂堂一个鲛人,怎么能吃鱼饲料!   于是,福公公上一刻还一脸老怀大慰,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到盆子里的锦鲤飞跃而起,一个鲤鱼打挺,生生从水里蹦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鱼不动了。   福公公一惊,手里的鱼饲料没拿稳,撒了一地。   天呐,鱼要自杀了。   ☆、服软   阿遥不堪其辱,于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作为反抗。   其实跳出来之后她就开始浑身都难受了了。阿遥很少离开过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哪怕她是可以化作人形的,可是因为她懒,维持人性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她习惯在水里,离了水,总觉得四肢无力。   尽管她如今没有四肢。   不过,阿遥并不后悔,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如影随形,真是太可怕了。她要是不反抗,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无动于衷。好在福公公反应快,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左右打量了好久,见她动也不动,更是吓坏了。   “小祖宗唉,您就别闹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谁想,刚入了水,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   他不像萧翎,对这条鱼冷漠地很,从来不惯着。在福公公眼里,这鱼就是救命的药,作践不得,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   最后,还是萧翎开了口,道:“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   福公公不曾多想,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他心里急,半点没耽搁,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还真怕给碰坏了。   萧翎走过来,拿了旁边的帕子,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伸出两指捏着,将它从地上拎起来,扔进水里。   这次,阿遥不再挣扎了。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要不然,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   福公公放下了心,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   “这小祖宗,嘴巴还真挑。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这么挑,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照例扔到水里。扔完之后,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道:“王爷,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没成想,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吃的不多,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吃这么多算不错了。   “奇了怪了,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变卦变得这样快。”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末了,又拾起一块糕点,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它虽准备避开,可是动作慢了些,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反而默默地受了,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尝了两口。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缓缓地放下手。   “你扔一块下去。”萧翎同福公公道。   福公公得了吩咐,取了一块放到水里。   阿遥没有管他扔的那一块,甚至连闻都没有闻,小模样,高傲地很。   福公公看笑了:“王爷您瞧,它还知道看人下筷呢,您给的,哪怕是扔到它身上的都会吃,奴才给的它就理也不理。”   正是这样,才更奇怪。萧翎知道这鱼不待见自己,兴许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对着他的时候总喜欢反着来。现在这样,却像是一种隐隐地讨好了。   萧翎坐下来,点了点桌子吩咐道:“让今儿守门的侍卫过来一趟吧。”   福公公行了礼,立马就退下去了。少顷,今儿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过来了,萧翎一见到他们边问道:“今儿院子里可出了什么事了?”   几个面面相觑,而后,下午捉了白猫的那个侍卫跪下来道:“回禀王爷,下午并无别的事发生,唯有一只白猫误闯了院子。”   “白猫?”   侍卫回道:“是的,王爷,那白猫原本是表姑娘的爱宠,寄养在王府里。可是看守的丫鬟没有看牢,让它混进了院子里来。属下见到它的时候,那猫正想闯进房间去。”   “与那锦鲤可有什么关系?”   王爷问的奇怪,不过侍卫不敢胡乱应答,于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遂道:“那白猫爬上的窗口似乎正对着锦鲤的琉璃盆,当时窗户边上有一滩水,白猫身上也湿了许多,旁边还有许多小石子。锦鲤,仿佛也是受惊的样子,使劲儿地拍着水。”   他只将自己见到的说了,也不敢妄加猜测。事实上,这人也想到了些什么,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到的太荒谬了。   萧翎听到了想知道的,也便不再问了,语气凉凉:“这次便不追究,若有下次,你们也不必守院子了。”   众侍卫忙低头道不敢。   “本王不在的时候,谁也不能进院子,这是规矩,连人都要守规矩,更不用说是一只猫了。听懂了吗?”   “懂了!”众人答道,不过心里难免又怨了几分表姑娘,要不是她,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   萧翎挥了挥手,众人如蒙大赦,赶忙退了出去。他们方才听王爷提起了锦鲤,都一致觉得锦鲤是被吓着了。再温顺的猫,看着鱼都会惦记,估计那鱼心里也害怕被猫惦记吧。   人走后,萧翎凝视着盆子里的鱼,直到看得它不自觉地装死才作罢。   萧翎勾了勾嘴角,道:“你既然想清楚了,以后就莫要由着性子来惹人生气,知道了么?”   阿遥装聋作哑不点头也不表态,眼睛飘忽不定,她还不信,这人难不成能逼着她点头。   萧翎嗤笑一声:“知道你听得懂,别给我装模作样。这话我之说一遍,我不喜欢同我作对的东西,鱼也一样。你若想过地好,别被那猫给叼走了,就得按着我的性子来。”   按着你的性子来?阿遥翻了翻白眼,按着你的来就不吃我了,真是可笑。想要吃她,还想着她听话,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莫名的,萧翎看懂了她的意思,道:“你若听我的,尚且还能留一条命,以后的以后再说。若是不听,以后受苦了可别后悔。”   他说得果断,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   阿遥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这话无非就是听话了他罩着,当然以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不听话,不仅吃都没得吃,还性命堪忧。   阿遥在水中翻了一个身,认真思考了起来。   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她是不怕萧翎这些威胁的,无奈地是她现在没本事。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唉,这样的滋味真不好受。   且先答应着吧,只要这人先不杀她,以后,她自有杀了他的机会。她现在要的,只是一时的安逸。   想通了的阿遥,立马游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鱼脑袋,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   这便是答应了,至此,两人算是达成共识。阿遥不作了,萧翎也不故意折腾她了。当然,这个共识的约束力还有待考察。   这晚,两人都睡了个好觉。   翌日萧翎起身,洗漱完毕之后,正要前去用早膳时忽而记起了一件事,于是又撤了回来。   阿遥正在自娱自乐,猛然看到他那张脸还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我父皇要过来。”   过来就过来呗,关她什么事,阿遥继续摆尾巴。   “父皇对你甚是好奇,点名了要过来看你。届时你好好表现,让他满意了,这事就算这么了了,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如何?”   问是这样问,可是那话里可没多少是商量的语气。   阿遥有些烦躁,她生平最烦被人威胁,可是自从遇上这么个狗屁王爷之后,处处都要被人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她气咻咻地冲上水面,正准备和他大战一场,忽地触及萧翎警告的眼神,立马就偃旗息鼓了。   算了算了,反正昨天都说好了好和平共处的,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暴力,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就是逗那皇帝老儿开心吗,她逗还不行么。   还不算蠢,萧翎看它示弱,稍稍满意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现在且按着你的规矩来,往后,哼哼   ☆、相见   自从昨日同萧翎“好说”了一顿之后,阿遥的日子看起来确实不同了。   好比今天吧,没有白猫,没有鱼饲料,一切都惬意地不得了。那些人怕她觉得热,甚至还在屋子里放了冰盆子。   阿遥心里快活,被人伺候的生活真是舒坦,要是没有萧翎那个碍眼的就更舒坦了。说到萧翎,阿遥又想起了他之前说的话,她旁的不记得,只记得今天皇上要过来,还是特地过来看她的。   不得不说一句,这皇上真有眼光。   阿遥虽活了这么多年,但基本上都是避世状态,没有见过多少人,更遑论是这人间的帝王了。如今一下子就要见上一面,她心里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   按理说,萧翎那个模样,他父皇长的肯定不会差,那应该会是一个中年美大叔。   可惜她现在还是一条鱼,莫说脸了,连手脚都没有,打扮也打扮不了,也不知道这样迎接皇帝,会不会失礼呀。   阿遥心中存着期待,这样渡过了一上午。   临近中午的时候,萧翎终于回来了。阿遥贴在那里凝神屏气,静静地听着动静。外头那声音比昨日的要大,脚步声也比平日的要杂,听起来是有不少人。这也不奇怪,想必是那皇上也过来了,他一来,便带了不少公公侍卫。   脚步声由远及近,待阿遥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的时候,突然又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时候不应该迫不及待地过来瞧她么?阿遥心中疑惑不已。   阿遥在好奇,外头的皇上却在踌躇。   连萧翎也停了下来,看着皇上犹豫的神色,他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故而抬了手,让后头的人都退下,只留下他和皇上。人走后,萧翎才问道:“父皇有什么事吗?”   皇上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阿翎,你说我要不要回宫再换一身龙袍?”   即便萧翎同皇上亲近,可很多时候他还是摸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萧翎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道:“为何?”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今儿算是微服私访,没有惊动宫里的人。所以皇上眼下穿的是便服,样式还不错,料子也挺好的,偏偏临门一脚的时候,皇上又不满意了,觉得这衣裳不气派。   在他心里,早已经将那锦鲤神话了一下,觉得这东西玄乎地很。皇上素来喜欢研究这些精怪的东西,无奈这并不是他想研究就能研究的。今天这一次,可谓是头一回,越是头一回,越显得珍重,皇上也像在他心里戳了盖的“精怪”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这样的衣裳,显然是不够的。   皇上的表情太明显,萧翎想看不明白都难。他也由衷地庆幸自己方才将人都撵走了,否则丢地就是他父皇的脸。   萧翎无奈道:“父皇不必太过上心,那不过是一条鱼而已。”   “胡说!那可不是普通的鱼。”皇上一脸不赞同。   萧翎轻笑出声:“您觉得,那鱼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皇上没有回答他,可是心里已经对这事想了许多次。所谓精怪,当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只他说不出来,毕竟每个精怪都是不同的,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下定论。   “您再不看,儿臣便送您回去了。”少顷,萧翎出声威胁。   皇上抚了一把短须,没好气地瞪了萧翎一眼,结果对方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怒气。皇上见儿子当真不耐烦了,这才没有由着性子胡来。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的衣裳没有什么差错,这才开了口,让萧翎带自己进去。   进了屋子,绕过大厅往里头走,离得越近皇上心里越是小心翼翼。近乡情更怯,其实道理是一样的。   半晌,萧翎停在一个琉璃水盆里头,指着中间的锦鲤对皇上道:“父皇想看的,便是这一条。”   皇上顺着他的手势往下看,猛然间,里头的锦鲤也从水面冒出一个鱼头。平静的水面,平静的鱼头,一双鱼眼目不转睛地望着皇上。   “……”   彼此看了几眼,这气氛就有些僵住了,毫无疑问,这两人都没有看对眼。   许久,皇上才叹了一口气,阿遥也摆动了一下尾巴,重新沉入水中,背对着这父子二人,将失望二字表现地很彻底。   “如何,满意吗?”萧翎看热闹似地问道。   皇上勉强笑了两声,也不在意萧翎的调侃,问道:“你将它从寺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   “自然。”   皇上又盯着阿遥看了看,只见水里的锦鲤将将只有手心那么长,颜色很是明亮艳丽,整条鱼也很活泼,可是压根就没看到什么神异的地方,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皇上还是想再试一试,于是俯下身,凑近水面小声问道:“你是哪路来的精怪,海里的,湖里的,还是只是河里的?”   阿遥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尖,很想直接甩他一脸水,可是看到这人身后的萧翎,只得按捺下来。罢了,她现在谁都得罪不起。   皇上还不放弃,继续问道:“你听得懂朕说话吗,听得懂地话冒个头出来。”   阿遥抽搐了一下嘴角,依然高冷地没有动。   “你会不会变身,变成人形?”   好吧,若是这点都不会的话,那显然就不是精怪了,皇上想到。   意料之中,阿遥始终没有反应,皇上心中更加失望了。他昨儿期待了那么久,今天又早早地退朝跟着儿子出了宫,结果只看到了这样的一条锦鲤,不由得怀疑儿子之前的说法是否可信了。这锦鲤,看着不像是个能听懂话的人啊。   皇上终于放弃了对阿遥的打量,对着儿子咕哝道:“明一大师怎么就将这条锦鲤给你了,若说灵药,合该是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   皇上本来对明一大师极为看重的,可是如今看到这么一条小小的锦鲤,也不免担心了起来。   “给都给了,大师肯定有他自己的说法,至于有没有用,随缘吧。”   皇上叹了一口气:“这佛家的人就是古怪,什么事情也不说清楚,生生耽误了多少事啊。”   萧翎眸色低沉,他如何不想问清楚呢,只不过连人都未见到怎么问。   他身上的残毒,到现在还没有办法解。虽说每次同父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都会安慰他莫急莫慌,可是心里还是在意的。若是可以,谁愿意当一个废人,谁愿意死呢。   皇上不愿萧翎多想,道:“你也别担心,那明一大师朕还在让人寻,总有寻到的一日。”   若是日后寻到了,自然,他也不必走了。皇上如今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将明一大师放走了。放走容易,再找可就难了   “也寻了这么长时间了。”萧翎幽幽道。   皇上干巴巴地说着:“事在人为嘛。”   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皇上心里也知道。   皇上对萧翎不仅疼爱,还有愧疚。萧翎幼时养在他身边,满宫里都知道他极为受宠。皇上忧心他的安全,派了许多人在他跟前护着,然而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萧璟中毒的模样,五岁的小人,倒在地上,全身都是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眼睛都痛的闭不上。周围的宫人都在惊叫,唯他一人,毫无生气地仿佛死了一般。   那是他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什么是痛彻心扉。第一次是先皇去世,第二次是阿翎中毒,几乎快要死去。   皇上不是一个好杀戮的,登基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宽容待人。但是那一次,他下令绞杀了上百人,上到妃子,下到宫婢,凡是沾染了这件事的,他一个都没放过。   饶是这样,他还觉得对不起萧翎,时刻都想着弥补他。如今明知道有人能治好他,确找了这么多年找不到,可想而知皇上心里有多难受。   都说往事如烟,随风就过了,可是有些事情,每想一次便心揪一次。皇上年纪大了,甚少回忆这些事,今日过来看锦鲤,反倒又被勾起来了。   这话题有些沉重,皇上不怕萧翎承受不住,怕自己承受不住。   于是,他机智地转移了话题:“阿翎,咱们今日午膳在哪里吃啊?”   萧翎内心被勾起来的阴翳一下被打散。   配合着皇上,萧璟贴心地反问道:“父皇想要去哪里吃?”   “当然是外面的酒楼了了,你府上有什么好吃的。”   皇上刚说完,就见刚才还一声不吭地锦鲤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虽然它只有尾巴和头灵活一点,但是捣腾出来的动静还真不小,一盆水,都已经被它弄撒一半了。   萧翎蹙着眉,对阿遥的不识相很不满意。   “休得胡闹!”   萧翎冷眼看着,知道它听得懂。   可是这次阿遥没有听他的话,甚至挣扎着想要蹦出来。那模样,甚至癫狂。   皇上看了一会儿,认真地看,认真地听,然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萧翎道:“哦,它方才说它也要出去吃。”   萧翎: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手动点赞,朕有特殊沟通技能:D   ☆、出门(修)   萧翎拗不过皇上,他说那鱼想出去吃,那便想出去吃吧。   说来也奇,他们将那鱼带上马车后,它果真就消停了。皇上一脸看看,我就说吧的表情,看地萧翎很是无语。   他始终相信,这只是误打误撞,碰巧罢了。   因皇上出宫是瞒着众人的,所以萧翎和皇上乘坐的马车并不是成王府寻常出行用的马车。青顶小轿,旁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只德公公福公公另有两三个侍卫,低调地很。至于那些不低调的,都在暗处。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   当今命很好,生来尊贵,可是要说出宫,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便是抽开身了,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皇上怕麻烦,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好比现在这般。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大道笔直,两侧叫卖声不断,车水马龙,往来间一片繁荣,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   皇上正看得兴起,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他心中奇怪,待仔细一看,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不带不行,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看他双目微阖,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他扭过身,对着锦鲤问道:“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   皇上睁大了眼睛,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哦,朕知道了,你也想看是吧。”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   皇上更加自得,刚想伸手抱起盆子,一转眼,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   然而,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   哼,反正他再怎么做,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这样的眼神,他都已经习惯了,以前是先帝,现在是儿子。   皇上抱着锦鲤,又将车帘拉开。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得认真又入神。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现在出来一趟,可不长见识了么,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   一瞬间,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这是京都的西市,最是繁荣不过了,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还有许多外地百姓,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互通有无之后,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他们的良驹、香料、珠宝,也确实很受欢迎。另有一群外域人,在京都赚了钱之后,直接买了房屋,落了户籍,在京都定居下来。”   阿遥点点头,她也看到了,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不得不看护点。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道:“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卖料子,卖成衣,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多是女人家的东西,这年头,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   阿遥静静地听着,不时还张望两下,大为惊奇。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待转过路口,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老脸一红,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那是丽春院,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甚是古怪,似乎还有些好奇。马车行过那楼,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   “唉,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皇上遗憾道。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头痛地不行,恨恨地斥了一句:“父皇,慎言!”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将盆子抱地紧了些,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马车行了两刻钟,终于到了醉仙楼。   萧翎先下马车,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这一路上,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哪怕这不是个精怪,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   下了车,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经营地最好的酒楼,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并下方“珍馐留步四海客,佳酿醉倒洞中仙”的对联,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   不过孰真孰假,如今已不可考。   他们刚进去,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他见这几人虽低调,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脸上立马堆了笑意。   福公公上前,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   小二一看,神色正经了许多,恭敬道:“几位客官,请随我来。”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本是三伏天,可一进隔间,便有一股清凉之意。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白烟袅绕,香气袭人。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点起来也方便。   皇上坐下后,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感概道:“这醉仙楼里,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   萧翎道:“它能开这么久,自然有它的道理。”   那些达官贵人,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可不就闹翻了?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   时间还早,两个又不算太饿,索性说起了话。说话的功夫,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   待菜上齐整,小二笑着道:“客官先用,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   皇上点点头,那小二就退下去了。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   皇上似有所感:“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朕才七岁,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后来又去了一次,尝的也是这个。”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   皇上说完,夹了一筷子,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果然,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这味道,远没有当时好吃,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他不仅能突然忧伤,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并不需要多担心。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父皇尝尝这个,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皇上见儿子孝顺,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细品之下,觉得很有一番味道。   “果然不俗。”皇上给了盛赞。   “父皇喜欢,不如让那厨子进宫,还能多吃几次。”   皇上摆摆手:“算了,麻烦那事做什么,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   皇上没说的是,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再叫他进宫,宫里御厨那么多,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忽地眼睛一瞟,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筷子。皇上犹豫了一下,看着筷子上的鱼肉,又看了锦鲤一眼,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欲将鱼肉放到水中。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腾空而起,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   还真是急性子啊,皇上目瞪口呆。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萧翎看得欲言又止,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这鱼还能吃肉?”   皇上想的很简单,不在乎道:“你都能吃肉,为什么它不能吃?”   萧翎竟无言以对。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皇上喂什么吃什么。不过喂多了,他也看出点门道了,但凡他喂的是荤的,这鱼都会十分激动。若是喂的是素的,它虽然也会吃,可是吃的很是勉强。   俄顷,皇上对萧翎道:“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   萧翎干脆不答,他如何知道,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若是今日父皇不喂,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玩的开心,正乐呵着呢,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仿佛有人在闹事。   皇上疑惑道:“这不是雅间呢,怎么还这么吵?”   “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萧翎眼皮都没有抬,淡然地很。   皇上丢了筷子,压抑着兴奋与好奇。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   下一刻,皇上拍着桌子做义愤填膺状:“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在这等这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仗势欺人,实在可恶,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阿翎,你……你过去打听打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在明天之前凑足三万字,所以晚上还有一章,等我哈   ☆、盛怒(修)   不止是皇上好奇,连那盆子里的鱼都好奇地紧,虽说一个鱼头上并没有表情之说,但是萧翎直觉地感受到了它的强烈的看戏心态。   萧翎不理那鱼,只劝着皇上道:“父皇,您是私下出宫,这些事,还是少沾染一些为好。”   “知道啊,所以才叫你去打听。”   皇上一本正经,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阿翎,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放心,朕有分寸的,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   “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那是自然的。”皇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快去啊。”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皇上不禁催促道。   “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   “不,朕只相信你,去吧阿翎。”皇上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鼓励。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气也没用。只是不生气,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皇上撑着一口气,没有叫萧翎唬到,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   比脸皮,萧翎从来没有赢过。他沉着脸起身,打开门出去了,再不磨蹭。   雅间里,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阿翎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臭了点,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唉,这臭脾气,不知道是随了哪个。”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深有同感。同时,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做事有意思,说话也有意思,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很好。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阴沉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怎得,真出事了?”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他只是好奇,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萧翎没有作声,往里头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下,转身嘲讽地说道:“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   半晌,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   皇上惊叫出声:“小七?你怎么会在这!”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生的有些嫩,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眉眼之间,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   看皇上这语气,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   比起皇上的惊讶,阿遥的看热闹,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底气不足的样子,头发还有一丝凌乱,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皇上一见他这样,立马就想歪了,语气沉痛:“小七啊,虽说你是皇子,身份尊贵,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   七皇子面色涨红,偷偷望了萧翎一眼,见他这般,头低地更厉害了。   萧翎坐下,也不看七皇子,对着皇上道:“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   “怎么回事?”皇上追问道。   “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关键是,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否则,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毫无反手之力。若不是他过来了,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当下,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   这还得了,皇上听了,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他虽然胖,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混账东西!”   七皇子一惊,赶紧跪在地上。   “没叫你跪!”皇上怒吼一声。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踉踉跄跄爬起来,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早知如此,他今儿就不出门了,被人欺负了不说,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   “你说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他倒要看看,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阿遥张大了嘴巴,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萧翎也不指望他了,兀自解释道:“那人叫孙连昇,孙家旁支的三公子,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他想着讨美人欢心,便同七弟索要。七弟不给,那孙家人便明抢了。”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要是平时,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好个孙家,不过是旁支,就敢这样当众欺人,等着,都给朕等着!”   皇上气疯了,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轻易不会发脾气,可是孙家这回,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皇上别的都好,唯独一点,他护短。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平时也都关爱地很。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但也是他的种,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好大的脸。   皇上知道,孙家这样猖狂,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他年幼失母,被先帝带在身边,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   可是他不需要,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先皇后逝世三年,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日日念,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忍无可忍之下,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先帝未登大位时,曾领兵征战西北,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低调了好一阵,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亦没有任何冲突,只有面上的情分。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这些年,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   孙老将军死了,孙家也不中用了。瞧瞧,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孙家,也是时候收拾了。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也有了想法,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你且放心,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   七皇子哆嗦道:“多,多谢父皇。”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不爱和人作对。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被打就被打吧。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他气得是孙家,又不是七皇子,他忐忑个什么劲儿,于是道:“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   七皇子很想拿,提了一口气,用劲儿地憋了一遭,还是拿不出来,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在盆子里游来游去,这七皇子可真逗。   “罢了罢了,看你这样子,朕也懒得难为你。”皇上叹息一声,见他还在那里站着,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遂道:“别站在那里了,坐下吧。你还没有吃饭吧,这菜都快凉了,朕叫小二再上几道。”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赶紧坐下来。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我早就听说了,大补是不是?”   他兴冲冲地问,可惜萧翎懒得回话,只淡淡地点点头。   七皇子知道这个皇兄从来都是这个脾气,这态度比起几个哥哥还是好的了,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阿遥,听到这话就僵住了。   大补……   她什么时候从灵药降成大补之物了。   七皇子拿筷子逗着阿遥:“我早想着,这锦鲤既然是大补之物,归元寺里又还有许多,改明儿我也去寺里捞两天。”   阿遥心里嗤嗤地笑了。   皇上见七皇子越说越不像话,又不好告诉他实情,是好打断他道:“浑说什么呢,你身子好好的什么都不缺,补什么补,没得把自己身子补过了头了,过犹不及。”   七皇子一想也是,他又不像五哥那样,遂不再提这一茬。   皇上松了一口气,又盯着他问道:“方才听你五哥说,你今儿是去买了瑶琴的。你素来不爱弹琴,说这是附庸风雅,怎么今儿转性了?”   七皇子忽地放下筷子,吞吞吐吐不说话,耳朵却整个烧地通红。   这情况,没鬼才怪呢。   “这是和孙家那兔崽子一样,拿瑶琴唬弄人家姑娘了吧。”   “父皇,您别问了。”七皇子害羞地不行,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呢,这事情也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不好同父皇说。   皇上乐了:“还真是,了不得了不得,这才是皇家男儿应该有的作风,朕等着你给朕唬弄出一个儿媳妇出来啊。“   说完还饱含深意地望了萧翎,瞧瞧,这就是差别。弟弟都已经知道讨好姑娘了,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开窍。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迟钝的人哟,真是一点都不像他。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你这个不肖子孙啊,什么时候才能给朕生出孙子,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下了好几个了!你再看看人家老大老二,哪个不是儿子遍地走了? 萧翎:哦,不是我的锅。 阿遥:哦,不是我的锅。 大皇子:哦,不是我的锅。 七皇子:应该,不是我的锅吧…… 二皇子:楼上的保持队形,哦,不是我的锅:) 作者:是……是我的锅。   ☆、残毒(修)   从醉仙楼出来,七皇子就同萧翎他们散了。   皇上随着萧翎回了成王府,同阿遥又说笑了一阵,整个过程中都是皇上一个人说,萧翎漠然以对,阿遥时不时地回应一下。萧翎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皇上这样子,特地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因这次出宫没有知会旁的人,皇上也没有在府里留多久,下午就回宫了。   第二日,七皇子去宫里看望程婕妤时,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将昨天的事情给漏出去了。要说程婕妤和七皇子,明明是亲生母子却怎么看也不像,七皇子耳根子软,程婕妤则是个性格刚强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   别人怕太后,程婕妤可不怕。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就这样,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手点着他的脑袋:“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不知道打回去。”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平白添了几分傻气,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   “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皇祖母亲近孙家,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   “我怕她?”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程婕妤讥讽一笑。   七皇子遂道:“母妃先别急,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母妃且放心吧。”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你父皇?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轻轻地放下,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殊不知这次,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儿子犯错,老子受罪。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   故而,今日朝堂之上,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这情况来的太突然,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御史大夫,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怎么说变就变,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   你这样两边倒,太后知道吗?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言孙家治家不言,族人无状,藐视皇微,让皇上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孙家人还没来得及求情,皇上就拉下了脸,撸了孙家旁支一干人等的官职,听候发落。孙家嫡支的两位老爷,也直接被连降三等。   早朝过后,孙家人连忙递了帖子到永宁宫给孙太后。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又怒不可遏地让人去太极殿请皇上,扬言要要亲自质问。可惜,太后身边的宫人去是去了,却再没有回来。   两三次之后,太后纵使再怨再气,也知道皇上是下狠心治孙家了。眼下她这个继母,也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   太后纵使身份高,也不能染指前朝。孙家人所求无门,硬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等反应过来明白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难,便关起门来审问族人。   审来审去,最后审到了孙家旁支公子孙连昇的头上。问出了那日孙连昇在酒楼里与人交恶,孙家大老爷忍着怒火叫他好生回忆对方的长相。   孙连昇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其实,他也没有多注意那厮的长相,只是勉强说了个大概。无奈,孙家大老爷会联想,想想皇上的反应,再想想宫里的几个皇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孙连昇说完,抬头就看见孙家大老爷脸色越发凝重,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样子。他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哆嗦,埋下头装孙子,生怕大伯父会气不顺心直接拿脚踹他。   平日里都是他踹别人,现在换了一个个儿,才知道怕了。   “孽畜,孽畜啊!”孙家大老爷长叹了一口气,踉跄了几下,勉强站好,“以后,族中子弟都给我好好约束好,再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就不必留下了。”   这么大的事,余下的人都不敢反对。   孙连昇颤抖着身子,真希望找个坑把自己埋了,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他。   可惜,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孙家大老爷回过头,面色狰狞地朝他冷笑着:“至于你,我孙家已经养不起了。”   孙连昇一怔,忙哭道:“大伯饶命,连昇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亲自去给那人道歉还不行么。”   “只怕你愿意去,人家还不愿意见你。”孙家大老爷见他着倒霉样子,再不愿意看他一眼。   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将这倒霉东西拖走了。任凭他哭闹地再凶狠,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   孙家旁支这么多男儿,都被罢了官。虽说这官儿不大,可有也比没有好啊,这猛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心里如何不恨。   唉,子孙不肖啊。   朝中同孙家的这些事情,阿遥都是听萧翎和两个手下议事的时候听到的。   他们议事完了,福公公便进来给阿遥喂食。托皇上的福,萧翎知道了阿遥的喜好,便再没有故意给她喂糕点了,如今三餐喂的都是肉。   萧翎寻常事情多,给阿遥喂食的任务便落到了福公公的头上。福公公两眼笑眯眯,欢喜地不得了,很是乐意接手这个活。   阿遥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呢,暗道他眼光好,对着福公公改观了不少,也不挑剔了。   兴许是她的日子过的太悠哉了,几天后,阿遥就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起因还是萧翎。阿遥原本以为萧翎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说着玩玩,没甚要紧的,只是如今看来,那毒委实十分霸道。   阿遥被放在桌子上,透过琉璃盆看到床上的萧翎满头大汗,眉头紧紧地皱着,连呼吸都紧促了许多,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单是这样,并不足以让阿遥忧心,关键是萧翎毒发的时候,浑身发冷,所以这屋子里不仅门窗紧闭,还在床边添了几个火炉。   这可是三伏天!   在屋子里呆久了,连盆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阿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偏偏她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天被关着,天天和萧翎一道感受着炎炎酷暑。   萧翎是无所谓,再多添几盆火都能接受,可是阿遥却每日热地喘不过气来。   狗热的时候尚且能吐舌头,她连能吐的舌头都没有。阿遥沉在最底下,抱着水底的石子绝望地睁着眼,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福公公看着担忧,对萧翎道:“王爷,您看这锦鲤这模样,是不是该将它移出去。”免得,真被热死就不好了。   萧翎咳了几声,勉强坐起来,看着那锦鲤想死又不得的模样,觉得它同自己现在很像。   “王爷?”福公公又问了一句。   萧翎眼中昏暗不明:“不必了,就放在屋子里,死不了的。”   福公公同情地望了锦鲤一眼,王爷都这样说了,那就没得变了。热就热一点吧,反正是在水里,想来也不觉得怎么样。反倒是王爷,现在肯定难受极了。   阿遥闻言默默地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千百遍,这德行,活该毒发身亡。   这时,外头有人通报了一声,道是宫里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过来了。福公公出去迎接,下一刻,便引着一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院正进来了。   老院正是被皇上派来的,估计是之前来的次数多了,进门之后,虽憋了一脸的汗,但擦都懒得擦直接上前给萧翎诊脉。   少顷,院正收回手,语气略沉痛:“王爷体内残毒未消,眼下仿佛又厉害了几分。若是一年内再没有解药,怕是不好。”   以往萧翎也发作过,可是那毒性尚且能够控制。这次却不同于以往,严重了许多,院正却不敢贸然出手了。当年,明一大师说那药不是治本之物,只能保王爷十年之久。   如今看来,大师说的果真不假,十年已过,那药的药效也已经没了。院正不是明一大师,对上萧翎这毒,也只能束手无策。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福公公急得不知怎么办好,忙问道:“院正大人可有缓解之药?”   “下官无能,缓解之物虽也有,不过只能缓一时之痛。待王爷下次发作,只怕是不管用了。”   萧翎不言,福公公慌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院正大人,您看这锦鲤可能入药?奴才这几日将它喂地极好,长了些许肉,想必是可以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捶胸)咳咳咳,我竟看错了你,福公公!   ☆、没用(修)   不提阿遥心里如何波涛汹涌,张院正却是面露好奇地问道:“锦鲤?公公说的可是王爷从归元寺带回来的那条?”   因张院正是皇上的心腹,深受皇上器重,这么多年来,成王这里都是由他来负责的。他听到的,自然也比别人多许多。外人不知这锦鲤真正的来历,他却知道。   福公公忙回道:“正是,那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锦鲤,按他说的那意思,大概就是王爷的解药了。只是大师促狭,给了锦鲤却又没有说炮制的法子,弄得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福公公说的无不惆怅。   张院正道:“不知那锦鲤可否容下官一看?”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转身走向琉璃盆,瞧见里头的锦鲤呆在水底,一动不动的,心头一喜,欲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将它抓上来。   福公公想的挺美,瞧瞧地移到鱼的背面站着,准备一击即中。谁知他把手伸进水里,那鱼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刷的一下就逃走了。   福公公定睛一看,它已经溜进了水底的石头里。   这还不算,那锦鲤想来是已经知道他是过来捉它的,在里头闹腾地不停,没一会儿就搅起了激烈的水花。福公公离得近,身上早已经被溅湿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撸了袖子再去捉。这回比上回的更难,锦鲤有了心眼,滑溜地很。水底已经被它搅浑了,福公公摩挲了半天,愣是没有摸到它的踪影,反而把自己累地直喘粗气。   张院正看这情况,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转向床上的萧翎:“王爷,这锦鲤怎么这般难捉?”   快成精了都,张院正心里嘀咕了一声,不敢说出来。   少顷,萧翎终于看不下去,对福公公道:“将水倒出来吧。”   福公公收回了手:“王爷,往外面倒吗?”   “不必,就倒在屋子里吧,左右里头的水已经被折腾地所剩不多了。”萧翎因身子不适,声音有几分哑。   福公公得了吩咐,立马将盆子里的水就地倒下去。反正等会就有丫鬟过来收拾,倒也不怕会将屋子弄得有多脏。   水顺着地面蔓延开来,里头的石子珍珠一股脑被倒了下来。直到盆子里的东西倒完了,福公公才见到石子中间夹着一条橘色的锦鲤。   鱼头朝下,陷在石头里,只有尾巴是在外面一甩一甩的,最后从甩变成了抽搐,估计是想要出来可是没有力气了。   福公公摇摇头,不再任它瞎闹腾,伸手将其捉好。   锦鲤一朝得了自由,还想在挣扎,只是福公公早有先见之明,没有让它得逞。这么一条鱼,比人还难对付,让自己在王爷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福公公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拿着鱼去了张院正那里。   “院正大人,这便是王爷拿回来的锦鲤了,您瞧瞧?”   阿遥没精打采地瞪瞧了张院正一眼,见他对自己十分好奇,心中哀嚎。既然躲不过,那就算了,没想到她英明一世,到最后竟然被几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可悲可叹!   张院正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心如枯槁的鱼,先是掂量了一下,后又仔细地将两面都看了看。   福公公期待地等着,最终却只等到了张院正的长长一叹:“这锦鲤,就是普通的锦鲤,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怎么会?”福公公惊呼道,“这可是明一大师给的,灵药!且这锦鲤也比一般鱼机灵许多。”   萧翎也关心地听着,指望张院正能说点什么。   张院正苦笑一声,他原本也以为这鱼是有什么不同的,可是细看之下着实看不出什么:“纵使是大师给的,可这锦鲤外表看着的的确确没什么出众的,就是人家寻常人家养的锦鲤,只是皮相看着稍微好些。锦鲤确实可以入药,书中也有记载,只是功效却不在解王爷身上的毒,而在于开脾健胃、止咳镇喘,还有缓解一些妇女之症的。”   “锦鲤只有这些功效?”   张院正点点头:“大部分的鱼都是没有什么药效的,就是入药,也多是食疗。至于灵药,下官倒是曾在奇书上看到,东海有鲛人,似鱼非鱼,似人非人,其鳞可治百病,不过眼前这个……”   肯定不会是能治百病的鲛人了,张院正道。   阿遥听地冷汗直冒,生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不过是凡夫俗子,还能开天眼不成?遂越发有恃无恐。   “这……难道这锦鲤王爷当真吃不得了?”福公公不愿意相信,他可是喂了好久呢。   阿遥怒视这老东西一眼,都是他多嘴,都是他惹出来这么多闲事,否则自己还在水里待着好好的,用得着这么心惊胆战,呵,等着。   张院正见鱼缺水快没什么生气了,赶紧将鱼递回去:“公公先将它放到水里吧,下官虽不知道明一大师是何道理,但是这鱼要是真入药了,王爷的症状也是好不了的。”   福公公失望极了。   阿遥松了一口气,得救了得救了。   福公公正将鱼放回盆子里,准备叫来再打些水过来。   阿遥随着他摆弄,正兴高采烈地做好姿势,欲跳进没有水的盆子里,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凉凉的一声,如鬼魅一般:“大师所谓的静待时机,怕是后头还有变数。不急,迟早都会是要入药的。”   阿遥摆出一副死鱼脸。   福公公听了张院正的话,心里一直不大得劲。他看着萧翎长大,盼着他好转盼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灵药,如今却听张院正解释了,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鱼。福公公接受不了。   后面虽有王爷这么一说,可是他的心绪仍然没有缓过来。   张院正又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根据萧翎的情况开好了药方子,道他晚些时候会差人将药丸子送过来。   福公公亲自将张院正送出去。晚间,宫中果然又来了人,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前来送药。   萧翎用了药,面色稍稍好看了些,当晚出了一身汗,口中呓语不断。阿遥被他吵地睡都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破晓时分,萧翎终于安静了。   阿遥浑浑噩噩地想着,早知如此,当初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归元寺的。   又过了几日,萧翎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住了,屋子里终于恢复正常,不再随时都摆着火盆。不过纵使萧翎好转了,他还是一直待在床上,硬是待了十多天。府里的风声也紧地很,对面只道成王旧疾发作,卧病在床。   外头听到消息的,有人欢喜有人担忧。   欢喜的是皇上的诸多皇子和后宫心思大的宫妃。萧翎这个深受皇宠的皇子,不仅不少兄弟不待见他,盼着他出事,就连宫里的妃子也不待见他。无他,皇上分在成王身上的心思实在太多了。   如今他出宫还好,往日养在太极殿的时候,皇上真是时刻都要把他放在眼前看护着。这样一个碍眼的人,宫妃们如何能喜欢,恨不得他有多远就能滚多远呢。   如今听闻成王病了,皇上好几天没进后宫了,众宫妃不由得再一次诅咒起来,活该,他怎么不病死算了!   至于那担忧的,自然是皇上还有文家人了。   皇上前几日还亲自出宫探望了一番,这回没有瞒着众人,而是正大光明地去的。文家人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前前后后送了许多药材。   这日,文家大夫人邹氏和二夫人陈氏,携陈氏之女文清前来成王府探望萧翎。   文家是萧翎的外祖家,老太爷文廷乃前朝丞相,如今虽致仕,但是名声犹在。大老爷文秉晟 任户部尚书,二老爷文秉承任工部侍郎,俱是朝廷栋梁,文家也是后继有人,子孙颇为上进。   萧翎生母乃文老太爷嫡长女,可惜去的早,萧翎自小又被皇上带着,同文家并不十分亲厚。   萧翎向来性子清冷,有外家没有外家同他来说没什么差别。可是文家便不同了,自萧翎被封成王,同王府的联系越发亲密起来,走动地也甚至频繁。   邹氏和陈氏来了王府,府上的人知道这几位是谁,立马领着人进去了。   二人都清楚萧翎不爱让人打扰,原本是打算看过他就走的,可是时辰到的时候,文清却不愿意一同走了,对着陈氏好言好语地一通求,让陈氏软了心,让她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陈氏叮嘱女儿,留下可以,但莫要吵闹,惹了表哥不高兴,文清想也不想地就应下来。   陈氏放了心,想着萧翎性子虽不好,但同清儿到底表兄妹,应该能说得到一起去。再者,他们俩走的近些也好,往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唯有邹氏,望着这母女二人的做派有些不认同。   文家上下打着什么主意她怎能不知,只是他们这么想,萧翎真的愿意这么做吗?只怕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懒,所以更地迟了,再次立一个flag,以后更新不迟于十点,否则,否则……   ☆、被伤   邹氏和陈氏出了王府,唯留下文清和她的随身丫鬟。   王府里的管家将文清安排到客房,因她素日里来的次数多,客房处日日都有人打扫,很是整洁干净。而文清也对王府里的亭榭楼台无一不熟悉,哪怕不要人领着,她依旧能找到路。   她今日没有同母亲一道儿回去,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荒唐不知礼数,但是文清心中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再者,她只是暂时留下,下午便回去,不过就是亲戚之间的走动,没有什么好微词的。   自她知事起,她就知道文家有一个早逝的贵妃姑姑,还有一个受宠的皇子表哥。父母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要个表哥好好相处。   这个相处,直到她懂事了,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在她心里,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这样的人,为何要排斥?出于这点心思,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实际上,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文清到了客房,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道:“雪儿还是亲表姑娘,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摸了摸雪儿,见她养的还不错,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   “它这几日可听话?”   绿柳一愣,迟疑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小会儿,便被文清察觉到了,她停下动作,紧张道:“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你不要瞒我,如实说。”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但也不敢瞒着,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一下子溜了出去。奴婢找到它的时候,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说是它擅闯了院子,要重罚。”   文清一急:“可打扰了表哥?”   “那倒不曾,雪儿过去的时候,王爷正在上朝,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说完,绿柳兀自跪下,语气惶恐道:“说来都是奴婢的错,没能看好雪儿,叫它乱跑了。表姑娘要罚,只管罚奴婢吧。”   文清连忙扶起她,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与她亲近,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   “不过这点事,说什么罚不罚的,再说了,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与你无甚关系。”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顺势起了身,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又是这般平易近人,怪不得人人都喜欢。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这表姑娘,她是颇为看好的,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身后便是文家,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如此,两厢都好。   只要她做的不过火,对王爷对福公公那边小心谨慎些,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不过,眼下她既然已经投靠了表姑娘,便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她好。   想着,绿柳又道:“恕奴婢多嘴,这雪儿既然误闯了王爷的院子,表姑娘还是亲自同王爷说一声,也好有个交代。”   文清方才见了萧翎,只是没能说上一两句话,正愁着下午找什么由头再去探望,可巧,才打了瞌睡绿柳就送上了枕头。   “还是你想的周到。”文清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表姑娘待奴婢好,奴婢怎么不念着表姑娘呢。”   二人其乐融融,说得很是欢快。   下午,文清小憩过后,便带着白猫去了正院。守门的小厮见她过来,让她稍等一会儿,便进了里头向王爷禀报了。   萧翎听到消息的时候,微有些不解:“表姑娘?她还没有走吗?”   小厮无端生了两分尴尬:“回王爷,上午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回去了,不过表姑娘留了下来,眼下正要进来探望。”   萧翎皱了皱眉,一天连着被打扰两次,着实有些被恼着了。少顷才缓缓道:“让她进来吧。”   小厮忙下去放人。   阿遥在水里默默地观察着,对萧翎这不识风情的模样表示鄙视。那文姑娘她早上也看过,怎么说也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上萧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眉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她还在吐槽着,外头文清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   大齐民风开化,男女之防并不严谨,所谓“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男非眷属,互不通名”也不为时下人所遵从。只是尽管这般,文清来萧翎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带着丫鬟,萧翎这边,福公公也依然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   文清见萧翎还在床上养病,莞尔一笑,翩翩然走至。   萧翎压根没看见,阿遥倒是看见了,看地尾巴都酥了。只是她还没有沉浸多久,便看到文清手上抱着那只蠢猫,瞬间,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   她怎么忘了,这文姑娘是蠢猫的主人呢。   “表哥。”文清轻声唤道。   萧翎回神看了她一眼,文清略低了头,掩饰自己的羞涩:“本不该打扰表哥,可是若是不来告罪一声,清儿也是心有不安,还请表哥见谅。”   萧翎示意她直说。   文清抱着白猫坐下,道:“雪儿是我之前养的猫,性子有些野。上回我将它寄养在府上,没成想才不到几天它就给我惹出了乱子,还闯进了表哥的房里。我也是方才才听到这事的,故而特意过来带它过来给表哥赔罪。”   萧翎淡淡道:“都过去了,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表妹不必烦心。”   “那便好。”文清笑着说道,暂且将这件事放下,同萧翎说了别的事,“今早上我和伯母母亲出门,祖母也想跟着来。她老人家念着表哥已经多时了,只不过前些日子贪凉,屋子里放了冰盆,把自己弄病了。现在纵使念着表哥,也来不得了。”   萧翎脸色淡漠,听是听了,却什么也不说。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文清并不觉得被怠慢了,仍旧撑着一张笑脸道:“不独是祖母,祖父也经常想着表哥,表哥以后好了,若是得空不妨去回文府看看,也好解了祖父祖母的思切之情。”   “你有心了。”萧翎道。   文清被这一句话说得更加欢喜,因她一心只顾着萧翎,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猫已经不安分了。   那猫进来时就注意到盆子里的鱼。或许是上回吃了亏,它盯着鱼的眼神赤·裸裸的,急躁地想要奔过去。   文清不知道猫的想法,只以为它坐地烦了,暗暗压住它,一面同萧翎说着话:“表哥有这个心,祖父祖母定是再欣喜不过了。对了,上次我听祖父说,三堂哥似乎是想要外放的,只怕再过段时日,就见不到三堂哥了。”   “他心中又成算,外放也是好的。”   “也是。”文清正琢磨着还要说什么,忽然手上一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福公公已经大叫了一声:“快拦住它!”   文清回身一看,原本在她怀里的雪儿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往桌子那里窜去,几个眨眼间就跳到了桌上,任凭下人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它来。   文清倏地站起来,瞥到桌上的锦鲤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锦鲤是表哥从寺里求来的,倘若雪儿……   她真的不敢想,只盼着福公公他们能快些。   电光火石之间,白猫已经奔到了阿遥那里,极快地伸出了猫爪。   阿遥呆若木鸡,她根本就没回过神来。明明上一刻她还在看戏来着,她是无辜的,救命啊!   那猫可没有那么善良,还给阿遥目瞪口呆的时间,直接出手。猫爪来袭,直直地刺向阿遥。刺啦一声,阿遥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又惊又痛,猛地从水里蹦出来。   如此,更遂了那白猫的意。它挥舞着爪子,迅速在阿遥身上抓挠着,阿遥疼地翻滚,凄惨地尖叫,可是毫无用处,其他人也根本听不见,只看到那鱼被挠地快要断气了。   这一番动作,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福公公终于逮到了那猫,狠心一掷,将猫重重地仍在地上。   “孽畜!”福公公气的说了粗口,“还愣着作甚,赶紧将它捉住!”   几个丫鬟终于有了动作,忙不迭地制住了白猫。   福公公将阿遥放回水里,清晰地看见它身上的伤口,白生生的,好大的口子。他悲悯地叹息了一声,虽然之间听说这鱼也不是什么灵鱼,但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福公公实在不忍心看到它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   这边文清见猫被捉住了,慌张问道:“公公,那鱼可有什么大碍?”   福公公摇摇头:“被伤成那样,可怜见的。”   萧翎眼神一暗:“将那猫拖出去。”   福公公会意,这是不给表姑娘面子了,遂转身亲自料理。这猫也活该,上次闯了祸不算,这回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不剥了它的皮已经是仁慈了。   “表哥……”   文清见福公公出去,显得手足无措起来,她也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带雪儿过来。   萧翎也不是随意迁怒的,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应付别的事了,因而尽量克制着表情,对文清道:“表妹来府上已经有不少时辰了,想来舅舅和舅母都还担心着。”   文清脸色一白,羞愧地无以复加。没办法,萧翎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再留下只怕会惹人生厌。   她匆匆地说了几句话,便低着头快步出去,沮丧极了。   过了些时辰,福公公再回来,屋子里已经没有旁的人了。他同萧翎回秉了之前的事,萧翎听了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那鱼,萧翎也让福公公细看了,伤处还是有的,但是都不致命。鱼虽看着半死不活的,但好歹还没死。   这事面上看着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晚间,福公公喂鱼时,才注意到了不妥。   这鱼竟然连肉的不吃了。   这和往日差别太大了,往日他那肉过来,这锦鲤都会兴高采烈的。福公公脸色担忧地去请示萧翎。萧翎听后,只让他先出去,自己起了身往锦鲤那边走去。   盆子里,锦鲤头朝下地悬浮着。   萧翎冷冷地笑了一声,能游出这样的姿势,说明它命大着呢。锦鲤闻言一动,但是仍然不理他。   “呵,这是怨上本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十点前更新,就十点前更新,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PS:明天变人)   ☆、变身(修)   阿遥不说话。   要不是眼前这个狗王爷,也不会有什么表姑娘;要不是没有表姑娘,自然也不会有那蠢猫。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萧翎的错。   萧翎见她这般倨傲,气地都笑了:“本王已经将那猫处置了,你还想如何?”   阿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处置了?   “确定不吃?”   阿遥:吃个屁!气都气饱了还吃。   “好骨气。”萧翎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笑着夸赞了两声。阿遥直觉不好,它还指望着这人能多哄两声,低三下四地说几句,没准她的气就没了,也好顺理成章地被求着勉强吃一口。   萧翎目光冷凝地望着阿遥:“既然这般有骨气,往后也别再吃王府的东西了。”   说完,竟然就将福公公拿过来的肉端走了。   端走了……   阿遥鼓着腮帮子,被气地牙疼。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手,连扶一下下巴都做不到。   萧翎说不管阿遥,就真的没有再管了,好几天,他都没有往阿遥那边看一眼,好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条鱼一般。   两个互相都不理对方,纵使阿遥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鱼,那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尴尬地很。福公公每每看着,都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   三日后,萧翎终于愿意恢复原状了,一早就上了朝。   萧翎幼年中毒,且这么多年都无解一事朝中上下都知道。原本明一大师来京,众人还以为萧翎得了什么东西,有望痊愈,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   几个皇子之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俱已娶妻,就连四皇子,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萧翎比四皇子小一岁多,今年正好十八。   这样的年纪,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唯有成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纹风不动,任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大臣这边,确实有瞄上萧翎的,只是高门女不愿意担负日后守寡的风险,低门女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压根瞧不上这些人,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儿子。   是以,成王的婚事才被拖到了现在。   萧翎入朝,不少官员都前来打招呼,面上均是关切。几位皇子稍后也都前来询问,萧翎不动声色地应付,好在不多时,便闻得礼官高唱。   俄顷,皇上行至大殿,坐定。   今日朝上气氛有些微妙,前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后来吏部尚书奏了一个奏折,底下更是哑口无声了。萧翎看着众位大臣低头不语的样子,心知他们这是怕被迁怒。   果然,下一刻皇上就开口了,拍着折子怒道:“汉水涨啮城郭,江溢堤坏,襄州告急,这般要紧的事,为何现在才呈上来!”   吏部尚书慌忙跪下,口中也冤枉地紧:“皇上恕罪,微臣也是今日早上才接到这折子。据说,汉水水患之始,襄州刺史一时大意,以为只是小灾,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待水患蔓延的时候,才匆忙给朝廷上了奏折,不过眼下即便呈上来,也为时晚矣。”   吏部尚书想也不想地就将责任推到襄州刺史头上。死道友不死贫道,襄州刺史是远在天边,他却是近在眼前,一个不好就担了圣上的怒火,何其冤枉。   “好一个襄州刺史,好一个知情不报!”皇上震怒。   众人皆俯首。   满殿皆静,许久,才听到皇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勉强克制住了怒火:“传朕旨意,襄州刺史张俞怀玩忽职守,酿成大罪,夺其刺史之职,贬为庶人。”   吏部尚书连连称是,其余的也不敢接话。   “太史令何在?”   “臣在。”下方一人从后面站出列,往前走了几步回话道。   皇上板着脸看着那人:“襄州之地阴晴几何?”   “这?”太史令支支吾吾说不大出来。太史监确实负责天文历算,可是这等京外的阴晴之事,他们也没本事推算出来啊。   皇上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解决不了了,连连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朕糊涂了,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   太史令被说得脸上一热,羞愧地退下去了。只怕错过了这次,皇上对他们太史监的印象更差了,唉,他也不想的,怪谁呢。   太史令还在自怨自艾,皇上却已经将他抛开了,朗声问道:“襄州水患,已死伤近千人。大堤尚在补修,只是襄州官吏,朕已然不放心。诸位爱卿,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者,主动担任钦差一职,替朕亲临襄州,处理后续之事?”   京城离襄州没有太远,路程也轻松,皇上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官想要认领钦差一职,却没想到官员没出来一个,站出来的都是皇子。   大皇子、四皇子、甚至年纪不大的六皇子都想着要为他分忧了。   皇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儿子,颇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钦差这么吃香,只是儿子有许多,职位只有一个。他也知道这些儿子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所以也不曾明确表态,只问道:“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皇上,臣以为,此番襄州之行,责任重大。四皇子、六皇子固然出众,然四皇子自幼习文,危机时恐难有自保之力;六皇子年岁尚浅,阅历不足,着实不合适。”   四皇子没有急着说话,六皇子却是等不得了,反问道:“正是因为阅历不足,才好好好历练,否则,宁国公以为这所谓的阅历是凭空得来的么?”   宁国公也不惧他:“微臣只是觉得襄州之事非儿戏。”   “那你是觉得我前头所言都是儿戏?”六皇子咄咄相逼。   六皇子说完,赵家大老爷赵常信,四皇子母家舅舅礼部尚书周启渊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这就像是暗号一般,紧接着,后头的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   吵吵嚷嚷的,闹得皇上心烦不已,一本正经地呵斥道:“行了,朝堂之上言行无状,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忙收敛了些。   皇上眼神扫过几个皇子,忽然又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朕也不好偏颇。不如这样,此番襄州之事便交由老三好了。”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的三皇子忽然抬头。   三皇子只是不上心,可又不是听不见,方才的争执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他是被卷进来了?迎着兄长和弟弟不善的眼神,三皇子叹了一声气,心不甘情不愿,恍恍惚惚地领了旨。   他怎么觉得父皇做的决定这么随便呢。不过,父皇好像做决定向来都是这样随便的。   ……   萧翎早朝回来,看了一场好戏,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回府后,就看到福公公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   福公公见是萧翎,便停了下来。萧翎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里头还沾了油水,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那鱼最喜欢的鸡肉。   “这些日子你一直喂它?”   福公公笑道:“王爷莫怪,奴才要是不喂它的话,它这会子早就饿死了。那日晚间它没有吃东西,第二日奴才就往里头扔了一个丸子。原想着它要是不吃的话再换别的,没成想,中午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丸子已经没了。这鱼,当真是古灵精怪的,还十分好面子。”   福公公说着还觉得挺有趣,萧翎却冷冷地哼了一声。   福公公立即闭口不言。   萧翎也不管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福公公在后面纳闷,他们王爷素来性子寡淡,少有同人生气的时候,自从那鱼来了之后,这小性子反倒多了许多。   真是奇了。   萧翎进去之后,本来不想去看鱼的,可是走着走着心中还是不甘心,脚步一转,就换了方向。   阿遥正围着福公公留下的鸡腿在奋战。这鸡腿是府上的大厨子弄的,又入味又鲜美,即便是泡在水里,那味道也是经久不散,绝了!   她吃地开心,突然间察觉到上面的光被挡着了。阿遥愤愤地抬起头,动作太猛,晃地她有点眼花。   “本王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呢,没想到连一天都忍不了。”   说话的人语气极尽嘲讽之能,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要是换成三天前的阿遥,没准还会害一下臊,可惜她皮糙肉厚,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这种程度的讥讽,她完全可以忽视。   阿遥继续啃鸡腿,懒得同狗王爷计较。   萧翎见它不理自己,不知道为何火气就上来了,也不知道为何就看这死皮赖脸的锦鲤不顺眼了。这半辈子的荒唐事,似乎都落在这鱼身上了。   他坐到桌子不远处的锦榻上,瞥了一眼旁边的葡萄,捻了一颗,随手一弹。   “咚!”   阿遥被砸地抖了两下身子,她还没有开骂,又有好几颗葡萄砸进来,“咚咚咚”,颗颗都砸到她头上。葡萄不大,可是力道也不轻,阿遥觉得自己快要被砸肿了。   她护着鸡腿,屏气凝神。待回头望着那罪魁祸首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狗模样,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冲地她体内灵气乱撞,好像要爆开一样。   阿遥慌了,她穿到这里来,好不容易才积累了那么一点灵气,还想着多弄一点好直接变成原型的,要是现在就爆了不功亏一篑了?   不过这点小痛,她先忍了!   萧翎见此,忽然来了几分兴味,骨子里的恶劣分子让他想要看看这锦鲤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他重新走到锦鲤身边,出其不意地下了手。   阿遥眨眨眼睛,方才还在嘴边的鸡腿,不见了。   她看到萧翎把鸡腿拿走了,然后扔到了地上……   她的鸡腿!   阿遥红了眼睛,护食的本能爆发,体内的灵气瞬间四溢膨胀开来。   “砰!”   萧翎还没有从响声中回过神,就见到原本琉璃盆上坐着一条,半人半鱼的小怪物。没等到看清,那人鱼就从桌上滚下来,咕噜咕噜滚成了一颗球,然后化成了两条光溜溜的腿。   那小怪物滚到自己脚边,对着他的腿张大了嘴巴,目光凶狠,狠狠地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终于咬到狗王爷的肉了,爽!   ☆、巴掌(修)   萧翎被咬地一阵钻心地痛,猛地伸手抵着小怪物的额头,将它丢到一边去。   那小怪物退后了好几步,大概是头重脚轻,没站稳,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萧翎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这小怪物生的圆润,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身上有多少肉,小胳膊小腿的很像寻常的四五岁小孩儿,只是远比寻常的肥一些。   她抬起头,脸上也是肉嘟嘟的,杏眼琼鼻,额间一点菱形红色印记,很精致,看着也颇为天真。嘴巴因为之间咬人的动作现在还是张开的,两颗小虎牙还带着血。白森森,又红地瘆人。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连带着看阿遥都不善了起来。   呵,倒是有一张利嘴。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意识渐渐回笼。   她好像,暴露了……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这样的形态,是她从来没有过的,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美的不行,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真的很难叫她接受。   阿遥沮丧完,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这才想起了来,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   这狗王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可就不好描补了。   阿遥思索间,一张毯子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都盖住。阿遥猛地眼前一黑,旋即意识到身上盖了东西。她从毯子里面爬出来,将身上裹好,露出一张小圆脸来。   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捏着她的脸道:“似人似鱼,传说中的鲛人吗?”   阿遥眼睛转了转,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   “不回答也不要紧,左右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啧啧,小怪物。”萧翎狞笑着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阿遥被他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狠狠地拍掉他的手,声音拔尖儿了好几度:“你说谁是怪物呢!”   还会说话。萧翎无所谓地收回了手,神色早已经恢复正常,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什么怪事一般,冷静道,“本王不管你是鲛人还是怪物,还是那句话,你入了成王府,就得按着成王府的规矩来,若是坏了本王的事,到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   语毕,萧翎转身外头走。   阿遥非但没有被他撂下的话给震慑到,反而越发地恼羞成怒。她堂堂鲛人,竟然由着一个凡人来指手画脚,真是天大的笑话!   脑子一热,阿遥当即起身,披着厚重的毯子,趁着萧翎还没有走远,三两步跑到锦榻边。   提气,挥手,气沉丹田。   啪地一声,那声音震耳欲聋。   萧翎转过身,瞧见方才的锦榻已经被她拍成了渣。   阿遥皱了皱鼻子,就着拍出去的手往萧璟鼻子上一指:“别惹我,否则拍死你!”   萧翎看着已经变成废沫的锦榻,面上阴晴不定。   阿遥被他看得不自在,以为他要发怒,刚想后退,旋即又想到这是下马威,自己不能退。遂挺了挺不存在的胸,气势汹汹地瞪回去。   “好生待着。”萧翎道。   说完就真的走了。   阿遥将手收了回来,一阵龇牙咧嘴,而后对着手呼了两下。左右看着已经没有人了,她才颓废地坐在地上,有些手足无措。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原本她想着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原型,溜出王府,然后寻找时机用墨玉再穿一次。   这大齐虽说比之前那地方好一些,但到底不适合阿遥生存,她还是思念那个她最初出生的地方。那时候,同伴还没有消失,灵气也从不缺乏,从前不觉得,现在想想那就是人间仙境啊。哪怕还要等上千年万年,她也依然要回去。   只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乱了。   萧翎中了毒,把她看成了灵药,如今她这样一变化,更是摆明了她的不容寻常,如此,这人更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再说她现下这小身子,做什么也不合适。刚才那么一折腾,余下的灵力也都消失了大半。   唉,阿遥托着下巴无限忧伤。   萧翎出了屋子,便将门扣上,招来程七:“你去王府外头的成衣铺子里买几套小孩儿穿的衣裳,差不多是四五岁穿的,动作快些。”   程七忙道了一声是,别的事情一概不问。   先前王爷在里头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们虽担心有什么事儿,但是王爷没有让他们进去,只好在外面老实地待着。如今王爷出来了,不该问的也还是不能问。   程七正要走,突然又听见王爷叫住了他,因而问道:“王爷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萧翎沉吟片刻,补充道:“记得那衣裳要买的宽松些。”大抵是不放心,怕买的小了穿不了,又添了一句,“越宽松越好。”   程七抽了抽嘴角,听话地走了。   萧翎吩咐完了,又对着程五道:“你去弄一条锦鲤,跟之前那一条长得一模一样的。记得,要做的隐蔽些。”   “属下这就去。”   两个都匆匆地走了,瞬间就没有了踪影。萧翎站在门外也不进去,低着头思索了半晌。今天的事情,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的。   萧翎不像皇上,整天想着什么精怪。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从来都不信这个。直到今天,那小怪物把他遵从的信条全都扯碎了。   好在程七的动作快,没有让萧翎乱想多久,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府外取了几套衣裳回来。   萧翎拿着衣裳回了屋子,程七克制不住浓烈的好奇心,偷偷转过了身。只不过,他还没有往里头瞟一眼,那门就突然被关了。   程七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后退了几步。   屋子里,阿遥裹着披风躺在床上。萧翎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心中略有不适。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他不爱让人近身,而他的床,从来都没有别人敢碰,也不会允许别人碰。   萧翎轻轻踢了踢她,将衣裳扔到床上。   “自己穿上,还有,记得离本王的床远一点。”   嘁,阿遥偏过头,当她有多稀罕这张床呢。   等讨厌的人走了,阿遥才探过头看那几套衣裳,兴致冲冲地在里头挑来挑去,很是稀奇。夏日的衣裳极薄,一套也就那么一件,但是阿遥却看得眼花缭乱的。   从前她一个人待着,又拖着一条鱼尾巴,根本不要穿衣裳,像这种东西,她是碰都没有碰过。   阿遥比划了半日,终于看出点门道了。   从里头挑了几件颜色花花的,再一件件穿到身上。只是这衣裳扣子有些多,好几次都扣歪了。等穿完了衣裳,阿遥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衣裳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她尽量忽略这种不适,爬下了床。   床边放着一双小鞋子,阿遥试了试,鞋子有些大,踩在地上还有几分刺痛感,只勉强可以穿。她叹了一口气,将就着走了几步,这才往旁边找来一根绳子系在脖子上,从嘴里吐出一块看起来黑黑的石头出来。   阿遥宝贝似地摸了摸石头,将它系好后,郑重地放在脖子上套着,方才大摇大摆地出了里间。刚出了门,就看到萧翎站在窗户边看书。   “衣服穿好了,我要吃饭!”阿遥停下,大声道。   萧翎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失了言语。衣裳是程七从铺子里买来的,样式是京中小孩儿常穿的,萧翎也看过不少人穿过,只是放到这小怪物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她太圆润,像个团子。胡乱地套上衣裳后,更像了。   “你看什么?”阿遥抬起微微翘起的睫毛,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   萧翎合上书:“你的衣裳,穿歪了。”   是吗,阿遥扭扭身子,难怪她觉得不舒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 阿遥睡不着,躺在床上,朝萧翎眨了眨媚眼:“看,我美吗?” 萧翎久久无言。 阿遥伸出小腿,摆了个更魅惑的姿势,继续撩:“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萧翎认命地走过来,把她的肚子盖好。 “听话,早点睡觉别闹了,明天太傅还要检查作业呢。” “……” (聊不下去系列)   ☆、吹嘘   阿遥纵然被提醒,知道自己衣裳歪了,也没有管,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边。   她饿了,吃饭当然才是最重要的。   萧翎不过是随口说一说,人家都不在意,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抬头朝外面吩咐了一声,让福公公程七几个进来。   几个人早就等在屋外了,听到了吩咐忙不迭地进来。而后就看到这屋中除了王爷,还多出了一个孩子。   王爷在的时候,院子里往往都添了好几成的侍卫看护,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不用提人了。众人看着王爷身边的小孩子,表情都有瞬间的迟疑。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心中突然顿悟,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理都不理。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珠圆玉润的,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鞋子半挂在脚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   “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程七留下来看着她。”说完,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是。”   程一、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   二人以为今日也是这般,却不想,王爷坐下之后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与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员,可有哪家有四五岁的小孩儿?”   程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程五却是先想明白了王爷要知道的,直接道:“有是有,不过那些官家的小孩儿大都被人当成宝一样护着,即便是庶女,也都为人知晓,不便行事。唯有一家,便是如今刑部侍郎范黎范家。   范侍郎为范家二子,其兄长一家四年前外放离了京城,途中不幸遇上了匪徒,一行人都遇害了,唯有范大人刚满周岁的女儿不见了踪影。不过,范家苦寻了两三年多年,却是一丝线索也没有找到,且属下听说,范家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   其实程五觉得,人海茫茫,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儿,要是找到了才真是奇了。   萧翎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一番。   刑部尚书不是他这边的,不过范黎却是他的人。范家在京城中不算排得上号的,因范黎早年间曾救过萧翎,故而萧翎也多次助他。范黎连而立之年都未到,就已经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即便他确实有本事,其中也未尝没有萧翎的运作。   萧翎吩咐程五:“你今晚去范家一趟找范侍郎,让他晚上带一个小孩儿来王府,具体该怎么做,想必你也知道。”   “王爷,属下明白。”   萧翎点点头:“今晚过后,对外就宣称范家大郎的女儿找到了,范侍郎为了给侄女找教养嬷嬷来了王府。至于范侍郎那边,你同他说,只要他愿意配合,本王自会补偿他的。”   “是。”   萧翎说完,便让他们下去办事,自己也缓缓出了书房。   解决了那小怪物的身份问题,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想着,萧翎的脚步也松快了些。   自他知事之后,一直为病痛所扰,心性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他原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连太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二十,每过一天就耗费一天的生命,直到终结的那日。却没想到今日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或许,明一大师是对的,随缘,总会有转机。尽管萧翎如今还摸不透小怪物的身份本事,但是凭着她那一手力气,还有那一开始的鱼尾巴,想来也是能够期待的。   只是,那小怪物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还要待他好生训导训导。   院子里一阵凉风袭来,吹的人心神畅快。萧翎常年不见扳着的脸,竟然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到了他的府上,就是他的了,管她是人是怪。   正院的屋中,阿遥像个老大爷一样盘坐在椅子上,看着福公公笑着菊花的一张老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她对付不了萧翎,还对付不了这两个?   萧翎不在,她就是老大了。当初这人,一口一个吃了她,被太医否定了还不死心,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反正她是没有那么好哄的,阿遥撇开脸。   至于福公公给她的喂食的事,阿遥归结于这只是他不想看到萧翎的灵药死了而已。作为一个记仇的锦鲤,阿遥暂时还没办法原谅他。   福公公换了个方向蹲下身,腆着老脸继续卖力的讨好。王爷之前虽然未明说,但是许多事情却没有避他们,能在王爷跟前伺候的哪有蠢的,连程五都猜出来一个大概,更不用说最了解萧翎的福公公了。   人家福公公可是伺候过皇上的,宫里出来的总管,能没有这点本事?   “小祖宗啊,您怎么不吃饭呢,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福公公伸手将这祖宗最喜欢的鸡腿放到她眼前,好似不经意地用手扇了扇,直把那香气往阿遥鼻子下面扇。   好有心机!   阿遥吸了吸鼻子,错愕地看了福公公一眼,随即又远离了桌子。   阿遥存心想折磨折磨他,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蛮不讲理道:“这饭菜做的不好吃,你给我去醉仙楼,我要吃那里的菜。”   “哟,小祖宗,现在那里还能拿到醉仙楼的菜,那里人正多着呢,顾不上咱们,先将就着吃些吧。”   “我偏不!”   阿遥扔了筷子,愤懑地坐到旁边去:“我就要吃醉仙楼的东西,哼,还说随我吃什么呢,现在我都说了你们又办不到,在孩子面前说大话,不嫌丢人吗!”   福公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被她忽悠着说了这句话。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这小孩明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啊。   阿遥不时地拿眼睛瞄福公公,看他纠结的模样心中暗爽。   福公公搞不定了,拿手碰了碰程七,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个会哄人的,交给他好了。   他老骨头一把,禁不起搓摩。   程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目光待着疑问。   “快去!”福公公踢了他一脚。   叫你去你就去,再磨蹭,真让你顶着大太阳去醉仙楼买饭菜了,福公公用眼神威胁道。   程七低着脑袋,唉声叹气地走到阿遥身边。   阿遥看他过来,立即转过身子。她抱着胳膊,整个人胖胖的一坨,远远看上去就知道在赌气。   程七茫然了一会儿,而后看到那边的锦榻,灵机一动,问道:“天呐,那锦榻是怎么回事,是你打的吗?”   他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盯着阿遥。阿遥挪了挪屁股,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真的是你吗?太厉害了!”事实上,这屋子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王爷是不会干这样的事的,所以只剩下眼前这位了。   阿遥这个人,极少极少同人类接触,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喜欢被人夸。尽管程七的表情有几分夸张,但是不妨碍她仍然被这话取悦了。   “是我做的,我一掌就拍成这样了。”阿遥不怕程七和福公公是个嘴碎的,又存着让他们畏惧自己的心思,所以承认起来毫无压力。   程七又兴冲冲地问:“那你还会什么啊?”   “呵呵,说出来吓死你。”阿遥一脸看土包子的神情,蔑视道,“我不仅能腾云驾雾,上天入地,斩妖除魔,还会千变万化,还能通世间有灵之物。另外,整个东海都是我的,不对,那整片海域都是我的。”   程七愣了半晌,语气里待着质疑:“我常听人说,世间万物皆有灵,难不成你还能通世间万物?”   “对啊。”阿遥理所当然地回道。   程七也忘了他现在是在哄这个小祖宗了,觉得这小祖宗真的能吹,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他也知道她是个有来路的,可以不能这么蒙人吧。   末了,程七笑话阿遥道:“你怎么不说你还会呼风唤雨?”   干脆把雷公电母的事一块儿做了得了。   阿遥惊奇:“你怎么知道?”   “还真能啊。”   真是能吹,程七哈哈地笑着,明显不相信。   阿遥不愿意和这个土包子争辩,说白了,她不想自降身份。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鲛人。阿遥正在心里骂这群土包子,忽然看到萧翎从屋外走过来,顿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王爷。”程七和福公公一见萧翎过来,都行了礼。   “怎么回事?”   阿遥还待使眼色,没想到福公公像倒豆子一样突突突地倒了:“回王爷,姑娘嫌王府的饭菜不好吃,想要吃醉仙楼里面的菜。奴才没法子弄过来,只好先哄着。”   话落,福公公就看到王爷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功成身退,不意外地看到王爷抬了抬手,遂拉着程七一道儿出去了。   萧翎坐下,不提让阿遥吃饭的事,也不提醉仙楼的事,径自拿了筷子用膳了。   阿遥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摸了摸肚子,默默地爬到了之间的椅子上。   萧翎终于肯给阿遥一个眼神,原本只是轻轻一看,没想到却看到了奇怪的地方。他突然伸手,从阿遥脖子上拉出了那块黑色的石头。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阿遥拍掉了手。   阿遥警惕地望着萧翎,直到他移开眼睛才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墨玉好像热了一些,难道是她太紧张体温升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我和我妈闹脾气,扬言不吃饭,还特别有骨气地把自己关进屋子里。 然后我妈就真的没有叫我吃饭。 我很委屈,一委屈肚子更饿了,最后饿地没办法,从房间里走出来自己上了桌子。所以说,骨气这玩意,不是说有就能有的。:P   ☆、身世   又一日,福公公拉着程七在萧翎门外候着。今日王爷出门的时候特地叮嘱了他们,要好生看着那小祖宗,不能让她溜了跑了。   虽说福公公觉得府上好吃好喝,是个人都不愿意走的,但那小祖宗明显不是普通人,不能以等闲想法视之,所以他还是老实地守在门前。   这一守,便是将近两个时辰。眼瞧着一早上已经过去了,福公公心里也不安了起来,里头的祖宗该不会睡死过去了吧,否则怎么还没有动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福公公觉得不对劲正准备冲进去看一看的时候,里头忽然有了声响了。福公公立即往门那边凑近了些,高声问道:“姑娘,可要起身了?”   没有回答,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福公公琢磨着他今日要是不进去,只怕这人也醒不了。故而也没有管阿遥应答与否,直接领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了。   这两个丫鬟是今日王爷才调过来的,一个叫映雪,一个叫秋霜,都是一等一的精明手巧之人。   这三人刚一进来,却被眼前的情况弄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福公公望着面前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铺,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把睡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   阿遥横趴着睡得很迷迷糊糊,脸蛋被唔地红扑扑的,嘴巴偶尔吧唧几下,好像要醒,又好像还在睡。   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踢到旁边的地上去了,昨天晚上睡得衣裳还皱巴巴的,至于那头发,更是凌乱的和小疯子似的。   福公公长舒了一口气,又在心里哈哈了两声,对于昨天晚上王爷没有让这小祖宗睡床而感到窃喜。看来他们王爷仍然是理智的。   “姑娘,姑娘?”福公公又唤了几声。   阿遥终于有些意识了,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晰,问道:“做什么呢?”   “姑娘,是时候起身了,睡久了身子会不舒服的。厨房那边,也已经做好了饭菜,只等姑娘起身就能用了。”   阿遥挣扎着撑起脑袋,嘴里碎碎念:“饭菜啊,醉仙楼的?”   福公公笑着打哈哈:“是啊,醉仙楼的。”   这祖宗还想着这一茬呢。   阿遥渐渐清醒,清醒后就看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昨晚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阿遥对萧翎的观感又差了几分。   她原本是想要睡床的,都已经爬到床上了,结果萧翎竟然又把她扔下来了。   不仅如此,还让她打地铺。   阿遥当然不愿意,还暴力威胁过他。不过萧翎有了准备,到底不像之前那么好吓唬,不但扔了枕头被子到地上,还趁机绑了她的双手。   这狗王爷,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还把她当灵药,舍不得她跑了所以必须放在眼前;可是他又怕死,生怕她晚上一巴掌要了他的性命,这才不允许她去床上。   真是胆小鬼!   阿遥想完了事情回头又看了一些自己的双手,绳子已经被解开了,估计是萧翎早上起身的时候弄的。可绳子是解开了,仇还在。   瞧着阿遥又不说话了,福公公寻思这是允了的意思,因而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伺候小祖宗洗漱穿衣。   看到映雪和秋霜两个动作麻利地将阿遥从床铺上弄出来,拿起一边的衣裳就要给她换。   福公公也提着心。他是知道这祖宗的武力的,昨天的那个锦榻就是他亲自打扫的,因而深知阿遥那双手掌的力道。这要是两个丫鬟没轻没重地惹恼了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   福公公担忧了好一会儿,见到阿遥真的没有起床气,这才放心了些。   映雪帮小主子换好了衣裳,又给她梳了两个双丫髻。这么一折腾,在福公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看着确实人模人样了,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   “姑娘穿这衣裳就好好看,把京城里各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福公公知道这小祖宗不待见自己,因而在一边拍着马屁道。   阿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大抵是还没有用膳,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秋霜看着福公公这样子,忍不住地抿了抿嘴。能让福公公这般低三下四,看来她们这位小主子当真来头不小了。   “姑娘,咱们洗漱好就去用膳?”   “嗯。”阿遥认真地点点头。   映雪放下梳子,阿遥她还是闭着眼睛,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心下不由得怜惜了几分。   她将阿遥抱在怀里,顿时感觉怀里充满了分量,阿遥身上圆乎乎的,摸到那里都是肉。映雪不由得换了个姿势,也没有见阿遥不适应,反而是温顺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脖子上,还蹭了几下。蹭地头发都乱了,前面翘起来一绺,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   映雪心一软,伸手将阿遥的头发抚下去,心道,这还是个小娃娃呢。   也是阿遥生的好,就算圆润了些也丝毫不减可爱。这两个丫鬟,原本被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以为阿遥是多么凶残,未想到如今见着了方知晓,哪有那么可怕,都是福公公臆想出来的。   映雪将阿遥抱到外间,吩咐人打好了热水,又给阿遥洗漱了一番。   如此,厨房的丫鬟婆子方才将饭菜呈上来。成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昨晚上府里来了一位姑娘,且还是一位招惹不得的姑娘,所以今日送饭菜的时候也不敢怠慢,都是往好了做。   阿遥被安置在椅子上,映雪和秋霜给她布菜。   她已经知道身边这两个漂亮小姐姐是她的丫鬟,对此,阿遥没有丝毫的意见。能有人伺候她穿衣吃饭,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   阿遥顺手指了指羊肉羹,秋霜便立马给她盛上。   阿遥握着勺子尝了一口,心中一动,摆正了坐姿怀疑地看着福公公:“这真的是醉仙楼的,我怎么吃着觉得不像啊?”   福公公立马躬身:“姑娘,这确确实实是从醉仙楼那里拿回来的,还是人家的大厨亲自做的。”   “你昨天不是说弄不到吗?”   “昨天时辰太晚了,自然弄不到。今儿不同,奴才一早就叫人来那里候着了。往后姑娘要是想吃,早早地同奴才说,想吃什么就给您弄来。”   阿遥用眼神直逼福公公,目光如炬。   福公公面色淡然,态度诚挚,随阿遥怎么打量也还是岿然不动。   许久,阿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的,这才安心地吃了起来。   饭毕,映雪给阿遥擦擦嘴巴,秋霜在旁打扇子,阿遥被照顾地很是惬意,眯着眼睛又觉得困了。   不对,阿遥头脑一机灵,她好不容易手脚自由了,她还没有撒撒欢呢,怎么能睡?   外头福公公被王府送饭菜的管事拉住了:“公公啊,咱们这样忽悠她没问题吧,万一叫她吃出来了,跟王爷告了状,我可就惨了。”   福公公一脸高深莫测道:“放心,她吃不出来的。”   那管事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半晌,看福公公委实太过镇定,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位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毛孩,终究没有公公见识多脸皮厚,想来应该是能蒙住的。   这府里暂时一片安静,早朝的朝堂上,众人却被成王和罗侍郎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范家大郎的独女找到了,这是好事;可是范家大郎的独女被成王爷留在了府上,这叫什么事啊?   成王还没有娶妻呢,怎么就先给别人养起了孩子?成王貌似还挺喜欢这个女娃娃的,亲自找皇上要了教养嬷嬷,以后也要把她留在府上教养。   众人对此颇为不解,成王没有解释许多,只道范侍郎曾有恩于他,且那范家女娃娃颇合他眼缘,故动人养孩子的心思。   这话众人是不大相信的,总觉得这女娃娃不简单。然后回府后差人打量,发现那范家女娃,还真就是一般般,没什么奇异之处。   这就更奇了,难不成成王爷真的只是想养孩子了?众人忆起成王那张冷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   不怎么关心的人就此放手,不在多管闲事。关心的人,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不过萧翎行事缜密,且早就同范侍郎那边通了气,连范家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他们大郎家的,别人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事情看似就这般解决了,唯独范侍郎,回府之后被范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招到了正堂。   范老太太一看到他一个人回来,立马怒了:“好啊,要不是别人打听到我们府上了我还被瞒在鼓里呢,我的孙女儿呢,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儿回来?”   范侍郎苦笑,不得不安慰老娘:“侄女福气大着呢,被成王瞧上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往后母亲要看,儿子再去王爷府上接就是了。”   “你糊涂啊,王爷是那么好攀附的吗,更何况我孙女还那么小,住在别人府上如何能顺心!”   范侍郎解释道:“母亲您有所不知,儿子能找到侄女,全赖王爷的帮忙。儿子是昨天才找到侄女的,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成王府,便想着给王爷道声谢,念着侄女这些年不在京城,身边又没有人教导,顺带求王爷给侄女找一个教养嬷嬷。   谁想到,王爷瞧着侄女生地可爱,竟然将她留下了。今早,王爷还特意向皇上要了两个教养嬷嬷,应该是对侄女上心了。”   范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子同成王的交集,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几日多少借着成王的光。听此,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只吩咐道:“那你可得记好了,一遇上空闲就得把我孙女接回来。她长这么大,我都还没有仔细看看呢,在外头不定受了多少罪,可怜见的。”   范侍郎看着老太太说得伤心,可是精神气不知比往日强了多少,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母亲是念着侄女的,那是大哥一家仅剩的血脉,可是当年那情况,根本就是凶多吉少,范侍郎顾忌着老母,这才往好了说。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母亲心里越发存了事了。如今他应下王爷的要求,到底是他自私了,可谁不想再往上爬一爬呢,他的上峰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让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抢在十点前更新,守好我的flag^_~   ☆、折腾   阿遥用膳的时间有些尴尬,既不是早上,也不是中午。福公公原本以为她用膳之后会老实一点,万万没想到,这小祖宗吃饱喝足之后,竟然又嚷嚷着要出府去玩。   福公公差点没给阿遥跪了,哭丧着脸:“姑娘,王爷还没有回来,您不能出府去啊。”   阿遥抱着胳膊,两脚晃悠:“我就是要去,你们还想拦着不成?”   语毕,当真有四个侍卫上前拦着她,目无表情,用行动威胁。   阿遥本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是想,可是这会儿竟真有人敢拦她。阿遥瞬间觉得被打脸,心中不悦,她望着那几个侍卫,眼睛一眯,凶光毕露。   又来了,就是这种表情,福公公真是怕了。   他也不想起什么争执,最主要的还是怕这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个小祖宗,于是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这天热太阳也大,去外头指不定要怎么晒呢,您这脸蛋嫩得很,要是晒伤了可就不好了。   姑娘您还是好生待在府上吧,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我们府上也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眼下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姑娘先去赏荷?”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在你们府上待着还有什么趣味。再这样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阿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大喊道:“我不活了,不活了!”   福公公满脸无奈,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临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打不得,骂不得,真是磨人。   “姑娘您可千万别说这话。”秋霜含笑着将她扶起来,顺手拍拍她身上的灰。早上刚换的衣裳啊,转眼间就脏了。   映雪也在一边跟着道:“就是,姑娘,外头虽好,可咱们王府的荷花也是一景,姑娘想必还没有看过吧。不如我们一边赏荷,一边采些莲子来吃,或者吩咐厨房做一些玉露荷花羹,莲子羹什么的尝尝鲜也好,姑娘您说是不是?”   “对啊,咱们先把近处的看了,明儿再看外头的。”   “明儿能出去?”阿遥不依不饶。   映雪看着福公公。   福公公叹了一口气,他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的多,道:“去,去还不行吗,奴才今儿晚上就跟王爷请示。”   阿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这两个丫鬟是顺眼,被她们顺着毛撸,撸地舒服了,这才勉强应了下来。   她不太想自己走路,只让映雪抱着走。路过那几个侍卫的时候,阿遥高高昂着脖子,从鼻孔里泄出一声气来,再留给他们一个骄傲的背影。   众侍卫不为所动。   福公公并程七在前头,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花园里的荷花池中赶。路上,阿遥悠哉游哉地欣赏着美景。她走路有人抱着,旁边来有人替她打伞,这待遇,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成王府原宅子是前朝的国公府,那位国公爷曾名盛一时,极为显赫,可是后来犯了错,被贬了爵位,不过这府邸却是留了下来。且这府邸经过了几十年的休整,越发大气完备,楼台停榭无数,小桥曲水亦时常可见,一年四季,各有景致,这样的府邸,放在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今皇上给萧翎挑选王府的时候,头一个就想到这府邸,后来又是几番修缮,才有了如今的成王府。   阿遥从未逛过这王府,如今乍一看,倒也觉得很不错。   约莫走了一刻钟,一行人终于停下。阿遥原本还以为所谓的荷花池跟归元寺的那个小池子差不多,真来了地儿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   眼前的湖泊,栽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远远望过去,只觉得一片碧绿,映衬之下,中间那几抹粉红,却越发地扎人眼了。   福公公站在湖边,感慨道:“这段时日没有过来看,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开了这么多了。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   阿遥淡淡地瞅了他一眼:“真是啰嗦。”   福公公悻悻地闭嘴,俯下身问道:“姑娘,可要乘舟小游?”   “自然是要的。”阿遥已经看见了湖边的小舟了。   她同两个丫鬟先上去,只留一个划舟的在上面,其余人均不让上来。福公公担心她们出事,还想再多说两句,阿遥却已经让人开始划船了。   秋霜见福公公急得在岸上跺脚,不由得可怜他几分,便向阿遥问道:“姑娘,您为何不让福公公上来啊?”   这虽说是舟,但也比一般的舟大,坐几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阿遥扫了一眼福公公和程七,两人被看得陡然一怔,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阿遥。阿遥自觉辣眼睛地很,毫不犹豫道:“一个老,一个蠢,带他们作甚。”   舟没有走远,阿遥的话顺着风,飘到一老一蠢的人耳中。   福公公和程七:会心一击。   这下子,秋霜也不提了,老实地跟着小主子采莲。   舟行至湖中间,荷花渐渐多了起来,阿遥对那花什么的不感兴趣,有秋霜和映雪就够了,她过来主要是为了糟蹋东西。   荷花长得好看,粉粉的,白白的,凑近了些还能问道一股清香,阿遥一见着就忍不住辣手摧花。短短片刻,水面上一惊漂着不知道多少被撕毁的荷花瓣了。   阿遥还在自得其乐,小手就没有停过,映雪和秋霜却恍若未见,还在认真做自己的事。   不知不觉,小舟已经行到了另一岸边。阿遥她们还在流连中,忽然闻得岸上一人惊叫:“你们在做什么,这里的荷花摘不得!”   柳绿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着,就有人偷摘荷花了。她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却见小舟上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两个丫鬟,还有中间那个胖丫头,这是哪个府上的,竟敢来成王府撒野。   “那荷花是表姑娘吩咐要留下来的,你们快些上来,不得胡闹,否则我叫人了啊。”   阿遥被她叫地头疼,偏过头问道:“她说得表姑娘是那个文家的?”   “正是。”映雪答道。   阿遥心中所想得到了证实,看着眼前那个小丫鬟也有些不善了。那文姑娘她还记得,就是她的猫抓伤了她。这个亲近文姑娘的丫鬟,想必也不是好的。   阿遥心里一来气,也不想让这丫鬟好过。她本来都玩好了,可偏偏不上岸,把那一边的荷花都糟蹋了,连荷叶都不留下,都折断,都扔到水里,末了还拿脚踹两下。   “嘿嘿。”阿遥砸了一个莲蓬到绿柳脚下,莲蓬是从水里连根拔起的,扔的时候还带来泥,沾了绿柳满裙子都是。   绿柳气地差点没闭过眼去,这,哪来的小孩,这么没教养。   “我就是摘了,还扔了,你待如何?”阿遥挑衅道。   “你,你!”绿柳指着阿遥,话都说不稳了,“你是哪家的!”   阿遥回以一笑。   “放肆,放肆!”绿柳气地跺脚。   “我看你才是放肆!”绿柳一惊,这声音听的怎么这么熟悉,回头一看,原来是福公公。   福公公本来和程七在另一边等着,可是迟迟等不到人,便过来寻了。来到时候,恰好看到这小祖宗又和别人对上。   福公公今儿早上就被萧翎吩咐要看好阿遥,更何况他没有从阿遥口里挖到,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解药呢,故而对阿遥维护地紧。见此情况,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呵斥绿柳了。   这绿柳他也知道,表姑娘那边的人吗,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吃相忒难看。   绿柳连连给福公公行了礼。   福公公冷哼一声:“得了吧,绿柳姑娘的礼,我可受不起。”   “公公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绿柳知道这公公的厉害,不得得罪他,只好认错,又道,“奴婢方才见到这几人在折腾荷花,想着过来阻止一二,不想那小姑娘却是怒了,又糟蹋了不少。这要是主子怪罪下来,奴婢也担当不起啊,是以才生了口角。”   “哼。”阿遥扬着小脑袋,不屑同她争辩。   福公公见状,也不理这丫鬟说什么了,直接对后头使了个眼色:“将她带下去吧,以后做个洒扫的丫鬟就足够了。”   “公公,”绿柳被吓地花容失色,“公公恕罪,奴婢怎么说也是王府呆了好几年,还是王爷建府的时候宫中拨下来的,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得了,若不是看你是宫中拨下来的,你以为自己还有命?”福公公再不让她多嘴,叫人拖走。   绿柳的求饶声渐渐消失,福公公这才转过身对阿遥笑道:“姑娘可玩够了,玩够了咱们先回去吧。”   阿遥并不想跟他说话。   不过今天游湖也游地尽兴了,阿遥也隐隐觉得脚痛。她动了动脚趾,很是不舒服,便不再久留,跟着映雪几个走了。   不巧,刚回了院子,萧翎就从外面回来了。   狭路相逢,萧翎看着玩疯了的阿遥,竟然破天荒地笑了,只是笑地有些奇怪,弄得阿遥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了。   萧翎欣赏够了阿遥的窘态,遂指着两个嬷嬷道:“这是皇上赐给你的教养嬷嬷,陈嬷嬷和张嬷嬷,你明儿就跟着她们学规矩吧。不得偷懒,不得造次。”   “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阿遥保持着动物的直觉,后退了两步。   眼前这两个嬷嬷,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性儿的,她甚至觉得这两人比萧翎还要可怕几分。   “你觉得呢?”萧翎又笑了。   两个教养嬷嬷恰到好处地看过来,眼神极有侵略性,将阿遥从头看到脚,从里看到外,然而深深地皱了眉。   阿遥心中一跳,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  两日后 萧翎:有了教养嬷嬷的感觉如何? 阿遥(两眼一翻):好,好极了,欲·仙欲死,你要不要试试?   ☆、赌气   因为教养嬷嬷的事,阿遥一天都没有搭理萧翎,她一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午膳、晚膳也是让人送进来吃的。   她觉得萧翎实在是心狠手辣,今天这番动作,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嬷嬷来监视她、逼迫她,太恶毒了,果然是只有萧翎那样的人才干地出来。   晚上沐浴完了,阿遥没有等萧翎赶人就直接抱着被子跑到旁边铺好。说是铺,其实就是将几床被子扔下去,边边角角都没有整理。   阿遥把自己扔到被子上,双目放空,生无可恋地,装死。   萧翎见她这般,好笑道:“不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段时间么,弄得就像天塌了一般,也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虽严厉了些,不过都是有本事的。你跟着她们,多少能学点东西。”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不满道:“我和你们又不一样,学什么规矩。”   萧翎挑眉:“不一样?也对。”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勾起嘴角道,“小怪物,确实不是人。”   阿遥嚯地坐起来,插着腰:“你骂谁呢?你才是怪物,我有名字,我叫阿遥!”   愚蠢的凡人,只知道怪物,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知道生气,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这就好办了,遂道:“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总之,你现在是个人形,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况且,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以后,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切记,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   阿遥好奇道:“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   “你问那么多作甚?”   阿遥道:“说是范家之女,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萧翎轻描淡写道:“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唯留下一独女,未找到尸身,说是流落在外,可是已经找不到了。”   “那我和他们家人生的不像怎么办,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还怎么装?”阿遥继续追问,话里有几分急切。   萧翎停下来,深深地看了阿遥一眼:“你是在不满什么?”   阿遥吞吞吐吐没有说出来。就这么糊涂地和一家子人扯上关系,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扯上关系,总觉得怪怪的。且她这次还是占了别人小姑娘的身份,若是因为这事再沾上了什么亲缘的因果,那就麻烦了。   阿遥本就不是世间人,自然不想同世间人有什么关联。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地走才是最好,也不要背负太多。阿遥并不是重情之人,也不想动那些情。   这事,说来说去还是怪萧翎。要不,她还是找个机会溜出去算了,虽说她身子骨小,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阿遥没说话,可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不多时就出卖了她的心思。萧翎看得分明,冷笑了一声,笑她不自量力,道:“怎么,觉得不喜欢了想要出去?”   阿遥惊悚地抬头,他怎么知道。   “听说你本事大地很,能呼风唤雨,能千变万化,连东海都由着你称王称霸。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问题是,你有吗?”   “你小瞧我?”   “是又如何?”萧翎轻笑着。   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自从这小怪物对着程七他们吹嘘了一顿之后,他还是认真观察了一下。后来证明,她除了力气比别人大一点,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若说能吃算一样的话,那她勉强也是个中能手。   萧翎鄙视的目光深深地刺中了阿遥脆弱的小心脏,她往后一倒,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着,总有一天,她会让萧翎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越想越气,阿遥气地直蹬被子,张牙舞爪的,完全不像个人。大抵是蹬地太用力,碰到了伤处,疼地瞬间又坐起来,捧着自己的脚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窝在床铺上,可怜巴巴的。   萧翎离她不远,一眼就看到她脚上的水泡。   “鞋子不合脚?”   “关你什么事!”阿遥没好气地打断他,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逼逼,从来也没见过他真对自己有多好。遇上这样的王爷,也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萧翎没吱声,而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阿遥也没有回头,背对着萧翎有几分生气的意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什么坏事都会下意识地和萧翎扯上,但是谁叫她乐意这么想呢。   阿遥正唉声叹气着,忽然旁边坐下了一个人,想也知道是谁。   萧翎没有同她斗嘴了,而是将阿遥的脚放在膝盖上,打开了药水欲往上涂。阿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十个脚趾头都藏起来了,只剩下白白胖胖的脚背。   阿遥人小,脚也小,还没有萧翎手一半大。她这样一蜷缩,根本就没办法上药。萧翎无奈地抬起头:“若你不想好的话,只管作吧。”   阿遥默默地又伸出了脚趾头,圆圆的,像十个粉珍珠一般。   “你轻点儿啊。”她还不忘嘱咐道。   今儿也就走了那么一点路,就成这样了,还磨了好几个水泡。这和鞋子无关,没办法,这么多年没有走过路,不习惯是一说,磨脚又是另一说。   萧翎将她脚上的水泡挑掉,再一一上药,末了用布条将脚趾头裹好。   他从未这样伺候过别人,可是真做起来却也顺手,动作轻缓,没有让她挑出错来。整个过程中,眼前的人都是乖乖巧巧的,不像平日里那般跳脱,显得惹人怜爱,这让萧翎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   小怪物要是不开口,还真能迷惑人。   阿遥也在认真地看他给自己包扎,两个人都未说话,气氛比方才好了许多。   萧翎偶尔瞥见阿遥的眨也不眨的眼睛,心中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如她这般的小怪物,无父无母,天生孤独,忽然间遇上了对她这么好的人,心中感动也是正常。   不过,萧翎也不在乎她的那么点感动就是了。   半晌,阿遥的十个脚趾头都被包了起来,她动了动,觉得自己的脚又胖了许多。往他那儿一看,见萧翎还没有走,阿遥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弱弱的,如呓语:“萧翎。”   萧翎回望她,想着她大概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了,不过这些话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阿遥胸口一热,咧嘴一笑:“嘿嘿,你的技术真差劲啊,丑死了。”   “……”   萧翎黑了脸,一声不响地拿起药水,起身走了。他算是看清了这个小怪物的本质。感恩?对她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阿遥留在原处,踢了踢被子,转身打了个滚就钻进被窝里了。   屋中的蜡烛被熄灭了几根,然后一切归于沉寂。阿遥听着萧翎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这才悄悄摸上了自己胸口的墨玉。原来之前不是她的幻觉,靠近萧翎的时候,墨玉的确是有反应的。   但愿是她想要的那种反应。   第二日,阿遥醒来的时候脚趾还有些痛。她郁闷的掀起了被子,包成了这个丑样子,今天是别想出去玩了。   昨天的计划被迫停止,阿遥整个早上都没什么精神。   可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两个教养嬷嬷掐着点往正院里来了。阿遥叫人拦都拦不住,那两个嬷嬷果然是宫里出来的,如同两个行走的兵器,单是那张冷脸就将人吓地半死。   阿遥这个人,其实最会审时度势,见缝插针。萧翎她敢顶两句,福公公她敢逮着骂,程五、程七几个完全可以忽视,成王府下人面前她可以耀武扬威。可是眼前这两个嬷嬷,阿遥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许多。   哪怕她知道自己打得过她们,可是就是怵得慌。   “嬷,嬷嬷,你们过来做什么?”   两个嬷嬷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只是语气还是一样的古板:“姑娘,奴婢受王爷所托,特来教您礼仪。”   “姑娘今日腿脚不便,那便先学坐姿好了。”一嬷嬷上前,想也不想地就将今天的日程定了下来。   阿遥面如死灰,不过她还想要挣扎一下:“嬷嬷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它忽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说完还扶着头哀嚎了几声。   嬷嬷们眼中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阿遥突然矮了三分。   福公公拿着浮尘,笑得高深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福公公,此情此景,你的心情是怎样的,方便透露一下吗? 福公公:苍天有眼!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你特么也有今天!   ☆、出门   萧翎请过来的两个教养嬷嬷,果真不是一般人。   她们来了之后,福公公几个都暂缓了几口气。因阿遥每日被两个嬷嬷拘着,没空作妖,所以整个王府都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可是,这份安静不过是假象罢了。阿遥是什么性子,指望她安静一会儿尚且能忍受,指望她安静十天半个月,那可是太为难她了。   这两日,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左一句“姑娘,请注意仪态”,右一句“姑娘,请保持姿容优雅”,如此种种,不绝于耳。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   就如此刻,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她真是受够了!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当着两个嬷嬷的面,狠狠地拍了桌子。   啪地一声,茶盏都被震碎了。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陈嬷嬷放下手,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姑娘,你想做什么?”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面无感情,眼无波澜。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半晌,她搓着小手嗫嚅道:“我,其实我饿了,想吃饭。”   好吧,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怯怯的,惹人怜爱。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心早就硬了,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还是没有软过。   她和陈嬷嬷过来,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原还想好好教,无奈学生太不争气。张嬷嬷悠悠一叹,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自幼没人教导,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如此想着,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道:“先学完走姿,姑娘就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还有不满。阿遥低着头,莫名地有些委屈。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像套子一样,时刻都束缚着她。阿遥无拘无束惯了,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她心里也不愿改变。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一动不动,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   他招来福公公,细细地问了两句,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真是可笑不得。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   且爆发就爆发,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萧翎摇摇头,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   第二日,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嬷嬷,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   福公公跑进来,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姑娘,喜事,大喜事!”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表情十分寡淡。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直接道:“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允许姑娘出去玩。”   阿遥立即等起来,瞪直了双眼:“当真?”   “奴才哪里会骗姑娘。”   阿遥握着拳头,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接着又兴奋起来,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还有梳好看的发饰。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   他想着,这人呐,逢管你有多大本事,有多大脾气,都得先□□一番,受了罪了,再给点甜头,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什么都好办了。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等她终于满意了,这才啧啧了两声,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   映雪会意,立即将她抱起来。   阿遥可不轻,若是寻常女子,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所以不敢大意。即便带她出去玩,也做了十足的准备,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至于明面上,却还是福公公、程七,并两个丫鬟。   一行人出了府,听着阿遥的吩咐,直接往酒楼里去了。   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下,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她勾着映雪的脖子,张大眼睛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好奇。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众人见了,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   这样的小孩儿,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不过是被抱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七跟在最后,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   阿遥未过来之前,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阿遥变身之后,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当然,程七也忙,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还有,带孩子。   这样悲惨的生活,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更加明显了。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便问道:“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   阿遥将碗筷一推,吃饱喝足之后,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道:“暂且没有想好,先沿着街走一走吧。”   “姑娘现在就去吗?”   “对啊。”阿遥认真地点头,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口中嘀咕道:“话说回来,咱们出来了这么久,却没出什么岔子,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这很不正常。”   “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   “你不懂,”阿遥高深莫测道,“一般大人物出场,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这是必然的,躲不掉。”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您刚才才吃饭,肚子还撑着,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   真是蠢啊,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那一瞬间,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   片刻后,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铺子不大,但贵在精致,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这条街上,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且摆设也讲究。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泥人、风筝、蹴鞠,每个阿遥都喜欢。   阿遥不肯走路了,停在人家门口,眼神渴望。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   “可是我都想要。”阿遥得寸进尺。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只不过长这么大,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故而又好奇又想要。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认命了:“好,都想要就都买,王府又不缺那点钱,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而是对阿遥说。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知道这是个大主顾,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一个造工精巧,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   阿遥才接过,就听到后面有一道嚣张的声音:“喂,小胖子,那是我先看中的。”   来了!   阿遥眼睛一亮,迅速将九连环藏到身后,满脸微笑地转过身。   她就说嘛,像她这种大人物出门,怎么会没有麻烦事,这不就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来了来了,背景音乐响起来。保持微笑,做个乖宝宝,让对方先出手:)   ☆、纨绔   阿遥回过头,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锦衣小男孩儿,那男孩儿生的虎头虎脑,不过神情倨傲,小小年纪,便有了纨绔的潜质。   男孩儿后头,还跟着六个侍卫,站成一排,像守护大佛一样守着前头的男孩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人护着一样。   来头不小啊,阿遥心里估摸着。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不由得吼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没听到小爷的话吗,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   他刚才进铺子时,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既然这样,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他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往年间的宴会,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故此,也不需他多费心。   “小爷?”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这年头,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死胖子,看上么看,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上前站到阿遥身边。这男孩他也认得,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小小年纪,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   他正要开口,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福公公低头,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莫管。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自个儿上前几步,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笑得有些憨憨,配着婴儿肥的脸蛋,圆圆的杏眼,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   “想要?”她问。   “想要又怎样?”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   阿遥抿了抿嘴角,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给。”   “混账!”赵子裕瞬间炸了,他什么身份,这死丫头什么身份,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竟然还敢这样耍他?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   “小爷想要这玩意儿,是你的福气。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你们几个,给我好好守着门,今儿,谁也没想走!”   他说完,没管那些侍卫,直接就要上来明抢。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她还没说几句,嘴瘾还没过呢。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劈头盖脸地,架势很足。从来他想要的东西,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岂能由着别人不给?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力一抽。动作太猛,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   一顿用劲儿之后,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   他再抢,没动。   再抢,没动。   再抢……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   那伙计也是,他在一边看着,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要不就是在做戏,惹人同情?可是至于么,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刚才用力太过,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   他明明看见,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一副茫然的样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况且,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莫说明抢了,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怎么变成这样?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突然抽回了手,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嘻嘻一笑,反手一抬,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   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于是,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见此立即伸手去接。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可是姿势却不好看。赵子裕被人压着,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好玄没有憋过气。连连将人推开,愤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   众侍卫闻言,连忙上前。   那边六个侍卫,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有恃无恐。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可是这情况,明显用不着她出手。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看着挺厉害的样子。   不消片刻,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动也动不了。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对着阿遥哭道:“姑娘啊,小的不过是个伙计,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   战战兢兢,战战兢兢,这才缓了过来。好在,铺子里没什么损失,顶多乱了点。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他赔都赔不起。   “行了,我们不闹了。福公公,快些付钱吧,今儿我也玩够了。”阿遥没忘记,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   多买些,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   结了帐,伙计面色好了些。阿遥拍拍手,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威胁道:“死丫头,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敢这样对我,你死定了!”   皇后的亲侄子呀,听起来还不错,挺能唬弄人的。   阿遥晃了晃神,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也没有别的了,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看来,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想好之后,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漠然道:“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完,阿遥径自离去。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   赵子裕见人走了,松了一口气,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好疼,两边都疼。   揉完脸,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又怒从心起:“一个个都是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有了这一遭,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大起大伏了。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一点没再闹腾。   不仅如此,整个下午,阿遥都没有再生事。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和昨天相差甚远。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萧翎躺在床上,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即便是阿遥,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这次,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   外头听不到声音,奇怪地很。萧翎寻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   进去后,萧翎掀开帘子,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双手托着大脑袋,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眯着眼睛,极为惬意。   萧翎冷哼一声,走上去:“你倒是会享受。”   他说完,阿遥就惊醒了,在水里扑腾了一下。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橘色的长尾巴,很漂亮。说起来,阿遥自从变身之后,一直都是那样子,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   南海有鲛人,其鳞可治百病,是这样么?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阿遥默默藏起尾巴,躲在水下,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   “你怎么能随便进来?”阿遥质问道。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便收回了目光,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说得也直接:“拔一片鱼鳞下来。”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   萧翎给了她选择:“自己动手,还是本王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插腰):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霸道总裁式人设只能维持三秒? 作者菌:这个,嗯,大JJ走到是反霸道总裁风,你这样强行给自己加戏是行不通的o(* ̄▽ ̄*)o 阿遥:很好,小妖精,如果你是故意想激怒我,我告诉你,那你成功了。 作者菌:你特么连人都没接触过几个,哪看来的那么多霸道总裁语录。   ☆、鱼鳞(修)   “凭什么要我拔,鳞片是我的又不是你的,我就不。”阿遥头摇地跟拨浪鼓一般,意志坚定。   萧翎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同她道:“你现在住的是本王的府邸,吃的用的,包括身上穿的,也是本王给的,你觉得你能拒绝吗?”   这,倒是真的。   阿遥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她好像都是吃萧翎的,喝萧翎的。不注意不知道,现在真正注意到了,才惊觉萧翎的险恶用心。   他真是不用一兵一卒就将阿遥俘虏了。要是一开始,阿遥尚且能头也不回地逃走,可是现在,她犹豫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之常情,自古如此。即便阿遥和常人不同,可是也免不了这样的惯性。   她还在思考,萧翎就已经开始徐徐诱导了:“不过是一片鱼鳞,你尾巴上又不缺。”   阿遥抬起脑袋,弱弱地问道:“只要一片?”   “是。”暂时只要一片,萧翎缓和了语气。   阿遥笑了两声,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带着一丝得意说着:“你要知道,我这个鱼鳞可是很宝贝的。连太医院院正都说了,此物可是能治百病,连古籍上都有记载,千金都难买到。况且,这拔了对我也有影响,疼就不说了,没准拔了以后就生不了了呢,那多难看呀。”   萧翎瞬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所以,你想要什么?”   阿遥眼睛一眯:“我今儿遇上了一个小纨绔,年纪不大,就知道用身份来压人。但是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别人就吃这一套。所以,我也想要一个身份来使使。”阿遥翻了一个身,将尾巴露出来,笑地很天真:“你觉得郡主这个名头怎么样?”   那什么皇后娘娘的侄子,听起来可没有郡主简单霸气,她想了半天了,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么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份。而且,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难做,对于萧翎来说就容易多了,他不是王爷么,正好。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嗯?”阿遥不解地抬头,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郡主,你是想做本王的女儿?”萧翎蹲下来捏着她的脸蛋,“在此之前,先叫一声爹来听听。”   什么鬼,阿遥惊悚地挣脱了,躲到水里。   萧翎一派悠闲:“你不是要做成王府的郡主么,既然如此,那不仅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都得叫本王一声爹。你若是愿意叫,本王也勉强认你这个女儿,如何?”   阿遥咬牙切齿,她只是想要个郡主的称号,何时要认爹了。   再说了,就萧翎那凡夫俗子的命,还不过二十岁呢,好意思让她叫爹?换个身份,转过来叫她一声祖宗都还不够格呢。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萧翎挑眉:“眼下不是你不同意么?”   “我不管,我不叫,反正我要一个称号,要是做不到我就不给。哼,别以为你是王爷就能手伸那么长,要是逼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阿遥僵着脖子,很有骨气地吼了一声。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萧翎如今这个破身子,还敢跟她硬碰硬?她是怕死,但是她不怕闹啊。   萧翎盯了她半响,终于道:“罢了,称号的事本王会替你解决的。”   “真的?”阿遥又从水里冒出来,两眼放光。   “嗯。”   得了萧翎的允诺,阿遥喜滋滋地放下了半颗心。他看着也不是个会说大话的认,只要答应了,自然会帮她弄好的。如此,她只需坐享其成就好了。   阿遥还没有开心多久,便又听到萧翎道:“你的事儿我答应了,我的呢?”   阿遥眼皮一跳,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鱼尾巴。   她的尾巴原本很修长,只是现在变小了之后也开始往横向发展了。尾巴通身是橘红色,没有一丝杂纹,像夕阳的眼色,美地惊人。阿遥有时候还会盯着自己的尾巴发呆,她不知道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鱼尾巴。   可惜,如今她完美无瑕的尾巴就要遭受摧残了。阿遥到底舍不得自己拔,故而眼睛一闭,将尾巴甩到萧翎面前,露出一副舍生取义的神情来。   萧翎看笑了,这小怪物,表情还挺丰富的。   他伸手抚上阿遥的尾巴。甫一入手,就感受到手下的小怪物轻轻一颤。他顿了顿,随即又开始挑选了起来。   无疑,阿遥尾巴上部的鱼鳞都比较大。萧翎碰了一下,那些鱼鳞像是贝壳一样,紧紧围绕在周身。   他看到阿遥睫毛颤了颤,有几分孱弱的感觉,好像极害怕。   在萧翎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过手下留情的字眼。若是按照他原先的想法,该是挑一片大的鱼鳞,可是眼下,他却有些许犹豫了。   萧翎眸色渐沉,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颇有不喜。而后定了心神,将手移至鱼尾,迅速地选中一片小的,手中使劲,迅速地往外一扯。   没有任何声音,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拔下来之后,方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鱼鳞。   阿遥早在他拔下鱼鳞的那一刻就收回了尾巴,急不可耐地盯着自己的鱼尾检查了一番,看到上面果真有个缺口。   她的大尾巴,阿遥撅着嘴,心神俱痛,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萧翎一惊,有丝迟疑,有丝愧疚。俄顷,他抬起手,摸了摸阿遥的脑袋。   阿遥还在哭,像个真正的孩子,哭地委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在阿遥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   泪水流的太多,黏在脸上难受极了,刚刚才洗好的脸,如今又被哭花了。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太猛,甚至还打起了嗝。萧翎脸色越发冷淡,只因他在边上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慌忙见,看到池子边有一个帕子,他赶紧拿过来给阿遥擦了擦脸。   水池里头的水已经不热了,萧翎叹了一口气,将阿遥抱起来给她擦了擦身子。不多时,鱼尾又变成了一双腿。   萧翎给阿遥穿好寝衣,见她还在哭闹,遂将她抱起来,手托着她的身子,往室内走去。   阿遥一面把大脑袋搁在萧翎肩上,一面抽泣。揉了揉眼睛,阿遥心中怨念,手指用力地抠着萧翎的后背。早知道这么痛,她洗澡之前就不应该想着算计萧翎。都是那皇后侄子的错,否则她也不会动了心思。   她越想越悲伤,恨不得哭死在萧翎肩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遥哭累了眼皮沉重,意识也渐渐消散。迷糊中,好像感觉到自己被放到床上,脸上还被糊了一张帕子,热热的……   萧翎收起帕子,看着阿遥哭睡过去的样子,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   阿遥动了一几下嘴巴,梦里还委屈着,小脸皱成了一团。   果然还是个孩子,只怕还不敢一个人睡。萧翎如是想着。罢了,既然是个孩子,以后只将她当作寻常孩子宠着吧,闹腾些也无妨。   第二日,外头蝉鸣声不断,吵得人睡不着,阿遥忍无可忍之下方艰难地睁开眼。昨天晚上哭地太用力,今天早上眼睛还是很酸涩。   醒来之后,阿遥就发现视角不对,后知后觉地看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而且是萧翎的床上。顾不得埋怨萧翎,阿遥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地探查自己的腿。   将亵裤撸上去,阿遥埋下头盯着自己的两条腿瞧。昨晚上那般痛,她原本还以为会留疤的,结果并未看见什么疤痕,幸好幸好……   腿上都没有什么疤痕,想必鱼尾巴上面也不会有。   至于萧翎,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鱼鳞么,那就让他折腾去吧。   外头福公公隔着门窗小声地问她可要起来了,阿遥抖了抖身子,迫使自己精神起来。输人不输阵,尤其在福公公这个老货面前。否则,他肯定又会在心里笑话她了。   阿遥咳了两声,镇定道:“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虫子有些多   ☆、县主   早朝之后,萧翎避着一行人去了御书房。   自从阿遥变大以后,成王府大事小事不断,萧翎也怕阿遥的事情被人知道,每日回去的都比较早。一来二去,皇上这里来的就少了。算起来,萧翎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来过御书房,也许久未私下见过皇上了。   所以他这次过来,皇上还有几分诧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他的子嗣虽多,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整日看不到人影。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   不过,想念归想念,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还是心中有气,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哟,今儿吹的是什么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   萧翎未言语,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福公公,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别什么香的臭的都放进来。”   德公公压住笑意,道了声是。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如今的嫌弃,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这对天家父子俩,向来如此。   说来,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   萧翎恍若未闻,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   皇上看他那样子,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他收敛了神情,假装咳嗽了两声,正色道:“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萧翎坦诚道:“儿臣过来,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就知道。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每天都过来看他,和从前没甚差别。结果呢,看个屁!果然,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现在长大了,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   少顷,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问道:“说说吧,为了哪个求恩典?”   “为了儿臣府上的……”萧翎犹豫了片刻,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故而道:“范家大姑娘。”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眼睛亮了许多,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怪不得,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   不知为何,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提醒道:“她有名字,叫阿遥。”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所以皇上说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就护上了,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只道:“你想为她求什么,赏赐?”   “并非是儿臣想,是阿遥自己要求的。上次她出府,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二人争执了一番,她大概是气不过,觉得对方以势压人,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看得皇上啧啧称奇,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   “依她的本意,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   “你也同意?”皇上问道。   萧翎随即摇头,道:“儿臣都未娶妻,怎好先认下女儿,再者,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这郡主,是别想当了,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此次前来,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   县主不同于郡主,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也不是不可。”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可见是个不俗的,有些神通也未可知,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   就冲着这点,也要先安抚安抚她。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若不是萧翎拦着,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   “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德公公,磨墨。”   德公公领命,小步上前,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细细地碾磨。半晌,待墨磨得透了,德公公方停了动作,恭敬道:“皇上,好了。”   “嗯。”皇上微微颔首,提气浸墨,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   这般封赏的圣旨,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寥寥数笔便成了形。忽然,他顿了顿,抬头看着萧翎道:“你说,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   “嘉宁二字即可。”   皇上听了后,复又埋头,一气呵成。   俄顷,他丢了笔,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颇为自得:“这可是朕拟的圣旨,也是朕给她的封号。于情于理,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你说是不是啊?”   萧翎无奈,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初时听到这个消息,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他不让父皇见,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故而,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可如今,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今儿过后,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想瞒,也瞒不住了。   思及此,萧翎答应道:“父皇莫急,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   “算你识相。”皇上终于满意了些。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也不打扰。只等皇上说好了,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这才动了身,亲自过去送。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回了成王府。   正院这边,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她还在喝水呢,忽然耳朵一动,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阿遥放下茶盏,兴冲冲地往外跑去,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   阿遥才不管呢,跑出了院子,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阿遥不认得圣旨,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一定就是了。   她急忙冲上去。大抵是冲地太用力,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停不下来,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阿遥个子矮,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   萧翎语气莫名:“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脚趾头还有些疼,所以懒得理他,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这是我的是吧,我的圣旨,是吧?”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   萧翎应了一声。   “哇,皇上真是好说话。”阿遥赞叹道。   萧翎心中不快,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否则,换一个人试试?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忙不迭打开了圣旨,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   不过,她立马冷静下来,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神情专注。她看了很久,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偶尔发出一声沉吟,好像在看宝贝一般,郑重地不得了。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写的真好,果然是皇上的手笔。有了这道圣旨,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哎呀,身价倍增啊。”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好在,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   没过一会儿,后头又来了小厮。小厮行至萧翎面前,行了一礼:“王爷,张院正到了。”   “知道了,速将他请至书房。”   “是。”小厮应声退下。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未料想,他一回头,人却已经不见了。不远处,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走的极快,脸上还有些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被骗(修)   萧翎同张院正在书房碰面之后,又去了别处。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过他的影子,府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阿遥大概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了,所以心中很是紧张,一个下午都是抱着自己的册封圣旨,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抢了去。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可不能再收回去了,谁都不行。   到了晚间,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阿遥饿的肚子疼,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原还想再等等,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至于王爷的那份,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备好了,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   这一等,又是将近一个时辰。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不禁困,一到晚上就想睡觉。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   福公公面色迟疑。实际上,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还是不少的。   这回,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福公公斟酌了语气,委婉道:“姑娘,咱们王爷性子清冷,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   阿遥听了他的话,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卷了被子,顺势滚到最里面。   这样,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完美!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道:“姑娘,您还是换个地儿吧,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   “大胆!”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这样说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   阿遥冷哼一声道:“有空在这里教训我,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你以为我稀罕?”   福公公不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极为精彩:“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你可别污蔑王爷。”   “啧,我又没说什么,竟然还恼羞成怒了。”阿遥看了他一眼,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怔怔地退下,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那样高不可攀,那般高山景行,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这是污蔑,污蔑!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带着两袖怒火,隐忍而不可发。   阿遥把人气走了,这才重新躺好。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   不过,经过昨晚一遭,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既不好睡,又伤自尊。再则,阿遥也发现了,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墨玉都会有些反应,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还要再进宫一趟。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福公公带着程七、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待萧翎回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匆匆用了晚膳,萧翎便回了房。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连头带脚,全都裹进了锦被里,密不透风的,倒也不嫌热。   萧翎未曾理会,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再出来时,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幻灭不定。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还未出声,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装作未看见,直接躺了上去。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心中一紧。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   算了,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   无人说话,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半晌,萧翎翻了一个身,面向床内侧。   阿遥瞬间不抖了。   萧翎冷着脸,伸手拽了一下被子。意料之中的,没能抽出一点来。那被子里的人,反倒是滚地更远了,爪子紧紧捂着脑袋,身子几乎是贴着墙。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   “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本王盖什么?”   哦,原来是为了被子。阿遥吐了一口气,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   “给你。”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脸色越黯。   阿遥毫无所觉,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她这样偏安一角,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什么人也不用见,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如今来了人世,总觉得矮人一截,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   眼下,她都这样示弱了,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而且,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这真是件好事,阿遥庆幸着。眼眸弯弯,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   “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   “嗯?你说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我都困了。”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   “本王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也是他蠢,竟然就这么被骗了,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不过,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于是一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萧翎嘲讽一笑。   嘲讽过后,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她弄到了圣旨,成功地摆脱了地铺,断了萧翎的念头,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十全十美。   她真是聪明。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要是知道,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少顷,他道:“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   “做什么?”   “谢恩。”   “真是麻烦。”阿遥咕哝了一句,嘴上嫌弃,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   这之后,两个便再没有说话了。阿遥心里解决了一桩事,睡意来的也快,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睡着了。   萧翎也闭着眼睛准备入睡。原本睡得好好的,各自相安,结果到了半夜,阿遥不知道怎么滚了几下就滚到萧翎身上。她人小,但身子就像是个火炉一般,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这要是在冬日还好,不过如今是在夏日。故而,萧翎愣是被活活热醒的。   他睁开眼睛,推了推阿遥,将她重新推到床角。   不知过了多久,阿遥又滚回来了,还是黏在身上的那种。   萧翎烦不甚烦,索性由着她,也不管了。他半辈子的无奈,都用在了阿遥身上,想来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晚间没有睡好,萧翎第二日醒地也早。刚坐起了身子,就看到他的床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一边整齐地很,一边乱的跟猪窝一样。   阿遥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蹬地皱巴巴的,萧翎看过去的时候,她还睡的正香,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甚至还打着小呼噜。枕头也被她枕歪了,下面还有一块暗黄的布料,被阿遥紧紧攥着,睡着了也不松开。   萧翎凑近了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一道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  宣传一下新坑:《自从知道王爷是变态》这本完了就开 APP点击最上方的作者专栏就能找到了,欢迎收藏作者专栏^o^ wap请点击: 网页请点击:   ☆、爆发   今日一早,阿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圣旨,看见圣旨完好无损地放在枕头下面压着,阿遥终于安心了。   至于第二件事,便是让福公公进来。   阿遥特意在床上多留了好一会儿,为的就是让福公公看看自己昨晚上说得是对的。福公公神色漠然地进了屋子。   其实,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明明归明白,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又是另外一回事。福公公想不清楚,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   “福公公,怎么样啊,看到了吗?”阿遥小小个儿,却翘着二郎腿,眉飞色舞,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   阿遥挑衅了几句,无果,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   半刻后,映雪将阿遥打扮好,笑着说道:“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还没恭喜姑娘呢,这就得了封号,真是大喜。”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可是她藏在袖子里,谁也没给看。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   “确实是天大的喜事。”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或是金银、或是兵器。阿遥以为这是惯例,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   秋霜奇道:“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阿遥晃了晃脑袋:“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唉,都是穷惹出来的。”   倘若她身怀宝藏,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黄白之物,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   秋霜道:“姑娘何必愁这些,奴婢听公公说,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有了皇上赏赐,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那些后妃们,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皇宫之中,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再者,您如今是县主了,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何必苦恼?”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   “县主,你说谁?”   秋霜怔了一会儿,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方回道:“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   “县主,不是郡主吗?”阿遥惊地蹦了起来,忽然觉得不对,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   她扔了枕头,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她看都没看一眼,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反正她也看不懂。   阿遥跑回原地,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你说说,这上面写了啥,仔细看看。”   秋霜半晌没出声。   阿遥挠着额头:“怎么了,念啊。”   “可是,姑娘,您拿倒了。”秋霜小声提醒道。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伸头看了一眼,也看不出倒没倒。她将圣旨掉了个头,重新举到秋霜勉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诏曰:范氏长女阿遥,性情端敏,率礼不悦,天资自然,特封嘉宁县主,食邑三百户,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念完,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提醒道:“姑娘,圣旨上确实这样写,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她只觉得,这就丢人丢大了。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一阵羞愧之后,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要不是萧翎,她怎么会这样尴尬。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一定是萧翎,一定是他的错。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只是阿遥力气太大,人虽小小的,可身子却胖,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秋霜也赶紧上前,一把抱起阿遥,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姑娘欸,您这是做什么,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我要去找萧翎,那狗王爷,竟然敢篡改圣旨!”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脸上悲苦交加,这都什么事啊。   “姑娘,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   阿遥吼道:“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个臭不要脸的!”   “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再说了,王爷现在在宫里,姑娘您找不到人的。”   映雪也过来了,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展开对着阿遥道:“姑娘您瞧,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好好的写在这里,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改不了。”   “哼,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   什么改不了,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阿遥越想越伤心,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她板着脸,气哼哼的,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就是琢磨出来了,才更哭笑不得。原来,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   另外,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误会闹大发了。   “姑娘,您对这圣旨不满意?”映雪问道。   阿遥气道:“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现在却变成了县主,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   “呃……”阿遥蒙了一会儿,显然,她是不知道,一切都凭直觉。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幸好她不知道,既然如此,就好办多了。映雪想了想回道:“姑娘想必不知道,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都是皇家赐的封号,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听得映雪还在胡说,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便也立马接道:“就是,这县主也是不错的,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再者,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多有面子。”   “是啊姑娘,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您在其中,那一定是头一个。”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姑娘,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谁也动不了您,放心吧。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   县主就县主吧,虽说没有郡主好听,但是有比没有好。再说了,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没什么好多想的。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想通了,自然也那么悲伤了。不过,萧翎那个狗王爷,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心中暗暗高兴,“姑娘,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这等贵重物,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放在阿遥手上。   “你说的对。”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不禁板起了小脸,也认真起来。这样重要的东西,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转过身,走回里间。她掀开床铺,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再将被子盖上,还用手摸平了褶皱,这才重新出去了。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嬷嬷和从前一样,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情麻木。   阿遥谁都不怵,就怵她们。   那两个嬷嬷走进,朝阿遥道:“姑娘,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   陈嬷嬷冷冷道:“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   阿遥念着:“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学地差不多就够了。”   “哦,是么,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那请问姑娘,所谓周礼九拜,是哪九拜?”   阿遥张了张嘴,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算了,还是学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想学习想的睡不着觉;如果要在学习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好了,我说完了,嬷嬷你可以把棍子从我的屁股上挪下去了么?乖巧[JPG] PS: 明天《美人鱼》就要入V啦,入V当天万更,我再想是一次更完还是分三章更。希望入V之后小天使依然不会抛弃我,瑟瑟发抖。 PPS: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投雷和灌溉 婠倾魄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19:55:08 小破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23:22:41 思特里克兰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21:26:27 读者“欣欣然”,灌溉营养液+12017-07-29 23:07:26 读者“小破孩”,灌溉营养液+52017-07-28 23:22:02 读者“霸王别姬”,灌溉营养液+32017-07-28 08:03:09 读者“霸王别姬”,灌溉营养液+22017-07-24 15:43:38 读者“好啊”,灌溉营养液 +82017-07-23 23:02:26 读者“秦迷”,灌溉营养液 +12017-07-23 21:49:19 读者“Neutralevil”,灌溉营养液+12017-07-20 12:33:32 读者“婠倾魄”,灌溉营养液+52017-07-17 19:55:11   ☆、进宫【一更】   阿遥心里存着气, 等到萧翎回来的时候,也不跟他说话。   萧翎心知她这番作态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不理解, 也不想陪着阿遥发疯。一晚上,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   冷战的结束是在第二天早上, 萧翎起身起地很早, 寻常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打扰阿遥的, 由着她继续睡。不过今儿阿遥要去面圣,故而萧翎醒来后不久, 也把阿遥给弄醒了。   阿遥困地眼睛都睁不开, 偏偏萧翎还不放过她, 一直在耳边说个不停。她心中不爽,起床气又犯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没踢到人。   萧翎握着她不安分的脚, 直接将阿遥提溜了起来。   “噢!!放我下来!”阿遥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冲,逼的她瞬间清醒。   萧翎将她扔回被子上, 动静挺大。外头守着的几个人也听到了,待声音小了些,方才问道萧翎是否要起身。   萧翎回了一声, 外头的人便进来了。   阿遥也揉了揉额头,抖了抖身子,终于不再睡觉了。这之后,两人回归了相安无事的模式, 阿遥气性虽大,但却不久,逢管这气有没有撒,到点儿就没了。此前种种,算是揭过不提。   萧翎用完早膳,就带着阿遥进了宫。   萧翎只带了福公公,映雪和秋霜被留了下来,没有同阿遥一起去。这次进宫,萧翎也不确定能不能时刻看着阿遥,福公公多少能制止她一点,换了映雪和秋霜,可就不一定了。   于是,阿遥在映雪和秋霜的担忧中被抱上了马车。   清早的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阿遥期待的热闹场景也没有出现。这条街原就是达官贵族住宅的地方,要的便是一个雅致,自然也不会如闹市一般,早早地就有人买卖吆喝。阿遥看了一会儿,就兴致缺地放下帘子。   脚下的路是青石板的,因昨夜下了一场雨,石板上有些潮湿。马夫怕马蹄打滑,惊了里头的人,因而也不敢驾地多快。马车一晃一晃的,哒哒地叩响着石板,偶尔溅起一滩积水。   阿遥本就没睡好,现下又被马车晃地堆积了睡意,没一会儿,便合上眼睛了。   萧翎正坐在另一侧翻着书,不多时,就发现马车上没了动静,安静地奇怪。甫一抬头,便看到面前坐的人已经昏昏欲睡了,神奇的是,她竟然能坐着睡,且这么长时间都不会倒。   萧翎没有出声,让她睡。要是现在弄醒了她,多半是要发脾气的。   又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下了,原是到了宫门。   阿遥毫无所察。这一觉,仿佛睡地极为漫长,还睡的浑身不舒服。马车里,阿遥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整个人都有些压抑。昏沉之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唤她。   “姑娘,姑娘醒醒别睡了。”   阿遥怅然若失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福公公掀开帘子,一个劲儿地喊她的名字。   她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她如今在大齐,眼下在皇宫。虽说如今有些身不由己,但是终究比之前好,起码,她不必担心身死道消了,算是一桩慰藉吧。   福公公见阿遥醒了,这才道:“姑娘,早朝结束了,咱们快些去太极殿吧。”   “太极殿,那是什么地方?”   福公公解释道:“是皇上的寝宫。姑娘您已经睡了半个多时辰了,是时候进去了,王爷和皇上想必都在那儿。”   “走吧。”阿遥也挺想见皇上的,上次看了,阿遥就觉得这皇上特别对她的胃口,只是当时她还是一条鱼,没办法开口说话。   福公公将阿遥扶下马车,宫内贵人诸多,往来见都是需要行礼的,不好抱着她走。阿遥也知道分寸,并未闹着要他抱。   马车停的地方也不晓得在哪里,福公公领着阿遥,走了一个漫长的长道。大道两边,皆是朱色的宫墙,红漆白瓦,笔直狭长。期间,几人还遇上了不少公公宫女。   阿遥头一次知道,原来福公公真的有几分本事,那些公公们,不论大小,不拘老幼,好似都认得他。有几个还想上来攀谈,结果被福公公一脸冷漠地拒绝了。   阿遥看福公公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深藏不漏啊。   福公公立即感受到阿遥的变化,神气地昂首挺胸,酝酿了语气道:“姑娘可别小瞧奴才,奴才即便是个公公,那也是公公里的头一个。除了皇上身边的德公公,那可就没有谁能和奴才相提并论了。”   倘若不是他做的好,倘若不是他深得皇上的信任,也不会被放在王爷身边,亦不会跟着王爷出宫。不过福公公也不遗憾,到哪儿不是一回事啊,在王府里,他还松快些呢。   想到往事,福公公无限感慨。   “这些公公宫女,有不少之前都是奴才手下的,这么多年,也未见他们混出个什么道道来,真是差劲。”   福公公企图通过贬低其他人来证明他有多成功。   兴许是福公公在阿遥面前被欺压过头了,他风光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拿着么个小祖宗没办法,整日被搓摩。如今突然找到了可以炫耀的点,福公公整个人都有些飘。   不过,也只有他一个人说得起劲就是了。福公公一路追忆往事,阿遥一路认真地走路,左边脚疼了就换右边脚使劲儿,右边脚疼了就换左边脚使劲儿。走过了这条过道,阿遥觉得自己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福公公终于停下,指着前头的一座宫殿对阿遥说:“姑娘,那边就是太极殿了。”   太极殿守门的太监认得福公公,一见他们过来便立马进去禀报。少顷,守门的公公从里头出来了,还附带了一个萧翎。   今儿朝中无事,下朝地也早,萧翎从下朝之后就在这边等着。这也算了,不过是多等了一会儿,关键是他父皇,一直催着要见阿遥,在他面前转个不停,念念叨叨地没完没了。萧翎深深觉得,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办法习惯父皇这种个性。   忍无可忍之际,萧翎听到阿遥他们过来了,遂直接从殿里出来了。   萧翎越过几个公公,直接牵了阿遥的手进去,动作自然,却叫太极殿的公公宫女们都看得惊诧了。   成王殿下,好像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吧。这个新封的嘉宁县主,好似真有那么几分不同。   阿遥亦步亦趋地跟着萧翎,随着他进了太极殿。跟成王府不同,太极殿历经数代,又修缮了许多回,底蕴非一般住处可及。放眼望去,皆是富丽堂皇。大点正中间,立着两个柱子,上面刻着龙纹,九龙夺势,气势威严。   殿中,原先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只留一位德公公。萧翎阿遥进来的时候,德公公朝他们行了礼,而后又对他们身后的福公公点头示意。   内殿里,皇上早就坐不得了,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连忙从里头迎出来,脚步匆匆。   转过了屏风,远远地就看到萧翎牵着一个女娃娃进来了。那女娃娃生的可人,额上还有一块菱形的美人痣。皇上盯着她额上的东西看得入神,忽然间双眼爆亮,迫不及待地奔上去。   萧翎叹息一声,想着让父皇注意些形象,未想到旁边的小怪物也急急忙忙地挣脱了他的手,撒开脚丫子向前跑。   小怪物朝着他父皇奔过去,看那身影,好像特别义无反顾。于是,在萧翎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这么一幕。   那两个人飞快的碰了头,小怪物扑到他父皇怀里,然后父皇将小怪物高高的举起来,两个人满脸兴奋,浑然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在激动什么。   萧翎抿着嘴角,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皇上原本举着阿遥,阿遥被他逗地咯咯地笑,很是欢快。看上去这般欢快的画面,若是皇上的腰不痛手不酸就更好了。   实际上,皇上只举了阿遥一小会儿便不行了,不得不将阿遥放下来。   阿遥一把抱着他的脖子,感受到墨玉在发热,且还是越来越热。原来,她之前想的真的没错。不论是皇上还是萧翎,他们俩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气,待在这两人身边,她的玉也能得到滋养。   且待在皇上身边,比待在萧翎身边好多了。方才她一进门,看到皇上,就感觉到了那股气。至于之前那次没有感受到,大抵是墨玉还在她肚子里的缘故。   阿遥心中道,果真天无绝人之路,这世间虽没有多少灵气,但是还有别的能替代。但愿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重新恢复原状。阿遥抱着皇上,笑眯了眼,面上更加热情,几乎是顷刻间就打定了主意。   皇上抱累了,索性坐下,将阿遥打量了一遍,而后问道:“你叫阿遥是吧,朕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呢。”   阿遥伸出两根手指纠正道:“是第二次哦,上一回儿咱们还一起去了醉仙楼,还遇上了七皇子呢。”   “你果真是精怪!”皇上惊奇道,原来她是鱼的时候就懂得这么多了。   阿遥不太高兴:“我是鲛人,不是精怪。”   “是极,是极。”皇上现在心情还很激动,不论阿遥说什么都不会同她辩驳。皇上幼时看了那么多话本,虽说先皇不止一次地跟他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不过是虚幻的。可是皇上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一坚持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猛然间就被他遇上了一个真精怪,皇上怎么能不激动。   他琢磨着,今儿过后,他得去宗庙里给他父皇献上两炷香,跟他父皇好好辩一辩。这世间,果真有精怪存在的。   若如此,应该也有鬼神,那么他父皇,说不定也是他们其中一个,还好好的活着。皇上光是想想就觉得欣慰。   萧翎看着这两人其乐融融,恍若无人的形状,心头略微浮现一丝恼意。他走近了些,眼中幽深如墨。   “阿遥,别闹父皇,快下来。”   阿遥哼了一声,不理他。好不容易抱到了大腿,她才不下来。   皇上见萧翎教训阿遥了,连忙拦着,甚至不惜给萧翎摆脸色,虎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不许朕和阿遥亲近亲近。”   “父皇和她很熟?”   皇上咳了一下:“虽不熟,但是朕同阿遥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你别废话了,一边待着去。该你来的时候你不来,现在朕有别人陪着了,又只会在那里瞎捣乱。”   皇上觉得萧翎应该是吃醋了,见他这么关心小精怪所以心中不畅快。但这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他平时那么不讨喜。   有了阿遥,萧翎也只能靠边站了。皇上现在对阿遥的好奇心已经满地不能再满。更何况,阿遥长的太讨人喜欢。皇上至今为止,还未见过胖地这么恰到好处的女娃娃,他们俩的体型这么相像,合该更亲近些。   皇上点了点阿遥的额头,问道:“你头上的美人痣可有什么机关没有?”   “机关?”阿遥感觉自己开始跟不上皇上的想法了。   “是啊,会不会按一下就变身,或者按一下就消失的。”皇上说着一面往阿遥的额头按了两下,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自然,这也是皇上在话本上看到的,不过他看得那些都是什么狐魅、蛇魅、花妖、鸟灵、树怪之类的,鱼精却是头一次见。   阿遥嘴角一抽,原来如此,怪不得皇上一开始的时候紧盯着她额头看。   眼前这位皇上和萧翎虽是父子,可差别也太大了。若是萧翎也同他一般,那……阿遥打了个哆嗦。   皇上见阿遥不答,便推想这美人痣应该是没有那么多用处的,又问道:“那你现在还能变身吗?”   “这个,暂时还不行。”   她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她变身。上次是被萧翎气出来了,倘若在气一次,她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再变成鱼。险不可多冒。   皇上抢着回答道:“朕知道了,你定是法力还没有恢复吧。”   “呵呵。”萧翎在边上冷笑一声。   皇上又不满意了,余光瞥了萧翎一眼,就看到他儿子那张俊脸上怎么看怎么有股子愠怒,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神情,倒叫皇上又回忆了萧翎小时候的样子,他被人抢了东西后,就是这副神情。   皇上咕哝了一句:“你今儿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阿遥在边上接道:“他不是一贯阴阳怪气的么。”   “哈哈,说得也是,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改不了了。以前小的时候多可爱了,现在越长大越烦人了。”   “他小时候什么样子?”阿遥追问道。   皇上乐呵呵地说道:“他小时候啊……”   “父皇!”   萧翎脸色森森地叫了一声,皇上果断闭上了嘴巴。他儿子脾气大,一不小心就会惹他生气,然后好几天不来看他。皇上偏过头,不看萧翎,转而又对着阿遥:“阿遥啊,你还有什么本事没有?”   “我本事大着呢。”   不过具体什么本事,阿遥也没有说。她对这个皇帝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生怕自己说了之后,他会让自己亲自演示一遍。那就尴尬了。   阿遥虽然觉得自己本事非凡,可通天地,但如今别人明显不信,她也使不出来。所以才这样一带而过。这话说得很敷衍,萧翎就嗤之以鼻,但是皇上信了。或者,如今阿遥不论说什么,皇上都是信的。   本事大了才好,有本事,才能把萧翎的毒给医好了。皇上对此抱以期待,笑着附和道:“朕亦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   “皇上您真是太有眼光了,您是古今第一圣明的皇上。”   “哈哈哈,你也很有眼光嘛。”   两人相视一笑,乐不可支。这在萧翎和两位公公看来,就很无语了。他们也是从头看到尾的,但是却体会不到可笑的地方。   笑过之后,阿遥开始切入正题了,小声地问道:“皇上,以后我可以随时来宫里找您吗?”   德公公眼睛一跳,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皇上道:“当然,朕给你一块令牌,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皇……”   德公公正要说话,阿遥立马打断他,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道:“皇上您真是再大方不过了,您放心,以后我会经常进宫陪您的。看您这样子,可比萧翎靠谱多了。上回他明明答应我要给我个郡主的封号,结果只拿回来一个县主的,哎呀,算了不说了。”   皇上一听这事,立马将自己摘出来再把萧翎推出去:“是啊,他那时候说不愿意给你当爹,所以把郡主改成了县主。”   阿遥瞄了萧翎一眼,不想给他当爹,她还不想给他当女儿呢,德行。   德公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皇上就这么让人唬弄了一块令牌出去。且他冷眼看着,皇上似乎还很乐在其中。   随意进宫的令牌,哪里能这么轻易就给了别人,还是一个小孩儿。这样是被朝中那些人听到了,一准又要拼死上书,求皇上收回成命。德公公朝萧翎那儿看了一眼,希望王爷能帮着劝一点。   萧翎神色淡淡,未看到德公公的眼色,也没有说话。   半晌,阿遥又道:“对了皇上,那令牌是什么样子的啊,我可不可以先看看?我还没有看过呢。”   皇上催促道:“德公公,快去将朕的令牌拿过来。”   德公公带着怨念地回了一声是,阿遥犹嫌不够,又添了一句:“公公您手脚快一点哦。”   德公公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笑着应下了。   片刻后,德公公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块令牌。他将令牌交到阿遥手上,阿遥定睛一看,还是金子铸的,正面一个大大的“令”字,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上头刻着龙纹,一看就知道是天子之物。   有了这个,往后她就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了,真是个好东西。   阿遥还没感谢皇上,又听到外头一声通报。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小宫人,低着头回禀道:“奴才给皇上、王爷请安。启禀皇上,永宁宫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得知县主进宫,派人前来请县主过去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二更,七点出来   ☆、太后【二更】   宫人说清了来意, 而后又退下去了。   皇上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凝重。许久, 皇上对萧翎道:“阿翎, 你说她此番又是为了什么?”   不怪皇上不待见太后,实在是太后太不能叫人相信了, 这几年小动作越发频繁, 惹人生厌。皇上和太后本来就不是亲生母子,亦没有多少感情, 让他容忍太后,是不可能的事。   上次处置了孙家, 太后确实安静了些日子, 不过皇上也不能保证, 她会不会故态复萌。阿遥身份本来就敏感,虽说对外宣布是范家长女,可仍旧有许多人不信, 想要探听虚实。   这些人里头,自然也有太后。   皇上忧心忡忡, 颇为烦躁。萧翎见此安抚道:“父皇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兴许太后只是一时好奇也未可知。”   “哼,她会好奇?”   萧翎道:“儿臣这么多年来从未亲近哪一个,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范家长女,又是别人见都没有见过的,好奇也在所难免。再者,阿遥如今已经是县主了, 该见的人,迟早都是要见的,早一点晚一点都差不多。”   “唉!”皇上摸了摸阿遥的小脑袋,见阿遥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仍旧有点担心。   “父皇大可放一万个心,她本事大着呢,寻常手段能奈何地了她?”   阿遥听着瞪了萧翎一眼,明明是好话,可是在他嘴里这么一过,怎么就这么叫人厌恶呢。果然,说话是门艺术,还是看人的。   皇上毕竟没有萧翎接触阿遥的世时间长。他只是担心阿遥接触这些人之后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萧翎已经这么说了,再不去好像显得更刻意了。   思虑之后,皇上让人去和永宁宫的宫人说一句,让他先回去回禀,他们稍后便去。   德公公听了,立即下去准备轿辇。   皇上起身,略整理了一下被撑地有些鼓的衣裳,而后回过头想牵阿遥一起走。   阿遥没有动,左脚蹭着右脚,犹犹豫豫的。想要下去,可是点了一下地又不缩了回来。   这模样,落在萧翎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走到阿遥身边:“可是脚又起泡了?”   “嗯。”阿遥的语气有点委屈。她只想坐着,要不就让人抱着,一点都不想走路。   惆怅间,阿遥忽然屁股腾空。等她回过神,就看到自己被萧翎抱在怀里。   阿遥望着萧翎,诧异了好一会儿,然后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情出来,嘴硬道:“不要以为你抱我,我就会原谅你。”   “本王需要你的原谅?”   “哼,但愿如此。”   萧翎讽刺地笑笑:“闭上你的嘴吧。”   阿遥撅着嘴,不想跟这种人说话了。这家伙做的错事实在是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她全都记在心上呢。要是他企图用这种手段来收买她,那就太天真了。呵,她是那么好收买的人吗。   阿遥一面想着,一面将手搭在萧翎的肩膀上,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裳,生怕自己掉下去了。   二人斗了几句后,萧翎就抱着人出去了。   皇上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学会怜香惜玉了。虽说这对象小了一点,但也是进步啊。搁以前,他不把人丢出去就不错了,还主动抱着,想都不要想。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愿萧翎能继续保持下去。皇上老怀大慰,甚至已经觉得萧翎娶妻生子近在眼前了。   对于萧翎的婚事,皇上这么些年也是操碎了心。他打定主意,下回萧翎进宫,一定要给他介绍几个官家女子试试,没准就成了呢。   皇上磨刀霍霍的当口,轿辇已经到了。   皇上坐的是龙辇,萧翎和阿遥坐的是一般的车辇,一前一后,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永宁宫离太极殿有一段距离,几人即使乘着轿辇,也花了一些功夫。   待去了永宁宫,那边的宫人显然没有想到连皇上也过来了。宫人一面迎着皇上进去,一面高声通报,没一会儿,里头的人便出来了。   出乎皇上的意料,今儿永宁宫的人有点多。打头的是皇后,绮丽宫装,极有气势。她后面还跟着德妃、贤妃、程婕妤,另有秦充仪带着五公主,周充媛带着六公主,都随着一起出来了。   皇后携众人行礼,而后率先走到皇上跟前,笑道:“方才听宫人说皇上过来了,妾身还以为是听错了呢。匆忙间唤众位妹妹和公主出来,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皇上。”   “闲暇无事,便过来看望母后。”皇上说完,巡视了后头的几个人,然后道:“都别站在这里了,进去吧。”   “是。”皇后微微躬身,落后一步,跟在皇上后头。   阿遥被萧翎抱着,悄悄打量着众人的脸色。   她昨儿一天不光被恶补了宫廷礼仪,还被迫听两位嬷嬷说了将近一个时辰地宫廷琐碎。从先皇,到当今皇上,事无巨细。阿遥原先听着的时候是挺讨厌的,可是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起码,她大致能将每个人对号入座。   皇后端庄大气,对着皇上的时候也能收放自如,很刻意地向别人展示他们夫妻俩的亲昵。只不过,阿遥觉得她和皇上的感情恐怕没有表现的那么好。   后头的德妃,阿遥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的眉毛,眉梢挑的很高,一看就是高傲的性子,武将出身的闺秀,还诞下了大皇子,也确实有骄傲的本钱。她身侧的贤妃好似同她完全是两端,书香人家培养出来的女儿,即便年岁大了些,可还是有股淡雅韵味。   至于程婕妤,性子温和,却没什么存在感。   不论是皇后,还是德妃、贤妃、张婕妤,都育有皇子,且都是年长的皇子。这些人也不知是真巧还是装巧,恰恰聚到了一块儿,难道只是为了看她?   不是阿遥脸大,而是她如今确实挺特别的,当然,这也是沾了萧翎的光。   若不是他,她也不必来这儿供人瞻仰。   阿遥眼睛一扫,又落到后两位宫妃身上。这两个身份明显差一些,倒是她们旁边的小公主阿遥很是感兴趣。   五公主和六公主看着只比阿遥大一些,看着稳妥,不过本质上都还是小孩儿。这是阿遥头一次见到同她差不多的女孩儿,所以很乐呵,甚至还想下去陪她们说话解解闷。   虽说阿遥内里年纪已经记不清了,可是现下她就是四五岁的孩童身子。大抵是心随身变,阿遥总觉得自己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小了,很多时候都会做出不符合本来年龄的事。然而,这样的心态,阿遥很满意。   阿遥还在打量,殊不知她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她。   五公主轻飘飘地看了阿遥一眼,见她稳稳地被萧翎抱着,面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众人进了大殿,萧翎这才将阿遥放下来。太后坐在主位上,看到皇上过来了也不惊讶,仍旧坐着不动,等着皇上来给她请安。   待众人相继坐下,太后才对皇上道:“先前哀家派人去太极殿,应该没有打搅到皇上吧。”   “母后多心了。”   “那便好。”   这对母子说完了,竟再没有别的话要说。又或是太后想说,不过看着皇上那体型,再多的话都咽下去了,不想说。   俄顷,太后看到了萧翎身边的小人儿。   阿遥被看的心里一紧,她素来敏锐地很,这眼光,可不像是喜欢的眼光。   太后笑着招手:“这边是嘉宁县主吧,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阿遥硬着头皮上前,她并非害怕,只是不喜欢,也不习惯这样的氛围。   “嘉宁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阿遥回忆着两位嬷嬷教给她的东西,朝太后行了一个礼,且还记得嬷嬷的嘱咐,自称的时候一定要称呼自己的封号,这是皇家赐的,非比寻常。尽管阿遥自己并不是很喜欢。   不过,阿遥学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做出来的动作也很不是很熟练,只是凭着感觉来。落在太后和皇后等人眼中,便成了果然是流落在外没什么教养的。   太后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将阿遥扶起来,牵到太后跟前。   太后之前就得了些消息,知道这姑娘是萧翎护着的人,还亲自去皇上那儿给她要了一个县主的封号。今儿听说他们进宫,也是特意让这孩子过来给她看看。   却没想,她一来,不仅带来了萧翎,还带来了皇上。这孩子,不可小觑啊。   太后瞧着阿遥走到她跟前,这才看清了她的相貌,原本想说几句话夸赞夸赞的,可张了半天的嘴,也没能说出什么了。半晌,太后道:“这孩子,长的,可真是有福气。”   底下的几位宫妃心照不宣地低头勾了勾嘴角。太后喜欢小巧玲珑的小孩儿,不喜欢太胖的,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   阿遥不知道,但是她能感受到太后语气里的勉强。   “太后娘娘说的是,小孩子,是该这样白白胖胖的才好。” 秦充仪顺势说道,“妾身还盼着五公主能胖些呢,看着也讨喜些。可没办法,她就是个天生不长肉的,吃的再多也胖不起来,这都快成妾身的心病了。”   秦充仪恰如其分地将五公主推出来,太后看了五公主一眼,满意道:“小五这样正好,不需再胖了。”   阿遥看着底下的五公主,再看看她自己凸出来的小肚腩,深深地忧伤了。明明之前,自己也是万分窈窕的,可惜往事随风,不可追矣。   大概是阿遥看得太明显了,那厢五公主也看过来了。   阿遥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就看到五公主朝自己柔柔一笑。   五公主肖其母,玲珑可人,她对着阿遥笑的时候,阿遥莫名感觉一阵害羞,然后急忙偏过头。   这边太后娘娘又开始拉着阿遥说话了:“嘉宁是吧,哀家早听人提起你了,可怜见的,在外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阿遥只好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皇后听着太后的话,心中想着,难为太后还能睁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什么受苦的话。眼前这位县主,怎么看也不像是受苦的人,那圆润的模样,还不晓得是怎么喂出来的呢。   “听说你如今还住在成王府里,如何,住的可还习惯?”   阿遥觉得太后问的莫名其妙,要是不习惯她还能把自己请进宫?问那么废话做什么,阿遥顶着恭敬的脸,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习惯。”   “母后您这问的什么话,成王在这,嘉宁能说不习惯么?”   太后笑笑:“是哀家糊涂了。”   她还想着打趣萧翎两句,可是见萧翎端着茶盏,连头都没有抬的样子,实在不想自讨没趣。   皇家这么多皇子里头,太后最不待见的就是萧翎了。偏偏碍着皇上,不能发作。否则,这么个不久于世的病秧子,谁愿意理他。   太后重新看向阿遥:“如今你既封了县主,也是皇家的人,哀家也算是你的长辈。”   说着太后让人送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对玉如意。“今儿是哀家头一次见你,这玉如意算是哀家的见面礼。”   余下众人也纷纷拿出见面礼,阿遥没有动,这东西都是福公公上前接的。   收完见面礼,太后让阿遥坐在她身边。   在太后心中,这已经算作是荣耀了。她边上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便是几位公主,也没有这份殊荣。   太后面容慈祥:“往后有什么难事同哀家说,哀家自会帮你解决的。哀家的宫里,你也可以常来,五公主和六公主都是同你一般大小,正好是能玩得到一起去的,几个人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寡淡。”   “嘉宁知道了。”   “真是乖巧。”太后看着阿遥这样识相心里舒服了些,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没什么威胁。不过,皇后说得也不错,这丫头既然能得萧翎和皇上的重视,必定是不同的。   太后心里有了想法,又问道:“嘉宁,你可曾读过什么书没有?”   阿遥羞耻道:“只读过一点点。”   萧翎会心一笑。   “那正好,反正几位公主,还有几个皇子家的郡主也才读了一点点,你正好可以同她们一起学。”   阿遥一愣,还能这样?   太后估摸着这事阿遥是不敢答应,遂不得不同萧翎说起了话:“宫里的夫子总比别处的要好,嘉宁总要读书的,在宫外读还不如来宫里读。老五,你觉得如何?”   被点到名的萧翎这才看了太后一眼,语气淡淡:“嘉宁愿意就行。”   太后一噎,这话踢来踢去又踢到阿遥这边来了。   萧翎见此,心里嗤笑了一声。她知道太后和皇后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通过阿遥牵制她。不过她们可能要失算了,那小怪物,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太后又问道:“嘉宁觉得呢?”   阿遥看着太后面上甚是期待,不由得对去宫里读书添了几分兴趣。眼睛一弯,甜甜地笑着道:“当然好啊。”   打个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甚好。   福公公看着一室和乐的景象,觉得她们实在太天真了。他已经能预料到小祖宗称霸皇宫的景象了,但愿到时候,她们还能笑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场众人内心OS) 太后:翻白眼[JPG]不过是个胖墩子,哀家真不知道她怎么入了萧翎的眼,那体型,简直跟皇上一模一样,真是辣眼睛。 皇后:不管了,只要把她攥到手心,不怕萧翎再生什么幺蛾子,皇位迟早是我儿子的! 德妃:一个小屁孩,真不知道她们在折腾什么鬼。 程婕妤:等等,我为什么会在这,好像走错片场了。 六公主:这是又有人和本公主争宠的节奏吗,好啊,来战! 阿遥:傻逼。   ☆、范家   从宫中回来的时候, 上午已经过去了大半。   原先在永宁宫,太后是准备留皇上和萧翎几个用午膳的, 结果, 那父子俩都拒绝了,没有留一丝余地。   太后好歹也是后宫里的第一人, 连皇后在她面前也要收敛几分, 自然也不愿总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笑意一敛, 委婉地叫人送客了。   周围的宫妃看着境况,纷纷低下头, 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 这对阿遥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虽然喜欢皇上,可是对着这个太后,却怎么都待见不来。从永宁宫出来, 阿遥就跟着萧翎回去了。   来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除了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回去的时候, 福公公又从宫里借来了一辆,否则,阿遥带出来的东西委实装不下。   小件的首饰金玉也就罢了, 关键是里头还有不少布匹古董之类的,尤其是瓷器,稍微碰一下就碎了,不好搬, 也不好运。福公公一路看着东西,待回到王府的时候又叫人将这些物什全都搬进正院里头。   阿遥坐在旁边,吩咐旁人将东西分成两堆,然后找来映雪和秋霜。她背着手,下巴点了那两堆东西道:“你们俩来啊,看,这就是我今儿去宫里带回来的战果。左边那堆东西不常用,映雪你先把它们收起来,至于右边的,你们各自挑一些吧。”   这一刻,阿遥觉得自己简直太厉害了,甚至有种一掷千金的豪爽感。   她面上淡淡,其实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等着映雪和秋霜投来感动的眼神。看吧,跟着她比跟着萧翎待遇好多了。   映雪先时看到这些东西也诧异了一会儿,如今听到姑娘说要让她们挑,有几分受宠若惊,还有几分哭笑不得:“姑娘,这些东西您就是让奴婢挑,奴婢也不敢挑啊。”   阿遥一怔,不解地望着她。   映雪道:“这里头有许多东西都是皇上赏的,还有不少是皇后和太后赏的,这赏赐的东西已经登记造册了。且这些搁在一般人身上,那就是恩赐了,表示天家荣宠,又岂能让奴婢们戴着。”   阿遥嫌她啰嗦:“不是你们说我可以进宫要赏赐的吗?”   “奴婢们也不知道原来姑娘要赏赐也是为了赏给别人呐。”   阿遥气鼓鼓地坐在上面。她囊中羞涩,从宫里带出这些东西,为的就是和萧翎一样可以奖励手下的人。现在可好了,东西拿来了,却赏不了,那她拿回来还有什么用,摆着看吗?再没有比这更叫人郁闷的了。   阿遥还在生闷气,映雪和秋霜两个很有眼色地没有去打搅,反而将那两堆东西分着收拾了,各自登记好,放回库房里。   等阿遥终于发完了牢骚,再抬头看的时候,面前的东西已经全然不见了。   她的丫鬟们,动作好快。   阿遥挠了挠头,也懒得在意了。映雪两个带着几个小丫鬟忙活完,这才又上了些点心茶水给阿遥,阿遥不爱喝茶,觉得苦涩,故而映雪手上的茶也是有讲究的,用干花代替了茶叶,还加了不少蜂蜜和水果。   递茶的当口,映雪眼见地看见阿遥脖子上又系上一根红线。   阿遥脖子上原本挂着一颗黑石头,虽说这样的石头很奇怪,但是阿遥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所以那黑石头也算不得什么了,身边的人也不在意。可是现在,她脖子上竟然又多了一根线。两根线缠在一起,看着很凌乱。   映雪指着那跟红线,小声问道:“姑娘,您脖子上系的是什么?”   “嗯?你说这个?”   阿遥昂着头,从衣服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块牌子,举到映雪面前:“这是令牌啊,今天我进宫的时候皇上给的。有了这个,我就可以随时进出皇宫了,怎么样,厉害吧?”   映雪看着上面的纹龙,腿有些打颤,斟酌着叮嘱道:“姑娘,这东西您还是收好吧。”   “我这不是已经收好了吗。”   映雪同她商量:“要不这样,奴婢给您绣一个荷包,您将令牌放到荷包里,平时就系在腰上。”   这样也显得珍重一点。   阿遥摆了摆头:“不用,我觉得挂在脖子上挺好的。”   放在腰上,她反倒是不放心了。阿遥总觉得,什么好东西都是应该挂在脖子上,低头就能看见,多安心啊。   映雪劝说无效,也没有再多说了。心想着,日后她多看着一点就是了,这么个令牌,还是御赐的,意义非同寻常,万一掉了可就麻烦了。   这令牌在阿遥看来或许就是个进宫的钥匙,可有可无,顶多有的时候方便一些。见映雪不说话了,阿遥重新将令牌放到衣裳里,拍了拍,将衣裳拍平了。   “对了,”阿遥记起了一件事,“今儿我去永宁宫,太后让我以后去宫里读书。”   “真的?”映雪惊喜道,“去宫里读书也好,宫里的夫子都是有才德的,姑娘在那里,定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秋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将东西放到桌上,跟着附和了一句:“这是好事,外头的那些官家小姐,挤破脑袋都想进宫伴读呢。姑娘现在毫不费劲就拿到了名额,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如此,更应该好生学。不说能有多少学问,最起码的,作诗作画写文章是该会的。等姑娘学成了,就可以参加那些诗会了。”   “姑娘天资聪颖,哪里有学不过的,是吧姑娘?”映雪对阿遥很有信心。   阿遥:……   秋霜又担忧地问:“不过听说宫里的夫子都挺严格,会不会打人啊?”   “这个,也有可能吧,谁知道呢。”   阿遥恍恍惚惚,被她们这样一说,她忽然就不想去了怎么办。   几个正说这话,福公公却忽然进来了。他朝阿遥走过来,一面道:“姑娘,王爷请您去正厅一趟。”   阿遥迟疑道:“有什么事吗?”   “范家来人了。”   阿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范家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方才恍然大悟。可是,想明白之后她就气弱了,低低地问道:“范家来人做什么?”   “接您回去。”   阿遥气更弱了。她心里其实对范家挺排斥的,下意识都不会往那儿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心虚和愧疚,毕竟她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份。   这件事她同萧翎说过,并且听说了范家除范侍郎知道事情以外,其他的都被瞒在鼓里,都以为她是真正的范家大姑娘。   余下那些不相干的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里头有一位范老夫人。阿遥想想她们见面的场景就觉得可怕,万一老人家火眼金睛,一眼认出来了不就尴尬了。   阿遥胡思乱想,有点不想去正厅,便问道:“萧翎怎么说?”   要是萧翎不想让她去,她就可以不去了,嘿嘿。   福公公老神在在地觑了阿遥一眼,清了清嗓子:“王爷说,让姑娘自个儿决定。”   阿遥:好样的,平日出府买东西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痛快地让她自个儿决定。   阿遥最终还是跟着被映雪抱着去了正厅。   到了那地儿,就看到萧翎坐在主位上,面色冷淡地同一中年男子说话。待福公公和阿遥进屋,那中年男子方回过头。   他看到阿遥的时候,好似还愣了片刻,眼神闪了闪,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不等阿遥细纠,那人就恢复了神色。   萧翎先开了口,对阿遥道:“这是范府的朱管家,奉老夫人的命,前来接你回府一见。”   朱管家面上正经,内心却觉得这王爷忒古怪,明明他刚才说得是回府小住,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回府一见了。   顾不上更正成王的话,朱管家连忙来到阿遥跟前,神色恭敬道:“这位便是县主了吧,老夫人早已经在府上等候多时了。今日特地吩咐小人,一定要将县主带回去,好叫她老人家看看,也能放心些。”   阿遥为难地看了看萧璟,指望他能说两句话。   萧翎察觉到阿遥的视线,略笑了笑:“看本王作甚,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没有人能逼你。毕竟,你头上还有个嘉宁县主的封号,已经不止是范家姑娘了。”   朱管家心中一紧,觉得成王这话里有话。   不止是范家姑娘,难道以后,他们连接姑娘回去都不行了吗?   阿遥可没想那么多,她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一遍又一遍。什么狗屁王爷,就只会说这些废话,半点用都没有。   那厢朱管家仍旧期待地看着阿遥。   阿遥最受不得这种眼神了,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一狠心,点了点头。这种事,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太好了,不知县主现在可否动身?”朱管家急切道。   “现在就去?”   “老夫人已经等了一上午了。”   “好,好吧。”阿遥讪笑了两声,还是应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今天更新的好早。   ☆、晕厥   朱管家来得急, 走得也急,丝毫没有给阿遥准备的时间, 聊过两句之后就向萧翎请辞了。萧翎也没有别的话, 只交代他们府上看好阿遥。   朱管家无奈地应下,总感觉王爷这话像是他们府上会亏待县主似的。要知道, 县主可是他们范家的人。   王爷难道分不清主次吗?   而作为被看待的对象, 阿遥只表示很有压力,且心情忐忑。阿遥带着两个丫鬟上了范家的马车, 只是,还不等她忐忑多久, 范府便到了。   朱管家请阿遥下车的时候, 阿遥还没反应过来。   磨磨唧唧地下了车, 阿遥往范府大门处一看,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不远处的正门那儿,已经站满了人。她目测了一下, 前后约莫有十几个。   为首的是一位紫衣白发的老夫人,目光殷切地望着马车这个方向, 很是激动。老夫人见到马车停稳了之后,急忙拄着拐杖往前走,一时间走得太快踉跄了一下。   她身边的范侍郎之妻窦氏赶紧上前扶着, 将老夫人一路扶到阿遥跟前。   阿遥还未说话,老夫人已经几乎哽咽了,声音颤颤:“阿遥,我的乖孙女。”   她伸手摸着阿遥的脸蛋, 看到阿遥脸上有几分怯弱的神情,心里更痛了。若不是那帮歹人,她的儿子儿媳也不会死,她的孙女也不会流落在外,生死未知。   纵使如今找到了,也无法同她亲近。   老夫人想着儿子,想着儿媳,一时间泪流满面。窦氏看向还在发愣的阿遥,开口道:“阿遥,还不快些叫人。”   阿遥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呐呐道:“祖母。”   “唉。”老夫人仔细地摸着阿遥的脸,“像,真是太像了。阿遥,我的孙女儿,你受苦了。”   阿遥被说得一怔,她知道范家的那位姑娘也叫阿遥,名字相似也不算什么,可是她和那个“阿遥”,竟然连长相也很像吗?   老夫人哆嗦着手,已经泣不成声了。待阿遥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不太对劲,好像欢喜地过了头了。正想出声,忽然就看到老夫人眼睛一翻,向后倒去。   “母亲!”窦氏慌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后头的人也急忙跟上。   范侍郎和几个儿郎也赶紧冲过来,将老夫人抱起:“怎么回事,母亲,母亲您醒醒啊?”   老夫人双眼紧闭,毫无反应。范侍郎立即将老夫人抱进府去,一面吩咐道:“速去请太医。”   旁边的人得了命令,立马就跑开了。   原先堵在门前的人,也立马散开,让出一条道儿让范侍郎先走。   窦氏原想跟着范侍郎,忽而看见阿遥低着头,闷闷不语的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孩子约莫是被吓着了。今儿本来是个欢喜的日子,不该叫这孩子多心,便安慰道:“你莫要多想,母亲只是一时激动太过,想必是无事的。”   “嗯。”阿遥点点头,也不多话,紧跟在窦氏身后进了府。   阿遥待着映雪怀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低潮。她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是认亲的,即便这亲人不是自己的,即便这里头有隐情,可是阿遥还是希望今儿能好好的。可如今却变成这番模样。   看吧,她果然是不该出现的,阿遥心中烦闷,还有些自责。那老夫人眼中的疼爱太过明显了,叫她越发不敢接受。   众人去了上房,一步不离地守在老夫人跟前。往来的丫鬟也不少,多是递水递帕子的,进进出出,脚步匆忙。   过了一会儿,太医终于来了。   范侍郎赶紧让了位置,太医看过之后,面上放松了些,道:“侍郎大人放心,令堂身子无碍,只不过是一时情绪失控,大喜大悲,歇息片刻便会醒来。”   虽这样说,太医还是开了安神的方子。   众人吃了定心丸,总归不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了。范侍郎亲自将太医送过去,回来的时候,发现阿遥站在角落里,迟迟不敢上前。   范侍郎担心她多想,随即走上前,唤了阿遥一声。   “县主怎么不去里头坐着?”   “我……”阿遥不知道说什么。   范侍郎人精一样的,如何能看不出来她是怎么了,笑道:“县主不必担心,方才太医已经说了,母亲并没有大碍,过会儿应该就能醒了。母亲身子素来康健,少有生病,这回也不过是情绪大起大落,将多年的忧虑全都发泄了出来。待她醒过来,一定是要看到你才放心的。”   阿遥听他这样说,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俄顷,阿遥想到被自己遮起来的菱形印记,又问道:“侍郎大人,我同你家阿遥真的很像吗?”   她抬起头,范侍郎看着阿遥的脸庞,摇头道:“不像。”   阿遥生的好,但却真的不太像他大哥大嫂。   阿遥不解:“那为何老夫人刚才说我很像呢?”   “母亲,她不敢说不像的。”   范侍郎也猜到了一点老夫人的心态,这么多年了,侄女已经成了母亲心上的一块心病。割不掉,扔不得。如今好不容易听说孙女找回来了,还是他这个儿子亲自找回来的,过了明路的,她又怎么敢让自己往旁的地方想。   终究是他存了私心,是他自私。   不过,范侍郎从不曾后悔过,当年那样的情况,一个女娃娃想要生还的可能极小,他的侄女,今生多半是找不回来了。让阿遥来顶替他侄女,既能同成王爷交好,又能往上再爬一爬,兴许,还能治了他母亲的心病,三全其美。   范侍郎沉思了一会儿,又叮嘱阿遥道:“县主日后别再说你家阿遥了,如今范家的阿遥就是你,你就是范家的阿遥。也莫要再唤我侍郎大人了,叫二叔便是。”   “知道了。”阿遥虚心领教。   范侍郎满意了些,又带着阿遥往里头走去。   他们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刚醒,已经在四处张望着找阿遥了。   众人赶紧腾了地方,让阿遥坐到床边。   老夫人醒来之后,脸色竟比之前红润了几分,精神看着也好多了,拉着阿遥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个不停。   阿遥见状,终于放心了,也愿意陪着她说话。   老夫人给阿遥的感觉很不同,完全不似她在成王府和皇宫里遇到的人,那种慈祥,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问完了阿遥的近况,得知阿遥在成王府并未受委屈之后,方意味深长道:“王爷真是个好人。”   窦氏低头一笑。   这些日子,老夫人不知道抱怨了成王多少次。早也抱怨,晚也抱怨,如今说成王爷好,真是太违心了。   窦氏见老夫人终于问完了,这才走上前,笑着同阿遥介绍起了府上的人。   范家人口简单,不过两个老爷,范家大老爷早些年就去了,也没有留下子嗣。范侍郎是二老爷,以一人之力撑起了门庭。   范侍郎同窦氏育有二子,长子范清源今年十四,去年八月已过了秋闱。次子范清和不过六岁,如今是八皇子的伴读。   他二人对这个新来的堂妹很敢兴趣。范清源尚能把持,范清河就控制不住了,母亲没说两句话他就插上几嘴,对着妹妹殷勤地很,还老是想着黏上去,已经被窦氏瞪了好几回了还不知道收敛。   “阿遥别介意,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皮实地很。”   阿遥的背后是成王府,身份尊贵,窦氏早就想和她打好关系,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亲近。   范清河笑嘻嘻的,也不恼:“都是母亲教的好。”   “一边去,别在这讨人嫌。”窦氏故作嫌弃。   范清河只得闭了嘴,不过私下里还是朝阿遥挤眉弄眼了好几下。   阿遥观察片刻,摸着小下巴,觉得这实在是个可交之人。   她对看对眼的小伙伴,从来都是很宽容的,所以即便范清河看上去傻乎乎了一片,阿遥也还是愿意笑脸相待。   范清河得了堂妹的青眼,喜得只差没抓耳挠腮了。   老夫人好了之后,也没在床上待着了。她也不拘着阿遥,反倒叫范清河和范青源陪着阿遥四处逛了起来。   阿遥对逛园子兴趣不是很大,但是待在范家,不要走路,不要学规矩,没有人反驳她,这待遇已经很高了。   老夫人还特意叮嘱过府上的管事和婆子,凡是阿遥想要吃的,想要喝的,想要玩的,都让人准备好,一点不能含糊。   用过了午膳之后,还特意让两个孙子待着阿遥去街上逛了一圈,下午回来的时候,阿遥明显还有些乐不思蜀。   映雪和秋霜原本还觉得老夫人奇怪地很,不抓紧时间培养感情,怎么就这么放养了起来。   直到后来,老夫人再次把阿遥接到身边,看着阿遥摆弄着今儿在街上买的大小玩意儿,笑呵呵地问道:“阿遥,今儿玩地开心吗?”   “开心!”   有人陪她疯,无拘无束的,太爽了,阿遥笑弯了眼睛,脸上都是满足。   “范府规矩比王府少,我也从不要求子孙学什么规矩,只要他们开心就好。”老夫人话里暗喊深意,“可惜啊,要是阿遥你能一直住在家中就好了,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自在。”   映雪和秋霜眉心一跳,赶紧盯住了阿遥。 作者有话要说:  映雪:撑不住了,这老夫人套路太多,竟然想挖王爷的墙角,哼!   ☆、抹黑   阿遥沉思了一会儿, 望着老夫人几近恳切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想的, 可是王府那边不让。”   她知道萧翎是什么性子, 临走的时候就吩咐了映雪她们要今尽早带她回去。阿遥觉得,这并非是萧翎稀罕她, 多半是不想自己离了他眼皮底下太久。毕竟自己还有另一重身份:明一大师给的灵药。   阿遥心里也不愿让老夫人同萧翎对上。在她心里, 老夫人还是很脆弱的,今天头一次见到她就晕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阿遥不多心也不行。   老夫人眼神一闪,面上并未露出什么遗憾。刚巧底下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 老夫人一看, 是阿遥刚才说要吃的冰碗, 亲自接了过来,对阿遥道:“来,阿遥先吃冰碗。”   老夫人拿着勺子, 坐在阿遥身边,准备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吃。   阿遥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儿,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叫人喂过。   老夫人神情哀怨:“阿遥啊, 你从前受了苦,祖母只恨不得能代你受罪。如今祖母只是想喂喂你,难道你都不愿意让祖母喂吗?”   阿遥见不得她这个模样,立马软了。   老夫人心满意足地开始喂孙女。   冰碗是刚做的, 底下铺了一层碎冰,上面撒着藕片、杏仁、核桃仁、莲子,还有各种切地小小的水果。这样一口下去,阿遥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   她坐在椅子上,吃到高兴处还轻轻地晃悠两下脚,眯着杏眼,唇红齿白,漂亮地不像话。又惬意,又高兴,活像一只满足地胖猫咪,哪里还有鱼的影子。   老夫人的心,瞬间就软成了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柔。   范清河原本在一边玩鲁班锁,看到阿遥吃地这么开心不禁咽了咽口水,扔下了玩具蹭蹭蹭地跑到老夫人身边:“祖母,我也想吃。”   “哦,那你去叫丫鬟做吧。”老夫人头也没有回。   可是他只想吃妹妹碗里的,范清河仍旧扒着老夫人的腿,希望老夫人能及时看到他的诉求。可他等了半日,也没见祖母有什么动作。范清河小声道:“祖母,您也喂我一口嘛。”   老夫人这才回过头,抽空摸了摸他的脑袋:“清河乖啊,先去一边儿玩,等会儿祖母再让人喂你。”   好嘛,范清河愣在了原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失宠了……   怏怏地走回去,范小哥儿心里还是怨气满满,可惜没有人搭理他就是了。   老夫人将一份冰碗喂完了,见阿遥还在不舍地回味,甚至将嘴边漏掉的碎冰也给舔干净了,不由得好奇道:“阿遥以前没吃过冰碗吗?”   “没有呀。”阿遥说得很干脆。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后来到了成王府,大约是因为萧翎不吃,所以府上也没有人做这东西。阿遥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世间上有东西能比肉还好吃。   阿遥说得简单,可老夫人却想歪了,帮阿遥擦了擦嘴巴之后,方才道:“我竟不知,成王府里什么时候这么省了,夏日里连个冰碗都不让人吃。”   她说得讽刺,映雪和秋霜二人碍于身份,想解释都不能解释。   阿遥因为刚才的冰碗,差不多已经被收买过去了,所以听到老夫人说成王府的坏话,不仅没有替成王府辩解,还颇为同意地点点头。   老夫人一看有戏,加大了力度道:“照我说,他们王府里就是太小气。明着说会好好待你,可实际上呢,连这么个消暑的食物都没有准备,可见没有把咱们阿遥放在心上。”   老夫人说得半真半假,把自己也说地伤心了,赶紧抱着阿遥:“我的乖孙女,之前受了苦,到了王府还要受苦。听说王府里还请了两个嬷嬷给你教规矩,可怜见的,她们没有打你吧?”   这个到没有,阿遥虽说不怎么喜欢那两个嬷嬷,但也不讨厌,遂道:“祖母,她们不打人的。”   “罢了,你不用在祖母面前逞强。”老夫人说着还想掀开阿遥的袖子好好看一看。   “呃,其实……”   “唉,”老夫人长叹了一声,将阿遥的话全都堵在了嘴巴里,“阿遥,说实话,你也不喜欢那些规矩对吧?”   阿遥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喜欢,要不是宫里行走需要用到规矩,要不是她现在还离不开皇上和萧翎,也不用学那劳什子玩意儿。见个面说个话还磨磨唧唧的,太麻烦了。   老夫人深有同感地说道:“规矩那等东西,最是烦人,你自在惯了,不喜欢也是正常的。偏偏王爷非得让你学,还请来了宫里最厉害的两位嬷嬷。祖母打听过了,你身边那两个嬷嬷,来头都不浅啊。这样厉害的人,你这小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哦。”   老夫人又不自觉地黑了萧翎和两个嬷嬷一回儿,可以说是居心叵测了。“祖母我年轻的时候就被逼着学规矩,那时候,连吃什么东西都由不得自己。”   阿遥忙不迭地点头,觉得老夫人说的对极了。   “阿遥,原来你的嬷嬷也是这样啊。唉,可怜可怜。”老夫人说得很是怜惜。   映雪在旁边听着实在忍不住了,委婉又委婉地上前轻声道:“老夫人恕罪,这话原不该奴婢来说,如今奴婢斗胆,只为说句公道话。老夫人放心,王爷待姑娘是极好的,万万不会害了她去。那两位嬷嬷,亦是个面冷心热的,不会委屈了姑娘。”   映雪也知道她此番出格了,可是她怕再由着老夫人说下去,姑娘又不懂人情世故,真的对王府有了恶感。   到时候姑娘不愿意回去,范家是开心了,她们俩就惨了。   老夫人不满这小丫头突然出来顶嘴,不过她不想再阿遥面前同成王府的人有什么过节,故而只是不满地冷哼了两声。   阿遥机敏地察觉到老夫人的变化,忙又掉转头过来哄老夫人了。   老夫人和孙女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开心,余光瞥了那丫鬟一眼,便不再看她了。老夫人也知道仅凭这一次,是不足以将阿遥的心拉拢过来的,没关系,以后再多努力努力就行了。   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孙女,现下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能便宜了成王,她不呕死才怪!   老夫人原想着让阿遥在府上多待一些日子的,不过她没想到,成王竟这样心急,傍晚的时候王府就来了人了。   老夫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别没气坏了,很想直接让他们滚,无奈传话的人说,对方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福公公。咬牙之下,还是叫他如意了。   老夫人站在正门前,握着阿遥的小手道:“阿遥,以后用空常回来啊,祖母每天都在府里等着你。”   她这样说,阿遥更愧疚了,果然,老人家的善意她永远也抵挡不了,只好道:“好,祖母先回去吧,别累着了。”   “阿遥真是孝顺。”   老夫人笑着说了一句,可是仍旧不愿回去。   阿遥没办法,只好先走了。福公公让映雪将阿遥抱去车上,自个儿同老夫人道了一声罪,便上了另一辆马车,张口让人赶紧走了。   老夫人远远地望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啧了一声,这老东西,跑的这么快,难不成还怕自己反悔?   范侍郎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将她往里面扶,道:“母亲,这回您人也看了,该放心了吧。”   老夫人也固执:“阿遥一日不归家,我一日都放不下心。”   范侍郎不得不打击她:“那可有点难,不说阿遥愿不愿意,就是她愿意,也要看成王那边是什么意思呢。”   “成王才多大,媳妇都没娶了,就会养孩子了?他不过是一时心喜,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人了。即便他不放,只要阿遥心思在我们这儿他也拦不了。有一就有二,阿遥今日玩的这么开心,估计下次再来的日子也不远了。”   老夫人念念叨叨,把心里的成算摆出来,“还有,清河不是在宫里做伴读吗,阿遥过几天也会去宫里读书,让清河多和阿遥彼此照应一下,培养培养感情。”   范侍郎道:“他们俩都不在一块儿上课,哪里能照应?”   “只要多留心,总会找到机会的,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个屁。”   老夫人说完还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给我记好了,真对上成王的时候,别给我在后面拖后腿。我知道你和那王爷是一条船上的,但在阿遥的事上,你敢犯蠢,别怪我到时候手下不留情!”   范侍郎讪讪地笑着,不敢多嘴了。   反正他是说不过他母亲的。   不说范老夫人心里头是怎么计划的,阿遥这边,坐了一段路程,这便又回了成王府。   她熟门熟路地去了正院,远远地,就看到萧翎从书房出来。萧翎看到阿遥,伫立在门前,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知道回来了?”   “是你找人叫我回来的。”阿遥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得说清楚的。   “看来你对范家很是不舍啊?”   映雪、秋霜并福公公几个都低下头,总觉得王爷今天的话都有一股酸气,应该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那不是错觉;)   ☆、腹痛(修)   这一次的回归, 两人终究是不能愉快地聊天了。萧翎心里不大舒服,阿遥难道就舒服了, 她在范家可从来不要受气的, 一回来就要看这个狗王爷的脸色。两厢比较,更显得萧翎不是个东西。   呵, 要不是看中了他身上的紫气, 谁愿意理他。阿遥对萧翎嗤之以鼻,鼓了鼓腮帮子, 决定不再给他一般见识。   半晌后,阿遥还是和萧翎坐在一起用膳。   对于萧翎方才类似牢骚的话语, 没有任何人提起, 都心照不宣地当它没发生过一般。   用膳本来是阿遥最喜欢的一件事。可是今儿不知道怎么了, 面对眼前一溜的荤菜,阿遥好像没什么胃口。   她拿着自己特制的勺子,目光微滞, 随意地扒了几口饭,然后似不经意地和映雪提道:“对了, 今儿老夫人喂我吃的东西叫什么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映雪知道这主子恐怕不会老实吃饭了,不过还是回道:“姑娘, 那叫冰碗。”   “哦,原来它叫冰碗啊。”阿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回味道,“味道真好呢, 真想再尝一尝,唉,可惜了,这儿不是范家。”   她装模做样的,语气怪地很,萧翎终于看不下去了,冷着脸对福公公道:“让厨房给她做一碗来。”   “是。”福公公立即下去。   阿遥面上露出得意的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忽然瞥见萧翎不善的眼神,又马上低下了头,不再作妖。   厨房的这些人都是做菜的好手,厨艺甚佳。不过冰碗这东西,显然是不需要多少手艺的,冰是现成的,成王府从来不缺这种东西。只是,厨子们有些摸不准阿遥的喜好,她平日里肉倒是吃的不少,他们也尽量做阿遥喜欢的肉食。   可惜这冰碗,里头放什么呢。   众人不敢贸然决定,所以最后,他们把能放的东西都放了一遍。   等到福公公终于将冰碗呈上来的时候,阿遥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这冰碗,来的太实在了。不仅卖相好,什么都有,而且份量还足,远看上去一大碗,够她吃饱肚子了。   阿遥笑呵呵地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冰碗,异常满足地开始吃。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萧翎,让她吃到这东西呢,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要是这人天天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嘿嘿。   递了冰碗的福公公,忽然发现王爷的脸色不太好。于是他机智地先借着放盘子的由头先撤了。总觉得小祖宗来府上之后,王爷都变得有生气多了。   萧翎当然不太高兴,可说是生气,还不至于。阿遥于他,是有些不同,养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即便是小孩儿,那也是自家的小孩儿,整日惦记着别人家像什么样,天底下又有哪个家长愿意看见小孩儿不着家的。   阿遥吃着开心,完全也不要映雪和秋霜动手服侍,自个儿就能吃地挺高兴。萧翎用完膳,放下了筷子,看着阿遥欢喜的样子,顿了顿,仍旧说到:“吃一点就行了,别全都吃了。”   阿遥护住了自己的碗,觉得萧翎不怀好意。   萧翎看她这护食的样子气笑了:“怎么,还以为本王会同你抢不成?”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毕竟眼前这个一向都不要脸,后一句话,阿遥没敢说。她想来都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   萧翎嗤笑了一声,他本来好心来着,可惜某人狗咬吕洞宾了。   阿遥这年纪,本来就不能多吃冰,听她之前的说的话就知道她在范家吃了不少了,现在回来又念着。萧翎本来也只是不耐烦才叫厨房给她做,未想到厨房的人竟然蠢成这样子,呈上这么多过来。   萧翎冷冷地看了阿遥一眼,这么吃下去,受罪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阿遥可不管,匆匆将冰碗吃完,生怕萧翎这里又出什么幺蛾子。她吃完这一大碗之后,终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肚子顶地老高,被映雪扶着下了椅子。   夏天,就应该吃冰。阿遥突然发现了新的人生哲理。   不过,她也就得瑟了这么一会儿。   夜幕降临,虫鸣声起。阿遥虚弱地躺在床上,两眼呆滞,空洞地看着床顶,觉得此刻她的灵魂和肉体都快要分离了。冰碗虽好,可惜不能多吃。   这个意识,阿遥也是闹过好几次次肚子之后才有的。阿遥用完晚膳后不久,便去洗浴了一番,然后就坐在锦榻上,翘着二郎腿让秋霜给自己的脚丫上药。   她今儿在皇宫走了那段路实在太长,所以她的脚又受伤了。好在王府的伤药早就备好了,阿遥只要坐着就好。   擦着擦着,阿遥突然腹痛难忍,满头冷汗,倒在锦榻上痛地说不出话来。   秋霜吓坏了,忙叫了人过来。等外头的人进来,却早已经不见了正主。原来,阿遥已经跑去茅房蹲着了。   一个晚上,她跑了不下五次,几次之后,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除此以外,阿遥终于发现,随着灵力消散,她的身子也不像以往那般壮实了。会也生病,会闹肚子。她不过是吃了两个冰碗,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苍白的样子。   她原以为,自己不论怎么胡吃海喝,身子都会受得住的,这么长时间,她也就仗着这一点才吃得这么随心所欲。如今方知,一切都只是她想当然的。   呃,真的好难受啊。   更难受的是,方才萧翎觉得她身上臭,让阿遥又去洗了一次澡。阿遥觉得萧翎真的没救了,他怎么能说一个淑女身上臭?   没有风度。   正在被阿遥抱怨的萧翎,从福公公手里接过药碗,走到床边递给阿遥。阿遥连睁眼都觉得费力,好不容易抓住了药碗,爬起来咕噜咕噜地喝了。   萧翎将药碗放到桌上,灭了几只蜡烛,准备就寝。身边的阿遥还在哼哼唧唧,萧翎没有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没有必要同情。   阿遥哼了几声,不见萧翎说话,也就闭了嘴。   少顷,萧翎感觉到身边有东西贴过来。不作他想,定然是阿遥了。萧翎无奈地回过头,看她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滚了过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遥一怔,而后道:“我有点冷。”   闹过肚子之后身上就没有以前热乎了,总觉得凉飕飕的。所以,阿遥就把主意打到萧翎身上。他说完之后,竟然也不推开她,阿遥觉得有戏,况且,她靠近萧翎之后,忽然感觉好了一点。所以,她抱着萧翎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萧翎看着冷清,身上的味道却很好闻,淡淡的,很清雅,阿遥闻不出这是什么,只觉得舒服。阿遥嗅了嗅,决定明天她一定要问问福公公,萧翎平常用的是什么胰子。   她还在神游,萧翎的声音却已经响在耳边:“现在知道冷了?”   阿遥委屈:“我也不知道原来吃冰会肚子疼呀。”   萧翎望着阿遥有些惨白的脸色,连嘲讽的语气都缓和了许多:“我看你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本事大着呢,这点东西压根不放在眼里。”   阿遥原本想要反驳的,可惜萧翎好像并不想给她反驳的机会,又道:“以后两天吃一次,一次只能吃一小碗。”   阿遥点点头,虚心接受。   只听萧翎又道:“才去了一趟范家,回来就惹了一身毛病,可见你以后还是少去为妙。也不知道范家人是怎么回事,竟然让你吃冰,这是多大的心。”   他话里还带着一股不自知的怒气,倘若不是因为范家,今晚上也不会生了这么多的事。方才阿遥腹痛的时候,连太医都给惊动了。萧翎倒是没让太医留多久,只让他开了药方就送走了。   萧翎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阿遥欠了范家的,范家老夫人不知道事情真相,那是范侍郎的错,而非他之过。他只和范侍郎有交易,且这件事,范家不亏,范侍郎更不亏。范家几次派人来请,萧翎还是有几分着恼的。   故而眼下说话,也就带了几分出来。   阿遥弱弱道:“他们也只给我吃了一碗,不碍事的。”   “你倒是护上了。”   这话阿遥承认,她对范家,确实很有好感,于是轻声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再去范家吗?”   “王府委屈你了?”   “可是我想去啊,范家那边的人对我也还不错。我既然占了老夫人孙女儿的名头,也不好什么事情也不做。这样下去,没准儿会被人说不孝的。”阿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萧翎毫无所动。   阿遥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他磨。靠在萧翎身边,阿遥慢慢地就困了,没多久便睡熟了。   萧翎看着她,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轻轻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也合上眼睛。   第二日,阿遥悠悠从床上起身,不出意外地没有见到萧翎。兴许是前一夜去茅房的次数太多,阿遥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   阿遥急不可耐地下了床,洗漱好,还没穿好衣裳呢,就让福公公先将早膳呈上来。   休息了一晚上的阿遥,再一次地填满了自己的肚子。   早膳过后,外头有宫人求见,福公公见阿遥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实在不方便见人,自个儿代她出去了。   片刻后,福公公回来,手上捧着两套青衫,还有宫里太监的口谕:“姑娘,方才宫里来人,说是让您明儿就去宫里读书。”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要进宫读书了,我爱读书,嘻嘻,才怪!   ☆、读书   阿遥立即跑过来看福公公手上的衣衫。   福公公见她好奇, 干脆把衣服抖开,让她看个彻底。衣裳是由内侍省属下的宫人制成的, 凡去宫中读书的女公子, 皆穿这样的衣衫。   阿遥上手摸了摸。宫里做的衣衫,各处都有讲究, 不过送出宫来的, 一般都是上等。阿遥看不出这衣裳又是哪里产的料子,不过袖口和裙摆处的水云纹她认得, 因为她的一件衣裳上面也有,比这个好看些, 也复杂些。   映雪在旁边看着问道:“姑娘不妨先试一试, 若是哪里不合身, 奴婢们也好改一下。”   “说的有理。”阿遥正好有这个想法。   映雪从福公公手里接过青衫,带着阿遥回里头换了。   待二人出来后,阿遥已经换好了衣裳, 连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两个花苞头, 上面还插着几朵珠花。   阿遥转了两圈,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再没有人穿的比姑娘还好看了。”秋霜立马接道。   这也不是秋霜拍马屁,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身上套个麻袋都会比别人好看,毕竟脸摆在那儿。秋霜和映雪不像太后那样,不待见胖的人, 她们跟在阿遥后头这么些天,审美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觉得阿遥哪儿哪儿都好,自然,她胖也胖地恰到好处。   更何况,秋霜说得也没错,还真没有多少人能把这件衣裳穿的比阿遥更合适的了。内侍省送来的衣衫偏大,一般人穿的话定要好好修改一番的,不过到了阿遥这儿就不必了。   秋霜左右看了看,觉得并没有什么要缝改的地方。   阿遥转过头看着映雪。   映雪会意,笑道:“好看,姑娘哪怕只是穿青衫,也像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一样可爱。”   “其实也还好啦。”阿遥被夸地开心,但是也还是得谦虚一下。   福公公在边上听着觉得牙酸,悄悄捂住了腮帮,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正在心里说着,忽然看到阿遥的目光瞥过来,极具有侵略性。   福公公木然地点点头:“嗯,好看。”   阿遥终于满意了,再次回到房里将衣裳脱下来交给下人清洗。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阿遥无比期盼进宫的心情下,这一天过的极快。就连往日里最最令她不耐烦的嬷嬷,都变得有几分和蔼了。   今儿嬷嬷未叫她什么宫廷礼节,而是继续同她说了宫中大小事,包括她明日即将见到的同窗,皇室的一众公主和郡主们。   皇家年纪稍大的公主都已经外嫁了,唯有五公主和六公主还年幼,仍然在读书。皇上待几个公主都还不错,所以皇室的公主们过的都很滋润。   几个皇子里头,大皇子和三皇子年纪比较大,成亲也早,正室侧室所处的儿女有许多。大皇子那头,便已经有一个嫡出的长孙,一个嫡出的郡主了,至于庶出的,有两个比较受宠,也被送到宫里读书去了。三皇子那头,亦有两个嫡子,一位郡主。   至于四皇子,年纪比王爷大不了多少,只有一个两岁的嫡子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庶子,都还没有启蒙呢。   嬷嬷们怕说多了阿遥记不清,所以那些郡主们的名字也没有同阿遥说,只告诉她,这些公主郡主都不是蛮横性子,大抵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阿遥心中大慰,更加放心了,自信心前所未有地膨胀。是时候,去宫里一展拳脚了。   第二日,阿遥早早地起身,她今儿要坐萧翎的马车进宫,这是昨晚上就说好了的,阿遥也答应了萧翎不赖床。   她今儿兴头颇好,自在地换了昨日宫中送来的青衫,站在铜镜前转啊转啊,接受着来自各方的赞美之词。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呢?毕竟阿遥又不是圣人。   她原还想多听几句,接过一个没注意就被萧翎拎到桌子旁坐着了。阿遥隐隐有些怨念,扒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早膳毕,阿遥带着福公公准备好的书囊上了马车,书囊挺重,里头不仅装着三百千,还装着十三经。   每一本都是新买的,簇新簇新。   福公公的想法很好理解,他知道这位主不识字,肚子里没有一丁点墨水。既然内里没有什么锦绣文章,那就在外表上花花功夫吧,起码这么多书摆在书桌上,看着也挺像一回事的。   福公公略有些心忧地送走了马车,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   到了皇宫之后,萧翎去了前朝,阿遥被宫人领到了永宁宫。她头一日上学,该是去给太后请安的。去了永宁宫,却见五公主和六公主也在。   太后原本在和两位公主说话,看到阿遥立马招她上前,道:“嘉宁来的真早,哀家还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呢。”   阿遥站在太后跟前,虽说穿着这衣裳还是有点胖,不过太后总算是找到了她的闪光点。能这么早起身来永宁宫给她请安,想必是个安分的孩子。   安分好,太后最喜欢安分的人了,但愿这孩子读书期间能老老实实,这样也就不用她主动出手了。太后满意地拍了拍阿遥的肩膀。   阿遥道:“头一日上课,自然要来的早一些。”   若是来的晚了,恐怕要被先生记名字的。   太后点点头,又对两位公主说:“阿遥对宫中不熟悉,又不认得什么人,你们两个做姐姐的,一定要多多帮助她,别叫她受委屈了。”   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以为这位太后娘娘多慈祥呢,阿遥腹诽着。   两位公主乖巧应下,五公主甚至上前拉着阿遥的手,亲昵道:“皇祖母放心,孙女儿定会好好照看阿遥的。”   阿遥被这样体贴的小公主拉着,很是感动了一番。   “我一见嘉宁就觉得亲切,如今能在一块儿读书,正好合了我的心意。今儿嘉宁头一次来,中午便到我母妃宫里用膳吧。”   太后也喜欢她们这样姐妹和乐的模样,她让阿遥进宫,却不愿意多花精力在这么一个小孩子身上,有小五代劳,何乐而不为呢?   五公主说得恳切,可阿遥还不至于傻到谁都相信。她对这位五公主有点好感不假,但这只是基于她的长相。   阿遥笑了笑,婉拒道:“原本同王爷说好了,午膳福公公会送过来的,若是我擅自去别处吃,没得叫他们担心。”   “这样啊。”五公主面带羡慕,“皇兄待你真好。”   阿遥尴尬得笑了笑,好啊,可不是好么。   “我自小就想同几位皇兄亲近,无奈年岁大的皇兄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又都在宫外,亲近不来。年岁小一些的皇兄们又都忙着课业。不像嘉宁,你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五皇兄。”   她说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转悲为喜,重新露出笑脸,道:“今儿是头一天,嘉宁不去母妃那儿用午膳也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候嘉宁也不能拒绝啊。”   阿遥有点后悔曾经和这五公主套近乎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热情,阿遥有点吃不消。   说了会儿话,太后见时辰不早了,便让宫女送她们三个出去。   甫一出永宁宫的宫门,六公主就快步走到阿遥面前,什么也没说,冷眼睨了她一下,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   随后,六公主昂着脖子先走了。   五公主望着阿遥,见她没生气方才解释道:“六皇妹性格不大好,大概是对你有什么误解,嘉宁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不见怪,怎么会见怪呢。”   毕竟来日方长嘛,阿遥极为大度,笑眯眯地跟着五公主走了。   她们读书的地方同皇子们读书的地方隔得不远,都是在崇文殿里。阿遥和五公主来地最迟,到的时候夫子已经准备上课了。   两位行了礼,匆匆坐下。那夫子是个年轻的女子,也是一袭青衫,文雅淡然,见到五公主和阿遥来迟了,也没有说什么。   少顷,夫子开始上课。   五公主从阿遥的书囊里翻出了一本书,小声道:“我们如今还在启蒙,看得书也浅显,你跟着夫子来就是了。”   说着还将书翻开,指着上面的字道:“上回我们就读到这里,这回儿应该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阿遥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懂。书上所有的字,在她看来都差不多。   不是说启蒙吗,她还以为夫子会从教她们识字开始的,是她想多了吗。可是,若是不从认字开始,接下来的一切对阿遥来说都是天书啊。   夫子在上面口若悬河地说着,她说的每一个字阿遥都能听明白,可是连在一起她就不知道了。一开始,阿遥尚且能保持清明认真听,后来,她整个人就云里雾里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夫子的声音很好听啊……   阿遥神游天外,不知道该把注意点放在什么地方。   半晌,阿遥一个激灵回过神,只因上面的夫子念到了她的名字:“嘉宁县主,你可知道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阿遥茫然地啊了一声。   “假途灭虢,践土会盟,县主可知此句何解?”   夫子早就知道今儿要来一位新学生,故而此番也是为了考校考校阿遥。不过夫子心善,专门提了一个简单一点的问题,心里还是希望阿遥能答得出来的。   夫子眼含期待得看着阿遥,皇室的公主郡主们,还有伴读的大臣之女们,纷纷盯着阿遥。   阿遥羞愧地埋下了头,用沉默代替回答。   她想,只要她沉默的时间够长,夫子应该能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的时候,最怕英语,我觉得英语比数学还可怕。每次英语老实提问,我都很怕叫到我,不过每次都怕什么来什么:) 虽然后来高考英语走了狗屎运,但是这种畏惧心态我还是留到了大学。   ☆、孤立   午间, 等福公公匆匆赶到崇文殿的时候,殿内的学生都已经走干净了, 两侧都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走动。   福公公摸了摸食盒, 见还是热的,这才快步往里头走去。他原本是想接这小祖宗回府用膳的, 无奈她不答应, 福公公也只能亲自跑来一趟。   崇文殿一直以来都是皇子公主们读书的地方,以前萧翎还在宫里的时候, 也是在这处上课。故而福公公对崇文殿很是熟悉,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阿遥。   福公公进了屋子, 一眼就看到阿遥坐在位子上, 双手撑着小巴, 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她身边站着映雪和秋霜,不过她们二人脸色可就说不上好了,眉头紧蹙, 隐隐有怒气,似乎极是不顺心。   福公公心里一咯噔, 这情况,莫不是头一天就出事了吧。   他忙不迭地走到阿遥身边,唤醒了几个发愣的人, 担忧道:“姑娘,您还好吧?”   阿遥茫然地抬起头:“我?很好啊。”   福公公又望着两个丫鬟,目光微冷。映雪苦笑一声,不得不将今儿的事说给福公公听:“公公有所不知, 姑娘今儿头一天上课,便被夫子点到了名儿。夫子问了姑娘一个问题,结果,结果姑娘半天没有回答上来。”   映雪和秋霜到现在还是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太尴尬了。姑娘不说话,旁边的人在看笑话,夫子却以为她在思考所以没有轻易打断。后来,姑娘生生熬了半炷香的时间,夫子才终于意识到不对,让她坐下。   姑娘甫一坐下,全班都笑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福公公嘴角一抽,原来是这事,意料之中。   想当年,他们王爷读书的时候,那可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天资聪慧,就没有一个夫子不夸的。到了这小祖宗身上,唉,算了,提多了有损他们王爷的声望。   福公公又看了看阿遥,这位主从来不知道羞耻是何物,听到映雪的话也只是正色庄容地端坐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中无愧,胸无点墨,故而坦荡荡。   映雪还未说完,犹豫了片刻后又面带不忿地说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姑娘原来就不识字,到了这地儿才知道同她们进程不同,她们已经学完了字,书也读了不少。姑娘没回答上来,夫子都没有说什么,底下的学生却越俎代庖地说道上了。”   阿遥方才抬起头,好奇道:“她们说了什么,我怎么没听见?”   她耳朵一向很灵的。   秋霜怪笑道:“她们当然不会当着姑娘的面说,都是些表里不一的人。”   经此一事,秋霜对那些所谓的闺秀,所谓的皇女们都没有什么好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仅是没回答问题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她们下了学了还三三俩俩的说小话,真是无耻。   天知道秋霜当时听了那些话有多生气。   “姑娘,这起子小人,咱们以后也不用搭理她们。”秋霜愤然道。   阿遥同意地点点头。   福公公见两个丫鬟这样子,就知道那些人说话必定是不好听的了,因而对阿遥道:“姑娘,这宫里不交人识字,长久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什么都学不到,还白白落了别人嫌弃。要不,咱们还回去?”   “回去做什么,我就要在宫里。”阿遥是坚决不回去的,至于映雪她们说的那些讨厌的人,只要她们不闹到她眼前来,阿遥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她还想好好和皇上套近乎呢,现在还不能惹事。   至于那些惹事的,记在心里就行了,以后有的是功夫讨回来。   阿遥说着就让福公公将午膳拿出来,放到她自己的书桌上开始吃了起来。桌子有点矮,阿遥只好将早上带的书搁在下面垫着,几下之后,原本还崭新的书,片刻就糊了油渍。   福公公惨不忍睹地偏过头。   上午这么一番折腾,阿遥其实早就饿了。只是饿着饿着就饿过了头,现在看到饭菜反而不心急了。她慢腾腾地吃,福公公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才放心了。   少顷,他又问道:“姑娘,要不明天您回去用午膳吧,否则午膳过后还有那么长时间,您在宫里头呆着也无趣啊。”   阿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道:“这个不用担心,明儿你也不用送饭过来了,我去皇上那儿吃就好了。”   福公公一噎:“姑娘,您这打算皇上同意了吗?”   “没有啊,我还没有同他说。”阿遥回地想当然。   福公公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姑娘,您都没和皇上说,怎么能随随便便去人家那儿吃饭。”   “没关系,我今天晚上就去找萧翎,让他明儿和皇上殿里的人通通气,皇上人那么好,一定会同意的。”对于这点,阿遥完全可以放心。   两次接触后,阿遥早已经摸清了皇上的性子,在某些方面,皇上就和小孩儿一样,没什么忌讳,跳脱地很。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之后非但没有把她当作奇怪的东西,还颇为喜欢她,对待她的态度极好,最后又给了她宫里行走的令牌,可见皇上是有多大方。   不过是去他宫里用膳,相信皇上定然不会拒绝的。到时候,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皇上身边啦,阿遥想想就觉得心满意足。   福公公无法,决定今儿回去后就把这事告诉王爷。   两刻钟后,福公公从崇文殿回去,手上仍旧拎着饭盒。   阿遥闲来无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旁边放着一把琴,是福公公临走的时候叫人送进来的。阿遥对琴不感兴趣,瞄了一眼就撇开了。映雪和秋霜二人,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等一觉醒来,已经快要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   宫里哪天上什么课都有安排的,不过阿遥初来乍到,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倒是福公公,早就已经差人打听好了,知道今儿下午要学琴,提前给阿遥送了进来。   时辰一到,上午那些贵女们相继进了学堂,有说有笑的,甚是和乐。   不过阿遥觉得这只是表象,只有她这么单纯的人才能坐到心口如一,别看这些人现在笑着,没准她们心里正在戳小人呢。   五公主是和六公主一道儿过来的,她进来后,立马就瞧见了阿遥,只因阿遥还坐在上午的位置。五公主原本准备走到阿遥那边儿去的,结果半路上被六公主拉住了。   “你去她那儿干什么,白白失了身份。”六公主朝阿遥那边白了一下眼,见阿遥没注意到自己,心里更不乐意了。   “可是,皇祖母让我们……”   五公主未说完就叫六公主打断了:“皇祖母不过是那么一说,一个未曾蒙面的县主,皇祖母怎么可能上心。”   说完,见五公主还在迟疑,直接拉着她坐到一边儿去了。   皇家的公主里头,大地大,小地小,能和六公主说上话的也只有五公主了。况且五公主性子好,从不觉得六公主蛮横,所以六公主也很喜欢同她亲近。   如今来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县主,白白分了五公主的注意,六公主怎么可能待见她。不欺负,已经是她高抬贵手了。   对于这样的变故,阿遥丝毫未察觉,她中午睡迷糊了,还有点晕乎乎的。   不多时,夫子进来了。这位夫子与上午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是教她们琴技的。同上午的夫子一样,下午的夫子也是头一个就注意到了阿遥。   没办法,一众娇小的贵女里头,就这么一个圆乎的,想不注意都难。   焚香、净手之后,夫子才把琴拿出来。夫子站在上头,轻声说道:“今日依旧教你们指法,在此之前,先将我前日教给你们的练习一遍。”   众人连忙取琴各自练习,说是练习指法,可是并未有多少人弹出声音,不过是虚空练练手而已。这么多人,这么多琴,若都发出声音,岂不是不堪入耳。   韩夫子观众人手势,不由地点头。待看到阿遥那里时,眉毛一挑。   阿遥坐在桌前,装模做样地动着小手指,神情陶醉,沉溺其中。韩夫子看了半晌,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阿遥身边,见她还在闭着眼睛小幅度地晃着脑袋,一把抓住了她的爪子。   还挺软,估计脸更软吧,韩夫子心道。这么想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阿遥猛地睁开眼,见是韩夫子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阿遥还是有眼介的,忙道了一声夫子好。   韩夫子面露微笑:“你之前没有学过琴吧。”   阿遥缓缓点头。   韩夫子又问:“没学过也不打紧,左右大家都是初学,回去多练习练习就行了。对了,你可会别的乐器?”   阿遥想了想,终究是想不出来,可她私心里觉得这夫子应该是挺喜欢自己的,所以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了一句:“我会用树叶吹曲子。”   韩夫子诧异了一会儿,似乎没料到这样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她们俩人一立一坐,本就引人注意。众人面上认真练习,其实早就分了心思在她们这儿,待听得阿遥这般回答,不仅心中嗤笑,果然是乡下来的,便是封了县主又能如何?   韩夫子没有诧异多久,见阿遥睁大双眼认真地望过来,不禁摸了摸她的脑袋:“很好,这也是一项本事了。”   阿遥深以为然。   韩夫子同阿遥说完话,又踱步去了别处。   一个下午,众人只听着韩夫子讲授谈琴之法了。阿遥虽说还听得不太懂,不过比上午用心多了,夫子让她们弹,阿遥也跟着弹了,就是不知道弹得怎么样了。   待下了课,韩夫子留下了课业,就让学生们各自散了。   她一开口,众人纷纷抱着琴起身了。六七岁的小姑娘,最喜欢结伴而行,在学堂里就找好了伴儿,一对一对地出去了。   韩夫子落后了几步,回头看见学堂里只剩下那么一个孤零零地身影,乖乖地坐在原地只能玩着手,煞是可怜,便知道这是被孤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作收,么么哒 APP点击最上方的作者专栏就能找到了,欢迎收藏作者专栏^o^ wap请点击: 网页请点击:   ☆、补习   傍晚, 晚霞漫天,整个皇宫被渲染地一派瑰丽。天还未黑, 宫灯却已经被早早地点上了, 只是这点灯火,如今还看不分明。   四周无人, 阿遥独自坐在座位上, 兴味索然。   忽地,廊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阿遥耳朵一动,迅速地回过头。果不其然, 她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负手而立, 眉清目朗。   阿遥呆了呆,而后问道:“你怎么过来了,福公公呢?”   萧翎走近了些, 道:“他有事。”   “哦。”他这么说,阿遥也这么答了。其实她心里也知道, 福公公不来,必然不是因为他有事的。自从她来了王府,福公公每日最大的事情就是看着她。   她偷偷看了萧翎一眼, 见他还是那副正经的模样,心里得意地笑开了。想她就直说嘛,干嘛还扯这么多的由头,她又不会笑话他。   阿遥装作不懂, 开心地朝着萧翎张开双手。   萧翎弯下腰,将阿遥抱起来。见她不染愁色,眉眼天真,又问道:“今日学的如何?”   “上午不太好,但是下午很好。”阿遥如是道,半晌,她还补充了几句,“下去教我们学琴的韩夫子,生地很漂亮,说话也好听,我很喜欢她。可惜,她好像不是每天都过来教,要是她是我们府上的人就好了。”   “喜欢便好。”   萧翎没有问阿遥上午为什么不太好,这种事,回去之后映雪她们自然会如实禀报。萧翎抱着阿遥往外头走,阿遥趴在他肩膀上,惬意极了。萧翎走路不快也不慢,约莫是习过武,步子迈得很稳,阿遥坐在他臂弯上,一点都不觉得颠。   这种到哪里都不用她走路的生活,简直太美好了,美好到,她都有点觉得困倦了。   她今天一天耗费的精神太多,尤其是上午,光是跟着夫子的思路就已经很困难了,可谓是心神俱疲。阿遥正犯迷糊着,冷不丁又听到萧翎开了口。   “听福公公说,你明儿想去父皇宫里用午膳,可是真的?”   “唔。”阿遥懒懒地应了一声。   萧翎声音低沉:“你倒是不客气,才见了两次面,就想着去别人那里蹭吃蹭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厚脸皮是本王教出来的。”   “什么厚脸皮,我脸皮薄这呢。况且,这不过是件小事,皇上是不会介意的。他要是介意,也不会给我令牌了,既然给了,就说明皇上还是想和我多亲近亲近的。毕竟,我可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精怪’不是吗?”   阿遥并不接受这个称谓,但是她知道皇上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   萧翎冷笑一声:“你确定要去?”   “去,肯定去!”她要找紫气,要恢复灵气,没有什么能拦的住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她真的受够了现在这样的境遇了,什么本事都没有,时时刻刻都要受制于人。这感觉,真是憋屈。   “那好,你既然想去,明儿本王就去和父皇说说。只是这之后的事,本王可就不管了。”   阿遥疑惑地问道:“之后还能有什么事?”   “你挡了别人的道,自然会有事。”   阿遥不明所以,不过她觉得自己运气一向好,便是有事,也能化险为夷,完全不必担心嘛。这事落定了之后,阿遥心情大好,于是又与萧翎吩咐道:“等我回去了,你再给我找一个琴师吧,不用找韩夫子那样好的,只要找能教我的就行。”   阿遥能感受到韩夫子是喜欢她的,当然,她生的这么可爱,不喜欢她的人实在是不多。   阿遥这个人,别人越是喜欢她,她就越想在他们面前表现表现。若是下一次课,韩夫子见到她琴艺大涨,更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阿遥乐滋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萧翎回的是什么。   两人向前走着,背影被拉地很长。   他们二人诸事不管,可今儿同阿遥一起上课的女学生们,却都被父母召见了。能来宫里读书的都是勋贵人家子女,这些人里头,有的早早地就已经站好了队,有的还在观望中,迟迟不敢轻易下手。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成王萧翎对他们而言意义都是不同的。二皇子乃嫡长子,不过夭折地早,六皇子虽是嫡出,不过年岁不算大,除了身份以外没有别的优势了。   反观成王萧翎,自幼得宠,在几位皇子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早已经被皇上封了王,建了府。成王其人,也素有高才,能力卓绝,且不可小觑。   美中不足的是,萧翎身子不好,活不长久。否则,这储君的人选,大抵是板上钉钉的。   如今众人闻得成王府里的小县主上了学,且是和自家儿女在一处学习,便不可避免地想要问上一问。   那些被问的贵女们,脾气好的尚且能应付两句,道两声好话。脾气不好的,直接冷了脸说阿遥俗不可耐了。   字也不认识,琴也不会弹,不是俗不可耐是什么?真不知道成王殿下眼神怎么这么差,挑中谁不好,偏偏挑中了这么一个土包子。   那些人对阿遥反正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天之骄女,本身就甚是傲气,所交好的不过就那么几个。阿遥作为一个外来者,还是一个在身份上压过许多人的外来者,理所当然地不受待见。   不过这些学生里头,却有一个是特殊的。   范清河一路高高兴兴地回了家,还没到自己的院子,便被老夫人身边的人给截了去。范清河不作他想,还以为老夫人是一天没见他心里想得慌。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是老夫人的心头宝么。范清河随着丫鬟去了上房,见到老夫人,提着一口气想要请安,结果还没说一句话就看到对方一脸急切地奔过来:“见到阿遥了吗?”   范清河:“……”   心好累。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莫不是都一天书读傻了吧。”老夫人心头琢磨着,拍了拍小孙子的脸蛋,又慈祥又和蔼地问道:“清河啊,告诉祖母,你今儿见到阿遥了没,她怎么样啊,有没有觉得不适应啊?”   范清河麻木了:“没有。”   “唉,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那可是你亲堂妹。”   范清河抠抠拇指,觉得委屈极了。他兴致满满地跑到上房来,原是为了老夫人疼他几句的,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现在这样窘迫的现状。   俄顷,他伤心地解释道:“阿遥和我虽说在一个殿里上课,可是她们那边是女子的学堂,我们这边是男子的学堂,不在一处。”   “那有什么,你只当作串门就是了。”   范清河一言难尽地望着他祖母,平时那般睿智的老人,怎么一遇上阿遥的事,就变得这么奇怪了呢。   他也很喜欢阿遥这个小堂妹,可要是串门串到女子学堂,总觉得不对劲儿。   范清河不说话,老夫人又再接再厉地鼓动道:“你可要好好同阿遥相处啊,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平日里不能回家,咱们就只能靠你了。成王那个人,心机深沉,非等闲之辈。这样的人,若是由着阿遥在他府上,只怕再过些时日,她就真的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家了。”   “你爹糊涂,被那成王被骗过去了,你可不能跟着糊涂。”   “倘若你能和阿遥打好关系,让她常回来看看,以后你想做什么,祖母都不会干涉你的。”   老夫人殷切地望着孙子,老夫人给孙子画了一张大饼,给足了甜头,然后就要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自己的孙子。   范清河无可奈何地点头,终于在老夫人的允许下离开了上房,越想越悲伤,嘤嘤地跑出去了。   晚间,萧翎叫来映雪秋霜二人见了一面,问了些话。待她们走后,又让福公公将阿遥带到书房里来。   阿遥过来的时候还有几分胆战心惊。她从来没有来过萧翎的书房,房门一打开,就看到对面一面书架,上头齐整地放着古书和宗卷。   书香淡雅,此地着实不适合她。   阿遥怕玷污了书房的情景之地,故而被带到萧翎跟前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主动说。   萧翎靠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阿遥,许久才出声:“今儿在学堂上出了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阿遥推头丧气地嗯了一声。这种事,她是从不会放在心上的,不就是没回答上来夫子的问题么,多大点事,值得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说吗。   不过想是这么想,不知为何到了萧翎这边,阿遥却终于有些羞耻了。   “还好,总算知道不好意思了。不过,你那不识字的毛病着实需要改一改了,否则传出去也太不像话。”说着,萧翎朝阿遥招招手。   阿遥听话地走过去,萧翎将她抱到旁边坐着,随后铺上一张宣纸,毛笔浸墨,提笔在纸上写了五个大字。   “天地君亲师。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阿遥被他天什么地什么的绕糊涂了,完全听不懂萧翎在讲什么。   萧翎看她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恐怕是说多了,本还想解释解释,现在看来是不必了。他指着上面的五个字问道:“会读了吗?”   “会读了,”阿遥指尖圆圆的,指着一个字停顿一次,一口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清脆悦耳,有如玉铃:“天,地,君,亲,师。”   “很好。”萧翎不吝夸奖。   阿遥乐陶陶。   萧翎将毛笔塞到阿遥手上,让她握着,轻飘飘地又来了一句话:“将这五个字各自抄写三十遍,抄完了我来检查。”   “什么!”阿遥的小身子瞬间僵硬。   萧翎仿佛从未察觉一般,道:“以后晚间你都要过来学认字,一天认五十个就好了,不仅要会读,还要会默写,知其释义。”   “那要是我不写呢?”   “呵,那就不用睡觉了。”萧翎说得极为冷血。   阿遥有如晴天霹雳。不过,要是真的这样接受了那就不是阿遥了。阿遥就是个事儿精,指望她短时间内好好听话还可以,指望她事事都能听话,那是不可能的。   阿遥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这事自己没办法完成,于己不利。遂立马摔了笔,在萧翎怀里撒泼了起来。   她挣扎的厉害,力气又大,跟个小牛一样。要不是萧翎有了提防,还抱不住她。   阿遥气疯了,怒吼道:“不写,不写,凭什么啊,你让我写我就非不写!”   “你怎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和一条鱼过不去,你良心被狗吃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我只是想进宫混日子啊,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摔! (PS:本文设置了防盗,比例是40%,订阅率超过40%的小天使正常看文,小于40%的要等24个小时。网文千字并不贵,一本书下来大概是一杯奶茶钱,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么么哒^0^)   ☆、冷战【一更】   萧翎脸若冰霜, 瞬间收回了手:“本王看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的是你们,明明知道我不喜欢, 明明知道我不是人, 为什么非要逼我?”   王八蛋!狗王爷!   阿遥气咻咻,僵着身子从萧翎怀里溜下了地, 气地直打转, 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得谈, 不学,今儿谁过来说我都不学!”   “不学你就等着被人耻笑吧。”   阿遥双手叉腰, 蛮横地瞪过去, 口中分毫不让:“被人耻笑就被人耻笑, 我被人笑地挺开心的,我就乐意被别人耻笑,你别管我!”   萧翎讽刺一笑:“行啊, 长本事了。如此也好,从今儿起, 本王便不管你了。”   他语气冷淡下来,也不再追着让阿遥认字了,俯身将桌上被阿遥弄乱的纸张重新整理好, 兀自看着自己的书。   阿遥一怔,这架势,真的不追究了?   她被撂在一边,不尴不尬地站着。直到她站的腿酸了, 还不见萧翎有所动静。冷战的气氛最是微妙,阿遥被他这做派弄的心里不上不下的,悬得很。   这也是阿遥从未有过的情绪,她之前身边有小伙伴,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大家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心眼,尤其是这么多的坏心眼。之后遇上那些,连伙伴都算不上,他们对阿遥俯首称臣,什么都听她的,半点不含糊。   故而,阿遥还是头一次处理这种情绪,一切只凭感性。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白活了,阿遥很郁闷。   方才她能和萧翎吵,是气昏了头,所以才那般有气势。如今被他这么一冷,阿遥又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理所当然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抵如此吧。   她正踌躇着,忽见萧翎抬起头,看到她的时候还皱了一下眉头,淡淡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遥哼了一声,挺着胸强行给自己鼓气:“不行吗?”   “你既然不愿我管你,那就先走吧。往后有什么事,也只是你自个儿的事,切莫再求人。”萧翎说着就要赶人。   阿遥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到柱子后面。本能的,她不想走,总觉得走了会出什么大事,且还是她不想看到的大事。   萧翎见状,也未说什么,仍旧不管她只做自己的事,仿佛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阿遥这个人。   阿遥两手扒着柱子,见门外没有人进来,这才放心地探出脑袋。她偷偷往萧翎那边看了看,又看了看,大眼睛忽闪忽闪,来来回回已经看了几十次了,未有一次看到萧翎回应她。   真的不再管她了吗?阿遥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投下剪影。   这本该是开心的事,可不知为何,阿遥心里空空的,越来越没底。这种心情来的突然,不受控制。她之前觉得萧翎说得都是气话,就像她说得那些一样。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阿遥茫然地想着,要是萧翎不管她,那也不错,毕竟自由了。没有人逼她学规矩,也没有人逼她认字。不过,要是他不管的话,自己吃住找睡,还能去宫里吗,还能去找皇上吗?   阿遥摸了摸脖子上的令牌。有了令牌,名义上她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可是来到人世间这么久,阿遥也知道了她如今有的这一切都是依靠萧翎得来的。   倘若没了萧翎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遥看到烛台上的烛火明明暗暗,已经烧了一小段,而她的心境,也渐渐变了。   阿遥受不了这样陌生的处境,也受不了这样窘迫的氛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悄悄从柱子后做出来,试探地咳了咳。   萧翎没有理她。   阿遥瘪了瘪嘴,不大高兴。她都这样了,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诚意,萧翎这样端着是什么意思,哼,别以为她会去求他!   阿遥索性坐到地上,她这么大的人放在萧翎眼前,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见。   这是一场持久战,比的就是谁更有耐性,很不幸,从一开始,阿遥就落了下乘。这场战争还未打响,就定好了输赢。   许久,许久,萧翎却还是没有抬头。   阿遥的心不断往下坠,募得,她双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阿遥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走到萧翎身边。   萧翎没有什么反应,阿遥趴着桌子,踮起了脚尖。眼神飘忽,恍若无事地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萧翎神情渐缓,眼含笑意,如寒冰乍破。不过只是一瞬间,又立马恢复了原状。   阿遥没有看见他的变化,心中忐忑,又问道:“你不怎么不说话呀?”   她向来能屈能伸,此番更是问地再天真不过了。萧翎他,应该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吧。   忽然,萧翎低下头,两人对视着。阿遥咽了咽口水,心虚了。   ……   一个时辰后,萧翎揉了揉双目,将手上的卷宗合上。   低下头,他边上的小怪物已经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两只手揪着他的袖子,显然是怕掉下去,睡得也不是很安详。   原本白嫩嫩的手心沾满了墨水,黑乎乎一片,连脸蛋上都蹭了些。萧翎从未见过有人写字还能把脸上写脏的。他嫌弃地挪了挪位置,阿遥立马不安地哼唧了一声。   罢了,萧翎也就让她靠着。   桌子上还放着阿遥默写的大字,不过那字写地实在太过拙劣,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不过,能写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她卖力了。萧翎发现,阿遥认字认地很快,教了一遍第二遍就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来。可她的本领也就仅限于此了,叫她写出来却写得不像话,连握笔的姿势都是教了不下十几次才教会的。   萧翎收拾了桌子,将人抱起来往卧房走去。   外头的福公公和映雪等人一见到萧翎出来了,立马打折灯笼在前头引路。夜无星子,漆黑一片,只有灯火所至之处留有一片暗光。   回到内室,萧翎将人放到床上,看到自己的袖子也变脏了,便赶紧去里间洗浴。待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身寝衣了。   阿遥也被映雪和秋霜两个服侍着擦了身子,换了一身衣裳。阿遥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回到自己熟悉的大床上,整个人都安宁了许多。   萧翎走进了几步,映雪和秋霜连忙退后了些。   他看了看阿遥,抚了抚她有些汗湿的头发,跟旁边的人吩咐道:“再去拿两个冰盆过来。”   下人得了吩咐,立马出去了。   萧翎转过身,又对着映雪和秋霜吩咐道:“你们俩都是识字的,平日也多督促督促她习字,莫要让她什么事都不管,只顾着玩。”   “是。”   “明日中午,太极殿那边的人应该会派人前来请她去用膳,你们只跟着就是了,往后中午也都在那里用膳。”   不等两人回话,萧翎又继续道:“她向来没心没肺,得罪了人尚且不知。这宫里最不缺阴谋诡计,你们多看护些,莫让她见到那些腌臜事。若是遇上那些不长眼的,直接打回去就好了。”   自从遇见了阿遥,萧翎的闲话都变多了,言语之间和护崽子似的。以前,他可不会这么细心的叮嘱别人。   萧翎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他身上的毒也是从宫里带回来的。纵使萧翎和他父皇住在一块儿,纵使萧翎身边有许多人看着,可是那些阴私他也没少碰上。   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尚且会中招,阿遥身边只有两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她挡住多少。   萧翎是信阿遥有几分本事的,她终究不是常人,不能用看常人的眼光看她,只不过,萧翎还是有几分担忧罢了。   映雪和秋霜听了吩咐,忙道:“王爷放心,奴婢定全力护住姑娘。”   萧翎点点头,让她们下去。   这晚上,阿遥睡得很香,期间还说了梦话,萧翎偏过头听了听,好似听到她在背书。   “呜,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后头就听不分明了。   翌日,阿遥和萧翎一同醒来。就像萧翎说得那样,阿遥一向没心没肺,所以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她睡醒了就不记得了。   不开心的东西,阿遥总是会下意识地忘记。   人生漫漫,不晓得什么时候到头,如阿遥这般活得久的人,若一直斤斤计较的话,恐怕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早膳过后,阿遥和萧翎去了皇宫。   新的一天,书还是要念的,字也是要认的。萧翎难得没有丢下阿遥,而是领着她一起去了崇文殿,亲自将阿遥送到学堂上。   萧翎这番动作,却是引起了崇文殿一众姑娘们的热议。   其中最热情的要数五公主了,她见到阿遥过来,立马就迎了上去,而后见到跟着进来的萧翎,五公主惊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我发现,自己好像是个抖M,唉! 萧翎:巧了,我也是。 (今天十点还有二更)   ☆、接人【二更】   萧翎将阿遥送到学堂里, 便回去上朝了。   他一走,学堂里那些早早就来了的女学生们便说开了。今日之前, 许多人是不相信成王会对一个小孩子好的, 尤其是这小孩儿还是流落在外头,不懂得规矩的。   女孩子们, 不管是在哪个年龄段, 总会下意识地和认比较。阿遥这个外来者,很不幸地被所有人都拿来比较了一遍。   这些小贵女们心高气傲, 觉得阿遥那儿都不好,除了胖还是胖, 一无是处, 因而很是鄙夷。所以她们私下里也猜过, 那些传言是不是都是假的。   直到现在,成王殿下亲自送人来学堂,所有的猜想都不攻自破了。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那个胖丫头,委实有两分手段, 这是在场每个人的心声。   五公主见阿遥坐下了,方走到她身边,也在阿遥旁边坐下。   “嘉宁你今儿来的真早。”五公主打招呼道。   阿遥想, 她昨儿来的也挺早的。   “五皇兄对你真好,还亲自送你过来。”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五公主一眼,回道:“他只是顺路而已。”   “嘉宁别说笑了,上早朝的地儿离崇文殿不知隔了多少宫殿, 怎么可能是顺路。”她说完,又自言自语道:“我从未想过,五皇兄会对认这么好。嘉宁,你可真是幸运,不仅让五皇兄亲自进宫给你求了一个县主的称号,还让他绕了远路亲自来崇文殿。真好。”   阿遥不知道她瞎感慨个什么劲,她听得耳朵不舒服,打断道:“你很喜欢萧翎?”   “嘉宁,你应该称呼他成王殿下,不能直呼其名的,这样不尊敬。”   阿遥撇了撇嘴角,对她说得不太上心,还成王殿下呢,她要是真这么说,估计又要被萧翎笑话了。没准那家伙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求于他。   五公主纠正了阿遥的称呼,又笑道:“我确实挺喜欢五皇兄的。你也知道,我母妃只生了我,虽说宫里还有一个六妹妹,但是妹妹和兄长却是不同的。我的几个兄长,各个都好,只不过他们里头,我最想亲近的还是五皇兄。”   五公主年纪小小,但是也是会看脸的,这么多皇兄里头,她最喜欢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五皇兄了。有时候,喜欢就是这么奇怪,五公主的这个大概算是孺慕之情了,只不过孺慕的对象选的不太好。   虽说五皇兄总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五公主喜欢他,想要亲近他。是以,看到五皇兄对嘉宁这般好,五公主心里也羡慕。   五公主的一番言辞之后,阿遥放弃了辩解。   她既然这么喜欢萧翎,就让她继续喜欢下去吧,单纯的女孩儿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悟过来。阿遥惆怅地想着。   不多时,学堂上的人已经来齐了,昨儿上课的程夫子也过来了。   因着昨儿阿遥在学堂上出了丑,所以程夫子对她也不抱什么希望呢,就这样吧,反正她只要能老实坐着就行。   这位嘉宁县主,背后可是成王殿下,估计来宫里读书也是玩玩而已,当不得真。只要她不生事,程夫子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过她。   学堂里的学生却是盼着夫子能再向阿遥提什么问题,无奈夫子迟迟不开口,只好作罢。   夫子在上面讲课,阿遥在下面发呆。她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喜欢听这些学问上的东西,被萧翎逼着尚且能学一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聊之下,阿遥胡乱地翻着书本,目下所见,皆是看不懂的东西。翻着翻着阿遥头不住地往下点,最后差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阿遥一惊,连连撑着精神抬起头,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就发现程夫子朝她望过来,目光犀利,仿佛要隔空刺穿人。   阿遥寒毛一竖,忽地清醒了。被夫子捉到,她倒也不敢打瞌睡了。学生怕夫子,儿子怕老子,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这程夫子的眼神未免太吓人了吧。昨儿她还以为这是个脾气好的夫子,看来她错了。   这一来一往,被旁边的五公主看地分明,她对阿遥的不学无术又有了新的认识,暗暗摇着头。到现在,她也糊涂了,不懂五皇兄为何选中了嘉宁。   一上午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学堂终于下课了。程夫子走后,五公主见阿遥慢吞吞地整理着东西,便问道:“嘉宁,你今儿是回去用午膳还是在这儿用午膳?”   “不回去。”   “那,你去我母妃宫里如何?”   五公主凑近了许多,阿遥有点不自在,这种事情,她本来想含糊过去的。可是五公主实在是太热情了,所以她不得不明着说,因而道:“我今儿去皇上那儿用膳。”   五公主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少顷不好意思道:“原来是这样啊。”   “嗯。”   阿遥也觉得气氛怪怪的,果然她还是不善和人交往。   五公主同阿遥告了辞,又与六公主一道儿回去了。阿遥坐在角落里,还能感受到六公主离开时恶狠狠的一眼。   这些小毛孩,真是想得太多。   彼时,人都走地差不多了。阿遥听到门边有人喊了她一声,却原来是德公公。   德公公也很无奈,他堂堂一个内务总管,平日里都是大事要忙,今儿竟然被皇上特意吩咐了,要接这么个小祖宗去太极殿。这待遇,都快要赶上成王殿下了,德公公望着阿遥,心中怨念着。   阿遥看到这个很是面熟的公公一直盯着她看,以为他是有想法,于是机灵地站起身来,善解人意地对着德公公问道:“公公是想抱我吗?”   德公公:谁闲着没事想抱你。   他忍着没说,不过也不傻站着了,给映雪她们使了个眼色让人赶紧把这小祖宗抱起来,这才解释道:“回禀县主,奴才是特意请您去太极殿用膳的。”   “哦,那你带路吧。”   这还真是个连客气话都不会说的小祖宗。   德公公内心戏十分丰富,都快赶上福公公了。要不怎么说他们俩是老伙计了,这么多年,不仅脾性差不多,连想法也差不多了。   从崇文殿到太极殿有一段距离,好在德公公过来的时候是带着辇车的,完全不用阿遥走路。   不知过了多久,阿遥就看到辇车听了下来。她被映雪牵着往里头走,忽地就看到前面殿门处站着一个胖皇帝。   皇上看到阿遥过来了眼睛一亮,立马上前,一面走一面心疼道:“阿遥啊,你怎么走过来啦。可怜见的,走累了吧,让朕看看你的脚有没有事。”   德公公无语地回头看了一眼,从辇车上下来到这里,前后不过十几步路,很长吗?   ☆、娶妻   皇上心疼地将阿遥抱起来, 拍了拍阿遥的后背。   阿遥窝在他身上,觉得浑身都惬意, 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这比在萧翎那儿还要舒服。   “脚疼不疼啊,要不要朕叫太医?”   阿遥笑道:“不用了, 其实我也没有走多远的。”   皇上还是不大放心:“朕还是听萧翎说了, 才知道你不能走路。既然不能走,以后就别走了吧, 反正身边有人,让她们抱着便是了。”说完, 皇上转身朝着德公公道, “往后县主过来, 不必讲究那些虚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县主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莫拘着她。”   德公公无比心塞地应下了, 回头又吩咐了手下的人。   他总觉得皇上自从嘉宁县主出现之后,就变得格外不一样了。或许是压抑地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 所以很是跳脱。想想看,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坏了多少的规矩了。   以前还有先皇压着,先皇去了之后还有成王殿下压着, 如今这两人都不在,德公公担心真出了事他压不过来。   德公公满心忧虑地跟在后头,前面的一老一少却说得怡然自得。不多时,皇上便抱着阿遥去了正殿。阿遥伸头一看,原来午膳早就摆好了。这是阿遥第二次来皇上这儿,说不上陌生,一切都还有几分眼熟。   而后,德公公上前,在两人动筷之前先试了毒,一样菜取出一些,待确定无碍之后方可以让皇上食用。   这套规矩,看得阿遥一愣一愣的。她原以为皇上身边该是最安全的,可现在看来也不是啊。托了先帝的福,如今大齐并未有什么乱臣贼子,否则皇上的日子也过的提心吊胆。   阿遥坐在皇上身边,看到皇上动手之后也不甘落后地举了筷子。   宫里的午膳比之成王府其实也没有多少变化,味道也差不太多,毕竟当初成王府的厨子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只不过,今儿的午膳比阿遥往日吃的要丰盛许多。   一桌子都快摆满了。   皇上夹了一块鱼肉给阿遥,热情道:“朕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御膳房看着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合,当然合。”阿遥拍这马屁道。   皇上就喜欢她这个耿直的性子,笑着道:“那就好,下回你想吃什么,就提前一天同朕说,切莫客气。”   “好啊。”   阿遥虽说胃口好,但是人小,吃地也慢,一勺一勺往嘴巴里送,好半天才吃了小半碗饭。这便皇上已经吃完了,却看到她还在动着勺子。   皇上索性放下筷子,将阿遥的碗接过去。   阿遥正纳闷着,就看到皇上捏着勺子送了一勺饭在她眼前。   “你乖乖坐着,朕喂你吃。”皇上如是道。   面对这样的殊荣,阿遥,她自然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安静地坐在皇上边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皇上喂过来她就张开嘴,嚼巴嚼巴两下然后咽下去,不论皇上夹什么菜都不会反对,像是从不挑食的样子。   皇上看着阿遥的眉眼弯弯的小模样心头一阵满足,喂地更用心了。看到阿遥嘴边漏了饭粒,还亲自给她擦去。   日子过的可真快啊,皇上心里感慨,当初他还小的时候,他父皇也是这样喂他的。可惜他没有阿遥这么听话,从来不肯好好吃,有时候吃到一半就跑了,叫父皇操碎了心。   等到他知道为父不易的时候,他父皇已经走了。不久之后,他身边又有了阿翎,他也是这样喂萧翎的。   如今,皇上忽然觉得他在阿遥身上再一次找到了慰藉。   阿遥全然不晓得皇上的心境,她吃着,忽然问道:“皇上,我以后都能在您这儿用膳吗?”   “当然可以。”   德公公心下唏嘘,想着完了,皇上彻底沦陷了。   阿遥没管德公公,庆幸地说道:“太好了,总算可以不用回王府了。”   皇上问她为何,阿遥义正言辞道:“当然是因为萧翎,皇上你是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什么都要管,连我吃饭他都要管,这个不吃,那个不许吃,跟他在一起,我吃饭都吃地不开心了。”萧翎不在身边,阿遥告起状来毫不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   皇上大笑了两声:“这倒是错怪他了,不相干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管的。”   “可是他管的也太严了。”   阿遥蹙着眉,皇上看她可爱,逗她道:“那就让别人来管着他,管地死死的,这样他就没法子继续管教你了,如何?”   “什么人?”阿遥偏了一下脑袋,头上戴的珠花碰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他媳妇啊。”皇上道。   这话也不是空口来风,他这么想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萧翎年纪大了,就连老六,都已经成亲了,他身边还一个知心人都没有。   成亲的事皇上提了好几次,不过每次萧翎都表现地很平淡,皇上因着萧翎的身子也没好为难他。不过如今不同了,有了阿遥,皇上相信萧翎很快就会好的。   明一大师那么有能耐,就是不相信阿遥,也要相信大师啊。   如此一来,皇上更有了自信,给萧翎找媳妇的事也就该提上日程了。皇上对着阿遥的时候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同她道:“朕早就有了打算,今年年底之前就给他指一个媳妇。”   皇上看着阿遥,见她面色奇怪,问道:“阿遥有什么看法吗?”   “啊?”阿遥呆呆的。   “萧翎娶媳妇,多少也跟你有点关系哦。要是挑地不好,没准媳妇娶进门,你就要被赶出王府了。”   虽然知道皇上只是逗逗她,可是阿遥心里还是一阵不爽。   赶出府?她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别忘了,当初可是萧翎带着两个侍卫亲自去归元寺将她给请下山的,想要赶她走,做梦!   须臾间,阿遥想好了,同皇上说道:“给他娶个母老虎。”   还是个最丑最丑的母老虎,让他横!阿遥在脑中臆想,想地很是畅快。到时候,不论萧翎去那儿都这么一个母老虎跟着,骑在他头上,看萧翎还有没有精力得瑟。   “母老虎啊,那可不行。”皇上连连摇头,“朕要真的给他找一个母老虎,只怕萧翎日后都不再进宫了,不可不可。”   阿遥试探地问着:“皇上心里有了人选了?”   “算是吧。朕之前让宫人搜集了一些京中贵女的消息,选出了一些人家,朕看着都还满意,不过现在还有些拿不定注意,得再打听打听。届时可让皇后办一个赏花宴,一齐将她们叫过来,再认真选上一选。”   皇上怕阿遥多心,又补充道:“放心,赏花宴的时候,朕一定会叫阿遥过来看一看的。朕估摸着也不久了,大约下个月月初就会办宴会的。”   “谁稀罕。”阿遥小声地咕哝着,皇上正在畅想着,故而未曾听见。阿遥嚼着嘴里的饭,觉得干巴巴的,越嚼越没有味道。   午膳毕,阿遥去了偏殿午休。皇上上午还有些折子未处理完,打算先批改了这些奏折再睡。   德公公守在皇上身边,不时地给他端茶送水。   外头,太阳正紧着,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上,晒地人口干舌燥。太极殿的太监宫女们一早被德公公吩咐了,知道皇上在处理政事,不敢弄出什么动静,连脚步也放缓了许多。   这样的正午,太极殿外头却来了人。   领头的那个容色姣好,后头跟着四个宫女,其中一个手上拎着食盒。那宫装娘娘走到太极殿正门处,见着太监朝她行礼后,方道:“劳烦公公进去禀报一身,就说丽美人前来给皇上送汤。”   小太监并未有动作,道:“丽美人请回吧,皇上在处理奏折,腾不出空。”   “皇上还未用膳?”   “回丽美人,皇上早已经用了午膳了。”   丽美人迟疑了一会儿,露出不解的神色来:“皇上今儿怎么用膳用地这么早?”   她是早就打听好了的,知道皇上平日就是这个点用膳,故而特意前来送汤。皇上用膳的时辰,一般都是固定的,不会改,今儿,是怎么回事?   丽美人紧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一笑:“丽美人,今儿皇上这里来了一位贵客,所以才早了些。”   丽美人对左右使了眼色,她旁边的宫女上前,将一个荷包塞到小太监手上。小太监掂量掂量,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不知公公可否告知,这殿里的贵客是哪一位?”   “当不起丽美人这一问,这殿里来的,正是成王家的小县主。”   丽美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客人。她原还想着是宫里的那个美人,比她更有能耐混进了太极殿,怎料到,对方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丽美人问了清楚,也不好多留,再次带着人走了。   那守门的小太监抛了抛荷包,熟练地揣到袖子里。心想着,待会儿可要跟德公公禀报一声,这些娘娘敢送礼,他也敢收礼,不过这收礼也有收礼的规矩,不能受要人命的礼。   阿遥中午好眠,睡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等她彻底醒过来,就被映雪和秋霜左右开弓穿好了衣衫。她们俩带着阿遥同皇上告了辞,便再次去了崇文殿。   下午的课不是韩夫子的课,阿遥没什么精神听。经过她的观望,这个叫书画的沈夫子不像韩夫子那样有趣,也不像程夫子那样严厉,正好,这样的夫子比较好欺负,阿遥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学堂上的学生和夫子集体忽略了阿遥。   不知睡了多久,阿遥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她。   阿遥迷糊着抬头,就看到范清河突然出现在眼前。她莫不是,眼花了吧,这儿可是女学堂啊。 作者有话要说:  萧翎:据说,我要娶媳妇了?我会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阿遥:看来你很期待啊,呵呵。   ☆、告状   “二堂哥, 你怎么……”阿遥站起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范清河涨红了脸, 不安地站在门口处, 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扭捏的情绪。   这里是女学堂,连夫子都是女子。虽说崇文殿没有明令禁止, 说不准男学生进女学堂, 但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那个男学生大剌剌地进这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进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彼此都不打扰。   他……他今儿过来,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昨日阿遥头一次上课, 他就被祖母召见了一次。今儿早上他进宫之前, 又被祖母召见了一次。祖母的意思他知道, 今儿无论如何是要看一看阿遥的,否则,晚上回府必定是一场灾难。   范清河想到这里, 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没脸了, 就这样吧。他压低了声音,朝阿遥道:“阿遥,你出来一下。”   说完就往门外退了几步, 不再多看。   阿遥正准备出去,忽见五公主走过来。五公主并未见过范清河,不过她觉得,一个男学生这个点儿来女学堂, 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有几分担忧地过来阻止阿遥。   阿遥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吧,他是我堂哥。”   “范侍郎家的小哥儿?”   阿遥惊讶于五公主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去去就来。”说着,阿遥绕过五公主往门外去了。   学堂里那些看好戏的,也不是什么戏都看。三皇子家的郡主原本还伸头想要探查一番,却被大皇子家的郡主打了一下胳膊,不得不老实地坐好。   本朝虽不那般看中男女之防,但她们身为贵族女子,本就应该更矜持些。再好奇,那也得忍着。   阿遥走出门外,见范清河低着头站在旁边,问道:“堂哥,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范清河迅速地将手里的盒子递到阿遥手上,道:“这是祖母让我带给你的,今天早上在方味斋买的芙蓉糕。”   “谢谢。”阿遥认真接过。她对老夫人很有好感,想到她现在还念着自己,自己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想过她了,不由心中一阵愧疚。   范清河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半晌又道:“这是今天早上新做的,不过在我这儿放了一上午了,你得赶紧出。方味斋的点心味道很不错,你若是吃不完,还可以分给你的同窗们。”   范清河人小,但是也知道吃人手软,像阿遥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最喜欢这些糕点,阿遥的同窗要是吃了她的东西,兴许会对她好一点。   “我知道了。”   阿遥鼓着脸点点头,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就是撑死也不会分给那些人的。   “你千万记得吃啊,对了,祖母还交代了,希望你有空的话能多回去看看。毕竟是一家人,生疏了可就不好了。”   “嗯,我过些日子就回去。”   范清河终于放了心,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晚上回去总算不会祖母念叨了,说真的,他现在都怕了。   范清河放松了心情之后,脸上也不再那般惴惴不安了,反而笑着同阿遥道:“好了,我要交代的都交代晚了,得赶紧走了。”   “也是,你再不走别人得笑话了。”阿遥狡黠地笑着,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怎么说话的,”范清河不自知地摆起了兄长的谱,自觉有了妹妹之后自己都高大了许多,他伸出爪子在阿遥头上挠两下,傻傻道:“以后有事情就来找我啊,我先走了。”   说着,范清河就收回了手准备朝着原路返回。   谁知道他刚一转身,就被人堵在了走廊上,再也走不得。阿遥歪头看了看,对面站着六七个小男孩,看着他们俩,笑得不怀好意。   为首的那个男孩儿率先开了口:“好啊,范清河,你可真行。我当你去哪儿了,原来跑来了女学堂这里。”   范清河更是窘迫了,将阿遥护在身后,恼羞成怒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就许你来,不许我们来?”   “就是,好生霸道,这崇文殿条条大道,那条不是给人走的?”   余下人也跟着附和。半大的小毛孩儿,就喜欢装大人,还喜欢装大人一般的教训人。