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作势》作者:岁岁念 简介: 重遇程稷南的那晚,齐郁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落魄假千金VS腹黑贵公子】 第1章 去车里   齐郁从洗手间出来,就在走廊尽头碰见了熟人。   其实当年也没见过几次,谈不上有多熟。   今天是江家小公主江心宁的生日,全稷城的富二代几乎都来了,齐郁并不意外会遇到认识的人。   但程稷南会来,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毕竟,程家的门楣高不可攀,如果说,里面那一群人中的顶级,已经算豪门的话,稷城程氏,可是名门望族一般的存在。   齐郁深为自己曾经的年少无知感到好笑。   她默默攥了攥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程稷南不会认出自己的。   他甚至可能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齐郁?”   尾音上挑,咔哒一声响,火苗照亮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瞬间又寂灭,只有勾起的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烟只吸了一口就被捻灭,几步走过去将人堵在了过道上。   齐郁今天穿了件乳白色的小礼服,几乎和身后的窗帘融为一体。   身形高大的程稷南如山一般稳稳挡在她身前,经过的人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齐郁警惕地看着他,身形未动,脚步却一点点向旁边挪去,想要试图逃离。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信程稷南会对自己做什么。   结果下一秒,掌心便贴上她的腰际,微一用力,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吻了下去。   “嘘——”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将她下意识的呼喊堵了回去,男人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滑过耳膜。   “在这儿?”   齐郁懵了一瞬,竟然听懂了,下意识就拼命摇头。   “那就去车里。”   轰地一下,她感觉到头皮都要炸裂了,用力去推他,反被他攥住手腕,直吻到她头晕目眩,浑身瘫软。   齐郁脚步虚浮,被程稷南揽着到了地下停车场,又被丢进了车后排,啪嗒一声,落下车锁。   望着他慢条斯理地扯掉领带,她的心也一点点沉到深渊。   “程稷南……”   话音未落,他的唇就压下来,凉凉地,惊地她一个激灵,想躲,可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她能躲到哪儿去?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嗤笑。   “谁给你的胆子,连名带姓地叫我?你当年叫我什么来着?”   不规矩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轻易就将她身上的礼服褪下,胸前一凉,齐郁的眼泪也随之落下。   微咸的液体滑进嘴里,她苦涩地吞咽下去,嗫嚅着叫了一声:“南、南哥……”   “乖。”   程稷南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手腕一翻,齐郁就被翻过去背对着他。   脸直接贴上车窗,她又惊又怕,努力转过头去:“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在这儿?还是不要我睡你?”   齐郁的下唇都被咬地发白,脸上又多了两道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像在风雨中摇曳的菟丝花。   比起怜香惜玉,程稷南更喜欢直接将这朵花摘下来,碾碎。   屈辱的泪水自齐郁的脸上滑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皮质座椅上。   程稷南轻“啧”了一声:“这么委屈?裴家老二能睡你,我就不行?”   他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裴然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十万?二十万?不能再多了,既然想卖,怎么不卖贵一点儿?光脸蛋漂亮有什么用,还要有脑子。”   手包里手机响了起来,齐郁顾不上接,隔了一会儿又响。   程稷南抽出一只手去拿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不屑地笑了下,直接划开递到她耳边。   齐郁拼命不让自己喘出声音来,努力想要平稳气息。   可是被程稷南折腾地又哭又叫,嗓子哑了,鼻音也重,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第2章 卖贵点   裴然那边玩的正欢,半天没见到人,这才打电话问问。   “我、我有点不、不舒服,先回……”   话还没说完,程稷南重重地拍了她一下。   齐郁下意识叫出声,虽然戛然止住,还是被裴然听到了,眉头一皱,问她出了什么事儿。   齐郁慌忙解释:“司、司机急刹车,我撞到头了……”   裴然没兴趣知道细节,敷衍着“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她在那儿碍事,他玩的更开心。   程稷南却笑了下,一字一顿重复着她的话:“撞到头了?”   齐郁胀红了脸,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车底下,却被他一把扳过身子。   身上那件礼服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破布一般裹着。   发髻也散了,一缕一缕汗湿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身上。   原本明媚漂亮的眼睛红红的,蒙了一圈水雾。   就像春日里的水波,潋滟无边。   嘴唇都咬破了,血痕触目惊心。   程稷南目光微沉,捧起她的脸吻上去。   齐郁怔了怔,想要推开,胳膊又酸又沉一点力气都没有,拳头也握不紧,一下下砸在他的胸前,倒更像在调情。   程稷南攥住她乱动的手,嗤地一声笑,吮吻也一路向下。   被牢牢按在怀里的人情不自禁地轻哼出声。   昏沉沉的脑袋里飞快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快的她根本抓不住。   而那些画面最后定格的一瞬间,出现了程稷南的脸,他嘴里叼着烟,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   “没人教过你吗?酒可以乱喝,床不能乱上。”   如同酒醉后被泼了冷水激醒,齐郁倾尽全力推开他,跌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继而哆嗦着双手去穿衣服。   程稷南顺势向后一靠,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打开,想了下,捏着烟盒朝齐郁递了过去。   邀请的意味十足。   后者无视了他的邀约,程稷南也没恼,慢悠悠地抽出一支,咬着烟点燃。   边抽烟边看她费力地去够后面的拉链。   一支烟都快燃尽了,拉链也没拉上。   程稷南捻灭了烟,倾身过去想要帮忙,齐郁倏地抬起头,警惕的瞪着他,像一只在防范着敌人的小兽。   程稷南的目光与之一碰,笑了下,轻易就摁住了她的胳膊。   “不想拉链崩断,就乖乖别动。”   齐郁身子一僵,倒是没再反抗,任由他将手伸到后背。   微凉的指尖沿着光滑的脊背向下缓缓滑去。   齐郁的皮肤都战栗了起来,怀疑程稷南又在趁机占便宜。   “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敏感。”耳边响起一声低笑。   红晕瞬间从齐郁的耳朵尖蔓延到脖子下面。   心底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来不及多想,埋头在他肩上用力一口咬下去。   程稷南轻啧了一声,皱着眉心忍着疼,却是一动没动。   齐郁牟足了力气,咬的又深又紧,等松开的时候,衬衫上赫然多了一排极深的牙印。   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爽了么?”   她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程稷南嘴角弯了弯,按揉了下被她咬疼的地方,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直接顺着她的衣领塞了进去。   “那还不下车?或者,你想换个地方继续?去哪儿?酒店吗?”   齐郁忙不迭地打开车门。   车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她顾不上想这些,狼狈地下了车,忍着腿弯的酸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似的。   走了几步,齐郁抽出还夹在胸衣里的那张卡,紧紧攥在手心里。   末了,又自嘲地一笑。   程稷南有句话说的没错,既然卖了,当然要卖的贵一点啊。 第3章 牌局   齐郁回到家的当晚就病了,也许是吹了风的关系,低烧,在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   直到裴然打来电话,让她梳妆打扮漂亮些,陪他出席一个酒会。   齐郁说自己病了,去不了。   一会儿陪他给别人庆生,一会儿又是什么酒会,有完没完?她又不是主角,非去不可吗?无非就是充当个会移动的花瓶。   裴二少明显不高兴了:“齐郁,你在跟我摆架子?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想想之前你是怎么低三下四,求着我给秦氏补窟窿的?”   齐郁咬着后槽牙说知道了,一个小时后见,就挂断电话,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澡。   又翻箱倒柜找出一条黑色小立领的蕾丝裙穿上,勉强才遮住脖颈上的痕迹,化好妆匆匆出了门。   酒会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枯燥又乏味。   齐郁觉得,裴然大概心里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要不是他父亲和大哥眼下都不在稷城,怕是也轮不到他出席这种场合。   余光瞥见他正低头跟那些狐朋狗友群聊,要换个地方去玩。   齐郁面上若无其事的喝着果汁,心里却暗自期盼着等伺候走了这位少爷,自己好早早回家继续躺着。   结果裴然走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她。   “我妈会打电话来查岗,你得帮我搪塞过去。”   齐郁心想,瞧,自己不光要做花瓶,还要做他裴二少的挡箭牌。   俩人去了最近的一家会所,最大的一间包房坐满了人,有一些齐郁能叫上来名字,更多的都不认识。   但也脸熟,昨晚在江心宁的生日会上就见过。   比如眼下,正缠着裴然发嗲的林安安,江心宁的闺蜜,借着这层关系,一声声“表哥”叫的裴然五迷三道的,乐呵呵地答应给她投资拍电影,捧成一线小花。   江心宁挽着程稷南的手臂进了包房。   没想到在这儿也会撞见他,齐郁手里的杯子险些没拿稳掉到地上。   她连忙低下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江心宁拉着程稷南坐过来,要一起打牌。   众所周知,齐郁是裴家给裴然定的女朋友,名正言顺将来是要做裴家二少奶奶的。   可裴然明显对她并不感冒,虽然也会带着她出席一些场合,但能当着她的面儿,公然和别的女人调情,他那些朋友自然也都远远避开齐郁。   譬如眼下,她旁边就有空位子,却一直没人去坐,反而都跑到林安安那一侧。   而程稷南,自然而然地就坐到了齐郁身边。   江心宁也要挨着程稷南坐,位子不够,就让人又搬来张椅子,间距瞬间就缩小了。   也许是齐郁的错觉,程稷南坐下时,似乎有意无意地碰了她一下。   尽管隔着衣服,还是免不了让她想起昨晚在车上的情景,下意识地微微抬起身下的椅子,往裴然那边挪了挪。   刚想跟他说一声,自己不舒服想回家,一摞洗好的扑克牌就被扔到她面前。   “发牌。”   裴然靠在椅背上,下颚一点,堂而皇之的使唤她。   齐郁硬着头皮站起来,发到程稷南时,和那些老神在在等着的人不同,他主动伸手去接,借着扑克牌的遮挡,在她手心里轻轻一刮,牌就落进了手里。   他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齐郁瞬间缩回手,长长的睫毛轻眨,心跳如雷。 第4章 随便挑   齐郁心神不宁地坐回去,并没留意到牌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程稷南没过来之前,他们一边打牌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并不忌讳有女孩子在场,偶尔还蹦出几条带颜色的段子。   但是当程稷南一坐过来,那些人就都不出声了。   唯独裴然歪着身子斜靠在那儿,一边出牌一边数落江心宁。   “程少可是大忙人,跟咱们不一样,也就你仗着年纪小胡闹,非拉他过来玩牌,搅和了人家谈正经事。”   江心宁不以为然:“正事都在公司谈,来这种地方不就是消遣嘛,稷南哥,你说是不是?”   程稷南点了下头,语气宠溺:“偶尔放松下也挺好。”   江心宁得意地瞥了眼裴然,又看向林安安:“你给我表哥吃什么了?他今晚似乎心情不太好啊?”   林安安单手支着下巴,意有所指地嗔道:“可能就是因为什么也没吃,所以才不好吧。”   话落,两个女孩会心地一笑。   再轮到程稷南出牌的时候,他直接将手里余下的牌递到齐郁面前。   “美女,帮忙参考下,应该出哪张?”   他问得突然,齐郁一点准备都没有,抬眼的瞬间,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尤其是江心宁看向她的目光,跟两把刀子似的。   她艰难地呼吸了下,看都不敢他手里有什么牌,敷衍着随手一指。   程稷南便笑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正想要出这张。”   齐郁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他散尽其余的牌,赢了这一局。   江心宁一张口,就像喝了醋精般,怪腔怪调地拈着酸:“稷南哥,你认识我表哥的女朋友?”   “哦?”程稷南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林安安挽着裴然的那只手上,“我以为你表哥的女朋友在那儿坐着呢。”   林安安的神色瞬间变得微妙,不自然地松开了手。   齐郁起身想走,却被裴然摁住手腕,逡巡的眼神在俩人身上一荡,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急什么?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他难得语气这么温柔。   裴然算得上是斯文俊秀的长相,若不是见多了他情场浪子的模样,齐郁还真保不准自己不会被这张脸吸引住。   程稷南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托着酒杯轻轻晃了晃,朝裴然示意了下。   “裴二少左拥右抱,艳福不浅。”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语气倒是极为真诚,似乎还带着几分羡慕。   裴然就笑了,手臂搭在两边的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程少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一个给你,随便挑。”   不知道谁倒吸了口气。   原本普通的牌桌,气氛越来越怪异,众人屏息看着这场戏,没人敢开口。   谁也摸不准裴然这位祖宗的脉,熟悉他的哥们儿都知道,这家伙看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往往越是生气,笑得越是和颜悦色。   程稷南更是他们不敢轻易招惹的人,不说程家的门第让人望其项背,就是他本人这些年在商界杀伐果断的传说,也让这些逍遥惯了的二世祖们,迫于他的气势,自动自觉的矮了一截。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偏偏让这俩人杠上了。 第5章 还不够   齐郁一向知道裴然不太靠谱,家里的小儿子,又从小被母亲娇惯坏了,张狂又任性,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直接说出要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的话,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这是把她们当什么了?   她气愤地暗暗攥紧拳头,又瞥了眼林安安,对方似乎也怔愣了下,但好在会掩饰,不愧是学表演的,下一秒,粉拳就砸在裴然的身上,嘤嘤地哼唧着:“然哥,愚人节早过了,不带这么捉弄人家的。”   林安安的声音又嗲又娇,媚气十足,是个男人都受不了,齐郁听到有人“嘶”了一声,紧接着又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笑。   程稷南神色难辨,仿佛在冷眼旁观,明明是戏中人,却仿若在看戏一般,轻轻摇晃着酒杯,一口一口的慢酌。   直到最后一口尽,酒杯被缓缓推回到桌上,人也站了起来。   “君子不夺人所好,裴二少慢用,失陪。”   话落,人走。   一句慢用,也不知他讽刺的是酒,还是人。   亦或,二者皆有。   江心宁毫不迟疑地追了出去。   齐郁在心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程稷南一走,裴然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瞥了齐郁一眼,就转过头和林安安继续堂而皇之的说笑。   齐郁觉得,这是他在暗示自己有点眼力劲,可以滚蛋了。   虽然不想扫了那两人的兴致,她起身离去前,还是“礼貌”般地打了声招呼。   有没有搭理自己也无所谓,面子上该做的总要做足。   齐郁脚步未停地径直出了会所,夜风一吹,感觉空气都新鲜了。   她左右看看,挑了个偏僻点的角落,摊开手心,露出捏的有些变形的半盒烟,是刚才离开前,在牌桌上随手顺来的。   抽出一支咬在唇间,低头去翻手包,才想起来并没有打火机。   她平时没有抽烟的习惯,今天出来的又匆忙,当然不会随身带着。   只有在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她才会想抽几口发泄一下。   偏又不行。   她泄气极了,刚想把烟连带烟盒一股脑扔进垃圾桶,男人的手半拢着火苗伸了过来。   程稷南的脸在那簇橘色的火苗映衬下,英挺的眉眼似乎也带了几分柔和的色彩,深邃的眼眸里藏着细碎的光。   齐郁还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又这么仔细地打量,一时间竟忘了,他是自己最想远远避开的人,反而像夜晚里,那些急需寻找光源的飞蛾一般,含着烟略一低头,凑向那一簇火苗。   齐郁只吸了一口就被呛住,捂着胸口连声咳嗽,程稷南抬手帮她顺气。   动作温柔又绅士,和昨天在车里的粗暴判若两人。   她咳的腰都直不起来,还是下意识地避开和他任何的肢体接触。   程稷南索性收回手。   齐郁再抬起头时,眼圈都是红的,睫毛也被呛出的眼泪打湿了。   “为了那种男人,也至于?”   齐郁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莫非以为自己是因为裴然而难过?   齐郁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掐灭了烟,连带烟盒扔进垃圾桶就准备离开。   “多谢,再见。”   却被他伸手拦住了去路。   齐郁警惕地看向他。   程稷南嗤笑道:“用完就走?难怪说,女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我说谢谢了。”她后退一步,故意曲解他那句话的意思,余光向旁边打量,想要伺机而逃。   “还不够。”   程稷南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攥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拽进了会所的电梯里。   眼看着他按下顶层的楼层键,齐郁心里一沉。   顶层只有客房。   “我今天不舒服。”   “我发烧了。”   被他从电梯里带出来的时候,她小声央求着。   程稷南无视她的央求,刷了房卡将推她进去,随即又按在墙上。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齐郁瞬间听清了隔壁的叫声,瞳孔蓦地放大。   程稷南留意着她的表情,赞许地笑了笑。   “听出来了?”   他低着头,修长有力的食指自她的额头慢慢向下滑去,落在饱满红润的唇上。   “你也叫两声让他们听听,你叫的比她好听多了。”   他俯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裴老二让我随便挑,你猜,我会选谁?” 第6章 变化   程稷南低着头,齐郁可以清晰的捕捉到他瞳孔里的自己。   无措,难堪,像猎人手上的猎物一样,无处可逃,只能任人宰割。   她很想屈膝用力踹他一脚。   又或者,朝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狠狠啐一口。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她没那个胆子。   齐郁轻轻的吸了口气,随后,身体也放松下来,眼睑低垂,静静地靠在墙上。   有了昨晚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在程稷南面前,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没睡过。   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露出一丝不屑地笑。   然后便主动解开了侧面的拉链。   “烦请温柔点儿,这条裙子我还挺喜欢的。”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那条小礼服裙的拉链就崩断了。   齐郁庆幸它没在半路上就坏掉。   只穿了一次,还挺可惜的。   虽然不是花自己的钱买的。   齐郁的主动,显然出乎程稷南的意料,他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昨晚太过突然,他没那个时间去留意。   今晚再见,才发觉和六年前相比,齐郁看似没什么变化,却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当年那个眼神纯粹又稚嫩的小姑娘,说笑间总是忍不住脸红羞涩,如今却微昂着头,神色漠然,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漫不经心地当着他的面,动作麻利地褪掉外面的裙子。   黑色的连衣裙无声的落在地上,隔壁激烈的声音仍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齐郁充耳不闻,见程稷南站在那儿没动,奇怪的扫了他一眼,发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锁骨上。   齐郁是天生的天鹅颈,脖子细长且白,再往下,则是一对漂亮的锁骨。   而此时,那对锁骨上却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眼前又浮现出昨晚在车里的情景,齐郁的眼中闪过一丝薄愠,下意识的伸手护在胸前。   程稷南恍过神,淡淡一笑。   嗯,这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是你自己要脱的,现在又假装矜持给谁看?裴老二在隔壁忙的热火朝天,没功夫理你。”   程稷南伸手去拽她的胳膊,触手却是一片温热。   笑意微敛,松开她的手腕又贴上她的额头,眉心深深蹙起。   “你在发烧?”   齐郁没吭声,她从进了这间屋子就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全身冷地打颤,勉强靠着墙才能站稳。   我刚才就说了,是你耳聋眼瞎故意装傻。   她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就见程稷南弯腰捡起地上的裙子,扔到她怀里。   “穿上。”   齐郁因为发烧的关系,反应虽有些迟钝,还是顺从地套好衣服,又默默跟着他出了会所。   临到要上车的时候,她却说什么都不肯上去,黑沉沉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程稷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直接将她塞进副驾驶,又弯腰去扣安全带。   齐郁没力气再挣扎,只能听之任之。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程稷南载着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我回家吃药就好。”齐郁抿了抿唇,没动。   车熄了火,程稷南点着了烟吸了几口,见齐郁仍没有下车的意思,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甩到一边。   “自己走进去,还是想让我抱你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体温持续升高的关系,程稷南留意到齐郁脸上的潮红又深了。   他捻灭了烟,刚准备绕到副驾驶那侧,齐郁就飞快地下了车。   全身上下因为发烧而没有力气,齐郁走了几步就被程稷南扶住胳膊,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电梯。   “我自己可以。”   程稷南瞥了眼明明已经因为没有力气而靠在墙上,却仍然倔强地死撑着的齐郁,轻嗤了一声。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倔。”   原本阖上的眼睛豁然睁开,齐郁冷冰冰的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程稷南,你凭什么和我提以前?” 第7章 避雨   程稷南没想到自己随口调侃的一句,齐郁竟然炸毛了。   昨晚被自己折腾成那样,也只是咬了他一口而已。   看来还是病的不重。   他不在意地轻哼一声,电梯门一开,拽过她的胳膊,将人交给了门诊护士。   等检查结束又开了药出来,已经是午夜。   走廊里空荡荡的,脚步落下去仿佛都带着回声。   楼梯尽头那儿立着一道黑色人影,侧着身子像是在讲电话。   原以为他把自己送过来就离开了,竟然还在。   齐郁下意识调头就走,在堪如迷宫的医院长廊里绕了好几道弯,选择了离停车场最远的出口出来。   直到上了出租车,确认程稷南不会追过来,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齐郁猜裴然应该和林安安正打得火热,没功夫搭理自己,她也乐得清闲。   而自从那晚在医院她偷偷溜走后,程稷南也没找过她。   开始的一两天她还有些心惊胆战,后来又安慰自己想太多。   像程稷南那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不着在自己身上费心思。   逢场作戏而已。   还能当真是怎么着?   没几天就是中元节,往年这时候,齐郁都要回榆城扫墓,今年也不例外,还有一点特殊情况。   听说是有地产开发商要在那儿附近兴建度假山庄,牵扯到了一些民居和用地,最近在商谈拆迁赔款的事项。   齐家留下的祖屋正好也牵涉其中,齐郁的母亲许静一听说了这件事,就早早打来电话,让她回去看看,如果能领下这笔拆迁款就最好了。   回榆城的那天,阴雨绵绵,路况不是很好,她开得很慢,到了老家的时候,已经快临近中午。   榆城的天气比稷城还要差,农村的路面更是糟糕。   才进村口,车子就突然熄火,启动不了,齐郁下车查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问题所在,反倒淋了一身雨。   幸好碰见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郑春芝。   郑春芝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帮忙把车送去修理。   “去我家里坐坐,你叔和你哥都出去了,家里就我自己……”面对热情爽朗的郑春芝,齐郁推脱不掉,就跟着去了她家。   郑春芝找出自己年轻时的衣服让她换上,俩人刚坐下没聊几句,院子里的大门被推开,呼呼啦啦进来不少人。   为首的就是郑春芝的丈夫刘坤鹏,也是这里的村长。   他边往里走边吩咐郑春芝晚上多准备点菜,招待客人。   郑春芝迎了出去,满脸疑惑:“这么快就考察完了?不是去招待所吃吗?”   “嗐,这几天连着下雨,好几处都塌方了,回城的路也堵上了,且走不了呢……”   话落,才发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这不是老齐家的丫头吗?啥时候回来的?”   齐郁打了声招呼,后退几步,默默让出一条路。   过道不算宽敞,将将能并排通过两个人。   齐郁低着头,视线落在一双黑色的皮鞋上。   看款式和材质,就知道很名贵。   她好奇地抬头,一对上那双深邃的眉眼,呼吸倏地暂停了下。   程稷南的臂弯里搭着外套,雨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衬衫上。   形容虽有些落拓,却难掩身上那股翩翩贵公子的气息。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就转了过去,脚步未停地进了里间。 第8章 泡茶   前前后后进来了十多个男人,还有几个村里的干部,齐郁眼熟,更多的就不认识了,西装革履,黑压压地一片,瞬间把里外几间屋子都塞满了。   就像外面天上的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齐郁想走,可外面雨势正大。   想跟郑春芝借雨具,又见她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自己帮不上忙反而添乱,就忍着没开口。   程稷南站在里间吹头发,隔着玻璃窗朝她看过来。   齐郁穿着过时的碎花衬衫和牛仔裤,头发只是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脸上也没化妆。   和前两次见面时精雕细琢的装扮完全不同,倒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站在门口,衬得整个屋子仿佛都鲜亮起来。   里面或坐或站的男人们,目光有意无意地就往这边瞟。   程稷南放下吹风机,出了里间径直走过去。   挺直的身板往那儿一戳,就将身后那些觊觎的视线给隔断了。   齐郁戒备的盯着他。   程稷南往门上一靠,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叼在嘴里点上。   两个人似乎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外面是连绵不绝的雨声,屋内是男人们在高谈阔论。   唯有站在门边的两人,安静的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指间的烟快燃尽了,他轻磕了两下烟灰,淡声道:“听过一句诗没有?风雨送人来,风雨留人住。”   齐郁抿了抿唇,看向他的目光透着几分古怪。   末了,她突然点头笑道:“听过,我还知道下一句是,草草杯盘话别离,风雨催人去。”   话落,她笑意一收,转身进去寻郑春芝,决定趁早离开这儿,哪怕再淋成落汤鸡也无所谓。   郑春芝忙的脚打后脑勺,没拿齐郁当外人,没等她开口,就让她帮忙去厨房烧水泡茶。   齐郁进了厨房,程稷南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看着她接了满满一壶水放到灶台上去烧,转身又去找茶叶。   郑春芝一家平时没有喝茶的习惯,茶叶罐在橱柜的最上面一层。   齐郁身高不够,踮起脚伸长了胳膊去拿,衬衫的下摆随着动作掀开一角,露出一小节雪白细软的腰肢,晃地程稷南心神一荡。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掐灭了烟走过去,伸手在她腰后一扶。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心透着微微的凉意,她却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推开他,又惊又怒,还不敢高声质问,只能压低了声线:“程稷南,你要做什么?这是在别人家。”   他取了茶叶罐推到她面前,人也靠过来。   “嗯,在别人家不行,今晚,我去你家。”   他说地很轻,却像一记惊雷,轰地在齐郁脑海里炸开了花。   半晌,她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   “水开了吗?”郑春芝挽着袖子进了厨房。   齐郁连忙退到灶台前,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就快好了。”   郑春芝留意到程稷南也在,忙请人到屋里坐,怕厨房脏乱,污了这金尊玉贵的客人。   程稷南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冲着齐郁道:“动作快点,我渴了。”   这副颐指气使的态度,摆明了把自己当佣人使唤了。   齐郁心里有气儿,怼人的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渴了就喝,想烫死没人拦着。”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模样,倒也没生气,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第9章 恶犬   郑春芝倒是吓了一跳,等人走了,拉着齐郁的胳膊小声问:“你认识那位程先生?”   齐郁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说,说不认识太假,说认识又很麻烦。   郑春芝见她面色犯难,心里便有了数,没再提这茬,转而说些村里的趣事,又一个劲儿的劝齐郁留下吃晚饭,怕她一个人回那冷冰冰的家去,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邻近的几个村干部家属都来帮忙做饭,杀鸡宰鱼,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女人们聚在一起,手脚麻利,嘴上也不闲着。   齐郁在一旁打下手,想闭上耳朵不听都难。   女人们正热烈探讨着那位容貌生得最俊的程总,得讨房什么样出众的媳妇,郑春芝的儿子刘源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齐郁,就钻进厨房里凑过去。   “妹子啥时候回来的?咋没让哥去接你?”   说着从她手里抢过剥了一半的蒜,凑近了说:“我来弄吧,别弄脏了你的手。”   他的手就那么从她的指尖摸了过去。   齐郁飞快站起身,慌忙寻了个热水壶,忍着恶心说:“婶子,我去给大家添点热水。”   郑春芝正在炒菜,顺手将锅铲敲在刘源的手臂上,笑骂:“你这小子,平时我做饭也没见你伸过一根指头!”   程稷南正和刘坤鹏聊天,见齐郁拎着壶过来,将水一饮而尽,看着她为自己续满了水。   齐郁恍如未见,低着头挨个地续了水,换到下一桌去。   程稷南的目光自始至终追在她身上,瞥见她的脸色不好,眉心微皱。   刘坤鹏见状,便跟程稷南介绍了下齐郁,说她的爷爷当年是城里的大学生,来农村支教的,和她奶奶成了亲就留在这里,不但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还给大人们扫盲,是了不得的功臣。   程稷南心不在焉,敷衍着“嗯”了一声,目光所及之处,是齐郁低头露出的脖颈上,粉色的领口衬得肌肤雪白一片。   因为没喝酒,席散地也快,天色才将黑。   刘坤鹏在饭桌上安排了住宿任务,干部家各收拾出一间屋子,各带两个人回家去住。   程稷南身份矜贵,自然是住在刘坤鹏的家里。   人说散就散了。   齐郁也想走,又拘着面子和礼数想着帮忙收拾,幸而郑春芝让她早点回去,说是家里大男人多,就不留她在这儿住了。   齐郁连忙出了门。   齐家离的不远,齐郁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跟了人。   她下意识加快脚步。   村子里几乎家家都养狗,许是嗅到生人的气息,齐郁所过之处,两边不断传来狗吠声,还有爪子疯狂挠门的声音。   紧接着,一条狗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夜色下,黑黝黝的一条,两只眼睛露出凶恶的光,狂吠着朝她直冲了过来。   齐郁吓得叫都不敢叫,后退几步直接跌进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她整个人一僵,连害怕都忘了。   恶犬站在几步之外,试探着想要往前蹿,突然听到主人的声音,猛地回身跑远。   齐郁惊魂未定,半晌都没敢动。   直到冰凉的手心被握住,男人的怀抱坚硬却温暖,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   齐郁回过神,忙挣脱开对方的怀抱,低着头加紧了步伐往家走。   三两步迈上石阶,反手就要关上院门。   男人抬手一挡,齐郁力气不敌,仍用力抵着门不想放他进来。   “程稷南,你别这样。” 第10章 闯入   她咬着唇,眼圈发红明显就快哭出来了。   这个男人一路跟着自己回来想做什么,她很清楚。   可是不行,她不过只回来几天而已,不想惹麻烦,乡下地方,流言蜚语有时候能要人命。   对方却明知故问:“别哪样?”   她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孤男寡女,不合适。”   撑在门边的手微微一用力,门就被推开了,程稷南淡定从容地迈进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白衬衫,黑西裤,一本正经的模样,说话却不成体统。   “孤男寡女,正合适。”   眼见他而皇之地往里走,齐郁只能追上去。   “你不能住这儿,春芝婶儿给你安排了屋子,他们家地方大又干净……”   程稷南随手按了开关,客厅里的吊灯瞬间亮了起来,连院子里都被照的一览无余。   他回过头来,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也染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齐郁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齐家的这幢房子是她读中学时,继父秦德明掏钱出来修建的,一应家具家电都是当时最高端的,就是放在现在也不过时。   放眼整个村子里,没有谁家比齐家更阔气。   就连村长家都不如。   “卧室在上面吧?”他说着,便径直上了楼梯。   齐郁虽然鲜少回来,但平时亲戚都会过来帮忙打扫,屋子还算干净。   程稷南推开次卧的门,一眼望见的就是粉色的窗帘和床单,床头上还有只棕色的小熊玩偶。   程稷南弯了弯嘴角。   齐郁飞快地上了楼,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从衣柜里取出备用的被褥和枕头,往他怀里一塞,就把人推了出去。   “你非赖着不走,就去客厅睡。”   房门咣当一声在眼前关上,程稷南无声而笑。   一道门而已,他若是想,谁也拦不住。   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下楼的声音,齐郁才松了口气,想了想不放心,又把门反锁上。   齐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朦朦胧胧中似乎听见了什么异响。   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一开始以为是梦魇了,直到听见砰地一声,像是什么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又有人痛呼出声。   齐郁嚯地坐了起来,开门跑下楼。   凭借地上的一点光亮,勉强能看见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影。   她慌忙去开灯。   满地狼藉瞬间清晰可见。   房门大敞着,地上横着断成两截的拖布杆。   家具被撞地横七竖八,台灯也倒在地上。   程稷南将一个男人按在墙上捶打,一拳又一拳。   对方被揍得面目全非,满脸是血,佝偻着身子不断求饶。   程稷南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脸上和身上也有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对方的。   齐郁认出挨打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源,怕程稷南闹出人命,慌忙出声阻止:“住手,别打了!”   程稷南恍若未闻,出手一下比一下更狠。   齐郁只好冲下楼,双手用力拽住他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   “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你想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叫过来看你们打架?”   程稷南才不担心这些,不过还是被齐郁说动了,没再出手,睥睨般望着瘫在地上吐血的人,薄唇微微一动。   “滚。” 第11章 顺从   刘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齐家。   程稷南想要脱掉弄脏的衬衫,解了一颗扣子,见齐郁还愣愣地站在那儿。   唇角一勾,解扣子的动作有意慢了下来。   齐郁回过神,忙不迭地转过身去。   勾起的唇间又压平了下去。   出手替她打跑了狗,连句谢都不说,看见自己脱衣服,还敢嫌弃上了?   程稷南越过她,进了洗手间,将衬衫扔进垃圾桶,又去冲洗掉手上和脸上的血污,也没用毛巾擦,滴着水就出来了。   齐郁正一点点把弄乱的东西回归原位。   别的都弄得差不多,就剩沙发还横在中间。   她力气不够,推了半天,沙发仍纹丝不动。   程稷南走过来,推开还在跟沙发较劲的人,三两下就摆正了位置。   齐郁愣了愣,正暗自感叹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太大,然后就留意到他手上的伤口,因为用力挪动沙发的关系,又渗出血来。   齐郁回楼上去找医药箱。   程稷南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坐在沙发上抽烟。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齐郁也下楼了,闻到烟味,脚步就停了下来,站在楼梯上望着程稷南低头抽烟的侧影。   月光很淡,朦胧地落在他的身上,脱掉白衬衫只穿无袖背心和西裤的男人,似乎打破了以往给她的斯文败类形象。   明明没有影视剧里那么夸张的健硕肌肉,胜在线条匀称结实,拳头也硬,分明每一拳都是冲着要害去的,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致命。   想来也是顾忌到刘坤鹏,到底没下死手。   齐郁形容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对这个男人又恨又怕,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今晚不在,如果是自己面对撬门而入的刘源,会是什么局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而重重地吐了出来。   幸好他在。   程稷南听见脚步声,以为她只是要去洗手间,直到一双镶着小白兔的粉色拖鞋在眼前停住。   “家里的碘伏都过期了,你不介意的话,先贴上这个。”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葱白般的指尖捏着两枚创可贴。   他抬起头,视线沿着那只手慢慢往上移,落在那张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脸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却带着躲闪,不敢直视他。   见他迟迟不接,那只手就要收回去。   “不用就算了——”   话音未落,指尖就被勾住,微微一用力,人就落进了怀里。   齐郁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又被压在沙发上。   程稷南捻灭了烟,抬手将她垂下来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又顺势揉了揉她的耳垂。   耳垂娇嫩柔软,像抽了芯的花瓣,轻轻一碰就红了。   让人爱不释手。   越摸越上瘾,另一只手也沿着她的衣服边缘伸了进去。   齐郁试图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   她只挣扎了一瞬就放弃了。   人高马大的刘源都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若是激怒了他,后果也许更严重。   齐郁的顺从,似乎让程稷南很是满意,相比起那晚,态度明显温柔多了,比之更温柔的,还有他落下来的吻。   他耐着性子和她厮磨,和那天在车里的态度判若两人,眼睁睁看着她沉沦在自己温柔缠绵里,紧接着,又变成了疾风骤雨。   齐郁初始还有些不适应,皱着眉哼唧了几声,摇头躲闪,却被程稷南压制死死地,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第12章 删除   齐郁翻了个身,险些从沙发上滑下来。   有力的手臂紧紧箍在她的腰上。   人瞬间就醒了。   心里乱七八糟,各种情绪都堵在那儿。   她明明只是下来送创可贴的。   结果怎么就滚到沙发上去了?   这个男人……太危险,比撬门而入,意图不轨的刘源更恶劣。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掰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从沙发上下来,进浴室去洗澡。   不知道洗了多久,水温逐渐下降,她冷地直打哆嗦,还是不停地冲刷着身体。   六年前的那天也是这样,她仓皇离开程家,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边洗边哭,恨不得褪下一层皮来。   现在的她,不会再哭了。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声接一声,不急不缓,又似乎带着几分她不开门就不停手的执拗。   水声停住,面前的门也开了。   齐郁连条毛巾也懒得围,一手撑在门上。水滴不断顺着她的额头流下,落进眼睛里,她顾不上擦,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望着他的眼神不善。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程稷南的视线只停留在她的脸上。   齐郁冷笑,这时候倒装起正人君子来了。   “有事儿?”   “你洗了很久。”   她神色一顿:“放心,死不了。”   话落,门又关上。   她匆匆擦干身体,套上衣服出来,程稷南已经坐回沙发上,嘴里叼着烟,抬头看过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我刚刚申请了好友,记得通过。”   