方才他们见范清河一个人走了,还走地慌张,就觉得有事。   几人约定好,一路跟在他后头,果不其然,这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男孩儿们自以为逮到了同窗的尾巴,教训道:“真没想到,清河老弟你这么有能耐。我还想着你偷偷摸摸是要去哪儿呢,原来是来这里和小姑娘说话呀!”   “你们不要胡说,她是我妹妹!”范清河急忙争辩。   “你那个新找回来的堂妹?”说话的这个是八皇子,八皇子今年也才有八岁多一点,范清河就是他的伴读。   他身边的还有九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家的小皇孙,另有好几个伴读。说来这学堂也是有趣,女学生这里,姑姑和侄女一块上学,男学生这里,叔叔和侄子一块上学,且看着关系还挺亲近。   这群人听着范清河这么说,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成王府新封了一位小县主,且这县主还是原范家大郎的独女,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想不知道也不能够的。   “原来是嘉宁县主。”众人反应过来,就想上前看一看。   范清河就像护犊子一样把阿遥护地紧紧的,死的不让开。见有人钻到后面看,不乐意地推了推他们的脑袋。   阿遥冷眼看着这些伸头缩脑的小毛孩,都是些七八岁的,见到小姑娘眼睛都放着奇异的光,越是拦着越是拦不住。   阿遥定定地看了许久,而后翻翻白眼,这群小傻逼,这是蠢的没眼看。   小傻逼们都是来头不小的,范清河就是同他们玩的好,也不能毛手毛脚地伤了他们。本来就有所顾忌,几番下来也护不住阿遥了,被同窗挤到一边,留下来的阿遥则被众人围着。   八皇子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地站在前头,他上下打量了阿遥,觉得有趣。实在忍不住戳了戳阿遥的胖脸,感受到软糯的触感立马就缩回了手,呐呐道:“嘉宁县主长这个样子啊。”   阿遥目光冷淡地望着他们。   几个人叽叽喳喳,围着阿遥评头论足很是新鲜,不晓得是阿遥的样子让他们觉得有趣,还是阿遥的身份让他们好奇。   总归,阿遥不太喜欢着这种感觉,她眯着眼睛,思考着要不要把他们都拍扁。   人群中间,有一个小男孩儿格外与众不同,他没有招惹阿遥,反倒是疑惑地盯着阿遥看。俄顷,那男孩儿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恨恨道:“原来是你!”   阿遥眼皮一掀,问道:“你是哪个?”   “你竟然不记得我,好啊,真好,我看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赵子裕说得粗声粗气。   众人被这一变故闹地摸不着头脑,范清河最先反应过来,立马推开众人站到阿遥前面,回护道:“赵子裕你干什么,我妹妹哪里惹你了?”   赵子裕到底顾忌阿遥的手段,且那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想起来身上就疼。他也不是没想过来查阿遥的底细,只是查了好几天都查不到,就好像京城里压根没有这号人一样。   可巧了,今儿却叫他遇上了。若是不出了这口恶气,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赵子裕畏于阿遥的武力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是气势十足,愤怒之下指着阿遥:“当日你敢打我,就该想到有今天的结果。告诉你,这件事我必定会追究到底,你若不想太没面子,趁早跪下来求我。”   阿遥绕过范清河,直直地走到赵子裕跟前,瞥了一眼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你再指?”   赵子裕瞬间收回手指,可收回了之后又不甘心,嘴贱地顶了回去:“我就指。”   却不知,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跟看傻子一般。   赵子裕犹然不知,凶狠地对着阿遥:“你今儿得给我跪下道歉,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遥烦不胜烦,目光森然:“滚!”   “你,你……” 赵子裕看她看得腿软,哆嗦了两下,看到小伙伴们的脸色,又觉得难堪,撑着胆气道:“好啊,我今日一定要让皇后姑母给我做主,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做什么?”阿遥嚣张道。   就是这个语气,就是这无法无天的模样,赵子裕气地牙痒痒。他想说等着我把你这个小崽子揍死,可是想到对方那可怕的手劲儿,只怕他没有揍死别人,别人已经先将他捏死了。   赵子裕打了一个寒颤,觉得不能贸然出手。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笑得有几分诡异,恶从胆边生:“你就等着我皇后姑母教训你吧。”   说着,他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连学也不上了,直接带着人跑出了崇文殿,往长乐宫杀去了。   范清河忧心忡忡地拉着阿遥,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疼这个侄子疼地很,赵家也一向护着这个小儿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是在学堂里,大伙儿也都多少让着赵子裕,不敢和他对上。   如今,他妹妹却被这么个天魔星给盯上了,范清河心底烦躁,道:“阿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怕什么。”阿遥毫不在乎地说道。   他要告状,那就让他告去。要是不闹地大一点,这个小傻逼还不知道她后台有多硬。   阿遥安抚了堂兄,在几个男孩子莫名的眼神中,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学堂。果然,她还是喜欢这种随时战斗的氛围,女子学堂那种明争暗斗,不适合她。   ☆、治罪   下课后, 范清河就甩了众人,再次去了女学堂。   那边的女学生也已经走了大半了。范清河扫了一眼, 没见到阿遥, 不由得急了。他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直接进去了。阿遥那座位上, 东西还没有收拾, 可人却不见了。   里头的五公主还未走,见他这般着急, 便开了口解释道:“范公子莫慌,嘉宁刚才被母后请过去了?”   “果真如此。”范清河说得有几分恼意, 他就知道那赵子裕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知道告状。   阿遥才那么一点点大, 什么都不懂,如今又被皇后那边的人盯上了,这, 这可怎生是好啊。范小哥儿手足无措,开始团团转了起来。   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 现下能想出办法来才怪呢。   五公主安慰道:“你不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母后为人和善, 应该不会为难嘉宁的。想来再过一会儿,她就能回来了。”   范清河对她的话不敢苟同。皇后是个好性儿,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可惜范小哥儿现在笑不出来, 表情比哭还难看。   要是他祖母知道了阿遥出了事儿,没他的错也变成他的错。不过他可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满来,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公主宽慰。”   “不值当什么。”   五公主也只是随口说两句,不过她见范清河仍旧不放心,也不再多言了,带着宫女,收拾了东西出了学堂。   女学堂里,人都走尽了。独留范清河一个在里头,他怕自己走了之后成王府那边找不到人,也问不到消息,到时候就没人救阿遥了。   长乐宫这头,阿遥带着映雪和秋霜,被一路引至正殿。   甫一进殿,便看到上头坐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画着精致的妆容,做着讲究的仪态,不怒自威,和当日在皇上身边全然不同。她身边,恰好站着与阿遥有过节的赵子裕。   赵子裕见阿遥过来,昂着头从鼻孔里出了一声气,神气道:“姑母,就是她,上次就是她还有她的那个侍卫、侍女们打了我。力气可大了,我身上都青了好多天。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狠狠地教训她!”   说着,他还投给阿遥一个轻蔑的眼神。   “裕儿退下。”皇后不容置疑道。   “姑母,”赵子裕不高兴,凭什么让他退下啊。   “乖,先退下,若事情真像你所说那样,姑母必定会给你做主的。”   皇后也是极疼赵子裕的,毕竟这是她的亲侄子。可这话说得就太过偏颇了,只差没指着阿遥说她有罪。   皇后觑了阿遥一眼,方才她才听宫人说,这小姑娘中午去太极殿用膳了。她还来不及细问,又被裕儿找上门来。刚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也省得这人没了分寸。   皇后笑了笑,盯着底下好似不懂事的阿遥问道:“嘉宁,你可清楚本宫为何叫你过来?”   阿遥摇摇头,声音清脆:“不清楚。”   皇后嘴角微抿:“不清楚也不要紧,说清楚便可以了,你……”   “皇后娘娘!”阿遥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怎么了?”   “我能不能坐下说话。从进来之后,长乐宫的宫人就没有给我递椅子,我站着有点累了。”阿遥仰着头,梨涡浅浅,言笑晏晏,带着一点娇憨的味道。   皇后面上渐冷,眼中也凝了一抹寒霜。显然,她对阿遥擅自打断她很不开心。皇后习惯了母仪天下,掌管六宫,没有人反驳她的日子了,骤然来了一个不听话的,叫皇后不大畅快。   她不看阿遥,反倒冲边上的宫女拉下脸:“愣着做什么,没眼色的东西,连尊卑都分不清了,没看到嘉宁县主站累了吗?”   宫女连忙请罪,引着阿遥入座。阿遥一派自然,仿佛没有听到皇后的暗讽。她被映雪抱到椅子上,似乎安分了些许。   皇后高坐在上,转而又问道:“嘉宁,一月之前,你是否去了珍宝阁?”   “我确实去了一个小铺子,却不知道,那地儿叫珍宝阁,倒是个好名字。”   “那你是否出手伤了裕儿?”   “没有啊。”阿遥头摇地和拨浪鼓一般,坚决不承认。且她说得极为真诚,就好像真的没有打过一般。   赵子裕头一个不同意,炸毛一般地跳出来:“你撒谎,明明就是你,珍宝阁的伙计也能作证,你赖不掉的。别以为你封了县主就能为非作歹,颠倒黑白。”   阿遥敬佩赵子裕这个小纨绔还能说出这样有条有理的话来。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好似受了委屈一般,吞吞吐吐道:   “当日我确实动了手,不过那个动手的对象是个不讲理的小畜生,且还是那小畜牲要抢我的九连环,是他先动的手。说来这事已经发生了许久了,我也不想追究,早记不得那小畜生长什么样了。”   “你放屁!”赵子裕忍无可忍地吼道。   岂有此理,如此厚脸皮,他从未遇见过。今儿,算是长眼了。   “这么粗俗的事儿,我可不屑做。”说话间,阿遥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赵小公子你这么激动,还口口声声说我打了你,难不成,你就是当日那个,小畜生?”   阿遥问地恶意满满,后面三个字还高高地扬了语调,生怕别人听不分明。   “放肆!”皇后怒视阿遥,狠狠地将茶盏掷到桌上,动静极响。   阿遥怕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无奈道:“皇后娘娘你这般凶做什么,我可是不禁吓的。”   皇后眼中愠怒,是她看走眼了,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只小白兔,却不想,这分明是一只会咬人的狼。   底下阿遥一身青衫地坐着,唇红齿白,烂漫至极。可这落在皇后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可恨。   “你打伤了人是事实,狡辩亦无用。本宫也不难为你,只不过,你得向裕儿好好道歉。”   “不道,我有没有做错。”阿遥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不独是皇后,连映雪和秋霜二人也为阿遥捏了一把汗。姑娘这番,委实太嚣张了些,连皇后的威严也敢挑衅。   不过她们二人也清楚姑娘必须得有这样的态度。她们姑娘本来就扎眼,约莫这半个宫里的主子都等着看她们姑娘的笑话了。若是刚进宫读书就被皇后落了脸面,以后还要不要混了。今儿这场仗,非但要赢,还要彻彻底底的赢,否则就是损了成王府的威严,伤了王爷的面子。   二人挺胸抬头,和阿遥保持一样的姿态。   皇后看着这主仆三人气地眼角直跳,不过刹那间,她就想好了对策:“传本宫懿旨,范家教女不严,门风不正,责令范氏女眷闭门一年,夺其诰命,抄佛经五百以示警戒。”   范氏女眷?范家可就二夫人和老夫人两位女眷,这皇后娘娘是要将人逼死啊。   这般懿旨传下去,范老夫人还有何颜面在。阿遥连忙从椅子上滑下来,厉声道:“一码归一码,皇后娘娘苛责别人算什么?”   皇后未理阿遥,朝左右道:“下去传旨吧。”   “是。”左右说完便要出去,阿遥赶紧拦住她们,不让她们走。她力气大,一个指头都能戳死一个人。   一时间,那两人倒是真的不好挣脱,反倒被阿遥箍地浑身都疼,叫饶不止。   皇后看她们不像话,嗤嗤一笑:“县主还是顾好自个儿吧。”   “什么意思?”   “当街伤人,殴打皇亲国戚,且当日你不过还是个庶民。此罪责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要是本宫愿意,治你一个死罪也是你应得的。”   阿遥惊了一下,前面的她没怎么听,只听到了后头一句:“皇后娘娘,你竟然要治我死罪?”   皇后冷哼了一声,她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个碍眼的人。   阿遥眼珠子一转,还不忘一脚将那两个宫女踢到一边儿去,而后倒在地上,嘴里哭喊道:“要死了要死了,皇后娘娘要砍我脑袋了。皇上啊,你怎么还不来,你才封没多久的宝贝县主就要被人逼死啦,呜呜呜!”   皇后不是要闹吗,索性就闹地更大一点,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呵,她才不会让皇后欺负范老夫人。   殿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弄得目瞪口呆,包括皇后。   “不行,我得去找皇上。”阿遥滚了一圈,把衣裳也滚乱了,头发也滚散了,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可怜兮兮地自言自语着。   眼瞧着她就要冲出大殿,皇后忙让嬷嬷拦住了她。   “永宁宫之地,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皇后也是被阿遥气狠了,果真是没教养的,言行无状,一点尊卑都不懂。   阿遥跺跺脚,立即将令牌掏出来:“混账,没看见令牌在我这里吗,不要命了是吧,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皇后看到那金色的令牌,诧异极了。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仍旧硬声道:“拦住她!”   阿遥握了握爪子,看着前面这一溜的健壮嬷嬷,心里有了主意。   是你们逼我的,阿遥退后了几步,忽然牙齿一龇,凶狠地不得了,迅速地朝前撞去。   她人小,力道可不小。弹过去的时候活像一个小陀螺,还是势不可当的那种。众嬷嬷没见过这样的仗势,还没有等她们想明白,就被阿遥撞地飞出两米远了。   惨叫声连连。   阿遥那里想到这些嬷嬷这么不禁撞,力道下地太大,一时间收不回来,眼见着要撞上一边的柱子了,忽然身后伸出一只大手,大力地将她拉了回去。   “嘶!”   等阿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萧翎抱在怀里了。阿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萧翎。   “你来啦。”阿遥还有闲心同他寒暄。   萧翎细看了阿遥好几眼,见她面容狼狈,向来粉嘟嘟的小脸被吓地有几分白,还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活像一个小疯子,不知什么时候黑白分明的眼中竟蓄着两包泪,要掉不掉,很是委屈。   阿遥揪着萧翎的衣襟,撅了撅嘴,心里有几分庆幸。   这模样在萧翎看来,就是受了惊吓了。他何曾见过阿遥这样子,心中一沉,当下就寒了脸,不善地望着皇后。   “皇后娘娘想当真想把人逼死吗?”萧翎抱着人,明明是三伏天,可听他的语气,却像是瑟瑟寒冬。 作者有话要说:  呼,明天接着更啊   ☆、撑腰   皇后看到成王进来的那一刻面色就阴地仿佛能滴出水一般。现下听他这样说, 便嗤嗤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来得快。”   “来的慢得话,指不定人都没了。”阿遥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皇后锐利地眼神刺过来, 阿遥搂着萧翎的脖子, 不怕死地回望过去。   萧翎都来了,她就不信这皇后还敢扬言砍她脑袋。对了, 还有砍脑袋的事儿呢。跟着, 她就同萧翎告起了状。。   阿遥指着上首两个人,道:“王爷, 你不知道,方才皇后娘娘说我殴打皇亲国戚, 要治我死罪。不仅如此, 她还要牵连范家, 夺了她们的诰命。可是我明明一点儿错也没有,是皇后娘娘那个侄子先抢我东西的,还想要动手打我。他那边有十几个侍卫, 我们这边加上我才五个人,谁欺负谁,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偏偏他还在这里恶心先告状,太恶心了!”   今儿,她定要让那个赵家的蠢东西看看, 这宫里,可不是只有他会告状,她嘉宁县主亦是告状的好手   阿遥说完抹了一把辛酸泪,满脸泪痕, 深一道儿浅一道儿,跟个小花猫似的,委屈巴巴。   萧翎听完,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目光荫翳地看向赵子裕。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赵小公子,瞬间打了一个哆嗦,紧紧揪着皇后娘娘的袖子,缩成了鹌鹑。这成王,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还是少说两句吧。   这般想着,赵子裕低下头不敢作声,如同耗子一般。他是被家里人纵地快要胆大包天了,可是再胆大,还是能察觉到危险。   赵子裕如今就觉得成王殿下挺危险的。   皇后见萧翎吓唬自己的侄子,捏紧了拳头,不满道:“你这是作甚,过来兴师问罪的吗?”   “兴师问罪,儿臣可没有那么胆子。”   萧翎在皇后愤怒的眼神中继续道:“母后这般威风,有几个人敢兴师问罪。不过儿臣略有些不解,这普天之下的百姓,是不是但凡谁遇上了赵家人就只有挨打的份,若是还手了,便是死罪?赵家,莫不是比皇家还尊贵三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顶帽子要是扣上了,便是皇后也没办法给赵家开脱。皇后是纵着赵家,可是她也不敢不分黑白的纵着。   今儿这事,若是萧翎不来,晾那个什么县主也不会闹出多少风波,皇后也有自信能掌控地过来。可偏偏,萧翎还是来了。真是多管闲事!   皇后怒斥道:“萧翎,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里是长乐宫,岂能由你来撒野?”   “还不知道是谁在撒野呢。”阿遥小声地说了一句,而后将托着萧翎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跟她说不清,我们还是找皇上吧,现在就去吧。”   “走吧走吧。”阿遥催促道。   萧翎知道阿遥是个闹事的性子,若是平时,他必定不会任由她胡闹。可是今儿她都被欺负成这样,闹开点也好。   萧翎抱着阿遥,一句告辞的话都未说就转身往外头走。   皇后叫着让宫里的嬷嬷拦住她们,可是这些嬷嬷到现在身上还疼着,如何拦的住。方才阿遥那一撞可没有省劲儿,都把人撞飞了,她们还能好?   “你,萧翎,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根本没把本宫这个嫡母放在眼里。”皇后坐在上首,不停地喘着粗气。   赵子裕惊恐地瑟缩了一下,神情怯怯,谁都不敢看,他现在甚至觉得他姑母也挺可怕的。他……他想回家。   早知道,他今儿一定不来宫里上课。   萧翎忽地停下,提醒道:“皇后娘娘,您可别忘了,儿臣还有个皇弟在宫外呢。”   “你敢!”   “母后大可以看看儿臣敢不敢。”说完,萧翎便带着阿遥出去了。   他不敢,笑话,他有什么是不敢的。年幼中毒,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久病之下能有几个是好的,萧翎的性子早已和常人不同,皇后既然敢挑衅,他为何不敢报复回去?   而阿遥尚在兴奋中。   这是她进宫以来受到的第一次挑战,而且第一次的时候就对上皇后。皇后啊,这可是六宫之主,马上她就可以告皇后的状了。想想就觉得刺激。   这一次,应该算是她赢了吧。   阿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会儿眉开眼笑地得瑟着,一会儿捂着嘴巴面色诡异。映雪和秋霜两个跟着后头很是担心,生怕姑娘自己把自己怎么了。   也是阿遥想得太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萧翎脸上的不正常。不过即便她注意到了兴许也不会所想,因为萧翎在阿遥心里,一直都是喜怒不定。   行了片刻,阿遥被萧翎带着去了太极殿。   阿遥这边去了太极殿,永宁宫这头却是气氛凝重。底下的宫人看着皇后娘娘的样子,实在不敢上前劝说。   她们服侍娘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娘娘这般被打脸,估计娘娘心里也受不住吧。   赵子裕早就不想在宫里待着了,自从萧翎过来了之后,他就想着要回家。早知道这俩人这么可怕,他是绝对不回来挑唆的。   赵子裕犹犹豫豫了好久,本来看姑母的脸色不大好不太敢上去说,可是他又实在想回家,这殿内的气氛,他也确实承受不住了。故而等了好久,他终究还是上前了。   “姑,姑母。”   皇后勉强缓和了些脸色,问道:“裕儿,怎么了?”   赵子裕有些克制不住,嗓子眼里还待着哭音:“姑母,裕儿想回家,您送裕儿回家吧。”   皇后苍白一笑:“裕儿啊,不是姑母不让你回家。看他们这阵势,怕是待会儿还有事啊。”   赵子裕听得半懂不懂,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听出来了,那就是他现在回不了家。   “裕儿不必担心,无论如何,姑母都会护着你的。”皇后摸着他的脸安慰道。   赵子裕觉得他并没有被安慰道。   说来,皇后心中也不忿,也忧心。明明今儿叫嘉宁县主过来,不为其他,只为了让她给侄子道声歉,认个错。人是她出手打的,若是连声歉也不道,她皇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开始,她真的只是这么想啊。可为什么后来就变成这样了呢?皇后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儿,最后还是将错处归到阿遥身上,都是因为她那不屑的姿态,彻底惹恼子自己。若是阿遥能早点认错,便没有这么多事端了。   皇后久居宫中,已经许久未曾如今日一般恼火了。   焦躁中,太极殿的德公公还是过来了。德公公向来有权势,亦得皇上宠信,不过面对皇后,德公公还是留三分颜面的。   德公公行了礼,笑着请皇后和赵子裕去皇上那儿说会儿话。   事情闹成现在这样,果真连皇上也出面了。此时,皇后心里竟然隐隐有些落定之感,也没有再忧心太过了。   皇上一直宠着成王,眼下这护短的做派,才是应该的。人呐,总是这样,局中糊涂,事外清醒,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不外如是。   她整了整衣衫,立马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赵子裕跟在皇后身边,同她一道上了凤辇。路上,赵子裕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愁着脸。虽说他姑父人还不错,可是那到底是皇上啊,赵子裕自认为自个儿没胆子招惹皇上。   皇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裕儿,注意仪态。”   赵子裕不得不挺直了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便是之后到了皇上跟前,赵子裕也还保持着老实的模样,半点不敢露出纨绔苗头来。   皇上瞅着这乌龟一样缩手缩脚的赵小公子,不禁摇头。这孩子真没教好,也不晓得赵家人是怎么带孩子的。   皇上不动声色地将赵子裕唤到身边来,语气和缓,一如慈祥的长辈,问道:“裕儿啊,告诉朕,你同嘉宁县主到底事怎么一回事?”   虽说皇上被阿遥磨着答应了要给她找回面子,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听一听另一个的说话。毕竟他是一个公正无私的皇帝么。   赵子裕有几分羞赧,并不言语。   这样,落在这些人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不说话是因为心虚吧。皇上叹了一口气:“裕儿,你可知错了?”   赵子裕又不说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本来应该是没有的,但是被皇上这么一问,好像又有了。赵子裕颇为苦恼,眉头皱地像两条毛毛虫似的。   皇上不忍看他这傻样,别过了头。俄顷,他道:“罢了,你年纪也小,犯错了不碍什么,下回注意点就是了。”   赵子裕茫然地点点头:“皇上您真好。”   皇上哈哈地笑两声,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夸奖了。赵家这孩子,有点意思啊。   皇后看着脸都气青了,她费尽心机是为了给谁讨公道。到头来,苦主却先认了错。她的侄子,不可能这么蠢。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裕儿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嘉宁县主她人小,有时候冒失了一点,不过她没有坏心眼,也是个好孩子。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们俩都差不多大,没准这次过后还能交个朋友。往后裕儿多护着她一点,莫要欺负她。”   “裕儿知道了。”   “乖。”皇上拍拍他的肩膀,又道:“你留在宫里已经多时了,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家吧。免得回得晚了,你家里人担忧。”   赵子赶紧地抬头,感动道:“多谢皇上。”   他总算可以回家了。   赵子裕乐呵呵地被德公公带下去,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一眼他姑母的眼色,走得很是干脆。待赵子裕和德公公走了之后,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上将目光转向皇后,眼中渐渐失望:“皇后啊,你是不是对朕不满?”   皇后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皇上,连自己什么时候跪在地上都未发觉。   “皇上,您说这话,是在剜妾身的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皇上是不会和赵子裕这个小孩儿计较的,但是皇后就不一定了。   ☆、惩罚   皇上和皇后是少年夫妻, 若是放到寻常的皇子身上,该是一段相互扶持、相敬如宾的过往。   不过可惜, 即便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 那也与一般皇子不一样的。皇上有先皇护着,有先皇给他留下的重臣保驾护航, 一路扶摇直上, 与皇后自然不存在什么扶持不扶持一说。加之皇上这人,虽重感情, 可重的是亲情,男欢女爱, 甚少放在心上。   故而,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 算起来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可言。皇上对皇后,除了尊敬还是尊敬。以前他也曾信任过皇后,可是自打阿翎出了那等事, 他心里也存了疙瘩。   说他迁怒也好,说他不讲理也罢, 总归皇上是觉得这宫里的妃子,当真没有几个是清白的。   皇上注视着跪在地上,哭地梨花带雨的皇后, 叹息道:“阿遥的县主封号是朕给的,她进宫读书是太后要求的,这才读了几天,你就要给她脸色瞧, 你是看不惯太后,还是看不惯朕呢?”   皇后面色戚戚:“皇上冤枉啊,妾身岂敢有这等心思。”   怕皇上不信,皇后又解释道:“今儿是裕儿哭着跑进来,妾身问了才知道他前些日子被嘉宁县主给打了。妾身是存了私心,想给娘家侄儿找回面子,可是也没有想把嘉宁县主怎么样啊。”   “阿遥说,你不仅要下懿旨夺了范家婆媳的诰命,还说她当街殴打皇亲国戚,该以死罪论处,这可是真的?”   皇后心头暗恨,那什么县主,果真是个搅事儿精。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被人这样明晃晃地告到皇上面前来,还告地这样理直气壮。   她怎么不说,是她在长乐宫里撒泼,还撞飞了长乐宫的宫人呢?   皇后抬起头,又急又忧,忙道:“皇上,您听妾身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皇上不悦地蹙了眉,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朕问你,你可说过这样的话?”   “妾身,妾身确实说过,可那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嘉宁县主,并非是妾身本意。”   皇后急切地解释,皇上却不信。这么多年,皇后是什么性子皇上还不了解么,说是端庄贤惠,不过是在宫里没有人与她争锋罢了。四妃倒是身份不低,无奈没有实权,连太后也站在皇后这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皇后,这是被供奉地没了分寸了。   皇上本不欲算细账,可是到现在也不得不提了:“皇后啊,你这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呢。这些年,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朕不说,不是朕不知道,而是不想浪费时间在你那点小心思上面。”   “若是你那些把戏只放在后宫之中,尚且不算什么,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通过赵家干涉朝政,皇后,你是觉得天底下除了你都是蠢蛋吗,你怎么不干脆弄一出垂帘听政,叫朕也下台算了!”   皇后脸上青白变幻,深知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让皇上降了火气。皇后知道皇上是个心软的,便立即伏在地上:“皇上息怒,妾身知罪。”   皇上面色稍微好看些,坐下来道:“呵,没有糊涂到底,朕以为你还要狡辩一会儿呢。”   皇后苦笑道:“皇上面前,妾身哪里还敢狡辩。”   “现在乖觉了?”   那当初干什么去了,皇上觉得皇后真是愚不可及。想他这般聪明,怎么有个这么愚钝的妻子。看来,都是先皇的错,皇上出神地想着。   皇后垂下了手:“皇上,妾身不过是一介女眷,眼光狭隘,原先犯的错,不过是念着娘家想要娘家好一些,这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惹得皇上生厌了。如今皇上既已经点出,妾身再狡辩也无用。更可况,这本就是妾身的不是。”   皇后不傻,只是先前狂妄了,如今被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清醒了,不过在须臾间就想好了对策,将姿态放得极低。   “皇上,您若是降妾身的罪,妾身亦无话可说。只盼着皇上不要牵连妾身的家人,他们有过,皆是因为妾身;也请皇上不要牵连六皇子,毕竟,毕竟她是妾身唯一的孩子了。他是妾身的命根子,妾身,见不得他受苦。”   皇后曾经还有一个嫡长子,可惜早夭了,这一直是帝后二人避而不谈的事。   皇后说着,两行清泪缓缓滑下,似有无尽悔恨。她纵使已年华不在,可做出这样的姿态出来,仍旧有几分惹人怜惜。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算了,你好生约束自己,约束赵家人吧。此前种种,只要别人不提,朕也就当作不知道了。”   皇后心一揪,难不成,还有别的人会提?   “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朕知道你还有什么小动作了,知道?”   皇后立即回神,恭敬道:“皇上放心,妾身知道了。”   “另外,德妃和贤妃两个,朕瞧着都是不错的。以后就让她们帮着协理六宫吧,也好给皇后分担一些事物。”   “皇上!”皇后大惊,这么些年,皇上从未落过她的面子,这宫权,也一直在她手上握着。现下叫她吐出来,她如何情愿。   皇上无动于衷地反问道:“怎么了?”   皇后不知怎么说,许久,皇上轻笑出声,带着点胁迫的味道:“不愿意?”   皇后咽了一口气:“怎么会,皇上英明。”   “行了,后头的事你来安排,朕就不插手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皇上抬了抬手,皇上这才起身,不知不觉间,腿已经跪麻了。   简简单单几乎话,就分了皇后的权。皇后心知,今儿过去后,宫里的格局便又不同了。德妃和贤妃,那可都是有子嗣有野心的。   自入宫之后,皇后还是头一次跪这么久,一时间不习惯踉跄了两下。她本盼着皇上能看到过来扶一下,岂料皇上吩咐完了就低头做事了,连看都没有多看皇后一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失望是假的。想转身走,忽然又记起了一件事,便停了下来,朝皇上道:“皇上,妾身还有一件事忘了提。”   “何事?”   “方才在长乐宫的时候,妾身似乎听到嘉宁县主说到了令牌的事。难不成,皇上您真的给了她随意行走的令牌?”   皇上摸了摸短须,胖胖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道:“是朕给的。”   “皇上,那令牌何其珍贵。嘉宁县主不过是个孩童,哪里能说给就给,这传出去了,岂不是寒了众人的心?”   皇上摆着手:“这令牌还有许多,放在朕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人用。嘉宁一向懂事,不会乱用令牌的。再说了,只要不传出去便没事。这事,知道的也就只有五个人。”   皇上饱含深意地望了皇后一眼:“你便是那第五个。”   皇后听懂了,所以心里更不舒服。她挤出一丝笑意:“皇上放心,这事传不出去的。”   “那就好。”   说着皇上就不再开口了,皇后自讨了个没趣儿,也不想在太极殿再待下去了。她得赶紧回长乐宫,想着要怎么敲打德妃贤妃二人。   纵使分了权,皇后也不会给她们机会让她们蹦跶到自己头上的。   至于那个小破县主,皇后恨归恨,可是现下却没有办法收拾她,只得先摁下。左右她还要来宫里上学,来日方长,不急。   且经过这一遭,皇后也看得分明。那成王,分明是极为在意那个嘉宁县主的,看那稀罕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像她之前想得养来玩玩。她本来还担心抓不到成王的弱点呢,如今他却是自己送上来了。   不提皇后心里怎么恨,阿遥回去的时候却是心头舒畅,晚膳过后,拉着屋子里的人要跟他们讲今天的遭遇。   阿遥平日没有多少话,可是要是兴奋起来,那也是说个没完的主。   以福公公为首的丫鬟小厮们,被迫听了半个多时辰的唠叨。甚至连平日不常出现的程一几个,都逼着进来听了。   程一等人面无表情,直愣愣地站在这里,仿佛不论阿遥说什么,说多久,都能当作没听见的样子,看得福公公好生羡慕。   半个时辰里,阿遥嘴巴就没停下来过,嘚吧嘚吧跟念经一样。从长乐宫的布置,到宫里嬷嬷的跋扈,到赵小公子的猥琐,到皇后娘娘的狠毒,再到她的机智,一桩桩,一件件,形容地再具象不过了。   福公公他们差点没被阿遥烦死。   好在最后萧翎出来了,见阿遥还在胡闹,伸手将她揣到怀里,阿遥挣扎无果,被一同带去了书房。   众人见此,纷纷松了一口气。福公公擦擦汗忙站出来,同众人道:“难为你们了,各自散了吧。”   众人忙退下。不多时,几个小丫鬟终于等到屋子里没了人,这才进来收拾碗筷。桌上剩下的饭菜,也一早就凉了。   书房里,阿遥被放到地上。她不喜欢书房,来到这里就意味着她要被迫认字写字。阿遥灵机一动,问道:“你不想知道那个赵家小公子为何同我过不去吗?”   “不想。”萧翎冷淡拒绝。   阿遥嘘了他一声,后脚踢了踢地面,又问道:“那你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后那儿的?”   “范家二郎说的。”   “二堂哥?”阿遥摸着小巴,很欣慰地点点头,“不错,我就知道他是个好的,有义气,还知道留在那里通风报信呢,明儿我可要好好谢谢他。你不知道,范家的这位二堂哥对我真的很好,还买了方味斋的糕点给我吃呢,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一份给他,你说是不是啊?”   萧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阿遥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丝丝的幽怨,认真一想,也就明白了些。阿遥见萧翎坐在了桌案后,她也跑到那边去,蹭掉鞋子,攀着萧翎爬上去。   圆滚滚软乎乎的小身子一靠近,萧翎半边身子就像是碰了火炉一样。他有意避开,偏偏阿遥黏地紧,刚一松开她又趴到萧翎身上了。   阿遥戳了戳他的胳膊,腆着脸:“那个,今天多谢你啦。”   若不是萧翎及时赶到,阿遥也不会那么轻松地出来。就皇后那个疯婆子,疯起来谁知道会弄出个什么事啊。   萧翎不动,盯着她的手。   阿遥倏地收回了胖手,没地方放,只好放在胸前抓着自己的小褂子。不过阿遥觉得他心里没准正高兴着呢,想要她夸一夸就说出来呗,何必冷着脸让她猜呢。   少顷,阿遥又道:“看在你这么担心的我份上,我也会带一份谢礼给你的。不过你放心,你的那份一定比范清河的那份要好,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给你糕点玩具什么的吧,看着也不像话啊,哈哈哈。”   “……”   没人回答,好尴尬哦。   阿遥松开了萧翎,准备下去。还没穿好鞋呢,就听见萧翎终于开了尊口。可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这是准备往哪儿去,字还没写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你迟早要失去我的。   ☆、挑衅   第二日一早, 阿遥坐着萧翎的马车进宫。   车上,阿遥拿着糕点时不时地往嘴巴里填, 腮帮子始终鼓鼓的, 两眼无神地嚼几下,然后再咽下去。   其实她不是非常爱吃这种糕点, 毕竟当时初进王府的时候, 她吃这玩意儿都快要吃吐了,偶尔再尝尝还不错, 总吃的话就有些腻歪了。   说起这两盒酥糖玫瑰糕,阿遥也是很无奈。   昨儿范清河送给她的糕点阿遥吃了一半儿, 另一半她带回了王府, 分给了其他人。原本她也打算分一些给萧翎的, 不过那家伙看到这糕点的时候脸色不太好,阿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儿早上,也不知他抽哪门子的疯, 硬是拐了一条街,带着阿遥去陈记买了酥糖玫瑰糕, 一股脑地全塞到阿遥手上。   买都买了,阿遥也不能不吃。于是这厢,阿遥就坐在车里靠着糕点打发时间。   吃了这么多, 嘴巴里都是糕点的味道,把她早上吃的肉味道都给掩盖住了。阿遥不想再吃了,叼着一小块,歪头看着萧翎。   他似乎心情好了些。   阿遥将东西咽下, 从盒子里捏着一块糕点颤巍巍地送到萧翎嘴边:“王爷,你想不想尝尝啊,味道很不错的。”   阿遥虽不知道京中卖糕点的哪家最好,不过今儿早上她们到了那地儿的时候,陈记门口便有许多人排队。其中有不少穿着家服的小厮,兴许是家里的姑娘太太爱吃,早早地排队来买。   她于糕点一物鉴赏水品有限,吃不出优劣。不过既然这么多人都喜欢,定是不错的。阿遥仰着脑袋,笑盈盈的。   萧翎习惯了阿遥隔三差五的谄媚,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漠然道:“不想。”   阿遥收回去自己啃了两口,而后讨好地坐到萧翎身边:“王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事儿啊?”   “什么事?”   “我能去男学堂那里读书吗?”阿遥期待地问着。   萧翎难得正视着阿遥:“那里都是男学生。”   “我知道啊,可是又没有哪条规定,说女孩儿不能上女学堂上课。左右我在女学堂这里也学不到什么本事,还不如换个环境呢,没准到了那里我就能大展拳脚也不一定?”   阿遥确实憋坏了,想要大展拳脚。在女学堂,她施展不开呀。   “大不了,我女扮男装不就行了吗?”   萧翎一眼看出了她的小九九,斥道:“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哼,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不上课了。我不喜欢女学堂,她们都不和我说话,还排斥我。”阿遥说着憋屈极了。   她不知道怎么和那些女学生交流,但是她也不瞎,第一天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她们不待见自己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疏离。阿遥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来的骄傲,明明都是人,她身上还有封号呢,怎么就差了?   原本阿遥还对女学堂有颇为期盼的,结果到现在,满腔热情错付,唯留下失望了。   被人区别对待的滋味,着实不好受。甚至,阿遥觉得夫子看她都格外不一样,比如那个每天都给她们授课的程夫子。   萧翎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女学堂还不错吗?”   “那是第一天,谁还没有个新鲜劲儿啊。”阿遥一手捏着啃到一半的糕点,一手托着下巴,神情落寞。   “那个韩夫子呢,你不是挺喜欢她的?”   阿遥一顿,这个她却是没想到。阿遥真的很喜欢那个韩夫子,若是可以,让她一个人教就好了。   “那,先算了吧,等过几天再说这个事吧。”阿遥如是道,她还能再撑一撑,等到撑不下去了再和萧翎商量吧。   萧翎见她不提了,也不十分放在心上,按照阿遥的性子,这话多半是三分热度,没准她今儿在女学堂那里找到了乐子,又不想走了也未可知。   他抽出了帕子,让阿遥自己把嘴巴旁边的碎沫儿擦干净。   一路缓行,到了宫中,阿遥兴致不大高地去了学堂。   今儿的学堂和昨儿的学堂差不多,阿遥一进门,依然能感受到四方的注目。只是今儿的注目远比昨儿的略长。阿遥淡然坐下,就当作没看见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看这情况,这些人应该是知道了昨天帮傍晚的事。   也对,这些可都是有身份的,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阿遥无不讽刺地想着。况且她听萧翎说,那皇后末了可是被分了宫权的。既不能称霸,想必也如同拔了爪牙的螃蟹,威武不起来了吧。这样轰动,确实是她嘉宁县主应该弄出来的场面。   阿遥走到最后面一排,木着脸,从书囊里拿出了书。   她到现在还是认不得多少字,但是书面上的那些她是认得的,起码不会拿错书。阿遥坐定之后,原来还想着五公主会不会过来找她,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终不见人过来。   课间,阿遥偏过头悄悄往五公主那边瞄了一眼,正巧,她也在看自己。阿遥正准备朝她笑一下呢,就见五公主躲避般地转过了头,再不看阿遥。   六公主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嘲讽一笑。   秦充仪可是太后那边的人呢,靠着太后,同靠着皇后有什么区别?   阿遥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怪怪的。只不过片刻,她就释然了。   本来嘛,她和五公主不过是点头之交,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人家愿意理会自己,泰半是看在萧翎的面子上,谁让萧翎是她最喜欢的皇兄呢。她算什么。   阿遥再次低下头,也不听课,反正她也听不懂,便随手乱翻起来。   下课后,阿遥不意外地又在门外看到了范清河。   范小哥儿现下站在女学堂外头,已经没有了昨儿的窘迫了。他那些同窗经过昨儿的事,也不敢在跟着一同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范清河熟门熟路。看着那些女学生从他身边经过,范清河只默不作声地伫立在原地。   他将阿遥叫出来之后,很是担忧地围着她前后转了两圈,直把阿遥转地头晕,不得不让他停下,恼道:“你做什么呢,晃地我头疼。”   范清河挠挠头发,笑着道:“昨儿我回去晚了,被祖母问了好些话。她知道课后被皇后娘娘叫过去了,就一直很担心。叮嘱我今儿过来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确保你没有受伤什么的。”   “所以,你就围着我转圈?”阿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孩子不会傻了吧。   “这不是没办法吗。”   “好了,人也看到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我随时都能放心,这不是怕祖母不放心吗。”范清河小声地咕哝着,祖母不放心,折腾地就是他了。在阿遥没来之前,范清河一直是祖母身边的第一人,阿遥回来之后,范清河的待遇就一落千丈,现在连撒娇都讨人祖母嫌了。   范清河的心里也很惆怅啊。好在他是个没心眼的,从不会嫉妒,还是同阿遥关系很好。   “昨儿王爷应该赶上了吧?”范清河又问道。   “正好赶上了,不早也不迟。”   若是早了,她就不能大显神威将皇后气地半死了;若是迟了,没准就轮到皇后大显神威了。阿遥心有戚戚。   范清河见阿遥神色正常,不像是受过委屈的样子,且他也莫名地信任成王殿下,故而放了心。须臾,范清河又道:“对了阿遥,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赵子裕会找上你,听他的语气,你们之前是有过节吗?”   阿遥鄙夷道:“过节可大了。这事还得从一个月之前说起。那日我出府,看上了一个九连环,不巧,那小蠢货也看上了,非得和我抢,抢不了还想动手。”   范清河一惊:“你被打了?”   “自然是不能的。被打的那个人是他,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耿耿于怀。”   “所以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记仇,君子长志。”范清河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昨儿的事,已经让他对赵子裕的印象差地不能再差了。   阿遥认同地点点头,觉得范清河最后那八个字挺有学问的,以后应该能显摆显摆,不由得在心里记下。   二人说了会儿话,阿遥不想耽误范清河用午膳的时间,所以最后催促他出去了。   待阿遥再次进了学堂的时候,竟然发现学堂里的人还未走尽。里头还剩下两个人,五公主和六公主。   五公主全然不往阿遥这边看,貌似是打算冷待处理了。   六公主一见阿遥进来,就大大咧咧地走到阿遥面前,她比阿遥高一截,所以说话的时候未免有几分居高临下:“敢和母后对上,你胆子不小啊。”   阿遥敷衍道:“没你大。”   “哼,你就嘴硬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往后有的你受的。别以为攀上了皇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过是个外头找来的,跟皇家血脉沾不上边,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   六公主也是憋了这么多天,如今看到阿遥和皇后不对付了,终于憋不住了过来奚落了。或许在德妃贤妃这些人眼里,皇后迟早要失势,可六公主不知道这些,她和她母妃都要看皇后眼色行事,自然不会认为皇后能失势到哪儿去。   阿遥听此笑了笑,露出连个梨涡,纯真又灵动:“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你!”六公主挥了挥拳头,到底没敢往阿遥脸上打。   阿遥却笑眯了眼,一边把白生生的脸蛋儿迎上去一边得瑟道:“来啊来啊,往这儿打,别停下啊,你不是要打人吗?”   她是料定了六公主不敢打她才这样有恃无恐。   六公主被她逼的直往后退,气地快要炸了,可是还是不敢打下去。她理智尚在,皇后同这人对上尚且得不到好果子吃,更不用说她了。六公主年纪不大,可宫里头出来的,哪个没有心机?   “你别得意!”六公主警告道。   阿遥停下动作,招人恨地念叨着:“怎么不打了,难不成你堂堂六公主也会怕?也是哦,要是打了我,指不定明天萧翎就捏死你。”   阿遥恶狠狠地说着,左右宫里都知道萧翎纵着她,不妨拉他出来当靠山。   六公主怒道:“胡说,那是我皇兄!”   “哦,是吗,没看出来啊。”阿遥抱着胳膊,威胁地又往前逼近了一大步,然后满意地看见六公主避讳一般地不敢同她对上。   “不过是个公主,连打人都不敢,还以为自己多本事?瞎折腾个什么劲儿,滚滚滚,本县主忙着呢,没空跟你们胡闹。”阿遥送瘟神一般地挥着手。   六公主又要跳脚,却被五公主按住了,对她摇摇头。   六公主恨恨地瞪了阿遥一眼,见她没有理自己,不甘心地和五公主走了。   阿遥气跑了这么烦人的六公主,终于有闲心收拾东西了。崇文殿是读书的地方,上课时间是不会放丫鬟宫女们进来的。不过眼下已经下课了,没一会儿,映雪和秋霜被放了进来,映雪接过阿遥手上的书,熟练地帮她整理。   阿遥领着丫鬟,出了崇文殿就看到太极殿的宫人。   绕过了几座宫殿,又拐过了一条宫道,终于到了太极殿。因上次皇上特意吩咐了,让阿遥不用下来走路,所以阿遥顺理成章地攀上了映雪的脖颈。   进了大殿,阿遥正准备叫人,忽然眼神一定,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同窗。   六公主坐在皇上身边,紧紧地拉着皇上的龙袍,看到阿遥过来了,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叫人讨厌,阿遥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点二更!我太勤劳了,要夸奖。   ☆、争宠   皇上看到阿遥, 笑着朝她招手,问道:“阿遥今儿怎么过来地这么迟啊?”   阿遥走过去, 不动声色地将六公主挤到一边儿:“方才下课的时候遇到一个蠢货, 不仅拦着不让我走,还想要打我, 不过没事, 后来她被我吓走了。”   六公主被她挤走了,勉强抓着皇上的衣袖才站稳。她想反攻, 结果发现那什么嘉宁县主简直像一头牛一样,定定地站在那儿, 别说挤了, 连踹都踹不走。   六公主推了半天, 没把别人怎么着,倒把自己累的半死,脸都白了。   皇上看她们俩打打闹闹, 没有多想,觉得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戏耍, 算不得什么。不过他听阿遥说的话之后却是皱着眉,以为又是赵子裕之流。   “同朕说说,谁这么大的胆子要打你, 朕给你做主。”   六公主小身子一愣,警惕地盯着阿遥。   阿遥笑嘻嘻地道:“不过是小事,我都已经解决了,不劳皇上您费心啦。那些小蠢货, 别说是一个了,十个我都不放在眼里。”   皇上看她神气的样子喜欢地不得了,越发亲近道:“好,阿遥这样才想皇家县主的风范!”   六公主气死了,县主就县主吧,还皇家县主,她一个范家女哪里同皇家沾上关系了。父皇这么说,不是在这人面前打了自己的脸吗?   六公主看着阿遥笑地不怀好意,觉得两边脸都火辣辣的。   她娇蛮劲儿上来了,摔了手不干了:“父皇,您还同她说什么,儿臣都快要饿地昏倒了,您怎么还不让人上午膳啊。”   皇上脾气好,应声道:“好好,朕这就让他们上午膳。”   德公公听了吩咐,朝外头点点头。不多时,好些宫女托着盘子进殿,将午膳放在桌子上一一摆好,接着依次退下。   “可以吃了吗父皇?”六公主故作乖巧地问道。   皇上轻轻点了点头,六公主立马笑开了,拉着五公主急忙跑到桌子边上,看了看午膳,而后选了一个自以为最好的位置。   阿遥懒得和这帮子人见识,她让皇上先坐,然后极为自然地坐到了他旁边。皇上左边是阿遥,右边是五公主,至于六公主,隔了一个五公主,显得寂寞了许多。   皇上坐下后,便看到面前放着一盘鱼。阿遥紧坐在他身边,低头一看便是她那胖嘟嘟的脸蛋,阿遥察觉到皇上在看她,立即抬头,眉眼精致,脸蛋圆滚滚,眼睛圆滚滚,连花苞头都是圆滚滚的,精致又可爱。皇上总算知道阿翎为何宠着她了,这么个讨人喜欢的乖娃娃,看着就很有福气,就是他自己,不也是一直宠着吗。   皇上知道阿遥喜欢吃鱼,自个儿还没有吃,就先夹了一块到阿遥碗里。   阿遥开心地晃了晃小身子,软软道:“谢谢皇上。”   六公主嫉妒地眼睛都红了。   她从来,从来没有被父皇夹过菜。   虽说六公主心情不大好,不过皇上显然心情不错。他有不少子女,有的已经娶妻生子了,有的却还忙于学业,这些子女里头,除了萧翎,他亲近地没几个。   不是皇上不想亲近他们,而是他没空一个个地召他们进太极殿;这些子女,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即便是如五公主她们,每日要学的东西也很多,除了去皇后太后那儿请安,就是待在学堂里听课了,顾不得到皇上这里来献殷情。   如今这情况,少有的很。皇上看着身边三个小萝卜头,越看越欢喜。   阿遥学了一段时间的宫廷礼仪,不过她在皇上这儿向来放得开,皇上也喜欢她这样的性子,便更不用遮掩了。她指着前面一道羹汤,道:“皇上,这道汤味道太好了,明天让还御厨做这道好吗?”   “你想要吃,他们肯定会做。”   阿遥满足地又喝了一口,脸上都是惬意。六公主咬着筷子:“食不言寝不语,嘉宁你的礼仪去哪儿了?不是听说五皇兄特意从宫里给你请了教养嬷嬷吗,不会到现在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这话说的有点冲,皇上不免要缓和缓和,于是道:“嘉宁年纪还小,那些规矩不学也罢。”   六公主笑不出来了。   宫里头的孩子,哪个不是懂事了就学规矩的。   阿遥见她这样追着自己不放,心里觉得奇怪。她同这六公主,一开始就没什么交集,当日拜访太后娘娘的时候,看她也正常地很,可谁知道私底下是这么个性子,逮到人就咬着不放。   阿遥心里有点不耐烦,便道:“皇上,我今儿进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还吓了一跳呢。往日里,六公主她们也是常来这边用午膳的吗?”   六公主面容狼狈,急哄哄地抢着说道:“怎么了,只许你过来,就不许我和五皇姐过来?”   “公主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六公主被她说着有点心虚,毕竟在此之前,她和五皇姐一次都没有来父皇这里用过膳,别说用膳了,连请安都甚少。   她怕父皇多想,主要还是怕父皇被这个外头来的县主给拉拢过去了,忙道:“父皇,儿臣昨日就听说你让嘉宁县主前来用膳,羡慕地不得了,所以今儿才拉着五皇姐过来的。外头都已经传了流言,说您最疼县主,连儿臣几个都冷落了。”   皇上面色微滞:“怎么会。”   “若是儿臣不来,没准就会了。”六公主才不相信阿遥呢,在她心里,阿遥就是最坏最坏的人,再迟一会儿,说不定父皇心里就没有她们了。   父皇,他虽说胖了些,老了些,没有皇兄们英俊,可那也是她父皇啊。   这般想着,六公主道:“父皇,既然嘉宁都能到您这儿用午膳,那我和五皇姐是不是也可以来啊?”   五公主也希冀地望着皇上。   “可以啊,人多一点也热闹。”反正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皇上还不至于这般小气,连午膳都舍不得给女儿吃。   “儿臣就知道,父皇最好了。”   六公主不吝夸奖,皇上听着也舒服,眉头都展开了。   她见桌上有一道儿样式好看的菜,立即从里头夹出一片,费劲地越过五公主放到皇上碗里。“父皇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德公公看清了六公主夹的的菜,迟疑了片刻,正想上前却见皇上已经吃了,只得低头当作没看见。   还是五公主眼尖儿,一下就看到了德公公的异样。她瞟了一眼还在喜悦中的六公主,小心问道:“德公公,可是这菜有什么不对的?”   德公公忽然听见人问他,不得不道:“回公主的话,皇上本不爱吃鸭肉。”   五公主声音亲和,柔柔弱弱的,叫人听了舒服:“那为何桌上却又摆了一盘呢?”   “这鸭肉,皇上不爱吃,可县主爱吃。”   六公主脸色难看,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她好不容易给父皇夹一次菜,结果竟然变成这样,都怪那个嘉宁县主!   哪儿都有她。   皇上吃了六公主夹的肉片,却丝毫没有什么不喜的,见此刻气氛有点冷凝,便笑着让大家吃菜。   六公主当着众人丢了一次面子,而后用膳时,终于没有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午膳毕,三个萝卜头之间相安无事,最为闹腾的六公主安静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四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准备午休了。   皇上自有他的龙床,阿遥睡在昨儿的偏殿里。不过,今儿多了两个人,皇上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能说得到一块儿去,没准处着处着还能处出感情来,所以特意吩咐了德公公,让她们中午睡到一张床上。   偏殿里的床不比龙床小多少,睡三个小孩儿是绰绰有余的。   可这显然和六公主想得不符合,她道:“我为什么要和这个胖子睡,她那么胖,哪里还有我睡的地方。不行,德公公,你得给我换一间。”   德公公不好糊弄,拒绝道:“六公主,这是皇上吩咐的,奴才也没办法。您若是不睡在这儿,可就没地方睡了。”   六公主重重地跺了两下脚:“可是,可是我不想跟她睡!”   六公主指着阿遥,回头一看,却看到阿遥已经脱了衣裳鞋子被抱上床了。这还了得,六公主立即不闹了,也让宫女抱她上去,忙着和阿遥抢地盘。   德公公见事情解决了,安心地出去了。   然而,德公公安心地太早了。里头的三个人,五公主安静地睡在里头不参与斗争,阿遥岿然不动,闭眼欲入眠。六公主被阿遥拦在床边,没多大的地方活动,烦躁地把阿遥往里面推。久推不动,折腾了将近两刻钟。   最后阿遥都睡着了,六公主还在不忿地使着劲。   等她终于放弃了,小胳膊小腿的,累瘫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她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了睡意。   阿遥睡地正酣,觉得脚底板痒痒的,无意识地抬起了脚。脚丫嫩生生的,白地不像话,翘起来的时候显得特别小。   六公主还朦朦胧胧地,忽地,好似有一根铁棒裹挟着风,携着万钧之势向她袭来。一阵重击过后,五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踹地掉下了床。   “砰”地一声,屁股着地。   六公主摸着屁股,感觉自己已经痛地没有了知觉,眨眨眼睛,一脸迷茫。   德公公守在门外,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叫醒她们三个了。才想着要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喊。   “哇!”   德公公手一顿,而后连门也没敲,便立即冲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敬上!   ☆、摸脸   德公公冲进来的时候, 就看到床上两个孩子惊坐起来,睡眼朦胧, 还不甚清醒的模样。   床底下, 六公主跌坐在那儿,一手抓着床边, 一手捂着屁股, 哭的撕心裂肺,眼泪鼻涕都流了一大堆。她一边哭一边抹, 头发都挣地散开了,盖住了半边脸, 整张脸都糊了眼泪, 水光光一片, 真是又可怜又邋遢。   德公公一见这情况,立马奔上去将六公主抱起来。   他拿着帕子给六公主擤擤鼻涕,不等擦干净了就问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哇哇哇, 呜呜!”六公主两手不停歇,仍在哭闹。   德公公哄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六公主给反应, 无奈地转向床上也是一脸茫然的两个人:“县主、五公主,六公主怎么掉下床了?”   五公主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是刚醒, 就看到妹妹这样了。好像,还哭地很惨,定是翻身的时候翻下去了吧。   阿遥挠了挠小短腿,额前的一缕头发还有点翘。阿遥伸手胡乱往下压了压, 见压不下去也就随它去了。   见德公公还在等她说话,阿遥揉了揉脸,强行让自己清醒。她本来就睡地不安分,如今更是被六公主哭的有点躁,不耐道:“谁知道她发哪门子的疯,一觉醒来就看到她在哪里哭了,哭的人心烦!”   六公主哭地更大声了,边哭边打嗝,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阿遥翻身下床,披上自己的小褂子,站在六公主跟前恶声恶气地道:“泪包子,成天就知道哭哭哭,哭死你算了。”   自个儿掉下了床还有脸哭,真是不害臊。再说了,这床也不高,不过是掉下去了,能有多疼?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因为疼哭过。   宫里的女孩子,真是娇气!   阿遥懒得再这里听六公主的魔音贯耳,忙让映雪和秋霜进来给她穿衣裳。至于六公主,好哭鬼,谁管她。   事后,阿遥和五公主先去上课了,六公主不得不留下来,因为她走不动,浑身都疼。皇上醒来之后,听了德公公的禀报,特意去看了六公主一眼,六公主哭着同皇上告状,说阿遥踹了她。   六公主记得不太清楚,可是她直觉很准,这事一定是阿遥使地坏。六公主不知道阿遥劲儿大,以为她看不惯她,使了吃奶的劲儿,那力道,分明是想把她往死里踹。   皇上怕六公主真的摔出什么毛病来了,连忙叫人请太医过来。结果太医看了半晌,只道六公主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从床上摔了下来,既没有什么皮外伤,也没有伤到筋骨。   六公主差点没指着太医的鼻子骂他是庸医了。   她疼的都快死了,这还叫没事?可偏偏周围人都不相信她,以为是她再胡闹。   她说她腿疼,皇上让太医重新再帮她看看腿;她说她屁股疼,皇上让宫女抱她下去查看。然而看来看去,别说什么伤口了,就连青紫都没有看到过一块。   六公主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呜呜,父皇,儿臣真的没有骗你,真的很疼,疼地儿臣连走路都走不了了。他们都在说谎,一定是的,儿臣肯定被踢伤了。嘉宁县主力气大,一点没有留情,父皇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太医在边上听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御医,岂会在皇上面前说谎。再说,有没有被踢伤,他还能看不出来?   这宫里,果然处处都有阴谋诡计。太医联想了那个新来的嘉宁县主,瞬间脑补了许多。   皇上摸着六公主的脑袋,无奈道:“小六啊,朕知道你不喜欢阿遥,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做人要诚实。”   被冠上不诚实头衔的六公主伤心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既然没事了,你就别哭了。总归是你摔疼了,今儿下午朕就让人给你请一次假,你休息休息,明儿再上课。”   皇上午睡过后,也是有政事要处理的,抽出时间看六公主也是出于担心,这回见六公主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地走了。   六公主倒是在榻上哭惨了,可德公公他们几个,都冷眼守在一旁,淡然地不得了。   六公主下午没来上课,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过来上课。   她足足休息了四天。期间,皇上也曾再次派太医前去诊治,可是得来的结果都一样,六公主根本没什么毛病。   皇上听了,只能暗暗摇摇头,这小六的气性可真大。   六公主在学堂里也算是身份显贵了,她一连几天没有来,便有许多平日里玩的好的同窗来问五公主。   五公主是知道她“受伤”内情的,见这么多人问,实在不好意思将实情告诉她们,只得含糊着应付过去,帮六公主把面子保住。没有六公主这个碍眼的,阿遥在学堂里却是过的还不错。而且,阿遥还遇上了韩夫子前来上课。   阿遥喜欢韩夫子,不仅是因为韩夫子对她有好感,还因为韩夫子长得好。阿遥眼光还是挺高的,几个夫子里头,唯有韩夫子入了她的眼。   阿遥私底下的时候,也听映雪她们说起了这位夫子。韩夫子名韩嫣,当年也是京都才女,一手琴技响彻京都,谁人不晓。韩嫣年幼时,她父母就为她早早地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韩家的故交,可谓是知根知底。   可惜造化弄人,她十五岁的时候韩父去了,韩嫣为未嫁女,为其父服了三年丧。   三年丧期未满,那早已经定亲的人家却要上门退亲,道两人八字不合,不宜成亲,且韩嫣正值丧期,而男方家的儿郎却已经过了成婚的年纪,欲退亲另娶。   韩家自是气愤,可是别人家都这样说了,只差没把嫌弃摆在脸上,也没有苦苦纠缠、自失身份的理。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倘若一方不乐意,那便是结仇了,往后纵使韩嫣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韩家与那家退了亲,那家的儿郎没多久便重新定了亲事。   韩嫣出了丧期之后,有不少人是准备看她笑话的,毕竟当初韩嫣名气也不小。这被人退了亲不说,还生生地熬成了二九年华,老姑娘一枚了,也不知韩嫣会如何自处。   不过,众人的戏也没看成,韩嫣出丧之后,便让韩家人运作了一番,直接将她送到崇文殿给公主郡主们教琴。至于亲事,不论是韩家还是韩嫣,都没有再提了。   这一旦与皇家有了联系,身份便不一样了。此番之后,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淡了心思,不敢再说了。   阿遥当初听了这故事的时候唏嘘不已,很是心疼韩夫子的遭遇。   她估摸着,那个同韩家定亲的小子,肯定是在外头有了情况,心痒难耐,急着要将心上人娶回家,这才不惜破了世交的情分,坏了韩夫子的声誉。两家退亲,不管是不是女方不对,总会于名声有碍。虽然阿遥也不懂为什么是这样,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世道,女子比男子活的艰难。   是以,阿遥如今再见到韩夫子,再上她的课的时候,就显得用心多了。且阿遥的琴师前两天也被请来了府上,晚间回去的时候还指导了阿遥好些时候。   韩夫子上的课,阿遥多数也都听得懂。   今儿韩夫子教了一首简单的曲子,曲调轻快,意境也不深,正是适合她们这年纪的小姑娘学。韩夫子弹了两遍之后,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止住余音,笑着让学生们各自练习。   阿遥在韩夫子看过来的时候就摆出一副投入的样子开始弹了。她手小,弹起来很费劲,不过阿遥学的认真,基本都掌握了。   弹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竟然发现韩夫子对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阿遥乐地快要找不到北了。   韩夫子让众人停下的时候,简短地做了评价,还点出了几分弹地出色的学生,一一点过几个人的人名,见她们脸上都是喜悦之色。   韩夫子本来只看好五个女学生的,结果目光扫到阿遥头上,见对方眼巴巴地一直望着她,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韩夫子一顿,突然脱口而出道:“嘉宁县主学地也不错。”   说完,韩夫子自己也诧异了好久。   阿遥却是害羞地挪了挪屁股,很是不好意思。   大郡主听了韩夫子的话,惊讶地看了看阿遥一眼,对左右说:“那什么嘉宁县主,真的弹地那么好?”   “谁知道呢。”她身边的一女学生道,“没准是夫子看她可怜,故意这样说的。”   “就是,她长得那么胖,一看就不像是会弹琴的。”另一个人小女孩儿说道。   大郡主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流落在外,不知道从那个疙瘩窝里找来的小孤女,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想通了之后,大郡主对于自己没有被念到名字也就不那么膈应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阿遥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见韩夫子还在前面坐着没有离开,阿遥略想了想,终于离开了位子,兔子似的溜到韩夫子身边。   韩夫子感觉袖子一紧,低下头,便看到身边站着一个状似要讨好她的团子。白皙软绵,看着好欺负极了。   韩夫子手指又有点痒了,她将手背在身后,细声对阿遥问道:“县主可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阿遥对对手指,脸颊绯红地问道,“夫子,您真觉得我弹得好听吗?”   韩夫子连迟疑都没有迟疑,既说服了阿遥,也说服了自己,肯定道:“好听。”   礼尚往来,阿遥也夸了夫子一句:“夫子,您弹琴的时候也好听,比我们府上的琴师弹地好听多了。”   “县主过奖了。”   阿遥两手摆动着:“不是过奖,是真的。对了夫子,您练琴练了多少年了?”   韩夫子追忆似地说道:“说不清了,从我幼年开始学琴,有十几年了。”   她不爱穿鲜艳的衣裳,身上每一件都是素色。可这丝毫不减其风姿,阿遥定睛细看,觉得出神的夫子反而更好看了。空谷幽兰一般,恬静优雅。瑶鼻秀挺,蛾眉淡扫,叫人移不开眼。   不过,这时间似乎有点长啊。   阿遥心中思索着,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她原本对琴还算感兴趣,又遇上了一个更让她感兴趣的夫子,本想把琴练好当作一项拿得出手的本事。   崇文殿所有授课的课目都是要考试的,考试的成绩还要贴在后面的墙上展示。这对阿遥来说无异于是个噩耗,阿遥觉得自己在其他方面估计都会不及格,这琴嘛,尚且可以救一救。   可现下听到了韩夫子练琴练了这么久,阿遥却又不确定了。   “夫子,要是我想练成,大概要花多长时间啊?”   韩夫子俯身望着阿遥搭在桌子上的小手,手背上都是肉,深深浅浅许多肉涡涡。手指头也圆润地很,不像弹琴之人的手,纤细修长。   韩夫子寻思了会儿,不好打击有上进心的学生,再次昧着良心道:“县主天资聪颖,定然不要多长时间。”   “真的?”   韩夫子一脸笑意地伸出手,放在阿遥脸上。   阿遥觉得夫子好像在捏她的脸,不轻不重,中间还停留了一会儿,有几分流连的味道。阿遥正觉得奇怪,就看到夫子收回了手,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重新将手背起来。   阿遥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奇怪的想法丢出去。   韩夫子双手背着,握了握又松开,然后才对阿遥说:“马上就要上课了,县主也去座位上坐好吧。”   “好的。”阿遥乖乖地走了。   ☆、作诗   阿遥下课后, 被福公公接回了王府。   萧翎给她找的琴师之前就在府上住下,那琴师是一位男琴师, 三四十的样子, 生的儒雅。听说也是技艺高超,还曾在宫宴上给皇上弹奏过。阿遥回府的时候连正院都没有回去, 就直接抱着瑶琴去了琴师的住所。   长达半个时辰地授课解惑之后, 阿遥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去吃饭了。   不过今儿饭桌上只有她一个,阿遥等了好久终不见人过来, 难免好奇,问道:“萧翎呢, 他怎么不在?”   福公公道:“姑娘, 您练琴练地时间长, 王爷一早就用过晚膳了,现下还在书房里。”   原来是这样啊,阿遥低头扒饭。等晚膳过后, 她再次抱着琴去了萧翎的书房。   阿遥是个大方的,她今儿既然被夫子夸奖了, 就得和萧翎分享分享。况且她练习了这么长时间,也练地差不多了,该弹一次给萧翎听一听, 毕竟他还一次都没听过。   阿遥想得甚美,赶到书房的时候便急匆匆地向萧翎说了来意。   萧翎也没有拒绝,放下手头的事让她坐下弹。   福公公贴心地帮阿遥搬来小桌案,将琴放到上头, 再铺上一层小垫子把阿遥放在上面。阿遥上了韩夫子的课之后,也学会了一些臭讲究,福公公向来依着她,这不,为了弹一次琴,连香都给她点上了。   福公公拖着香炉放到阿遥边上。   阿遥嗅了嗅鼻子,闻着味道很是满意。   福公公面无表情,眼见着阿遥手放在上面,似要开始弹他终于忍不住,告了一声罪,转身出去了,且还细致地将门扣上。   出了门不久,福公公就听到里头传来了琴声。他现在对这声音敏感地过了头,再不想多听哪怕是一个调子,所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远处奔去。   不是阿遥弹得难听,也不是她弹得不熟练,而是,就算再好听的曲子听了一遍又一遍也会让人反胃的。   方才阿遥去找琴师的时候便是福公公带着,还是站在一边儿看着阿遥练。托了阿遥的福,他今晚上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半个时辰里,那琴声就没停下过,而且自始至终都是一首曲子。福公公放空脑袋,就是为了不受那声音影响,可是阿遥弹琴实在弹地太霸道了,无孔不入,不想听也不行。福公公还注意到,那琴师先生几次想打断,可是看到阿遥这么沉迷其中的样子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最后,还是福公公待不下去了,出口阻止,叫阿遥回去用晚膳。福公公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连那琴师都送了一口气。   到现在,福公公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响地还是那琴声,反反复复,不绝于耳。唉,真是要命。   书房中,阿遥已经弹了一曲,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垫子上,星星眼一般地看着萧翎。   萧翎注视了她一眼,犹豫着没有说话。   半晌,阿遥忍不住了,问道:“我弹得还好吧?”   萧翎觉得这小怪物可真有自信。齐人尚乐,其中又以琴为尊,萧翎自小就听过不少曲,可是像阿遥这样简单乏味的却是头一次听。萧翎不想说谎,便反问道:“你觉得呢?”   阿遥闭着眼睛,小脸一扬,沉醉道:“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   萧翎失笑:“谁教你的?”   阿遥摸摸脑袋,诚实道:“是今日上课的时候韩夫子教的,她说了这是叫什么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典故,是一个琴师和一个樵夫互为知己的事,挺有趣的,我便把它记了下来。”   可巧了,下午听到的典故,如今就用上了,阿遥觉得这句话特别有才气,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又是乎,又是若的,阿遥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才女,自信倍增。   “那你可知这话的意思?”   阿遥也不害臊,理所当然道:“不就是说弹琴弹地好听吗,用在哪里都一样。我觉得我弹得就挺好听的,比之那什么俞伯牙也差不了多少了,他也不过是练地比我久一点,于我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俞伯牙,又不是只有一个,他可以是俞伯牙,我也可以是俞伯牙。”   她这样大言不惭,萧翎简直要佩服起阿遥了,这么不要脸的人还真是少见。若是俞伯牙听到这话,兴许得从墓里跳出来也不一定。   小小的家伙,学琴才学了几天,口气这样大,还想要媲美琴仙。   “若你是俞伯牙的话,只怕世上再无钟子期。”   “你小瞧我!”阿遥怒视萧翎,她弹成这样容易嘛,现在不过是想过来听他夸夸两句,结果夸奖没收到,   “并不是,本王是实话实说。”   阿遥气地站起身来,妄图增加自身气势,不过纵使她站起来,也还是矮胖矮胖的,还没有坐下来的时候能唬弄人呢。   阿遥气咻咻道:“你根本就是打击我,见不得我好。明明今儿下午的时候,韩夫子还说我弹得好。”阿遥说完,怕萧翎不信,在后头补充道,“她还当着全学堂学生的面夸了我,说我弹的好,说我天资聪慧。哼,哪像你,就知道往别人身上泼冷水。”   “那是你们夫子太善良。”   “赤·裸裸的嫉妒!”阿遥决定不再跟他说话了,抱着琴就往外头冲。   她出了门,外头几个守门的丫鬟也便同她一道儿走了。萧翎清楚阿遥的性子,别看她现在气成这副模样,保不定一会儿就气消了。   她素来是没什么心眼儿的,是以萧翎才不怕得罪她。   夏日晚间天黑地迟,又过了一会儿萧翎才让小厮点了烛台。别看这烛台不大,可上头放到托盘可不小,一个托盘上就是一盏白烛。小厮踮着脚,将烛台上的蜡烛一根一根都点着了,最后留着一根最亮的,套进灯盏中,轻轻放到王爷的桌案上。   萧翎揉了揉眼睛,乍然明亮,有几分不适应。   待小厮没了动作,才问道:“姑娘在做什么?”   “回王爷,今儿夫子留了课业,姑娘如今正在写作业呢。”   萧翎问道:“课业,让她写字还是抄书?”   “似乎是作诗。”   萧翎无声地笑了笑,而后从桌上抽出几张宣纸来,在上面写了五十个字,并交给小厮道:“这也是她的作业,你带过去让她一起做吧。”   小厮结果宣纸,恭敬地退下了。   小厮绕过了庭院,往正房院的那边儿走去。到了地方,小厮一眼就看到福公公从里头出来,他弯了弯身子,将王爷的话传给福公公。   福公公也不推辞,接了他手上的东西就重新进去了。   屋头里,映雪和秋霜围在阿遥身边,一言不发,不敢打扰阿遥。阿遥则坐在椅子上晃着脚,手里捧着书,不时翻一翻,再拿笔在上面胡乱地画一通。她似乎很苦恼,撑着下巴,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眼睛鼻子揉到了一起。   阿遥是在想今儿程夫子布置的课业。   崇文殿的女学生,早已经识字了,也就阿遥这么一个插班生拖了她们的后腿,拉低了整体的水准。不过进度还是之前的进度,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阿遥。程夫子让她们回去自己作一首诗的时候,大家也都没有异议,阿遥倒是有,可惜她不好意思说。   不过她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勉强都勉强不出来。   从萧翎那里出来之后,阿遥就坐在这里想诗句了,可惜她脑袋不灵光,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烦不胜烦。   后来还是秋霜看不下去了,对阿遥建议道:“姑娘,您如今字也没有认多少,作诗着实有些困难。不若咱们换个方式,找一首诗,按照它的样子仿写一个就是了。”   只要把里头的词儿换一遍,哪怕意境相仿,词义相近,那也算是诗了。   阿遥觉得秋霜的话很有道理,所以这才翻着诗集,看看能不能找到几首她认得并且看得上眼的。   福公公不露声色地走进,见阿遥身边还放着一张纸,上面似有字,心中好奇,便悄悄去看了一眼。   铺平的白纸上头,依稀能看出两行字,只不过那字委实写的歪歪扭扭,轻一笔,重一笔,像几条毛毛虫一样,丑的独特。福公公再细看,才知道这上头是阿遥刚作的“诗”。   但见上面写道:“鸭鸭鸭,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那鸭鸭鸭是写在上面的,三个字下面被涂黑的字,福公公辨认了半晌,才看出来那是……“鸡鸡鸡”。   这,简直不通文墨到令人发指。   福公公艰难地移开眼睛,觉得再看下去自己的眼睛恐怕会瞎。他将宣纸放在桌上,对阿遥道:“姑娘,这是王爷叫人送过来的,也是您今儿晚上的作业。”   阿遥连看都没看一眼,仍旧歪着头苦思冥想。   要死的萧翎,都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还不忘记这档子事。   福公公放完了东西,斟酌着说道:“姑娘,这课业反正也不是明天就交的,您不必太心急,心急了反而写不出什么好句出来。”   阿遥垂头丧气:“就是我不急,应该也是写不出来的。她们都会作诗,只有我不会。”   她从认字到现在,一共才学了几个大字,水平就在那里摆着,如何能写得好诗。   “那姑娘也得多看几首,熟读之后,想必就熟能生巧了,到时候出口便是好诗。”福公公还想着,即便不好,也回好过现在作得这首,这是什么东西,只怕夫子看了气都气死了。   不过能做出这样的歪诗,这般厚脸皮地只改了三个字就把别人的诗当成是自己的,理直气壮到这个份上,他们姑娘也算是奇才了。福公公决定待会儿将这诗告诉王爷,也让他乐一乐。   阿遥抬起头:“可是我不认识字啊。”   “这个容易,您让映雪她们俩念就行了,她们二人都是识字的,只这书上的诗,她们还是会读、会解释的。”   阿遥觉得也对,便把书给了映雪,让她读给自己听。   福公公又在一边儿问:“姑娘,夫子可说了是关于什么的诗?”   “好像是关于家禽之类的。”阿遥不确定道。   “好,那就让映雪专挑关于这类的诗句。对了,那夫子可说了是要作绝句还是要作律诗啊?”   阿遥无辜得望着福公公:“没听清楚啊,还有这么个说法?”   福公公:“……”   得了,这位主连作业的要求都没有挺清楚,估计明儿还得要他豁出老脸亲自前去打听。福公公暂时歇了再问下去的心思,没多久,又听到阿遥问道:“福公公,你说要是我让萧翎帮着做,他会同意吧。”   福公公:“这事,您还是自个儿问王爷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小瞧我是吧,非得作一首绝世好诗吓死你!   ☆、点名   阿遥动了心思, 这心就没定过。   之后诗也不想了,只顾着出神。映雪和秋霜读了半日, 回头一看, 却见阿遥呆坐在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但是中间却不见神采。见此情况, 二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得将书收起来,默默地站在一边儿候着也不出声了。   阿遥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最后还是在福公公的催促下,将萧翎布置的作业给拿到手边。   阿遥轻轻扫了一眼, 果然一个不少, 还是五十个。等她侧头看到福公公, 眼珠子一转,道:“咦,今儿怎么多了这么多字, 往日好像没有这么多啊。不行,一定是王爷弄错了, 明明只要记四十个就行了。”   福公公道:“姑娘,这是王爷定的,肯定没有错。”   “真的有这么多?”阿遥瞄了福公公一眼, 隐含打量。   福公公身正不怕影子斜,仍由阿遥怎么看他自岿然不动。   阿遥瞬间觉得没意思极了,这福公公,不是能逗的人。萧翎不在, 阿遥也不怕福公公,告状就告状呗,反正她写了就行。她练字也就跟糊任务一般,笔走龙蛇,写的飞快,那字,只怕连阿遥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写的是什么。   福公公眼睛都没眨一下,见阿遥这样,也不阻止。   晚上,阿遥从浴池里钻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萧翎已经躺倒在床上了。   想到自己打算,阿遥觉得还是应该求一求的,没准他就答应了呢。阿遥嘿嘿一笑,小耗子似的蹑手蹑脚地摸到床上去。   她趴在萧翎旁边,手指戳了戳萧翎的胳膊,亲昵又殷勤地问道:“王爷,你今天处理了那么多事,累不累啊。”   萧翎侧过头,就看到阿遥挤到他脸侧,跟他鼻息相对,一点也不害臊。她又刚洗了澡,被水汽氤氲的眼眸煞是明亮,好似星子溅落,惊起一眸的光华。   萧翎与她拉开了些距离,有些不自在道:“还行。”   “还行?那就是有点累了。”阿遥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欢喜着提议道:“王爷每天都这么幸苦,不仅要处理朝事,还要分心看顾府上的事,一定很不容易吧。不如这样,我给王爷按按摩。”   她说着就要动手,完全看不出晚上的时候还跟萧翎闹过别扭的样子。   阿遥平白无故献殷勤,向来都是有所求的。萧翎想起方才福公公的话,多少猜出了点东西。他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你会按摩?”   “会的会的。”阿遥经常看映雪她们按,觉得很简单。不就是按几下吗,这样的小事,哪里能拦的住她?   萧翎翻了身,示意她开始按。   阿遥搓了搓手指,开始在萧翎背上胳膊上还有脖子上按了起来。这可是阿遥头一次伺候人,先不说手法如何,关键是用心。   阿遥觉得这世界上只怕在找不到比她更用心的人了。   她一面卖力的按着,整个身子都在使劲儿,不是使劲儿按摩,而是使劲儿控制,她怕自个儿一个没控制好力度,就把人给按死了;一面温柔又细心地问萧翎力度合不合适,要不要轻一点儿。   反观萧翎,那个狗王爷就只知道享受,趴在床上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高冷气场,见她问了也只是懒懒地嗯一声。   阿遥不知道按了多长时间,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萧翎背上的肉不多,但是很硬,很结实,一看就是寻常练过的,一点儿也不像阿遥身上的软肉。阿遥就是力气再大,这么长时间地伺候人也是会累的。   阿遥喘了口粗气,累了,一屁股坐在萧翎背上。等坐上去了,才屁股一麻,赶紧挪开。   “萧翎?王爷?”阿遥小声地唤了一句,“王爷你睡着了吗?”   萧翎似乎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回答阿遥的话,仍旧趴在那里,活像一只酣睡的豹子,没有什么威胁。   阿遥作乱的心思又起了,试探性地又坐了坐,晃了晃屁股,萧翎还是没反应。这下,阿遥心定了,觉得他必定是睡着了。   阿遥吐了一口气,缓缓地到他背上。   这感觉,真是太舒爽了。她从前征服南海一众小弟的时候,都没有现在来的爽。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在萧翎还清醒的时候,能由着她这么欺压就好了。   阿遥止不住地幻想着,她不仅要欺压萧翎,连萧翎的媳妇儿,萧翎的儿子,萧翎儿子的儿子,她都不会放过。等着吧,等她恢复了灵力,别说萧翎了,就是整个大齐在她眼里都不是个事儿。   “咯咯咯。”想得太好,竟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音。   “坐得舒服吗?”   “舒服呀。”阿遥开心地说道。   半晌,她才惊觉不对。僵硬地侧过头,便看到萧翎睁开了眼睛,侧着头,眼神冰凉。   阿遥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从萧翎背上滚下来,连迟疑都不带迟疑的。   “王爷,我只是累了,所以先坐一坐。”   “坐在本王的背上?”萧翎从床上坐起来,墨发披在身后,清俊逼人。可阿遥如今来不及欣赏,当务之急是平息了他的怒气,否则,谁给她写作业。   阿遥厚着脸皮笑道:“这不是一时没了脑子吗,否则我也不会做出这样没大没小的事啊。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起码,一开始我还是按地挺好的不是吗?”   萧翎睨了阿遥一眼:“你还真是时刻都信心满满。”   “做人当然得有信心。”   要不然这么多年,她早就臊死了。阿遥纵使是鲛人,那也是鲛人里头最不上进的鲛人。   不过后来,那些上进的鲛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她。阿遥更加觉得自己是明智的。   萧翎却已经没有兴致跟她瞎扯下去了,直接道:“说吧,今儿又是为了什么?”   阿遥眼睛一亮,嗖地爬到萧翎跟前:“王爷,夫子今儿给我们留下了功课,要我们在三天之内写一首诗,鸡鸭鹅、猪牛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可以写。”   萧翎道:“那你就去写啊。”   “我要是写地出来也不用麻烦您了,这不是写不出来嘛。王爷您也知道我几斤几两,诗句是一句都编不出来的,就是仿写,也是够呛。”   “所以?”   “所以还请您代笔。”阿遥识相地接了话。   萧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你什么水平,夫子能不知道?找本王代写,夫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遥连忙劝说:“这个不要紧,我知道王爷您才华横溢,写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俗物。可我这等小诗也不用王爷太费心,不消多好,您只随口说两句,哪怕是胡诌两句也行,那也是我的功课了。”   萧翎不为所动:“这样的诗,你大可以让映雪她们帮你作。”   “我这不是只相信王爷吗。”   闻言,萧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阿遥被他笑地有些脸热。其实,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不识字,夫子也知道,今儿不管是找映雪她们代笔,还是找萧翎代笔,只怕交上去的夫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不同的是,映雪她们代笔,夫子知道了肯定会指责她;要是萧翎代笔,夫子一定没这个胆子。   谁让萧翎是成王殿下呢。权势大,就注定了比别人高一头。   阿遥这样溜须拍马,最后还是没有得到萧翎明确的答复。他之说让阿遥先想,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再过来找她。   如此一说,阿遥便打定注意不再想了。   翌日上学,学堂里请假多日的六公主终于回来了。   阿遥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六公主。六公主身边还围着不少女学生,一个个嘘寒问暖的,看样子交情很是不错。   这实在不是阿遥想要关注她,而是六公主仇视她的目光太明显,太尖锐,叫阿遥不看都不行。   阿遥自己也弄不清楚,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六公主。明明到现在为止,都是六公主在挑衅她,从永宁宫门口,到学堂,再到太极殿。她被挑衅了这么多次,不说动手了,连生气都不生过。   而这六公主,却是变本加厉地恨上她了。阿遥觉得自己很冤枉。   至于上次六公主掉下床,阿遥选择性的忘记了。她本来就觉得这事是六公主自己作的,看她在床上那不安分的样子,就知道她睡相一定不好,滚下床也不稀奇。   不过她滚下床还要拉她做垫背,这就有点坏心眼儿了,阿遥想着。   整整一天,六公主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阿遥。   同窗的学生们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了点味道了。向来六公主这次请假,多少与嘉宁县主有点关系吧,这可有趣了。   不晓得两个人对上,谁会更胜一筹呢   六公主如今看到阿遥就气,偏偏对方还故作姿态,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真是令人作呕。这样心机深沉,这样爱耍手段,等着吧,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六公主就算不是得宠的宫中,可也是顺风顺水长大的。   宫里的勾心斗角虽多,但是对六公主却没什么影响,是以,六公主也是被她母妃从小宠大的。现在遇到这么无赖的阿遥,自然是怒气难消。   阿遥认识到了六公主的恨意,可是不真切,所以想了想就抛到脑后了。   功课是明天交的,阿遥想着让萧翎帮助她,所以从来没有再这上面动过心思。晚上回去后,萧翎把阿遥叫到身边,问道:“你可想了什么诗了?”   阿遥犹豫了一下,为了表示她还是有脑子的,她点点头,小声道:“想了一些。”   “念给我听听。”   阿遥啊了一声,显然不曾想过萧翎还会问地这么细致。   她回头看了映雪和秋霜两眼,她们各自给了阿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阿遥垂着脑袋,颇为失望。   她憋了半天,之前作的那首,想必福公公已经告诉萧翎了,再念一遍也不像话。最后,阿遥只能愁眉苦脸,慢吞吞吟道:“嗯,那个……一条两条三四条,五条六条七八条……”   “还有呢?”萧翎饶有趣味地问道。   阿遥窘迫不已,实在没脸编不下去了。   好在,萧翎也没有太为难她。阿遥当众出了丑,不过结局还是好的。萧翎不忍让她把那这样的诗交给夫子,遂念了两句顺口的。   阿遥惊喜不已,连忙拿笔记下。   她本以为,交出这样的诗,还是萧翎诌出来的诗,也算是完成功课了。事后,阿遥也确实将这诗誊抄了一遍,毕恭毕敬地交给了程夫子。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   不料,后一日上午,程夫子竟然当堂点了阿遥的名字。阿遥心中一紧,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夫子,您叫学生有何事?”   夫子冷然道:“嘉宁县主不妨解释解释你的功课是怎么回事。”   阿遥低下头,想着夫子怎么这么厉害,还这么正大光明地在学堂上问了起来。好在她聪明,让萧翎代的笔,待会儿实在不行的话就报上萧翎的名儿,谅那夫子也不敢说得过分。   阿遥重新抬起头,毫不尴尬道:“夫子,学生读书读地迟,字还没有认全,所以您布置的功课我还不太会做。”   学堂里多数学生都无声地窃笑着。   这县主,果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自己不识字,竟然还有脸说出来,真是不怕丢人。   程夫子板着脸,听到这话也并未有软化的趋势,反而更加愤怒了些。她走到阿遥身边,将手上的宣纸拍到她桌上:“字认不全,便是你交一张白纸的理由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竟然有人敢害我!   ☆、罚站   阿遥瞧着那空白的纸张, 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我的功课?”阿遥不确定地问道。   这世上的夫子, 性格各异, 互不相同。有喜欢生的好看的学生,有喜欢机灵的学生, 有喜欢老实勤奋的学生, 但是更多的,是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很显然, 阿遥不在这一类当中,也不受程夫子的青睐。她这一番言行, 在程夫子眼中就变成了故作姿态, 死不悔改。程夫子在崇文殿授课这么些日子, 一直没有对哪个学生发火,不过今儿,她是真的被阿遥给气到了。   不会写, 大可以同她说,为何要交白卷, 这分明是有恃无恐!   程夫子寒着脸道:“背面写着你的名字,不是你的功课是谁的。况且,学堂里上也没有哪个漏交, 哪个多交了。”   学堂里就这么多的人,她还能冤枉了谁不是?   阿遥眉头紧皱,半晌才解释道:“我上次交给的不是这个。”   “你们交的功课一直都在我这儿。”程夫子被质疑了,心中自然不乐意, “既然你说你交的不是白纸,那么你原本的诗呢?”   阿遥有点烦躁,她不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的夫子。   明明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程夫子看着还是个不错的,她以为自己起码能忍受个几年,不想,自己竟然估计错了。   这程夫子,貌似很不喜欢她啊。   程夫子当然不会喜欢阿遥,但是也不至于讨厌。这么一个插班生,什么都不会,程夫子其实是下意识忽视的。程夫子也知道阿遥这样不行,上她的课从来也不会好好听讲,若是没有今儿这件事,她也会亲自找阿遥谈一谈的。   读书一事,怎可马虎。   只不过,阿遥今儿犯的错踩了她的底线,谈话提前了一些而已。程夫子身为崇文殿的西席,最见不得的就是不把读书当一回事的人。倘若阿遥一开始就认错,那于程夫子而言也不算什么,最后说不准还会觉得阿遥知错就改,对她印象好些。   不过事实却不是程夫子想的那般,阿遥这样随便的态度,是程夫子最看不惯的。她见阿遥迟迟不回话,再次问道:“你的诗呢?”   阿遥深吸一口气,缓缓背道:“大漠长烟散,铁骑踏西风。忽闻号声起,黄沙不见踪。”   这是萧翎随口说说的,并没有多少深意,浅显易懂,似阿遥这个年纪的学生写出来的。阿遥也是留了一个心眼,誊抄之后就将这四句背了下来。   程夫子听完,眉心一跳。   这诗……她仿佛见过,对了,是六公主交上来的功课。   六公主和阿遥,程夫子下意识地会偏向六公主一些。不是因为她同六公主的师生情谊长一些,而是因为六公主平日里学的不错,在学堂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六公主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一点都不奇怪。   可若是放到阿遥身上,程夫子就不得不怀疑了。   “这诗真的是你写的?”   阿遥深深地望了程夫子一眼,最后承认道:“别人帮我写的。”   “谁?”   “成王。”   程夫子闭了嘴吧,脸上都是深思。六公主反倒站起来,指着阿遥的鼻子道:“你根本就是再胡说八道。我皇兄是什么人,他岂会写这些东西;再说了,五皇兄那般的才华,会写出这样的诗来?”   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以成王殿下那性子,也不像是会帮人完成功课的,他何时这样乐于助人过?   “不信的话你自己问他啊。”阿遥懒得理那蠢公主了。   “分明就是你胡说,夫子,嘉宁县主当真这么多同窗的面撒谎,实在是可恨。夫子,您若是不惩治惩治她,只怕她下一次会错的更厉害。”   六公主语速有些快,阿遥敏感地听出了她有些慌张。   她慌什么,她能慌什么呢,阿遥讽刺地笑了笑。这个学堂,当真没什么好上的,阿遥失望透顶,平日里红润的脸蛋都变得有些苍白无力,落寞,又孤寂。   学堂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给阿遥说话。她们在等待,等着夫子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程夫子原来还有几分疑惑,现下被六公主这么一说,也不太相信,再看阿遥的时候就觉得她这模样是心虚的模样了。   程夫子对学生向来严厉,她咳了一声,示意六公主坐下,然后才对阿遥道:“不论你有没有交白纸,你的诗确实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没有争议,是与不是?”   “是。”阿遥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你既然错了,就得受罚,这是学堂的规矩,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如今你既然不遵守规矩,那也应当受罚,便罚你去学堂外头背书,可有异议?”   “没有。”   阿遥回答地十分干脆,夫子面色稍霁,觉得阿遥还是有救的。她虽然之前不认错,但是受罚的时候却十分乖巧,可见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的。   “你先去背书,等下课后我再去找成王殿下核实。往后不论布置了什么作业,你都要独立完成,这是对学堂的尊重,亦是对夫子的尊重。”   阿遥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取走桌上的书,在全学堂学生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程夫子巡视了学堂一圈,众人又将目光收回来,忐忑地望着夫子。夫子,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恢复。   “好了,咱们继续上课。”程夫子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心思。   不多时,学堂里便平静了下来,只听见夫子讲课的声音。   学堂底下,六公主坐立难安,就像板凳上有针扎一样,一会儿动一下,一会儿动一下,焦躁不已。她只是想教训教训阿遥,且她也知道,夫子一定会相信她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什么破诗竟然跟皇兄有关系。   这是那嘉宁县主瞎扯的吧,一定是的,六公主这般说服自己。   她的动静太大,惹得五公主无法静心。五公主盯了她一会儿,眼神从迷茫到了然。   她回过头,决定不在再管。   且说阿遥拿着书出了门,站在门后听了会儿里头的动静。听得她们再次上起了课,便耸了耸肩,直接迈开步子走了。   长廊之中,唯有一个渐行渐远的小身影。待到了搁置了落地屏风的转角处,便彻底不见了踪影,再看不得了。   眼下正是上课的时间,崇文殿没有闲杂人等,安静地很,也看不见往来的太监宫女。   阿遥不高兴,埋着头溜地飞快,出了崇文殿之后,看了看手里带的书,想都没想就把它扔的飞出去了。书页在空中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道儿弧线划过,稳稳地落在远处的池子里。   阿遥抬头,看着这天气晴好,惠风和畅的样子,压抑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难倒放假,她决定在宫里四处转转。反正她有令牌,哪里都能去,等转累了,再去皇上那儿用午膳。   她后台硬,无所畏惧。至于那个程夫子,便交给萧翎去处理吧。   阿遥也不知道什么路,只是凭着感觉走,哪里风景好,哪里她看得顺眼就往那里走。走了一些路,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崇文殿离别的宫殿有点远,平日里也甚少有别的宫殿的宫人前来走动,想必这些人也是崇文殿的。   阿遥没心思同他们有纠葛,立即闪了身子,灵活地奔向了小路。   阿遥头一次逛皇宫,心中还是有几分新奇的。只不过这新奇没能撑多久,她的脚却先支撑不住了。   她不得不歪坐在树下,暂时缓一缓。到现在,阿遥才惊觉自己失策了,她方才出来的时候应该把映雪和秋霜也带上的,唉,看她这糊涂脑子。   现在好了,走也走不成,回也回不去。阿遥揉着脚,心中怨念着。   她不晓得在这里呆了多久,原想着歇息够了就忍着痛回去找映雪她们,可没想到她刚站起来就听到树后面有动静。   阿遥坐的这棵树,树干很粗,恰好遮住了她胖胖的小身子。大树周围都是花丛树丛,最是隐蔽不过。   她本来是不想管那些的,不过树后头的人甫一开口就让阿遥有了兴趣。   “我上次送给你的琴你用着还顺手吗?”   这声音,有点熟悉。   阿遥摸着小巴,继续想。这听着仿佛是个男青年,大概也就十五岁的样子,声音清脆,十分悦耳。且他还在宫里,那这人不是太监就是皇子了,崇文殿的学生年龄都比较小,他显然不是那里的官家子弟。   还是她有些熟悉的声音,嗯……   毕竟,阿遥到目前为止见过的人并不多,她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立即分辨出了那人是谁。   醉仙楼的七皇子,可不就是这个声音吗。   七皇子略带讨好的小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说了许多话,并且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再说,阿遥没有听到旁的声音。   七皇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在唱独角戏,沮丧着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我又哪里做错了吗?”   阿遥使劲儿嗅了嗅,觉得闻出了隐情的味道。   忽然,对面的人也开口了:“七殿下,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阿遥整个石化了,这声音,是韩夫子!   天呐,七皇子竟然暗恋她们韩夫子,心思不小。她记得七皇子好似才十四五岁啊,这么大,就学会情窦初开了?皇家的男儿果然非同一般。   说起来,皇家的几个皇子里头,好像就萧翎这方面稍微差些,阿遥的思维又分散了。   那边的七皇子被韩夫子的话伤的心里凉飕飕的,委屈地看着心上人,控诉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想看到我,这崇文殿也不是禁地,为何单单不让我来?”   韩夫子面色无奈:“殿下,我无心风月,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胡说,你又不是尼姑,哪里谈得上无心风月。”七皇子眨了几下眼睛,硬把眼泪逼出来。他生的好,眉清目秀,锦罗玉衣,活脱脱一个富贵小公子。可惜这小公子是个死心眼儿,看上了就印在心里,放不下舍不去,纵使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仍旧苦苦追着。   “我知道我烦人,不招人喜欢,可是我是真的想同你在一起。”   “臣女年纪颇大,配不上殿下。”韩夫子饱含深意地望了七皇子一眼,这位,比她足足小了三岁多。   她早已心如止水,他却正值风华。   七皇子知道韩夫子什么意思,上前了两步,将韩夫子锁在眼前。他长地高,虽年纪不大,可已经比韩夫子高了一头了。   七皇子俯首瞧着心上人,只觉得怎么瞧怎么欢喜,心中的爱意喷涌而出,所想也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我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五岁了,皇家儿郎,这个年纪也能成家娶妇了。我不在乎你年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为何你就不能同我一般呢?”   因为我们不合适啊,韩夫子悠悠地想到。   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   七皇子不管不顾继续道:“如果你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去找父皇,让他为我们赐婚。”   韩夫子越发觉得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了。这里虽说僻静,可也未必没有人。她本就名声不好,若是再被人传出了什么闲话,只怕宫里也待不住了。   韩夫子狠了狠心,再次拒绝道:“殿下,臣女不过是俗人,担不得殿下为我做这些。崇文殿里还有课,殿下请自便,臣女先走一步了。”   “阿嫣!”七皇子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   为了见到人,他可是等了好久。如今没讲两句话,又把人给说走了,七皇子气地直想拍自己的巴掌。   韩夫子身形顿了顿,到底回过头将七皇子手拂了去,转身往崇文殿走去。   七皇子独自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又怕惹恼了佳人;可要是不追,只怕他回去之后又会后悔。   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咳咳。”   七皇子猛地转身,一脸惊慌。待回过头,方才在后面的大树底下看到了一个探出的脑袋。   圆乎乎,胖嘟嘟,睁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七皇子在这样犀利的目光下,不争气地羞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七皇子和韩夫子,这对CP没毛病吧   ☆、出宫   阿遥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最后觉得不尽兴,又从树后露出小身子来, 大大方方地看人家。   直把七皇子看的心生退意。   阿遥觉得有趣, 不知不觉笑出了声来,声音细嫩, 如同银铃一般。七皇子被她笑的一愣, 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小孩子呢。   七皇子走到阿遥身边, 蹲下了身子与阿遥齐平。   二人互相打量,眼神闪烁不定。阿遥努力瞪大眼睛, 这样七皇子就再无优势。   因阿遥先前与七皇子有过一面之缘, 知道这位是个好性儿的, 对他的态度也不错。七皇子看着阿遥也觉得喜欢。   主要是阿遥长得太讨喜了,圆润可爱,憨憨的, 样子萌萌的,就像一颗大团子似的, 且还是一颗白面团子。即便是七皇子被她取笑过,也生不起来气。   他摸了摸阿遥的脸蛋,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 怎么会在这?”   阿遥立时答道:“成王家的小孩。”   七皇子当下就明了了,笑着说道:“原来是嘉宁县主,失敬失敬。”七皇子说着,竟然还站起身来似模似样地同阿遥做了一揖。   阿遥乐不可支, 忽然一计上心头,瞬间觉得七皇子也是有用之人,眼睛弯弯,道:“好了,不必多礼。”   她态度坦然,七皇子不禁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阿遥翻了翻眼睛,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因而道:“七皇子殿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我自然是认得的。”   “好生聪明。”七皇子夸奖道。   他早就听说了皇兄家养了一个小孩,且这小孩还是别人家的,他的皇兄还一点都没有还给别人的自觉。   对于阿遥,多数皇子都对她挺好奇,七皇子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有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还是好的。   七皇子想着阿遥是皇兄府上的,看着也似乎很好说话,不是个调皮的性子,心里也放心了大半。   若是换了一个不听话的,不由分说将今天的事给散了出去,只怕嫣儿就更不好过了。世人对于女子,总是过于苛责。   七皇子如此想着,便借着攀谈的由头同阿遥寒暄起来:“你不是在崇文殿上课吗,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我出来有事。”   阿遥言之凿凿,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好面子,不愿意叫人知道她是被人赶出来的。   七皇子忍俊不禁,这么小小的一个人,竟然还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有事。她能有什么事,定是偷偷溜了出来不想上课。   他又道:“你既然有事,为何连丫鬟都不带?”   “我的事儿她们不能做,所以用不着带她们。”   “什么事?”七皇子好奇地问道。   阿遥神秘地朝七皇子招招手,待七皇子将耳朵凑过来,悄悄对他道:“我要出宫去逛逛。”   七皇子惊讶地望着她,半晌才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里是皇宫,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快些消了这个念头吧,趁着夫子还未发现你逃课,赶紧回去。”   阿遥不爱听这话,挠了挠耳朵,不悦地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见她不听,怕她真出去了王府的人找不到,又劝道:“你还太小,不能一个人出宫。须知这天子脚下,也未必是安全的,京城里每年被拐的孩童可不在少数。你长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这样出去了,只怕会被人盯上。”   他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阿遥。正想等着阿遥答应,忽见她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我又没说是我一个人出宫。”   “还有谁跟着?”   “你呀。”阿遥天真地回道。她素来这样,想什么做什么,一念起什么都挡不住。方才交谈中,阿遥就觉得这七皇子是个好说话的,便打定了主意让他带自己出宫。   老是关在殿里读书,她烦都烦死了,不如趁着给机会,好好出门玩玩。至于被发现了会不会受罚,阿遥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的,应该是将她赶出去的人吧,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若是发现了,想必那程夫子会被气死吧。   七皇子被阿遥的话弄得糊里糊涂,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吧。现在的小孩都这样轻信别人吗。七皇子好言好语道:“县主还是别说笑了,宫外没有什么好玩的,人又多又杂,很容易走失的。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陪你了。”   他深知不能和阿遥纠缠了,出了什么事他也担待不起,便想推脱逃走,只道:“县主,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吧,往后有机会,我一定邀请县主来府中作客。”   他说着就要走,阿遥一瞧不好,猛地伸手,硬生生将他捉住了。七皇子挣扎了两下,愣是没挣脱出来,反而把手腕勒得生疼。   “县主?”七皇子诧异地看着阿遥,惊讶于她的力气。   “才说了几句就要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七皇子警惕道:“县主你,你想做什么?”   阿遥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之前听了几句话,现在一时间也忘不了。哎呀,真是苦恼呢,不晓得七皇子有什么意见没有。”   七皇子一时间失了言语,好半天才重新蹲下来吞吞吐吐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听那些东西也不懂,还是不要乱说了。而且啊,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你要是说了,被别人听见没准会揍你的。”   阿遥嗤笑:“胡咧咧!骗小孩儿才会被人揍的。”   七皇子心虚地擦擦脑门上的汗水,他还以为阿遥不懂,随便唬弄唬弄就过去了,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给唬弄进去了。   他真不敢拿这件事赌,所以再开口的时候就气短了几分:“嘉宁啊,嫣儿可是你们的夫子,你要是把事情说出去了,对她也不好。”   阿遥哪里不知道这个,可她就认定了七皇子了,自然不会叫他跑掉。阿遥抱着胳膊,笑得促狭:“嫣儿?七皇子,你叫地这么亲密韩夫子的家人知道吗?”   七皇子窘迫至极。   “好了,”阿遥见他实在不禁逗,才终于大发慈悲道,“今儿的事我可以当作没看见,没听见,只要你陪我出宫一趟,让我玩得尽兴就行了。”   阿遥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哥俩儿好地说道:“我可是最讲义气不过了,只不过是出一趟宫,咱们悄悄的,谁也不告诉。就算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放心吧!”   七皇子被她拍的往地下一爬,狼狈万分。   他知道,自己今儿算是真宰了,还是宰到了眼前这个胖墩墩的女娃娃手里,他不甘心问道:“你真的想要出宫?”   “当然,否则我站在这里和你废什么话,想好了就走吧,站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不由分说地定了主意,不容七皇子再反驳。   “那,好吧。”七皇子低声地应道,突然又见阿遥急切地朝他举着手,仰着大脑袋,一副求抱的姿态。   七皇子认命了,顺从地将人抱起。   有点沉……   阿遥被七皇子抱着,穿过小路,不多时就到了宫门。守宫门的侍卫认得七皇子,对阿遥也有些印象,他二人要出宫,侍卫例行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出了宫,七皇子才问起阿遥想到那儿玩耍。   阿遥左想又想也想不出来,含糊着道:“我想去划船,京中最适合划船的是什么地儿?”   “当然是临河了。”七皇子脱口而出,随后又立马闭了嘴,隐隐有些后悔。临河那地儿,不适合小孩子去。   阿遥眼尖儿,追着问道:“临河是什么地儿,快说快说。”   “总之不是你能去的地儿。”七皇子被问地没办法,只好这样说得。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遥就更加感兴趣了。临河是吧,去,必须去!七皇子是个老实的性子,哪里对付地了阿遥。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还是叫阿遥如意了。   马车穿过东街,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终于到了京都东面的临河旁边。   大齐开过已久,百年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都是一派繁荣景象。不过,南方的风土人情历来为文人骚客推崇,北方相较于南方,到底少了些许韵味。是以,京都的不少贵族便借鉴了江南风景,仿制了一处小江南。   此处便是那小江南。   临河是京都最有名的一条河,贯通东西,风景独好。如今京东一地的临河,三里一桥,四里一楼,亭台水榭,皆是按照江南园林的风格建造。   河两侧栽种了垂柳,柳树上挂起了灯笼,每到晚上便灯火通明,河中画舫不计其数,洞箫丝竹之间,夹杂着婉转妩媚的小曲,俱是吴侬软语的雅致,叫人神往。   要说游船,这里可是最好的选择了。七皇子将阿遥抱下来,看着水波荡漾的临河,同阿遥感慨道:“不愧是小江南,果真别具一格。”   阿遥好奇道:“你没有来过?”   七皇子腼腆一笑,这地方白天还好,来得都是些赏景议事的贵族。不过,晚上就有些风流了,七皇子一直不好意思来。今儿也是他头一次,正好是白天,没有那么多的软语温言,只欣赏美景就够了。   阿遥踮着脚尖往河面看了看,游河的兴致顿时大涨,雀跃道:“我也想坐船,咱们弄一个画舫过来吧。”   七皇子唤来小厮,吩咐他租一个画舫回来。   小厮动作快,没一会儿便回来了,还带回了画舫。   阿遥兴奋地拉着七皇子想要上去,七皇子被她拉地差点断了手,再也不敢放任阿遥自己走,赶紧上前,卖力地将人抱起来。   阿遥上了画舫,显然还有点激动过头了,一会儿指着这儿,一会儿指着那儿,什么地方都想看一看,摸一摸。她倒是自在了,可怜七皇子都快要累死了。   阿遥仍在兴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迎面过来的那一条画舫船,欣喜道:“七皇子你看,那画舫好气派。”   七皇子顺着阿遥的手势看过去,然后再次僵住了。   “皇,皇兄?”   七皇子手一松,没抱稳。阿遥丝毫没有察觉,只顾忌着自己的安危,自力更生地扣着七皇子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喃喃道:“完了,皇兄看到我们了。”   这下他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地有点迟,但是没有超过十点哦。还有,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头类和灌溉: echo扔了1个地雷;昔冷扔了1个地雷; kkx1228扔了1个地雷;我是一只小阿德扔了1个地雷;25130964扔了1个地雷;苏西酱扔了1个地雷;思特里克兰德扔了1个地雷。 读者“总有刁民想害朕”+1;读者“无双^颜玉”+10读者“桃之夭夭”+25;读者“叶喵喵”+1;读者“李太白” +1;读者“维维豆奶”+2;读者“思特里克兰德”+10;读者“白云悠悠”+10;读者“总有刁民想害朕”+1;读者“二默”+1;读者“阿煜哥哥呀”+5;读者“饭卡没钱”+1;读者“V.”+1;读者“宝宝呀”+1;读者“花枝酒”+1;读者“红豆毛毯”+1;读者“哎呦我去” +1;读者“深大魔王”+1;读者“阿煜哥哥呀”+5;读者“鸭梨”+1;读者“叶喵喵”+1;读者“kkx1228”+1;读者“红豆毛毯”+1;读者“弥渡” +1;读者“弥渡”+1 还要感谢每天在文文底下留评的小天使;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每天都等评论都等成了狗。   ☆、背锅(修)   阿遥好一通乱指的时候, 根本就没发现,前头那气派的画舫已经渐渐靠近他们的船了。   七皇子倒是注意了, 可他如今太悲观, 已经放弃挣扎了。   他木木地抱着阿遥,两眼无神, 心如死灰, 早已经没了初到小江南的兴奋与喜悦,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忐忑地等待皇兄的到来。   少顷,两画舫终于靠在了一起。阿遥抬头一看, 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对面朝这边看的人, 不是萧翎还是哪个?阿遥忽略了萧翎不善的神情, 欢喜地从七皇子怀里扭下来,往隔壁的画舫上奔去。   果然好人有好报,撑腰的来了!   阿遥撒开脚丫子在前头跑, 七皇子绝望地跟在后头,生怕阿遥一个不小心在他和皇兄眼皮子底下栽了跟头。   万分庆幸, 没出什么意外,他二人都平安的登上了萧翎的画舫。   阿遥被人领着往萧翎那里走,当看到萧翎留在前面, 阿遥欢喜地冲了上去,有如离弦之箭。   再没有比她更大个更显眼的箭了。   在七皇子惊诧的目光中,萧翎微微弯下腰,就这样接住了阿遥的小身子, 顺势将人抱在怀里。   一手托在阿遥的腿上,一手护着腰,那架势,熟练地过了头,就好像经常抱人一般。   他皇兄,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过了?   七皇子觉得今儿发生的事都太不在掌控,太奇怪了。他愣是半天没说话,就站在那里,也没有上前和萧翎打招呼。   阿遥见了萧翎,跟见了亲人没什么两样。虽说今天早上两人才分别,可眼下阿遥想要萧翎帮她做主,所以就表现得格外亲昵。   阿遥搂着萧翎的脖颈,慢慢地蹭几下,声音也嫩乎乎地:“萧翎,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萧翎听她的话,感受到阿遥前所未有的眷恋,顿时心软了。大抵养孩子就是这样,养着养着就上心了。   他抚了两把阿遥的花苞头,解释道:“早朝过后,大皇兄请我们几个前来小聚。”   皇家的几个兄弟,年幼时每日都被迫地听皇上说几句兄友弟恭,齐心协力。其实这些话放在皇家儿郎里根本没有什么用,真正争抢的时候,莫说兄弟了,就连父子也能反目成仇。   可皇上也是个锲而不舍的性子,愣是念叨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兄弟几个,也实在不好意思表现得你死我活。为了彰显情意,也为了让父皇放心,萧翎几个明面上还是保持着一份亲近。   如这般的小聚,其实每个月都有。   方才几人在画舫里头喝酒,推杯换盏之际,萧翎嫌吵,便放下酒盏来船头醒醒酒。   结果,他只不过随便一瞥,就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两个人。老七去年才建了府,甚少出门;至于阿遥,她不应该在宫里头读书呢,为何会在这里,还被老七抱在手上。   萧翎心下不悦,沉着脸,立即叫人将画舫停在了七皇子那么那画舫的旁边,叫人将他们俩请过来。忆起方才之事,萧翎仍旧不喜,问道:“你不是在宫里读书么,怎的出来了?”   阿遥正愁着怎么开口,这告状的机会就自个儿送上来了。她瘪了瘪嘴,委屈道:“我被夫子赶出来了,她不让我呆在学堂里。”   萧翎道:“哪个夫子这么有能耐?”   “就是那个最不喜欢我的程夫子。前些日子她不是让我们作一首诗吗,我交了,可是今儿她把我的作业拿到了学堂上,说我交的是一张白纸,上面没有诗。六公主也在旁边跟着起哄,说我明知有错却不知道悔改。她们俩一唱一和,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现在想想,阿遥还是觉得自己好可怜。当时的境况,就跟被出家门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模一样,连个同情她的人都没有。   萧翎静静地地听完,没有出声。阿遥松开了他的脖子,认真打量了两眼,只发现他好像不开心,具体是什么想法,阿遥看不出来。   阿遥怕自己说得不够悲惨,又道:“早就跟你说,让你帮我转到别的学堂了吧,我在女学堂里根本活不下去。现在夫子将我撵出去,以后我去上课,大家肯定都会笑话我的。”   阿遥抽了抽鼻子,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泪。   萧翎拍拍她的额头:“放心,她们没胆子笑话你的。”   阿遥这才满意了。有了萧翎这话,相信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过她还没满意多久,便又听萧翎问道:“你出崇文殿的时候,映雪和秋霜没在你身边?”   阿遥不愿意牵连这二人,忙道:“不是的,我是偷偷出来的,觉得没面子,就没找她们陪着。”   萧翎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只道:“下不为例。”   阿遥明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下回她偷偷出宫,不管有没有知会映雪她们,只要没跟在她身边,萧翎都不会轻饶了她们俩人。   阿遥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下次不会了。”   “对了,你怎么和老七在闹到一块去了?”沉默了一会儿,萧翎忽然问起。   “他……我正好在崇文殿外头遇上七皇子了,就让他带我一道儿出宫,顺便过来找你。”   萧翎轻笑了一声:“你和他很熟?”   “一回生二回熟嘛,哈哈哈。”阿遥笑得很干,笑过之后才特意咽了咽口水润润嗓子。   “是吗?”萧翎似笑非笑。   七皇子都快要给阿遥跪下来了,这小祖宗,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没看到皇兄的眼神已经嗖嗖地往他这边戳了吗。   七皇子苦大仇深地望着阿遥,天地良心,他和阿遥真不熟。   阿遥回过头看了看七皇子,就见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求救似地看着阿遥。   阿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七皇子心中哀嚎一声,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皇兄,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你啊。”   萧翎看着他道:“确实很巧。”   七皇子对萧翎这个不爱说话的五皇兄有点怵,张口就替自己解释道:“皇兄,我和嘉宁县主当真只是偶遇。嘉宁现在天真烂漫,很是讨喜,是以我就帮了她一把,将她带出了宫。这事是我思虑不清,还请皇兄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马。”   “兄弟之间,说什么饶不饶的,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你?”   你不会……谁会?   七皇子欲哭无泪,正想打个哈哈应付过去,又听见对面皇兄淡淡地来了一句:“上回我听说程婕妤想给你找一个武师傅,挑来挑去没有挑到好的。正巧,我府上有一位,身手极好。赶明儿,就让他去你府上叫你练武吧。”   萧翎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一心为弟弟考虑。   七皇子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应下,心里深深地长叹一声。哪有那么好的事,还特意给他介绍个武师傅,只怕是个不讲情面的严师吧。唉!余生堪忧啊。   这个锅,终究还是他背了。   这会子,画舫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人,见到几位都在,稍稍惊讶了一会儿,不过立即就行了礼,说是里头几位殿下见成王去的时间有些长,特地来请。   萧翎点点头,带着二人去了里间。   这画舫极大,跟外头的小客栈有的一比,不过可远比小客栈精致多了。   里面有许多隔间,木制的门窗上雕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艳丽逼人,富贵无双。这画舫中日日熏着香,味道淡雅宜人,可因着长年累月的熏,连这上面的门窗桌椅都染了一层香味。   阿遥几个被人引到最大的一处隔间里。   门一开,里头说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门口处。   “七弟?”大皇子募地站起来,疑惑地看着萧翎和七皇子。   “几位皇兄安好。”七皇子率先行了礼,又开口解释道,“说来也巧,方才我同嘉宁县主一同游河,中间遇见了五皇兄,这才进来叨扰了。”   他年纪小,还不曾上朝议事,同几位皇兄交集不多。不过几个皇子都是聪明人,须臾间就想到了不少事,也不为难他。   倒是阿遥,三位皇子都对她有些好奇。   阿遥待在萧翎怀里,见他们看过来,也笑笑不说话,任由他们打量。   因三皇子外出公干了,现下聚在这里的只有四位。上首长相端方穿着蓝衣的便是大皇子;旁边有些儒雅风范的是四皇子;看着面容不善却年纪最小是六皇子。   六皇子当然面色不善,他最近倒了大霉,诸事不顺。他曾怀疑是有人在作弄他,可偏偏一直揪不到人,如此,更加心烦不顺了。   四皇子见气氛不对,忙笑着打趣道:“早就听闻五弟府上有两个宝贝,如今可算是见到一个了。”   阿遥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七皇子。七皇子是个不懂就问的,当下道:“那还有一个宝贝是什么?”   “明一大师给的锦鲤啊,听说五弟对这鱼也是极为看重。说来,那锦鲤我还不曾见过。”嘿嘿,感情两个宝贝都是她啊,阿遥抽空看了萧翎的神色,心里喜滋滋的。   萧璟完全没有要让阿遥和几位皇子说话的心思,见他们说完了,抱着阿遥就坐回了原位。   伺候在边上的小厮机灵,看到七皇子过来了,连忙添了一个位置,就连碗筷都准备好了,那酒盏,甚至都斟满了清酒。   阿遥和萧翎坐在一起,刚坐下就开始探查桌上的菜色。这画舫既是招待皇家子弟的,酒菜必定不会差。   阿遥之前光顾着生气,连肚子饿了都没有注意到。眼下看到别人吃,才惊觉自己腹内空空。   萧翎最了解阿遥不过了,见她盯着鲈鱼眼睛都不转一下,当即就让人将那清蒸鲈鱼端到面前,夹了最嫩的肉递到阿遥面前。   阿遥张开嘴就吞了下去,连嚼都没嚼一下。唔,好吃,鲜得她舌头都快要吞下去了。   萧翎一口一口地喂,阿遥一口一口地吃,莫名地默契。萧翎以前好像也没有喂过阿遥,但是上手也快,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行径,切切实实地让一桌子人看瞎了眼睛。   六皇子没有七皇子那么多感慨,且如今心情不好正想发泄几句呢,刚好萧翎两人就撞上了,撂了筷子,半说笑半嘲讽道:“五皇兄还真有意思,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先当起爹来了。”   萧翎素来不爱惯着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冷淡道:“本王乐意,你管的着吗?”   他就乐意自己养孩子。   阿遥见他的手不动了,眉头皱皱,自己握住他的手,将筷子送进嘴里。   六皇子脸色忽地就黑了,说起这称呼他就一肚子气。凭什么,不过是和注定要死的,还能被封为亲王,平白无故地压了他一头。他还想再讽刺几句,忽见四皇子夹了一块藕片给他。   “这藕片味道不错,六弟尝尝看。”   六皇子被这么一打岔,生生错过了最好的反讽机会,只能咽下气,稍后再说。   大皇子怕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小聚最后不欢而散,便出来缓和矛盾:“先前父皇一直为五弟的婚事忧心,如今五弟学会了照顾人,还怕没有闺秀惦记?”   “听大哥这么说,合该提前祝贺五弟一声。”四皇子接道。   六皇子闭着嘴巴,可神情依然不屑。他萧翎一个短命鬼,能找到什么好亲事才怪呢。   一场小聚,除了六皇子心情不佳,余下人倒都觉得不错。等众人终于喝够了,从画舫上下来的时候,六皇子还没有找到反击的机会。   阿遥对七皇子告了别,单方面约好了一次再一块儿玩。七皇子在萧翎森然的目光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再也,再也不愿和阿遥有任何交集了,但愿阿遥也别找上他。   七皇子跑的飞快,留下空有一肚子怨念的阿遥。不过,阿遥想的也清楚,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好说话的皇子,阿遥怎么可能放弃?   且不说她是如何心心念念折腾七皇子的,待她和萧翎回府之后,迎面赶过来的就是念了阿遥一上午的映雪和秋霜。   见到阿遥完好无损地回来,映雪二人才觉得小命保住了大半。   好了,她们是死不掉了,余下的,就是清算总账了。   ☆、撑腰   几个人到了正院, 还未等阿遥说话,映雪和秋霜便已经跪在堂下。   阿遥被这阵仗唬了一跳, 正想让她们起来, 忽然想起这还是自己犯的错,且她们如今跪的是萧翎, 万不能再多嘴。遂将话憋了下去, 偷偷地抠了抠萧璟的手掌心,示意他说话。   萧翎本想让她们跪一些时辰, 见阿遥挤眉弄眼地这般心急,无奈开了口。   “可知错了?”   映雪立即道:“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二人原是伺候姑娘的, 末了却叫姑娘受了委屈, 一个人出了宫, 实在是罪该万死。”   萧翎道:“死暂且不必了,左右你们姑娘如今还好好的。”   阿遥听着这话,羞愧地低下头。到底是她大意了, 只顾着自己,连累了别人。她出宫之后, 映雪和秋霜没看见人,一定很着急吧。   若是映雪二人知道到阿遥的内心想什么,定会忍不住更正一句话。岂止是着急, 她们都快急疯了。   映雪和秋霜也是被训练了许多年的,虽不比程五福公公几个,泰山崩于前仍面色不改,可她们也是有见识, 最是沉着不过了。   如今这份沉着,在认了阿遥为主子之后,早已经所剩无几了。阿遥就是有办法,让她们时不时地心神一震。   天可怜见的,她和秋霜临近中午才被放了进去,等到了学堂里,四下都找不到人,只看见一个黑脸的夫子。   秋霜找了学堂的女学生问了几句,可她们都只望着夫子的方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秋霜想着要不回府让王爷差人来找,就听到映雪忍着怒气道:“莫急,还是先问问夫子吧。”   偌大的学堂,可都是夫子在管着。出了事,她还能逃?   映雪她们可不是好糊弄的,见不到阿遥,便不让那夫子走了,硬把她留了下来。待逼问了清楚,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多时,皇上派人过来请阿遥。映雪无法,同秋霜一道儿过去了。至于那夫子,映雪倒是没有押她走,映雪可没有去皇上那儿分辨谁对谁错的心思。她只和秋霜去,替她们姑娘道了一声委屈,告个状,让皇上赶紧差人找找她们姑娘。   好在,最后查出了姑娘和七皇子一起出宫的。   映雪二人得了消息,连连赶回府请罪了。是以,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萧翎看在阿遥无事的份上,没有将二人怎么样,只让她们去外头跪一个时辰。   这罚的手段已经再轻不过了,她二人都是习过武,皮糙肉厚,禁得起跪。映雪和秋霜赶紧谢恩,起身去外头,不想又听见了王爷的话。   “若是有下次,你二人便不必回来了。”   映雪心一凛,低头称是。   她二人走后,阿遥没什么底气,悻悻地跟在萧翎身边,亦步亦趋。   几下过后,萧翎也看出了她的烦躁,不由得停住脚步,低头问道:“想求情?”   “哪,哪有。”阿遥板着脸,不肯看他。   方才在画舫上,她已经求过一次情了,萧翎也说了不追究。可再不追究,总得做做样子,否则便没了规矩。   阿遥求了一次,不敢再求了,怕自己多说多错。   萧翎语气里都是漠不关心,淡淡道:“你且记住,她们是因你受得罪。若是你没有意气用事,擅自出宫,她们自然也不必顶着太阳跪在外头了。她们跪一个时辰,是因为你没事;倘若你出了事,她们就该跪死在外头了。”   萧翎说地很随意,好似手底下人是生是死完全与他没有干系。他本来就是冷清的人,少有人能在他这儿留下什么印象。真有什么事,指望他对映雪二人网开一面,是不可能的。   便是阿遥,也是因这日日相处才变得亲近了许多。倘若当初阿遥没有宿在正院,倘若阿遥没这么死皮赖脸,兴许她现在就只是一味药,萧萧翎也绝不会对她心软。   阿遥心肝肺都揪在了一起,难过道:“那你为什么只惩罚她们,没有惩罚我?”   “你是主,她们是仆,代主受过,本该如此。”   虽得了话,阿遥还是开心不起来。这是她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人世之中,是由不得她胡来的。她不是一个人,稍有不慎,就会牵连诸多。   萧翎说完了话,又提点了阿遥几句:“御下之道,不是只有亲近和护短。犯了错,便该罚,懂了吗?”   “懂了。”阿遥受气包似地应了一声。   今儿阿遥和萧翎回来地迟,且在画舫上的时候吃了一些东西。是以午膳上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可他两人却都没什么胃口。   因心情不畅,阿遥中午连午膳都没怎么用。萧翎吃完之后,见阿遥没动作,便直接让人将菜给撤了。   他知晓阿遥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性子,这时候,万不可惯着她。   阿遥看午膳被撤了,哼哼唧唧地坐在那里,也不阻止。不过之后,她却也不动了。   眼瞧着时间不早了,福公公不得不从外间赶过来。见了阿遥,笑着问道:“姑娘,咱们该动身了。”   阿遥故作懵懂:“动身?去哪儿,我还没有午休呢。”   “您要是午休,下午的课该赶不上了。今儿下午是书法课,姑娘不去?”   阿遥头摇得和波浪鼓一般:“我上午才丢了面子,被夫子罚到外面站着,现在又巴巴地跑过去上课,不晓得多少人等着看我出丑想要笑话我呢。我才不去!”   “姑娘,须知这缺勤是会扣分的,您要是再缺几次,恐怕就不能及格了。”   “不妨事,谁还指望着那点子分数活啊。”   阿遥无所谓地说道,在此之前,她早走了好吗。   福公公没法子了,只好望着萧翎,盼着他能说几句。   不想萧翎也不劝,这反倒让福公公不知道怎么好了。福公公不是个读书人,不过他对读书人很有好感。读书是好事,可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学到什么东西。   也就王爷惯着她!   放福公公身上,孩子不听话,狠打一顿就好了。实际上,福公公早想揍阿遥一顿了,可一来自知武力不够,二来怯于王爷维护,这才只能在心里想想。   那厢不听话的又开了尊口:“这次等我出够气,一定要换学堂,必须换!”   换换换,逢管换哪儿你还是那副德行,福公公心道。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小厮。小厮到了萧翎面前,弯腰回秉道:“王爷,王府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崇文殿的程夫子,前来问个事儿。”   阿遥猛的站起来,深情激愤:“就是她,就是这个程夫子,我还没找去找她,她倒先上门了!”   小厮能跑到王爷面前回话,肯定是有本事有眼色的。当下就转向了阿遥,问道:“姑娘,可要将那人撵出去?”   “撵!”阿遥说得中气十足,她上午那样威风,合该让她尝尝被人撵出去的滋味。   萧翎没说话,这态度是纵着阿遥胡来了。   小厮得了令,立马道:“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出去,将那人撵走。”   这撵人也是有讲究的,体面的撵人,不体面的撵人,端看主家是什么态度。很不幸,程夫子被阿遥记恨上了,故而小厮也不敢给她体面。   小厮打算好了,正准备走,忽然又听见身后的阿遥叫了一声:“等等!”   小厮恭敬地回头。   阿遥颇为苦恼地想了想,然后道:“算了,我又不想撵她了,放她进来吧。”   “是。”   小厮下去后,阿遥盯着福公公目不转睛。   福公公忍了片刻忍不住了:“姑娘,您有什么吩咐照直了说不就行了。”   阿遥坏笑一声,嘱咐道:“我不便出面,劳烦福公公去会一会那程夫子。”   福公公还能不答应?   他是成王府总管,又素来威望。由他亲自去接见程夫子,算是给面子了。   可福公公知晓,他这次去可不是为了给面子。虽说刚才都是阿遥在说话,王爷一个字都没说,可福公公还能不知道萧翎的想法?只怕早就厌恶了程夫子,迟早是要给阿遥找回场子的。   福公公一面想着,来到了前厅。   里头坐着一位女夫子,年纪不大,很是有一番威严。想到今儿上午,就是这位夫子把阿遥赶出去,福公公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他收敛了神色,上前同程夫子道:“原来是程夫子,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事,累地夫子上了门,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夫子不要见怪。”   程夫子起身,朝福公公回了一礼:“公公客气了,先前学堂里出了一些事,特意来府上问个清楚。”   福公公挥了挥浮尘,笑道:“不知夫子说的是什么事?”   程夫子被问地有些窘迫。她心里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成王府定然是知道的。这事她是做的大意了些,但她也没有大错。   错的是那位嘉宁县主,不仅在学堂上胡说,还偷偷溜出了崇文殿,听说还出了宫,简直是不知所谓。   程夫子到底担心后头有麻烦事,所以才过来探一探消息,顺带替自己正名。她始终坚信自己没错,自己是有理的。   程夫子听说过福公公的大名,也见过几次,知道他是个能顶事的,便与他说了起来。   “公公,原是这样。我之前在学堂上给学生布置了功课,结果嘉宁县主交了一张白纸。虽说后来她也背了一首诗,不过我估摸着这诗应该不是她做的,不晓得福公公知不知道这事。”   “知道。”福公公坐下来,态度自然,“那诗是我们王爷教我们姑娘做的。”   “竟真的是这样,王爷怎么会由着嘉宁县主胡来呢。”   别人家的家长,哪个会帮着孩子写功课,这样长久下来,孩子怎么可能会用功?   福公公笑意一收,道:“程夫子这是在质疑我们王爷?恐怕程夫子是操错了心了,成王府怎样,王爷怎样,还轮不到一个夫子来置喙!”   程夫子被教训地一阵羞恼,越发觉得成王府是在仗势欺人。   “不论如何,嘉宁县主总是违反了规矩,没有好生完成功课。”   福公公讥笑一声:“那什么劳什子功课,我们姑娘不屑地完成。”   “公公怎能这样说,做功课本就是学生的本分。嘉宁县主既如了崇文殿,就是我的学生。学生,就该有做学生的样子,无规矩不成方圆,纵使县主是成王府的人,又岂能因为她一人,破了整个崇文殿的规矩?”   程夫子言之有物,福公公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道:“得了吧,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夫子若不是心虚,也不会来这一趟了。”   福公公说得直白,程夫子听了,只觉得脸上火烧似的。这辈子,她就没有遇过这般没面子的境地。   她想解释,可是福公公没有给她机会,又道:“话说的差不多了,咱家见夫子不像是个明白人,也不怕把话说得明白。程夫子,这管的太多,当心被剁了手!”   程夫子被数落地气极:“你!”   “来人,送客!”   福公公大声道。不多时,外头就进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程夫子身边,欲“请”她出去。   程夫子看着架势,知道这王府是再不能来了。   她终究是教书育人的夫子,平日里最是体面不过,也不想叫人看见了她的狼狈样。因而没等二人动手,直接出去了。   出了王府,走了一段路,程夫子还是不解。明明,她只是恪守作为一个夫子的本分,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程夫子当下没有时间多想,她得回去和家中人商议,看能不能商议出一个章程出来。   不过,这事注定是没有办法了。第二日,阿遥还是没有进宫读书。不过今儿过来上课的学生们却都惊讶地发现,她们的夫子换人了。   程夫子不在,代替她的是另一位没见过的年轻夫子。   那夫子也没有多解释,只问了几个学生进度,便照常开始上课了。   整个上午,学堂里的女学生们都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唯有六公主,缩在位子上,看着隐隐有些发抖。   ☆、激怒   五公主默默地看了会儿, 原是不准备管的,可是怕她把自己吓成什么好歹, 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六妹, 你怎的心神不宁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六公主这才抬起头, 笑的很苍白:“没什么事。”   五公主见她还嘴硬, 也没什么办法了。   事实上,五公主真的弄不懂自己这个妹妹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一开始, 她对嘉宁是存了想法的,可是随着嘉宁和皇后娘娘撕破了脸皮, 她也就自觉地远离了嘉宁。   她都能看出来嘉宁不是个善茬, 为何六妹就看不出来呢, 还一个劲儿地往她面前凑。这回,算是彻底惹恼了人家,也惹恼了成王府。   “我见你面色不太好, 不论有事没事,回去还是叫太医看看, 开点安神的方子吧。”   六公主仍旧只有一句话:“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她好着呢。   五公主劝不了,只好先不再提:“那好吧, 你,总归不要多想。”   一瞬间,六公主甚至以为五公主都知道了。不过等她再细看的时候,五公主又转过头, 若无其事,好似方才的话只是随意说一说。   六公主只道她是自己吓唬自己。   之后便再无话了。六公主面对五公主的时候说的是挺硬气的,不过等身边没声音了,静下来了,她自己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今儿程夫子没有过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定是和嘉宁县主有关。程夫子不过是叫嘉宁县主去外头背书,就被革了职,那她呢,她会不会有事?   六公主当时做坏事的时候是一头热,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等听说了那诗是她五皇兄写的才开始后悔。   到现在,已经是悔不当初了。她不敢去想,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也不敢去想,嘉宁县主有没有在皇兄面前告她一状。   现在只盼着,她皇兄能看在兄妹之情的份上,不要追究。毕竟嘉宁县主是个外人,帮着外人对付妹妹,怕是到了父皇那儿都不占理吧。   六公主在这儿战战兢兢,生怕事情被捅到了萧翎那儿,生怕萧翎会惩罚她。却不知,阿遥早就同萧翎告了状,不过阿遥自始至终没想让萧翎帮着处理六公主。   阿遥让萧翎好好料理程夫子的,皆是因为阿遥如今人微言轻,对上程夫子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得靠着萧翎,撸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夫子身份。   不过,六公主嘛,阿遥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知道夫子换了之后,阿遥中午便进宫,却是去了太极殿。   阿遥擅自出宫以后,一直没有来皇上这儿,这次过来,是为了补前几天的缺。   她到太极殿的时候,皇上刚好闲下来。叫她被人牵着往里面走,皇上见她小小巧巧地那么一团,招人地紧,心里那么一点埋怨早就散了。   阿遥看到皇上就忍不住往他身边蹭。蹭皇上比蹭萧翎有用多了,待她扑到皇上腿上,就被皇上顺势抱了起来。   皇上瞅了阿遥一眼,看她还是这样天真不知愁,明显就是被萧翎护地极好,不免话里酸溜溜的:“你这几天在府里歇着,可歇痛快了?”   “痛快了,是以才过来上课。”   “哟,让你痛快可真不简单啊。”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当日之事。皇上心里清楚,萧翎了比自己疼这小精怪,有他在,是万万不会让这个小精怪白受罪的。就好比在程夫子的事上,根本就不用皇上出手,既如此,他还是别瞎掺和了。   万事有他儿子打头呢。   不过皇上还是想起了阿遥和七皇子一道儿出宫的事,纳闷道:“对了,你同老七又是怎么混到一块儿去的?”   阿遥道:“我在宫里溜达的时候看到了他,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之后我让他带我出宫,领我出去玩儿。”   阿遥将韩夫子的事给隐去了,她挺喜欢这夫子,不想连累她。   皇上奇怪道:“你让他带你出去,他就带你出去?”   皇家的儿郎,真的有这么好说话?皇上不信。   阿遥笑嘻嘻:“他不答应,我自有办法。”   皇上立即想了许多,大抵又是老七抵死不从,这小精怪各种威逼利诱了。皇上是知道阿遥嚯嚯人的手段的,也听过福公公时不时的抱怨,那的死皮赖脸又加蛮不讲理劲儿,真是没几个人能挡得住。   想了想老七当时的窘状,皇上心情大好,又问道:“他领你出宫后,可带你去了什么好地方。”   阿遥为了显示七皇子还是很友爱的,便立即回道:“自然是有的,他带我去了临河的小江南,还包了一只画舫呢。”   话落,皇上面色有点奇怪,像是憋了话,吞不下,吐不出。   阿遥疑惑地叫了他一声,见皇上还没有理他,便抬手揪了揪他的短须:“皇上,您怎么了?”   德公公看的眉头直跳,这两人在一块,真是,太不讲究了。那些个宫廷礼仪,早不知被丢到什么旮旯地儿了。   皇上被迫回了神,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支支吾吾道:“那个,阿遥啊,老七带你去临河边,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阿遥脱口而出:“嘿嘿,看了漂亮姑娘啊。”   德公公:“……”   兴许是皇上面上的表情太难看了,阿遥忙改口道:“不是,皇上我瞎说的,你别多想。那里没什么漂亮姑娘,只有一些画舫,游了片刻我们还遇上了萧翎几位皇子,便弃了船,去他们的画舫上蹭吃蹭喝了。”   虽有阿遥这样解释,不过皇上还是不怎么放心。那小江南,皇上也是去过的,不过他是晚上去的,那景致……真是叫人毕生难忘。   至于小江南白天是什么样儿,皇上没有见识过,不过凭着晚上的印象,皇上大致能猜出来。   如今阿遥说老七带她去小江南,皇上一下子就想歪了。老七如今才十四五岁,怎么整天就想着去这个么风花雪月的地方呢。   他自己去也就算了,竟然还带上阿遥。若不是她,阿遥怎么会知道这地方。说不准,当时还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皇上揉了揉阿遥的脑袋瓜,叹息道:“都怪朕,对老七疏于管教了。”   阿遥正想说皇上您想多了,忽然又听他自言自语:“看来,是时候给老七多布置些功课了,再多挑几个夫子教他,也省的他总想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为何,阿遥立刻就闭了嘴,没有再解释。   事后,阿遥也觉得自己挺对不住七皇子的。倘若她没有找上他,他也不会在萧翎和皇上面前都挂上了号。   不过,愧疚也就只是一小会儿的事。没多久,阿遥就放下了,私心里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阿遥绝望地想着,以她的德行大概成不了君子了。   阿遥在皇上这里用了午膳,歇息了半个时辰,终于再回到了学堂。   阿遥估摸着自己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所以这次回来完全没有压力。   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囊,直直地,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六公主边上。   那么一个圆滚滚的,坐在哪里不显眼?六公主后背突然挺直,有些气短地瞪着阿遥:“你发什么疯,连自己座位都不认识了?滚到后面去。”   阿遥龇牙笑笑,表情很欠:“怎么滚啊,我不会,要不,公主殿下教教我?”   “你,你!”   六公主“你”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看着阿遥笑得嚣张,直想冲上去刮花她的脸。太可恶了!   “啧啧啧,我还从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偷了我的功课,还把它据为己有,你这到底是喜欢我的功课还是喜欢我呀?”   阿遥靠近了六公主,带着一点雀跃一点鄙薄道:“不过,你注定是不能如意了,凭你如何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你的,谁叫你又丑、又蠢、又自大。”   “猪都比你聪明,还公主呢。”   “啊!!!!”   六公主握着拳头,闭着眼睛怒叫一声。声音极大,又尖锐又刺耳,整个学堂都静下来了,女学生们茫然无措地盯着同一处。   “嘉宁县主,范氏阿遥,我跟你势不两立!”六公主愤然起身,指着阿遥吼道,“你给我滚,滚!”   说着就要推阿遥,状似癫狂,阿遥一个没防备竟然真的被她推到边上去了。   六公主犹不解气,死命地推着阿遥,把她往地上推。   阿遥心中烦躁,不由地随手一挥。   六公主只觉得一阵风猛然从膝盖处袭来,力道极大,刺骨地疼,她膝盖一软,向后面倒下去。   “咚”地一声,六公主撞倒了身后的桌椅,自个儿也仰倒在地上,疼的眼睛眉毛窝在一起,叫唤个不停。   阿遥低下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小手掌,手掌还是那个手掌,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恢复了。   这两人的争斗,旁人是介入不得的。不过看着六公主莫名其妙地倒下去,余下人终于不再看好戏,纷纷上来扶人。   六公主被拉起来的时候身上痛感还未消,一边哭一边冲阿遥叫道:“你打我,我父皇都未曾打过我你竟然打我,好大的胆子!”   这,众人就是眼再瞎再排外也看出来不是嘉宁县主的错啊,人家根本就没碰六公主呢。   六公主吼了一阵,见没人理她,更加愤怒。   “你们难道都不相信?明明是她踢的我,否则我怎么会跌倒,都是她的错,你们怎么可能没看见!”   五公主看情况不对,怕六公主再说下去会更尴尬,遂站出来,道:“六妹,快要上课了,这些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闹来了也不好。”   “我就是要闹开!”六公主咬牙切齿。   阿遥现在边上,垂着脑袋,表情纯良,一看就是被吓到的模样。这种弱兮兮的包子,怎么可能打人?   因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之势,叫唤的也一直是六公主,因而众人对她也没什么指责的。反观六公主,就有点不对劲了。   最后,六公主还是没能闹开,五公主并几个郡主将她压制住了。   片刻后,夫子来了学堂,六公主就是再气,也不敢当着夫子的面折腾阿遥,只得忍着,等下回找到机会了再狠狠报复回去。   另一边,阿遥却静了一下午她觉得这阵子自己的灵力恢复了一些,但是因为恢复的并不多,所以阿遥一直没有在意。   今儿,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下午学堂里下了课,夫子走了之后,六公主踹了板凳,跑到阿遥面前鼻孔里出了一声气,冷眼瞪了一会儿才走了。   阿遥收拾了东西,便出去寻了两个丫鬟。出了崇文殿,就看到六公主领着一群丫鬟走在前头。   阿遥手心一翻,动了动手指头,只一瞬间,便察觉到周围的气徐徐上升,缠绕在她指尖。阿遥顺着力道,往外一送。   “啊!”   不远处,六公主面朝下,跌了个大跤。   只见六公主的宫女大惊失色,慌忙将人拉起来,六公主却已经哭成泪人了。   阿遥收回手,继续搂着映雪,恍若未闻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头也没回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了一点点,那也是恢复不是吗,四舍五入,就是长大成人了*^O^*   ☆、换班   阿遥回了王府之后, 心情甚美,还特意叫人留意了宫里头的消息。结果等她用完晚膳, 那打听消息的人便急忙赶过来了。   阿遥也不避讳萧翎, 在对敌这一块,她已然把萧翎当成了自己人。   她让那小厮缓口气, 方才撂了筷子, 饶有兴致地问道:“快说说,宫里头有什么趣事儿没有?”   小厮回道:“姑娘, 奴才听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趣事儿。据说, 今儿下午六公主回去的时候后摔了一跤, 不仅把额头给磕破了, 连腿也崴了,眼下正躺在床上修养呢。”   “竟然这般严重。”阿遥呢喃道,忽地竟有几分愧疚。   难道她下手下重了吗?   小厮耳朵尖, 立马就听出来了,忙解释道:“姑娘想岔了, 其实并没有多严重,泰半是六公主自个儿嘘的。六公主回住处之后,便打发人请了太医, 结果人家太医只留了不到半刻钟就走了,言明了没有大碍,偏六公主不信,嚷嚷着还要再请太医。”   小厮还打听了一些, 不过不是今儿的事,是上回的事,弄不清姑娘感不感兴趣,是以便没说。   那六公主,就小厮看来也真真是个闹腾到死的主儿。上回她在太极殿掉下了床榻,就被传地人尽皆知。不是跌地有多严重,而是六公主三天两头地哀嚎,一天换一个太医,还扯上了他们姑娘。   这回儿,明明没有他们姑娘的事,结果竟然又扯上了。好在宫里没有人相信,否则他们姑娘的名声都不好了。   小厮心里对六公主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她不光刁蛮,还空口无赖人,实在可恨,这说话间,不免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殊不知,这两件事,恰恰还真就与阿遥有关。只是阿遥也是个低调的,一事毕,拂袖而退,深藏功与名。   阿遥听完小厮的话,便让映雪给了赏钱,以便下次再派他做事。   小厮捧着荷包,暗自掂量了一下,笑的合不拢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退了下去。   萧翎见人走后,阿遥开心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伸手敲了敲她的头,问道:“六公主那事儿,是你做的?”   阿遥猛的回神,狐疑地望着萧翎:“你要给她出气?”   毕竟是一家子兄妹,这厮不会看她欺负了他妹妹,想要寻仇吧?   阿遥有点担忧。   萧翎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懒得再说话了,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了才会对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好。   他这样明晃晃地不高兴,叫阿遥也忐忑地紧。她拿起筷子,夹了菜到萧翎碗里,末了又附赠一个甜腻腻地笑:“是我错了,真不该怪你。”   她知道自个儿这张脸生的讨巧,刻意扬着脸蛋,白生生一个肉团子,又软又滑溜,示意萧翎随便捏。   这乖巧的样子,平日里可是不曾有过的,毕竟阿遥对她这张脸也护得紧。   萧翎嫌弃地移开眼睛。福公公见王爷没捏,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遗憾。   阿遥等了片刻,看他脸色稍稍好些,才道:“是我不会说话,不过你也冤枉我了。我就这么大本事,如何隔着这么多人陷害公主?她是自己跌倒的,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蠢,这才把错处往我这边推。”   萧翎重又开了口:“罢了,你既同她处不来,往后也不必在一处学了。”   阿遥眼睛一亮:“你要给我换学堂?”   “如若不换,只怕你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阿遥就不是个能忍的人,六公主么,萧翎瞧着也不是聪明的,手段虽低,不过粘上了就摔不掉,着实烦人。   萧翎知这二人是相见两厌,索性把两人分开。   阿遥当下就乐了:“你放心,到了别的学堂里,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换了。那六公主,我也不会同她有什么冲突。往前那些事,也只当一笔勾销了。”   萧翎忽然想着,这小怪物有时也挺天真的。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萧翎说了给阿遥换,就必定会换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晚间休息时,阿遥三两下蹭掉了鞋子,头发还湿漉漉的,披着寝衣爬上了床。这床有些高,阿遥腿又不长,每回上去都要先将一只腿搭上床,再手脚并用把身子送上去。萧翎有时心情好,会过来抱她;心情一般,则由着她在那儿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目下就是她自己爬上去的。   因她年纪小,不需要避讳,也舍不得萧翎的床,所以俩人一直都睡在一处。   萧翎睡外侧,阿遥睡里侧。原本是相安无事的,不过今儿晚上,阿遥变得何在粘人。   萧翎不知是第几次将她推到一边,没多久她又自己滚到身边来了,且还是她清醒时候滚的。   这么个胖乎乎的身子压过来,呼吸都喷撒在脖颈处,并不好受。萧翎轻轻推了她两次,见推不走,不得不道:“往里头睡一些。”   “我不。”阿遥一把抱住萧翎。   “你今晚上到底要发什么疯?”   阿遥哼了一声,她可没发疯呢,如今正是她恢复灵力的重要关头,萧翎虽比不得皇上,可是有胜于无,抱着总有些效果的。   “这床这么大,咱俩一人一边,中间空了这么多岂不是浪费了?”阿遥小嘴一张,歪理一套一套的。   萧翎听着就头疼:“行,那你换个小床睡好了。”   “不要。”阿遥冷漠地拒绝,抱地更紧了。反正她就是不走,就是要粘着萧翎。   阿遥若是不要面子,即便萧翎再无情再冷脸,于她也是无用功。   萧翎也做不到一脚将她踢下去,发了半天的火,最后还不是由着她。   怀里抱着这个一个胖姑娘,萧翎起初真有点不适应。往日阿遥睡熟了之后的确会往他这边挤,可也没有离地这么近,且推几下也能推走。如今,则真的像狗皮膏药了。   撕都撕不开。   这般凑合着,一夜竟然也这样过去了。第二日醒来,萧翎甫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阿遥放大的脸。他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不适,不像头几次同阿遥睡,每日都睡不好。   怅然间,萧翎不禁想着,他对阿遥的容忍度在一天天变大。   这感觉,好像还不坏,权当是提前养了一个孩子吧。   萧翎昨日说要将阿遥换个班,今儿就差人去办了。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皇上那儿差人说一声,崇文殿那儿派人说一声便足够了。   阿遥去了宫里不久,便被太极殿那儿派过来的德公公领着去了崇文殿。往日她去的是东侧,今儿去的却是西侧。   女学堂和男学堂各在崇文殿两端,阿遥也是头一次过来。只不过这里的摆设同女学堂那边差不多,连门窗上的雕刻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今日学堂中上课的是李夫子,教过不少皇子皇孙,资历不凡,是位老先生了。   德公公亲自将阿遥领到李夫子面前,这上心的模样,坐实了阿遥上头有人的传闻。德公公想起临走是皇上的叮嘱,怕阿遥不适应,甚至还将李夫子拉到一边,吩咐了几句。   “李夫子,这人,咱家可就交到您手上了,您可得多看护点儿。”   李夫子侧头望了不远处的小女娃一眼,无奈道:“这西面的学堂,还是头一次收女学生。”   “谁说不是呢。”德公公也感叹了一声,随后道,“不过,这位和旁人不同,不是来做学问的,上头的两位也没那算让她学多少学问。李夫子你看着教吧,不用太管她。”   德公公也知道点消息,兴许一开始,成王殿下是存着让嘉宁县主学好的心思,不过现在多半是放弃了。晚上回去,也不过是叫她认两个字。   算了,就当找一个班的学生陪她耍吧,谁叫她上头有人呢。   交待了李夫子,德公公也没有多待,这便回去了。李公公也是头一次在学堂里接触女娃娃,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面无表情。   他捻了几把胡子,走到阿遥前头,示意她跟上来。   阿遥告别了映雪福公公几人,跟着夫子进去了。   学堂里有些吵,夫子没来之前,都是这般闹来闹去的,女学堂那边也差不离。只是李夫子的身影刚一出现在门口,学堂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不过,等到阿遥的小身影冒出来之后,立马就静不下来了。   学堂里有不少人是认得阿遥的,毕竟当初有不少人跟着范清河去了女学堂。   夫子没有多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么多,只说阿遥从今儿开始就在这里上课了,又叮嘱了他们要友爱同学,互相帮助,接住便叫阿遥找个位置坐下了。   阿遥环视了一圈,随即坐在了范清河后面。   范清河面色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学堂上,李夫子在认真地讲,底下人却没几个再认真听。他们这儿可不是女学堂,结果竟然来了个女学生,太稀罕了不是!   众人心思各异,一堂课终于上完了。   不说范清河是如何兴冲冲地找上阿遥,就连赵子裕也叫了两个消息灵通的伙伴仔细盘问。   被问的学生正好也知道,便笑着说:“这事你可问对人了,我今儿早上才听人说了。好似是这嘉宁县主在女学堂里得罪了六公主,随后又被夫子叫出去罚站,失了面子,这才央着成王殿下给她换了一个班。”   赵子裕听后嘁了一声,鄙夷道:“我还以为她有多能耐呢,原来是混不下去了才来的这。”   那二人知道赵子裕同嘉宁县主有点不愉快,也不好说什么。   半晌又听到赵子裕道:“等着吧,我定要让她知道,咱们这学堂,也不是好进的。”   对阿遥上上次打他,上次挑衅他的事,赵子裕虽说在皇上面前答应了不再找阿遥麻烦,但是回去后,被家人宠着疼着,那点子顾忌也早就没了。   如今在见到阿遥,新仇旧恨,一齐上来了。   赵子裕倒是不像六公主,讨厌谁就要暗地里整死谁。他没那么多心思,或者说,他也没有那脑袋,只想着在哪里输的就在哪里赢回来。   他当初败于阿遥的武力,如今就要用武力彻底碾压她!   好在,机会来的挺快。   西学堂这里,学生学的比女学生要多,下午,整个学堂里的学生都要去武场学习骑射。 作者有话要说:  赵子裕: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阿遥:好,我等着:)   ☆、打脸   西学堂这边, 多是皇家子弟,余下的则是伴读, 统共不过三十人, 如今加上阿遥,便是三十一人了。   阿遥来了不久, 便发现这小小学堂已经有了分化。三十人, 一共分为两派,一派以八皇子九皇子为首, 安分守己,平日里甚是乖巧, 不爱惹事。一派则是以赵子裕等刺头儿为首, 活脱脱一个纨绔小团体。   这两派看起来势均力敌, 实际上,因八皇子九皇子母家不显,又不是个出挑的, 反而没有赵子裕这个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来的厉害。   莫说赵家人从来都是护短的,单看两位皇子如今还没到封王建府的年岁, 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得从皇后娘娘手下讨生活,就足以看出两派实力之高下。   平日里, 两派基本没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只除了赵子裕,他在两位皇子面前也有几分脸面, 两边都吃得开。   下午已经过了大半,见外头火气降了一些,夫子才领着学堂里的学生去了武场。虽是骑射课,可这些学生还小,马上功夫还不熟练,是以今儿单练习射箭。   众人都被分了一把小弓,面前十米处摆着一个靶子,上头一圈一圈早已勾画好,正中是红心一点。   阿遥等夫子说完了之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小弓。做工倒是不差,只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想来也只是个糊弄人的。   她不禁望了夫子手里的大弓,眼底隐隐有些羡慕,那大弓,看着才气派。   阿遥边上站着的是范清河和八皇子。范清河是八皇子的伴读,学堂里俩人素来也坐在一起,同进同出,看起来感情很是不错。   范清河自打阿遥过来之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只碍于夫子不敢多说,如今夫子让他们自由练习,这话便管不住了。   “阿遥,我中午回去的时候,同祖母说了你换到我们这儿了,祖母听了差点没高兴地疯了。”   阿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这二堂哥的口无遮拦也是服气了,道:“祖母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只怕你离疯也不远了。”   范清河嘻嘻笑了几声,完全不在意,忍不住再次问道:“阿遥,你真的再也不回女学堂去了吗?”   “不去了。”她都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整个宫里都知晓了,再回去做什么,白白让她们看笑话吗,阿遥可没有那么大方。   “不去也好,你在这儿我还能照顾照顾你。”   范清河就是这般想的,可他话音刚落,阿遥右边的八皇子便插了一嘴:“得了吧,就你那样还照顾地了谁啊,阿遥,你还是跟在我后面比较好。”   八皇子早就想和阿遥说话了,无奈范清河话太多,叨叨个不停。他也纳闷了,明明平时也没这么多话啊,怎么一看到阿遥就变老婆子了?   八皇子到现在才找到机会,自然要在阿遥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他对这个传说中的嘉宁县主很有好感,八皇子都没有亲妹妹,皇家的五公主和六公主倒是和他年岁相差不大,可五公主是个闷的,六公主从来看不上他,这位皇子殿下空有一腔热情,只是无处发泄。   八皇子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阿遥,上回在女学堂已经见到一次了。八皇子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阿遥躲在范清河身后,怯生生看着他们的小表情。至于阿遥面对赵子裕时凶狠,也都被八皇子下意识地美化了,淡忘了。   如今再看到阿遥,八皇子立马就心痒痒了。这阿遥妹妹生的可真是唇红齿白,又软和又可爱。光是看着,就让人想和她交朋友,想拉拉她的小手。   或许,摸摸小脸也不错。八皇子看着阿遥精致的小脸蛋,耳朵一红。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的,八皇子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问我,我的功课比清河好。”   这是什么鬼,干嘛要踩着他,范清河不开心了,不满道:“得了吧,不就比我多了一分,至于记到现在吗?”   八皇子得意道:“一分也是分,这说明你比不过我,技不如人。”   范清河恼恨不已,当初就不应该信了这人的话。明明说好的不复习,能考多少是多少,可是这厮晚上回去却还是偷偷摸摸地温书。   太可恨了,如今还显摆到他堂妹面前,他也好意思!这么费劲地忽悠了自己,下足了功夫,还只是比自己多了一分,很自豪吗?   范清河暗暗下了决心,这回考试,一定要将八皇子压的死死的。   他还在发愣,那边八皇子已经和阿遥说开了。   阿遥见夫子走远了,不由地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歇歇。她左右摆弄着小弓,有几分好奇。   八皇子见状,立即凑上来,扬着一张和萧翎有两分像的脸,道:“阿遥,方才夫子说的你记住了吗,要是没记住要不要我再说一遍给你听?”   近距离看,八皇子才发现阿遥眼睛大大的,眼睫毛很长,还弯弯的,翘翘的,惹人怜爱。   阿遥目测了八皇子一眼,觉得这个少年仔真是太上道了。她心里欣慰不已,点点头,嗯了一声。   唔,阿遥妹妹真是太温柔了,八皇子心道。   范清河转过头,就看到他的小伙伴已经紧紧粘在他妹妹身边了。这叫他怎么能忍,阿遥最亲近的应该是他这个哥哥!   范小哥果断地,凑了上去,占领了阿遥的另一侧。   这边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一个皇子,一个臣子,一个胖团子,实在不能再显眼。赵子裕正摆好姿势,准备大显身手时,就被身边的人碰了碰。   箭射偏了。   赵子裕气愤地转身,就看到旁边人指着八皇子那边。赵子裕一眼就看到了阿遥,那个他一定要比下去的嘉宁县主!   “他们可真有趣,一个胖姑娘,也值得他们上赶着凑,多丢人不是?”   “哼!”赵子裕同样不高兴,“估计他们从来没看到这么胖的,所以才稀罕。”   “唉,你说这嘉宁县主这么胖到底像什么?”   赵子裕眯了眯眼睛:“像,像大头娃娃。”   “噗,”那问话的人笑个不停,“还别说,真是像,她那一个头顶得上别人两个。大头娃娃,很适合她!”   其实,阿遥的头也没有那么大,只是她看着比别人胖,这头,自然也比别人大。在其他人眼里看着讨喜,在这帮人眼里,那就是可笑了。   赵子裕给阿遥取了个外号,自觉很是贴切,与同窗一起,好生取笑了阿遥一番。待笑过之后,赵子裕忽然觉得面前一束诡异的目光投过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阿遥望过来,目光微凉。赵子裕缩了缩,随后想到不能怂,立马壮了胆子迎上去。   阿遥嘴角勾了勾。   赵子裕捏了捏拳头,忽然捏到手上的小弓。遂对着阿遥挑衅一笑,拉起弓,对准靶心,倏地就是一箭。   “好!!!”   羽箭正中红心,周围人爆出一声喝彩。不管是哪个派,见到这射箭的准头都不由地鼓掌。   赵子裕放下弓,颇有些洋洋得意。他虽被溺爱着长大,可赵家到底是军功起家,这些小把戏,哪里难得到他?   “子裕,你这箭法可是越来越高超了。”   “奇了怪了,我每日也是这样练的,结果这都半个月了还是没能摸到靶心,莫不是这里头还有什么学问不成?”   赵子裕昂着头,骄傲道:“有没有学问我不知道,只是,我这箭法是我祖父教的,自然与别处不同。你们若是好奇,大可以多看我练习几遍。”   众人都道他慷慨,不藏私。   赵子裕在阿遥那边受得气,立马就消了大半。被这样围着,还这般的恭维,便是再镇定的人,也难免会嘚瑟,更不用提赵子裕从来就没镇定过。   那什么嘉宁县主,不过是吃的多了一点,空有一身蛮劲儿罢了,能有多大的能耐。哪里像他,文武双全,真斗起来,那小破县主能斗得过他,笑话!   至于前两次,那不过是他让着她。他今儿就让那县主看看自己的本事。   赵子裕见众人都在边上等着看,料想阿遥也一定是在眼巴巴地望着这里,也不藏着掖着,立刻又抽了几支箭。嗖嗖嗖地几下,全都射在了同一处。   长久无声,静了一会儿,随后才有了喝彩声,想必是被他这一手惊到了。   “射得好!”   “厉害啊!”   赵子裕听着耳边不断的恭维,心里越发得意的厉害了,他保持着射箭的姿态,目光专注,望于前方。   他的小厮曾经告诉他,这个姿势最英俊了。   只不过,这恭维声怎么离地有些远啊,难不成他们怕自己射箭时伤了他们,都自觉地避远了吗?   赵子裕惊疑之下,不得不睁开眼睛。   转身一看,四周都是空空的,根本看不见一个人。   他的追随者呢,他的恭维声呢,他引以为傲的箭法难道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啊。   赵子裕傻眼的档口,又闻得一阵喝彩。抬头望去,只见学堂里的学生都聚在了一处,人挤着人,连教他们的夫子也站在中间。   什么人,竟然敢抢他的风头?赵子裕摔了小弓,仗着身份,轻而易举地挤到了人群中间。   只见这里头,人挨着人,中间一个胖丫头手持大弓,足足有半人长的弓已经拉满了,蓄势待发,众人屏气凝神。   一声箭啸之后,羽箭稳稳地扎进红心,三十米之外的箭靶红心。   赵子裕目瞪口呆。   那箭靶上,已经射了许多支箭了,这,这都是这胖丫头射的?   众人连连喝彩,看着阿遥的眼神都带了一丝热切。八皇子殿下越看阿遥心情越激动,难以平复。   阿遥妹妹,当真是又温柔又有魄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迷弟已经出现,阿遥会继续努力,争取征服全班,让赵小崽子跪着唱征服的。   ☆、噩耗(修)   阿遥手上拿的, 正是夫子的长弓。方才她见赵子裕在那里惺惺作态,还对她蹬鼻子上脸, 实在是看不过, 索性要了夫子的弓,下下他的威风。   起初, 夫子只当她是拿着玩的, 并没有多犹豫便给了她。   阿遥将弓握在手中,稍稍使劲儿, 那弦就被拉满了。夫子这才惊地跑了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阿遥。   就连周围还在练习的学生, 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稀罕地围了过来。   夫子让她松开, 再拉一次。阿遥照做了,这种程度,根本废不了任何力气。不过, 即便是将弓拉开,已经让夫子惊叹不已了。   