齐郁上楼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没这个必要吧?”   她不想跟他再扯上任何关系。   程稷南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齐郁下意识后退,可身后只有墙。   他抬手撑在墙上,低头笑道:“对我的表现不满意?我对你还挺满意的。”   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沿着衣服边缘轻松就伸了进去。   洗过澡的皮肤细腻光滑,带着些许潮意。   男人的指尖在她敏感的腰肢上缓缓游走。   那种感觉陌生而熟悉,几个小时前,刚刚才切身体验过。   齐郁只觉腿窝都在犯酸,身体也发软,心下一慌,忙推开他的手。   程稷南刚站直了身子,就见她像只兔子似的三两步飞奔上了楼梯,随即,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她反锁上门,躺在床上,原本想再睡一会儿,却发现根本睡不着。   拿起手机,果然蹦出一条几分钟前的信息提醒。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点了“通过”。   程稷南的微信名就是本名,加完好友就自动显示在了通讯人那栏里。   紧紧挨在一个名字的下面。   程稷北。   齐郁的指尖一颤,心脏像被人狠狠地擂了一拳,痛地她只能张大了嘴,用力呼吸。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滑进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又落在屏幕上,她抬手去抹,结果却不小心点了进去,还碰到了视频通话。   屏幕直接蹦出来一个提示窗口。   “对方没有加你为好友,不能视频通话。”   齐郁怔在那儿,眼泪都忘了去擦,继而,释然地一笑。   没有谁会在被狠狠伤过以后,还保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   所有的决绝,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会再一次受伤害。   她也该早一点从过去走出来的。   齐郁抬手抹干脸上的泪痕,指尖在红色的“删除”上轻轻一敲。   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13章 酬劳   手机蹦出一条来自“程稷南”的信息提醒。   齐郁随手点进去,发现是一条转账信息。   零的数量相当可观。   齐郁忍不住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   又小心翼翼地数了数。   十万块钱。   上次在车上,他扔给自己一张卡,这次,直接打了十万块钱过来。   一次比一次烫手。   犹豫间,对方又发过来两个字。   【酬劳。】   齐郁脑子一抽,手指不受大脑控制般地敲道:【包月?】   发过去的瞬间就想撤回。   这太不像自己,她又不是真出来卖的,还想讨价还价怎么着?   程稷南的动作比她还快:【次结。】   齐郁倒吸了口气。   实话实说,她不太清楚这个行情。   她也不会欠到跑去问裴然,包养那些小明星需要多少钱?   但瞧程稷南的手笔,可比裴然大方多了。   当然,裴家的家世也比不过程家,裴然又是个不干活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比不上掌握实权的程稷南。   可是……   她好不容易才将过去的一切都斩断,不想再和程家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她趴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直到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像夏天时突然而至的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让人避无可避。   齐郁下楼打开门,就看见郑春芝满脸焦急地站在外面,旁边还有几个同村的人。   “城里来的考察团出事了!”   齐郁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回室内,没找到程稷南的身影。   “婶儿,你说谁出事了?”   “考察团!就昨天在我家吃饭那些人!”郑春芝急的双手直比划,视线落在齐郁的脸上,恍然地一拍大腿:“就跟你在厨房唠嗑那位程总,昨晚还在你家住来着,我们都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齐郁没顾得上纠正自己和程稷南之间的关系,同郑春芝一起来的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今天一早,程稷南一行人就开了两辆车分别去考察地形去了,原本约好了中午汇合一起回来,结果怎么也等不到另一辆车回来,手机也打不通。   他们只好开车沿路去找,同时又派人回来找刘坤鹏增援。   刘坤鹏早就带着人去帮忙通路去了,郑春芝得了信儿,给他挂完电话,又找来一些人一起上山寻人,路过齐家,顺便叫上齐郁一起。   “这几天连着下雨,今天虽然放晴了,但山路不好走,希望别出事才好。”   郑春芝边走边念叨。   齐郁跟在她后面,给程稷南拨了三次语音通话,都因为信号不好,拨不出去。   明明她睡着之前还好好的?   才几个小时过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局面?   他真的出事了吗?   齐郁心里烦的很,与其说自己是担心他出事,倒不如说她担心的是,他一旦出了什么事,万一有人捡到了他的手机,再从他最后给她的转账信息里,发现他俩的关系。   这就麻烦了。   她心事重重地样子引起郑春芝的担忧,忍不住回头开导她:“丫头,别担心啊,吉人自有天相,你男朋友一定没事的,婶儿我会看相,他一看就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样儿!”   齐郁苦笑不得:“婶儿,我和他不——”   “找到了找到了!”前面突然有人大声喊着,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众人正高兴,却见那人脸色不好,长臂直指后方山路。   “找到车了!应该是从山上翻下来的,没、没看到人!”   齐郁心里猛地一惊。 第14章 事故   众人赶过去时,果然见半山腰上,一辆商务车倒翻在那儿,从山路沿着翻车的地方,两旁的树都被撞地乱七八糟。   可想而知,车翻时的力量该有多大。   一车人全无踪影,车门大开,血迹从座椅蔓延到地上。   齐郁的心扑扑直跳。   在没有找到车之前,她还认为这些人大惊小怪,也许只是因为山里信号不好才失联。   结果亲眼看到车祸现场,齐郁才真的害怕起来。   默默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人出事。   众人四散开去,漫山遍野的寻人,郑春芝和齐郁在原地等待。   她打量着齐郁的脸色不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劝了几句,说只看到车没看见人也是好事。   找了一会儿无果,大家商量着留一部分人在山上继续找,另一部分人沿路去卫生所看看。   齐郁跟着郑春芝又下了山,眼见着手机的信号慢慢恢复,她忙又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半天,就在她以为对面还是无人接听的时候,低沉的男声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齐郁不确定是不是他,小心翼翼地确认:“程稷南?你在哪儿?”   “医院,不对,”他笑了一下,“你们这里应该叫卫生所吧?”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没什么事。   齐郁松了口气:“我们这就过去。”   临时集结起来的搜救队解散了,两个人折返回去通知还在山里的那些人,其余的人都各自回家,齐郁和郑春芝则赶去卫生所。   郑春芝以前就在卫生所工作,一进来就拉住熟人打听情况。   村里的卫生所规模不大,条件和设施都很简陋。   齐郁没走几步,就看见程稷南站在廊檐下抽烟。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没有性命之忧,她也该回去了。   程稷南回头见她杵在那儿,似乎并没有过来的意思,眉心一蹙,夹着烟的手就朝她在的方向勾了勾。   就像召唤宠物狗似的。   自己在他眼里,可不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么?   她自嘲地一笑,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一站定,视线就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   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捻灭了烟,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打趣道:“我没当场死掉,你是不是挺遗憾?”   齐郁古怪地看着他,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程稷南又点燃了一支烟,收敛了刚才玩笑的神色,往身后的廊柱上一靠。   “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齐郁皱了皱眉:“人命关天,生死皆是大事。”   程稷南被她一板一眼的回答逗笑了,发自真心的乐起来。   齐郁却并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那么好笑。   她来这儿,又不是给他消遣的。   齐郁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他一勾,人就定那儿了。   “你、你干嘛?别人都看着呢!”齐郁紧张急了,想甩开又甩不掉,余光瞥见路过的人都往这儿看,急的小声嘟囔。   “拉个手而已,你怕什么?”程稷南站直了身子,说话间就靠了过来,“要不要让他们看看我怎么亲你?”   齐郁瞪大了眼睛:“程稷南,你疯了!”   他不管不顾地低过头,唇瓣在她耳边轻轻擦过。   “钱怎么不收?嫌少?” 第15章 求情   齐郁伸呼吸一口气:“是不是只要我收了,你就放开我?”   程稷南看她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淡笑着不说话。   齐郁被他拽着,只能单手摸出手机,费力地解了锁,再调出聊天窗口。   “咚”地一声信息提示,钱已到账。   手腕一转,她险些把屏幕怼到他的脸上。   “满意了吗?”   语气又急又凶,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人了。   程稷南“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捏起她的下巴,飞快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下。   “乖。”   然后拉着齐郁就往外走,在门口碰上了助理林楠,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   “程总,都办妥了。”   程稷南点了下头,将齐郁塞进副驾驶座位里。   车子发动的时候,齐郁还有些懵,隔着车窗看见郑春芝追出来,被林楠拦住。   调转了车头开出不到一百米,又见到刘坤鹏风风火火地往这儿赶,见到程稷南的车,反应了一下转身要追,程稷南却直接将油门踩到底,将对方远远甩在了后面。   齐郁扒在车窗上回头望,直到人彻底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回去收拾东西,回稷城。”   齐郁愣愣地看着他,又有些想笑。   他以为自己是谁?   想让她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齐郁坐直了身子说道:“我还有事儿没办完,没打算回去。”   程稷南轻笑一声:“项目黄了,一分钱你也领不到,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黄了?   不是早上还去考察地形吗?虽然出了意外,但最多也只是暂时搁浅的问题,怎么好端端地说黄就黄了?   齐郁心里好奇,却也没多纠结。   虽然这个项目成了,她会分到不少补偿款,可以填补一下秦家的窟窿。   但按她自己的意愿,并不是很希望拆迁,毕竟那套房子是爷爷奶奶留给她的,有纪念意义。   “谁说我是为了拆迁款才回来的?我是回来扫墓的,而且我的车还没修好,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去。”   程稷南皱了皱眉,思考了下,痛快地应道:“行,那就明天。”   齐郁一滞。   不是今天还是明天的问题,是她压根就不想和他一起。   但她能说吗?说的清楚吗?   回齐家的路上,路过汽车修理铺,齐郁想要问一下她的车修没修好,结果老板不在,一个主事儿的都没有,一问三不知。   齐郁本来就抑郁的心情更烦躁了。   偏偏程稷南在旁边又毫不在意地说了句:“一辆车也没多少钱,修不好就算了,我送你辆新的。”   齐郁冷眼看向他:“在你们眼里,是不是什么都可以用钱买的到?包括人?”   程稷南并没有否认:“难道不是?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价值,只不过,价值的高低取决于它在对方心里的分量,和那个人的能力,仅此而已。”   齐郁自认道不同,不相为谋,懒得和他争论这个。   一天没吃东西,东跑西颠的,她早就饿了,路过杂货店买了泡面准备回家煮。   结果前脚刚进院,后脚就有人来敲门。   程稷南示意她不用理会。   齐郁听出是郑春芝和刘坤鹏两口子的声音,心里虽奇怪,还是没听他的,过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的夫妻俩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程先生,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儿子吧。” 第16章 无门   齐郁被他们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程稷南。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出,不疾不徐地掏出烟盒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用打火机默默点燃。   他不开口,气氛就有些尴尬,刘坤鹏和郑春芝又把求救的目光转移到齐郁的身上。   齐郁不清楚内情,又因为牵扯到刘源,出于本能,不想掺和这事,可又不好让他们就这么跪在门口。   她赶紧扶两人起来,让进院子里,随手又带上了门。   程稷南终于开了口,话却是对齐郁说的。   “我饿了,进去煮面。”   不知道他是真饿了,还是找个理由让她躲出去。   齐郁借故要走,却被郑春芝一把抓住胳膊,人又跪了下去。   “丫头,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犯浑,昨晚多喝了几杯就找不着自己家门了,这个天杀的孽障,尽给我闯祸。可是不管怎么说,咱们一个村里住着也有二十年了,你从小没了爸,妈又改嫁,婶子我可是把你当亲闺女疼的呀!你一定要帮婶子救救你哥呀……”   郑春芝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刘坤鹏也跟着一起求,五十多岁的汉子哭天抹泪的。   齐郁被他们哭地头都疼起来,可双手被郑春芝攥着,又脱不开身。   “你们凭什么觉得,求她有用?”   程稷南一开口,俩人瞬间都停止了哀嚎。   齐郁缓了口气儿,头一次觉得,程稷南的声音可真好听,宛如天籁,还是带着佛光的那种。   三人齐齐转过头,在旁边看够了戏的男人敲了敲烟灰,轻蔑地一笑:“这事,我说了不算,她说了更不算,要求人,出门左拐,花钱找个厉害点的律师,没准能少判几年。不过我建议你们有钱还是留着自己养老,毕竟这种儿子留着也没什么用。子不教,父之过,你们做父母的不会教,国家帮你们教。”   话落,他捻灭了烟,双手插兜看向齐郁,下巴一抬:“做饭去。”   郑春芝和刘坤鹏呐呐地看看他,又看了看齐郁。   她忙把手背到身后,冷硬地说道:“婶子,小时候你是没少照顾过我,我很感激,所以我从没跟你提过,刘源当年对我做过的那些毛手毛脚的事。你说你把我当亲闺女,我也想反问一句,如果真是你亲闺女,夜里睡觉有人跑去撬她的门意图不轨,你会怎么样?”   齐郁说完,也不看那俩人的反应,转身进了厨房。   齐郁专注地盯着锅里的面,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蒸的,脸上泛起潮意。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她忙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下,去拿碗盛面。   两个人谁也没提刚才的事,默默地把面吃完。   最普通的泡面而已,谈不上什么好吃不好吃,唯一的功能就是裹腹。   等程稷南放下筷子,齐郁才问了句:“刘源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程稷南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笑着看向她:“你猜猜?”   齐郁才懒得猜,不过稍微动动脑筋,也能想到一定和车祸事故有关。   她记得昨天听郑春芝提过,那家修车铺的老板,是刘源的哥们儿。   她刚才在店里没看见人,想必不是听到风儿跑路了,就是被抓起来了。   她把自己的猜测一说,程稷南看着她的目光露出几分赞许。   刘源半夜在他这儿吃了瘪,没有脸回家,反而跑去跟朋友诉苦,俩人一合计,趁着天没亮跑回去,在刹车上做手脚。   出发前,司机在检查车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并且上报,程稷南却没声张,按计划上山,果然在路上出了事。   也多亏司机的驾驶技术高超,车虽然翻了,一车人除了副驾驶,都只是轻微擦伤。 第17章 委屈   “那血……”齐郁想起白天看到的情景。   程稷南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一个老员工不太走运,摔断了腿,后半辈子应该要在轮椅上过了。”   他慢悠悠地说着,嘴角浮现出一起诡异的笑容。   齐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猜测到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他还借着这场车祸,顺便除掉了身边碍眼的绊脚石。   那还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划。   而他对自己竟然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像是笃定了她就是知道真相也无所谓。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没什么关系。   “有一点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你一丁点儿为刘家求情的意思都没有。”   程稷南闲适地曲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长腿上,修长的指尖在餐椅扶手上敲了敲。   齐郁挑了下眉。   所以之前在卫生所的时候,他才急着要带自己走,原来是怕郑春芝夫妻俩求到自己面前来。   也许在程稷南的心里,她的“善良”,就是“愚蠢”的代名词吧。   但这种善良,也应该是有底线的。   她冷笑一声,没有接他过话茬,起身收拾了碗筷,拿进厨房去冲洗。   水槽的方向正对着餐桌,程稷南抬头就能看到她刷碗的背影。   她套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下面是一条修身的牛仔七分裤,裹出圆润紧实的臀线,和笔直纤细的双腿,雪白的脚踝露在外面。   他的目光一凝,指腹轻捻,昨晚停留在那里的细腻触感似乎还在。   不由地暗啧了一声。   秦德明做生意不行,人倒是养得不错。   齐郁刷完最后一个碗,刚放到沥水架上,就被人从身后抱住,紧紧拥在怀里。   隔着被掀开的衣服按住那双探进去的手,“不行”两个字才说了一半,就被他堵了回去。   直到怀里的人被吻地眼神涣散,心跳加快,他才放她平复下呼吸。   “今晚,我还睡沙发?”   齐郁严重怀疑自己是被程稷南弄得幻听了。   不然怎么会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呵,他委屈个屁!   自己能允许他住进来,已经是很客气了。   人,不能太得寸进尺。   虽然凭借他以往做过的那些事儿来看,齐郁很怀疑能不能以“人”的标准来衡量他。   齐郁捂着胸口平顺了呼吸,退后一步,腰际紧紧抵在水槽边缘上。   下巴尖一点,说道:“也可以睡地板。”   程稷南微怔,眼眸一沉还要继续,齐郁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松了口气,灵敏地避过程稷南,走过去拿起手机。   是许静打来的视频通话。   齐郁刻意开了扬声器,叫“妈”的那一声也提高了好几度。   倒把许静吓了一跳:“这孩子搞什么,你叔好不容易才睡着,把他吵起来,我跟你没完。”   齐郁垂下眼睑,没再说话。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点燃了一支烟就往外走。   齐郁也想要避开他,拿着手机上了二楼。   和她料想的没错,许静打来电话,是问拆迁款的事儿。   齐郁没提项目黄了,只说合同条款都在谈,不会那么快拿到钱。   许静明显有些失望,反应过来又忙解释了句:“我这不是怕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拿不出像样的陪嫁,裴家他们会看低了你吗?”   齐郁很想反问一句:所有人都知道,她嫁给裴然就是换裴家的钱去还债,难道还有人会高看她吗? 第18章 停电   齐郁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没有意义,还会让本就有些生疏的母女关系更僵。   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她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她中学毕业的照片,也是她最后一张和爷爷奶奶的合影留念。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地流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爱护她的两个人,都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没开灯,黑暗寂静,像是一个即将把她吞噬掉的黑洞。   直到两声敲门声,打破了骇人的寂静。   她回过神,抹去脸上的泪痕,结果冷不防站起来,双腿发麻,一下子又跌了下去,撞到床脚。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唤了一声“齐郁?”   她揉了揉撞疼的小腿,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开门。   她只肯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半张脸。   “有事儿?”   “停电了,工具箱放在哪儿?”   听程稷南一说,齐郁才反应过来,不光屋内,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她还以为只是没开灯的关系。   她悻悻地耸肩:“村里有时候会这样,可能一会儿就会来电,可能要等到明天。”   她的语气习以为常,摸着黑从柜子里找出两支老式的红色蜡烛来,递给程稷南一支。   他拿出打火机依次点燃。   房间被照亮的同时,程稷南也瞥到她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   还有她下楼时一瘸一拐的怪异姿势。   齐郁从橱柜里面拿出两个玻璃瓶,将蜡烛插在里面。   程稷南就着燃烧的火苗点了支烟。   “停电不方便,今晚睡楼下吧。”   齐郁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又落到沙发上。   神色犹豫间,他低头吹灭了一根蜡烛,戏谑了句:“不要浪费,省着点用。”   齐郁气结,话里话外的,这是揶揄谁呢?   平日里,她被裴然身边那些人暗地里嘲笑自己是破落户,现在,因为一两根蜡烛,又被程稷南讥讽?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呵,也许,真就了不起吧。   紧紧攥起的拳头默默松开,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她学着他的样子,侧头将仅剩的那支蜡烛也吹灭了。   “既然省了,就彻底点儿。”   黑暗中,唯有夹在他指间的烟还在散发着一点光亮。   噗嗤一声低笑,那一点猩红色晃了下,又熄灭。   紧接着,齐郁就被按在沙发上。   男人的气息粗重灼热,夹杂着香烟的味道,裹在她的颈间。   “这算上床的邀请吗?”   “程稷南——”她试图推开他,却被压制死死地,动弹不得。   “温柔点儿。”他惩戒般地咬了下她的耳垂。   齐郁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被牢牢控制住的身体在那双手的触碰下,激起一片战栗。   如同面对敌人时刺猬,竖起满身坚硬的羽刺,拼命想要自保。   觉察到掌心下的僵硬,程稷南皱了下眉,在她的腰窝上掐了一把。   “放松,不然会疼。”   揪着他衣服的手心都被汗湿了,再也抓不住,陡然一松,滑了下来,垂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停留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径直向下,握住了她的小腿。   正好就是她刚才撞到床脚的位置。   齐郁忍不住“咝”了一声。   随即,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退去,程稷南坐直了身子,抓着她的那条腿就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一下揉了起来。 第19章 仗势欺人   齐郁错愕了下,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下意识就想收回腿。   却被他牢牢摁在那儿,只能被迫享受着程家大少爷的独门按摩秘技。   不得不承认,他的按摩技术还是挺不错的。   刚开始按的时候,她疼地险些叫出来,都咬牙忍住了,后来就慢慢感觉不到痛意,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再然后,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黑暗里,听觉似乎也变得极为敏锐。   捕捉到细微的鼾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她的双腿放平,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只得搭在茶几上。   刚摸出一支烟点上,手机屏幕就亮了,蹦出一条信息。   【明天晚上能来机场接我吗?】   程稷南蹙了下眉,直到抽完了烟,才回了个【好】字。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回复,几乎是秒回了一个飞吻的表情。   程稷南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反扣在茶几上。   齐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一睁眼,就看到靠在单人沙发上睡着了的男人。   那看起来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   估计这位程家大少爷活了三十多年,还没试过睡得这么憋屈。   不过这可赖不着任何人,又没人逼他非住这儿不行。   齐郁揉了揉眼睛,起身就往卫生间走,结果不小心被滑到地上的毯子绊了下,跌进旁边的沙发里。   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句略带沙哑的调笑。   “刚睡醒就急着投怀送抱?”   齐郁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撑着他的身体就要站起来,手忙脚乱间碰到了一处硬硬的,脑袋嗡了一下。   “不是这样,我来教你怎么做。”   紧接着手腕就被抓住,向前一拉,直接将她搂进怀里,两个人紧紧贴着,严丝合缝。   齐郁趴在他的身上,能够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以及身体明显的变化。   他攥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向下滑去。   齐郁的手不住地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脸蛋红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骂了句“流氓”,就跳下沙发,跑进卫生间。   齐郁出来的时候,程稷南也穿好了衣服在讲电话。   谈的都是工作的事儿,齐郁带上准备好的祭品往外走,就见刘坤鹏和郑春芝两口子在院门外戳着。   步子一顿,齐郁站在原地,犹豫着还要不要出去。   也不知道这俩人是一早就来堵人了,还是昨晚压根就没走。   她昨晚把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他们还是不明白吗?   想想,又似乎理解了。   做父母的,不管子女再怎么混,都不可能真正放手不管。   她硬着头皮打开院门,故意不去理会那俩人。   郑春芝还是堵住她的去路,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肿着眼睛,求她帮忙跟程稷南说情。   齐郁皱着眉,无奈地告诉她,自己和程稷南没那么熟,别说她不会替刘源求这个情,就是她求了,也不会有用。   原本站在一边没说话的刘坤鹏突然就嚷嚷了起来:“你们都睡一起了,你说你不熟,骗谁呢!别以为乡下人就傻,那天在我家,你俩就眉来眼去的,孤男寡女又住一块儿,啧,齐丫头,这就是你们老齐家的家教?”   刘坤鹏这一嗓子,附近听着动静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郑春芝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口哭嚎起来。   说程稷南有多仗势欺人,刘源不过就是多看齐郁几眼,说了两句话,就被他打个半死。   齐郁气得浑身直哆嗦,脸上血色全无。   纵使在乡下长大,见识过他们的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可是事儿没摊到自己身上,没有这么大的触动。   齐郁气到最后,竟然笑了,刚要说话,却被程稷南直接拽上了车。   他坐进驾驶位,点着了烟,啪地一声把打火机扔到中控台上,隔着挡风玻璃看向刘坤鹏。   脚下油门一踩,直冲而去。 第20章 解气   油门被程稷南直接踩到底,直冲着刘坤鹏和郑春芝撞过去。   围观的人吓得四散,郑春芝也傻了眼,直愣愣地坐在那儿,忘了动弹,眼看着就要撞上,刘坤鹏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她薅起来闪到一边儿。   一声急刹车,齐郁因为没来得及系安全带,额头直接撞在挡风玻璃上。   程稷南叼着烟,瞥了眼惊魂未定的夫妻俩,不屑地一笑。   “我就是仗势欺人,你能怎么着?”   齐郁还是第一次听见程稷南这副狂傲又目中无人的语气,和他平时示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虽然气人,但特解气。   齐郁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原本捂着额头的那只手忙捂住嘴。   刘坤鹏气得直咬后槽牙,却只能干瞪眼。   程稷南懒得理会他们,重新发动车子,顺手递了面巾纸给齐郁,余光瞥见她什么事儿没有,眼尾还夹着丝笑。   递纸的手就收了回去,再伸过来的时候,直接落在她的腿上。   齐郁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忙推开他的手:“专心开车。”   “凭我的技术,单手也可以。”   程稷南特自信地冒出来一句。   这话不能细想,越琢磨越变味儿,明明车窗是开着的,齐郁却觉得胸口有股燥热直往上涌。   只能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不会真的想撞死他们吧?”   程稷南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又转过视线继续开车。   齐郁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默默闭嘴没再吭声。   扫完墓回来,齐家门前安安静静地,连条狗都不见踪影。   齐郁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坐上车返回稷城。   来时走的那条路还没通,回程只能绕路走,等到了稷城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齐郁几乎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黑色的西装外套。   刚睡醒,意识还有些迟钝,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稷南冷不防的一句话吓了她一跳。   “不告诉我住哪儿,打算跟我去酒店?”   “随便把我放路边就行——”   她自己可以打车回家的后半句没等说出口,又被程稷南呛了句:“道路两旁不允许堆放杂物。”   齐郁无语地看着他。   这是在说冷笑话?还是暗讽自己是“垃圾”啊?   进了市中心就开始堵车,走走停停,半天也没动几步。   程稷南按了下喇叭,不知道是在提醒前面的车还是齐郁。   “再不说,就跟我回——”   “星南路御江苑A区,谢谢!”   她大声说完,就转过头去,脸上气恼的表情显而易见。   程稷南从后视镜里瞥见,唇角微微一抿。   她的那点小心思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住在哪儿吗?   齐郁没让程稷南开车进地下停车场,到了小区门口就下了车。   等车走远了,才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   那可是程稷南,家大业大的,可不差这么一件衣服。   她悻悻地往回走,没走出多远,电话就响了。   她以为是他打来的,没细看,直接就接了起来。   “你的外套——”   “回来了?”   电话那边响起裴然的声音,齐郁一愣,忙清了清嗓子应道:“嗯,回来了。”   裴然那边有些吵,也没听清她开头那句说的什么,报了他们常去的那家会所的名,让她过去。   齐郁直翻白眼:“我刚到家,太累了,今天就——”   “忘了跟你说,我约了尹总谈项目的事儿,既然你说累,那就算了。”   尹总?瀚东国际的那个尹总?   齐郁紧紧抓着手机:“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我就到。”   “半个小时。”   “……好。” 第21章 偷听   齐郁推开包房的门时,裴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酒,见她进来,瞥了眼腕表,眉头就不悦地皱了起来。   “晚了五分钟。”   “有点塞车……”她捂着胸口慢慢顺气,因为担心这位裴少爷不高兴,搅黄了项目的事儿,她下了出租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来的。   结果还是迟到了。   说话的间隙,她飞快地扫了眼包间里的人,都是裴然平时玩的来的那几个,哪有什么尹总?   裴然没再纠结时间的事儿,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她坐过去。   齐郁猜到自己是被诓来了,又不能当众扫裴然的面子,心里有气儿却也只能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明显的酒气。   齐郁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裴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眉头拧地更深了:“你穿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齐郁低头看了眼,没说话。   这套衣服是毕业前订制的,无论料子还是剪裁,都很高级的那种。   但裴然明显看不上。   他看得上的那些衣服,她也穿不来。   又或者,他更喜欢不穿衣服的女人。   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邪恶的念头,齐郁自己都吓了一跳。   脸颊也有些烧。   裴然侧过头看了一眼,目光就沉了下去。   许是酒意上头,面前那张白净的脸上泛着一丝诱人的红晕,眉眼低垂,便有几分含羞欲怯的意思。   他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作势要亲。   齐郁嚯地一下站起来,说了句“去洗手间”就忙不迭地往外走。   一离开暧昧的环境,人似乎也清醒不少。   又暗自后悔把包落在了里面,不然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溜走。   齐郁躲进卫生间的隔断里,想拖延下时间。   结果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进来两个人。   她们一开口,齐郁就听出了声音,是江心宁和林安安。   江心宁似乎喝了不少,一进来就吐了,林安安一边帮她拍背一边数落她。   齐郁不敢出来,躲在最里面隐隐约约地听她们的对话,大概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貌似是江心宁喜欢的人,有个白月光,而白月光今晚的航班回国。   喜欢的人去接机,江心宁只能跑来借酒消愁。   林安安骂她没用,几个月了还搞不定一个男人。   心高气傲的江心宁挨了半天的骂,忍不住回了句:“你又搞定我表哥了吗?我可是听我姨妈和我妈聊天了,我姨妈对那个破落户可满意了,恨不得让他们下个月就结婚。”   林安安不在意地点燃了支烟,笑道:“光你姨妈满意有什么用,裴然的心又不在她那儿。”   江心宁心说:也未见得就在你那儿。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林安安突然撞了下江心宁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我这里有好东西,在酒里放一点儿,人不知鬼不觉……要不要试试?”   江心宁倒吸了口气,心口突突直跳,酒意上头,哪里肯认输,昂着脖子就应了句:“试就试。”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接起电话说了几句,眼睛都亮了。   挂断电话攥着林安安的手恨不得叫出来。   “我妈说,因为天气问题,转机的机场临时关闭了,我姐要明晚才能回来。”   林安安唇角一勾:“还真是盼什么来什么,那你还不快打电话,让你的稷南哥来接你?”   “正有此意。”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直到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   齐郁才长舒一口气,面色凝重地从隔间出来。 第22章 耳光   齐郁故意多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包房。   先回去的两人正坐在角落里咬耳朵,林安安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抬头,四目相对。   齐郁忙低下头疾步往里走。   裴然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这么久?”   她坐回去,从包里拿出手机,头也没抬,谎话张口就来:“去外面买卫生巾。”   裴然喝酒的动作一顿,眼底的兴致瞬间就灭了下去,又见她低着头不搭理自己,只顾忙着发信息,就更烦了,一把扯过她的手机扔进桌上的冰桶。   “不想在老子身边待着,就有多远滚多远。”   裴然说话的声音不小,包房里的人都听到了,纷纷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谁也没有打圆场的意思,更像是在看热闹。   齐郁的脸上红白交错,起身拿回手机就往外走。   手机进了水,直接黑屏。   她尝试着重启,仍然毫无反应。   也不知道信息发出去没有。   正想着,面前的门就开了。   齐郁望着进来的男人,一时愣住。   林安安不动声色地将齐郁挤到身后,又把江心宁往程稷南怀里一推。   “稷南哥,宁宁今天心情不好,平日里她就听你的话,你可要劝她两句啊。”   江心宁也顺势扯着他的袖口撒娇:“他们坏死了,合起伙来灌我喝酒,我实在喝不动了,稷南哥,你替我喝两杯吧,喝完你就送我回家,好吗?我一定听你的话。”   江心宁眨巴了两下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齐郁不知道江心宁这是真醉了,还是演技高超。   在这种眼神攻势下,她不信程稷南能敌得过。   果然,他轻叹了一声,宠溺地说了句“下不为例”,就接过了林安安递来的酒杯。   “借过,麻烦让让。”齐郁上前推开林安安,脚上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程稷南身上扑去,林安安反应快,掐着她的胳膊把人拽住。   这一撞,连带着那杯酒全撒了出来。   江心宁也没能幸免,她尖叫了一声,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齐郁被林安安按着,没躲过去,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她的力气不小,齐郁只觉耳边嗡了一下,短暂的失聪过后,便是火辣辣的疼意。   江心宁还要再打,手腕就被攥住摁了下去。   “为这点事儿,至于?”   程稷南的语气不算重,轻飘飘的落下来,江心宁却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装出来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仍没有道歉的意思,含恨地瞪了齐郁一眼。   “安安,放手。”   一直在后面坐着,动都没动的裴然突然开了口,林安安犯不着跟她过不去,手一松,放走了人。   闹了这一出,酒是断然不会再喝了,程稷南推着江心宁往外走。   上了车,江心宁收到了林安安发来的信息。   【你的稷南哥对那个破落户不一般哪。】   江心宁嗤笑了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   齐郁算什么?不过就是有张漂亮脸蛋而已,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姐姐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可惜,今晚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下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门铃响的时候,齐郁正对着镜子贴创口贴。   江心宁的指甲又尖又长,一巴掌下去,她险些破了相。   她比划了半天才贴好,走过去打开门。   人果然还没走,咬着烟倚在墙上。   外套只有一颗扣子还规矩地系着,沾了酒渍的衬衫却不见踪影,起伏的胸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虽然看不见,却不代表没见过。   脑海里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不停地翻涌。   “你、你来干嘛?”   她结结巴巴地问了句废话。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低头吸了口烟,捻灭,伸手覆上她的脸。   齐郁脸上的红肿未消,被他一碰,下意识就往后躲,偏腰上又多了只手,轻轻松松就被揽进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随着深吻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他的回答。   “泻火。” 第23章 挑衅   那两个字在她耳边轻轻一擦,如同划着了的火柴点燃了枯叶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齐郁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吻到险些窒息,脑袋一片空白,连什么时候跑到床上去的都没印象。   天色未亮,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落进来,衣服散落一地,从玄关延伸到卧室。   每一处似乎都在无声宣示着昨晚有多疯狂。   齐郁攥着被角蒙上头,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不停地在心里反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只是见不得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出于本能才搅局,怎么到最后,反而引狼入室,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冥思苦想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以后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程稷南侧过身,单手支着头,笑着道了声“早”。   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可不是神清气爽么,该泻的火,昨晚都泻到她身上去了。   更气人的是,他还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点着吸了一口,又递到她嘴边。   齐郁侧过头不接,程稷南就收回手。   “还疼吗?”   哪儿都疼,全身就跟骨头散了架似的。   谁说的女人只有第一次才疼?   齐郁闭上眼,不想回忆起第一次,对她来说,那可谓是痛苦的回忆。   见她闭着眼不回答,程稷南皱眉又问了一遍,手指隔着创口贴轻轻碰了下,齐郁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脸。   齐郁自问不是个娇气的女孩儿,她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听话省心,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她也羡慕那些可以腻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自己却做不到。   所以当程稷南问起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想要说“不疼”,话到嘴边,又想起昨晚江心宁对着他撒娇的样子,舌头便打了个弯,脱口而出就是一个“疼”字。   尾音也颤着,可怜兮兮地把自己柔软的身子蜷成一团,像是黑夜里寻找温暖的小猫一样。   程稷南似乎没料到她这个反应,指尖一下下描摹着她的下颚线,声线也低了下去,安抚般地说道:“我认识一位整容科的主任,你去看看。”   齐郁抬眼打量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仅仅只是想帮江心宁善后呢,还是担心自己因此毁容?   也许后者的因素更多一些吧,毕竟男人对着一张有疤痕的脸提不起兴致来。   如果这张脸真的留了疤,也许程稷南就会放过她呢?   不行,那样的话,裴家也不会要她的。   “好。”   她乖顺地应了一声。   程稷南满意地捏了捏她的下巴,翻身去拿手机。   齐郁猜到他要给自己转账,眼睛一闭,说道:“手机坏了,老板不如给现金吧,让我也体会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程稷南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强迫她睁开眼睛看清楚。   “多出的十万,是补偿费,足够你看病的了,再换个新手机,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挑。”   程稷南起身去穿衣服,齐郁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他的背影笑道:“江心宁的面子可真大,一个巴掌就抵了十万,我陪你睡一次也不过十万,不知道她姐姐呢?在你心里又值多少?”   程稷南穿好了裤子,膝盖抵在床边,伸手掰过她的脸,他低下头,笑了下。   咬在嘴里的那支烟露出长长的一截烟灰,刚好掉落在齐郁的脸上。   她被他按着,别扭的往前探着身子,被烟灰烫地忍不住抖了抖。   “想知道?你下次可以试试。” 第24章 血拼   程稷南在便签上留了那位整容科主任的联系方式,就绷着一张脸走了,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齐郁的心情也不好,在床上躺到快中午才起来。   临出门的时候,在包里翻到了程稷南给她的那张黑卡。   为什么不用呢?既然收了,清高给谁看?   他还能给自己颁个奖状不成?   她自嘲地笑了笑,戴上墨镜打车去了稷城最高级的商圈。   先是喜提最新款手机一枚,导购介绍地天花乱坠,其实很多功能对于她来说基本都用不上,她听得一知半解,最后大手一挥,选了最顶配的那款。   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登陆微信,把那二十万收了。   转头又扎进了奢侈品店。   程稷南今天一上班就召集了各部门主管开会,他从早上开始就阴沉着一张脸,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榆城出的事儿,私底下互相提醒,今儿谁也别惹这位。   众人提心吊胆的,大气儿也不敢出。   窗外艳阳高照,程氏二十二楼的会议室却冷如冰窖。   转机大概是从下午上班后开始的。   财务主管正在做汇报,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发言者的声音,再无其它,落针可闻。   然后,程稷南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没听见,毕竟没人敢不要命地去提醒老板一声:“请把手机静音,开会呢。”   程稷南低头扫了一眼,忽然就笑了。   这一幕正好被财务主管瞥到,吓得他直接报错了一个数据。   财务总监轻咳了一声,对方连忙纠正。   程稷南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凌厉的眼神淡淡地扫过财务主管紧张到不行的脸,无声做出警告。   刚刚一晃而过的笑容仿佛只是对方的一个错觉。   散会后,程稷南一离开会议室,众人长舒一口气,无一不感叹财务主管今天运气不错,按照以往的经验,还以为他会被狠批一顿呢,都暗自捏了把汗。   危险解除的同时,好奇心也隐隐作祟。   “不知道是什么信息,魅力如此之大。哎,会不会是boss的女朋友发来的啊?”   “不会吧,就boss那种工作狂,也会有女朋友?”   “为什么不能有?开玩笑,凭boss那形象,别说在商界,就是搁影视圈里,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出挑的了。更何况,人家不光有颜,还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稷城名门淑女最想嫁男人排行榜,咱们boss独占鳌头。”   “切,你们女人真是闲的无聊,这也有排行榜?哎,路丛,身为boss助理,这种事儿,你应该门儿清吧?”   话一落,被叫住的男人面对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火热目光,无奈地摊手:“嘿,你们别为难我啊,我挂着助理衔儿是没错,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听吆喝的,林助才是boss的心腹,你们该问他才是啊!”   “不过——”路丛拖长了音,神神秘秘的晃了晃食指,小声道:“我刚才无意中听到秘书跟boss汇报,说订的花到了,还是空运过来,造价不菲的那种。”   齐郁原本就是照着程稷南给的那二十万花的。   原以为会满载而归,结果两件衣服一双鞋就险些超额。   更别提买包了。   随便找了家咖啡店坐下,手机就放在桌上,却一直没响过。   程稷南那儿应该会有刷卡的信息提示,可一个下午过去,他都悄无声息没有反应。   又笑自己小题大作,二十万而已,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玩一把牌,睡个女人,不过如此。   之前忙地脚不沾地的时候,齐郁最盼望能有一天闲暇下来,可以悠闲自在的逛街购物,看看电影喝喝咖啡。   如今尝试了一次,却浑身都不自在。   直叹自己果然不适合做豪门阔太太。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偏偏遇上了并不想见到的人。   袋子上的logo太过扎眼,林安安想不瞧见都难。   “真看不出来,裴然还挺舍得为你花钱的。” 第25章 一波未平   林安安眼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齐郁不是爱生事的性子,若搁在平时,遇到这种故意挑事的,她绝对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走人。   但一想到昨晚,她对这个始作俑者就怎么看都不顺眼,要不是林安安按着她,江心宁的那一巴掌,她是有机会躲开的。   齐郁不在意地一笑:“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裴然呢?就不能是别的男人?”   林安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下,随即像听到了笑话似的,鄙夷的眼神在她身上轻慢地一扫。   “凭你,也配?”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齐郁越过她,挺直了背往前走,又似想起什么,扭过头,似笑非笑地说:“你可以添油加醋地去告诉裴然呀,不敢吗?或者,告诉江心宁也行,看他们信是不信。”   齐郁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从她为了挽救继父的公司,而接受了裴家联姻的提议开始,但凡裴然圈子里的那些人,谁对她不是冷嘲热讽?逮着机会就踩几脚,恨不得在她脸上刻下“卖身还债”四个大字。   就算这一切不是裴然授意的,但没他的默许,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裴家未来的儿媳妇?   她紧紧攥着双拳,双眼恨不得喷出火焰来。   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们知道,她江二小姐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男人,昨晚睡在谁的床上。   第二天一早,齐郁按照程稷南留的地址去了医院,没一会儿就开了药出来。   顺手发了条信息过去。   【主任的号排到了下个月,我提了你的名字,就直接看了。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明知故问的试探。   如果他怕麻烦,压根就不会让她来。   从阳光明媚的上午到繁星点点的夜晚,她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程稷南没有回复。   齐郁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这是生气了还是厌倦了?   也是,白月光回来了,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只能靠边站。   齐郁笑了笑,洗了澡就要睡觉,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齐郁看到显示的“许静”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齐郁赶到医院的时候,许静刚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红着眼睛又要哭,齐郁烦躁地拦住她,转身进了诊室。   秦德明的病情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颅内脑出血,还是第二次,医生的建议立即手术。   许静握着笔的手都在抖,犹豫着看向齐郁。   “是不是要告诉谭冰一声?”   齐郁来的路上,就已经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有分别吗?告不告诉他,都要手术,多耽搁一分钟,秦叔都有生命危险。就算谭冰知道了,第一句话肯定也是尽快手术。”   “可是医生说……”   不等许静说完,齐郁直接扯过知情同意书,签好名字递给护士。   许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就这么盼着你叔死,好不用嫁到裴家去是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齐郁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直到把许静盯地发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眼神躲闪。   齐郁冷笑了一声:“我要真是狼心狗肺,还会管你们的死活?还会答应嫁给裴然吗?”   齐郁出去买了一瓶冰水,敷在火辣辣的脸上,疼地她直皱眉。   许静的那一下,虽然没有卯足力气,但直接使她伤上加伤,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有多严重。   回到手术室门外,谭冰已经到了,一脸的疲惫,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看样子应该是刚下手术台,收到她的留言就赶过来了。   齐郁走过去,低声安慰了句:“秦叔没事,你别太担心。”   谭冰抬起头,眉头就深深地拧了起来:“脸怎么了?”   齐郁故作镇定,余光瞥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许静,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碰到个疯子。” 第26章 误会   谭冰要带齐郁去办公室。   “你不在这儿等手术结束吗?”她问。   “我又不是主刀的医生,我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   他的语气特别轻松,眉头却依旧紧锁着。   齐郁也没拆穿,低着头附和了一声“是”,就跟着他往电梯间走去。   不是她不关心秦德明的情况,委实是不想和许静待在一起。   她知道,谭冰也是一样。   等电梯的功夫,齐郁的手机响了,竟然是程稷南打来的。   她下意识就按了拒接键。   电梯停在外科楼层,护士站里的值班小护士一见到谭冰,尖尖的瓜子脸就笑成了一朵花。   “谭医生辛苦了,手术结束了,谭医生还不准备下班吗?”   谭冰矜持地“嗯”了一声,回了句有点事要办。   小护士狐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后,笑容逐渐消失。   齐郁忍着笑,等俩人走远了,才小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过来?”   “什么?”   她悄悄朝身后一指,模仿着对方刚才的语气说:“谭医生,你对倾慕你的女孩子也太冷冰冰了,好让人伤心呀!”   谭冰古怪地瞥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哪有?”   不待齐郁追问一句,是没有倾慕他的女孩子,还是没有伤人家的心,谭冰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坐在谭冰办公桌对面的男医生正在敲论文,闻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随口说了句:“呦,谭医生终于把女朋友带来了?”   谭冰拽了把椅子给齐郁坐。   “别乱说话,这是我妹妹。”   “哦,原来是妹妹啊——”   对方故意拉长了腔调,眼神仿佛在说,我懂的。   谭冰顺手从书立里抽了病历本就扔过去,对方一把接住,起身往外走。   “嗨,放心,我这人最知情识趣了,去买包烟提提神,你们慢——慢——聊。”   那人说完,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趁谭冰再扔东西之前,赶忙溜之大吉。   谭冰打开抽屉拿出一支药膏,递了过来,又详细地告知她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末了,话锋一转。   “那家伙人还行,就是嘴贫,没什么坏心思,你别在意。”   齐郁确实没在意。   “我没什么,反倒觉得你的性子太沉闷了,适合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谭冰闻言,抬头看向她,平静无波的眼中缓缓升起一丝不悦。   “我很闷?”   齐郁眨巴了下眼睛,复又低下头,没说话。   谭冰的视线顺着她低头的动作看过去,瞬间又别过眼。   齐郁洗完澡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赶,匆忙间随便套了件V领T恤衫,领口开的有些大,露出一抹暧昧的红痕。   齐郁也看到了,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起身就要走。   谭冰叫住她,打开更衣柜,扯了件外套塞过来。   “医院晚上冷,披件衣服。”   齐郁道了句谢,俩人一同往回走。   秦德明的手术还算成功。   许静留在医院照顾,谭冰开车送齐郁回家。   半路上,齐郁就睡着了。   到了楼下,谭冰见她睡得实,也没忍心叫她,默默调低了车载音乐的声音,静静地陪她在车里坐着。   直到齐郁睁开眼,发现谭冰竟然等了自己这么久,一脸歉意的下了车。   谭冰让她进门后,发条信息过来报平安。   齐郁笑他紧张过头,小题大做,还说小区里治安一向都很好。   结果谭冰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尾随她进了电梯。   齐郁差点叫救命,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提到嗓子眼。   程稷南上前一步,直接将人堵在电梯角落。   “挂我的电话,花我的钱,坐着别的男人车?”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脸往下移,冷笑了一声,补充了句:“还穿着别的男人衣服?” 第27章 羞辱   齐郁假装镇定地看着他:“你误会了,我刚从医院——唔——”   未说完话的被程稷南用嘴堵了回去,双手也不闲着,蛮横地扯掉她身上那件碍眼的外套。   电梯门一开,程稷南搂着她出来,命令她开门。   齐郁靠在墙上,呼吸都在喘:“你喝酒了?”   喝得还不少,酒气沾染的她身上都是。   程稷南的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视线落在她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口上。   近在咫尺的眼眸被酒意熏染,齐郁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倒影。   小小的,惶恐不安的。   “程稷南,我今天不舒服,不想……”   换来的是一声轻斥。   “啧,你以为你是谁?你想不想,重要吗?”   他伸手覆在她的脸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刮:“怎么,这是又找到新主儿了?想守身如玉?你挑男人的眼光还真是差劲,别说比不上我,还不如裴然有钱。”   齐郁涨红了脸,矢口反驳:“他不是!请别用你那种肮脏的思想来污蔑我们!”   指尖一顿,紧接着,下颚就被他掐住。   “脏?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没嫌脏呢?”   另一只手直接伸进衣服的下摆,齐郁挣扎着去躲,却反被转过身子从后面抱住,紧紧压在墙上。   “你在我怀里享受的时候,怎么没嫌我脏呢?”   “程稷南!”   齐郁羞愤地叫出声,拼命想要甩开那只在她衣服里作乱的手,和身后那个用言语来羞辱她的男人。   “叫得大声点儿,”他附在她耳边,“把整栋楼的人都叫出来,现场直播,怎么样?”   小区的隔音特别好,齐郁知道,她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   还是咬着嘴唇,勉强伸手去开指纹锁。   程稷南的手从衣服里抽回去,仍停留在她的腰上,微一用力,就揽着人进去,没有直奔卧室,而是推着她进浴室放水洗澡。   齐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稷南脱了外套,又摘去手表,回头瞥了她一眼。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齐郁眼睫颤了颤,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   程稷南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烟点燃。   “你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是我让你不满意,还是我肮脏的钱让你不满意?”   齐郁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没答,低着头继续。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齐小姐,我们是物业人员,请您开门。”   “齐小姐,您在吗?”   门铃声一遍遍响着,同时还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齐郁紧张的看向程稷南,后者示意她可以去开门。   齐郁只好重新套上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物业办主任和两名保安人员站在门外,询问齐郁有没有遭到生命威胁,他们是通过电梯间的监控发现了异样,才上来查看一下情况。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了,齐郁只能敷衍着说没事,误会而已。   主任仍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齐小姐,我们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如果您不方便,我们可以帮忙报警。”   话落,他们就看见一个光着上半身,只穿着黑色西裤的男人从浴室出来。   “宝贝儿,洗澡水放好了。”   齐郁身形一僵,在对面三个男人狐疑的目光中,讪笑着说道:“刚刚电梯里的是我……男朋友,我们闹了点小矛盾,现在没事了。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三个男人也一脸讪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送走了物业的人,齐郁长舒了口气,一回头就看见程稷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的肌肉线条特别匀称,没有练得发达的让人害怕,只消一眼,就让人脸红心跳。   裤子虽然还好端端地穿着,腰带扣却已经解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   夹着烟的那只手朝她勾了勾,齐郁低着头慢慢腾腾地走过去,没等走进,就被他伸手一拽,按在墙上。   温热的气息逼近。   “男朋友?”他挑眉反问。   齐郁别过头去:“为了应付他们而已,你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随手在她发顶上揉了下。   “乖。” 第28章 还车   餍足后的程稷南,酒意也散了,才留意到齐郁脸上的异样。   问她不是去医院看过了么,怎么反倒更严重了?   齐郁累的不想说话,眼睛也睁不开,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我妈打的”。   程稷南顿了顿,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追问为什么,半晌没有回音。   低头看去,人已经睡着了。   他无意识地拨弄着她的发梢。   还能是为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总有几个做母亲的,并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孩子。   齐郁第二天下午才起来,简单收拾了下,又去了医院。   秦德明的病情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谭冰也在这家医院的关系,医生和护士们都格外照顾。   两人出了病房往外走,谭冰留意到她的脸色比昨晚还憔悴。   “昨晚给你打过电话,没人接。”   齐郁那个时候自然是没空接的。   她打了个哈欠,捂着嘴说道:“我昨天进门就睡了,可能是太累了吧。”   昨晚确实很累,只不过此累非彼累。   谭冰的视线落在她泛青的手腕上,目光一凝。   做为外科大夫,他当然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样的青痕是怎么弄的。   脚步突然变得很沉。   “你……是真心喜欢裴然,想嫁给他吗?”   谭冰问地突然,齐郁愣了下,抬眼望去,见他蹙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心里忽然就暖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   没有人问过她,和裴家的亲事,是因为喜欢,还是别的原因。   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齐郁委实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她不想,也不擅长对关心自己的人撒谎。   可是实说实说……   谭冰看出她的纠结,不想让她为难,说了句“不想跟我说就算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来。   “住院花销大,需要用钱就去提,密码是我生日。”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也别苛待自己,有想吃的或者喜欢的衣服就买,别跟我客气。”   齐郁上一秒还有些感动,下一秒听到他这么说,跟哄小孩子似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没跟谭冰假客气,直接接过卡片,拿在手里晃了晃,笑地一脸灿烂:“有哥哥真好。”   谭冰也难得笑了下,望着她的笑脸,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蠢蠢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摸她头的冲动。   齐郁从医院出来,拿起手机刚要打车,程稷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这回学聪明了,才响了一声就赶紧接了起来。   倒是电话那端的人诧异了一下,问她在哪儿,说是助理已经办完了榆城的事儿,还顺便把她的车修好,开了回来。   齐郁发了定位过去。   不到半个小时,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没有助理小哥,只有戴着太阳镜,衬衫还解了两颗扣子的程家大少爷坐在驾驶位上。   程稷南这副打扮,突然让齐郁想起了裴然。   真可惜,她的车不给力,配不上程稷南这身行头。   齐郁坐上副驾驶,程稷南问她想去哪儿吃饭。   她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吃饭不过是个幌子,他想吃的,不仅仅是晚饭而已。   该死的,这个男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瘾?   “我没什么胃口,回家简单吃点就行。”   她敷衍着说道,继而想起什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你怎么不去陪女朋友?”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不答,脚下油门却被他踩到底儿,风驰电掣地往前开。   齐郁紧紧攥着安全带,看着他一辆接一辆的超车,若不是有安全带绑着,也不是敞篷跑车,她恐怕自己都能飞起来。   “程稷南,”她死死咬着嘴唇,小声哀求道:“你慢点……”   男人弯了弯嘴角,不满意地挑眉:“慢点?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齐郁反应过来,瞬间胀红了脸。   他在胡说什么鬼话?! 第29章 飞机   “我…我哪有……”她结结巴巴地,脸色红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没有?”他看向她,笑地不怀好意,“年纪轻轻地,记性倒挺差,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   说着,行驶中的车就拐了个弯,直接就近驶入一个地下停车场。   视线从明媚的外面一下子变成了阴暗的室内。   齐郁的脑袋轰了一下,瞬间想到江心宁生日的那晚,被迫在他车里做的事。   “程稷南,现在还是白天……”   “谁说这种事白天就不能做了?”他回答地理直气壮,停稳了车,顺手解开了两人的安全带。   齐郁简直气结,只恨自己笨嘴拙舌,说不过他。   武力值上,更是被秒杀的份儿。   “坐过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齐郁紧张地看了看周遭。   这是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好在今天不是周末,也没到下班时间,停车场里的人不多。   程稷南特意把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两边都没什么车。   她松了口气,认命地按照他的指示,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齐郁的这台小型代步车,跟程稷南的座驾根本没法比,她勉强才爬上去,挺不起腰来,只能死死贴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贴的太紧的关系,隔着他紧实的肌肉,明显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还有自己的。   节奏都不一样。   “不舒服,我想下来。”   她挣扎着想动,腰上却缠着他的双臂,动弹不得。   程稷南埋首在她身上吸了下,不悦地皱起眉,伸手去剥她的衣服。   齐郁低呼一声,紧紧按着拉链不让他动。   这个时候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   他覆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又拉着她的手递到唇边,逐一吻去。   “乖,我只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就要去机场。”   齐郁被他吻地全身都泛起麻意,头也直晕。   “你…你要出远门?啊——”   后面的拉链被解开,突然灌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裙边又被他直接推了上去。   “出差,”他捧起她的脸,指腹在伤口的边缘轻刮了下,“等我回来,这里也该好了。”   也就是说,有些日子都不用看见他了?   齐郁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地太过开心。   却听见他轻叹了一声,低头贴近她的耳边,手也从下面伸了进去。   “你陪我去,怎么样?”   齐郁蓦地睁大了眼睛,汗珠顺着脸颊不间断地往下流。   一句话被他弄地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我、我家人生病了,要……去医院……”   声音到最后都变成了哭腔。   她像个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娃娃,趴在他的肩上,被欺负地直哭。   心里却在庆幸,幸好有这么个借口。   “真是遗憾,”他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下次吧。”   程稷南开着她的车去了机场。   他是压着航班起飞的时间进去的,齐郁趴在中控台上,隔着挡风玻璃,望着一架飞机冲入云霄。   她不知道程稷南是不是坐在那上面。   飞机在视野中消失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很复杂。   以前看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空难新闻一时间全都涌了出来。   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令她忍不住生出一丝邪恶的念头。   希望他也遇到坠机,最好一去不回。   可是又不忍心诅咒全飞机的人陪葬。   “算了,这次放过你了。”   她轻叹了一声,拿起手机准备开启导航,才看到程稷南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除了每一次准时到账的“酬劳”,这回还多了一张照片,和一条语音信息。   是他在飞机上拍的日落。   齐郁被照片上的美景吸引,感叹着难得他竟然还有这个雅兴。   半晌,才点开那条语音去听。   【下次,我们换飞机上试试。】   齐郁:“……”   她决定收回刚才的评价。 第30章 名媛   程稷南走后,齐郁每天都是医院和秦氏两头跑。   裴然终于干了回正经事,帮她约了瀚东国际的尹总来谈项目。   这个项目初立的时候,秦氏还没出事,后来就搁浅了。   齐郁接手秦氏以后,把之前暂停的项目找出来一个个重新去谈,想要试图拯救秦氏的困境。   结果却并不如人意。   这一次,能约到瀚东国际的人,还是看在裴家的面子上。   所以当裴然让她晚上打扮一下,和家里人去吃饭时,齐郁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出抗拒。   齐郁以为裴然的父亲和大哥从国外回来了,到了酒店才发现,除了裴然的母亲陈婉,还有江家人。   而今晚聚会的主角,正是从海外镀金回国的江大小姐,江心媛。   程稷南就坐在江心媛旁边,齐郁想不看见他都难,心里很别扭,偏偏被裴然亲密地揽着腰,上前跟长辈们打招呼。   江心宁的父母是第一次见到齐郁,免不了多问几句。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地自然点儿,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江心媛身上。   不是没想象过,程稷南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直到看到江心媛,那些猜测通通有了真实的具象。   从容貌到身材,衣着到谈吐,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智慧让她自叹不如。   什么叫做名门淑女,在江心媛的身上,齐郁当真领略到了。   再看一眼刁蛮泼辣的江心宁,这个对比还挺残忍的。   她心下好奇,这俩人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吗?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难怪江心宁会想用那种下作的法子缠住程稷南了。   凭实力,当真只有被秒杀的份儿啊。   齐郁正想的起劲儿,冷不防小腿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没一会儿,又是一下。   比起刚才,这一下慢悠悠地,似乎是用鞋尖一点点顺着她光滑的小腿向上蹭去。   一股麻意直冲上来。   齐郁紧张地手一抖,刚刚叉起的虾就掉到桌子上。   耳边响起江心宁的一声嗤笑。   齐郁死死低着头。   与她面对面坐着的程稷南依旧若无其事地用餐。   转瞬间,她面前的盘子就被拿走了。   “虾壳剥好了。”裴然把他的盘子推过来。   对上裴然温柔的视线,齐郁费解又害怕,不知道这家伙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今晚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   江母陈婷全程都在姨母笑,调侃齐郁看着老实,却能把浪子裴然收地服服帖帖。   江心宁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抿着嘴直乐。   陈婉一直都对齐郁比较满意,自然是向着她说话的,继而,话题又转到了江心媛和程稷南身上。   “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又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计划啊?”   江心媛始终一副优雅得体的笑容,等了一会儿,见程稷南只专注于和江父聊生意上的事儿,眼神一闪,欠身回道:“姨妈,我才刚回来,你就巴不得把我快快嫁出去啊?”她轻眨了下眼,挽着陈婷的胳膊撒娇般地笑:“这几年我都在外面念书工作,好不容易回来了,才不要这么急着嫁人呢。也要看某个人的诚意不是?”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冲着程稷南去的。   程稷南放下酒杯,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拉至胸前,江心媛的手腕上,一条做工精美的钻石手链璀璨夺目。   “诚意够么?”   江心媛低垂了头,羞涩一笑:“长辈们都看着呢……”   江家父母和陈婉早就见怪不怪,说笑着打趣,只有同辈的人都面无表情,各怀心思。   齐郁去盥洗室补妆,透过镜子就瞥到程稷南站在后面的角落里,指间夹着烟,许久才抽一口,像是在等人。   她皱了皱眉,阖上粉底塞进包里,转身直冲他走过去。   “先是用鞋尖踢我,又跑这儿来堵我,程稷南,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你是怕我死得不够惨吗?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咱俩的关系?”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一声声质问下,脸上的愤怒清晰可见,胸口也因为怒气而微微起伏。   程稷南等她说完了,捻灭了烟蒂,嘴角噙着的那丝笑意落在齐郁的眼里,特别刺目。   “我和你,什么关系?” 第31章 危机   齐郁一滞,没料到他会反问自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自问自己还没厚颜无耻到那个地步,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探讨这种问题,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要往回走。   结果腰上一紧,嘴也被他捂住,连拖带拽地就拉进了洗手间的隔断。   “砰”地一声,隔断的门被用力关上,落锁。   齐郁瞪大了眼睛,想要甩开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   紧接着,就听到了有人进来,她瞬间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有人站在外面唤了两声齐郁的名字,她听出是江心宁的声音,自然是不敢应的。   江心宁没发现里面有人,小声嘟囔着:“破落户没在这儿,跑哪儿去了……”   江心媛站在镜前,警告般地瞪了她一眼。   “别乱说话,尤其当着姨妈和裴然的面儿。”   “我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个破落户。唉,也不知道姨妈怎么想的,那么多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不要,偏偏挑中她了。”   “我瞧着,人家女孩子规规矩矩挺好的,你以为门当户对的人家,就不挑女婿了吗?裴然那样的,谁敢把宝贝女儿嫁过来?”   江心宁嗤笑一声:“呵,姐,你说那个破落户规矩?她那都是装的,背地里骚着呢!前两天安安还跟我说,怀疑她不要脸,跑去勾搭稷南哥。”   江心媛顿了顿,不满地看向她:“你还和那个林安安在一起?我早就说过了,那不是个安分的,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最后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我没信啊,稷南哥疯了?放着你这样完美的女朋友不要,要那么个破落户,她除了那张脸蛋以外,还有什么?”   齐郁屏声静气地听着江心宁贬损自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姐妹俩却聊个没完,没有离开的意思。   偏偏程稷南不怕事儿大似的,伸手将她垂下来的发丝捋至耳后,低头就叼住了她的耳垂。   齐郁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江家姐妹就在外面,他就不怕她们听见吗?   程稷南似乎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边与她耳鬓厮磨,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直接撩起裙摆就伸了进去。   他早已熟悉她的身体,能够让她有反应的地方一处都不放过。   齐郁强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颤抖着溢出一声。   外面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望向最里间那扇紧闭的门。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江心宁如同撞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一样,双眼兴奋地直冒光,眼看就要走过去,却突然被江心媛拽住。   “咱们出来的够久了,回去吧。”   “可是,姐——”江心宁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却还是被江心媛拉走了。   齐郁松了口气,浑身瘫软着靠在墙上,仍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曲肘抵在他胸前,气地咬牙切齿。   “程稷南,你是想看着我被那姐妹俩撕了是不是?”   还有裴然,不管他在外面玩出什么花儿来,要是知道有人给他头上扣绿帽子……   齐郁想都不敢想。   程稷南松开了手,后腿一步,整理了下弄乱的领结,又变成了那副斯文内敛的模样。   仿佛刚才压在她身上的另有其人。   “怕了?”他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上,眯着眼睛打量她,“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齐郁被他损地面红耳赤,刚要说话,下巴就被他用手一捏,低头吻上去。   齐郁急忙去推他。   江裴两家都不傻,她要是这副样子回去,谁又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直到那双唇被揉捻地又红又肿,程稷南才放开她,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   齐郁靠在墙上连连喘气,末了,送了他一个白眼。   又奶又凶,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程稷南忍不住笑,伸手扣在她脑后还要继续,齐郁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裴然的名字,她犹豫了下,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与此同时,裴然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齐郁,你是不是在里面?” 第32章 热闹   齐郁瞬间放弃了挂断电话的念头,捂着嘴望着面前的男人,轻轻摇头,满眼都是无助和祈求。   程稷南默默从她攥地紧紧的手里抽出手机,按了静音键,扔回包里。   下颚被他重新勾起,低沉的嗓音轻声问道:“继续吻你,还是带你出来,二选一,你挑。”   “齐郁,你在不在?”裴然隔着女盥洗室的门敲了敲,声音里明显带着不耐烦。   对面的男人依旧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种事挑明了,对他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可她就彻底完了。   不单单她自己,还会连累秦氏。   该死的。   齐郁紧紧咬着牙,努力克制着发抖的手,攥着他的衣襟,踮起脚主动吻上去。   程稷南的笑意未到眼底,闷哼了一声,扣在她脑后的手落在背脊上,紧紧按揉着,力气大地像要把她揉碎一般。   齐郁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折断了,仍努力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似乎有女孩子对裴然堵在门口的情形很不满,口口声声要去找酒店经理投诉。   裴然倒是会借坡下驴,借口称她女朋友在里面,打电话也不听,还拜托对方进来看看。   女孩子到底年纪小,经验浅,裴然虽然性子风流但胜在卖相好,三样两语就哄得对方答应帮忙。   一扇又一扇的隔断门被女孩敲开又关上。   就轮到他们所处的这一间。   齐郁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下意识闭上眼睛。   把手被人从外面用力拽了两下,没有拽开。   女孩子刚敲了两下就被冲进来的裴然推开到一边。   温柔的敲门变成了疯狂的砸门。   “齐郁,你是不是在里面!”   齐郁吓得浑身都在抖,眼看着脆弱的门板就要被砸开。   门就开了。   女孩子双手捂嘴,瞪大了眼睛低呼一声。   没等她看清楚里面还有没有别人,门又被关上了。   程稷南抹了下唇角,指尖的湿润粘腻一捻就化开。   衬衫的领口微敞,外套的前襟也多了几个褶皱。   黑沉沉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裴然。   “你发什么疯?”   “程稷南,你给我滚开!”   裴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过去朝着程稷南的脸上就是一拳。   程稷南的动作比他还快,轻而易举地避开他的拳头,用手握住,另一只手直接挥上他的脸。   “你要找的人不在里面,不信,自己去看。”   话落,程稷南向旁边让了让,做出个“请”的姿势。   裴然没打到人,反而还挨了一拳,脸上疼,更多的却是挂不住。   被程稷南这一激,抬脚就要踹门。   程稷南双手环臂,倚在门上,点了支烟夹在指间。   “啧,不过我可要提醒一句,这门一旦打开了,后果可是你承担不起的。”   裴然冷笑一声:“程稷南,你跟这儿吓唬谁呢?你以为你们程家在稷城可以只手遮天?别人怕你们,我不怕。今儿个,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的是谁?”   “裴然!你在这儿闹什么!”陈婉喝了一声,上前过来拦人。   不止她,江家一家,还有酒店经理,别的听见动静的客人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江津也皱着眉头上前,低声训道:“别在这儿丢人,有什么事儿私下解决。”   裴然却像着了魔似的,根本听不进去,指着门叫道:“你们谁也别想拦我,这门我今天必须打开!”   眼见陈婉和江津都拉不住他,江心媛突然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裴然,你闹够没有?裴家,江家,还有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裴然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望着江心媛。   “你男人背着你和别的女人躲在这儿乱搞,我在替你出头,你打我?!”   “你喝醉了,”江心媛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嫌恶,转头看向程稷南,一脸歉意,“他酒量不好,一场误会,你别见怪。”   陈婉和江津也跟着说情。   “没关系,”程稷南无所谓地摇头,伸手在江心媛的脸上安抚般地拍了拍,“你不用替他道歉。”   江心媛暗舒了口气。   裴然望着全部倒戈的家人,呵呵直笑:“我醉没醉,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你们愿意去跪舔程家,是你们的事,别捎带上我。”   他一把推开江津,气冲冲地往外走。   陈婉又是尴尬又是担心,追在他后面,可怜她穿着高跟鞋,裴然腿长步子快,她根本追不上。   江心宁左右看看,嘴角一撇,转身去追裴然母子俩。   看戏的人也散了,程稷南整理了下领结,江心媛贴心地递上纸巾。   “他下手真重,把你的嘴角都打破了。”   程稷南攥住她的手,指腹在手心里一勾,笑问:“心疼了?”   江心媛羞涩地一低头,又听他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点着他的额头笑道:“裴然喝多了,你还陪他一起疯。我看呀,你也是喝多了,进错卫生间都不知道。”   程稷南攥着她的手,吻落在手心里:“那你……要帮我醒酒。”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江津轻咳了一声,程稷南回头看过来,淡淡一笑:“刚才谈到的那个项目交给江氏来做,我很放心。”   江津眼前一亮,忙应道:“好,明天,我就派人去程氏签合同。”   外面终于没有了动静,齐郁感觉全身都被汗湿了。   天知道,刚才外面闹成那个样子,她躲在里面有多害怕,多难熬。   那扇挡在她面前的,仿佛就是她的生死之门。   等呼吸平稳了,齐郁才慢慢打开门出去。   结果,就和面前的女孩面面相觑。   她尴尬地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以为已经没人了,谁知道这个小姑娘竟然还在。   对方先反应过来,掉头走向旁边的隔断。   “那个……”   齐郁经过她身后时,她突然回头看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们刚刚要找的人就是你吧?”   齐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竖起手指头抵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一副心照不宣地模样,满脸都是崇拜之情:“换作是我,也会选那个程什么的。”   