这弓是他平日里用的, 因他力气比旁人大,弓弦也绷地特别紧,莫说是五六岁的童稚小儿了, 就连及冠的青年人也未必能拉满弓。   夫子看阿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手把手地又教了她一遍如何持弓,如何射箭。   阿遥木着脸,嘴角微微抿着,神情专注。只从那侧面还有些肉鼓鼓的脸颊, 还能看得出些稚气。明明是练习射箭,偏被她练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那气势,当真挺能唬人。   起码同学堂的小伙伴们都被唬到了,一脸崇拜地看着阿遥。夫子在边上站着,也是极为期待的。   不过,阿遥虽有气势,却没有经验。她手生,头一次的时候射地不太好,偏了一些。如此,也丝毫不减众人的兴致。   阿遥练习了几次,到后来就越来越精准了,两三箭过后,基本上都是箭无虚发。是以,才引得整个学堂的人观望,包括方才还在献艺的赵子裕同学。   八皇子和范清和最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忙不跌地赞扬,语气也是十足的夸张:“我的天呐,阿遥你真是天才,第一次碰弓箭就能这样精准。”   他对阿遥更加崇拜了。   “对,阿遥你真是太厉害了。”   余下人也夸赞个不停,一声高过一声。本来还对阿遥陌生的同窗们,就因为这一手的本事,瞬间变得熟稔了。夫子低下头,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还没有他腿高的小丫头,又是欣慰,又是叹息。   他在崇文殿教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像嘉宁县主这样天生神力的。不可否认,在嘉宁县主拉满弓的时候,夫子是动了收徒的念头的。可是那念头一出,便被他压了下来。   这样的神力,要是放在男子身上,必定能为国争光,做出一番功绩。可嘉宁县主偏偏是个女娃娃,还是成王殿下捧在手心的女娃娃。   只怕她这一辈子,也只能空有一身力气了,可惜了,唉!   被人夸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阿遥还没忘记她今儿出这个头是为了什么。小身子往右边一转,将弓箭指着赵子裕的面门,轻笑着问道:“怎样?”   赵子裕被她吓得差点蹲在了地上。   那箭可真的是架在弓上,随时都会往他这边射来。赵子裕纨绔是纨绔,可也不能不要命不是。   他立即往旁边挪了几下,待觉得安全了些,方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道:“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碰弓箭呢,哗众取宠!”   阿遥也没有太吓他,放下了弓箭道:“我是不是头一次拿箭不需多证明,只不过,你肯定不是头一次拿箭了。”   赵子裕听得一阵懊恼。   阿遥这话,于他而言就是明晃晃的讽刺了。他是赵家子孙,自然是打小就碰这些东西的,即便是被家人宠着,学地不精,可是仍旧比旁人要学地时间长。   可如今,他却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要是真不服,那就比一比?”   赵子裕还在羞愤中,就听到阿遥又说了一句。他抬首看了阿遥一眼,觉得这个胖丫头怎么看怎么讨厌,哪儿哪儿都讨厌,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皇上还说什么嘉宁县主是个好的,还让他帮着照顾她,呸,照顾个屁!   阿遥见赵子裕脸上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半点没有心软。她既然来了这个学堂,自然要树立起她的威严。这个刺头赵子裕,就是一个活靶子,不动他动谁。   阿遥将弓重新握住:“怎么样,是比还是不比?”   夫子见状不好,这俩人可都不是一般人,真要闹起来,指不定又要惊动一片人。因而劝道:“不过是练习,大家随意点就好,何必这样较真。同窗之间,切莫伤了情分。”   阿遥才不管,冲赵子裕道:“你到现在都不说话,该不会是不敢吧?”   半大的孩子,心气儿最高,还死要面子,最见不得别人说不敢了,可以说是一点就着。且不说赵子裕是如何愤怒,周围的学生们听到这话却是真真切切地沸腾了。   平日里受赵子裕他们欺压的,都希望阿遥狠狠地教训这人一顿。平日里和赵子裕玩的好的,虽说见识了阿遥的本事,可是也由不得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答应,必须答应!   众人接二连三道:“子裕,快答应她!”   “是啊,你还在耽搁什么,是不是不敢啦,胆子这么小哪里像是赵家人!”   “比,不比不是人!”   “闭嘴!”赵子裕黑着脸,呵斥了一声,不过没有多大的效果就是了。他忍无可忍,终于对阿遥道:“说吧,你想要怎么比?”   赵家人的自尊,由不得他退缩。   “好说好说,你我各射十箭,看哪个射地准,就用这个靶子吧。”   阿遥指的是她方才所射靶子旁边的一个,也是三十米开在。这距离,对这些小孩来说,已经很远了。   赵子裕没出声,这是默认了。   两人站好后,各自拿着弓。阿遥的还是夫子的弓,赵子裕的则小一些。他将自己的弓和阿遥的对比了一下,原来还觉得这弓不错,用着也顺手,现下却有点嫌弃了。   一点都不威风,回头一定要让他祖父给他弄个大的。   因这周围都是人,见教他们骑射的夫子也在,谈不上作弊。所以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规矩,开始前,阿遥倒是本着谦让弱小的原则多问了一句:“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   阿遥无可无不可,反正都是要比的,既然他这样没眼色让自己先来,那就等着被吓破胆子吧。   她一把推开赵子裕,挤到前面去。胖手捏着羽箭,嗖地射了出去。   一箭射完,阿遥连停顿都不曾,又接着连射了九箭。毫不意外,阿遥每一箭都正中靶心,跟玩儿似的。   这般准头,真是看傻了众人。   与此同时,赵子裕的心也沉到谷底。阿遥年纪比他小,听说还是范家人从外头找回来的,在此之前都是流落在外,自然碰不到什么弓箭。   即便碰到,也不像他这样,有精通此道的人细心教导。他赵子裕,学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胖丫头。   阿遥射完十支箭,看那靶子已经被废地差不多,等武场上的人将靶子移开,换了一个新的,才对着赵子裕道:“轮到你了。”   赵子裕紧张地手心都是汗。他不大想和阿遥比了,可是箭到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这旁边还有这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可不想让赵子裕退,一个个地在那里起哄。   赵子裕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迎头上了。   他拉开自己的小弓,瞄准了前方的靶子,静心,迅速放手。有点偏,但是还是有些准的。   第二箭,偏地更厉害了。   赵子裕出了一头的汗,待射完了第四支箭的时候,终于摔了东西,脸色不善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   这,也不知道是示威还是认输。   学堂里有不少学生都在后面唏嘘。真是一报还一报,平日赵子裕可是他们学堂一霸啊,竟然就这样输了,还是输在他最自豪的箭法上。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呐,就是不能太嘚瑟。   于是,阿遥凭着头一天就打败了西学堂第一霸的丰功伟绩,顺利地混入了学堂内部,甚至还靠这一手,收了几个徒弟。   尽管还有些学生们用怕怕的眼光看着阿遥,但是这比在女学堂处处都是排斥和不待见可好太多了。   阿遥一高兴,回去之后连福公公都不折腾了,特别好说话。萧翎让她写字,她也认真写,写到兴头了忍不住还会哼支曲子,声音好听,可惜曲不成调。   萧翎见她这般眉飞色舞,不由问道:“不过是换了一个学堂,就这般高兴?”   “当然!”阿遥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没看到我今儿大战赵子裕的英姿,整个学堂里的学生,可都被我震慑住了。往后,我就是西学堂新的一霸!”   萧翎道:“你去学堂里,就是为了称霸?”   阿遥敏感地觉得这话有些危险,于是果断扯开话题:“嗯,我也会好好学习的。你看,我今儿写的字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呃,行云流水?”   阿遥从凳子上爬下来,蹬蹬地跑到萧翎边上,将自己的作业展示给萧翎看。   “怎么样啊?”阿遥睁着大眼睛期待地问道。   萧翎艰难地移开眼睛,喉咙干涩:“尚能入目。”   阿遥将纸贴到胸口,宝贝一般地摸了摸,长叹了一声。她这么多天的努力,果然还是有效的。   大抵是今儿一天实在太高兴了。阿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安生。   萧翎便是被她吵醒的。半夜忽然听到她在傻笑,待醒来一看,才知道她在做梦。脸蛋红扑扑的,正在做什么美梦,一边笑,一边还抱着他的脖子蹭。   真是要命。萧翎生怕她笑的时候不注意,把口水漏到了他脖子里,最后嫌弃地捏了一张帕子,兜住了阿遥的下巴。   阿遥的好心情,再第二天听夫子说明儿不上课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不过,她这份喜悦也没有持续多久就是了。中午去太极殿用膳,皇上拉着阿遥,突然神秘兮兮地道:   “阿遥啊,明儿朕让皇后帮着办了一个宴会,各家的闺秀都会来。你又正好不上课,咱们一道给萧翎选两个贴心人怎么样?”   ☆、宫宴(修)   自皇上那句话之后, 阿遥就出了神,后头他讲的, 阿遥一个字都未听进去。   皇上却是正在兴头上, 自己一个人说地没停歇,左一句“阿翎这些年是在可怜, 没个人陪着”, 右一句“明儿的宴会来的人多,咱俩好好挑, 给他挑十个八个”。   皇上觉得,十个八个兴许都不够。他的宝贝儿子因着体内的残毒, 这么多年坚持修身养性, 别说侍妾了, 就连长得好看的丫鬟都没有。前两个月难得出现了两个姿色不错的,却是阿遥身边服侍的丫鬟。   这叫皇上怎么能放心。   在他看来,所谓的修身养性都是借口, 明明太医从未说过什么修身养性,那都是萧翎不想成婚的借口。可皇上是不打算忍了, 没见着外头那些人,私底下都明着暗着说他儿子不行吗。   虎父无犬子,做父亲的老当力壮, 做儿子的怎么可能不行?皇上不是个好色的,于女色之事上可有可无,不过他本事大,否则也不会弄出来这么多儿女。   反观萧翎, 可就真是太可怜了。皇上心疼儿子心疼地紧,恨不得将这京城里的闺秀都放到儿子府上。   自皇后犯了错以后,这还是皇上第一次找上她。让她办这场宴会,也只是单纯地为萧翎选人。   这回皇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儿子选几个。至于那些大臣,他们的意愿从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儿子天生贵胄,能和他儿子结上亲,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他们还能不满意?不满意直接卸甲归田算了。   皇上念念叨叨地说了几炷香的功夫,拳拳爱子之心,都在这念叨之中。   可阿遥却觉得烦闷。最后,皇上不知说了什么话,问阿遥有什么意见,阿遥扯了扯嘴角,勉强嗯了一声,示意自己什么意见都没有。   午休时候,阿遥罕见地失眠了。这话不是皇上第一次说了,上回皇上就提了一次,阿遥当时心情也不太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眼下却不行。   事到临头了,阿遥不得不在意。一想到成王府里不久就会有外人,一想到萧翎房间以后就不再是她的房间,阿遥心里就不痛快。心里不痛快,阿遥整个下午都没什么精神。   学堂里几个滑头的看她精神不好,便奉命过来刺激刺激她,岂料一不小心,刺激地过了头,惹得阿遥砸了桌子,当众发了一个小火。   虽是小火,也够这帮半大小伙胆战心惊了。当下再不多言,看着那锤烂的桌子,后怕不已。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不管赵子裕说什么,都不来挑衅这小魔星了。   太吓人了!   阿遥这闷闷不乐的状态,从下午一直保持到晚上。   时下已经由夏转至初秋,天气也隐隐有些凉意,比起前些天,天黑地早了一些。   萧翎的书房里,早早就点了灯。   往常这时候,阿遥已经溜进来胡闹了,今儿却不见人影。萧翎叫来小厮,问道:“姑娘呢?”   “回王爷的话,姑娘还在房间里,一直未曾出来,也不让人进去伺候。”   萧翎皱了皱眉,却想不明白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只道:“你叫福公公给她送些吃的,顺便看看她是怎么了。”   “奴才知道了。”小厮闻言退下,不多时便找上了福公公。   福公公也正担心着,立即就叫厨房做了些汤水,自个儿捧着一盅进去了。   屋子里暗暗的,没有点蜡烛。福公公早就觉得不大对了,不是说今儿课业多,要在屋子里看书写字的吗,眼下连灯也不点,到底看得是什么书?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绕过桌椅,就着微光打量屋内的境况,打量了半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福公公心头诧异,忙喊了几声姑娘,一声高过一声,最后,才隐约听到一点回应。   还是在内间里。   福公公连忙进去。打开珠帘,穿过两扇屏风,只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把头埋在锦被里。   冷不丁地,福公公差点被吓死,愣在原地好些时候。他长吐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汤水盅放到边上,将屋内的烛台点亮。内间这才彻底亮堂了起来。   阿遥蠕动两下,听脚步声不像是萧翎的,仍旧选择装死。   福公公见她状态不对,轻手轻脚地上前,将被子掀开一些,小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被子掀开一角,露出阿遥被憋红的小脸来。素日里神采飞扬的双眸好似失了灵性,变得暗淡了许多。   福公公看着心中一紧,连声地又是哄人又是安慰:“姑娘,莫不是那学堂里又有人给您气受了?您别担心,不管是哪个,都有王爷给您做主的。”   “要不,您先起来喝口汤?这是厨房里的的赵厨子做的,您不是最喜欢他的手艺吗,眼下就给您端来了,等喝饱了再继续躺着成不成?”   阿遥不语,福公公又喋喋不休道:“姑娘,您多少说句话吧,也让奴才安心一些。”   阿遥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明显还不想说话。   福公公没法子了,只好说道:“您这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的,奴才只能请王爷过来了。”   说着便真的要走。阿遥立即起身,将他拉住了。   福公公顿了顿,问道:“姑娘终于肯说话了?”   阿遥心累地很:“我没事,你不用麻烦萧翎。”   她窝在床上,身上披着被子,快要将自己卷成一团了。面上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福公公不信,又追问了几句。往日阿遥有什么事不说,福公公便是这样旁敲侧击,不出多少功夫便能从她嘴里撬出来。   只是这次,显然不能够了。不论福公公怎么问,阿遥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甚至就着这无望的模样,喝掉了他带来的汤水,可心里存的事,却半点都没有露出来。   这就更不对劲了,福公公心道。   他到底还是疼阿遥的,尽管着小祖宗见天地折磨他,可是福公公还真是看不得她不开心。福公公思索了片刻,便准备拿话逗阿遥开心。   “姑娘,崇文殿的夫子有没有跟您说,明儿不用上课啊?”   阿遥胡乱地点点头。   福公公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想必您不知道,明儿啊,皇后娘娘在宫里办宴会,整个京城的姑娘小姐都会去参加。到时候,王爷带着您一块去,您说好不好啊?”   福公公伸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眯眯地看着阿遥。   阿遥低着头,忽然说了一句话。福公公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耳朵不太好。他刚才,怎么听着姑娘说不好呢。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姑娘,您可别以为这宴会是一般的宴会,奴才偷偷跟你说一句,这明儿,可是咱们王爷的大日子,没准王府里未来女主子就是从这些人里选的呢。”   福公公敏锐地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阿遥心情更加不好了,甚至还直勾勾地盯着他。   忽地,福公公就福至心灵地顿悟了。   再看阿遥的时候,福公公眼里就多了几分促狭:“奴才当姑娘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般。姑娘且放心,就算是有了女主子,王爷也不会弃您于不顾的。”   “谁要他管。”阿遥说的没甚底气。   “姑娘嗳,您还真是杞人忧天。不说王爷对您有多好,就是您这身份,也注定了未来的王妃越不过您去啊。”   阿遥什么身份,除了嘉宁县主,她还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治病的灵药呢。至于那位还没影的王妃娘娘,那是什么,能吃么?   只要王爷还在为这小祖宗操心,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孩子,那还怕个什么。   阿遥还在纠结,福公公却已经劝上了。他道:“您有这个闲心思在这儿瞎想,还不如想想您习惯什么样的女子,明儿也好给王爷提提意见。”   “王爷那么疼您,肯定会按着您的心思来的。找个好的王妃娘娘,以后您的日子也过得舒服些。”   言已至此,福公公委实没有别的好说的了。又安抚了阿遥几句,福公公便从屋子里出来。他没有去别处,反倒是直接去了萧翎的书房里。   二人说了一会儿,福公公才从书房里退去。   福公公是好心,想叫阿遥自个儿想清楚。不过,阿遥本就不是个聪明的,让她静一静的结果,便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糟心。   待晚上萧翎回房的时候,阿遥直接就没有理她。   这也是个糟心玩意儿,还是不看为好。   萧翎想着福公公的话,有心开解阿遥几句不过阿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平日晚上唧唧呱呱的吵的人睡不着,今儿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且她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滚到他边上来。   萧翎心里也跟着烦躁了起来,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对比之下就显得阿遥胡闹了。   不论这俩人怎么折腾,第二天的宴会还是如期而至了。萧翎本来对这些宴会没什么兴趣,无奈这次皇上是下了死命令的,萧翎是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没得商量。   宫宴摆在了御花园。这时节,御花园中好看的花并不多。可是今儿明显不是为了看花的。不管这些管家女子对成王妃一位有没有想法,全都受邀过来了。   皇后带着众位妃子坐在亭子边,跟几位贵妇人谈笑。   御花园一侧的高楼上,令摆着一处酒水桌。桌前坐着急不可耐的皇上,边上还有一位老神在在的德公公。   “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萧翎怎么还没有来?”   皇上有些急躁了。   德公公安慰他:“皇上莫急,想来王爷是被什么耽搁了。”   “但愿如此,他若是不来,哼哼!”   后头的意思不言而喻。皇上也不容易,为了给萧翎选妃,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多少功夫。偏偏他那儿子还不领情,就跟他要害他似的。   皇上还在胡思乱想,德公公突然听到前面有了动静,望了一会儿,才道:“皇上您看,王爷这不是来了吗?”   皇上立即站起来,往宴会那处看去。果真见到萧翎出现了,他右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小的阿遥。 作者有话要说:  宫宴有惊喜哟,不对,明天有惊喜哟(〃ω〃)   ☆、变身   萧翎甫一出现, 便引得御花园中一众姑娘小姐的心神。不说其他,单单就成王殿下这张脸, 那确实是没得挑。   皇家这一代的皇子们, 没有一个是不好看的,不过其中最出众最俊朗的, 还要属皇上最中意的五皇子萧翎。   位高权重, 一表人才,看着冷冰冰的, 不过看他会带孩子便知道定然是个温柔的。倘若不是因着中毒寿数不长,那就真的圆满了。可惜, 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诸位姑娘心思不一, 心生爱慕有之, 遗憾叹腕有之,更有那些早就被家中长辈提醒了,不要招惹了成王殿下, 不要被皇上皇后选中,因而有些无动于衷的。   成王殿下虽好, 可依照太医的说法是活不长久的,与其将心思放到他身上,不如另谋前程。   她们心里千回百转, 可阿遥却难受的紧,就像是被千万只恼人的苍蝇盯住了一般,尽管被盯的人实际上不是她。   萧翎带着阿遥,一路穿过园子, 来到了皇后等人休息的亭子里。各自见礼后,皇后娘娘状似亲昵道:“不拘那些虚礼,快些坐下吧,早就等着你了,偏偏你来得迟。”   边上一位贵妇人听着皇后的话,跟着接道:“王爷事物繁多,来得晚些也是难免的。”   皇后掩唇笑了两声:“到底是舅母呢,本宫也未说什么,这便护上了。看来以后也说不得了,否则文老太爷岂不找上本宫?”   “皇后娘娘说笑了。”那贵妇人道。   阿遥倚在萧翎腿边,这时候才有些看明白了。莫怪她方才觉得这妇人眼熟呢,却是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这贵妇人正是萧翎的二舅母陈氏,她边上坐着的那位娴静小姐,正是以前那只白猫的主人,文家的大姑娘文清。   这亭子里,上头坐着的是宫里几位娘娘,除了皇后,三妃也在其中。先前皇后被皇上告诫了一番,对今儿的宴会表现了几分看重,余下的几个妃子都有些漠不关心。也不怪她们都这般作态,她们各自有儿女,自然没这个心思关心到萧翎身上。   而那两侧坐着的,恐怕就是皇上和皇后相中几个了,也算是今日的正主。   阿遥悄悄地环视了一圈,不意外地发现这些姑娘都在偷看萧翎,看一眼低一下头,看一眼低一下头,到后面,脸上都留着两团红晕。   这……简直太嚣张了。   阿遥瞪了其中最嚣张的一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哼,看什么看,不要脸!   她正想用眼神逼退对方,忽然就双腿离地,阿遥一惊,连忙抱住了萧翎的胳膊。半晌后,阿遥被放在了椅子上坐好,也迅速地收回自个儿的手。   萧翎则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边上。   阿遥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给萧翎好眼色瞧,这回也一样。萧翎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在意,将点心盘子水果盘子都推到她那边,让宫女给她斟了一盏清茶。   这细致的模样,看得文清心里泛酸,好容易才移开了眼睛。   前头几个默不作声地看着萧翎安顿好了阿遥,末了陈氏才好奇地开了口:“这便是嘉宁县主吧,久闻大名了,只是今儿才见到,生的真是招人疼啊。”   阿遥不太乐意地朝她道了声谢。人家是在夸自己,总不能喷回去吧,这样未免显得自己太不听话了。   陈氏貌似挺喜欢阿遥的,还对萧翎道:“往后有机会,带嘉宁县主去府上一趟吧。嘉宁养在你身边,总归是不一样的,叫老太爷也瞧上一眼也好。”   这样的亲近,让在场的别个官家妇人都看明白了,陈氏还有文姑娘,同成王殿下是不同的。   萧翎闻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去不去,什么时候去。   不过陈氏得了萧翎的回应,已经极为满意了。   待陈氏同萧翎说完了,德妃娘娘才玩笑似地打趣道:“咱们这位嘉宁县主,瞧着似乎比成王还受欢迎啊。”   “到哪儿都是一个理,这大的,哪里比得上小的?”有人回道。   皇后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终于再次开了口:“那也要小地出落地俊俏才行。这些日子没看到嘉宁县主,如今一瞧,仿佛长得更好了,可见我们成王殿下是个会疼人的,往后的成王妃啊,可是有福了。”   几位姑娘脸蛋红地更厉害了。   萧翎好似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清清冷冷道:“娘娘过奖了。”   皇后娘娘脸上僵了一下,好在她也知道这人不爱说话,当下不在往他身边凑。只是这宴会是以她的名义办的,自然不能冷了场。   她偏头望了望阿遥,仿佛两人之间毫无瓜葛,笑道:“皇上常在本宫面前提起嘉宁县主,上次还同本宫说,今儿的宴会也要嘉宁帮着开开眼。”   她绕有兴趣地问阿遥:“你瞧瞧,这满园子的姐姐,可有哪儿入了你的眼?”   阿遥看了一糟,而后摇摇头,板着小脸道:“没什么好看的。”   萧翎心下一乐。   这下,莫说问话的尴尬了,连亭子里听着话的人也尴尬了。疑惑人对疑惑人,尴尬脸看尴尬脸,气氛冷凝了好一会儿。   皇后心道,这大小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人嫌。这么多的姑娘,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了。她一个小丫头,难不成眼光还比天高?   “嘉宁,你可说说,怎的就看不上了?”   阿遥简洁了断道:“丑。”   皇后手背上的青筋毕现,忍了又忍:“这园子里过来的,可都本宫亲自邀的京中闺秀,百里挑一的。”   阿遥攻击道:“那又怎么样,一个个瘦的跟竹竿似的,风一吹估计就倒了,半点美感都没有。”   哈,皇后差点要笑出声来了:“你小小一个人,竟然还知道美感,莫不是比着自个儿的身材想出来的美感吧!”   她在阿遥的胖胳膊胖腿上看了一圈,意思不言而喻。   身材确实是她的硬伤,阿遥闷声坐在那儿,索性不跟这丑人说话。   这时候,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公公,且还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德公公。德公公径自走到萧翎身边,道:“成王殿下,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萧翎没多想就起身了,准备接阿遥一块儿去。不想皇后这时却出了声:“嘉宁在这儿坐的好好的,你折腾她做什么,快些过去,快些回来,本宫还能叫她受委屈不成?”   萧翎看向阿遥,阿遥转了个边,不待见他。   无法,萧翎只道:“你乖乖待着,我等会儿回来接你。”   阿遥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萧翎走后,整个亭子里的气氛都好了许多。虽说今儿是帮成王相看对象的,可这么个坏气氛的人坐在这儿,是个人都觉得不舒服。   皇后娘娘将阿遥留下来,也是怕萧翎直接带着人跑了,到时候不能给皇上交差。眼下人留住了,她想着方才的教训,决定不再理这个倒霉丫头。   她们说得开心,阿遥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整个人散发着孤单的气息。她也知道自己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在无理取闹,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她就是心气不顺啊。   如今更是不顺了。萧翎在这儿,一个个把话头往她这边引;萧翎走了,一个个都当她不存在了,阿遥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映雪和秋霜被留在御花园外头,连福公公都没进来。阿遥一个人,没趣极了。   她这样坐立不安,被文清看在眼里。文清想了想,而后还是同皇后道:“娘娘,臣女见嘉宁县主好似有些无聊,正巧臣女也想看看这御花园内的风景,不如就让臣女带嘉宁县主四下走走吧。”   “这?”皇后可不太敢拿主意,一是不愿得罪萧翎,二是嫌弃阿遥。   陈氏见状,有心叫女儿同阿遥亲近亲近,遂道:“皇后娘娘便让她们去吧,想来嘉宁县主在这儿也坐得烦了。”   皇后看向阿遥,阿遥面无表情。   这倒霉丫头,皇后决定不再管她了,对文清道:“那便麻烦文姑娘了。”   文清起身,朝众位行了一个礼,方带着阿遥出去了。她原是想和萧翎一样,牵着阿遥走的,可阿遥滑不溜秋的,文清愣是没牵上。   二人出了亭子,往远处走了。不多时,周围的人越发地少了。文清面上带着笑,语气柔柔地同阿遥聊起了天。   “我头一次听到县主住在表哥府上的时候,便想着过去看一看你,只是身边琐事多,抽不来身,这才耽搁到现在。”   阿遥是不信这话的。   她觉得这姑娘不来王府,不是没时间来,而是不敢来。上次她的猫丢了那么一个大丑,还以为她不知道么?   以为阿遥不知道的文清继续道:“听说县主还在崇文殿上课?”   “嗯。”   “崇文殿的夫子都很不错,不仅学问好,待人也和善,县主能在崇文殿上课,往后定然也是位才女。”   阿遥纵使皮厚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个才女啊,只道:“当不得,我只认得几个字而已。”   “县主可真是谦虚,对了,您平日里在王府都做些什么?”   阿遥道:“看看书,写写字,写写字,看看书。”   文清犹豫了片刻,方问道:“是,是表哥教县主看书写字的么?”   阿遥突然停下,文清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也赶紧停了下来。   “县主有何事?”   阿遥冷冷地盯着她:“你是在撬我的话?”   “臣女不敢。”文清赶紧弯下身赔礼。眼前这孩子虽小,可身上的县主封号是实打实的,文清不敢小觑。何况,何况她表哥待这孩子极好,文清想起这个,心里就是一阵堵。   “装模作样。”阿遥蹦出了这个一句,话里已经很不满了。   文清头低了几分,解释道:“县主赎罪,臣女不过是出于好奇才问了这么一句,并没有要打听的意思。”   对方不说话,文清又道:“臣女同表哥亲近,县主又是表哥身边的人,臣女自然会多关心关心县主。先前问的那些,并无恶意,请县主不要见怪。”   仍旧无人应答,文清疑惑地喊了一声:“县主?”   她抬起头,忽然吓了一跳。前面哪里还有什么县主,连个人影都没有。   “县主?嘉宁县主?”   文清四下都找遍了,丁点儿痕迹都没有找到,顿时就慌了。当下不再耽搁,立马踉踉跄跄地回去喊人。   她不敢多想,嘉宁县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表哥会怎么样。但愿,但愿这只是那孩子的恶作剧。   文清走后,躲在远处的阿遥才从矮木丛里走出来。她不太喜欢这人,眼下,就当是给她个教训吧。   阿遥摸了一把脖子上的令牌,无所顾忌地走了。   御花园的风景,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除了奇花,这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乔木,另有修剪地十分精致的盆栽,光是看这些,都叫人大为惊奇。   阿遥沿着小路,走到了湖边。这湖面甚广,水也极深,对面还有几处栽种了荷花。只是如今早已经谢了,只剩下干巴巴地荷叶。   阿遥走地受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湖边。地面上有些湿,可阿遥却已经不想挪地方了。   微风拂过,惬意非常。之前的忧虑,好似也被风吹走了。   休息了许久,阿遥终于想起来萧翎,也想起来回去了。   此时,变故突生。阿遥刚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被人推了一下。   力道不大,可阿遥本来就没站稳,一头栽到湖里。“扑通”一声,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阿遥本想钻出水面将那害她的人也拉下来,不料身体骤然发热,到最后竟然隐隐有胀裂之势,痛得她睁不开眼睛。想要喊叫,一张嘴,周围的湖水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灌。挣扎间,衣裳也被撑破了,口中,鼻中,耳中,全是水。   水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水泡急促地冒出来。   阿遥沉在湖底,四肢越发沉重,身体越发灼热,意识也渐渐消散。   湖岸上的人站了一会儿,见阿遥彻底没了动静,脚步慌张地跑走了。   那水底,一阵光之后,小小的人影变成了纤细的玉人。双眸紧闭,额间一点殷红的菱印。眉眼间好似精雕玉琢过一般,雪肤花貌,摄人心魂。   墨发如丝,铺散在水中,掩住了玲珑身段。   只那纤腰之下,却是一条长鱼尾,顺着水流,无意识地摆动。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古言小说里,都要有一次溺水事件。这次让阿遥来吧,顺便还能变个身。 欲之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暴露   眼前这湖是宫内最大的湖, 引城外伊水,纵贯宫城, 由西北沿至东角。湖水不但极深, 底面还有暗流。   不知过了多久,阿遥终于有了睁开眼睛, 身子还残留着钝痛, 从指尖到尾巴,都像是被禁锢了一般。   她吐了一口气, 费劲地摆了摆尾巴,感觉到轻微的阻力, 周身的一切都很熟悉, 正是她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水底。   几下过后, 身子才缓和了过来,鱼尾也越发灵动。阿遥的鱼尾比她年幼时的鱼尾大了许多,足足是上身的两倍。鱼鳞一片片附着其上, 鱼鳍修长而绚烂,顺着水流浮动, 像裙摆,亦似流朱,四散开来, 与这湖水浑然天成。   阿遥就这般定定地休息了一会儿,待意识逐渐回笼,才知道自己是恢复了原貌。自然,也记起刚才在湖边的事。   阿遥立即摆动尾巴, 向湖面游去。因着湖底的暗流,阿遥早已经不在原地了。游出湖面时,也再看不见原来害她的人。   就连气味,也不曾留下。   阿遥盯着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眸色渐渐沉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讨喜,碍着不少人的道,也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连皇后她都得罪过。   只是,她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谓得罪,不过是膈应了她们几句。可方才那人,确实存了要她命的心思。   阿遥气的磨牙,好歹毒的人,连个五岁小孩也不放过,若是叫她知道是谁,定叫她下半辈子都活在悔恨中。   阿遥狠狠地在心里痛骂了几句,除此以外,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如今她要愁的,却是另一件要紧的事。她方才变化的时候,将衣裳都给撑破了,眼下一件蔽体的衣物都没有,别说报仇了,连上岸都没法上。   这里是皇宫,今儿还来了这么多人,阿遥实在不好意思大喇喇地出去。可现下离她甩开文清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那边一准闹开了,若是她们如今找来……   阿遥咬了咬牙,一头钻进了水里。   这湖面确实不小,阿遥沿着湖岸往东游去。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岸上,就等着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丫鬟宫女,她也好下手。   不知道游了多久,阿遥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了一个落单的。   那宫女瞧着还是个品阶高的,身上穿得都是上等宫服,姿态妖娆地从对面走过来,且她行路时候脚步并不快,想来是没有什么急事的。阿遥心中一喜,悄悄靠近水面。   她离地近,连那宫女的自言自语都听到了。那人正在抱怨自个儿的主子,嘴里不满道:“不过是个美人,事情忒多,还要吃新鲜的莲子羹,也不看看这时节哪里有莲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她!”   阿遥捂着嘴巴笑,待那宫女走到她身边时,立即伸出右手,轻轻勾动几下。   只见那粉衣宫女脚下徐徐升起一道气流,及至脖颈处,忽地勒紧了些。那宫女两眼一翻,不多时便闭气晕过去了。   这真是,天降横祸。   阿遥探头看了看,最后索性用灵力将那宫女移到自己面前。只是这么一会儿子,阿遥就已经累的不行了。她琢磨着,自己的身子应该还没有彻底恢复,毕竟当初穿过来的时候耗费了太多灵力,之后在宫里也还没有补充多少。   那宫女眼睛阖上,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阿遥小心地将手指伸到她鼻下,察觉到指间处气息平稳,又拍了拍宫女的脸蛋,见她没有醒,这才放下心。   阿遥力气大,直接将宫女拖到旁边的芦苇丛里。   阿遥早就看中了芦苇丛,此处僻静地很,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她将宫女放到芦苇丛里,道了声抱歉,就开始扒她的衣裳了。   她也没有没有丧心病狂到将人家的衣裳都扒光了。阿遥只想两件衣裳把自己遮住了,先解决了眼下的窘境。至于是走是留,那是之后的事,她暂时还没有想好。   还有萧翎,那位不是个会轻易被吓到的,就算她这个样子站到他眼前,他说不定也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解释起来难免会废一番口舌罢了。   而且阿遥不确定,萧翎会不会像之前接纳小孩儿模样的她一样接纳现在的自己。   人生在世,果然哪里都是烦恼。阿遥一边愁眉苦脸,一边利索地扒人家的衣裳,手下动作从来就没有停歇过。   一阵悉悉娑娑过后,那位宫女外衣就真的被剥了下来。阿遥比划了一下,便立刻往自个儿身上套了。宫女身形比她高壮一些,这衣裳穿在阿遥身上便有些大。只是即便这样,阿遥也十分庆幸了。   一衣之恩,无以为报,阿遥只能尽量记住她的长相,待日后看到了再重谢。   她正看地认真,自然就没听见身后的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等阿遥终于察觉到的时候,人已经快要走到眼前了。   阿遥避无可避,只得机智地将自己的尾巴藏到水下,抬起头,表情凶狠地看着来人。   不看还好,一看才知道,这还是个熟人。   瞧瞧,她果然是大人物。刚一出场,就碰到麻烦了。   四皇子早就看到这处不寻常,几步走到前面,拨开芦苇,立刻被眼前的画面惊住了。   芦苇丛里,仰面躺着一个宫女,那宫女看着早已经不省人事了。宫女是被旁边的人托着的,只那旁边的人,四皇子看了一眼,就再难移开眼睛了。   面前的女子只披着一件外衣,头发披散在两侧,一缕沾在脸颊上,尚且滴着水珠,正是姝色无双,形如妖姬。细看时,抬首间自有媚态,然一双水眸里又是不谙世事的纯然。   “你是……妖精?”   阿遥: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这皇家的人,果真一个赛一个蠢。   四皇子越看越笃定,若不是妖精,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且那宫女,也被她弄晕了,这样子似乎是准备吸人精气的。   “你不会说话么?”   阿遥装作茫然的样子,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四皇子见阿遥迟迟不出声,只愣愣地在那儿,模样天真,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怜惜。不过他终究存了些理智,很快将这念头压了下去,蹙眉道:“此处是皇宫,由不得你做乱,还不快将那宫女放了!”   阿遥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宫女,又看了看四皇子。   四皇子也拿不准这眼睛能否听懂他的话,只得放缓了语气,委婉地商量道:“你快将人放下吧,否则等人都过来了,你就逃不掉了。”   阿遥真想嘲讽出声,嚯,吓唬谁呢。   不过她还是松开了那宫女。此处虽说是芦苇丛,但到底还是在水里的,阿遥一松手,那宫女就快要沉入了水里。   只不过是一个宫女,要是在别处,她是死是活四皇子根本不会在意。只是今儿终究是不一样的。因阿遥一直乖乖地没有动,看着很是听话的模样,四皇子便想看看这妖精是否会伤人,也想看看,这妖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四皇子慢慢上前,快要走到阿遥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阿遥迅速地举起宫女,眼睛一闭就将人往四皇子那儿扔去。   四皇子避之不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宫女被丢过来的时候力道太大,四皇子接住的时候手臂一麻,差点没接稳。   等他再往前看时,只见眼前一道黑影,然后便没有人了。   四皇子放下宫女,匆匆往湖中追了几步,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妖精动作极快,四皇子只依稀看到一条长长的鱼尾,等他想再看一眼的时候,妖精已经没了踪影,彻底淹没在水里。   他站在湖边,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这边动静大了些,四皇子所带的两位公公也听到了,隔着一段距离担忧地唤了他好几声。   四皇子应了一句。   两位公公这才从后面走过来,却看到他们殿下站在水里,边上还有一个被扒了衣服的宫女。这,这是个怎么回事啊!   两位公公面面相觑。   四皇子不欲多解释,只吩咐道:“将这宫女抬上岸吧。”   两公公得令,一人见四皇子衣裳湿了,又问道:“殿下,今儿您还要去找皇上吗?”   四皇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下回吧。”   再说阿遥那边,她自溜了之后就一直再庆幸自己的机智和聪慧。倘若不是她反应快,方才没准就真的逃不掉了。谁知道那四皇子是好是坏,她这样单纯美貌的鲛人,不易暴露在人前。   她游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衣裳丢了。刚才都被人看到她穿这衣裳了,如今已经不能再穿了。   没人在她身边帮她打理,阿遥还是要小心谨慎的。   她毫无目的地游着,时不时地冒一下脑袋,准备再找了个,继续扒衣服。   可没等到她找到人,便听得一声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阿遥!”   阿遥僵硬地回过头,见到岸上站着一个清清朗朗的人影。   “奇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翎不明所以,遂不作理会,只嘱咐道:“水底凉,快些上来。”   “哦。”   阿遥也没含糊,直接游到萧翎边上,双手伸向萧翎。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嫌弃不嫌弃了。   萧翎弯腰将她抱起来,光溜溜的小身子从水里捞出来,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阿遥不好意思地卷起了萌萌的尾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她什么时候又变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小天使猜对啦,就是灰姑娘这种,王爷暂时看不见了,等我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再让他俩相认(感觉这个词怪怪的,抠鼻)   ☆、走人(修)   阿遥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有点儿失望,还有点轻松, 五味陈杂。   不过, 眼下既然变回来了,少解释一桩事, 也算是值得欣慰了。阿遥还没有以原形面对萧翎的心理准备。   阿遥如今的尾巴又变成之前的模样, 有些胖胖短短的,不过瞧着很是可爱。萧翎见她尾巴动个不停, 直接伸手捉住了,将她的鱼尾巴檫干净, 待她重新变回两条肉呼呼的腿时, 才把阿遥裹好。萧翎做这事的时候心里完全没有波动, 阿遥于他,不过是个不知事的孩子罢了,照顾她, 也是应当的。   阿遥被他伺候地挺舒服的,就是尾巴有点痒。   半晌, 萧翎才问道:“你原先的衣裳呢?”   思及方才阿遥一件衣裳也没有穿,光着身子从水里出来,萧翎便没有了好脸色。哪怕阿遥如今年纪小, 可别人家的女孩儿该知道的事情,她却一点都不知道,甚至不当一回事。   阿遥道:“我落水的时候变了个身,那些衣裳就被撑破了。”她故意说的不甚明白, 叫萧翎以为她变身只是变出了尾巴而已。   果然,萧翎听这话也不再追究了,他也知道,纵使追究也追究不出什么东西,这小怪物一贯迷糊地很。只是此事作罢,他又问起了别的事,道:“方才可见到是谁推你了?”   阿遥遗憾地摇着头,她若是知道就好了。   “那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推了我,等我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一个人在水里,控制不住地变出了尾巴,又没有衣裳穿,只好游到了现在。”   这不说就算了,一说起来,阿遥当真觉得今儿倒霉透了。先是被迫看一群丑姑娘装模作样,然后又被人害了,变大的时候还被四皇子看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深究。   烦,忒烦!   “都是你的错!”阿遥回过头瞪着萧翎,鼓着腮帮子控诉道,“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来这个宫宴。你倒是舒服了,还能看姑娘,选王妃,我却在这里受气,哼!”   大抵是看到了他,阿遥心里也安定了许多。安定之后,便有心思胡搅蛮缠了。   萧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阿遥如今明显是在迁怒。这小怪物胆子越发大了,换做以前,是绝对不敢同他这样没大没小的。   阿遥抱怨完了,见萧翎竟然还沉得住气,又嘀咕道:“看你心情仿佛还不差,莫不是已经选好了?”   不是说让她跟着选吗,都没个人影,选个屁啊。   萧翎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将她脸上黏嗒嗒的头发撩到耳后,这才道:“方才我去见父皇,还未说多久的话,就听到有人秉报,说文清把你给弄丢了。我立马带了人去找,时间那么紧,哪里还有空选人?”   这理由也算充分,阿遥勉强接受,心中好受了一点,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落水了?”   “宫人在矮木丛里发现你的脚印,沿着脚印,最后找到了湖边。那处之后,便再没有你的行踪了,是以才知道你落水了。”   阿遥不会无故下水,且那地还有别人的脚印,所以多半是别人推的。   萧翎知道原因后,反倒不怎么担心阿遥了。他知道阿遥是鲛人,落入水里绝对不会出事,只是怕找的人太多,看到了不该看的。   萧翎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让众人退下,亲自来找。顺着湖边一路往下,约莫几炷香过后,终于看到了水里探出来一颗小脑袋。   萧翎悬着的心立马就松下了,几乎想也未想地就唤了阿遥的名字。   再之后,就是他从湖里把阿遥捞上来的事了。   阿遥被他说的又是勾起了一肚子火气,怒道:“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欺负呢,到头来,竟然连欺负我的人都没看见,真是气死人了!倘若我不是有些本事,倘若我就是一普通小孩儿,今儿他这么一推,我还能有命在?”   萧翎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会找到她的。”   “一定要找到。”   找到之后,她一定要亲手把他扔到水里,溺死他!捶死他!看他还怎么嚣张。   还有他背后的主子,那么恶毒,连小孩都要害,她是不会放过的他们的。阿遥下意识地觉得推她的人是个小宫人,奉了宫里哪位主子娘娘的令还要她的命。   二人在湖边说了一会儿话,将事情说清楚之后,萧翎便带着阿遥离开了。   因阿遥里面没有着衣裳,还落了水多半会着凉,萧翎便没有再宫宴上多留。他让宫人回去同皇上说一声,就带着阿遥回去了。   等马车出了宫门,阿遥才想起了一件事。   “萧翎,我落水的时候丢了令牌,你帮我找找吧。”   那令牌是个宝贝,有了它就可以随意进出宫廷,别人想要还没有。可除令牌以外,墨玉也是她的宝贝。   平日里看着没什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有了差别了。刚才阿遥在水里的时候,周身痛得快要爆炸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护着自个儿的玉。   至于皇上给的令牌,则被落下了。她醒过来的时候也没记得找。如今想到了,才觉得后悔了。终究是皇上给的,阿遥还是希望找回来。   萧翎看了看她脖子上系的玉,没有作声。   不过阿遥却是知道他肯定是应下了。   因她算是被萧翎给救了上来,且又知道了他一听说自己出了事就带人来找,半点没有分心他顾,反倒将宫宴的事抛到脑后了,遂对萧翎也稀罕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阿遥不仅一直赖在萧翎怀里,还主动找他说话,大有不计前嫌之意。   对于阿遥所谓的不计前嫌,萧翎没有任何感觉,他从来也没有觉得是他自己的错。他既没有选妃的心思,亦没有成家的心思,自始至终,他都只当阿遥在胡闹而已。   这二人走得干脆,消息传到皇后娘娘那儿的时候,人已经快到成王府了。因传话的是皇上身边的人,皇后就是再气,也得留三分颜面。   忍着怒火将人送走之后,皇后看着这一园子的京城闺秀,还有她特意请过来的几位贵妇人,觉得额角的穴位一跳一跳的,抽地她快要晕厥。   偏偏她还不能晕,人是她请过来的,自然该由她送走。   可,可这叫什么事啊。   明明是给成王相看王妃,结果正主来了,连板凳都没坐热,就被皇上火急火燎地唤过去了。再然后,那什么嘉宁县主又出了岔子。   自己溜走了就算了,竟然还被人推下水。这下可好了,更看不到成王的人影儿了。   都这样了,还相看个什么东西。这一对父子,外加那破县主,真是天生就是来克她的。她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倒霉差事的!   皇后娘娘怨归怨,可还是强打着精神应付众人。   这些人里头还是有一些是真心过来相看的,不多时,便有几位夫人过来,借着告辞的由头,悄悄地同皇后问起了成王如今到底在哪里,该不会和皇上在哪个亭子里看着吧。   皇后看那几个夫人一脸期盼,不好告诉她们真相,只好笑笑不说话。   于是这些贵妇人便以为是这样了,又隐晦地问了结果如何。   皇后实在编不下去,也不想编,只道过些日子便知晓了,于是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终于将一园子的人给请出去了。   不过这些人里头,却没有文家二夫人陈氏。陈氏见皇后隐隐有赶人的趋势之后,就立马带着女儿走了。   倒不是陈氏不给皇后面子,而是她女儿看着不大好,陈氏担心地紧,想着快些回府好请太医。   文清是真的被吓倒了。是的,阿遥失踪,阿遥落水,文姑娘这个不打紧的人却自己吓唬自己,把自己弄得不好了。而后听到陈氏说回去,文清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待这些人走后,亭子里还留有几位宫妃。   俄顷,德妃翩翩然起身,走至皇后跟前。她是武将之女,直来直往,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回也是。   她走近了,同皇后笑道:“看来皇后娘娘许久未办宫宴,都有些生疏了。今儿这宫宴,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德妃莫不是太闲了?”面对德妃,皇后可没有之前的好脾气。   德妃略笑了笑,讽刺道:“妾身哪里有皇后您闲啊,办了一场宫宴,不仅把妾身几个拉了过来充数,还把整个京城的姑娘们都拉了过来,结果,竟是只喝了两杯茶就稀里糊涂地走了。”   德妃是知道这宫宴是皇上让皇后办的,专门替成王殿下选妃的。也知道嘉宁县主落水,成王殿下只匆匆露了一面就再没有出现,其实与皇后并没有关系。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想看皇后丢脸。   “这皇后娘娘的茶真是难喝,好不容易喝一次,还要摆这么大的排场。得了,这茶妾身们也喝过了,便不多留了。”   说完,德妃便带着几个宫女嬷嬷浩浩荡荡地走了。   皇后盯着德妃的背影,眼神阴鸷。   这些时日德妃分了宫权,可是越发地张扬了。若是德妃只知道张扬,那还好些,偏她是个聪慧的,只在她面前狂,在皇上和太后跟前,却是做得滴水不漏,抓不着错处。   如今皇后已经失了皇上的信任,她便是不满,也得先咽到肚里去。   余下二妃有心看笑话,可也做不到德妃那样毫无顾忌。   当下,也带着人走了。偌大的御花园,方才还熙熙攘攘,如今只剩皇后独留在亭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了一天的火车,还淋了一身的雨,终于赶到了学校里,开学的日子不好受T_T 不过,更新还是赶上了,可喜可贺。   ☆、怪异   翌日上午, 成王府的管家迎来了文家的一对母女。   因管家对文家人极为熟悉,虽说他们王爷不常去文府, 可文府的人倒是经常往这边走动, 一来二去,府上的下人便觉得王爷的外祖家甚是亲近, 对文家也有了好感。   好比王府里的管家, 见她二人前来,便立刻让人去正院里通报了, 自个儿则是快步走到府门前,亲自引二人入府。   陈氏对管家也客气, 笑着寒暄了一会儿。   待王爷那边来了人, 说两位主子都在正院的会客厅中, 管家这才带着人往那处去了。其实,陈氏和文清都来王府来了许多次了,成王府里没个姬妾, 多数庭院都空着,下人也不多, 每回去都是去萧翎的院子。这大小的道儿早就熟了,根本不必管家亲自领着。不过客随主便,这番多少也能体现成王府对文家人的重视, 陈氏两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片刻的功夫,陈氏和文清便到了正院。   穿过长廊,行至右手边的小厅之中。陈氏母女进来时,正好瞧见萧翎坐在前面的小榻上, 那榻上还放置了一床锦被,锦被里隆地高高的。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那被子忽然动了两下,随即钻出了一颗气鼓鼓的脑袋。   陈氏顿了顿,这才发现那里头竟然是嘉宁县主。陈氏有些生气,还有些难堪。   照理说,他们文家应当是同成王再亲近不过了,文贵妃是老爷的亲妹妹,老太爷的亲女儿,萧翎就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也不该同文家生疏了才对。   然而事实偏就不是这般。萧翎待文家,真说不上有多好,他不指望着文家,自然也就只当作寻常亲戚了。   萧翎这样就算了,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身份尊贵。可现在这嘉宁县主又是怎么回事,都知道有客人过来了,还这副模样,竟是一点都不懂得待客之道么?   不得不说,陈氏因着女儿受惊一事,多多少少有些怨上阿遥了。   可这些,阿遥压根就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别指望她会在意。阿遥先前在自己床上睡的舒服,结果愣是被人连被子一起带到这儿来了。萧翎那厮还说,待会儿有人过来,应当是来看她的。   呸,什么有人来,什么过来看她,明明就是萧翎见不得她在床上躺着。   阿遥满肚子火,见那位文姑娘又过来了,遂稳稳地坐在榻上,也不下来见客。萧翎也没有客套,他是王爷,同寻常人身份不一般,只问候了陈氏一声,便让人引她们入座了。   陈氏坐下后,往锦榻上看了两眼,而后道:“今儿过来,也是冒昧了,也不知可曾打扰了王爷和县主。”   “舅母多心了,今日闲暇,并没有多少事。”   陈氏笑了笑:“那便好,我本来还担心着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对了,嘉宁县主,今儿未上学么?”   福公公原本站在一边充当背景,见陈氏问了话,阿遥却自顾自地玩着手不回话,便只好站出来解释了。   “回夫人的话,县主昨儿落了水,身子受凉了,今儿便同学堂里请了假,过些天再去上学。”   “原来是这样。”   呵呵,当然是这样的……才怪。   福公公解释完,又退到后头去了,实则,他心里正唾弃着自个儿,怎么跟了阿遥还没有多长时间,张嘴说瞎话的功夫倒是越来越长进了。   阿遥是落了水,落水落了那么长时间,甚至把宫里的整个湖都游了一遍,愣是屁事都没有。别说受凉了,喷嚏都没有打一个。   就是这样,她还有脸说自己病了,还说自己受惊了,今天早上王爷起床之后她就赖在床上不上学,非得让人给她请假,具体请多少时间,未定。   太不要脸了,福公公再次鄙夷了一遍自己,也鄙夷了一遍阿遥。   阿遥毫无所觉。陈氏不想再跟阿遥有什么牵扯,不过她今儿过来,还真是与阿遥有关系,不想说也不行了,道:“不瞒王爷,今儿登门,却是有两桩事。一桩,是为了补昨儿的见面礼的。昨儿宫宴上,是我和县主头一次见面,只不过当时人多不方便,见面礼也不好给。这不,我左思右想着,还是应该亲自送过来。”   陈氏唤了丫鬟一声,便立即有人捧着盒子上前,送到阿遥身边。映雪往前几步,替阿遥接下了盒子。盒子不小,里头还有点重,看着似乎有不少东西。   陈氏亲切道:“我也不知道县主喜欢什么东西,便按着寻常的礼送了,若是县主不喜欢,明儿再告诉我,我再给你换你喜欢的。”   阿遥忙说了一遍不敢。她哪里还会让人帮她换,连文家她都不想去好吗。这盒子的礼,阿遥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她若是想要什么东西,直接伸手向萧翎要好了,还怕他不给?   陈氏送完了见面礼,又道:“另外一桩,也是同县主有关。说来惭愧,昨儿我家姑娘同县主一道出去散步,去了一段时间,结果她自己回来了,却将县主弄丢了,后来白白招来这些事,累的县主受惊了。这不,县主失踪之后,文清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晚上都没有睡好,只想着过来亲自给县主道一声歉。”   说着,陈氏给了文清一个眼神。   文清会意,立马起身向阿遥行了一个礼。不管文清心里是如何想阿遥的,起码她姿态做的很是足够,诚意也写在了脸上。   “昨日是文清不懂事,言语间失察,叫县主听了不开心,这才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还望县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莫与文清一般见识。”   要说昨儿的事,真正被吓到的确实是文清,可后来回了家,听到别人说嘉宁县主已经无事了,且安全地回了王府,没多久也渐渐好了起来。文清是不在意阿遥好与不好,她在意的是萧翎。   所以今儿这歉,是必须得道的。   阿遥见她还弯着膝,连忙叫人过去扶她。阿遥自认是说不出这么让人牙酸的话的,文清能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佩服的。再者昨儿的事,实际上和文清没什么关系,阿遥就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将错处往她身上推啊。   她道:“昨日的事,我早就忘了,现在还提它做什么?”   文清惊喜地抬起头,道:“县主当真既往不咎了?”   “那是当然。”   “县主果真好肚量,叫人佩服。”文清先是赞扬了阿遥,接着又道,“我与县主虽差了年纪,但也能说得到一块儿去,若是县主不嫌弃,往后只把我当个说话的人,若是有空,便到文府上串串门,咱们也好一起说话。”   阿遥可不想和她说什么话,也觉得这姑娘是个打蛇上棍的。她知道对方这么殷勤地对待自己,完全是为了萧翎。   只不过,阿遥承受不来这份殷勤。她处理不来的事,一向都是甩给萧翎的,这回也一样。   阿遥揪了揪萧翎的衣裳。   于是,就在文姑娘等着阿遥答应的时候,萧翎忽然出了声:“表妹好意,只不过阿遥恐怕去不成了。她平日里都在崇文殿读书,也只有这两天病了,才留在府上,等病好了,自然也闲不下去了。”   文清听了这话,面上很是遗憾了一会儿,不过稍后又说:“也没什么关系,我得了空,过来看县主两眼也是可以的。”   阿遥心里都快抓狂了,这人听不懂话是吧,听不懂是吧!   她没空啊,也不想看到这姑娘,怎么就上赶着往上凑呢,都不要面子了吗。   阿遥对这母女俩不怎么待见,深觉同她们没有什么好聊的,不管聊什么,最后都与萧翎有关,也是能耐。后面,阿遥就没有再说话了,只交给萧翎应付。   萧翎,他能应付个什么?   若说政事,他能说上好久;若说学问,也不必那些文人差,可若是陪人闲聊,尤其还是陪陈氏和文清这一对母子闲聊,他是真的不擅长。   聊着聊着,终于彻底没话了。   四人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屋子里静地可怕。陈氏终究忍不住,提了告辞,然后带着女儿忙不迭地出门了。   阿遥抖了抖身子,清醒了些,笑着说了一句:“呀,表妹舍得走了。”说完还意味不明地打量着萧翎。   萧翎被她看得不自在,推开了她的脑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那表妹对你心思不纯啊,又是再亲不过的亲戚,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萧翎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整天想那么多。”   阿遥气咻咻地倒在了锦榻上,一把盖上了被子。她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被子里,只留萧翎一个人坐着。   萧翎想起了阿遥的话,何止文清心思不纯,整个文家在他看来都是心思不纯的。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对他们亲近不起来。   阿遥在小厅里没有待多久便又被人抱回来内寝。   而萧翎,则是被另一件事绊住了。昨儿回府的时候,阿遥说她的令牌落到了湖里,萧翎当时没说什么,不过之后确实派人去寻了。眼下他派过去的人就将令牌找了回来。   萧翎收起了令牌,随口问道:“除了这令牌,可曾见到别的东西了?”   面前的程五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倒是看到了一些衣裳。确切地来说,是衣裳的碎片。”   “碎片?”   “是,属下从姑娘落水的地方开始找起,顺着水流,在下游处的残荷处找到了令牌。令牌不远处还有一些衣裳的碎片,像是被撑碎的。属下取了一块,都是这般大小。”   说着,程五将他捡到的布料交给萧翎。   这也是极巧地事了。阿遥是知道这湖下有暗流的,她那衣裳也被撑地不成样子了,衣裳不像金子做的令牌,只怕早就被冲到那个边边角角的地方,见也见不到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衣裳的碎片,恰恰就被冲到了那些残荷堆里,且令牌也被冲到了那里。   幸好,如今她还不知道。   萧翎接过程五递的布料,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阿遥昨日穿的那身衣裳了。只不过,程五的话却叫萧翎多想了,阿遥变身,最多变了一条尾巴出来,最多把裙子撑坏了,又怎么撑碎成这种程度呢。   想不通,萧翎便又问道:“可还有别的事要禀报?”   “属下打听到,四皇子昨日在湖边救了一个宫女,之后,也派人了来湖边寻东西,只是不知道是在寻什么。”   “那就去打听清楚。”萧翎道。   “是。”   程五退下,萧翎坐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布料,脸上神色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更了好多^.^   ☆、逼问   萧翎回屋的时候, 阿遥仍躺在床上。   她暂时没睡着,半睁着眼睛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偶尔还把爪子凑到嘴巴上打两个呵欠, 眼角都是雾气,强打起精神, 愣是不愿意睡去。她边上坐着一个丫鬟, 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句一句地念着。   萧翎听了一会儿, 就发现那不过是本俗不可耐的话本子。大户人家的小姐和进京赶考的穷困书生,一见倾心, 二见定终生的荒唐事儿, 外头书铺里随便瞄一眼就能找到许多。   萧翎对这话本子不敢兴趣, 也不明白为何这么俗套的故事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听。他朝丫鬟扬了扬手,示意她赶紧停下。   映雪看到了之后,默默地将手上的书合上了, 脚步轻轻地退下,再将门扣好。   阿遥正听到书生和小姐月下私会, 你侬我侬呢。这种男女之情,风花雪月,阿遥没有经历过, 但不妨碍她感兴趣啊。她正听得起劲儿,心里有些痒痒的,极想要听后续,偏偏映雪这小丫鬟磨人地紧, 迟迟不肯给她念下一句。   阿遥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往后一看,惊讶万分,那椅子上哪里还有映雪的人在?   映雪不在,萧翎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阿遥脸色讪讪的,她今儿和萧翎请假的时候,说自个儿身子不舒服,要在府中学习,结果现在她还躺在床上。别说学习了,她连笔都没有碰一下。这底气不足,自然就低人一等了。   “话本子可还好看?”   阿遥嘿嘿地笑了两声,给自己辩解道:“没看,没看呢。”   萧翎冷笑了一声,嚎不留情地嘲讽道:“你要是真能自个儿看,也算是能耐了。”   阿遥无话可说,她确实认不得多少字,这是事实,她承认起来半点没有不好意思。萧翎也看出来她这皮厚的性子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些话本子,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啊,这个……”阿遥小脸皱成一团,想要唬弄过去,可是又没有那个脑子。犹犹豫豫了半晌,她小心地抬起头,便看到萧翎仍然在看她,眼神犀利。   阿遥放弃思考了,老实地从床上爬起来,认错道:“是从同学那儿得来的。”   “哪个同学?”   “不知道。”阿遥说完,便看到萧翎脸色愈发不好了。说真的,阿遥虽然多数时候在萧翎面前都是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但那是她在摸透了萧翎的脾气,知道他不会介意,也不会生气的情况下才撒撒野的。   而眼下,显然不是放肆的好时机。阿遥立即说道:“那话本子确实是我从同学那里要来的,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字。是学堂放学的时候,别人都走了,我见他一个人迟迟不出去窝在角落里看书,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这才顺手拿了过来。”   最后那句,阿遥说的时候还有点虚,声音也渐渐的小了。   “拿?”萧翎听完,真不知道是应该骂她还是应该夸她了,她怎么这么厉害呢!   阿遥垂下了眼睛:“好吧,其实是抢。”   “不过,我也不是一点不讲道理的,我只是暂时拿过来看一看,等过些日子我看完了,自然会还给他的。这样说来,也不算是抢。”   她又不认字,只不过看她那同窗看得挺入迷,想着会是什么好看的东西,便顺手这么一拿,带了回来。今日请假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事,心血来潮地又将前几日拿过来的书翻了出来,叫映雪念给她听。   谁想到,念到一半,萧翎却过来了。他往日里不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么,怎么还有心思管她听什么书?   阿遥蛮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萧翎也没管她高不高兴,道:“明日便将书还给人家。”   “哦。”阿遥搭拢着脑袋,沮丧极了。   “往后不许欺负同窗,不可仗着那一身力气胡作非为。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你那些同窗了。”   萧翎虽不愿意别人欺负阿遥,可若是阿遥在宫里仗势欺人,萧翎也是不会纵着的。并不是萧翎觉得阿遥仗势欺人不对,而是她这些崇文殿离成王府远,寻常只有映雪和秋霜两个丫鬟在那边守着。真把人逼出个好歹,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阿遥认真地点点头。   事实上,她也没有欺负别人,若非得说她欺负,那也是有原因的。被抢话本子的那位,一直是赵子裕的忠实追随者,之前还跟赵子裕一起为难过她呢。她这样,也是为了树立威严嘛,仅此一次,算不了什么大错,阿遥这样安慰自己。   萧翎又道:“还有,往后若是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东西,就罚你将书上的字从头到尾给抄三十遍。”   他语气淡然,阿遥却像踩到尾巴的猫,咋咋呼呼地跳的老高:“三十遍?这又不是什么禁书,干嘛不让我看?”   “你还小,看了这些书难免移了性情。”萧翎言之凿凿。   “谁说我小了,你才小,真是没眼见,哼!”阿遥站在床上跺了跺脚,跺地整个床都在震动,肚子上的小肥肉也抖了两下。   她气地想扑过去咬死萧翎。这狗王爷,这也管,那也管,学规矩学认字也就算了,现在连看书这种事也要严加看管,真是太过分了。她是被糊了眼睛迷了心窍才会觉得他好。   萧翎眼神一闪,不经意地问道:“你不小,那你有多大了?”   “说出来吓死你,我今年少说也三……”   “少说也多少岁了?”萧翎坐在床边,淡定地望着阿遥。   阿遥及时地将话给咽了下去,笑嘻嘻地装傻充愣:“少说也五六岁了,肯定不止三岁是吧。”   萧翎却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一般,非要刨根问底,往常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这么细的。他道:“你从前没有被明一大师带回寺里的时候,可有灵识?”   “我,应该是有的,记不大清了。”阿遥觉得今儿的萧翎不太对劲,也知道今儿绝不是将事情挑开的好时机。先不说刚才话本子的事已经让萧翎不高兴了,就是现在萧翎的态度,阿遥也不敢捋胡须。方才文家母女来的时候,萧翎还是正常的,现在就不正常了。   她不在的时候,肯定出了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阿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只能苦哈哈地对着萧翎。   “记不清了?”萧翎狐疑地看了看阿遥,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该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怎么会!”阿遥睁着大眼睛望着萧翎,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神中的真挚,“我这么听话,这么懂事,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我从来不会说谎的,这是谁都知晓的事。”   萧翎笑了两声,笑地阿遥冷汗直冒。   幸好,最后萧翎没有再追问了,不过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给阿遥布置了作业。整整五十个大字,每个字写三十遍。阿遥不敢不从,垮着脸将萧翎送出去了。   这尊大佛走了之后,阿遥方擦擦汗,唤来福公公。   福公公挺乖觉,一听到阿遥的声音就进来了,微微躬了躬身子,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明儿就上课去吧。”   福公公诧异道:“可您都给学堂那里请了假,奴才听您的话,特意同夫子说了,您是要在府上休息三五天的。若是明儿就去上课了,那这假不是白请了?”   “罢了,那就后日去,我明儿抽一天时间去范家。”   福公公不知道阿遥为何一下子对上学这么积极,可这毕竟是好事,福公公也不愿意看着阿遥一天到晚赖在床上啥事不干。只不过,上学的是儿是可以,这去范家,还得和王爷商量商量。   福公公是知道王爷不太喜欢姑娘去范家的。当下,福公公也没有一口应下,只说马上去请示王爷,让阿遥稍等。   阿遥等了好半日,最后终于还是得了准许。   第二日一早,阿遥刚吃完早饭,就让人准备轿子,带着两个丫鬟,匆匆地跑去范家探望老夫人了。   朱管家看到阿遥的时候,很是惊了一会儿,而后便恭恭敬敬地将阿遥引进去了,一面通知下人将这事儿告诉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   今儿不是沐休,学堂里也不放假,范家只有老夫人和窦氏。不过单单一个老夫人就够了,范老夫人见到阿遥之后,就没有让别人再插一句话。   窦氏倒是有心同阿遥说几句,以示关切,可老夫人完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尝试了几次开口都失败后,窦氏也歇了再说的心思。   阿遥在范家疯了整整一天,老夫人对阿遥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一副要将阿遥往天上宠的模样。   映雪和秋霜二人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深深觉得,她们王爷和这位范家的老夫人比,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   若是再叫姑娘在范家待些时日,只怕她连回王府都不愿意了。   可不论阿遥再怎么疯,傍晚一到,福公公还是乘着马车过来接人了。范老夫人对福公公也是一脸笑意,知道自己留不住,又说了些话,还是放阿遥走了。   从范家过了一遭后,阿遥收了收心,翌日便去崇文殿上课了。   阿遥缺了两天的课,如今一来,就有不少同窗过来问候几句。这也是两个学堂的差别之处,阿遥在女学堂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   眼瞧着阿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八皇子连忙挤进去,将人都给赶到一边去。他自己却是笑意满满地看着阿遥,献殷勤道:“阿遥,你身子可大好了?”   范清河坐在他边上,看他这样实在是头疼,有事没事就粘着他妹妹,往日都不知道他是个这么粘人的。若不是八皇子身份尊贵,范清河真想把他赶出去。   “都来上课了,肯定是大好了。”阿遥道。   “那就好,对了,这两天的课你落下了,回头我给你好好补一补。”   阿遥无所谓地应下了,反正补了她也还是听不懂,没什么差别。阿遥将书拿出来,随意问道:“我没来的时候,学堂里可发生了什么事了?”   “倒是没有什么事……也不对,女学堂那里出了一桩事,说不得大,也说不得小。六公主,也就是我六皇妹,不知犯了什么错,没罚关紧闭了,也没说关多长时间,就连她的生母,也被罚了,却不知为了什么事。”   阿遥意味深长地笑了。   原来是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悬好悬,九点五十九 ———— 现在过来捉个虫   ☆、骑术   阿遥猜到了六公主便是推她下水的祸害头子, 也并没有十分惊讶。   当日推她的那个人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力气,她原以为是哪个小宫人故意跟着她, 好在她落单的时候害她的性命。如今想来, 竟是完全错了。   阿遥摸不透六公主是有意为之,还是一时迷了心窍,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 都是伤人性命的行为,本来就不可饶恕。她之前还以为六公主只是小女孩儿性子, 纵使看她不顺眼也不过是在背后使点小把戏,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未料想, 她一做就做地这么大, 想直接要了她的命了。   如今只将她关起来,算是便宜她了,最好, 一辈子都不要放她出来。阿遥尚在沉思,八皇子伸手在她眼前摆了两下:“阿遥, 阿遥?”   “嗯,怎么了?”阿遥茫然地看着他。   “我说了六皇妹的事之后,你就一直出神, 叫你也不应,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阿遥狡黠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和六公主不大过得去。难得她如今受了惩罚了,我自然是要好好生幸灾乐祸一番的, 这一高兴,便没有听到你说什么了。”   八皇子听阿遥这样解释,实在是哭笑不得了。那受罪的,可是他的亲妹妹,阿遥在他面前这样说,是有多相信他不会往外头传?八皇子一面担忧阿遥的心直口快,一面感动于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越发觉得窝心了。   没等他感动多久,又听到阿遥凑过来,小声地说道:“要不,咱们定个时间去看望看望六公主?她如今一个人,想必极为寂寞的。”   说着,不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来。   八皇子被她弄得头皮发麻,赶紧掐断她的想法:“你别想了,六皇妹如今是关禁闭,她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   怕阿遥不听他的话到时候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八皇子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你非要闯进去,肯定会惊动皇后娘娘的,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顿麻烦事。”   阿遥想起皇后娘娘那张阴沉沉的脸,瞬间没了玩闹的心思。不过,刚才提的事,阿遥还是没那么轻易就放下的。   若是能摸进六公主的寝宫,好好教训她一遭,那也是不错的。可惜,她如今时时都有人看着,抽不开身。   上午,阿遥他们上了两堂课之后,便是骑术课了。   崇文殿里教的都是皇子贵胄,君子六艺,什么都要学,甚至有时还有教一点武艺。至于骑射,更是少不得的。   大齐疆域广大,这些年虽说没有什么大战,但是每年冬季粮食缺乏时,与外族的小斗还是不少的。是以大齐立国到现在,武将的地位也不曾下降过,大齐的皇家子弟,也是要求精于骑射的,纵使不能驰骋疆场,多少也能强健体魄。   阿遥对这些女孩儿不爱玩的东西都感兴趣。她先前曾与萧翎许诺,说来了这儿以后一定好生学习,不过这显然也只是说说,谁也没当真。阿遥换了学堂之后,旷课旷地反而厉害了。   如今,是她头一次上骑术课。   上课之前,夫子领着学生来到了崇文殿的小马场。这里养着一些马,不过数量并不多,又因为来这儿上课的学生年纪斗小,马儿也都是温顺听话的。学生们各自去领了自己的马出来。唯有阿遥,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仰着脑袋,一脸渴望地看着牵着马的同窗们。   夫子看到她一个人可怜地紧,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位特殊的学生。想到阿遥没有自己的马,夫子便让她在里头挑选一匹。   阿遥迷迷糊糊地跟人进了马厩,一眼看过去,好像都挺顺眼的。范清河与八皇子也跟在她身边,见阿遥东看看西看看,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范清河对她道:“阿遥,你今儿是头一次学习骑马,还是挑个头小的吧,若是大了,你也不好驯服。”   阿遥深觉有理。她在马厩里转了一遭,这两人一直跟在她后头。范清河就算了,只开头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便让阿遥自个儿看了。而八皇子,他太自信了。   八皇子跟着学堂里的夫子学了一段时间,骑术尚佳,遂觉得自个儿辨认马儿的眼光也是极好的,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十分热心地给阿遥介绍各种他自以为的好马。   “阿遥你看,这匹就很不错,待日后长大了,定也是个英武不凡的。”   “咦,这匹也还行,要不阿遥你选这匹?”   “不行,还是这匹好,根骨极佳。阿遥,你觉得呢?”   阿遥:……   你好话坏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个什么鬼。   阿遥快要被他烦死了,相处地久了,阿遥也发现这八皇子根本就是个话痨,且还是对着她一个人的那种。眼看着八皇子憋不住又要说了,阿遥连忙伸手一指:“不用再挑了,就那匹吧。”   八皇子往阿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确定道:“阿遥,你真的要选这匹?”   连范清河也忍不住凑上来了,神情和八皇子一样,不忍直视。   阿遥转过了头,看了看自己选上的马。   马是好马,这崇文殿里养着的马就没有差的,只是这好马里头也分了优劣,而阿遥挑的那匹,俨然就是好马中的劣等了。马儿不大,瘦瘦小小的,可就是因为太瘦了,与这一众精神抖擞的良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阿遥默默地收回手指。   “阿遥,你要不再换一匹吧。”范清河好心提醒道。这毕竟是骑术课,年末可是要考试的,要是没选上好马,考试影响了成绩可就不好了。   所有人的成绩都会被贴到学堂后面的墙上,倒数前三名,还会被特意描红了,打眼地紧。而且那名单,一贴就是一个月,任何人都不得揭开。范清河可不希望看到堂妹获得这一殊荣。   阿遥没有听堂哥的话,反而走过去摸了摸那小马。马儿好像有灵性一样,在她手心蹭了两下。阿遥看着它水润润的大眼睛,觉得她们俩还是有不少共同之处的,眼睛都大,且长得也可爱。   她摸了两把,忽然萌生了觉得选这匹也不错的念想,遂转身朝二人道:“不用了,就这匹吧。”   范清河与八皇子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   三人出了马厩,那边有几个人已经骑上了马忍不住跑开了。马场也不大,这些马平日有人驯养性子也好,也不会撒开蹄子疯跑。   阿遥惦着脚尖看了看,发现跑在前头的那个就是同她过不去的赵子裕。   还真是哪儿都有他。   赵子裕跑了两圈,突然发现阿遥也出来了。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明,赵子裕哒哒哒地就骑着宝马赶到阿遥面前了。   待马尔停下后,他又故意抬脚踢了踢,马儿又往前走了几步,嚣张地站在阿遥眼前,鼻孔里的热气都喷到阿遥面上了。   范清和同八皇子连忙将阿遥往后拉了拉,远离了马头。   赵子裕隔了几天,早就已经不记得阿遥的厉害了,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眼神轻蔑地在阿遥和阿遥的马中间游移,半晌方道:“挑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挑中了什么好货色呢。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见识也没有。”   阿遥伸手抹了一把脸:“哼,咸吃萝卜淡操心,滚一边儿去吧。”   “这马场又不是你家的,小爷我爱站在哪儿就站在哪儿。倒是你,快些牵着你的蠢马回去吧,这里是骑术课,不是过家家,别等会儿上课了吓地尿裤子了。”   范小哥儿当然不会由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妹妹,挺着小胸膛指责道:“赵子裕,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子裕翻了个白眼,他是不怕这范家二郎的。   八皇子在一边帮腔道:“你再不走,我就告诉夫子去!”   得,他走还不成么。赵子裕看着他们俩像两个傻子一样护着这个胖丫头,兀自摇了摇头,也不晓得他们是眼瞎了还是眼瞎了。这胖丫头,怎么看怎么讨人厌,偏偏这两人还宝贝上了。   他不屑地同蠢人争辩,踢了一下马,转身走了。   他看得分明,那胖丫头的马不过是个瘦小不堪的,待上课后,用他的良驹吓上一吓,只怕就软了腿了。   不多时,夫子便叫众人集合了起来。他说了一会儿之后,便让每个学生都上了马,当然,除了阿遥。   她的马虽小,可夫子还是不敢让她就这么上去,生怕她坐不稳摔了下来,只吩咐她牵着马在一边看着。   夫子让学生们每个人跑一圈,他好看看学生们这几日的长进。轮到赵子裕了,众人都认真地看着,因为赵子裕的骑术在学堂里是最好的,所以他们看地也最认真。   赵子裕也晓得大家都在看他,洋洋得意地飞身上马。   他如今还小,这个动作做的有些不伦不类,使地力气太大,撞得腿疼,甚至上马地时候还晃了两下才稳住了身子。可即便如此,也算是不错了,唬弄夫子不行,可唬弄这些半吊子的同窗是足够的。众人看得心痒痒,暗暗想着,等回去之后也要学学这动作。   马儿也昂首挺胸,蓄势待发。   赵子裕抖擞了精神,高高地扬起了马鞭,高声地喊了一声:“驾!”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趾高气昂的马儿还未踏出一步,就……硬生生地跪了下来。“咚”地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般,声音极大,显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在跪的,   赵子裕一个翻身,也从马上跌下来了,索性马儿没跑,也就不存在伤不伤的事。只是,赵子裕倒在地上,有点发懵。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众人:他们也没想明白,好好的马,怎么就跪了呢。   阿遥靠在新得来的爱宠身上,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指,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开学,更新地有点晚,不好意思哈 ———— 捉个虫   ☆、毒发   众人呆滞了好一会儿, 终于记得将赵子裕扶起来了。   虽说大家也都憋得住,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可赵子裕还是觉得难堪, 垂着头,连看人都不太敢, 生怕见到别人取笑他。赵子裕平日里横是横了一些, 但是也是要面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他丢面子的次数总是特别多。   也是奇了怪了。   赵子裕匆匆忙忙地走了,连课也没上。至于他的爱马, 则被他愤怒地踹了两脚, 然后就搁在马场上了, 想来以后是不敢爱了。半晌,马场的宫人才将那马牵走了。   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众人难免损了几分兴致, 没了咋咋呼呼地声音,后头也没有人再敢抖威风了, 都是老老实实地跑了一圈,然后换人。   阿遥与他们不同,她是个女孩儿, 夫子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拿什么态度对她,便一直让她在边上观望。边上有宫人递给阿遥一个小马扎,她乖巧地坐在马扎上,直到骑术课结束, 也没有上过一次马背。   午间休息,阿遥被太极殿的人接去了。到了那地儿,就看到德公公一脸愁容的走了出来。德公公见到阿遥,眼睛一亮,头一次这般欣喜地出来迎接她。   “哎唷姑娘,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阿遥糊涂了,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德公公也不想吓她,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皇上今儿心情不大好,奴才劝了半日都没有劝好,正好您过来了,还可以陪皇上说说话。”   原来是这样,果然还是得要她出马么。阿遥遂从映雪怀里溜下来,学着萧翎的模样掸了掸小褂子,神色肃穆地拉开门往里头奔去了。   映雪和秋霜则被留到了外头,由着太极殿的公公带到别处歇息去了。   阿遥将头探进去,发现这殿里没有别的人,静悄悄的。她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里面坐着一个胖皇帝,准确地来说,是趴着的,胖皇帝半边身子都摊在桌子上,显得特别没有精神。这很不正常。   阿遥放重了脚步,哒哒地跑过去。皇上听到了动静,迅速起身,抖了抖胡子,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待看到来人是阿遥,这才又吐了一口气。   “阿遥,是你来了啊,快过来坐。”   阿遥熟练地挤到皇上的椅子上,和他坐在一起。椅子原来是极宽大的,可是皇上本来就胖,阿遥也不瘦,这两人坐在一块儿,立马显得椅子狭窄了许多。皇上调整了坐姿,让出了些地方给阿遥坐。而后仔细地打量了阿遥一眼,神色中隐隐带了些愧疚,问道:“你前些日子落了水,如今身子可完全好了?”   “早就好了。”阿遥说得满不在乎,那所谓的病本来就是阿遥为了逃课胡诌出来的,她没病,反而身子好着呢。   “这种事情,最容易留下病根的,你若是不舒服,便立马叫人请太医。朕知道你不同寻常,可是有些事还是小心为上,宫里什么珍稀的药都有,委屈了谁都别委屈了自个儿。更何况这回的事,唉!”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不太好,事实上,从宫宴结束后,皇上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   阿遥很是理解他,便再没有提这件事了。皇上身为父亲,也是不容易的。只她想起德公公的话,又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德公公,他道皇上您最近心情不佳,是还有什么事吗?”   皇上摸了一把阿遥的脑门,唉声叹气道:“事情多了,积在心里烦。不过这么多的事,最让朕烦心的还是阿翎。”   好不容易给儿子办一场相亲宴吧,结果竟然办砸了。这要是别人弄砸了也好说,关键是弄砸了这事的人,还是他自己的女儿。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有那样的坏心思呢,皇上一直想不通。   再说萧翎,皇上对萧翎其实一直都是自责的,倘若不是他一时大意了,萧翎也不必受这么多的苦,还因着早年间未解的残毒伤了寿命,叫人嫌弃,连娶妻都是一桩麻烦事儿。身为皇家子,到如今还未娶妻,皇上每日看着萧翎,是又急又愧。   “你不知道,朕为了给阿翎选妃花了多少心思,可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朕本想着再弄一场宫宴,可朕今儿早上同他说的时候,他竟然拒绝了。还说什么无心成家,都这么大还无心成家,他这是要存心气死朕啊!”皇上痛心疾首地说道。   萧翎存不存心阿遥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现在挺高兴的,一高兴,有些话就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皇上,他既然不想,您何必逼着他,长此以往,事情没有成还容易叫他反着干的。不如您顺着他,等到他想成亲了再选妃也不迟啊。”   “顺着他?”皇上冷笑了一声,“只怕朕这一辈子都抱不上他成王殿下生的孙子了。”   阿遥弱弱地更正一句:“成王殿下是生不了孩子的。”   皇上噎了一下,而后无语地望着阿遥:“小精怪,你就跟萧翎一样,成心地过来气朕的。”   谁养的就像谁,想当初,他头一次见阿遥的时候,她还是个乖娃娃呢,现在可不就是被萧翎养歪了。   阿遥这样反对萧翎选妃,皇上也能猜到原因。不说阿遥同萧翎关系有多亲密,单说她如今住在成王府上,就注定了与萧翎未来的王妃不大合拍。   有了王妃,阿遥的地位多少会降下去,成王府上的可都是人精,讨好谁贬低谁,只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儿。   不过,阿遥的劝说并不能阻止皇上给儿子说亲的强烈欲望。   “不行,朕想想啊……对了,还有秋狩,到时候不光文武大臣会去,家眷也会带着。那时候朕再给阿翎可有什么合适他的。”   皇上说是这么说,可这时候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就算没有合适的,也要先塞几个进王府看看,没准他儿子看到漂亮姑娘就开窍了呢,这种事,谁说得准。   他还在乐呵着,阿遥却已经琢磨开了。萧翎这桃花运,看来是没掐断,不过没关系,阿遥对那什么秋狩也很有兴趣。   她晃了晃皇上的胳膊:“皇上,我也能去秋狩是不是?”   皇上笑了,打趣道:“你?你还没有板凳高,快别去凑热闹了。”   “怎么没有,皇上,你看,你看!”   阿遥跳下椅子,伸手在头顶上比划比划,非得叫皇上亲眼看看,自己可比板凳高多了。这种污蔑人身高的话,阿遥可坚决不会承认。   皇上被她逗地乐得不行,笑着道:“行了,这事啊还得阿翎,即便朕答应了,到时候他拦着不让你出府,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还是回府同他商议吧。”   阿遥嘴巴撅地可以挂酒壶了,深觉皇上不太厚道。   这两人在屋子里有说有笑,声音传到外头,立即被德公公听到了。德公公便是不想认也不得不认,有时候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样大,他累死累活嘴巴都说干了,没讨得了皇上一个笑脸;结果嘉宁县主一进去,皇上就笑成这样了。   果然,他已经老了么。   德公公摸着自己满是褶子的脸悠悠地叹了一声气,倒把旁边守着的小徒弟给唬了一大跳。   师傅今儿魔障了?   这问题显然是无解的,毕竟小徒弟也只能在心里想两句,至于问出口,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阿遥在太极殿中待了一个多时辰,下午的课也是半听不听的状态,这样混了一下午,终于被她混完了所有的课程。   等到放了学福公公过来接她的时候,阿遥才又恢复了精神。这一上课就困倦,一下课就精神抖擞的毛病,也不知道该怎么治了。   待阿遥回了王府,福公公抽空到了萧翎的书房外,等程五从里头出来之后便进去找萧翎说了话。   结果说了半日,福公公才发现萧翎根本不再听。嘶,他怎么觉得最近几位主子都瞧着不对劲呢。   福公公停顿了好一会儿,等萧翎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又继续说道:“王爷,姑娘昨儿去了范家,回来之后又说在范家吃了什么好东西。故而奴才想着,要不要直接去外头请个做民间小吃的厨子算了,也省的姑娘整天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   萧翎道:“她跟你念叨这个,不就是为了要你这番话么。”   “那,王爷您是答应了?”   “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事,往后你自己看着办吧,无需知会我。”   福公公笑了笑,道:“奴才知道了,待会儿奴才就将话带给姑娘,想必她一定高兴地不知怎么好了。”   萧翎看了福公公一眼,挑眉道:“你倒是比谁都还宠着她。”   这话福公公可不敢应,他要是应了,该将他们王爷置于何处啊。于是福公公道:“论宠着姑娘,谁也比不得王爷。奴才对姑娘好,只不过是因为姑娘有福气。王爷您没发现么,自打姑娘到了王爷之后,你身上的残毒就没有发作过了。上回那一次,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可见姑娘是有大福气的。”   时至今日,纵使阿遥不是能吃的灵药,福公公也愿意相信阿遥是有本事的,没见阿遥留在王爷身边后,王爷身子都比以往要好了吗。   “凑巧罢了。”萧翎说道。   “这可不是凑巧,合该姑娘是应该留在王爷身边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事。”福公公说得很煽情。   这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可就不行了,晚间的时候,福公公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其实,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福公公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嘴贱,偏偏说起了王爷身子的事。不说还好,一说,王爷就毒发了。   屋里,阿遥看着萧翎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一揪一揪的,她不敢上前,只好窝在床脚,默默地给萧翎盖上了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嘴欠是一种病,得治。   ☆、病危   就在福公公急得转圈, 快要把自己转死地档口,程五终于领着张院正过来了。谢天谢地, 福公公快步走到阶下, 也没有做什么虚礼,直接拉着张院正进去了。   打开门, 福公公和张院正匆匆忙忙地进去了。   因考虑到看诊需得安静, 福公公也没有放别的人进去,只吩咐几个丫鬟在外头候着, 等着差遣;另有程五程七一干侍卫,将正院整个守了起来。   阿遥还蹲在床脚, 看到人过来了也默不作声, 整个人窝成了一团。福公公见了, 以为阿遥是被吓到了。这也好理解,虽说阿遥来历与旁人不同,可是她平日里的做派和小孩儿并没有什么差别, 福公公也只以为她是个还没长成的鲤鱼精。   他几步走上前,直接将阿遥凌空抱起来, 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安顿好。又随手拿过旁边的点心盒子塞到阿遥怀里,哄她在椅子上好生呆着不要乱动,将床边的地方空给了张院正。   阿遥眨了眨眼睛, 脚下忽地就变了地方,她还有几分呆滞。   那厢,张院正坐下后,盯着萧翎的脸细看了一会儿, 而后才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萧翎的手露出来,静下心开始切脉。   许久之后,张院正面色凝重地松开了手,问道:“公公,王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福公公一点也不敢耽搁,赶紧回道:“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王爷才沐浴完,躺在床上没多久便开始发作了。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健健康康的,瞧着再好不过了。”   福公公话里都有些哽咽了,他也心焦啊,甫一听到王爷毒发的消息,福公公真的觉得天都塌了。要是以往,那还没什么,毕竟这么多次他也习惯了,虽是担心,可总不至于慌了阵脚。   这回不同,毕竟在此之前,福公公差不多都以为他们王爷快好了,甚至下午的时候还同他们王爷说起了这事。谁成想呢,当晚就出了事。   福公公真的快哭了。   “院正大人,我们王爷这身子到底如何了,是否还是同上次发作时一样?”   张院正摇摇头:“这次却是与上次不同了,若是上次,我开一剂药,尚且可以抑制;如今瞧着,怕是再多的药也没有用了。”   福公公脸色骤然发白,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了吗,他惶恐道:“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王爷这次,真的有这般棘手?”   “先前几个月,王爷一直没有发作过,我也前来看了两次,可是观王爷的脉象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我还以为王爷的身子在恢复,如今想来,只怕是那残毒隐而不发,现下发作了,便是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了。”   张院正也是少有的颓唐,他行医这么多年,治好过无数病人。人人都道他是杏林圣手,可他这个圣手,到了成王殿下这里也是束手无策啊。   “院正大人,那……那如今可怎么办?”福公公晃了一下身子,勉强站住脚,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一句话。   “暂且还给王爷开副药吧,派人好生照顾着,若是像往常一样,挨得过三天,那就没问题了。”   福公公听着这话,简直不敢往下想了,若是没有挨过三天,是不是就真的没法子了。冷不丁的,福公公又想起了阿遥来。他回过头,冲到阿遥面前,神情激动,像是久困之人终于找到了救援一样,急切道:“姑娘,您有法子的是吧,您一定有法子的,否则明一大师怎么将您予了王爷?”   阿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少顷又闭上了,蜷缩在椅子上。   福公公跪在阿遥面前,豁出老脸来:“姑娘您说句话啊,您也不想让王爷受罪吧,这回可不像以往,喝些药歇息两天就好了。您也听到张院正说了,这回若是每挺过去,那王爷,就真的醒不过来了。王爷待您那么好,您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   福公公说着说着,眼睛就湿了,而后竟然开始掩面哭泣起来。   “若是您没主意,能不能再仔细想想,明一大师走的时候可留下了什么话。或者,他可说了他要去什么地儿,虽说如今派人找他也麻烦,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啊,姑娘,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阿遥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垂着头,额前的细细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烛火之下,神色看得不是很分明。   张院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能理解福公公的心情,毕竟是守了这么多年的主子,还是从成王殿下小时候就开始守着的,怎么忍心看着成王就这么没了。   可求别的人也就罢了,求嘉宁县主?张院正实在不明白福公公是怎么想的。   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张院正见这屋子里一个老公公,一个小娃娃,老的那个瞧着心神俱震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小的那个坐在椅子上抱着点心盒子,一副出神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可不敢将事情交给这两人,遂又道:“公公快些起来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叫人赶紧去抓药。今儿晚上,我留在府上守着。”   福公公抹了两把眼睛,撑着从地上起来了。他也明白,自己这是在做无用功,可是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期待,希望阿遥是有办法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福公公同张院正道了一声歉:“让院正大人见笑了。”   张院正也没有说什么,去桌案上写了方子交给福公公,就让他出去办事了。   福公公拿了东西,立即从屋子里走了出去。不论福公公之前在屋子里是怎么哭天抢地,怎么痛不欲生,等他出了屋子,将门合上之后,便又恢复了原状了。尽管这原状与是要打折扣的,但是较之先前的绝望,已经好了太多。   福公公再怎么焦虑,也不会把情绪外露出来,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他叫来程七,让他赶紧将药煎好,又唤来程五,吩咐道:“这三天你们务必将正院给守好了,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格杀勿论!”   福公公说起这话的时候,周身的戾气止不住的外放。   他是成王殿下的心腹公公,王爷没醒,他自然要给王爷将王府护好了。   程五点点头,而后又道:“宫里那头,是不是该派人去通知一声?”   福公公抬头看了看天,道:“已经不早了,想必皇上也已经睡下了,这时候说也只能叫皇上干着急。今晚上就算了吧,明儿一早,你派人去宫里汇报一声。”   “是。”   “行了,你们也下去吧。”福公公吩咐完了这些人,略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还是程七捧着药碗过来的时候,才又见到他正常了些。   福公公接过药碗,又转身进了屋子。   萧翎是昏睡的,可是因为疼痛睡地也不太安稳,一直在流冷汗,周身都是冰凉的。福公公给他喂药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只是喂了药之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好转甚至缓和的迹象。   福公公一颗人渐渐的下沉,放了碗,问道:“院正大人,之后还要做什么啊?”   “只能先等着,不过看着情况,晚上王爷是醒不过来了。”   “那不如这样,院正大人您先去外间休息,我守在这里,若是王爷有事便立即去找您。”   张院正也没有拒绝,毕竟他也是上了年纪了,熬夜的话恐怕身子受不住。他承福公公的情,点头道:“也好。”   福公公将人送到隔壁的房间,回来后,再次走到阿遥身边。   概因为他想起之前几次王爷的念叨,说阿遥大夏天的小身子还是滚烫滚烫的,晚上睡觉能热死人。于是福公公同阿遥商量道:“姑娘啊,您能不能给王爷暖暖身子,王爷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盖再多的被子都没有用。”   阿遥想了想,同意了。   福公公遂将她抱起来,送到萧翎边上,又将被子盖好,道:“姑娘,奴才就在屏风后面坐着,一有动静就会过来,您不用担心。”   “嗯。”   “那行。”福公公也没有别的好说了,起身去屏风后面坐好,也不打算再吵着王爷。   福公公走了之后,阿遥磨蹭了两下,然后钻进了萧翎的臂弯。   萧翎身上确实很冷,跟寒冰似的,不知是因为体寒,还是因为太痛,身子竟然一直在轻微的颤抖,嘴唇有些发紫,和平日里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模样相差甚远。阿遥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却见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想来是早已经没了意识了。   阿遥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到他胸前。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萧翎发作,可头一次的时候,她心里只觉得痛快,还有不少被萧翎连累的怨怼。这一次,却是怎么也怨不起来,看着萧翎不安生,心里甚至也痛了起来。   阿遥非常不安,这种情绪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也非常不喜欢,只是她知道,自己不想要萧翎死。   福公公守在屏风后面,已经坐好了随时被唤进去的打算,可是一整晚,里头都没有什么动静。第二日,还不等他进去细看,就听到外头小丫鬟禀报,说是皇上过来了。   福公公赶忙起身,整理整理了衣裳,快步走到外头去迎人了。   却说皇上,他昨晚就睡地不好,眼皮一直在跳,今天早上刚醒,就听到了德公公带过来的消息。好在那时他还没从床上起身,否则皇上指不定就直接倒下去。   只换了一身衣裳,连早朝都没有上,皇上便带着人出了宫,直直地往成王府奔去。走之前来留了话,直说今日罢朝。儿子都快没命了,皇上当然没心思上朝。   见到福公公,皇上拦着没让他行礼,忙问道:“阿翎如何了?”   福公公艰难地开口道:“皇上,王爷昨日未醒,眼下还在昏睡。”   “朕去看看。”皇上大步往前走,成王府他来的次数多,根本不用人带着。   到了萧翎的屋子,皇上推门而入。   阿遥也早就醒了,连衣裳都自个儿穿好了,只是她还是坐在床上看着萧翎。她虽不懂得医术,可也看得出来萧翎比昨天晚上又差了几分,瞧着更不好了。忽地,房门被打开,阿遥抬起头,见皇上过来了,赶紧往后移了移,让皇上坐下。   皇上没来得及坐,只看了一眼,便踉跄了一下,还是德公公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皇上,这关头,您可不能出事啊。”   “朕无事,朕很好。”皇上喃喃地念了几句,眼睛却一直没有从萧翎身上挪来。萧翎躺在床上,面色都有几分发紫了,毫无生机,看着像是蒙了一层死气。   他的儿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还极其不孝地气了他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方,下章阿遥就要发功啦>_< (为什么阿遥现在没有动静呢,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当然不是……大人物总是要最后出场,然后再所有人都放弃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吼吼吼,我阿遥就是辣么厉害)   ☆、醒来   没有人回答, 也不敢回答,屋子里静地只剩下呼吸声。   “太医怎么说?”许久, 皇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福公公道:“张院正说, 王爷此次委实太过凶险,若是挺不过三天, 恐怕……”   昨日, 算是一天了吧,还有两天。皇上闭上了眼睛, 神色荒凉。他是皇上,是天下之主, 可他也是一名父亲, 有哪个父亲能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且送的这个,还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   “把张院正叫过来,另外, 传朕旨意,将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都调过来, 立即去传,不得耽误!”   小内侍忙道了一声是,赶紧下去传话。   不多时, 张院正就过来了,见到皇上站在屋子里,张院正只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若是这次成王殿下完好无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真的有了差错,只怕他这把老骨头也要折在里头了。   不能否认,皇上是个仁君,但是再仁厚的君主也是有底线的。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就说成王年幼时出了那桩事,后宫里那些有罪的,没罪的,不知死了多少人。这回,难保皇上不会再次迁怒别人。   张院正心思百转,最后还是跪下来行礼了:“下官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上不愿与他多寒暄,直接问道:“张院正,你给朕说说,成王此番到底可有的治?”   张院正无奈道:“皇上,下官无能。”   “放肆!”皇上狠狠地甩了袖子,“你也敢说你无能?你若是无能,那太医院岂不是都是废物!张院正啊张院正,你最好给朕老实一点,有什么法子尽管往上使,朕只要成王醒过来即可。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你这个太医院的院正也该做到头了!”   他捏着拳头,青筋暴起,全然不似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个穷途末路的困徒,连身影也透露着一股衰败与悲戚。   阿遥默默地看着,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皇上和萧翎的感情有多深,也才知道皇上那颗怜子之心有多沉。   或许,皇上在最初确实存着移情的心里,但是到现在,那份心早已经真真切切地落到萧翎身上了。若是萧翎真出了事,皇上也未必能撑得住,不自觉的,阿遥有些同情皇上了。   唯独张院正同情不起来这个老父,眼下之际,他还是同情自己来得要紧。张院正额头上都急出了汗,却丝毫不敢擦,只在皇上的逼视下缓缓点头:“皇上,下官定勉力一试。”   “是竭尽全力,务必做到!朕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院的太医,待他们过来之后,你们商讨出了法子,明天,明天朕一定要看到成王醒过来!”   这是最后通告了。   张院正无言地点点头,在皇上松口让他起身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抽空打量了萧翎的脸色。   越是打量,他心里就越是发冷。   成王殿下这毒,实在是太棘手了,不是一种毒,而是几种掺和在一起,当年就没能清除,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更是没办法了。   不多时,太医院的十几名太医也赶了过来。太医们一一瞧过萧翎,最后也都露出和张院正差不多的神情。   只是皇上还在旁边盯着,他们纵使明白,也不能说出来。最后,几位太医聚到一起商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况且有皇上逼着,他们就是没办法也要想出个办法来。   因成王殿下这情况实在是太糟糕,太医们只好给出了一个霸道的方子,只盼着这方子多少能换回王爷的性命。   这一整天,皇上都没有离开过成王府。从早上,到晚上,像是失了心神一般,不管朝堂上到底有没有事,也不管外头的风言风语都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了。   事实上,皇上今早上一出宫,这么大的阵势,旁人哪里还不知道。稍稍一打听,又听闻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成王府,便晓得那位成王殿下大概是不好了。   成王殿下不好也不是头一次了,只这一次,比以往来得都要可怕。   众人有怜悯唏嘘的,觉得成王这般实在是天妒英才,有冷漠视之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譬如宫里头的那几位娘娘。   皇后宫中,好几日不曾进宫的六皇子今儿恰巧过来请安了。母子二人相对而坐,听着底下的宫人才刚打听到的消息。   “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奴才方才得了话,说是成王府的那位当真已经药石无医了。太医院一半儿的老太医都去守着,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见一个人出来,想来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皇后手上捏了一颗杏仁,却迟迟不放进嘴里,转了两下,问道:“可有人亲眼瞧见他不行了。”   宫人迟疑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上面两位的眼色,才道:“这个倒是不曾有人看见。那成王府本来就守卫森严,加之又有皇上在那儿坐镇,寻常人都是进不去的。”   皇后捏碎了杏仁,冷笑道:“见都没见到,那你在这里说个什么劲,人云亦云的蠢东西。”   宫人头低地厉害,他原本也就是听下头的人说起来这个事,想着皇后娘娘肯定爱听,这才赶紧过来报个信,没准还能捞点好处。   可谁想到呢,好处没捞到,倒是捞着了一顿好骂。   宫人不停地磕头,一面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知错了,奴才下次定打听清除再回来禀报。”   六皇子见这宫人哆哆嗦嗦地实在不像样子,挥了挥手,直接让他下去了。待人走了之后,六皇子才安慰皇后道:“母后,这事情已然成了定局,您何必多想呢。”   “不亲眼看到那孽障没了气,本宫怎么敢放心。”只要萧翎一日没死,皇后心里就一日难受。   这后宫里,恨萧翎的大有人在,明明是个短命的,可偏偏就处处占着好,谁能不恨。可若说最恨的,那便当属皇后了。   六皇子道:“眼下这般,想必母后也不用等多久了。”   皇后也不敢说得多笃定,只道:“但愿吧。”   这么多年,她盼了多少次了,萧翎毒发一次,她就跪到佛祖面前求一次,求他早死,求他一睡不醒,可是每一次,都让她失望了。   萧翎不死,她是真的不放心,谁知道皇上会不会一时抽风,将皇位留给萧翎呢。   这次,这次一定要中,皇后心中念道。   六皇子对萧翎的生死不似皇后这般在意,他注意的是别的地方,于是同皇后道:“要说我这五皇兄还真是受宠,我们兄弟几个,能让父皇担心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皇后不屑道:“一个注定活不长命的,就是受宠也受宠不了多久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六皇子笑道,“不过这次消息可算是大快人心,不独咱们这儿,别的宫里肯定也是拍手称快的。我的那几位哥哥,素日里装的一个比一个兄友弟恭,现在恐怕也装不了了。”   别的皇子那儿怎么样,暂且是不知道了,只是六皇子和皇后是真的满心里再期待着,倘若下一刻就能听到萧翎暴毙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被迫守在成王府的诸位太医们也已经存了与成王一同去了的心思了,只希望到时候不要累及家人。   上午,一碗汤药灌下去后,成王吐了一口血,脸上甚至已经有了血气。   太医们还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想着小名应该保住了,可到了下午,成王的脉象又急转直下,太医们惊慌失色,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让人留了一口气。   当晚,皇上守在萧翎身边,太医们也战战兢兢地在一遍看着,唯恐出了什么事。   可直到第二日,萧翎还是没有转醒,皇上撑了一晚上,如今脸上也是一脸倦意。德公公站在一边,有心说几句话,可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上已经避了一天的朝了,若是今儿再不上朝,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事。可是他也知道,不管说什么,皇上也不会听的。   德公公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阿遥盯了半晌,最后还是走到皇上跟前。   “皇上,您回去吧。”阿遥忍不住劝道。   皇上盯着阿遥的脸:“阿遥,你……”   皇上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萧翎,又看着阿遥,面上忽然生出一丝期待,一丝不安。   阿遥心里那点犹豫,其实早就没了,只是眼下人太多,她不好行动。如此想着,她冲着皇上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示意。   皇上叹了一口气,忽然蹲下来,将阿遥抱了抱:“阿遥,交给你了,朕明日再来。”   “去吧。”阿遥故作轻松。   皇上没有问阿遥到底有什么办法,也没有问她之前为何不出手,其实,只要阿遥能点个头,皇上就已经很感激了。   当下,皇上让这些太医退下,他自己也带着德公公,坐着轿子,稳稳地往皇宫里去了。   德公公一头雾水,不晓得皇上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内室里,阿遥摸了摸萧翎的眉头,将被子往上盖了盖。唉,那什么明一大师,可真是坑惨了她。   阿遥心里一横,提着裙子将门阖上。福公公也被赶到了外面,只是他心里也忐忑着,焦急不安地往倚在门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终于有动静了,却不是阿遥,而是王爷的声音。   福公公心里一咯噔,立马就破门而入。只见床榻之上,王爷已经整个清醒了过来,甚至还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王爷!”福公公一声长唤,“您,醒了?”   福公公这话还透着一股不确定。萧翎揉了揉脑袋,愣了一会儿,方问道:“阿遥呢?”   福公公四处看了看,结果,竟然完全没有瞧见阿遥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有罪,我不该拖到这么晚的,周末加更! 今天晚上一直在算成绩,周围的同学都很兴奋,一直在吵吵吵,真的好不容易才码了这么多字。加更,肯定加更!   ☆、发现   福公公也没有多想, 道:“姑娘方才还在屋子里呢,这会儿却又找不到她人了, 想是累了在哪里休息也未可知。这两日王爷您昏睡, 不仅皇上日日担心着,姑娘也一直没心思睡觉, 早就困了。”   福公公从不担心阿遥会有什么危险, 实在是她太厉害,也太会折腾人了, 倘若真的遇到什么不测,倒霉的也会是对方。   萧翎听了, 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一直没有醒, 可也并不是没有知觉的, 张院正来的时候,父皇来的时候,他都是有意识的, 甚至连几位太医给他灌猛药的时候,萧翎也是知道的。方才他确实感觉到阿遥在身边, 可是睁开眼睛想同她说话,人却不见了。   萧翎有些担心,索性掀开被子准备下去找一找。福公公慌了, 赶紧上前拦了一把,将萧翎拦住了。   “王爷,您现在感觉到底如何了?”   萧翎不悦地蹙眉,将福公公的手拂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福公公很想相信这话, 可是他又不是太医,也看不出王爷到底好没好。保险起见,还是说道:“王爷,虽说您现在醒了,可是身子到底还是虚着的,几位太医就在外头,奴才让他们进来给您把把脉,也好让大伙儿都放心些。至于姑娘,晚些时候去找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奴才也没看她出过屋子,定时躲在哪个边边角角里了。”   说完,也不等萧翎点头示意,直接走到门口处,将门打开,让人唤太医进来。萧翎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福公公这行径已经有些越矩了,可他没办法啊,总不能叫他眼看着王爷下地,谁知道王爷到底好没好啊。他劝不了,只能盼着太医说两句。   没一会儿,张院正带着两位老太医进来了。三人见到萧翎,俱是惊讶地不得了。明明刚才还只剩一口气的人,现在竟然醒了,不仅醒了,还坐起来了。   张院正几个稀里糊涂的,有点难以置信。   三人里头,张院正最先反应过来。他对萧翎行了一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如今既已经醒来,那便是脱险了。”   余下二人也连忙道喜。   福公公顺势道:“我们王爷才刚醒过来,还请几位太医给王爷看看,瞧着是否是大好了。”   “是该如此。”张院正点点头,立即上前,“请王爷伸手,下官给王爷切脉。”   萧翎没有拒绝便伸出右手,他有些不耐烦,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些人,免得他们在这里耽搁着,自己也不好找人。   张院正诊了少顷,面上露出惊疑的神色,惊叹道:“怪哉怪哉,王爷竟然真的大好了!”   他盯着萧翎,很是不可思议。余下两位老太医也赶紧围了上来,又切了一次脉,结果同张院正无二。   “这简直是神迹,须知,王爷的身子本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结果不到片刻,就恢复了完完全全,连旧日里残余的毒也给解了。”   福公公喜不自禁,忙问道:“当真?张院正,二位太医,王爷的毒真的解了,以后也不用再受病痛之苦了?”   莫说是福公公,就连萧翎也紧盯着张院正。张院正被看得平添了几分压力,赶紧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确实是这样的,王爷以后再也不用为病痛所烦扰了。不过这事说来也确实奇怪,怎地就突然……”   若说什么老天相助,张院正是不相信的,他更愿意相信王爷是吃了什么不同于俗世的灵丹妙药的。谁都知道成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皇上派人找到什么灵药,刚好赶在这档口给王爷服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原本还好奇怎么皇上竟然回去了,半点不担心的样子,若是找到了灵药,那就说得通了。   福公公沉默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才进了屋子,骤然看到王爷没事了,心里只顾着高兴的,旁的竟然一点都没有多想。如今再仔细回想一番,联想到阿遥之前的举动,福公公忽然猜到了一些,但是又不确定。更何况,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同外人说。   反倒是萧翎,最是淡定不过了,微微笑了笑,同几位太医道:“说起来,本王能醒,还得多亏了几位太医。待来日回禀了父皇,定会给几位太医讨赏的。”   张院正惶恐道:“王爷过奖了,下官几人开的那药,实则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王爷将功劳放到下官等人身上,下官等实在是受之有愧。”   张院长虽在太医院极有地位,可他也有自知之明,今儿成王殿下能醒,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就这样认下了这份功,那也太厚脸皮了。   “本王说是张院正救的,就是张院正救的,错不了。”   “可……”   “没有可是。”萧翎冷冷打断,“便是外头人问起了,也该说是您几位的功劳,张院正,可知晓了?”   张院正这才听懂了萧翎的画外之音。正是听懂了,心里才和缓了许多。确实,与其把这功劳推到莫须有的灵药上面,放在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身上,显然更加方便一些。当然,也免去了成王这头的麻烦。   张院正想通之后,不再排斥这说法,反而坦然道:“如此,下官便多谢王爷了。”   “好说。”   萧翎正想让几人退下,福公公却又突然问道:“张院正,冒昧问一句,王爷大病初愈,是否还要在床上歇息几日?”   张院正道:“这,歇息一些时日自然是好的。王爷这回能醒过来,也是侥天之幸,不过这昏睡三日,多少也伤了身子骨,需得静养着。”   看着成王不悦的脸色,张院正知晓他定是不乐意了,想了想,又在后面补充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小心。”   “多谢张院正相告。”福公公很是感激地躬了躬身。   张院正连连避让,见没有什么好交代的,遂又领着两位太医下去了。   张院正走了之后,萧翎也将福公公赶走了。福公公走之前还想再说两句的,他甚至跟王爷保证了,说一定将阿遥找到带回到王爷身边,可萧翎还是不听,硬要将他给弄走了。   福公公只得惆怅地走人了。   萧翎起身,扶着床边渐渐站稳。纵使他不愿意承认,可是自己现在确实差了些。萧翎略缓了一些时候,这才开始慢慢走了起来。过了最初那段不适应,后来走得就舒畅许多了。   方才屋子里这么多人,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若是阿遥真的在休息,定会被吵醒的。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萧翎担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开始疑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内间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阿遥的人。   萧翎怕她又变成了鱼,换了个方式,直接找有水的地方,可找了许久,连茶盏里都看过了,仍旧没有阿遥的影子。萧翎站在原地,须臾,忽然记起了一处。   萧翎转过了身,直直地走向浴室。   掀开外头的帘子,萧翎尽量快步地绕过屏风,走到浴池边。抬头一看,便怔住了。   水池边,散落着衣裳的碎片,有的浮在水上,有的已经沉浸在水底了。   白玉池中间,半趴着一个昏睡的俏佳人,鼻若悬胆,唇入朱丹,眉目如画,肤若白雪,精致地不似凡人。   不过于萧翎而言,容貌肌肤倒是其次,反倒是水里那或隐或现的长尾,潋滟非常,正是他所熟悉的。   这是阿遥,他不会认错的。萧翎知道阿遥不是凡人,经过这么多次,他早已经处变不惊了。就是阿遥突然之间长大,萧翎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之后就接受了。   他蹲下身,轻抚了阿遥头上的菱印。若是这样,那一切便解释地通了,为何四皇子派人在去湖里找东西,为何他回府之后还念念不忘。   这小怪物,倒真是会给他惹事,难怪当初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阿遥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是想瞒着自己么,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说?萧翎轻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湿发抚到一边,露出一张娇俏的芙蓉面来。   目光落到阿遥细白的脖颈上,萧翎动作募得一顿。   他记得,上次阿遥落水也是没有衣裳的,衣裳都爆开了,一如眼下这般。那四皇子见到她的时候……   萧翎眼色开始不善起来。   忽地,又是一阵白光闪过,萧翎被刺地睁不开眼。待白光散去,再看阿遥的时候,她又变成胖乎乎的小阿遥了,和方才的模样,相差甚远。   萧翎是笑,也不避讳,直接将她从池子里抱起来,拿起边上的干净白布将给她擦拭了一番,接着毫不意外地看到阿遥又变成正常的小孩儿。   那鱼尾,也不见了。   有时候萧翎也曾想,是不是所有的鲛人都像她这样,遇水变鱼尾,待水干了又变成人。不过这事只怕是没有办法印证了,大齐之内,还从未听说过有鲛人的。   所有的传说,都是从古书上流传下来的。阿遥能出现,也不知是上天注定还是怎得。   回到内寝,萧翎将阿遥放到里头,便又唤人进来服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终于写到这里了,王爷什么都知道了,撒花撒花。 另外,我动动小手又挖了一个新坑,这篇更完了就更新坑。(我可是坑品极佳的作者菌) APP点击最上方的作者专栏就能找到了,欢迎收藏作者专栏^o^ wap请点击: 网页请点击: 文案在此: 听说,摄政王最近得了一盆奇花,那花还是十五年开一次,一次开五十年。 还听说,摄政王每天晚上都要亲自照看这花,爱不释手,容不得旁人碰。 这些,本来应该和阿黎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她就是王府里一个洒扫丫鬟。 可自从那奇花来了府上,阿黎就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她不仅长得越来越水灵,水灵地她自个儿都不敢看,而且每天晚上躺倒床上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在摸她。 从头到脚,一处不落。心好累,她快绝望了…… 要是让她知道是那个变态,她一定狠狠地、狠狠地,甩他两个大耳光。 正在抚摸爱花的摄政王觉得脸有点疼。   ☆、原由【一更】   福公公带着两个小丫鬟推门进来, 便瞧见他们王爷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而床上正睡得七荤八素的小祖宗, 不是阿遥还是哪个。   福公公暗道, 他想得果真不错,姑娘可不就是在哪个旮旯地儿躲着睡觉么。   这该躺着的不躺, 不该躺着的却躺地心安理得。福公公走进了些, 从边上取了一件素色衣裳,踮着脚给萧翎披好, 一面道:“王爷您起身怎么也不穿外裳,着凉了可怎生是好。”   萧翎道:“如今天气还未冷, 谈什么着凉不着凉, 本王难不成还似那等病骨支离的之人?”   福公公闭着嘴, 没好意思跟王爷明着说,您残毒发作的时候,还比不上病骨支离之辈呢, 就是三伏天的,还有在屋子里烧好几个炭盆, 更不用说是冬天了。他们王府人少,可偏偏每年都比别的地儿用的炭多。   也就现在好了,才有力气说这样的话, 不过终究唬弄不过他这等明了内情的人。   俄顷,又听萧翎道:“张院正可走了?”   “还在准备车马,快了。他们也得赶回宫里给皇上复命,想来皇上也等急了。”   “让张院正过来一趟。”萧翎吩咐道。   福公公没有再问, 只以为是王爷身子还有些不舒服,遂赶紧小跑着去了张院正的住处,只盼着能拦下人。   福公公也快要上了年纪的,然他向来身手矫健地很,动作还是很快的。不过是半炷香的功夫,就将气喘吁吁的张院正带回了内寝。张院正缓了好几口气,这才没有失礼地问道:“王爷唤下官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院正同福公公想得差不多,一见到福公公,就急忙放下手里的事,跟着他赶过来了。   萧翎摇摇头,让出位置,叫张院正走上前来,指着阿遥道:“还请张院正为嘉宁县主看看。”   见不是成王出了岔子,张院正也不心急了,走到前头,给阿遥看了半晌,才对萧翎道:“县主这症状,瞧着像是失血过多,耗费了心力,还有些体虚之症。”   其实这话张院正说着也有几分疑虑。以他诊出来的脉相来看,嘉宁县主确实就是这样的症候。可是县主一直在室内,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身上也无什么包扎的伤口,且看她是熟睡,并没有什么痛楚,又哪里来的失血一说。   张院正以为王爷会不相信,岂料他说完之后,萧翎竟也没有再追问,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张院正觉得自己快要看不懂了。   没一会儿,萧翎又问道:“张院正可瞧仔细了,仅仅是体虚,没有别的问题?”   张院正放下手,回道:“仅仅是这般。嘉宁县主不曾有什么大病,且县主身子极好,纵使失了血,也只需将养着,再喝些药膳便好了,王爷不必担心。”   萧翎这才有了些笑意,同张院正道:“如此,还需张院正再开了方子。”   “应该的。”张院正去了桌子那儿,提笔写了一会儿,这才将东西交到福公公手上。   萧翎见阿遥没什么大问题了,方道:“今日再三劳烦院正,实在不好意思。”   “皇上让下官守在王府,本来就是为皇上为王爷分忧的,谈不么劳烦一词。”张院正说了几句客气话,他也急着回宫同皇上复明,这便没有在成王这里多留,随着两个小丫鬟一同出去了。   萧翎坐在床侧,抬头给阿遥盖好了被子,又见福公公还没走,索性问他:“这三天来,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福公公立即恢复了正经,道:“前两日,王爷昏睡之时,府上捉住了不少探子。审问之后,知道是几位皇子府里还有皇子姻亲家里派出来的,如今已经被清理了。”   “本王的这些兄弟,这是一刻都不停歇啊。”   萧翎并未有什么寒心之感,莫说皇家兄弟几个本身就感情寡淡,就算是感情深厚,这么多年也磨地差不多了。他嘲讽之余,还不忘替这几个兄弟感觉惋惜。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快要死了,已经药石无医了,结果阎王爷都不收他,这些人可不正是空欢喜了一场。萧翎还真想看看他们得知消息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王爷,还有一件事,三皇子昨儿刚从京外赶回来了,只是昨儿皇上在咱们府上,是以三皇子还未曾进宫。”   萧翎也没有多在意,只道:“噢,是么。”   “奴才差人去打听了,说是三皇子将事情办地很不错。”福公公也是出于担忧,才让人打听了一下。这原本呢,皇家几个长大的皇子里头,只有三皇子是个不把心思不放在正事儿上的,亦没有什么威胁。   但这次事情之后,反倒让福公公明白了一点,那三皇子也是个有能耐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因着这次的事,趁势而起呢。   “往常见三皇子是个凡是不管的性子,没想到一旦有了实差,也做的这样风生水起,丁点不差,可见他往日都是藏拙的,真正算起来未必比大皇子他们差。也不知道,三皇子这次回来,会不会又搅起什么风浪。”   不过着急也注定了是福公公一个人着急,萧翎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对这件事也不怎么关注。只默默地听了福公公对三皇子带着一丝警惕的赞叹,打断道:“那边的事情暂且不用上心了,他是真的无心也好,装作无心也罢,最需要担心的也不会是我们。”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福公公将一肚子话咽了下去,道:“王爷说的是。”   “对了,我醒过来的消息可叫人散出去了?”   “这消息根本不用散,咱们坐在府上就有人派人过来打听。奴才吩咐了府上的那些小厮丫鬟,让他们说王爷醒过来是因为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开了一剂猛药,硬生生将王爷救了回来。另外奴才又暗地里派几个小丫鬟,让她们偷偷传个话,说是明一大师的特意差人送来了灵药,这才保住了您的性命。”   这一明一暗,端看别人信哪个了。福公公觉得,若是只说前者,别人肯定不会信,与其叫他们瞎猜,还不如再透露一点风声,将事情往他们希望的方向引。   让明一大师背锅,福公公丝毫愧疚感都没有。   事实上也是如此,若不是明一大师留下了阿遥,他们王爷也不会这样快就好。如此想着,果然还是应该将好处算在明一大师头上。左右明一大师也不在京城,别人想求证都没法子求证。   萧翎听了福公公的话,也只是略点点头,没有反对。   再说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离开了王府,回了皇宫。唯有张院正没有同他们一道儿回太医院,而是去了太极殿。   外头的宫人见到张院正过来了,耐心吩咐让他稍等一会儿,这便进去通传了。不过张院正没有想到的是,今儿太极殿来得人可不少。   几位皇子,包括那位离京的三皇子,都在殿中聚着。甚至连长乐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在坐在皇上身边,这阵势,也是稀奇了。   寻常只有在永宁宫,太后住处,才会聚地这样齐整。   只是张院正不知道,几位皇子在这里,纯粹是因为三皇子今儿才回来,他们从下朝之后就定好了,一起到太极殿给皇上请安,顺便安慰安慰皇上。萧翎出事,京中就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些个皇子听说皇上今儿肯上朝了,都存了留下来打听的心思。   至于皇后在这儿,则是因为她想第一时间听到萧翎暴毙的消息,再看看皇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到底会多痛不欲生。   皇后一面畅快地想着,一面还要分出心神去听底下几个人说话。她正想夸一夸三皇子,就听到外头有公公进来通报,说张院正过来了。   “快,快宣他进来。”皇上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难掩急切。   皇后勾了勾嘴角,笑地无声。皇上这么看重萧翎,也不晓得他当不当的起。不长命的身子骨,怎么可能挨得过那余毒。   不等皇后多想,张院正便被人领进来了。张院正也没有含糊,知道皇上最想听的是什么,直接跪下了,道:“恭喜皇上,臣等不负所托。”   皇后心一紧,笑意全收。   又瞧见皇上兴奋地难以自持:“当真,当真?这么说,阿翎已经没事了?”   张院正道:“成王殿下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若要好地彻底,还需在静养一段时日。”   “太好了!”皇上抚掌。   他虽然回了皇宫,可是心还一直没有放下,总还担忧着,就怕阿遥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早朝到现在,底下人在说什么,皇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烦意乱的。如今张院正这番话,可算是叫皇上安心了。   阿遥当真是有本事的,难怪明一大师把她带到了阿翎身边。   几个皇子里头,数三皇子最先反应过来,躬身道:“父皇大喜!”   余下人也纷纷恭贺,皇上听着这话,这两三天以来,皇上从未觉得如此通体舒畅过。舒畅之下,见到皇后那张压抑的脸便觉得有些扫兴了。   皇上一贯是想什么说什么的,转身问道:“这样的喜事,皇后难倒不高兴?”   “怎么会?”皇后掐了掐手心,心里都快呕死了,可面上还是端庄的笑道:“成王能化险为夷,妾身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高兴。自打成王有了这症状,妾身可都日日夜夜,烧香拜佛地盼着他能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前二更,我尽快码。   ☆、装傻【二更】   皇后这话, 皇上相信了才有鬼呢。不过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他不想同皇后起什么争执, 故而没有发作。   哪怕明知道这事与太医院没有什么关系, 可皇上还是厚赏了太医院一众太医。还言明,待萧翎大好了, 一定要在宫里好好的办一场宫宴, 以示庆祝。   皇上许久不曾这般高兴了,萧翎能好, 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皇后撑着笑脸,同皇上应付了一会儿, 最后实在觉得膈应, 找了个由头出去了。刚刚踏进长乐宫的主殿, 皇后便拉下脸来,不复方才的强颜欢笑。   “查,给我仔细地查!”皇后咬着牙同心腹宫人吩咐道。   皇后想不通,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被救回来。还说什么是太医院的功劳,太医院若是有这等本事,萧翎这残毒也不会拖到现在。哼, 别以为弄这些个障眼法就能瞒得了她。   与皇后这边心有不甘不同,成王府里,因萧翎醒来一事,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变得欢欣鼓舞了起来。若是王爷出了事, 成王府一个府上的奴才都不晓得要何去何从,万幸,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仅渡过了险期,还解了毒。   中午,皇上又亲自过来看了看萧翎,不过这回皇上没有待多久,因确定萧翎平安无事了,皇上才有心思处理政事。   只留下不少药材,且吩咐萧翎要好生休息,余下的话,不消多提。   皇上走了之后,萧翎也不出门,不是因为身子不好。托阿遥的福,萧翎早就恢复了,尤其在休息了两个时辰之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从未有这样好过。他不出门,实则是因为放心不下阿遥。   下午,萧翎在屋内休息,再一次看到阿遥变身了,这次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同浴池里的那次一样。   可即便变化的世间如此之短,萧翎也不敢让别人照顾阿遥了,遂亲自在边上守着。   这还不算完。当天夜晚,萧翎好不容易睡下了,没等他睡多久,转眼间就又被人闹醒。原还以为是阿遥终于好了,不想一睁眼睛,怀里便多了一个少女。   烛光昏暗,隐约地跳动着,但还是能视物的。萧翎盯着怀里的人,忽然身子一僵,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尤其是眼下阿遥还没有着衣裳,赤.裸着贴到他身上,妖精似的,粘人地紧,就是不用看也能感受到怀里的起伏。   白日里,他特意忽略了异样的感受,可是到了晚上,便再也忽略不得了。   以前阿遥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不管怎么往他怀里钻,萧翎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反而由着她胡闹,觉得她很可爱,也愿意纵着她怜惜她。可是如今阿遥变了模样,已经是不能胡来的年纪了,萧翎实在难以形容自己面对阿遥时候的心里。   若说他对阿遥没什么想法,连他自己也不会信。他是有过猜测,可是那毕竟只是猜测,得不到证实。白日里,萧翎看到阿遥变大的模样,是有欣喜的,甚至还有一些得偿所愿的庆幸。   不过,若说有什么想法,这样又太罪恶。阿遥之前那么小,他一直是当作小孩来照顾,猛然间变大,萧翎一下子还难以转变之前的心态。   想了许多,萧翎还以为阿遥会很快变回去,结果迟迟没有动静。末了,他还是起身,翻出干净的寝衣,将阿遥包住。   等没了手下那滑腻的触感,萧翎才觉得心口松快了些。   心思没有那么乱了,萧翎才有空想别的。   阿遥如今这情况实在是不稳定,且变化地太频繁,完全不可控。萧翎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否对她身体有什么损伤,他只知道这次自己能醒,全是因为阿遥。   想到这里,萧翎又拍了拍阿遥的脑袋,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再一次感激她的到来。世间有许多因缘际会,于萧翎,能遇上阿遥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阿遥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身子却已经先有了动作,她挪开身上压着的胳膊,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   “醒了?”   头顶传来萧翎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倒把阿遥吓了一跳,在他怀里颤了好几颤。阿遥这才意识回笼,记起了萧翎已经被她给救回来了。   “你也醒啦。”阿遥翻个身,与萧翎面对面。   “睡得可好?”   阿遥木木地点点头,随即坐了起来。   她在等萧翎问她问题,她不擅长主动解释,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萧翎过来问她,虽然她肯定不会说实话。   等了半日,仍不见萧翎有什么动作,阿遥忍不住了,试探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吗?”   “如何不知道呢。”萧翎笑着说道,“父皇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开了一剂药,将我给治好了。说起来,我还要好生感谢那些太医呢,真是妙手回春。”   放屁!   阿遥捶了两下床,愤愤不已。那是她的功劳,结果竟然算在劳什子太医身上,这种感觉,实在是憋屈。虽说现在免了解释的事,可阿遥还是高兴不起来。   一别三日,我还是那般机智,可你却蠢地不忍直视。阿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翎。   萧翎心里乐地不行,继续逗她道:“你昏睡之后,也是太医院的张院正开了药方子,否则现在还不一定醒得来。回头我让福公公替你备一份礼,送给张院正。”   “不要。”阿遥撇过头,将脑袋埋在衣服里。   忽地,她又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而后质问道:“我怎么穿了你的衣裳,我自己的呢?”   “有的穿就不错了。”萧翎顺势起身,将阿遥留在了床上。   阿遥坐在那儿一个人嘀嘀咕咕念了许久,直到萧翎出去了,房门再次被打开。不远处有脚步声在往这边走,阿遥没精打采地望过去,就看到福公公顶着灿烂至极的老脸,谄媚地走到阿遥身边,道:“姑娘,您是否要起身呢?”   那声音,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   “奴才早就吩咐了下人,在炉子上温着汤水,姑娘现在要不要用一些呢。”   阿遥嘴角抽了抽,她还没洗漱,用什么汤水?福公公不会是被妖物附身了吧。眼瞧着福公公工的笑脸越来越明媚,阿遥打了一个哆嗦,直接道:“你去把映雪和秋霜唤进来吧。”   “好的,姑娘,您稍等,奴才这就给您唤人。”   虽然被阿遥拒绝了,但福公公还是荡漾地走了,从背影就能看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吐血二更,不说了,我得看视频了   ☆、一对   上次落水之后, 阿遥请了两天的假;这次昏睡了一次,福公公又找了崇文殿的夫子, 一下子给阿遥请了十天半个月。   福公公请完假之后便来同阿遥说了。阿遥也发现了, 最近福公公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的,一个劲儿地往阿遥这里凑。她疑惑之余, 不仅在心里琢磨着, 莫不是这福公公已经知晓自己救了萧翎了?当初自己做的也不是十分的隐晦,被他猜到了也不奇怪。   但若是连福公公都猜到了, 萧翎却还天真地以为救他的是太医院那些老太医们,那未免太蠢了些吧。   阿遥一面在心里鄙夷萧翎, 一面听福公公前来邀功。不过, 等阿遥听到他帮自己请了这么多天, 还是莫名地心虚起来。   “其实,请个五六天就行了,要是总这么请假, 想必那边的夫子也有有意见的。”阿遥弱弱地说了一句。   福公公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慰阿遥道:“姑娘您担心这事做什么, 您背后站着的可是皇上和王爷,谁敢同你叫板,不想活了么?你想上学便去上学, 不想上就不去,谁还会为难你。”   说话的时候,福公公还挺胸抬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阿遥真搞不懂他哪里来的自信。   “算了,反正请假不过是个说法。什么时候我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上课吧,也不一定要按着那上面的日子来。”   “是极,是极,姑娘您一定要好生歇息,不管歇息多少天,都有奴才为您请假。”福公公接道。他知道阿遥不喜欢上课,以前还觉得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值得提倡。如今,早换了想法,觉得阿遥做什么都是对的。   阿遥一阵心累,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那边福公公又开始自说自话了,热情地阿遥都挡不住:“姑娘,厨房里的人都做了一些药膳,方子是张院正开的,说是给您补身子最好不过了。还有您最喜欢的鱼片粥,要不,奴才这就让他们端过来?”   这些日子,福公公总想着让阿遥吃东西,恨不得阿遥时时刻刻都在吃。虽说阿遥也喜欢吃,可总这么个吃法她也受不住啊。   “姑娘,您等着啊,奴才这就去。”   阿遥还没同意呢,福公公就欢喜地转身去吩咐人了。   阿遥靠着枕头,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精彩了。忽地,她有怀念去崇文殿上课的时光。人呐,总是这样摇摆不定,见异思迁,唉!   阿遥猜的也没错,之后的这几天,她都过的极其无聊,且除了屋子,别的地方都不能去。阿遥早就能蹦能跳了,说实话,救萧翎虽说耗费了她一点心血,让她昏迷了一日,可阿遥自以为她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最多就是偶尔体内的灵力会胡乱涌动,但只要阿遥意识到,就会立马压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任谁天天被逼着待在屋子里都会受不了,阿遥不止一次地同萧翎说过这话,无奈萧翎就是不让她出门,只差没把锁起来。   阿遥不明白萧翎怎么变得这样偏执,他好像很介意阿遥出门。   又过了些日子,阿遥终于彻底恢复了,与此同时,阿遥还获得了外出的权利。可阿遥仍旧不太高兴,她总觉得,自打萧翎醒过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抛开他变得有些愚钝不提,单单是对她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   阿遥好几天早上起床时候,就看到萧翎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看得阿遥背后凉飕飕的,不自觉地钻进了被窝里。   秋意渐浓,天儿好像有些冷了,兴许她应该再加一件衣裳。   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直到有一日,阿遥终于早起了一次。她同萧翎一起用完早膳,再次收拾起了自己的小书囊。   阔别多日,如今能再去学堂,阿遥还有些小欣喜。收拾了一番后,阿遥和萧翎一道儿出门。   萧翎刚踏出门,忽然就被人拉了一下衣裳。不用想,也该知道是谁了。萧翎回过头,意料之中地看到阿遥扬起笑脸,举着胖乎乎的小手。   这是要他抱的意思。   若是以往,萧翎会毫不犹豫地将阿遥抱起来,只是现在……萧翎迟疑了片刻。   阿遥手举了半天,见他没动静,气咻咻地放下了手,转过了身子。不抱就不抱吗,反正抱她的大有人在,也不差这一个。   映雪并秋霜,也都是诧异地看着王爷和姑娘,这俩人,怎么变得叫人看不清楚了?以往王爷不是最疼她们姑娘的吗。   后来,还是福公公先有了动作,上前几步走到阿遥身边,笑着道:“姑娘,王爷大病初愈,估计手上还没劲儿,若是将姑娘摔了就不好了。要不,奴才抱着姑娘?”   阿遥没拒绝,福公公就作势来抱她。   还没等福公公碰上呢,忽见后面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来,先一步将阿遥抱过去,还从映雪手里接过披风,细心地将阿遥裹住。   秋日早上凉,披上披风总会好些,萧翎不动声色地想着。   阿遥半点不感激,也不想搂萧翎的脖子,只高冷地不理他。萧翎也没有说什么,抱着阿遥,迈着步子往马车那儿走了。   福公公带着两个丫鬟跟在后面,见此情况也是一阵无奈。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省的他这把老骨头也跟着操碎了心。往日还不曾察觉,如今福公公当真觉得,他们王爷就个矫情的性子。自己不抱,还见不得别人抱。   他不过就是一老太监,抱一抱怎么了?福公公一路在心里碎碎念,一路进了宫。   过了宫门,萧翎和阿遥要兵分两路了。萧翎将阿遥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阿遥显然还没有气消。萧翎脚步顿了一下,仍旧将她交给映雪。   “好生照顾她。”   阿遥偏过头,映雪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萧翎走后,映雪和秋霜也带着阿遥去了崇文殿了。要说宫里别的路她们俩或许还不熟悉,可去崇文殿的路,两人是熟地不能再熟了。   这次福公公帮阿遥向夫子请了假,不过阿遥来得早了一些。李夫子见到阿遥,全然没有什么惊讶,眼睛都没眨一下,只交代她去后面坐着。   阿遥的事,李夫子没有同学堂里的人说,学生们问起了,也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声成王府有事。   具体有什么事,就全看学生自己想了。他们也都想到一处去了,不过是成王生了病,还昏了那么些日子,嘉宁县主肯定也没有心思上课,索性就不来了。   这次阿遥过来,同学们也都接受良好,不多时又与她说笑起来。   中午,阿遥还是雷打不动地往太极殿去了。   这次,阿遥在太极殿内还看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七皇子。七皇子正在给皇上溜须拍马,然而他不是油嘴滑舌的性子,所谓的拍马屁,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话。   也只有皇上听得认真。   七皇子看到阿遥过来,身子抖了一下,约莫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七皇子有些不敢看阿遥的眼睛,嘴上讨巧的话也不说了。   皇上才没管七皇子的异样,嚯地起了身,迎上去就把阿遥抱起来。   “阿遥啊,你可算是能出来了。天可怜见的,阿翎还真是狠心,怎么就把你关到现在呢,真是苦了你了。”   皇上疼惜不止,他也早就知道阿遥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萧翎偏偏不放人,说什么没有大好,不能见风。   真是胡言乱语,这又不是水痘,有什么不能见风之说。关键是,他不让阿遥出来也就罢了,还不让他去看。皇上捏捏阿遥的脸:“瞧瞧这脸,都,呃,好像还圆了些。”   他想说瘦了,可是对着阿遥的小圆脸,皇上也不好睁着眼说瞎话。   阿遥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颊,兀自忧伤了一阵。都怨福公公,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长成这样。下回他要是再端来什么汤汤水水,她一定不能再喝了。   这两人还在寒暄,七皇子却尴尬地从后面走来,咳了两声,道:“父皇,既然嘉宁县主过来了,儿臣便不多留了。”   “为什么我过来你就不留了啊,我很可怕吗?”阿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   岂止是可怕,七皇子可是知道眼前这小姑娘的厉害,不敢同她有什么牵扯,只好道:“嘉宁县主天真可爱,有你在父皇身边逗趣,自然就用不着我了。”   “七皇子这般高看我,往后我定要去你府上登门拜谢。”   七皇子无措地看着皇上。   皇上见他真的像被吓到了,也不为难他:“行吧,你去看看你母妃吧,这有些事情啊,还得同你母妃说清楚。”   “是,多谢父皇。”七皇子脸色稍稍凝重了些,随后便同皇上告辞了。   七皇子走后,皇上叹了一口气,抱着阿遥坐了下来。   阿遥咦了一声,不解道:“皇上,您又怎么了?”   没什么,朕只是心有感慨。都说女大不中留,其实,儿大也不中留啊。”   阿遥瞬间想起了那日在崇文殿外头看到的一对儿。这一对儿说来也不确切,因为暂时还只是七皇子这一头热。今儿,怕是七皇子已经同皇上挑明了。   这样也好,倒让阿遥觉得七皇子是个有担当的人了。   “七皇子有了喜欢的姑娘,皇上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皇上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可脸上却不是喜悦的神情,甚至眼睛里还有一丝可惜。   前头几个儿子的王妃,都是高门大户的,可老七看上的,身份却不怎么够。老七又不大,少年心性,谁知道这份喜欢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谁又知他将来会不会后悔。   哎哟,儿子多了就是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出一两次岔子,阿遥就能顺利在大姑娘和小姑娘只见切换了。   ☆、教人   且说七皇子出了太极殿, 便按着皇上的话,去了他母妃程婕妤那儿。正如皇上所担忧的一样, 程婕妤明白了七皇子的来意, 立马就收起了笑意。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程婕妤有些气愤地看着七皇子,她这儿子, 即便是与前头几个皇子不同, 可那也是皇子,也是出身尊贵, 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定了亲事。   程婕妤不悦道:“大皇子、四皇子,甚至连最不耐烦政事的三皇子, 正妃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六皇子那头, 也自有皇后照看着, 断不会跳差了眼。   至于成王,他前些日子选妃的阵势你也看到了,皇上为了给他宝贝儿子选一个合适的, 只差没将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都弄到御花园里来了。而你呢,你如今这样张口就要为韩家女求一个正妃, 也不想她到底够不够格!”   七皇子知道这话说了之后他母妃肯定不乐意,但是他没有别的法子,讨好道:“母妃, 儿子素来不求您什么,只求这一件还不成吗?”   “我宁愿你求千件万件,也不愿意拿这件事来烦我!”程婕妤狠狠地点了儿子的脑袋,这脑袋瓜啊, 怎么就这么不灵光。   一看就知道不像她。   七皇子不依不饶:“母妃,您到底觉得韩姑娘哪里不好啊,怎么就不能当我正妃呢?”   “你可知道她今年多大了?”   “也不过是比儿子大了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儿子同她在一块,定然不缺金银的。”七皇子笑嘻嘻地说道。   程婕妤冷冷地嗤笑了一番:“金银确实不缺,可你缺的是脑子!”   “母妃。”   七皇子捏着程婕妤的袖子欲献殷勤,可程婕妤却不似皇上那般,对儿女怎么放肆怎么来。她这辈子就七皇子这么一个孩子,总想着把什么好的都给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儿子娶一个低门女。   程婕妤没好气地将袖子撤回来:“叫娘也没用,这事没得说,韩家那姑娘纵使千般好万般好,可她已过摽梅之年,与你不合适。你还是断了这心思吧,往后,母妃定给你挑一个好的。”   “可儿子只认她!”   程婕妤一脸失望地看着七皇子:“这种话,现在还是别说了,免得日后打脸。一生会有多长,没什么认不认的,你如今年纪小,对那韩家姑娘只不过是少年慕艾,能有多少真情在里头。若是因着这份心动和兴趣便娶了她,日后后悔了该怪谁,那个被你娶回来的韩姑娘又要如何自处?”   七皇子不满道:“说到底,母妃还不是不同意,何必拿着韩姑娘说是。”   “唷,人都没定下来,就护上了,连你母妃都说不得了,可见男生外向。”   说完,程婕妤又道:“我是不同意的。今儿是你母妃性子好,若是这事换到六皇子和皇后身上,只怕那韩姑娘小命也不保了。你母妃我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不会为难韩姑娘,至于你,趁早歇了心思回去读书吧。”   七皇子仍旧不愿意放弃,道:“可是儿子方才已经同父皇说了。”   程婕妤哼了一声,仿佛已经看破一切了,问道:“难不成你父皇已经答应了?”   七皇子张口便道:“差不多吧,只是父皇还是让我问一问您的想法。儿子以为,母妃这么疼儿子,一定会答应的。”   说着,七皇子趁机抬头瞄了程婕妤一眼,程婕妤看他这做派,嫌弃地瞥开了眼睛。   她如何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一则怕也是对这桩婚事不大中意,想要把坏人的角儿往她身上推;一则,也是给了小七一个念想,不好让事情变得全然没有了转机。   程婕妤也不想把这坏人的角儿落到了实处,省的伤了母子之间的情谊。想了想,便又问道:“我且问你,你同那韩姑娘,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七皇子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母妃您问这个做什么?”   程婕妤定定地瞧着自己儿子半晌,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忽地,程婕妤笑了笑:“莫不是,那韩姑娘还未曾回应你吧?”   七皇子被说中了心思,立即换了一副尴尬脸。   “得了,我算是知道了。这事暂且放着,等到你什么时候不是一头热了再回来找我吧。”   七皇子道:“可若是连母妃您这里都没有说好的话,韩姑娘肯定不会答应我的。她原就于婚事上有诸多避讳,轻易不会动心,若是儿子连这点承诺都不能给她的话,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七皇子知道韩嫣是个什么性子,说冷清也好,说孤傲也罢,那都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她要的,不过是一份珍重,一份承诺罢了,七皇子不想在感情的一开始让她失望。尽管,韩嫣还没有答应他,可是七皇子有的是信心。   程婕妤看着儿子,深深觉得无奈。   这韩家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把他儿子迷成了这副德行。要说最初,程婕妤对韩嫣还真没有什么兴趣,如今被七皇子这么一顿胡搅蛮缠,倒生了见见她的兴致了。   最终,程婕妤也没有给七皇子一个明确的答复,想着就先这么拖着吧,说不准再过些日子,又或是看见了更好看的,儿子就忘了这韩家姑娘呢。之后,程婕妤找个了借口,直接将七皇子撵了出去。   一次不行,也是七皇子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以后每隔一天就来一次,总有一天,母妃会被他烦地应下的。   另一边,阿遥在太极殿午休过后,再次回了崇文殿。   今儿下午又是骑术课。阿遥旷了许久的课,不过夫子们没有一个在意的,全都接受良好。而在今儿的课上,阿遥仍旧是没有骑上马的。   夫子说的一本正经,道:“县主从来没学过,是以不能贸然骑上去。”   阿遥一阵心累,就是因为没学过,所以才要学啊。不让她骑上去,那不是永远也别想学会了?   不过阿遥也没有同夫子顶嘴,而是默默地前者她的小红马,走到旁边坐好,整整一节课,她都在怨念地盯着场中跑马的各位学子。   阿遥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捉住一两个开小差,上课不用心的,好跟夫子打打小报告,让夫子狠狠地、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可是看了半日,阿遥发现,今儿的学生不论是练习还是跟着夫子学,都特别地卖力。就是平日里喜欢同她过不去,总想刺她两句的赵子裕,也学地格外认真。   阿遥看了半晌,终究偷偷摸摸地挪到了范清河右手边。   “二堂哥,你们今儿怎么这么用功?”   范清河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想明白了阿遥这用功是什么意思,道:“再过几日就是秋狩了,到时候我们都是会过去的,若是有一身好骑术,既不会给自家丢脸,也能在皇上面前落了好印象。”   “秋狩?怎得这么快?”阿遥惊讶了,她原本还想练好骑术好在秋狩的时候大展拳脚呢。   范清河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八皇子就忍不住插了嘴:“阿遥,不是秋狩快,是你这阵子一直没有出来。想想看,你已经旷了多少日的课了?”   阿遥心虚地没说话。   不过她把这事记下了,秋狩这样重要的事,阿遥自然是要去的。否则,大伙儿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府里还有什么趣味儿。   晚上回府,阿遥就兴冲冲地拉着萧翎去了王府后面的小马场。   萧翎见阿遥换了一身红彤彤的骑装,整个人精神地将小肚子都勒出来了,好奇道:“你想学骑马,现在?”   “对啊,这可是刻不容缓的事。再过两日便是秋狩了,到时候我若不会骑马,岂不是叫人笑话?”   萧翎眉头一挑:“谁说了要带你去的?”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起来!”阿遥一屁股坐在地上,还隐隐有打滚的迹象。   萧翎看着这样的阿遥,实在难以将她和晚上那个妖精似的俏佳人联系在一起。实际上,眼前这个哪怕是换了样子,骨子里还是个没皮没脸的小怪物。他是脑子坏了,才会觉得别扭。   “行了,别嚎了,这就练吧。”   阿遥迅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点也没有觉得难为情。   她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信誓旦旦要练好马的,甚至回绝了福公公请个师傅的建议,直接将萧翎拉了过来。阿遥想得很简单,她看过别人骑马的,瞧着也不是很难的样子,想着以她的聪明才智,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了。   不过是坐在上面,控制好缰绳罢了,有甚难的。   阿遥想得美,只不过,事实与她想的有些出入。   阿遥是坐上了马儿不假,也极快地掌握了缰绳。她什么都学得差不多了,单单,只差掌握平衡了。没错,阿遥坐不稳,坐在上面,不是往这边倒,就是往那边倒,反正没有一次是好好地坐稳在马上的。   平日里坐椅子,坐小马扎,阿遥也从来没有身子不稳过,可偏偏到了马背上就有些不行了。兴许是因为太高?   阿遥想不清楚,总之她觉得这马背上有点危险,往下看着都腿软。萧翎一松手,她便哎哟哎哟地叫着,斜着身子差点要掉下去的样子,唬地边上的人都一窝蜂涌过来扶着她。   这些人倒也分布地齐整,左边是映雪和秋霜,右边是福公公和程七,很匀称地将阿遥固定在了马上。   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一松手,阿遥还是会倒。   一个时辰过去,天儿也快黑了。萧翎耐着性子教了这么长时间,见阿遥就是个榆木脑袋,始终不开窍,也没有心思再逗留了。   “你下来吧。”萧翎抚额道。   阿遥勒了一下缰绳,让马停住,问道:“可是我还没有学会。”   “别折腾了,你学不会的。”萧翎直接给阿遥下了定论。   阿遥没底气地问了一句:“那,我还能随同去秋狩吗?”   萧翎没有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瞧着阿遥,阿遥被他看得缩了缩脑袋,半晌方道:“要不,我跟在你后头就好了,你不是会骑马么,你带带我就行了。这样想着,其实我也不用学习什么骑术的,反正,也没什么用。姑娘家家的,还是娴静一点好。”   福公公好玄没有笑喷出来。   阿遥越说声音越低,瞧着萧翎不甚赞同的模样,阿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秋狩秋狩,那可是去狩猎的,萧翎怎么会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去同别人打猎。阿遥想清楚了之后,决定退而求其次,道:“要不然,让程七带着我也行,他不是会骑马么,骑术也还不错。”   萧翎脚步动了动,直接走上前,将阿遥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唉,你真的不教我啦,那让程七教我怎么样,活着让程七带我?”   萧翎一个眼刀子过去,阿遥立马讨好地捂住了嘴。   “映雪。”   “奴婢在。”映雪弯下了腰,等着王爷的吩咐。   “你跟着程七,好生学习骑术。”   “是。”   映雪目送二人走远,这才笑了起来。他们王爷,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不过,这也许会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爷持续上线中,嘀嘀嘀。 阿遥:你不让我跟着程七,是几个意思? 萧翎:你想跟着程七? 阿遥:对啊,怎么了? 萧翎:呵呵,没什么。 程七:(捶地)王爷,我是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   ☆、秋狩   两日过去, 阿遥半点骑术没学会。除开之前那一次,后来她也拉着人教了她半日。   这回拉过来的人却不是萧翎。   饶是阿遥脸皮再厚, 也再承受不起萧翎那鄙夷的眼神了, 凉飕飕的,直戳得她肺管子都疼。阿遥有她的傲气, 所以这回她叫的是程七。他教了将近两个时辰, 阿遥除了在马上多带了一会儿之外,别的全无长进。   不过, 阿遥发现程七的骑术颇佳。她问起这事儿的时候,程七极为自得地说自己是侍卫里头骑术最好的一个。   阿遥将信将疑, 还想着回头要不要到福公公那儿证实一下。不过这想法转头就忘了。后来她再唤程七的时候, 程七反倒是苦着脸不愿教她了。   阿遥叹了一口气, 仰天长叹,难不成她的天赋真的差到这个程度了吗,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教她。   她自怨自艾了小半日, 等到第三日出发去西山围场的时候,再一次精力饱满, 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样子。   西山围场原是京郊西侧的一处大围场,听说那儿水草丰茂, 山林成片,气候也不似北方的干燥,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皇家不仅在那儿建了狩猎,还建了好几处行宫, 夏季避暑,秋季狩猎。   只不过,当今皇上提倡勤俭治国,本人也不爱奢靡。便是夏日酷热,也从未大费周章地去行宫避暑。是以如今那西山一处,只有围场还有些用处。   往年成王府对秋狩并多少看重,萧翎身上的残毒未解,寻常时候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提心吊胆,更不用说秋狩这样场合了。   过去,萧翎也只是例行转转,并未同旁人一样,更着皇上四处狩猎,当然,皇上也不用他这般做。今年却是不同的,不说萧翎身子大好了,整个王府都心思活泛了,想着王爷会不会在秋狩的时候好好表现;就连阿遥,那也是心心念念地牵挂着,连带着她身边伺候的映雪   秋霜,甚至是福公公,都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秋狩那日,成王府的马车从门口处出马。福公公端着一张老脸,忽然记起了自己从今儿早上就开始步伐轻便,脚下生风,这张狂模样实在是丢人地紧。这般想着,又不禁暗自懊恼,他怎么就跟姑娘一样,这点事就把持不住呢,好赖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福公公将自己唾弃了好几遍。   今儿王府出行的马车总共就两辆,带的人也不是很多,在京中随行的人家里,算是人数最少的一家了。马车到宫门处后停歇了一会儿,彼时,宫门处已经聚满了人,该来的差不多都过来了。待皇上的仪仗出来,车队才开始往西山围场走去。   这场面甚是宏大,途径京道的时候,两边还有侍卫开道,百姓也乐呵呵地在边上看热闹。这样的盛况,一年间只有一次,甚是难得。   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西山围场。   修整了片刻,才又被人请到了来时最先看到的大围帐中。说是围帐,其实之后最前头的高台有被围了一圈,那俨然是皇上皇后才能站的位置。   现下也确实如此,皇上站在上头,看着底下聚着的一群人,神情激动地说了一大段话。   阿遥看了看周围,见他们也是群情激动的模样,很是不解,她悄悄戳了萧翎的后背,仗着自个儿个子矮,说起了小话:“萧翎,皇上这是在说什么啊?”   怎得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忒拗口了些吧。   萧翎没有回头,也不说话。站在边上护着阿遥的程七却悄悄开了口:“姑娘啊,让你平日里多看看书,你就是不听。瞧瞧,关键时候就看出差别了吧。”   程七示意阿遥往左手边看,那头站着几个小公子小姑娘,看那神情就知道他们完全听懂了。这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可惜,阿遥转过头,只看到许多人腿。她气地狠狠地掐了程七一把,道:“磨磨唧唧,你到底说是不说?”   程七被掐地面色狰狞,偏偏不敢发出什么声来,也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赶忙压低了声音,“说说说,姑娘您松手行吗,当心手疼。”   阿遥气愤地松了手,一脸威胁地看着程七。   程七真是怕了她了,道:“皇上前头说的,不过是礼部写的东西,多是些又臭又长的赞颂,不听也罢;至于后头,是皇上激励众人的话,道是此次狩猎,狩的猎物最多的必有重赏,余下二三名,也各有赏赐。”   阿遥狐疑道:“你能听懂?”   “姑娘您可别小看人,属下也是读过书的。”最起码,比姑娘您读过的书多多了。   程七不好多说阿遥,可是他还是觉得阿遥太不思进取了,这天底下,有谁能有这个福气让他们王爷亲自教导,说是启蒙也不为过了。可姑娘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些日子,莫说是认字了,就连今儿皇上稍微说了一些生僻拗口的话,她都听不懂。   不过程七也不是萧翎,不操心阿遥的事,他只是在心里腹诽几句,并不曾劝说什么。这一来,他就是个侍卫,管不到阿遥这边;二来,程七也是怕了,这几天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也够让程七长了记性知道自个儿错哪儿了。   后怕的程七,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任凭阿遥在旁边小声叨叨,他也一个字都没有再接。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皇上终于说完了,末了不知又讲了什么话,惹得底下的少年郎大呼了好几声。   半大的少年,难得来了这么一个自由地儿,又有当今皇上在上面说着鼓舞的话,立即就按捺不住了。那声音,真是又齐整又洪亮。阿遥一个没提防,当真被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了萧翎的胳膊。   萧翎见父皇也说完了,人也快散了,便弯下腰将阿遥抱了起来。萧翎见阿遥脸色有些不好,轻笑一声:“被吓到了,怎么这么不中用。”   “胡说,我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想同你说。”阿遥立即反驳,面子不能丢,这是原则问题。   “何事?”   阿遥哼哧哼哧地嗯了半晌,最后才想到了一桩,问道:“这回秋狩,你也会跟着众人一道儿去打猎吗?”   “为何不去?”   他都已经好了,自然不必同往日一样退居人后。萧翎早就同皇上商议好了,借着这个机会,叫宫外的人都看看,他萧翎已经完完全全地好了。至于后果,萧翎也承担得起。   阿遥掰着萧翎的脸,问道:“你跟着皇上去山林里了,那我呢?”   萧翎一边将阿遥抱着,一边将她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拿下来,道:“你同福公公还有两个丫鬟在大帐里头待着,若是无趣了,可叫映雪程七领着你去跑两圈,只记得,不可去林子深处。