齐郁一愣,继而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在小女孩的眼里,哪管什么是非对错,颜值即正义。 第33章 正义使者   齐郁硬着头皮回到包房,原本以为刚才那一闹,裴然母子先走了,她也可以随意搪塞个理由告辞。   结果他们母子不但没走,陈婉还和江家人聊地正热络,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有裴然坐在那儿,阴沉着一张脸,格格不入。   程稷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一暼,又转了过去,默默抿了一口酒。   那眼神,装的就跟不认识她一样。   一桌子的人,只有江心媛起身走过来,状似关心地拉住齐郁的手。   “你去哪儿了?裴然到处都找不到你,担心你出事,气的谁都不理,你快去哄哄他吧。”   哄他?   齐郁自问没那个胆量,也不想。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了一个借口,说是母亲从医院打来电话,因为信号不好,所以才出去了一下。   江心宁晃着手里的酒杯,嗤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巧啊…”   陈婉是知道秦德明住院这件事的,顺势问了几句病情。   齐郁趁机提出要先离开,陈婉见她脸色不太好,便让裴然送她回家。   裴然早就不想坐在这儿了,放下酒杯,招呼都没打,起身就往外走。   齐郁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   裴然的确喝了不少的酒,还是憋着火儿喝的。   出了酒店一见风,头就开始疼起来。   齐郁见他的样子不太舒服,提出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他送。   裴然揉了揉太阳穴,一转头,目光落在齐郁的身上。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就像饿狼在盯着到嘴的肥羊。   齐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硬被他拽上了车,按在后排座位上。   另一只手扯下领带,攥着她的手腕系了上去。   齐郁惊恐地望着他。   裴然压在她的身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起她的容貌。   虽然是被陈婉强塞给他的,到底是亲妈,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喜欢漂亮的,齐郁模样不差,就是性子太过温顺,逆来顺受,不对他的胃口。   按裴然跟哥们儿开玩笑时的说法就是:“没情趣。”   此时此刻,之前这个在他眼里还半点情趣都没有的女人,被他压在身下,双手捆在一起举过头顶,挣扎着躲避他的亲吻,鹿一般的眼睛里早已蒙上了水雾。   小声地祈求他放过自己,起码不要在车上。   一副我见犹怜,又隐隐约约透着几分难以描述的风情。   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一面。   裴然眸光一沉,眼底的醉意早就被欲望所淹没。   齐郁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不过去。   “砰砰砰——”   急切的砸窗声阻断了裴然的进一步。   他扭头看去,只见刚才在盥洗室碰到的那个女孩站在车外,连踢带踹地,试图要把车门打开,可是车门已经上了锁。   她只能选择砸车玻璃。   “再不放开她,我报警了!”女孩举着手机威胁道。   裴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可外面杵着这么一位,他也进行不下去,当即坐直了身子,按下车窗。   “我会怕你?你看警察来了,咱俩谁的问题更严重。”   女孩低头瞥了眼被自己刮花的车身,眼神闪烁了下,努力不让自己的害怕表现出来。   “不就是刮花你的车了吗?我赔就是了,但你不准再欺负她!”   裴然嗤笑一声,指尖在落下的车窗上敲了敲。   “我不欺负她,难道欺负你么?你多大了?成年了吗?小孩子少管闲事。”   “我下个月就满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女孩不服气地挺直身板,极力证明自己。   看上去挺瘦小的,没想到还挺有料。   裴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上,啧了一声,点头应道:“是不小。”   女孩瞬间胀红了脸,气愤地捂着上身,骂了一声“流氓!”   裴然扯下齐郁手腕上的领带,故意伸到女孩眼前晃了晃。   “留个电话吧,补完漆我会告诉你。”   女孩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她说完最后一个数字,裴然也敲完了,抬头问她名字。   “任澄澄。”   裴然没送齐郁,自己开车走了。   任澄澄倒是热情,要送她回家,齐郁谢绝了她的好意,另叫了一辆出租车。   等齐郁回到家泡完澡,手机上多了三个未接来电,都是程稷南打来的。   她看了一眼,直接关机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打开手机,信息一条接一条地涌进来。   大多都是工作上的事儿,瀚东国际的项目这两天再敲定一些细节就要签合同了,很多事都需要她拍板,负责项目的徐亮打不通她的手机,只能发信息。   秦氏上下都知道齐郁对这个项目有多重视,徐亮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复,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还说要过来看一眼,再联系不上,就等失联四十八小时后报警。   齐郁才拨了徐亮的电话,还没接通,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徐亮真的跑来了,门一开,才发现是程稷南。   强压下去的火蹭地就冒出来了。   “你来做什么?虚情假意地来看我有没有被裴家弄死,顺便替我收个尸?”   程稷南笑了笑,按着她的肩向里一推,人就进来了。   “收尸?不至于,我割了那么一大块肉给他们,喂都喂饱了。他们现在忙着分肉,才没功夫琢磨你。”   程稷南坐在沙发上,摸出烟盒,点了支烟。   自在惬意地,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齐郁眉毛一挑,讽刺道:“这么大手笔?那一定不是因为我了。那是为谁?江大小姐?嗯,她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半点怀疑都没有。”   齐郁压根不觉得程稷南会为自己考虑什么。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拉拢江家。   虽然江家在稷城不如程家,但也有一定的份量,商场如战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程稷南敲了敲烟灰,伸手一拉,齐郁就坐到他的身上。   她刚睡醒,身上只穿了件睡裙,这一坐,就露出了一双雪白的腿。   温热的手掌顺着下面滑了进去。   “你在吃醋?” 第34章 不高兴   齐郁偏身去躲,睡裙里的那只手却怎么都甩都不脱,反而握地更紧了。   “我没有,”齐郁想也不想地否认,“我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有什么资格吃醋?”   话是这么说的,可脸上的表情却骗不了人,写满了不高兴。   她就是不高兴,怎么可能高兴?   这个男人把她当成玩物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昨天那种情况,他似乎从来就没考虑过一旦被他们发现了,她会面临什么局面。   他只顾自己快活。   就像现在,问都不问一声,就跑到她家里,在沙发上上下其手。   齐郁心里烦,伸手去推他,张牙舞爪地,程稷南的脸上瞬间多了道小口子。   他抬手一抹,看着指尖淡淡的血迹,眉头便皱了起来。   齐郁也愣住了,忘了挣扎,躺在那儿,微微喘着气抬头望过去。   不安,害怕,又隐隐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夹杂在一起,莫名其妙的混乱。   “解气了?”他眉宇间的戾气散了一些,脸色仍然有些阴沉。   “没有。”   齐郁回答地斩钉截铁,下一秒,手就被他攥住,贴在脸颊上。   “那这边也来一下?”   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眉峰微微挑起,眼中毫不掩饰的笑意仿佛笃定了她不敢再来一次。   被他这一激,齐郁心底的那几分害怕瞬间就转化成了怒意,反手就是一划。   这一下,可比刚才用力多了。   程稷南似乎也没料到她当真敢这么做,没躲开,反被她钻了空子,从沙发上爬起来,抬手向门口一指,摆起主人的架势撵人。   程稷南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的血痕,走到她面前。   他身形高大,与她面对面而立,迫人的气势压过来,齐郁心口突突直跳,猜不到他下一秒会对自己做什么。   程稷南见她低垂着头,明明一副心里害怕,却强装勇敢的模样,不禁唇角一勾。   “你属猫的吗?爪子还挺尖的。”他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反复摩挲着,一根根手指捻过去,又递到唇边轻啄。   麻意瞬间从指尖流遍全身。   他没生气,反而还吻地柔情蜜意,这就很不对劲。   齐郁根本没工夫细细思考,只觉自己腿弯都泛着酸,眼看就快站不住,一步一步就要踏进他早已布好的陷阱里去了。   她只能向后退,一步步退到墙角,却也再无出路。   程稷南唇边的笑意更浓,微低下头,低沉却有磁性的声音擦过她的耳际。   “其实你也很想,我知道——”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转头避开他落下来的吻,抬手抵在胸前,用力拉开两人亲密无间的距离,努力平复了下呼吸,斩钉截铁的重复道,“我一点也不想。”   她拒绝的强硬,程稷南站直了身子,眼底的温柔转瞬而散,冷眼打量着她,轻笑了一声:“因为江心媛?”   听到这个名字,齐郁的眉梢动了动,没作声。   程稷南渐渐失了耐性,声音也变得冷硬,勾起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   “谁他妈的告诉你,我是为了江心媛?”   齐郁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弄懵了,怔怔地望着他,继而笑问:“难不成还能是为我?”   半分不相信的口吻,又似带着几分嘲弄。   昨天在席上,程稷南拨给江氏的那个项目,她之前就听说过,一旦启动,利润相当可观。   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拱手让人,不是因为江心媛,还能因为谁?   自己吗?   齐郁不敢这么想,这是有多自恋啊?   难道和这个男人睡过几次,就妄想他会爱上自己吗?   虽然程稷南缠着她不放,虽然一次又一次在他怀里迷失的时候,齐郁也会忍不住衍生出一些荒唐的念头。   这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吗?   直到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男人的情和性是分开的,他们可以在深爱着一个女人的同时,和别的女人上床。   她才清楚地认识到,程稷南对她,就是占有,掠夺,不带一丝感情,只为宣泄自己的欲望。   等什么时候他倦了,腻了,就会像一件旧衣服,或者旧玩具一样把她抛弃掉。   他和她就是这样的关系。   一场金钱与肉体之间的交易。   虽然再明白不过,齐郁的心里仍是无法言说的酸涩和悲凉,越想越难过,无法控制。   她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跑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泪水在那一瞬间涌上来,先是无声的,继而像冲破了闸门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   程稷南走过去,抬手想要敲门,又放下,最终只是倚着门,掏出烟盒叼了一支烟出来,却迟迟没有点燃。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因为合同中有一处条款问题写的不是很清晰,徐亮怕出纰漏,从昨晚就联系齐郁,想要和她敲定一下。   电话没打通,他就想着白天到了公司后再谈,结果齐郁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发信息也不回。   齐郁对这个项目有多重视,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免不了猜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决定去她家看看。   结果,开门的却是个男人。   徐亮怔在那儿,以为自己敲错了门。   可因为公事,他也来过不是一次两次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浅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气势却特别压人。   黑沉沉的眼眸无声地望过来,徐亮干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说道:“我……我找齐郁……”   程稷南说了句稍等,转身往里走。   齐郁哭累了,依然不想出去,听到徐亮的声音,才想起来他在电话里说要过来的事。   急急忙忙地打开卫生间的门,直接就往玄关走。   越过程稷南的肩膀,徐亮看见齐郁,长舒了口气,揩了下额头冒出的冷汗,抬脚刚要进来,程稷南却突然回转过身,一把关上了门。 第35章 截胡   “你干什么?”齐郁吓了一跳。   他凭什么把人关在外面?   把她家当成他程稷南的小公馆了不成?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从衣架上扯了件针织薄外套,往她肩上一披,然后坐回沙发上,点烟。   齐郁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结果就望见了穿衣镜里的自己。   她刚睡醒,程稷南就来了,也没顾得上换件衣服,此时此刻,就穿了一条吊带睡裙,这么见徐亮确实不妥。   她放下外套,回房间换了衣服,才去开门。   因为程稷南在,齐郁也不方便让徐亮进来。   俩人站在玄关那儿说了几句,齐郁就让他下楼去车里等着。   “我要去公司处理点急事儿。”齐郁对程稷南说道。   他叼着烟,点了下头,起身往外走,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头看向她。   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你的员工还挺担心你的。”   说完就走了。   齐郁没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暗示她和徐亮之间有什么?   上次是谭冰,这次是徐亮,占有欲还挺强。   可他不是也有江心媛吗?   还有个蠢蠢欲动的江心宁。   她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徐亮刚坐回车里,就看见程稷南开车离开。   他坐在那儿回忆了半天,终于对上了号。   难怪开门的一瞬间就感觉对方眼熟呢,只是没有往那儿联想而已。   眼下,却是越想越心惊。   此时此刻,他很想在朋友圈里问一句:“搅黄了老板和情人的约会,会有什么后果?”   等到齐郁坐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即使她在脸上擦了厚厚的粉,状态看起来依然不太好。   徐亮不知道她和程稷南是怎么回事,但秦家的事儿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心里对齐郁还是挺同情的,要挑起这么大的烂摊子。   “其实,项目的事儿也没那么急,明天再处理也行。”   齐郁低着头看手机,“嗯”了一声就没下文。   她也知道事儿没急到那个程度,像徐亮说的,明天也来得及。   她只是不想和程稷南待在一起。   项目的推进比齐郁预想中要困难地多,对方各种刁难,裴然上回露了一面后,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又和哪个小明星打得火热去了。   齐郁和徐亮带着项目组硬撑了好几天,终于到了签合同的那天,齐郁感觉自己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徐亮却接到对方取消签约的通知。   项目被江氏截胡了。   齐郁不敢置信:“徐亮,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江氏他们会看得上这种小项目?”   不怪她这个反应,徐亮听说的时候也是将信将疑,还特意跑去找了在江氏工作的学长打听,确保了消息准确,才向齐郁汇报。   齐郁惨白着脸,给裴然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环境嘈杂的厉害,齐郁闭着眼睛都猜到他又在哪个销金窟浪荡呢。   “裴然,瀚东国际和江氏签约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尹总不是你帮我介绍的吗?为什么一切都谈的好好的,他转头签了江氏?”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地说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裴然不屑的笑声。   “你打电话就为这事儿?”   他口气不善,齐郁听出来他明显不高兴了。   她也知刚才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有求于人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可是她太着急也太害怕了,怕大家辛苦努力这么久,眼看进门一脚,结果全部付诸东流。   她想靠这个项目让秦氏缓一口气的希望破灭了。   “抱歉,我刚才一时情急。但我真的太紧张这个项目了,我——”   裴然轻哼了一声:“跟我有关系吗?我只是帮你搭个线而已,没跟你保证一定能成功吧?瀚东国际要跟谁签约那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你找错人了。再说了,秦氏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们跟人家谈了好几天,还不如江心媛跟人家谈两个小时,你们凭什么跟江氏比?”   裴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齐郁被他怼地哑口无言。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活生生地扎进她心里。   裴然说的没错,秦氏跟江氏没法比,她也处处不如江心媛。   裴家和江家是亲戚,在生意场上相辅相成,她不过顶着女朋友的头衔,人家凭什么要尽力帮她?   是她一直想得太天真而已。   虽然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还是特别难过,很想大哭一场。   项目组的士气也一落千丈。   秦氏出事以后,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   仅剩的一些成为了骨干力量。   齐郁先前还曾跟他们许诺,说等这个项目签了合同,不仅之前拖欠的工资能补上,还要多发三个月的工资做奖金,慰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   结果,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想了下,在群里发了信息,说晚上请大家吃饭。   消息发出不久,就有员工回复,但都是各种借口推托去不了的。   最后,只有两个人响应了号召,齐郁的助理陈昕,和徐亮手底下的蒋瑞。   四个人去吃了火锅,因为没喝酒,齐郁说不尽兴,又拉着他们三个去了酒吧,   一口气点了好多。   陈昕看到满桌各式各样的酒,几乎没有她能叫出名字的,小姑娘特兴奋,拍了照又发朋友圈。   齐郁满眼都是羡慕,简单又快乐,不像自己,才二十六岁而已,却选择负重而行。   听起来,真的太傻了啊。   桌上的酒喝了三分之一,齐郁就有些醉了。   徐亮是四个人里面最清醒的,知道见好就收,于是让蒋瑞先送陈昕回去,他买完单又去了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齐郁不见了。   他忙四处去找,最后才在酒吧的后门找到了人。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哭地声嘶力竭,浑身都在发抖。   徐亮刚要过去,却被过道里站着的人拦住了去路。   对方伸手挡在他面前,笑得斯文和气。   “齐小姐不会有事儿,您可以回去了。”   徐亮皱了皱眉,刚要拂开他,却见到齐郁的对面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抽着烟,等她哭地差不多了,屈膝蹲下去递纸巾。   昏暗的光线落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比起徐亮那天见到时,神情柔和多了。 第36章 病猫   齐郁喝了不少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剩下自己,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外走,脚底下像踩着棉花,晕晕乎乎地,一下没站稳向旁边栽去,腰上被人扶了一把,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齐郁难受地直皱眉。   “怎么又是你啊,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啊,讨厌死了!”   她推开了人,继续往前走。   程稷南刚和人谈完生意,受对方邀约过来喝两杯,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齐郁。   见她一个人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脸色就沉了下去。   齐郁站在门口,酒意上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该做什么。   只有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   眼看她站不住就要倒下去,程稷南几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齐郁更气了,用力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要不是你,瀚东国际的项目也不会被抢走了!”   她后退几步,靠着门勉强站住,酒意上头,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心底的恨意却越来越强烈。   程稷南没再靠前,从烟盒里敲了一支出来,点上。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程稷南,你少装腔作势了,缠着我不放,不就是想睡我吗?”她冷笑着,伸手去解针织开衫上的扣子。   “你也别十万十万地给了,你那么有钱,十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你随便给我个项目,都够养活秦氏了……”   双手完全不听使唤地哆嗦着,怎么也解不开扣子,衣服反被扯地变形,她越说越气,最终放弃了拉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程稷南也没说话,站在那儿默默抽着烟,想等她发泄够了直接把人弄走。   余光瞥见有人往这边走来,被助理林楠拦住。   他认出是那天在她家碰到的徐亮,不屑地扬了扬唇角。   两个人喝酒,男的把女的灌醉成这副样子,能安什么好心?   齐郁似乎哭累了,声音弱了下去。   他叼着烟,双手插在裤袋里,还真让他摸到了一包纸巾,蹲下去递到她面前,耐着性子哄道:“哭完了就把眼泪擦了,我送你回去。”   齐郁到底没接,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起身就走。   结果蹲了太久,腿都麻了,起的又猛,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程稷南伸手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齐郁瞬间吓得酒意醒了一半,连连推搡着他:“程稷南,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低声笑了下:“我要做什么?不是你要我做什么才对吗?难得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直到被抱上车,齐郁都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投怀送抱了。   想不通,一想头就炸裂般地疼。   程稷南见她不舒服,伸手找准了头上的穴位,帮她按摩起来。   没一会儿,齐郁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程稷南上车的时候没吩咐,司机也没敢问,直接开车去了他住的溪梦湾。   齐郁一路被他抱进房间都没醒,不知道是不是床垫太舒服,躺下的一瞬间,她轻哼了一声,侧过身去又睡了。   程稷南洗完澡出来,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开,一边喝一边进了卧室。   瞥见偌大的双人床上,齐郁睡在正中间   ,侧身裹紧了被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睡地极沉。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睡姿,通常都说明对方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转身去了书房,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卧室。   齐郁睡觉的姿势没变,却用被子几乎蒙住了头。   程稷南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她的脸。   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也是一片滚烫。   他找出体温计试了一下,果然发烧了,39℃。   家里没备退烧药,他拿了钥匙出门去买,却被药店的工作人员告知,酒后不建议吃退烧药。   只能先用最保守的物理降温。   程稷南拎了一袋子的退热贴回来,到家的时候,江心媛正好打来电话,问他睡没睡,说自己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几瓶红酒,想和他喝一杯。   这么晚了还约他喝酒,目的再清楚不过。   程稷南拒绝了邀约,理由是猫病了,走不开。   江心媛很惊讶,继而笑道:“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没听你说呀?”   “别人的,借来养几天。”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喜欢猫,什么品种的?哪天我去瞧瞧。”   程稷南抿了抿唇,瞥了一眼依旧熟睡中的齐郁。   “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性子倒挺野,爪子也尖,喜欢挠人。”   江心媛听他这么说,兴趣就减了一半。   她对自己的容貌特别上心,身上一点疤痕都不能有,被猫抓破了可怎么行?   江心媛不舍得挂断电话,勾着程稷南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   程稷南打了盆温水,帮齐郁物理降温。   她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浑身都疼,娇气地很,半点不让碰,还把一盆水都踢翻了,弄湿了半张床。   江心媛在电话那端听见动静,问他怎么回事。   程稷南把齐郁抱到干净的一侧去睡。   “猫把水盆踢翻了,洒了一床。”   江心媛听得直皱眉:“这猫是挺野的,你怎么能让它睡你的床呢?”   继而,她又问:“是公猫还是母猫啊?”   程稷南低头瞄了一眼身下起伏的线条,手环到齐郁身后,解开了背扣。   “母的。”   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作祟,江心媛直觉程稷南的语气很奇怪。   忍不住心里泛酸:“原来是母的啊,怪不得你对它这么好呢……”   程稷南笑了一声:“我对你不好吗?”   江心媛也笑,依旧酸溜溜地说:“没有对它好。”   “你连猫的醋也吃?”   “谁让它是只母猫呢?”江心媛悻悻地说着,又觉得自己自讨没趣,还真跟只母猫较起劲来。   程稷南挂断了电话,一只手按住齐郁乱踢乱蹬的腿,另一只手用湿毛巾为她擦身。   齐郁起先还挣扎了一下,继而闭着眼睛,轻哼出声,仿佛很享受的样子。   程稷南擦着擦着,突然就有了反应。   眸色一暗,毛巾就被扔回了水盆里。 第37章 无赖   齐郁口渴地厉害,习惯性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却什么都没摸着。   收回手,却摸到了一只胳膊。   肌肉紧实,皮肤微凉又有弹性。   手感极好。   她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暗叹自己是想男人想疯了吗?竟然会做这种梦。   翻了个身想去看看梦里的男人长得什么模样,结果就看见了程稷南躺在旁边。   她吓得立刻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头依旧晕晕的,昨晚在酒吧喝完酒以后遇到程稷南,后面的记忆就断了片。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趁他没醒之前离开。   齐郁掀被下床,结果全身酸软无力,头重脚轻地厉害,一下子从床上跌了下来,膝盖直接磕到实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程稷南听到动静就醒了,打开台灯,发现原本应该躺在旁边的人却坐在了地板上。   “这也能睡掉地上去?”他笑着忖了一句,下床绕到另一侧,想抱她起来。   齐郁却没用他扶,自己撑着床边坐回去。   他醒了,她想溜走的计划就破灭了。   “我想喝水。”她哑着声音说道。   程稷南去外面倒了杯水回来,递过去的时候,顺手将她额头上的退热贴撕了下来,用手背试了下温度。   降了一点,但还是烧。   齐郁后知后觉自己在发烧,难怪身上这么热,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都烧成这样,他也没放过自己?   什么人?!   她双手捧着杯子,低着头遮挡自己满脸的气愤。   满满一杯水被她全部喝光,放下水杯,转头去找自己的衣服。   程稷南点了支烟,倚门看着她。   齐郁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舒服,转过身去。   胳膊酸的抬不起来,她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扣上后面的扣子。   程稷南走过去,伸手帮她扣好。   “烧没完全退,这就急着走?”   “我要回家。”   他嗤地一笑:“没不让你回家,彻底好了再走。”   见她不吭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啧了一声:“这算不算是念完经就不要和尚?”   齐郁套上针织衫才发现衣服被扯变了形,还不见了两颗扣子。   这让她怎么穿?   她气地脱下衣服,扭头朝他扔过去,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和尚?花和尚还差不多!”   趁她喝醉了就把人带回家,发着烧也不放过,衣服也不能穿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程稷南把衣服扔到一边,捻灭了烟走过去。   “衣服是你自己要脱的,也是你自己扯坏的,我还没怪你主动跑来勾引我,睡完了就要跑,你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她越来越差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   齐郁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自己是清醒的还好,偏偏她喝醉了,在酒精的控制下能做出什么事来,她也说不清。   程稷南见她神色迟疑,被自己绕了进去,继续半真半假地添油加醋。   “醉酒、发烧,你倒是直接睡死过去,我却衣不解带照顾了你半宿。你知道人喝醉了之后有多难缠吗?发着烧,一会儿喊冷,让我抱你,一会儿喊疼,又踹我,不让我碰你,还一脚踢翻了盆里的水,床单现在还在阳台晾着呢,用不用我带你去瞧瞧?”   他说着就去拉她的手,被齐郁胀红了脸甩开。   “所以你就照顾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气的嘴唇都在抖,“我还发着烧呢。”   程稷南后退两步坐在床沿上,双手往后一支,面对她的指责不气不恼,难得好脾性地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不然呢?你喝了酒,不能吃退烧药,除了半夜把你送急诊,没有别的法子。运动一下,出点汗有助于退烧。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都有力气凶我了,不像昨晚哼哼唧唧连哭带闹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说到最后,还轻叹了口气。   那口吻,活脱脱地牺牲自己,拯救他人,对方却丝毫不领情的伤心模样。   齐郁叹为观止。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继而又想到,他的确就是个无赖,只不过因为有副好皮囊,又有金钱权力地位傍身,所以迷惑了众人之眼罢了。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说来说去都说不过他,反而还容易被他带进沟里。   她应该走,离他远远地。   “你说的对,谢谢你照顾了我半宿,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边说边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调转了方向,进了主卧的衣帽间挑了件看起来没那么贵的衬衫披在身上。   “借来穿一下,洗干净再还给你。”   程稷南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坐在玄关那儿穿鞋,一低头额头就沁出冷汗,明明身体还没恢复好,偏咬牙硬撑的倔强模样,忍不住弯下腰,帮她扣上鞋带。   “我送你。”   “不用。”   被冷硬地拒绝,他也没再坚持,道了声再见,眼看着她打开门就要走人。   “你昨天说,让我不要再给你转账了。”他慢悠悠地开口。   她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过来。   果然,只有最实际的利益才能触动她。   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抿在唇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你还说,我随便给你个项目做,都够养活秦氏了,这话倒是没错。我给江氏一块肥肉,你却连肉汤都喝不着,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不是?”   他点着了烟,缓缓吸了一口。   齐郁下意识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总觉得他这副口吻,似乎和自己期望的并不一样。   “但是,做为一名商人,讲究无利不往,我不能让我的钱打水漂,秦氏,不行。”   吞云吐雾间,他的面容变得不太真实。   散去情欲的黑眸,尽显商人精打细算,冷酷无情的本色。   齐郁忽然察觉到,这才应该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他就是打心眼里没瞧得上她,和秦氏。   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有什么挽救的价值?   不过就是人家一时兴起的玩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他枕边人了?   还想和江心媛比?   能力不行,野心却不小。   她暗暗攥紧了拳,回应了一句“我明白了”,开门就冲了出去。 第38章 做戏   齐郁从程稷南家出来的时候,艳阳高照。   被刺目的光芒一啄,忍不住闭上眼,继而,眼泪翻涌而出。   她飞快地抹掉眼泪,招手叫了出租车。   溪梦湾那是城中有名的富人区,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穿着男式衬衫独自出来,难免不会让人对她的身份产生误会。   齐郁不去理会司机探究的眼神,上了车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手机响了一声消息提示音。   她拿出来扫了一眼,是转账通知,和之前的一样,十万块钱,不多不少。   她收了钱,然后把个人账户里的钱转到了公司账户上,再给财务打电话,让她先把员工们的工资都结清了,包括自己之前许诺过的奖金。   财务应下,随即又犹豫着问道:“齐总,今天早上一上班,就有俩人交了辞职报告,你不在,是徐经理代你收的,这钱……”   齐郁揉了揉额头:“给他们结清楚就行,一分都不能少。”   说完,她就给徐亮拨过去电话。   徐亮显然没料到齐郁这么快就知道了,叹道:“我本来想等你来公司再跟你说的,按流程,他们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可他们跟我说,已经找好了下家,今天办完交接就要走。”   “既然这样,咱们也别挡着人家的路,就秦氏目前这个状况……”她无奈地笑了一声,“他们能坚持到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的语气让人忍不住发酸。   徐亮听着特别不是滋味,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做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理科男,做数据写报告难不倒他,安慰人这种活儿偏偏干不来。   电话那边的沉默让齐郁不禁胡思乱想,以为徐亮也有辞职的念头,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秦氏以前负责研发的精英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徐亮和蒋瑞,而后者还差点火候。   如果徐亮也要走的话……   那秦氏,真的再也无人可用。   一股悲凉从心尖涌上来,直冲鼻端,她忙用手背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笑着说道:“徐亮,要是你也有合适的地方——”   “我没有!”   徐亮几乎是吼出来的,旋即又有些自责。   自责自己的没用,也自责自己不该用这种语气对她。   齐郁被他吼地一愣,语气就变得委屈起来。   “你吼什么啊,不论你是没有离开的想法,还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总之,我明白了,你暂时不会离开秦氏,我就安心了,谢谢你。”   徐亮怕她误会,很想解释哪个都没有,结果乍然听到她说谢谢,就愣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电话挂断没多久,许静又打进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齐郁才想起来,今天是秦德明出院的日子,之前说好了她去接他们出院。   她浑身烧的难受,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下休息,可许静却咬着她不放,一口一个没良心的丫头。   她咬着牙忍了,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去,在楼下等一会儿,她换完衣服就出来。   齐郁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裴然竟然也在。   碍着裴然的面儿,许静才没怎么发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数落。   “谭冰去了外地参加研讨会指不上也就罢了,你天天待在家没什么事儿,这也能忘?”   “妈,我什么时候天天在家待着了?我要去秦氏——”   “秦氏有裴家帮忙,你操的哪份心?安安分分等着嫁过去做你的少奶奶吧。”   话题又转到他们俩的婚事上,齐郁果断闭了嘴。   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不想再和母亲多费口舌。   自从秦氏出事后,许静就像变了一个人。   大概是嫁给秦德明那十几年,养尊处优惯了,一夜之间,从高处跌下来,是谁可能都难以接受。   尤其是秦德明有病以后,她不单要面对贫穷,还要照顾一个不能自理的病人。   怨气一天比一天重。   齐郁就沦为了她的出气筒。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齐郁推着行李箱,双脚像踩在棉花上,晕晕地走不成直线。   出乎她意料地,裴然从后面跟上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拉杆,一手扶在她腰后。   齐郁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他站稳。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是生我气了?”   齐郁摇头,她怎么敢?   “那怎么理都不理我?”   腰上被他掐了下,齐郁拧紧了眉,又得到一声警告。   “别自作多情,要不是怕我妈念叨没完,我才不想来,既然来了,就得把戏做足,是不是?”   说着,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一吻。   许静把秦德明扶进车里,累的满头是汗,扭头转过去刚要说话,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神当即一变。   她对裴然这个准女婿是相当满意的,有样貌有家世,最重要的是还不介意他们家现在的状况。   裴然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相处,但有钱人家的少爷,又是老幺,从小娇生惯养,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风流花心又怎么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甭管有钱没钱的,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自然是有钱的男人更好。   只要齐郁努努力,抓住他的心,后半辈子就可以安心享福了。   许静唯一愁的,大概就是她这个傻女儿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心眼儿太实,光脸蛋漂亮有什么用?一点心机手段都没有。   一切都安顿好了,许静留裴然吃晚饭,他说要和齐郁二人世界。   齐郁虚弱地靠坐在椅子上发呆。   敢情这俩人是一丁点儿都没发现她身体不舒服。   他们才是亲生母子吧?   她抹了下满头的虚汗,一个字都懒得说,直接往外走。   裴然追了出来,一脸不高兴。   “你甩脸子给谁看?不就是项目被抢走了吗?姓尹的是老子联系的没错,人家也没拍板说非你秦氏不可,老子爱帮谁搭桥,你管的着吗?还真把自己当成裴家二少奶奶了?”   齐郁被他紧紧拽着胳膊,险些没站稳摔在地上,对他前面说的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只有最后一句走了心。   她转身看着他,微微抬起头。   “我们结婚吧。” 第39章 结婚的理由   裴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儿。   他说了那么多,到她那儿,就总结了这么一句?   结婚?   谁要跟她结婚!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还没黑呢就做起梦来了。   他险些笑岔了气,一手叉着腰,嘲讽地看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结婚?就因为我妈相中你了?你觉得自己配得上裴家,配得上我吗?”   裴然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你要是能说出三条我非娶你不可的理由,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齐郁抿着唇,眼前的景象像重影一般,指尖死死扣住手心,努力让自己站稳些。   “第一,诚如你所说的,你妈妈对我很满意,想让我做她的儿媳妇,而不是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裴然的烟还没点着,齐郁已经说了第一条。   他顿了顿,点着烟抽了一口,“继续说。”   “第二,嫁给你以后,我会尽职尽责做妻子的本分,你依旧可以出去玩,我还会帮你在你父母那儿打掩护,换成别的女人,她们未必肯做到。”   裴然笑着点了下头:“还真是大方贤惠,继续,还差最后一条了。”   “第三……”齐郁斟酌了半天,却再想不出其它理由,急地脸色越来越红,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涔涔而下。   裴然等了半天,耐性也快耗光了,猛吸了一口烟,扔在地上,踩灭。   “第三,就是为了秦氏,”他帮她补充道,“什么第一第二的,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跟我结婚,不就是看中我家的钱和权,能帮你挽救秦氏吗?”   见她不吭声,裴然索性继续说道:“这交易不划算,跟我结婚,最大的得利者是你们家。我又有什么好处?还是你觉得我缺女人?只要我肯点头说要结婚,有的是女人主动扑过来。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天天换女人,我家里人也管不着。”   “为了利益,我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两人各玩各的也无所谓。为了名声,我也可以娶个身家清白的,哪怕家底薄些,也好过秦氏这么个烂摊子。”   他说了那么多,明摆着就是一句话,看不上齐郁,也看不上秦家。   眼看着他转身要走,齐郁终是下定了决心,拦住他的去路。   “要是我给你生个孩子呢?”   裴然不解地看着她,继而一笑:“你以为,一个孩子就能绑住我?”   齐郁摇头:“你大哥离婚了这么多年,最近突然找了个女朋友,还说要带回国,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父母想抱孙子,一旦你大哥结了婚,有了孩子,裴家的家产就很有可能全部给了他。你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到时候,你觉得自己能分到多少?”   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固然宠着小儿子,作天作地也会帮他收拾烂摊子。   可是一旦父母没了,大哥当了家,还能一辈子养着这个败家弟弟?   虽然没齐郁说的那么夸张,裴然什么都捞不到,但自己大哥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个极度吝啬自私鬼,当年明明出轨在先,是过错方,却反咬一口,找了律师砸钱打官司,硬是让前妻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没捞着。   一旦他大哥真的继承了家产……   裴然一路开着车,脑袋里想的都是齐郁说的那些话,再瞥一眼她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模样,脸蛋红的吓人。   他下意识伸过手去摸,果然滚烫灼热。   都这样了,刚才还跟自己在那儿一条又一条嘚叭了半天,这是命都不要了。   他调转了方向开向最近的医院。   快到医院的时候,齐郁就醒了,问了句还没到吗?抬头就看到了医院的牌子。   她不肯下车,说自己回家睡一觉就好。   裴然一脸的不耐烦:“什么意思,跟我这儿演苦肉计呢?”   齐郁摇头说没有,她昨晚喝了酒,不能吃退烧药也不能输液,只能挺着。   裴然问她喝了多少,齐郁也记不清了,随口说了个数。   “操,你怎么没把自己喝死!”裴然砸了下方向盘,重新启动车子。   开了一段,齐郁发现这不是回她家的路。   “去哪儿?”   “回家。”   齐郁怔愣地望着他,继而反应过来,是回家,只不过,回的是他家。   齐郁没作声,不是不想,委实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往后一靠又想睡。   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他低声嘟囔了句:“这么个烧法儿,不会烧成干尸吧。”   难为她这个时候还被逗笑了,闭着眼睛想,其实裴然似乎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不着调。   陈婉没在家,裴然扶着她直接上楼去了客房,还不忘吩咐佣人一句,煮点清淡的粥给齐郁吃。   齐郁躺在床上就一动都不想动,连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裴然也是不会伺候人的,压根没想起来帮她盖被这茬,还是佣人煮好了粥端上来时,帮忙盖上的。   转而去了裴然房间,说齐郁睡着了,叫不醒,粥就放在了桌上。   裴然点了下头,换了一身家居的衣服,来到客房。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连睡着了的时候,眉头也是皱着。   裴然回想起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几乎没见过她什么开心的模样。   他还嫌她丧气,明明长得挺漂亮的,偏偏不会笑,木头美人一个。   哪像平日里围在他身边那些女人,一个个前凸后翘,装傻卖乖,娇嗔发嗲,比在电视剧里演的好多了。   可是看多了,也觉得腻。   他在床沿坐下,低着头凑近一些打量着齐郁。   虽然在发烧,脸红的吓人,但仍盖不住天生丽质的容貌,不知道梦见什么,眉头动了动,闭着眼嘤咛一声,声音又酥又软,硬是添了几分旖旎风情。   裴然愣了下,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伸手覆在她的脸上,才碰了一下,齐郁就醒了。   她一睁开眼,迷蒙的眼神望着裴然,似乎忘了自己在哪儿,也忘了裴然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本能地向后躲了躲,避开他的手。   裴然却俯下身,逼的更近了,嘴角一弯,低声笑道:“躲什么?不是你说的,要和我生孩子?” 第40章 算计   齐郁的脑袋轰的一声,刚要坐起来又被裴然按了下去。   “不行……”   “改主意了?”裴然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要不说女人善变呢,前脚求着我娶你,后脚又不让我碰,怎么着,我娶你回来,还得当祖宗供着?早晚三炷香?”   齐郁被他不着四六的话气的头昏脑胀,咬着后槽牙说:“现在不行……我发烧呢……”   裴然似乎想起什么,点了下头:“把这茬忘了,发烧喝酒都不行,回头再生个傻子出来,我可不认账。”   他直起身,瞥了眼旁边桌上放的粥。   “病了就好好养着,该吃吃该睡睡,养好了身子再谈生孩子的事儿。现在订下来,婚礼怎么也得明年,在这之前,你能怀上最好了,如果你肚子争气,生个儿子,以后,裴家就全是你儿子的。”   一般女的要是听了这话,怕是都要强忍着满心欢喜,粉拳锤在他胸口,娇嗔一句:“裴少——”   齐郁却没什么反应,心里波涛暗涌。   “为什么要等到明年?”   裴然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们裴家是什么人家?随随便便找个酒店摆几桌酒席就完了?再说了——”他的视线朝她的肚子扫了扫,“万一你不争气,怀不上,我还娶你干什么?搁家里摆着玩儿?”   话里话外都是鄙夷和算计。   齐郁算是真正看清了这些商人的嘴脸,哄着你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往外倒,一旦牵扯到他们切身的利益,那就摇身一变,成了干吃不吐的貔貅。   谁都别想占他们的便宜。   裴然唯一比程稷南强一点的地方在于,到底是个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心机城府没有程稷南那么深,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也证明了他真的有在考虑和自己结婚。   齐郁一想到秦氏还有挽救的希望,不至于走投无路,就放了心。   至于结婚的事儿,自然有裴家张罗,她只需要当个乖巧听话的提线木偶,他们怎么说,她怎么做就好了。   陈婉一回到家,就听裴然说了要和齐郁结婚的消息。   她虽然盼着儿子早早结婚,好收收心把精力放在事业上,但裴然从来都是当做耳旁风,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而且看他平时的劲头,对齐郁并没有那么上心。   裴然倒是会说话,半点儿没提真实原因,半真半假地说了几句,就把陈婉哄的乐呵呵的,还给裴然父亲打了电话,催他抽空回来一趟,婚礼要慢慢来,但可以先把婚订下来,订婚之前,两家的父母总要正式见上一面。   陈婉对许静没什么好感,秦德明又是那个样子,其实不见也没什么,但讲究的人家面子功夫总要做足,免得被人拿住话柄。   陈婉是个办事麻利的,又是期盼了很久的事,当即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   齐郁在裴家养病的这几天,她更是吩咐佣人尽心尽力的照顾,不忙的时候也会抽空来和她聊几句。   更多的时候则是拉着妹妹陈婷去筹备订婚的事儿。   裴然要和齐郁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林安安从江心宁那儿听说了,气的当即摔了咖啡杯。   “你姨妈一家是不是傻?怎么就不相信齐郁和程稷南真的有一腿?”   江心宁却是一脸不在意,不管是谁要订婚谁要结婚,只要对方不是程稷南,她都无所谓。   “你要他们怎么相信?没凭没据的,上回我就提了那么一句,结果被我爸妈连翻数落,他们啊,上赶着巴结稷南哥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为了没影儿的事弄翻脸?还有我表哥,他都好久没搭理我了。”   提到裴然,林安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原本觉得凭借自己的本事,不说把裴然完全收入囊中,心里怎么也该有自己一席之地的。   她对他多好啊,掏心掏肺的,结果到头来,他还是要娶那个破落户!   林安安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继而,心思一转,想了个计划,凑近江心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程稷南下了飞机,就看到坐在车里朝自己招手的江心媛。   他走过去,坐进副驾驶,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一个又一个,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江心媛撇了撇嘴,轻声问了句:“回程氏?”   见他点了下头,她直叹气:“你可真忙,刚出差回来,不说休息一下,程家是没人了吗?可着你一个人使唤。”   程稷南挂了电话,淡淡一笑:“这口气可不像江大小姐。”   “江大小姐应该什么样?”   他侧头看过来,落日余晖落进那双好看的眉眼里,像碎了满地的琉璃。   他的脸上不乏舟车劳顿的疲惫,松了松领带往后一靠,整个人都散发着几分慵懒,勾着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和平时一丝不苟,杀伐果断的模样完全不同。   纵使心高气傲如江心媛,在程稷南面前,也免不了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专心开车。”他提醒了一句,然后就闭目向后靠去,想要歇一会儿。   江心媛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侧头一暼,见他睡着了,悻悻地转过头,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陈婷打来电话,提醒她别光顾着忙工作,忘了晚上的饭局。   挂了电话,程稷南也睁开了眼。   “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程稷南抬了抬下巴,“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送我。”   “不重要,就是我姨父回来了,和姨妈一家一起吃饭,”她想了想,问他,“你也来吗?见见我姨父,谈下项目的事儿。”   “裴景臣?”程稷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打火机盖,“听说他一直忙着开拓海外的业务,怎么有空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裴然准备结婚了么,被我姨妈催回来的。”   程稷南的动作一顿,抽了支烟出来抿在唇上,低头就着火点着。   “日子订了?”   “结婚的日子没订,就订了下个月订婚,”江心媛侧过头,言笑晏晏,语气却像是在试探着问,“问这么详细,你想参加?”   程稷南“嗯”了一声,也笑:“送份厚礼。” 第41章 哭着求你行不行   虽然只是订婚宴,但以裴家的声望,很快就在稷城传开。   齐郁接到闺蜜章玥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翻陈婉给她发的一些订婚礼服的设计图片。   “齐郁,你究竟还当不当我是你的闺蜜了?当初,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没跟我说过,现在,订婚日子都定好了,也不告诉我,还要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人不止是大学同学,还住在同一个宿舍。章玥早早就定了下个月结婚,未婚夫徐磊比她大两届,也是他们学校的,当初追了她两年,直到毕业俩人才正式在一起。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齐郁的语气淡淡的,一点都没有快要订婚应有的紧张、兴奋,或是激动。   章玥听出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正襟危坐道:“难道你是被迫的?告诉姐姐,是谁?”   齐郁被她的口吻逗笑了:“难不成我告诉你,你到时候还要跑来阻止不成?”   “也不是说不行。我人虽然不在稷城,却也听说过裴然那个败家子的花名,今天给一个小明星送跑车,明天又带另一个小模特去沙滩度假,后天又砸钱给哪个小明星拍戏……啧啧,有钱也不该这么败啊!那些记者也真是的,见天儿地就报道这种没营养的花边新闻,多报一些科学家的伟大科研成果不好吗?”   听着章玥话里话外对裴然的嫌弃,齐郁乐得不行,阴霾了好几天的心情豁然明朗起来。   章玥这边正为好朋友将来的前景堪忧呢,却发现正主儿却一点不急的模样,气得不行,刚要数落,却听到齐郁收敛了笑意,轻叹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姻缘这种事儿,强求不来,不是你希望怎样就怎样的,命数自有天定。”   章玥才不信什么命,这都什么时代了,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她还要说,齐郁却说了句“先不说了,有人敲门”就挂了电话。   谭冰从外地回来,先去秦德明那儿看了一眼,就被许静乐呵呵地告知他,齐郁下个月订婚的消息。   许静后面还说了什么话,他都没听进去,说了句“医院里还有事儿”就走了,开车到了御江苑。   “每天不是开会就是学习,也没时间出去买东西,在机场买了点特产。”   齐郁说了声“谢谢”,接过他递过来的点心礼盒,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给他,知道他刚从那边过来,顺口问了下秦德明的情况,又把出院时大夫的交代也同他重复了一遍。   “秦叔虽然是第二次发病,但恢复地还不错,大夫说,只要精心调养,不会有大碍。”   谭冰抬了抬眼皮:“我知道。”   齐郁“哦”了一声,低头笑道:“瞧我,你当然比我懂得要多了。”   “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要跟我说的?”   齐郁不解地看着他。   谭冰忍不住蹙眉,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叩:“比如,你要订婚的事。”   “哦……”齐郁恍悟地点了下头,“是我妈告诉你的吧,她嘴可真快。我想着,你工作挺忙的,可能没时间参加,就是一个订婚宴而已……”   “再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谭冰垂下眼帘。   他不说话,齐郁也不知说什么好,气氛乍然变得安静下来,两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在。   谭冰起身要走,齐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吁了口气,也跟着起来要送,他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他对你好吗?”   齐郁一愣,旋即扯出一丝笑,违心地说道:“挺好的。”   谭冰握紧的拳头,因为她这一笑,又默默松开。   “那就好,别委屈自己。”   谭冰走后,齐郁把那瓶他没动过的饮料又放回了冰箱,忽然想起来,他的银行卡还放在自己那儿,如今秦德明出院了,她理应还给他。   想到他应该还没走远,她回卧室拿了卡追出去,一边按电梯一边打给谭冰。   电梯很快就上来了,门一开,齐郁刚要迈进去,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男人,一怔,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连不在稷城的章悦都知道了她要和裴然订婚的消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他的消息不算灵通啊,这都过了多少天了,才来?   不过也正说明了,自己在他眼里,其实没那么重要。   “急着去哪儿?”程稷南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那张银行卡,不屑地笑道:“你还真是荤素不忌,什么卡都收,什么男人都要,什么人的床都敢上?”   齐郁原本不想跟他纠缠,奈何他的话越说越难听,人也越逼越近,将她堵在墙角,进退不得。   心底的那股火儿蹭地就窜上来了,一把用力推开他。   “我爱跟谁上床,你管的着吗?你是我的谁啊?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你想跟谁睡就跟谁睡,我怎么就不行?”   她越说越气,胸口一起一伏的,压抑了好久的憋屈,今天索性说个痛快。   “你跟别人上床花钱,我比你光荣,我还赚钱呢!”   程稷南呼吸一滞,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恨他恨成什么样了,明明想骂他,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点了支烟叼在嘴里,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还有呢?继续。”   继续你个头啊。   齐郁暗骂了一句。   她本来就不擅长吵架,要不是气急眼了才不会想都不想冒出那几句。   骂的时候是挺爽,却也后悔,哪有这么骂自己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   “没话了?用不用我替你骂?”程稷南指间夹着烟,单手撑在她身侧。   “程稷南你个吝啬鬼,上一次床就给十万块,还要人家哭着跟你求生意做,你也不给,只能和别人结婚,你还缠着不放,你是公司要破产了么,天天闲着没事做?”   他故意拿腔拿调地模仿她的口吻逗她。   齐郁气地直推他:“我什么时候哭着求你了!”   “你没哭?那是我哭着求你行不行?我求你别和裴然结婚。”   他依旧是那副调侃的语气,隔着烟雾的眼神却仿佛比什么时候都认真。 第42章 特别的自信,也特别的欠揍   心脏似乎飞快地跳动了几下。   齐郁不敢置信地看着程稷南。   这男人是疯了吧,还是喝酒了?可是他身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   也不像疯,哪儿哪儿都正常,偏偏说出来的话,一点儿都不正常。   见她仍然一声不吭,程稷南也不催,攥起她的一只手,一根根手指捻过去,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下。   看清是她戴着的一枚蓝宝石戒指,程稷南就笑了。   “订婚戒指?”   齐郁把手抽了回去:“和你无关。”   程稷南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仿佛刚才放低了姿态求她的另有其人。   “你觉得,裴家一旦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还会要你么?”   齐郁的脸色变了变,不敢想象那个后果,又觉得他是在吓唬自己。   这种事戳穿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无缘无故地多了裴家和江家两个敌人,得到了什么?   她么?   齐郁不觉得自己对于程稷南来说,有多重要。   他执着不肯放手,不过是因为想结束这段关系的是她,他觉得没面子,仅此而已。   “程稷南,”她抬起头,“你说做为一名商人,没有利益的事儿你不会做。那我呢?我在你那儿存在的价值是不是仅仅在于床上?那别人也可以啊,只要你吱一声,我相信有的是女孩子前仆后继的排着队等你挑,就跟古代皇帝选妃似的,环肥燕瘦,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偏偏抓着我不放呢?”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出来,遮住了视线也顾不上擦,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波接一波地往外涌。   程稷南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哭,等她说完了,伸手去抹她淌到脸颊上的泪。   她倔强着不让他碰,偏头躲开,结果这一躲,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谭冰。   他沉着一张脸从电梯间出来,程稷南顺着她震惊的视线侧头看去,没等看清来人,铁一般的拳头已经照着他的鼻梁就招呼过来。   他下意识就往旁边一闪,另一拳紧随而上。   齐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急忙拦在两人中间。   谭冰眼里的火星更甚:“你让开!这个男人这么欺负你,你还护着他!”   程稷南伸手搭在齐郁肩上,往旁边一推。   “放心,他伤不着我。”   齐郁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男人。   她哪里是为他担心呀,她明明是不想把谭冰牵连进来。   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得罪不起。   程稷南的那一句,犹如挑衅,谭冰不顾齐郁的阻拦,握紧了拳头直接朝他挥去。   结果,程稷南的速度更快,不但格挡下这一拳,同时出拳击中谭冰的脸,趁他没反应过来之际,又飞快抓住他的手腕,左手掌根直击向他的下颚。   齐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叫道:“程稷南!”   话音未落,他的掌根在距离谭冰下颚不足半寸的地方堪堪挺住。   齐郁赶紧把两人拉开。   程稷南递了烟盒过去,谭冰冷冷地看着他,没接。   他轻笑了一声,收回手,抽了一支叼在嘴里。   “拳打的不错,能看出来练了挺多年,”他微低着头,拢着火苗点燃了烟,“有机会,挑个地方,咱们好好练练?”   他说的特轻松,眼神却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再练,你也不是我的对手的意味。   特别的自信,也特别的欠揍。   看他那副得意又张狂的劲儿,别说谭冰了,齐郁都想揍他。   可是打不过,能怎么办?   这就特气人,让人怄地要死。   程稷南跟齐郁说了句“改天再过来”,就掐灭了烟,走了。   齐郁弄了冰毛巾给谭冰,让他冰敷一下伤口。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特别尴尬。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打给谭冰的那通电话在程稷南出现的那一刻已经拨通了,两人说的那些话,他都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所以才会突然返回来。   一想到她刚才都说了什么,齐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谭冰越沉默,她的内心就越煎熬。   静默的时间里,只有时钟的秒针在嘀嗒嘀嗒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手里的冰毛巾已经变成温的,被谭冰扔在茶几上。   终于说出了他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秦氏,你不要再管了。”   齐郁抬眼看向他。   “老爷子已经那个样子了,你以为他还会好?还会重新回到秦氏?”谭冰轻叹了一声,“破产也好,被收购也好,都和你无关,给剩下的员工一笔遣散费。你该干嘛干嘛去,找个轻松点的工作,或者你要是想继续出国念书,我可以供你。”   “哥!”   齐郁喊了一声。   谭冰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你母亲那儿,我会去跟她说。”   她知道谭冰一向最不待见许静,如今能为了她的事专门去找对方说情,是真的在为她考虑。   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谭冰所言,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从背负起秦氏的命运以来,她就像被一座山压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如今,眼看柳暗花明就在前面了,这时候要她放弃吗?   那她前面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又为了什么呢?   “哥,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我好,但是,秦氏毕竟是秦叔三十多年的心血,是他白手起家一点一滴建起来的,我不能让它就这么没了。”   谭冰已经起身准备走了,听到她这么说,又坐了回去,眉头紧蹙。   “我也知道,你恨秦氏,如果秦叔不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扑在它上面,也许他就不会和你母亲离婚,你会有个很幸福的童年,你不会改姓,甚至你可能也不会去学医,而是从秦叔手里接过秦氏,不会让人钻了空子,让秦氏背上巨债。”   “秦氏,是秦叔一心想留给你的,可惜你不要。”   齐郁笑了笑,抹去滑落到嘴边的眼泪,“秦叔是病了,是回不到从前了,可我不能让秦氏就这么没了,我不能让他伤心。”   “所以,你还是要嫁给裴然?”   齐郁笑了笑:“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秦氏。” 第43章 又凑一起了   谭冰默默望着她,轻点了下头:“你想嫁谁,我拦不住。但你和那个姓程的——”   提到程稷南,齐郁的气势就没那么足了,心里特别难堪,免得他再说下去,急急忙忙打断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就别问了,总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谭冰还能说什么?   似乎再留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也许,刚刚自己冲出来打人的举动,在她眼里也是多余的,不但没帮她教训到人,还被对方奚落。   谭冰素来是个冷静沉稳的人,别说动手,发火的机会都很少,要不是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内容太震撼,他也许也不会那么激动。   “看来我出现的不是时候,”他自嘲一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过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视线落在她低垂着不敢抬起来的头顶上,笑意微敛,他低声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哥,我就不能任由别人欺负你。”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眼见谭冰起身往外走,齐郁抹去鼻尖泛起的酸涩,追上前递过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银行卡。   “钱我没动,”怕他多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的关系,医院给减免了一些费用,保险公司又报销了一些,实际没花多少钱。”   谭冰瞥了眼那张卡,那是他的工资卡,虽然跟一般人比,那里面的钱也不算少数,但跟裴家就完全没法比了。   他能解她一时之急,却根本解救不了秦氏。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接过卡塞进口袋里,走了。   齐郁舒了口气,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沉甸甸地,像压了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齐郁出手大方,不但没有为难秦氏那两名辞职的员工,在他们离职之前补上了拖欠的工资和奖金,还额外给了他们一些补偿金。   按理,主动辞职的人是拿不到补偿金的。   但齐郁感谢他们没有在当初自己刚接手时就撂挑子不干,还陪着自己熬了一段日子,如今辞职也是为了生计迫于无奈。   于是,继那二人之后,又有几个人蠢蠢欲动,结果齐郁和裴然要订婚的消息一传出,那些人又把刚打好的辞职报告悄无声息地删除掉。   陈昕消息灵通,把这事儿当笑话似的讲给齐郁听。   “齐姐,这些人啊,就是墙头草,如今留在咱们秦氏,就等于抱住了裴氏那棵大树,这可比他们出去辛辛苦苦找工作要强多了。”   齐郁笑了笑,没说什么,单手撑着的眉头却依然皱在一起。   背靠裴氏当然好乘凉,这个道理她知道,但是她并不想一直都依赖裴家。   虽然裴然拨了两个小项目过来给秦氏做,让他们暂时不至于饿死,但齐郁心里特别急,她不想永远处于被动的局面,等待着别人的施舍。   裴然打来电话的时候,齐郁还在和徐亮带着项目组的人开会。   裴然在电话里笑了一声:“齐郁,你手底下养着的那些人都是废物吗?又不是多大的项目,还需要你废寝忘食地陪着?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先是我的未婚妻,然后才是别的什么人。”   齐郁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顺从的态度,让裴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晌,无奈地说了句:“一会儿我去接你,和朋友们聚个会。”   他口中的“聚会”,齐郁半点兴趣都没有,却又不得不去。   裴然直接去秦氏接人,看见她那身板正的套装就直倒胃口。   载着她去最近的商场买了一身行头,顺带着又做了个造型。   他这才瞧着顺眼了些。   齐郁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   裴然的眼光相当不错,再加上齐郁本身底子又好,精心打扮之后,让人眼前一亮。   连造型师也连连夸赞,恭维话一套一套的,齐郁被他捧地不好意思,从店里出来脚步还有些发飘。   裴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出息。”   心里却免不了洋洋自得,齐郁现在这样,自己才能带的出去。   会所前面的停车场里,挨着裴然的车不远,停着一辆特别眼熟的车,齐郁免不了多看几眼,再一瞧车牌,眼皮忍不住飞快地跳动了几下。   不会这么巧吧?   裴然似乎也留意到了,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胳膊搭在齐郁的肩上紧紧揽住,催道:“别东张西望的,他们都等着呢。”   齐郁被他搂着往电梯间走,结果当真那么巧地,远远就看见电梯前面立着两道身影。   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西服,宽肩窄腰,光是背影就足够让人想入非非。   紧紧贴在他身侧的女人则是香槟色的露背鱼尾裙,成熟又性感。   女人侧着头,同身边的男人说笑,满眼都是柔情蜜意。   齐郁很想慢一点,最好等他们进入电梯再过去,偏偏裴然搂着她的力气特别大,身高腿长,几步就带着她走到跟前。   江心媛听见动静,回头同他们打招呼。   程稷南的目光先是落在齐郁的脸上,一顿,眼中是一晃而过的惊艳。   随即,又转过头去。   裴然只和江心媛打了声招呼,两个男人似乎都默契地视而不见对方。   齐郁心里很介意上次被抢走的项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江心媛似乎是有意针对自己。   毕竟,那个项目对于江氏来说,可有可无。   上一次,她和程稷南差点被撞破。   江心媛也许猜到了,却没有声张,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回首就给了她一记下马威。   警告也好,震慑也好,她就是想让齐郁知道,动她的男人,代价是什么。   然后,又能和颜悦色地同她站在这里,笑意吟吟地问她,订婚的事儿筹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齐郁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敷衍着说了两句场面话,电梯门就在眼前开了。   江心媛先一步迈进去,保持着她一贯细心体贴的作风靠在按键面板的一侧,指尖虚搭在开门键上。   齐郁落在最后,刚转过身,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指尖在她手心里一勾。   她像触电般,猛地抽回了手,心脏砰砰地,直跳到嗓子眼。 第44章 过去   裴然见状问了她一句。   齐郁低着头,双手交握,摇头回道:“没事,刚才手麻了一下。”   话音刚落,手就被裴然攥住,轻轻揉捻。   旁若无人,又仿佛理所应当。   “好了吗?”裴然的声音特别温柔。   齐郁慌忙把手抽回身后藏起来,回了句:“好多了。”   电梯门一开,江心媛挽着程稷南的手臂就往外走,边走边笑言:“不愧是就要订婚的人,感情还真好。”   程稷南似乎在走神,半晌,才敷衍般地应了一声。   出了电梯,裴然仿佛又不急了,压低了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手也没像之前那样揽住她的腰。   齐郁忍不住猜想,他刚才该不会是在程稷南面前故意那样做的吧?   目的呢?试探?   他始终还是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   齐郁低着头,思虑之间,脚步也慢下来,一不留神,险些撞上对面走过来的男人。   “对不起。”她忙道了声歉。   男人瞥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旋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齐……郁?”   齐郁诧异抬头,望着那张并不熟悉的脸,努力在记忆力搜寻,似乎有些印象,但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男人浅浅一笑:“你不记得我了?纪明琛啊,程稷北的同学,咱们以前还一起吃过饭的。”   猛然听到“程稷北”三个字,齐郁感觉心脏像被人狠狠擂了一下,捂着胸口的手慢慢攥紧,干笑着说了一句:“你好。”   察觉到她神色忽变,纪明琛自觉说错了话,尴尬地瞥了一眼走过来的裴然,摸了摸鼻尖,应了一声,悻悻地走了。   “你认识他?”裴然站在她身边,盯着纪明琛的背影,语气不善。   “大学校友。”   裴然轻笑了一声:“看不出,你平时一副闷着头不爱说话的样子,异性缘还不错啊。”   纪家出身显贵,往上数几辈都是高官。   纪家的小少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搭上话的。   齐郁不清楚纪家的背景,说起来,当年她也只不过见过他几面而已,谈不上多熟,所以刚才一时之间没有认出对方。   裴然话里话外的讽刺,她也没听出来,因为纪明琛的突然出现,连带着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很多事。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失魂落魄地跟在裴然身边,他领着她见了什么人,又跟谁说了什么,她一概都没留意到。   裴然故意带着齐郁坐在离江心媛和程稷南最远的位置。   那二人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永远有一群人哈巴狗一样跟前跟后。   裴然觉得特别碍眼。   更气人的是,他们前脚刚坐下,江心宁后脚就拉着林安安凑过来了。   裴然忍不住皱了下眉。   从订婚的消息一传出来,裴然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林安安了,一开始她打电话过来,撒娇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悉数上演了一遍,裴然硬是没吃她那套,直接了当和她摊牌断关系,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做分手费。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美其名曰,从此洗心革面,只爱未婚妻一人。   林安安挂了电话狠狠啐了一口,呸!   搁她这儿演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她才不信风流浪荡惯了的人会一夜之间转了性,不就是因为她和江心宁的关系,裴然怕麻烦,才让她拿钱滚蛋吗?   果然没几天,她就从别人那儿打听到裴然夜夜笙歌的消息。   裴然觉得自己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林安安还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太不符合他一向好聚好散的宗旨了,连带着对江心宁也没什么好脸儿。   江心宁才叫了一声“表哥”,觑着他的一张臭脸,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裴然支着两条腿,一手握住齐郁的手,没好气儿地说道:“有话快说,没话滚蛋,别不开眼说些扫兴的话,否则表兄妹也做不成。”   这话一出,江心宁就给气到了,暗暗瞪了齐郁一眼。   也不知道她给裴然吃了什么迷魂药,这才几天的功夫,裴然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要娶她了?还对自己这么凶!   林安安拉住起身就要走的江心宁,脸上挂着笑,拿在手里的红酒也放在了桌上,打开瓶盖。   又拿过三个空杯子,一一倒上酒。   “我今天是真心实意来恭喜你们订婚的,裴少,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她举着酒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影视剧里的小白花。   说到最后,眼角也湿润了,泫然欲泣。   她知道裴然向来怜花惜玉,心又软,以往她只要摆出这副架势,裴然就没有不依她的。   结果今天她使出了杀手锏,裴然也没看她一眼,低垂了眼眸,端起面前的酒杯淡淡地抿了一口。   “谢谢。”   语气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安安心里恨的不行,面上强忍着,歪头看向齐郁,小心翼翼地问道:“齐小姐呢?”   齐郁似乎才回过神,先前没留意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林安安举着酒杯,笑呵呵地祝自己订婚快乐。   虽然以她和裴然的关系说这话很奇怪,但齐郁眼下没心思计较这些,稀里糊涂地端起杯子就喝了。   裴然忍不住侧目。   似乎从刚刚见过纪明琛之后,她就一副游魂的状态。   他们两个人,真的只是大学校友那么简单?   林安安又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江心宁到别处玩儿去了,又不时地悄悄抬头盯着这边的动静。   裴然想了想,又拿起那瓶酒给齐郁倒了一杯。   举杯同她轻轻一碰。   “你上大学的时候交过男朋友吗?”   齐郁冷不防听他这么问,转头看过来,裴然挑眉而笑。   “怎么,不能问?我的那些事儿,圈子里几乎都知道,你想打听,随便拉个人问问就行。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呢,齐郁,这不公平。”   齐郁很想问他一句,幼不幼稚?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吗? 第45章 碰瓷   她明显不想提,只闷头喝着酒,喝完杯里的,又自顾自地去倒酒瓶里的,眨眼间,瓶里的酒就剩了一半。   裴然见状,脸色也冷了下去,让人把剩下的半瓶酒拿走。   就看见远处纪明琛也端着一杯酒,挨着一个女孩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女孩有些眼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清贵世家和他们这种富二代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甚少能玩到一起去,能让纪明琛陪着来玩的女孩,要么是个手腕高的,要么是他真心喜欢。   裴然冷眼看着,蓦然一笑。   过了会儿,又说道:“既然是过去的事儿,就算了,谁没有过去呢?不过,齐郁你给我记住了。”   他侧过头,“你要是敢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乱搞,后果你知道。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嫁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急的关系,她感觉头特别晕,一直单手拄着头,压根没注意到裴然刚刚在看什么。   他说的那些明显带着警告的话,像被人打散了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地蹦进她的耳朵里,蹦地她脑仁都在嗡嗡地疼,根本连不成句子。   不过管他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有人远远地招呼裴然过去打牌,裴然刚走,齐郁也起身想要去洗手间。   站起来才发现什么叫天旋地转,眼前就没一条线是直的,心口也燥热地很。   走了几步勉强扶着墙站稳,身边的人影都是飘着的。   她不敢再走了,随手抓住旁边人的手臂,低声央求对方帮自己拿杯水。   纪明琛回头发现是齐郁,刚扶稳了她,旁边的任澄澄歪头看过来,随即“呀”了一声。   “纪三哥,你认识她?”   没等纪明琛说话,一直注意着齐郁动向的林安安和江心宁就靠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人。   “抱歉,我朋友醉了,我们带她去休息一下。”   纪明琛听见林安安这么说,却没松手,警惕地望着她们。   江心宁嗤地一笑,抬手朝里面的牌桌上一指,“坐在那儿打牌的那位,是她未婚夫,也是我表哥,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就过去问问?”   “我们可没那个闲工夫,”任澄澄不乐意了,白了她一眼,暗暗扯了下纪明琛的衣袖,低声道:“我在饭店见过他们在一起,是认识的。”   听她这么说,纪明琛没再拦,林安安直接把齐郁还紧紧拉着他的那只手拽了回来,两个人扶着她往外走。   纪明琛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眉头紧蹙,对任澄澄说了句:“看来叔叔阿姨他们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年轻女孩子来这种地方玩儿,很危险。”   任澄澄不以为意:“有什么危险啊?再说了,”她拍了下纪明琛的肩,笑嘻嘻地回道,“有纪三哥你在旁边为我保驾护航,谁那么不开眼敢来欺负我啊?”   纪明琛笑了下,放下酒杯:“说好了就是带你来见识一下而已,也玩的差不多了,走吧。”   任澄澄悻悻地耸肩:“其实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回去吧。”   “知道就好,下次别来了,最重要的是别拖着我来,我忙的很。”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有这么个局嘛,所以好奇想来看看,谁知道她临时有事放我鸽子。”   “小孩子家家的,哪儿来这么多好奇心。”   “我哪儿小了?怎么都说我小啊!”   ……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在走廊上迎面看见程稷南走过来,不约而同地停了话音,抬眼望过去。   程稷南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探究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女孩子不认识,至于男的……   纪明琛别过眼,目不转睛地往前走。   程稷南人都走远了,任澄澄还在频频回头,纪明琛不得不按住她的脑袋给掰过来。   “瞎看什么呢?”   “帅哥啊!”   任澄澄笑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跟座冰山似的,再帅有什么用,泰坦尼克号撞上去都得沉,何况你。”   “你认识他呀?”   “见过几面而已,他可能早不记得我了,我和他弟弟是同学。”   任澄澄听得两眼放光:“他还有弟弟?帅不帅?”   “除了双胞胎,我就没见过长得那么像的兄弟俩,性格却是天差地别,有意思。”   任澄澄还要再问,纪明琛却明显不想再提了,按着她的脑袋进了电梯。   程稷南出去接了个电话,聊的时间长了些,折返回来的时候,里面的人三三俩俩地聚在一处各玩各的。   他站在门口逡巡了一圈,江心媛正和几个朋友坐在那儿聊天,裴然坐在另一边打牌玩的兴起。   唯独不见齐郁。   他略一蹙眉,刚要朝江心媛走过去,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迎面过来,脚下突然一滑,人就朝他倒了过来。   程稷南顺势扶住了人,托盘却翻了,杯里剩的酒洒了他一身,连托盘带酒杯全都砸在了地砖上,稀里哗啦的声音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回头看过来。   江心媛一反她平时温柔大方的作风,冷着脸上前,一把推开正害怕地连声道歉,并帮程稷南擦拭酒渍的侍应生,对方被她推了个趔趄。   “你是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侍应生看起来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害怕地要命,身子都在抖,被江心媛斥责了这一句,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外掉。   “算了,弄脏衣服而已,也不怪她,是我先碰到她的。”程稷南无所谓地说道。   侍应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抬头,又飞快垂下眼,掩饰着眼底的慌乱。   见他不但不站在自己这头,反而还给对方帮腔,江心媛更气了,当着程稷南的面儿不好发作,只能忍着。   侍应生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程稷南,怯怯地道:“先……先生,会所里有备用的衣服,我带您……去换,弄脏的衣服我给您拿去店里干洗。”   程稷南耐着心听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不禁弯了弯唇。   “你们会所的服务还挺周到的。”   江心媛忍不住撇嘴。   程稷南这么明显的讽刺,也就对方傻乎乎的没听出来,还觉得是在夸她,人也不哭了,明显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第46章 赌一次   林安安把齐郁扔到床上,重重地呼了口气。   齐郁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红,仰面躺在那儿,嘴里嘟嘟囔囔的,江心宁低头去听,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水字。   她手上也没闲着,身上像着了火似的,整个人都要烧死了,不停地去扯衣服,好好的裙子被她扯得乱七八糟。   林安安低声一笑:“这么配合,倒省了咱们不少事儿。”   江心宁就没她那么镇定了,背靠着墙默默望着齐郁现在的模样,忍不住走神。   如果那一天,程稷南喝了那杯酒,一切顺利的话,如今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不是就是自己,而不是江心媛了?   这都怪眼前这个女人,是她搅和了自己的好事!   也许,她那天就是故意的,也许,那时候她就已经缠上程稷南了。   一想到此,她满心都是愤恨,报复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无论今晚的事儿有什么后果,都是齐郁她自作自受,她活该。   一声信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安安看了眼手机,嘴角一弯。   “大鱼上钩了,时间刚刚好。”   程稷南站在侍应生的身后,低头看着她刷开了休息室的门。   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一条窄窄的过道,无法全部看清里面的情况。   但隐隐约约的,能听见里面轻微的窸窣声响。   