虽说这山上都是圈养的野兽,可也会伤人的,女眷不得入山中,只能在山脚下转转,这是规矩。”   这话是对着阿遥说得,不过也是说给程七听的。程七会意,立即表了衷心,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由着姑娘去山中的。   “不去林子深处,那还有什么意思。”阿遥恹恹着说道。   她让萧翎带自己来,就是为了玩得进行,谁想到到了这地儿,还是有诸多禁锢。这该死的京城,怎得处处都是规矩。   “好好听话,回头我猎个狐狸给你。”   “此话当真?”   萧翎淡定地点点头。   阿遥立刻不念叨了。她这阵子又听皇上说了什么狐妖报恩的故事,总惦记着什么时候养一只狐狸来。若是萧翎真的猎了一只狐狸,只怕阿遥也有的忙了。   说话间,皇上已经下了台子回大帐准备了,场中聚的人也三三俩俩地走了。留下来的,多是男子。   而萧翎在其中算是最引人注目的,不只是身份,还有近日他身上发生的事。   不多时,左相便带着两位大人过来了,见萧翎手上还抱着人,诧异了嘉宁县主受宠的程度,而后躬身道:“前几日闻得王爷身子大安,还未亲自过来恭喜王爷,望王爷勿怪。”   “左相大人有心了。”   左相捻须干笑了两声,又看着阿遥道:“这位便是嘉宁县主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伶俐可人。”   萧翎不愿阿遥见这些人,只说了一生谬赞了,便叫程七带着阿遥回大帐,自己来应付这些老东西。   左相在萧翎这儿说了半天的话,愣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撬出来,知晓今儿怕是无功而返了,左相便推说有事回去了。   方才笑着过来,如今笑着回去,只是心中作何想,也只有左相一个人知晓了。   那边程七带着阿遥回了住处,福公公早已领着人将东西布置好。因阿遥素来与萧翎睡一处,这布置起来也简单。   阿遥一进帐,福公公便唤人呈上一盏热茶,叫阿遥驱驱倦意。还不等阿遥休息够呢,外头又听到人通传,说是文家大姑娘过来了。   阿遥仰倒在床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姑娘这句子用的再好不过了,可见这几日是花了功夫的。”福公公嘴巴一张又是一句夸赞。   阿遥已经习以为常了,再也没法子洋洋得意起来。她抖擞了精神,让人将那什么文姑娘请过来。   文清过来的时候就想到了表哥应该不会在,听说表哥身子已经好了,这时候应该随着众人去狩猎了。不过掀开帘子,真的没见着表哥后,文清又有些失落。   文清给阿遥行了一礼,笑道:“方才从车上下来,我便寻思着来与县主说说话,是以便不请自来了,县主不会怪罪吧。”   “呵呵,怎么会呢。”   文清被人引着坐下,见阿遥一副小主人的样子,压住了心头的怪异,又问道:“表哥身子才好,怎么就跟着一起去狩猎了呢,县主也不拦着些。”   “他要去,谁能拦得住。若是文姑娘实在担心,等他回来你在亲自劝上一劝,如何?”   文清却是不接话:“县主都劝不住,莫说是我了。”   阿遥无聊地抠抠手指头,跟这个什么表姑娘说话,最无趣了,简直比夫子上课还无趣。她不大想装作好客的样子,也装不来,只听到文清说什么就回一句,别的一概不多说。   不晓得文清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这是县主的大帐么,怎么我瞧着,竟有这么多男儿家的东西。莫不是表哥那帐子里装不下?”   阿遥懒懒地回到:“哦,我同他住一块。”   文清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住一块,可这儿只有一张床啊。”   “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哈,她竟然问自己有什么关系,文清都快气笑了,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快要瞎了。这嘉宁县主,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她怎么能,怎么能同表哥睡一块儿。   这简直就是玷污了她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不仅眼睛能瞎,耳朵也能瞎(我胡扯的)O.O   ☆、良言   文清越想越是羞愤, 双颊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羞地还是气的。   “县主, 你, 你怎么能同表哥一起睡呢。”半晌,文清终于开口了。   阿遥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这年头, 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就这么多呢。赶走一个来一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到底, 还是萧翎招惹的。   不独她一个,就连福公公、映雪秋霜都不待见这表姑娘了。他们姑娘才多大啊, 五岁多一点点, 这点年纪有什么妨碍啊。还没当上王府的女主人, 就急着来挑拨离间了?吃相也太难堪了些。   这里头,属福公公怒火最大,他如今恨不得将阿遥捧到天上, 听不得别人教训她半句。   阿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翘着脚倒在椅子上, 小模样无赖地很,睨着文清:“表姑娘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能和萧翎睡一块呢。”   文清急道:“县主, 你是个女孩子,表哥却是男子。你二人既非亲人,又非夫妻,如何能睡在一块。若是叫别人听到了, 县主的名声也要不得了。这男女之防,自有它的道理,县主反其道而行之,本就不对。”   阿遥一脸漠然:“是么,那依表姑娘所言,我究竟是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文清以为阿遥听进去了,不由得心头一松,笑道:“县主愿意听我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县主虽年纪小,可有的东西还是要避讳的,这同床而眠以后再不能有的。县主不如收拾了行礼,换个大帐住。”   福公公见不得这文姑娘说他们姑娘,于是插了一句:“成王府并没有多余的大帐。”   “是这样么。”文清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善解人意道:“那也没关系,若是王府这边没有多余的大帐,县主大可以去我那儿住。我那处地方也不小,正好县主可以趁这个机会,同我那些小姐妹结交一二,岂不美哉?”   “岂不美哉?我看文姑娘想得可真美啊。”   文清面色一僵,注意到阿遥连称呼都换了,便知晓阿遥方才不过是在看她的笑话,并非真心应下。   她有些不乐意,自己这么为阿遥着想,结果对方却不领情,便道:“县主此话何解?”   阿遥笑了一声,道:“文姑娘你是疯魔了吧,成王府的事,几时轮到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来管,多大的脸啊。”   文清提了一口气,保持着脸上的端庄:“县主,你约莫是想差了。今儿这番话,是我出于好心才提点的。县主纵使不听,也不能这样埋汰我吧。况且,我怎么会是外人呢,论情分,我是成王府正正经经的表姑娘,便是在表哥那里,我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那你去说啊。”阿遥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只会在她这边耀武扬威的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她自己去和萧翎说啊,再不然,干脆将这件事捅出去,跟所有人说好了。   哦,对了,眼前这个是不敢的。她可不就是担心自己表哥的清誉被自己玷污了吗,如何还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嘁,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   阿遥不屑地给了文清一个白眼:“我看今儿这话是没得说了,文姑娘请回吧。咱们府上的事,你是与萧翎说还是与旁人说我都不管。只一点,这有的话说得,有的话说不得,但凡说了,就得承担后果,不是么?”   “县主,我一番好心……”   阿遥立即打断她:“别给我整那些冠冕堂皇的,不就是自个儿想睡睡不上,还不待见别人睡吗?说得那么好听干什么。”   文清被这话气地发抖:“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文姑娘慎言!”福公公立刻站出来,“我们姑娘乃当今皇上所封嘉宁县主,地位尊崇,还望文姑娘知晓尊卑,莫要以下犯上!”   文清被他们一唱一和闹得眼泪都逼出来了。她这是犯了什么癫,竟来到这里由着别人羞辱。可明明她是王府的表姑娘啊,明明他们都知道文家是什么想法,明明她之前说的话都是好心啊。   难倒,连表哥身边的福公公也被这县主收买了,他竟一点都不在意表哥的名声吗?文清越想越悲伤,看着福公公等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叛徒:“好啊,好得很,你们竟为了一个外人这样欺辱我。”   “我是外人,难不成你是内人?好生不要脸,莫说萧翎还没成亲呢,便是成亲了,内人也不会是你。”   阿遥也怒了,任谁被这样接二连三地挑衅,也不会忍耐不气的。。不过这话说的,可就真有些残忍了。起码,阿遥对面的人是听不得这话的。   文清再也忍不住,哭的梨花带雨,掩面逃走了。   身后还传来阿遥发脾气的声音:“走走走,以后别来了,耽误了我多少事。我堂堂县主,还要应付这不知哪里来的臭亲戚,一个个的,上赶着往前凑!”   “真是倒霉透了,头一天来就碰上这样的糟心事。”   阿遥踹翻了小椅子,背着一双手,气呼呼地在大帐内转圈,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像喷了毒汁儿一样。   福公公等人听来也是无奈极了,可见方才文姑娘把他们姑娘给气恨了,往日可不见姑娘这么挖苦过人。   阿遥也却是存心气那什么表姑娘,特意拔高了声儿。她便是在心大,也知道文清方才在隐射她不自重不自爱。莫说她没有不自重了,就算不自重了,那也轮不到文清来管,真稀罕,文家人是谁啊?   还有那文清,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文清在想什么,不就是羡慕自己和萧翎一起睡么。往常阿遥还不在意,如今被文清这么一激,她的暴脾气彻底上来了,就算她不睡,也不会让那文清睡,还让要文清一辈子都看上碰不上,不,连看也不叫她看。   哼!痴心妄想,狼子野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阿遥把自己能想到的坏词儿都搁到文清身上了。   福公公并两个丫鬟见阿遥这般不高兴,又是叫人拿吃的过来,又是好话连篇的哄着。   至于那跑出去的文姑娘,在听到阿遥的气话之后,更是羞愤欲死。她这十多年来,何曾听到这样不堪入耳的话。   直到文清回到自己的大帐,眼泪还是没有收,因哭的太多,一双眼睛都肿了。   陈氏听到了下人的禀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到女儿哭成这样,心都要碎了,连忙搂着文清细声地问起了缘由。   文清对陈氏向来是没有什么隐瞒的,纵使这事对表哥名声有碍,可是她依旧是说了,并将方才阿遥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氏。   陈氏听来,也是一脸遮不住的怒容。不过她比文清经历的多,当下安慰道:“清儿快别哭了,不过是几句难听的话,她是乡野出生,没个规矩,你可是大家闺秀,若是因为她动怒伤了身子,传出去了没得叫人生笑。”   文清擦了擦眼睛,道:“可是,那县主好生令人生厌,且她还不知廉耻地霸占着表哥。我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也这般糊涂了。”   “我看你也糊涂了。”   文清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陈氏摸着她的头,认真道:“你也不曾想,那嘉宁县主如今才多大,纵使有什么男女大妨,那也有得上了年龄吧。这一来,那县主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对着她说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二来,你表哥不在意,这般的忠言逆耳,注定是不中听的。”   “难倒我什么都不能说了?”   陈氏叹了一口气:“唉,这关头,你暂且忍一忍吧。”   萧翎没好的时候,文家是极有可能与成王府结亲的,可如今萧翎好了,那与他们家争的人就多不胜数了。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啊。   怪就怪在当初文家还存着一份别样的心思,没有彻底将事情定下来。否则,她女儿何苦要受这份罪。为今之计,除了忍,还是忍了。只盼着什么时候萧翎能开个窍,届时清儿便有望了。   这边陈氏开解了女儿一番,才将文清给安抚好了。   可阿遥却不同,为了文清造访一事,阿遥一整天都没什么好心情,后来还是范清河过来看她,她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映雪领着范清河进来,将他引坐在阿遥边上的椅子上,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很是热情。她也知晓,姑娘平日里在学堂里多亏了这位小哥儿的照顾,是以对着范清河态度极好。   阿遥见了范清河一个人来,不由得问道:“这回秋狩,老夫人没有过来么?”   “秋狩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过来的,各家都有名额。如我们家,只分得了三个名额,祖母本来想过来看你的,可是被父亲拦下来了。祖母本来年纪就大了,身子也不如往年硬朗,父亲不敢让她过来,所以我才补了上来。”   福公公在一边点点头,确实,老夫人已经上了春秋。不能来这儿,很好。   这话之后,又听范清河道:“崇文殿的同窗们多数都过来了,我们之前说好了,明儿要一道去山里打猎,阿遥你去吗?”   “山里,你们能上山吗?”   范清河挠挠后脑勺,道:“自然是不能的,不过在山脚下转一转是可以的。还有一处小山,被单独围了起来,里头多是小猎物,没有危险。咱们到时候也可以去那处看一看。”   “好极,算我一份。”阿遥立即应下。   这两人几句话就顶下了明儿的行程,周围也没有反对的,左右他们姑娘出行从来也不会自个儿走路,至于起码,那不是还有程七和映雪么。   不多时,萧翎带着人从外头回来了。   范清河一见到萧翎,便有些慌张,立刻站起身来,有点不敢看他。阿遥却坐地自在,完全没有起来的打算,甚至觉得萧翎怎么看怎么有股不顺眼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收终于破了一百,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是第三本了,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嘤嘤!   ☆、暗算   萧翎从帐外走来, 一身玄色骑装,面容俊冷, 也只有在看到阿遥的时候缓和了一会儿。可惜, 就这么一点儿变化,指望阿遥能看出来是不可能的了。   萧翎朝阿遥那儿望了一眼, 见阿遥赌气似地坐在原地, 也不以为意,转而又将目光放在帐内唯一一个外人身上。   作为里头唯一的外人, 范清河被萧翎看得头皮一麻,几步上前, 略有些紧张地同萧翎问好:“成王殿下安好。”   萧翎轻轻点了点头, 将他扶起来:“你是范家二郎?”   范清河心中莫名地激动了一会儿, 道:“正是。”   萧翎眼神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下:“可是过来找阿遥说话的?”   范清河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成王殿下为何忽然对他有了兴趣,本以为请安之后就能回去坐着,再不济就直接回去, 没想到又被问了一个问题,他家与成王府, 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啊,只除了阿遥,那还是成王殿下硬抢过去的。   范清河斟酌着道:“是的。家父与家兄都与众人一道儿去狩猎了, 我年岁尚小,不得同去,是以才过来找阿遥说说话。”   “难为你了,竟然还处处想着她。阿遥在学堂里, 也没少受你的照拂吧。”   范清河觉得这话说得挺奇怪的,阿遥是他们家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小妹妹。他身为哥哥,又是阿遥的同窗,照顾阿遥不是应该的吗,成王殿下是道哪门子的谢。   范清河想不通,只好道:“殿下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家中长辈都惦记着阿遥,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要多看护看护她,毕竟,阿遥可是我们家人。”   他这话本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在萧翎听来就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了,尤其是后面这几句。   少顷,萧翎轻飘飘地问道:“是吗?”   范清河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不晓得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也弄不清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迷迷糊糊地道了一声是。   后来还是阿遥看不惯萧翎这欺负小孩儿的死人脸,极快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将范清河牵到身边,按着他让他坐好,回头没好气地冲萧翎道:“你这才回来就阴阳怪气的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不能招待客人了?”   萧翎面色不改:“哪里,我只是随意问了一句。”   “哼,谁又知道你怀得是什么心。”   范清河见气氛不对,担心成王恼了阿遥,赶紧道:“阿遥,不得无礼!成王殿下只不过随口说了两句,并没有什么,你不要胡闹。”   阿遥抱着胳膊,索性两个人都不理会了。   萧翎对她动不动生气的脾性早就习以为常了,继续同范清河道:“阿遥在学堂里可还听夫子的话?”   “听的,阿遥特别乖巧,课业做的也认真,与各位夫子相处都很好。”怕萧翎不信,范清河又厚着脸皮将阿遥夸了一顿,“阿遥性子好,人缘也好,学堂里的学生同她关系都不错。明儿我们学堂的几十个人约好了一同去后山打猎,他们还特意让我过来邀请阿遥呢。”   萧翎又笑了,看着阿遥:“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受欢迎。”   阿遥扬着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再则,我哪有你受欢迎啊,整日被捧着只差没吹嘘到天上去,不知招惹了多少是非,你倒是清静了,遭罪的却是我。”   范清河与萧翎却是露出不解的神色。   “算了,不提也罢。”阿遥懒得同这俩蠢货解释。   如此聊了两句,范清河觉得与萧翎共处一室极为不自在,所以没过多久便提了要回去。   纵使有阿遥强烈要求他留下来用晚膳,可是范清河又不是看不懂眼色的,这位成王殿下性子这么冷,看着就不像是个好客的,他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   最后,范清河被秋霜送走了,临走是还带来不少鹿肉。这是萧翎给的,说是谢礼。范清河被这谢礼弄得很是糊涂,想破脑袋也不晓得谢什么,不过他还是不清不楚地收了。   范清河走了之后,大帐内再次没有了声音。福公公实在受不了这境况,腆着老脸率先问道:“王爷,您这回随皇上出行,可打了什么大件了?”   “猎了一些,你待会儿去处理处理。”   “王爷身手不凡,猎到的定是好物。秋狩结束后,没准那头名就落到咱们府上呢。”福公公应下,在心里琢磨着这猎物究竟要不要分,该怎么分。待想清楚后,瞧了瞧阿遥的脸色,有心叫二人亲近亲近,又问道:“那姑娘的狐狸,王爷可带回来了?姑娘可是念了好久呢。”   萧翎难得迟疑了一会儿,带着歉意道:“今儿未曾见到狐狸,明儿再去找一找吧。”   “不急,不急,只要王爷记得我们姑娘要的东西就行了,是吧姑娘?”   福公公殷切地看着阿遥,阿遥虽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可等到问及自己了,又别扭地转到一边儿去,手指戳着椅子扶手,只留一个撅着嘴,肉嘟嘟的侧脸给萧翎。   萧翎冷了冷脸,不悦道:“这又是怎么了?”   “王爷您可别介意,这不怪姑娘,都是方才文家表小姐过来了,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平白无故叫姑娘生了一顿好气。”   “怎么又是她?”   “是啊,又是她。可人家文姑娘要来,咱们也没有借口不让她来啊。”福公公也是无奈地很。若是可以,他早就想将文家人拦在外头了,这不是不行么,谁叫他们家与王爷沾亲带故呢。   “下回若是再来,直接打发了就是。”   福公公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了之后更加欢喜了,忙道:“王爷放心,以后再不会叫她们过来打搅姑娘。”   阿遥挺着小身子,悄悄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又欲盖弥彰似地压了下来,只是那满脸的得意劲儿确实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一桩事,算是揭过不提了。   不过阿遥的别扭劲儿,却是叫身边伺候的一众人都瞧得明明白白。好在他们没有往别处想,都以为阿遥还是小孩儿的占有心思在作怪,除了好笑,便只剩下怜惜了。   翌日一早,阿遥同萧翎起身后,便一道儿出门了。这处早间比京中稍微凉了些,微微有些湿意。映雪担心阿遥受凉,早早地给她多添了些衣裳。   阿遥倒是不想穿,只因多加了几件衣裳,显得她更加圆润了些,这样穿过去别人肯定会嘲笑她的。可阿遥一个人反对并没有多大的用处,萧翎没反应,映雪秋霜二人苦口婆心地劝着,连福公公,也是不住地点头,怎么也不让阿遥脱下。   没办法,阿遥就这么臃肿地出去了,连她平日里最得意的红色小骑装也觉得不衬她了。   出了大帐,没多久便到了昨儿进来的地方,此处如今已经来了不少人。   阿遥跟着萧翎去了皇上那儿。皇上周围也是聚了不少人,宫妃里头只有皇后一人,不过几个皇子却是都在,另有一些小的,阿遥放眼望去,一下就注意到了同窗的赵子裕。   赵子裕见了阿遥,也立即龇牙咧嘴表示不忿。   阿遥嫌弃地移开了眼睛,熟稔地跟着萧翎走到皇上跟前。皇上跟阿遥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圆的,只不过一个嫩一点,一个老一点。   周围人见他二人这形状,仿佛有些理解为何皇上这般喜欢嘉宁县主了。   皇上见了阿遥,高兴道:“没想到阿遥你出行竟然有这么大的架势,都快将阿翎比下去了。”   “县主出行,当然要这样前呼后拥。”   皇上大笑,道:“好,这才是皇家县主该有的姿态。不过,阿遥你这架势拿了出来,不得一个头名说不过去啊。”   阿遥啃着手指甲想了一会儿,竟然认真道:“那时肯定的。”   皇上瞪大了眼睛:“阿遥,朕是说笑的,不必当真。”   “不过是个头名而已,多大点事啊,皇上您等着,我必定会将这头名给您拿回来。”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嘲讽:“得了吧,就你这样还拿头名。”   阿遥怒视赵子裕。   赵子裕仗着有皇后和六皇子撑腰,也仗着自己童言无忌,喷道:“本来就是这样,去一趟山脚,还指望着能猎多少东西。再说了,你连平日里走路都要人抱,骑马更不用说了,估计奶还每断,这就样还想着拿头名,倒数的头名吧。”   “你!”阿遥扬着拳头要揍他,赵子裕哆嗦了一下,灵活地躲到了他姑母身后。   皇后将他护着,同阿遥道:“县主莫怪,这孩子被人宠坏了,嘴上没个把门,却也没有什么坏心肠。”   两个毛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众人便是心里不高兴,也不会真的插手去管。阿遥也知道今儿是揍不成这小兔崽子了,只狠狠地道:“哼,等着吧!”   “等着就等着,你有难耐尽管使出来啊。”赵子裕也嘴欠,他本来是不善争辩的,可自从和阿遥对上,嘴上功夫真的是一日千里了。   这二人谁都不饶过谁,直到皇上带着众人重新上了山,西学堂的人才都上了马,向那单独的小山进发了。   赵子裕高坐马上,见到阿遥一个婢女抱在马背上,不由得嗤笑一声,果然是没断奶的,随时都要人抱着,真有出息。   只他没得意多久,到了那地儿,他就知道阿遥的讨厌之处了。   这小山上的猎物不少,只不过都是些兔子山鸡之类的,不会伤人。赵子裕自持箭术不凡,总想在同学面前摆摆威风,好一扫前几次之耻。   可他没瞄准一物,总会有人捷足先登,将他的猎物先猎了过去。而这讨厌的人,除了阿遥再没有别人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赵子裕也怒地摔了箭,翻身下去,跑到阿遥身边重重地踹了一下她的马。   马儿嘶鸣一声,好悬没有奔出去,映雪费了大力气才将它稳了下来。   阿遥被震地差点将早上的早膳都给吐了,见到赵子裕那张脸也是气地不行。当下就一骨碌从映雪怀里跳下来,对着赵子裕就是一脚。   这一脚,可是丝毫没留情,赵子裕还没看清楚就被阿遥踹地飞了出去。   与之相随的,是身边众人的惊呼。可奇怪的是,这里头竟然还有女子的惊呼。   阿遥晃神间,就看到一支羽箭从前面向她射过来,阿遥屏住了呼吸,向后一倒。   “姑娘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成啦!   ☆、天雷   映雪的话犹在耳边, 阿遥却已经避之不及了。那羽箭直直地往她这边射,纵使阿遥先一步往后倒过去, 也依然擦着阿遥的胳膊过了。   映雪惊地从马上跌下来, 惊惧地扑到阿遥身边:“姑娘,你怎么样了?”   阿遥带来的几个侍卫也是忙不迭地赶上来, 生怕阿遥有什么差错。阿遥被人围住, 一时间未能回神,只觉得手臂上有些麻。   映雪将她的胳膊抬起来, 见上头的衣裳已经被擦破了,露出一个口子, 右手臂也红了一些。映雪心疼地不行, 赶紧将阿遥抱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哄道:“姑娘别怕啊,我们这就回去。”   阿遥捏了一下映雪的衣裳,示意她莫慌, 回去是要回去,可回去之前, 还是应该将事情问清楚。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别人欺负。   理解了阿遥的意思,映雪也不敢擅作主张了。阿遥的同窗们这时候也被吓唬地不敢说话了,唯一一个还倒在地上的赵子裕眨了眨眼睛, 原先十分的火气已都变成了后怕。刚才那支羽箭,可是对着他的方向射来的,若不是阿遥那一脚,只怕伤的人就是他了。   如此想着, 赵子裕对阿遥的感观也复杂了起来,怎么说,阿遥也是为了救他而受伤。曾几何时,那丫头竟然将他看得这么重了。   那边一众贵女见事情闹大了,不由得下马匆匆行至阿遥面前。   前头那个持弓的少女盈盈拜下,口中道:“县主恕罪。”   映雪面上阴寒,质问道:“却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闺秀,又是恕哪门子的罪?”   阿遥不说话,映雪说的便是代表她了。那姑娘并不见慌忙,答道:“臣女乃刑部侍郎杜家三女,方才一时手误,伤了县主,还请县主看在家父与令伯父同衙之谊上,原谅则个。”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就难免叫阿遥多想了。刑部侍郎啊,难怪听起来这般耳熟,原来是范二叔原来的同僚。   阿遥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姑娘,见她神情颇有些倨傲,明显不像是认错的样子,顿时没了大事化小的心思。再看她身边,十几个世家贵女,其中有一个还是阿遥熟悉的,昨儿才骂了一顿的文家姑娘。   文清见阿遥看了她一眼,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而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坦然地回望着阿遥。   阿遥嗤笑了一声,这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上赶着给人家利用的蠢货。   被阿遥盖了戳的杜姑娘久不见人叫她起来,打从心底不耐烦了。文清瞧着她的脸色,略想了片刻,便站出来替她说了话:“县主勿怪,方才臣女等人在此处射猎,一时兴浓,未曾注意到县主过来了。又因杜家妹妹忙着猎一只白兔,匆忙间射了箭,没把握好准头,这才生了这场误会。追根究底,杜家妹妹也是无心的。”   阿遥被映雪稳稳地抱在怀里,听着这话也是一脸冷然。   只是阿遥忍得住,炮仗脾性的赵子裕却是忍不住了。他刚才才被人扶了起来,如今却是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怒地奔上前对着杜云芝踹了一脚,将之前在阿遥那儿受的气全发泄在这倒霉姑娘身上。   呸了一声,赵子裕愤然地望着众人道:“她是无心的,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什么鬼兔子我们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还想着拿兔子开脱,合着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是?”   与杜云芝交好的姑娘赶紧将她护着,知道赵子裕是皇后的侄儿,然而观他这作派委实叫人生厌,便抱不平道:“赵小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作甚,杜家妹妹又未曾伤到你。”   “小爷我还就是咄咄逼人了,你管得着吗,滚一边儿去!”   赵子裕仗着得宠天不怕地不怕,连家里的几个姐姐都不当一回事,又岂会怕这几个黄毛丫头。喷完了这些不长脑子的人,赵子裕重新将火气对准杜家那位,骂道:“还有你,胆子挺大么,就是不知道你那小命配不配的上你那胆子了。我告诉你,今儿你要不跪下来把头磕烂了,回头小爷我定叫你阖府做偿!”   这威胁还是有用的,起码杜云芝已经收敛了那一丝傲慢,渐渐开始慌张了起来。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本来她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不过替自己父亲叫屈,见不得这所谓的嘉宁县主好,想要吓唬吓唬她。可偏偏她箭术不佳,关键时候竟然射偏了,真的射中了人,还惹上了不好惹的赵家人。   杜云芝抬头望了赵子裕一眼,见他面色凶狠,完全不似寻常小孩。她张了嘴,无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文清站了出来,再次替杜云芝说起了话:“赵小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如今是皇上亲临西山围场,真要闹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那儿面子上也不好看。不如我代杜家妹妹向您道声歉,这次的事情您也不要追求了。”   赵子裕眼神不善:“你竟敢威胁我?”   “赵小公子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毕竟秋狩这样的场合,诸人都在,您有什么动作,都会被有心人算在娘娘身上。赵小公子明事知礼,自然晓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是为娘娘打算。”   赵子裕听她这般说,倒是没有再凶神恶煞了。来时他父亲母亲已经再三告诫,万不可给他姑母招惹事端。是以也没有再放毒话,只是狠狠地瞪了杜云芝一眼。   杜云芝感激地看了看文清,全然忘记了最初是谁将她的怒火挑了起来,也忘记了是谁引着她看到了嘉宁县主。   “呵,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映雪看了一场戏,终于开了口,“杜姑娘文姑娘莫不是心太大,忘了谁才是苦主了吧。”   若不是阿遥一直拦着想要看她们演戏,映雪早就吩咐侍卫将这人拿下了,什么东西,竟敢在她们姑娘面前撒野。   文清立即道:“映雪姑娘莫恼,方才赵小公子发难,我等这才忘了县主。杜妹妹,还不快给县主赔罪。”   杜云芝对着阿遥却没有对着赵子裕时犯憷,只是今儿这事怎么说也得有个交代。怪只怪她一时头昏脑胀,没想清楚就放了箭,若是再来一次,她肯定不会这样冲动。   太丢面子了。   杜云芝没有办法,不住地认错:“县主,是我臣女错了,臣女不该看花了眼,将箭射偏了,还望县主……”   说得还算中听,可惜阿遥已经不打算听了,或者,今儿的戏她已经看够了。   于是,杜云芝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晴天霹雳,轰地人心神俱震。   马儿嘶鸣,众人尖叫不断。尤其是哪些贵女们,惊慌失措地抱在一起,花容失色,哪里还有什么仪态可言。   就连跪在地上的杜云芝,也都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她不仅心虚,还畏惧,就怕这雷是冲着自己来的。   许久,众人才安静下来,只是心里还是不安,毕竟这白日厉雷实在叫人害怕。杜云芝哆嗦着直起身子来,刚开了口,唤了一声县主,当下又是一阵天雷。   “啊啊啊!!!”   “救命!!!”   尖叫的是杜云芝,只因这回的天雷实实在在劈到了杜云芝面前,离她只有一臂的距离。那地上都劈出了一个坑,土块石头被炸地飞溅开来。   映雪眼疾手快地用手护住阿遥,免得阿遥被土石砸到。杜云芝身边的哪些姑娘们,却生生受了这一石块,惊叫着四散开来,再也不敢站在杜云芝身旁。   至于差点被劈中的杜云芝,则是直接吓地昏了过去,脸上、衣服上皆被溅了大大小小的土石块儿,万分狼狈。   晴天霹雳,还是对着一个人劈,这是造了多大的孽。时人都是信奉天道和因果的,倘若不是作恶太多,上天也不会用这种天雷来惩治他。跟着杜云芝的贵女们被这番变故弄得话都不敢说,更别提去扶人了。   映雪对这连着两道的天雷有些拿不住,不过她更担心阿遥,问道:“姑娘,可是被吓到了。”   阿遥晃悠了两下脑袋,手臂上的擦伤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方才使了力,如今觉得有些头晕。唉,她还以为灵力彻底蓄满了呢,没想到就这点程度她就撑不住了。   看来还是得多往皇上那边蹭啊。阿遥埋头想了一会儿,才对映雪道:“我们回去吧,累了。”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   映雪飞快地带着人上了马,也不理会那些人要怎么处置,反正人在这里跑不掉的。   留在原处的文清见这二人终于走了,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可真怕那雷会劈中自己。毕竟这事儿实在是太玄乎了,难不成老天真的开眼了?可如若真的开眼,怎得不先收了那嘉宁县主?   文清还没有轻松多久,坐在马上的阿遥越瞧她越不顺眼,靠在映雪怀里挥了挥手,送给她一道惊雷。   “啊啊啊!”   这回叫唤的是文清,与此同时,众人也再一次地与她拉开了距离。雷劈的是谁,众人也不是没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呢。   虽说这文家姑娘人挺好,可是老天不认啊,她们有什么法子,恐惧之下只能远着些。   文清被这么一折腾,双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太大,就连在山林中狩猎的一众人马也都听到了。皇上当即下令让人回去,刚下了山,就看到成王府的人护送着阿遥回来了。   阿遥本来就不怎么好,在马上被这样一颠,脸色更加苍白了,失了血色,也没了精神,一看就是重伤的模样。   皇上和萧翎赶忙上前,萧翎将阿遥接了过来,见她眼皮半阖,脸色也不太好,瞧着虚弱极了,怒道:“姑娘怎么了,不是叫你们看着的么,就看成这样!”   映雪等人早就下了马,跪在地上。   闻言,映雪也不得不道:“皇上,王爷,县主在林子里被箭伤到了。”   皇上心疼道:“伤到了哪里了?到底是谁这般大胆,看着模样,还不知道该有多严重。”   映雪指着阿遥的右胳膊,道:“伤了右臂。”   皇上拉着阿遥的袖子翻了翻,半天才看到一个哄痕。再瞧着阿遥那半死不活的小模样,皇上不禁凌乱了:“没有别处了?”   映雪艰难道:“没有了。”   皇上嘶了一声,怎么看怎么觉得着婢女在逗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事后。 阿遥:我被吓到了,真的。 皇上:可怜见的,我的小阿遥唉,吓死了吧,朕给你撑腰哦。 (真正被吓到的)杜姑娘:T_T PS:不要嫌炮灰蠢,不蠢怎么当炮灰的呢,对吧。   ☆、问责(捉虫)   阿遥窝在萧翎的臂弯里, 呼吸浅浅,浑身上下只有小肚子在一起一伏, 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似的。   她这模样实在是不好, 萧翎也不再耽误,一面让人请太医, 一面抱着阿遥回了住处。好在皇上出行宫里也是带来太医的, 不消多时,人便被请过来了。   大帐中萧翎和皇上都在。早先, 皇上自打见到阿遥这样子便没有心思打猎了,只挥了挥手, 让众人自己休息。至于他自己, 当然是跟着萧翎一道儿过来了, 撂下一众人,丝毫没有在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太医给阿遥看了诊,遂朝萧翎和皇上道:“皇上, 王爷,嘉宁县主不过是有些劳累了, 并非什么大事,叫她好生睡一觉,之后再送一碗补汤便好了。”   虽说阿遥现下还小, 远不到该喝补汤的年岁,可太医瞧着她精力不足,正该补上一补,免得日后落了什么症状。   此时阿遥早已经睡熟了, 乖巧地有几分可怜了,两手抓着被子,一点儿也不见平日嚣张的性子。萧翎坐在阿遥边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知她没有什么异样,轻轻抬起了她的手,将被子从阿遥手里抽走,而后替她捻了捻被角,方才起身。   只有皇上还不放心,上前一步追问道:“确定没有大碍?”   “皇上且放心,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太医言之凿凿,叫众人也有收起了那颗担忧的心思。既无事,皇上也没有再让太医留着了,差人送他下去后,又抓住映雪责问道:“方才带县主出去的就是你们几个?”   被问话的映雪并几个侍卫连忙跪在地上,映雪到底知道的最多,便沉声回了一声是。   皇上见阿遥没事了,这才坐了下来,也有了心思审这些不中用的人。瞧着他们一个个面色惶恐,皇上冷嘲道:“你们一个个倒真是有能耐,将人照顾成这般模样。”   众人只连声恳求道:“皇上恕罪。”   不过,皇上今儿压根不打算恕谁的罪,问道:“给朕说说,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才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回皇上的话,昨儿县主与学堂里的同窗们约好,要一道儿去打猎。那小山里没有大猎物,路也平坦,原没什么事,只是半道上县主与赵家小公子闹开了。争执间,忽然从后面射来一支羽箭,直直地射向县主面门。县主虽有意避开,可到底慢了一步被那羽箭伤到了手臂。”   帐内寂静无话,映雪知道上头两个人在等着她说,因而丁点儿也不敢隐瞒。   一段话道完了,又说:“等奴婢将县主抱起来的时候,就瞧见县主不大对劲了。那射箭的姑娘自称是杜侍郎家的三姑娘,说是为了追一只兔子射偏了箭,言语之间颇为倨傲,似乎不大看得起我们县主。至于她口里的射偏一说,奴婢是不信的,当时场中那么多的人,县主既不是最前面的,也不是最后面的,怎么就偏偏叫县主中招了呢?”   映雪不想偏颇,可是如今床上躺着的是她日日伺候的姑娘,叫她怎么能不偏颇。才几句间,就将那杜家姑娘黑了个彻底。   这旁人还没有听懂,上头坐着的两个却是明白了。   杜侍郎,朝中除了刑部有一个杜侍郎还有哪里有。那杜侍郎与范尚书原本是同僚,一先一后进了刑部,资历手段都相差不多。只是先前的刑部尚书年纪大了,一个月前上书乞骸归乡,将着尚书的位置空了下来。   杜侍郎与范侍郎争了许久,不相伯仲,最后范侍郎背靠成王府这座大山,略胜一筹,压制住了杜侍郎,顶了尚书一职。   这事,皇上心里也清楚,不过他为了给萧翎培植势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原还想着若那杜侍郎是个好的,再往别处升一升也是好的,没想到,今儿就给他惹出了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真是糊涂。   想到此,皇上心里对那杜侍郎也没了好印象,道:“杜侍郎还真是教女有方啊,他敢明着怨阿遥,怨范尚书,焉知他会不会暗着怨恨朕!”   映雪猛地低头,见皇上就这么给杜侍郎定了罪,只觉得满心痛快。   俄顷,皇上又沉吟道:“你只说了箭,那天雷又是怎么一回事?”   映雪面色奇怪:“回皇上,那杜家姑娘迟迟不肯认错,又有她边上的贵女们一唱一和的替她开脱,县主也不好降罪。后来不知怎么一一回事,杜姑娘正要开口说话,天上忽地降了一道天雷。不等杜姑娘反应过来,又降了一道儿,却是直接劈中了杜姑娘面前的地上,劈出好大的一个坑。杜姑娘晕了,县主也被惊住了,面色不太好。奴婢断不敢在那儿留着,急忙带县主回来,只过不久又听到了一声雷,而后文家姑娘也晕了。”   映雪说得绘声绘色,叫皇上听了也忍不住觉得怪异,又问:“那文家姑娘?”   “文家姑娘瞧着和杜家姑娘关系极好,给杜家姑娘说了好几句话。”映雪知晓王爷一贯与文家不亲厚,且一个姑娘,一个表姑娘,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哪个在王爷心里更重要。   果不其然,映雪的话刚落,萧翎脸色便又寒了几分。   文家,委实太过扎眼了。   那边的皇上却已经将事情听明白了七八分了,纵使没亲眼看,至少也比映雪知道的多。只怕那天雷根本不是偶然,要不怎么谁也不劈,只劈杜家姑娘呢,后来不是还差点劈中了文家的那个吗。   皇上不似映雪,他是晓得阿遥有些神通的,萧翎那损坏的身子骨她都能救回来,更莫说几道小天雷了。至于阿遥精神不好,估计也是因为劈多了累着了。皇上胡思乱想,然而却真地被他都猜中了。越想越激动,皇上只恨当时没能亲自看一看。   平生未见过天雷劈人,这样震撼的场面错过了,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遗憾遗憾,实在是太遗憾了。   待他想完了,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察觉大帐中已经许久没有声音了。映雪等人惶恐地跪着,大气儿不敢喘。萧翎也一言不发,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皇上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这才对着映雪几个道:“这前前后后,朕都知晓了。你们几个虽没有大错,可终究是护主不力,自个儿下去领二十个板子吧。”   “是。”众人这才从地上起身,缓缓退下。   人走了,阿遥也没醒,皇上在这儿和萧翎大眼瞪小眼地也每个意思,遂同萧翎说了一声,想要回去。   萧翎将人叫住,神情不善地问道:“父皇,你可别忘了事。”   皇上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忘不掉的,真是护着比谁都紧。杜家这里,朕自能处理好,只是那文家姑娘瞧着也是个事儿精,你就这样算了?”   说到这儿,皇上不禁想起了之前还颇为中意这文家姑娘,觉得她出身相貌都不错,又是萧翎的表妹,与萧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差没有直接降旨赐婚了。   现下想来,还好没降旨。这么个不知好坏的,留在萧翎身边他还不乐意呢。   萧翎听皇上问此,道:“父皇放心,文家那头,儿臣自不会偏袒。”   皇上没所谓地撇了一下嘴,掀开帘子走了。   今年秋狩来的人本来就多,人多嘴杂的,坏事传地也特别快。不多时,来的人便都知道了杜家姑娘遭了雷劈,晕了过去。至于另一个晕倒的文姑娘,众人只道她离杜姑娘离地近,是被牵连的,并未如何取笑,反而将过错都推到杜家身上了。   瞧瞧杜家姑娘,真是个不凡的,连站在她身边都要遭殃呢。   等杜家人意识到这流言偏离了方向之后,已经束手无力了,只能背地里骂一声文家,骂他们下手下地这样快,其余的,半点法子也没有。   杜家大夫人张氏守在女儿身边,听下人传了话,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烦闷。不晓得过了多久,床上的杜云芝悠悠转醒。   恰此时,杜侍郎从外头回来,见到杜云芝醒了,几步冲上去欲打她。张氏一个猛扑将丈夫拦住,呵道:“你做什么,云芝才刚醒来,你非得叫她不好才甘心吗?”   “是这孽女见不得我好!”杜侍郎愤怒地收回了手,走到桌前灌了一盏冷茶。   张氏瞧他不过,骂道:“这会子摆出这脸色给谁看。也不知是谁成日里念着范家的龌龊,念着成王府和范家的勾结,叫云芝也听了进去,入了心。今儿这祸,倘若云芝有三分错,你就有十分错!祸从口中,说得就是你。”   杜侍郎狠狠地摔了杯子,目眦尽裂地瞪着张氏。   张氏又不怵,仍旧骂道:“瞪什么瞪,有本事在这儿瞪我们娘俩,你怎么不去人家范尚书那里瞪。莫不是作了人家的手下,便只会拿老婆孩子撒气了吧,多大的出息。”   “不可理喻!”杜侍郎向来争不过张氏,这次亦然。   “呵呵。”   杜侍郎气地差点吐血。争不过,也气不过,他只得再一次地离了这对母女。杜侍郎如今要做的事情太多,与其在这儿和张氏吵,还不如去成王那儿多赔一声罪。   见丈夫走了,张氏这才松开了女儿,连声安慰着。   杜云芝这会儿还没有彻底清醒,可之前两道天雷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方才父亲的脸色也实在是吓人,杜云芝也害怕了。   缩在张氏怀里,杜云芝忧心道:“娘,我是不是闯祸了。”   张氏怜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能拦着丈夫叫他不能惩罚女儿,可她拦不住成王,也拦不住皇上啊。唉,如今只盼着丈夫能从中多斡旋斡旋,哪怕是丢了名声,也比丢了命强啊。   “别多想,有娘亲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本来想多写一点的,可是脖子受不住,实在想下去跑两圈。 另外,明天就要阿遥变身,赋予她随时切换的功能。毕竟,这么长时间了,总得给男主一点福利吧,这样棒不棒?   ☆、变大   杜侍郎出了自家的大帐, 便带着人往成王的住处去了。   他如今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方才众人去山中打猎的时候,他自然也跟过去了。只是还没有在那儿待多久, 便听到了三声天雷, 声声震耳,隔了两座山都能听得出动静有多大。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杜侍郎没有多想, 就回了住处,结果回来后却发现小女儿被人抬着进来了, 整个人昏迷着,不省人事。再一细问, 杜侍郎吓地腿一软, 惶恐不已。   惊怒之下, 这才返回了大帐,正好发现女儿醒了,欲给女儿一个教训。若不是气恨了, 杜侍郎也不会这样对女儿的,他们夫妻对小女儿都是怎么宠着怎么来, 要不怎么宠出了这么个糊涂的性子。   如今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杜侍郎来时,是想着给成王道歉的。可惜事与愿违,他到了那地儿, 没有见到成王,反倒被一个公公给拦下来了。   那小公公听了他自报家门,也没有要进去通传的意思,只笑眯眯地道:“原来是杜侍郎啊, 不巧了,我们王爷刚刚吩咐了,今儿不见客,杜侍郎还是回去吧。”   “却不知,王爷如今在做什么?”   小公公道:“自然是在照看县主的,否则还能做什么。”   那小公公说得理所当然,杜侍郎的心却跌倒了谷底。他从没有想到,嘉宁县主在成王这儿竟然这般受宠。自家小女儿得罪了县主,那岂不是……杜侍郎不敢深想。   “公公是否知道,嘉宁县主可有什么大碍?”   “县主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就晕倒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杜侍郎,您自己瞧瞧这是有碍还是无碍?”   杜侍郎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自知今儿无论如何都见不到成王,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再次道:“说来,县主这般境况还是杜某教女无方的祸。劳烦公公替杜某带一句话,杜某今日过来,本是为了给王爷和县主赔礼道歉的,可惜如今王爷不见客,杜某也只能下次再过来了,望王爷见谅。”   小公公笑眯眯道:“杜侍郎客气了。”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言语之间的疏离却叫人瞧得明明白白。   杜侍郎道了一声谢,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了。没有见到成王,杜侍郎心里还是不安的很,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果然,下一刻便应了他的猜想。   杜侍郎还未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几个公公朝他这边走来了。打头的那个,正是德公公。   皇上身边的德公公,但凡上朝的官员都不会错认。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位德公公,却已经在皇上身边服侍了好几十年了,不仅位高权重,还进退得当,深得皇上信任。   德公公是什么地位,众人心里门清,若不是有什么大事,这位公公是不会轻易出来的。杜侍郎本就心焦,见到德公公往这边过来的时候更心焦了。为官二十几载,没有一天像今天这般,时刻都绷着弦。   方才不过是成王府里头的小公公,杜侍郎都不敢拿大,如今换做德公公,便更没有自持身份的理了。杜侍郎几步迎上去,朗声笑问:“德公公往哪儿去?”   “正想着去找您,可巧您就过来了。”   “皇上那儿?”   德公公直接道:“皇上请您过去说话呢。”   德公公越是风轻云淡,杜侍郎心中越没底。他还想着试探试探:“可是为了嘉宁县主的事儿。也是我那女儿太过胡闹了,怎么就同嘉宁县主闹了开来呢。原本我还想着要押她过来给嘉宁县主赔罪的,只是她精神不太好,是以我才亲自过来了。”   德公公晓得杜侍郎在试探呢,他什么人没见过。若是平时,他自然想法子也应付过去,只是如今皇上还在等着,德公公也不藏着,直截了当道:“杜侍郎想差了,这回可不是小女儿之间的事。”   杜侍郎还想装傻,问道:“那是何事,公公不妨说得明白些。”   德公公往天上一指:“这上面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何况今儿来得人多,瞒不住了。杜侍郎心里也有个准备吧,莫等到见了皇上的时候失了分寸。”   杜侍郎心里瞬间凉了,如同浇了一盆冰冷冰冷的冷水,浇得他心生绝望。   天灾之时,就连皇上也要发罪己诏。这回不是天灾,却也差不离了,他的小女儿,真的保不住了。   杜侍郎心中杂乱一片,轻一脚重一脚地跟在德公公后头,不多时便到了皇上的营帐外头。   德公公掀开帘子,朝杜侍郎道:“大人,奴才便不进去了。”   杜侍郎勉强笑了笑,终于恢复了神智,整理了一翻仪容,步履沉重地走了进去。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西山围场。   今日面圣,注定了凶多吉少,怕只怕有凶兆的不仅是他小女儿,还有整个杜府。   两刻钟过后,杜侍郎回了大帐。皇上同他说了什么,别人自然不知道,不过边上的人家从杜侍郎住处里传来的哭喊,还是能窥见一二的。   杜侍郎之妻张氏声嘶力竭地咒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真是枉为人父!”   杜侍郎颓然倒地:“我能有什么法子呢,那可是圣上。”   “你这是要毁了你女儿啊。她是你女儿,你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你怎么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毁了!”张氏涕泪俱下,捂着脸质问道。   回应张氏的是杜侍郎一声沉默。   杜侍郎也如张氏一般,心疼地不行。可是就像他说得那样,他有什么办法呢,做出决定的皇上,他再有能耐,也只能照做。   实际上,杜侍郎除了对女儿感到疼惜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的庆幸。庆幸皇上还算仁慈,没有牵连到整个杜家。如若不然,他真的无颜面对杜家的列祖列宗了。   杜云芝自父亲进来告诉他皇上的话便傻了,之后母亲质问,父亲无奈,都被她看在眼里,可是杜云芝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做什么。   她错了吗,明明没有啊,她只是看不得父亲受气,看不得范家人耀武扬威,也看不得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被封为县主。她只是被人指着看到了嘉宁县主,于是射了一箭,还只是擦到了,并没有真正射中。   很严重吗?   她并不觉得,可为什么大家都把错往她身上推呢,还有那天雷,分明没有劈中她,为什么也是她的错。文家姐姐不是也差点被天雷劈了,为何她还是好好的。   杜云芝想不通,所有的事都堆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就坐在那儿,看到母亲已经坐在边上抱着她哭,愣了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张氏见女儿这样,哭地更加厉害了。   众人自天雷之事后,便或明或暗地注意了杜家。上午杜侍郎回来之后,不消多时,便又带着人出去了。   这回带的人有些多,带走了,就再没有带回来过。杜侍郎一家人都走了,大帐内空荡荡的,似乎从来没有人住过。   不过众人也知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遥这边,似乎也不太好。她自打昏睡之后,一直没有醒来过,从上午一直睡到了晚上。萧翎不放心,晚间又让太医给阿遥看了一次。   结果还是如前次一般,阿遥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用太医的话来说,她想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这种事情,急不得。   太医这样说,萧翎也不好再问。   今儿他怕阿遥出了什么岔子,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没有让旁人近身。晚间,萧翎躺在床上,侧过身看着阿遥。   她现下已经不似上午的虚弱了,不知是不是睡久了,脸上气色也恢复过来,红扑扑的,睡得很安然。   萧翎伸出手指来逗她,也不见她有一点反应。听话、乖巧、可爱,似乎所有美好的词都能放在她身上,但萧翎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萧翎手指在阿遥胖脸上游移,待碰到她额头上的印记之后,忽然察觉到阿遥身子越来越烫,烫地吓人。他立刻坐起来,还没等萧翎看清楚,又是一阵熟悉的白光,中间夹杂着衣裳裂开的声音。   光芒消散后,萧翎不意外地看到阿遥变大了,雪肤花貌,玲珑有致,且还不着一物地躺在他身边。   萧翎揉了揉眉心,迅速起身,熟练地翻到了自己的衣裳,转过头给阿遥穿上。指尖碰到不该碰的,像是触了火似的,极快地避开。   吹灭了烛火,萧翎重新躺下,身边的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人,只不过变了模样,总有些东西不同了,靠近阿遥的那一侧还麻麻的有些沉。   这样的事,发生的多了,萧翎自以为也能坦然面对。然而第二日天明,待他看到阿遥还没有变小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些头疼了。   这还在西山围场,他身边若是多了一个女子,不晓得会被多少人看去。萧翎还没想好对策,就听到阿遥嗯嗯了一声,渐渐睁开眼。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愣怔。   阿遥比萧翎心大,眼睛一眯,心情颇好的说道:“看来我今儿起地挺早的嘛。”   不说还好,一说,阿遥便意识到声音不对劲儿了。在将手往胸前一探,鼓的。   阿遥惊悚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萧翎,再一次心虚了。她变大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有准备好啊,我想想,先让我想想该怎么说,不要催! 萧翎:我就静静地等着。   ☆、坦诚   “……”阿遥无所适从地坐在床上, 简直没面脸再面对萧翎了。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当是她第二次变身, 且第一次的时候是在皇宫里的湖泊里, 彼时萧翎压根就没发现。既然这样,为何萧翎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呢, 难不成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阿遥脸蛋皱起来, 随后瞅了瞅自己宽大的寝衣。   很明显,这是萧翎的衣裳, 兴许是她变身的时候衣裳又坏了吧。不对,她怎么记得之前好几次早上, 自己身上也穿着萧翎的衣裳。   阿遥木愣愣地看着萧翎, 眼睛里俱是难以置信。   萧翎在边上静静地看着, 待到此时,方才觉得她没有那么蠢,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是要推诚布公了。眼看着瞒不住了, 阿遥讪笑两声,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讨好:“你想听什么啊?”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萧翎说话的时候凑地很近, 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了。阿遥一个激灵,赶紧避开了些,举止还有些不自然:“那个,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突然就变大了,还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变的。不过我想,这世上总有那些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 不必事事都那般在意的。”   萧翎只笑看她:“还有呢?”   这模样俨然是不信的。   阿遥被萧翎笑地没了编造的心思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垂头丧气道:“好了,告诉你也无妨。如你所见,我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都没有变化过。后来生了一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不过自此之后我灵力也完全丧失了,还变成了鱼,误打误撞地被带回了成王府。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只是。”   阿遥只是了半天,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阿遥那时候并不信任萧翎。   阿遥这个人,傻是傻了点,毕竟她从来没有跟人接触过。可是最起码的心眼她还是有的。那时候,萧翎并萧翎身边的人都把她看作灵药,整天就想着要怎么吃了它,阿遥能对他们有什么好感才怪呢。   便是后来她化了形,作小孩儿形状,同萧翎亲近了些,也一直是藏着掖着,不把自己的身份本事暴露了。她明知道萧翎身上有残毒,可就是迟迟没有出手,直到萧翎那次发作了,真的快要不行了,阿遥才救了他一命。   知晓萧翎将恩情算在几个没用的太医身上,阿遥不忿归不忿,可还是忍下了。   她这般小心翼翼,只为保护好自己。如今选择坦诚相待,也是避无可避之下的无奈之举。   “想必你也知道,我是鲛人,可也不似寻常的鲛人。我一直住在南海,因缘际会,来到了大齐。”   阿遥不会老,不会死,以灵气为生,且有灵识之后便有墨玉相伴,她大抵是世间最不一般的鲛人了。   萧翎沉默地听完,心中百感交集,不过面上仍旧平静,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道,很大很大了。”大到她已经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伙伴,连回忆也都模糊地差不多了。   阿遥忽然觉得孤单,原来她已经走过了这么多无知无觉的岁月,没有感情,没有希望。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回去看一看。   这段日子在成王府过得也是极为舒心的,可是这里终究不是她应该生活的地方。   萧翎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就像之前抱了无数次那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是第一次看到阿遥露出这般神情,但萧翎不愿意她这样。   其实她想说地话萧翎会听,不想说也就算了,他也不会苦苦逼问。左右她如今人在这里,他是不会放他走的。少顷,萧翎道:“放心,以后还有我。”   阿遥轻轻地笑了笑:“你又能陪我到什么时候呢。”   凡人一辈子能有多长,只怕再等几十年,萧翎也要离她远去了,到时候岂不是又是她一个人。算了,多想无益,走一步之一步吧,阿遥安慰自己。   只她没见到,萧翎听到这话的时候,面色阴沉了三分,连带着抱着阿遥的手也紧了许多。   阿遥心大,须臾之间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状态,道:“虽说我变化的次数不多,可这一回却是维持了这么长时间,可见我灵力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之前劈了三道天雷,累地我睁不开眼昏睡过去,我还以为又要从头再来呢,没成想,好事还在后头,果然是不破不立么。”   萧翎敷衍地应了一声。   阿遥从他怀里钻出头来:“对了,那个什么杜家姑娘还有你那表妹如今怎么样了?”   “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自有人替你处理。”   “那便好。”阿遥说道,“可不能这么便宜了她们,小小年纪,心眼那么多,还想要害我呢。笑话,我是那么容易被害的么。”   萧翎忽而又问:“你如今能变回去吗?”   “应该可以吧。”阿遥握了握拳头,觉得自己突然充满了灵力,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状态了。   其实穿越之前,阿遥过地还没有现在好呢,那处早已经没有了灵气,便是老实的待在海里都觉得难以忍受。幸好,她来了大齐,还遇见了萧翎和皇上。   阿遥想完此事,好奇道:“你想让我变回去吗,为什么啊,我不想,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维持到现在的。”   既摊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藏的,阿遥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萧翎无奈道:“此处不比王府里隐蔽,藏不住人,尤其还是我屋子里的人,出去了就会被人盯上,你纵使有本事又有多大的用处。”   “难不成我还要一直保持小孩儿的形态?”   阿遥说得不太情愿,小孩儿也不差,起码比锦鲤要好。只是她之前都是这形态,早已经习惯了。再者阿遥也臭美,比起矮墩墩的胖小孩儿,还是现在叫她顺眼些。   “自然不会,只是这一段时间要委屈委屈,待我回了王府安排好,便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阿遥委屈巴巴:“那要多长世间啊?“   “不长。”   阿遥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范家,不禁问道:“那范家那边怎么处理啊,他们家的大姑娘你还在派人找吗?”   她承了范家姑娘的身份,便与范家有了因果,若没有处理好,于她于范家都是不利的。阿遥希望自己有了新身份之后,范家尤其是范家老夫人,还会是好好的。   萧翎应了一声。   阿遥又问:“还找得回来吗?”   “难。”   一句话,便叫阿遥瞬间没有了好心情,愁眉苦脸地窝在萧翎怀里,连过了多少时候都不知道。   外头伺候的人早就在那儿待着了,寻常这时候就算姑娘没醒,王爷也该醒了。可是今儿里头迟迟都没有动静,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小公公沉不住气,走到福公公身边问道:“公公,您说王爷怎么到现在还不叫我们进去服侍啊?”   福公公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混账!王爷的心思是你应该猜的吗?你猜得到吗?”   “我只是问问。”   “呸,问都不能问。”福公公厉声责骂。   小公公被骂了几声,再多的疑问也都只能憋到肚子里。   又过了许久,大帐内才传来王爷的声音,小公公端着一盆水,轻手轻脚地跟在福公公身后,一路进去了。   这日上午,萧翎还是没有去狩猎,派人去皇上那儿告知了一声,便带着阿遥四处逛了起来。   文家的大帐内,文清自清醒之后也是惴惴不安,未曾露出过笑颜。众人以为她是被那天雷吓到了,也不怪她。   这事儿,确是挺可怕的,文清一个不知事儿的女孩子,被吓昏了也不奇怪。   陈氏与长嫂邹氏正陪着文清说话,文清歪在床上,陈氏同邹氏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不多时,外头又有小丫鬟走进来,朝三人躬了躬身:“夫人,姑娘,前头成王那儿派了人过来。”   邹氏立即问道:“派了谁?”   “派了福公公几个,如今正和大老爷二老爷说话呢。”   陈氏还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邹氏却一眼制止了她:“福公公便是成王身边的人,可也只不过是个公公。如今既然有两位老爷待客,自然没有你我的事,贸然前去,没得叫人低看了几分。”   陈氏有些怵这个长嫂,见状只笑着没说什么。   “嫂子说得是。”   文清在床上听得分明,见只有福公公过来,没有表哥,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若是表哥担心她的身子,派福公公过来探望,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为了杜家和嘉宁县主的事,那便棘手了。   文清本能地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   陈氏见女儿面带忧色,怕女儿闲着无趣,遂同她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其中一桩,便是杜侍郎一家悄悄从西山围场退出去的事。陈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唏嘘不已,毕竟前一刻还是好好的侍郎家,后一刻便如丧家之犬了,叫人惋惜。   邹氏听妯娌说起了杜家的事,不悦道:“弟妹,莫妄议他人是非。”   “我晓得,不过是叹息一句罢了。”   文清却一反常态地追问了一句:“那杜姑娘到底如何了,可还好?”   邹氏怪异地望了她一眼,问道:“你担心她做什么,这些都与你无关。”   文清干笑了一声:“没什么,毕竟是平日里玩的好的姐妹,难免会替她忧心。”   邹氏没有回答,陈氏见气氛不好,抱怨了长嫂一句,真是不会说话。她见不得女儿受委屈,三两句又将这事给岔过去了。   文清没听到想听的,心里反而更焦虑了。早知如此,她是不会沾上这事儿的,没有半分好处不说,还里外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每章都有虫,我要去捉了捉,要是大家看到更新,不要在意,那是我在捉虫^_~   ☆、哄骗   晚间, 萧翎沐浴完后便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闲书消遣消遣时间。   没多久, 映雪和秋霜便带着阿遥出来了。阿遥方才洗完澡, 头发还是湿嗒嗒的,映雪将阿遥放在床边, 拿着干布巾给阿遥擦拭起来。   待擦得差不多了, 萧翎才放下书,朝二人道:“下去吧。”   映雪放下巾子, 与秋霜一道退了出去。   阿遥拨弄了一下头发,整个人趴在床上, 高兴了还会转两个圈。今儿一天, 萧翎都没有去别的地方, 还带着她四处闲逛,阿遥半步路都没有走,一直窝在马背上, 高兴地不得了。玩得开心了,阿遥也愿意给萧翎好面色瞧, 两下一滚就滚到萧翎腿边,张嘴说道:“大晚上的你还在看什么杂书,小心坏了眼睛。”   本来眼神就不好了, 再坏下去还要不要了。   萧翎没有理她,阿遥又晃了晃身子,脚丫子索性翘到萧翎背上,还嚣张地蹬了几下。不重, 但是弄得萧翎烦不胜烦。萧翎干脆扔掉书,问道:“你到底在闹什么?”   阿遥喜滋滋地问道:“明儿你还带着我出去吗?”   “不会。”拒绝地很果断。   阿遥拉下脸:“为什么,今儿不是玩得挺好的吗,我也没有给你添乱啊。”   萧翎却不心软,仍旧道:“明儿得跟着父皇打猎。已经空了两天了,再空下去,秋狩结束的时候你就等着看成王府的笑话吧。”   届时有一场评比,萧翎虽不在意那等荣誉,可也不想输地太难堪。再者,他答应阿遥的狐狸还没有猎到,即便知晓这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没准如今已经忘了,可是应下的事,便没有反悔一说。   “那你出去了我怎么办?”阿遥委屈地望着萧翎,甚至生起了要和他一块儿去的心思。   萧翎自然不会让阿遥如愿,只道:“你可以去找你的哪些同窗们打猎,上回你不是在父皇那儿夸下海口说要得秋狩的头名吗?话既然放出去了,便不能收回来,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多想想怎么猎几只东西吧。”   阿遥撇开脸,不乐意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不过是小小的头名,有什么难的。”   “月满则亏,水满则盈,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过。”萧翎凉凉地打击道。   “说那些文绉绉地干什么,只当着我听不懂么?哼!”阿遥懒得与他分辨,是骡子是马,到时候就知道了。她平日是里低调,可那都是怕自己高调起来亮瞎了这些蠢人的眼。   “不与你说了,睡觉睡觉!”阿遥往床上一倒,四肢摊开,嘴巴又习惯性地撅起来。   若是长大了的阿遥,美人嗔怒,无疑是叫人心痒难耐的。可如今阿遥的相貌是个实打实的小孩儿,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这嗔怒则更像是赌气,略有些可笑。   萧翎又不是禽兽,没有那等见不得人的癖好,对着这样的阿遥能生出什么念想。萧翎看着阿遥的小身子,忽然道:“你去后面化个形在过来睡觉吧。”   阿遥狐疑地转过身:“为什么要化形?难不成你嫌弃我?”   后头的一问很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似乎萧翎若是说不好的话便会立即扑咬上去。   萧翎避重就轻道:“你不是说自己喜欢变大的模样吗?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外人,早已经不需要遮掩了,想变就变大。等到天明了,便再也变化不成了。”   “不过,你若是想憋着,那也没关系。只不过你这变化的本事尚且不足,若不多练几次,只怕下回难免会出丑。”   阿遥低着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萧翎说了这两句,见她还不说话,只以为她不同意了,谁料下一刻,阿遥忽然抬头,却是满意赞叹地看着萧翎:“你说得对!”   她嚯地从床上蹦起来,很急切地下了床,拿了一套萧翎的寝衣,便急匆匆地往屏风那儿去了。   萧翎见她这般,反倒是无声的笑了,该欣慰吗,这小怪物终于知道遮羞了,算是有长进的。   片刻后,阿遥从屏风后面出来,身上披着萧翎的衣裳。纵使她变了身,依旧娇小,身上的衣裳显得太过宽大了,都拖到了地上。   阿遥尚且在兴奋:“看,我如今能自由变换了,厉不厉害?”   说完一眼期盼地望着萧翎,眼波流转,好似带着钩子一般,勾得人难以自持。可偏偏这勾人的却不自知,面上一片纯然。   萧翎抚额,罢了,他知晓了,再不必试探下去。   以往,萧翎待阿遥就不同。萧翎身边那么多人,除了父皇,他从未对任何人心软过,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儿,胡搅蛮缠地让他头疼,也让他心软,叫萧翎把她当作幼崽来疼爱。萧翎逼着她学规矩,逼着她认字,逼着她听话,也是为了她好。他是疼她,却也不会一味地纵容她。   可是如今阿遥变了,他的心境也变了,会对着她失神,会对着她心动,甚至见不到她的时候还是念着她,。对萧翎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诸多次晚间,萧翎亲眼见到阿遥变身,也曾排斥过这样的情绪。可最后,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两个阿遥,他从来没有混淆过。对小阿遥,萧翎会疼,却不会爱;对如今的阿遥,萧翎两者兼有。   阿遥在那儿自得了半晌,见萧翎迟迟没有个回应,遂也爬上了床,靠近了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连我说话都没有好好听?”   萧翎回了神,看着她:“你说吧,我听着。”   “我厉害么?”   萧翎抚上她的眼睛:“嗯,很厉害。”   阿遥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自觉地远离了些,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了,已经不早了,还是睡觉吧。”   “好。”   萧翎掀开被子,给阿遥盖上,自己也躺在她身边。   大帐内忽然就静了下来,今儿好像与平日里不一样,可到底哪儿不一样了,以阿遥的脑袋尚且不能完全弄清楚。阿遥心里一阵苦恼,翻来覆去地不知道该说了么,后来见萧翎一直都没说话,也没有了开口的心思。   只是意识模糊之际,心里那句话还是透露了出来。   “你怎么怪怪的。”   萧翎笑了笑,等了等,将熟睡的阿遥搂进怀里。   翌日,阿遥再次变回了小身子,随着萧翎一起出了大帐。   萧翎要去打猎,阿遥也不服输,一身大红色的骑装,背后系着威风凛凛的小披风,就这样被人抱着往前走了。   萧翎又添了两个人在阿遥后头跟着,见没有了问题,这才随皇上一起出发了。   阿遥刚被放下地,便被一群小伙伴给围住了。最热情的当属八皇子,他一见到阿遥就笑开了,顶着一副荡漾的表情,炮弹似地冲到阿遥面前:“阿遥你终于好啦!”   阿遥一愣,似乎这话她经常从八皇子嘴里听到。什么时候起,她也算是多灾多难的病美人了?   八皇子并没有注意到阿遥的愣神,仍旧开开心心地说这话。倒是跑的慢的范清河也过来了,连带着学堂里几个和阿遥说得过去的也来了。众人围着一个小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叫人看着也有趣。   皇后本不喜欢阿遥的,可是见到这情况也说了一句:“没成想,嘉宁在西学堂那边适应地还不错。”   瞧瞧八皇子稀罕的模样,真是一对儿青梅竹马。   皇后说完,注意到边上的小侄儿想过去又暗自忍耐的模样,不禁问道:“裕儿也想过去?”   赵子裕鼻孔里出了一声气:“谁要和那些吵得要死的人说话?”   皇后见此,也没有再劝了,只吩咐了他几句,又带着人去了别处。秋狩来得家眷诸多,皇后也整日忙碌,不仅要应付前来拜访的官家夫人,还得分出一些心神给六皇子相看姑娘。   能抽出时间叮嘱侄儿几句,已是很难得了。   等皇后走了,赵子裕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前方。见阿遥被人围着,一点也没有往他这边看的意思,随即又不满了起来。   什么嘛,当初救了她,现在又全然不将他放在心上,这变得也太快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让她救了,如今还欠了这臭丫头一份人情。   唉!   赵子裕这里怨念不断,阿遥却是一点都没有感应到。她正被范清河拉着说话,范清河好几天没见到阿遥,不自觉地想多说些。   “阿遥,前两日我和兄长知道你昏倒了,都想去探望你,可是父亲说有王爷照顾就够了,硬是不让我们去。”   “不过,好在你如今也醒了过来,欺负你的人也都得到了惩罚。”   这话说的阿遥眼睛一亮,急忙问道:“那什么杜家姑娘怎么了?”   “被送走了啊,听说是不能再回家的人了。”   这结果阿遥还能接受,又问:“那文家姑娘呢?”   范清河疑惑地挠了挠头,不清楚阿遥为什么这样问,道:“文家姑娘,关文家姑娘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智齿发炎,痛地我连吃饭都不香,我在拔与不拔之中徘徊着T_T   ☆、说亲   关文姑娘什么事?事情可大了, 阿遥暗暗地想着。   她瞧着范清河一点儿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好问了个明白, 道:“这几日围场里头的人家就没有一个议论她的?”   范清河依旧不明白:“议论什么?”   “天雷之事啊, 你莫不是没瞧见,那最后一道天雷可是照着文姑娘劈下去的。为何杜家姑娘被人谈论, 这文家姑娘反倒没有什么事?”阿遥当时看文清不爽, 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了她一道雷,若不是还有些理智, 她都想直接将人给劈死。这么个麻烦精,处处都与她作对, 留着真不好受。   范清河思索了半晌, 只道:“确是没有听多少人提起过这件事, 似乎大伙儿都以为文姑娘是被杜姑娘连累的,这才差点被劈中,也是可怜。”   呵呵, 可怜也可怜不到她头上去啊。   阿遥心里也明白,这事, 应该是文家人在里面作了些手脚,将祸事迁移到杜家了。手脚到时快,打量着杜家失势了, 就立马欺负上了。阿遥也并不是为杜家抱不平,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文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   她被杜云芝刁难,里头可有不少文清的功劳。如今杜云芝是倒霉了,文清却还是好好的, 阿遥一听哪里能乐意地起来。她记得萧翎明明已经答应过她了,说是要惩治着俩人,怎得到现在还没有动作?   难不成,萧翎还想护着他表妹?还真是表哥表妹一家亲啊,阿遥酸溜溜地想着。   知道在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阿遥也收起心思了,只让映雪抱她上马。   今儿他们去的依旧是上回的小山。这山里多是野鸡野兔之类,稍大一些的也有,只是不多。围着小山转了大半圈,学堂里的几个少年终于发现了一只半大不小的鹿,眼下正兴致勃勃地围在一块儿,要将那鹿活捉。   阿遥没空陪他们玩这些,只在边上站着看,顺便观察一下这周围都有哪些容易捉的东西。   她可是要拿头名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出去的话,自然是要兑现的,否则她的面子往哪儿搁?阿遥正左顾右盼之际,忽然看见眼前一道黑影袭来。   还不等阿遥有反应,映雪便先一步上前,避之不及,下意识地将那黑影捉住。待拿到手中,饶是好脾气如映雪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阿遥从映雪身后探出头来,见此情形嘶了一声。   这血淋林的,身上还中了两箭的东西怪东西,应该是野鸡吧。个头还挺大的,只是模样委实太过凄惨了些。   阿遥也拉下了脸。她知道,这定然是学堂里哪个做的恶作剧,估计又是看不惯她吧,想要扔这么个丑东西过来吓唬她。   “姑娘,您退后些,别被这东西惊到了。”映雪也是被气糊涂了,到现在手里还拿着已经死透的野鸡。   阿遥嫌恶道:“快扔掉吧,这东西还拿着做什么?”   “扔什么扔?”阿遥的话刚说完,前头就有一道声音传过来,叫映雪原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手中拎着东西,为难地看着前方。   阿遥正愁着捉不到人呢,没想到这就过来了。她抬起头,见到来人正是赵子裕,没有多惊讶,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   细想之下,学堂里也只有这家伙最看她不顺眼了。阿遥上前几步,冷眼看着赵子裕:“这东西是你扔过来的?”   “当然,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给你。”赵子裕也是看着阿遥身后空荡荡的,一只猎物也没有,见她不去打猎,反而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的,是以才取了最大的一只野鸡扔给她。   这野鸡虽说没有多少肉,可也是他亲自猎到的,回头做一锅汤,够阿遥吃好几顿了。赵子裕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对,不由得露出骄傲的神色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阿遥。   阿遥看着都气笑了:“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挺好的,还想让我谢谢你吧。”   “小爷看你可怜,这才施舍了东西给你,那等感激的话便不必说了,你心里知道就行。”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遥道。   “小爷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么?这野鸡送与你了,不准扔!“赵子裕说完,便踢了踢马,掉头走了,自以为方才那番话说得威风极了。   人家既然救了他,他赵子裕也不是那等知恩不报的小人,这野鸡权当是谢礼吧。   赵子裕风风火火地走了,映雪站在原地脸色僵硬道:“姑娘,这东西?”   “扔了,扔了!”阿遥避开了些,“全身都是血,还脏兮兮的,留着作甚?也就这没脑子的会送这东西给别人。”   阿遥说得也气愤。她原以为这是哪个学生调皮,想着找到人狠狠地教训一顿。现在好了,正主是出现了,可是人家却是好意,这叫她怎么出手?   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这年头,跟聪明人打交道什么都好说,不好说的是和蠢人打交道。你讽刺他吧,他还沾沾自喜上了。   映雪顺手将野鸡扔到一边,瞧着自己也沾了一手的血,便叫后头的秋霜来抱阿遥。   这日,阿遥还是什么都没有往回带。   等到了自家的大帐后,天儿已经不早了,萧翎也早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漂亮的红狐狸。阿遥一进来就被那只红狐狸给迷住了,连一个正眼都没有分给萧翎。   阿遥头一次见到狐狸,稀罕地紧,一会儿给它造窝,一会儿给它拿吃的。她满心里以为可以调教出一个听话的,可惜那狐狸脾气貌似不太好,不论阿遥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也不允许阿遥靠的太近,阿遥想要摸几下都不让。   阿遥单方面同那狐狸玩闹了一会儿,便被映雪俩人叫着过去用晚膳了。晚膳过后,又被带着去洗浴了一遍,等到终于空出时间与小狐狸玩闹的,天已经黑了。   萧翎让众人下去,给阿遥递了一件衣裳。   阿遥正盼着和去看她的小狐狸,丝毫没有生出拒绝的心思,接过萧翎的衣裳就回去换了。再出来,已经变化了身形,纤腰一束,袅袅娜娜。   可惜换了身形的阿遥对这小红狐依旧没有吸引力,它只嗅了嗅,而后又不理人了,叫阿遥那一颗怜爱之心,迟迟得不到倾泻。苦恼之际,萧翎在边上道:“这是野生的小狐,还未被驯化,你还是离远些为好。”   “它会伤人么?”   萧翎道:“狐狸虽有些灵性,可是野性难驯,真惹着它了,必定会出手伤人。”   “原来是这样啊。”   阿遥收回了手,忽然又没有那般喜欢了。她之前找萧翎要东西,只是想养个宠物派遣派遣。成王府里是没有什么宠物的,养的最精心最长久的,只怕就是之前阿遥变的那只锦鲤了。   至于那只白猫,实则与萧翎与成王府并没有半点干系,完全是文清带过来的,照看的那丫鬟也是被文清给收买了,平日里只由那丫鬟照顾,旁人也瞧不见。   后来白猫和那丫鬟都被弄走了,文清也再没有在王府寄存过什么爱宠了。估计是丢了脸面,不敢了吧。   说到文清,阿遥又想起了之前范清河对她说的事。既然问责,阿遥便放开了狐狸,坐到椅子上,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萧翎。   “你可有什么话要分辨?”阿遥大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翎难得茫然了一会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哼,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且问你,那文家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莫不是冷处理,不管不顾就过去了?”   萧翎这才知道她在气什么,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杜家是什么个形状,文家又是什么个形状,文家姑娘如今还好生生待在这儿呢,你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就说嘛,到底是表妹,又哪里是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能比的。”   阿遥掐尖儿地讽刺着,配着那张妖精似的脸蛋,愈发生动了几分。   萧翎也无奈了,只好明说道:“我已经派人同文家说清楚了,也给文清定好了人家,待秋狩结束后二人便会定亲,往后,再不许她来王府打搅你了。这下,可顺了你的意?”   萧翎也只能和阿遥说这么多了,别的,她也不需要知道。   阿遥哼唧了一声,抱着胳膊审视了一遍萧翎,末了,还是选择相信他一回。   只是就这么叫她不闹是不可能的,阿遥又道:“既然已经给她定好了亲事,秋狩过后,便让皇上给他们俩赐婚吧,如何?”   “随你吧。”   “这可不是随我,而是随你。对了,明儿你给文姑娘送一篇《女训》,要亲手写好,文姑娘如今正缺这个。”   萧翎走进了些,轻声问道:“你如此对文清,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阿遥,仿佛要将她锁在眼睛里。   阿遥心头一慌,赶紧道:“自然,自然是为了我自己!”   萧翎低笑了两声,笑阿遥的不留情面,也笑她心口不一。   阿遥被萧翎笑地面红心热,懊恼地推开了这人,转身就跑到床上躺着了。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翎一到晚上就不正常了,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啊。   真是费解。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还是周日加更吧,早知道就不立flag了。   ☆、评比(修)   第二日, 阿遥就让萧翎写了《女训》,待写完后, 忙接了过来对着纸张吹了几口, 将墨迹吹干。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 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 则邪恶入之……”   这话说得有些严厉了,若是被文清瞧见了, 不知道得羞愧成什么样,本来心中就有鬼, 这种东西于她来说更是讽刺。萧翎忆及自己方才所写的训诫之词, 不禁奇道:“这《女训》一文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阿遥低着头, 眼睛转了转,张口就道:“随便听人瞎说的呗,难倒还是我从书上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素来是不爱看这些没用的闲书的。”   “倒是长进了不少。”   阿遥身形一顿,笑道:“我整日在学堂里用功, 回来还要认字,自然是一日千里,长进了许多, 这点还用你还说?”   萧翎不再多说,省的她继续自夸。   阿遥便又将萧翎写好的东西用信奉装好,十分自然地转过了身,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能从哪里听来的?当然是从话本里听来的, 那本某某记中,便有一个面善心毒的坏女人,坏事败露了之后被人说了这几句话,阿遥遂记了下来。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阿遥觉得这话送给文姑娘再好不过了。   可是这种事,能和萧翎说嘛,必须不能啊。自从上回被萧翎逮到一次之后,阿遥过几天就将话本还给同学了,不过下回依旧从他这里借就是了。   王府里不能看,那边在学堂上看,好在夫子们对她都十分宽容,总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叫阿遥看了不下三十多本了。   阿遥叫来程七,吩咐道:“将这信交给文家大姑娘,记得,亲自交到她手上,并告诉她,这是成王殿下亲笔所书,恭贺她的定亲之礼。”   程七接过信封,隐晦地看了一眼萧翎,待萧翎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退身出去。   阿遥解决了一桩事,心中大快,回头走了几步,懒洋洋地倒在床上。   再说程七得了萧翎的指示,一路带着信封去了文家的大帐内。彼时文家人都在,见程七过来,文家两位大老爷面上都不太好,只勉强摆出一张笑脸来。   程七道明了来意,隔着帘子将信封交给了文姑娘。   文清却是亦惊亦喜,问道:“当真是表哥亲自写给我的?”   “是王爷亲手写的,也是王爷吩咐属下亲手交到姑娘手里的。”   “我就知道……”文清看着信封,细细地摩挲着,笑地温柔。   这信已经送出,眼看着文姑娘欣喜若狂的神色,程七忽然头皮发麻,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阿遥吩咐的话都没有交代完,程七便起身告辞。文清还想问问清楚,岂料一抬头,那人便走了。   她如今也苦闷,家里人一声不响地给她选了夫婿,且还是她从未见过的人,这下,彻底断送了她与表哥的姻缘。不过这事处处都透着怪异,文清一早就知道,家中上下都盼着表哥能好,盼着能与皇家联姻,可不知怎得,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文清正愁着,这边成王府便送信过来了。她满心里以为是表哥过来救她,让她不要着急。   带着欢喜,文清迫切地拆开了信封,打开来细看。   不过片刻,文清面上的笑意渐渐隐了,甚至有些颓然无生意的神情。   左右服侍的丫鬟见状觉得可怕,正要上前询问,不想下一刻便眼睁睁地看到姑娘生生呕出了一口血,两眼一闭,挺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姑娘!”   丫鬟们大惊,连连呼道:“快来人,姑娘晕过去了!”   因着一封信,文家这边又慌乱了起来,又是叫人,又是请太医,乱成一团。   文清这边的消息,阿遥自然也听说了,除了痛快,她就没有别的心情了。文清被这么一羞辱,如若还是对萧翎念念不忘,那也没得救了。   阿遥得意地想着,这回可算是彻底解决了这个祸端。   文清的事情结束后,阿遥再没有心思管文家的人,而后每日也都跟着学堂里的人一道儿去山上,只是每回都回去地特别早,唯独最后一日,阿遥带来不少侍卫,在山里停留了不少时候。   这秋狩一共只有七日,前几日里,皇上都会带着朝臣或一众少年郎去狩猎;后头几日,皇上也没了精神,于是便让众人自行狩猎。   一晃神,七日便这样过去了。   今儿便是秋狩最后一天,皇上带着几位皇子和后妃正准备去检验众人的成果。这亦是每年秋狩最有看头的事,狩猎多者,由皇上赏与官位或金银,不仅出了风头,还得了便宜。   不过每年评出来的头几名多是青年子弟,对于这些尚未入官场的子弟来说,秋狩一事,可谓是重中之重。倘若一时幸运,得了皇上的青睐,往后在官场上也能走得顺畅许多。而那些年岁较大的,反倒没有他们什么事了,一来不好与后辈争,二来也不太看得上这等赏赐。   眼下皇上正说起了这评比的事。皇上将自己儿子狩猎所得都问了清楚,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算是很不错了,可若是拿头几名的话,估计是不够的。   今年的赏赐,又要落到别人家咯。皇上摇摇头,懒得再看这些不整气的儿子们。   “一个个的,怎么就不知道上进些呢。”皇上嘀咕道。   皇后却是笑了笑:“皇上,术业有专攻,皇子们习武只为了强身健体,自然不能同武将世家的儿郎们一道计较。”   “朕知道。”皇上随口说了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的儿子们都像他,都低调地很,一般不与外人争这些东西。   皇后似乎对这事十分的在意,在边上又说了一句:“妾身听说,今年的几位少年郎所获颇丰呢,只是不晓得到底哪个能夺得头筹了。”   “皇后娘娘打听的可真是清楚。”德妃就站在皇后后面,听次忽然冒了一句。   “秋狩本是大事,连皇上都这般上心,本宫乃六宫之主,自然要想皇上所想,思皇上所思。德妃,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满的?”   “岂敢,皇后娘娘心系秋狩,乃是众人之福,但愿今日的结果,能叫皇后娘娘满意。”德妃与皇后争了几句,终究因为皇后压了她一头而住了嘴。   皇后眉梢一挑:“德妃说笑了,不论是什么结果,与本宫而言都是满意的。”   德妃心里讥笑一声。   至于其他人,皇上压根没有在意身边两人打机锋,他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掐尖含酸的小事。几个皇子,注意倒是注意了,可装的一个比一个好,愣是半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皇上所出的六皇子,德妃所出的大皇子,端地是恭顺正经。   要说宫妃与皇子是该避嫌的,不过眼下有皇上在,倒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不多时,皇上便领着众人出来了。   行礼过后,众人各归其位。场中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候着,每个人后头都有几筐猎物,待见到皇上,少年郎们面上都有些兴奋。   皇上一一从众人面前走过,身后的太监也将这些人所猎之数全部记下。行至中间,皇上忽然停下,眼神在两个相邻的青年之中游移。无疑,这两人所猎之物,远比其他人多得多。观其品貌,也是一等一的出众。   他总算知道今儿皇后和德妃怎么又掐起来了,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为了自家。   这两个少年,皇上也是熟悉的,毕竟幼年都曾做过皇子的伴读,左边的是赵家的大公子赵子墨,右边的是张家的二公子张彦君。这两人,一个是皇后家的子侄,一个是德妃家的子侄,今儿却恰好聚到了一块儿了。   看来,赵家和张家都想着扶持子孙呢。皇上也不是小气的,见不得臣子家好,若是这些子弟当真出众,皇上也乐意给他们机会。   只是不知道赵家和张家这两人,哪个更胜一筹了。   皇上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鼓励了二人,又接着踱步到了另一处。   不多时,场中便只剩下一个没看了。皇上再次停下了步子,惊讶地低下了头。   “阿遥?”皇上惊讶地看着站在最后头的胖姑娘,见她也抬起头,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皇上有些迷糊了,“你到这里来作甚,找阿翎的么?”   阿遥晃着脑袋:“回皇上,我过来是为了同他们比较的,上回我就已经说了,这头名必然是我的。”   皇上身后的德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他不是嘲讽,只是觉得有些个好笑。这嘉宁县主,可真是被成王殿下给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皇上也为难道:“阿遥,你既然要与人比较,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猎物?”   “有的。”阿遥连连点头,指着后头的由一块黑布盖起来的大笼子道,“猎物就在那儿,我怕吓着别人,特意用布给盖了起来。”   皇上不太相信,可是也不好让阿遥失了面子,哈哈了两声问道:“那如今可以掀开了吗?”   “可以了。”阿遥朝映雪她们挥了挥手,映雪会意,带着秋霜将黑布揭开。   众人不由得都看向这一边,想要目睹这吓唬人的猎物都是些什么东西。黑布落地,四个大笼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笼子里头,满满的都是野鸡,头挨着头,脚挨着脚地聚在一起,虽然拥挤,可一只只都冷静地很,丝毫没有发出声音,也是奇了。场上甚至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如这些野鸡一般,寂静无声。   只是这众多的野鸡堆在一起,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不少人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第二眼,这密密麻麻的,委实叫人眼睛疼。   阿遥站在笼子边儿,掐着小腰,挺着胸痛,骄傲道:“皇上,这便是我猎到的东西,清一色的都是野鸡,连毛色体型都是差不多的,试问,这般的齐整有几个人能做的到?我这成果如何,可将他们都比下去了?”   皇上不自觉地点点头。仔细想来,阿遥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还不待他说话,身边便有不赞同的声音:“皇上,这般不堪入眼的野鸡,怎么能算是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  头名是谁的,当然是我阿遥的!   ☆、头名   阿遥回头, 却见那说话的是个黑衣劲装的青年男子,所站之处离她不远, 脸上神色也颇为不屑, 似乎耻于与阿遥同列。   阿遥皱了皱鼻子,问道:“你是何人?”   “陈家三子。”那人简短地说了一句, 却只道了姓, 明显是轻视阿遥,也轻视了阿遥头上的县主称号。   阿遥自然知道, 她这县主称号是白来的,压不住多少人, 旁人不以为意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人明目张胆地这样瞧不起她, 这就叫阿遥不舒服了。   两人也没隔几步, 阿遥索性走到他面前,扬着脸问道:“这位陈家的公子,我虽不晓得你是哪一个, 不过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这般也可以了。我嘉宁县主的脸面也不是谁都可以打的, 你方才说我的猎物不算,为何不算,你倒是给我说出个一二来, 否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三公子被阿遥说得羞恼,可方才直接说出那般言语已经是不敬了,当下不敢再争辩。   阿遥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也乐的看戏,于是朝陈三道:“无妨,有话直说,今日不论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陈三吃了一颗定心丸,有意表现一二,于是道:“恕在下直言,县主那野鸡虽多,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我等上山打猎,所献出来的俱是大件,或为鹿,或为獐,或为熊,再不济也该是狐狸之类,这野鸡,如何能与之相比,滥竽充数也排不上号吧。”   萧翎在后面听着,越发觉得这位陈公子不知尊卑了,正想开口斥责,忽听到阿遥开了口,遂按下心,暂且作壁上观。   那边阿遥冷哼一声,道:“不知这位陈三公子是从何处打地猎?”   陈三道:“自然是在山上。”   “你在这西山上打的是猎物,为何我在西山上打的就不算是猎物了,这是什么理。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都是野生的,怎么就不是猎物了?”   陈三不满道:“话不能这样说,县主的野鸡与我的猎物,一眼就能看出优劣来。”   “既然能看出优劣,说明这东西本来就是能比较的。今儿评比,正在一个‘比’字,我又没说我这野鸡比你的獐子好,只说它们都是猎物,也是可以比较的,可眼下你却将我的东西一竿子全打死了,也太无耻了些。你瞧我那野鸡不顺眼,就说它不算是猎物,我瞧你不顺眼,是不是也能说你不是人了?”   边上众人听得会心一笑,心道这嘉宁县主当真是口齿伶俐。就连皇上,也歇了掺一脚的心思,只由着阿遥自个儿处理。   陈三见众人低头哂笑,越发尴尬,梗着脖子道:“县主这是在诡辩!”   阿遥分毫不让,掷地有声:“那你对自个儿的猎物所视甚高,把我的野鸡贬地一文不值,这又是什么?做人,总不能太悭吝,只许你说别人的,还不能别人说你?”   大抵是见陈三公子实在是被挤兑地没脸说话了,且此番皇上和几位皇子明显只当作笑话来看,并不见得会怪罪,陈三边上的一个年轻公子哥顺势站出来,替他道:“县主勿怪,陈三公子说得太武断,却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再说我等所猎之物,都是以箭捕杀,不知县主的一众野鸡,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有这般要紧么?”   那人道:“秋狩期间,各人所分之箭都是不同的,若是县主猎物上并没有箭矢,如何能证明这些东西是县主猎来的?”   陈三见有人替他说话,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确实如此,方才是我说漏了。”   阿遥睨了他一眼:“你这意思是在说我作弊了?”   “不敢。”   “哼,虚伪!”阿遥背着手,左右走了两步,无视陈三狰狞的面色,走了几步才停下,道,“谁规定打猎一定要用箭矢的?难道没有箭,山里的人家就不能打猎了,动动你的脑子吧。再者,这些野鸡就是我猎的,你管我是用箭猎的还是用棍猎的,我猎的就是我猎的,不需要证明。你若实在不信,咱们可以单独比一比。”   “可是大家都是用箭的。”   “呵,大家都知道我是县主,平日里给我几分薄面,也没见你给过啊。若是人多的一方是对的,那你说说,你今儿站出来与我顶嘴,究竟是对还是错?”阿遥嘲讽道。   陈三哑口无言,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败在了口舌之上,叫他如何甘心。只他万万没想到,嘉宁县主不过是五岁小儿,怎得口齿会这样伶俐,还这般擅于诡辩。   话已至此,众人也瞧得分明了,不论嘉宁县主得的这些野鸡算不算数,那陈三公子终究是输了,不仅输了身份,还输了面子。   场中一时无话,只瞧见那两方仍在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皇后悄悄走到皇上身边,见此情况朝皇上道:“妾身瞧了半日也没瞧出什么道理来。皇上您看,这官司应当怎么断?”   皇上见众人又转过来瞧他了,咳了一声,自觉眼下这情况应当做的十二分公正,免得跌了他一国之君的份。皇上走到阿遥边上,问道:“阿遥,这些野鸡,当真是你猎的?”   “当真如此。”阿遥怕他不信,还指着萧翎道,“成王殿下能证明,这都是我一个人猎的,没有靠别的人。”   萧翎被阿遥一指,不得不道:“父皇,那确实是阿遥一人所得。”   成王都已经放了话了,众人纵使心中有疑窦,表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出相信的模样来。不过他们也知道,这话恐怕还是有些水分的,嘉宁县主才多大,能猎到几只就不错了,这笼子里,可是不下几百只,短短时日,如何能猎得。   皇上却是满意了,不作他想,问左右道:“这里头有多少只野鸡?”   “回皇上,四只笼子,不多不少,一共五百只。”   皇上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看着这样吓人,原来足足有五百只。皇上也佩服起阿遥的本事来了,思索了片刻,于是做了决定:“既然这野鸡是嘉宁县主一人所得,也是从西山上猎回来的,应当在评比之列。只这野鸡毕竟个头甚小,不能直接算,不如这样,十只野鸡抵一只大件,五只野鸡抵一只小件,如何?”   那当然好啦,阿遥喜不自禁,她有这么多野鸡呢,就算折了一些也不算什么,于是又笑着拍起了马屁:“皇上最是公正不过,这样最好,省的别人心里不服气,总觉得我仗着年纪小就欺负他年纪大。”   皇上被阿遥这古灵精怪的做派弄得摇头失笑,却也吩咐两个公公将阿遥的猎物记下,待会儿同别人比一比。   阿遥乐呵呵,转身的时候见那什么陈三公子还在看他,挑衅地朝他笑了笑。   陈三公子立即低下头,生怕在皇上面前露出什么大不敬的神情来。他今儿已经看准了众人所猎的猎物,若是不出意外,赵家和张家两位公子在前,他紧随其后,怎么着也该在第三的位置。   可如今忽然出来了一个嘉宁县主,生生地毁了他的美梦,叫他怎么能不气。更气的,还是皇上不由分说地站在嘉宁县主后头,替她撑腰,实在是荒谬之极。   且无论陈三公子和旁人怎么不愿,嘉宁县主的五百只野鸡充当猎物已经是定局了。   皇上身后的公公将众人所得之物整理好,不多时便呈给了皇上。如此一目了然,阿遥凭着她那数目庞大的野鸡群,果真应了先前的话,当了头名。   第二名张彦君,第三名是赵子墨。至于第四名,则是那位倒霉的赵三公子了,没办法,这位是注定与前三无缘了。   每年秋狩的评比,都会则其优胜者封赏,有的甚至会直接授官。只是今年与众不同些,头名是个小孩儿,自然没有什么授官不授官的事了。   皇上将封赏翻了倍,直接给了阿遥,而张家和赵家的两位公子,则赐了两个差使,允其入京卫。其他的几人,也赏赐了一些东西,以示嘉奖,只是数量并不多。   如此下来,勉勉强强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阿遥占了头名,接封赏的时候得意地不行,脸上差点没笑出一朵花来。那张彦君平白降成第二,落于人后,却也不见嫉妒,反倒走到阿遥跟前道:“恭喜县主获得头名。”   阿遥正想着去找萧翎,冷不丁被一个俊俏公子拦住,又见他态度谦逊,当下心生好意,道:“只是侥幸而已,当不得张公子恭贺。”   “县主能猎五百余只野鸡,这般本事,也是旁人没有的,不必如此自谦。”   “是吗,嘿嘿。”阿遥不晓得怎么说了,旁人笑话她,与她斗嘴,她反而能反应快些,立即顶回去。可旁人若是诚心赞她,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和赵公子都有了差使,可恨我不是男儿,否则以后也是同僚了。”阿遥也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总归不能让场面冷下来,“我方才还怕你恼我抢了你的头名呢,没想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不应该。”   她话音刚落,还不等张彦君有所言语,又听身后一人道:“阿遥,回去了。”   ☆、怀疑【一更】   张彦君偏过头, 见成王殿下正从后面走来,至于方才那话, 无疑是对嘉宁县主说的。张彦君目光闪了闪, 大着胆子朝阿遥揶揄道:“家里人过来找了?”   当下萧翎已经走到前头来了,阿遥看他面色不佳, 总觉得他莫名其妙。他们说话说得好好的, 他偏要过来打扰,还叫别人看笑话了。之前那话, 就像赶孩子回家一样,叫阿遥听得难为情。   阿遥不愿张彦君面上难看, 遂歉意地笑了笑, 口中道:“见笑了, 张公子。”   张彦君可不敢应下,上前对萧翎行了礼。这位成王殿下,他亦是不能得罪的。   萧翎声音没有起伏, 道是:“张公子与阿遥认识?”   “原先听了县主的大名,只是并不认识。今儿有幸见了嘉宁县主的壮举, 心中喟叹不如,是以过来亲近一二。不想一见之下,觉得县主言辞大方, 乖巧可爱,这才多停留了片刻。”   张彦君的话说得滴水不露,萧翎却分毫不信。只是阿遥听着十分顺耳,昂着脖颈, 嘚瑟地看着萧翎。   每逢别人夸她,她都是这副德行,萧翎也见怪不怪了,于是道:“张公子过奖了。”   “下官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有眼光!”阿遥忽然冒出来一句,对着张彦君大肆赞赏,“没想到你不仅打猎打地好,连眼光也这般不错,以后定有好前途。我原来还以为你们会恼我抢了头名呢,没想到你心胸竟然这样开口,我才是自愧佛如。”   张彦君不料阿遥会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萧翎捏了捏阿遥的手,示意她别再胡言乱语,朝张彦君说了几句,再没有继续交谈兴致,便朝阿遥道:“时辰不早了,我们需得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启程。”   张彦君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见此便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遂道:“王爷与县主先忙,下官便不打扰了。”   萧翎应了一声,身份在这里摆着,他也不需要对其他人多有礼遇。这位张家的公子,实则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与他交往,弊大于利。   萧翎牵着阿遥便往回走,张彦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只他们这一来一往,也叫不远处站着的六皇子看得分明。今儿秋狩的比试,亦是张家和赵家的比试,只不过中间出了岔子,两家到头来一个赢的都没有,所有的风头都被那嘉宁县主一个人出尽了。   只怕过了今日,整个京城都晓得她嘉宁县主的威名。五岁之龄,胜了赵家张家之子,怪哉怪哉。   六皇子先前也如众人一样,想着那五百只野鸡约莫是成王给她弄的,可是回头再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劲。那五百只,实在是太多了,且每一只都是活的,体型也都是差不多大小,若是在这短短几日内集齐五百只,想来会是有一翻大动作。可他每日盯着成王府的那些人,也不见他们做了什么。   六皇子心中隐隐又一个猜测,认为这五百只野鸡是凭空冒出来的;好似这位嘉宁县主,可是凭空冒出来的,叫人不得不怀疑。   他本就是多疑的性子,不将事情弄清楚不心安。再者,成王与他而言格外不同,他本是嫡子,这么多年生生被萧翎压了一头,叫他怎么能不时刻注意着萧翎,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六皇子都免不了来来回回的琢磨。   是以,这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更叫六皇子不得不提防。再联想萧翎身子恢复之事,似乎所有不正常的都是在这位嘉宁县主现身之后发生的。   六皇子还在沉思,等到脑海中有了一丝顿悟时,身后忽然出现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顷刻间,六皇子所有的思绪都散了开来,整个人显得有几分茫然。他略缓了缓,待回头一看,来人正是他的表哥赵子墨,方才在场上与张家二公子争名次的年轻公子。   “表哥有事么?”六皇子素来与他交好,被打断了也不生气。   赵子墨年纪轻轻,可身上已有一股沉稳之气,见到六皇子后,恭敬中带着些许亲昵,解释道:“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找了我,叫我唤你过去,娘娘有话要说。”   “多谢表哥告知,我这便过去,省的母后多等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   六皇子笑了笑,也不多留,转身走了,赵子墨也与他一道。   原来皇后叫他们过来,也不是为了其他。眼下皇上正闲着,身边又只有她一个在,皇后便想着给让六皇子和娘家侄儿来陪皇上说说话,即便不能增进情谊,叫侄儿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也是不错的。   才吩咐人传了话,那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过来了。皇后喜地不行,自从皇上与他有了嫌隙之后,她也一直没有机会与皇上缓和一二。今儿难得气氛融洽,算是冰释前嫌了,皇后自然也不忘提点自家小辈。   皇上看那两人过来,在脑中过了一遍就知道皇后的打算了。当下也揣着明白当糊涂,与皇后并六皇子赵子墨闲谈了起来。   且说另一边,阿遥被萧翎牵着往回走,嘴巴还是一张一闭地说得不停。正说到刚才她和张彦君刚才的偶遇,又被身边的人给打断了。   萧翎见阿遥刚才的语气不怎么好,反问道:“怎么,不高兴?嫌我给你丢人了?”   阿遥晃了晃脑袋,嘴上不承认:“哪里敢啊,你是王爷,要丢人也是我丢人。”   “你与那张公子交谈甚欢?”   阿遥歪着头想了想,实话实说:“相谈甚欢倒也谈不上,只是我觉得那张家公子是个会说话的,不管说什么都叫人不讨厌,可算是个难得的有为青年了。且他对我印象也不错,不似之前那位陈家的,上来就看我不顺眼。”   萧翎也不喜欢那陈家公子,厌恶道:“提那等没眼见的人作甚?”   “也是,那陈家公子一看就知道是没长脑子的人,想来以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若是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远着他些,倒也省的相看两厌了。”   萧翎道:“你也看不到他了,更不提远着不远着一说。另外,那张家人,你也不要靠的太近。”   阿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问道:“为何,张家人不好吗,那张家这位公子呢?”   萧翎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十分看重他。”   余下的,也不说了,任凭阿遥在旁边磨皮了嘴皮,再没有透露半句。还是那句话,要她远着张家人。   张家背后是德妃和大皇子,纵使大皇子心性不错,萧翎也不敢多信任他们。   方才张家二公子前来找阿遥攀谈,若说后头没有什么鬼心思,萧翎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论他们想试探什么,总归这次是无功而返了。也只有阿遥是个蠢的,什么都往好的地方想,过会子叫人卖了都不知道。方才与那陈家公子争辩的时候倒是挺机灵,转眼间又傻地不行。   也不知道她这傻是不是天生的,若是她变大了之后还这德行,那可真要好好盯着了,免得以后真叫那等心思不正的人给哄了去。   想到这里,萧翎又再次不想搭理阿遥了。   阿遥心思痒痒的,想要弄个明白,可是萧翎就是不说,不仅不说,好像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阿遥左思右想,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好缩了缩脖子,佯装鹌鹑。   她本来还有话想要同他说,不过眼下不好开口,只好默默地在心里记着,等晚上再说。   阿遥下意识地想着,晚上说萧翎一定会应。这念头极霸道,出现了就抹不掉了,阿遥自个儿也觉得莫名其妙来着。   萧翎二人回了大帐,只见福公公等人已经将行礼收拾妥当了。   又过了些许时候,众人又上了马车,启程回京。   这一忙活,便是半天的时间。等萧翎和阿遥又从宫里走了一趟回到成王府,天也已经黑了。   匆匆吃过晚饭,洗好了澡,阿遥就挥退了众人,忙不迭地变了个身朝萧翎跑过去了。   在西山围场的这些日子里,阿遥都已经被萧翎耳提面命了许多次,如今不要他吩咐,一到晚上,自个儿就变化了身形。   她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每每变化了模样之后,萧翎对她的态度都会好很多,虽然这其中有些微妙,还有她一些她弄不懂的东西,但是不妨碍阿遥乐在其中。   萧翎侧身躺在床上看书,阿遥乐呵呵地过来,不等他抬眼看,便猛地一下扑上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我现在码   ☆、亲吻【二更】   阿遥这冷不丁地扑过来, 萧翎是半分的提防都没有。   虽说阿遥不重,往常仗着年纪小也是这样扑来扑去, 没有半点忌讳, 可萧翎仍旧觉得身上麻了一下,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动作。   那罪魁祸首还天真不知愁, 披着他的寝衣, 整个人都攀了上来,身上的一对小猪贴地紧紧的, 软乎乎,叫萧翎一阵面红心热, 生平第一次有了情难自持的情绪, 来得汹涌且陌生, 甚至让他忘记了收敛脸上的表情。   阿遥在上头看得惊奇,揪着他的耳朵道:“咦,你竟然脸红了, 稀奇稀奇。”   “起开一些。”萧翎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没有太用力, 怕将她推到下面去。   “我偏不。”阿遥挂在他身上,看得正起劲呢,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萧翎的话。再说了, 这人一贯冷心冷肺,难得见到他这模样,阿遥还没有稀罕够呢。   “叫你之前不理我,如今轮到我折腾你了。你说你整日板着一张脸干什么, 我又没有欠你钱,什么臭脾气,我还偏偏不惯着你。”   阿遥越说越有劲,可是见萧翎脸色越发不好,也不敢再挑衅了。说是这么说,可是不惯也得惯啊,谁让自己住他的吃他的呢,遂不再提之前的口角,转而道:“我可是有正经事要与你说呢。”   “下来好好说。”萧翎被她折腾地有些难受了,又不好叫她察觉,只能尽量托着她叫她离自己远些。   阿遥也是和臭脾气,怎么说都不停,嘴上说着就不就不。   萧翎一个没忍住,伸手拍了她一巴掌。虽是缓了力道,到底拍地有些疼了。   阿遥捂着屁股,气呼呼地从他身上下来,往里边的被子上一滚。而后伸腿就踢了几脚,小疯子似的,直把自己踢爽快了才收回了脚。这无理取闹的劲儿,还和从前是一样的,也是被萧翎宠出来的。   阿遥看萧翎也没反抗,这才消了火气。   待她冷静下来,萧翎才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如今能说了吧?”   以阿遥的性子,若是没有事情,她是断断不会这样“热情”的,要是白日里这么热情,萧翎全当无所谓了;可是到了晚上,就有些难熬了。   你满腔心思,对面的却不知风月,萧翎叹息一声,只作无言。   “我这回都拿了头名了,你竟然没有一点表示?没看到上午连皇上都给了赏赐了么,若不是我年纪小,这会子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威风得不行。这等好事,你也得给我点奖励,否则我岂不是白出力了?”   萧翎笑道:“你不是有了父皇给的,又怎么是白出力了?”   阿遥嘀咕道:“那不一样。”   萧翎忽然看过来,眼中带着不知名的希冀:“如何不一样,你说?”   阿遥被他看得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如何不一样,自然是不一样的。皇上是皇上的,萧翎是萧翎的,至于具体的,阿遥也说不上来,她避开了萧翎的眼神,只道:“我说不出来,但是,皇上都有了表示,你也是得有的。”   萧翎说不上失望,听了她的回答有些果然如此之感。   “你既然要奖励,我也不好不给,这样吧,我也不给那等俗物,便奖励你每日多些一百字如何?”   “不给就不给,谁稀罕,小气死了。”阿遥气地蹬腿,娇俏的脸上都是薄怒,愠怒之下,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萧翎将她搂住,盖上了她的眼睛,缓缓道:“你这样无忧无虑的倒是舒服,可是这日子也不能总这样糊涂下去。这么多天里,你字也不练了,前头叫你的都忘地差不多了吧。”   “忘了就我了,认字又不能当饭吃。”阿遥还记着萧翎的小气,说起话来的时候满满的都是怨念。   “上点心吧,过几日你就要考试了,若是得了倒数的,我面上也无光。”   阿遥不以为意:“吓唬谁呢,谁不知道那考试还有好几个月,年末的时候才考呢,现在考什么。”   她觉得萧翎就是小气,就是舍不得给她东西,扯这些有的没得干什么,指望着她会上当么,做梦吧!   胡乱间,又听到萧翎说:“知道你不爱听,等明儿你就知道厉害了。再有,今日评比你出了风头,不过也只此一回了,下次莫言再显摆。”   阿遥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叫显摆,我那叫正大光明的比试。我赢了人家,你面上难道没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阿遥捂着耳朵:“我不听,不听,而且我也听不懂。”   萧翎将她的手掰下来,瞧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可你也不能把别人都当白痴。你对付得了一个人,十个人,未必能对付得了一百个,一千个人。这世上,能降住你的未必就没有,还是小心为上。且你本来看着年纪就小,总出风头容易招惹事端。这次就算了,你先斩后奏我也拦不住,可再没有下次。”   阿遥鼓着脸颊,面上仍有三分不服气。   萧翎看着心都软了,知道她无知无畏,可话总还是要说的。   “你都听到了吗?”   阿遥有些不耐烦,听他这样问,赶紧道:“听到了,也记住了,你几时变得这样啰嗦。”   萧翎哑然失笑,他变成这样是谁害的,一点自觉都没有。   对于阿遥,萧翎总有十二分的耐心。今儿不论怎么说,她总是答应了。萧翎瞧她也算乖巧,一时没忍住,低下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复又在她的唇上流连了片刻。   阿遥只觉得唇齿间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心中一阵悸动,有些慌张,有些雀跃。   “你在做什么?”   “给你的奖励。”   “为什么突然……”后头的话,阿遥实在没好意思说,只是心中终于有了一些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这章应该算是额外的互动日常。   ☆、考试   昨儿晚上那一桩事, 叫阿遥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后来,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起床, 阿遥直接没敢看萧翎, 目光也躲闪着,很是不好意思。最后趁着萧翎没注意, 悄悄下了床, 回里间又重新换了白白胖胖的小身子。   兴许是心理作用,甫一变换, 阿遥便觉得安定了许多,再看萧翎也没有那般虚了。加之屋子里又多出来几个人, 两三句话过去, 阿遥总算是能正常看到萧翎。   倒是萧翎, 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似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阿遥的别扭。往日是怎么样的,如今还是怎么样。   这气氛有些太不寻常了, 福公公心思敏感,立即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他看了看萧翎, 又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阿遥,越看越觉得怪异。   要是他眼睛没毛病的话,这俩人, 怎么看怎么想情窦初开的一对儿。可福公公也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不说他们王爷从来不在女色上多花心思,他们姑娘,可才只有五六岁呢。   王爷是绝对, 绝对,绝对不会下手的……吧。   福公公觉得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索性也不再多想,只安慰自己想多了。   映雪秋霜二人将阿遥穿戴好,阿遥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身后的丫鬟帮她梳头。   映雪手上动作不停,一面同阿遥道:“昨儿奴婢还与映雪在琢磨,想着姑娘今儿会不会上学呢。原以为姑娘会躲躲懒,歇个几日,没想到姑娘竟这么勤快,倒是奴婢们错了。”   阿遥瞅了瞅铜镜,只见里头的人影黄黄的,也看不清晰,立马移开了眼睛,再不多看。因听了映雪的话,道:“玩了这么多日,自然不能再荒废下去,这点儿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她一贯都是这样勤奋,否则怎么人人都喜欢她呢。   映雪没说什么,又问阿遥想戴什么珠花。   阿遥随手指了一个,映雪立马给她戴到两个发髻上,珠花是桃花的形状,衬的阿遥脸色越发粉嫩,再有那眉心的红菱,眉清目秀,怎么看怎么好看,活似观音座下的小仙童。   映雪也只是欣赏了一会儿,便又抬手拿起来边上的盒子,从里面弄出了些许白膏,将阿遥眉心的一点给抹去了。   待收拾好了,萧翎又带着阿遥用起了早膳。   福公公早憋了一肚子话了,现下见到阿遥这吃相都与以往不同了,便道:“姑娘,这早膳不合您胃口?”   阿遥疑惑地望着他,缓缓放下筷子:“还行,怎么了?”   “老奴看姑娘今儿吃的慢条斯理的,还以为厨子做的不好呢。”福公公也是当真觉得奇怪了,平常阿遥可是怎么豪放怎么吃,他不止一次劝她注意着点,可阿遥还是我行我素,从来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今儿,却是吃的很讲究,甚至还有些刻意了。   “老奴觉得,这秋狩的几日,姑娘仿佛长进了不少,单单就用餐礼仪这一项,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想必两位嬷嬷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阿遥听着这话不得劲,弱弱地看了萧翎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立马像踩了尾巴的猫,虚张声势道:“胡说,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差别都没有。”   “是,是,姑娘谦虚,老奴知道的。”福公公给足了阿遥面子,“其实往日姑娘的礼仪也是不错的,率直自然,毫不做作。”   “行了,哪儿那么多话。”阿遥咕哝了一句,也觉得自己今儿太过刻意了。   这无缘无故的变化,让阿遥也心烦意乱起来,可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在乱个什么劲儿,明明对面那人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可说到底,还是萧翎的错,干什么突然动手动脚,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叫她如今面对他的时候也多时束手束脚,毫不自在。   后来,阿遥也没了胃口了,勉强扒了几口粥,便从椅子上下来,连招呼都没打就往里头走了。   且越往里走,气性越长,阿遥索性加快了步子,懒得再看见这群糟心的人。   福公公瞧着阿遥仿佛带着一点怒气的身影,自责地朝萧翎道:“王爷,莫不是老奴说错什么话了?”   姑娘是经常生气,可多半是生王爷的气,像这样忽然就发脾气,可是很少有过的。福公公有些不放心,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萧翎心情甚好,见状也安慰道:“无事,起床气罢了。”   福公公遂道:“姑娘早上没怎么吃东西,若是上午饿了可怎么好。要不,老奴再叫厨房送些东西过去?”   “不必了,她正在气头上,你送她也未必肯吃,让映雪两个多带些糕点即可。”   “是。”福公公应下,当下就转身出门,让人准备糕点了。   不管阿遥如何生气,该上的课还是要上。阔别学堂多日,一时间都放纵过了,今儿上午,西学堂里几十个学生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就是夫子在上头讲课的时候,底下也仍旧有三两只在小声说着话,嘀嘀咕咕,想笑出声来又不敢,憋着难受,似小老鼠一般。他们自己没意识到这声音有多大,可旁人听着却是躁地很。   最后,夫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点了名字,将那几个人都罚到学堂后面站着,叫他们好好的出了一回风头。   众人见夫子生了气,也都收了心不再多言。   一时下了课,范清河与八皇子相携着出去玩了,走之前也问了阿遥,只是她今儿不想走动,遂拒绝了。   正当阿遥情绪低迷时,身边忽然又过来了一个身着学子服的小孩儿。   此人名唤蒋旭,今年刚过九岁,在学堂里年纪算大的了,比阿遥高了一个头还不止。他与阿遥也有些渊源,阿遥头一次看话本,便是从他手里抢来的,一来二去,两人倒说得上几句话了,关系也还不错。   蒋旭坐在范清河的位子上,撑着头盯着阿遥看。   阿遥被他看得恼了,狠拍了他的脑袋,吓唬道:“看什么看,找打啊。”   这学堂里,就没有阿遥不敢打的人。   蒋旭也是个不正经的性子,笑嘻嘻地道:“我不过是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动,觉得奇怪,这才过来看看你呢。”   说完,他又盯着阿遥看了两眼,道:“可惜这儿没有镜子,否则,真要叫你看看你现在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因他说一些藏一些,反倒将阿遥的好奇心给引了出来,是以才问道:“什么样的?”   “有些荡漾啊。”他笑得一脸欠揍。   阿遥又给了他一巴掌:“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嫌你是哑巴。”   阿遥也终于知道,为何当初遇到这蒋旭的时候,他明明投靠着赵子裕,却还是混的那样差。实在是这人太招人厌了,估计赵子裕那厮也见不得他这样讨厌的脸。也是奇怪了,明明生的人模人样的,怎得一说话来就变成这样呢。   起初,这蒋旭对阿遥也是有所顾及的,与她说话的时候还含蓄一些,如今混熟了,越发不讲究了。   真是,时时刻刻都勾着别人打他。   想到以后蒋旭还不知道被多少人打,阿遥就忍不住教训道:“你可长点心吧,说话做事都注意着点,要不然真被人打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阿遥自己有萧翎撑腰,天不怕地不怕,公主她都敢打,可这蒋旭小可怜一个,哪里有人给他当后盾啊。   蒋旭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立即道:“这不是有县主您在吗。我跟着您,往后别人若是想欺负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了,不是么?”   这话阿遥爱听,从昨儿晚上开始一直不宁的心绪终于又恢复了一些,一被人夸就觉得人生得意。   蒋旭又接着道:“先前你在西山围场的壮举,京中已经传了个遍儿。如今人人都晓得,成王府里住着以为了不得的县主了,五岁稚龄,就夺得魁首。”他将阿遥捧得极高,不等阿遥吹嘘,又问,“只是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捉住那五百只野鸡的。”   阿遥正待说话,却忽然记起了萧翎的告诫,遂也明着说了,只道:“这种看家本领,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蒋旭追着不放:“不过是好奇而已,这点东西都不能说?忒小气了吧。”   阿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我便是说得,你也不能问的,知道么?”   蒋旭脸色稍稍变化了些,倒也乖觉地闭了嘴,讪笑了两声,再不多问了。   过了一会儿,蒋旭又讨好道:“这阵子我那儿又拿来了几册话本子,赶明儿带给你?”   “这回又是什么,《牡丹记》?《鸳鸯记》?《莺莺记》?每次都是这些,看得多了也毫无趣味,你不嫌腻歪我还嫌呢。”   蒋旭神秘地笑了笑,模样甚至有些猥琐:“这回不一样,我找人买的是禁·书,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宝贝呢,看不看?”   阿遥忽然觉得有些刺激:“看看看,什么时候拿过来?”   说起这事蒋旭难得的犹豫了:“倒不是我舍不得,这是这书还是过些日子再拿给你比较好,毕竟这段时间大家都要复习,我也不要用这些东西扯你后腿啊。”   阿遥茫然了一会儿:“复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听不懂呢。   “方才夫子才与我们说了,这个月下旬要考试的,你没有听到?”   阿遥:完全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蒋旭:□□,□□!嘿嘿! 阿遥:嘿嘿! (是时候叫女主知道点事了)   ☆、作弊   许久, 阿遥才终于找回了自个儿的声音,只是开口的时候仍旧飘渺地很, 她道:“我之前听人说, 崇文殿里是不经常考试的,只有年末那一次会正经地考一回, 莫不是我听错了?”   蒋旭耐心地给她解惑:“没听错, 是这样的。不过除了年末的那次考试,平常隔几个月也是会考一次的, 夫子说这是杜绝我们于学业上的惰性。算起来,离下回考试应当是还有一个月的, 只是前几日不是去西山围场了么, 闹腾了这么些日子, 夫子怕我们乐不思蜀,连学问都忘得差不多了,这才将考试提前了些。”   阿遥迷糊道:“怎么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呢?”   蒋旭也是服气了:“方才不是与你说了么, 夫子在早上在学堂上已经告知了一声,你自个儿没听见, 怨得了谁?”   阿遥听不进去,她只想起了昨儿晚上萧翎说的,要她好好读书, 还说过不久便会有考试。   阿遥不知道萧翎是早就听闻了这消息,还是自己猜出来的,但不论是哪一种,无疑都落实了萧翎是个乌鸦嘴的事实。早知道, 昨儿晚上就不应该跟他讨赏,否则也不会生出这样的事来了,真是晦气!   怨是,自然该怨萧翎。   待抱怨完了,气仍旧无处可撒。阿遥没法子,只好又开始关心起了考试的事儿,眼前这个比她入学堂早得多,不问他问谁,便道:“你可是我们考试都考些什么,难么?”   “经义、策论,甚至是骑射都有,平日里学什么便考什么。至于难不难么,有人看不上,有人却是抓耳挠腮都想不出来。”   这种事,因人而异吧,蒋旭也说不上来。   其实如今西学堂这些学生,比起前头大皇子、三皇子及之六皇子那一茬,不足之处多矣。前头那些俱为出身不同凡响的,自己聪慧不说,连身边的伴读都是精挑细选,头脑灵活的。同样的课,不消夫子多说便都能领悟。   几位夫子从前教惯了聪明的学生,之后换了这一茬,夫子还是从前的夫子,学生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学生了,这心里总有些落差,不太能接受。恨铁不成钢有之,人生无望亦有之。   日子久了,夫子们对学生的要求也松了许多,平日里的考试也不会刁难学生,恨不得每个人都能过,然而即便是做到了这种程度,总还是有些不思进取,想着浑水摸鱼的人。   例如蒋旭,例如阿遥。   阿遥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木木的,半晌,似终于想到了什么,赶忙又问道:“那学堂里考试,都是怎么坐的,还与之前一般吗?”   蒋旭不用多看也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了,立刻打断了阿遥的胡思乱想,直接道:“别想了,座位都是夫子安排的,自个儿按着条子找位子,不到考试那天,谁也不知道自个儿边上坐着的是哪一个。再则,每逢考试,学堂里都会有三五个夫子前来巡视,想要作弊,那时万万不可能的。”   为何说得这般笃定,盖因为蒋旭是有着切身体会的人。   当初甫一进崇文殿便遇上一场小考,蒋旭与几个学生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想着能互抄一下糊弄糊弄过去,结果,还没抄到便被夫子拧着耳朵拉出去了,之后还硬生生地在学堂外头罚了三天的站。   唉,往世不可追。   蒋旭看着阿遥,劝道:“按我说的,你还是趁着这些日子,多看些书吧。”   阿遥如何不懂这道理,只是,她实在不晓得从哪里看起啊。   当初进西学堂的时候,阿遥满是自信,一定能学好。可这么长时间过去,那点子热情早就过了,加之夫子对她多有纵容,如此下来,阿遥真的什么都没有学到。   如今你叫她学,怎么学,从头学么?   阿遥愣在了原地,已经快要绝望了。   “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这种事情,只要脸皮够厚,其实也没什么。挨过那几天就行了,夫子也不会一直盯着你。”实则到了蒋旭这种程度,夫子已经完全不想盯着他了。   阿遥盯着他:“所以,你在学堂里成绩如何?”   蒋旭腰板子一挺:“上回考试,我可是学堂里第二十八名。”   得了,不用再问下去了,阿遥已经知道这人的水准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与赵子裕一伙儿的,能分出心神在学业上才有鬼呢。   这并非是阿遥瞧不起人,实在是,他们学堂里只有三十一个学生。   与蒋旭说了几句话之后,阿遥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又再次跌至谷底,且这回较之前更低沉。蒋旭见此情况,自觉有几分愧疚,于是在一边儿安慰道:“都是我的错,不该提醒你的,其实你还是被瞒着比较好。”   阿遥懒得再看他了。   “你想开些,过了这阵子,我便带那本书给你。不妨给你透露一句,那书的名字叫《品香宝鉴》。”   阿遥耳朵一动,诚然,纵使知道这书不能看,可她还是想一睹为快的。且不说蒋旭那不正经的表情叫她打从心眼里好奇,但说这名字,一听也是不俗的。   宝鉴什么的,似乎很宝贝的样子,很适合她的身份。   阿遥头一凑,小声问道:“你先说说,那什么《宝鉴》都说什么的?”   “现在与你说了还有什么趣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一点,我是看你有义气才给你看的,这书不能被第三个人看到了,以后就是出了岔子,你也不能将我给供出来。”蒋旭一脸认真地看着阿遥,虽说他看的画本子也不少,但是这种□□,他还是头一次拿到手。   他知道阿遥也是爱看书的人,这不,头一个就想到了她。这么一想,他还是挺热心肠的。   好了,这样一说,阿遥仿佛又轻松了一点。   不多时,学堂外头的学生都三三俩俩的进来了,蒋旭知道夫子马上要过来了,也赶紧从范清河的座位上溜走。   而后夫子进来,没有上课,倒是先将考试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再次告诫阿遥他们要端正态度,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剩下还有一些劝诫之语,阿遥没有听多少,她现下满脑子都是作弊的事。   虽说蒋旭已经告诉她了,考试的时候基本是作不了弊的,可是事事无绝对,只要有心,什么都是可以的。   阿遥不怕考地差,她怕的是考差了之后名字被贴在学堂后头,还用红字特意标出,生怕别人看不见的。她才在学堂里立了威,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于是这一上午,阿遥又什么事都没有做,什么课都没有听。阿遥的座位只有她一个人,前面是范清河与八皇子,旁边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坐,充分显示了她的与众不同。   是以,阿遥行动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   上头夫子在讲课,下头阿遥在奋笔疾书。她也不是想这时候就做小抄,而是望着可不可以熟能生巧,先将字练熟,能写多小就写多小,到时候也方便作弊。   学堂上,夫子好几次望着阿遥的方向,只见她一本正经地拿着笔,不停地写写画画,不禁生出了些许欣慰。   虽说嘉宁县主悟性不高,但若是自此之后能改过自新,一直这般勤奋,想必也是能赶上来的。   至于其他几个,夫子看了看学堂最后头的赵子裕、蒋旭之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个只要不作妖,已经是大善了。   午间休息,夫子从学堂里出去后,三十好几个学生也陆陆续续地走了。   阿遥被抱去了太极殿。她也好久没有来这边用午膳了。这回过去,依旧受到了皇上的热切欢迎。只是午膳时候,阿遥兴致不是十分的高,连摆在盘子里的菜都没怎么动。   “这是怎么了,在学堂里受欺负了?”皇上最是关心阿遥,一见情况不对,便立马问起了话。   阿遥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没有立刻回答,只委婉问道:“皇上,学堂里的夫子是不是对学生要求都挺严厉的啊?”   “那是自然,崇文殿是教导皇子的地方,夫子自然要十二分的用心,也十二分的严厉。”皇上说完,狐疑地望了望阿遥,“你该不会是招惹夫子了吧?”   “怎么会。我这般乖巧,怎么可能招惹夫子,好好听话还来不及呢。”   阿遥说着,忽然灵机一动,道:“皇上,昨儿在西山那处,您赏给我的东西有些太多了,我也用不上。不如这般,我将那些东西还还给您,您答应我个事吧。”   皇上一顿,头一次没有立马应下阿遥的请求。   “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阿遥小脸堆满了笑,眼睛弯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学堂里不是要考试了么,我能不能不参加啊。”   皇上真没想到,阿遥说得竟是这样的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皇上,偏偏就不想答应。他等着看阿遥着急呢,坏心眼道:“这崇文殿的事,朕一贯是放着不管的,都是几位夫子在处理,朕也不好落了他们的面子。阿遥啊,不过是个考试而已,你便是去了又能如何?”   “那皇上是不答应了?”   “朕也无可奈何啊。”皇上唯有一声叹息,只是脸上看戏的神情不能再明显。   阿遥咬着筷子:“不帮就不帮背。”   她后头有人。   是以这日回府,阿遥没让映雪抱,直接迈开腿书房里跑。恰好萧翎从里头出来,还没看清前面的人,就被一个东西撞上了,还抱住了他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萧翎:阿遥你在做什么? 阿遥:抱大腿   ☆、求人   从书房出来后, 阿遥一直致力于挂在萧翎腿上。   萧翎倒是想让她站起来,也想问一问怎么一回事, 可阿遥无赖地很, 非但不下去,还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说。   你同她好说, 她油盐不进;你同她歹说, 她泪眼汪汪,先委屈上了。再多的道理, 碰上这么一个赖皮的,也是毫无用处。   萧翎叹了一口气, 示弱了些, 重新将她抱到怀里。阿遥也没拒绝, 趴在萧翎肩膀上,对着他粘粘糊糊,好似十天半个月都没见到一般, 爱娇地很。只那眼睛里的小算计,确实一览无余。   这精怪的模样,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映雪和秋霜是知道点内情的,但是阿遥在边上虎视眈眈,她们也没胆子主动告诉王爷。这么一拖, 就拖到了晚上。   待那些人走尽了之后,萧翎终于被阿遥给气地没脾气了,这也正是阿遥所期盼的。若是一开始就说了缘由,不仅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还不一定能叫萧翎应下。如今萧翎已经被她磨地差不多了,想必是再也不想被她缠着了。如此,正是她提意见的好时候。   不过纵使心里这般想着,阿遥却还是殷勤的很,方才她就让映雪给她端了一碗羊奶,如今正好拿来讨好萧翎。   阿遥端着白瓷碗,姣好的面容上满是谄媚,像是出尘的玉雕,忽然沾上了几分的烟火气,叫萧翎看得有些痛心。   “今儿又是要做什么?”俄顷,萧翎终于耐不住地问了。   阿遥将羊奶送到萧翎嘴边,笑着道:“先将这羊奶喝了再说。我听宫里的太医提到,晚上喝一碗羊奶对身子好呢,王爷日日操劳,自然要多喝一点。”   萧翎没有接:“你何时还会关心别人?”   “我不关心别人,只关心王爷。”阿遥笑地能甜死人。   可萧翎还是把持住了,道:“这羊奶膻地很,我素来不习惯,你自个儿喝吧。”   阿遥举了半天,手早就酸了。照她的脾气,哪里能这么好言好语的,一早就想把羊奶盖到萧翎面上了。   如今萧翎这么不给面子,阿遥撇了撇嘴,本着不浪费的良好作风,一声不吭地将那羊奶全给喝了。   一滴不剩。   末了,还将白瓷碗倒过来抖了两下,叫萧翎看看她喝的有多干净。   “什么膻不膻的,都是偏见,里头加一点东西味道就除掉了。也不像想,能端到这儿来的东西,哪里还能有什么怪味儿。”阿遥将碗放到一边,没好气地冲萧翎埋怨道。   萧翎见她喝完了羊奶,嘴上一圈奶渍,还鼓着腮帮子抱怨来抱怨去的,不由得好笑。萧翎凑近了些,伸手给她擦了擦嘴唇,态度亲昵地很。   阿遥一看有戏,立马不抱怨了。气氛正好,阿遥要说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王爷,您昨儿晚上那消息是之前就听到的吗,还是您自个儿猜的?”   听到这儿,萧翎便知道她今儿怎么这么黏糊了,原来还是有求于人。既然这样,萧翎的态度也该摆正了些。他看了阿遥一眼,笑问:“这事很重要?”   阿遥讪讪地摇了摇头,好像,也并不怎么重要。她说这废话,为的是引出下面的东西,遂又道:“既然你猜到了,我也就不瞒着了。今日上午,我才听夫子说起这件事,几日后学堂里就要考试了。可是……”   阿遥眼巴巴地望着萧翎,指望他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萧翎也确实听懂了,可他也似皇上那般,等着看阿遥的笑话。这时候,他也不会主动点出什么,只道:“学生考试这不是十分正常地么,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我前阵子放肆太过,耽误了许多功课。如今要考试了,我是绝对不能考出什么好结果出来的。”   “哦。”萧翎回地很是冷漠。   阿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见死不救。阿遥语气有些急促,道:“你可不能这样。我怎么说也是你府上的县主,且我也算是你启蒙的,平日里也是你亲自教导,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若是我丢了面子出了丑,面上难看的可是你。我如今早就出了名,什么风声都传得快,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你这个成王殿下也没脸出门了。”   阿遥心里不舒服,嘴上也说着一些好笑的赌气话,对萧翎来说,她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威胁。他不仅不担心,还颇为有兴致的欣赏着阿遥的胡搅蛮缠。   阿遥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他这样不禁怒瞪一眼:“你到底同不同意呢?”   “同意什么?”   “自然是帮着我渡过难关啊。要么想个法子让我能不去考试,要么找人跟夫子说一声,不论我考得如何,都不能把我的名字放在最后面。”   萧翎嘲笑道:“还未曾考,你倒是将最后几名都给预定了。”   阿遥又如何愿意这样呢,只是她自己的水平她自己知道,说是半吊子都侮辱了半吊子。阿遥是一窍不通,且又懒惰地很,平日里就算是萧翎布置的功课都敷衍了事,更不用说是学堂里的功课了,左右夫子也不会多管她。   以前是舒服了,现下却悲惨了。   “不过才这点小事,你到底帮还是不帮?”阿遥急了。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保证的。”   “当初是当初,现下是现在,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谁又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啊。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大话么,又不是多大的错处。”   萧翎口风依旧紧地很:“可你犯的错也未免太过了些。”   “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了,我保证。”阿遥死皮赖脸的赖在萧翎身上,“下回我一定好好努力,只要这次不丢面子就好。”   萧翎看她又黏糊上了,怕自己待会儿消受不起,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阿遥惊喜地回望着他:“真的答应了?”   “嗯。”   萧翎淡然地应了一声,他只答应帮,又没有答应怎么帮。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阿遥蹭着萧翎的胳膊,犹觉得不够,心里一激动,对着萧翎的脸就啃了几口。   阿遥亲地毫无章法,啪啪地两下亲上了萧翎的眉心和鼻梁,接着又在他嘴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萧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克制住她还要在亲的举动,冷着脸问道:“跟谁学的?”   阿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冷脸给弄懵了:“还能跟谁,自然是跟你学的。”   昨儿晚上他不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么,别看阿遥什么都不懂,她对萧翎的情绪还是掌握的很到位的。她知道萧翎是喜欢这样的,为了讨好他,阿遥也是是咬牙亏待自己一回了。   其实,亲头一下是被喜悦冲昏了头,失了分寸。其实阿遥对这事还是有些避讳的,只因每次二人这样贴近的时候,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跳地很厉害,不过她也不排斥这感觉,只是有些无措,有些羞恼罢了。   有了第一下,第二下也就顺理成章了,后头索性就丢掉了脸皮。阿遥甚至还在想着,亏她昨晚上和今儿一天都在为这事儿苦恼,原来亲多了也不过如此嘛。   萧翎耳朵有些发烫,想要告诉阿遥这不能顺便学,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只听他道:“这事,你莫要对着别人学。”   “知道啦。”   阿遥心情一好,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萧翎摩挲着阿遥的唇瓣,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划过一丝幽光。   两人靠的太近,彼此间呼吸缠绕,情愫暗生。只是一个暂且还不愿意说,一个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日,阿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一惊,赶紧变了身,将映雪秋霜二人叫进来。   门开了,还不等映雪她们走进,阿遥便问道:“王爷呢?”   “一早就起了,如今正在上朝呢。”映雪答。   “都这个时候了,怎得你们都没有叫醒我,今儿定是要迟到了。”阿遥站在床上急得跺脚。   其实她心里未必想要上学,也知道就是不上学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快要迟到,便什么都忘记了。   秋霜在边上听了,站出来道:“姑娘莫慌,王爷叫人给姑娘请了假。”   “又请假,这回是为了什么?”阿遥愣在了床上。   “怎么说的奴婢不知道,不过王爷早上出门的时候留了话给姑娘,说姑娘过几日要考试,留在学堂里只能混日子,还不如在府上多学点东西呢。”   阿遥急道:“在府上学什么,有什么好学的,他不是答应了要帮我的么?”   “王爷确实是要帮姑娘的,书上重要的地方王爷都给姑娘作了记号,姑娘只要将王爷划出来的地方都背熟了就行了。王爷说了,姑娘之前说的法子都,都不入流,姑娘还是听他的,多多用功,如此五天过后,姑娘自然能通过考试。”   这话于阿遥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劈地她头昏脑胀,痛不欲生。   “欺人太甚!”   “啊!!!欺人太甚!”阿遥快要抓狂了,翻身倒在床上踹着被子撒泼,两腿直蹬,一副把要将萧翎当成被子踹死的模样。   她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只怪她识人不清,只怪她太单纯了,这个狗王爷!   阿遥抹了一把泪,愤然道:“帮我穿衣,我要去学堂。”   “姑娘,您今儿已经请假了。”   “我要去学堂!”   “姑娘,您就别难为奴婢了,王爷说了,若您执意要去学堂上课的话,回头就赏我们五十板子。您就当是怜惜怜惜我们,好好在府上呆着温书吧。”   阿遥咬着被子,恨不得当场哭出来,只是心酸到了这般程度,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萧翎真是狠毒,拿她的丫鬟做威胁,真是好险恶的用心。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姑娘,是时候背书了。”映雪一句话,将阿遥又拉回了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T_T   ☆、临考   一日匆匆过去, 阿遥原本一直在等着萧翎回来,可等了许久, 仍不见其人影。   往常萧翎都是去上个早朝, 之后便会回府,一般不会在外头逗留。只是现下却有些奇怪了, 阿遥忍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将问题问了出来。   映雪二人在边上解释道:“王爷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姑娘若是有事, 可差人去和王爷知会一声。”   “他去做什么了?”   “姑娘不知道?”秋霜说得满满都是诧异,“自打王爷身子好了之后, 便时常不在府上。秋狩之后头一次上朝, 皇上更是直接在朝上将王爷安排在了户部, 给了实权,如那几位皇子一般参与朝政。这是昨儿的事,府上人还为此高兴了好久, 姑娘您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秋霜原还以为姑娘多少知道些呢,毕竟她与王爷日日住在一起。   “又不是什么大事, 哪里要这般上心。”阿遥没有一点羞愧,她又不是萧翎肚子里的蛔虫,也不屑于关注这个出尔反尔之辈。   话已至此, 秋霜和映雪也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她们俩被王爷分配了任务,今儿一整天都要好好看着县主,不论县主怎么闹腾,也要让她背完那十几篇文章。任务很艰巨, 二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不说这是王爷吩咐的,单单是为了姑娘,她们二人也要好好守着,不能叫姑娘到时候丢了脸面。   阿遥被看着,自然是一肚子憋屈。背一遍忘一遍,忘一遍背一遍,如此已经不晓得重复了多少遍。她在旁门左道上倒是一点就通,可读书,真是太难为她了。最后,等天色终于晚了些了,映雪秋霜终于愿意放阿遥一马。   彼时,阿遥已经背地口干舌燥,两眼无神了。若是给她一个靠垫,她能直接昏倒过去。   萧翎回来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阿遥这凄惨的小模样。他还没来得及取笑,就看她忽地抖擞了一下,飞快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往他这边冲。   因众人不知道阿遥心里的怨怼,还以为她这是在迎接王爷,所以丝毫没有拦着。待阿遥冲到萧翎面前时,面色忽然变得凶残,眼中也是凶光毕露。   萧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时不察,阿遥就对着他的右腿狠狠地踢了下去。   这一脚虽然还是收了劲儿,没有用十成十的力气,可是也不轻了。萧翎差点没有被他踢地倒下去,勉强晃了一下才站稳,为了不叫人笑话,萧翎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我没有什么事的模样。   屋子里的下人先是被这一变故吓地失了声,目下看到王爷这样,不由得都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见此,萧翎面色更黑了三分。   阿遥当然不会怕,踢出去的那只还没有人家巴掌大的小脚在空中悬着荡了几下,等挑衅够了才收了回去,口中哼哼了两声:“今儿这一脚,也是你应得的。若是下回你再骗我,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算了。”   说罢,径自去了。   阿遥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里头固然有灵力恢复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萧翎纵出来的。开头那段时间,阿遥就算恢复灵力,又哪里会这么肆无忌惮。阿遥心里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她知道萧翎对她不一样,以前不一样,现在更不一样了。这不都是仗着萧翎不会与她算账,不会出手教训她,才这么无法无天地么。   阿遥走后,福公公赶紧凑上来问道:“王爷您没事吧。”而后还掸了掸萧翎被阿遥踢脏的袍子。   “无事。”   福公公如何肯信,没听见王爷说这话的时候和平时调子都不一样了么,若是受了内伤可就不好了。   福公公好说歹说将萧翎带回了内室,正要请人叫太医过来,还是被萧翎拦住了。最后没有法子,福公公只好让人拿了药膏来。   “王爷,奴才给您揉一揉?”   “不必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来。”萧翎不爱别人近身,就算是福公公,他也还是不习惯。平日里伺候着穿衣也就算了,可上药,还是算了吧。   萧翎说完,福公公站在那儿扭捏了半晌也没出去。   萧翎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担忧自己,不愿意出去,于是劝道:“我有手有脚的,这点事还不至于被难住,你也不必担心了。”   福公公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闭着眼睛说了出来:“王爷,老奴知道这点事难不住您,也知道今儿是姑娘动手重了些。可……可您平白无故招惹她做什么,姑娘才那么一点点大的年纪,您担待她一些。”   萧翎望着福公公,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福公公也知道这话说着冒犯了,可自阿遥救了王爷之后,他待阿遥就变得全心全意了起来,今儿发生了这事,他也免不了替阿遥说道两句。至于其中的过错,理所当然,应该是王爷担着了,谁让他一贯喜欢欺负姑娘呢。福公公如是想到。   只是他胆子总归没有阿遥大,说了这话,福公公就果断地撤了,没有留给萧翎发落的机会。   转眼间,已经是连影子都没有了。   福公公这一番话,是萧翎怎么也没想到的。不过回想一下阿遥踢他的前前后后,屋子里那么多人,好像一个都没露出什么担忧的模样。   萧翎沉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人竟然都变成了阿遥的人,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阿遥发了脾气,火气也消了不少,之后那几天虽说都没有与萧翎怎么说话,但还是接受了现实,老老实实地在府上温书。至于萧翎,他则变成了大忙人,阿遥日日在府上,却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这样的日子,阿遥忍了好几天,直到最后一日,她真的忍不住了,快要崩溃了。整日整日的背书,背了还要抽查,她现下不论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看到的都是字,密密麻麻,烦死个人。   阿遥趴在书案上,没了精神,连脾气也没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哒哒的,没精打采,肉嘟嘟的脸蛋压在书页上,挤地变了形。   这小模样可把她后面的两个人给着急坏了。映雪估摸着这书快要背完了,不管过程如何,也不管是怎么背下来的,可结果总是好的。她也知道过犹不及,见阿遥这般,心疼地紧,遂对着秋霜使了个眼色。   秋霜会意,笑着同阿遥道:“姑娘,可是累了,不若我去同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做些东西过来?”   阿遥怏怏地开口:“嘴里寡淡地很,没有胃口。”   “那奴婢给您说几件趣事吧,您一准爱听。”   “说吧。”阿遥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秋霜遂说开了:“姑娘,您还记得六公主吧,就是那位从前和您过不去,最后被皇上禁足的那位。”   阿遥立刻抬起头:“她怎么了?”   “估摸着是被关久了,这位公主有些忍不住,便想着大闹一场叫皇上记起她来将她给放了。这闹是闹地挺厉害的,就连皇后娘娘那边也知道动静了,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皇后娘娘怕她触了皇上的眼,还特意又添了几个嬷嬷去守着,不叫她走出偏殿的门。闹来闹区,却只闹出个笑话来。”   阿遥面无表情,内心窃喜不已。   她之前对自己放过六公主,没有降一道雷劈了她的事颇觉遗憾,可为了不惹是非,只好遗憾到底了。   不想那六公主实在是蠢地没眼看,即便她不出手,也能将自个儿作死。如此最好,她只用听笑话就好了。   阿遥乐了一会儿,又问道:“可还有。”   “另有一件,算不得趣事。姑娘您知道三皇子吧,前些日子才回来的,现下又要娶侧妃了。说起来这侧妃还是经过一番波折的,自上回三皇子在皇上那儿留了好印象之后,便有许多人家想把女儿嫁进去。争来争去,最后便宜了这一位。”   “那婚宴是什么时候?”   映雪笑眯眯地接了一句:“正是明儿。”   明儿……阿遥垂下了脑袋。明儿是她考试的日子,去不了。   若由着阿遥所想,她是盼着明儿永远不来才好,可若是永远不考试,她岂不是要一直被逼着背书?   苦恼之下,这一日也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如期而至。早上,阿遥跟着萧翎的马车一道儿进了宫。   崇文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阿遥拿着夫子分的座位条子去找自己的座位。找了一圈,最后在右后边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位子,孤零零的。   阿遥坐下后,前面的学生回过了头。   是赵子裕。赵子裕看到阿遥,还露出一个自以为颇为友好的微笑。   完了,阿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是前面是范清河,没准阿遥还能悠闲一点,可换成了赵子裕,听说这人上回考试可是倒数第一。   这回是铁定没有外援了。   阿遥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好像听到赵子裕说了什么,但是又没有注意听。后来三位夫子进来了,一人发了一卷考题。   等到发到阿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张了。阿遥内心里是希望试题刚好缺了她这一张的,可最后还是失望了。   从夫子手里接过考题的时候,阿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阿遥深吸一口气,将试题放到书桌上。她低头,来不及多看便蘸了蘸墨水写上自己的大名,龙飞凤舞,熟练地不得了。看着自个儿的大名,阿遥终于有了些自信。   之后,阿遥才静下心,仔细地看了看卷子。很好,题目并不是很多。第一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阿遥一阵狂喜,这句子她背过,让她想想……为人谋而不忠乎,不忠乎,与朋友……不信?   完了完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阿遥盯着字,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明明记了许多东西,可是一到这时候,反而什么都忘了。说全都忘了也不至于,只是想起来的都是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   阿遥越急,忘地越多。   她盯着手下的纸,再次茫然了,半天也不知道下笔。 作者有话要说:  赵子裕:年纪第一第二之争,只在你我之前,来战吧! 阿遥:跟我读,g-u -n,滚!   ☆、结果   半个多时辰后, 夫子终于敲了铃铛。   众人停下笔,将桌上的试题整理好, 静待夫子过来取。阿遥也停下了, 恍惚地坐在自个儿的位子上,连夫子什么时候收了她的试题都不知道。   赵子裕闲不了, 他与前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后, 对了一遍答案之后,哀嚎不已。而后, 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阿遥。阿遥还是那副魂飞天外的神情,赵子裕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见她有什么表情。   这也有些太奇怪了, 赵子裕纳闷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阿遥听到有人说话, 迷茫地抬起了脑袋:“我, 我很好啊。”   赵子裕脸一抽,很想贴一贴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只是怯于阿遥的武力,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 动了动手指没敢上去。   “你是不是也没有考好啊,其实这种事情不用这样在意的, 今儿可是要考一天呢,想开点就好了。”这话出口,赵子裕简直不相信是他说出来的。他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儿这样轻声细语过, 也就阿遥了,还是看在她上回奋不顾身地救了他一回的份上。   阿遥没有体会到赵子裕的良苦用心,仍坚持道:“没有,我很好。”   说完, 也不理他了,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赵子裕终于无话可说地转回了头。他觉得阿遥这情况太不正常了,明显就是被考懵了,暗自同情的同时,赵子裕又忍不住窃喜。   原来这位京城人尽皆知的嘉宁县主也是个糊涂脑子,这点东西都能难得倒他。想必这次考试,他是不会垫底了。   一科考试之后,众人休息了两刻钟,接着又开始考了别的。   整整一天,阿遥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到下午考完最后一目的时候,映雪并秋霜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阿遥正在收拾书桌上的东西,边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丝毫不慌,还有心思给书囊系一个漂亮的花结子。赵子裕倒是想跟阿遥多说几句话,只是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怵地紧,怕殃及自身,一早就带着小厮溜走了。   映雪匆匆走到阿遥的座位上,因阿遥低着头她也没瞧见阿遥的脸色。映雪二人都对这次考试十分上心,便倾身上前细声问道:“姑娘,您考的怎么样了,难么?”   阿遥望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   映雪心一紧,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纵使有再多的疑问也都咽了下去,没敢再提姑娘的伤心事儿了。   “没关系姑娘,还有下一回呢。”秋霜赶紧安慰道。   “是极,姑娘本就比旁人年幼,又来学堂没有多少时间,纵使差了些许也不碍事的,别人总不能拿这个说事。”   阿遥叹了一口气,恢复了些精神。不可否认,她方才有些悲伤过头了,可缓过了这个劲儿,整个人又空空的,一会儿:“走吧,我很好,不用劝了。”   映雪哭笑不得,她的好姑娘唉,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二人帮着将阿遥的东西收拾好,映雪抱着阿遥,怕外头的凉风冻着阿遥,还给她披了一件外套,阿遥人又小,整个人都被抱在里头,秋霜则是在后面拎着书囊。   三人出了崇文殿,却在殿门外头遇见了几位夫子。   阿遥忽地一缩,往映雪怀里靠紧了一些,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衣裳里去。不过那边的几位夫子明显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阿遥,也不说话,只这么定定地瞧着她们三人。   映雪顶着压力上了,上前几步,抱着阿遥行了一个礼。阿遥紧张地抱着映雪的脖子,连下地行礼都忘记了,只想着如何才能让夫子注意到她。   夫子微微有些不满,嘉宁县主确实不大,比之西学堂里最小的学生还有小两岁。可即便是年纪小,也不能总这样叫人抱着啊。   学生来学堂是做学问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这样想着,夫子对阿遥平日里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受宠是好,可受宠太过,未免就溺爱了。反正如今他们瞧着,是不大好的。   夫子面色沉重道:“县主,你以后还是收一收心吧。”   这话说的也算实诚了,阿遥羞愧地低下头,不好作答。映雪不想叫阿遥这般为难,便立刻道:“叫诸位夫子费心了,我们姑娘年幼,许多事情还不懂,玩心也有些重,这小孩儿性子一时半会也掰不过来,又三天两头的身子不好总请假,日后还要劳烦诸位夫子多看顾些。”   方才说话的夫子瞧了瞧眼前这有些精明过头的丫鬟,转而又问:“你们县主平常的功课都是谁管着的?”   “自然是我们王爷管着。”映雪想也不想就将萧翎供了出去。   那夫子俨然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萧翎会管这事,也没想到,他管着还能管成现在这样,于是道:“既然是王爷惯着,何至于……?”   映雪笑笑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夫子顿了顿,旋即明了了:“罢了,老夫也说不到王爷头上。只是你们回去后还是给成王殿下带些话,叫他也多上点心吧。”   这夫子以前也是教过萧翎的,仗着身份带句话也是可以的。成王那时候在崇文殿也是学堂里的翘楚了,也不知这几年究竟是怎么了,连个小孩儿都教不好。   映雪只连连称是。   夫子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同阿遥道:“县主,回去之后多看一些书,多诵读几遍吧,往后再考试,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映雪秋霜二人听着都傻眼了。   夫子方才说了什么?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她们姑娘明明全都背会了,便是不熟练,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啊。还不等映雪问清楚,就听到阿遥声音低低地回应了一声,接着又不说话了。   夫子们见此,不便多留,纷纷走了。   待人走远些了,映雪才惊讶地问道:“姑娘,那方才夫子说得那是什么意思,您不是都读了书了呢,怎得他还会这样说?”   阿遥神情恹恹:“我没有写。”   “为何啊?”映雪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了,连忙追问道。   “每个都差那么一两句想不出来,想了好长时间还是不记得,最后,最后时辰就到了不能动笔了,我就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映雪难以置信地问道,张着嘴问道:“那其他的呢,其他的总不会一题都没写吧。”   “其他写了一点。”阿遥没精打采地说了一句,又歪着头靠在映雪的肩上。   好累,不想说话。   映雪心疼地拍了拍阿遥的后背,皱着眉头往前走。原来还以为几个夫子只是恰好聚到了一起,恰好碰见了她们,如今想来,只怕是有心为之,故意敲打敲打她们姑娘的。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那位夫子,怨念深地很,映雪觉得姑娘一个字都没写的定是那位夫子的出的考卷。她们姑娘,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这三人万分忐忑地过来,又长吁短叹地回了王府去。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正房已经不见阿遥的身影了。想到今儿阿遥考了试,萧翎也得多关心关心几句。他脱了外裳,问道:“姑娘呢?”   “已经歇下了。”   萧翎诧异道:“今儿怎么睡地这么早。”   “今儿不是考了试么,姑娘心情正不好呢。下午从崇文殿出来的时候还遇上了几位夫子,说了姑娘几句。对了,那位夫子还叫奴婢带些话给王爷呢。”   萧翎听完,道了一句我去看看便扔下几人走了。   映雪还没来得及将夫子的话说一遍,便发现王爷已经走远了。心里想了想,也不追上去说了。左右王爷心里都清楚,用不着她多说,且王爷与姑娘在一道儿的时候,一贯是不爱她们上前伺候的,若是过去了,没得惹人烦。   萧翎进了内间,只看到阿遥窝在被子里,整个人团成一团,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萧翎走上前,看到她的眼皮动了几下,便知道她这是还没睡呢。   看她这样,萧翎也有些无可奈何了。他总以为多背些东西是对阿遥好,可是到头来却失算了。她这模样,叫人一看就知道没考好,不是谦虚的那种,是实打实的那种。   萧翎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这时候,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明儿,索性再帮她一把吧,总不能让她真丢了面子。   到时候哭天抢地了,自己也不好受。   于是,这一晚上两人都默默无言。阿遥心里是有些怨萧翎的,可她也知道这事是自己不中用,最后,委屈着委屈着便睡着了。   睡着的前一刻,阿遥还在心里发誓,下回一定好好好读书。   不提这两人只见的微妙,第二日上午,学堂里的排名就下来了。阿遥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敢去看,也不敢听别人说,兀自做好缩头乌龟。   只她表现的半点不关心,别人却对她上心地紧。   最先过来的是蒋旭和赵子裕。蒋旭那目光带着敬佩,赵子裕便不同了,好像还有些愤怒,像是阿遥抛下了他一般,   阿遥不明所以,她和赵子裕很熟吗,并没有吧。   还没想清楚呢,又见范清河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道:“阿遥,你怎么不去看啊。”   “不过是名单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阿遥装作在看书。   “最后那三个人,可是特意用红笔描出来了,真是好笑,你刚刚是没看到赵子裕的黑脸,算算这次,他已经连中二十次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好笑吗,你是不是连我也想笑话?”   范清河冷不丁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咳,阿遥你说什么呢,你不是考的挺好的,虽说不在前面,可那也是第十五名呢。你年纪小小,考到十五名已经很了不得了,亏得我还为你担心成那样。”   十五名?阿遥瞬间瞪大了眼睛,扔了书,飞快地扒开众人,以小小的身躯占据在名单前面。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下面三个鲜红的名字。倒数第一,赵子裕,倒数第二,韩恕,倒数第三,蒋旭。再往上看,阿遥仔细地照着自己的名字。   ……第十五名,范遥。   阿遥手一顿,手指停在这两个字上,脸上已然呆滞,亦惊亦喜。   天呐,莫不是夫子瞎了眼,她,她竟然是第十五名!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试也考了,接下来就要发展发展感情了。   ☆、吃撑   阿遥一个人霸占这整张名单, 后头要一探究竟的想上前又不敢。一来阿遥是女孩儿,二来阿遥这性子, 一点就着, 着实没有几个人敢惹。   后来还是八皇子走了过来,拍着阿遥的肩道:“阿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考差了没脸见人?”   阿遥撅着嘴,让开了些:“你也太瞧不起人。”   八皇子顺势望过去, 从那一溜的名字上看到了阿遥的名字。不偏不倚,正好在中间。   “竟然是第十五名?”八皇子说地不是不惊讶。   阿遥昂着头, 明明是小小的个子, 却还是被她做出了居高临下之感:“怎么就不能是第十五名了, 瞧瞧看,你还在我后面呢,白纸黑字, 写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八皇子仔细地又瞧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承认, 阿遥还真比她考的好,在他前面。   八皇子原本功课也不差的,以前也都是在前面, 只不过这些日子有些荒废,这才落后了许多,还让一个比他小的女孩儿给比下去了。   这个中滋味儿,真是道不尽说不完。便是心头有千言万语, 最后只化成一个哀怨的眼神。   “阿遥,你何时这般用功了,我从未见过你上课听讲,便是考试的前几天,也不见你来学堂,怎得……”   怎得就比他好呢,该不会是夫子看错了卷子吧,他明明记得昨儿阿遥整日心情都不大好,一副被难倒了的样子。   