侍应生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低着头怯怯地说了句:“先生,备用的衣服就在里面的架子上,您换完了再叫我。”   话音未落,就急着要离开。   程稷南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她眼中慌乱更甚。   “急着走什么?进来帮我换。”   程稷南的力气大,拽着她的手腕径直往里走。   “先生,不行……”她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扒住门框。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明明在笑,可是为什么,他的笑容看起来那么渗人?   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地上,紧接着,一声微弱的呢喃从里面传了出来。   程稷南拽着她的手一松,她转身就跑,没跑出多远,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程稷南没管她,几步走进里面。   齐郁坐在地板上,趴在床边,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眼看着就要把它全部扯下来。   他走过去扶她起来。   一触摸到人,齐郁就像条八爪鱼般地缠上来,埋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口口声声地嚷着要水喝。   程稷南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能用来喝的水。   不过就是有,也不能给她喝,谁知道里面添了什么佐料。   齐郁喝不着水,难受得直哼哼,又嚷嚷着说热,伸手去脱衣服,不光脱自己的,还脱他的。   程稷南瞥见她身后墙上的架子上,露出一闪一闪微弱的红光,搂着她走过去,伸手扒拉开前面的遮挡物,后面果然有一个微型摄录机。   他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复原,揽着还抱着自己主动求吻的人推开隔壁的房间。   程稷南身高腿长步子又快,推开隔壁的门,直接将齐郁抱进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按着她的脑袋就扎进了水里。   齐郁没防备,呛了好几口水,拼命挣扎。   他还记得先前是怎么被她抓破脸的,侧头去躲,脸是躲开了,身上被她溅的全是水,地上也是。   差不多了,他才松开手,脱了碍事的外套扔在地上。   齐郁翻了个身,没站稳,直接坐在了他的外套上,呼哧呼哧直喘。   程稷南抽了支烟点上,心里又烦又躁,抽了两口就掐断了烟,双手插兜,冷冷地看着她。   明明想安慰两句,结果一开口,语气就变了。   “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如果他们算计的男人不是我,你怎么办?”   齐郁今天算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先前险些烧死她,刚刚又差点被淹死,偏偏还有个男人在旁边说风凉话。   “能怎么办?就当被鬼压了。”她连正眼都没看他,撑着洗漱台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下弄乱的发型,讽刺地一笑。   “又不是没有过。”   程稷南被呛了声,顿了顿,也随之笑了起来。   “跟了裴然,口气也大起来了。”   他走进两步,身子向前一倾,直接将她压在洗漱台上。   齐郁瞬间收起了笑:“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他的手环上她的腰,一点一点地撩拨。   “既然有人盛情款待,我们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不是?”   他低下头来,她想要躲,残留的药力还在,身体根本不听大脑的驱使。   甚至在他吻着自己的时候,脑袋里噼里啪啦地,就像夜空下此起彼伏的烟火,一颗接一颗飞速炸裂而开,继而变成一个硕大滚烫的火球,要把她吞噬掉。   “砰砰砰”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她死死地攥着程稷南的衣袖,满眼都是惊恐。   好像被重新拉回到那天的饭店盥洗室隔间里。   里面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而一门之隔的外面,则是暴怒的裴然。   为什么历史总是接二连三地反复上演?   感觉到怀里的人犹如惊弓之鸟,程稷南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   “别怕,他们敲的不是这个房间。”   这句话并没有让她放下心。   “他们既然是有预谋的,怎么会轻易就罢手?那间房没有,一定会去别处找,最后还是会找到这里来。”   程稷南不屑地一笑:“就凭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齐郁却不以为然。   就算江心宁和林安安没有,不代表裴然没有。   “想不想再赌一次?”他突然在她耳边问。   齐郁不解:“赌?赌什么?”   “那些引你入套的人啊,难道你想就这么算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手腕也紧紧攥住,泛青的指节被捏的咯吱作响。   “当然不想。”   谁都把她当成软弱可欺的小白兔,是他们眼中的玩物,每个人都想踩她几脚,似乎她越惨,那些人就越开心。   凭什么? 第47章 打脸   他们敲了半天的门,不但没有人来开门,里面就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林安安和江心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点懵。   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可是林安安明明收到了信息,程稷南已经进了里面。   难道他们又去了别的房间?   林安安朝江心宁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回头看向裴然。   “表哥,我们去隔壁找找吧,也许是我们记错了房间。”   裴然刚才打牌赢了不少钱,此刻心情正好着,听见这话也只是笑。   “你俩想怎么找?挨个房间去敲门?你们有病,我没有,犯不着干这种蠢事儿。”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林安安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走了?咬着牙上前拦住人。   “裴然,齐郁可是你的未婚妻呀,你都不担心她吗?她喝了那么多酒,万一碰到了坏人被占了便宜怎么办?你也不想被扣绿帽子吧?裴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江心宁嘴笨,只能点头附和着:“就是,就是。”   裴然回过头冷冷地扫了林安安一眼,语气更冷:“你什么意思?”   林安安之前在裴然那儿,就没受过什么重话儿,如今见他为了齐郁,对自己甩脸子,登时便什么也不顾了。   “实话告诉你吧,刚刚在楼下当着你那些哥们儿的面我没好意思说,其实我是亲眼看见齐郁借着醉酒,跟别的男人躲在这儿偷情。她这么做,就是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一个谁的床都能爬的女人,你也要娶吗?”   江心宁知道林安安这是豁出去了,才把话说这么绝,她小心翼翼地觑着裴然的脸色,生怕他动手要揍人,急忙把她往后拽了一下,硬着头皮添油加醋了一句。   “表哥,我俩都看到了。”   裴然的目光在她们脸上转了一圈,怒极反笑。   “好啊,那你们说,那个男人是谁?”   电梯门一开,江心媛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门口争执的三个人,微微一愣。   江心宁心里有数,故意问道:“姐,你怎么上来了?”   江心媛蹙眉:“有个笨手笨脚的侍应生把稷南的衣服弄脏了,我看这么久他都没换完衣服下来,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刚刚在吵什么?”   她才一说完,裴然的脸色就变了,继而望着她,神色古怪地一笑:“这就是你信任的男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和别的女人乱搞,还不止一次,多打脸啊。”   江心媛沉了脸色,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搭理他,拿出手机打给程稷南。   良久,直到机械的女声传来,也没等到人接听。   “眼下正搂着别人逍遥快活呢,哪儿顾得上接你电话?”   裴然欠欠地补刀。   江心媛握着手机,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江心宁。   “去把这儿的负责人叫来,我要调监控。”   “呵……”   裴然轻笑一声,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点着了,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   “江大小姐,你是警察吗?监控是你想调就能调?”   他夹着烟的手指虚敲了敲:“这儿可不是你江家的地盘。”   江心媛拧着眉,倒是一点都没犹豫:“好,那就报警。”   “嗒”地一声,门开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就看见齐郁从隔壁那间屋子走出来。   她仍穿着来时的衣服,领口的水渍未干,发型也有些微微发散,刘海儿和两鬓都湿漉漉的,形容狼狈,脚步虚扶,需要扶着门才能站稳。   林安安险些乐出声来。   这副模样,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往那样的方向去猜想。   裴然冷着脸走过去,先是把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只有齐郁自己,床铺也是好好的,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他脸上的霜色才缓了下去。   林安安和江心宁也发现了,狐疑之下,脸色也变得难看。   林安安仍旧不死心,追问她为什么在这儿?明明她和江心宁送她去的隔壁房间休息。   齐郁还没开口,先打了个喷嚏。   裴然见状,脱下外套紧紧裹住她。   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落在林安安的眼里,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我喝醉了,好难受,想要喝水,又到处都找不到水喝,我想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可还是不行,身上像有好多虫子在爬似的……”   她掀起袖口露出手臂,全是她因为太难受控制不住,给自己留下的抓痕。   听了她的描述,再看她直到现在脸上还残留着的红晕,裴然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可是好奇怪呀,我平时酒量还可以,刚才也不过才喝了不到半瓶红酒,怎么会醉成这样?”   齐郁还在那儿小声嘀咕着。   裴然冷笑一声:“只是酒当然不会,怕不是加了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齐郁呆呆地望着他,眼神纯净懵懂。   裴然笑笑没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林安安和江心宁。   齐郁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他们,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质问:“是你们在酒里做了手脚,还假惺惺地把我带到这儿来,你们想做什么?”   江心宁矢口否认:“你少冤枉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你说酒里掺了东西,表哥他也喝了,他怎么没事?”   “我只抿了一口,”裴然接过话茬,“剩下的那半瓶酒还在,要不要我叫人拿出来验验?”   江心宁瞬间心虚,一时之间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扭头朝林安安使眼色,对方却只是一脸憎恨地望着齐郁,默不作声。   “也闹的差不多了吧?一场误会而已,有什么事儿一家人关起门来解决,当着外人的面,让人看了笑话。”   江心媛适时站出来打圆场。   林安安闻言,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心底冷笑。   她们又是亲姐妹,又是表兄妹,还有未婚夫妻的,合着这个外人说的,就是自己呗?   果然是江大小姐,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江心宁还没傻到那个份上,台阶一铺,拉着林安安就先撤了,裴然懒得跟她们废话,搂着齐郁也往外走。   江心媛待他们都走了,才走进几步,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藏在洗漱台下露出的一角黑色上。   她俯下身,鞋尖轻轻一勾,藏在最里面的男士西服外套就被拽了出来。 第48章 作祟   江心媛盯着那件外套,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手机,开口的那一刻,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   “换完衣服了吗?”   “遇到个朋友,和他喝几杯,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   江心媛不在意地笑笑:“我可以让裴然送我回去。对了,你看到齐郁没有?好端端地人就不见了,裴然快急疯了,把会所翻个底朝天,我们正帮他找人呢。”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笑:“我上哪儿碰见她去?你这个表哥,真是个能折腾的。自己看不住人,别人也跟着遭殃。需要我安排人帮你们一起找吗?”   “这种小事不值当麻烦你,兴许她是迷路了,一会儿自己就冒出来了。”   被她婉拒了帮忙,程稷南也没再提,又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他的手边,程稷南端起来闻了闻,眉头就蹙了起来:“姜茶?”   对面的周牧调侃地笑道:“谁让你这人有门不走,偏走窗户,立秋了,早晚风凉,您这身子骨金贵着呢,万一病了,我可担不起。”   程稷南失笑,踢了对方一脚:“少贫,我跟你说的事儿呢,都办好了?”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么?东西撤了,人也拘起来了,就等您发落呢。”   “一个收人钱替人办事的小姑娘,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发落的?吓唬一下就行了,把人放了吧。”   周牧却不以为然:“吃里扒外的东西,眼皮子这么浅,给点好处就替人办事,不好好教训教训,别人都跟着有样学样,我以后还怎么混?”   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人家的人,程稷南也不好管太宽,喝完姜茶,起身就要走。   “哪儿去?”周牧倚在沙发上,闲适地翘着二郎腿,手里还盘着一串佛珠,含笑打量着他,“刚刚不是还在电话里跟人说,要喝几杯的吗?”   程稷南头也没回,边往外走边道:“有点要紧事,改天再喝,跑不了你的。”   话音落,人也走远。   周牧忍不住摇头失笑:“什么要紧事儿,不就是睡觉吗?”   夜里风凉,齐郁跟着裴然往停车场走,手机隔着衣服响了一声,她低头去看,屏幕上弹出来三个字。   【甩掉他。】   她慌忙抬头朝四周看去,暮色寥寥,除了扑面而来的风,什么都没有。   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程稷南就在某一处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收起手机上了裴然的车,车子发动的时候,第二条信息又弹了出来。   【我在你家等你。】   这句话在暗示着什么,齐郁怎么会不懂,她偷偷瞄了一眼裴然,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裴然透过后视镜看到齐郁神色闪烁,一副惊慌不安的模样,心底一软,伸手过去想要揉揉她的头顶。   “宝贝儿,你要是还难受,我们可以找个地方——”   “阿嚏——”   齐郁下意识一躲,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泛红的鼻尖,转过头,瓮声瓮气地问他:“什么?”   裴然讪讪地收回手:“没事儿。”   齐郁暗吁了口气,结果这口气儿还没彻底喘匀,手机又响了一声。   她低头瞄了一眼。   【风很凉,想念你身体的温度。】   她吓得一个激灵,手机直接滑了出去。   刚好前方是红灯,裴然停稳了车,弯腰就要帮她捡,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推了他一把,害他差点撞到头。   眼看着齐郁满脸紧张的捡起手机,裴然的面色不虞。   “这是背着我藏什么秘密呢?”   “哪有,”她强自镇定,瞥见前面变了灯,赶紧提醒他:“绿灯了。”   裴然没再较真儿,专心开了会儿车,又忍不住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拿着手机按了几下,就彻底塞进包里,没再拿出来过。   齐郁眼睁睁看着裴然开车离开,转身进了单元门,电梯在十楼停下,门一开,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   靠门而立的男人闻声微微抬眼看过来,眼中盛起淡淡的笑意。   见她朝自己走过来,侧了侧身,让出密码锁的位置。   齐郁的手指刚贴上去,就被他从身后紧紧拥在怀里。   他伸出手,轻轻压在她的指尖上。   门开了。   他拥着她进去,抓住她想要去开灯的手,摊开她的掌心,十指相扣,连人带手,直接抵在了墙上。   室内漆黑一片,唯有外面淡淡的路灯光透过落地窗笼罩进来,薄薄的一层。   她看不清他的脸,也无需看清,一次又一次的缠绵,他们早已熟悉了彼此的身体。   这个略带可耻的念头自齐郁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身体里被强压下去的欲望在隐隐作祟。   她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想要用理智去战胜它。   却很难。   程稷南根本没打算放过她,林安安的这一误打误撞,正合了他的心思。   把齐郁送到他的床上去?   也亏她们想得出来。   他不但不生气,还想谢谢她们呢。   齐郁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脑袋似乎已经不够用了,本来就晕,被他一点一点磨着吻过来,气都喘不匀了,为了不会腿软滑下去,只能死死拽着他的衬衫不撒手。   结果不知道怎么弄的,好端端穿在他身上的衬衫,硬是被她一颗接一颗的解开了扣子。   他低头笑出了声,齐郁知道他分明是在取笑自己。   多可笑啊,之前还口口声声要和他断绝关系的人,此时此刻却抵不住最原始的欲望。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药的关系还是…   她不敢去想,也没有精力去想,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拼命叫嚣着,期待着。   期待这一场放肆狂欢。   裴然在齐郁下车以后,并没有直接走掉   ,而是兜了个圈子又绕回来,停在了原位。   开门下车,抬头瞥了一眼十楼的位置,依旧是漆黑一片。   倚着车身点了一支烟,再抬起头,卧室的灯已经亮了。   浅米色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倒映出两道紧紧相拥的缠绵身影。 第49章 晨昏颠倒   一晚上,齐郁喝了好几次水。   直到快天亮才睡着。   这一睡,晨与昏都乱了套。   她在天将黑时醒来,以为是天快要亮了,想起来今天要回秦氏开会,挣扎着就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抽屉找衣服穿。   程稷南问她要做什么,她头都没回,说了句“去上班”。   回应她的,是一声浅笑。   没等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拦腰腾空抱起,落在床上。   与床垫相贴的瞬间,身体微微颤动了两下,紧接着,他的掌心便落在那一片柔滑细腻上,反复揉捻。   耻于被他三两下便勾起的反应,愤愤地转过头,推开他的手。   “我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   “晚了。”他又覆手上来。   她一愣,以为他说的是时间上来不及,遂笃定地说道:“不晚,我动作很快的,加上路上的时间,用不上一个小时就能到公司。”   流连在她身上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程稷南起身拿起她的手机扔过来:“你自己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看清屏幕上的时间,齐郁脸色就变了。   自己刚刚翻箱倒柜找衣服要去开会的一幕,在他眼里应该特别好笑。   这个男人,惯于幸灾乐祸。   这算不算是有钱人的癖好之一?   齐郁气闷,眼下还去什么公司,她当即重新躺下,背过身去裹紧了被子。   程稷南望着那小小的白色一团,嘴角忍不住弯了又弯,轻咳了两声,说道:“上午的时候,你手底下那个叫徐亮的给你打过电话,我接了,告诉他你在睡觉,有什么事儿他拍板就行,不用打扰你。”   齐郁嚯地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   “你凭什么接我电话?!”   她重新拿过手机,点开电话那页,果然徐亮上午九点多给她打过电话,还打了两个。   只是,两个都是未接来电。   她松了口气,瞥见程稷南那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气地随手拽过一只枕头就砸了过去。   枕头被他轻松接住,顺势垫在身后倚着。   还气人地说了句“谢谢”。   齐郁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她很怀疑,程稷南平时在人前那副高冷的模样都是装的。   他的真面目,就是一只狗,一个很狗很狗的男人,简称,狗男人。   不想再跟狗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她起身穿上睡衣就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去了厨房觅食。   从昨晚上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运动特别消耗体力,她又睡了一天,眼下早就饿地前腔贴后背了。   但凡能咬得动,她可能直接把冰箱啃了。   冰箱里除了鸡蛋鲜奶,几乎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干净地她都想哭。   好不容易找到一袋挂面,决定简单煮碗面吃。   等水开的功夫,程稷南也进了厨房。   一进来就看见齐郁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水,眼神再急切一点,兴许能直接把水烧开。   他的目光在锅边放着的挂面和鸡蛋上扫了下。   “我们就吃这个?”   齐郁艰难地侧头瞥了他一眼,纠正道:“是我,没有们,我没准备你那份儿。”   “不讲究啊……”程稷南眯了眯眼,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把我榨干了,还不给我饭吃,你这算不算虐待?”   齐郁险些从椅子滑下去,幸而被他扶住了。   “小心,我可不想饿着肚子还要送你去医院。”   齐郁总觉得程稷南今天哪里不对,似乎特别贫。   水开了,她也顾不上分析这个那个的,赶紧下面条。   程稷南直接握着她的手,一整袋面条都倒了进去。   “太、太多了吧……”   “不多,”他认真地点头,“我挺能吃的。”   齐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这话在一语双关。   水再次烧开的时候,齐郁准备磕鸡蛋下锅里,想了想,还是回头问了一句:“鸡蛋吃吗?”   程稷南坐在餐桌边上低头看手机,闻言点了下头:“我习惯吃煎的,半熟,有一点流黄最好。”   齐郁深吸了口气,早知道,不问他就好了。   转身去找煎锅。   齐郁做饭的手艺一般,完全就是做熟了能吃的程度,要说多好吃也谈不上。   平时她一个人,要么点外卖,要么随便对付一点,厨房大部分时候就是个摆设,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不全。   她已经想不起来上次用煎锅是在什么时候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煎完鸡蛋,坐下来准备吃面的时候,眼前都是冒金星的。   闷头吃了两口面,才顾得上去看程稷南。   也不知道程大少爷对那两颗连边儿都焦了的煎蛋满不满意。   叉子轻轻戳进蛋黄的中央,就感受到一股阻力。   程稷南蹙着眉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把盘子往她都面前推了推。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齐郁气闷,这家伙嫌弃可以不吃,挤兑谁呢?   齐郁一口没吃,想着等他吃完的时候,直接把剩的扔进垃圾桶。   结果,他都给吃了。   这是真的饿急了?还是说,她的厨艺水平还可以啊?   齐郁对着空盘子若有所思。   早知道,她就尝一个了。   齐郁收拾完厨房,回头看见程稷南还坐在那儿,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犹豫了半天,开口问道:“公司不忙吗?你一天没去,应该有很多事儿要处理吧?”   程稷南抬头,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是有很多事儿,”他晃了下手机,“刚刚都处理完了。”   呵,这办事效率。   齐郁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   “那……不用提前准备一下明天的工作吗?”   “明天是周末。”   齐郁一噎,好吧,谁让她晨昏颠倒了,忘了这茬。   她干笑一声:“原来程总也过周末啊?”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没话找话:“明天有空吗?”   “没有。”   被他探寻的目光一打量,她神色躲闪了下。   “明天……要和裴然的父母吃饭。”   “呵……”他低笑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临走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提醒她,“明天留意下手机里的消息。”   齐郁没听懂,追问了句:“什么消息?”   “送份厚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不明。   “贺你订婚之喜。” 第50章 厚礼   齐郁好奇他究竟要送自己什么厚礼,追问他也不说,只神神秘秘地让她等,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好奇心一旦被高高吊起,想落下就特别难。   她不觉得程稷南会有什么好心,为她准备订婚贺礼。   她甚至怀疑他在憋着什么劲儿,想要破坏这场订婚。   为什么偏偏是明天?   莫非还要当着裴家人的面?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快被这种即将到来的未知恐惧,折磨得要疯掉。   眼睁睁看着时针的针脚快要划到十二点,她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该死!   她用力锤了一下沙发垫,跳起来去拿手机。   电话拨过去的一瞬间,她又后悔了,想要挂断,却已经接通。   “喂?”   低沉的嗓音从听筒传出来,微微震动着她的耳膜,在寂静的深夜,特别清晰。   她轻舒了口气,一开口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你还没睡啊?”   “嗯,同国外的分公司开视频会议。”   “啊,那你忙,不打扰了。”   他似乎笑了一声:“不会,正好听他们做报告有点困了,和你说说话,可以提神。”   齐郁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具备与黑咖啡同等的功效。   “我也没别的事儿,就是睡不着,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快点告诉我,你说的厚礼究竟是什么?”   她窝在沙发上小声地说着,语气听起来有一点委屈,更多的还是担心。   程稷南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揉了揉太阳穴,抿着唇笑道:“你这么晚不睡,打电话来就是问这个?”   “不然呢?和你说晚安吗?”   齐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幸好他看不见。   程稷南嘴角的笑意更甚,向后靠在椅背上。   “相比说晚安,我更希望你能给我……”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轻到不能再轻,但齐郁还是听见了,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他当真说的是那个词,瞬间就感觉脸上有些烧。   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神奇的生物啊?怎么每分每秒想的都是那些东西?   齐郁有些后悔自己打来这个电话,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她生硬地说了句“不说就算了,晚安,再见。”   电话挂断,顺手塞到靠枕下面去。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醒来还是在沙发上,天亮了。   齐郁打着哈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除了例行公事一般的事后转账,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这个男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齐郁懒得再想了,安慰自己,听天由命。   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她照单全收就是了。   倒是章悦打来电话,说今天回稷城过周末,约她晚上出来聚聚。   可惜齐郁今晚要去裴家吃饭,裴然父亲明天还要出国,下次再回来可能就是他们订婚典礼上了,所以这个饭局她推脱不掉。   章悦逗她:“看来豪门的儿媳妇也不好当啊。”   齐郁摇头否认:“豪门还是寒门的媳妇都不好当,还是在家做姑奶奶最好了,你也别嫁人了,省得祸害别人家去。”   因为昨晚没睡好,过了中午,齐郁又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才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   看见徐亮的名字,齐郁心里“咯噔”了一下。   周末这种时候,徐亮突然打电话过来,莫非秦氏又出了什么事儿?   秦氏没出什么事儿,不过徐亮给她带来的消息倒是够让人吃惊的。   瀚东国际被爆存在商业欺诈,为了获取利益,多渠道招揽项目,不惜贿赂相关人员,将有问题的报告压下,隐瞒实际情况,出具合格资质。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这件事被捅了出来,不但不少上面的人受到牵连,就连和瀚东国际有项目合作的所有公司们都开始连夜清查,哪怕是刚有合作意向的公司也都闻风而止。   这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江氏。   齐郁根据徐亮发过来的链接点进去,一条条新闻飞快地浏览着。   “江心媛这回惹麻烦了,”徐亮在电话里边说边叹气,“听我那位在江氏上班的学长说,江心媛本来刚回国接手公司的业务,两个小时就签了瀚东国际的项目回来,公司里谁不称赞江大小姐一声水平高,能力强?人人都把她当做江氏未来的继承人,前呼后拥的,好不风光。”   “结果今天这新闻一爆出来,呵,真打脸啊。”   徐亮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齐总,幸好这项目让江氏截胡了,不然今天出事的就是秦氏,秦氏又没江氏那么强的后盾,要是真签了合同,咱们这回就彻底完了。”   徐亮会有这种想法,齐郁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很认同,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项目被江心媛截走了。   不然,就是她和裴然结十次婚,都救不了秦氏。   庆幸的同时,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难道程稷南说的厚礼,是指这个?   可是怎么会呢?   江心媛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于齐郁,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对于江心媛来说,就是实打实的灾难了。   先不说从经济的角度,江氏这回损失了多少,单说江心媛在圈子里的口碑,名门淑女,才貌双全,不亚于男人的经商头脑等等那些被贴在她身上的标签。   如今,通通都变成了她的笑柄。   继而,齐郁又忍不住笑自己,自身难保的人,还有闲心替别人操心。   一个小项目而已,也许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   人家输的起。   铃声一响,齐郁以为又是徐亮打来的,结果却是一个她没想到的人,裴然。   他的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明显有些急躁。   裴然是被陈婉叮嘱着才给齐郁打电话,告诉她晚上的饭局临时取消。   齐郁没问原因,他也没说。   似乎对于江家这件事,聪明人都选择了心照不宣。   齐郁睡意全无,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程稷南。   【我看到新闻了,这就是你昨晚说的厚礼吗?】   程稷南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许久才回复。   【满意吗?】 第51章 难伺候   这一句回复,等同于默认,这件事儿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齐郁暗自喟叹,她还能说什么?不满意?   不,她满意死了。   这比程稷南直接给她项目做,还要令她感觉到痛快。   江心媛应该是怀疑到了什么,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然以她平日里谨慎的作风,不会那么快就联系瀚东国际的人,和他们签约。   与瀚东国际的合作,是齐郁当时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江心媛不会不知道,但她还是选择截了这个项目,断了秦氏的路。   这是要把秦氏往死路上逼的。   既然江心媛不想要自己好过,她又何必假惺惺地替对方眼下的境地担忧呢?   她只是不解,以程稷南的身份,不应该呀。   为了一个没有感情,只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养着玩的人,而把名正言顺的女朋友陷入困境?   这是脑子多不清楚的人才会干的事儿啊?   莫非他喜欢的是自己?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就被自己逗笑了,笑自己胆子大,什么都敢想。   程稷南忙完了手边的事儿,又看了眼手机,从他问了那句话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也不知道人干什么去了,连个回复都没有。   他蹙着眉,拿起手机又放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拨了过去,结果对方在通话中。   程稷南瞥了眼时间,按照她昨天的说法,这个时候应该是去和裴家人吃饭去了。   呵,裴家,他们还真有那个闲心。   他放下手机,又拿起旁边的文件,刚翻了两页,电话就响了,他的手上也没闲着,继续翻着文件,不悦地说道:“看来你不怎么满意我的厚礼。”   齐郁心虚地长吁口气,听他的语气似乎生气了。   “我没有,是刚才……我刚才想回复的时候,朋友正好打电话过来,一聊就忘了。”   章玥是个话痨,齐郁每次跟她通电话,没有一两个小时,她是不会挂的。   齐郁又无奈又羡慕,她是怎么做到那么能说的,天南海北的有边没边的,全能扯到一起去。   程稷南明显对她的这个答复不满。   “看来在你心里,你的朋友比我重要多了,”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下,这语气也未免太酸了,趁齐郁没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忙着找补回来,“你晚上几点回去?”   “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在家啊,饭局取消了。”   她小心翼翼地,没敢提裴家,就怕惹这位爷不高兴。   程稷南无声而笑,果然和他预料地差不多,那两家人现在应该正忙着收拾瀚东国际那个烂摊子,想要努力把江氏摘出来,哪儿还有什么心情去吃饭呢。   “晚上我过去。”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齐郁不知怎么地,耳朵竟然发起烧来,像有一团火,愈烧愈烈,连舌尖都被燎到了,说的话都磕磕绊绊的。   “不、不方便,我朋友一会儿过来吃火锅。”   “啧,”程稷南挑眉,扔了手里的文件,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分明透着不满,“我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你是怎么做的?撇下我去和别人吃火锅?齐郁,你长心了吗?”   “可是……我们已经先说好了呀……”她小声说着,委屈极了。   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嘛,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这位程大少爷晚上要过来。刚刚和章玥通电话的时候,她得知齐郁晚上的饭局吹了,就要约她出来吃饭。   章玥原本也在稷城的一家外企上班,后来公司业务拓展,在安平建了分公司,她作为骨干就被调了过去,偶尔才会回来一趟,齐郁又一直在忙着秦氏的事儿,小姐妹平时难得见一面。   这次要不是她的未婚夫徐磊临时出差没在稷城,可能又聚不到一起了。   齐郁今天心情好,直接就提议让章玥来家里吃火锅,在家吃干净卫生,聊天也比外面方便,晚了还可以直接住下。   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她又怎么知道程稷南一时兴起要过来啊?   “呵,敢犟嘴了。”他冷笑一声。   “我没——”   齐郁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程大少爷,果然名不虚传的难伺候。   章玥来的时候,拎了两大袋子满满的食材,有肉有菜还有酒,齐郁一边往外掏一边感叹,一共就两个人,要不要吃这么多?   章玥不以为然:“多吗?这些都是吃火锅必备的啊!摆上满满一桌子,这才是吃火锅应有的气氛嘛!”   齐郁说不过她,洗了手开始准备起来。   章玥问她指甲刀放在哪儿,说自己刚才拎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断了一小块指甲。   齐郁朝卧室随手一指,说在外侧的床头柜抽屉里。   齐郁刚拿了个盆出来准备洗菜,章玥又跑了回来,隔着厨房门,露出半个身子,笑地一脸不怀好意。   “乐乐,你不乖哦~”   齐郁闻声,纳闷地回过头,眼神在触及到她手里晃着的那一盒东西上,脸唰地一红。   她放下盆就去抢,章玥笑嘻嘻地还给她,等她拿回卧室藏好再出来,章玥吃着小饼干,仍旧笑着看她。   “那是、是超市搞活动送的。”齐郁低着头摘菜。   章玥眨巴了两下眼睛:“我看它拆封了啊。”   齐郁摘菜的动作一顿,斜眼看她:“不行吗?”   章玥往她嘴里塞了块小饼干,凑近了低声道:“没什么不行的啊,我觉得挺好,女孩子嘛,就应该保护自己。我只是没想到而已,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以为你会留到结婚呢。”   齐郁低着头没再说话,眼底渐渐浮上别样的情绪。   章玥说的没错,受爷爷奶奶的影响,齐郁骨子里其实很传统,上学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这种事,都会羞涩地躲开。   谁又会想到,她现在会为了钱,去爬程稷南的床呢?   两个人菜吃的不多,酒却没少喝,到最后,一人抱着一罐啤酒坐在地毯上,边喝边聊,依旧是章玥话多,齐郁话少。   直到两个人眼里都有了醉意。   章玥先回卧室去睡了,齐郁有心事睡不着,收拾完东西刚打开电视随意调着台,门铃就响了。   她纳闷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踉跄着过去,门一开,程稷南就站在外面。 第52章 小点儿声   “你怎么来了?”齐郁刚才还醉意朦胧地,一看见他,酒意就醒了一半,神色戒备地堵在门口。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脸色,唇角一弯:“不请我进去?”   “我朋友在呢,不方便。”   “有多不方便,男朋友?”他抬手抵在门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也压低了下去。   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   “鼻子真灵。”他伸手弹开她凑过来的脑门,人就进来了,淡淡地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茶几上,那上面是还没来得及收的易拉罐。   横七竖八地摆在那儿,看样子没少喝。   他轻啧了一声,摘了领带,又去解衬衫扣子。   齐郁就慌了,上前按住他的手腕,压低着声音,又急又怕:“今天真不行,我朋友刚睡着,会吵醒她的。”   程稷南抬眼瞥向虚掩着门的主卧,解扣子的手就放了下去。   没等齐郁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又抓着她的手向后一扣,另一只手顺着纤腰摸了过去,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我们小点声儿。”   轻飘飘地这么一句,就像被点燃的火信,在齐郁的脑袋里轰地炸裂而开。   覆在身后的那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堵住了她的嘴。   齐郁只能用手去推他,才推几下,就被他吻地天旋地转,被迫紧紧攀住他的肩,衬衫都被她抓出好几道褶皱。   饶是如此,她依旧摇着头,轻声呢喃:“不行……”   万一章玥醒来看到,她要怎么解释?   程稷南对她精力不能完全集中很是不满,惩罚般地咬了下她的唇瓣,双手架到她腋下一托,人就被抱起来扛在肩上。   齐郁低呼一声,继而又紧紧捂住嘴。   程稷南推开了次卧的门,瞥见那张精致的单人床,眉头先是一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郁被他放在床上,解开衣扣压上来的时候,打趣了一句:“这床结实吗?”   她快哭出来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非要这样吗?非要今晚吗?   他像猜到她在像什么似的,低头吻了吻她眼睛。   “你还没回答我呢,满意我送的厚礼吗?”   齐郁点了点头,咬着牙回道:“满意,满意死了。”   “啧,你的眼神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也软了下去,又重复了一遍,效果比刚才好多了。   “那现在是该你还礼的时候了,有什么不对?”   齐郁摇头,对,他说的都对。   有来有往,总不能都是人家剃头挑子一头热吧,人家精心为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连女朋友都兜进去了,她又在这儿矫情什么呢?   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想起昨晚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齐郁的目光沉了沉,继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腰一挺,直接吻上他的唇。   程稷南先是错愕了下,旋即又是一笑,紧紧搂住她的腰。   齐郁没什么接吻的经验,所有的技巧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一开始还生疏地厉害,脸皮薄,害羞地要死,好几次都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但她难得这么主动,程稷南怎么会让她轻易放弃?   他颇有耐心地,一遍遍引导她怎么做。   齐郁虽然不是那种很聪明的学生,但上学的时候,一向认真又努力,是老师们都喜欢的乖孩子,学起这个也不例外,很快,就学地似模似样。   程稷南嘴边噙着笑意,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拍,毫不吝啬给予夸奖。   齐郁微微喘着气,闭着眼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前不敢看他。   “这步学会了,下面呢?”他撩开她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叼住泛着红晕的耳垂,含在嘴里。   齐郁嚯地睁开眼,又紧紧闭上。   脸更红了。   程稷南忍着笑,抓住她的手不断往下探。   齐郁一开始还在挣扎,可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纤细的手腕被他攥着,像是随时就能掰断。   随即,像被烫到似的,她猛地缩回了手。   “试试?”他抓着她的手腕,循循善诱,语气温柔极了,嘴角边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极了在一步步引着小红帽迈进陷阱的大灰狼。   齐郁拼命摇头。   脸蛋红地快要低出水来。   她刚才已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主动去吻他的,现在还要她……   不,她做不出来。   程稷南也没勉强她,他不急,有的是时间陪着她一步一步来,眼下,好好的享受才是紧要的。   硬是勉强她,彼此身体和心理都不舒服。   这一点,通过前面几次他已经领教到了。   他不疾不徐地解开衬衫扣子,齐郁闭着眼别过脸去,却被他给掰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齐郁用力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两个人面对着面,靠地很近,她能清楚地看到那双黑色眼眸里的自己。   意识突然变得恍惚起来,想起了另一双眼睛。   