阿遥可不想听这人抹黑自个儿的名声,旁边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于是赶紧道:“你不知道就别说,我可是在府里复习了很久的,该背的书也都完完整整的背了一遍。”   虽然最后也忘了,可她也付出了努力不是么。记不得是记性不好,不是她不用功。   “我能考到第十五名,完全是靠着实力,四个字,实至名归,懂不懂?”   八皇子苦笑一声:“懂,行了吧。”   不想与阿遥再说这些没面子的话,八皇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咱们都看了,也都知晓了名次,就别在这挡着了,人家还要看呢。”   阿遥这才回过神来,貌似,她已经占据这里多时了,再看看左右那些想上来又不敢上来的人,阿遥羞愧了一下,跟在八皇子后面撤了。   待阿遥坐在座位上,才终于冷静了些。她这十五名委实有些不对了。若是倒数的后几名说不定还正常些。   不过一时间,阿遥也想不太清楚,只能将缘由归结于几位夫子身上。说不准是夫子见她年纪小,态度又端正,不好让她头一次考试就落了后,这才仁慈地给了她高分儿。这样既全了她的面子以及学堂的面子,又不让她失了对做学问的信心,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果然不愧是夫子,真有远见。   不过,不管怎样,受益的都是她了,阿遥坐下来乐呵乐呵地想着。方才还阴着的脸,这会儿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阿遥神清气爽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上课时候也不走神,专心地听着夫子讲课,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将夫子身上盯出两个窟窿出来。   夫子纵使再迟钝,也该察觉到阿遥的视线了。   只是夫子毕竟是夫子,寻常事都不放在心上,安安稳稳地上完了课,见阿遥还在看他,夫子也回望了过去,那眼中,很是有些意味深长。   阿遥回之以真诚的微笑。   夫子身子一僵,怔了片刻,最后夹着书,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这一变故,并没有影响阿遥的好心情。上午的课目结束后,阿遥心情雀跃地去了太极殿。   皇上似乎是知道阿遥今儿心情会不错,特意让人准备了一桌子菜,还都是阿遥爱吃的。   午膳前,皇上看阿遥这精力无限的样子,打趣道:“才一日不见,阿遥你的变化就这么大,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了?”   阿遥如今最爱与人分享此事,坐到皇上旁边,神秘道:“崇文殿里的夫子阅卷可真快,昨儿才考的,今儿名次就出来了。皇上,你猜猜,我这次考得怎么样?”   皇上抹了一把胡子,睁着眼睛好像在瞎猜一般:“是倒数第几名来着?阿遥你本事这么大,应该不会是倒数第一,估计倒数三四吧。”   “才不是!”阿遥立刻反驳,“我可是学堂里第十五名,虽说名词中规中矩,可以我的年纪,已经是很不错了,十几个人在我后头呢。”   皇上淡淡地点了点头,明明知道却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哦,是么,看来你这些日子的努力还是没有白废的。”   “那是!”阿遥尾巴又翘起来了,“我一直很努力,只要努力就肯定有收获!”   这时候,指望她记起来昨儿的窘境,记起来昨儿到底有几道题会做几道题不会做是不可能的。她只知道自个儿名次不错,至于个中原因,阿遥表示她不在乎!   “要戒骄戒躁啊,往后的考试多了去了,你可要认真读书,再不可有什么差错。”   阿遥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离下回考试似乎还很远,她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自己吓自己嘛。   与皇上说了考试的事之后,阿遥又笑眯眯地跟着讨赏了。她看上的,正是皇上平日里把玩的一块五福捧寿的白玉佩。   阿遥素日里眼光极高,一般东西难以入她的眼。就是这太极殿里,阿遥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得上的。   至于那玉佩,阿遥是真的惦记多时了,成色做工都是一等一的,好看的紧。阿遥一直在寻找借口将它要过来,如今,可不就是现成的借口么。   皇上心里也舍不得,只是他说不过阿遥,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这玉佩精贵着呢,你可不能把它碰碎了。”皇上一面说着,一面艰难地将玉佩拿出来,给阿遥系在腰带上。   “皇上放心,给我的就是我的了,肯定会保管好的。”   德公公一脸无语的在边上听着,实则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这玉佩可是西昭国进贡给皇上的珍品,玉料罕见,古亦少之,便是千金也难买得。这玉佩进贡过来之后,皇上就爱不释手了,每日都要把玩一二,谁知道会那样不巧,拿出来的时候刚好被嘉宁县主瞧上眼了。   这会子,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了。那位县主可是连御赐的令牌都能丢的主啊。可不论德公公怎么心疼,该到阿遥手上的东西还是到了她手上。   阿遥宝贝地摸了摸新得的玉佩,心情大好,对着皇上又是一顿马屁,拍地皇上一愣一愣的,连方才失了玉佩的心疼劲儿也没了。   似乎这一天都是好事。   阿遥中午从皇上那儿得了奖励,下午蒋旭过来的时候,又偷偷递给阿遥一本书,小心谨慎地,还用一本大一些的书包着递给了阿遥。   阿遥镇定地接了过来,将上面的书还给了蒋旭,留下了下面那一本。   那书,比阿遥上课用地书还厚一些,封面平平无奇,可阿遥知道,这里头一定很精彩,要不怎么是禁*书呢。课上,阿遥好几次都想伸手拿出来看看,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这才在夫子那里留了名,她还是低调些为好。只是那心思,却早已经不在学堂里了,随着那本禁*书神游天外。   听蒋旭说的,似乎很好看的样子,究竟有多好看呢,要是书到了手她看不懂又怎么办?啧啧,还真是挠心挠肺地好奇啊。   下午学堂里下课后,阿遥将书放到书囊里。她的书囊都是秋霜拎着的,不过也只是拎着而已,若是没有阿遥吩咐,秋霜是不会主动打开的。   回府的路上,阿遥暗自思索着自己应该把书藏在哪里。   想了一路,最后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点子出来,最后还是只能将它放到书囊里装着。   回府后,阿遥又是一顿炫耀。福公公被迫听了十几遍,早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可程七他们倒是差很多,若不是阿遥硬压着,他都想爬出去了。这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真是逼死人了。   姑娘还是一点没变,就喜欢讲废话。   但愿晚上王爷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程七恶意地想着。   可惜这想法最后没能实现。   依照阿遥的脾性,萧翎是肯定漏不掉的。可偏偏,晚膳时阿遥开心太过,一不小心撑到了自个儿。   于是晚上映雪等人合上屋门的走远了的时候,阿遥已经躺在萧翎怀里就着他的手给自己揉肚子了。   阿遥晚上比平日多用了两碗饭,吃撑了,将肚皮撑得老高,拉起小褂子,还能看见凸起的,嫩地仿佛透明的小肚子。   这会儿阿遥窝在萧翎腿上,由着他给自己揉肚子,不满道:“怎么我变大了身子,肚子还是一点没有消化?”   人都变大了,胃也变大了,可这肚子,却还是和之前一样,靠着就让人头疼。   “谁让你吃了那么多,王府里短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   阿遥轻轻地捶了他一下:“你懂什么,能吃是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更早一点的,结果晚上等通知等得我心都焦了。以前觉得自己英语水平还好,直到今天英语面试我几乎全程冷场,这时候才发现,卧槽,原来我英语这么差! 以后一定好好学英语T_T   ☆、茅厕   萧翎听着阿遥口中所谓能吃是福的说法, 再感受到手心的起伏,有些替她担忧。   若是再这么吃下去, 难保她变大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般胖。虽说小孩儿的时候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但若是现在胖了……萧翎想象不出阿遥浑身都是肉的模样,毕竟她变大的时候一直都是纤细的, 十指尖尖, 柳腰细细,整个人都是小巧玲珑的。   阿遥被伺候地挺舒服, 记起了还没有与萧翎说她今儿的一波三折,遂阖上眼睛, 继续说着悠闲话:“再说了, 我也不是每日都吃这么多, 只不过是今儿太高兴了,一高兴了就情不自禁得吃多了。”   “你都不知道,今日上午我这心情有多么波折, 开始夫子派人将考试的名次贴到学堂后面的墙上时,我看都不敢看, 生怕自个儿被人嘲笑了。结果,我非但没有被嘲笑,还是学堂里第十五名!”   萧翎一直没有说话, 只静静地听着。   阿遥说完,又忍不住夸奖起自己来了:“我原来还以为,自己只做了那么几道题,名次肯定差得不行, 不说倒数第一,倒数二三是跑不掉的,哪里还能料想有这么一出。现在看来,我会做的一定都做对了,夫子们又都是仁慈好性儿的,这才破格给了我十五名。哎呀,下回一定要给夫子们送点礼。”   于是,阿遥又开始想怎么给夫子送礼了。   虽说这样做有些不道德,还有些行贿的意思,可是阿遥时真的感激几位夫子。她的吃喝用度都是王府的,自个儿手上没有什么东西,也都拿不出手。不如,改日与萧翎说说,让他带自己去库房转两圈?   阿遥脑子里漫不经心地想着。不知想了多久,渐渐地便有些困倦,眼皮也越发沉重,枕着萧翎的腿就这般睡过去了。   少顷,萧翎察觉到阿遥越来越平和的声息,手底下也停了动作。这样凝视着阿遥,萧翎忽然倾下了身子,靠近了些,吻了吻她的眉心。忽然又觉得不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阿遥毫无所觉,依旧睡得安然。萧翎想想方才的事,又拧了一下她的脸蛋,不重,但却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拧完后,萧翎也笑了,之前,他可从未做过这样有失身份的事儿。萧翎摇摇头,将她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内室的床极为宽大,只是这么些日子以来,床上从来就没有再添枕头。萧翎和阿遥睡在一处,连枕头都是共用一个,并不挤,但是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萧翎躺在阿遥身侧,她睡熟的时候没有了平日里的活力,显得很恬静,脖颈之间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叫人心安。   萧翎有想过阿遥今儿回来是什么样子,会说什么样的话。只是他从没想过,她会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夫子。   这是有多愚钝才会这样想。   崇文殿的夫子都是从翰林院选出来的,到这个岁数,多数都是老古董。莫说对着阿遥这个不学无术功课极差的心软了,便是再小一些的孩子,下起手来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   可她偏偏就是这样愚钝。该想到的不会想,不该想的都是倒是莫名其妙地想了许多。还给夫子送礼,只怕她这礼送出去了,日后永远都是倒数前三了。这般憨傻,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妖精的世界里难道就没有弱肉强食一说?   翌日一早,萧翎陪着阿遥用早膳,程五却突然从外头进来了,似有话要说。   福公公见王爷还在用膳,对着程七摆了摆手。最近他们王爷每日里早出晚归,一身倦怠,他偶尔也会跟在王爷后头,自然知晓户部的事有多棘手。王爷也只有对着姑娘的时候心情会好些了,如今好不容易用了个安闲的早膳,能不被打扰就尽量不被打扰吧。   这动作虽小,却还是被萧翎看见了。   萧翎放下了筷子,抬了抬手,边上的丫鬟便递上了帕子。萧翎擦了擦,对阿遥道:“你先在这用膳,我去一趟书房。”   阿遥早就习惯了萧翎的忙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翎遂起身,将程五叫了过去。萧翎的书房平日都有人把手,寻常人靠近不得。掩上门之后,萧翎才对着程五道:“出了何事?”   “王爷,属下几个发现王府里混进了一些外人。”   萧翎听到是这事,也没有什么可担忧了,习以为常地问道:“谁的人?”   程五道:“六皇子那边的,人已经都抓到了。他们应当是近些日子才混进来的,只是隐藏在府里,多是监视,并没有打听什么。”   萧翎微微颔首。老六的人,他并不意外,几个皇子里头,若说最看不惯他,最想置他与死地的,不是大皇子,也不是四皇子,而是比他还小,性情暴躁的六皇子。当然,萧翎也看不惯他就是了。   那六皇子,在萧翎看来与皇后娘娘相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蠢。这才消停了没多久,又开始着手打探他府上的消息了。   萧翎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六皇子此举是在忌惮他,毕竟他如今参与朝政,不同于往日了,六皇子觉得他有威胁,必定是要派人时刻监视的。   程五禀完了消息,又问道:“王爷,那几个人要怎么处置?”   “既然是老六的人,那便还给他好了。成王府庙小,容不下这些人。”萧翎说完,见程五并没有什么要说了,道,“若是没有别的,你便下去办事吧。”   程五会意,行了礼便退下了,留萧翎一人在屋中。   大清早地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叫萧翎败坏了一二分的兴致。不过这些事与这两天的经历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自萧翎进户部之后,几个皇子便没有停止对他使绊子,明里暗里的打击。这次不似以往,各打各的,人心不齐,几位皇子再知道萧翎痊愈后,对他的态度变得一致起来,不约而同地开始在朝堂上排斥萧翎。   毕竟,萧翎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一人之力,绝对对付不了,若是联合起来,尚且可行。   于是,萧翎这几日过的便有些不好了。   眼下萧翎坐在书房里,想着朝堂上的波诡云谲,不禁有些生厌。若是由着他的性子,老六早就离死不远了,可他还是要克制,现在,远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正殿里,阿遥也早已经吃饱了,刚下了地,就见萧翎又回来了。   阿遥看了看桌上被她糟蹋的盘子,心虚地问道:“你回来啦,可还要再吃些吗?”   “不必了,你收拾收拾,我们这便进宫。”   阿遥哦了一声,便往里间走去。她的小书囊还在这里,阿遥特意地打量了一下,见带子还是之前系好的袋子,没有人动过,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秋霜过来要给阿遥整理东西,也被她拒绝了,说要自个儿收拾。秋霜没法子,只好由着她。   阿遥似模似样地倒腾了两下,既没放进去什么,也没拿出来什么,最后还是交给了秋霜。   昨儿没有找到机会看这书,今儿无论如何都是要好好看看的,依蒋旭的话来说,这样的书,有银子也买不到,不看岂不是浪费了。   只是来了崇文殿之后,阿遥还是没有找到可以看书的机会。   学堂里学生太多了些,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看到,蒋旭可是说了,叫她偷偷的看,不能暴露在人前。阿遥都记得清楚,也不敢随便拿出来。   她左思右想,于是在下课的时候,将那本《品香宝鉴》塞到了衣裳里,站起身便出去了。   路上阿遥还遇到了范清河与八皇子。   八皇子一见到阿遥就忍不住要上前说话,可阿遥还想着要看书呢,哪里有空说闲话,遂应付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正要去如厕呢。若是上课了我还没有回来,你便悄悄的和夫子说一声,叫他知道我不是故意翘课。”   范清河一听阿遥肚子不舒服,立马关切道:“可要紧?要不我送你去太医院?”   阿遥赶紧打断他:“只是早上吃多了,如今闹肚子,又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去太医那儿的。我先走了,你们记得帮我跟夫子说一声啊。”   阿遥又叮嘱了他们一声,见两人应下,又匆匆地往茅厕去了。   茅厕外头也有小太监在那儿守着。阿遥吩咐了他一句,叫他在外头看好了,别叫人进来,这才走了进去。   这里头不大,但是讲究地很,时刻都焚着香,是以味道并不大。   阿遥没地方坐,只好蹲在地方,将那禁书取了出来。书页有些皱,应当是她方才在衣裳里夹坏了。   阿遥抚平了书页,小心地打开了。   她原以为这书既然是禁书,肯定很难懂的,不想这书遣词用句竟然白地宁人发指。甚至因为太白了些,就连阿遥这水平也都能读懂。   说读懂太牵强了,毕竟她有不少地方是不明白的,可饶是如此,阿遥还是看的脸红心热。   这什么朱唇相贴,什么笑吐舌尖,什么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另有阿遥看不懂的什么云雨之词,光是故事里的情节,就叫她有些心慌意乱,胡思乱想了起来。   后来不知怎么,阿遥一个恍惚,忽然弄丢了书,正想去捡的时候,冷不丁得又瞧见书中间画的一张画。   一对男女,妖精打架。   要命的是,它还画的极为逼真。   阿遥看着看着,居然觉得鼻子一热。这感觉很熟悉,阿遥赶紧抬起了头,堵住了鼻孔。她现在是不敢再看这书了,匆匆将它阖上,揣进衣裳里就跑出去了。   太刺激了,她受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的诗句,取自□□。   ☆、心慌   阿遥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 外头已经没有戏耍的学生了,崇文殿内再度静悄悄的, 显然是早已经上课了。   旁边守着的小太监赶紧催促道:“县主您快些回去吧, 晚了夫子要责骂的。”   “我知道了。”阿遥朝小太监点点头,想着要快步往学堂那儿走, 可惜方才在茅厕中蹲久了, 腿有些酸涩,怎么走也走不快, 倒是瞧着有些瘸。   待阿遥回到学堂里的时候,夫子已经在上课了, 因她突兀地出现在门口处, 学堂里的学生都不有自主地望向一处, 连夫子也停下了嘴边的话。   阿遥歉意地笑了笑。   想来是八皇子他们已经与夫子说明了情况,夫子见到阿遥来迟了,丝毫没有惊讶, 直接让她坐回去了。   阿遥坐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气, 很是冷静了一番。可是越冷静,方才看到的诗句和图画就越发的清晰,扰得她整个人都心慌意乱的。   蒋旭的这本书, 对阿遥带来的震撼是无法言喻的。毕竟,在此之前阿遥从未接触过男女之间的事儿。   阿遥到现在才知晓那书为何会被禁,好比她素日里看到画本子,虽也涉及风花雪月, 可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隐之又隐,蒋旭的这本书,则太露骨了,寻常人接受不来。   那本《宝鉴》上的故事也简单,不过是一对不得祝福苦命鸳鸳从家里逃了出来,最后相亲相爱的故事。可这中间,着实穿插了太多羞人的事。那对小鸳鸯在外面没有人管着,不需遵从男女之防,行事也开始肆无忌惮了,时时刻刻都要黏糊在一起,亲亲摸摸都是常有的事。说起亲吻,阿遥又免不了想到萧翎。   萧翎亲过她,她也亲过萧翎。阿遥也是今儿才知道,原来再亲近的人也不是很随便亲的,除非,就和书上的那对一样,情投意合。   她从未接触过人间的事,自然不晓得这里头的道理。那么萧翎呢,他知道吗?应当是知道的吧,毕竟他都长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猪跑么。他若是知道了还这样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和书里的书生对那小姐一样。她是不是应该与他挑明呢,毕竟是他占了自个儿的便宜。   可若是萧翎也是个糊涂的,没有经历过不晓得这些事,她去问了岂不是很奇怪。再说了,她若是问了,如何与萧翎解释她从哪里知道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那些诗句,还有那些画,可都是不正经的。   若是萧翎知道了,她就惨了。   阿遥在这儿纠结,前头的范清河忽然回过了头,看了阿遥一眼轻声问道:“阿遥,你怎么脸色看起来还不怎么好,真的不用去太医院么?”   阿遥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感念之外,也不想叫他多担心,于是道:“不妨事的,只是方才有些痛,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你若是还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阿遥点点头:“知道了,快些去转过去听课吧,莫要被夫子抓到了。”   “嗯。”范清河小声地应了一声,悄悄转回了身子。   他回过头以后,阿遥继续一个人胡思乱想。她在想,萧翎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说是亲人吧,也不是,说是朋友吧,更不像了,再说,萧翎最近好像变了许多。   萧翎不仅亲过她了,还看过她的身子。不论是变身前还是变身后,他都看过。原来阿遥还不介意的,完全没有觉得不对,可现下,她却不得不多想了。   哎,心烦心烦。   阿遥现在脑子里都是萧翎,烦透了。   她这样神情恍惚,显得方才肚子痛一事变得更加可信了,起码范清河与八皇子都没有怀疑,放学之后还特意关怀了她一下。   阿遥心虚得很,只勉强应付两句就同映雪她们撤了。   到了太极殿,阿遥发现今儿殿内又有了旁人。虽然于皇上来说这俩人是他的亲儿子,可是在阿遥看来,这无疑就是外人了。凡是有外人在的场合,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殿内六皇子和四皇子都在,正事说完了,这会儿正在说家常。   阿遥站在门边儿,正听见皇上对六皇子道:“你母后这些日子给你相看了几位姑娘,朕瞧着都是好的,你待会儿若是得空,便去你母后那儿过一趟,趁早将事情给定下来。”   “五皇兄还未成家,儿臣怎好先他一步。”   阿遥本来要往里面跨的步子忽然慢下来了,定住不动。映雪秋霜二人跟在后头,虽不解,但也没有出声,静静地跟在阿遥后面。   里头六皇子的话刚落,皇上就道:“莫要提他了,找了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一次成的,指望他什么时候成家你再娶,怕是要把你母后等地心都焦了。”   四皇子在边上附和着:“兴许是五弟眼光太高了,还未遇上对眼的。”   阿遥咂了咂嘴巴,这四皇子也是个不声不响上眼药的主啊。可惜皇上听不进去,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四皇子话里是什么意思。   皇上看到阿遥了,遂也没有了与他们说笑的兴致,赶紧朝着阿遥招招手:“阿遥你在那边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皇上以为阿遥是怕见生人,不敢进来。   阿遥朝皇上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牙齿,梨涡甜甜,可人极了。皇上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给六皇子给萧翎说亲的心思,都抛到脑后了:“阿遥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站累了吧。”   “不累,我看皇上在跟两位皇子说话,不好打扰。” 阿遥解释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阿遥走到皇上跟前,见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顺势坐了上去,那模样,很是听话。   六皇子眼尖儿,一下就看到阿遥系在腰带上的玉佩。这是他父皇的,六皇子也早就想要了,可惜一直没有开口,没成想,这才过了多久玉佩便移了主。想不到啊,这嘉宁县主,还真是受父皇待见。   阿遥坐下后,便发现那六皇子一直在看她。阿遥也是个憋不住的,立马就问道:“六皇子怎么一直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在脸上摸了一把。   皇上也看向六皇子,六皇子一愣,而后不得不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宫里从来没有像嘉宁县主这样活泼的女孩儿了,怪不得五皇兄会喜欢。”   阿遥只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忽而又听六皇子说着:“还有一桩事,便是县主在秋狩时猎到那几百只野鸡的事,着实叫人惊叹。便是我们几个兄弟,年幼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本事,好奇之下,这才多看了几眼。”   原来还是为了秋狩的事,阿遥笑道:“不过是借了外力,不算什么。”   “县主过谦了,寻常人借了外力也做不到这般。”   阿遥先前因为这事被萧翎说了几句,也不想旧事重提,是以六皇子说的这些话就叫有些她不耐烦了。   皇上似有所感,打断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不过是碰巧而已,不值当你如此上心。”   六皇子解释了一句:“儿臣也不过是问一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正说着话,那边德公公忽然进来,躬着身子问皇上是否需要传膳。这一问,如同给六皇子递了台阶,六皇子也慢慢退了两步,低下了头,不再说方才的事。   皇上吩咐了德公公,让他叫人去传膳,又问了两个儿子是否要留下来用膳。   二人笑着推辞了,都言还有事。这并不是借口,而是两人真的有事要等着处理,否则,这样能与皇上增进感情的机会,他二人是断断不会推拒的。   可惜了,六皇子看着父皇身边的嘉宁县主,心道这范家的女儿反倒比他们更像是父皇的儿女。   临走时候,六皇子又对着阿遥说道:“下月便是我生辰,届时府上会有小聚,若是县主不嫌弃的话,可与五皇兄一道过去。”   阿遥含糊地说了一句客气话。   六皇子不知道是真心相邀还是只客气两句,见此也没有追问,与四皇子一道儿走了。俄顷,二人走出太极殿,身后带着的人隔了四五步,不近不远的跟着。   四皇子瞧了六皇子一眼,奇道:“六弟今儿仿佛对那嘉宁县主极感兴趣。”   六皇子嗤笑一声:“明人不说暗话,四皇兄难道就不对那县主感兴趣?”   “如父皇说的那般,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值得我多注意,六弟你想的有些太多了。”   四皇子说的一脸坦然,不过六皇子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别以为他不知道,眼前这四哥也在打听成王府和那县主的事,只不过打听了这么多天,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而已。   正如他一样。   六皇子原本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却怎么想怎么奇怪。那嘉宁县主,来历奇怪,本事也挺奇怪的,老五那冷心冷情的性子,若是没有个缘由,哪里会这么在意一个人。还有父皇那儿,父皇虽待人和善,可也不会这样纵着别人。   这里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六皇子是个心狠的,也是个偏执的,想不通的事,他一定要将她彻彻底底地查清楚。否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好眠了。   且说阿遥在太极殿用了午膳后,下午又继续恍惚了起来。   中间还摸了两把那本《宝鉴》,可惜,她是有贼心没贼胆,被吓了一次到现在还怕着,不敢轻易翻开。   下午阿遥回府的时候,看萧翎的神情也有些不对,似是欲言又止,古怪地很。   萧翎以为阿遥又哪里不如意了,想要迁怒旁人,原也不太在意。直到晚上,阿遥一反常态地没有变身,小小的个儿窝在被子里,连看都不看萧翎一眼。   仔细看,阿遥耳根还有一些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想二更的,可是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睡觉上。所以,还是明天二更吧。   ☆、挑明   “生病了?”萧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阿遥平日里身子是不错, 可生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阿遥往里面滚了滚,离萧翎远了些, 瓮声瓮气道:“没有啊。”   “那你怎么裹得这么紧?”   阿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 好像,是裹得有些紧了, 勒地她浑身不舒服。可想想今儿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遥也不想松开,勒就勒一点好了, 免得对着萧翎又要胡思乱想了。   “我喜欢这样。” 阿遥如是道。   “喜欢裹着被子,还是喜欢变小?”   阿遥说不出来, 两者她都不喜欢。且之前她也同萧翎说过, 想要一直保持变大的姿态, 是因为萧翎不方便,时机未到不方便示人,才只在晚上变身。如今若是说喜欢变成小孩儿, 那就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了。   阿遥才会不会这样说,于是磨磨蹭蹭道:“你那文表妹之前也说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若是变大了,便不能和你在一块睡了。可我要还是小孩儿, 便没什么影响了。”   说完,阿遥还把话又想了一遍,觉得没有说错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她旁边的萧翎已经拉下了脸,不多时, 就听萧翎质问道:“今儿又是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的?”   阿遥赶紧将脸捂住,嘴里还不承认,只道:“哪里有什么人说,是我自己想到的。再说了,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萧翎冷笑一声:“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 阿遥依旧嘴硬。   萧翎也没有了耐心,今儿若是不将她的嘴撬开,只怕后头还有烦心的事等着他。萧翎与阿遥相处了这么久,如何不知道她的性子,说是没心没肺,可偏偏有时候又是死脑筋,自以为自己想的不错,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却叫人气地肝疼。   “再问一遍,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阿遥不吭声。   萧翎也不想再等,直接将手伸进阿遥裹地紧紧的被子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的一只脚给捉了出来。   阿遥惊叫了一声,蹬着脚,全身都在使劲儿,想要挣脱萧翎的桎梏。可是她的被子裹地太厉害了,弄得她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由着萧翎动作。   萧翎握着阿遥的小脚,也没有打她,只伸手在脚心挠了两下。   可阿遥敏感得很,最受不得痒,刚碰一下就笑地喘不过气了,勒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笑地像个小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蛋,快放手啊,别挠我的脚底板,哈哈哈……”   笑声太大,惹得外头守夜的两个小公公都听到这动静。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王爷,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里头的笑声不断传出来,越来越大,后头姑娘都笑哭了。两个小太监仍旧守在那儿,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里头的两个人。唉,若他们王爷真有那等癖好,那他们姑娘也是挺可怜的。   明白当空,悄然无声,小太监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阿遥就裹在被子里生不如死了。这狗王爷一直在挠她脚心,怎么蹬他都不松手,阿遥笑地快要岔气了。   或者,已经岔气了。阿遥肚子抽了筋,痛地不行。笑声忽然一止,接着砰地一声,叫阿遥萧翎两人都傻眼了。   阿遥低头往被子里看了看。   完了,她方才笑地太过,激动地变了身形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两人看了看对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阿遥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脖子胳膊露了不少出来。入目皆是一片雪白滑腻,白地晃人,于是赶紧钻到被子里,只留下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瞧着萧翎。   萧翎,他也被这一番变故给惊住了。只是惊讶过后,看到阿遥这利索的动作,不禁再一次沉下心。   阿遥知道男女之防,本是好事,她若是一直不知道情为何物,一直懵懵懂懂下去,萧翎才要担心呢。   可问题是,阿遥知道的这些并不是萧翎教给她的,而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学来的。萧翎只要一想到有外人对着阿遥灌输这些男女之事,就忍不住发怒。阿遥平日里只在王府和宫里来回,府上没有人有福公公等人看着,没人有这样的胆子。至于宫里,萧翎想起了崇文殿里的那帮小崽子!   他的小怪物,自然是要他来教,哪里轮得着这些该死的东西来指手画脚。   萧翎面上俱是阴郁快要化为实质了,看的阿遥都有些心惊。她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将自个儿保护好,方才弱弱地开了口:“你没事吧。”   阿遥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委屈,被挠脚心的是她,被逼问的也是她,怎么如今瞧着,仿佛萧翎才是受罪的那个。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萧翎凝视了阿遥片刻,忽然问道:“你都知道多少了?”   阿遥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大着胆子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当然,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自从看了那本书,阿遥脑子里就没有再正经过。   萧翎忽然笑了,笑地阿遥才生出的一点胆量又没了。   “既然知道了,那可想明白了?”   阿遥赶紧摇摇头,废话,她要是想明白了,至于这么纠结么。再说,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就想明白,有些事情说清楚了反倒不美,还不如迷迷糊糊得好。   萧翎也看出来了,是以并不强求,他都等了这么多日子了,再等几天也不妨事,遂道:“你既然没想明白,那便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阿遥心中一喜,正要点头答应却又听他道:“只是,想得明白与否总要有个期限,五日为期,届时,即便是想不清楚,也由不得你了,懂么?”   阿遥,并不太懂。   她缩着身子,不想说话。萧翎说完,趁阿遥不注意,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拉了下来。   阿遥赶紧揪住,口中道:“我衣裳坏了,你把被子拉走我盖什么。”   萧翎也没有全都拉走,还是留了一半给她的。待他也盖上被子之后,萧翎没有理会阿遥的抗击,顺手将人搂在了怀里。   “乖乖的,明儿我还要上早朝。”   阿遥还要说话,却见萧翎面露倦色,再细细一看,这人好像真的困了,眼下都有些许青影了。阿遥刚才还硬着的心,如今忽然就软了下来。   “罢了,今儿且这般睡着吧,以后我还是变小一点。”   萧翎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以后……以后的事情是他说了算的。   翌日一早,萧翎和阿遥一同醒来。   原本就奇怪的气氛,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显得更加奇怪了,甚至隐隐有些暧昧在里头。萧翎不止一次地往阿遥那边看,阿遥则是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萧翎。   外头伺候的那些跟人精儿似的,哪里看不出来。不过,映雪和秋霜都是乖觉的,将阿遥拾掇好,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一句。   福公公则多留了个心眼儿,早膳过后叫来昨儿晚上守夜的两个小太监。   三人在正院后面的大树底下偷偷摸摸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出来的时候,两个小太监面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有人分享,比将事情憋死在肚里畅快多了。   而福公公,则是一脸的五雷轰顶的呆滞状。   若是可以,他真想带着两个小太监找王爷好好对峙对峙。可惜,他不敢。老而成精的福公公,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放在平日里,这种事情笑笑就过去了,压根不会往心里去。可眼下这事情,是发生在王爷和姑娘身上。   天呐,他对不起皇上!   自以为看穿一切的福公公,带着满心的忏悔与愧疚,回到了正院,亲自将阿遥送到了马车上。   阿遥被福公公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恼怒地盯着他:“福公公,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着我,到底在看啥?”   福公公一脸慈爱:“不看啥,看我们姑娘呢。”   阿遥抽了抽嘴角,想必是秋冬交替,天儿乍寒,闹地整个王府里的人都有些不正常了。先是萧翎,再是福公公,只怕过不了多久,连她也会被带过去。   阿遥不理福公公,径自往马上坐下了。福公公见此,又瘆人地干笑了两声:“姑娘啊,在车里需要什么只管跟下面的人说啊,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萧翎坐在阿遥对面,冷眼看着福公公抽风,终于忍不住赶人了:“时辰不早,福公公你还是先回去吧。”   福公公点点头,最后看了萧翎一眼,叹息了一声就走了。   萧翎吩咐人驾车,马车立即就向着宫门出驶过去了。   阿遥与萧翎分别后,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崇文殿。阿遥再次还原了昨儿的情形,仍旧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听,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发呆。   下课后,范清河与八皇子都去外面嬉闹了,唯有她,还一个人留在位子上。忽然,阿遥身子一颤,被人拍了后背于是从发愣中醒了过来。   “我说,你怎么又是这副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点之前会有二更,等着我哈 (另外,刚才打字有点快,来不及捉虫就发了,大家要是看到哪里有虫就说一声啊,我去改)   ☆、探讨   这声音, 阿遥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知道是哪一个。果然,下一刻蒋旭的那张大脸就极为突兀地出来在眼前了。这家伙最近胆子好像变大了不少, 以前他可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这般放肆。阿遥有些嫌弃地将他的脸拍到一边儿, 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蒋旭继续凑过来, 小声问道:“我问你, 那书你看得怎么样了?”   “还怎么样啊。” 阿遥随口答了一句。正是因为他的那本《宝鉴》,弄得她都没脸见萧翎了。   当然, 错的不是她,是萧翎, 可尴尬的只有阿遥一个。萧翎那脸皮厚得和城墙似的人, 根本不知道尴尬和羞愧为何物。   阿遥只要想想就觉得生气。   蒋旭察觉到阿遥的怒火, 果断往后退了些许,坐到范清河的位子上,道:“难道你觉得那书不好看?不应该啊。不过, 若你当真不喜欢,不如还给我, 我给你再换一本。”   “不必了!”阿遥赶紧拒绝,“那书其实也还好,虽说情节单一了些, 但好歹好能看,不用换了。再说了,我都还没有看完呢。”   “这么说,你是喜欢看的?”   阿遥有些难为情, 这禁书,她本不应该看的,看了之后平白无故生了许多怪心思。可若是就这么叫她还了,也舍不得。   毕竟,阿遥可是头一次看呢。谁还没有个好奇心,阿遥这般安慰自己。   “都是打发时间,喜欢倒不至于,我只是看那书里,有些东西还有些意思。”   蒋旭嗤嗤地笑了一声,觉得阿遥太不实诚,别以为这样说他就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当初他头一次拿到这本书的时候,不也是爱不释手,得空了就要翻一翻。大家都是同窗,那点心思,瞒着有什么意思呢。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有人不爱看这种书呢。偷偷告诉你,这书可是我从我兄长那里拿回来的,他和他那些朋友可都宝贝着呢。”   阿遥好奇道:“他如此的宝贝那本书,怎的还被你弄到了手?”   “山人自有妙计。”蒋旭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上回他问阿遥秋狩的事,阿遥便是这样堵他的话的,如今,也算是还还回来了。   阿遥嘁了一声,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将这人丢到学堂外面去,太碍眼了。   阿遥不说话,没多久这蒋旭又黏糊上来了,问道:“哎,你还没说你看了那书之后有什么想法呢?”   “什么想法?”   “对啊,那可是禁书,你看了,就没想些别的?”   好了,阿遥原本说着话,已经将事情忘了差不多了,可经他这么一提醒,又全都记起来了。阿遥瞪了蒋旭一眼,恼羞成怒道:“没有,滚吧!”   蒋旭耸了耸鼻子,唉声叹气得准备走了。   可这厢还没有站起来呢,又听见阿遥改了口:“算了,你先坐下吧,我还有事情问你。”   蒋旭心道,这嘉宁县主可真是磨人,不晓得成王府那帮人是怎么受得了她的。不过心中抱怨归抱怨,蒋旭还是乖乖地坐下来,一点不敢得罪这位县主大人。   阿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问你,你兄长他们,为什么会对这些书感兴趣啊?”   “刺激呗。”蒋旭理所当然道。   “为什么刺激呢?” 其实,阿遥也觉得挺刺激的,可又想不明白为何会觉得刺激。   “这个……”蒋旭挠了挠头,纵使他比阿遥看的书多,知道的也多,可是受制于年龄,许多事情仍旧一知半解。   阿遥见他这样,就明白这人是不懂了,也罢,换了问题好了。   阿遥又问道:“那如果孤男寡女睡在一起,是不是总会发生一些事?”   “那当然喽,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男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指望他们跟柳下惠似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一开始没有想法,最后也都会有想法的。”蒋旭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除外。”   阿遥又道:“唉,那如果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动手动脚,是不是说明他中意这个子的呢?”   阿遥问地这个问题有些深奥了,若是换个人,一准会多想她为什么问得这么成熟。不过蒋旭并不会奇怪,因为他当初看话本的时候,也是有这么多问题的。   蒋旭拿出他兄长对付他时候的耐心来,沉思了片刻,于是肯定道:“这也说不准,毕竟有些男子即便遇上不喜欢的,也是会动手动脚的,世上花心男子着实太多了。”话本里头,多的是风流公子抛弃旧爱的故事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阿遥,你以后遇到读书人,可要多长些心眼儿啊。”蒋旭忍不住指点了两句。   这二人一个看着五岁,一个看着八岁左右,却都板着小脸,说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话题。真叫人听到了,没准会笑死。   可当事的两个都挺认真的。阿遥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蒋旭说的很在理。如今问也问了,阿遥正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抬起头,对着蒋旭做了个手势。   蒋旭见了,扫兴地撇了撇嘴角,哼了一声就走了。这人太没意思,想问话的时候就巴巴地叫他坐下,等问完了又赶不及地叫人走。真是,白瞎了他那么多的话本子了。   蒋旭气呼呼地走了,回到自个儿的位子上还在埋怨阿遥,连赵子裕什么时候过来了都不知道。等气过了,转过头一看,差点没讲他魂给吓飞了。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蒋旭惊诧道。   赵子裕没有解释,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与嘉县主这般熟稔了?”   “她找我借话本去看,一来二去,自然就熟悉了些,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赵子裕摇摇头,又同他道,“那嘉宁县主脾气不太好,往后你还是别太接近她,免得惹火烧身。”   “脾气不好,兴许有些吧,只是我不惹她,她也不会随便发火的。”蒋旭以为赵子裕是在关心他,笑着解释了一句,也给阿遥正了名。   蒋旭听他这样说,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蒋旭挠了挠头,他刚才若是没听错的话,赵子裕走的时候是留了一句话是吧,好像还说他不知所谓。   他做错了什么?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喜欢说一句留一句。   再说阿遥,自打蒋旭走了之后,阿遥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次沉浸的时间依旧有些长,等到学堂里下了课,阿遥还是没能想通。   好在又有一件事叫阿遥分了心神。   她们在去太极殿的途中遇到了人,且还是一位熟人。阿遥离着一条宫道就看出那边是七皇子了。   七皇子也看到了阿遥,没像往常一样见到阿遥就躲,这一次,七皇子站在原地,俨然是在等她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的爱情观正在建成,靠蒋旭老司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还是让纯情又靠谱的七皇子来引导吧。   ☆、红娘   这些日子不见, 七皇子还是一点儿没变,虽然个子还算高, 可脸嫩地很, 瞧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也奇了怪了,七皇子的几个兄长, 一个个都是能耐的, 别说被欺负了,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是好事了。就连比七皇子稍长两岁的六皇子, 那也是个唯我独尊的火爆脾性,怎么到了七皇子这儿, 变化就这么大呢。若是七皇子与他那几个兄长性子匀一匀, 倒也挺好。   原本七皇子看到阿遥必定会目光闪躲, 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今儿,确实少见的镇定了。   阿遥让映雪过去, 走近了些,朝七皇子打了声招呼, 而后道:“七皇子这是打哪儿来啊?”   “方才去看望了母妃,正打算回府呢。县主这是要往太极殿去吧?”   阿遥一面感叹七皇子这回胆子竟然这么大,一面道:“不错, 正好要往太极殿赶。”说完,阿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摸着小下巴道:“方才见七皇子你一动不动的,是在此处等人?”   七皇子点点头, 且颇有几分犹豫道:“不瞒县主,我这儿正好有件事想要托付于你,这才特意在这儿候着。”   说完,七皇子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见到之后,往后退了许多步,低着头也不再往这边儿看。   小太监退下之后,七皇子又为难地望了望阿遥身后的两个丫鬟。   阿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叫映雪和秋霜二人往后退一些,好叫七皇子待会儿说得痛快些。映雪二人知道这位七皇子素来性子好,且与成王府并没有什么瓜葛,这才安心退下,将地方留给七皇子和阿遥。   待人都走了,七皇子才释然了些许。少卿,他攥着一个小巧的荷包,小心翼翼地递到阿遥身边。   “我今儿在这边等着,是想劳烦县主为我带一个东西。”七皇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阿遥想也没想就将那荷包接了过去。那荷包并没有什么不同,上头绣着兰花,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图案。阿遥捏了捏,里头还有不少东西,只是那触感,似乎是豆子之类的。   阿遥好奇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怎么一粒粒的?”   七皇子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这是相思子。”   “相思子?是何物?”   想要求人办事的七皇子态度尤其地好,见阿遥好奇,不由得给她解释道:“相思子是红豆,得名于摩诘之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因而,红豆,总与相思系在一处。”   说完最后一句话,七皇子又脸红了,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了微澜。   阿遥嘿嘿一笑,靠近着问道:“这文绉绉的东西我是向来都不懂的,不过,你都说了这是相思之物,想必是送给韩夫子的吧。”   “正是。”   “我就知道,肯定是送给她的。不过我就纳闷了,这送东西,不送些能吃能戴的,送这些作甚?难不成,你想让韩夫子把这红豆当种子,来年再种几株?”   七皇子不欲与阿遥说太多,这种有情人之间的事,跟个小毛孩儿是说不清楚的,没准在阿遥眼中,送串糖葫芦都比送相思子要实在。   说不通,索性就不说了。七皇子只道:“各花入各眼,县主不喜,韩夫子未必会不喜。只是这荷包还是得劳烦县主带过去了。”   阿遥将荷包往上抛了抛,而后又立即接住,睨着七皇子,阿遥道:“这小小的荷包,又不是什么大块儿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送?”   七皇子苦笑道:“我若能去,又怎会叨扰县主。”   阿遥虽不知道这中间的道道儿,可是看在七皇子态度良好的份上,便决定帮这个忙了。不过,她也不是白帮的,阿遥回想了上次与七皇子出宫的经历,觉得完全可以再来一次,于是道:“七皇子为人和善,又是成王殿下的弟弟,这忙,我是肯定要帮的。”   七皇子还来不及惊喜,阿遥转头又说道:“只是啊,我这几日又是读书又是考试,早就累坏了,正要找个由头翘课出去松快松快呢,不知道七皇子可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七皇子笑意一僵,换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多日不见,这嘉宁县主果然还是一样的难缠。七皇子很想回绝,可看着阿遥似笑非笑,像极了五皇兄的模样,愣是没敢说出半个拒绝的字眼儿来。   七皇子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应该的,应该的。”   阿遥对着七皇子勾了勾手指头,七皇子干脆地蹲了下来,还没有蹲稳当,就被阿遥一把勾住了脖子,瞧着她一脸哥俩好的神情道:“那你说说,咱俩什么时候出去玩?”   “县主决定就好。”   “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见了多少次了,早就成朋友了,还叫地这么生分做什么,你叫我阿遥吧。”   七皇子可不敢,他要是叫了,被五皇兄听到又要说不清了。上回的五皇兄给他请来的夫子,到现在还在王府里镇守着呢,再得罪不起了。   他含糊地干笑了两声,将称呼一事含糊过去。   好在阿遥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与七皇子达成共识之后,心情大好,又答应了一定给七皇子将荷包带过去,便招呼自己的两个丫鬟回来了。   七皇子也不想多待,与阿遥告辞之后便出宫了。   阿遥得了出宫的机会,依照七皇子那好说话的性子,没准还不止一次,早已经有了成算。这事,阿遥藏在心里,本不打算和映雪秋霜二人说,可想想上次她俩因着自己受了罚,阿遥也不好再一声不吭地出走了。   看来,出宫的事还得和萧翎通通气。   唉,阿遥方才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冷了不少,萧翎,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萧翎说话呢。   阿遥是个守信之人,下午,她就偷偷翘了课,去崇文殿女学堂那边找韩夫子。女学堂离阿遥上课的地方不过是隔了一条小道儿而已,阿遥没走多长时间便到了。   阿遥还以为要找一段时间才能找到韩夫子呢,没成想,一个不错,转身就看到了走廊那头的韩夫子。阿遥迈着小步子往她哪儿凑近了许多,只是韩夫子正望着一池残荷,眸子里满是清愁,显然没有注意到阿遥。   如今正值晚秋,再过两天便是冬日了。   崇文殿的荷塘不大,但是每个都雅致地很,夏日里荷花清丽,荷叶田田,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只是眼下已过了风流的季候,这荷塘里也只剩下几颗衰败的荷叶了,零零星星,看不出原本的好颜色来。   阿遥瞅了一会儿便觉得乏味了,不想再看。   “夫子。”阿遥拉了拉她的衣袖,昂着脖子望着她。   韩夫子恍然回神,低头一看是阿遥,更是惊讶。   这小家伙,从她去了西学堂之后韩夫子就再没有见过她,今儿怎么过来了,还是一个人?   韩夫子将阿遥的手牵起来,又捏了捏,方才问道:“这回儿应当是在上课,嘉宁县主怎么跑出来了?”   “我来送东西给您的。” 阿遥振振有词,完全不觉得自个儿翘课有什么不对的。   她的一众夫子从来就没有管过她,尤其是教骑术的夫子,都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次让她去马背上坐过,一直都将她排除在外。阿遥知道夫子是担心她,可这也消磨了她对骑术的兴趣,今儿下午正是骑术课,阿遥毫无负担地翘了。   韩夫子何等聪颖,一听这话便猜出了前因后果了,笑道:“是七皇子托你过来的?”   “可不是么,夫子您可真聪明。”阿遥赶紧从腰上将荷包取下来,送到韩夫子手上,一面解释道:“中午我下课的时候,七皇子特意在路上拦住了我,让我将这荷包带给你。他说了,这里头装的是红豆。”   韩夫子若有所思,慢慢将荷包捏在了手心了,那动作,俨然是倍感珍惜。   阿遥在边上睁着眼睛胡言乱语:“只是我想着,七皇子未免也太小气了些,送礼物嘛,合该送些实用的,这小小的红豆,他还这样大费周章地叫我过来送,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怎么想。”   “礼轻情意重。”韩夫子忍不住替七皇子说起了好话。   正如阿遥所言,七皇子一开始送的也是珍宝,可韩夫子最后都还回去了。一来二去,七皇子也学精了,送的都是小玩意儿。   可韩夫子曾见过他母妃,知道二人如何都不会有好结果,遂也不纵着他,直接与他挑明了不叫他过来。   谁想,他竟然还有外援。   韩夫子看了一眼阿遥,哭笑不得:“只这一次,下回别再帮人送东西了。你还是学生,读书要紧,这种事,还是少沾一点吧。”   阿遥鬼精鬼精地转了两下眼珠子,窃笑道:“韩夫子您这算是收下了吧?”   “我若收下了怎样,不收下又怎样?”   阿遥正色道:“您若是收下了,自然是你好我好七皇子也好;您若是不收下,七皇子承诺给我的好处可就没了,那我自然是不干的,少不得还要赖着您。”   韩夫子也挺喜欢阿遥的,言语间总有不少耐心:“那看来我是不收也得收了?”   “正是正是!”   “如此,看在县主的面子上,我便收下了。”韩夫子将这荷包与阿遥联系在了一起,这才心安地收在了袖子里,又恢复了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来。   阿遥见状,知道这回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只是她还想再帮帮七皇子,不禁对韩夫子问道:“夫子,您,您是不是也喜欢七皇子啊?”   这话自然是问地突兀了,可阿遥是个厚面皮,想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哪些事情可以问哪些事情不可以问。   至于韩夫子,许是长久没有人倾诉了,竟也没有生气,反倒感慨地对着阿遥道:“这世上,彼此间有情义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得每个都能称心如意。彼此中意,又天时地利的情况,着实太少了。”   阿遥不懂:“彼此喜欢,难道不能在一起么?”   虽说她不懂喜欢为何物,但是她身为局外人,看的更为清晰理性,自然能感受到七皇子对韩夫子的珍重,也能感受到韩夫子对七皇子的情谊。这两人,明明可以好好的,为何偏要这样别扭呢。   “能走到一块儿自然是好的,没能走到一块儿的,也只有一声叹息了。”韩夫子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悲观了,怕对阿遥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于是又道,“正因为如此,若是两个人彼此中意,条件又允许,合该珍惜前缘,莫要辜负了彼此的情谊。”   “那……什么是喜欢呢?”   韩夫子摸了摸阿遥的头,轻声道:“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韩夫子没有多说,而阿遥,她看了看自个儿的五短身材,深深地怨念了。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换一个模样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是要将红娘做到底的。   ☆、送妾   阿遥送完了那荷包, 与韩夫子没说几句话,便被她打发着回去了。   当然, 阿遥也没好意思再待下去。只因韩夫子感慨完了七皇子的事, 又突发奇想,想来考一考阿遥。阿遥说到底就是个半吊子, 且还是最次最次的半吊子, 说不定连蒋旭都不如,哪里禁得住考。这不, 没问两句就露馅了。   问书磕磕盼盼,问棋一窍不通, 问琴勤于练习, 问骑射更是懈怠荒废了不少。   韩夫子一脸怅然地盯着阿遥, 半晌后终究只留有一声叹息。阿遥臊得脸色通红,揪着衣裳惴惴不安了起来。   学生对夫子总有些畏惧,即便阿遥是个霸王性子, 即便韩夫子如今已经不教她了,可碰上夫子考校学生的戏码, 阿遥还是手足无措的很。   最后,韩夫子瞧她脸色苍白可怜地紧,一时怜爱心起也没说什么, 只让阿遥赶紧回去上课,免得耽搁了。   阿遥求之不得,赶紧溜了,速度飞快, 远远见着就像个胖团子似的。韩夫子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好笑,不由得笑了出来。笑完又觉得不妥,敛了笑意重又换上一副淡漠的神色来。   阿遥回到西学堂的时候,骑射课刚结束。   她因此次丢了面子,心里不大舒坦,暗自下了决心要好好读书,起码要做一个肚子里有货的读书郎。   不过这想法只持续了半个时辰而已,没多久,阿遥又沉迷于日常发愣之中,早忘了什么要勤奋读书的誓言了。   读书干什么,书又不能吃,阿遥心安理得地想着。   这一日晚上,阿遥与萧翎安静地躺在床上。昨儿的印象太深刻,弄得阿遥也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地变换了身形,可身上的衣裳却是穿的极为厚实,丝毫不会漏风。   萧翎知道她暂时放不开,也不为难她,二人一时无话。阿遥翻了几个身,忽地记起来七皇子的答应她的事,遂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转身看了萧翎一眼。   萧翎今儿晚上睡地甚是安分,也没有逼着阿遥说什么话,可他也是留了心在阿遥身上,阿遥一转头他就看到了。萧翎侧过身,含笑问道:“有什么话要说?”   阿遥犹豫了片刻,决定如实说来:“今儿中午,我在宫里碰上了七皇子,说了一会儿话。”   萧翎原还算好的脸色已然有冰冻的趋势:“你斟酌了这么久,只为了说这些?”   阿遥赶紧道:“自然不是,我这不是还没开始说么。”   萧翎呵呵一笑。   阿遥道:“七皇子喜欢女学堂那边的韩夫子,可惜这中间不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怎得,连送个东西也要我这个外人帮忙送。我看他那样子实在可怜,便应了下来。七皇子可是个客气的,我帮了他,他便要投桃报李,说要请我去宫外走一遭。盛情难却,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阿遥表现地颇为困扰,说的就跟真的似的。   萧翎多了解她,一眼就看出来这里头的真真假假,嗤笑道:“老七若是知道了你这么说,指不定要哭出声来呢。”   “嘿嘿,怎么会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阿遥被拆穿了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略窘迫地笑了两声。   “老七性子腼腆,你莫要欺负他。”   阿遥一听好像有戏,于是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你早就逼的人家不得不应下,如今又来问我做什么,我不答应,难不成你就不去了?”   阿遥傻笑了一声:“若是你也答应了,我出行不就是名正言顺了么。”这样她玩得也开心,秋霜映雪她们也不用挨罚了,两全其美,多好啊。   萧翎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若说皇家那几个兄弟有谁可靠,恐怕也只有七皇子了。虽说老七人面了一些,不似他那炮仗似的母妃,也不似不讲道理的父皇,可是面也有面地好,起码不会起坏心思,也不会对阿遥怎么样。   阿遥见他答应了,喜地不行,又趁机提要求道:“那,我明儿就出去怎么样?”   “明儿不上课了?”   “上课嘛,什么时候都能上,可出去就不一样了。我这回不仅仅是出去玩,还身负重任,那七皇子是你的弟弟,韩夫子又是我喜欢的夫子,怎么说我也得把两个人撮合到一起来。这可不是任重道远么?”   “你自个儿的事都没想清楚,就忙着当别人的红娘了?”   阿遥不知怎得忽然闻出了一股酸味儿,她也不傻,可是这档口却仍旧是要装傻,听了这话并不言语,只作不知。   萧翎却不让她这么容易就逃过去,将阿遥带到怀里,逗弄道:“阿遥,你还不知情滋味,如何当得了红娘呢?”   阿遥咕哝了一句:“少瞧不起人了,我不能学么?”   “哟,出息了,那我便等着,看你能学出什么东西来。”   阿遥死鸭子嘴硬,不肯服输地说了几句气话。她是不懂,可萧翎那货也未必比她懂多少,现如今,她是退也退不得了,可她还是不想叫萧翎占上风,起码,嘴皮子上的阵势不能输。   她这厢说个没停,聒噪得很,夜间外头毫无动静更显得阿遥的声音有些大了。萧翎怕外头的小太监听出了什么不同,毕竟阿遥现下的声音与平日还是有些不同的,是以想了个招儿,俯身上前。   阿遥被他忽然放大的脸给吓了一跳,还没骂他呢,忽然又被他亲了一下。不轻不重,正好落在嘴边,这处既不是嘴唇,又不是脸颊,可偏偏比两处加起来还要暧昧三分。   阿遥肚子里的火气,瞬间就没了,只睁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还有四天,阿遥你可要认真想想了。”萧翎道。   “嗯。”阿遥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等点完头之后却又羞恼起来了。   萧翎占完了便宜,没有再贪心了。来日方长,等四日过去了,他有的是时间与这小怪物好好亲近,不急。   可怜的阿遥,稀里糊涂地被撩了一下,弄得满心都是躁意。可那罪魁祸首,却早已经闭着眼睛准备睡觉了。   睡睡睡,美色当前还睡,睡死他算了,阿遥气不过,一拳捶在他肚子上。   萧翎没睁眼,安心受着了。   第二日,天突然冷了许多,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有些冷。阿遥感受了一些凉意,然后就不想去上课了。   萧翎劝说无用,只好让福公公给阿遥请了假,答应了阿遥今儿就让她去找七皇子。   七皇子府离成王府并没有多远,且七皇子年纪不大还没到入朝的年纪,所以每日只在府上学习学习,得空了便去宫里转一转。   阿遥打萧翎上朝之后,就窝在被子里不起来了,等福公公从崇文殿回来,她才将将起身,只是动作还是磨磨蹭蹭,全靠映雪秋霜二人在忙活。   如此下来,等到阿遥终于到了七皇子府,天儿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七皇子见到阿遥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等到阿遥提醒了才记起来昨儿答应她的事。   阿遥还想去上回那地儿,可七皇子万万那不敢带她去那儿了。莫说五皇兄是个小心眼的,单说阿遥后头有个虎视眈眈的福公公,七皇子也不敢造次啊。   最后,七皇子左权右劝,终究还是将阿遥忽悠进了一座茶馆里。   二人包了一个雅间,正准备上去呢,阿遥眼尖地看见了六皇子。六皇子也看到了她,对着阿遥点了点头。   阿遥心情不虞,小声道:“怎么哪儿都有他。”   “怎么了?”七皇子也停下脚步。   “没什么,我们往前走吧。” 阿遥推着七皇子往雅间去了,一点儿也没有关心六皇子到底在这儿干什么。   待到了雅间,福公公并程七映雪等人留在外头,阿遥和七皇子在里面说话。   七皇子见那小榻还挺高,怕阿遥上不去,遂抱了她一把。抱到手上后,七皇子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阿遥的分量。   遥想当日在画舫,五皇兄可是从头到尾都抱着这祖宗,现在看来,五皇兄体力当真不错。   七皇子将阿遥放下,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又亲自给她斟茶递糕点,将人伺候地舒舒服服了,这才问道:“县主,昨儿你过去的时候,她怎么说?”   阿遥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怜惜地看了七皇子一眼:“韩夫子说,叫我下回别送了。”   七皇子脸色一白:“这样啊……”   她还是不喜欢,不论自己送什么都不喜欢,七皇子心中苦涩。   阿遥见他当真开始忧伤了,又道:“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韩夫子虽然这样说,但是我将荷包送给她的时候,她还挺欢喜的,郑重其事地收在了袖子里,可见她是满意的,也知道你的心意。”   “当真?”   七皇子因为一句话,又欢喜了起来,整个人都亢奋了。   阿遥摇摇头,爱情使人盲目,瞧瞧这傻样,哪里还能看得出来是个皇子,啧啧啧。她想起昨儿韩夫子也是这样亦喜亦忧的,忍不住问道:“你既然喜欢她,为何不直接提亲了,这样多省事啊?”   “你当我不想?若是母妃和父皇同意了,我一早就将事情定下了。”七皇子苦恼地叹息了一声。   阿遥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有心点拨,可肚子里实在没货,点拨不了。   想了半天,她愣是没想到半句安慰的话,遂将昨儿没问出结果的话又拿出来问了一遍:“你说,究竟什么是喜欢啊?”   七皇子这回得了阿遥的帮助,还真没将她当成小孩儿,纠结了一下,红着脸道:“喜欢啊,就是见到了会开心,见不到了会想念,全心全意地对她,容不得其他人在介入其中。”   他和嫣儿,可不就是这样么,可惜母妃对嫣儿还有些偏见,叫嫣儿也不待见他了。   七皇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哎,我是糊涂了,对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只将我刚才说的都忘了吧,免得知道的多了,移了性情,到时候五皇兄指不定又要找我麻烦了。我本来就为了嫣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若是再有五皇兄找茬,那我也不用活了。”   “怕什么,我会帮你的。” 阿遥说的铿锵有力。   七皇子先是一喜悦,可是喜过之后便冷静下来,笑道:“你才多大,还是别掺和这些事情了。”   ……   阿遥与七皇子后头又什么,又去了何处说暂且不说,那成王府里头,却是等到傍晚才有人回来。回的还不是阿遥,而是萧翎。   萧翎回了正院不久,便有人外人上门。   待他问了通报公公,那人才道:“王爷,来人是户部左侍郎府上的,还带了几个美貌姑娘。”   自从王爷入户部之后,这样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了。只是他们王爷是个洁身自好的,每每都将人打发了,从不留下。小公公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王爷迟迟不提将人撵出去的话,反而问起了姑娘何时回来。   小公公道:“福公公出门的时候说了,傍晚便会回来,如今想必快回来了。”   萧翎颔首,又道:“将那左侍郎家的人带到大堂,与他们说我待会儿便过去。”   小公公诧异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下去吩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写崩了,还是国庆节大家都出去玩了,怎么感觉留言越来越少,只有几个小天使留了言T_T,收订比也越来越低,T_T,难道非要我开车才能把人你们都炸出来么   ☆、发怒   阿遥跟着七皇子, 一天里去了不少地方。   大齐开国百余年,期间又多是风调雨顺的年岁, 一代代下来, 京城风貌自然不俗,能玩的能逛的数都数不出来。仅仅只这一天, 能游个三五处已是不错了。   与七皇子玩闹之际, 阿遥还留了不少心眼儿,逮着机会就套七皇子话。七皇子先时还一副羞涩的模样有什么说什么, 毫不避讳,后来问地多了, 他也渐渐明白出味道了。   再之后, 不管阿遥问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七皇子也不敢随便答了。是以,这整整一日下来,阿遥还是没能将之前的困惑弄明白, 不过心里已经有些隐约的想法了。   分别时候,阿遥拍着七皇子的肩膀, 意犹未尽道:“这样吧,我明儿还过来找你如何?”   七皇子欲哭无泪,想要拒绝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只道:“县主你不是要上课么?”   “我可以再让福公公请假,是不是啊福公公?”   阿遥抬起头,乖巧可人地望着福公公。福公公这段时间对阿遥有求必应,好地不得了, 这回见阿遥又在欺负七皇子了,也跟着帮忙道:“姑娘想请假,自然是可以的,明儿早上老奴就去给姑娘说。”   阿遥满意了,转过头来:“你看吧,不就是请个假么,很容易的,明儿你还在府上等着我啊。”   七皇子含泪地应下了。   阿遥拍拍手,与他说了告辞的话,然后朝映雪张开手。映雪熟练的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阿遥还犹未热情地跟七皇子挥了挥手,龇着小白牙:“明天见啦!”   “明天见。”七皇子呐呐地说道,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阿遥与七皇子兵分两路之后,兴致还算不错,回府的路上扒着马车的车窗看了好久,对外头的一切都流连不已。   她果然还是向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阿遥又犯起了迷糊,她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成王府处,映雪带着阿遥去了正院。里头也静静的,没什么人影,这可不太对,阿遥从映雪怀里滑下来,急忙拉过边上的小丫鬟问道:“王爷呢,现在还没回来么?”   “早已经回来了,不过江侍郎府上来了人,王爷正在大堂里会客,想来还没有说完。”   “他们说了多长时间了?”   小丫鬟道:“不长,那客人刚来不久姑娘便回来了。”   阿遥眼睛一亮,又起了捣蛋的心思,道:“那我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众人是什么反应,撒开脚步转身就往着大堂的方向跑去了。   后头的福公公吓了一跳,正准备追,可看着阿遥小牛犊子似的身影,也知道自己追不上去,遂气愤地踢了程七一脚:“惫懒的憨货,这会子还在傻看着做什么,姑娘要是跌了倒了,仔细王爷不揭了你的皮!”   程七打了一个哆嗦,被唬地一溜烟就朝着阿遥走的方向奔去,瞧着他那身影,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要不怎么说福公公老爱带着程七一块儿出去呢,还不是因为这货脑子缺根筋儿,好使唤。   这要是换了程一程五,被福公公这么骂一准不会听话,说不定还会冷不丁地揭竿而起。当然,若是换了他们俩,也不会像程七那样傻站着,一早就追出去护着了。   这样想来,似乎带着程七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了,福公公木着脸,若有所思。   阿遥冲到大堂的时候,萧翎和江侍郎府上的人还在说话,大堂外头还有好几个公公在那儿守着。几人见阿遥过来,还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并未拦着她。   阿遥让他们都退下,自个儿偷偷摸摸地上前,贴在门边小心地望着里头。   程七跟在她后头,也向前头移了移,靠近门边。   阿遥看了一会儿,觉得二人说话怪没意思的,不禁回头问道:“这什么江侍郎又是哪位?”   “是如今户部左侍郎。”周边没有旁人,只有程七在一边解惑了。   他这么一说阿遥便想起了不少东西,她知道萧翎最近有些风光,还被皇上弄进了户部,因而每日都有人上门拜访。这个什么左侍郎,应该也是想要巴结萧翎的吧。   从前萧翎残毒未解的时候,即便地位再高,也从未见什么人过来献殷勤,就是文家也都还在观望中。如今甫一得权,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这就是有官有权的好处了。   可叫人不高兴的是,明明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不仅有分位,还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怎么也不见有人过来巴结她啊,平日里见的多是看她不顺眼之辈。唉,难不成是她的分位还不够高?   阿遥摇摇头,又继续听着里头的动静了。她这般兴冲冲地过来,原还以为会听到什么私密的东西,没想到听了这么久,都是些废话。   那下边坐着的中年男子,全程都是在拍萧翎的马屁,阿遥听着都觉得耳朵疼。   俄顷,阿遥问道:“那里头的真是左侍郎?”   “自然不是,左侍郎并不是这副模样,里头的,约莫是左侍郎的心腹或是管家吧。”   “一个小小的心腹管家,值当萧翎亲自接见,骗谁呢。” 阿遥不雅地白了程七一眼,觉得他是在糊弄自个儿。   萧翎平日那德行,别说左侍郎了,连正儿八经的尚书他都不一定有心思见。信萧翎今儿要真的屈尊降尊地与左侍郎府上叫不上名号的人说笑,那可真就太好笑了,回头阿遥一定去告诉皇上去。   “姑娘有所不知,这有的事江左侍郎能来,有的事,只能派手头的下人过来。”   阿遥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又听见里头那人似乎在说什么“以备箕帚之用”。   阿遥掏了掏耳朵,诧异道:“我没听错吧,方才那人说的是送箕帚?咱们府上何时缺过扫除之具了?”   程七好悬没有笑出声音来,忍了又忍:“姑娘欸,叫你平日不好好读书,话都听不懂。这人哪里是要送什么扫除之具了,这是要送姬妾啊。”   阿遥扶着门框,脑子里忽然“铮”地一声,仿佛断了一根弦,连门框什么时候被抠掉了一块也不自知,只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来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箕帚,借指姬妾,这人是要给王爷送小妾呢。”   程七说完,好像又觉得不对劲,伸头看了阿遥一眼,那一脸的阴翳差点没将程七的心肝给吓出来。再一瞧那门,好家伙,已经被抠了拳头大小的坑了,露出的白色木芯儿,与周围的红漆一比,惨白的可怕。   程七咽了咽口水,往后一仰,双手撑着地才蹲稳了。   “姑娘,您,没事吧?”   阿遥狞笑着,将指甲缝里的木屑剔出来,冷冷道:“呵,我好着呢,你说刚才那人要给萧翎送妾,萧翎呢,他是怎么个反应?”   程七有心说什么反应你不都看到了么。可是在阿遥的盛怒之下,他也不敢放肆,遂老实道:“王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可往日里若是有人送姬妾,王爷都会直接撵出去的,这回非但没有撵,还见了人家,态度已经摆在上面了。”   所以啊,姑娘,咱们还是认命吧,王爷也是男人,您总不能叫他一直憋着哄您睡觉吧。   “好,好得很!”   阿遥眼角轻微抽搐了几下,脸上一丝天真也无,阴森森的,俨然是暴怒的前兆。   程七闭上了嘴巴,机灵地退后的几步。   他还想着要不要再开口劝一句,正犹豫着呢,下一刻,就见到阿遥举起了拳头,面无表情地捶在了门上。哐地一声之后,厚重的大门上就被捶掉了一大半。   程七连眼睛也闭上了。   这声音实在太大,里头江左侍郎府上的人被惊了一下,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外头似有两个人影,小的在前,大的在后,不知道已经偷听多久了。   “王爷,这?”那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翎一早就见到阿遥了,忍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为了等她发怒,如今怒火已烧旺,便没有在这里虚与委蛇的必要了。   萧翎只要想到阿遥的醋劲儿,便心情极好,对着底下的人也肯给个好脸了,于是笑道:“江侍郎的心意本王心领了,只是眼下王府还有一些事,需得亲自去处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王爷客气了,那几位姑娘?”   萧翎没说话。   那人忖度着成王这态度应该是答应了,面上一喜,觉得今儿可真是没白来。   他也知道成王是和不好相与的,今儿在这说了这么多好话,就没得过成王一个好脸的。难得,临走的时候还能见他笑了一下,不虚此行,真是不虚此行啊。   那人站起来朝萧翎行了退礼,晕晕乎乎地走了。   人走后,萧翎匆匆下堂,再出门的时候早已经没见到阿遥了,身边的朱门已经被捶烂了好大一块,明晃晃地昭示着始作俑者的愤怒。萧翎找不到人,疾步走下台阶,对着不远处的小太监问道:“姑娘呢?”   “方才姑娘不知怎么突然发起了脾气,捶坏了门,又问起了今儿女客的歇息之地。奴才们给姑娘指了方向,姑娘就气冲冲地走了。”   得了消息,萧翎也不再多留,提步便追过去了。   这边阿遥带着程七,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客房,中间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一则王府里头的人都知道阿遥的地位,轻易不敢得罪;二来,阿遥如今的脸色着实不好,是个人都知道不能忍,也惹不起。   阿遥气势汹汹地赶到了侍郎府送来的几位姑娘的歇脚处,还未诘问,便被那里的几个丫鬟碰上了。几个丫鬟也是从侍郎府里出来的,没见过阿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毛孩子,怒斥道:“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此处!”   阿遥没有理她们,带着不知从哪个旮旯地儿找来的扫帚,沉着脸,脚步重重地去了里间。   几个丫鬟想要拦着,边上王府的丫鬟收到了程七的颜色,立马上前拦住了。丫鬟骂了两声,却是一点儿也撼动不了。   不多时,里头又传来几声娇滴滴地呵斥:“你是谁!”   “好生没教养,王府岂是你想闯就能闯的?”   那几位都是江侍郎府上的庶女,生的千娇百媚,弱柳扶风,否则,也不会被江侍郎选上,送到王府里当妾。   一朝换了身份,哪怕是还没有落实的身份,却已经足够叫三位姑娘尾巴翘到天上了。如今乍一见到阿遥这没头没脑的闯进来,可不就恼了。莫说她们不知道阿遥是嘉宁县主了,就是知道了,这时候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其中一人坐在梳妆镜前,冷眼看着阿遥,语气里说不出的嫌弃:“来人,快些将人赶出去,这院子里的规矩也忒松散,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   边上的几个丫鬟没有动,那姑娘眉毛一横:“瞎了眼了么,都愣在这里作甚,还不给我赶人!”   “呸,庸脂俗粉!”   “你竟然骂我!”为首的姑娘拍案而起,指着阿遥,“你算个什么东西,待会儿见了王爷定然要了你的小命!”   阿遥看着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蠢物就来气,还想着当王府当小妾,只怕你有命来没命回。今儿这三个人,她是收拾定了,等收拾完了再回去收拾萧翎,四个人,一个都别想跑!   阿遥心头一狠,挥舞着扫帚,几步走到前面。   那梳妆镜前的姑娘还要呵斥,就被阿遥扑头盖脸地砸了一脸。还没察觉到疼,又被扫帚从绣凳上一扫,整个人都扫了出去。   “啊,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是不会受委屈的,就算有委屈,也会当场发出来^3^   ☆、揍人   “救命!救命啊!”   声音又尖又细, 嚷嚷得人天灵盖都快要掀起来了,几下之后, 耳朵还有些回鸣声儿。   丫鬟都呆立在原地, 无从下手。后头的两个姑娘则是在大叫着四处逃窜,可屋子里只有这么大的地儿, 还多是桌子床榻, 精致倒是精致了,可占地儿啊, 她们能逃到哪里去?更可况在这之前,那些个小丫鬟一见到阿遥这架势, 就机灵地将门给关住了。   断了生路, 可不就如同瓮中之鳖了么。   最先被阿遥扫到地上的那姑娘已经昏过去了, 方才还如花似玉的脸上已经肿地如同猪脸一般,红地吓人。   余下的两个见着了,后怕不已, 也不敢与阿遥叫嚣了,只惊叫着抱着头, 护着自个儿的脸,一面承受着扫帚的的洗礼,一面哭着喊着求饶。   场面极为残忍, 好好的美人儿,就这么被打坏了,待会儿王爷过来了可怎生是好啊。想是这么想,可那些个丫鬟一个都没上去劝说, 只不过不好意思地撇过了眼睛,不再往中间看。   阿遥出完了半肚子的火气,拿着扫帚压着其中一个姑娘,轻蔑道:“生得这么丑,还敢来王府当小妾,我看你们侍郎府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吧!”   “你,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污蔑侍郎府!”   被揪着的江二姑娘心气儿也高,不愿意在口舌上输于人下。她们再怎么说也是成王府的客人,明儿保不齐就是成王府的主人,如今被这不知从哪里来的毛孩子劈头盖脸的一顿打,算是怎么回事。   这口气,定是要父亲和王爷给她们出的。   “蠢货,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姑奶奶我是——”   “王爷!”   阿遥还未说完,手下的江二姑娘便眼睛一亮,惊喜地叫出了声儿来。后头躲在椅子旁边的大姑娘和躺在地上脸都肿起来的四姑娘也闻言起来了,纷纷跪倒在地儿,哭着喊萧翎的名儿。   阿遥正要回头,那江二姑娘忽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个挺身从阿遥手里逃脱,窜到萧翎身边跪在他面前哭地梨花带雨,口中还念念有词。   “王爷,您可要给妾身们做主啊,妾身三人好好的在这儿休息,这孩子不知从哪里跑进来,对着妾身三人大放厥词,接着又一顿好打,妾身姐姐差点被打晕了,王爷您可要好好惩治这人,还妾身三人一个公道啊!”   “王爷,您快给我们做主啊!”   这话说的悲切不已,做足了姿态,若是一刻钟前,江二姑娘这般找人告状没准还有几分美感。可如今被阿遥这么一闹,发髻也散了,脂粉也脏了,衣裳都裂开了好几个口儿,眼泪鼻涕和了一堆,怎么看怎么丑,也只有江二姑娘自个儿没察觉到就是了。   萧翎默不作声地远离了些。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想到了情况会失控,却没想到会失控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惊诧地盯着阿遥,见她一脸不虞地站在那儿,手上拿着扫帚,煞气四溢地全然不复平日的可爱模样,心中又是自得又是欢喜,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呢喃:“阿遥,你怎么?”   阿遥将扫帚架在脖子上,冷冷地扫了一眼这对狗男女,讥笑道:“这是要过来求情的?”   萧翎哭笑不能:“阿遥,我们回去说。”   “得了,既然是要替这狐狸精挡灾,那就一起打,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阿遥忽地又举起扫帚,拿出较之前还要厉害的气势,朝着萧翎挥过去。   萧翎偏头躲开,扫帚从他脖子旁边扫过,带来的一阵风刮地脖子都疼。   他倒是没事,地上的二姑娘却刚好被拍中了,又惊又疼,索性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阿遥见他还敢躲,越发生气,打地更重了。旁边的丫鬟可不像方才几位姑娘被打一样淡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拦着,生怕阿遥真的打中了萧翎。   “姑娘,姑娘您三思!”   “姑娘,使不得!”   阿遥这个暴脾气,你不让她打她还非要打了,她现在才想清楚,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明明本事大可通天,谁也拦不住她,可偏偏要自断其路,拘在这么一块小天地里,日日陪着这狗王爷演什么小孩儿,不管遇上多少不顺心的事都没想着走。   他呢,还想着纳妾,她今儿直接打死他算了。   前两日还语焉暧昧地说着要她考虑清楚,她是认认真真地考虑了,转头来要她仔细考虑的人却起了花花肠子了,这于阿遥来说,无异于是背叛。   她这倔脾气上来,真真是谁也拦不住。几个丫鬟阿遥根本没放在眼里,一个扫帚过去,全都撂倒了,接着又对着萧翎砸过来。   萧翎自知理亏,只往两边躲,也不还手。   饶是他身手灵活,可无奈,这地儿着实小了些,阿遥又力大无穷,几个回合下来,终究是挂了彩。这一番动静,叫周围人看的大开眼界。   不是说阿遥有多不讲理,而是她们从未见过王爷有这么无奈,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   在王府众人心中,他们成王殿下一直是高高在上,尊贵无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有旁人仰视的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也能看到这样的王爷,有些……意想不到。   许久之后,阿遥甩了扫帚终于快要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花苞头也有些凌乱,脸上红扑扑的还流了不少汗。她不懂武功,使用的都是蛮劲儿,她人小,那扫帚却比她还要高,挥舞起来自然比旁人累些。   不过即便是累了,阿遥也还是不愿让萧翎好过,拧着脖子不认输地觑着他,瞪直了眼睛,凶狠的像头小母狮子。   至于萧翎,虽然不像阿遥和那几个姑娘那般狼狈,可是面上也不太好看就是了。   又一会儿,萧翎整理了一下衣裳,决定主动打破了僵局,问道:“出完气了?”   “滚!”   发完飙的阿遥无所畏惧。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寻常阿遥再怎么撒泼打滚,也是会给萧翎三分颜面的。不过眼下她已经气地毫无理智了,指望着给面子那是不可能的了。   才骂完,那边又有人进来了。这回是福公公听了动静,带着人过来收拾了。福公公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再看到里头情况的下一瞬也是愣住了,不由得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目光在阿遥和萧翎二人身上游移了一下,福公公立马做了决定,朝阿遥走过去,温声哄道:“姑娘欸,这地上凉不好受,咱们站起来说话。”   说着就将阿遥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膝盖,将上头的灰尘都拍走。   福公公给了边上众人一个眼神,众人会意,立即上前,伺候萧翎的忙着伺候萧翎,伺候几位娇客的忙着给几位娇客整理仪容。   “消消气,消消气姑娘,人也打了,再闹下去该是咱们理亏了。”福公公脸色不变地给阿遥顺着背,一面想着法子将阿遥给哄回去。   “姑娘,您打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咱们先回去吃些晚膳吧,厨房那儿早就做好了,今儿还有您最爱的菜,再不去吃就凉了。”   阿遥没听进去,她被福公公扶着,扬着脑袋,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模样狠狠地瞪着萧翎。   今儿这事,若是不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必定是没完没了的。若是放在以前,阿遥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没准揍一顿就过去了,可如今阿遥悟地透彻了,也越发在意了。   “姑娘,走吧。”福公公在一边儿催促道。   阿遥哼哼了两声,迈步就走,路过那边不知是生是死的江二姑娘,嫌恶道:“将这三人撵出去。”   “这……”福公公往萧翎那儿瞄了一眼,见萧翎不关己事的模样,也是牙疼地紧。考虑了半晌,福公公迟疑道,“姑娘您看,这三位都是侍郎府送过来的,算得上是娇客,如今被您打成这样,直接撵出去也不像话,别人看到了还不知怎么编排我们王府呢。”   “我不管,反正她们不能留!”   要是留下来,她就回范家,再不济,她直接离开京城,届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去管那起子糟心事,阿遥也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放着狠话。   福公公讪笑两声:“姑娘说的是,再缓缓,等她们养好伤就撵出去,如今还不急,咱们先去用膳吧。”   阿遥只认定了一件事,便是将这碍眼的三人赶出去,如今有人应承下来,自然是好的。她也不怕福公公会不认帐,若是他敢,阿遥就让他尝尝得罪她的滋味儿。   还有那边那个碍眼的,阿遥瞧着也不舒坦。   发完飙的阿遥无所畏惧。   阿遥跟着福公公回去后,屋子里也再次静了下来,不多时,安顿好三位姑娘的丫鬟走到萧翎身边,为难道:“王爷,这几位姑娘要怎么安置?”   “没听到福公公说的么,将三位姑娘养好伤,亲自送回侍郎府即可。”   “是。”   “三日之内,一定要让她们养好了。”   小丫鬟一脸怀疑,这三位姑娘被打成这样,三天,真的好得了?   许是她脸上的怀疑太过明显,萧翎看在眼里,眯了眯眼,不悦道:“不够?”   “够,自然是够的,王爷您放心,三日后奴婢定然让几位姑娘大好的。”   萧翎这才缓了脸色,也不想在这儿多留,带着人便回去了。   他今日也是突发奇想,放了江侍郎府上的人进来,为的,也不过是刺激刺激阿遥罢了。对于算计江侍郎,萧翎觉得什么愧疚的,对方既然要贴上来,也不见得是干净的。   至于阿遥,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了不得了,萧翎本来只想激一激她,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成果。此番过去,想必那家伙也能知晓心中真正所想了,不枉他算计了这么一回,还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想到方才阿遥的狠劲儿,萧翎到现在还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疼。   萧翎这边的打算,福公公是不知晓的。他对阿遥说的不过是应付之词,私心里,福公公是不愿让那三位姑娘走的。   虽说今儿乍一见到那三位姑娘,福公公着实被吓了一跳,可是这好歹也是王爷第一次放进府里来的姑娘家啊。想他们王爷也是可怜,再过一年就二十了,愣是没沾上女色,后来更是荒唐,竟然……欸,他们姑娘才多大了,要真是动了心,得等多少年。   这回难得有三个有戏的,却被他们姑娘打成这样。可怜见的王爷。   两刻钟后,福公公在自个儿那颗心都快要操心了之际,终于又迎来了他心心念念的王爷。   萧翎换了一身白色锦衣,丰神俊秀,雅芝出尘。福公公心中啧啧称叹,就见王爷径自寻到他身边,问道:“姑娘呢?”   得,还是问姑娘,福公公收起了那些胡思乱想,老实道:“姑娘已经用完了膳,下去歇息了。”   萧翎听他这么一说,似也有些饿了,遂道:“再叫人送些吃食过来。”   福公公支支吾吾声音极弱,但也不妨碍萧翎将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王爷……方才姑娘说了,今儿晚上没您的晚膳,谁要是偷偷给你开小灶,回头她直接捶死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曰:夫君不听话怎么办,揍一顿,饿一餐就好了。   ☆、套路   福公公说完, 颇为忐忑地望了萧翎一眼,按理说姑娘这话, 说的有些个放肆了, 他本以为王爷会生气,再不济也会稍稍冷个脸, 岂料抬头之后, 却见王爷一副平淡地不能再平淡的模样。   是以,福公公不淡定了:“王爷, 您不生气?”   “她不过是想出出气,等她舒服了自然就会好, 我为何要生气。”   福公公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王爷, 深深地折服了, 面子里子都丢成这样了,竟然还舍不得说姑娘一句不好,这程度, 陷地有些厉害啊。   “好好照看姑娘,我去一会儿书房。”   “那, 王爷您如今可还饿着,要不老奴叫人给您准备点儿?”   “不必了。”   留下这句话,福公公又见他眼巴巴等来的王爷再次转身走了, 模样高冷地很。福公公幽幽地叹了叹,他这操心操肺的,都是为了谁啊。   萧翎本来就没有生气,对于阿遥那所谓的惩罚, 也没有丝毫的介意。他也想现在就进去与阿遥好好说话,只是萧翎也知道,即便如今见面了,只怕两个人多半还是会吵起来。   阿遥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可该透彻的地方倒也透彻地很。今儿他这事明显做的没头没脑,不似平日里的风格,阿遥先前会恼怒也是正常,可是时间一长,总会想清楚的。萧翎相信她,所以才选择放任。   再等一会儿吧,左右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等她明白了,冷静了,再去同她好好说。   萧翎一路走着,从正院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从江府三位姑娘那儿赶来的小丫鬟。小丫鬟看到萧翎,眼睛都亮了,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急急忙忙赶过来行礼。   “王爷,客房里的那几位又闹开了,哭着嚷着要过来见您呢。”   那江家的几位姑娘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尤其是那位被姑娘一扫帚打晕过去的江二姑娘,醒来过后没见着王爷,正在那闹着呢。   有这么一位打头阵,先前还乖觉的两个底气也上来了,跟着后头瞎起哄。她们几个丫鬟身份不够,压不下来,这不,只能过来请教王爷,盼着能给出个法子。   萧翎听此,心里那最后一点惭愧也不见了,冷冷道:“让你们看着人,就看成现在这样?”   “王爷息怒,奴婢几个也想着将三位姑娘压下来,无奈她们,她们,折腾地太过厉害。还说若是见不到王爷,就要带人回侍郎府,叫旁人都瞧瞧王府的待客之道。”   说这话的,自然还是那位江二姑娘。那姑娘嘴皮子利索,众人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受足了闲气。   “既然不听话,关起来便是了。”   “可若是她们闹了……”   “本王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关起来,关上三天便是了。”   小丫鬟打了个冷战,赶紧讨饶道:“奴婢知道,王爷放心,这回定然不会再出岔子。”   “自己下去领罚。”萧翎道。   小丫鬟应了一声,心中暗恨不已,如若不是屋子里实在没有主事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到王爷这里来讨嫌的。   现在好了,在王爷面前落下了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还平白无故招惹了一顿打。江府的姑娘,果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且等着吧,她领完罚以后再叫人好好招待她们。   打发了小丫鬟,萧翎方才还不错的心情瞬间蒙了几分阴霾。   在书房中处理了一些户部积下的旧案,萧翎已经有些倦意了。户部的事情,着实太过繁琐,纵然这些日子改了许多,可仍旧不能叫萧翎满意。他那几个兄弟,那个不想在户部掺和一脚,如今的户部,明面上看着还不错,可里头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不过,乱也有乱的好,乱些的话他才好在里头放人,也能将那些心思不正的一网打尽。从前萧翎身子不好时,有心无力,朝堂上可用的人不多;如今他好了,自然看不得他那几位兄弟放肆太过。   将手头的东西放下,萧翎又交代了程五几句,便从书房出来,再次回到了正院。   今儿正院气氛有些凝滞,待萧翎回来,福公公立马上前准备茶水糕点。他已经在程七那儿听说了,王爷晚上真的一粒米都没有沾,福公公怕他受不住,所以才忙着让萧翎吃些东西。   “王爷和姑娘计较什么啊,她说的不过是些气话罢了,再说了,姑娘说不让您用膳,这糕点又不算在内。”   萧翎被他这么一提醒,腹中果真有了几分饥饿感。   几块芙蓉糕下肚,又不太喜欢这种甜腻腻的滋味,萧翎也不再吃了。略饮了些茶水,萧翎问道:“姑娘可睡下了?”   “才刚睡下。方才赌了一会儿气,如今瞧着,似乎是想明白了,也不再折腾了。”   福公公说完,萧翎也明了了,不折腾了便好。心里松快后,萧翎神色也放松了许多,叫边上伺候的人准备热水,便下去洗浴了。   又过了一会儿,萧翎换了身寝衣,回了内室。   福公公等人早知道今儿晚上里头会有一场小仗要打,因而也不站着讨嫌,只将萧翎送进去就都下去了,一个都没敢守着门外。   屋内只点着一盏灯,周边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中间并床榻之处还看的有些分明。   萧翎才踏进去,就见到阿遥翻了个身子做起来,神色冷然地盯着他看。这样兴师问罪的情况,萧翎早已经习惯了,只是今天晚上特殊了些,阿遥的态度比以往都要难以捉摸,且看她身上穿的衣裳,竟是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旧衣裳。   萧翎轻轻一笑,都已经气到不想穿他的衣裳了么,看来那江家女孩真挺管用。火气是他撩起来的,人也自当是他来哄。   换做半年前,萧翎从不曾想过,即便是要哄人,他也哄地这般甘之如饴。情之一字,真会叫人迷了自我。   萧翎遐思之际,阿遥就已经先发制人了。   她端坐大床中间,一手托着腰:“我当是哪个没心肝的,原来是成王殿下啊,殿下晚膳用的可好?”   她满面怒容地指责,落在萧翎眼中却怎么看怎么娇俏。他笑道:“托县主的福,晚膳用了不少西北风。”   “少给我贫嘴。” 阿遥眉毛一扬,呵斥道:“你别以为岔开话咱们就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今儿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了,晚上就别想睡!”   萧翎走进了些,原想坐到阿遥身边,可看她那表情委实太过嫌弃,便没好自讨没趣。他坐在床边,道:“你不是已经想清楚了么,哪里需要我来多嘴。”   “少说废话。”   “好,我说,那几位姑娘是江侍郎差人送来的,是送过来当妾的,且我也应下了。”   话音刚落,迎面就摔过来一记枕头,萧翎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迎着阿遥吃人一般的眼神继续说道:“至于原因,不过是想激了一下你,如你所见,效果甚好。”   “萧翎,你混蛋!”   “我若不混些,你又怎知你的心意。”   “知道个屁,你给我滚。” 阿遥如何会让他占了上风,真真是一言不合就开骂了起来。似这样的粗俗之语,阿遥可是从来没说过。   她是这么说,可要是真老老实实的滚了,那就不是萧翎了。   萧翎骨子里有些偏执和霸道,被阿遥这么一闹,更加不会放了她了,索性上了床,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贴着阿遥的耳边道:“要滚一起滚,我一个人怎么滚的起来。”   阿遥没听懂,可这不妨碍她发怒。   “好你个萧翎,你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是吧,我叫你滚!”   言语间,那小拳头已经招呼上了。萧翎没躲,掂量了一下阿遥下手的力度,萧翎得逞似地勾了勾嘴角。   看,还是舍不得的。   他得意了一会儿,瞧着拳头还没停,哄道:“好,我滚,可你也要让我将事情说清楚了再滚。”   萧翎先给人将毛撸顺了,缓缓道:“阿遥,你是气我将那三人留了下来,还是气我算计了你?若是前者,这三人我本来就不想留下来,如今没有赶走她们,皆是因为你将人打坏了,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   待她们养好伤,我自不会让她们在你面前晃悠,一准遣送回江家。若是后者,这也是我的无奈之举,你总这么懵懵懂懂,叫我怎么能不着急?”   阿遥酸溜溜道:“你也舍得将人送回去,今儿不是还护着么?”   “阿遥,我的眼光难道你还不知?”萧翎苦笑一声,道,“我满心里想的都是你,从来容不得旁人近身。便是算计了,那也还是为了你。阿遥,做人不能苛责,我是凡人,犯了些错也是难免的。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自此之后,只怕我这王爷在下人面前也再无威严可谈了,这惩罚还不够么?”   阿遥被她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松动了。   还没有等她说话,边上的萧翎又趁热打铁:“况且,我只是想早一步与你心意相通罢了。你是鲛人,有千年万年的时间;我与你不同,只有几十年好活,是我自私,总想着在这几十年你与你相守在一起,占你短短几十年的光阴。阿遥,不要生气了好么。”   说完,萧翎有一次抱紧了怀里的人。   “阿遥,我会老,会死,人生中有个太多的不确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多久。我心悦你,可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你玩躲猫猫的游戏,阿遥,答应我,别再躲了好不好。”   萧翎在她耳边呢喃,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呢喃过后,顺着阿遥的脖颈细细密密地亲了下去,缱绻万分。   见她没有拒绝,萧翎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阿遥被他亲地身子有些酥,可到底还留着几分清明,没有被他彻底哄了过去。   萧翎那话,阿遥算是接受了。不接受又能怎样,左右如今变成这样子了,再没有脱身的可能。   眼看着身上那人还在黏糊着,阿遥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推倒是推开了,没一会儿又黏糊上了。这模样,哪里还像那位目下无尘的成王殿下。阿遥皱着小眉头,面上嫌弃不已,她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邪霉才摊上这么一不要脸的。   这一日,萧翎大获全胜,阿遥,不晓得是胜还是败,虽说看明白了许多事,可是脑子还是浆糊似的。   她还不想这么快原谅萧翎,再则,当初是他说的,五天,如今才过去两天呢,可不能叫他过于顺心了。   她嘉宁县主也是有自个儿的矜持的。   是以第二日,阿遥还是没有上学堂,嘱咐了福公公给夫子请假之后,阿遥再一次找到了七皇子府上。   七皇子早预感到阿遥会来,来不及哀悼,他便被阿遥拖去一处酒馆里吃吃喝喝了。   阿遥今儿不想要人谈心,整个人都还有些萎靡,当然,七皇子比她更萎靡。   萎靡的阿遥趴在包间的窗户上,手指点着对面的花楼,慢慢念出门匾上的字:丽、春、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更新又又又迟了,我会加更的。 赶地有点急,要是有虫跟我说一声,我去改。   ☆、青楼   七皇子独坐在桌前, 听到阿遥念出这三个字来,身子一歪, 差点没有摔出去。   “县主, 你可别乱念。”   阿遥惦着脚尖,眨了眨眼睛, 无辜地回头凝视他:“我没有乱念啊, 那上面本来就是写着丽春院三个字的,我读书少, 可是这点字还是认得的。”   七皇子匆忙起身,将阿遥从窗户边挪下来, 又亲自朝外面看了看, 果真见到窗户对面就是全京城里最有名的风月之地。   即便他没去过, 可也久闻其名。   回头看了看阿遥,见她一脸极感兴趣的表情,七皇子更加忧虑了, 赶紧关上了窗子,举止间, 怎么看怎么有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七皇子捂着头,哀叹不已,他今儿选地方的时候脑子不清醒, 迷迷糊糊的,没看周围都有什么就带了人进来。真真是鬼迷心窍了,否则,凭他再怎么大胆也不会选中了这处。隔着一条小巷就是丽春院, 这要被人知道了,还以为他故意教坏小孩子。   七皇子苦恼之下,忙蹲下了来:“县主你听我说啊,那处不是什么好去处,往后也别在外人面前说那几个字,否则传出去了不大好。”   阿遥似模似样地摸了摸下巴,眼睛转个不停:“真的不是什么好去处?”   “当真,正经的姑娘从不会去哪里。”七皇子说的笃定。   “可是我瞧着,那处进进出出的人还是挺多的,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而且,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上回皇上出宫好像也提到这地方,既然皇上都想去,那我更要进去见识见识了。”   阿遥方才一眼就瞧中了这个丽春院,那处红红绿绿的,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且个中楼阁也极为气派,最重要的是,那里远比这处要热闹地多。阿遥平日里最喜欢热闹了,看着人多,哪有不去的道理。   除此之外,阿遥隐隐有股预感,若是不去,她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这七皇子念头是好的,可终究没用对法子,于阿遥来说,别人越不让她去她就越想去。典型的气死人不偿命,好劝是没有多大的用处的。   阿遥说完,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我今儿是非去不可了,七皇子,你是跟着我,还是在这儿等着?”   “我可以回去吗?”七皇子这几日的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此刻的心酸。阿遥有预感,七皇子也有,他总觉得今儿过后,等着他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阿遥慈祥地笑了笑:“你觉得呢?”   “县主,您就饶了我吧,若是叫五皇兄知道了,定然不会让我好过的。再怎么说我也陪您逛了两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别为难我了。”七皇子哭丧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可怜,他如今只盼着能让阿遥回心转意,别去那什么丽春院了,那处可是春楼啊,寻常女子,谁会去那里。   “得了,他又不在这里,如何能知晓?”   “外头不还有五皇兄的人?”   “那咱们偷偷的去?” 阿遥觉得这建议蛮好,诚如七皇子所说,他都已经陪着自个儿逛了这么些日子了,她也不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去乐呵。   她这般讲义气之人,既然要过去玩,那肯定是要带着他一起的。阿遥看不下去七皇子那张苦瓜脸,低头想了想,而后诱惑道:“这样吧,你今日陪我过去探一探,咱们见识见识就回来,只要不多留,小心些,总不会叫人知道。”   说完,阿遥又怕这话力度不够,又道:“若是你帮了我,以后你和韩夫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不仅能给你传话送东西,日后若是找到机会,还能在皇上面前给你说上几句,尽力撮合你们俩,如何?”   如何?自然是好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七皇子听了之后,仍旧可耻的心动了。   他知道这嘉宁县主在父皇面前颇为受宠,纵使是自己这么儿子,也不一定比得上她。他与嫣儿的事,主要的阻力还是在父皇和母妃那里,倘若父皇下了旨意,母妃那儿也会名正言顺许多。   “县主说话算话?“   “算话!”   七皇子一咬牙,下定决心道:“那好,若是县主能帮我说好话,一切都好说。”   阿遥拉得了同盟,更是欢喜,当下就拉着七皇子溜了出去。因他二人所处的雅间是二楼,外头又有成王府的一众丫鬟小厮,所以七皇子与阿遥只能跳窗而逃。   七皇子看着瘦削,可也确实跟着师父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手脚还是不错的。单就这跳窗一项,是绝对难不住他,可难就难在他还带着阿遥。   阿遥是有些本事,但是都不能现于人前,故而也只能被七皇子抱着一并跳下去。   她份量不轻,七皇子落地的时候,脚一崴,好悬没有摔出个狗吃屎,因他没有抱好,怀里的阿遥也跟着掉了出去。   七皇子一惊,正想伸手去捞,就见阿遥在空中翻了个身,灵活地落在地上,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七皇子简直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叹服一声,看来身体灵活的胖娃娃也不是没有的。   过了小巷,没走多久二人便到了丽春院的大门处。   七皇子身上银钱不少,为了叫阿遥也能进去,出手甚是大方。   丽春院既然能称得上是京城第一大院,里头待客的自然也都是能慧眼识人的。七皇子出手大方自不必说,便是阿遥,单看她腰上挂着的玉佩,也能断定这位非富即贵。收了银子,里头的人也大方地放了七皇子二人进去。   进来的客人都是有人领着的,可是阿遥不太习惯身边跟着不熟悉的人,便叫七皇子推拒了,只他们二人漫无目的的游荡。   不得不说,这处虽是个风月之地,但也是一等一的风雅,大堂之内,布置地丝毫不见俗气。   阿遥头一次进来,对什么都新奇,七皇子亦然。七皇子和阿遥不同,他总知道些羞耻,不像阿遥那样,见到什么东西还会上手摸一摸瞧一瞧,弄得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   七皇子自打进了丽春院的大门就浑身不自在,一步不落地跟着阿遥身后。他不敢多听,也不敢多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憋了一头的汗了,惹得边上的人稀罕地望着他。   来这里的都是些情场老手,乍一看到这么纯情的,都忍不住讥笑一二。   七皇子怎么说也是皇家儿郎,金樽玉贵的,被这么一嘲笑哪里还能忍得了,好几次都想直接掉头走了。可无奈边上有个阿遥,她揪着七皇子的衣裳,揪地还紧紧的,叫七皇子想退都退不了。   阿遥知道七皇子的难处,不想叫七皇子太过尴尬,遂拉过一人,让她领着他们去了后头的小楼。   到了小楼的包间中,那姑娘略留了一会儿,眼神在阿遥和七皇子身上晃悠了两下,最后声音柔柔地问起了七皇子:“公子可要叫几位姑娘作陪?”   “不必了。”七皇子忙不迭地回道。   那姑娘想是见过的人多了,也不奇怪,只道:“那公子在这儿歇息,有事您吩咐一声便是。”   七皇子赶紧点点头,将那姑娘送走。待门关上,七皇子倚在门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此一次,下次便是打死他也不会来这地方了。   才缓了不过一口气,后头的阿遥又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他边上:“你关门做什么,我们还要出去呢。”   七皇子急道:“你不是都已经看过了么?”   “方才只看了大堂,这小楼里我还没探过呢。来都来了,你不会要一直在这儿坐着,那与坐在酒馆茶馆里有什么分别,忒没趣了些。”   她说着,就将七皇子推到一边去,动手打开了门。   不待七皇子出声阻止,阿遥就已经昂首挺胸地出去了。七皇子没法子,也不能由着她一个人到处乱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后头了。   阿遥是打了出来见世面的心思的,她人小,可是该有的心眼还挺多。这小楼里有不少隔间,每个隔间似乎都有人,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头的动静,男子的声音各种各样,可女子的声音,确实千篇一律的娇媚,听得人骨头都软了。   阿遥眉眼弯弯地从走廊的一侧走到另一侧,直到走到一处最不显眼的隔间才停下脚步。   七皇子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慌忙问道:“县主,你要做什么?”   阿遥也不理他,只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四周都没有人,这才踮起了脚尖,对着旁边的窗户戳了一下。立马,那窗户就没阿遥戳出了一个小洞。   她嘿嘿一笑,赶紧凑上去看。   七皇子气地跺脚,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大胆,可是这档口,骂又不能骂,还得帮她守把风,真是憋屈死了。   不多时,屋内渐渐有嘤咛声传出来,粗粗细细,轻轻重重,两者兼有。期间更有那不堪入耳的言语,听的七皇子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算了。   他的清白,今儿可算是没了。   阿遥就这么凑合着看了好久,直到腿麻了,直到屋子里的声音没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从窗户边上退了出来。   七皇子再不想在此处待下去,催促道:“这回可以回去了吧,再不走,那边的人该要察觉了。”   阿遥想到刚才的画面,真的与话本上写的一模一样,因而显得脸色酡红,又嘿嘿了两声。声音不似方才的精明古怪,反而透着些许傻气。   七皇子更加担心了,不管阿遥反抗与否,伸手抱着人就跑了。早知道阿遥会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带着人过来的。   一刻钟后,七皇子气喘吁吁地将阿遥待会了雅间,此刻外头刚好响起了敲门声。   七皇子心虚不已,赶紧应了一声。   映雪听到声音,便开门进来了。里头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椅子上坐着的两个人明显不太对劲,七皇子一脑门的汗,她们姑娘脸蛋红红的,看人的时候还有些呆。   “殿下,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七皇子眼神恍惚了一下,道:“她方才喝了两杯酒。”   “原来是这样。”映雪倒也没觉得不对,她们姑娘看着好像是醉醺醺的。   阿遥这边见了世面,成王府这头却是气氛凝重。   今儿早上,萧翎下朝之后便被几个兄弟恶意地打趣了几句,所言无非就是江侍郎送妾一事。萧翎没有心思同他们搬扯这些,只几句话就打发了人。   他们是挺好打发的,可不好打发的还在后头。不多时,皇上身边的德公公便过来了,笑着请萧翎去了御书房。   等应付了皇上,饶是萧翎也觉得脱了一层皮。从御书房出来,他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户部,一日忙碌之后,等回了王府,想要找阿遥说几句话,却被告知人还没有回来。   萧翎心中不虞,后来不知怎么就看到了阿遥放在角落里的书囊。   因阿遥平日不让人碰这个,萧翎也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今儿静下心来,萧翎却忽然生起了给阿遥检查功课的兴致。   岂料,这一检查,还真检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自己藏零食,藏亲戚偷偷给的零花钱,甚至连糖纸都要藏(为了不被老妈发现自己吃糖了),藏得挺好,可是每次还是会被发现。明明说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然而T_T   ☆、表白(修)   日落之后, 阿遥带着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回了成王府。   今儿也算是收获颇丰了,阿遥到现在还乐呵着, 明显未从丽春院一行带来的刺激中回神。映雪和秋霜二人见此, 也觉得奇怪地很。虽说七皇子解释了,说姑娘喝了两杯酒才变成这样, 可映雪后来抱着阿遥的时候, 并未闻到她身上有什么酒味儿。   她不太放心,试探着问了几句, 却都被阿遥岔过去了,到最后也没有问出什么门道出来。   临到院门处, 阿遥终于清醒了一些, 伸手拍了拍自个儿的脸蛋, 强制性地醒神了。   几人还没进屋子呢,就瞧见那边有三四个丫鬟站在门外,翘首以盼。阿遥固然自恋了些, 可也没有自恋到觉得她们是在等自己。   不料过去之后,那些丫鬟都面带惶恐地奔到阿遥面前, 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见您人影,只怕王爷就要派人去找了。”   阿遥不明所以:“王爷找我做什么, 又不是不回来。”   其中一丫鬟回道:“这个奴婢们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王爷从外头回来之后,瞧了一眼姑娘的书囊。再之后,王爷就莫名地生了气。”   阿遥心一紧, 方才心中的那些旖旎瞬间就被抛到脑后,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道:“映雪,你先放我下去。”   映雪会意,立马就将阿遥放到地上。   阿遥也没含糊,迈开步子就往里头走去,一面快步走,一面嘱咐众人道:“我去看看,你们退到院外,一个都不要跟来。”   几个丫鬟见她这样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尤其是映雪秋霜二人,一直追着阿遥的小身影,直到里头的门被关上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以阿遥这性子,若是事情与她无关,她才不会这般上心了,指不定还会幸灾乐祸一番。可如今她这表现,便说明王爷生气多半还是她惹出来的。且她让别人不要留在院子外头不让靠近,一准是不想到时候自个儿丢脸被人听到了。   即便王爷待阿遥极好,可是映雪二人心中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阿遥这边,待她蹑手蹑脚地溜回了内室,还极为小心地看了看左右。结果一回头,就见到萧翎坐在锦榻上,目光凛然地看着她。   阿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更加紧张了。目光下移,便看到萧翎手上拿着一本青皮小书。此刻,阿遥恨不得自己压根不认得半个字,或者瞎了眼看不到字也好。可惜,她耳目聪明,那书面上的四个字她也实在是看了许多回了,不认得也认得。   忐忑地干笑了两声,阿遥主动开了口,一副寒暄的语气:“王爷,您回来地真早啊。”   萧翎微微抬起下巴,也没有回话。   阿遥被他这态度弄得不尴不尬。是她错了,早知道就将书囊丢到学堂里,在学堂里也比在王府里安全,如今好了,书被萧翎看到,叫她平白无故矮人一头。   明明前一天她还占了上风,将萧翎压得抬不起头了,这才过了多久就轮到萧翎翻身做主人了?   阿遥抖擞了两下小肥肉,决定先谴责再说,于是她壮着胆子,质问道:“我方才都听丫鬟说了,你动了我的书囊,还拿了我的书,那可是我的私物,你这样,未免太不尊重我了。”   萧翎笑了一声,笑阿遥到这个时候还死不悔改。   “若是不看,又怎么能知道你每日在学堂到底做什么呢?”   阿遥怔怔地听他说完了这一句话,刚想反驳,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吓地阿遥小心肝儿都随之一跳。她看过去,发现原来是萧翎将手上的书扔到桌子上了。阿遥无端地心疼了一会儿,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好么,这般不珍惜,迟早要遭天谴的。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空发愣?”   “我……”   阿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像样的话来,许是萧翎也不期望她说什么悔恨之词了,直接问道:“说吧,这书你究竟看了多少?”   “没有多少,我不过只翻了翻前面几页,许多不认得的字,看着都一知半解的还能看进去多少。”   “当真?”   “自然是真的。” 阿遥扬着脖子,尽量真诚地看着萧翎,以显示自己所言未掺半分假。   萧翎当即黑了脸色:“是么,这书中间皱了好几张,显是有人翻过的。后头还夹着一张纸,上头全是你的笔迹。看个禁书,还要留个批注,普天之下,大抵也只有你一人能干得出来!”   阿遥翻了个白眼:“你既然都知道了,还在诈我做什么?”   “你,简直不知所谓!” 萧翎简直被她气笑了,他竟不知,这小怪物从何处习地这一身说谎话的本事。口里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叫人如何再相信她。   也是他的错,他只养不教,结果将她养出个这副德行,看了下九流的东西还这般理直气壮。   阿遥却觉得萧翎有些大惊小怪了,她虽然看了禁书,可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且阿遥觉得,这种书是个人都想看,她不过是好奇翻了翻,真没什么的。   “寻常女子谁会看这等禁书。”   阿遥立即道:“那是因为她们看不到,这书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   “放肆!”萧翎厉声呵斥,竟拿出了御下的口气出来。   阿遥被他骂地惊住了,一脸惶恐,还有些不敢置信,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词来回他。   萧翎,他还是头一次这般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话。阿遥被骂地有点胆怯,有点伤心,揪着食指,茫然地缩在原地,神色委实可怜地紧。   萧翎看她那样子也知道这脾气发地太过了,只是话说出来便不能再收回去了,他也想给阿遥一点教训,趁着这个机会将她的性子彻底扳一扳,遂冷着脸教训道:“我看你是翻了天了,什么都敢看,什么都敢说,若是再没有人管教,指不定连天都敢捅破。”   阿遥默默地退了一步,弱弱道:“我,我没有。”   “你没有?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么,现在害怕了?长到这么大,竟然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阿遥,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不,我没有,你别生气。” 阿遥摇着脑袋,害怕萧翎还会说出更叫人害怕的话来。她想说自己只是不服管教了些,只是不听话了些,并不是真的鲜廉寡耻。   可是想到自个儿看的那些书,想到今儿她逼着七皇子去了丽春院,还看了那些不该看的,先前准备辩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难道……她真的像萧翎说的那样,不知道羞耻吗。阿遥也变得不确定了,一不留神,眼眶里就蓄了泪,呢喃道:“我下回不看了,你别再说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   萧翎默叹一声,转而问道:“那你说说,这书是谁给你的?”   阿遥低下头揉了一下眼睛,一言不发。   “不说?倒是挺讲义气啊。”萧翎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   阿遥沉默了半晌,终究哑着嗓子道:“这书是我硬要找别人借的,他原来也不想借给我的,可最后拿我没办法才让我带了回来。若是你不喜欢,我明儿便还回去。”   “这样的书,你还想还回去?”   “那怎么办,这是人家的。” 阿遥心慌慌地望着萧翎,生怕他将此书扣下,阿遥混是混了点儿,可也知道与人相处应该将诚信,她既然答应了蒋旭要还给他,到时候拿不出书又叫什么一回事。   “是啊,那怎么办呢?”萧翎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   阿遥心虚得不得了,见萧翎这姿态,就觉得他当真不打算把书给她了。握着拳头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软下了姿态。   她挪步到萧翎身边,一把扑到他腿上,刚流了几滴泪的眼睛还水汪汪的,像洗过一般,道:“我保证下回好好听话,再也不胡闹了,你把这书还给我好不好?”   “还嘴硬么?”   阿遥这回脑筋转地特别快,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挤到萧翎怀里,忙道:“不嘴硬了,我都已经想清楚的,往后也不会离开你的。”   萧翎尤嫌不够,添了一句:“说清楚点。”   阿遥怪不好意思的,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也心悦你,行了吧。”   萧翎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句话,如今听到了,自然通体舒畅。美中不足的是,阿遥现下还未变身,声音还嫩嫩的。   他不太满意,又道:“换个身形,再说一遍。”   阿遥把柄还在他这里,打又舍不得打,生怕打坏了,所以也只能委屈自个儿满足对方。不过须臾之间,她便换了个形状,揪下了萧翎的外衣披在身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复述了一遍。   声音软软糯糯,听的萧翎越发心喜,抱着人,迟迟不愿放手。   阿遥趁机提了要求,将那书给拿了回来,捧在手里稀罕地摸了两把。总算是拿回来了,明儿她就还回去。   唉,原本还打算拖两日,叫萧翎好好心急的,没想到,就是为了这本书,她连最后的底线都没能守住。也不知道自此之后萧翎会多放肆。   好一会儿,又听萧翎叮嘱道:“往后,离那些人远一点。”   “嗯。”   ……   阿遥的打算,在明儿去了学堂之后终究没能实现。   原因很简单,蒋旭请了假,并未来学堂上课。阿遥听说这事之后,还万分担心地找了夫子,询问蒋旭的情况。   夫子也没说什么,只道蒋旭着了凉身子不适,过些天应该就会好,让阿遥不要担心。   阿遥问过之后,也只能安心地等着。   不过三日之后,蒋旭还是来了学堂,只是等阿遥过去找他的时候,蒋旭面上竟有几分惧意。他收了书,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匆匆地走了,看都看敢多看阿遥一眼,像是逃难似的。这已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对自己的手速已经绝望了,不过,这章应该没虫,嘻嘻。   ☆、意动   阿遥之前答应了七皇子要帮他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 撮合他与韩夫子这对有情人儿,这说过的话自然要兑现, 否则便是言而无信了。   虽说阿遥隔那么几日就要言而无信一次, 不论是对着萧翎还是对着福公公等人,可是若是放在七皇子身上, 阿遥反而不好食言了。   就阿遥所知, 七皇子绝对是个乖巧的,不同于阿遥平日里刻意表现出来的乖巧, 七皇子是真的脾性好,这样温吞的人, 一心只惦记着韩夫子, 折腾了这么久还没能如愿, 不说七皇子如何,连阿遥也为他着急。   是以,阿遥便找了时间来太极殿这里探探风。   可惜的是, 阿遥这说话的本事实在不高,她还没说几句话皇上便听不下去了, 怪笑着打断道:“阿遥,朕知道你是想拐弯抹角的打探一番,不过你这拐地也太生硬了些, 叫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幸亏面前站的是阿遥,皇上对阿遥又素来宽容地很,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叨叨个不停, 一早就被轰出去了。   阿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右她也没什么好铺垫的,便直言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七皇子竟然在我下课的路上拦住了我,这可不似他往日的做派。您猜猜看,他拦我是为了什么?”   皇上不为所动:“做什么?皮紧了想被阿翎松一松?”   这话,当真一点都不好笑,阿遥幽幽地看着皇上,直把皇上看得也有几分尴尬才收回了视线,“皇上,七皇子拦在半路上是想叫我给他帮忙的。”   皇上咳嗽了几声,道:“此事朕早已知晓。”   “您知道?”   皇上抖了抖胡子,得意道:“笑话,宫里的大小事都有人替朕盯着,如若不然,朕这个位子怎会做的这样安稳?”   这皇家的耳目不知从那一朝先祖起就开始培养了,时至今日,后宫前朝皆有暗线,每日都要给皇上上报一番。有时皇上虽觉得那些东西甚为麻烦,但还是坚持听了。至于阿遥说的事,皇上也是知晓的。   不但知道七皇子与阿遥见了面,还知道阿遥翘了课之后去看了那位韩夫子。他隐而不发,只是看在几人还小,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遥听了皇上的话,先是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仔细想想,他是皇上,手里定然是有些人脉的,这点子情报,不足为奇。遂甩开了那点怪异,道:“皇上既然知道,为何不遂了七皇子的心愿,也省得他日日里挠心挠肺地苦等着。”   “阿遥啊,你应当知道,小七是什么身份,那崇文殿的韩夫子是什么身份?”   阿遥抱着胳膊,不悦道:“我只知道,他们都是人,还是一对彼此中意的有情人。俗语都言,有情人终成眷属,皇上便做一回月老,成全他二人又能如何?”   皇上道她想的太简单:“小七是皇家子嗣,他的正妃代表自然是皇家的脸面,你看朕那几个儿子,哪个的正妃不是高门大户出身的?”   “难道高门大户出来的就一定是好的么?”   “倒也未必,只是高门教养非一般人家能及,撑得起正妃的身份,亦撑得起皇家的身份。皇家嫁娶,说白了就是联姻,不论如何面上都需好看。”   皇上说完,见阿遥似要出声反对,又接着说道:“朕知道你肯定不爱听这些,朕也不爱说啊,可事实就是如此。小七还小,少年慕艾有几个能长久下去,若是因为他心悦韩家女,就顺了他的心意封韩家女为七皇子妃,日后等他后悔了,焉知不会怪罪我等。那韩家女,能做侧妃,却不能做皇子妃。”   阿遥一早就想反驳了,偏偏皇上自以为有理的在哪儿说了半天。等他终于说完了,阿遥才抢到了话头,道:“皇上这话,听来挺像一回事,实则毫无道理。”   皇上也不恼,只道:“哦,愿闻其详。”   阿遥坐直了身子,打算正正经经与他辩上一辩,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其一,如今是七皇子非韩夫子不娶,他这人看似平和,实则心中自有偏执,端看他被韩夫子拒了这么多次也依旧没有放弃便知。您不让他们俩在一起,韩夫子不会怎么样,不过七皇子定会痛不欲生,也一定会先怨上您和程婕妤的。”   阿遥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瞧着他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其二,七皇子日后会不会后悔是后事,即便他后悔,也是他自个儿心性不见,非韩夫子是罪,也非你我之罪,能怨得上谁?怕也只能怨他自己见异思迁了。且那终究是后事,虚无缥缈,岂能因这等虚无之事就否定了前事呢?”   说完,阿遥又意味深长地朝皇上一叹:“其三,皇上说言语之中多是嫌弃韩夫子身份低微的。便是依着您那说法,韩夫子身份低,皇家身份高。可皇家身份都已经这样高,再找高的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只表面上好看一些,实际上于七皇子毫无用处。我本以为皇上是不同的,甚至引您为知己,没想到,您也和普天下的凡人一样,唉!”   身份,在阿遥这里都是不屑一提的,她若顾及着身份,又怎么会扒上萧翎这个王爷。阿遥坐在皇上对面,两手搭在膝上,板起脸来认真又专注,还真有几分萧翎的影子,起码这份镇定自若就挺能唬人。   最后那一叹,叫皇上听的无端有了几分羞愧,还有了几分委屈:“阿遥,你怎么能这样说朕?”   “我只不过是随口一叹了,只恨我先前将皇上看的太多,觉得皇上不是俗人,没想到……” 阿遥摇了摇头,似不忍再说了。   可不是么,作为帝王,还爱看话本子,还看那些志怪小说,能是俗人么?   “皇上,您不能总用那些俗世的眼光看人看事,否则,定会被他们带偏过去的。您本来与他们不同,品质高洁,无人能及,何苦要自降品格,陷于泥淖之中的。”   皇上觉得,面前这个小精怪今儿实在是太会说话了,便是这样抱怨的话说着也是极为顺耳的。他品质高洁,无人能及,说得当真不假啊。   这样想着,连皇上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方才的想法是不是真错了。   “罢了,朕再好好想想吧。”   “皇上圣明。”   阿遥又拍了一句马屁,皇上好笑地看着她,道:“得了,你也别起哄了,朕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方才那话说得实在好听朕才不追究的。”   阿遥笑嘻嘻:“我说的都是实话,一句都没有掺假。”   皇上跟着笑了两声,只是笑着笑着忽然没了力气,无奈道:“你个小精怪,连小七这个没见过两次的都这样上心,怎得就对阿翎不上心上心呢。”   “皇上怎知我对他不上心?”   “你若是上心,便也替朕琢磨京中哪些闺秀能入眼吧。前些天听说阿翎收了江府送的三位姑娘,朕还开心了好久,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他便又将人家给撵回去了,这不懂怜香惜玉的憨货!”   阿遥鼓了鼓腮帮子,明显不爱听这些话,眼神有些飘。   皇上与她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相信她,皇上这样相信她,可是她却把皇上的儿子给……   阿遥不大想听,皇上的话匣子打开了,便轻易关不上,道:“阿翎这冷淡性子,朕实在是愁地紧。若是他也有什么意中人,朕一准将事情给定下来,哪怕身份低了些也行啊。”   阿遥挠了挠鼻子,刚才说七皇子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偏心眼也太厉害了。   “这都第几次了,次次都叫朕失望,真将朕逼急了,才不管什么好的次的,一股脑全塞到成王府去,左右他如今也大好了,等回头有了生了孙子,朕连儿子也不要了。要不,朕现在就开始替他找几个算了……”   太极殿之行,说不上是好是坏,七皇子的事,阿遥已经尽力了,成不成端看皇上是怎么想的。至于后头说的给萧翎选妃的事,也是老生常谈,可是这回依旧叫阿遥有所警醒。   她带着一腔苦闷回了王府,便是到了晚间,屋中只剩萧翎一人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大畅快。   阿遥暗自打量萧翎,脑子里又浮现出书中的图画,另有在丽春院看到的一片风光。无论是哪个,貌似上面的人都挺享受的,若是她也对萧翎做了那事,是不是以后萧翎也就变成她的了?   若然目前来说,萧翎也算是自己的,可是终究没能落实。   阿遥心中蠢蠢欲动,很想上去试一试,可转念一想,又记起了萧翎那些礼义廉耻之论。想到这儿,阿遥那些浮想联翩又瞬间被压了下去。   她这一番打量,早被萧翎看在眼中,看的他心火难耐。   待熄灭了几盏烛火,屋子里微暗了些之后,萧翎回身去了床上,将还在发愣的阿遥逼回床里头。   “在看什么?”   阿遥傻愣愣地没有回话。   萧翎也不要她回,自打上次阿遥表明心意后,萧翎行事便少有顾忌了,尤其是晚上,四下无人时候。   他直勾勾地看着阿遥,想着既然她不反对,那便是任由自己施为了。遂上了手,直接亲在阿遥嘴边,一手掀开了她的衣裳,沿着腰身一路向上。   入手一片滑腻,叫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待过了过之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期间,阿遥曾羞恼地将萧翎的手从一对小猪上扯下来,可是没多久,又被他钻进去了。几下来回,阿遥也懒得阻止了。   想想中午的时候皇上还一脸愁苦的对她感叹萧翎性子冷淡呢。怪只怪萧翎藏得太深,连皇上这个做老子的都不了解他。教训自己的时候一本正经,轮到他身上就理所当然了。   这时候怎么不说什么礼义廉耻了,呵呵。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这事看着挺羞人的,但对方是萧翎,与阿遥来说还挺舒服的。难怪书上那些人都是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   许久之后,萧翎拥着阿遥,阿遥在他怀中发呆。她在想,若是现在就扑倒萧翎,他是会生气呢,还是会兴奋?   要不,改天她试一试?这个念头一起,就迅速地在阿遥脑海中生根发芽,拔都拔不出去。   ☆、寿辰   那晚过后, 日子也一天一天的过着,只不过, 阿遥时不时地总会乱想一番。   若是心狠一些, 直接做了也就罢了,省得在心中一直念着, 可偏偏她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只敢对着萧翎的脸垂涎一二,借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轻轻地摸一摸, 还不想叫萧翎察觉。至于别的,她暂且还没有勇气去做。   好在这样的情状没能持续多久, 三日后, 一场宫宴恼地阿遥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却说三日后, 正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太后并非皇上亲母,亦非皇上亲近之人,这么多年这对母子之间的情谊也都是淡淡的。只要太后不作妖, 皇上还是愿意摆一摆大孝子的款的。   是以这一年,即便太后不是整寿, 可宫中依旧大办了一场宴会。前朝后宫,往来数百人,都来了太后宫里贺寿。   宫宴摆在永宁宫内, 阿遥与萧翎一个是皇上亲封的嘉宁县主,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皇孙,自然免不了要去一趟。   他们赶到永宁宫之时,席间已经来了不少人。因今儿来的人着实太多, 这席位也是摆地层次分明。亏得永宁宫有这么一处几位宽敞的地儿,否则,段段容不下这一二百的人。   按着原来的公里的安排,萧翎与皇子们坐在一处,阿遥么,则是与公主和几位郡主坐在一处。只不过待宫女将阿遥领到座位上时,阿遥只勉强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屁股上长了钉子,怎么坐都不舒坦。   阿遥旁边坐的这些小女孩儿,可都是她之前的同窗。不过阿遥与她们一向不曾交好,便是五公主,也因为皇后娘娘和六公主的事对阿遥生了些怨怼。   如此一来,阿遥坐在这处还有什么滋味,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神都快将她烦死了。她一个不乐意,直接站了出来,欲往边上的男孩儿那里坐。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察觉到有束极为不悦的目光追随着她。阿遥一回头,便见到萧翎坐在对面,蹙眉瞧着她。   阿遥收回了步子,摇了摇头,怨夫啊怨夫,气性儿怎么比她还大呢,真是拿他没办法。最后,仍旧是赶去了萧翎处。   早知道,她就不跟着宫女走了,折腾了一回竟还是回了原处。   五公主虽待阿遥并不亲厚,甚至连话都未曾与她说,可毕竟还是留着二分心神在她那儿。如今见阿遥回到了五皇兄身边,又丝毫不懂地避嫌地直接坐到皇兄腿上,便低下了头,掩下眸中的嫉妒。   她想要亲近而不得的人,却对嘉宁县主百般娇宠,五皇兄如是,皇上亦如是。   可明明,嘉宁县主只是个外人啊。   五公主的心思,阿遥是无从知晓了,便是知晓了,她大多也只会嗤笑两声。   不多时,宫宴里的人彻底来齐整了,太后最后来的,由着皇上和皇后扶着,款款走到上首坐着,右侧是皇上,左下侧是皇后。   众人见着三人坐定,纷纷起身行礼,礼毕,席宴方才正式开始。   前头又有众人献礼,愿意奉承太后娘娘的,早就在一开始就费劲了心思寻得珍宝,想在寿宴上得了太后的青睐。有这样想法的皇子还不少,一个个争奇斗艳的,好不热闹。阿遥的礼是随着萧翎,两者都是由王府里准备好,事前丁点儿没放在心上。对他们这样闹哄哄地送礼,阿遥也只当作笑话看了。   将她抱在腿上的萧翎也无甚兴趣,比起讨好太后,他更关心如何叫阿遥吃好一些。   这时节已入了冬,即便殿中不冷,可是菜品仍旧放不了多少时候。冷掉的菜上头都结着一层油脂,瞧着就没什么胃口,萧翎只给阿遥喂些温热的汤水,另有一些糕点果子之类。   他二人一个喂,一个吃,很是有些默契,倒把边上的七皇子看的生了不少羡慕。   七皇子看了会儿,喟叹着道:“真没想到,皇兄待嘉宁县主这般细致。”   他这五皇兄,自记事起便是一副冷脸,寻常人都不能轻易靠近。他本以为皇兄这辈子差不多就是这模样了,不曾想,这臣子家的小县主,却叫皇兄移了性情,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事实上,七皇子先前与萧翎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可是后来因着阿遥,关系反倒是亲近了许多。大抵是虐着虐着就习惯了,还生出了亲近之意。   萧翎给阿遥擦了擦下巴,又喂了一勺肉糜,淡淡道:“习惯了。”   这还能习惯,莫不是跟他一样?不知为何,七皇子又感叹道:“唉,若我也似皇兄,有个阿遥这般的女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七皇子就敏感地觉得周身的气氛冷凝了许多。   他赶紧抬头,弱弱地看了萧翎一眼,果真见到萧翎喂食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脸上的不愉已经快要凝成霜了,冷冷得逼视七皇子。   七皇子一时间竟然吓地结巴了:“皇,皇兄,我,说错什么了吗?”   阿遥将萧翎手上的勺子抬高了许多,张开小嘴将上面的东西吃掉,而后笑眯眯地看着七皇子:“哪有,你说的很对啊。”   “那,那为何?”七皇子吞了一口口水,艰难地望着萧翎,只觉得眼下的皇兄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可怕。   可他确实没说错什么啊,嘉宁县主的确与皇兄关系亲密,情同父女啊,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上回他去宫里看望母妃,母妃还笑着同她打趣,只怕日后五皇妃甫一进门,便当了母亲呢。   “七弟,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懂了吗?”   “懂,懂了!”七皇子果断点头,虽然心里也不知道萧翎到底在说啥,可是点头总没有错的。   他们这处离太后皇上的位子近得很,三人在这边说话,上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太后今儿心情不错,对这萧翎也不嫌晦气了,和蔼地笑了笑,朝皇上道:“皇上您瞧,这一时间不看着,他们兄弟俩就闹上口角了。”   皇上老神在在地坐在位子上,只笑了笑,并不想管这些小事。   不过太后兴趣挺浓,仍旧道:“哀家看小五抱着嘉宁县主还真像一回事,可见是经常抱在手上的。这抱别家的小孩儿都练地这般熟络了,想必日后抱自己的也能熟门熟路。”   皇上只道:“母后说的是。”   “唉,不是哀家多嘴,只是小五这事,你竟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太后的话说完,皇后也放下了银筷,跟着附和了一句:“皇上,母后说的也不错,五皇子年纪也大了,总拖着也不是个事。”   她们婆媳俩一人一句,竟在这宫宴上说起了萧翎的亲事。   底下的萧翎也不是聋子,如何会听不见,只是顾忌着这里这么多人,不好发作罢了。就连阿遥,也停下了进食,护犊子地护着萧翎,张开双臂扒着萧翎,试图将他护在身后,可惜没多少注意她便是了。   皇上眯着眼睛看了看儿子的表情,见他一副大不乐意的表情,终究不愿强求太过,遂与太后道:“他的事不急,左右也不影响后头几个说亲,再看看吧。”   皇上都这样说了,皇后也不好再提什么。本来她已经听说,皇上在萧翎亲事上松了口,准备先挑几个合适的送过去,原还打算趁此机会将赵家女子推出来,再不济,赵家的亲属也是不错的,不想这回,皇上竟是又如了萧翎的愿,没有接下话。   皇后心里大为遗憾,太后反倒不以为意。   “罢了,皇上你心里有成算,哀家也不再多问了。”她望孙辈的几个瞧了一圈,将目光放到方才与萧翎说话的七皇子身上,心中一动,问道,“边上的小七,年岁也不小了吧。”   七皇子此时听的分外清楚,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回禀道:“皇祖母,孙儿再过几个月便十六了。”   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机灵又给面子的,太后也乐得扮个慈祥祖母,笑道:“十六啦,真不小了,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说出来皇祖母给你做主。”   此话一出,莫说六皇子激动难耐了,便是底下的朝臣之女,也有不少朝这边张望的。若说其中还有隐怒的,也只有程婕妤一人了。   程婕妤坐在宫妃里头,听到这话心就提起来了,她是知道这小崽子的心思的,若是这场面说了出来,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是以程婕妤一直紧盯着儿子,不愿叫他乱说一个字。   可惜地是,她坐的实在太远了,七皇子压根儿没看见自个儿母妃警告的眼神。   他正难掩兴奋,匆忙离开了座位,当众跪在太后年前,喜不自禁道:“皇祖母,孙儿确实有心仪之人,只盼着皇祖母能给个恩典。”   皇上微微往后靠了靠,听到这话不自觉的冷笑了一声。这臭小子,倒是挺会挑时机,他和他母妃不答应,就将心思放到太后身上来。呵,心眼儿还不少,有这份心,怎么不放在读书练武上。   太后却没有皇上的心理的千回百转,只好奇道:“哦,快说说,是哪家的闺秀?”   七皇子脸上有些许忸怩:“回皇祖母,是,是崇文殿的韩夫子。”   太后一下子竟没想到是哪个,好一会儿才记起了这韩家女是出自哪个韩家。   “这……小七当真只中意她?”   “皇祖母,孙儿只中意她一个,也非她不娶,还请皇祖母成全?”   这可把太后难住了,若是换了个三品以上人家的闺女,太后直接答应了又能如何,可这韩家,实在是低了些。   皇后听了半晌,才在边上道:“母后便是应下了,成全了七皇子这痴恋又能如何,左右七皇子也不缺臣子家里的这点点缀。”   于皇后而言,七皇子能娶个指望不上的正妃才好呢,少了一个不中用的,也省得将来再生多少事端。   后头的程婕妤听着心中暗恨,不缺臣子家的点缀,你倒是也给你儿子找个低门小户出来的,尽在那儿冲别人家儿子的贤惠,好生不要脸!   “再说,七皇子都已经求到您面前了,您若是不答应,岂不是伤了祖孙之间的情分?”   这样一劝,太后好像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了。左右她对七皇子也没有多少感情,他娶高门女还是娶低门女,终究与她没什么干系。   只不过,太后毕竟还是要问一问皇上的看法的,因而转过身,迟疑道:“皇上,你看这事应当如何?”   皇上意欲不明地瞧了一眼皇后,皇后被他看的差点没把持住,好半天还缓了过来,笑着回看了皇上。   皇上收回了目光,又望了望七皇子。   七皇子眼中满是祈求地看着皇上,他只有这么一个请求,以后再不会烦父皇了。   皇上瞧了一会,只觉得这些个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愁人,单单眼前这个,为了个女人,又是找了阿遥说情,又是在宫宴上耍花枪,忒蠢了些。皇上不愿再想这些糟心的事,哼了一声,道:“是他自己求来的,朕还能怎么办?”   七皇子惊喜万分,当即跪下谢恩。   皇上觉得没趣,摆了摆手让傻儿子下去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一个皇子的亲事给定了下来,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最觉得不可思议的,还属程婕妤。   程婕妤简直不敢相信方才那话是皇上说的,皇上不是一直都不答应么,怎么变得这样快。   她的皇儿,当真配了个小官女?那些虚无的梦,终究还是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是皇后、太后、还是程婕妤,都各有各的立场,但是都不算太坏。不过本书还是有坏的,过几章让坏人干一票大的。   ☆、玉成   七皇子得了圣意, 自知离赐婚不远了。不论是懿旨还是圣旨,只要能有一样将他和嫣儿的婚事定下来就好了, 他不挑的。   从方才跪倒在地的紧张, 到如今得偿所愿的心满意足,七皇子觉得这十五年来从来就没有一天似今儿这般刺激过。若问值不值, 那当然是值的, 他不晓得从何时起就惦记上了嫣儿,一旦惦记上, 便再也放不下了。   矫情点地说,那边是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七皇子乐呵乐呵地回到位子上, 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阿遥觉得这模样很是稀罕, 歪着头打趣了一句:“恭喜恭喜!”   七皇子还未回神,双手抱拳,只冒出来一句:“同喜同喜。”   那傻乎乎的样, 真是叫人看着都嫌弃。   阿遥见萧翎似乎要发怒,赶忙按住他, 在他之前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有人已经看着你多时了,准新郎官?”   七皇子左右看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奇怪道:“今儿嫣儿并没有过来啊。”   阿遥也乐地不行,之前竟不知道,这位七皇子是个这么逗的人, 若是他和萧翎匀一点就好了。阿遥拍了拍七皇子,朝对面伸手一指道:“七皇子,你瞧瞧那儿。”   七皇子顺着手看过去,猛然就看着他母妃程婕妤目光森然地盯着他不放。七皇子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连手上的筷子都掉了。   他对着程婕妤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见程婕妤还不愿意放过他,索性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   阿遥在旁边幸灾乐祸:“哎呀,我说准新郎官,看来你只光顾着皇上那边了,程婕妤那儿似乎没有哄好呢,这婆媳关系若是不合,小心日后会家宅起火哦。”   七皇子被他母妃这么一看,先前的喜悦也降了不少,知道父皇那边是过去了,可是母妃那儿还需打一场硬仗。   他都这样惨了,边上还有人在说风凉话,弄得七皇子心里更凉了,忍不住闷闷地咕哝道:“县主,你才这么一点大的人,怎么知道这么多,上回也是。”   在丽春院的时候,多少事连七皇子都不知道,可阿遥却门清。若不是阿遥实在太小,寻常又被五皇兄管的严,他是不会相信阿遥是头一次去春楼的。   “上回?”萧翎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遥瞬间坐直了,道:“上回……就是我与七皇子出去逛的时候,期间同他顽笑了几句,当不得真。”说完,阿遥又嗔怪地看着七皇子,“不过说了几句,你怎么记到现在,忒小气了些。”   七皇子恍然醒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于是顺着阿遥的思路将话给圆了回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县主莫怪。”   “下次别胡说了。” 阿遥板着脸补充道。   七皇子连连点头,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以示决心。   萧翎看着他们二人作怪,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今儿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深究。而后两人又胡乱地说了别的东西,彻底将话头岔开,气氛也恢复地不错。   又过了些许时候,宫女才将席面撤下。   阿遥闲着无聊,不愿在这儿听他们对着太后娘娘左一句右一句的赞叹奉承,便撺掇着萧翎让他带自己出去逛了。   永宁宫阿遥也是来过一二回的,只是没有逛完整。今儿有萧翎在边上,阿遥也不含糊,想往哪儿逛往哪儿逛。   走了一段路,萧翎领着阿遥来了永宁宫的后花园。才入了园子,便闻得一缕暗香,似近似远,明明幽幽,好闻地紧。阿遥嗅了嗅鼻子,问道:“这是什么花,怎么冬天还开着?”   “许是梅花。”   阿遥是没见过梅花的,不过她听说过着名字,是以问道:“我常听映雪他们说梅林,王府不是也有梅林么,怎么不见有香气?”   “王府里头的还没有开。”   阿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让萧翎带她去寻那开着的梅花。   萧翎也未拒绝,抱着人就往园子里去了。如今天早就寒了,树木花草凋也早就凋谢了,一路过来都没有什么好看的,行至后方,才见得一处小小的梅林,中间有几颗开了花,乌压压的枝头零星地点缀着些红朵。   萧翎带她走到一棵开的最多的花树下,阿遥对着头一次见到的梅花还挺好奇,不仅闻了许久,还不怕冷地从袖子里伸出手,上前摸了摸。   萧翎见她爱成这副模样,心中暗衬,等今日过后,定要让王府的花匠也想想法子,叫梅园的花开地再早些。   “若是喜欢就摘几支?”   阿遥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举着花枝未免太像小孩儿了,便这般说了出来。   “这才几日,何至于傻成这样,花枝可叫你身边的丫鬟拿着,哪里需要你自个儿动手。”   听他说完,阿遥也觉得自己傻了,这定时跟七皇子呆多了的缘故,以后定得小心些。不过阿遥也觉得萧翎这样事事为她着想很好,较之以前明显进步了许多了,为表奖励,阿遥偏过头,软哒哒地在他脸上印了一下。   “奖励。”阿遥如是道。   萧翎脸颊一热,刚想与她调笑两句,可是看到阿遥这小身子,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罢了,晚上吧。   阿遥还想在亲一亲,忽地旁边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声儿。   “表哥——”   这声儿,这喊的,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个。阿遥回过头,不意外的看到文家大姑娘站在不远处,一脸怅然地望着他们俩。   文清见他们回过头,忽略了阿遥,走进了些道:“表哥,我……”   文清欲言又止,可萧翎也是为了清静才和阿遥来这儿的,哪里有空跟他玩猜谜的游戏,直接道:“你怎么在这?”   文清苍白一笑:“我来这儿,不过是想见一见表哥你。”   阿遥心中一紧,来这儿见人,她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儿?必定是从大殿里跟到现在的,好家伙,还是不愿意松手啊,都快要嫁人了。   看着阿遥立即如临大敌的模样,文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只是还是那样,带着点苦涩。   “过几天,我便要定亲了,不知那日表哥会不会过来。”   阿遥捅了捅萧翎,示意他别说话,自个儿抢着道:“定亲又不是成亲,萧翎过去像什么话。等什么时候表姑娘出嫁,我们必定会过去捧场的。”   文清未曾理会阿遥,只定定地看着萧翎,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萧翎仍旧摇了摇头。   文清心中越发觉得悲凉,她过来,只是为了探一探萧翎的态度。如今,可算是探明白了,可她还是不明白,她是他的表妹,文家是他的舅家啊,怎么就一点不顾念着彼此的情谊呢。   文清不甘心,仍追问道:“表哥,唯有一件事我如今还是不解。我的亲事,真的是你做的手脚么?”   “既然知道,何必多问。”   “为了她?可她明明是个外人。”文清抿着嘴,面露不悦。   萧翎笑了一声,声音淡淡的,不轻不重,却是每个字都叩响在文清心尖上,他道:“与我而言,你文家才是外人。”   只一句,就叫文清眼中染了泪痕,这么多年,是个人也该有感情了,她表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她从来没有错过,错的是那什么嘉宁县主,错的是被蒙蔽的表哥啊。   “表哥真是好狠的心呐。”文清惨笑一声,望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但愿你能守得住,少了我,指不定还有旁人,你有能算什么东西?”   萧翎本就不欲与她多有纠葛,见她这般仇视阿遥更觉得气恼,刚想说话,就看到文清轻笑了一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转身走了。   文清心中还盼着有人能叫住她的,哪怕只留片刻也是好的。可是,走了十几步之后,这想法终究被打散了。   她的表哥,真是个心狠的,那县主,也是个厉害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便看着,看风光过后,留给他们的是什么好果子。   萧翎这边,才送走了满心愤恨的文姑娘,又有人从花树后头冒出来,甚至拍起了巴掌。   “好戏好戏,没想到今儿出来,还能看到这么一出。”   四皇子与六皇子不知何时竟走到一处,还冷眼旁观了这一出闹剧。萧翎懒得与四皇子争辩什么,只是对自己被围观一事多有介意,心中不快。   六皇子作死地又说了一句:“四皇兄,还是你聪明,知道往这处走。五皇兄的风流韵事,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   四皇兄淡然笑笑,却不接六皇子的话:“不过凑巧才到了这,打扰之处,还请五弟谅解则个。”   萧翎嗯了一声,算是揭过。   可六皇子性子有些讨人厌,在阿遥看来,那就是涎皮赖脸,或者说是死不要脸。他才得了萧翎的笑料,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下,等萧翎与四皇子说完了话,他却又掺和了进去:“咱们父皇还一直以为五皇兄桃花不旺,若是叫他知道了这事,想必也能少担心点儿。”   四皇子静静地看着六皇子得罪人,淡笑不语。   “那姑娘说的可一点不假,今儿有文姑娘,明儿就有李姑娘,张姑娘,成王府,总得有个女主人不是?”   阿遥听着未免有些着急了,她今儿胡思乱想的,总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六皇子又口无遮拦的挑衅,更叫她不爽了。   萧翎等他说完,冷冷地问了一句:“没话说了?”   六皇子一噎,反倒不知道怎么答了。   “没话说我便走了,你们好好赏花吧。”说完,萧翎便带着阿遥走远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六皇子。   与其站在这么里六皇子争,还不如去别处看看。跟一个蠢货计较个什么劲儿。   二人走后,四皇子也拍了拍六皇子,默默地转身走了。   偌大的梅林,竟只剩下六皇子一个,孤零零地站在树下,面含薄怒,却不好发作。   这一日,泰半时间都是在永宁宫度过的,到了傍晚,阿遥终于和萧翎回了王府。只是不知怎么了,阿遥面上有些恹恹的,不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到了晚间,萧翎才让众人退下,躺在床边细细地问话。   阿遥一句不答,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也不能这般说,阿遥还是有想事情的,只是想的那些乱糟糟的,又多又杂,还不正经。   萧翎的声音就在耳边,扰地阿遥断了思路,口干舌燥的。   想她堂堂鲛人,活了多少个年岁,怎么遇事还这么畏畏缩缩的,这可不像是她应该有的作风与其她一只鱼心中烦躁,倒不如叫萧翎也跟着她一道躁。   阿遥一想通,只觉得脑中清明,豁然开朗。今晚过去,萧翎就是她的人了,以后还怕拿捏不了他?她可是看过□□,逛过春楼的人,哪个女子的见识有她多。   这般想着,再抬头时,阿遥面上有些潮红。   萧翎还以为她病了,探出手去,问道:“不舒服?”   阿遥哼哼一声。确实,她心里有些热呢。   萧翎正要叫人请太医,阿遥忽然一个翻身,力气重重地将他压在身下。她还有有些害羞的,躲过萧翎探究的眼神,直接上手,将他的衣裳给扒。一面扒,一面扭着身子亲亲摸摸,越亲越上瘾,不愿放了。   待上面的脱了,阿遥手伸到亵裤上头,刚准备往下拽,便被人拉住了手。   萧翎挺了个身,将二人的位置掉了个儿,咬了一口阿遥的耳朵,吐气道:“这么热情,嗯?”   阿遥那倔脾气也上来了,不服输道:“那你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   萧翎说完,不等阿遥有所动作,就脱了自个儿的衣裳,又瞬间解了阿遥的。烛火隐约,美人如玉,身下美景恍了他的眼睛,也乱了他的心。   再之后,床斜衾乱,软语迷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写,应该不会被锁吧,以防万一,大家评论的时候还是含蓄一点,开车二字请用66表示。(上本书开个婴儿车就被锁了,实在服了JJ了。)   ☆、早起   第二日一早, 天还未亮,屋中人已经醒了过来。   萧翎睁开眼睛时, 尚有几分迷惘, 将手搭在额头上,静思了一会儿, 方回忆起起昨晚上的绮丽情·事。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 从来没有一天像昨晚上那般叫人沉迷,欲罢不能的的。萧翎扯了嘴巴笑了笑, 觉得自己有些傻气,想他之前以为自己清心寡欲, 无欲无求, 原来只是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   他动了动身子, 低头便看到阿遥还躺在怀里,一手抱着他,睡地有些沉。   萧翎掀开被子, 忽然瞧见阿遥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腿上, 身上没一处是号的。萧翎顿时脸上一热,生出几分羞赧。   阿遥身子嫩,稍微碰一下就会青, 这点萧翎自是知道这一点,平日里就是教训阿遥也会留一手,掂量着力气。可昨晚情浓之时哪里能想到这些,自是怎么放肆怎么来。   他将阿遥移到枕头上, 抚着她的脸蛋,又将边上的碎发整理好。就是这样看着,他都能看好久,爱不释手。   二人身上都没有穿衣裳,昨日事毕,萧翎直接抱着人去了里面的浴池里净了身,回来之后,索性也没让阿遥再穿衣裳,相拥着睡下了。如今这样肌肤相贴,叫他喟叹不已,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他的。欣喜之余,总还有股难以置信之感。   想来,他总觉得不安还是因为阿遥这令人惊异的身份,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走。纵有保证,可是这小怪物一贯不讲信用,叫他如何能心安?   若是,他二人有了孩子便好了,萧翎知道阿遥素来讲求因果,若是有了孩子,必定会有更深的羁绊。想了一会儿,萧翎又觉得十分可笑,他堂堂王爷,竟然还有要用孩子来绑人的时候。   萧翎的手在阿遥脸蛋上流连,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眼睛还未睁开,手便先有了动作。   阿遥将萧翎那恼人的手拿开,皱着眉头说得不甚清晰道:“天还早,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你说呢?”萧翎也不回,仍旧对着她那张脸捏来捏去,好不自在。   阿遥终于忍不住了,掀开眼皮,斥道:“快停下,脸都被你捏瘪了,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这下好了,再多暧昧也被她骂没了,萧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便是已经洞了房,却还是这样不解风情,不说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她这还没提呢。   “唉!”萧翎无奈了,抱着人道,“你怎么就这般嘴硬心狠呢。”   阿遥准备踢他一脚,不想才抬了腿就是一阵撕裂的痛,浑身都不舒坦,想来是真的伤着了。身上疼,面上便没有多少好脸色,臭着一张脸道:“你如今是如意了吧。”   “该是你如意了,昨晚上,却是你主动的。”   阿遥嘲笑了一声:“好啊,有种以后我主动的时候你别应。”   “别,我错了还不行么。”萧翎低下头亲了亲,动作轻柔却又粘粘糊糊,将阿遥心里的气性给消磨不少。   瞧着阿遥脸上火气降了些,萧翎又道:“时日还早,与其发火,还不如再放纵一番。”   阿遥翻了个白眼:“纵欲伤身。”   “不怕。”   “我怕啊。” 阿遥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扶了扶自个儿的腰身,怒道,“你倒是收敛些吧,这都快要早朝了,外头一准有人在守着,这时候弄出个什么动静,你要怎么解释?”   果然男人不能惯,这才头一次就精虫上身了,不瞻前不顾后,往后还得了?   萧翎自知理亏,讪讪地笑了,道:“我说笑的,你莫恼。”   阿遥也不想同他一般见识,心里知道他这是乐昏了头了,又道:“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换一个身份,难道还要我顶着嘉宁县主的名号过日子?”她倒不是不喜欢这县主的封号,毕竟叫着也极为气派,可是总这样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萧翎立即恢复了正经的神色,冷静道:“放下,再过三五天就好了,定不会叫你委屈的。”   阿遥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他心里有成算就行,至于别的,只等萧翎安排便是了。   萧翎将阿遥哄好后,独自起身,将衣裳穿好。阿遥早就在他掀起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捂住眼睛了,一直躲着不大好意思看,可是心里又痒痒的,间或拿开手瞄一眼,然后立即又闭上。   以前穿衣这些都是福公公等人过来伺候的,只是今儿萧翎不愿叫人多打扰,遂迟迟没有叫人过来。   待他重新换好衣裳,阿遥终于放下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穿上衣裳后,果真人模人样的,可惜,她总觉得没有不穿的时候好看。   阿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于是赶紧摇摇头,将那污秽的想法摇出去。她看着萧翎,忍不住道:“你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吩咐。”   萧翎俯身:“哦,夫人想说什么,愿闻其详。”   “贫嘴。”阿遥笑着掐了他一把,道,“你既然都那样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若是胆敢有二心,哼哼——” 阿遥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含义不言而喻。   萧翎只纵容道:“你这般本事,我自是不敢的,放心吧。”   “说的好听。” 阿遥嘴上不承认,可是心里对他这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她占了萧翎,除了好奇想试一试,再有就是为了他这句话了。有了这话,萧翎便是她的人,即便有什么文姑娘,李姑娘,张姑娘,凭她再多也不怕,倘若萧翎敢动什么歪心思,她定不会轻易饶过他。说到底,萧翎的命还是她给的呢。   萧翎穿戴好后,又从柜子中取出阿遥的小衣裳,让她变换了身形,亲自给她穿了起来。好在冬天的衣裳厚实,遮得也严,否则这里头的痕迹若是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骂他禽兽?   一时换好了衣裳,萧翎朝外头喊了一句,转眼便有人端着盆子进来了。   萧翎要上早朝,非走不可,不过阿遥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上学从来都是凭着心情,这回更是有不能上的理由,便理所当然地赖在了府上。   福公公等人分着两头,一头顾着萧翎,一头顾着阿遥。阿遥是可以继续睡的,可她肚子饿了,想跟着用早膳,还是撅着嘴巴下了床。   映雪没多久便发现,今儿的姑娘格外娇气些,平常虽懒得走路,可至少在屋子里是不用抱的。今日不知道为何,竟是连一步都不愿意走了,全程都是要人抱着,洗脸也是,梳头也是。   好在映雪秋霜都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姑娘这黏人的模样又甚是可爱,疼都疼不及呢,哪里会深究,于是狐疑了一会儿便抛开了,仍旧一心一意地服侍着。   萧翎这边,福公公瞧着丫鬟铺床的时候,眼尖儿地发现床单不见了。   昨晚上他明明记得床上是有床单的,怎么一觉睡着就没了呢?福公公纳闷地看了萧翎一眼,没好直接问,自个儿在屋子里转了转四下找了起来。   他一走,萧翎就发现身边的两个奴才不对劲了。   这两个小公公还是上回守夜的公公,因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二人忐忑了好久。后来还是福公公找他们问了话,将肚子里的事倒出来才罢。   不过,他们不想招惹这些事,可事情总爱招惹他们。   很不幸,昨晚上守夜的又是他们。两个小公公都是福公公手下的,平日里管着守夜的事也是战战兢兢的,勤勤恳恳,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要命的事儿。   昨晚上那声音,那动静,就是他们想装聋也不行啊。原本在他们心中,王爷是有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万万没想到,王爷他,他竟然……连县主这样的小姑娘都要下手。   真没有人性啊。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是以今儿一早,福公公带着人过来伺候王爷洗漱的时候,两个小公公也跟着一道儿进来了。他们想的也是单纯,与其叫王爷想起来了暗暗的灭口,还不如主动将脖子递上去来的好。说不准,王爷看在他们识相的份上还能饶他们一命呢。   两个小公公身量不高,都是圆圆脸,看着无害地紧。此刻站在萧翎边上,连腿都是抖的,生怕王爷一个不乐意,直接叫人将他们拖出去。   萧翎睨了二人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昨晚上你二人守夜?”   二人一愣,回过神来才知道王爷在跟他他们说话,忙不迭地点头。   其中一个太监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可是想了想,终究没敢这样昧着良心说话。他们王爷那放肆劲儿,怎么可能没听见呢。   合该庆幸昨晚上只有他们俩,就是死也只是两个人。若是人多了,这事还真不好办。   萧翎冷脸看了二人好一会儿,看的两个小公公差点忍不住跪下求饶,方才幽幽道:“以后晚上便由你们守夜,白日的活都不用做了。”   二人茫然抬头,却听萧翎又道:“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声音冷冷清清,听的二人心中发紧。   “知道知道,王爷您放心,奴才二人嘴紧地很,定不会嚼舌根的。”其中一个小太监连连保证,剩下的一个见状,也赶紧点头。   “行了,下去吧。”萧翎叮嘱完,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整个王府都在他掌控之下,只要这二人有什么不轨之心,他自然能第一时间知晓。左右他也没打算叫阿遥装多久,再过几天,一切都会顺理成章起来。   打发走了两个小太监,福公公又从浴池那边走过来,径直走到萧翎身边,悄悄问道:“王爷,奴才方才看到,床上的床单竟被丢到池子里去了,莫不是昨晚上您又去洗浴了?”   萧翎面不改色道:“昨晚上阿遥睡前喝了不少热茶。”   福公公眼睛一转,立马明白过来,眯着眼睛看了浑然不觉的阿遥,笑道:“哈哈,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姑娘才五岁多一点。”   说着,又觉得好笑,可是福公公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最要面子,不好明着笑出来。只怕那丢到水池了的床单就是阿遥的主意,怕早上过来铺床的人看见了笑话她。   “得了,奴才都知道,既然姑娘不愿叫人知道,那奴才就不再姑娘面前多嘴。”   萧翎微微颔首,不置一词。   这态度,却是叫福公公更笃定了方才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王府里的人都爱脑补,都是脑补帝。   ☆、安排【一更】   出府后, 萧翎坐着马车往宫内赶。   今日闹得有些晚,车夫怕时间赶不上, 驾车驾得比平日里快许多。萧翎在车中假寐, 想起了前几日程一带回来的消息。   他与范尚书虽有交易,让阿遥占了范家女的名头, 可萧翎仍旧没有忘记叫人找那真正的范家女。   不过找了这么些日子, 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消息,这次亦然。既然找不到, 萧翎也不想再等了。阿遥那边,他不想拖下去, 这范家女的身份在以前是必须, 在如今便是拖累, 既要大大方方的出现,便还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以他本意,若是范家那流落在外的大姑娘能找到, 阿遥这嘉宁县主也自当功成身退,届时找个名头将她送到别处去, 过些个日子换个身份再接回来便是了。可现下找不到,也便只有叫阿遥这个范家女先病逝了。   萧翎揉了揉眉心,有些为难。纵然知道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他知道阿遥不是范家人,可是到底顶着这身份过了这么久,忽然病逝了,总叫人觉得晦气。   但愿到时候阿遥能乖顺一些。   王府里头, 阿遥用完了早膳后又回去小憩了一会儿,映雪二人想给她换衣裳,阿遥死都不愿意,直说着要自己来。   二人没法子,只好由着她,接着又被阿遥赶到了外头,不让进去。   待出去后,两个人都还有些莫名其妙。正好福公公在边上站着,映雪便拿着这事问了一声。福公公似乎是知道的,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姑娘啊,她是害羞了,过会儿应该会好的。”   后头的两个小公公闻言倏地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莫不是……天地良心,他们可都什么也没和福公公说,难不成,福公公火眼金睛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天呐,这可不关他们的事。若是王爷问责起来,也不是他们的罪。   映雪并秋霜听的摸不着头脑,笑问:“公公莫要卖关子了,奴婢俩个是真的听不懂。”   “你们也不用听懂,姑娘就是那个性子,小孩儿似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只要给她缓一缓便好了。叫底下人多备一些吃的,待姑娘醒来就喂她吃,吃得好了,心情自然也会好。”福公公没有多解释,只这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刚说完,又记起了一件事,补充了一句道,“对了,以后你们可得记住了,姑娘睡觉之前别给她喝茶水。”   映雪仍旧不明所以,不过这吩咐是听了进去了。   福公公叮嘱完了,准备下去坐一会儿。回头时刚好看到两个浑身泛着傻气的徒弟,一伸手,重重地给他们一人一个榧子吃,口中教训道:“蠢货,这会子还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不休息好,晚上怎么又精神守夜。”   两个小公公捂着脑袋,面色惶恐地道了声歉,连忙退着下去了。   福公公看他们下去的动作不够利索,在后头咕哝道:“除了守夜啥也不会干,又蠢又憨,我怎么就找了这么俩徒弟。”   秋霜笑着替二人说了句:“奴婢倒觉得这两位小公公看着很是有福气呢。”   听人夸着自己的徒弟,尽管知道说的不尽,可福公公还是挺高兴的,摆了摆手谦虚道:“就他们俩?呵呵,倒霉催的,不出了什么岔子被王爷记住就好喽,还有福气,有晦气才是。”   两小公公听了,脚步溜地更快了。   阿遥这边只歇息了一上午,用了午膳之后,闲来无事,且之前又睡多了再没有睡意,所以还是让人备车,往崇文殿去了。   她去地早,学堂里头的人还没来齐,阿遥只好自己翻着书看,可翻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心思看下去。若这是话本,不管是什么样的,她好歹还能看进去,可是这正正经经的东西,她反倒看着就困倦了。   不多时,学堂里的学生总算是零零星星地过来了几个。阿遥本想与蒋旭说会儿话,可是想到这家伙最近避她如蛇蝎,略思索了一下,便歇下了与之攀谈的心思。人家都做得这样明显了,她亦不是不上道的,哪里还能看不出蒋旭的不待见。   想必是先前几次强迫人家借书惹恼了他。罢了罢了,既如此,以后还是别为难他了。   蒋旭也知道阿遥在看她,怕她觉得自己在躲着她,正想给自己这段时日的异常找个借口,忽然又见她撇过头去了。蒋旭低下眼睛,垂头丧气地转过了脑袋。   是他的错,是他没胆子。   他右边的赵子裕将二人之间的官司看的分明,瞧见蒋旭终于识相了,轻嗤了一声,也没有再嘲讽。这蒋旭平日里看着都挺好,唯有一点,太爱在女孩儿面前转,太没骨气,像什么话。   片刻后,范清河与八皇子也来了。   八皇子看到阿遥在座位上坐着,很是奇了一番,连忙奔着过去坐下,道:“我还以为你今日又不来了呢,没想到你只是请了早上的假?怎么,这回是肩膀疼,还是肚子疼啊?”   阿遥每回请假都是这样的借口,这些都快被她用烂了,别人都不好意思再用了。自从阿遥来了西学堂,这里头的学生请假都要想一个与她不同的借口来。   “着了凉风,身子不适。” 阿遥张开嘴巴瞎编,反正不管怎么说别人也不知道原委。   范清河落后了八皇子一步,这会子才坐到他边上。他是阿遥的兄长,想要本着兄长的身份关心关心,可是看了看阿遥的脸色,实在不像是生病该有的样子。   “阿遥,不是我说你,你这脸色真不像是生病该有的模样。”   阿遥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迟疑道:“是么?”   八皇子跟着点头:“是啊,你这脸色比前两日好的不止一星半点,极为红润,像是,像是……”像是什么八皇子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想想就作罢了。   阿遥这模样,像是吸了精气的妖精,瞧着可精神了。可是这样的胡话,八皇子哪里敢说。他若是说了,不提翻清河会怎么生气,就是阿遥,也会抡着膀子捶死他的。   阿遥稀罕地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早上梳头的时候她都是被映雪抱着,压根没去瞧铜镜里是什么模样。原还以为自己这样难受,脸色肯定也不会好,没想到她竟想岔了。   那萧翎呢,他会不会也这样面色红润,早起的时候光顾着斗嘴了,这些都没仔细看。回头还是再试一试吧,倘若萧翎也像他这样,说明这种事是互惠的;倘若只她一人这样,那,那也挺好。   “阿遥,阿遥?”范清河唤了两声,见她似乎着魔了,赶紧轻轻推了她一下。   阿遥被推醒了,懵懂地看了看对面二人,道:“你们说什么呢?”   “什么也没说呢,倒是你,叫你好几声了你也不应,到底在想什么?”   阿遥胡乱道:“我在想,是不是再过几日我便不用上学了。”   范清河笑道:“阿遥,你还是想点切合实际的吧。便是成王殿下再宠你,学还是要上的,你瞧哪家女孩儿是一天玩到晚,一点都不学东西的?”   阿遥指着桌上的几本书,面色嫌弃:“你才胡说呢,哪家女孩儿要学这等东西,这些之乎者也的,看的我头都疼了。”   “你本也不用学这些,这是男子该看的,女学堂那边学的就浅显些,课程也不一样。你这不是适应不了那边才转过来的么?”   “依我说,你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去看些书呢。我昨儿听夫子们在那儿议论,说是上回考试大家都没有考好,准备再考一次,就在这几天了,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起来。”   阿遥不为所动。   三人叽叽喳喳地争了许久,快到上课的时候也没争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只有阿遥心里清楚,这学,她是真的不用再上了,而八皇子口中的考试,也是轮不到她来考的。最后这几天,权当是过来陪陪这些小伙伴吧。   相处了这么多天,阿遥对着西学堂多少有了些感情,往后,定然不会再过来了。这些人,再见时候,定然又是另一番模样。   恍惚间,范清河又提了一句:“今儿我来学堂的时候,祖母还特意叫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家里玩玩,这都多少天没有回去了,祖母早就念着你了。”   阿遥笑着回了一句有空一定去,实则心中一听这话就愁死了。   她忘了,还有范家的老夫人呢,她作为嘉宁县主,若是一下子消失了,那疼爱孙女的老夫人指不定要多伤心呢。   不过阿遥也没有愁多久,三人的话刚说完,夫子便从外头进来了。   八皇子与范清河听到了脚步声,立马转过了身,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因阿遥只上了半天的课,所以总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个下午忽地一下就没了。等到夫子收拾了书走出学堂,学生们也三三俩俩的出去,阿遥还在懵着。   晚上回府,阿遥接到了六皇子府上的请柬。   萧翎回来的迟,这请柬,福公公就先给阿遥看了一眼。阿遥看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了,只叫人拿回去放好。   待萧翎回来,竟又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而后夜深人静,更没有空闲让阿遥想着事。   一朝开荤,指望萧翎还那般无欲无求过着清水日子显然是不可能的。阿遥估摸着,没准他今儿一天都在琢磨这等事,否则也不会往死里折腾她。   这来来回回地煎,可怜阿遥那小腰,差点没被他弄断了。   若不是阿遥多少也沉溺其中,哪里能容得下萧翎这般放肆。   这里头一喘一吸,都比平日粗上许多,又暧昧许多,加上晚上无风,四周寂静,隔着门窗都能听见。   今儿守夜的,自然还是那两个圆脸小公公。屋内娇语嘤嘤,柔情似水;屋外冷月残星,萧索非常,恰到好处的反应了两位小公公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应在在十点,如果我手速快点应该还能早一点   ☆、失踪【二更】   情潮渐退, 阿遥枕着萧翎的胳膊,脸上红晕未消, 越发明艳动人了。   萧翎把玩着阿遥的墨发, 整个人都有些慵懒,锦被随意地搭在腹上, 胸前还有几道划痕, 瞧着竟与平日冷峻的模样没有丝毫的相似,反而有些风流的意味。   阿遥翻了个身子, 正脸对着萧翎,原想与他好好说话, 可是看他这勾人的样子又莫名的害羞。   萧翎在她唇上亲了亲, 一触即散, 温声道:“想说什么?”   “你闹地这样厉害,难道就不怕外头的人听到?”   这屋子隔音也不是那般好,阿遥也知道外头是有小太监守夜的, 不说今儿晚上,只怕昨晚就被人听到了。想到这儿阿遥便生出了些羞恼, 昨儿是头一次,萧翎又没轻没重的,叫她疼的厉害。当时没注意, 现在想来,这说的混话,岂不是都叫外头的小太监听到了?   他们该怎么想啊。   “你慌什么,外头的, 我都已经敲打好了,定不敢把事情传出去的。”   阿遥看了看他,忽然道:“可见你是有多上心。”   亲自找小太监说这等子事,也好意思。阿遥都不想说他了。   “还不是为了你。”   阿遥本还想再笑话他两句,可是脑子里突然想到今儿傍晚的事,遂正经道:“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今儿六皇子府上送来了请柬,说是五日后六皇子过生辰,在府上弄了个小宴,邀我们过去呢。”   “去便去呗。”   阿遥点了点萧翎的脸,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再过二十天便是我的生辰了,怎么,要给我准备礼物?”   “想得倒美。” 阿遥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萧翎将阿遥的手拿起来,反手抱着她,亲昵道:“也不需什么生辰礼物了,只需给我生个孩子便可以了。前头几个皇兄,家里小孩儿都有好几个了,唯独我,到现在一个子嗣都没有,孤零零的,瞧着也可怜。这辈子我也没有别人了,只有你,你可得我给我生几个。”   “瞎说什么呢。” 阿遥避着他的目光,呐呐道,“离你生辰只有二十天,我到哪儿去给你生个孩子出来。”   萧翎也不急,问道:“鲛人生孩子也像普通人那般么,十月怀胎?”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生过。” 阿遥白了他一眼。   别人可不像他这么有本事,不仅上了她的床,还近了她的身。他只十几年形单影只,而她则是上万年都形单影只的,到哪儿去生孩子?   至于别的鲛人,阿遥也从未见过他们生孩子。即便见过,这么多年也都忘记了。   “不怕,往后慢慢生便知道了。”萧翎如是安慰道。   不拘男孩儿女孩儿,只要生下来就够了,生下来,他也能安心。往后,等阿遥有了新的身份,也能顺顺利利地当上王妃。   阿遥却没有说话,心里隐隐有些忐忑。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是鲛人,也不晓得到底能不能怀孕。若是不能,萧翎岂不是很伤心?   不过这能否怀孕一事,还是得过些时日才能证明,阿遥如今胡思乱想的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拥着睡去了。   因六皇子的生辰是在五日后,算算日子也没剩下多少时间,所以王府这头的贺礼也要开始准备了。   这与阿遥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安静地在边上坐着,负责吃喝就好了。萧翎素来惯着她,这段日子惯地尤为厉害。   萧翎对阿遥什么态度,府上的人都看在眼睛里,恨不得把阿遥当成祖宗来伺候。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消吩咐一声,厨房里的人削尖了头脑也要抢着坐。   阿遥过的舒服悠闲,不过每日还是会抽出时间去学堂。   这些日子阿遥在学堂里都表现的极为认真,少有上课出神的时候,夫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阿遥兴许是要变好了。   这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六皇子生辰的前一天,学堂里刚好放假,阿遥与萧翎说了一声,还去了范家,免去了范老夫人日日的念想。   一晃,五日过去。   那日上午,阿遥与萧翎一道,坐着马车赶去了六皇子府上。几个皇子府都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   阿遥他们到的时候,里头的席宴已经快要开始了。   虽说是小宴,可今儿还是来了不少人。六皇子到底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赵家又是朝中显贵,六皇子生辰,诸位大臣家里都派了年轻子弟过来祝贺。这来的人一多,园子里就嘈杂了。   好在府上两处席,一处是男子吃酒的,一处是女眷玩闹的。   阿遥与萧翎到了那儿便分开了,萧翎吩咐了映雪秋霜好好守着阿遥,又让福公公在边上看着,这才放心地去了别处。   恰巧与阿遥一同过去的是位年轻姑娘,生的很是端庄貌美。   阿遥对她有些好奇,期间偷偷看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却叫她给抓住了。那姑娘柔柔一笑,道:“这位定是嘉宁县主了。”   她说的肯定,阿遥也顺势点点头,化解了自个儿的尴尬。   “先前没与县主说话,怪不得县主会好奇,臣女是南安侯府大姑娘。”   南安侯府?阿遥忽然想起了那日八皇子与她说闲话的时候说到的那个南安侯府,府中有位大姑娘,人人称颂,名声极好。为什么阿遥记得这样清楚,只因当时八皇子说了,这南安侯府的大姑娘,是皇后娘娘给六皇子选的皇子妃,都已经与皇上通了气了,再过些时日便会降旨赐婚。   这可与七皇子的婚事不同,七皇子的那是他死缠烂打给赖出来的,皇上和程婕妤先前都不同意;而六皇子,则是各方满意,自愿结为两姓只好。   今日一见,阿遥对这位未来的六皇子妃还印象不错,笑道:“原来是陆姑娘,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县主过奖了。”   这番互晓了身份,再说话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福公公和秋霜两个都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对阿遥与这陆姑娘谈笑并不在意。   拐过几天小道儿,众人放走到一处小园子。里头已经有不少女孩儿在那儿了,年龄稍大些的夫人,则是坐在前头看戏。今日皇后没有过来,是以园子里头,为首的是赵家的几位夫人。   阿遥往那戏台子上看了一眼,见上头有些装扮地奇奇怪怪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听不懂的东西。许是她孤陋寡闻了,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好听的。   阿遥歇去了去听戏的心思,准备和陆家姑娘一道去了后面与众人说话。   几人往后头走,中间又碰上了一行人。   阿遥眼明的发现,对面的那姑娘,瞧见陆姑娘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   陆姑娘却没有什么反应,拉着阿遥与她们见礼。   阿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待到了方才那位姑娘的时候,听她自报了家门。阿遥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这是哪一个。   不过看这样子,莫不是六皇子定好的侧妃?想必是的。   这一遭后,阿遥才跟着陆姑娘找到了位子,安然坐下。周围都是姑娘家,看见她们过来也是热情。   因阿遥年纪小,看着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所以陆姑娘格外照顾她,与旁人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回过头看她一眼,瞧她是不是不自在了。   阿遥确实挺不自在的,她们这会儿说的,要不就是衣裳,要不就是首饰,听着无趣地很,叫人昏昏欲睡。可是这儿这么多人,阿遥也不好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乖巧。   早知道这小宴比宫宴还无趣,她肯定不会来。   阿遥坐在椅子上,就着糕点灌了许多水,岂料茶水喝多了,没多久就忍不住了。   陆姑娘始终分了一分心在阿遥这儿,见她脸色不好,便俯下身问道:“县主怎么了?”   “我……我想如厕。”   陆姑娘莞尔一笑:“那正好,臣女也要去呢。”   她说完,偏偏然起身,朝在场的几位告了恼,便带着阿遥下去了。   众人原也没觉得不对,可是没过多久,领着她们出去的小丫鬟就神色匆忙地过来,朝前头的赵家老夫人说了一句话。   只见赵老夫人忽地起身,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半晌,众离得近些的人才听到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这等要紧的事,还不快去告诉殿下!”   “是。”那丫鬟匆忙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这里头的女眷才得了消息,只一句,却是弄得人心惶惶,也叫今儿的宴会再难办下去了。   方才还好好的嘉宁县主,如今却找不到人影,失踪了!   ☆、审问   女眷这里已然慌成一团, 嘉宁县主是何人,在场没有不知道的。   以成王殿下对嘉宁县主的看重, 不论今儿找不找得到嘉宁县主, 这事都没办法轻易收场了。可到底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呢。一时间,众人看着那几位皇子妃, 皇子侧妃的眼神都有些疑窦。   果真是皇家是非多。   男席这边, 也是刚得了消息。   那丫鬟带着人直接去见了六皇子。彼时六皇子刚巧在与众位兄长说话,皇家的这几位, 私下里如何争斗且不说,至少明面上都是一派祥和。席间推杯换盏, 谈笑风生, 不争意气, 不言朝事,间或还有几声长笑,若是不知道实情的外人见了, 没准真以为他们兄弟情深呢。   可惜,这假象在六皇子府下人来报的时候立马被打破了。   六皇子瞧着跪了一地的下人, 惊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脸色阴翳:“你说什么?”   “回禀殿下,嘉, 嘉宁县主失踪了。”   六皇子又惊又怒,狐疑地望了周围一眼,看哪个都不顺眼。待看到萧翎时,自然也没有漏下他脸上的寒意。   萧翎早就放下手中的酒盏, 对着后头的抬了抬手。   边上站着的程一程五见了,对视一眼,立即动身去寻。   他们知道王爷有多在意姑娘,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出了事,只怕成王府和六皇子府该要不死不休了。只盼着姑娘安好无事,或是这回压根是姑娘一时兴起,跑出去玩闹了也好啊。   侍卫都能想到的事,六皇子自然也能想到。本来还对萧翎随意插手六皇子府上的事有所介怀,事情都还没说清楚呢,就搜罗起人了,这是将六皇子府看作是他成王府还是怎得?嘉宁县主不见了,他府里的人自然会去寻,哪里用得着一个外人来插手!   可是想想如今这情况,他也只能先忍着了。   待人几个侍卫走后,萧翎方才起身,朝着面前跪着的几个人道:“将事情说清楚点,一个字都不许漏!”   萧翎如今还能维持一张冷脸,没有切切实实地发怒,已经算作克制了。他知道阿遥非比常人,即便真的失踪了也应该有脱身的法子,可是他止不住的担心。   果然还是他太良善了,这才叫这些蠢货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耐性。若是阿遥真出了事,他定将那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萧翎原来的名声就不大好,几十年也不见什么笑意,如今骤然发难,更叫这些人心里发虚了。   跪下的几人惊惧地抖了两下,后来还是跪在前头的丫鬟先说了话:“殿下,王爷,事情原是这样的。两刻钟前,嘉宁县主欲去净手,南安侯府的陆姑娘与她坐在一块,便陪着县主一道儿,由着奴婢引着二人过去的。到了西阁,奴婢瞧见二人进去后,却一直没有见人出来。奴婢不敢上前打搅,又过了些许时候才唤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应声。此时奴婢才觉得不对劲,忙不迭地跑进去看,却只看到陆姑娘昏睡在地上,而嘉宁县主,却早已经没了影子。”   六皇子听此,立即问道:“那陆姑娘如何了?”   “殿下放心,陆姑娘已被送到厢房中歇息,至今未醒。赵老夫人已经让人请了太医,如今应该在诊治了。”   萧翎见六皇子在意起了那什么不相干的,脸色更冷,质问道:“西阁之中,可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只朝外的窗边有些脚印,瞧着杂乱,分辨不出脚印的大小。”   不知为何,六皇子脸色忽然松弛了一些,面色奇怪道:“五皇兄先别着急,兴许,嘉宁县主不过是觉得宴会无趣,找个空子溜走了。再者,嘉宁县主身手不凡,我等在秋狩之时便已经见识到了,若是一般人,落到她手里未必能讨得好。保不准,待会儿她就回来了。”   毕竟找不到人,也不能说是遇上了什么不测。嘉宁县主是什么性子,众人虽没有接触过,可都有所耳闻。那等无法无天的乖张性子,说她故意整了这一出也是极有可能的。   未表安慰,六皇子还将手搭在萧翎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萧翎将肩膀上手拂去,冷冷道:“六弟这是在推卸责任?”   六皇子口气也冲:“五皇兄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嘉宁县主此事与我有关?我吃饱了撑的,要与一个小毛孩儿过不去?”   “是与不是,谁说的清呢?”   六皇子气地不行,好好的生辰,竟然弄成现在这模样。且萧翎又在这不依不饶,为了个外人竟然连亲弟弟的脸都打,半分面子都不给他,也是怒不可遏,吼道:“你到底要如何?”   瞧着六皇子怒了,边上的大皇子、三皇子连忙过来劝说,生怕在众人面前闹出个兄弟相斗的闹剧出来。   萧翎冷笑一声,直接道:“将今儿所有涉事的人都叫过来,本王要亲自审一审。”   “涉事?前后接触嘉宁县主的不过就面前跪着的这些人,哪里还有别的人?”   “本王说了,所有人,六皇子是耳朵聋了还是怎的,听不懂么?”   六皇子重重地喘了两声气,又踹了一脚桌子,将上头的酒盏菜碟都踹的乒乓作响,惹出了好一番动静。   “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末了,六皇子终究服了软,向跪在面前的人骂道。   片刻后,又有一群人赶到,乌压压一大片的跪在园子里。余下赴宴的也都不是傻子,今儿这是要是闹大了就该是皇家的私密事了,哪里能随便听的。只是眼下几位皇子都忧心着,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人,他们便是想走,也没有地方说去,只要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处,不敢多看,亦不敢多听。   跪着的这些人里头,映雪秋霜并福公公也都在里头。   萧翎见到他们便问了前事。   福公公道:“王爷恕罪,奴才有负王爷嘱托。先前奴才等人跟着姑娘去了女眷处的园子里,却在园子外头被拦住了,六皇子府上的人说,这园子里自有伺候的人,用不着奴才几个,叫奴才几个在外头守着,不能踏进园子里,以免冲撞了贵人。   奴才本不愿听从,无奈边上的陆家姑娘也开了口,说是会照看好姑娘,万不会叫姑娘出了事,是以奴才才带着两个丫鬟在外头候着。待奴才知道姑娘出事,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此话一出,众人看六皇子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怎会这样巧,那园子里的丫鬟偏偏不让嘉宁县主带人进去?   这明晃晃的质疑,六皇子岂能装作看不见,当下有些无力地辩驳道:“府里的规矩向来如此,从未改过,嘉宁也不过是个县主,哪有主随客便的道理?”   说完,六皇子似是想起来什么,忙问道:“还未问清楚,嘉宁县主今儿可与别人有了什么口角?”   萧翎眼中冷意更甚:“你是何意?”   “许你问,就不许我问?”六皇子满是讥讽,“摆这么大的阵势,若是嘉宁县主真是一时调皮出去玩,可就不知道你成王殿下的面子要往哪里放了。”   这二人互看不顺眼已经多时了,现下这般撕破了脸反倒更畅快。   下人却不敢有所耽误,忙道:“县主一直跟着陆姑娘,并未说多少话,也未与人有什么口角。”   萧翎漠然听完,又问道:“今儿西阁当值的是哪些人?”   “回王爷,奴才十几个正是今儿西阁当值的。”说话的是旁边跪着的太监。今儿六皇子府摆宴,别的地儿都是人满为患,唯独西阁处,还是那么几个人守着。   “你们当值,可瞧见了嘉宁县主的去向?”   十余人都摇了摇头,道:“奴才等并没有看见。”   萧翎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阴沉,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下令道:“带回去审吧。”   程七等人会意,上前押人。今儿在西阁当值的十余人,还有先前领着阿遥过去那个小丫鬟,都被押走了。   那六皇子看的双目发红,刚要责问,偏偏大皇子还拦着,小声在他耳边斥道:“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不叫他问明白了这事一准没完。况且,这事毕竟是在你府上生出的。”   “在我府上发生的就是我干的?”   “安心看着吧。”大皇子未回答。   六皇子嗤笑一声,等着看萧翎能审出个什么东西来。   瞧着面前的人少了一半,萧翎又道:“那位陆姑娘呢,如今可醒了?”   六皇子忍无可忍:“萧翎,你什么意思!”他不信萧翎不知道,那陆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萧翎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中不见喜怒,看得人心悸。   还不等这兄弟俩争出个是非对错来,程一几个便回来了,神色凝重地朝萧翎行了一礼:“王爷,姑娘不在府中。属下等出了府,只在北街一小贩处打听到,两刻钟前,有一灰衣男子抱着一个熟睡的粉衣小女孩儿往北边去了。”   “啪!”   众人一惊,定睛一看在知道萧翎摔了杯子。好好的一个白玉杯子,摔得快碎成了沫。   萧翎早已经站了起来,面色森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扔给程一道:“立即差人去寻!”   “是!”程一拱手,拿着令牌飞快地去了。   在场诸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早已经不见了那侍卫的踪影。难怪外人都道成王身边的人不简单,也不知这些侍卫,是成王自己训练的,还是皇上爱子心切私下给的。   今儿只为了一个外姓的县主,就调动了令牌。在座各位也都好奇地很,那县主究竟有什么本事,竟叫成王如此上心。   萧翎担忧阿遥,也不愿在此地再耽误下去,临走时,还与六皇子道:“人是在你府上丢的,你最好能给个说法,否则,本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萧翎未理会六皇子的跳脚,转眼间就待人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将六皇子府上的几个下人带上。   六皇子气地脸色狰狞,众人瞧见成王殿下走了,也不好多留,顺势提出要告辞。   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已经走地七七八八了。好好一个生辰宴,彻底办砸了。六皇子正要发怒,又听到下人过来回话,说陆家大姑娘已经醒了。   六皇子僵着脸色,问了下人几句,结果便被告知,陆姑娘醒来之后也没能问出什么,她在之前就被打晕了,压根没看到是谁将嘉宁县主带走的。   这也不奇怪,能将一个大活人从皇子府里带走,还不惊动任何人,岂会失了手,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女看见真容?   六皇子愁地不行,打发了来人,又与几位兄长抱怨了起来。   如今大半的证据都指向六皇子这边,即便这事处处都透着怪异,明显不似六皇子做的,可他依旧惹了一身骚。   大皇子与三皇子又安抚了他几句,见他还要处理府中事则,终是没好多留。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容我卖个关子,先不说是谁啊,下章再揭晓。不要问啊,我要保密。 为了缓解缓解气氛,说个糗事。 晚饭过后,我吃了一根香蕉。吃完以后室友洗了枣子,我很开心地拿了一颗塞到嘴巴里T_T你们一定想不到那是什么样的味道…… (如果你们要试一试的话,鼓掌支持)   ☆、后续   萧翎将人带走之后, 并未亲自审理,而是交给了程五来处置。   他出了六皇子府之后, 便飞身上马, 沿着北街行去。成王府的侍卫众多,今儿一事, 因萧翎动用了令牌, 府中所有的侍卫都出动了。   可饶是如此,还是没能将阿遥的下落打听的清楚。   策马奔至京郊, 到此为止,便在没有人看到那灰衣男子的踪影。萧翎抬头看了看四周, 俱是渺无人烟, 到此刻, 他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阿遥给丢了。真的找不到人了,从京城里销声匿迹, 仿佛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   怎么会这样, 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阿遥还笑着说今儿没睡好,回去要好好补补觉。这才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 人就没了?   她不是一向吹嘘自己本事大地很呢,活了成千上万年,从来不屑这些凡夫俗子,连降雷都能做到, 今日怎么会被人捉住了。难道往日她那些本事,竟都是假地么。   阿遥,你怎么,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萧翎握紧了缰绳,嘴里泛起一丝铁锈味。心焦之际,程五忽然差人送来消息。   适才从六皇子府中带出来的人,已经审出了一些东西出来,那歹人果真是有同党的,可惜西阁守值的同党也不过是个小喽啰,即便知道也所知甚少。   终究是无用之人,萧翎叹了一声,叫他们自己看着处理了。接着又下了令,派了不少人暗中盯着六皇子府。   能出手绑了阿遥的,数来数去不过那么些人。在这之中,萧翎最不相信的便是六皇子。即便他表现的万分无辜,萧翎也还是心有怀疑。   六皇子府中,也是忙成一团。今儿来赴宴的人走的倒是迅速,可后头收拾烂摊子的活却落到府上诸人的头上。   且府上人心惶惶的,一面忧心众人被迷惑,以为嘉宁县主一事是他们殿下所为;一面忧心成王当真不顾兄弟情谊,要与殿下作对,损了殿下的清誉。这担忧之下,行事难免有些差错,折腾了半日,还没有将两处园子收拾出来。   六皇子本来就烦躁,看他们做事都做不利索,又发落了好些人。   厢房那处,自陆姑娘醒来之后,赵家老夫人并着赵家几位夫人一直守在跟前,陪她说话解闷。   虽说赵老夫人身份尊崇,原也没必要这般为小辈上心,可这陆家姑娘是六皇子将来的正妃,赵家没有适龄的闺女,若是能与这陆家闺女交好,日后往来也便宜些。   陆姑娘一面与人说话,一面愁着外头的动静。   不多时,一青衣丫鬟走了进来,对众人行了一礼。   丫鬟还未说话,陆姑娘便忍不住问道:“如何了,嘉宁县主可找到了?”   丫鬟摇了摇头:“成王殿下出府之后带了不少人去寻,可是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找到。奴婢听人说,成王如今还在北郊,已然断了线索。”   赵老夫人坐在一侧,闻言也道:“这离出事已经隔了多少时候了,现在去找,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说来说去,还是中间隔了时辰叫歹人逃走了。若是那守门的丫鬟能早点发现人失踪了,说不准人早就寻到了,哪里有现在这么多事呢。   那幕后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出府,还将这一大烂摊子拖到六皇子的头上,可见是早有预谋的。这般心思缜密,哪里能轻易寻到。怕只怕嘉宁县主如今是凶多吉少啊。   “这,这可怎生是好。”陆姑娘又惊又怕,想到嘉宁县主那讨人喜欢的模样,心中自是不忍心她受此折磨。再者,这事多少与她有关,毕竟县主来了园子后,一直跟在她身后,之后又是她带着人出去的,若说有嫌疑,该是她的嫌疑最大了。   赵老夫人似看出了陆姑娘的担忧,笑着安慰道:“姑娘放心,殿下会护着您的。”   “多谢老夫人宽慰,我只是觉得,今儿给殿下添了麻烦,心中着实有愧。”   赵老夫人并不在意,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是你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倘若连你也不护着,那他也忒没心肝了些。”   这话别人说或许有些大逆不道,可赵老夫人是六皇子的祖母,皇后的嫡母,说这话反倒透着一股亲近。   边上的人也都笑着附和。   “如今只盼着嘉宁县主能平安无事,早日被成王寻到。别的,咱们在这操心也无甚用处。”   “谁说不是呢。”赵家大夫人跟着道,“不过,嘉宁县主是个有福的,往前失踪了多少年,不还是被寻了回来么,还落了一个县主的头衔,何等有福气。这次,想必也是能逢凶化吉的。”   陆姑娘虽心中不安,可被赵老夫人这么一安慰,到底好受了许多。但愿嘉宁县主能早日归来,毫发无伤;也愿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伤了两府的和气。   这是这事情显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中午过后,成王殿下亲自进宫去了太极殿,向皇上讨了旨意。从太极殿出来的成王,马不停蹄地带着圣旨去了大理寺和刑部,命其发动人马去寻失踪的嘉宁县主,最后连京卫都征用了。有了圣旨,不论怎么搜查都是理直气壮的了。   这阵势,叫人咋舌不已。   陆姑娘回了南安侯府之后,依旧心有惴惴,生恐一刻不注意,外头便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结果没待她忧虑多久,便有宫人到了府上,说是皇后娘娘有请。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成埃落定之感。   左右陆姑娘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带着丫鬟进了宫。不过她并没有见到皇后娘娘,反而被人带去了御书房,还在御书房外见到了六皇子。   六皇子见到未婚妻也并不惊讶,上前慰问了几句便领着她一道儿进去了。   两刻钟之后,二人才终于从里头出来,面上都有些凝重。显然,方才在御书房里的谈话并不愉快。   陆姑娘甚至比先前更担心了,蹙着眉头,轻声唤了他一声:“殿下。”   六皇子从思虑中回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见她面含关切,忍不住道:“没事的,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可方才皇上——”   父皇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事。萧翎那儿确实问出了不少东西,样样都是针对我的。可越是这样,越证明我是无辜的,试问有谁捉人会捉得这样明显?朝中大臣都是眼明心亮,万万不会被蒙蔽了去。便是父皇,也不过多问了几句,言语之中也并没有怀疑过我。”   六皇子说的也不假,皇上让他们二人过来,只不过是例行询问一番,并未真正的查证。   皇上虽偏向萧翎,甚至爱屋及乌对着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范家女都所有照拂,可他终究不是没脑子的,这种障眼法,皇上定然会看的清楚明白。   “皇上圣明,自然知道殿下是无辜的。”   六皇子瞧着未婚妻这样信任自己,心中熨帖不已,道:“今儿吓坏你了吧,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叫你卷进这等是非之中,没得陪着我受罪。”   “殿下莫这样说,臣女既是殿下的未婚妻,合该与殿下共进退。”   六皇子轻笑两声,又道:“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去长乐宫为好。今儿这事情闹得有些大,母后在宫中也没个人陪着,不知有多着急呢。”   “殿下考虑的是。”   陆姑娘也不想这么快就出宫,好容易来一次宫里,自然是要拜见一下皇后娘娘的。何况她今日过来,本来就是顶着皇后娘娘的名头。   二人商议好后,离开了太极殿,立马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这一日过后,京城中再次闹地沸沸扬扬,所为之事,却叫人大跌眼球。这样的轰轰烈烈,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小毛孩儿?   都说成王殿下最是冷心冷请,竟不知什么时候对这么个小孩儿上了心。   外头闹得如何凶,如今身处异处的阿遥却无从知晓了。她醒来之后,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待意识彻底回笼,方记起晕倒之前的事情。   先前她去净手的时候,身边只有陆家姑娘和一个小丫鬟陪着。小丫鬟守在最外侧,她进去之后,陆姑娘也在隔间等着。等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叫,待她匆忙赶出去的时候,便脑袋一痛失去了意识。   阿遥打量着四周。这不过是一个小屋,只有一扇窗一扇门,她躺在地上,被一条奇怪的链子锁在屋子里头,身边竟然连一条棉被都没有,这可是冬日啊。   看来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了。   阿遥淡定得不得了,既没有准备脱身,也没有大呼小叫,而是静待来人。若是她听得没错,这屋子周围已经守着不少人,里一层外一层,为了看住她花的手笔确实不小。   她若是贸然行动,暴露了自己不说,还弄不清楚抓她的人到底是谁。   先等等吧。   阿遥不急,坐在那里苦等着。不想这一等便是好几日,天明天亮,不知道具体时间的阿遥等得心都焦了。正在她以为幕后之人是个不中用没胆子之辈时,屋中的小矮门被人打开了。   先进来的是个小太监,跟着又进来好几个和尚道士,一个个人模狗样的。   阿遥一个一个瞥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六皇子么,稀客!” 作者有话要说:  摊手┑( ̄Д  ̄)┍为什么你们都没有猜是六皇子呢,明明之前有写到他对阿遥有想法啊。   ☆、打斗   小屋本来就不大, 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显得更狭窄了。   那些个僧人道士, 本该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不知道是被什么诱惑,共处一室的时候却是和谐地紧。只是他们看阿遥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似是打量, 似乎深思,似是贪婪。都说修道修佛之人都是慈眉善目的, 如今阿遥见了这些人,倒觉得这话也不见得了。   不论所修之道多么正, 总还是有一些歪瓜裂枣。   六皇子就站在这些歪瓜裂枣中间。许是皇家人底子好, 个个都生的高大, 这位还未及冠的六皇子,亦是身量修长。他听到阿遥这不阴不阳的语气,也不怒, 反而笑着道:“没想到县主在此处住了些日子,便将自己当作主人了, 看来这屋子选地不错。”   阿遥呸了一声,平日里没看出来,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也不怕遭天谴。   “废话少说,这一回,是单单你一个做的,还是另有同党?”   “我为何要说。”   看这德行, 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也好,阿遥心道,弄清楚了就好办了,否则她连仇人都不知道是哪一个。这六皇子素来摆出一幅不中用的模样,暴躁易怒,城府极少,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这人骨子里已经坏透了。   如若不是今儿亲眼看到,阿遥也不会信他有这样的本事心计,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一个大活人绑出来。这是料定了别人不会因为这件事怀疑到他身上来。   想到之前在六皇子府的遭遇,阿遥越发恨上了这个表里不一的东西来。当下咬牙问道:“你这样机关算尽,不知那陆家姑娘可知情?”   六皇子没有想到阿遥会忽然这样问,倒是沉默了一下。   阿遥讥笑一声:“还当你是什么痴情种呢,原来也不过是个窝囊废。人家好歹还是你未婚妻,你却一心想拖着人家下水,没出事千好万好,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人陪你一起配黑锅,这样的好算计,想必如今你心里还挺得瑟吧。啧啧啧,陆家那姑娘也可怜,好生生的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东西!”   “放肆!”六皇子边上站着的大太监忍不得了,怒叱道,“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殿下是你能置喙得么,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六皇子府养得好奴才,竟然沦落到跟一个孩子计较。”   六皇子似笑非笑道:“孩子?只怕不是吧。”他那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笑道,“披着一张孩子的皮,谁知道你内里是个什么东西,这小屋子里五日都没有人进来,五日不吃不喝,你如今还是好好的没有半点气短,若说你是个人,有眼睛的都不会信。”   阿遥默默地听着他搬扯,也不回答。她本来就不是凡人。   六皇子想来是觉得这样说不过瘾,又走近了不少,就是这么几步,后面的几人已经忧心忡忡地开口阻止了。六皇子大抵觉得这儿这么多高人,阿遥这小身板应该伤不了自己,便没有理会,径自蹲在她面前,伸手捏住了阿遥的腮帮子。   阿遥愤怒地盯着六皇子。   被阿遥这样怒视,六皇子反而诡异地觉得通体舒畅:“自打你出现之后,萧翎那要命毛病便好了,还更加得了父皇的青眼。他本该是个短命鬼,却偏偏被你改了运道。莫怪他这样宠着你,要什么给什么,这么个有本事的妖孽,换做是我,也势必定会捧着敬着。”   “你以为萧翎跟你一样,蠢货!”   阿遥的辱骂好像压根就没有作用一样,六皇子好似没听到,又好似听到了却不理会,仍旧自说自话,一脸阴毒,说出来的话也是彻骨的寒:“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萧翎就能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他不过是个不祥之人,是个累及亲母的病秧子,为什么父皇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   阿遥的脸蛋被他捏地变了形,一阵阵地刺痛。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蛋定是青了。这狗皇子,下手没个轻重。她掀了掀眼皮,没精打采地问道:“你嫉妒?”   六皇子立即松了手,整个人就像是被猜到痛处的猫,已经没有多少神智了,吼道:“笑话,我会嫉妒他?我母亲是六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更是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嫉妒萧翎?他还不配。”   阿遥低下了头,瞧这六皇子的模样,看来是嫉妒地不轻啊。   她似模似样地替这六皇子惋惜了一下,而后道:“你费尽心思将我捉到这里,莫不是只为了说这些话?”   “自然不是。”六皇子狞笑了两声,道,“萧翎那般疼你,你说我要是卸了你一条胳膊一条腿,回头当作生辰之礼送给他,会不会叫他高兴地晕过去?”   阿遥身子一顿,忽然感觉一阵寒意。   她知道六皇子不是在说笑,这人真的有这个心思,想将她的手脚剁下来送给萧翎。这简直,简直是变态!这是有多恨萧翎才能做的这么绝。   看见阿遥面上终于有些恐惧了,六皇子心中得意,又道:“你失踪了五日,五日间萧翎找你都找疯了,闹得整个京城都每个安生。你说,若是这个闹到最后,别人都知道萧翎护着的是个怪物,是个妖孽,他们会怎么想呢?”   阿遥眉头皱得老高。她总算是理解了这六皇子为何大费周章地将她弄过来了,说来说去,还是借着她来对付萧翎。   阿遥头一斜,认真道:“嗯,确实是个好计策。”   她这样,却叫六皇子看不分明了。   还不等六皇子说话,阿遥又在后面问道:“只是,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比如,现在?”   阿遥说完,六皇子忽然觉得脚底下平地起了一阵风。他猛地低头,只见脚下的飞石扬起,两条小腿上都像是裹着一道劲风,力道极大,绞地他骨头都断了。   六皇子惊叫一声,支撑不住地差点倒下去。可腿边的邪风太过霸道,禁锢着他,丝毫都动不得。   “殿下!”后边的太监慌忙上前,想要援救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瞪着阿遥,恨不得将其生吞入腹。   后头的和尚道士互看一眼,显然也没想到阿遥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不过他们终究是六皇子请过来的,不能叫堂堂皇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当下一同发力,向阿遥攻去。   阿遥也烦躁地紧,一手下了死劲儿,直接将六皇子的腿骨绞断,这才挥了挥手,直接与那群人对上。   “轰”地一声之后,小屋子从里头炸开,瓦片四处飞散,灰尘四起。   这动静实在太大,叫外头守着的人也看的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过神,就见之前的小屋已经全然倒塌了。   里头的人也都暴露出来,阿遥抽空打量了一下周围,此处多树,她也不知道是在京城的什么方位。不过今儿来这里的人还挺多的,屋子被炸开之后,阿遥也看到了外头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将这中间包围的滴水不漏。   六皇子手底下的人真不少,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都和他一样,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   阿遥哂笑几下,扯了扯身上的锁链。触碰之下还是感觉手上一阵不舒服,只是她也没有多在意,直接用蛮力将它扯开了。   几个道士见状,惊地合不拢嘴。   如今大道既消,世上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佛道也并没有前朝盛行。修佛修道之辈终究太少,所以矮子里面拔高个,他们这些人已经算是了不得了。锁着阿遥的那锁链也是个宝贝,他们平常根本不会拿出来用,未料到这回拿出来,竟还锁不住这妖孽。   看来这妖孽来头甚大。   几个“高人”眉头紧锁,瞧着阿遥的眼色十分不善。先前是他们太过轻敌了,今儿一战,即便他们这边人多,恐怕还是胜负难料。   六皇子被几个太监扶着,脚上完全使不上劲,剧痛难忍。他再愚蠢,也知道自己两条腿都已经断了。   “给我将这妖孽碎尸万段!”   他本来还想着养她几日,过些天再断了她的手足丢给萧翎。如今,断断容不得她活这么久了,今儿一定要让她死,叫她死无全尸。   六皇子目眦尽裂地怒吼,那请来的和尚道士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这些人本事不大,但人数众多。两方都不是寻常人,打斗起来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一时间风云大变,光是听着声音就叫人胆战心惊。   要对付的人实在是太多,阿遥纵使本事再大,打地久了也疲于应付。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耗下去,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正想着出死手将他们都灭了,没想到身后突然出来一个人。   拿人手中持着一个葫芦,塞子打开后,阿遥不受控制地被葫芦牵引过去。   她一惊,只道自己中招了。   千钧一发之际,阿遥扯下了墨玉,暗念了几个字。   熟悉的感觉眩晕感再次浮现,阿遥知道自己要走了,可心中还是不忿,咬了咬牙,朝后头扬了扬手。   一道天雷劈下,地上十余人,瞬间没了人形。   天雷过后,此处再没有阿遥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不会走的,还在大齐啊,只是换了个地方,很快会回来的。 这段写着写着觉得写地太玄幻了,可是想想,这文本来就是玄幻频道啊。嗯,我果然还是太现实了。   ☆、软禁   不过是须臾间, 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动。   嘉宁县主不见了,几位高人也全都被天雷劈死了, 浑身劈地焦黑, 连人影都瞧不出来,即便站在外头, 也能看出中间那几对尸身还在冒烟, 泛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尸味道。   时下人对天谴都讳莫如深,言语之间都不敢多有涉及, 更遑论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回。这可是十几个大活人啊,转眼间就没了。边上的侍卫睁着眼睛, 惶恐不已地往后退了许多步, 生怕开罪了老天, 让老天爷将他们给劈成两段。   而被围在中间的六皇子并几个太监却真的是骇然失色,周围都是焦尸,连避都不知道往哪出避。   六皇子朝四周张望了好几下, 仍旧没看到阿遥的身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看他请来的这些人, 六皇子也是后怕不已。   他原本以为阿遥不过是寻常妖孽,纵然有些本事,也高不到哪里去。且自古邪不胜正, 叫上这么多人应当是够了。可他没想到,那妖孽,那妖孽的手段竟然这般残忍。   惧怕得太过,叫六皇子连腿上的剧痛都忍下了。   这边的事还没来得及扫尾, 那边却已经听到马蹄声了,越来越近,动静极大,好似来的人还不少。六皇子立即回头,正看到了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萧翎带着一群人马,远远的赶了过来。他走在最前头,因这几日从未休息好,眼底有些青,整个人越发阴郁了。如今气势汹汹,到了人前也没有停下,边上的侍卫瞧着这情况觉得吓人,连忙让出了一条路,生恐马蹄不长眼踩到了自己。   停了马,萧翎忽地下来,径自走到六皇子身边,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人呢?”   六皇子踉跄了一下,眯着眼睛笑了笑,脸上愉悦道:“死了。”   他自见到萧翎之后,便被愤怒迷住了心窍,说话也再无顾忌。想想往日那些装出来的兄弟情深,六皇子只觉得恶心。   既然已经撕开了,对着萧翎这张脸,如今他是再也做不出和善的模样来了。   旁边的太监即便是站在六皇子的身后,也依然能感受到成王殿下那周身的寒意,怕六皇子当真惹恼了人家,想要劝上一劝,可是如今这气氛,委实容不得他们这些奴才说话。   六皇子尤觉得不够,恨不得火上浇油,指着边上烧的看不清面目的尸体恶意道:“瞧瞧这些死尸,中间就有你家的那位小县主,这便是我提前送予你的生辰大礼,如何,可欢喜?”   萧翎眼神一暗,捏紧拳头,忽然出了手,对着六皇子脸上就是一拳。   “殿下!”几个太监也是护住的,知道他们殿下腿断了,赶紧上前来扶着,口中劝道,“殿下您还是少说一些吧。”   六皇子呵呵一笑,伸手摸了一把嘴巴,低头一看,却是流了血。他歪头继续盯着萧翎,带着一丝恨意。   萧翎却不管他,直接将边上的一个侍卫拎了过来,冷声问道:“县主人呢?”   “我……我也不清楚。”   萧翎神色更冷。   侍卫感觉脖子又紧了许多,生怕被成王一下子拎断了,当即打了一个寒颤,连自称都忘了改了,哆嗦道:“王爷,我是真的不清楚。方才那里闪了一道光,接着嘉宁县主就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天上又是一道天雷,转眼间就将中间的十余人给劈死了。”   六皇子见萧翎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不畅快得很。他知道萧翎安插了人在他府上监视他,是以才在府上蛰伏了这么些日子,一来是叫别人更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二来也是为了降低萧翎的疑心。   今日出府,他也是做了一番准备,本以为萧翎绝不会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他追了过来。如今失败,六皇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对着萧翎嘲讽道:“你倒是追来地快,可惜,人已经没了。”   “找死!”萧翎提剑而上。   几个太监眼疾手快,连忙挡在六皇子前头。原以为这次活不了了,结果剑迟迟没有落下。回头看时,却发现边上多了一个人。   程五将主子的剑拦下,认真道:“王爷,如今姑娘还未找到,千万不要让这些人算计去了。”   他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瞧不起六皇子,为了六皇子给萧翎名声上抹黑,是万万不能的事。   六皇子听了这话,只差没有被气晕,怒道:“萧翎,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一个外姓县主就要灭我的口,不知道父皇知道会作何猜想?”   他知道父皇偏着萧翎,可若是萧翎真杀了他,在父皇那里也讨不得好。六皇子有恃无恐,更加嚣张了几分,忍着腿上的痛不甘道:“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跑过来又有什么用,惹了我,明日嘉宁县主是妖孽一事便会人尽皆知,你这个养着妖孽的王爷,也该走到头了。”   六皇子不怕,因为他有把柄。今儿这事有这么多人盯着,嘉宁县主就是个妖孽,即便没有看到真身,也是个会妖法的。只要他将消息散出去,萧翎的名声也毁地差不多了。哼,萧翎想将对付他,那也要先掂量掂量。   他原以为自己想的已经足够齐全了,岂料萧翎听完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六皇子不悦地望着他,口中不善:“你笑什么?”   萧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的断腿之上划过之后,转而看向了别处。   六皇子今儿带来的侍卫,足足有一百来人。萧翎只扫了一眼,便吩咐道:“将这些人带去刑部大牢,严加看管,等待发落。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萧翎你敢,这是我的人。”   六皇子在后面怒吼,可不管他怎么吼,人还是被萧翎带的侍卫压走了。这些人里头,有不少是看成王带的人多,且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惹不得;有不少是被方才的天雷给惊到了,以为自己今儿做的事有违天道,不敢再挣扎。   还有的,倒是有心反抗一二,不过人数不多,立马被灭了口。边上的人看到这情况,都省了不少心思。   待将这些人控制了之后,萧翎又翻身上马,准备起身回程。后头的六皇子还在叫嚣,反倒被人直接架上马也一并拖走了。   几刻钟后,萧翎进了城,驱马赶到了皇宫。   在太极殿内说了一会儿话,萧翎便将六皇子丢在宫里,独自出门。太极殿内,皇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心中一阵烦躁。   他以为这回吃亏的是老六,还总想着补偿补偿他莫叫他胡思乱想呢。现在看来,那些想法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阿遥与老六并没有什么纠葛,如今他费尽心思地捉住阿遥,不用多想也该知道,肯定是为了对付阿翎。   一个个的,都不愿看到阿翎好,都要这般气他。   皇上想着就觉得胸闷。不多时,太医从里头出来,躬了躬身子,回禀道:“皇上,六皇子的腿伤地厉害,外头虽没有青紫,里面骨头确实碎了些。若是想好,只怕是难了。”   “行了,下去吧。”   那太医听着也诧异了一会儿,好奇皇上怎么没叫他开什么药。不过太医也不是多嘴的,既然皇上都已经说了,他道了一声罪,便立马退下去了。   太医刚走,皇上又招来德公公吩咐道:“将老六送回皇子府吧,往后除了太医,别的人莫要再放人进去了。”   “是。”德公公心一凛,知道皇上是要变相地将六皇子软禁起来了。   单单是一个嘉宁县主,远不至于让皇上这样生气,只怕皇上介意的,还是六皇子要对付成王殿下。如今,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何苦来哉。   德公公应下之后,忽地又响起了方才的事,于是道:“皇上,皇后娘娘听说六皇子被成王殿下送进宫,一早就在宫外候着想要见您。”   “不见!”   “是。”德公公一点儿也没有犹豫地下去传话。   皇上本就心烦,哪里还会见皇后。他对这般处置六皇子还是有些愧疚的,可是想到皇后,这愧疚便去了大半。   只当是偿还母债吧。   皇宫这边闹得如何,萧翎丝毫不想知道。他如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   阿遥没有出事,本该是好消息,可是如此一来,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或者,他到底能不能在大齐找到她都是未知。前几千年,后几千年,岁月渺渺,他要如何找?   阿遥本就是天外来客,突如其来地闯入了这里,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会到哪里去。   萧翎驱着马,走了许久才走到成王府。他现下并不想进去,只在府外站着,也不动,似失了魂魄一般。   好半天,福公公才从里头寻出来,看到萧翎这样,还以为他也要仿效古人,来个过府而不入,便赶紧上前道:“王爷,奴才都候了您多时,再不见您,都不知道怎么打发人了。”   “又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范家,从姑娘出了事之后便每日都打发人过来问,天天问,时时问,偏偏人家占着理,赶都赶不走。”   福公公说完,见自家王爷依旧面无表情,想来他是不会理会这等事情的,便又道:“王爷您不是得了消息么,可有姑娘的下落了?”   萧翎这回倒是有反应了,口中喃喃道:“没了。”   福公公急地瞪了后头的程五一眼。   程五无奈地开了口:“我们到的时候,姑娘已经不在了,许是用了什么法子,逃去了别处。不过,总算是没被别人伤着。”   福公公一听,便放缓了心:“没伤着就好,往后总还是能找到的。”   萧翎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   萧翎茫然无措,募得,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神情一振,脱口而出道:“给我去找明一大师,立即去找!”   ……   被萧翎一心惦记的阿遥,迷糊之间从空中摔了下来,纵使没剩下多少力气,还是疼地叫了一声。   等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地方了。   睡惯了王府的大床,阿遥对现在躺着的床还有些不适应。待她彻底睁开眼睛,便看到头顶上灰色的床幔,目光向周围移,入眼的是一些半旧不新的家居,看着十分质朴。 作者有话要说:  先要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啊,不过,王爷很快去找的。   ☆、被救   阿遥尚且迷糊着, 不知道身处何地,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侧过头, 便瞧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姑娘走进来, 那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手上端着一个木盆子, 乍一看见她睁开眼睛, 那小姑娘手上的盆子都掀掉下去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口中咋咋呼呼地叫唤道:“娘,她醒了。”   说着也不再与阿遥说话, 反倒是撒开脚丫往外头跑去了, 连盆子也不要了。   不多时, 厚厚的青底门帘再次被掀开,屋子走进来一个白净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身量不高,生的也是中人之姿, 不过拾掇得甚是整洁干净,叫人看着就心生好感。妇人身边跟着的, 正是方才那黑乎乎的瞧着还有几分像矮小子的小姑娘。   这……竟是一家人么?阿遥目光划过二人,觉得有些惊异。   那妇人走到阿遥跟前,坐到了床边上, 说话声音也和善地很,道:“姑娘总算是醒过来了,可睡了不少日子了。”   阿遥立刻起身,躺了这么久, 身上还有些酸。她揉了揉胳膊,方才发现身上的衣裳也换了。   看这样式,似乎是眼前这妇人穿的衣裳。阿遥一下子便想到了许多,从她昏迷之处的情况到现在,似乎要解释的东西还挺不少的。她想的虽多,可是面上丝毫未露,也笑着回道:“是大娘救我回来得么?”   边上的假小子忍不住插了一嘴:“不是我娘还能是谁,也就我娘这般好心肠。要不然,你恐怕就要被冻死了。”   妇人作势扬了扬手,那小姑娘立马将头缩了回去,口上也不敢再多嘴了,闷闷地往后退了许多,朝着阿遥撅了撅嘴巴。   待女儿乖巧了些,妇人才对阿遥说道:“先前确是我在河边洗淘米,无意间看到了姑娘,见姑娘昏迷了,便将姑娘带回了家中。”   阿遥立刻端坐好,朝着妇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大娘,恐怕我早已没救了。”   “举手之劳而已,换做谁都会搭一手的。”妇人并不太在意。   说话间,母女二人突然听到细微的声响,再以细听,原来是阿遥这边发出来的。   阿遥捂着肚子,万分害臊。   这不争气的肚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说来阿遥已经好几日未曾进食了,虽然她饿不死,但是这滋味儿也确实不好受。   妇人忍住了笑意,转身对着还在张望的女儿道:“还愣着作甚,快去将炉子上的粥盛一碗过来。”   “哦。”那小姑娘倒也听话,调头就走了。   阿遥窘迫地紧,道:“让大娘见笑了。”   “这有什么,谁还能扛得住饿?乡下地方,别的东西没有,这粥啊,倒是足够姑娘你喝的。”   妇人说笑了两句,见阿遥羞红了脸,越发漂亮可人,心中也啧啧称奇。   她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都说张员外家的千金是万里挑一的仙女儿,依她看,说话的那些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瞧瞧眼前这个,这才是真正的仙女下凡呢。   那日,这妇人要不是见阿遥生的实在漂亮,也万不会去救人。   她是在河边的芦苇丛处看到阿遥的,如今正值隆冬,芦苇早就枯黄了,平日那地儿根本没有人去看。那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迷心窍地拨开了枯草,往里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差点没将她吓死。   芦苇里头,竟然躺着一个人!   且那姑娘的衣裳破破烂烂的,若不是那人身上都还完好,瞧不见一点儿青紫,她一准就以为这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还会搭救。   那妇人还在回忆,阿遥却已经从方才的窘境中脱离出来了,问道:“说了这么些话竟然忘记了一件大事,不知,大娘如何称呼?”   妇人迅速回过神,道:“我夫家姓魏,姑娘就换我魏大娘好了。方才你看到的那丫头,是家里的大丫,平日里大家也都这样叫她。”   “原来是魏大娘。”   “姑娘贵姓?”   “免贵姓萧,单名一个遥字,大娘换我阿遥便是。” 阿遥想着,这回既离开了京城,又换了一个模样,也不好在用范家大姑娘和嘉宁县主的身份了。   萧翎不是想给她换个身份么,如今正好摆脱了。她既是她,不再顶着任何人的名头。   魏大娘笑了笑,口中道:“姑娘的名字可真好听,咱们这儿,可没有一个姑娘有你这样好听的名字。”可笑着笑着,忽然又笑不下去了,眼皮一跳,忽然惊叫道:“萧,这不是国姓么?”   国姓?这里,竟然还是大齐。   原来墨玉只是帮她换了个地方而已,并没有换别的。这就好,免得到时候她又要往费尽心力地穿回去。   阿遥还在发愣,边上的魏大娘却已经被吓唬地不轻了:“原来姑娘竟是皇家的人,实在是,实在是怠慢了姑娘了。”   阿遥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一个姓还能扯出这么多东西,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便在没有收回的可能的,是以又说了一句:“是国姓不假,不过都是饶了好几圈,离皇亲不知远了多少辈。”   魏大娘讪笑了两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了多少辈那也还是与皇家沾点亲带点故啊,不是他们寻常百姓能攀地起的。   莫怪这姑娘生的这样好,莫怪当初她救人的时候,这姑娘胸口还挂着一块好看的玉佩。原来出身这般不俗,倒是救对了。   说来魏大娘又免不了问道:“姑娘既是那般尊贵的,为何会落到现在这地步?”   阿遥想想,解释道:“我本是京城人,因家中逼婚,无奈之下只好与我家表哥逃出了家门。可惜途中忽生事端,我与表哥走散了,细软衣物都在他那儿,真是寸步难行。我想去寻他,无奈寻错了方向,最后还碰到了歹人。幸好我识些水性,又得大娘相救,否则,我只怕是再无活路了。”   “欸,也是可怜。”   魏大娘安慰了几句,叫阿遥别再多想了。实际上,她也没想到这姑娘的经历这么坎坷,幸亏刚才借着喝粥的话将大丫撵出去了,没叫她听见,否则,听了这话还得了?   不是魏大娘瞧不起阿遥,实在是,这世情就是如此,娶为妻奔为妾,她也只能说这小姑娘太大胆了。家里人知道不得气死?   “姑娘如今打算怎么办?”   “我分无分文,只好等着表哥来寻我,若是他当真找不到,那也只能回家认罪了。”   “姑娘有打算就好,不管是怎么样,如今只放心地在这处修养好身子要紧。”   阿遥不太好意思,可是想到如今这的没地儿去,也就只能厚着脸皮道:“如此,真是麻烦大娘了。”   魏大娘拍了拍阿遥的手,笑言:“姑娘莫客气,我家空房间还是有的。这冬日没什么农事要做,家里头的那位带着我那大儿子一道儿去镇上做短工去了,十点半个月都回不来。是以家里自在地很,只有我和两个丫头,哦,还有一个十岁的二儿子。”   阿遥再次感谢了一句。   她这样骗人家,人家还提供住处给她。若是萧翎真有本事找到这地方来,可要叫他好好感谢人家。   话说胡来,萧翎与她又不是心有灵犀,真的能找到这里吗?该不会到时候还要她一脚一步地走到京城吧,这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自于魏大娘说开了之后,阿遥便在这处住了下来。   她身上也没什么伤,只是先前大夫说她有些受寒,魏大娘便叫她在床上所休息了几日。两日间,阿遥也将情况摸透了许多。   如今她所在的地方,听说是西北的一个小镇,名叫安平镇,这村落名叫杏花村。名字是这名字,可是村里里却并没有什么杏花,背后是几座大山,前头是田地,一年到头杏花的影子都看不到。   阿遥从来没听说过这地儿,有次私下里问了魏大娘,这处离京城有多远,结果魏大娘以为她想家了,只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得有一个多月的脚程呢。   阿遥听着已经绝望了。   两日后,阿遥方才下了床。中午的饭桌上,魏大娘家里的人都围坐在一桌上。魏大娘与阿遥坐在一处,边上一次是她那二儿子,小女儿,还有之前那黑黑的大丫。   阿遥这两日都喝粥,嘴里寡淡,如今终于吃上饭,哪怕饭菜依旧没有什么油水,可是吃着也香甜。   一不留神,竟然吃多了,待她彻底放下碗的时候,已经是三碗饭下肚了。   魏大娘看着阿遥只是笑,别的孩子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唯有对面的小黑丫头,哼哧哼哧地扒着饭,忽而瞪着阿遥,嘴里嘀咕道:“你怎么这么能吃。”   饭都被她一人吃光了。   “……现在看来,真是不划算。”大丫前面一句说的不甚清晰,阿遥也没有听清楚,只听清楚后面那几个字了。   她还没有说话,魏大娘却忍不住狠狠地敲了一下大丫的脑袋,骂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大丫哼了一声,依旧怒视着阿遥。   在她看来,阿遥就是个过来跟她抢食的。家里就这么多饭菜,平日里她就从没有多吃的份。阿遥如今吃的这么多,岂不是要少了她的?这怎么行。   阿遥不尴不尬地坐在那儿,看着大丫有如实质的怨念,深深的郁卒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管住自己的嘴的。还是在王府好,都怪萧翎,弄丢什么不好,偏偏弄丢了她。   阿遥咬着筷子,脑子里赶紧想着补救之法。   这日下午,阿遥找了个借口去了门。她知道这处不自个儿不熟悉,也没有招摇,反而避着人走了,没叫旁人瞧见。   几个时辰后,阿遥方才回了魏大娘的家,手上还拎着两条鱼和三只死了的兔子。   大丫原本见了她过来,想要嘲笑两句,没想到是个有本事的,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她张大了嘴巴,惊奇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弄来的?”   莫不是偷了别人家的吧。   阿遥坦然地点点头:“我之前学过骑射功夫,虽说这些没什么用,但是捉几条鱼打几只兔子还是足够的。”   实际上,阿遥只不过往那地儿一站,也没怎么动手。   她倒是想弄个大件儿,可惜上回一战,内里消耗了不少。如今能维持这模样不变小,已经是不容易了,哪里还能损失灵力?   将东西给了大丫,阿遥又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走了这么些路,可把她累坏了,不知道脚有没有气泡。   大丫站在原地,手上捧着一堆东西,若有所思地看着阿遥的背影。   阿遥回了房间,刚脱下鞋,又听到门帘处有声音。   大丫站在那儿,手里依然端着一只盆子,里头冒着热气,想来是热水。她板着脸,将盆子往阿遥前面一放,看了阿遥的脚,而后鄙夷道:“我就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是能走路的。”   “你知道的可真多。” 阿遥很是无奈。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哪个?”大丫说完,又粗声粗气道:“有空儿说话还不如多泡泡脚,要不看在那死鱼和死兔子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在大丫看来,阿遥这样的,就是彻头彻尾的麻烦精。   阿遥领了她的意,也没有再和她斗嘴了。这大丫年纪不过六岁,可是这嘴皮子实在是利索,便是她,有时候也说不过这小丫头。   阿遥将脚放进热水里之后,果真觉得舒服多了。   她眯着眼睛,打量了大丫一眼,结果越打量越是觉得眼熟,凑近了一些,奇怪道:“大丫,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呢?”   “呵呵。”大丫咧着嘴笑了两声,立马转身走了。还见过她,梦里见过吧。   阿遥这里为了一口吃的磨破了脚,京城里的萧翎,为了找明一大师,也是焦头烂额。   明一大师向来行踪不定。之前萧翎未解毒时,为了找他足足找了十年,结果还是人家回了一趟京城才叫萧翎有了线索。   如今再想找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萧翎也是存了打持久战的心思,原以为会花许多时间,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派出去的人便打听到了明一大师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让萧翎早点找到阿遥吧。   ☆、下落   那次阿遥带了些鱼和兔子回来之后, 着实将魏大娘给惊了好一会儿。   她原以为阿遥娇娇弱弱的,看着就是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指不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谁想到阿遥还能有这样一手。   后来听阿遥解释,知道她在京城里学过一些骑射功夫之后, 又感慨良多。原来大家闺秀的生活还能这样丰富, 练骑射,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么, 回头练成大丫这样该如何是好啊。   不过阿遥能带这些东西回来,自然也是好的, 冬日里能吃的东西本就不多, 鱼肉之类又哪里是魏家这样的人家能吃的。魏大娘也不是和小气的, 这东西是白得的,也不省着,只做足了叫孩子们吃个够。   阿遥带回来的这些, 算是解了一家子的馋。她对这般白吃白住本来就不好意思,如今能有补贴的法子, 心里也是万分愿意的。   是以阿遥每日虽然幸苦点,脚跟也时不时地磨一下,但仍旧坚持去外头走一遭, 能弄些就弄些,也不至于吃饭的时候没有底气。   这一来二去,倒是叫大丫心里有了些成算。   几日后,阿遥正屋子里发呆。她这阵子不知道是灵力少了还是怎得, 总觉得有些困,睡不够。这边还在打盹,那边就有人匆忙推开了门,一面跑一面哭,一下子就将阿遥给惊醒了。   阿遥睁开眼就瞧见魏家的最小的小丫抹着眼泪跑过来,呜咽着说:“阿遥姐姐,我姐姐被大壮打了。”   “什么!”被打了,那还得了?阿遥被激地睡意一收,立即从椅子上爬起来,问道:“你姐姐现在在哪儿?”   “就在河边。”   阿遥一听,立马就往外头奔去了。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懂了这大丫了,是个爱计较的小姑娘,可是心地不坏。虽说偶尔邋遢了些,但是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若是叫大丫变得整洁些,阿遥说不定还不适应了。   最重要的是,她瞧着这大丫也是个可怜的。魏家孩子多,前头两个男孩儿,后头还有一个不过三岁的小豆丁,几乎分去了魏大娘全部的精力。故而,大丫这个中不溜秋的,也就没能得到多少疼爱了。平日里摔打惯了,这才变得这样黑乎乎又有些小精明的样子。   二丫说的那河阿遥也知道,她素日里打的鱼就是在河里打的。   出了屋子,还没有走多久,便在村外头的那条小河边上看到了一群小孩儿。阿遥走到那儿的时候他们仍然在打架,一帮孩崽子,打架的时候却是比谁都狠,抓衣领揪头发,分毫不让,打地是难舍难分。这一众小孩儿里头,阿遥一眼就看到了大丫。   不是因为她正被一个小孩儿压着打,而是因为她的肤色最引人注意。   “住手!”阿遥小跑着过去,一把揪住了打人的小男孩儿,顺势将大丫带到自己身后。   打人的被打的,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阿遥。对于阿遥,大家都是头一次看到,有些看傻了。站在最前面的大壮,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如今对着阿遥的那张脸也忍不住流哈喇子了。   阿遥看着好笑,她后面的大丫却对着大壮露出个嘲讽脸。   大壮一不留神就看到了,怒气又上来,朝着下巴干抹了一下,撸了袖子吼道:“黑丫头你找死呢。”   大丫赶紧往阿遥身后一缩,老实地将自己藏好。   大壮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阿遥,语气稍稍放轻了一些,质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阿遥并不是很想回答他,反而问道:“你为何打她?”   “老子想打就打,你管得着么?”大壮梗着脖子,不依不饶。自认为已经吓唬了眼前这个不认识的漂亮姑娘,大壮又恶声恶气地朝着大丫道:“黑丫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跟我们抢东西,以后见一次打一次,打地你亲妈都不认识!”   大丫忽然从阿遥身后蹦出来,一脸气氛,道:“呸,还抢你的东西,不要脸。这河又不是你家挖的,我想到这里来就到这里来。”   “就是,就是!”边上还有几个女娃娃跟着应和,只是声音不大,想来是刚才被打怕了。   原来这一帮小孩儿,还分为两个派,大壮带的是一派,里头多是男生;大丫带的又是另一派,里头多是女生。   大丫这几日每天都看到阿遥带鱼回来,就动了不少心思,想亲自去试一试,没准也能捉几条鱼回来。   这日,她便叫来几个小伙伴,趁着河水没上冻,赶紧看看能不能捞上几条。可等了半天,鱼没见到一条,反倒将大壮他们引过来了。   大壮知道她们在捞鱼,不管这里到底有没有鱼,也不管她们有没有捞到,反正要先将人都赶走。大丫野惯了,哪里能受得了这鸟气,两派人吵着吵着,这不就打了起来么。   大壮对大丫这不识相的蠢样子很不满,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理没理,大喊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许你们靠近这河,也不许你们捞里面的东西,这都是我的。”   “好大的脸,我偏不。”大丫也不是好欺负的,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我看你是找打。”   大壮气极了,觉得大丫实在挑战自个儿的权威,绕过了阿遥,举起拳头就往大丫脸上砸去。   结果拳头还没到大丫脸上,就被强制性地停了下来。大壮惊愕地抬起脸,看着阿遥。   阿遥握着他的拳头,将人往后拽了几把,笑地很温和:“打人是不对的,你娘亲没有教过你么?”   大壮挣扎了几下,竟然没能撼动半分,越发紧张了,口中道:“放手,要不然……”   阿遥当然不会放了,弯了弯眼睛道:“要不然怎样啊?”   大壮扭了几下,依然没动静,心已经慌了。瞧着远处又来了人,不禁叫道:“来人啊,救命啊,大人欺负小孩,大人欺负小孩儿啦!”   这位也是个皮实不要脸的,撒起泼来连村里的妇人都避让三分。   凭着他那好嗓门,终于将那边的人给吸引了过来。   那人高高瘦瘦,瞧着有几分书生气,一见到村里人被欺负,立马呵道:“还不快快松手,否则我叫人过来了。”   呵,这威胁人的手段倒是一个比一个“高明”啊。   阿遥挑了挑眉毛,转身看向来人。   那书生一下子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惊艳,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回过神。乡野之地,纵使他自认为见多识广,可也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真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美的不似真人。   书生惊艳过后,才又听到了大壮的求救。他朝着阿遥行了一揖礼,道:“不知姑娘是何人,怎会与村中小儿有了龃龉?”   阿遥拍了两下手,大壮趁机从她手下逃脱,立马奔向那书生。再看阿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轻视了,阿遥如今在大壮这儿,就是个十足十的怪力女。   阿遥没理那书生,看着大丫,问道:“可要回去了?”   大丫示威似地朝大壮瞪了两眼,直到瞪够了,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往后,要是这大壮再欺负她,回头就叫阿遥将他丢到河里去。让他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阿遥点了点头,当下就带着一群小女孩儿走了。   旁边的小孩儿见她们要走,竟忙不迭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待人走后,大壮口中仍旧愤愤不平,妄图吸引身边人的注意,可那书生却从未听进去他的话,自始至终都在追随着阿遥的背影。等彻底见不到人以后,才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阿遥牵着大丫,一路往魏家赶去了。   大丫知道今儿回去,指不定要讨一顿打,兴致也不高,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等快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稀罕地抬头,问道:“你怎么都不问?”   “问什么?”   “当然是问方才那人啊。”大丫有些纳闷地道:“这十里八乡的姑娘,没有哪个见到张秀才不问东问西的,想着法子打听。人家家里富裕,生的又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高中秀才。用里正的话来说,那就是满腹经纶,前程似锦。他可是咱们村里第一拿得出手的才子呢。”   往日不论哪个看到了,都会赞一声好。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却不知怎么和大丫说,只好回道:“不必问了,我已经有人了。”   “你那情郎?”   “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   大丫可不管什么情郎不情郎的,左右连人都还没见着影呢,道:“不管是情郎还是相公,这不都不在么,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你呢。再说了,我就不信你相公还能比得过张秀才。”   “待日后你看到便知道比不比得过了。” 阿遥也不想多说。   “嘁。”   大丫才不信他会找上门来呢。   这说了一会儿功夫,便到家了。眼下魏大娘刚好不在,大丫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没轻松过久,下午她娘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打倒是没打,不过是骂了一顿。大丫脸皮厚,单单这样骂几句,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自此之后,她与阿遥的感情反倒是好了许多了。   阿遥在魏家又住了些时候,每日仍会带不少东西回来。她打的东西,吃着也没有多少愧疚,胃口也好得不得了。直到有一日,魏大娘在饭桌上给阿遥夹了一筷子鱼肉,阿遥闻着味道,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   且说萧翎这边,自从打听到明一大师的消息之后,萧翎便带了人马出了京城。明面上市奉旨办事,可是略懂内情的,都知道这是要去寻人。   这回明一大师没有作妖地四处跑,反而像是知道有人在找他,特意留在了一处地方。   十日后,萧翎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明一大师住的小寺中。   萧翎十年前见过这位大师,一别十年,他原以为对方多少会有些变化,没想到那日一见,明一大师还是个十年前一样,丝毫未变。甚至连袈裟都还像是十年前的袈裟,只略有些破损,别的没什么不同,萧翎心中怀疑他是否真的换过衣裳。   明一大师也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来,安静地坐在禅房之中,闭眼不语。   萧翎却没有忌讳,直接做到他的对面。   “明一大师知道本王会过来?”   明一大师睁开眼,面上一派坦然:“阿弥陀佛,贫僧不知。”   萧翎勾了勾嘴角:“大师可知道阿遥的身份?”   大师摇了摇头,淡然道:“贫僧不知。”   “大师可能算出阿遥的下落?”   “贫僧不——”   “铮”地一声,长剑出鞘,生生插进面前的小桌上。明一大师被那剑上的白光刺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横肉抖了几下,果断道:“在安平镇。” 作者有话要说:  明一大师的形象,请参考文案。 另外,明天就让他们俩见面,先鼓个掌,啪啪啪!   ☆、相见   经此一事之后, 大丫没受得什么罪,反倒是阿遥平白惹了不少烦恼了。   阿遥原是暂住在魏大娘家, 素日里也低调地很, 除了每日去外头打些猎物,别的时间从不出门, 更遑论与人交谈了。是以这段时日以来, 杏花村的人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魏大娘家多了一个人。   也是这回小孩儿打架,才将阿遥引至人前。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松快的时候, 没有活计做,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最爱的便是聚在一起说闲话。可杏花村说到底就这么大的地方, 那些个家长里短总有说到腻烦的时候, 如今乍然听说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来了他们村,可不就又有的说了。   更有那等心思不纯的,整日徘徊在魏大娘家门口, 只为亲眼看看小孩儿眼中的天仙到底是个什么样。   这一来二去,更添了几处谈资。   阿遥被这些人弄得烦不胜烦, 正好她这阵子身上都不舒服,索性连房门都不出了,只窝在炕上, 数着日子等着萧翎过来接她。   认真算起来,她来这里已经差不过一个月了。再过几日便是大年夜,届时魏家男人都会回来,阿遥一个外人, 呆在这里该有多尴尬?倘若到时候还不见萧翎的人影,她就真要谋算谋算,看能不能叫人带消息回京城了。   阿遥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大丫都看在眼里。   不过她只以为阿遥是被外头的那些人闹的。大丫也是个火爆性子,一个不顺就拿着扫帚出了门,斜眼看到外头那群猥琐至极的人,火气直冒。她快步走上前,将扫帚往地上一竖,拦在这些涎皮赖脸的无赖面前,吼道:“看什么看,给我滚!”   这大丫在杏花村的人缘其实还挺不错,她生的黑,看着像个小伙子似的,关键是性子也像小伙子,村里人都喜欢逗她。   这些游荡的人面皮都有些厚,被吼了也不觉得羞愧,反而一个个嬉皮笑脸道:“大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往哪儿看还要跟你报备不是?”   “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们两个眼珠子盯着哪里?再看,下回我直接将它们抠出来剁吧剁吧地剁碎了喂猪。滚滚滚,别赖在我家门口占地儿,也不看看自己长个什么鬼样儿,真是癞□□想吃天鹅肉,我呸!”   她虎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些人不乐意了,道:“大丫你说谁瘌□□呢,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说得就是你,怎样了?”说着就举着扫帚一顿打。   这些人也就是凑个热闹,并非真的流氓无赖。他们也不过是过来看看,不愿真的闹出什么事来,马上就要到正月了,他们可不敢给村长里正不愉快,是以便借着大丫发威,顺势往后退了。   今儿看不到,不是还有明儿么,姑娘又不会跑。   这些人走得快,大丫倒是省了一口气,瞧着那些人的背影冷冷地嘲讽了一声:“德行。”   大丫本没想那么多,赶了人便准备走,结果一回头,却见到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她站在那儿,疑惑地望着不远处的张秀才。那张秀才兴许是被逮住了,也是十分地不好意思。好在大丫没说什么话,径自回去了,这才让张秀才松了一口气。   大丫不赶张秀才,是因为相信他,觉得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结果,她还是高估了人家。   两日后,张秀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偷偷将大丫唤到旁边。他也知道叫人办事先送礼,还没等大丫开口呢,便先将几块包好的糕点双手送出去了。   大丫咽了咽口水,张秀才看着她那馋样儿,笑着道:“吃吧,我特意带给你的。”   大丫打量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肆意的口水,伸手拿了两块,飞快地丢尽嘴里。   糕点很香,糯糯的,一股好闻的红枣儿味,好吃地不得了。她点点头,对张秀才的识相很是满意,于是又拣了一块。   张秀才见状,脸上一喜,问道:“大丫我且问你,你家那位姑娘是哪里来的,与你家是什么关系?”   “唔,外头来的,远房亲戚。”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那家有这么一位远房亲戚。”   大丫有些不耐烦:“都说了远房远房,几十年都不走动了,哪里还能叫你知道。”说完,大丫又拿了一块糕点,面上却是迟疑地看着张秀才,道,“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张秀才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   大丫顿时觉得反胃,可她心疼嘴里的红枣儿糕,舍不得吐掉,遂摇头道:“你这样可不地道啊,人家都是有未婚夫的了。”   张秀才不以为意地笑了。不过是未婚夫罢了,既没有成亲,便不算什么。再者,他仪表堂堂,难道还会输给那劳什子的未婚夫,笑话。   这般想着,张秀才的信心更甚从前。   前些日子他一睹佳人风姿,回去后便心心念念地再难忘怀。张秀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若真与那佳人成了一对,也算是佳话了。   这日将大丫叫过来,问话是一回事,他这还有另一回事想叫她做。张秀才从衣服里取出一张小画儿,递给大丫道:“这画,还要劳烦你给我带过去。”   大丫伸头看了一眼,却见上头画的正是阿遥。   她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张秀才您没听清吗,我家那姑娘已经有了未婚夫了。”   “那有什么。”   “那有什么?人家好好的,你干嘛横插一脚,这可不是什么君子作风。再说了,我可听别人说你来年还要准备考试的,不将心思放到读书上反而想着漂亮姑娘,小心婶子知道了骂死你!”   说着,大丫也不理会欲言又止的张秀才。她将纸包里最后一块红枣儿糕拿走之后,就乐悠悠地回去了。   “哎,大丫,大丫!”张秀才见人走了,慌忙的又叫了几句。   大丫鬼心眼儿多,吃了人家的东西哪里还好再有所揪扯,听到张秀才叫唤反而跑更快了。   回到屋里之后,她将这事当成个笑话与阿遥说了。   阿遥早已经不记得什么张秀才了,想了半天才问道:“这人,是不是那日那个管闲事的?”   大丫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道:“就是他就是他,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啊。”   阿遥撇了撇嘴:“无关紧要的人,我想他干什么。”   “上回我还问你怎么不对人家动心思呢,如今你没动,人家却动了。”   “动了也没用。”阿遥现在完全没心思看别的人。京城里生的好看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她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什么张秀才一表人才呢。   原以为不过是个笑话,二人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恰恰就是这件笑话事儿,又惹出了一桩风波。   三日后,村里的三俩妇人们聚在魏大娘家门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魏大娘听了半日,才终于听明白了她们的来意。说到底,还是闲着没事来话家常的。   “魏大姐,你直说了吧,里头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不是你给你家大郎物色的媳妇儿?”   魏大娘听的苦笑不得:“瞎说什么呢,大郎从来都没有看过她。”   “哪里需要看过,这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过不就行了么。”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别人的附和:“就是,你若是不打着这主意,又怎么会叫人家白吃白住这么长时间,可浪费了不少粮食。”   魏大娘瞪直了眼睛:“我就是这么个小气的人?”   旁人看她生气了,自然要哄上一哄。   可这人还没哄好呢,那头又有一中年妇人气冲冲地过来了。妇人打扮地很是体面,不过说话却冲,还没打招呼呢,就劈头盖脸地骂道:“叫你家那狐狸精出来,我今儿一定要问问清楚,这狐狸精到底是哪个山里头来的,竟迷得我儿丢了魂。”   魏大娘眉头一皱,不悦道:“张婶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管,只将那狐狸精叫过来便是。”她嘴里一口一个狐狸精,着实有些不像话。   话音刚落,里头便出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正是在里头听到了动静的阿遥和大丫。   张婶子看到阿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脸愤然,直接将手里的纸窝成团扔到阿遥脸上,口中骂道:“呸,狐狸精,勾谁不好偏偏勾了我的儿子,这么缺男儿,回头我送个鳏夫给你使使!”   张婶子便是之前那张秀才的母亲。因张家在杏花村名望甚高,张家又出了张秀才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大才子,地位也越发得高了。   张婶子一辈子的指望都放张秀才身上,做梦都希望儿子考个状元光宗耀祖呢。结果,她儿子竟然给她来这么一出。   不好好读书,却被狐狸精勾了魂,整日想着那些不三不四的,这叫张婶子如何忍得了?她也没觉得自个儿儿子有什么错,千错万错,都是魏家那小贱人的错。   “喂,你嘴巴放干净点!”大丫如今与阿遥关系最铁,见不得她被骂,当即站了出来。   “我嘴巴放干净?那也要她先把人放干净一点。”张家人在村里霸道惯了,这位张秀才的娘也是个厉害的,没理也要弄出个三分理来。她看着阿遥那张脸,觉得碍眼地紧,当下就上前伸手抓。   周围人看这情况都惊地失了动作。就连大丫,也都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拦。   阿遥冷眼看了这张婶子叫骂,如今见她还敢动手,再不轻饶,直接抬了脚对着她的肚子踹去。   阿遥劲大,那张家婶子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躲都没有躲,被踢个正着,飞出去好些远。   再爬起来的时候,张婶子更是一脸怒火:“狐狸精,你竟敢打人。”   “嘴巴再不干净点,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阿遥忍着恶心,不想再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灵力。   魏大娘是个好脾气的,见状还想着劝上一劝。不过那张婶子却是个不依不饶的,且她认定了阿遥是个勾引她儿子的狐媚子,不服输地骂道:“撕了我得嘴,好大的口气,也不打听打听我张家是干什么的。小狐狸精,你今儿要不是跪下来给我磕头,明儿我叫人弄死你。”   “你——”阿遥还想再说,却不料又是一阵恶心,当即弯下腰捂着嘴巴干呕了两下。   这边的人可都是眼睛尖儿的,看着情况哪里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俱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望着魏大娘。   魏大娘也是愁地要死,不知道怎么收场。   张婶子原就在闹,这些闹地更欢了:“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勾人的狐狸精果然好本事。装什么黄花姑娘呢,这就拉你去里长那儿,直接将你浸猪笼算了。”   她见阿遥似乎没有精力的样子,更是卯着劲儿上前,举着拳头,欲报之前的一脚之仇。   阿遥一惊,想避开已经避不及了。   耳朵惊叫声不断,阿遥正没办法想要动用灵力的档口,忽然听见长鞭声起,接着张婶子惨叫一声,便往边上倒去,手脚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阿遥!”   那声音有些干涩,像是一整日都没喝水一般,可确实再熟悉不过了,阿遥眼睛一酸,心中浑然升起一股子委屈劲儿,猝不及防地滴出几滴眼泪出来。   还没等她抬起头呢,就被人抱进怀里。   阿遥抽噎了两下,也抱着来人,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小猫一样,乖顺地不得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打算分着写的,可是想想分着写的话你们肯定会想打我,于是我就合起来了。从乡村爱情过渡到霸道王爷,风格改变的不是一点点大。   ☆、旧案   这一番变故, 叫先前看热闹的人都给弄迷糊了。原本是张婶子过来问罪,结果又来了这么一个俊俏威严的后生, 直接将人护住了。   单单是护住了也就罢了, 可俩人还这样你侬我侬的,分明是半点没将她们这些人放在眼里。青天白日的, 怎么就一点都不忌讳呢。   还有跟着这后生过来的人, 一个个看着吓人地紧,手上还提着刀剑, 该不会是来捉人的吧。   还是魏大娘多了个心眼儿,见两人终于黏糊够了舍得分开了, 这才上前小声问了一句:“这位, 可是阿遥姑娘的夫君?”   夫君?是个好词儿。萧翎微微一笑, 搂在阿遥腰上的手稍稍加紧了些,示意她赶紧回答。   阿遥茫然抬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显是还没弄清楚情状。萧翎无法,只好又贴在她耳边, 重复了方才魏大娘的话。   阿遥立即清醒过来,见魏大娘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略有几分腼腆道:“正是, 这是我的夫君,叫萧翎呢。”   边上的几位妇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姑娘已经嫁人了,那之前的干呕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毕竟这位虽梳着姑娘的头,可已经是小娘子了。她的这位夫君想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这气派,这后头跟着的一帮子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有来头的。   莫怪魏家会留着这位小娘子了,搁她们那儿,她们也是愿意留的。   唯有魏大娘听着这话心里泛起了嘀咕。阿遥姑娘姓萧,她夫君也姓萧,这俩人该不会是父辈那边的亲戚。这,这叫什么事儿啊,怪不得当初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   自以为窥得隐秘的魏大娘心中叹息了一声,不过这档口她显然也不能在说什么,只笑着道:“找来了就好,原还以为要耽搁许多时间呢,没想到这一下子说来就来了,也是喜事一桩。”   阿遥这些日子得魏家的庇护,因此对魏大娘很有好感,她朝萧翎解释道:“这是魏大娘,我走失的时候多亏了魏大娘救了我,后来又收留了我这么些日子。否则,只怕我是要露宿街头了。”   萧翎听此,恭恭敬敬地对着眼前的妇人行了一礼:“多谢大娘照看内子。”   魏大娘可不敢受他的礼,忙往边上偏了一下,口中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位也姓萧,看着架势身份肯定不低。她一个平头百姓,不要命了才敢受他一拜。   边上的几个妇人看着情况便知道魏大娘家的机遇来了,她们也不是蠢的,立即在旁边应和道:“魏大姐心地一向不错,碰到谁困难了总会搭上一把。这回也不过是费了些米粮,不算什么大事,你们若是太过在意,反倒叫她不好意思了。”   “是啊,总归是好事,找到了就行了。你家娘子生的这么如花似玉的,往后可别丢了去,这乡野之地终究不是她能住的。”   说这话的人想起方才自己还问起魏大娘,这位阿遥姑娘是不是她给大郎找的媳妇就觉得好笑。幸好没当着小娘子的面前说出来,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几个人几句下来,便将之前莫名的尴尬给掩了去。   只是这夫妻相聚的场面终究与她们这些闲人无关,勉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纷纷与魏大娘告辞,不打扰他们说话了。   站在魏大娘后头的那妇人,临走之前还不忘打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他二婶子,你不找造化,造化偏来找你了,大喜啊。”   “浑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去。”   那人被魏大娘斥了一声也不恼,仍旧笑眯眯地回去了。乡里乡亲的,谁家隔地都不远,若是魏家有了什么事,要不了多久她们也都会知道,这会子在这讨人嫌干什么。   待几人走了之后,魏大娘看着门口这么些人,一时间竟不晓得怎么办好。还是大丫机灵,偷偷地道:“娘,快请人进去坐坐啊,傻站着干什么。”   魏大娘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又听见一怪声。   众人回头,只见方才晕倒在地上,被人忽视已久的张婶子已然醒来。张婶子从地上坐起来,看这情况还有点迷,半晌才记起来事情。   她竟然被人打了?这杏花村还有敢打她的人,不要命了,她可是秀才老爷的亲娘!   张婶子气势汹汹地爬起来,待看清对面的人有多少,那股子波涛汹涌的气又泄了许多。她张了张嘴,也不敢再骂什么,只道:“你们,你们怎么能随便打杀人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阿遥讥讽地笑了笑:“你都要拉着我去浸猪笼了,难不成我连打你两下都不行了?”   张婶子本来看着萧翎身后这些兵有些骇然,可是如今被阿遥这么一激,又觉得满心愤慨了:“怎么,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明明已经有未婚夫了还勾着我儿子,我儿子可是要考状元的,被你勾坏了你赔得起么?拉你浸猪笼算是便宜你了,你这样的,到那儿都落不着好。”   说完又转向萧翎,虽然畏于他的气势,可是想想自个儿的儿子,便觉得什么都管不了了,挑拨道:“既然这是你家的未婚妻,合该将人给管好,没得到外面抛头露面引得别人走不动道。自打你的未婚妻来了魏家,魏家边上整日游荡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她若是个好的,怎么可能会招惹这么多不干不净的事。”   “我劝你啊,还是长点心吧,别哪天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呢。”   这话说的也太不中听,明摆着挑拨离间,魏大娘怕张婶子真的将人惹着了,忙出来制止道:“张家婶子你莫要胡说了,快些回去吧,出来这么些时辰家里人指不定要怎么担心呢。”   可惜她对面的人是个愚钝的,又自负惯了,不愿矮人三分,仍然道:“我有理有据的,怎么就胡说了。我说这位后生,你若是不信,可叫村里人都过来对峙对峙,瞧瞧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瞧瞧这个村里到底有多少人惦记你媳妇。”   她挺了挺背,显得格外有气魄。   阿遥快要被她气乐了,还未出手,萧翎却先发了话。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对面叫嚣之人,问道:“可说完了?”   “说完了,怎么了?”   萧翎朝后面挥了挥手,吩咐道:“将人送去知县那儿,叫他看着办吧。”   今日他们过来的时候,前来接见的便是这里的县令。原本那县令还准备随着萧翎一道儿来杏花村,结果被萧翎拦住了。   如今想来,当初就不应该拦着,也好叫他看看,这杏花村里的秀才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萧翎今儿也被这妇人气到了,往日在京城中不论是怎么勾心斗角,可是明面上都是光风霁月的,哪里会有这样粗鄙不讲理之人。倒是大开眼界了。   萧翎不欲与她有什么纠葛,是以才叫人直接送去给那县令处理。   “是。”后面的侍卫领命,立即上前将人捉住,往马上一扔,便作势要走。   “放我下来,你们要做什么?”张婶子被押到马上,才终于慌了。她是横惯了的,张家在杏花村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她儿子又给她长脸的很,张婶子叱咤杏花村,今儿还是头一次碰壁。   “你们竟敢送我去知县那儿,知道我儿子是谁呢,我儿子可是安平镇第一秀才,你们……救命,救命啊……”   后头的话,已经渐渐听不得了。   阿遥站在那儿听了好一会儿,越听越觉得好笑。只怕经此一事,这妇人也该知道好歹了。   魏大娘站在原地,看着萧翎几句话就将人押走了,顿时心里一紧。她虽不喜张家的做派,可是看到张家婶子被人一句话就打发了,心里也怪难受的。   只是她到底还知道是非,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引着人进去喝茶了。   魏家家境不算好,没什么好茶。魏大娘叫大丫泡了几碗茶,还生怕萧翎他们会喝不惯。结果刚上了茶水,这些人便拿起来喝完了,看着似是渴极了,半点没有嫌弃。   魏大娘心中大定,又叫大丫去倒了几碗。   阿遥坐在萧翎边上,看他喝成这个样子,也心疼得紧。待他喝了两碗茶之后,方才问道:“你这是几天都没有好好喝水了?”   “日夜兼程地赶到这里来,连睡都没怎么睡,哪还有时间喝水。”   ”唉,何必这样,我又不会跑。”话虽如此,可阿遥听着还是觉得甜蜜,之前的郁结到此算是散了。她在儿固然多有不适,可萧翎一天到晚的担心着,还在外这般奔波,说起来比她还要幸苦些。   这里人多,阿遥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温情的话,想了想,只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萧翎往旁边看了一眼:“多亏了明一大师告诉我。”   阿遥诧异地转头去看,果真见到不远处坐着一个光头和尚。那和尚很是眼熟,穿着一身红□□,坐在那儿很是正经,可即便如此,阿遥还是觉得他身上有股遮都遮不住的猥琐气息。   因她之前的目光一直落在萧翎身上,最多也就被那什么张家婶子分去了二三,所以一直没发现这里头还有一个是光着头的。   明一大师察觉到阿遥的目光,莞尔一笑,道:“阿遥姑娘,别来无恙啊。”   她知道这秃头和尚是哪个了。   “呵呵呵。”这一笑在阿遥眼里依旧猥琐至极,她和这老和尚的旧事,还没有清算呢,阿遥咧嘴笑笑,话中意味不明,“明一大师还真是无所不知。”   “过奖过奖,阿遥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没有老衲,也会平安回京。不过,有了这么一番经历,该是三喜临门。”   阿遥兴味地问道:“不知大师说的是哪三喜?”   “一喜,乃是阿遥姑娘与成王相聚。”   阿遥点点头。   “二喜,乃是阿遥姑娘断了一桩旧案。”明一大师说完,竟然朝着大丫招了招手。等大丫不明所以地过来后,才对着一屋子的人说到,“范家失踪多年的大姑娘,也是时候回去了。”   魏大娘原本欢欢喜喜地立在一边,闻言确是露出一丝惶恐来,无措地看着大丫。   大丫亦是糊里糊涂,半点听不懂这明一大师的话来。   ☆、三喜(修)   阿遥细看了这母女二人的神情, 大丫尚且不论,魏大娘这般, 一看就是里头有故事的。再一想这秃头和尚之前的话, 阿遥迟疑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说那范家大姑娘, 莫不就是, 大丫?”   此话一出,不止是阿遥了, 连魏大娘都惊地张大了嘴巴,失神地站在原地, 哪里还看出方才忐忑又欢喜的模样来。   阿遥心中有了计较, 先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难怪她总觉得大丫似曾相识呢,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大丫确确实实像她认识的人,比如崇文殿里日日都能见到的范清河。   大丫五官都与范清河差不多, 只是黑了许多,又瘦了许多, 有些脱了形状,所以阿遥才没有往范家那边想。   大丫还处于迷惑中,眨巴着眼睛, 定定地望着自家娘亲。   魏大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对着明一大师问道:“大师怎么就能断定,那范家失踪的姑娘与我家大丫有关联?”   明一大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是与不是,施主不是最清楚么。”   魏大娘赶紧摇头:“不,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大师到底在说什么。明明是我家的孩子,怎么大师说了几句话就成了别人家的呢。”   她说的笃定,让大丫的脸色也开始缓和,不似方才的惶恐僵硬。   阿遥左看看右看看,嘴上也不知道怎么劝。私心里,她是希望大丫回去的,这般不仅能让大丫回归原本的身份,还能安慰安慰范家老夫人的一片慈心。可阿遥也知道,大丫这么多年都在魏家住着,与魏家人已经有了感情。虽说魏家孩子多,大丫在这里多少会被忽视,可是那情分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明一大师见阿遥不出来说话,也只好孤军奋斗了,不紧不慢道:“施主可要三思啊。”   “大师说的哪里话,我有什么好三思的。”   “老衲知道,女施主乃心善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连救两人。施主心善终有善报,日后定能惠及家人无灾亦无祸。只是远在京城的范家,亦是个可怜的人家,他家大老爷和大夫人,几年前在归家途中亡了性命,丢失了一个女婴儿。范家老太太怜子心切,找了这么些年一直未曾找到,几乎成了妄念了。”   说完,明一大师又摸了摸大丫的头顶。   大丫一个激灵,赶紧几步躲到魏大娘的背后。她知道这些还她不应该听,可是还是忍不住。   明一大师并不在意,又道:“她家父母早逝,只剩下这么一脉香火了。女施主若是能行清楚,自然千好万好;若是执意将她留着,只怕也是留不住的。”   听到这里,大丫若是再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真蠢了。大丫心里也乱糟糟的,不晓得说什么好。   家里兄弟姐妹多,人一多,难免会有些偏疼,而大丫,永远都不是被偏疼的那一个。否则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出去跟人家打架称王称霸,也不会为了一口吃的斤斤计较。她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娘亲捡回来的,只是这些都是她委屈的时候发的牢骚而已,当不得真。   今儿,今儿她却忽然听得了真相,她竟然真是娘亲捡回来的。   大丫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   她呆呆地抬起头,问道:“娘,我真是别人家的孩子么?”   魏大娘看了看大丫,干瘦干瘦的身子,瞧着着实不像样。村里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干干净净的,哪里回像她这样可怜?倘若她回了那京城的人家,必定会过的比现在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的养着,远不是他们农家能比得上的。   可是,再怎么说这也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啊。   魏大娘吸了两下鼻子,撑着笑道:“大丫,你先随我来。”   而后又朝阿遥萧翎两人道:“几位,真是不好意思,失陪了。”   阿遥深情凝重地朝着魏大娘点了点头。她才真的是不好意思呢,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结果临走时还要将人家女儿带走,这像什么话?都是这秃顶老和尚害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遇上他自己就会倒霉。   待母女二人回了内间之后,阿遥这才转过了头,拿出审问的气势出来准备审一审面前这位大师:“你早就知道她在这儿?”   “不知阿遥姑娘说的是哪个?”   阿遥鄙夷地看着他:“你少装模做样的,我说的是范家那位丢失的姑娘,你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了是不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等到现在才说,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你差人给范家老夫人一个口信又能费得了多少劲儿,也免得人家找了这么多年。”   明一大师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口中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多,若非有你在这,老衲也是找不到她的。”   萧翎早就知道了这位大师是什么脾性,对他这样甩包袱的行为完全不觉得奇怪。   阿遥也是知道这和尚有一副死性儿的。不过,她不准备惯着他,是以便在边上磨叽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看也不见得。你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还说什么慈悲为怀。早点解决了这件事,魏家人也不会舍不得,范家人也不会伤心,一举两得,多好?”   明一大师无奈地望了阿遥一眼,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态:“你可知道,万物自有定数,哪里是凡人可以随便插手的。你先前占了人家的身份,与人家小丫头种了因,这果自然还要你来了结。今儿换了别人,是找不回人的,唯你不同。这边是因果。”   “哼,借口!”   明一大师见她不停,又道:“那范家姑娘命中有灾,注定了要经历这些的,非老衲之力能改。佛家虽讲究慈悲为怀,但也不能逆天而行,随意改任命格。好比你,你生来不凡,可也不能与天道相违,纵有本事,最后还不是来了这大齐?”   “瞎说什么呢。” 阿遥脸上讪讪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这秃顶和尚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倘若他真的事事都管,那每日该管多少事,这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你先前当真不知道她的下落?”   “自然。”   这般,阿遥也没有再问了。她消停了,明一大师心中也缓了一口气,抽空还喝了几口茶水,暗道,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偶尔打一打还是可以的。   他先前不管,只是因为懒得管。今日插手,也不过是因为来了兴致。仅此而已。   再之后,屋子里便没了说话声。   阿遥与萧翎坐在一处,两人纵使不说话也是温情脉脉,亲昵得不得了。明一大师则被排挤到了边边角角,也不稀得往他们那边看,顶着个秃瓢,倔强而又孤单地盯着大门外头。   他之前的话还未说完,三喜只说完了二喜,还有最后一喜迟迟没有机会说。他本以为阿遥他们会忍不住再问起来的,却没想到他们连这件事也能忘记,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明一大师心里不舒坦,便按下了主动说的想法。   得了,还是叫他们自个儿发现吧,他操这份心做什么。   屋里,魏大娘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对大丫说出了实情。当年,她去娘家小住,途中随手救了大丫,看她可怜,便一直放在家里养着。中间还有一些事,时日多了,连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久而久之,大丫便成了魏家的孩子。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人家过来认亲,不论是魏大娘还是家里知道事情的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了,只将大丫当成自家人来养着。如今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位大师,却是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掀了出来。   魏大娘也没有多说,三言两语过后,大丫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反应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娘,我怎么觉得这跟听天书一样呢。”大丫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怎么一下子,她就变成外人了呢。   “娘,你该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魏大娘偷偷捏紧了拳头,转过什么的时候,反倒变得轻松了许多:“大丫,你也听到了那位大师说的话了,你原本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将你养在身边,是我自私了。”   “可是我不想回去。”大丫忙拽住她娘亲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傻孩子,你不回去,家里还得多添一双筷子。咱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你胃口又大,本来就不太够吃,回头我还要给你大哥攒钱娶妻,哪里顾得了你。你呢,就别胡闹了,赶紧回去吧,回去之后,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莫要在这儿给我们添乱了。”   大丫鼻子一酸,觉得委屈极了。往日的委屈都没有这次来的厉害,叫她从头到脚像是泡在了酸水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听娘话,回去!”   “哇!!!娘,你不要赶我走!”大丫终于憋不住了,哭着扑过去揪着她娘的衣裳。说到底她有不过六岁而已,这么大的人,哪里知道什么事荣华富贵,她只知道自个儿娘亲不要她了。“我以后会听话的,不会惹你生气,也不会跟二丫抢东西吃了,我吃很少的,你别赶我啊。”   魏大娘掰了两下没掰,心一狠,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人呢。以前就不听话,现在更是,真是不讨喜。”   “回去之后,你可别在这样了,那家的老夫人是你祖母,你好好孝敬她吧。至于这边的人,你莫要再惦记着了。外头还有客人,我总不能晾着他们,你要哭,就在这里哭个够吧。”   说完,魏大娘用力挣脱了大丫,抹了抹眼睛,终究是出去了。   这日之后,萧翎重谢了魏家,又嘱咐当地知县照看魏家几人,算是对他们有了交代。   阿遥也被萧翎接去了县上。   至于大丫,她还是留在了魏家。虽然魏大娘说地斩钉截铁,不给大丫留一点余地,但还是软了心肠,叫大丫留在家里过个好年。   左右离过年也没有两三日了,过了年才好出行。   对此,萧翎也没有什么意见。他这趟出来,为的是找阿遥,如今人找到了,别的事情自然都不重要了。   匆忙过来年,大年初二的时候,魏大娘给大丫收拾了行李,终究将她给送走了。   临行时,魏大娘拉着阿遥的手不知道嘱咐了什么话,惹得阿遥上了马车之后还晕晕乎乎的,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面神游天外。   魏大娘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要好好养着身子,什么叫别累坏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什么时候有孩子了,这样大的是事,为何她竟不知道?   这样晕晕乎乎的状态,一直持续了许久。   直到马车出了县,又走了一段时间,萧翎才掀了帘子进来。他方才骑马,一身的冷气,在马车上略坐了一会儿,将身上的凉意走散了之后才将阿遥给抱了在怀里。   “这会子又在发什么呆?”   “方才魏大娘与我说了好些话。你猜猜,她说了什么?”   萧翎笑了笑:“无非不过是让你好好照看大丫。这位魏大娘是个心地善良的,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也这样上心,着实不容易了。”   阿遥晃了两下脑袋:“她说,你才怀了孕,路上颠簸,千万别伤了孩子。”   阿遥说完,捧着萧翎的脑袋傻乎乎地问道:“你说,我怀孕了连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呢?”   萧翎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团烟花,五彩斑斓,晃地他差点没有坐稳,将怀里的宝贝疙瘩摔出去。   半晌,他才镇定了些,将手附在阿遥的小腹上,轻声问道:“你怀孕了?”   “可能吧。”她也不知道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修改了一次   ☆、回京   眼下正是年节, 少有出行之人,官道上前前后后只有这几辆马车, 徐徐而行。昨儿晚间飘了一场小雪, 现在还未曾化开,因而路面瞧着有些滑, 前头赶马的马夫亦不敢将马赶地太快。   正不轻不重地挥着鞭子, 冷不防听到里头一声“停车”。   马夫赶紧勒紧了缰绳,细心听着里头的吩咐。结果竖着耳朵听了好些时候, 依旧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   原来,阿遥在萧翎见了停车之后, 就赶紧拍了他一下, 口中道:“你做什么呢?”   萧翎面上怔怔的, 道:“我让他们叫太医过来。”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还道自个儿傻,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更傻的。她伸手往萧翎额头上一贴, 乐道:“也没发烧啊,怎得就说起了胡话。你还以为在京城呢, 还叫太医!这会子才刚出了县城,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什么太医。便是连大夫, 也是找不到的。”   萧翎也跟着笑了一会儿,心道自己真是痴了。   也不怪他这样,实在是忽然之间听到了这消息,亦喜亦忧。喜的是头一次当爹, 心里的雀跃遮都遮不住,有了孩子,往后也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他原先就有计划,只是没成想孩子竟会来的这样快。   忧的,便是阿遥的身子了。他对阿遥还是很放心的,知道她不同于凡人,可是再不同凡人,怀孕的时候总会虚弱些。更何况阿遥之前受了不少罪,若是一个不小心,累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么多。出了这县城,少不得还要再走一两个时辰才到下一个县,届时再叫人请大夫吧。”   萧翎说完,又对着外头吩咐了一句,只让他们驾车驾地稳一些,莫颠了里头的人。车夫应了一声,又开始驾车。   马车晃晃悠悠,阿遥却盯着萧翎出神,从未见他这样慌乱呢,打趣道:“还没当爹呢,这就傻了,真是经不得事,我看你还不如我呢。”   她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无奈道,“倘若我真的有了,待她生下来,你还不乐疯了。”   “是,比不得你,只要你不嫌弃就好。”萧翎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将人给搂地紧了些。不知为何,他二人对此都有些笃定,还未曾见过太医呢,便已经认定肚子里已经有孩儿了。   “嗯,不嫌弃。”阿遥亲了亲他的鼻子,嬉笑着将萧翎的外衣敞开,自个儿钻了进去。   只有分开过方才知道一个人的好。阿遥如今就是这样,以前再嫌弃再埋怨,如今也只剩下满心的亲近与欢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这小孩儿闹的,叫她现在离不得人,恨不得日日黏在他身上了。   她个头本来就不大,娇娇小小的一个,钻进衣裳里也没见的有多挤。   萧翎顺势用外衣将她裹住,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因这回出行匆忙,行李都是能简则简。这马车上不过方寸之地,里头说不上简陋,但也绝对不舒服。萧翎怕阿遥坐不惯这样的,一来就将人抱在腿上。如今二人相依,外头冰天雪地,里头确实暖意融融,叫人生出一番岁月静好之叹。   萧翎感慨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了些担心,便问道:“你如今感觉如何了?”   “也没什么感觉,和往常一样,只是偶尔会泛一阵恶心罢了。” 阿遥记得她之前有几次就没忍住,直接干呕了出来。只是当时她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肚子不舒服呢,连午饭都不敢多吃,只用些清淡的汤水,可苦了她了。   想起这个,阿遥又道:“对了,前几日见到你的那会儿,我也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兴许就是因为这一茬,叫那位张家妇人看了出来,这才叫着嚷着说要将我浸猪笼呢。这乡下妇人和京城里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京城里的,不管多不喜欢你,可都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萧翎一阵嫌恶:“那等恶妇,当初就应该叫她也尝尝浸猪笼的滋味。”   “罢了,左右她如今也不会好过。”   冒犯了王爷,想必那知县也不会轻饶。阿遥虽然不爱发落人,可是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也绝对不会手软。这张家妇人,确实太放肆了些,言行无状,还狂妄自大,不过是个秀才,何至于张狂成这样?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渐渐的,阿遥困意上来了,便靠着萧翎睡了过去。   待醒过来后,已经找了别的县城了。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小医馆外头停下,后头的人都没动,唯有萧翎抱着阿遥下来了,径自去到医馆中。   坐馆的是一位老大夫,难得这会子还在医馆中给人看病。阿遥他们进来的时候,小童正站在门口,机灵地领着他们到了老大夫面前。   二人坐定,老大夫把了片刻的脉,一脸淡然道:“喜脉,如今已有月余了。”   “真的?”   小童在边上立着,闻言笑着说道:“我家师傅把脉,从来就没有出过差错,他说是喜脉那就一定是喜脉。二位,如今可是大喜了。”   两位还未上任的爹娘互看一眼,笑地很是欢喜。   因之前在马车上已经情难自持了一次,如今再听到确信之词,纵然心中激动,可也没有失了分寸。只有萧翎还惦记着之前的事,因而问道:“老大夫,内子之前随我奔波了好些日子,不知可有影响到胎儿?”   “夫人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萧翎又问了问阿遥身子如何,之前的干呕可有什么不对,往后还有会什么症状。他在马车里就盘算着这些事了,如今见了大夫,正好一下子全问了。   老大夫也是个耐心的,一一地回了,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听此,萧翎心中大定,只是他们二人都是头一次,什么也不懂,有什么忌讳的少不得还要请教请教大夫。好在老大夫行医多年,这方圆几里地就他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什么毛病都找他,久而久之,不精通的也精通了。   老大夫的话,萧翎都听得很是认真,有些甚至记到了纸上。只待回去之后,再慢慢消化。   而阿遥则听着听着又开小差了。她如今有了准信儿,知道自己是怀孕了。当初在成王府里,她才明白男女之事,便与萧翎没羞没躁地试过了。也没试过几回,又这般稀里糊涂地怀了身孕,也不知道倒是是她厉害还是萧翎厉害,怎么就这么快呢。   可是……阿遥心里泛懵。萧翎是人,她可不是,也不晓得肚子里的这个宝宝到底是男是女,是人还是不是人。阿遥已经忘记自个儿小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万一到时候生个带尾巴的,岂不是不能见人?   她这小心思最后还是告诉了萧翎。   萧翎也没有办法,只安慰她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者,带尾巴的也未必不好。阿遥变小的时候,带的那条尾巴就极为可爱。   这事表面上看算是揭过去了,可是阿遥对于自个儿怀的孩子到底有没有长尾巴却是计较上了。她恨不得生一双慧眼,一眼下去就知道肚子里是个什么形状。可惜,她没有,因而也只能干等着。   因阿遥怀孕这么一个变故,马车之后也一直行地缓慢。   好几日后,众人才终于在一处府城内歇了下来。阿遥见萧翎接见了当地的官员,又将人手安置好,不由得拉着他的袖子问了一声:“我们莫不是不回京城了?”   萧翎与她解释道:“你才刚怀孕,大夫说了,前三个月最是要紧,受不得劳累。进京的路程实在太远,我怕路上会生什么事端,便先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阿遥赶紧道:“我不要紧的,之前那样不都还没事么。”   她这肚子,想来是能经得住摔打的。   不过这回萧翎却没有依着她,只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可是咱们不回去,皇上和府上的人会不会担心呢?”   “我早就写好了信,如今应该已经送到他们手上了。”   有的事,萧翎早已经说了;还有的,注定只能当面才能解释清楚了。左右人已经找到了,别的都不急。   萧翎这回出来也是身带公务的,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找到阿遥之后,萧翎原打算直接叫心腹去处理就是了。可如今阿遥有了身孕,计划就有了改动。与其一路赶回京城,还不如在这里歇息一段时日,将手头的事处理好,也免得累着她。   萧翎安顿好阿遥之后,便分出一二分心神去处理公事了。闲暇之余,阿遥只好叫大丫陪她一同说话。   大丫这阵子也极为忐忑,乍然听到要在此地停留一二月才回京城,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忽然离了爹娘,要去面对一些不认识的亲人,大丫心里也是格外的不安。   阿遥知道她这小心思后,少不得要安慰一番。后又将范家上上下下都与她说了个遍儿。   要说别范家其他人阿遥只有三分了解,可是对于范家老夫人和范清河,那便是十分的了解了。这关系亲近,说出话来难免就带了些出来。   大丫听了之后,忍不住问道:“阿遥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难不成你也是范家的亲戚?”   阿遥立即闭上了嘴,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暴露了。说起来,除了之前应付魏大娘的话,她竟从没在大丫面前说起自己的身世。   如今被问起,阿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之前是占了大丫的身份,这本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可是这说了就更收不了场了,如何解释她一会儿小一会儿大的事,这说出来还不将人吓死?   阿遥心中烦躁,最后还是胡乱将话岔了过去,等晚间萧翎回来的时候,直接撂下叫萧翎去处理。   也不知萧翎到底和大丫忽悠了什么,总归从那之后,大丫也没有再问她与范家的关系了。阿遥乐地轻松,与她说话的时候也再没有那么多不便了。   他们几人在这府城中待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后,才又启程回了京城。   这一路走来,缓缓停停,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待终于到了京城,已经是晚春时节了。   萧翎将阿遥送到成王府,又吩咐程一将大丫亲自送回范家,该叮嘱的萧翎都叮嘱了,也不怕程一解释不清楚。将这事吩咐完,萧翎这才驾马往宫里复命去了。   他走的是潇洒,可却将整个王府的人都弄懵了。   他们王爷是出去找阿遥姑娘的,这一走这么多时日,阿遥姑娘没见到人影,却带来了一位妖精似的姑娘,还是一个已经显怀的姑娘,这事情可大发了。若是阿遥姑娘知道了,不定怎么闹呢。   福公公本来带着映雪秋霜二人过来迎接他们家的姑娘,结果姑娘没回来,回来了这么一个妖精。福公公顿时便眼神不善了,对着这人怎么看怎么挑剔,恨不得直接将人轰出去。   以前王爷不近女色的时候这老货愁着,如今近了,这老货还是愁。   福公公满心地不服气,对着阿遥没什么好脸色。他都如此了,更不用提整日跟着阿遥的映雪和秋霜了。可是这三人可看着看着,又觉得奇怪,眼前这人仿佛挺眼熟。   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好按兵不动,私下观察,时不时地还互换眼色。   阿遥到了正院,自在地叫别的人都退下。回头见福公公三个防贼似的防着她,心里一乐,熟稔道:“怎么,我才走了几个月,你们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福公公:一脸懵逼。   ☆、坦然   福公公微微一笑, 暗道这位姑娘还挺会套近乎。可惜,他叱咤王府这么些年, 除了他们王爷和姑娘, 还真没有对什么人软过心肠,   不过, 福公公觉得这姑娘还是不可小觑的, 就凭着方才王爷对她的稀罕劲儿,再过不久, 只怕真的会将他们姑娘给忘到脑后了。福公公提了提心神,当下就对身边的二人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们警醒点, 该一致对外的时候就千万不要松懈。   对上阿遥, 福公公却是十分客套了,疏离地笑着道:“姑娘说笑了,奴才不过是成王府一个小小的管事, 哪里会认得姑娘。”   这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阿遥全无所知。只是, 这三人对她这提防的模样叫阿遥觉得很是新鲜,相处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们这样大敌当前的模样呢。   她站了起来,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够了之后方才心有所感,觉得还是在家里好。   出门这么些日子,正院里头一点儿都没有变, 走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好比这珊瑚树,几个月前就是阿遥从萧翎的库房里拿出来的,觉得好看,便叫人摆在这里了。   想着,阿遥上前准备摸一摸。   映雪忙唤了一声,制止道:“这位姑娘,那珊瑚树碰不得。”   “哦,为何?”   映雪笑意不达眼底,道:“这珊瑚树本是我们家姑娘摆在这里的,王爷最喜欢我们家姑娘,所以这屋子里头的的摆设都是不能动的,免得以后我们家姑娘回来了瞧着陌生。”   秋霜在后头跟着道:“是啊,我们家姑娘最是霸道,容不得别人碰她东西的。不过没法子,王爷乐意宠着,这回王爷出京,为的便是找我们家姑娘。前些日子来了信,说我们姑娘找到了,今儿却没瞧见她人影,您可知道,这里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口一个我们家姑娘,叫阿遥听着顿时觉得窝心极了。   可是这种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的滋味还真有积分尴尬。看足了戏之后,阿遥才准备收手,问道:“你们几个,当真都认不出我来,就没觉得我很熟悉吗?”   众人虽然都有些眼熟,但是却都没有说出来,只煞风景的干笑了几声。   阿遥苦着脸叹了一口气:“哎,没成想,我这儿才出了趟远门,不仅自此丢了嘉宁县主的身份,连你们都认不得我了,看来我是不应该回来的。罢了,回头还是叫萧翎给我换个地儿住吧。”   三人闻言,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惊得不知怎么是好。   “你是,姑娘?”福公公瞪直了眼睛,难以置信。   阿遥嘿嘿地笑了两声,说话的神情动作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人变大了而已。她见这三人还不信,擦了擦额头,待放下手,额间赫然出现一朵菱形红印,衬着白玉般的面庞,越发显得鲜艳欲滴。   阿遥眨了眨眼睛,道:“惊喜不,我回来了!”   “惊……惊着了。”福公公往后直退了几步,因退地太快,脚后跟绊了一下,幸亏旁边有映雪秋霜扶着,否则他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要摔一跤了。   站稳后,福公公又上前了几步,前前后后打量了阿遥一眼。   映雪更是直接,上去就摸了摸阿遥头上的菱印。细看之下,发现确实是真的。   平日姑娘上学,都是将眉心的菱印遮住的,因此知道这事的,只有王府里的几个人。不是映雪吹,她们姑娘头上的这菱印可是万中无一的,便是一些人有美人痣,可大多都是圆圆的一点,哪里有她们家姑娘额头上的好看。   待映雪退下后,心里已经对阿遥的说法相信了大半。   她们姑娘原来就是不凡的,一下子变大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听福公公说,姑娘之前还是条鱼呢。   唯有福公公还有些迟疑,又问道:“你当真是姑娘?”   “如假包换。我刚来的时候,还是福公公你喂的糕点呢,现下难道忘了?”   如此一说,叫福公公最后的疑虑也一扫而光了。   阿遥看他们小心谨慎的样子,好笑地很,道:“你们未免也太紧张了,我不是你们家姑娘的话,萧翎又如何肯领我进来?”   “姑娘说的是,奴才们愚钝了。”弄清楚眼前这人是谁,福公公的态度便恢复如初,只是言语之间仍旧有些别扭,估计一时间也难以调整地过来。   以前对付阿遥,福公公都是哄着捧着,可换成了眼前这个大的,这一套显然就不够用了。   他本有许多话想问,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呢,阿遥却是先等不及问了,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六皇子那儿可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阿遥早就从萧翎那儿得知,皇上将六皇子禁了足,关在王府里。可她也知道,六皇子身后的势力不小,肯定不会就这般就范的。   果不其然,福公公回道:“闹自然是闹了不少,后宫里皇后在闹;朝堂上赵家带着一众御史在闹,不过都是毫无用处。咱们皇上平日看着好说话,可一旦下了决定,便是再不会改了,说了禁足那就是禁足,半点没有动摇。如今,六皇子已经被关了几个月了,也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连原本订好的亲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行了,可怜了那位顾姑娘。”   “外头人可知道内情?”   “放心,与姑娘没关系。这事瞒得紧,旁人都打听不到,纵使有哪些聪明的猜到一二,可心里都知道不能多说。因此这一来二去,外人都道六皇子失了宠,却不晓得缘何失了宠。”   “这便好。” 阿遥也是不想叫别人知道太多,纵使她现在不是嘉宁县主了,可也不想总招惹事端。   阿遥的话是问完了,福公公三个人的话却一个字都没问出口,正挠心挠肺地难受着。眼下姑娘不说话了,该轮到他们了。福公公最先起了话头,问道:“姑娘,奴才几个实在是好奇,您怎么出了趟门,就整个变了样了?”   他们认不得阿遥,也是情有可原。   阿遥行为举止虽然和以前无二,可是这身段长相,差别可大了。小时候是白白嫩嫩,怎么看怎么胖;如今呢,生的玲珑身段,明眸皓齿,哪里还瞧得出一点胖模样来。   他们一个个巴巴地看着,阿遥也不好糊弄他们,因而道:“我不是出来之后变成这样,实际上,早在之前还在府上的时候就已经能变大了。怕你们多心,便没有告诉你们。”   秋霜纠结着问道:“这事,王爷之前知道么?”   “当然是知道的。”   映雪和秋霜还好,她们毕竟还是黄花闺女,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只这么问了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想多了的是福公公。   福公公之前就觉得王爷和姑娘两人之间不对劲了,先前他还以为他们王爷糊涂,没想到,到头来糊涂的却是他。   他们王爷真是精明,骗过了所有人,自个儿还不知道怎么得意呢。姑娘不跟他们说,一准也是王爷哄骗的,否则,他们姑娘怎么会有这些小心思?   福公公脑补完了,眼睛一低又看到阿遥微微凸起的腹部,心里又是一塞,道:“姑娘,你这肚子?”   阿遥捂着肚子,脸上一阵羞涩:“肚子,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   福公公脸一黑,恨铁不成钢地道:“姑娘什么时候有的?”   “离京之前吧。” 阿遥也没有瞒着,这种事情,想来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实话实说了。反正都是熟人,也不要什么脸皮了。   映雪秋霜二人听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王爷和姑娘不仅暗通曲款,还暗结珠胎了。真是,好利索的手段,不得不服。   福公公看着眼前这几个傻丫头,脑门直抽:“姑娘欸,你怎么,怎么就……”这话没得说,不能说,再说下去就是对王爷的不敬了。   可福公公照顾阿遥这么长时间,早就将她放在心眼上了,也顾不得尊卑,告诫道:“姑娘你可长点心吧,王爷现在可不像之前那样,可受欢迎着呢,您若是不抓紧点,回头就该哭了。这么着,等王爷回来了之后,您与他好好说说,趁早将事情给定下来。”   “什么事情?”阿遥还有些懵。   “婚事啊,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事情。”福公公想着,以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做个正妃是没问题的,若是再管地严一些,以后只有她一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事,早点定下来早好。再拖下去,指不定姑娘的名声就没有了。   换做一年前,福公公肯定不相信,他还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想法。叫萧翎守着一个人,怎么可能,那时候他恨不得萧翎娶上十个八个呢。   也是福公公太心急了没想清楚,这会子,怀都怀上了,阿遥她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她连身份都还没有呢。   阿遥还懵懵懂懂,她对成亲什么的名分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多少执着。如若不然,她也不会一早就怀了孕。   这事,着急的是福公公,不过最急的,还是萧翎。   成王府这边,知道实情的,只有福公公、两个丫鬟,另有萧翎的几个心腹。福公公三人因为阿遥回来了,一直围在她身边与她说话。   尤其是福公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阿遥太单纯,怕她拉不下脸同王爷说起成亲的事,少不得要亲口教一教她。   至于宫里,萧翎在与皇上说完公事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将阿遥的近况告诉他。   皇上原本正捧着一盏清茶,闻言被呛了好几口,咳够了才僵着脸问道:“说什么,阿遥怀孕了?”   萧翎端坐在一侧,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怀孕了,我的。”   若不是萧翎离他还隔着几个椅子,皇上恨不得直接将他捶出去。有这么忽悠人的么,还怀孕,还他的,想儿子想疯了吧。   皇上翻了一个白眼,头一次觉得这儿子也不顺眼了,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遥才多大,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萧翎深深地望了皇上一眼:“父皇该不会以为,阿遥只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大吧。”   皇上一噎,掩饰地摸了两把短须:“朕知道她不同于常人,可是,阿遥看着实在太小,你怎么好意思下手。”   不论阿遥内里是多大的年纪,可是她外表不过是五六岁的小童,而且天真地很,一看就知道不谙世事。   萧翎凉凉道:“呵,父皇也将我想的太禽兽了些。”   “难道不是么?”皇上的声音有点小。   “她早就能变换身形了,与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没在外头露面罢了。如今出了这么一件事,正好叫她换个身份,也摆脱了原先的嘉宁县主的名头,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   皇上见误会了儿子,正觉得尴尬,如今见他有了想法,顺着问道:“那你想给阿遥安个什么身份?”   萧翎微微一笑:“父皇觉得,成王妃这身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了孩子,怎么能不成亲呢,不管怎么样,票还是得补滴。   ☆、请旨   皇上久久无言。   在他心中, 阿遥一直是自个儿的小辈,因年纪实在是太小, 说是孙辈也不是不可以。皇上一直以为阿遥和萧翎之间只是一些亲情而已, 从没有起过别的心思,为了叫阿遥在府里过的舒心一些, 他甚至还和她私下里讨论过萧翎未来的王妃人选呢。如今被萧翎这么一闹, 弄得他心里也乱糟糟的,一下子也整理不清楚。   阿遥怎么能和萧翎在一起呢, 这俩人搁一块儿,怎么看怎么不搭啊。   萧翎仍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皇上的答案。皇上想了许久, 再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有些糟心地撇了撇嘴。   “你已经认定了?”皇上反问道。   “如若不然, 我也不会与父皇交代的这样清楚了。左右父皇已经为儿子的婚事操心许多回了, 如今能一次性解决也是好的,况且,如今阿遥肚子里还有一个, 过不了多久,父皇便能抱上孙子了。”   也是, 孙子啊,皇上心里一阵柔软。   他并非是没有孙子,大皇子、三皇子甚至四皇子那里都有不少孙子孙女, 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皇上心里总盼着能见到萧翎那边的小孙子。   兴许是念叨的久了,又迟迟没有希望,如今听到自己即将有个小孙子出生, 皇上就止不住的心动。   可皇上到底是皇上,暂且将心里的激动压下去,一脸严肃地与萧翎道:“孙子的事待会说,朕且问你,你可知道阿遥如今到底多大?”   “总归比我们加起来都大的。”萧翎还记得他有一回与阿遥说起过这件事,当初阿遥也没能给个确切的答案来,恐怕是活的太久,连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皇上幽幽地望了萧翎一眼:“你知道就好,她是精怪,不似我们一般会生老病死。你与她在一起,甚至你娶她为妃,朕都不会反对。可有些事,你自个儿也要想清楚,别到时候受不了。”   他并非不喜阿遥当他儿媳,只是阿遥终究不是人,等萧翎暮年之时,她还是风华正茂,到那时,落差太大,岂不是两个人都要受罪。   人呐,就该老老实实的和人在一块,这般不会太幸苦。   这事,萧翎早就有了准备,因而也只说了一句:“父皇放心,我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朕也不做这个恶人了。明儿将阿遥带进宫吧,我还没看过她长大的样子呢。过两天,朕就叫人去宣旨,也好将你们二人的婚事给敲定了。”   “多谢父皇。”   这两人几句话就将事情给定了下来,也没有在意阿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管这事透露出去之后别人会有什么反应。   阿遥具体的身份,萧翎自然回去安排,不会叫皇上费心。只是那身份肯定不会高,可只要赐了婚,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成王妃。别人纵使有意见,那也没有什么用,还指望皇上会听么,笑话。   萧翎在太极殿留了一个时辰才回了王府。   期间,皇上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事。可到底是什么事,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清楚。   最后,等他自个儿琢磨着赐婚的圣旨该怎么写的时候,才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自个儿忘记的那桩陈年旧事。   可不就是陈年往事么,都是去岁的事情了。   去年冬天,老七可是从他这里得了一个赐婚的旨意,后来他心急,又巴巴地过来提醒了好几次。只是皇上见儿子来的殷勤,觉得难得,便想着再拖几日再办,免得他拿到了圣旨之后就不知道自个儿亲爹是哪个了。   待之后阿遥失踪,萧翎出京,老六被禁足,一件件事弄得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的,便再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了。毕竟老六的婚事都给压下来了,老七也不好一个劲儿的提他自己的事,若是说了,免不得又得罪了皇后。   他记得老七好几次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如今想来恐怕是为了这件事。   “也是个可怜的。”皇上没有半分心虚的说道。   边上的德公公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皇上的话,便问道:“皇上您说什么呢?”   “话说回来,老七这孩子,最近怎么没往这边跑了?”   德公公立马想起了之前的事,笑道:“奴才倒是听了一些话,说是七皇子先前被程婕妤教训了一顿,叫他少太极殿跑,免得碍了别人的眼。”   皇上来了些兴趣:“那他是个什么想法?”   “七皇子也是懂事的,知道前段时间不好出头,索性就没来皇上这儿了。”   “哼,可见也不是个有孝心的。”用着他的时候就过来拍马屁,什么好话都往他身上堆,用不着的时候就躲着不见人呢,真有出息。   皇上堵了一会儿气,终于还是决定将两个儿子的事一块解决算了。老七素日里是个胆小的,为难到这个份上已经差不多了,这回再忘了他,只怕是要过来哭了。   *   萧翎回了成王府之后,便觉得这府里的气氛好似有些不一样,尤其是正院的人,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凝神屏气一般。   他留了个心眼,待进了屋子,只看到阿遥歪在美人榻上,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拿着芙蓉糕,时不时地凑到嘴边吃两口。   她这阵子因着怀孕,胃口变得大了许多,萧翎问过了大夫,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也就由着她了。只是每日少食多餐,也并没有让她吃得有多饱。   换做之前,阿遥是一定会闹腾的。她一贯护食地很,又顿顿必须吃饱,要不然便会闹别扭。可自打怀了孕,反倒懂事了许多,小脾气也是有的,可若与肚子里的孩子沾上了关系,她也能暂且委屈一下自个儿。   萧翎站在门边,看着阿遥时刻护着肚子,心里顿时就软成了泥。   她喜欢他们的孩子,也在意他们的孩子,这是萧翎最愿意看到的。今儿父皇说的事,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每回想起,他便会有意无意地回避。   他知道自己与阿遥不一样,往后,他会老会死,再也没办法陪她。若是阿遥对他没有感情还好,可如今有了感情,必定会伤心难过。   到那时,他已经不在了。   也是他自私了,可是他这一辈子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自私就自私了吧。萧翎心中微微一叹,挥了挥手,叫屋子里的服侍的都出去了。   人走尽之后,阿遥还是半闭着眼睛好无所觉。萧翎朝她那边走了几步,躺在她旁边。   美人榻也不过小小的一块儿地方,两个在上头,略有些挤。萧翎在阿遥后面,抱着她的腰身,轻轻地在肚子上抚着。   阿遥睁开了眼,眼中都是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今儿回来得会很晚呢。”   “你有了身子,我又怎么会在外头逗留太久。”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阿遥笑得眯了眯眼睛,问道:“那,往后都会这么早么?”   萧翎一顿,只道:“往后,我处理了户部的事情便会回来,不会叫你多等。”   阿遥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谁叫他是皇上的儿子呢。也奇怪的很,自从她怀孕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矫情了,现在竟然还想着要萧翎整天都陪着她,魔怔了。   萧翎见她不太开心,又说了别的话:“我今日回府,总感觉正院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阿遥是知道的,道:“还不是因为我这个外来户。正院除了福公公映雪还有秋霜三个之外,便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们大概也是觉得我占了他们姑娘的屋子,还占了他们姑娘的人,心中不服罢了。只是都人微言轻,不太敢说。”   说到这个阿遥又来了劲儿,又道:“别说他们,便是福公公他们也是有想法的。先前我没有表露身份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还想着给我来个下马威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哼,我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萧翎听着也觉得可乐。   “真没想到,你人缘竟这般好。”   “那是自然。” 阿遥少不得又要吹嘘吹嘘,“从来只有我不喜欢别人,没有别人不喜欢我的。不喜欢我的,都是坏人或是别有用心之人。”   “既然这样,我也该放心了。”   阿遥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你既然说你人缘好,想必等到圣旨下来之后,也见不到会有多少人会为难你。”   “什么圣旨?”   “自然是赐婚的圣旨。我叫人给你弄了个户籍,虽说可有可无,不过父皇赐婚的时候总该有个名字和出身。等到赐婚之后,这户籍便没有多大的用处了,旁人也只记得你成王妃的身份。届时,纵然别人有心为难你,也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阿遥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听懂了。   萧翎已经将事情都与皇上说了,还请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在过不久,她便是成王妃了。这不是福公公一直交代她哄着萧翎做的么,这么快就完成了?   怎么看着好像没她的事。   阿遥迟迟没有出声,萧翎恐她不乐意,闷声道:“怎么,你不想成亲?”   “怎么会。”阿遥对成亲并不排斥,当然,也没有多少期待罢了。人间的诸种仪式,在阿遥看来不过是负累。不过她见萧翎仿佛挺上心的,也就不拆他的台了。   “成亲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只需乖乖当新娘就好了。”萧翎说的很是满足。   “就这么简单?”   萧翎道:“还能有多难?对了,忘了一件事,父皇今日特意与我说,叫我明日带你一道进宫。他也许久没有看到你了,估计也念得紧。你回王府的事,要不了多久别人就会知道,是以,明日宫里应该会很热闹。”   “热闹就热闹呗。”她喜欢热闹。   阿遥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宫里少不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过她从来不怕就是了,上回六皇子一事,是她太过松懈才叫人钻了空子,以后一准不会了。   先前她脾气好,才留六皇子一条命,如今她怀孕了,脾气可躁得很,   阿遥这边摩拳擦掌,只等着明儿一到,带着萧翎去宫里大杀四方。   范尚书府上,却是折腾了好久才静下来。这回折腾地不是大丫,也不是老夫人,而是等了许久只等阿遥回来的范清河。   范清河与阿遥关系最好,阿遥失踪了以后,他也担心了好久。   今儿听到堂妹回来了,范清河匆匆忙忙地就赶过去看。结果,阿遥没看到,却远远地瞧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范清河以为自个儿眼花了,又或许是离地远了没看清楚,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变黑了呢,这变化也忒大了些。   待听完父亲说的话,范清河整个人都傻了。什么叫阿遥不是她堂妹,什么叫出了岔子找错了人,什么叫阿遥跟着明一大师出游去了?   简直荒谬!   他要去找成王殿下问了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终于,终于完成了,从下午一直零零散散打到现在,对自己的手速已经绝望了。好想化身打字机T_T   ☆、宫中   范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小孙子, 一顿吓唬,这才打消了小孙子预备去成王府质问的心思。   别看范老夫人平常隔三岔五地派人的成王府接人, 态度似乎也挺强硬的, 可那都是琢磨再三之后的决定。她从来不觉得成王是个好性儿的人,若是真得罪他了, 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赔罪。   待哄完了小孙子,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大丫又不高兴了。她在京城里只认得阿遥,最多在加上萧翎一个。来到范家之后, 本来她心里就惴惴不安,没敢多说一句话, 也没敢多做一个动作, 这般小心谨慎, 尚且都还有人看不惯她。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回了家去,左右她没想来这京城当什么大家小姐。   范老夫人一半心思放在小孙子身上, 一半还放在大丫身上。见她这样,气恼地拍了一下小孙子的后背, 轻斥道:“瞧你瞎闹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喜欢你妹妹, 快收起你那胡闹性子。”   范清河心中仍有些气,这本就不是她妹妹,她妹妹才没有这么黑呢。   范清河从小在京城,自认为形形□□的女孩子也都见过了, 乍然见到这样黑黑瘦瘦的小丫头,着实叫他难以接受。何况,他今儿过来本来是来看阿遥的。算起来,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阿遥了,可想得慌。   他倒是有心辩解一二,可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黑丫头要哭不哭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   范老夫人少不得要为孙子孙女调和调和,便对大丫道:“你这堂兄被宠坏了,人没有多少心眼,什么话都往外蹦,实则不过是与你顽笑的。他这人惯是这样,你相处久了便知道了。方才祖母已经教训过他,没事的啊,你不要介意。”   一面说着,一面叫小孙子赶紧道歉。   范清河对着老夫人挤了挤眼睛,最后见老夫人实在是生气了,边上的母亲也一个劲儿的指责他,遂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大丫到了歉。   “是我错了,方才不该胡闹的,你别生气了。”   大丫偏过了头。不过是被逼着说这些话罢了,也没什么好听的,谁还稀罕了不是?她懒得理会,也没有显示自己大度的想法。   范清河道完歉之后,瞧着大丫没有理他,有些委屈地回到他母亲身边,小声问道:“娘,你可知道阿遥到底去哪儿了?”   说什么当了明一大师的徒弟,他才不信的。   他母亲面色纠结没有说话,反倒是范老夫人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她拉着大丫的手,教训道:“你真糊涂了不是,阿遥在哪儿,她不就在这里么?”   “可她……”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只需记得,往后你堂妹就是她,她就是阿遥。”范老夫人说的斩钉截铁,不仅告诫了范清河,还敲打了整个尚书府的下人,“非但是你要记得,整个府上都要记得。从今儿起,阿遥便是我范家名正言顺的大姑娘,往后若是谁对她不敬,那便是对我不敬。任凭你有多来的资历,得罪了我范家大姑娘,撵出府卖去了也使得!”   范老夫人年纪大了之后,一惯慈眉善目的,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不过今儿的立威,却是没有人敢不听的。   今日范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又何尝不是吓了一大跳。可等到她真正见到大丫的时候,再多的顾虑的消散了。   无它,大丫这五官实在没法子错认,若是再白一些,恐怕与她那小孙子有五六成的相似。范老夫人不愿意小孙女受了怠慢,也不愿意小孙女初来乍到,对自个儿家里有什么怨怼,这才处处维护着。   在上房将小孙女安顿好了之后,范老夫人又匆匆忙忙地去前院找了自己的儿子。   范老夫人与范尚书坐在一块,并将众人都赶走了,半个人都不留。老夫人坐定了,方才语气不善道:“方才成王府里来人,可都与你说了什么?”   范尚书笑着道:“不过是为了大姑娘的事,他们将人送过来,少不得要说一些缘由,顺带也叮嘱了儿子一番,叫我们家好好待她。”   范老夫人忽然拍了桌子,呵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母亲想问什么?”   老夫人收了手,看到儿子这样也泄了气,道:“县主如何了?”   “明一大师——”   “少与我提什么明一大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想着糊弄我。方才我问阿遥的时候,她也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连个囫囵话都说不齐整,如今你也是这样,合着都打量我耳聋眼瞎,没有几天好活了不是?”   范尚书赶紧赔罪:“母亲消消气,身子要紧,是儿子的不是,儿子给您赔礼了。”   说完,范尚书也是苦着脸:“母亲,您有所不知,这事是成王府那边不让说,也没给我一个准确的口信。当初是我不对,一时间鬼迷心窍了才同意了这桩糊涂事,如今侄女也找回来了,别的事,便这样算了吧。”   “我如何不是这样想,可是县主那儿,终究,终究是当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孙女儿。”老夫人面上隐隐有忧色,她对先前的阿遥也是上了心的,这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叫她心里也不好受。   别说小孙儿念着了,她也念了好长时间呢。   范尚书劝慰道:“母亲您别多心,县主那边并没有多少事。她本就是成王那边的人,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便是不在京城了,依着成王对她的偏疼,还会叫她受委屈了不成?”   范老夫人也知道今儿问不出什么了,听到儿子这样说,仔细想想也觉得如此。   半晌,才终于听到老夫人说了一句:“你说的不假,是我想左了。”   这事,也就算这么过去了。   阿遥可不知道为了她的事,范家还掀了这么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她自打脱离了范家阿遥的身份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轻便了许多。   如今,她已然不用做别人,也不必心怀愧疚,总觉得对一大家子的人都有所亏欠。   这一晚上,阿遥又好眠了一夜,待第二日早上,阿遥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凉了。   她这才清醒过来,如今已经不是在京外了,萧翎要上早朝,自然不能每日陪她早起。阿遥心里忽然又是一阵失落,无声得叹息了一会儿,对着外头叫了一声。   秋霜映雪两个早就候在了外头,听到声音,赶紧就进去了。   阿遥这回回来也是猝不及防,加之突然变了身形,府上都没有换洗的衣裳。昨儿叫人紧急去做的呢,又没有置换妥当,是以今儿进宫穿的行头,还是从外头带回来的衣裳。   好在这些衣裳也才置办不久,都是新的,穿出去也极为妥帖。   映雪给阿遥换上了一身藕色撒花长锦衣,腰间坠着一枚碧玉禁步,再梳上精致的倭堕髻,淡扫蛾眉,留着额间的印迹,顷刻间便有了万千仪态,桃李之姿。   收拾得快要妥当的时候,映雪却对着阿遥脖子上挂着的两块东西发了难。   “姑娘,要不您将这绳子解下来吧,奴婢给您带个璎珞圈,刚好配您的衣裳。”   阿遥赶紧捂住自己的宝贝,道:“这可都是贵重的东西,解不得。”   “那皇上给的令牌也就算了,好歹也是御赐之物。可另一块,明明就是黑石头。小时候带着还是个趣味,这会儿若是还带着,该被别人笑话了。”   任凭她如何说,阿遥都不松口。   最后映雪没办法,只得哄着她,先将那令牌摘了下来。这么大的一块东西,哪会有人往脖子上挂,孩子气不说,还尤其的重。   摘了之后,映雪又给她挂上八宝璎珞圈,对着镜子比了比,赞道:“姑娘今儿进宫,一准将那些王妃侧妃的都压地喘不过气来。”   “何必得是今儿进宫,往常姑娘进宫的时候,难不成她们就有喘气的机会了?”秋霜说的分外自豪,她们家姑娘,那可是后宫一霸,连皇后娘娘都没有怕过。   映雪莞尔一笑,道:“我说的可不是这意思。”   她们俩说说笑笑,阿遥都半听不听的,没什么精神。明明昨晚上睡的挺好,可是起床之后,还是觉得困地很。   等一切弄好后,阿遥才带着人大剌剌地进了宫。萧翎因担心阿遥,早就在宫门前候着了,等到马车进来之后,亲自上前将人接了出来。   两边的太监虽说一直跪在那儿,可眼神都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瞟。一来不晓得眼前这女子是谁,二来闹不清成王殿下为何这般体贴。不是有传闻,成王殿下只对嘉宁县主笑脸相待吗,这么快就换人了?   萧翎未曾理会两边人的目光,他知道阿遥不善走路,原想抱着她,可如今的阿遥已经不是五六岁了,直接抱过去,恐怕会更引人注目。无奈之下,只好又叫人搬来小轿,将她放上去坐好,这才安了些心,带人去了太极殿。   按理说阿遥是不能坐这轿子的,可没办法,谁叫她有个能干的夫君呢。越想越得意,阿遥摸着肚子,真正觉得此生无憾了。若不是怕小太监抬不起来,她还真想将萧翎也拉进来呢。   两刻钟后,一行人才到了太极殿门口。   德公公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阿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也未说什么,只领着他们去了内殿。   阿遥对这里熟门熟路,踏进内殿的门,就瞧见皇上站在那儿,眉头皱成两条虫一般,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阿遥?”   他语气里还带着极大的不确定,试探着问道。   阿遥脸一僵,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本县主。”   皇上走过来,围着阿遥转了两圈,稀罕道:“你竟然变得这般苗条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他还以为,阿遥纵使长大了也该是个小胖墩的。   皇上有些不开心,心情瞬间低落,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他在熟人面前,一般是不会掩饰心情的,心里怎么想面上就是这么摆的。阿遥一眼就看穿了,笑话道:“皇上,这种事,看开了就行了,不必太执着。”   “去!”皇上不满地骂了一句,不过心里也定了下来,这样没皮没脸的,可不就是那个阿遥么,没认错,不会认错的。   “你们俩真是不像话,都这样了,竟然还瞒着我。”   之前萧翎离京的时候,明明有许多次机会可以跟他说清楚的,可偏偏一个字都没有透露。阿遥也是,这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   阿遥谄媚地笑了笑,道:“若是早说了,那也就没什么趣味的,这般才显得惊喜么。”   “还惊喜,明明是有惊无喜。”皇上看了一眼阿遥的肚子,转而又道,“也就看在小皇孙的份上,否则,朕都替你们丢人。”   阿遥反正脸皮厚,怎么说也不觉得好不意思。   几乎话之后,几人之间的气氛也好了许多。皇上性子好,且与阿遥说得来,从前都是极为亲近的。可那毕竟是从前了,如今阿遥看着长大了,皇上怎么也得避讳一下,较之从前,少了几分随意。   阿遥也看得出来,虽然惋惜,可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不多时,又有永宁宫的宫人前来回话,说是太后娘娘想请阿遥过去见上一面。皇上也不耐烦应付这些人,便直接打发小两口走了,自个儿留下来处理奏章。   萧翎与阿遥去了永宁宫,一见之下,果真发现今儿来了不少人。   永宁宫的正殿内,差不多快要坐满了。   阿遥随意看了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对这些人一向不惧的。只是她不在意,别人却入了眼上了心,惊疑不定,神情难辨地望着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右侧的四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四皇子:不是我疯了,就是老五疯了。   ☆、拦路   永宁宫里头, 坐的是满满当当。   因后宫里最大的两位,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 这边便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几位皇子都带着女眷过来了, 前头甚至还有几位宫妃。   阿遥记性虽差,可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里头一位德妃娘娘, 还有七皇子的生母程婕妤。   自打去年冬日, 七皇子在太后寿辰上为自己敲定了婚事后,程婕妤心里便一直不大舒坦, 甚至好一段时间都称病不出,抑郁在怀。直到后来接二连三地出了事, 七皇子苦求无门, 程婕妤在边上看笑话之际, 心情反倒是好了些。   如今,竟然都有心思来永宁宫看热闹来了。   这些人不论是深宫妃子,还是皇子皇妃, 无一例外,都是过来看阿遥的。皇家辛秘甚多, 可如萧翎一样的皇子,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盯着,若真想瞒住了, 委实是一件难事。阿遥回京的事,萧翎本来就没有对外隐瞒,故而时至今日,众人虽说没有正经看到这位姑娘, 可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是以,听说了今儿这姑娘回进宫来,众人的一窝蜂赶到了永宁宫。   阿遥是被萧翎牵着走进来的。待对着太后和皇后行完了礼,上首的太后方才道:“快过来给哀家瞧瞧。”   阿遥看了萧翎一眼,见他点头,虽小步走了过去。   太后眼睛看不太清,等人到了跟前,才看清楚了阿遥的脸蛋,当下倒抽了一口凉气。许久,太后拍着阿遥的手道:“是个好相貌的,都说郎才女貌,郎才女貌,你与老五站在一块,可不就应了一个词了么。”   “母后您这夸的可真是偏心,今儿这里这么多小两口,莫不是都输给了五皇子这一对?”   “好,都好!”   太后一边夸赞,一边腹诽着。她原本还觉得萧翎求娶一位身份不显的民女,中间必定会有什么内情,如今看来,说不准只是单纯的为了美色而已。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萧翎也到了年纪了,稍微胡闹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个妖精似的女子,萧翎看上了也不奇怪。不过,这般也好,娶个没靠山的民间女,总比娶个高门大户出来的好吧。太后可不是皇上,满心眼只有萧翎。   太后说完,便叫人给两个赐座:“你身子重,可不能总站着,快些过去坐下说话吧。”   今儿主角是阿遥,萧翎都算作是附带的,因而这座位也极为靠前,甚至坐在了大皇子大皇子妃的上首。   二人淡然坐下,既然座位都放好了,再推让的话未免有些矫情。况且阿遥又是个厚脸皮的,若大皇子真怪起来的话,那就去怪太后吧。   皇后从进来之后就一直面带笑意,当下接了太后的话,一派和善地与阿遥说道:“前几日本宫便听说五皇子带了人回京城,现如今才看到真人,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阿遥想着昨儿晚上萧翎跟她说的话,思索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姓秦,单名一个遥字。”   太后笑道:“这年头,叫阿遥的姑娘仿佛还不少,一个两个的,叫得哀家头都有些昏了。”   阿遥讪笑两声,爱叫不叫,反正自始至终都是她。   边上的大皇子妃跟着道:“想必你也知道,成王府前头的那位嘉宁县主也是叫阿遥,那位也是个伶俐人儿。”   皇后想起了那位讨人厌的魔障,眉心一皱,老大不爽地道:“话说回来,前头的那县主到底去了哪儿?”   “说来也是一桩糊涂事。她出事之后,儿臣曾派人去找她,结果人是找到了,却是跟在了明一大师后头,也不肯回来了。那丫头素来是个不守规矩的,前些年心也玩野了,一时间受不住崇文殿的规矩,便一心要跟着明一大师云游四方。儿臣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并派了一些人去护着,只盼着她能安分点,别打扰了大师修行。”   萧翎说完,安抚地朝着阿遥笑了笑。   阿遥亦回之一笑,宽袖之下,却是狠狠地拧了一把萧翎的手心肉。这样明目张胆的败坏她的名声,看她回去之后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翎一眼,俨然是不信的:“你倒是舍得。”   “这是她自个儿选的,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皇后暗自嘲讽了一声,就这般走了,真是便宜了那魔障了。为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野丫头,大费周章地动用士卒,也不知道她消受不消受得起。   皇后并不知道六皇子被关到底是什么缘由,可是她有不傻,想想前后的事,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二分来。便是只有一二分那也尽够了,足以让皇后将全部的过错推到萧翎和那魔障身上。原本就有几分不喜,如今却是彻底的厌恶了,若是由着皇后的性子,这两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非得叫他们不得好死!   待收拾了心情,皇后仍旧将矛头转向阿遥这边,细细问道:“你这肚子,可有几个月了?”   阿遥被她问得没头没脑,只得减了些月份道:“三个多月了。”   皇后默默地算了一下,大抵是萧翎才出京就遇上的。这日子,也是够赶的,在京城里装模做样的,相看的宴会都办了好几次了愣是没选上一个人,结果一出京,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   “三个月了,瞧着肚子似乎大了些,莫不是双胎?”   阿遥忽悠道:“哪里有这样大的福气呢,不过是平日里管不住嘴,吃的有些多了,便显得有几分臃肿罢了。”   皇后也没有多想,反正怀孕的又不是她的儿媳妇,大不大与她有什么干系,她还乐意这肚子再大些,最好一尸两命也好给萧翎一个现世报好呢。   想着,遂道:“能吃是福,莫要拘这自个儿,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你既然见过了皇上,算是过了明路了,往后只一心给五皇子开枝散叶才是正经。这一胎,争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   本宫也是这孩子的嫡亲祖母了,知道你们今儿过来,早就准备了不少补品。今儿过后,便叫人送到成王府上,你委屈了谁,都别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想吃什么就派人与本宫说,本宫给你准备啊。”   这殷切的嘱托,倒真像一回事。   后头的德妃恨不得当场翻白眼,皇后和五皇子,还真是不死不休,到底是多大的仇,连还没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能算计就算计。   阿遥面上感激,不甚惶恐地道了谢。   皇后却还不想放过她,瞧着阿遥威威隆起的肚子,道:“本宫瞧着你是个有妇德的,真正是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万望你不忘初心,谨修妇德,切记切记。”   阿遥听在耳边觉得刺耳无比。   她虽然不在意没成亲就把持不住了,可是也不愿意被别人这么揪着不放地讽刺啊。还真以为自己就多有妇德了?   皇后还欲说,萧翎忽然起身,手中捧着一盏清茶,径自走到皇后身边,躬身递了过去。   皇后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萧翎道:“儿臣见母后费了这么多的口舌,想必早已经口渴了,这才特意奉上一盏茶,还请母后先润润嗓子。再多的话,之后说也不迟。”   皇后脸一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好生没有面子。   萧翎见皇后不接,也懒得再站着了,将茶盏放到桌上便又回去坐好。   皇后板着一张脸,那盏茶她碰都没有碰一下,硬是忍着没有将脾气发出来。只是这会儿心情实在不好,看谁都像是在笑话她一般,早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再之后,大皇子妃与德妃为了缓和气氛,又说了好些话,总算没让场面冷下来。   在永宁宫待了两刻钟,众人才向太后娘娘告辞,出了大殿。   唯有皇后留了下来,她这阵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心都在被关着的六皇子那里。可运作了好几次,仍旧没将人给救出来,皇后纵使心气再高,这会儿也着急了。   目下看到萧翎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只觉得为自己儿子抱屈。   太后等人走尽了之后,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地对着皇后:“你啊,何时竟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今儿这一回,可觉得自己赚足了颜面?”   她在边上看着都觉得丢人,皇后啊,那是一国之母,如今她哪里还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说出来平白叫人笑话。   “母后,我不过是想为老六出一口恶气罢了。”   “哼,气没出完,脸倒是丢完了。”太后实在不想与她多说什么了,一脸的烦躁。于她而言,谁当太子都无所谓,左右她已经是太后,将来也会是太皇太后,地位尊崇。   原本扶持六皇子,只是因为他还算孝顺,身为嫡子也是名正言顺。如今看来,少不得还要再细想一遍,六皇子是嫡出,可这母子俩她瞧着实在是有些蠢。   太后自觉深谋远虑智慧过人,实在无法与之为伍。   大殿外头,萧翎护着阿遥往前走,还未走几步,便被四皇子迎面拦住了。   萧翎还以为他有话要说,不料迟迟都没有等到四皇子的动静。抬头看时,只见他死死盯着阿遥,眼中有打量,也有压迫。   萧翎顿时不悦,开口提醒道:“四皇兄可有事?”   四皇子忽然笑了:“无视,不过我瞧着弟妹似乎有些眼熟。”   阿遥愣愣地看着四皇子,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意识到他为何这般异样了。她仿佛,仿佛在眼前这位皇子面前现出过原形!   天呐,这下子麻烦可大发了。阿遥低着头,欲盖弥彰地瞥向了别的方向。   萧翎见阿遥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然有别的事。心中疑惑,再看四皇子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只想着赶紧把这碍眼的人弄走,于是冷冷地出声:“阿遥从来没到过京城,也没有见过什么外人,四皇兄恐怕是多心了。”   四皇子意味深长道:“是么,但愿是我多心了吧。不过,五弟,往后你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来日方长,有些事,还是慢慢算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即将黑化,四皇子即将开启侦探模式。   ☆、赐婚   原本从永宁宫出来, 萧翎就没有多少好心情,如今被四皇子一闹, 更加抑郁了几分。   他自是知道阿遥不会与四皇子有什么瓜葛, 只是四皇子这样似是而非地挑拨,到底叫人倒尽了胃口。   “时辰不早了, 我府上还有事, 便不陪四皇兄多说了。”   萧翎实在不想与四皇子多做纠缠,丢下这话便想着回去。四皇子也不介意, 稍稍让了路,道:“五弟慢走。”   萧翎遂牵着人走了。阿遥跟在他后头, 小碎步地往前, 兴许是心虚吧, 连头也压得低低的。   四皇子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二人远去。不多时,那边的四皇子妃缓缓走过来, 见状奇道:“成王都已经走远了,殿下还在看什么?”   “觉得有趣罢了。”   “有趣?”四皇子妃年纪并不大, 生的也是端庄秀气,素日里与四皇子很是相敬。方才夫妻二人出了永宁宫,四皇子说有事要找成王, 四皇子妃没有多心,一直在边上候着,不曾上前打扰。   也是后来他们走了,四皇子妃这才走到了跟前来。   “我这五皇弟, 自幼不肯与人亲近,于女色上头态度也是极为寡淡。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没有个红颜知己了。这回刚一出京,就沾上了这一桩风流事,这里头,必定是有玄机的,是以才会显得有趣。”   四皇子妃抿唇笑了笑,她可没有四皇子想得这般复杂,道:“殿下总是想的太多。依妾身看,这也不过是些郎情妾意的戏码了,刚好对上眼而已。若那秦姑娘是个无盐女,自然没有这一番造化,可您也看到了,那位可是个天仙,成王殿下没准就喜欢这样的。”   便是她这么女子看了,心里也欢喜地紧,更不用说成王殿下这个男人了。   四皇子看了四皇子妃一眼,而后道:“也许吧。”   有些事情,注定不能与别人说道的。这事便是四皇子自己,也觉得荒诞地很,贸然说出来,只怕别人会觉得他异想天开。   神仙精怪之事,向来只存在于书中,凡人怎可能会见到。他能亲眼目睹,已经是幸之又幸了,不想萧翎的奇遇比他还多,竟然直接与那精怪成就了好事。   四皇子记忆非凡,自然不会认错人,当日的情景太过惊异,到今儿四皇子还觉得犹在眼前。今儿甫一见到阿遥,四皇子便认出了她就是当日的精怪。只是不晓得萧翎到底知道不知道实情。若是不知道,那精怪接近萧翎的目的又是什么?   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皇宫,实在叫人心中难安。倘若她真的心怀不轨,那她先前接近自己,是不是也是有所图谋。   四皇子一时心中大乱,理不清一个头绪出来。   四皇子妃也没有察觉到他神情之中的怪异,兀自道:“殿下,既无事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   “嗯。”四皇子应了一声,暂且将这事压在心底。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他会对这精怪如此上心。只不过,萧翎与那精怪还未成亲,想不清也没什么关系,待他回去之后,好生去查一查便是了。今儿那精怪知道自己记得她,想必日后行事也会有所收敛。   待这二人回了皇子府之后,萧翎与阿遥也到了自家府上。   刚跨进正院,福公公映雪等人便迎上去了。虽说眼下阿遥在府里还没个正经身份,外头服侍的人也不敢巴结太过,生怕一时押错了宝,日后吃了亏。可福公公等人知道内情,对着阿遥自是千般好万般好,生怕阿遥哪儿磕着碰着,伤了她肚子里的小皇孙。   眼下阿遥刚从皇宫里回来,这不就赶着过去嘘寒问暖了么。   可刚说了几句话,福公公几个边察觉到气氛不对了。   自姑娘回来之后,王爷对姑娘一直纵容地紧,较之从前更甚,轻易不会惹姑娘生气。可是眼下,似乎生气的还是王爷,再看姑娘,反倒是一副心虚气短的表情。   众人心里有了大概,说话的时候便多了一二分的顾忌。   秋霜忧心阿遥是否在宫里被为难了才会这般,遂问道:“姑娘这回进宫,可有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去?”   阿遥见萧翎没看自己,心中乏味,恹恹道:“欺负到不至于,不过是逞口头之快罢了,反正我也是皮厚的,不介意她几句不好听的话。”   映雪将阿遥扶着坐下,口中问了一句:“可是……那位?”   阿遥托着腮,语气幽幽:“除了她还有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前就看不惯我,如今换了个模样,依旧不顺她的心意。莫不是她长了四双眼睛,一下就看到了我的真身?”   若真看到自个儿的真身也好了,不将她吓死,也该吓得走不动路,瞧她还嚣张不嚣张。   映雪道:“哪里就如姑娘说的这般荒谬呢,不过是那位见王爷和姑娘好事将近,对比之下,六皇子却迟迟不得成亲,心里不痛快而已。”   “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未等映雪回答,自个儿先反思了一下。真算起来,那六皇子被禁足,连定好的亲事都被耽搁的种种,好像确实与她有些关系。不过,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六皇子心怀恶念,心术不正。   阿遥在宫中走了一遭,如今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早就觉得累了,肚子里也空空的,便抬头道:“厨房里可有什么汤水?”   福公公立即道:“有,什么样的汤都有,正在炉子上温着呢,姑娘要喝什么汤,奴才这就去厨房里端过来。”   阿遥心里想了想,觉得光喝汤太清淡了,还是配着些东西一起吃才好,于是道:“叫人用鸡汤下了面条来,盛上一小碗便是。这回别加那些药材了,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放在一起总有股难闻的味道,叫人闻着就没了胃口。”   福公公当即应下。   姑娘从前就不爱喝药,如今在汤水里添一点药材都能给你闻出来。那些药也不是随便乱吃的,都是请了太医细细推敲了方子,放在汤水之中充当药膳,好调理身子的。   不过姑娘都已经这么说了,以后也放不得了。   福公公这就领了命下去,虽说这事放着叫下人做就好了,可他见过的阴私手段实在太多,生怕有人在吃食上头下了手脚,不得不亲自去提防着。   这厢福公公走了,屋子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映雪和秋霜有心缓解,可是对着王爷这张冷脸,硬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萧翎踱步走到阿遥跟前,俯下身面无表情地问道:“可聊完了?”   阿遥心中一坠,呐呐不语。   萧翎却道:“你既然说完了,那便轮到我说了。”   “说,说什么啊?”   “呵。”   阿遥心有戚戚。   映雪二人心中自是焦急,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在姑娘没来之前,王爷都是说一不二,不苟言笑的,阖府上下就没有敢违抗他的人。纵使她二人有心护着阿遥,也没有胆做出来。   萧翎直起身,淡淡地瞥了她俩一眼。   二人一个哆嗦,果断地出去了,甚至还机灵地将门给掩上。不论里头说什么,总不能叫外头的下人看到姑娘的笑话。   里头的阿遥仍旧坐立不安,心中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萧翎便印证了她的猜想,冷声问道:“你与老四私下里见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阿遥拍了一下脑袋,挣扎道:“我哪里会与他私下里见过,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见他作甚。上回我见他,还是你引荐的,怎么,你不记得了?”   “是么?”   “是,是啊。”   萧翎忽然又逼近了些,他知道阿遥狡猾得很,且惯会撒谎。只是他不想她对着自己撒谎,也不想她在这件事上撒谎。他们将会是夫妻,会是最亲近的人,到底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   阿遥不妨萧翎突然靠近,被他弄得脸红心跳,更慌乱了几分。   见萧翎脸色实在不好,阿遥一咬牙:“好了,我之前有一回变了原形,被四皇子看到了。”   “哪一回?”萧翎眉头一蹙。   “便是去年的宫宴上,皇上不是给要给你选妃子么。” 阿遥话里还透着一个不自知的酸气,这醋,估计她是可以吃一辈子了,又道,“便是那日,我在湖边遭了暗算,被推下水里去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谁想到会突然变了身。在你找来之前,四皇子也路过了那边,所以……所以就遇见了啊。”   阿遥说得含糊:“我当日自然是藏了又藏,不敢露半点马脚,可是今儿四皇子那样子,显然是看出了端倪,知道我是鲛人了。你说说,这到底要怎么办啊?”   萧翎全没听到后头的话,只听到了阿遥变身被四皇子瞧了去。她每次变身是什么样的,萧翎再清楚不过了。   黑着脸,萧翎抑制着怒气问道:“你变化的时候,被他瞧去了?”   阿遥起初还不知他怒从何来,后来终究是聪明了一回,果断道:“没有,是变身之后的事,我已经打晕了一个宫女,从她身上剥了衣裳。”   “那为何之后我寻你的时候,你身上没有?”   “这不是之后又遇上四皇子,怕他认出我的衣裳,回到水下才将我不容易得到的衣裳扔掉了么?” 阿遥说完,大着胆子瞪了萧翎一眼,“说来说去,还应该怪你,若不是因为你要选妃,哪里会有这样大的事?”   萧翎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将阿遥抱在了怀里,知道贴得不能再近了,连个人严丝合缝地搂在一起,犹如一人。   “阿遥,我很担心。”   阿遥茫然道:“担心什么?”   “担心你与别的男人有了瓜葛,担心你有了旁的心思。”   阿遥被他说的心中一酸,她自知道萧翎心中不安,可没想到他已经不安成这样了。她已经怀了孕,又即将被赐婚于他,他到底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心里想了许多,阿遥抚着萧翎的头发,半是安抚半是抱怨道:“真不晓得你到底再瞎寻思什么,我这辈子都已经是你的人了,难不成还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若是能逃,她早就逃了,这不还是因为舍不得么。   萧翎听此,觉得万分窝心,抱着阿遥,脸上竟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来。这番话,寻常可听不到,这个不开窍的也不会说。   “快别想这些有的没得了,你只说说,四皇子已经知道了实情,我到底该怎么办?”   “不认便是。”   “这么简单?”阿遥有些不信。   萧翎道:“他不过是看了一眼,又没有切实的证据,还能拿你如何?”   “可六皇子也——”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足为惧。”萧翎说的斩钉截铁,六皇子兴许在之前还值得几分忌惮,可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上心了。他自小跟在父皇身边,知道父皇的性子是怎么样的,一旦做了决定,便再也不会改,这回,他也是对老六彻底失望了。   二人还在温存,外头忽然又响起了福公公的声音。   阿遥还以为是面条到了,却没想到,竟是宫里来了人。好在他二人还未换上衣裳,当下就前去看个究竟。   宫里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太极殿的德公公。德公公见萧翎和阿遥过来了,也没耽搁,当下就将手里的圣旨宣读了一遍。   阿遥跪在地上听得晕晕乎乎。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和萧翎的婚期就定下来了,五月份,那岂不是只有两个月准备了,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月也不过是两章的功夫啦。   ☆、规矩   德公公照例宣读完圣旨, 却并没有走。   他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哪里不知道成王殿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合上圣旨, 亲自上前将两人扶起来, 笑道:“王爷大喜!”   萧翎也笑道:“多谢德公公前来传旨。”   “王爷客气了,皇上写好圣旨之后, 自个儿也在那儿开心了许久, 特意吩咐了奴才,叫奴才亲自过来宣读。”太极殿的奴才不知道有多少, 可这一堆人也分三六九等,德公公熬了这么多年的资历, 不论是在太极殿还是在整个后宫里, 地位都是一等一的, 有时连皇后和太后都要卖他几分颜面。   由他来宣旨,也是皇上出于私心,想给成王殿下长脸。   萧翎想到自己父皇的性子, 不自觉地笑出来:“今儿上午父皇还埋怨了几句,未想到这么快就定好了日子。”   德公公小声道:“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 皇上比您还要着急呢。”   这左盼右盼,盼了好些年,不就是为了等成王成家这一日呢。如今有了人选, 还是皇上比较中意的人选,他能不开心么。   德公公寒暄之后,便又说起了正事,这回是对着还没有回过神的阿遥说的, 道,“皇上也为阿遥姑娘想好了。阿遥姑娘在京城里没有亲人娘家,皇上做主,赏了阿遥姑娘一座宅院,另由内务府拨下一众仆人。那宅院离王府也不远,阿遥姑娘若是得空,可以差人过去看看。”   阿遥被他一说,倒是反应过来了。皇上这一番,也是为了日后成亲的时候好看些。   阿遥所知不多,但也晓得新娘子嫁人是要从娘家发嫁的,她没有娘家,若是一直住在成王府,到时候成亲都不用轿子,岂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面前的德公公说完,又微微避开了身子,让后头的几位嬷嬷上前,朝着二人道:“这两位是宫里的礼教嬷嬷,皇家成亲的时候规矩多,姑娘还是要修习一二的。另外两位是皇上顾念您身子重,特意找来为您调理身子的。”   阿遥当即到了一声谢,叫人带着四位嬷嬷下去了。   她原来也是有两位教养嬷嬷的,不过自打阿遥进了崇文殿之后,那两位嬷嬷再也没有机会给她上课。这样闲了十天半个月,终究是上报了萧翎,叫人将她们重新送回宫里去了。   先前德公公介绍四位嬷嬷的时候,阿遥也看了好几眼。这几位比起阿遥从前的两位嬷嬷,都显得慈祥了许多,阿遥还在心中感念,终究是皇上懂得她的心意。   拍了这么长时间的龙屁,果真还是有效果的。她一高兴,对着德公公也看的很是顺眼,客气道:“德公公在外头站了这么久,可要进去喝几杯热茶?”   德公公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奴才手里还有两道圣旨等着要宣呢。”   “什么圣旨?”   “七皇子和韩家那边的,前头几个月事情太多,七皇子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如今皇上既然已经给王爷和您赐了婚,索性也就一起都办了,也将七皇子的婚事定了下来。”   原来这么随便,想必七皇子知道真相会哭吧。阿遥忽然又想起,七皇子那一对,自己还在其中充作了红娘呢,便颇有兴致地问道:“七皇子的婚期是在什么时候?”   “比您晚些,您是五月份的,七皇子是八月份的。皇上说,日子得错开,否则礼部那边忙不过来。”   说完,德公公看了看日头,见天色不早,又道:“时辰不早,奴才还要去七皇子那儿,还请王爷和姑娘恕罪。”   “不妨事,公公慢走。”   德公公这便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阿遥也随着萧翎回了正院,两人本来还想着要好好庆贺一番,谁料没过多久,外头又来了小厮,说是户部的属官求见。   萧翎一脸歉意地望着阿遥。   虽说被打断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可阿遥也不是不懂事的,便故作大方道:“你也陪了我这么长时间了,该出去还是出去吧,我难道还没有人陪不成?”   萧翎瞧她那小模样心里喜欢地很,上去亲了一口,道:“那我这就出去,等忙完了事再回来好好陪你。”   “去,没个正经。” 阿遥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近,赶紧将萧翎推开了,“快些走吧,磨磨蹭蹭地像什么样子。”   这家伙也不知是怎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外人面前是这样,晚上没人的时候更是放肆。兴许是见她怀孕和常人不一样,尝试了几次之后,也抛开了之前的顾虑,十分地不要脸。至于阿遥,她,她倒也不排斥,可她就是见不得萧翎这么肆无忌惮。   萧翎了然地笑笑,待看到映雪二人之后,笑意一收,淡淡道:“好生照看王妃,不得有任何差错。”   “是。”二人忙表了信心。   萧翎又回头,手指点了点阿遥的眉心:“王妃娘娘,我走了,你在家好生待着,不要乱跑。”   阿遥被他一句王妃臊得脸红。这姑娘和王妃,即便只是个称呼上的变化,可怎么就这么叫人舒服呢,听得她都有些飘飘然了。   直到萧翎出去了,映雪才碰了碰秋霜,叫她抬头看看。   秋霜不明所以地抬了头,便瞧见她们姑娘一脸荡漾地站在原地,目光仿佛还追随着王爷的身影。秋霜好悬没有笑出声来,勉强忍住了,上前问道:“姑娘,那几位嬷嬷您要如何安排?”   “啊,什么?”   秋霜又道:“方才德公公带来的四位嬷嬷,您要怎么安置她们?”   “都有哪几位?”   “赵嬷嬷和李嬷嬷是礼教嬷嬷,教姑娘婚礼礼仪的;孙嬷嬷并王嬷嬷则是给您调理身子的。”   阿遥思索了一会儿,调理身子的她暂时用不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本就不是凡人,怀孕的时候不似凡人那般柔弱,除了偶尔会犯困,别的都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若是由着嬷嬷来指点,少不得要吃些她不愿意吃的东西,是以道:“孙嬷嬷和王嬷嬷暂且安置在厢房里住着,平日你们也去请教请教她们,若是用得上便最好了。”   “那另外两位了?”   “皇上不是说规矩还是要修习一二得么,且将她们叫过来吧。”   秋霜奇道:“姑娘现在就要学?”   “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作打发时间了。” 阿遥也没有多想,她觉得自个儿也算是有了基础,即便是要学,想来也不会有多难的。   片刻后,两位嬷嬷便给带到了内室。   这两位嬷嬷果真如同阿遥所想的那般,连说话也轻轻柔柔的,一看就是软和的性子。难得她们还愿意给阿遥好脸,便是做不好,也依旧不会责骂,最多来一句:“慢慢来,不必着急。”或是,“姑娘做的不错,再练习多几遍就再没有什么瑕疵了。”   阿遥见她们都这样高看自己,反倒长进了不少。这样一来二去,时间就过去了不少。   两位嬷嬷也知道眼前这位身子重,所以学规矩的时候格外注意些,既不能叫她累着,也不能叫她觉得枯燥。   每每阿遥有什么不耐烦的迹象,两位嬷嬷总会恰如其分的点道:“姑娘,再练习两遍就能歇息了。”   此话一出,阿遥果真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两位嬷嬷也没办法,皇上金口一出,将婚期定在了两月后,六礼都要在这两月之中走完,何其繁忙。   若不能再两月之中,将未来的成王妃□□出来,那最后被怪罪的可就是她们了。   对阿遥未婚先孕之事,两位嬷嬷都没有什么好微词的。她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识过,这点小事,她们还没放在眼里过。况且不论之前如何,眼下这位姑娘已经被赐了婚,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既与皇家有了关联,谁还敢有所质疑?   ……   晚膳过后,映雪二人服侍着阿遥躺下。考虑到阿遥有了身子,困顿地很,这些日子就寝的时间都比较早,外头太阳才下了山,阿遥便已经回了床上休息了。   彼时萧翎虽已经回府,收拾妥当之后才进了内间看阿遥。阿遥面上已经有几分郁卒了,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身体上没有什么不适,可受损的是精神。与其说是躺着,还不如说是瘫着更贴切。   “怎么了?”萧翎坐到她边上,一脸忧心。   阿遥懒懒地开了口:“嬷嬷今儿一天教了好多东西,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萧翎宽慰道:“接受不来就慢慢学,她们也不能逼你。”   “可是嬷嬷说了,皇家规矩多,尤其是大婚的时候,千百双眼睛盯着你,该往那边走,该迈哪只脚,该行什么礼,都是有规矩的,丝毫不能出错。况且我们的婚期又那么近,可能松懈了。”   她苦着一张脸,可是嘴上却说得很有些大道理。   萧翎乐道:“你倒是愿意听那两个嬷嬷的话。”   “没法子啊,生活所迫。”要不是为了嫁人,何必要这么麻烦。阿遥叹息了一声,让出了点地方叫萧翎上来,边让还边说,“嬷嬷说了,我们俩快要成亲,本不该日日相见的,这也是规矩。”   萧翎掀开被子往躺进去,并将人抱住,笑道:“那你还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是啊,这不是为了便宜你么。”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萧翎挠了一下阿遥的痒痒肉,弄地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到底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萧翎也不敢闹得太厉害,见好就收了。   一口一句嬷嬷说的,话是这样讲,实则两人都没有往心里去。有些东西,面上应付应付就算了,真按着规矩来,这不是傻么。   阿遥钻进萧翎怀里,将他的手放在放在自己腰上,两人靠在一起,耳鬓厮磨。   这边两人浓情蜜意,长乐宫的皇后寝殿中,气氛却凝重非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貌似不多。   ☆、怨恨   皇后自得知皇上为成王赐婚之后, 便一直暗暗生闷气。后来又听到七皇子也被赐了婚,满心里的怒气更上涌了许多, 摔了一套茶具, 又叫人拖了几个碍眼的下去一顿好打,这才勉强降了些心火。   如今已是晚上, 长乐宫亦是灯火通明。只是这宫殿虽大, 却冷清地紧。   皇后看着这偌大的屋子,心里一阵阵发冷, 她早已经记不清,自个儿孤身在这殿内待了多少日夜了。   几年前, 皇上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按例过来瞧瞧, 如今, 却是连看都不愿意往这边看了。人人都言宫中富贵,可这富贵之地,却也不是人能待的。   皇后苦笑了一声, 将外人都打发走,只留下自己的贴身心腹, 哀怨道:“你瞧瞧,这外头都是喜气洋洋的,越发衬地本宫这里冷清了。”   大宫女服侍皇后多年, 深知她的性子,见此也不好多劝,免得多说多错,只站到皇后边上, 一面给她捏肩,一面道:“娘娘说什么胡话,咱们这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凭她们多能耐,每日早上还不是要来这儿请安叩拜?这便是身份之差了,这宫里,谁还敢越过您去。”   皇后闻言,心里果真好受了些,暗道她知晓自己心思,不管说什么总能说到心坎儿里。可想到之前那些糟心事,却又笑不出来:“本宫说的可不是她们,若是她们,再没有本事叫本宫气成这样。”   大宫女笑了,道:“娘娘可是因为成王的亲事?”   说起这个皇后就来气:“他倒是受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叫皇上下了圣旨,将婚事给敲定了下来。甚至为了面上好看,连婚期也凑地这样紧,只怕这两个月,礼部都忙活得腾不出手来了。   皇上也不想想,一个民女,身家不显,有什么资格嫁进皇家。便是这样的平民,竟然也由着成王的性子,随随便便就封她当了成王妃,也不怕别人笑话。皇上这般宠着成王,也不知道日后会宠成什么模样?”   最重要的是,皇后深觉自己被成王给耍了。当日又是办宫宴,又是延请京中闺秀,前后忙碌了那么久,结果竟然挑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姑娘。合着成王是将她这个皇后当猴耍。   大宫女心中了然。   若说皇后有什么忌讳的话,那边的德妃娘娘算一个,宫外头的成王爷算一个。当年,德妃与皇后一前一后入了太子府,都是家世显赫的大家女,一入府便是占了正妃与侧妃的位置,论起资历来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这两人各自看不顺眼,斗了这么久也没有斗出什么结果来,如今德妃身边有大皇子,皇后也只有六皇子,算是旗鼓相当了。   至于成王,皇后忌讳他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皇上的态度。皇家这几个儿子里头,就数成王殿下最得皇上喜欢。且如今成王身子好了,地位也越发稳固了,皇后就怕有一天,皇上一时间心血来潮,叫成王抢了原该属于六皇子的大位。   皇后还在念念叨叨,口中已从成王转成了七皇子,只听她恨恨道:“还有那七皇子,不过是一个小小婕妤所出,能算个什么东西,竟也得了赐婚的圣旨,将本宫的六皇子给比了下去。真是好大的胆子,母子俩个,每一个好东西。”   “娘娘莫气,免得气坏了身子,且听奴婢说一句可好?”   皇后瞧了她一眼,只道:“你说。”   “娘娘不就是介意皇上给两位皇子赐了婚么,可娘娘却没仔细想想,这赐婚究竟得不得用。不论是成王还是七皇子,在婚事上可都没捞得半点好处啊。七皇子暂且不论,他一贯是没什么心思的,可成王,他如今娶的正妃可是一点根基也没有,这般卑贱,将来还能给他什么助力不成?”   “可皇上看重她,看重她怀了皇孙。”   大宫女眼睛一转,道:“娘娘,说句不好听的,这位成王妃来历就很有问题,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好人家出来的,谁又能肯定她肚子里的一定就是皇家的种。”   皇后面色一沉,斥道:“说什么胡话!”   大宫女跟了皇后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她想听什么,笑道:“娘娘别急着骂奴婢,您想想,成王从来都不近女色,他知道些什么,纵使被骗了,也察觉不出来的。再说了,那成王妃说破天了也不过是个民女,即便她得宠,那也还是您名义上的儿媳妇,日后晨昏定省,都是好不了的,您若想拿捏她,还怕找不到借口不成?”   婆婆教训儿媳,手段不知道有多少,那成王妃就是有天大的手段,也逃不出一个孝字。   皇后倒是笑了:“本宫就这般轻贱儿媳?”   大宫女又言:“她那里是您的儿媳,您的儿媳可是南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南安侯府显赫一方,他家的大姑娘又是知书达理的好模样,哪里是一个以色侍人的民女能够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这样品格的姑娘,才称得上是您的儿媳妇。”   提起未过门的儿媳妇,皇后心里也是满意的。这桩婚事,可是她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期间不知道相看了多少人家。   可儿媳妇再好,如今却还是未过门的。   “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消气,将六皇子放出来。他已经这么大了,底下的兄弟都娶了妻,再拖下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大宫女知道皇后这阵子喜怒不定,只得好声气的哄着,道:“皇上不过是一时生气,还能真对六皇子怎么样。父子之间,哪里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但愿如此吧,皇后现如今也不敢多做猜想了。自六皇子出了事之后,她去太极殿求了多少次,可每一回都是无功而返,莫说真求了,她连见皇上一面都难。   皇后心中不解,她的皇儿明明好好的待在府上,什么坏事也没做,怎么就惹得皇上生厌了,要将他的脸面踩成这样。便是之前出了嘉宁县主那魔障的事,可嘉宁县主终究不过是个外姓的,与皇家没有办法干系,纵使那事真的是她的皇儿做的,那又如何,皇上还能因为一个外姓的丫头去对付自己的亲儿子么。   皇后想不通,只因她不知道内情,不晓得前后。   若这事单单是阿遥与六皇子的纠葛,皇上断断不会如此,可这事牵连到了萧翎,六皇子真正要害的人是萧翎,这一件,才是触及了皇上的底线。   皇后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每每想起总会心中烦躁,眼下亦然。她捏起茶盏,又闻得大宫女在边上说道:“娘娘再不要多想了,说不准皇上只是磨一磨六皇子的性子,待这段时日过去,总会还六皇子一个公道的。”   这话,皇后私心里是不肯信的,她求了那么多次都无果,与其求别人,还不如求自己,遂拉下脸来问道:“他们查地怎么样了?”   宫女听她问起,知道不好,躬下身子回禀道:“还是未能查到什么消息。再者,六皇子府上的守卫也紧,咱们的信儿传不进去,若是贸然前往,多少会被皇上知晓的。”   又是这几句话,皇后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都是一群废物!”   说话的宫女立即跪下,连头也不敢抬。   皇后面上狰狞,查不到,若是一直都查不到,她要怎么为六皇子证明清白。往日好吃好喝地养着这群奴才,关键时刻却一点都不顶用,若不是她还有几分清明,早就将他们拉下去处斩了。   皇后指尖掐着肉,问道:“赵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赵家派人传了话,说是让娘娘稍安勿躁。六皇子的事,他们自会从中斡旋,只是时机不到,让娘娘千万不要私下出手。”   大宫女赶紧喂了皇后一颗定心丸,这效果也是极好的。皇后最相信自己娘家,赵家家大业大,在朝堂上极有地位,若是他们出手,六皇子多半是无忧的。   她安了心,对着心腹也有了好脸色,缓了缓语气道:“行了,你起来吧。”   “多谢娘娘。”那宫女赶紧起身,只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别的话也不敢说了。   这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也差不多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如今皇上已经许久没有踏进长乐宫了,就寝的时候规矩也少了一些,并不如以前战战兢兢,只需服侍了皇后一人便好。   这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皇后与赵家一直想要细查当日六皇子被禁一事,这查来查去,总免不了查到成王府的头上。好在成王府被箍地跟个铁筒似的,半点露不出风来。   那些人查了好些,还是一无所获。除了皇后和赵家的人,另有一行人也在探查成王府,说来,这些人还是四皇子府派去的。   四皇子有心将阿遥的真面目揭露给萧翎看,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这般执着,生平第一次,对一件事一个人上心至此。可惜他查到的东西有限得很,加之萧翎刻意避着他,总找不到机会与他说话,这一拖,就直接拖到了两个月后。   萧翎与阿遥的大婚当日。   四皇子作为萧翎的兄长,自然是要上门恭贺的。   成王大婚,皇帝亲至,场面自是热闹至极。朝中说得上名号的大臣都前来观礼,便是不资格来的,也拖人送了礼。   成王府比京中的府宅都要大,可眼下宾客如云,人声鼎沸,往来不绝,纵使是宽敞的王府也显得拥挤了许多。   四皇子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萧翎一身红衣,人逢喜事显得更为俊朗,不知为何心里竟生了一股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啦!   ☆、大婚   彼时, 礼官高声到吉时已到。   原本还闹做一团的众人立即让出了一条道来,叫一对新人走到前头去。四皇子看着高堂之上稳坐在侧的皇上和皇后, 笑地有些讽刺。   他们这位父皇, 若说有情,确实慈祥地很, 待几个儿子女儿向来都没话说, 要什么给什么,一点架子也没有。不论是大皇子成亲, 还是底下的三皇子,甚至是他成亲之时, 都亲自来了现身了一趟, 以示恩宠。   可若说他无情, 那也是一等一的狠心。父皇最狠心之处,莫过于认定了一个儿子,便再也不会改了, 除了萧翎是他的心头宝,余下一干人, 不管有多好,在他心里都没什么两样,说放弃就能放弃, 好比六公主,好比六皇子。唯有萧翎,有父皇护着,过的最是舒心。   萧翎年幼丧母, 在父皇身边养大,情分确实不是他们能比的,可父皇对萧翎的偏爱也太过明显,叫人嫉恨。   单说今日,父皇一早就推掉了所有的政事,早早地来成王府候着傍晚的婚礼。不仅如此,还将那些皇亲国戚以及宫里数得上名号的宫妃都拉过来给萧翎撑场面。就连皇后,听说也是抱恙称病,硬是给皇上给叫了过来,充作父母高堂。这爱子之心,委实无人能及。   四皇子心中如何想法外人不知,眼下气氛太过热闹,别人一双眼睛都是盯在成王和成王妃身上,也没空去管他。   礼官站在皇上身边唱礼。   拜过天地高堂之后,二人方才被送去新房。皇后坐在椅子上,心里愤懑地几乎快要将自个儿呕死。   这成王府里张灯结彩,往来如织的,谁又能想起来她那嫡出的六皇子还被皇上关在府里,莫说成亲了,连见人都难。   皇后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这儿观礼的,无奈皇上的话都已经放下来,若是今儿不去,明儿就夺了她的宫权。皇后自是不敢多有反抗,笑话,她的宫权本就因为萧翎被分了不少,如今若再因为萧翎直接被夺了,只怕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皇后捏着帕子端坐在上头,看着底下的人争相恐后地拥着一对新人往内院走,脸上没有半分好脸色。那新晋的成王妃虽穿着喜服,可仔细瞧来便知,这喜服较之别的仍有所不同,不仅腰身高了许多,连衣摆都放的宽松了。   这般下来,倒真将那六个月的肚子给掩盖了不少。   皇后盯着她那肚子,只恨这时没有一个人忽然伸脚,将她绊倒直接摔个流产才好。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狐狸精,福气倒是挺大,就是不晓得她消受不消受得起。   她还在怄气,边上的皇上却笑得一脸欣慰,眼睛快要迷成一条线了,口中感慨道:“哎,等了这么久,可算是见到儿子成亲了。”   呵,皇后心中冷笑,感情大皇子三皇子这些,都不是您的儿子。   皇上也没指望边上的人能回答他,仍旧自顾自地嘀咕道:“成家立业,如今既已成家,便能立业了。”   他随口一说,可皇后却忽然心中一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当下心惊不止,只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说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意思。   不料,皇上像是察觉到皇后的不对劲一般,忽然转过了头,看到皇后一副苦瓜脸,不满道:“今儿是大喜之日,你开心点。”   皇后扬了扬嘴角,因面部太过僵硬,这表情也太不由心,是以笑得有几分狰狞。   皇上摇了摇头,转过去不再看她。还皇后呢,一点气度都没有。   新人走后,除了几位地位甚高的女眷随行去了新房,余下的人都留在外堂吃酒。   外头热热闹闹,里头的一众人也簇拥着新人进了洞房。不过这会子还不是闹洞房的好时候,眼下还有皇上在府上坐镇,男子进不来,她们又都是女眷,闹不出什么玩意儿。没办法,也只能在边上打趣两句。   无奈打趣的对象太过高冷,便是成亲的大喜之日,萧翎也完全不想和这些妇人多说一句话。   几人说来说去反倒将自己说了个没趣,也都纷纷闭上了嘴。萧翎对她们的识相也极为满意,从喜娘手里拿了杆子,轻轻将阿遥头上的盖头挑起来。   明明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偏偏萧翎做的十二分地小心,甚至可以说是虔诚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遥,待盖头渐渐被揭开,阿遥也抬起来头,朝他展颜一笑。   萧翎忽然愣住了。   气氛很是暧昧,半晌,终究有一位皇家王妃忍不住,仗着比萧翎大上一辈,笑着站出来道:“原来咱们的成王爷竟也是个痴情种,这又不是没看过,再怎么好看,也不该当着咱们这么多人的面出神啊。”   旁边的人怕萧翎生气,忙道:“可不能怪王爷,王妃生的这般好,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这样一个来,别说王爷了,就连我一个妇人,刚才也是看傻了。”   萧翎还是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阿遥。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每天都见她,萧翎却觉得,今晚的阿遥最好看。这是他的新娘子,最好看的新娘子。   莫说阿遥被他看的害臊了,就连旁边观礼的王妃皇子妃们都觉得腻歪到牙疼。先前她们还在琢磨,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才引得成王殿下折腰,如今总算是见到了。这成王妃好看是不假,可也没必要这么守着看啊。   “我说王爷,您这边盖头也掀了,就赶紧去前头敬酒吧。前头那么多客人不说,连皇上也还守在那儿未走呢。这后头的礼,待到晚上再行也不迟啊,总不能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就把持不住了吧。”   阿遥被她们说的低下了头。   成过亲的妇人就是不一样,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可怜她如今是新娘,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肆,只得暗暗捣了一下萧翎,叫他赶紧出去。   “哟,新娘子受不住了。”她们也是眼尖。   萧翎见不得阿遥被歪缠,好容易才从她身上移开了眼睛。不看阿遥,萧翎的理智才回了过来,起了身,朝着在场诸位行了一礼道:“萧翎先去外头,这里便交给诸位嫂嫂婶子了。”   “好说,快去吧,免得他们等急了灌你酒。”   萧翎又看了阿遥一眼,正好她又时刻盯着萧翎,二人目光相交,俱是一笑。   纵使萧翎心中不愿,可终究还是出去了。人都已经娶回来了,名分已定下,他再着急也不至于忍不下这一时半刻。   他走后,屋子里也没静下来。   走了一个惯会冷气氛的,众人说话也没有了顾忌,左一句右一句的与阿遥说起话来。这里头的人,阿遥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加之她听了嬷嬷的教导,知道这会儿不能表现的太大方,得腼腆一下,故而十句话也应了两三句,余下都是点点头或是低头表示羞涩。   好在她们也知道分寸,知道萧翎和皇上看重这位成王妃,也知道她身子重,不必寻常新妇,是以没有打趣地太过。   阿遥一面应付她们,一面静下心等待萧翎归来。   第一次,阿遥觉得有些事情仿佛不一样了。又或许,早在她答应萧翎之际,一切都已经不再相同了。她有了所爱之人,也有了归宿,天下之大,终还是给她留了一个栖身之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当日萧翎抱着她,一遍遍地教她背诵诗经。她对这些东西最是不耐烦,可独独记住了这一句。无它,只因美好二字而已。如今她凤冠霞帔,再想起往事,只觉得应景。   都说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说不准,她来这一方世界便是因为萧翎一人。   外堂之中,萧翎被好几桌人拉着一同喝酒。   皇上虽来了成王府,可眼下大礼已成,无需他再费心,是以见到萧翎从里头出来后,略叮嘱了几句,便带着皇后等人重新回了宫。   他自然不放心将皇后放在这里。   皇后脑子一向不灵光,且最近因着老六的事记恨上了萧翎。若是由着她在这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事来。   至于几个皇子,皇上叫他们都留下来给萧翎挡酒。一家子兄弟,此时正是表现兄友弟恭的时候。   皇上对几个儿子赋予重望,他们也都没敢将皇上的吩咐抛到脑后,见萧翎被人灌酒,果真去救了场。   这些日子京城里大小事不断,大伙儿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难得有一件喜事,这些人难免闹地凶了些。   平日里他们是不能把成王怎么样的,不说皇上护犊子,单说成王那性子,也着实没有几个人敢上去挑衅。可今儿不同,这是成王大喜之日,他总不能当众发怒吧。   这一来二去,就闹到了天黑。此时众人还不愿散去,萧翎无奈,只好请人代为招待,自个儿想了法子脱身。   他是等不及去新房找阿遥了。紧赶慢赶,却还是遇上了拦路的。萧翎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肚子怒火压了下来。   “四皇兄,你这是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yy四皇子和萧翎,他们真的没什么。   ☆、新房   萧翎忽然停下脚步, 挥了挥手叫身边的人先下去。这种时候还碰上这样的麻烦,是个人都会心情不虞, 本来萧翎对四皇子没什么看法, 甚至觉得他在几位皇子里头还算是省事的,如今看来, 是他看走眼了。   他这个四皇兄, 竟怎么看怎么叫人讨厌。   “五弟莫急,我不过是有些话想要与你说说罢了, 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什么话?”   四皇子安抚地笑了笑,道:“稍安勿躁,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若是五弟不介意, 咱们还是换一处说说吧。”   眼下虽说天暗了下来,可府上还是有不少外人,都是些醉鬼, 说不定这些人会一时想不开,往洞房这边过来了。   四皇子有心隐瞒一二, 萧翎却好似全然不在乎,只想着早点结束话题,坦荡得叫四皇子都不敢相信:“不必了, 此处正好,月朗风清,地势开阔,无需避讳。又或是说, 四皇兄心里藏着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四皇子也知道他不耐烦,不过想想他今日大婚,倒也说得过去。他本不该管这些闲事,可若是不管,总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般,心中放不下。既然萧翎不愿意换地儿,四皇子也只能直说了,他问道:“你可知道弟妹到底是何身份?”   萧翎眼神一暗,接着便讽刺道:“怎么,四皇兄似乎对本王的王妃很感兴趣?”   “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萧翎说得越发不善:“那可真是奇了怪了,阿遥从未来过京城,四皇兄也从未去过她之前的住处,怎么就有了一面之缘了。”   四皇子定定地看了萧翎一会儿,可见到他完全没有破绽,也不确定萧翎是否知道王妃的真正身份了。他这个弟弟,想来心思深沉,又是个冷心冷肺的性子,等闲人难以揣摩。   他不知道真相最好,事情还好办些,倘若知道了却还执迷不悟,那才是最叫人头疼的。   四皇子想了片刻,说道:“实不相瞒,去年皇后娘娘办的宫宴中,我的确见过弟妹。当日我本是进宫给母妃请安,路经御花园,忽然闻得一声异动。过去之后才发现,湖边的芦苇丛中有一妖物在伤人。那妖物长着一条长鱼尾,半藏在湖中还打晕了一个宫女,又穿了她的衣裳。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那宫女已经身亡了。”   萧翎嗤笑了一声,面露不屑。   四皇子见他仿佛不信,又言:“且那妖物生的颇为美貌,见之忘俗。眉心一点菱印,眉眼之间与弟妹毫无二致。”   萧翎待他说完,便道:“四皇兄怕昨儿晚上睡地不够,倒现在还迷糊着,竟然说起了梦话了。”   “你当真不知?”四皇子反问。   萧翎没有言语。   他又道:“我找人查了一下,弟妹原来的户籍是新办的,至于是谁办的,五弟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忽然找上了五弟,我不信五弟你会没有一点怀疑。可你对这些事都丝毫不管,依旧放任弟妹在你身边,甚至还将她带入京城,这就叫人难以捉摸了。我猜着,若不是你被美貌所惑,乱了心志,便是你另有所图,早已知道了真相。”   四皇子直直地看向萧翎,以期看出他脸上有什么波动。不过看了半天,萧翎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叫四皇子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是对是错了。   难道,萧翎真的不知道?亦或是他单纯的被那妖精的容貌迷惑了?   “四皇兄所说的什么妖物之事,本就是无稽之淡。倘若真的有什么妖物,还能出入皇宫犹如无人之境,该是怎样的本事,既如此,何必委身于我?”   四皇子眉头一皱:“你不信?”   “我若信了,岂不是与四皇兄一样了么。不过这种事情,想必父皇会极为感兴趣,若是四皇兄想找个人一吐为快,明儿下朝后可到父皇那儿好好说说。”   四皇子忽然沉默了。他来之前,从未想过这种情况。   原先见阿遥对着他的时候目光闪躲,四皇子便认定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妖精就是他在御花园的湖中看到的,之后差人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妖精。   四皇子本以为萧翎多少会知道些内情的,可是今儿一见,萧翎言语之中竟没有一点异样。如若他一早知道了什么,想必不会这般理直气壮。   可是,谁又能肯定他不是虚张声势呢。   四皇子还在犹豫,萧翎却已经转了身:“今晚上四皇兄说的这些,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只望日后四皇兄说话行事能多注意一些。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须知,污蔑了我的王妃,便是不敬我这个当朝王爷,我下手向来不知轻重,四皇兄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四皇子见他要走,急忙出声阻止:“五弟——”   “天色已晚,四皇兄还是赶紧回去吧,恕不远送。”   说完,萧翎再没有留下,径自往前走了。   四皇子目送萧翎走远,心中却乱成一团麻。   他今日确实冲动了,还没有想好便找上萧翎,言辞也颇为不妥。萧翎眼下风头正盛,若是得罪了他,与他交恶,实在不是好事。   可若是不来,他又心有不甘。毕竟找了这么久的人,一个不错,竟然跑去与别人成亲了,个中落差,也只有四皇子自己方才知晓。   四皇子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看不下去了,才站出来将人带走。   萧翎这边,甩下了四皇子之后,他就急着回了房间。   新房里头的下人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见新郎官来了,便相继出去且将门关了起来,只留下屋子,叫那一对新人好生亲近去。   左右内间的浴池里已经放好了热水,这一夜,怕是不用她们在进去伺候了。不是她们犯懒,要知道,他们王爷和姑娘以前偷偷摸摸做那事的时候,也是从不用她们进去的,没得坏了气氛。   映雪等人倒是记得阿遥如今身怀六甲,按例是要与王爷分房睡的,可今儿是洞房,哪里还能有那么多的避讳,王爷待姑娘这样好,难不成心里还没有数不成。   再说了,便是之前没有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两人守什么礼正儿八经分房睡呢,连分床都不曾。   宫里来的两位嬷嬷知道这事的时候是劝过两回,可被姑娘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给气着了,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种事,哪里管得了啊。   不提几个丫鬟的小心思,阿遥一看到萧翎回来,便坐不住了,不等他过来就迎了上去。   萧翎一把将人抱住,方才那一肚子的火气瞬间消散了,伸手摸了摸阿遥还有些湿润的墨发,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洗好了?”   阿遥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寻常时候,她这个点儿早就回床上睡觉了,今儿是为了等他才拖了些时候的,便道:“我见你迟迟不来,便让映雪她们伺候着洗完了澡。”   “她们伺候的?”   阿遥敏感地察觉到他话里有些危险,谄媚道:“不是,还是我自个儿洗的,她们只打了热水,并没有进去。”   萧翎放了心,又问道:“方才随我们进来的那些妇人可有为难你?”   “没有,她们性子都还不错,知道我怀孕了容易累,早早地就走了,也没在这儿多说什么话。”   萧翎想着也是这样,皇家的女眷中间,除了皇后不着调,其余的都还是不错的。他皇祖父一世英名,结果竟然给父皇选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若是他在天有灵,想必也悔地不得了吧。   “你呢,再外头应该是遭了难为了吧,这一身的酒气。” 阿遥说着还捏了捏鼻子,虽说也并不是很嫌弃,可这味道,不适合她这么个孕妇来闻。   说起难为,萧翎立即想到了四皇子,以及他方才拦着自己说的一番话。   阿遥抬起头,见他面色古怪,不免问道:“你怎么了?”   萧翎揽着她的腰,让她的身子完全靠过来,一边解释道:“方才在路上遇上了老四,他跟我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   阿遥立刻紧张起来,问道:“说了什么?”   “不过还是当日的事,你想的不错,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今儿晚上拦住了我,正是想将事情透露给我,看看我到底知不知情。”萧翎想到四皇子就不快地很,同为男人,他还能不知道老四在想什么?可就是知道了,才越加不爽,道:“他还真是好记性,只那一眼,就念念不忘了。”   若不是阿遥这身份确实不好公之于众,今儿的谈话也不能叫外人知道,萧翎恨不得当时就冲上去给他两拳。   他说的咬牙切齿,阿遥却只担心一件事,道:“你说,他这一番动作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啊?”   “放心。这等事,没有人会信。大齐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什么鬼神精怪之事,那都是志怪中的荒诞之言,不足为信。”   阿遥忽然低下了头。   萧翎微微一笑,又道:“你不同。”   “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你与那等鬼神精怪没有半点干系,只是我的阿遥,我的王妃娘娘。”   阿遥被他说的心中雀跃,可还要矜持几分,笑骂道:“行了,越来越不要脸了,说话都是酒气,我可受不住了,快些进去洗洗。”   萧翎看她那嫌弃的模样滑稽的很,低头捉住她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亲,亲得阿遥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一起。”   阿遥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你说什么?”   “一起去洗。”萧翎又重复了一遍。   阿遥赶紧从他怀里出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故作正经道:“我可是都已经洗好了,还去那里做什么?”   萧翎一把将人抱起来,直接往浴间走去,亲昵道:“今儿洞房,你既是我的娘子,也得叫我尝尝,什么叫鱼水之欢。”   阿遥一把捂住了脸,这厮,说话怎么这么露骨。   ☆、请安   翌日一早, 阿遥头一次比萧翎先醒过来。昨儿晚上闹得太狠了,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精神。   之前阿遥从蒋旭那儿得了不少的书, 之后又跟着七皇子去了春楼, 自认为经验丰富,非萧翎这个生手能比的。可经过昨晚之后, 阿遥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即便萧翎从未看过那些书, 可从未现场观摩过,可有些事, 他还是能无师自通。就这一点。阿遥已经望尘莫及了。换做阿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 浴池那地方还能做那等不正经的事的。可怜了她的尾巴, 还有她这一双纤手。   阿遥睁开眼眸, 便瞧见窗口处的已经十分亮堂了,阳光细细地洒进来,仔细去看, 还能瞧见一丝丝的光线。见到这样敞亮的天儿,不用人提醒, 阿遥也知道时辰不早了。   虽说萧翎的母妃不在,可是宫里还是有皇上和皇后等着他们去请安的。不管阿遥有多不喜欢皇后,可她总归是萧翎名义上的嫡母, 自然,从今往后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了,想想就觉得闷得慌。真要怪,也只能怪这古人的礼数, 多的烦人。   阿遥偏过头,边上的萧翎还闭着眼睛,呼吸浅浅,俨然睡得极好。她心里一堵,脑子还没有想清楚就先出了脚,不轻不重地蹬在萧翎身上。   踢了之后阿遥就后悔了,不是心疼萧翎,而是心疼她自个儿。   太疼了。   “嘶”了一声之后,阿遥赶紧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腿,可一双手就这么一点点大,如何能捂得完整。这刚碰上,手又变得酸疼得紧,连动动手指都颇为僵硬,好像不是她的手一般。   萧翎转醒之后,就看到阿遥这吃痛的模样,没顾得上自己,当即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呵了两下,担忧道:“怎么了,可是撞到哪儿了?”   阿遥甩开他的手,怒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说撞到了谁?”   萧翎扶了一下额头,昨晚上的事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想清楚之后,再看阿遥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幽深了。他抵着阿遥的头,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沙哑:“撞到了哪个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呸,臭不要脸。”   阿遥气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萧翎是个这么不要脸的人呢。明明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还挺冷酷的,行事作风也刚硬的很,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是他变得太快,还是隐藏地太深了。   阿遥狐疑地望着萧翎。   “生气了?”萧翎问道。   阿遥抱着胳膊,下巴扬了起来,显得有些高傲道:“哼,谁叫你没轻没重的,不知道我怀有身孕吗,这时候都不注意,还指望你日后能有多体贴。看来嬷嬷说的没错,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嬷嬷与你说这个?”   “意思都差不多就是了。” 阿遥张着嘴巴说道。   “这可不能怪我,昨晚上洞房花烛,良辰美景的,难不成还能叫我这个新郎官做柳下惠不成?”再者,萧翎觉得阿遥昨儿也没怎么拒绝,想必也是欢喜的。如今醒过来,却是倒打一耙了。他也知道,倘若这样说了,以阿遥的性子更会不依不饶。   这种夫妻之间的隐秘,他一个人明白就够了。   阿遥对他的借口并不满意,掀开被子躺倒在萧翎腿上,将手心放到他手上,示意他帮自己揉一揉。   萧翎也理亏,自然是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动作万分轻柔,只差没将人捧到心上。   阿遥懒洋洋地哼哼了两声,被伺候地很惬意。若是待会不用起身的话,那应该会更惬意的。怀孕了就这点不好,总是还犯懒,不知道她以后生的娃娃,是不是也是个小懒货。   因为是新婚,屋子里一片通红,连桌子上搭的布都是红色的。阿遥也不觉得这颜色乏味,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而后才将目光放到萧翎脸上,问道:“你放了几日的假?”   “五日。”   “只有五日啊。” 阿遥叹了一口气,她以前最烦萧翎管他了,现在离了他反而不适应。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什么黏人的性子,变成如今这样子,多半也是怀孕的缘故。等孩子生下来,她差不多也能彻底恢复了。   阿遥还想说话,却见到萧翎忽然俯下身,手臂撑在她两侧,整个人都快贴上她的肚子了。   “他方才动了一下。”萧翎一面说话,一面将阿遥的衣裳掀开,露出白白的肚皮。   六个多月了,阿遥这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来了。她虽没有和别的孕妇一样,肚子上生了斑纹,可挺着这么一个大肚子,到底不太好看。   阿遥有心将衣裳放下来,将肚子盖住,可萧翎却握住了她的手,继续贴着她的肚子。   阿遥停下了动作,定定地望着他。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有所感应,一直在里面动个不停,萧翎的手指随着孩子的动静在肚皮上游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看的阿遥的心里也软成了一片。   “还有三个多月他就出来了。” 阿遥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萧翎以为她是被外头那些人影响了,不知不觉中有了压了,赶忙宽慰道:“不论男女,我都喜欢。”   他是不介意阿遥生男生女的,只要生下来就好了。阿遥本来就不是凡世的人,又怎能将凡世的种种偏见强加在她身上。   阿遥胡乱地点点头,也没听清楚萧翎到底说了什么。   实际上,这些日子周围人都或多或少地给她传递了一个观念,让她给萧翎生个儿子,只要生了儿子,地位就能更稳固些。不论萧翎以后对她怎样,只要有了儿子,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周围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表达的不同而已。映雪秋霜等人没有直说,可每次与阿遥说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称呼肚子里的孩子为小世子。至于四位嬷嬷,说的就比较坦诚了。   可惜的是,阿遥对这些全然未曾放在心上。她素来心大的很,与萧翎相处的时候都是随心所欲,哪里还会管什么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才阿遥看来,都是笑话。   她唯一担忧的是,以后孩子是像萧翎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倘若像了她,是不是也会长尾巴,若是生产的那日就变了尾巴出来,会不会把产婆吓死。能自由变化还好些,若是不能,难道要养在水里,都不能见人了。   还有,若是女儿长了鱼尾巴还可以接受,若是男儿长了这尾巴……会不会比较奇怪?   “阿遥,阿遥?”   阿遥抖了抖身子,抬头就看到萧翎正盯着她,   她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道:“日后请产婆的时候,定要请个胆子大信得过的,免得到时候吓坏了她们。”   “说什么胡话呢。”萧翎无奈地笑了。这段时间,她总会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产婆一事,萧翎早就找好了,若是信不过,哪里还能由得她们进产房?也就阿遥了,总这样乱想。   他又给阿遥揉了几下,见时辰不早,遂扶着她起身了。   外头的丫鬟早就候在了房门处,听到里头有吩咐,立刻推门进去了。昨儿一整日的喜气太浓厚,到今儿,府上的丫鬟小厮们还是喜洋洋的,看着就十分的有精神。   阿遥是新妇,梳头的时候也都要梳妇人的样式了。   秋霜还将一盒子红宝石头面打开,对阿遥道:“王妃,您看这套头面可怎么样?”   “就它吧。” 阿遥不怎么在意地说道。若是可以,她一个都不想戴,这东西又多又重,戴在头上压地脖子都疼。   秋霜也知道阿遥是什么脾气,一整套的宝石头面,只用了两只簪子,两只珠钗罢了。   整理好仪容,又随着萧翎用了早膳,夫妻二人在方才坐上马车,往皇宫去了。   马车行过了几条街之后,终于停在了宫门处。守门的侍卫一早就知道成王和成王妃今儿回入宫请安,放行的时候都比寻常快上许多。   宫内不准马车通行,他们下了马车不多时,便有太极殿的小太监带着小轿过来,说是皇上顾念王妃身子重,特意叫她们在宫门出候着的。   小太监领着阿遥几人,直接去了永宁宫。   到了那儿,阿遥被萧翎牵着进去了。   里头还是那样子,只不过比之前多了一个皇上而已。上首是太后和皇上,边上是皇后,下边两侧都坐满了人,济济一堂,他们为进来时便说说笑笑的,瞧着很是热闹。   阿遥他们一进门,众人听到脚步声后便将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四皇子坐在大皇子边上,看到萧翎夫妻过来,脸色立马变得微妙起来。四皇子妃一直分着几分心神在他身上,见他这般,未免觉得诧异。   她又看了四皇子几眼,见他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眼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外人,心头的疑惑更甚。   这对夫妻的小心思阿遥可不知道,她只觉得眼前这场面极为熟悉,似乎已经看了好几次了,每一次都这样。阿遥顿时觉得好没意思,不过,礼还是要行的。   她跟着萧翎,一次拜过众人。   原以为太后与皇后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必然也不会喜欢她,阿遥甚至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到了太后跟前,却也没见到怎么开口,赏了阿遥一些东西就让她们走了,连训话也不曾。   阿遥偷偷看了皇后一眼,方才太后这表现,边上的皇后似乎很不满意啊。难不成,两人之间的联盟出了问题?   再之后是皇上和皇后。   皇上一贯好脾气,见到阿遥和萧翎携手而来,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念叨了几句话后,终究还是夸了一句佳儿佳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快要完结了,目测之后还有十章左右,我会加快速度哒。 另外,拜托小天使收藏一下新文,么么哒^3^   ☆、暗流   皇后对太后心存疑惑, 本想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太后一时间心血来潮,故意在皇上面前善待一下萧翎罢了。可她一贯又是个多疑的性子, 想到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放下去。   待阿遥与萧翎走到她面前的时候, 皇后忽然抿了抿嘴角,笑道:“成王妃这肚子, 似乎是有六个月了吧?”   阿遥虽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但还是保持着一份警惕之心,点点头道:“皇后娘娘记性真好, 确实是有六个月了。”   “本宫瞧着你是个身子康健的,再过些许月份, 便能为皇家添丁了。说来这些年, 皇家都没有什么小辈出生, 若是你能得一子,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届时,本宫必定好好赏赐你一番。”   太后诧异地望了皇后一眼, 对她今儿的不同寻常倍觉奇怪。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便不会轻易动摇了。   要说早年间的皇后,心智手段都是有的,要不也不会再做出那些事之后, 还完好无损地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了。可这些年不知道是日子过得□□分的缘故,还是被萧翎忽然身子大好一事刺激狠了的缘故,皇后那脑袋可是越发得不灵光了,蠢得她不忍直视。   既放弃了皇后, 太后也不再愿意为皇后扫尾了。皇家的皇子这么多,找个老实听话的必定不容易,可找个不会与她过不去的,也不难。   面前这一位就正好。   太后端了一杯茶,附和道:“这是应该的,莫说皇后要赏赐,便是哀家,少不得也要表示表示。”   “还是母后最关心成王。”皇后说了一句之后,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看着太后波澜不惊的一张脸,怎么都觉得与往日不同。不应该的,太后不是最看不惯萧翎的么,甚至觉得他是个克亲孤苦的命,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皇后按下了心里的不安,仍旧挂着一张笑脸道:“成王和成王妃新婚燕尔,本来这些话也不该说的。不过,成王妃你毕竟身子重,往后还是与成王分房比较好,免得伤了孩子。”她转过头看了皇上一眼,问道,“皇上,您说是不是?”   “嗯?”皇上茫然地抬起头,完全没弄明白他们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皇后耐着性子,又道:“皇上,妾身方才说的对不会?”   “咳咳,对吧。”当着这么多儿子儿媳妇的面,皇上也只能应付应付两句了。   可说完之后,皇上看着萧翎瞬间阴沉下来的面色,以及阿遥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之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个儿入套了。   这皇后,着实可恶!皇上揪着自己的胡子,满心里都是愤怒。   阿遥静静站在那儿,也不反对,只等着皇后那儿到底会出什么招。   她以为皇后这次仍旧是对着她来的,没成想,皇后问完皇上之后,话锋一转,又与太后道:“妾身记得,母后这儿可有好几位漂亮的宫女来着。母后最会调理人,永宁宫的宫女放在哪儿都是一等一的,这回新来的几位,妾身瞧着就挺好,不论是身段模样还是性子都是好得没话说。妾身原来想着将她们要来,留给老六,如今看来,成王妃哪儿似乎更需要伺候的宫女,母后您说是不是?”   皇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后,只等着太后的回答。   她是希望太后能应下这件事的,毕竟,她是皇后,六皇子是嫡子,纵使不是嫡长子,可那也是仅存的唯一的嫡出了,不管如何,六皇子都是名正言顺的正统。更何况,赵家从来都不弱。   太后,希望她不要让自己失望。   太后迟疑了片刻,而后道:“哀家宫里的人,不过就是那样,如何担得起皇后的盛赞。再说了,成王妃身边,难不成还会缺使唤的奴婢么?”   皇后顿时心中一痛,当初听到六皇子被禁足,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受了吧。这会儿,也只有让太后也站在萧翎的对立面,才能缓解皇后心中的惶恐了。   “母后您想的也太理所当然了。成王妃与几位皇子妃出身不同,家里人也没有一个在京中的,只怕如今她身边伺候的,还是当初在成王府上的人手。母后向来对底下的孙辈慈爱,怎么舍不得区区几个宫女?”   “这……”   皇后接过了太后的话:“大皇子三皇子成亲那会儿,母后您可都赏赐了宫女的,若是今儿没什么动作的话,岂不是叫底下人多心,觉得母后顾此失彼?”   太后脸上忽然隐了笑:“皇后考虑得不错,成王,你觉得呢?”   皇后赶紧道:“这种事,哪里还能叫他来回答。才刚成亲,总是抹不开面皮的。”   萧翎冷笑了一声,也没有给皇后什么面子,直言道:“这等小事,就不劳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费心了。阿遥有了身子,可不能由着那些人过来碍眼。”   “这怎么是碍眼。”皇后不同意道,“莫不是连成王妃也是这般想的?”   阿遥面带笑意地与皇后对视一眼,分毫不让:“都说夫为妻纲,儿媳虽没有读过什么书,可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儿媳既然嫁给了王爷,自然要想他所想,思他所思,他不愿意,儿媳还能逼着他不成?”   “荒谬!身为皇家媳妇,岂能这等度量都没有。你若是这么想,将来怎么给你开枝散叶。远的不说,就说你父皇……”   “好了。”皇上打断了皇后的念叨,一面地不悦。在儿子面前,说这些事做什么,他就不要面子了?   皇后面色一僵:“皇上,妾身也是关心成王啊。总不能叫他委屈了自个儿吧,妾身身为成王嫡母,本就应该料理这些事情。”   “他不想要,你又何须为难他。”   皇后还想说话,皇上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道:“夫为妻纲,成王妃说的你都忘记了?”   皇上觉得皇后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糊涂地他都没眼看。这儿这么多人,这等违心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最重要的事,她还牵扯到他的头上来,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哼,后宫那些事,打量着他不知道么?   半晌,皇后才道:“看来妾身又是好心办坏事了。”   皇上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皇后笑看了萧翎和阿遥一眼,又看了边上稳坐一方,似乎不见心虚地太后一眼,终究是软了几分,道:“妾身不过是看着成王和成王妃成亲,心中痒痒,想要充嫡母的款儿罢了,不料最后还是惹了嫌弃。”   此言一出,后头的几位儿媳免不了出来给皇后说说好话,叫皇后好下台。   皇后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也算用心,便笑道:“皇上您不知道,妾身每每见到这些皇子皇媳,总会想到六皇子,也不知道六皇子如今怎么样了,原来的亲事是定在十月份的,也不知道礼部那边赶不赶得及,毕竟前头还有一位七皇子呢。”   皇上明显对这话有所回避。   边上的众人知道这事他们插不上嘴,纷纷低下了头。   皇后早就想找皇上求情了,只是迟迟见不到他的人,如今好不容易说上了一回,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又道:“妾身知道六皇子定然是有错的,否则皇上您也不会将他关起来。可如今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想必六皇子也早已有所悔过。皇上您看在他已经被关这么久的份上,别再生他的气了。”   皇上想到六皇子,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只留下一句话:“他若是真心悔过,朕自会放了他。”   不等皇后再说,皇上又道:“今日难得你们都在,不如一起用个家宴。”   众人自然说好。   这一早的请安,说愉快也算不上,可说口角,实则也没有多少,自始至终不过是皇后一个人在这儿唱独角戏而已。   皇上没心思配合皇后,就连太后,众人也瞧得分明,太后明显是不愿意皇后站在同一阵营了。皇家的几个皇子都是眼明心亮的,见到这情况,立马就想了许多,眼下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拉拢太后了。   太后固然与皇上不亲,可背后的孙家,亦不可小觑。   午膳仍旧在永宁宫,又皇上坐阵,宴席上起码表面看着极为亲和。午膳过后,众人方才离了皇宫,往各自的府上去了。   萧翎是新婚,有了五天的假,便没有立即带阿遥回府,而是叫马车拐了个弯,往街上去了。   阿遥也看出了这路不是回府的路,略有些惊讶,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萧翎执起她的手:“你不是总嫌府上闷吗,今儿便带你出来晃晃。”   阿遥又瞬间的愣怔。   她记得从前在王府,萧翎最见不得她出门的,不论是去街上玩还是去范家,都要提前与他报备,还不一定能成。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不像皇后这么蠢,看到没前途了,说抽身就抽身。   ☆、路遇   萧翎对阿遥的过去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 之前也想过问一问,可是每每话到嘴边, 都还是会咽下去。   过去的阿遥, 萧翎不是不关心。可他也知道,不论他怎么追问, 他都没有办法介入其中。萧翎唯一能肯定的是, 阿遥之前是一个人生活着的,或许曾经有过伙伴, 不过到头来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孤孤单单,直到来到了这儿。   想到这儿, 萧翎又看了一下眼睛颇为不安分, 四处乱盯的妻子, 心里有些心疼,还有些后悔:“不过是出来逛一逛,怎么就开心成这个样子了?”   阿遥兴奋不已, 凑在萧翎面前,很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这乖巧的样子并不常见, 不过阿遥为了多得到些好处,也不在意撒娇卖乖了。她拉着萧翎的手,一面往两边探, 一面回道:“你从前都没有带我出来过,一次都没有过。”   她这般说,倒叫萧翎也不好意思起来。   阿遥停在路边的小摊上,瞧着上面的陶人犹豫不决。能让阿遥瞧上眼的, 肯定都不会太差,这些东西做工都不错,精致可爱,还有一股野趣。   摊主似乎看出了阿遥的为难,机灵道:“夫人若是喜欢,不妨都买回去。”   阿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而后挥了挥手,直接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个不要,其余的,都给我包起来!”   小摊主眼睛噌地就亮了,看着阿遥的眼神无异于在看冤大头。   “夫人真是好眼光,今儿带过来的陶人儿可都是好货色,定不会叫您亏本的。”说着就从一边拿起了袋子,仿佛在怕阿遥会反悔似的,没有多说就将东西往里头装了。   虽说天子脚下,多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可是这些人寻常也不容易见,更不用说回来光顾他这个小摊子了。这年头,像这样的冤大头可不容易见到,说买就买,连价钱都不问一声,跟玩儿似的。   自然,边上还有一位冤大头。摊主迟疑地望了萧翎一眼,知道这位才是掏银子的正主,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   萧翎看出了摊主的迟疑,朝后头的福公公吩咐道:“给钱吧。”   福公公得令,立即掏出了荷包。萧翎见状,又领着阿遥去了别的地儿,将善后的事都交给福公公。   那小摊主可是个有眼色的,见这位讨了银子,立即将包好的陶人都递给他。福公公没有接,身后的小厮顺手接过了。   片刻后,福公公才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儿银子来。   小摊主看那银子瞪得眼睛都直了,一面谄媚道:“贵人可真是大方。”   这银子,瞧着有十两呢,果然是大买卖,今儿出门看黄历是看对了。他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将银子接过去就揣兜里,口中直道:“贵人慢走啊。”   说了半天,福公公仍定定地站在那儿。   小摊主皱着眉头,不解地望着他:“贵人还要买陶人不成?”   福公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得小摊主浑身不自在。福公公也没有多为难他,面带笑意,幽幽道:“找钱。”   “……什么?”小摊主怀疑自个儿耳朵出了毛病了。   “你还没有找钱呢。”后头跟着的小厮见此插了一嘴。   福公公淡然地点点头。笑话,他们王妃的钱,是你说坑就能坑地么?也不问他福公公答应不答应。   小摊主强摆一副笑脸来,不过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还以为这些人是有多富贵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呸,这些小家子气充什么大户。小摊主气呼呼地解开了钱袋,到底给他们找了钱。好在今儿赚得已经够多了,否则,到手的银子还要还一些回去,岂不是要呕死他。   小摊主扒拉出一些铜钱出来,没好气地还给福公公。拿了钱赶紧走吧,看着就生气。   这边的小打小闹,阿遥全然不知道。她已经被萧翎牵着往边的小摊旁边走去了。萧翎知道阿遥喜欢热闹,所以特意挑了这么个地儿。   人多时多了点,可有他在边上护着,也不会出什么事。萧翎一边揽着人,一边陪她说话。阿遥也发现了,今儿的萧翎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她也乐得和萧翎说话,道:“说起来,之前我能出门,还是多亏了七皇子呢。”   “哦?”   “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小江南的画舫上遇上的那一次吗,那也是七皇子带我出去的。我在崇文殿呆着无聊,就翘课逃了出去,结果无意中看到了七皇子和韩夫子。你恐怕不认识韩夫子,她便是七皇子如今的未婚妻了,之前在女学堂里教过我琴的那一位。我也没想到,七皇子小小的年纪,竟也会这样死缠烂打。”   这事萧翎倒没有听过,不过他听了前话就知道后续的发展,道:“所以你就威胁了他?”   说是这样说,可萧翎对于七皇子这个弟弟,完全没有任何的同情。阿遥知道的那样多,少不得就是老七在前面坐榜样。他愿意阿遥长大成熟,可也不愿意教给她这些事的是个外人。   阿遥也不心虚:“哪里是威胁,我可是与他有商有量的,半点没有强迫的。再者,七皇子自个儿也玩得挺高兴的。”   萧翎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后来我好长时间都没有遇上七皇子,他有心躲着我,找也找不到。不过没过多久,他又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为了找我给韩夫子带礼物带信儿,自愿带我出去玩儿。这回可比上回去的地方有趣多了。”   阿遥正准备与萧翎分享分享,猛地想起最后去的那地方,满嘴里的话都堵住了。   “去了哪儿,嗯?”萧翎挑眉问道。   阿遥讪笑两声,又打了个哈哈,将事情圆了过去。这是还是烂在肚子里算了,七皇子虽说与她并没有过硬的交情,可也算是曾经的朋友了,总不能叫一而再再而三地倒霉吧。   阿遥不说,萧翎也不好逼问。   毕竟今儿是带她出来散步的。   二人沿着街边走了一会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遥已经觉得脚跟隐隐作痛了。她有心再晃几条街,可是身上不允许,最后也只能让萧翎将马车弄过来。   阿遥正要上马车,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   “成王殿下?”   范清河?阿遥迅速回过头,果然见到范清河站在马车边上,后面赶上来的还有范老夫人和大丫。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阿遥也想过他们会再见面的,可是她没想到会这般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对于范清河与范老夫人,阿遥心底里是存着一份好感的。   萧翎也知道阿遥对范家人不一样,所以对上哒哒跑过来的范家小郎,他还是愿意给几分好脸的。   范清河正要说话,后头的范老夫人忽然出声道:“清河,还不快给王爷王妃行礼!”   范清河回过头,看到自家祖母警告地看着他,心里刚升起来的勇气顿时就没了。他是想问一问阿遥的,不是现在这个阿遥,而是以前那个会跟他一起上课的阿遥。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阿遥了,八皇子也是,他们都想得紧。没见到人,心里总是不放心。今儿见到成王,范清河立马就跑上来了,正要问呢,他祖母就先他一步打断了他。   范清河对成王还是有些怕的,堵了一下,便不太敢问第二次了。   彼时范老夫人已经带了大丫上前,与范清河交流了一下眼神,三人相继行了礼。萧翎扶了扶范老夫人,客气道:“老夫人无需多礼。”   范老夫人顺势起身,纵然她对成王还有些看法,可明面上还是尊敬的,便笑道:“小孙儿无状,冲撞了王爷与王妃,得罪之处,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小公子性情天真,可爱地很,哪里谈得上什么冲撞。” 阿遥从马车上下来,摸了摸范清河的脑袋,忽然觉得手感也还不错。   范老夫人道:“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清河,还不谢过王妃。”   范清河抬起头,打量了阿遥一眼,口中道:“谢王妃。”   说完,他也没有移开眼睛,反而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也没多想,只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王妃瞧着似乎很面善。”   范老夫人立即轻斥了孙儿一句,也没让他再道歉了。看得出,这位王妃并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似乎还有些喜欢她孙儿。   且范老夫人也觉得,她孙儿说的有些道理。这王妃可不就是面善地很呢,可这一时半会儿地也想不起来。   大丫站在范老夫人的身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听到范清河嘀咕了这一句,笑着与阿遥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体测了,这几天晚上都要锻炼身体,更新地比较晚,小天使们见谅一下哈,也没有多少章了。   ☆、肚子   阿遥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大丫了。   按说大丫如今是范家大姑娘, 应该早已经改了名字。可叫她对着别人叫阿遥,总感觉怪怪的。半晌, 阿遥只朝着大丫招招手, 笑得一脸和煦:“你过来。”   大丫眯着眼睛,顺从地跑到阿遥身边。   虽然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阿遥了, 可大丫对阿遥一点都不生疏, 毕竟在杏花村里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且阿遥一路上也对她照顾良多。在这京城里, 大丫认识的没几个,阿遥在其中算是最特殊的了。   阿遥也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头, 说道:“这么一看, 好像长高了一些, 看来你适应地还不错。”   范老夫人还在诧异王妃为何会对她的小孙女这般熟稔,转念一想,这两人似乎是同一时间进京的, 会认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大丫也知道阿遥关心她,于是道:“多谢王妃关心, 家里人对我都很好。”   对于杏花村,对于之前的父母兄妹,大丫心里一直都记得。可她也知道, 自己回不去了。当初母亲既然将她赶出来,就不会允许她再回去,或许在他们看来,京城的一切都是好的。至于范家, 大丫毕竟从前没有接触过,能真心接受的就只有疼爱她的范老夫人了。   不过在范家的日子也还算不错,不用做家务,想要什么也有什么,就是,束缚多了一些。若是再过几年,恐怕她就不再是她了。   阿遥也看出了大丫的沉稳,对此她亦说不出是好是坏,只能半是宽慰半是调侃道:“确实比以前长进了不少,想来这些日子是下了功夫的,以前可不会这般客道。”   大丫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   “这段时间一直没出门,也没能亲自去看你。今儿是从宫里出来,才恰好看到了你们,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般巧了。”   阿遥说完,见大丫面上有些沮丧,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你有空的话,可以到王府来看看。”   大丫还没回答,范清河就先说了话:“去王府,我也可以去么?”   “清河,不得无礼!”范老夫人见孙儿实在不像话,沉着脸教训了一句。不管这位王妃表现的又多么平易近人,可她总归是成王的妻子,是皇家的人,哪里是说接近就能接近的。   况且,范老夫人对成王府总有些避讳。她上一个孙女就被成王府抢去了,可不能再折进去两个了。   范清河挨了骂,依旧不看放弃,睁大了眼睛望着阿遥。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很熟悉,叫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阿遥安抚了一下范老夫人,又对着范清河道:“小公子若是有空,可与你妹妹一同过来。改日我会亲自下个帖子,你带着帖子便可以随时来府上了。”   “真的?”   “当然了。”阿遥做出了承若,随后便见到两个小孩儿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不过,她也不好在大街上逗留多久。今儿能出门已经是不易了,看她这肚子鼓地这么大,就知道以后肯定是不能出来了,既然如此,合该叫萧翎陪她多去些地方。   范老夫人也看出了阿遥准备走了,瞧了一眼还在拉着人家说话的孙儿,老夫人咳了一声,将孙儿叫了回来。   阿遥笑了笑,随即与他们告辞。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缓缓地往前头走了。范清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马车,直到看不见踪影了,才被老夫人一个指头戳在脑门上:“早知道你这么胡闹,一准不会带你出来。”   范清河笑嘻嘻:“孙儿哪里有胡闹啊,我明明一直都很听话,是不是啊阿遥?”   大丫翻了翻白眼,不想回话。   范老夫人恨恨道:“还说没胡闹,方才是谁闹王妃娘娘来着?王妃身子重,真的冲撞了她还不知道怎么赔呢,没看到方才王爷一直在后头护着呢,这般没眼色,回去给我将今儿的功课抄五十遍!”   “啊,不要!”范清河惨叫不已,不过声音不大,顾忌着这边人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叫了这么一句之后还是默默地受了。   大丫在边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听到范清河被罚,也是一点同情都没有。   今儿能看到阿遥,大丫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她没有太表现出来,只将这份喜悦放在了心里。对于阿遥说的请他们去府上玩耍,大丫也是极为期待的,只希望那帖子能快点送到尚书府来。   马车里,两人坐在一处。萧翎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阿遥身边,直到如今上了马车,才道:“你对范家的两个孩子似乎都挺喜欢。”   阿遥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当日在杏花村,魏大娘一家人对我多有照拂,大丫也算是小恩人了,总不能见了面还当作未瞧见吧。”   萧翎勉强接受了这说话,只是他方才在边上看着,可不觉得那位老夫人希望自家孙女与阿遥有什么牵连。末了,他又追问:“那个范家小公子呢?”   “他可是我的同窗好友啊。” 阿遥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了。几个月前确实是同窗好友来着,上课的时候还一起开小差来着,如今再见面,却已经不相识了。   从前,阿遥觉得心智与外表没关系,如今想来,心智应该是随着外表的变化而变化的。叫她现在去和小孩儿争辩,与他们抢东西,阿遥说什么也做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之前回京的时候,魏大娘还拉着我的手叫我好好照看大丫呢。如今我回了京城,却只顾着自个儿,将照看大丫的事情给忘记了,真是不该。”   她这段时间,又是忙着学规矩,又是忙着成亲,忙着忙着就忘了大丫了。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人所托。   萧翎并不在意:“她在范家待地好好的,不说范尚书和她的夫人并不会亏待她,就是那位老夫人,也是个精明的,不会叫孙女儿被欺负了去,哪里需要你来费心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根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以前大丫在范家,魏大娘对她虽好可却比不上对自己的孩子。如今到了范家,范侍郎和他夫人纵然有些心疼,可不在眼前养着哪里会太过上心,身边已经有两个儿子,又如何会叫大丫越过那两个去?至于老夫人,她的年纪到底也大,许多事都顾不上了。”   阿遥想起自己头一次进范府的时候,范尚书和范夫人对自己有十分客套。可阿遥也有敏感的时候,她知道,倘若自己不是住在成王府,倘若自己没有嘉宁县主这个名头,待遇应该会差许多吧。   俗话说的好,远香近臭,大丫这么一个孤女,骤然住在尚书府去,还占了范家大姑娘的身份,少不得会有人生些小心思。   人心呐,总是最难捉摸的。   瞧她又露出叹惋的神情来,萧翎赶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若是你对那孩子不放心,回去之后叫人送些东西到范家便是。”   “咦,可以么?”   “方才还挺聪明,怎么这会儿又傻了。你如今是成王妃,又与大丫有相识,将礼送到范家之后,只要长脑子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遥木愣愣地点了下脑袋。这会儿,她又糊涂了。   “那好,咱们快些逛,等回王府了就给大丫挑些东西送过去。”   “这些事情,何须你来费心,叫映雪她们去挑没准比你挑地还好些。”   呃……虽然阿遥不愿意承认,可貌似萧翎说的也有些道理。   这一日,阿遥与萧翎也没有去多少地方。萧翎担心着阿遥的身子,不愿意在外头停留多久,等她买够了东西就带着人回去了。   阿遥也想过,这一次出行会不会只是个甜枣,后头还有大棒等着她。   原本只是这样想想,结果后来真变成了这样。回到王府之后,无论阿遥怎么说,萧翎都不允许她出门了。不论是下面几个丫鬟还是宫里出来的四位嬷嬷,都将阿遥看管地十分严密。   什么时辰该用膳,什么时辰该出去散步,甚至什么时辰该睡觉都有人管着。   阿遥想过反抗,可他们实在太过团结,且借口都是好好的,阿遥如今身子重,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久而久之,阿遥也认命了。   期间她也曾请过大丫和范清河来府上,只是来了两次之后发现,范老夫人对此颇为排斥。阿遥也不是那般没头没脑的人,到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一项活动,只时不时地叫人送些东西过去。   这回范老夫人倒没有变现出什么情绪了。   这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月。萧翎与阿遥大婚后,礼部丝毫没有停歇,紧赶慢赶在八月份将七皇子大婚一事安排妥当。   程婕妤固然对这门婚事有所不满,可木已成舟,她再怎么不愿也改变不了,最后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之后,皇家似乎平静了下来,里头怎么样不论,至少表面都还是风平浪静的。   阿遥这一胎本该是九月份生产的,萧翎看得紧,连产婆奶娘都叫人备好了,这样临阵以待了许多日子,肚子里的孩子硬是没个动静,直把萧翎急得都上火了。   对于孩子迟迟不出来,阿遥反倒比萧翎淡然地多。她觉得自个儿的孩子是顶顶聪明的,他不出来,自然有不出来的道理,急也没有。   就这样悠悠闲闲地又过了一月。   午间,阿遥用过了午膳,准备回房间小憩一下,忽然肚子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生啦,鸡冻!   ☆、出生   阿遥酿跄了一下, 立即扶住身边人的胳膊:“映雪你停下,我好像, 要生了。”   映雪瞬间白了脸, 勉强保持一副镇定的模样,回过头与秋霜道:“还愣着做什么, 赶紧去找产婆来。”   秋霜正要往回走, 映雪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在后面加上了一句:“记得交代他们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还有,赶紧去通知王爷!”   这个时辰, 王爷应该是下了早朝的。不管王爷回来有没有用, 在这儿镇着也能叫人心里安定些。   秋霜吩咐完, 又紧张地看着阿遥:“王妃,您还能走吗?”   阿遥露出了一张苦脸,别说走了, 她就是这样站着都疼地受不住。   映雪见状不好,咬了咬牙, 直接上了手将人抱了起来,快步往内间走去。往日她抱着阿遥一点压力都没有,虽说阿遥爱吃, 身子一向胖乎乎的,可那也不过是五岁小孩儿的身子,如今换了一个大的,还是一个即将生产的大的, 映雪只觉得手上抱着的这个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短短一小截路,映雪就生生憋出汗来。阿遥亦满脸痛楚,张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并非是她不想叫,而是实在太疼了。   阿遥是个怕疼的,就是走路稍微走多了都会忍不了,哭着喊着要别人抱她,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痛了。一阵一阵,比什么都来的猛烈,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是揪着的。   这正院里伺候的都是精挑细选挑出来的,一看到这情况哪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福公公,吓了一回之后,立马就回过了神,想也不想就踹了边上人几脚:“快去弄些热水帕子过来。”   “屋子里也得赶紧收拾收拾好,都去帮忙,傻站着做什么!”   好在这些人训练有素,即便被福公公这样骂,也依旧手脚伶俐地忙活了起来,半点不见杂乱。不多时,几位产婆已经进了房间,屋子里门帘拉下,遮住了里头的人影,只偶尔有端水递毛巾的进进出出。   宫里的那几位嬷嬷也都听到了动静,早早地赶在这儿守着。福公公站在几人身边,口中念念有词,左右晃荡着急得不行。   屋子里只有几位产婆和丫鬟。   这几位产婆都是萧翎之间备好的,因阿遥不放心,往上好几代都调查地清清楚楚,再清白不过了。几位产婆进来之后,见这屋子里没用的人实在太多,只留下了几个,余下的,全都打发出去了。就是留些这么些人,产婆也觉得碍手,可这到底是王府,留着人也好替自己证明,否则出来什么意外她们可担当不起。   产婆知道阿遥的情况,寻常人家是十月怀胎,落到成王妃这儿,偏偏怀了十一个月。晚生一点也不怕,怕就怕这孩子在里头长地太好,生产的时候太过艰难。   阿遥这是头胎,产婆们看了一眼情况,又摸了几下肚子,便沉着声音道:“王妃这才开始发动,离真正生产还早着呢。”   阿遥本来已经痛的喘不过气来了,听到产婆的话顿时觉得无望。她很想一下昏过去,可是身下的痛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会子绝对是昏不过去的。   她揪着床单,指尖已经没有了血色,口中呜呜咽咽,并不能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有担心,也有迷茫。   之前说要给萧翎生孩子,可她没想过会这么痛啊。   还有,为什么萧翎还不回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阿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连他要去上朝的事都忘记了,只在心里怨念着。   秋霜也在边上候着,见状便心疼上了,有些口不择言道:“可王妃瞧着已经痛的不行了。”   “笑话,哪有生孩子不痛的,凡事妇人,多要经理这一遭。王妃又是头一个,难免会受些罪。”为首的产婆老神在在,在她手上接生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时候会生什么时候不会生,看一眼就知道了。就王妃这样,还差着火候呢。   “生产的妇人都不太一样,有的时间长一点,有的时间短一点。你们还是吩咐好厨房,叫她们早早备着汤面,最好连参汤也一起备好,以便之后用上。”   产婆话一说完,映雪就叫人过去准备了。   成王府气氛紧张,远在宫里的萧翎也似感觉到什么一样,早朝期间都没听清楚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站在那里发着呆。   皇上坐在上头,下面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瞧着儿子这副德行,皇上心里免不了又多想了。一会儿担心是不是他这几日身子不适,一会儿担心是不是户部的人是不是太不听话了要狠狠搓摩一顿,一会儿琢磨开了,想着是不是阿遥隔了一个月还未生产闹得儿子也恍恍惚惚了。这可不行啊,回头得好好劝劝儿子。阿遥又不是凡人,哪里能和凡人一样呢。   这么想着,皇上也开始出神了。   于是,早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皇上正想等着众人都走尽了,单独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慰问慰问,结果一个不闪身,儿子就已经不见了!   出了大殿的萧翎并未往户部去。   他从今天早上起来精神就不太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方才在朝中站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了。这会儿出来了,满心里想的都是阿遥和孩子。   交代了身边的人,萧翎就准备出宫回府了。刚出了宫门,就见王府的小厮从马车那边跑过来,急急忙忙地往他这边赶。   萧翎顿觉不妥,连忙拽着人:“王妃出什么事了?”   “王,王爷,王妃快要生了,奴才是过来请您回去的。”   萧翎心一紧,这些日子一直想着阿遥什么时候能生产,日日都在担心。如今终于要生产了,却丝毫没有尘埃落定之感,心里的担忧更甚。他稳了稳心神,问道:“太医请了么?”   “已经有人去请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赶去府上。”   萧翎听罢,立即往马车那儿跑过去。王府带了马车过来,只是这会儿萧翎恨不得飞过去,哪里还会用什么马车,直接飞身上马,拉了缰绳往前头奔去。可怜的是后面的小厮,一个劲儿地在后头追,最后还是被甩了老远。   萧翎慌忙之中赶地飞快,好在路中并未伤到什么人。   待到了王府,又一路疾行赶到了正院。   彼时正院里依旧有条不紊地在忙活。萧翎一来就准备进去,被几个嬷嬷和福公公好说歹说给拦住了不叫他进去添乱。   萧翎站在窗户边上,硬是听不到阿遥的声音,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阿遥怎么没声?”   “王妃正蓄着力气了,这会儿还早,若是将力气都喊光了还得了?”   福公公也不知道那么多,这都是几位嬷嬷告诉他。   萧翎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话。不过后来等地越久,反而越担心了。阿遥自始至终都未出声,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热水一盆一盆的换,萧翎看到那些清水从屋子里过了一遭后立即换成了血水,差点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傍晚时分,屋子里终于有了一声哭喊。   萧翎吐了一声气,终于能进了屋子了。里头的产婆抱着一个红襁褓,好似还在整理着什么。床上的阿遥已经昏迷过去了,脸色雪白,眉头紧皱,似乎连昏迷也昏地不安生。   萧翎快步走到阿遥身边,担心道:“王妃如何了?”   产婆抱着刚生下来的小孩儿道:“回王爷,王妃只是脱力了,睡一觉就好。”   “真的没事么?”   “真的没事。”产婆再三保证,见成王还不相信,只好用手上的小孩儿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又道,“还没恭喜王爷,王妃诞下了小世子。”   萧翎的注意力果真偏移了一下,目光转向产婆怀里的小襁褓上。   产婆极为上道,见状直接将小孩儿递过去。   萧翎伸手抱在怀里,低头看了一眼。小孩儿很小,脸也小小的,手也小小的,大约是在母体里多待了一个月的缘故,生地比一般小孩儿胖,也白嫩许多,活像一个肉团子。   萧翎担忧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抱着小娃娃,竟然不知道怎么疼才好。   产婆在边上道:“小世子身子骨好,王妃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生出来。王爷,如今可要给小世子爷洗洗身子?”   萧翎目光一闪,护着了儿子:“将热水送过来,本王亲自给他洗。”   “这……?”产婆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见王爷实在坚定,也不好再面露怀疑了。只是她心里终究还是不放心的。王爷连孩子都没怎么抱过,能给小世子洗澡么? 作者有话要说:  出生啦,撒花撒花!   ☆、尾巴   阿遥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好像身体两侧都被拉扯着,想要将她扯成两段一样。   迷糊中, 她听到了动静, 是萧翎回来了。他在外面说话,好像在担心他, 语气中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淡然自持。她还听到了福公公的声音, 叽叽喳喳的,还是那副难听的不得了的破嗓门。阿遥知道, 萧翎就在外面,在外面守着她。   忽然间, 她仿佛有了力气一般。这可真是不容易, 想她这么一个最怕疼的, 竟然能在最后关头这样用劲儿,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在阿遥看来,与其说是生孩子, 还不如说是在赌博。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遥才感觉她怀了快一年的小孩儿终于出来了。产婆抱着孩子, 在他身上拍了拍,那孩子便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立即大哭了起来, 声音颇为洪亮。   阿遥闭着眼睛,暂时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她转了一下头, 就看到萧翎坐在床外侧,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红被子。   阿遥双手动了动,感觉身上恢复了好多,不同于之前连抬抬手指都疼地要命,现在她已经能活动活动身子了。果然,她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即便是生了孩子,都能恢复的这样快,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无奈。   阿遥将手探了出去,扯了扯萧翎的袖子。   萧翎哄人的身形一顿,立马转过身,惊喜道:“阿遥,你醒了?”   阿遥拒绝回答这样没有水准的问题。   萧翎俨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解道:“产婆说你脱力了,得好好休息才能恢复,你怎么这会儿就醒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说完,他还皱了一下眉头,“我还是将太医叫过来吧。”   反正他们也都在外头守着,随时都能叫进来。   阿遥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扶我起来吧。”   “可是——”   “我是鲛人,鲛人是什么你知道么,说好听点的是灵物,说不好听的是妖怪,你见过哪个妖怪这样弱?”   见她骂地这样中气十足,萧翎这才放心下来。方才闯进来后,看到阿遥毫无生气地昏迷在那里,确实将他吓坏了。   以前总还想着要阿遥给他生一双儿女,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有一个就好了,其余的,还是莫要再强求了。在外头等的每一刻都万分焦灼,萧翎觉得,一次这样的打击就够了,再来一次,恐怕他会受不住。   将手上的孩子护好,萧翎分出一只手将阿遥从床上扶起来,拿了一个枕头给她靠着。   “真的不要紧了么?”   阿遥看着萧翎实在忧心,也不再糊弄他:“已经不要紧了,只是方才太过使劲儿,身子还有些疲软,想必再过两刻钟就能彻底恢复了。”   说完了自己的情况,阿遥才对着萧翎伸了伸手。   萧翎会意,马上将怀里的小襁褓递给阿遥。   阿遥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细细地打量着他。孩子很小,很白,很安静,阿遥不知道他能不能睁开眼睛,不过,倘若能睁开,她相信那一定是最好看的眼睛。   这是她的孩子,她活了这么久,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相继老去,死去,唯有她不老不死地像个怪物一样,孤单得生活在天地之间。如今,她竟然也有了一个血脉相承的孩子,这感觉太奇妙了。   阿遥忍不住想摸了摸他的脸,随后又有些担心:“我要是摸他,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不会,他很乖的。”萧翎毕竟抱了一会儿,也算是有经验了。从产婆手里过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再哭了,后来屋子里的人都走尽了,这孩子竟然握着拳头睡了过去。   萧翎看着这母子俩都没有清醒,也就只好坐在床上等着了。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阿遥会这么快就醒过来。目光划过母子俩的脸上,萧翎不由得笑了:“再说了,若是将他弄醒,再哄睡着不就行了。府上那么多奶娘,总不至于连哄人都不会哄。你是他的娘亲,再怎么都不会有事的。”   听了萧翎的话,阿遥顿时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了压力。   她小心地伸出食指,在孩子脸上滑了滑。细腻的触感,比豆腐还要软和,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碰过的。她捧着孩子,就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细心而虔诚。有了孩子,真的就不一样了。   阿遥一边感叹,一边与萧翎说这话:“他生的可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小孩子。”   事实上,阿遥也从未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   萧翎也在边上附和:“咱们的孩子,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前几年大皇兄、三皇子他们府上都有几个侄子侄女出生,满月的时候我去看了看,都是又瘦又小,有的皮肤还是红彤彤的和猴子一样。本来我还担心咱们的孩子也会这样,还好,咱们的孩子比他们都强。”   阿遥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生出来的!”   初为父母的二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自个儿孩子,甚至不要脸地觉得,自己这个再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将别人家的孩子都比下去了。   夸完了孩子,阿遥方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急忙追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萧翎笑了笑:“男孩儿。”   阿遥面色古怪起来:“那……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萧翎立即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有,他出生的时候一切正常,产婆还说,这是她见过最健康的孩子呢。”   怕阿遥不信,萧翎还打开了襁褓,叫阿遥看了孩子的小身子。   阿遥低下头,迅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确认他身下长的是两条小胖腿之后,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男孩儿,没有长尾巴,终究是一件好事。若是今儿生产的时候当真生出了一个带尾巴的,恐怕那些产婆会忍不住将人给扔下去吧。   即便阿遥从来不觉得有条长尾巴不好看,可是人们对于异类,总是没办法接受。   她还没有放心多久,门外又有人敲了敲门。   萧翎放了人进来。阿遥一眼看过去,只见映雪和秋霜二人端着喷子帕子什么的进来了。二人进来后,看到阿遥已经醒过来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王妃,您,您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方才醒来的。” 阿遥对二人弯了弯嘴角,“今儿幸苦你们了,竟然在产房里陪了那么长时间。”   虽然阿遥眼睛没怎么睁,但也知道映雪和秋霜一直都在给产婆打下手,换水递东西的,一点都没含糊。屋子里血腥味本来就大,能待这么久也是难为她们了。   “能伺候王妃是奴婢们的福分,今儿做的都是应该的,哪有什么幸苦不幸苦一说。”   秋霜也点了头,又道:“王妃您才刚醒,想必身子还难受着,要不奴婢去给您端一碗参汤过来?”   “算了,这会儿既然醒了,也不必喝那什么参汤了,啧,味道怪怪的。” 阿遥对这些东西一点好感都没有,明明没病,偏偏被几个嬷嬷逼着喝这些东西,胃口都喝没了。   映雪二人也知道王妃与别个不同,见她不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二人将盆子移到床边,这热水是萧翎之前吩咐的,说是要给孩子洗身子。   待二人将盆子摆好,萧翎才道:“出去吧。”   映雪俩个默然起身。不过,映雪终究还是心存担忧,方才在外头福公公也吩咐了她一些话,想了想,映雪还是将福公公的话委婉地说了出来,不过不是对着萧翎说的,她还没有这个胆   映雪临走之际,对阿遥道:“王妃,奴婢们就在外头守着,若是什么时候水凉了,您叫一声奴婢们就立马进来。”   “行了,定不会叫他出事的。”   映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瞬间暴露无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愧疚。方才这话,是她越矩了,以后万不能说。   福了福身子,二人方才退下去。   阿遥坐在床上,看着儿子闭着眼睛,迟疑道:“他还睡着,要现在给他洗吗?”   “只是擦了擦,应该没问题吧?”萧翎也不太清楚,不过很快他的语气又变得肯定了,“方才那产婆没有给他洗身子,只是用帕子擦了擦,这会儿他身上还带着血腥味,不擦擦怎么行?”   说着,萧翎又解开了襁褓,将儿子抱了起来。   他之前也特意请教过别人,知道怎么抱才不会叫孩子不舒服。阿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父子俩,生怕漏看了什么。   盆子里的水不冷不热,温度刚好。萧翎沾了帕子,擦了擦孩子的小短腿。   孩子忽然动了一下,仿佛受惊一般。   ……   没有白雾,也没有声响,再平静不过了。阿遥目瞪口呆,萧翎也瞪大了眼睛,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他儿子的小短腿就变成了一条橘红色的鱼尾巴。   小孩儿白嫩嫩的包子脸上对着抱着他的那个人,方才还紧闭的眼睛如今已经睁开,似琉璃一般,懵懂又天真。   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碰他的尾巴,挥着手动了两下,尾巴也卷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是我的基因太强大了么? 萧翎:……这是好事吧。   ☆、报喜   或许是小孩儿爱玩的天性, 又或是他比别人在肚子里多待了一个月的原因,小孩儿尾巴摆了半天, 都不见旁边的人有什么动静, 不由得挣扎了起来。   阿遥一脸纠结地坐在床上。她和萧翎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宝宝是怎么从两条短腿变成一条鱼尾巴的。真像一只大号的锦鲤。   方才她还庆幸这孩子像萧翎, 或许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呢, 转眼间就被打了脸。这滋味,有些一言难尽。况且长了尾巴的鲛人男宝宝, 阿遥有一瞬间的接受不能。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男的长鱼尾巴。   现在他还小, 看上去是挺可爱的, 不过以后可怎么办啊, 阿遥这就开始惆怅了。   惆怅了半天也不见萧翎有什么动静,她偏过头去看了看,却见萧翎面上也僵硬了。阿遥在心里同情了一下萧翎, 再看到挣扎的孩子又有些心软了,对萧翎道:“他好像是想去盆子里, 你把他放下去吧。”   萧翎顿了顿:“他这么小,可以么?”   “放心吧,他和我一样, 都是鲛人,就算把他放到河里都不会有什么事的。”鲛人么,自小就生活在水里,也只有在水中, 她们才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萧翎依言将孩子放了下去。   一碰水,孩子闹腾地更欢了。短短胖胖的尾巴拍打着水面,不多时,盆子里的水已经溅出了许多,撒地萧翎一身都是。他还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发出咯咯地声音。瞧得出来,他很喜欢水。   莫名的,萧翎笑出了声来。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找明一大师的时候,寺中的一个和尚就带着他去莲花池捞了阿遥上来。   当时,阿遥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也是溅了他一身的水。如今与儿子头一回相处,竟然也是这样,该说这母子俩都是一模一样的活泼么?   屋子里的动静有些大,尤其是孩子,闹得最欢腾。且他那声音细细的,十分娇嫩,叫人一听就听出来了。   福公公等人原本是怕萧翎不会给孩子洗澡,牢牢驻守在门边。如今听到孩子的笑声,相互对视了一样,都觉得有些玄幻?   他们家的小世子这么快就会笑了?真是与众不同。   “王爷似乎很会哄小世子啊。”映雪感叹道。   “那是,也不看看王爷是谁!”说话的是福公公,他对萧翎是一如既往地推崇与尊敬。   众人笑了笑,继续听着里头的动静。   屋子里的阿遥也目不转睛,她在边上看得心痒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要不,我也下去帮他洗身子吧。”   看着似乎很好玩儿的样子。   萧翎淡淡地看了阿遥一眼:“你还是好好呆在床上吧。”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好了。   萧翎没有回答,只是也没有再放任孩子玩闹,拿了帕子赶紧为他洗了身子。片刻后,萧翎抱着孩子出了盆子。可小孩儿仿佛还没有玩够,不断地伸手往盆子那边够。即便他现在才出生,还是小小的一个白团子,可是手上也是有力气的,若不是萧翎加重了力道,兴许还真叫他给得逞了。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份了,天气还不太凉,可萧翎也不太敢让他光着身子折腾太久。不一会儿,萧翎就将他的身子擦干了,重新换上干净的小被子。   阿遥在边上默默地看着,直到看见萧翎包出来的襁褓和产婆包出来的毫无二致后,难得的有了一种羞愧的情绪。   她怀孕的时候,萧翎也没有闲着,前前后后学了许多东西,便是那几位嬷嬷,也时不时地被萧翎叫过去问话。过去的一个月,她一直拖着没有生产,萧翎的状态更是不对,每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哪儿出了错,晚上给她按摩,给孩子读书,这些都是萧翎做的,从来不会假他们之手。   倒是她,除了吃就是睡,现在照顾孩子都比不上萧翎了。   萧翎将孩子包好后,孩子也不闹了,就这样乖乖地呆在小被子里,谁抱他他就看着谁。萧翎把他放到阿遥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看来他好像还不会变化,身上的水都擦干净了却仍然没有变回去。”   这点和阿遥不太一样。   阿遥思考了一会儿道:“兴许,他是太小了还没有掌握哪些。”   “你之前没有见过鲛人孩子么?”   “这种事情,太过久远了,我也早就记不得了。”要知道阿遥这么多年可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过来着,这种事情能记得才怪呢。   萧翎也有些头疼:“原来还想着洗三满月要大办呢,如今好了,再办不成了。”儿子这情况,碰不得水,且像阿遥说的那样,他还小,什么时候恢复都还不知道。   这事阿遥反倒不在乎,即便她不记得,也能肯定自己之前是没有办过洗三和满月的,她们鲛人才不会稀罕这些呢。阿遥慢慢地抱起了孩子,道:“那些东西不办就不办,以后不是还有周岁宴么。”   “也只能这样了。”   萧翎说完,阿遥轻轻地戳了他一下。见阿遥使了个眼神,萧翎立即低下头看着孩子。方才二人说话的时候,孩子一直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们,像是听得懂的样子。   要说阿遥之前变成小孩儿的时候,眼睛也是大大的,可她眼里经常是狡黠,不似眼前这个,纯净地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真可爱。”   诡异的,这俩人都恢复到之前的模样,对着自个儿的宝宝痴痴地看了起来,并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来还是萧翎最先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如今的状态,稍稍无语地嘲笑了一下自个儿。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蠢的时候。   他伸手在孩子面前晃了晃,却没见孩子有什么异样,便问道:“也不知他究竟看不看得到我们。”   “就算看不到,也是能感受得到的!” 阿遥说的很是笃定,“对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么?”   萧翎沉默了片刻。他是有想过提前给孩子取名的,可无论想了多少个,最后总还是觉得不妥,想了这么久,愣是没有看中其中一个。   “名字暂且放一放吧,先取个小名,你看叫什么比较好。”   “唔……要不叫团团?再不行就叫圆圆?” 阿遥说了两个,感觉都不太好,回头看了看萧翎的脸色,不用说他说也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了。可阿遥水平就这么高,学堂上了这么久也没见的认几个字。许久,阿遥挖空了心思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就叫阿鱼吧。”   “你确定?”   “他本来就长了一条鱼尾巴么。”   最后,孩子的小名就这样被定了下来。阿遥取了名字开始得意了起来,对着孩子一口一个阿鱼阿鱼地叫着,阿鱼这孩子也极为给脸色地从头笑到尾。   萧翎生怕他笑岔了气,让阿遥逗了一会儿就将他抱回来了。   阿遥是上午就发动的,生了将近一天才将阿鱼生下来。萧翎上早朝的时候就有了预感,早早地回了王府。   这消息,从皇上到诸位皇子自然也都知道。而皇上早就在太极殿坐立难安了,若不是德公公拦着,只怕他会一意孤行地抛下诸事,直接去成王府守着自己的小孙子去了。   直到天快要暗的时候,成王府的人才进宫送信,道府里的小世子已经出生了,且母子平安。   “真的是小孙子!朕就知道,这一胎一准是孙子没错。这回一定要好好赏一下阿遥,若不是他,朕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有指望呢!”   还没等皇上高兴了,那传话人转而又道:“不过,属下走前,王爷又说了一句话,说小世身子不大妥当,洗三就不办了。”说话的人正是程五。   皇上先是担忧了一下,正想问问孙子到底怎么样呢,忽然见底下的侍卫一脸镇定,全然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   皇上只是咋呼了一些,又不是真的蠢,联想一下阿遥的真实身份就琢磨开了,问道:“太医怎么说?”   “小世子出生后,一直都是王爷再照顾,没有叫过太医。”   是阿翎在照顾啊,那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行了,你回去给萧翎带个话,就说朕明儿会亲自过去看看。”   程五道了一声是,慢慢退下。   因程五进宫时没有遮掩,自他出了太极殿,成王妃产子的消息也在宫里散开。皇后是最先收到消息的,还没等她摔杯子,边上的宫女又道:“不过,奴婢又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成王家的小世子似乎身子不太好,连洗三都不准备办了。”   皇后方才还震怒的脸色忽然有所缓和,不过瞧着有几分狰狞。   “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   皇后如何幸灾乐祸,皇上这边都不知道,他在那儿兴奋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皇上下了朝就换了便服,带着几个侍卫和公公,明目张胆地往成王府奔去了。   他要见自己的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才知道,flag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立的好。 看了一个作者说,这本书肯定不坑,然后她就坑了;还有一个作者说,这本书肯定日更,然后她就断更了。我在前面立了flag,说每天晚上十点钟更新,并且在之后一次次地被打脸。 弄得我现在都不敢说自己坑品良好了。   ☆、孙儿   皇帝出宫, 哪怕是皇上本身想要轻车易行,可该带的人还是少不了的。更何况, 皇上从程五那里知道了萧翎并不会给孩子准备洗三礼, 生怕委屈了孩子,遂一早就吩咐了人准备了一车的东西。   这一日出行, 那一车的东西自然也是带着的。   德公公坐在马车上, 旁边就是赶车的人。他做了太监总管这么久,自然知道皇上这一行对外是何意义。也不对, 皇上自个儿应该是不清楚个中道理的,或许他清楚了也不会在意, 反正皇上我行我素惯了, 看似温和, 实则毫无顾忌。   好比这一次,成王家的小世子才出生,皇上就迫不及待地从宫里出来, 还带了这么一大车的东西。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明晃晃地告诉了世人, 皇上就是偏心成王殿下,就是看重成王殿下家的小世子。若是不晓得内情的,恐怕还会以为皇上实在捧杀呢。   德公公坐在马车前,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嗯,这次之后,皇上应该会挺开心的, 几位皇子应该会再次警惕,至于皇后娘娘,或许会控制不住吧……   永远不要低估皇上疼爱成王殿下的程度,德公公再次神游天外。   还没等他想多久,成王府就到了。   德公公木着脸下车,正想扶着皇上下来,却见帘子已经从里头掀起来了。皇上看都没看德公公伸出来的手,扶着马车的门就下了车。   德公公道了声小心,然后就看到他们大齐的皇帝陛下,因为下马车下地太快,生生地崴了一下脚。   “嘶!”皇上立马站直了,小幅度地动了动脚脖子。   德公公紧张地不得了,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忙不迭地赶上去扶着皇上,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摇了摇头,苦着脸停顿了一下身子,随机板了板脸:“好了,朕无事。”   “没事就好,若是您在这儿出了事,待会儿奴才可没命给成王殿下交代。不过,皇上您下次还是小心些,那马车忒高了些,您好歹也要让奴才扶一下。”   皇上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而后说了一声啰嗦,便甩来德公公的手,径自往成王府走去了。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好了,皇上再试探性地走了几次之后,就开始加快了步子。成王府守门的小厮时不时地回面见一次圣颜,是以这回见到便衣的皇上,只跪在一边行礼,并不多话。   不过时,正在屋子里逗弄阿鱼的萧翎,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地聒噪。   这声音?萧翎按下想要起床的阿遥:“你待在床上,不要起身了。”   “可我已经好了。” 阿遥浑身不自在。经过昨儿一晚上的休息,她早就恢复如初了,能走能跳,身子好得不得了。可无论是萧翎还是福公公几个,都不允许自己下床,说什么女子生产哪有不做月子的,一致认为她还是修养一段时间为好。   阿遥真是对这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的日子烦透了。就是她爱睡觉,也不能总把她按在床上吧,任谁这么躺下去都会受不住的。   “我都已经听到了,外头是皇上的声音。皇上都来了,难不成我还要躲着不见?”   萧翎平静道:“叫父皇。”   “好吧,父皇来了,作为儿媳妇当然要好生招待,这是孝道。”   说着,阿遥就兴冲冲地准备下床。萧翎一把按住她:“听话,好好呆着别动,父皇那里我去就行了。”   “可是……”   “别叫我担心好么?”萧翎定定地望着她。   阿遥瞬间没有了再争下去的欲望。好吧,自打她生了孩子之后,萧翎对她的态度就换了。以前是诱哄加打压,如今,则变成纯粹的祈求,态度放的再低不过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阿遥才不好与他对着干。   唉,惆怅啊。   阿遥垂着眉头,幽幽地看了萧翎一眼。萧翎见她还有心情耍宝,抿唇笑了一下。在阿遥脸上亲了亲后,萧翎就带着阿鱼出去了。   才出了里间,萧翎就见到站在堂中,一脸亟不可待的父皇。   萧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这一天来,他只要手上不拿东西,都会习惯性地将儿子抱在怀里。如今看父皇这脸色,估计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能抱回来了。   果真,下一刻他父皇就从萧翎手上抢走了阿鱼。   “孙子!”声音里透着无限地惊喜。   皇上抱着自己心心念念地孙子,坐到了离萧翎最远的位子,准备一个人霸占着小孙子。   “哎唷,朕的孙子可真好看,谁都比不上,让皇爷爷看看哦,宝贝孙子。”皇上晃了晃手里的小襁褓,对于小孙子的长相满意地不得了。   他手上抱的小孙子也很给面子地笑着,露出粉嫩的牙床,真是无齿的笑呢,皇上想着。他也看过不少的婴儿。萧翎才出生的样子,他也还是记得的,不过,萧翎那时候可没有他孙子这样人见人爱。   当初萧翎算是早产儿,瘦的跟猴子似的。皇上每每想起当初那个丑儿子,都会在心中默默地佩服自个儿的慈父心肠。没有把萧翎丢掉,还这样如珠如宝地护着长大,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伟大的父亲了。   “朕的小孙儿,和朕长的真像,这小鼻子小嘴巴的,真是哪儿哪儿都像,不愧是皇家子孙,真会长!”   萧翎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阵尴尬。纵使他对自己父皇极为尊敬,可他依旧不能说服自己认同这些话。   “父皇,他叫阿鱼。”萧翎提醒道。   皇上低下头,捉住了阿鱼乱动的小手:“阿鱼?小名儿吗?”   萧翎道:“嗯,大名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先取个小名儿叫着。”   “也好,就先这样叫着吧。不过大名可不能这样随意了,待朕回去亲自拟定一个。”皇上想了想,觉得阿鱼这名字也不错,虽然听着不是非常的大气,可小名儿嘛,家里人叫叫不就行了。   说起小名儿,皇上觑了儿子一眼,见周围都没有人,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小名儿啊,其实也挺好听的。你那会出生的时候,朕也给你取了个小名儿,叫了两年之后才没有叫了。”   “哦,还有这事?”萧翎俨然已经忘记了。   不过皇上是忘不了了。有些记忆,一直都藏在脑子里,只要一触及,那些往事就像洪流一样继续涌过来了。这名字,还是他问了身边好几个公公之后才定下来的:“你那时候生地丑,民间又有俗话叫贱民好养活。朕估摸着这话兴许有几分道理,索性给你取了个阿丑的名字。”   “……”   看到儿子的表情,皇上不厚道地笑了:“阿丑啊,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也难怪,两岁时候的事,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养萧翎的那会儿,每次喊阿丑,萧翎都会十分配合地回去朝着他笑。本来皇上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小名儿的,不过后来德公公劝了几句,皇上也怕儿子长大后会怨他,这才忍痛不再叫了。   半晌,萧翎才面无表情地挤出了一句话来:“既然两岁之后就不叫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   “唔,这不是被阿鱼这小名儿提醒了吗,要不朕也不会想起来这么多。毕竟,这小名儿只有朕和德公公福公公他们知道。”   原来那两个也知道吗,呵呵。   皇上说着,忽然感受到了深深地凉意,遂机智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强行岔开道:“对了,朕昨儿听你府上的人说,你似乎不想给阿鱼办洗三礼啊。”   萧翎没有回答。   这气氛,可不是皇上想看到的。他撑着脸,又道:“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最终,萧翎服了软。   “哼,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不给他办洗三礼就算了,还往外头散了消息,说朕的小孙儿身子不好。这样晦气的话,也不怕到时候连累了他。”   萧翎没有辩驳。   他在心里思索了一下父皇的承受能力,而后往皇上那边走去。   皇上以为他是要和自己抢孙子,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萧翎伸手,直接将襁褓解开了。   皇上差点没将孩子摔出去。被子里的,竟然是条橘色的鱼尾巴,这可真的是一条尾巴啊。他的小孙子,竟然和他娘一样,也是精怪!   难不成是他儿子太差劲,所以没有完全继承到人的血脉么?   皇上意味深长地往萧翎身下扫了扫。   萧翎黑了脸,纵然不晓得他父皇在想什么,可他也知道那想法定然龌龊地很。缓了缓气息,萧翎才对他父皇道:“阿鱼还不会变身,所以洗三还是不办地好。至于满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办了,到时候再说吧。”   “先准备着吧,说不准哪天就变回来了,再说满月又不用光着身子给人看。”皇上这样说道。他方才也是被吓到了,可现在再看看,却又觉得这尾巴挺讨喜的。   他的孙子,果真不凡呢。   皇上盯着尾巴看了一会儿,又赶紧用被子捂好了。   少顷,皇上沉着声音道:“阿翎,朕封你做太子吧。”   萧翎:……   ——   皇上走后,萧翎还没有从他那跳脱的话里走出来。明明今儿只是过来看望孙子,可最后却以这样的转折来结尾,萧翎想起来也是一阵无力。   将父皇送走后,萧翎抱着儿子回了屋里。   阿遥倚在床上,见到他过来了眼睛亮晶晶的。   “阿丑殿下,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成王殿下大气磅礴的小名儿:-)   ☆、立储   阿遥看着萧翎无奈的模样, 心里头那点坏心思变得越发难以克制了。   她眨了眨眼睛,故作乖巧道:“认识你这么久,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辛亏今儿父皇想起来了。”   萧翎抚了抚额:“你都听到了?”   阿遥点点头,她五感较之别人清明许多, 哪怕是再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地分明, 更何况是皇上方才那大嗓门了。   本来她也就是闲着无聊,随便听一听, 谁晓得听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看不出来啊,萧翎那冷面王爷, 幼时竟然有这样好笑的名字, 阿丑, 阿丑……也难为皇上能想得出来了。且这名字除了皇上,还有两位公公知道。   阿遥想到福公公平日里端着的模样,不免有些佩服起他来了。   阿遥一个人乐地不行, 见萧翎手里还抱着阿鱼,便朝他伸了伸手。   萧翎立即将儿子送过去, 阿遥抱着儿子,轻轻晃了两下:“阿鱼啊,你以后可不要怪娘亲给你取的小名儿不够气派。要知道, 比起你父皇,你可幸运多了。好在娘亲机灵,一开始就给你定下了这名字,要不然等你皇祖父来给你取, 那可就倒霉喽!”   阿鱼之前睡了很久,闹到现在也不困,反而咿咿呀呀地像是附和着阿遥的话一样。   阿遥亲了亲他四处乱抓的小手,奶香味儿十足,好闻得紧:“真是我的乖儿子,回头给你在池子里多待一个时辰。”   回应她的依然是小孩儿天真无暇的笑。   萧翎坐在床边,听着阿遥的话一脸阴沉。可他对着这母子俩又不好发脾气,纵使打落了牙都只能往肚子里咽,只道:“好了,别说了。”   “多新鲜的事啊,还不让我说了,我偏说,阿丑,阿丑!”阿遥炯炯有神地望着萧翎,一面看还一面叫,大有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的架势。   不过叫了半天,萧翎还是阴沉沉地在那儿坐着。阿遥叫够了,也觉得怪没意思的。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取笑萧翎,说的再多也没有人看,还是先闭上嘴吧,等阿鱼长大了再当着他的面取笑他父王。   想想那境况,阿遥就觉得神清气爽。方才被禁止下床的气,呼呼两下就漏完了。   终于看到阿遥消停下来,萧翎也松了一口气,缓缓道:“父皇怕咱们委屈了阿鱼,特意上门来给他撑腰,还待了一车的东西。”他将阿鱼脖子上的玉拿出来,“这块暖玉也是父皇给的。”   阿遥摸着下巴:“看来生一个娃娃还能赚不少呢。”   萧翎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道:“胡说什么呢。”   “我哪里有胡说,看这暖玉也知道父皇给的其他东西都价值不菲。以后咱们阿鱼就是有身价的人啦,到哪里都有底气。”不像她,好不容易离开成王府,去外头闯了闯,竟然沦落到靠别人发善心才能勉强吃饱肚子的地步。   不管她出京城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这样没银钱的日子阿遥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这个暂且不提,还有一事,你应当也听到了吧。父皇今儿,真的有些奇怪,竟然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些话。”叫他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   比起萧翎,阿遥却是接受良好,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父皇没准一早就这样想了。”   “只怕今日之后,朝中又要起波澜了。”   阿遥没怎么放在心上,握着萧翎的手安慰道:“无论怎么样,只要不影响到我们一家人就好了。”   正当萧翎有几分感动时,阿遥忽然一笑:“毕竟阿丑也是王爷么,怎么会经不起这点小风小浪呢。”   萧翎忽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许多。毫无疑问,未来这个小名儿会一直成为阿遥笑话他的资本,而更无奈的是,他竟然连阻止都没办法阻止。   算了,萧翎叹了一口气:“下回别再外人面前说。”   阿遥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至于说还是不说,选择权还不是在她身上?   再说皇上,他既然开了口,便不是随意说说的事。进宫之后,皇上召见了礼部尚书,让他策划一下册封的事。   礼部尚书本来忙活完了两位皇子成亲事宜,好不容易能歇一口气,结果猛然间听到了这么可怕的消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有心问上两句,可是又实在不好开口。   皇上觉得自己挺善良的,礼部尚书临走时,皇上还特意吩咐了一句:这是朕只告诉了你,别人都还不知道,你先下去准备准备吧。   礼部尚书闷了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   按皇上那说话,他是不是还要上前磕头谢恩。这样大的事,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吩咐下来了,不得不说,也真是符合皇上的个性。不过,换个方面想,皇上还是信任他的,毕竟他与四皇子的关系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头一个将这事情告诉了他。   他万不能因为这些亲疏远近就辜负了皇上的看重。   皇上既然要立成王殿下为太子,想必会在这段时间内好好谋划一番的,朝堂上少不得要掀起一阵风雨。这事,他得保密,不能拖皇上的后腿。   礼部尚书出了皇宫,一路上想了许多。他是四皇子的舅舅,不过礼部尚书并没有什么野心,想的也不叫简单。   如今被皇上“委以重任”,礼部尚书深感责任重大,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当日晚上,礼部尚书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眠。一方面,他对立储这件事还有些担心;一方面,他为了今儿皇上对他的推心置腹而激情澎湃。   这样激动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日,礼部尚书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上朝了。   今儿朝中并没有什么事,户部尚书禀告一些事之后,众人便等着皇上说散朝了。不料,皇上只是淡然地坐在龙椅上,略带压迫性地扫了一下底下的人,忽然道:“朕决定立成王萧翎为储君,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户部尚书:……   既然如此,为何昨儿还要单独找他进宫。   后面那句,显然是意思意思加上去的。皇上已经决定好了,只不过借今儿的上朝的机会说了出来而已。   不提满朝文武,就连萧翎,听到这话也是极为惊讶。他也和礼部尚书一样,以为他父皇会暗地里筹谋一二。哪知道,事情发生地这样突然。   许久,底下才有人上前回话。   说话的是赵国舅。六皇子出事之后,赵国舅多有隐忍,如今正好忍不住了,头一个发话:“皇上,立储本是大事,为何这样突然就定了?”   “正因为是大事,我大齐久无储君,实在不像话,是以才不能拖下去了。怎么,尔等不同意?”   此言一出,还是有不少保皇党附和皇上的:“皇上圣明。”   因为如今讨论的人选是萧翎,故而萧翎站在原地,只作避嫌。   “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成王殿下非嫡非长,上有大皇子,下有六皇子,储君之位干系深大,怎能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地就定下。”说话的是宁国公,大皇子亲舅舅。   不过,这些话在皇上听来却只觉得好笑。   这些老臣,多是他的父皇给他留下来的。他念旧,一直以来对这些老臣多有照顾,结果却叫这些人以为他脾气好什么都能忍了。   皇上板着脸:“宁国公。”   “臣在。”   “汉文帝是嫡是长?唐玄宗是嫡是长?宋仁宗是嫡是长?”   宁国公迟迟无言,一时间竟没有办法反驳,迟疑之下,也只能梗着脖子道:“立长不立贤,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宁国公此言,这汉文帝唐玄宗,都是不合规矩之流了?”   这话宁国公可不敢接。少顷,赵国舅再次出列,恭敬道:“皇上,这储君须看治国之能。成王殿下纵然聪慧,然之前身染疾病,于政事上难免有多懈怠,较之大皇子三皇子甚至六皇子等,尚且有些不足。如今贸然立为储君,实在难以服众,望皇上三思。”   这等关键的时候,不管几位皇子在底下撕地如何厉害,眼下都是要一致对外的。   几位皇子后头都有追随者,如今有了赵国舅和宁国公带头,纷纷站出来道:“望皇上三思。”   皇上一眼看去,站出来的竟然占了朝中四五,剩下的,有的不愿与他作对,有的不敢与他作对。皇上冷笑了一声:“成王自幼养在朕身边,也是由朕亲自教导。尔等今日这番做派,是在质疑朕无力教子,还是在质疑朕德行不足啊?”   “皇上!”众人跪下,“皇上息怒!”   看着他们这样,皇上说的无比讽刺:“一个个的,正事没看你们做多少,却将那结党营私地勾当学了十成十。立储之事,朕已经定好了,无须再议。诸位爱卿既然想跪,那就跪在这儿吧,什么时候相通了君君臣臣的道理,什么时候再去太极殿请罪吧。”   说完,皇上忽然站起来,挥了挥袖子就走了。   德公公立即跟上,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皇上什么性子,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么。皇上为人虽温和,但该强硬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会心软的,这些人敢和换上对着干,就该做好上书乞骸的准备。   被捧的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德公公恶意地想着。   皇上走后,除了大殿上跪着的人,余下的也三三俩俩的散了。以赵国舅和宁国公为首的大臣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被气着了,不过皇上没让他们起身,他们也不敢轻易回去。   边上站着的几位皇子脸色也不太好,只是碍于身份和面子,不好外露太过而已。萧翎扫了一眼,觉得没趣,转身就出去了。   与其在这里陪着这些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回王府看妻儿。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要晋级了,阿遥也要跟着升级了,biubiubiu~   ☆、事定   立储之事, 无论在何时都牵动满朝文武的大事,即便古往今来, 顺利册立、顺利登基的太子实际上并没有多少。   自从那日皇上在朝中宣布, 要立成王殿下萧翎为太子,并任由诸多朝臣在大殿之上跪足一天一夜也没有动摇心思后, 朝中各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当今皇上上位多年, 朝中一直没有多少风雨,除了边关时不时地有一场小仗, 再没有别的事由会让当今分心。这样安逸的环境下,才显得这次立储的突兀。诸方势力, 也有了第一次直接的碰撞。   大臣之中, 有一半是跟着皇上的保皇党, 皇上想立谁便拥护谁。另有其他几位皇子的联合势力,一日日的上谏,丝毫不曾懈怠。而其内容无非就是让皇上三思, 另择他人。事情就这样争执了一月有余。   不过,皇上决定的事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 更何况册封的日子已经定下来的,礼部那边也早就着手准备了。   也只有这些人,一直不愿意放弃。从开始委婉的谏言, 到最后的死谏。   这闹剧看的皇上脸都青了,若不是他还顾忌着名声,他真想叫这些人直接死了算了。   不过,朝中众臣连同另外几位皇子都没想到, 这次的立储之争会以怎样的怪诞的方式收场。   因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反对立成王为储的朝臣予以惩戒,是以多数人便认为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十一月初,以赵国舅和宁国公为首的大臣,跪在宫阙下,来了一次规模甚大的伏阙上书。   结果,还没等皇上出来,天边忽生异象。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偏偏炸起了两道惊雷,一道在空中劈开,另一道,则是直直地降到宫阙处,劈在了赵国舅等人眼前,溅起的砖块差点将周围的人给砸死。   这样的惊雷,这样的异状,叫一众人吓地肝胆俱裂。   赵国舅几个当场就晕过去了,最后还是被人抬着送回了府上。鬼神报应之事,向来为人们所忌讳。而这次的天雷来的轰动,叫周围的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莫不是老天发了怒火,还是赵国舅等人心思不正,天理难容?   不说旁人究竟怎么想,赵国舅和宁国公两个,是彻底病倒了,一面疑心这天罚,一面忧心皇上会不会借此机会夺了他们权,忧虑之下,病的更重了,竟连开口说话都不能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短时间这两位也没机会去皇上跟前作乱。   至于其他人,谁又有哪个胆子呢。与天作对,谁知道下一刻不会被天雷劈中?几位皇子倒是仍旧没有放弃,只不过剔除了幕后的势力,他们也不过几个光头皇子罢了,久无应援,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及至十一月中旬,朝中再无人对立储一事有什么争论。   皇上看着这些乖觉下来的大臣,心里说不出的得意。若是之前就知道这般有效,哪里还能容得了他们蹦跶那么久。   事情发展地顺利,皇上心情也逐渐好转,给几位皇子封了王后,便将萧翎带在身边,教导他为君之道,治国之能了。   萧翎自幼也是由皇上教导,这些事情耳濡目染的,上手很快。皇上像当年先皇一样,毫无保留地教导。他知道自己偏心,也是人心就是如此,当年先皇偏向他,他也一样的偏向萧翎。他知道比起萧翎,老大和老四或许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但是在身边养着和不在身边养着,差别实在太大了。   其他几个儿子,他能保他们一生富贵,安乐无忧,至于别的,他也给不了了。   太极殿这边一派祥和,皇上除了担心一下小孙子的尾巴什么时候能收回去,就没有别的心思了。   而长乐宫,皇后娘娘还没有放弃,仍然在挣扎。   之前那段时间,即便外头闹地再厉害,德妃贤妃几个也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个儿的宫殿中,不敢有什么动作。而皇后,她的动静闹地就有些大了。   不仅想借着这场闹剧将六皇子放出来,还与赵家私下联系,意图扶持六皇子上位。不过,后来两者都没有实现罢了。   眼下,皇后还在等着宫女的回话。   这宫女是赵家送到宫里的,往常也是她在中间传递消息。皇后自从听到赵国舅病倒的消息,心里就一直没有安定过。直到打发出去递消息的宫女回来后,这种不安终于达到了顶峰。   皇后捏着帕子,酝酿了许久才问道:“国舅爷都说了什么?”   宫女低下了头,稍稍犹豫了一会,最终道:“国舅爷说了,叫您莫要再管这些事了。”   “不管,本宫怎能不管?”皇后嚯地一声站起来,满脸怒容,“这叫什么话,本宫是皇上嫡妻,六皇子是皇上嫡子,这储君的位置不给六皇子,还能给谁!”   宫女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这话给别人听进去了。   这会儿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储君之位已经定下来了,就连大皇子几个也都放了手,不再贸然与成王殿下争,也就娘娘还看不清了。   “国舅爷心里也有苦衷。”宫女如是道。   “苦衷?简直是笑话,他是不是怕了,是不是打算放着我们母子俩不管了?”宫女不知道怎么回答,可皇后还一个劲儿地追问着,“你说,到底是不是,说啊!”   宫女连忙跪下,动都不敢动,生怕一着不慎牵连了自个儿。   “哈哈哈哈哈——”皇后忽然笑了,“这就是本宫的好哥哥啊,关键时候,还是说放弃就放弃了。没有本宫,他们算什么。”   既享受了她的恩惠,又不愿意挺身而出,为她儿子筹谋,既然如此,还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他不是病着么,那就去死好了!皇后掐着桌边,掐地指甲都断了。   “除了赵家,别的人呢?”   宫女知道皇后娘娘问的是什么,只是……少顷,宫女道:“回娘娘的话,其余几位大臣,见国舅爷病倒了,好似也不肯继续上书了。”   “好似?”皇后语调上扬。   宫女忙道:“娘娘恕罪,那几位大臣为了自保,不愿再做出头鸟了。”   原来如此,都不愿意做出头之人么,果然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任凭外头传地再厉害,皇后都不相信那所谓的天雷一说。   她从不怕鬼神,也不怕报应。若是世上真有报应,那她也不会安好无损地活到今日了。当日那所谓的天雷,不过是巧合罢了,既没伤到人命,也没牵扯出别的东西,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了,就这样吓破了胆,真是一场笑话!   皇后迟迟不说话,那宫女却不得不再次开了口。她也不想说,可是这事娘娘迟早会知道,倘若她隐瞒,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娘娘,还有一事。”宫女吞吞吐吐道。   “说。”   “皇上已经给几位皇子定了封号,六皇子为安王爷,封地在西南。据说,等太子册封仪式过去后,几位王爷便要入驻番地了。”   久久无言。   宫女心中忐忑,直到许久之后,皇后才叹息了一声道:“下去吧。”   “是。”   她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第二日一早,长乐宫就来了好几位太医,之后更是传出了皇后病倒的消息。   小宫女不知道这事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她知道,皇后应该是存折泄愤的心思啊。这世上,再没有别人比六皇子还能叫皇后上心了,皇后毕生所愿就是扶持六皇子坐上大位,如今,不仅梦碎了,连人也留不住了,叫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恶气。   皇后病倒,几位皇子妃自然是要前来侍疾的。尤其是最近引人注目的成王一家。   果不其然,下午,长乐宫的宫人便来了宫人,让阿遥明日前去侍疾。   萧翎原本是不想叫她去,不过阿遥也不愿在这个关头拖了她后腿。早点侍疾,早点让皇后“好起来”,没准他们的日子也能更加安生一些。   阿遥从来不怕皇后,这回亦然。她只是不太想一整天都待在长乐宫,这般,就看不到阿鱼了。   翌日一早,阿遥爬在床上和阿鱼玩闹了一番后,很是舍不得地又将他哄睡了,然后交给边上的映雪。   阿鱼这孩子,到现在还拖着一条鱼尾巴,他喜欢玩水,一待在水里就不想起来,尾巴扑腾扑腾地很欢乐。这虽然不吓人,可是也挺让人担心的,要是他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不能见人了?   无论阿遥怎么舍不得,该离开的时候还是要离开。   萧翎揽着她的腰身,轻轻道:“我们出去吧。”   “嗯。”   阿遥再次看了儿子一眼,终究还是跟着萧翎出了王府。路上,萧翎吩咐了许多,恨不得亲自去照看她,阿遥的态度却好得不得了,压根不会担心皇后对她做什么。   而皇后也确实没能对她做什么。   长乐宫里头的几位皇子妃,属阿遥最不受皇后待见,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后借着侍疾的由头,不止一次地给阿遥苦头吃。   一遍遍的泡茶,一次次的跑腿,按摩喂药……手段并不好深,但是出奇的好用。若是一般人,早就支撑不住了。不过阿遥还是脸色红润,身子好得不行。   皇后折腾了这么久,非但没有将成王妃折腾出什么毛病来,反倒将自己给气着了。   阿遥对此还挺得意。   正端着碗给皇后喂药,阿遥忽然发现边上有人在打量她,隐晦且不善。她转过头,却发现那是四皇子妃。   不应该啊,阿遥与这人从没有什么纠葛,莫不是,为了立储一事?   阿遥想了想,只淡淡地警告了一眼,也不再去看四皇子妃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然后就完结了。可能还有番外,不过番外并不打算写多少,顶多一章吧。   ☆、结局   不过, 阿遥的警告似乎并没有起多大的用处。   四皇子妃与阿遥互看了一眼后,神色微冷,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晌, 四皇子妃方才对着皇后道:“母后可觉得好些了?”   “死不了。”皇后如今已是心死之人,谁的面子也不给。   四皇子妃笑了笑:“母后说得哪里话。您身子一向不错, 这回也不过是偶感小恙, 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好了。”   皇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她能好?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如何好得了。   四皇子妃也不在意皇后的态度, 反而看着阿遥,道:“弟妹刚出了月子, 又给母后忙前忙后忙了这么久, 想必也累了, 不如将药给我吧。”   阿遥脸色同样不善。   若是可以,她真想当场捏死这个四皇妃。明明无冤无仇,为何就不愿意放过她。   四皇妃话音刚落, 皇后便开口阻止道:“不必了,成王妃服侍地很好。”   说着, 皇后目光射向阿遥。   阿遥回之一笑,手上拿着药碗,轻轻凑到皇后嘴边。兴许是被她谦卑的态度给取悦了, 皇后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嘲讽的,得意的。   阿遥手一抖,药碗狠狠地撞到皇后牙齿上, 那声音,真是清脆地悦耳。阿遥不由得嘴角上扬,不过,须臾间,她又换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啊!!”皇后吃痛地将阿遥推出去,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变故来得太快,周围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只瞧见皇后愤怒地推到了成王妃,满脸怒火道:“放肆,滚出去跪着!”   阿遥茫然地从地上起来,好像对之前发生的事也无从所知的样子。只是听到皇后这样说,阿遥还是万分听话地依照皇后说的出去跪着了。   长乐宫外,本就不缺宫人。阿遥又是一身宫装,无论站在那儿都尤为显然,这般跪在殿门前,叫往来的人都加快了脚步,愣是不敢多看一眼。   主子的丑,不是寻常人能看的,要看也要有命挡着。   阿遥老实地跪在外头,殿内的人却也没有轻松起来。几位皇子妃纷纷低着头,不好触皇后的霉头,皇后仍然捂着嘴,疼地发抖。   她倒是有心为自己辩解一二,叫边上的宫女给她看看嘴里有没有流血什么的,可那宫女看了之后,愣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以皇后再不忿,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偏偏周围的人还都以为她故意苛责,有心找茬。别的事皇后都能认,可这一桩,确确实实不是她的错!   皇后心中有气,便下意识地忽视了阿遥,叫她在大殿外头跪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殿内的几位皇子妃都被皇后赶出去了,她还在那儿跪着。几人出来后,只有四皇子妃稍微看了阿遥一眼,不过阿遥也没有露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四皇妃勾了勾嘴角,转身而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性情坚韧,宽以待人,到头来,却还是高看了自己。今日再看到成王妃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没有平静过。她本以为皇后给成王妃一些教训,却没想到成王妃竟然这样能忍。   最后,她还是出了手,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记恨上了,然而她并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这样做。   她的夫君已经封了王,再过一段日子便会就番,到时候天高路远,也不必再畏惧什么太子妃了。不过,纵使他们走不了,她也不怕。   女人都是敏感的,亦是小心眼的,她能容忍她夫君有妾室,却不能容忍他心里有人。无论那个人是谁,无论她婚嫁与否,只要碍了她的眼,一样不会叫那人好过。   踩着青石板的小道,四皇子妃眼中晦涩不定。   几位皇子妃走后不久,长乐宫再次来了人,这回不是别个,正是快要被册封的成王殿下。   阿遥一看到萧翎,立马就像找到了靠山一般,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向前一倒,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一般。   她听到两边的惊呼,不过此时她已经不在乎了。双脚腾空,没一会她就被萧翎抱出了长乐宫,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出了皇宫,阿遥悠悠地睁开眼睛:“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抱歉。”萧翎抱紧了些,是他低估了皇后,也低估了长乐宫的宫人,这才叫阿遥在大殿外头跪了那么久。   是他大意了。   萧翎没有解释,阿遥也不需要他解释什么。不过在外头跪了一段时间罢了,除了有些冷,就没有别的感觉了。阿遥还觉得挺值的,道:“有了这个由头,以后就不用侍奉那位娘娘了。哼,真是丑人多作怪,她今儿仗着有病,使唤我使唤地像个丫头似的,当时真想将那药都糊到她脸上。”   阿遥说完,忽然又想起了四皇子妃的事:“还有那个四皇妃啊,不知怎么也和我过不去,明明皇后都快没精力折腾了,偏偏她又来了一句,叫那人又记起来怎么折腾我了。”她趴在萧翎怀里,眼睛睁地大大的,和阿鱼一样,“你说,她到底怎么回事啊,看着也不像是个坏的。”   “谁知道呢。”萧翎安慰道,也不愿意提起那桩糟心事。也只有这个傻的,才想不通各种的道理吧。   阿遥不太满意,让他揉了揉自己的腿,一面咕哝道:“左右都不是好人,都想着欺负我。”   萧翎听着怜惜不已:“好了,以后不会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你夫君。”他认真道。   阿遥忽然捂住了自个儿的眼睛。受不了,受不了,萧翎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不过,待到第二日,阿遥发现萧翎说的确实如此。皇后的病还未好,只是这回却没有叫人前去侍疾了。   阿遥问过萧翎,他只说父皇会有分寸的,有什么分寸会怎么做又没说清楚,急地阿遥心里像猫抓似的。   ……   长乐宫中,皇后还想和昨儿一样,将阿遥几个都召过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大早,皇上忽然来了长乐宫。   皇后躺在床上,看到来人时也分毫不见惊喜:“哟,是什么风将陛下给吹来了。”   见皇上不说话,皇后又自言自语道:“也好,这长乐宫,总是缺了点儿人气,陛下来了总归好了一些。”   皇上看着面色红润的皇后,心中自是气愤。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就要想不开去作死呢。皇上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下去了:“你说说,到底想要做什么!”   “妾身想做什么皇上难道还不知道?”   “朕知道?朕知道就好了!萧翎是朕选的太子,成王妃是未来的太子妃,以后不论如何,你都是要靠着这两个人安稳过日子的,你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皇上给妾身后路吗?”   “什么?”   皇后苦笑了一声,似是追忆一般地道:“妾身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您呢,您有相信过妾身么?二皇子去世的时候,您陪着成王;六皇子出生的时候,您还是陪着成王,如今六皇子被关,被迫封王,被迫赶出京城,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因为成王?”   面对皇后的质问,皇上竟然难得的哑口无言了起来。   “若是那文贵妃是您的心头好也就罢了,可她什么都不是,也从来没有被您放在心上过。那萧翎又凭什么被您另眼相待呢,他凭什么!”   皇上皱着眉头:“人心就这么大,你问朕为什么,朕也没法回答上来。”   “是啊,人心就这么大,二皇子去世之后,妾身一整颗心里就只放得下六皇子了。您不是不知道,他于妾身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您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难道六皇子就不是您的儿子么,这大齐,就真的只有萧翎一个皇子么!”   “二皇子出事的时候,您答应过妾身,不会亏待妾身;六皇子满月的时候,您也说了,不会放任不管,可您做到了吗?”   没有,都没有。   到头来,却还一个劲儿地怪罪她,怪她不善待萧翎,甚至怪她不该落了萧翎妻子的面子。那么她呢,她受的罪又要找谁来泄愤?   她是皇后啊,天底下尊贵无双的皇后啊,却还是这样可怜。   “你心思太重,总是肖想不该得的。”六皇子那性子,终归难当大任。皇上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将六皇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可那本来就应该是妾身的。”   皇后瞪直了眼。她是皇后,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得到的。她扶持自己的儿子又什么不对。萧翎,那短命的灾星哪里能比得上她的儿子。   话已至此,两人也实在没什么好说。   皇后不愿意示弱,皇上也不愿意由着她胡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皇上拂袖而去,皇后,则被勒令在长乐宫养病,旁人不得随意进出。   虽然说是养病,可是别人心里也都清楚,皇上这是又将皇后给关紧闭了。   皇后没得折腾,宫里宫外便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等着册封那一日的到来。索性日子过得也快,一晃,便又过去了三个月。   这一日,萧翎早早地起身,换上一身冕服。这还是阿遥亲手给他穿好的,太子册封的仪式阿遥是看不了了,阿鱼年纪小,虽说这阵子才收了尾巴,可她也不放心他跟着去。   阿鱼只胡乱张着手,跟着父母的说话声呀呀地附和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萧翎只能独自出门。   阿遥抱着儿子,将萧翎送到府门处。今儿这个日子,对成王府上下都是意义重大的,过了这一日,他们就要换府邸了。   萧翎站在台阶前,身后抚在阿遥脸上:“我会很快回来的,等我。”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或许有些人有些事还没有交代清楚,但是日子还会那样过下去,哪里有真正的结局呢,所以,还是断在这里吧。有妻有儿,事业有成,这样也挺好哒。 明天还有一章番外,我想想是写谁好呢……   ☆、番外·阿鱼   01   三岁前, 阿鱼一直以为自己是条鱼。   虽然他父皇和他皇祖父一直不遗余力的告诉他,他是太子殿下, 是正正经经地皇家血脉。   即便阿鱼很喜欢皇祖父, 可阿鱼也知道,皇祖父一向不太正经, 否则也不会在壮年就退位, 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他父皇来办。皇祖父在阿鱼心中,一直是和蔼可亲, 慈眉善目的,可却不是睿智过人的。   所以, 阿鱼还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条鱼。   他喜欢洗澡, 更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 不需要走路,不需要伪装,也没有人打扰, 无忧无虑的,想洗多久就洗多久。抱着自己的尾巴, 阿鱼笑地弯了弯眼睛,这世上再没有比洗澡更美好的事了。   虽然身边的亲人都很爱护他,可阿鱼还是觉得自己是捡回来的, 因为他看过父皇洗澡的样子,父皇是没有尾巴的。这问题一直困扰着阿鱼,直到后来,他的母后告诉了他“真相。”   母后说, 她也是鱼,不,是鲛人。而他,作为母后的儿子,是鲛人的后代,这名号比太子的身份响亮多了。   鲛人……他似乎在皇祖父口中听说过呢。不过,那不是志怪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么,他真的是鲛人而不是锦鲤?看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不对劲了。   阿鱼很爱他的母后,也很听他母后的话,因为她母后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最疼爱他的女子。不过在这件事上,阿鱼还是保持了一份太子殿下应该有的警觉。   他没有立马相信,除非他也能看一眼母后的鱼尾巴。   这个想法很快被父皇镇压了,到最后,阿鱼还是没能看到。   阿鱼很伤心,他一定是捡来的没错了。   02   作为大齐的太子殿下,阿鱼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多少乐趣。   三岁之后,阿鱼就经常被父皇接过去教导,学的东西一多,阿鱼也就没有心思再胡思乱想了。父皇教导的很严厉,每天要练字许多字,还要跟太傅读书,读完了父皇还会例行考察。不过阿鱼一点儿也不觉得苦,相反,他心里隐隐有一股终于被当作大人看的自豪。   哼,他已经三岁多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母后倒是很替他委屈,与父皇争执了好几次,最厉害的那一回,母后直接拉着他的手与父皇僵持着,口中声称,要是父皇再让他写那么多字,晚上就不让他回房。   阿鱼扬起白嫩嫩的小脸,眼睛忽闪忽闪,心里有了无限期待。   要是父皇不能回来,是不是他就可以和母后睡了呢?   最后,父皇貌似妥协了。他转身在桌上翻了翻,然后将他前些日子写好的大字放到母后面前。平常他写的好看的字,父皇都会收起来的。   不知道为何,阿鱼觉得当时母后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欣慰,又像是羞愧,兴许还有别的他看不懂的情绪,反正阿鱼当时是理解不了的。自那以后,母后便不再就这件事与父皇争论。   于是他的日子又恢复如初,每日跟在父皇后头,要不就跟在太傅后头。   太傅年纪很大,不过对他很好,教他的时候也细心,还不止一次地在父皇面前夸过他。可父皇的态度很奇怪,他好像很担心,生怕他会变笨。   可是,皇家明明没有笨的人啊。   皇祖父告诉过阿鱼,他父皇和几个皇叔读书时都很聪慧,尤其是他父皇,因为自小跟着皇祖父,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唉,也不晓得父皇的担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还是回去问问母后吧,阿鱼想到。   03   和对他时候不同,父皇对着母后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好像什么都能妥协一样。就连母后强行给他套上脖子的黑石头,父皇都视若珍宝,舍不得别人碰。   母后也是,明明平时很精明的,非得把一块黑石头看成宝。   也多亏了他父皇母后一直感情好,所以后宫里只有他们一家人。阿鱼经常去他皇祖父那儿,他年纪小可该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皇祖父周围住着的,都是他原先的妃子。皇祖父还有一位妻子,不过两人关系貌似不太好,阿鱼对这位皇祖母也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知道外头的人总希望父皇和皇祖父一样,可是父皇还是很靠谱的,从来没有叫他们如愿过。   阿鱼四岁那年,他母后再一次怀孕了。   为什么说是再一次,因为据说第一次怀的是他。阿鱼还是对自己是母后生出来而不是从外头捡回来的事感到怀疑。然而这并不妨碍阿鱼都母后肚子里即将成型的小娃娃的期待。   阿鱼太孤单了,偌大的宫里,竟找不到一个同龄人陪着。他把全部的期望都放在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娃娃身上。   母后也曾问过他,到底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个妹妹。阿鱼其实都想要的,但他知道崽儿要一个一个下,硬要说出一个的话,还是妹妹吧。   母后十月怀胎,他就等了十月。   等到他五岁了,小娃娃终于出来的。是弟弟。   阿鱼趴在床上,踮着脚尖往上看。母后看到了他的急切,赶紧弯下腰,将弟弟放到他眼前。若说阿鱼第一眼看到弟弟是什么感受的话,只怕除了丑,就还是丑了。   他从来没想到,他的亲弟弟会这么丑。阿鱼长地很好看,又精致又好看,虽然他并不以长相为荣,可是,他弟弟也不能丑成这样吧。   有点嫌弃啊。   纵然表现地不太满意,阿鱼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刚碰到他的脸,弟弟就睁开眼了,呆呆地望着他,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会睁眼,真是神奇。   看他这么乖,阿鱼觉得自己应该撑起做哥哥的责任,好好照顾他。   之后,阿鱼每日来看弟弟看的更勤快了。弟弟洗三的时候,母后问他要不要给弟弟取个小名,阿鱼认真地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才道:“就叫阿鲤好了。”他叫阿鱼,弟弟叫阿鲤,反正都是水里的,没什么差别。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声惊叫。   阿鱼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他的弟弟,竟然也变了一条尾巴!橘红色的,跟他的一模一样!   原来母后说的都是真的……   04   自从看到弟弟变身之后,阿鱼对弟弟的感情便与日俱增,恨不得天天待在阿鲤身边,好好研究他的鱼尾巴。   天底下再没有弟弟更可爱的东西了。   几个月后,阿鲤渐渐长大,会笑了,也会说别人听不懂的话。阿鱼每次端着一张大人的脸,认真地听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让后根据猜测做出回答。   于是阿鲤说得更欢了。   或许是阿鱼从小就陪着阿鲤玩闹,不管有什么也都会想着留给弟弟一份,阿鲤一直很亲近自家哥哥,在他心里,自家哥哥永远是最好的。不会的,找哥哥;没有的,找哥哥;被父皇骂了,也找哥哥!   反正哥哥永远站在他身边,哥哥是最好的。   这样的发展,绝对是阿遥没想到的。看着这感情好得像一个人的兄弟俩,阿遥甚至还和萧翎抱怨过,早知道就生个贴心点的小棉袄了。   小棉袄的话,暂时也只是想想而已。   阿鱼私下听过父皇说了,不准备再要别的弟弟妹妹。当然,他也知道这事不是他能定的,母后真想生,父皇还能不让?   毕竟父皇听母后的。   又一年。   阿鱼的母后在宫里待地太过无聊,于是办了一场宫宴,邀请了京城大半的官宦女眷进宫。   阿鱼和弟弟被母后提前吩咐了,那日也去捧了场。他牵着弟弟,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走到母后跟前,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阿鲤似乎被吓到了,怯怯地躲到他身后。   阿鱼身为哥哥当然要保护弟弟,挺起胸膛,挡住了所有的目光。   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他母后为了弥补他没有妹妹的遗憾,很有兴致地拉着他,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小妹妹。   看着母后期待的脸,阿鱼皱着和父皇相似的眉头,一副纠结的样子跟着她们去一边玩了。阿鱼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女孩儿,对着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这些女孩儿的话倒是不少。   “太子殿下,咱们去牡丹园吧,听说那儿景致最好。”   “……不必了,孤还要去陪弟弟。”   他的弟弟还在母后那儿呢,那些贵妇人刚才还想捏他的脸来着,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弟弟下手。太子殿下忧心忡忡,他觉得抛下弟弟来这里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孤是太子殿下吗,听着好奇怪啊。”   “太子殿下,咱们还是去亭子那边吧,牡丹有什么好看的。”   “去桥上看鱼怎么样,那边的锦鲤很好看呢。”   “锦鲤啊。”阿鱼喃喃道。   方才说话的女孩儿眼睛一亮,立马上前说道:“对啊对啊,太子殿下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好像确实该去看阿鲤了。   阿鱼点点头,几步甩开后头聒噪的女孩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就全部完结啦,阿遥和萧翎的故事结束了,阿鱼和阿鲤的故事还没有开始,不过都会很幸福啦!感谢一路相伴的小天使们,要不是你们说不定我还坚持不下来,么么哒(づ ̄ 3 ̄)づ 新坑已开,晚些时候会更新。不过文名改了,编编说了名字中不能出现“变态”两个字。 本书由 zhang30990708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