被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当年第一次见到程稷南的时候,齐郁就发现他们兄弟两个长得真像,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哥哥严肃冷漠,弟弟温柔和气。   所以,即使他们的容貌像双胞胎一样,外人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齐郁也是直到刚刚才留意到,他们两个人唯一不像的地方,就是眼睛,程稷北的眼睛偏茶棕色,就像冬天里的一杯红茶一样让人感觉到温暖。   程稷南的眼睛如墨色般漆黑,像冬夜里黑暗的夜空,幽深,清冷。   齐郁还在走神,直到胸前一凉,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护,却被他攥着手腕直接举到头上,娴熟的吻着她每一处敏感的地方。   齐郁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直到耳边缓缓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捕捉到了诧异,以及,微微的尴尬。   程稷南又试着动了一下,床也跟着又响了一声。   空气在一瞬间似乎凝固住了,四目相对,齐郁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整个人都被他抱下床,后背直接靠在墙上。 第53章 炮灰   齐郁散了架子般地躺在小床上,无语望天。   一想起程稷南离开时那副神清气爽地模样,就愤愤地攥起拳,怒捶了两下床垫。   结果这一动,牵连到肩膀和后背,都微微地疼。   她强撑着换了个姿势,趴着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齐郁就被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吵醒了,出来一看,章玥正捧着个碗坐在地毯上,上身穿着宽松的T恤,下身一条极短的热裤,一双又直又细的大长腿交叠着。   齐郁觉得她要是男人,看见这一幕都得流鼻血。   章玥的眼睛寸步不离屏幕,伸手朝厨房指了下:“我用火锅底料煮了点面条,还放了菜和肉,可香了,你的那份在锅里。”   “好棒,谢谢!”睡醒就有吃的,这种感觉太棒了,齐郁美滋滋去厨房盛了一碗面出来,挨着她坐下。   “你怎么起这么早?今天有什么事儿要做吗?”   “唉,别提了,这一宿都没睡好,乐乐,你这邻居住的什么人,大晚上不睡觉滚床单,这房子似乎隔音不太好啊?按理说这么贵的房子不应该啊。”   齐郁正吃面呢,险些呛了一口,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接过章玥递来的纸巾,眼神躲闪着问她:“有吗?我没、没注意啊……”   “你是不是昨晚喝多了睡得太死啊?我不行,觉轻,这还是昨晚喝酒了的关系呢,也是听得迷迷糊糊地,不然我一定要去投诉,真是的,太不讲究了。”   齐郁心虚,低着头吃面不敢搭茬,结果章玥又神神秘秘吗地凑过来,小声说着:“不过那男的似乎挺厉害的,咳……我也不是故意听壁角哈,纯属被迫,我都断断续续睡了两觉了,还有动静呢,啧……”   齐郁偷瞄了章玥一眼,只见她一脸的崇拜之情,头埋地更低了。   挺厉害?   是……是吧,她的后背现在都疼呢,不用看肯定青一块紫一块的。   “哎,不过你昨晚怎么跑小屋睡去了?”章玥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不对劲的,头往她肩上一歪,装哭,“呜呜呜……你是不是嫌弃人家了?”   “哪有……是你睡觉不老实,又说梦话又拳打脚踢的,我才出来的。”   “我酒品有那么差吗?”章玥皱着眉回忆,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齐郁又把话题转到别处,直到她不再提昨晚的事儿了,才暗暗松了口气。   周一一早,齐郁回到秦氏,听到员工们还在私下议论着瀚东国际的事儿。   因为牵扯到了贿赂,事儿闹得不小,听说上面直接派了专案小组下来审查,江家和裴家在事情爆出之后,动作迅速地做了危机公关处理,但似乎效果甚微。   网上的舆论不小,接二连三地爆出各种事儿,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似乎还有人在刻意引导着舆论的风向。   甚至还有关于裴然的绯闻,这位裴二少的花边新闻一向不少,大家早都见怪不怪了。   如今却有人爆料,说裴然玩弄女人感情,欺骗无知少女,更还有人因为接受不了被他抛弃的事实而自杀的新闻。   齐郁也去看了,边看边摇头,只觉对方太过夸大其词,裴然固然风流,倒还没至于下贱成那个德性。   果然墙倒众人推,当你倒霉的时候,那些平日里对你看不顺眼的人,恨不得全都跑来踩你一脚。   网上还有关于江心媛各种传闻的,一会儿说她是假千金,并不是江津的亲生女儿,一会儿又说她是私生女,还有说她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一边在国内钓着程稷南,一边在那边玩得很开,天天换男朋友。   齐郁对江心媛的那些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专心去做自己的事儿。   结果到了下午的时候,却被告知,之前从裴然那儿拿来的两个项目,又被搁置了。   齐郁打裴然的电话,没有人接,又把电话打去裴氏,接电话的是裴然办公室的秘书,裴然本来就是在公司挂个职,平时面儿都很少露,小秘书更是一问三不知。   齐郁本来还想打去裴家,一想到裴家和江家现在的情况,这个电话就没打。   她没料到瀚东国际的事儿会影响到这么大,江家和裴家是姻亲,唇亡齿寒的关系。   而秦氏,现在更是依附裴氏而生。   她在江氏出事时还忍不住幸灾乐祸,如今,这把火一烧起来,自己连带秦氏,又成了炮灰。   接连三天,齐郁都没联系上裴然,秦氏的上空笼罩着一片低迷。   上到齐郁,下到其他员工,内心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惶然。   已经开工的项目,突然被搁置,什么时候能重新运作又不知道,难道要等这阵儿风波过去?   裴氏和江氏拖得起,秦氏不行。   齐郁原本想去找程稷南帮忙,只是每次话到嘴边,都免不了想起那次被他奚落的体无完肤。   齐郁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儿,可能是那点仅剩的自尊心作祟?   该死的。   又过了几天,齐郁终于等来了一个转机,章玥给齐郁打电话,说她男朋友徐磊的公司手头有几个项目正在找合作方,问齐郁有没有兴趣。   齐郁急忙应下,和徐亮商量了半天,最终挑了一个适合秦氏的科技项目,又联系对方的负责人,约了时间和地点来谈。   地点是对方选的,就在齐郁上次去过的那家会所。   齐郁对这儿没什么好印象,但既然是对方提出来的,她急于想要拿下这个项目,总不好拒绝。   跟着齐郁来的徐亮,一进会所,脸色就特别严肃。   “谈项目约在这种地方,似乎没什么诚意,不是逗着咱们玩的吧。”徐亮幽幽地说着。   齐郁也有这种感觉,但毕竟是章玥介绍过来的,以她现在的状况,还能挑三拣四地不成?总要试一把。   两人去了指定的包房,他们是掐着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的,不想对方比他们到的更早。   门一开,就看见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地搂着两个年轻小姑娘在唱歌。   路鑫放下麦克风,一抬头看见门口的齐郁,那双绿豆眼就恨不得粘在了她的身上。   “呦,徐总怎么没跟我说,今天是来跟美女谈生意啊?” 第54章 玩意儿   路鑫笑吟吟地过来和齐郁握手。   齐郁脸上也挂着笑,只虚握了一下就飞快地松开,徐亮适时伸过手,客气地与对方寒暄了几句。   路鑫却始终都在打量齐郁。   她今天穿了一条杏色的衬衫连衣裙,脚上搭配着同色的小羊皮高跟鞋。   看上去清爽干练又不失女人味。   齐郁一反平日上班时的不施脂粉,稍微打扮了一下,又显得不过分刻意。   徐亮打开笔记本电脑介绍他们做的项目意向书。   结果路鑫全程都在盯着齐郁看。   说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冲着齐郁来的,话里话外都在夸她漂亮,一个劲儿地打听她的私事,关于项目只谈了一两句,还不停地灌徐亮喝酒。   齐郁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趁路鑫去卫生间的功夫,徐亮对她说道:“这人没什么诚意,继续留在这儿也没意思,找个理由撤吧。”   齐郁心里也清楚,可是又不想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她已经忍着恶心和对方周旋这么久了,万一对方一高兴,就把合同签了呢?   她想让徐亮再坚持一下,再看他明显快要醉了的样子,又觉得特对不住他。   明明是搞技术的人才,如今不但没有施展才华之地,还要面对这种应酬。   要不是为了护着齐郁,他也不会被路鑫灌这么多酒。   齐郁问他还能撑多久?   徐亮掀眸看向她,安抚般地笑笑:“怎么也得比那孙子撑得久点儿。”   她没料到一向斯文寡言的徐亮也能说出这种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抱歉,徐亮,再帮我撑一下吧,但是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她伸手在他肩上按了按。   徐亮微怔,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鼓励。   还有担忧和不忍。   徐亮微微侧过头,躲避她的视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眼神,起码,他做不到。   路鑫回来后,齐郁起身出了包间,漫无目的的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焦急地想着办法。   万一徐亮真的撑不住,她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正困惑着,忽然见对面的楼梯上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稷南?   他怎么在这儿?   齐郁好似遇到了救星般,眼前瞬间一亮,急忙跑过去。   等齐郁追上了楼却没见到人,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她不确定程稷南进了哪一间,又不能挨个房间去找。   时间紧迫,她不敢耽搁,忙掏出手机一边拨他的电话,一边走到经过的门口,竖起耳朵去听他是不是在里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才走到第三个门口,从半开的门内就传出程稷南的声音。   “一个小玩意儿,十万块钱,当什么真?”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齐郁愣在那儿,像被人当头一棒,从头顶到脚尖,都麻木了,一动都不会动。   屋里的人还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五感如同消失了一般,耳边只反复着刚才那一句话。   直到握在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看到对方已经接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挂断,转身就跑。   上天可鉴,她从小到大都没跑地这么快过。   如同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赶,她头也不敢回,只顾拼命地往前跑,只想躲开那里,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撞到了人,崴了脚,她也不管不顾,最后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程稷南刚接起电话,那边就挂断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起身走出去,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周牧见他神色有异,问了句出了什么事儿。   他摇头只说没事儿,握着手机回拨了过去。   却不论拨多少遍,始终无人接听。   齐郁从来没这么狼狈过,镜子的里她,发型乱了,耳钉也丢了一个。   脚腕更是钻心地疼。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涔涔而下。   她都跑出这么远了,为什么好像还能听到他说的那句话?   一个小玩意儿。   十万块。   呵。   她无声而笑。   笑着笑着,眼泪也流出来了。   在程稷南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他花钱取乐的玩意儿,高兴的时候就逗两下,不喜欢了就踢一边。   不是早就有这种觉悟吗?   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还会让她这么难受?   都怪他对自己太好了,说两句好听的,为她做了一点点事儿,就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齐郁,你清醒一点!   她打开水龙头,想用冷水狠狠浇醒自己。   却一眼瞥见镜子里妆容精致的那张脸。   整理好发型,剩了一只的耳钉也取了下来,又仔细补了妆。   深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神伤,秦氏还等着她撑下去呢。   因为崴到脚,齐郁一步步走得很慢,回到包间,啪地把门关在身后,无视徐亮已经趴在桌上,快不行了,直接看向喝了酒更加不掩饰眼底欲望的路鑫。   “酒先不喝了,路总想怎么谈?”   路鑫怔愣了下,看着齐郁,总觉得她和刚才哪里不一样了,话硬,但是人显得更软了,挠得他的心更痒了,双手一摊,笑道:“齐总看起来没什么诚意呀,这让我怎么谈?”   齐郁笑了笑:“我们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路总应该知道,秦氏现在也只剩下诚意了。路总肯给徐总面子来见我们,就没有让您扫兴的道理。咱们不如换个地方,去平常路总最喜欢的地方,所有消费我来买单,保管路总尽兴。”   路鑫的眼睛骨碌碌一转,搁在膝盖上的手一下下敲着,慢悠悠地反问:“如果我说,想要齐总陪我尽兴呢?”   齐郁脸上的笑慢慢收敛:“路总非要让秦氏这最后一点诚意也没有了吗?就不怕回去和徐总不好交代?”   酒意上头的路鑫根本无惧她话里的警告,打定主意不能让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我知道你们秦氏的处境,要不是裴家,你们早撑不下去了。不过裴家现在麻烦一大堆,可顾不上你呢。听我一句劝,和谁睡不是睡呢,把我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 第55章 硬茬儿   齐郁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该抬的人也都抬出来了,他也知道她和裴家的关系,还不肯放过她?   精虫上脑的男人,谁给他的自信啊,连裴家都不放在眼里?   齐郁强忍着心底的恶心,笑着点了点头:“路总说的没错,以秦氏现在的处境,和谁睡不是睡呢?”   路鑫见她这么上道儿,顿时笑得心花怒放,身上像有虫子爬似的,凑过去就想去拉齐郁的手。   却见她嚯地站起来,顺手抄起一支空酒瓶朝着桌边一砸。   哗啦一声,瓶底就碎了,玻璃飞溅,路鑫躲闪不及,脸上也划出一道血痕。   路鑫立时就怒了,站起来指着她骂道:“臭婊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齐郁听了直乐,嘲讽地看向他:“不要脸?我们带着诚意来跟你谈生意,你却要睡我?你这叫给我脸吗?咱俩到底是谁更不要脸?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敢碰我一下,咱们两人之间,总得有一个横着出去,是我,还是你?你选一个。”   路鑫没料到看起来又娇又软的女人,说话却能这么硬气。   之前徐磊把项目交给他的时候,也没说和她是什么关系,路鑫倒是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齐郁是为了秦氏才跟了裴然的。   裴然是什么人?三天两头换女人的二世祖,说是家里给订下的,却也没听说对这位有多上心。   路鑫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今日见了人,禁不住眼前一亮,难怪能和徐家和裴家都扯上关系呢。   漂亮又柔弱的女人,谁不想欺负一下。   谁想到,却是个硬茬儿。   就在路鑫犹豫的当口,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瞥见站在外面的那道身影,齐郁眼神一缩,抿着唇,装作没看见。   程稷南倚着门,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一幕。   “挺热闹啊。”   路鑫立马堆起一张笑脸:“呦,这不是程少吗?您这么忙也过来玩?”   他凑过去,谄媚地掏出打火机递火。   程稷南微微偏头没让他点烟,下巴朝齐郁一抬:“这玩法儿没见过,好玩吗?”   路鑫略怔,没顾上思量,赔笑打哈哈:“小姑娘不懂事,闹脾气呢,不劳程少费心,您忙、您忙。”   他躬着腰,眼珠子骨碌乱转,打定主意先把这位大佛请走。   程稷南低头点着了烟,抽了一口,夹着烟的那只手在他肩上敲了敲:“不懂事,慢慢教,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找人教你。”   路鑫的一个“不”字还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忽然就被一脚踹翻在地。   齐郁举着酒瓶的手早就酸了,一直在硬撑着,程稷南的动作太快,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酒瓶就已经被夺了过去,直接抵在路鑫脖间的动脉上。   “程少,我、我没得罪您啊……”他惶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程稷南依旧在笑,眼神却冷地吓人,手里夹着的烟直接摁在他的脸上。   路鑫被烫地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又不敢动,硬生生尿了裤子。   “你是没得罪我,”他扔了酒瓶,慢悠悠地站起身,“可你得罪我的女人,就是这个下场。”   他转身看向齐郁,头微微一偏,示意她跟自己走。   齐郁却像没看到似的,转而去扶趴在桌上醉倒的徐亮。   程稷南皱着眉过去拉她,这才发现她的手还在流血,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被酒瓶扎破的。   “我安排人送他回去,你现在必须去医院。”   齐郁扶着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程稷南的眉头皱地更紧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齐郁拗不过,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进车里。   一路上,两个人心情都不好,谁都没说话,车里的气氛异常压抑,齐郁的头抵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只觉困意来袭。   紧接着,没受伤的那只手就被攥住。   她听到他说:“别睡,马上就到了。”   急诊室今晚难得空闲,没什么人,谭冰在值班室看了会儿书,有些困,拿起杯子刚想去泡杯咖啡提提神,小护士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谭医生,有急诊,疑似脚踝扭伤,右手也被利器割伤。”   谭冰放下杯子,跟着护士往候诊室走。   候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坐着个男人,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四目相对,谭冰不禁放慢了脚步,眉头紧蹙,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程稷南的神情倒没怎么变,淡淡地一笑:“她在里面等着你呢。”   不好的预感在谭冰看到里面坐着的齐郁时,变成现实。   他强压着火帮她做检查,手划破的地方需要消毒止血,把崩进去的碎玻璃渣取出来,还要打一针破伤风。   扭到的脚踝还要去拍片子。   这一忙,就到了深夜。   一直强忍着没哭的齐郁,在护士帮她用镊子一点一点夹取玻璃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圈,疼地直缩手。   为了尽快把残渣取出来,谭冰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动。   末了,齐郁望着被纱布缠好的手,喃喃地念叨着:“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谭冰本来挺心疼的,听到她这么说,强压下去的火又蹿了出来,话就有点冲:“你砸酒瓶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   齐郁心虚,又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当时那种情况,她不这么做,还能怎样,乖乖等着被对方欺负?   见她不吭声,低垂着脸坐在那儿,谭冰自觉刚才的话说重了。   以齐郁的性格,当时的情况一定特别紧急,她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她受了委屈,自己不安慰她就算了,还凶她?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歉意的解释道。   齐郁摇头:“我知道,你也是为我担心。不过我也不后悔,再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做,而且我这次有经验了,下次一定注意不让自己受伤。”   说到最后,她竟然还笑了出来。   谭冰一脸无奈:“你当是什么好事吗?还想有下次?”   齐郁微微吐了下舌尖。   程稷南去取完片子回来,就看见俩人坐在那儿闲聊的一幕。   他原以为齐郁整晚一直没搭理自己,是被那个王八蛋给吓到了,结果看到她和谭冰有说有笑的模样,才明白她在生他的气。 第56章 瘸腿儿猫   齐郁在看到程稷南过来的时候,就不说话了。   谭冰又叮嘱了齐郁一些受伤后的注意事项,才扶着她坐进副驾驶。   程稷南笑了一声:“谭医生是不是对每个病人都这么体贴入微?”   谭冰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淡淡地说了句:“我关心我妹妹,你有意见?”   程稷南不置可否,车开出很远,依然能从倒车镜里瞥见谭冰站在原地。   他无声而笑。   挂名妹妹而已,又不是真的血亲,还真当自己看不出他的心思?   也只有齐郁,傻乎乎地把谭冰当哥哥。   他侧头瞥了一眼,发现齐郁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折腾了半夜,她先是受惊又是受伤,应该是撑到极限了。   车本来已经开往御江苑的方向,他突然在下一个路口掉头,开回了自己家。   齐郁睡得很沉,停车的时候依然没醒,程稷南下车绕到副驾驶,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将她从车上抱下来。   进门,把人放到床上,程稷南进了浴室洗澡,刚关上门,齐郁就睁开了眼睛。   她在停车场的时候就已经醒了,知道程稷南把自己带回了他家。   她不想,但是有用吗?   手上、脚上都是伤,她还能甩开他,自己走回去不成?   活着已经够苦的了,没必要为难自己。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就已经想通这点。   一路上装睡,只是不想面对程稷南而已。   只要一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她不知道在那间房里还有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   但是机缘巧合之下,让她听到,也挺好。   清醒地摆正自己的位置,不会想入非非,就不会深陷其中。   假如有一天他厌弃了自己,一拍两散,互不拖欠,多潇洒。   她想得入了神,突然就听到一声“醒了?”   想再闭上眼睛装睡已经晚了,眨巴了两下眼睛,装作刚睡醒后的茫然。   “这是哪儿?”   程稷南掀眸瞥了她一眼,嗯,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忍着笑走过来,双手撑在床沿上俯身打量她。   “我家,又不是没来过,年纪不大,记性不太好啊。”   他的头发没完全干透,还有些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味,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挺括的衬衫西裤变成了真丝睡衣。   果然世家贵公子无论穿什么,气场都那么足,单这份气质,和她就是天差地别。   就是这张嘴,有时候挺讨人厌的。   她重新闭上眼睛,不想搭理他。   程稷南也闭了嘴,却改成动手,上来就开始解她的衣扣。   齐郁一惊,嚯地睁开眼,想要推开他,却忘了右手有伤。   她疼地直皱眉。   程稷南却不管不顾,三两下脱掉了她的衣服。   “你就不能等我伤好了再做吗?”   她气地双眼泛红。   “难道你想穿着衣服洗澡?”   齐郁愣了下,继而反应过来,嘴角绷直了,硬邦邦地回道:“不想。”   “你以为我刚才想做什么?”他瞧着她那副样子感觉好笑,嘴角弯了弯,继而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年纪不大,脑袋里都是什么肮脏的思想?”   齐郁无力地直翻白眼,她算领教到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说她思想肮脏,也不扪心自问,都是谁给她洗脑灌输的?   “谭冰让我注意伤口千万不能沾到水,否则会感染……”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澡也不是非洗不可。   虽然她也很难受,一想到那个王八蛋露骨的眼神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她就恶心地想吐。   可她更担心伤口感染,那就麻烦了。   程稷南准备工作做得很足,把她的手和脚都用防水的袋子仔细地包裹好,这才把她抱进浴缸里。   齐郁擎着一只手和一只脚,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靠在里面。   闭着眼睛,享受程大少爷的专属服务。   好几次,她都想睁开眼睛问他一句:“是不是对每一个小玩意儿都这么用心?”   最后还是忍住了。   洗到一半齐郁就睡着了,程稷南只好匆匆结束,裹上他的浴袍把人抱回床上。   今晚的行程如此丰富多彩,程稷南也困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郁睡得好好地,突然惊叫了一声,双手双脚也紧张地乱踢乱蹬。   程稷南听见声音就醒了,打开台灯,就看见她紧紧缩在被子里,眼泪簌簌而下,浑身都在发颤。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搂在怀里,像哄小孩睡觉一般,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她望着他的眼神从警惕化为茫然,最后轻轻眨了下,又阖上眼睛,睡着了。   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他伸手拭去,眉宇间划过一抹阴狠。   看来,那个家伙得到的教训太轻了。   程稷南再没睡着,倒是齐郁后来睡得特别安稳,更不记得做噩梦的事儿。   她不提,他也不问,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早饭是钟点工过来做的,齐郁那时还没醒。   等她醒了,准备好的早饭也送进来了。   齐郁因为行动不便,是坐在床上吃的。   齐郁没什么胃口,更不习惯像个病人似的被人照顾着。   刚和程稷南提了一句,她可不可以回自己家?   就被他给否决了。   “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用你做,还有人给你暖床,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齐郁气地别过脸,前面那句还过得去,暖床是什么鬼?   究竟是谁给谁暖床啊?   回去的事儿是甭想了,齐郁又换了个要求,她需要换洗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着他的睡袍吧?   起码,内衣要有。   要她当着钟点工的面,真空穿着睡袍晃来晃去,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这事儿倒好解决,程稷南答应她,一会儿就让人送来。   临出门前,又问她想不想养只猫?喜欢什么样的,他去找一只来。   程稷南是怕她行动不便,不能出门,在家待着无聊寂寞。   但这话落在齐郁的耳朵里,却衍生了另一种含义。   这是要给小玩意儿养个小小玩意儿么? 第57章 猫来了   齐郁不像很多女孩子那样,对小猫小狗那种小动物没抵抗力,她没有养宠物的经验,更没有兴趣和精力。   在她的意识里,那应该都是有钱有闲又有爱心的女孩才会做的事情。   她既没钱也没闲,爱心倒是有,并不多。   她眼下急需的,一个是尽快养好伤,另一个就是换洗衣服了。   中午的时候,程稷南的秘书赵丹来送衣服。   齐郁待在卧室,等人走了才敢出来。   钟点工正把送来的衣服一样样挂起来,她站在那儿,除了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旋即就回屋给程稷南打电话。   “我让你拿几件换洗衣服给我,你让人送来的是什么?”   程稷南刚开完会准备去吃饭,闻言下意识朝赵丹的工位瞥了一眼。   “那些衣服有什么问题?”   齐郁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算了,跟他也说不明白。   她说了句“没事儿”就挂了电话。   程稷南走过去,叩了叩赵丹的桌子,问她有没有按自己的吩咐,把衣服送过去?   赵丹微讶,站起来回道:“半个小时前送去的,是家里的钟点工接收的。”说着,她又从包里拿出收据,双手递过去,“刷您的卡结的帐。”   程稷南飞快地翻了下那一摞单据,扫到上面的牌子和价格,大致就猜到了齐郁突然打那通电话的意思。   赵丹心里却忐忑不安。   程稷南早上来了就安排她一个任务——买一些衣服送到他家里去。   赵丹做为他的第一秘书,无论公事私事都帮他打理,购买换季衣服这种事已经稀松平常。   赵丹以为又是和平时一样,应了一声就要去准备。   结果又被程稷南叫住,大致说了一下要求。   “年轻女孩子穿的当季新款,从里到外都要,数量随意,尺码……”   他微微蹙眉,凭感觉大致报了一下齐郁的身高和体重。   反正不合适还可以换。   至于牌子和价格方面的要求,则只字没提。   然后就开会去了。   赵丹直到迈出程氏的大门都还有些晕乎乎的找不着方向。   程稷南让她去买女装,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而且最诡异的就是那句“从里到外都要”   ,那不就是连内衣也要买?这得是多亲密的关系呀!   赵丹是见过江心媛的,而从他告诉自己的身高和体重来看,她第一个就排除了这位江大小姐。   难道,程总还有位秘密情人?   赵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惊讶地拍了拍心口。   做为一秘,窥探老板隐私是大忌。   她需要做的,就是做好老板交代的一切事情,至于那些衣服是要送给什么人,她一个小秘书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她又不是程稷南的太太。   因为程稷南没提买什么品牌,赵丹只能凭经验,参考着程稷南的平时穿的衣服档次,挑了几个牌子的女装。   今年的秋装款式特别好看,赵丹斟酌着,按照不同风格搭配了几套,从里到外,连丝袜也挑了几副,一起送去了溪梦湾。   本来以为能有机会见见那位秘密情人的庐山真面目,可惜她只见到了钟点工阿姨。   赵丹飞快地回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猜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结果程稷南只是放下单据,微笑着点了点头:“做得不错,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赵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乐呵呵地说了句:“谢谢程总。”   没什么比升职加薪还有放假更能让打工人开心的事儿了。   程稷南心情也好,下午处理完手边的事儿,又推了不重要的饭局,准备早点回去,看看家里那只“瘸腿猫”。   结果临出门的时候,接到了姑妈的电话,堂姐程瑶带着孩子回国度假,程老爷子让他晚上回去一起吃饭。   程稷南只好给齐郁打电话,说自己要晚点回去,让她按时吃饭,不用等他。   齐郁本来也没想等,甚至还觉得他不回来更好。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   因为只是回去吃个饭,程稷南倒也不急了,掐着饭点儿回到程家祖宅。   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秋千架子上。   他走近了,才发现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猫,那么一丁点大,一双蓝色的眼珠水汪汪的,特别好看。   小姑娘低着头跟小猫说着悄悄话,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望过来。   蓝灰色的眼睛,圆溜溜的,和怀里那只猫一样。   小姑娘看到程稷南似乎有些困惑,继而笑起来。   “小舅舅,你怎么也回来了?是和悠悠坐同一架飞机回来的吗?”   程稷南知道她是把自己错认成程稷北了,也没解释,蹲下身逗了逗她怀里的小猫。   “这是悠悠的小猫?”   “嗯,它叫米妮。好看吗?”   小猫突然被小主人双手托住,高举了起来。   圆溜溜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程稷南点头:“和悠悠一样好看。”   程瑶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小姑娘连忙和她显摆:“妈妈,小舅舅夸我了,还有米妮。”   程瑶满脸无奈:“悠悠,这是大舅舅,不是小舅舅,小舅舅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   悠悠困惑着一张脸,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说眼前的人不是小舅舅。   “抱歉,”程瑶看向程稷南,“小北有时候放假会去我那儿,悠悠很喜欢和他玩,把你当成他了。”   程稷南并不在意,摸了摸悠悠的头:“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认错了。”   齐郁梦见一只猫,趴在她身上喵喵地叫。   伸手一摸,毛茸茸的触感吓了她一跳,睁开眼,就对上一双蓝眼珠。   她直接吓得坐了起来。   猫也被她吓到,嗖地一下跳下了床,蹲在门口,继续喵喵直叫。   程稷南听见动静开门进来,弯腰伸出手,猫又跳到他怀里。   “你还真弄了只猫回来?”   齐郁定定地看着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行动力。   程稷南抱着猫上了床,爱抚般地摸着它的脖子。   小猫享受地眯起眼睛。   程稷南突然转头看向齐郁,“你不觉得,它和你挺像的吗?”   齐郁愣了下,总觉得这不像什么好话。   果然,他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在床上闭眼享受的样子,多像。” 第58章 醒悟   齐郁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却又想到,这是他家,他的床。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似乎能做的,就是重新躺下,翻身,睡觉。   眼睛刚闭上,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现在的她,可不就跟他怀里的那只小猫一样吗?   小玩意儿,小小玩意儿。   呵。   程稷南见她背过身去不理自己,握着猫爪轻轻拍她的肩。   小猫似乎觉得好玩,又喵了几声。   齐郁不懂猫语,却也能从中听出来一丝丝谄媚。   瞧瞧人家这觉悟,怪不得能当宠物呢。   多会讨主人欢心啊!   自己和它比就差远了。   真气人,她今晚是怎么了?还总拿自己和只猫比较。   关键,还比不过。   厚厚的小肉垫拍在身上还特舒服,像按摩似的。   齐郁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她今晚没做噩梦,睡相好,就是和程稷南中间隔了段距离。   偌大的床上,两人一猫,特别和谐。   程稷南头一次发觉,床太大,也是有缺点的。   齐郁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腰上沉甸甸的。   以为是程稷南的手臂压在她身上,伸手去拂,掌心下却传来一声喵呜。   哦,想起来了。   这是程大少爷的新爱宠。   她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有伤的手脚,摸了摸那只猫。   手感特别好,毛茸茸,软绵绵的。   难怪那些女孩子没事儿都喜欢撸猫呢。   猫也被她摸舒服了,享受般地伸了个懒腰。   齐郁突然想到程稷南昨晚的那句调侃。   手上的动作一停,怎么也摸不下去了。   猫哪知道她的心思,睁开眼睛瞧了瞧,又低头去舔她的手心。   那副小模样,像是在说:“快点来摸我呀。”   齐郁点着它的鼻尖直叹气:“你个小小玩意儿,能不能有点出息?”   话落,又觉得自己对一只猫的要求有点高了。   它所求的不过就是吃饱穿暖,有人宠。   如今,这些都满足了,还要出息做什么?   发奋图强做猫妖吗?   程稷南从浴室里出来,正好就听到她自言自语的那一句。   顺口就问道:“什么小小玩意儿?”   齐郁没料到他耳朵那么灵,这也能听见。   她忽闪着眼睛,躲避他的视线。   “没什么,你听错了。”   程稷南放下手里的毛巾,走过去俯身抓住想逃的人,扣住她的手腕笑道:“瘸了两条腿儿,还想跑哪儿去?”   齐郁张嘴就想说:“你才瘸两条腿呢!”   余光瞥见旁边那只四爪朝上,露着肚皮的猫,才反应过来。   哦,骂她是猫呢。   跑,跑不了,说,又说不过。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压上来,吻落在脸上,没有多亲密缠绵,左一下右一下,逗弄的成分居多。   “问你呢,小小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他舔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麻意顺着耳朵直钻入心,她躺在那儿,双手双脚地瘫软无力,直觉自己当真跟只猫也没分别。   浑身上下都软了,偏只嘴还硬着。   还不说?   他眸色一沉,扯掉裹在她身上的浴袍带子,灵活的手指直接伸了进去。   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想要推开他,隔着他身下的浴巾,却也能感受到触手的滚烫。   吓得她缩回了手。   “它好几天没吃到肉了,饿了。”   他拉着她的手往下,齐郁拼命摇头:“程稷南……我现在不方便……”   他以为她指的是受伤的手和脚,直到隔着薄薄的布料摸到那一层。   “来的还真是时候。”他收回手,低头吻了吻她的脸。   “所以呢,别扯开话题,小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他如此揪着这个问题不罢休,齐郁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别过脸,没好气儿地指了指在旁边一直看热闹的猫。   “你给小玩意儿养的,可不就是小小玩意儿吗?”   刚才的经历让她立时醒悟到,猫没什么用,要是换一只狗来,看见她被欺负,没准还能帮她冲程稷南吼两声。   那也不对,狗也是吃他的喝他的,只会听他的话。   没准哪天她要是想跑,狗还会把她给叼回来,送到他跟前,摇着尾巴邀功。   程稷南瞬间就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难怪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感觉她有点劲劲儿的。   合着根源在这儿呢。   他想笑,又忍了回去,似乎很满意她给自己选的这个外号,拍了拍她的脸蛋。   “我现在换衣服去公司,小玩意儿和小小玩意儿在家好好吃饭,争取养的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   这是养猫吗?分明是养猪呢吧。   不知道钟点工是不是得了程稷南的授意,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地做饭,哪怕就是她一个人吃,也是丰盛的四菜一汤。   哦,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只猫。   钟点工挨着齐郁的位置,给猫弄了个坐垫,还有猫咪专用的小饭盆。   齐郁不知道程稷南是从哪儿弄来的猫,说是纯种的布偶,看的出来被教养的很好,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很优雅。   除了比较粘人,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因为行动不便,齐郁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偶尔和徐亮通个电话,得知裴氏的那两个项目还在无限期搁置中。   又隔了几天,她才终于联系上裴然。   对于项目搁置,他也表示无能为力,说现在但凡和瀚东国际有合作的几家都受到牵连,很多项目都只能暂停接受上面的调查。   至于何时能结束,他们也在密切关注。   他在电话里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没办法,等着。   可秦氏等不起,也许还没等到那一天,秦氏就被拖死了。   齐郁心里烦闷,并没有留意到裴然态度的异样。   甚至连他提起订婚延期也没有异议。   现在谁还有心情弄什么订婚呢?   程稷南的保密和善后工作做的特别到位,那天发生的事儿没人敢传出去。   章玥还是隔了好几天,才从徐磊那儿探听到一点儿风声,得知路鑫见色起意,意图对齐郁用强后,和徐磊大吵一架,徐磊也觉得自己冤,俩人谁也不服输,直接从吵架变成了冷战。   齐郁知道后,特别内疚。   章玥倒是大大咧咧没当一回事,还透漏给她一件事,说那个路鑫没几天就因为犯了事儿被抓了进去。 第59章 撒娇   齐郁问是犯了什么事儿。   章玥不太确定,她也是通过多方途径打听来的,据说是桃色纠纷,还牵扯出人命,这一进去,少说没有个二三十年都出不来。   “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巧合啊,听说自从和你那天闹掰了以后,那个路鑫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结果没几天,又闹出这种事来。我听知晓内幕的人说,他是得罪了很厉害的一位大人物,被下套报复的。你说,这大人物究竟是谁啊?”   齐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程稷南,知道那晚具体事情的人,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但是她又不好告诉章玥,不然要怎么解释自己跟程稷南的关系?   她连那晚发生的事儿,也只跟章玥说,是会所的老板出面,帮她摆平了路鑫的刁难。   事实上,她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   还是章玥消息灵通,提了一句,齐郁才知道,老板叫周牧,稷城周家的大公子,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周家当年是靠捞偏门起家的,黑白两道都很有背景。   虽然这些年也做起正门生意,可到底出身摆在那儿,普通人得罪不起,绕着他们走,有钱人怕惹麻烦,敬而远之,不愿深交。   所以周家就这么一直不上不下的,在交际场合很少能见到。   齐郁更是连听都没听过。   当晚,程稷南回去后,齐郁在饭桌上跟他提起路鑫的事儿。   程稷南倒是一点没瞒着,直接承认就是他找人做的。   齐郁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她都忘了他是怎样一个人。   当初在榆城,把半夜闯门的刘源揍得毫无招架之力。   又借着对方在他的车上做手脚的机会,不但直接把人送了进去,还趁机铲除身边异己。   而这次的路鑫……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程稷南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吃完了饭,拿着小鱼干逗猫吃,手里捏着一条小鱼干,高高举起来,惹得它喵喵地叫,一会儿在他手心里舔来舔去,一会儿又在他怀里滚来滚去。   把程稷南哄地特别开心,它也趁机多吃了好几条小鱼干。   齐郁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她应该跟这只猫好好学学撒娇。   也许,程稷南会改变之前的想法也说不定。   只要他肯伸一伸援手,秦氏就还有救。   经过一周多的休养,齐郁手上和脚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她洗完澡出来,床上只有猫在那儿舔着自己的爪子玩。   书房的门开着,程稷南坐在桌边,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在电脑上查阅资料。   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光,又隔得远,齐郁尽管看不清他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都说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齐郁之前没机会见,更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只觉得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斯文败类。   虽然是贬义,但和他的气质莫名地搭。   程稷南听到动静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端着的杯子上,不可思议的挑了下眉。   “牛奶?”   齐郁将杯子放在他面前。   “这么晚喝咖啡不好,牛奶我加热过了,喝完再睡会舒服点儿。”   程稷南诧异的目光在她身上慢慢转了一圈,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谢谢。我把明天出差需要的东西弄完再回房,你困了就先睡。”   齐郁的眼中明显有些失落:“你要出差?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程稷南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就添了几分笑意。   齐郁对这份笑容的理解是,她逾矩了。   她又不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又以什么身份问这些?   “那你忙吧,不打扰了。”   她转身就要走,手却被他拉住,攥着手心轻轻一勾,人又转了回来。   她借着手劲儿坐到他怀里,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肩。   “不是让我去睡吗?你拉我干什么?”她掀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啧,到底是在他身边有些日子,连倒打一耙都学会了。   “我只是拉了你一下,坐上来的可是你自己。”程稷南弯了弯唇。   齐郁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轻哼了一声就要下来。   程稷南却一把按住她的腿,两个人贴的更紧密了。   “既然已经上来了,再想下去可由不得你。”   “但你还要工作呢……”她嘴上这么说着,却紧紧抱着他,有意无意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这动作她是跟猫学的,可她到底不是猫,起码胸口那两团,就比猫柔软多了。   程稷南微怔,眼眸随之沉了沉。   她可从来没这么主动过。   自从上次在她家之后,程稷南禁了足有半个月,眼下被她这一坐,一抱,再一蹭,别说是他,便是神仙恐怕也要下凡尘了。   伸手就探了进去,果然。   他轻呵了一声:“竟然没穿……”   “我洗过澡了……”她的声音又软又绵,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既是解释,也是暗示。   程稷南将她抵在桌上,顺手将那一摞碍事的文件推开。   齐郁眼底一惊:“在这儿?”   “方便,”他的声音也暗哑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也更有趣。”   齐郁不觉得这儿有什么趣,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晚在小卧室的情景。   一想起来,腰窝到现在还会泛酸。   但他的兴致上来了,她也不敢拒,万一哪句话不小心惹得他不高兴,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饿了十多天的狼,遇到肥美的羊,就没有不吃干抹净的道理。   齐郁趴在床上,感觉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从书房再到卧室,他一开始还顾惜着她身体没完全好,到后来就渐渐控制不住。   要不是还有工作没弄完,可能还要折腾到天亮。   程稷南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我坐最早的那班飞机去云城,至少要去三四天,你要不要一起?”   齐郁原本已经快睡着了,突然就睁开了眼睛,想到那次在机场,他发来的信息,说要和她在飞机上试试。   脸瞬间就红了,忙说:“我明天要去医院复查。” 第60章 白睡了   程稷南点了点头:“我安排人陪你去。”   齐郁又累又困,顺嘴回道:“不用那么麻烦,谭冰正好休假,他说陪我。”   程稷南闻言,手从她身上滑了出来,坐直了身子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齐郁觉察到气氛的转变,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明明是同一个人,刚刚还柔情蜜意的,转瞬,眼底眉间都透着冷意。   齐郁暗暗后悔刚才不小心提到了谭冰的名字。   她不明白,程稷南对谭冰的敌意怎么这么大?   对裴然好像也没这样啊?   她想去拉他的手,试图补救一下。   程稷南却按住她的手腕,直接塞回被子里。   “好好睡觉。”   眼睁睁看着他掐灭了烟起身出去了,齐郁趴在床上,一脸懊恼。   这算不算白睡了?   不但没有哄到人,反而还给惹生气了。   想起来就气闷。   也许,她注定不适合走这条“睡路”。   前半夜没法睡,后半夜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齐郁的脸色特别不好看,人也没什么精神,更没胃口,一碗粥只喝了几口就饱了。   从程稷南离开卧室她就没睡着,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听到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可能是以为她在睡觉,也可能是他还在生气。   齐郁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她揉了揉猫咪的肚子,轻叹了一声:“还是你更会讨他喜欢啊……”   猫咪喵呜了一声,低着头专心吃着盆里的小鱼干。   程稷南走之前,在它的小盆里放了很多。   还有几包没打开的,也放在客厅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   就好像他不在,她会趁机虐待他的猫似的。   他怎么不把猫一起带走呢?   就不怕他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把猫卖了?   像这种名贵品种,应该也能值不少钱吧?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缺钱。   齐郁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夸一句,他太了解自己,正想着钱呢,手机就响了一声。   她拿起来扫了一眼,嗯,来钱了。   该说不说,程稷南这一点挺好的,再生气也不忘给她打钱。   账目算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   笑自己是蠢女人,竟然还动过他对自己有别样心思的念头。   幸好,她没傻乎乎地当面质问那句“小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不然一定会被他笑话死的。   人家的意思表达地清清楚楚。   自己不过就是他养着玩的。   看,黑卡,豪宅,宠物,还有钟点工,她现在都有了,这不就是影视剧里那些小情人们的标配吗?   哦,对了,她好像还缺一辆拉风小跑。   要不要一会儿去医院复查完,顺便去看看车呢?   齐郁原本要自己打车过去,谭冰不放心,坚持要来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定位发过去了。   她又补了一觉才出门,依旧顶着两个黑眼圈。   谭冰以为她没睡好,却看到她露在脖子外面的印记,忙别过眼,专心开车。   齐郁也留意到了,有些尴尬地转过头。   她出门前特意挑了一件小立领的打底衫,可还是遮不住。   “他怎么没陪你?”   谭冰连名字都没提,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他指的是谁。   “他今天去云城出差。”   齐郁并不确定如果程稷南不走,会不会陪她来,他那么忙,就是不陪也没什么。   好在,有了出差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谭冰原本想问问秦氏的近况,又想着问了也帮不上忙,还平添她的烦恼。   倒是齐郁,提起许静前两天打来电话的事儿。   许静让她中秋节回去吃饭,知道自己叫谭冰的话,他未必会来,便叫齐郁转达一声。   许静还暗示她,趁着中秋节约上裴家,两家人见个面,早早把婚订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齐郁以裴然父母没在国内为由拒绝了。   许静却不死心,还说既然裴然家里人都不在国内,干脆中秋节那天也叫他来家里吃饭。   话里话外都在责怪齐郁不懂事。   齐郁无奈,许静这是有多怕这个有钱的未来女婿跑了呀?   难道就看不出来裴然并不那么待见他们吗?   “中秋我应该是过不去,医院要值班。”   “我要是记得没错,从你进医院以来,每年的除夕、端午,还有中秋,几乎都是你值班,”齐郁掰着手指想了想,长叹道,“排班的人是和你有仇吗?”   谭冰难得笑了下:“是我特意要求的。没办法,本来这工作平时忙起来就顾不上家,赶上过年过节的,谁不想一家团圆?尤其那些家在外地的同事,一年到头也回不去几次家。我呢,孤家寡人一个,在哪儿过不是过?”   齐郁想说,他并不是孤家寡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母亲去世,父亲生病,她和许静到底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那个家,早已经不是他的家。   那种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温馨场面,于谭冰,应该最是让他触景伤情的。   谭冰瞥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都是歉疚和心疼,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我没事,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偷偷告诉你个秘密,”他眨了眨眼睛,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像中秋、除夕这种节假日来加班,单位都额外发福利。更重要的是,可以在领导面前露脸啊,升职加薪比别人都快。”   “呦,想不到你还是个官迷呢。”齐郁也笑,悄悄转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谭冰这个人,话不多,看上去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是齐郁知道,他骨子里有多善良和细腻。   都凄惨到那个份儿上了,还要变着法儿的地哄她开心。   “没听过那句名言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做一个普通的医生,能救助的只是一小部分病人,但如果能做到院长,或者更高一点的职位,能做的事儿就多了。”   齐郁知道他心中有更崇高的理想,那是他从当年励志要做医生时就在心里埋下的。   “但是你也不能光奔前程不考虑感情问题啊,我记得当年你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不是有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后来怎么突然分手了呢?” 第61章 他欺负你,你也喜欢?   提到当年,谭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齐郁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怪自己触到了他的伤心事。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齐郁刚想转移话题说点别的,却见谭冰漫不经心地一笑。   “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分手,早不记得了,那时候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输,吵两句嘴就提分开,又或者为了奔各自的前程,慢慢的就散了,多正常的事。”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他摇了摇头:“分手后还见过几次,回国后音讯就断了。隔了万水千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也许,她都已经结婚了。我记得她很喜欢小孩子,还说将来结婚以后,至少要生四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只要想起那个画面都会觉得开心。”   齐郁单只是听谭冰这么说,都觉得幸福。   可是这种幸福,也许再没有机会实现了。   遗憾吗?   怎么会没有?   谁的人生就真的是圆满幸福,一点遗憾都没有呢?   谭冰有,齐郁也有。   她甚至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当年没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和程稷北又会如何呢?   也许,两个人会开开心心地恋爱,毕业,结婚,她可能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也许,就像谭冰说的那样,撑不到毕业,两个人就分手了。   也许……   有太多太多的也许,人生变幻莫测,没走到终点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从医院做完复查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齐郁肚子饿了,谭冰带着她去了医院附近常去的一家苍蝇小馆。   不大的店面,七八张桌子,环境一般,盛在老板热情,东西也好吃。   谭冰参照着齐郁的口味,点了几道特色小菜。   结账的时候,齐郁没抢过谭冰,看着老板娘乐呵呵地接过他的钱,不高兴地撇嘴道:“你难得休息一天,又陪我跑了趟医院,这顿应该我请。”   谭冰推着她往外走,点头笑道:“是是是,下次吧,你来请,我一定不和你抢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齐郁轻叹,继而眼睛一亮,“找家酒吧喝一杯怎么样?我请客。”   她这些日子一直憋着出不了门,今天一出来,感觉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而且,程稷南又不在,她就是晚点回去,或者干脆不回去,也没人管的着。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谭冰瞧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没忍心拒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谈起的那些话题所影响,一向没什么酒瘾的他,今天也想尝试一下喝醉的感觉。   两个人都不常去酒吧,也不知道哪儿好,开着车去了传说中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从街头走到街尾,看来看去,觉得哪家都差不多,不知道该去哪儿好。   齐郁甚至想,也许她应该问问裴然,这种事情上,请教专业人士总是没错的。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还没真傻到那个份儿上。   谭冰指了指身后的一家酒吧:“就那儿吧,听去过的同事说还不错。”   齐郁没有异议。   两个人进去后才发现这家确实火,散台几乎没有空位置,他们便去了吧台那儿坐着。   齐郁和谭冰都是话不多的人,一开始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两句。   一杯酒喝完,齐郁的话就多了起来,说来说去,提到最多的名字竟然是程稷南。   虽然,她说的都是吐槽他的话。   一会儿说他喜欢装模作样,表面上看着像个人似的,其实一肚子坏水。   一会儿又说他明明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动不动还傲娇。   还说他欺负她。   谭冰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看着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趴在吧台上抱着酒瓶傻乐的   女人,问她:“那你喜欢他吗?”   齐郁歪着脑袋,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喜欢啊——”她呵呵直乐,“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谁不喜欢?”   谭冰深深地望着她,追问:“他欺负你,你也喜欢?”   齐郁拍了拍他的肩,伸出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我可以欺负回去……”   谭冰把空酒瓶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放在吧台上。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喝多的人是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喝多的。   齐郁嚷嚷着还要喝,谭冰已经把账结了,又让调酒师给她拿了杯水。   齐郁以为是酒,喝了一口发觉没味道,不肯喝了。   谭冰起身去了卫生间,很快,就有人坐过来。   “美女,自己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朋友们多,过来一起玩吧。”   对方说着,不规矩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腰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齐郁本来就是长得甜美娇俏那一款,眼下喝了酒,没有化妆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愈发娇媚动人,小鹿一般的眼睛雾蒙蒙的,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一开口却是一声:“滚。”   怎么哪里都有这种讨厌的男人?那个贼眉鼠眼的路鑫是,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更是。   都瞧着她好欺负吗?   齐郁明显醉了,那一个“滚”字在舌尖上绕了一圈,没什么杀伤力,软绵绵的,落在对方耳朵里,更像在欲拒还迎。   那人脸上尽是得意,伸手就去拽她,齐郁挣了一下,顺手拿起桌上那杯水,直接泼了过去。   对方没防备,被泼了一脸,伸手一抹,脸色瞬间就变了,眉毛一扬:“老子给你面子,请你喝酒,你他妈算什么东——”   话音未落,他忽觉领口一紧,没等回头去看,脸上已经挨了一拳,仰躺着就倒在地上。   周围听见动静的人全都望过来。   这一闹,齐郁的酒也醒了大半,拉着谭冰就要走。   那人的同伴们哪里肯让,六七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围过来,直接堵住了两人。   谭冰略扫了一眼,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挨了一拳的人站起来,捂着脸上的伤狠狠啐了一口:“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连我这个周家二少也敢动?” 第62章 麻烦大了   周家?   齐郁不确定是不是章玥上次提到的那个周家。   如果是,那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周放见他们不吭声,以为是怕了,松了松领口,指着他们那一桌上满满的酒瓶。   “把这些酒喝了,跪下来求我两声,兴许这次可以饶过你们。”   周放这话一出口,他那些人都笑了,一个接一个地起哄。   周围看热闹的有的是,但包括酒吧的工作人员在内,没一个敢上来劝的。   他们都知道这个周放是什么人,惹不起躲不起的主儿,默契地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齐郁紧张地手心里直冒汗,却见谭冰笑了一声。   笑意轻蔑,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他紧紧攥住齐郁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   “操!给我拦住他!”周放骂了一声。   离他们最近的两个人冲过来,谭冰将齐郁护在身后,三两下就把那俩人撂翻在地。   这些人平日里跟着周放杨武杨威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憋屈?又都喝了酒,当下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全都冲上前。   谭冰再厉害又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还要顾忌着齐郁。   齐郁知道这些人不打算放过他们了,忙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周放见状就去夺她的手机,齐郁不肯撒手,情急之下,抬腿就朝他的下面踢了过去。   周放登时变了脸色,捂着下体骂了一声,扯住齐郁的头发,眼看着拳头就要抡上去。   谭冰刚踹翻了一个人,回头瞥见,顺手抄起一个酒瓶砸过去,直接磕在周放的头上。   哗啦一声,酒瓶碎了,周放愣了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挺挺地趴在那儿,再没起来。   在场的人都懵了,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这一场变故。   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探了探周放的鼻息,腿一软跪在地上,指着谭冰大喊大叫:“杀人了,他杀人了!别让他跑了!”   这一声叫喊,酒吧里像炸了锅般,有人拼命往这边挤着看热闹,更多的人则尖叫着往外跑。   齐郁害怕地心尖狂跳,下意识去拽谭冰,示意他快跑。   谭冰却没动,微微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周放,脸色沉地吓人。   他轻轻拂开齐郁的手,想要走过去查看周放的伤势。   没等碰到人,就被他的同伴一把推开。   “你要做什么!”   齐郁又气又急:“你快让开,他是医生,让他先检查一下,也许还有救。”   那人根本不听她的,指着谭冰的鼻子骂道:“去他妈的医生!谁信?周少就是被他打死的,我亲眼看到的!他想干嘛?怕周少还有口气儿死不成吗?”   这话一出,周放的那几个同伴也都异口同声地指责起来,口口声声叫嚷着谭冰杀了人。   那些人将谭冰和齐郁团团围住,不让他们走,也不让他们靠近周放。   酒吧经理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报了警,很快,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   周放被抬上了救护车,只让他们其中一个人跟着,而其余人则通通被警车带走了。   包括齐郁和谭冰。   齐郁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进派出所,一路上都是懵的。   好在给她做笔录的是位女警,态度也和蔼,见她确实被吓到了,先给她倒了杯水,等她情绪平稳了才开始问话。   齐郁虽然喝了酒,经过这么一闹,酒劲儿早就过去了,叙述起事情发生的经过也条理清晰。   谭冰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说是看见周放对齐郁动手,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才砸东西的。   周放的那些同伴就不行了,一个个明显喝多了,话都说不利索,口吻倒是出奇地一致。   说先动手的人是齐郁,周放为人热情又大方,只是想交个朋友请她喝酒,结果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就动手,谭冰出手更狠,非死即伤。   一个个跟苦主似的,争先恐后给警察看他们脸上的伤。   要不是还有女警在场,他们还想脱衣服呢。   似乎被揍是件特光荣的事儿。   齐郁做完笔录,心里仍然惴惴不安,而在警察告诉她,需要通知她家里人的时候,更慌了。   她能找谁?许静?她这个妈要是知道自己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一定劈头盖脸上来就是一通臭骂,没准还要坐在派出所里哭诉她有多不容易。   想想都觉得丢人。   要是搁平时,她肯定第一个要找的就是谭冰,但偏偏谭冰和她一起进来了。   齐郁不知所措地望着警察,犹豫着问道:“男朋友……可以吗?”   齐郁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裴然倚着车门,一手夹着烟,瞥了齐郁一眼,侧过头继续讲电话。   “韩叔,这么晚还给您打电话,真过意不去。我爸要是知道了,一定又得骂我,怪我净给您添麻烦。”   裴然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语气恭敬又谦虚。   “嗨,你这话就见外了,一个电话的事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生意那么忙,不用事事都跟他汇报。倒是你啊,什么时候办事儿?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瞧您说的,韩叔,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不请谁也得请您啊。”   “行,到时候我一定去。”   裴然挂断了电话,捻灭了烟,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抬头看向几步之遥的站在台阶下的人,嘴角一弯。   “几天没见,齐郁你出息了啊?喝酒、打架,嘿,我说你这青春叛逆期是不是来得有点晚了啊?”   齐郁被数落地抬不起头。   通过这段日子以来的了解,她深有体会,裴然这脾气,必须得顺着他,但凡她敢呛一声,绝对没好果子吃。   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   “对不起,我知道你忙,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裴然盯着她那副委屈巴巴地模样,忍不住冷笑,很想问一句,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怎么不找你在外面那个野男人呢?   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劲。   他打开车门就要上车,回头发现齐郁还站在原地,没好气地说道:“怎么着,还等我用八抬大轿抬你走?” 第63章 孤军奋战   齐郁装作没听见他的话里话外的讽刺,鼓起勇气抬起头。   “裴然,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救——”   刚打开的车门,被他啪地一声重重关上。   齐郁吓了一跳,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又不敢吐出来。   裴然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又往嘴里塞了一支烟,点着了,狠狠吸了几口。   “齐郁,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还不够烦的?专门跑来给我添堵的啊?我天天忙着收拾瀚东国际那个烂摊子还不够,现在呢,为了你再招惹上周家?”   裴然是真的烦,说着说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你说你们招惹谁不行?偏偏他妈的是周放,那可是周锡尧的老来子,宝贝地什么似的。   呵,外面人都说我是纨绔子弟,周放他妈的才是最浑的那个,被他那对护犊子的爹妈宠地,有什么混账事儿干不出来?今儿你没栽他手上,算你命大,知道吗?”   夹着烟的手指用力敲了敲她的脑门。   吧嗒一下,眼泪就砸了下来。   她刚才在里面一直强忍着没哭,如今被裴然一通训,就控制不住了。   裴然的这一番牢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想通过他去捞谭冰,没门。   可是救不了,就能不救吗?   要不是因为自己,谭冰也根本不会出手伤了周放。   但是要怎么救人,她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办法。   “我最后说一遍,上车,”裴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别跟这儿丢人。”   齐郁连忙抹了抹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顺手就拉开后排的车门。   裴然都被她气笑了,叼着烟问她:“怎么着,我是你司机?”   “对不起……”她关上车门,绕到副驾驶那一侧。   齐郁上了车就没再说话,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嘴角也绷地直直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她现在该怎么办。   原以为她还会软磨硬泡求自己,结果却一句话都没说。   裴然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发现她不知道全神贯注地在想什么。   脸上的泪痕还在,眼圈也是红红的。   此时此刻,明明心里应该又害怕又无助   ,偏偏还在硬撑着。   裴然别过头,忍不住说了句:“你现在不如求神拜佛保佑周放那小子没什么事儿,不然,周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句话,如同朝一潭死水中扔了颗石子,齐郁怔愣的神色终于泛起一点涟漪。   车停在齐郁家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看向裴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周放真的有什么事儿,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个好一点的律师?”   裴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问:“好点的律师?有多好?你知道稷城打官司最厉害的律师,一场官司收多少钱吗?这钱谁出?你?还是我?”   齐郁被他问地一滞,忙说:“当然不用你出,我有钱……”   “呵,你有钱?”裴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宝贝儿,你要是真那么有钱,还需要跟我结婚吗?”   齐郁被他贬损地神色闪了闪。   程稷南给她的那些钱,除了应付秦氏员工的薪水,余下的,她都没敢动。   她没打过官司,也不知道那些钱够不够。   但不论怎样,哪怕卖房子,她也得把这笔钱凑出来。   裴然突然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脸。   齐郁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   继而,那只手又沿着她的脸滑到脖子上,轻轻一扯,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就被扯开。   “别……”她紧张地按住他的手,声音都在发抖。   这家伙怎么突然兽性大发了?   “别什么?”裴然挑了下眉,“别碰你?”   她神色躲闪,“别在车里……”   “呵,”他轻笑一声,“你想多了。”   嗯?   齐郁忽地抬起头,裴然的那双眼睛,清明一片,半丝暧昧都没有,反而还透着几分戏谑。   他的指尖在她脖颈上那些印记上轻轻一刮,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天晚上在你家,和你抱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齐郁一怔,下意识就要否认,裴然却按了按她的嘴唇,轻轻地“嘘”了一声。   “齐郁,别把我当傻子,我或许能猜到他是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如此,我兴许看在你诚实的份上,尽我所能,帮你把谭冰弄出来?”   他淡淡地笑着,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威胁人的话。   齐郁那颗不太聪明的脑袋瓜,此时此刻,被迫飞快地运转着。   他到底是真的知道?还是只是有所怀疑,才炸她一下?   到底要不要承认?   如果承认了,他真的会履行刚才说的,帮她救谭冰吗?   裴然这种忽冷忽热的脾气,齐郁也拿捏不准,万一他是在挖坑,她不就傻乎乎地跳进去,栽了?   到时候不仅谭冰救不出来,连秦氏的最后一条路,也彻底完了。   一想到这点,齐郁坚定地抬头看向他。   “你一定是看错了,没有什么男人。”   裴然的目光在她脸上一转,像是完全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眼睛一弯,笑着说了句:“滚。”   齐郁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好几天没回来住,冷冷清清地。   她连衣服也没换,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   一闭上眼睛,脑袋里乱糟糟的,闪过一张张男人的脸,裴然的,谭冰的,程稷南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拨通程稷南的电话。   又害怕被他毫不留情地撅回来。   毕竟,两人昨天晚上,还因为谭冰闹地不太愉快。   她只是提了句,谭冰陪自己去复查,他都给自己脸色看。   现在还跑去求他救人?   呵,不落井下石才怪呢。   齐郁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还能找谁,最后,只好打给章玥。   章玥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半天,还答应她,明天一早就回稷城帮她想办法。   终于有人答应帮自己,尽管以章玥的能力,救出谭冰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总好过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齐郁在章玥的安慰声中睡着了,直到被电话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就听到钟点工忐忑的声音。   “齐小姐,猫咪是被你抱走了吗?我一早上过来,所有房间都找遍了,也没看见……” 第64章 想,还是不想,这是个问题   齐郁连衣服都没换,匆匆忙忙地下楼准备过去,刚巧章玥也开着车到了,乍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以为谭冰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载着她上了车。   章玥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去了溪梦湾程稷南的家,钟点工开的门,虽然神色紧张,还是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齐小姐。   齐郁又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床下,柜子地上,沙发后面角落里,凡是猫咪喜欢呆的地方都没有。   “昨天下午我走的时候它还在呢,怎么就能不见了呢?是不是跳窗户出去玩了?程先生对它宝贝地紧,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啊?”钟点工急地不知所措。   章玥虽然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地,但有时候心思也挺细,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问钟点工:“你昨天离开的时候,窗户是关着还是开着的?”   “关上的呀,因为不知道齐小姐几点回来,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阵雨,所以我走之前,特意检查了下窗户……”她似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那猫咪就不可能自己跑出去了啊。”   章玥点了点头,继续又说:“这房间里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衣帽间里那些名表啊,还有这些名贵的摆件也都在,所以应该也不是有贼来偷东西,谁又会值钱的一件不拿,反而去偷只猫呢?”   章玥的话点醒了齐郁,她连忙打开餐边柜。果然,柜子里面,连同茶几上程稷南给猫咪买的那些小鱼干都没有了。   难道说程稷南回来了?猫是他抱走的?   钟点工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忙对齐郁道:“齐小姐,要不你给程先生打个电话?如果猫是他抱走的,那就太好了,真是虚惊一场。”   齐郁并不想打这个电话,如果猫真是程稷南抱走的,那他岂不是知道自己昨晚并没有回来?   章玥看了看她,突然哎呀了一声,念叨着自己早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往回赶,早饭还没吃呢。   “乐乐,我下楼去买点吃的,用不用给你捎一份?豆浆和小笼包怎么样?”   齐郁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研究吃什么,让章玥看着办就行,就进了卧室去打电话。   电话刚拨通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听到他的声音,齐郁暗暗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从云城回来了吗?”   程稷南放下咖啡杯,低头瞥了眼腕表。   “距离我昨天下飞机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记得昨天说过,这次要出来三四天,别告诉我,你是失忆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   齐郁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他揶揄了一句:“还是说,你是想我了?”   想?还是不想?   这是个好问题。   “程稷南,我——”   她正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说,就有电话插进来,看到裴然的名字,她匆匆说了句有点急事,就挂了电话。   除了要她陪自己出席某个饭局,裴然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如今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心里难免不安。   “齐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今儿一早从医院打听到的,那个周放,可能醒不过来了。”   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到地上,她扶着墙,勉强让自己站稳。   裴然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喂”了半天,也没等到她说话。   章玥买了饭回来,就发现齐郁佝偻着身子倚在墙上。   她捡起扔在地上的手机,就听到裴然还在说。   “齐郁,这回不是我不帮你,就是玉皇大帝也没辙,周放醒不来,周家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谭冰,就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我奉劝你一句,聪明点儿的,别往火坑里跳。”   “不用你操心,我会替你转告她的。”   章玥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拍了拍齐郁的肩。   “别担心,我这就帮你找律师,情况也许没他说得那么糟,也许他就是嫌麻烦,不想管,又或者,他就是在吓唬你呢。”   章玥索性直接拉着她坐在地板上,双腿一盘,上面正好放餐盒,又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个还在冒热气的小包子,递到齐郁嘴边。   “乐乐,乖,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齐郁慢慢回过神,视线落在面前的小包子上,又看向章玥,良久,重重地叹了一声。   “谢谢,有你在,真好。”   话落,眼眶也湿了。   六年前,陪着自己走出那段阴霾的是她,六年后,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接了电话第一时间赶来陪伴自己的,还是她。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   “傻瓜,我们是朋友嘛,说谢多见外。”章玥抽了张纸巾出来,擦了擦她脸上掉落的眼泪。   齐郁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勉强刚吃完一个包子,手机又响了。   瞥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看了章玥一眼,后者正低着头吃得专心致志。   她握着手机出了卧室,怕章玥听到,捂着嘴压低了声音。   “抱歉,我忘了给你回电话。”   程稷南被她气笑了,原来她还记得自己打过电话?一清早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就没影儿了,原来早把他忘脑后去了。   她是有多忙?   “齐郁,我是来出差不是来度假的,没那么多闲工夫,你有什么事儿就一次说清楚。”   齐郁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忍不住往沙发里缩了缩:“猫不见了,是不是你让人带走的?”   “就这事儿,没了?”   “嗯……没了。”   “猫是我堂姐的,她临时有急事要回家,所以昨天过来把猫接走了。”   原来还真是他。   齐郁本来就心情不好,一想到早上又受到的这波惊吓,有种被耍着玩儿的感觉,心里像有股气儿顶着,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把阿姨也吓得够呛。我们都以为它自己跑出去了,生怕出什么意外无法跟你交代……”   “所以呢?既然你那么紧张它,昨晚就应该发现它不见了,为什么才想起来问我?” 第65章 示好   齐郁猜得没错,程稷南果然凭这一点,就猜到她昨晚没回来过。   她甚至怀疑,他极有可能是故意的,故意让人抱走猫,来试探自己。   他心思可真多。   在这么有心机的男人面前,她有种被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恐惧感。   她又怕又气,原本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几度。   “程稷南,你这是在调查我的行踪吗?我昨晚上去哪儿了,和什么人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说得没错,”电话那端的程稷南点了点头,“猫是我的,它去哪儿,被什么人接走,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他将她的话改了几个字,又反问了回去,随即就挂了电话。   听着耳边嘟嘟的断线音,齐郁又好气又好笑。   这男人怎么这么幼稚?   他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程稷南吗?   齐郁扔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撑着头揉了几下。   章玥走过来,低着头打量她。   她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从跟着齐郁来这儿开始,心里就有疑问,又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想烦她,所以一直压着不提。   刚才听到她讲电话,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齐郁抬头,冲她勉强挤出一丝笑。   “我没事儿,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章玥虽然是家里的独生女,堂哥表哥却是一大堆,有一半都在公安和司法部门。   她帮齐郁问了一圈,最后得到的答复和裴然说的差不多。   伤情鉴定报告摆在那儿,周放现在成了植物人,躺在那儿除了有口气儿在,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周家放出话来,必须让谭冰一命抵一命。   章玥的哥哥们还说,周家没牵连齐郁,已经算很庆幸的了。   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但齐郁还是无法接受。   章玥陪着她去找律师,几乎谁看了都直摇头,缺德一点的漫天要价,嘴里跑火车,根本不靠谱,还有的更是推脱忙,没时间接。   其实就是惧怕周家的势力。   接连奔波了三四天,却一无所获,章玥恨地直咬牙。   “稷城这帮律师都收了周家的好处了吧?干脆我们去外地找别的律师试试。”   齐郁把这些天积攒起来的名片直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章玥瞧着她这副架势,心里有些不安:“乐乐,你不会是要放弃了吧?”   齐郁回头看向她,笑道:“放弃?为什么要放弃?当初那么难,我都没有放弃秦氏,更何况谭冰,他还是为了我才出事的,我要是放弃他了,那我还算是人吗?”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章玥,这几天麻烦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撑不到现在。但是你也有你的工作,你今晚就回安平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章玥皱眉看着她,继而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要找程稷南吧?”   这几天一直在为谭冰的事儿奔波,两人谁都没提那天的事儿。   齐郁为什么会去程稷南的家,为什么他的钟点工对她那么客气,程稷南的猫丢了还要找她,还有那通电话。   就算齐郁不说,章玥也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章玥不问,也是不希望好朋友难堪。   齐郁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啊。”   章玥还能说什么?她心里矛盾极了,既不希望齐郁抛下一切去求那个男人,却也明白,眼下,除了程稷南,没人能有那个能力救谭冰。   齐郁这几天都没和程稷南联系,也没去过溪梦湾,还是钟点工告诉她,程稷南今天早上回的稷城,回到家换了衣服就去了公司。   因为谭冰的事儿,齐郁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中午做了决定之后,回到家反而安心睡了一下午。   睡醒后,难得精心打扮了自己。   路上,她给程稷南打了个电话。   她不确定上次在电话里不欢而散之后,他还会不会再理会自己,提前打个招呼总是要的。   万一他不在公司呢?   万一他今晚约了别的女人呢?   心里设想了无数个念头,好在,电话还是通了。   “喂?”   他的声音淡淡地,齐郁听不出他的情绪,紧张地直攥手心。   “听阿姨说,你从云城回来了。”   “嗯。”   应了一声,就没有下文。   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她硬着头皮说道:“我在去程氏的路上。”   程稷南翻文件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梢。   “你想去哪儿是你的事儿,不用告诉我。”   她装作听不懂他的讽刺:“我还没吃晚饭。”   程稷南继续翻着文件:“一会儿要开会。”   “附近有家日料听说很好,我还没去过。”   “视频会议,要开很久。”   “你要是不喜欢日料的话,就吃中餐,这个时间,不知道好不好订位子。”   程稷南不接她的话,她就自顾自说自己的,反正,只要她把想要说的都表达出来就好。   齐郁订好地方,就把位置给程稷南发了过去。   他没回。   但她知道,他一定会看见。   他一定会来。   他一定要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华灯初上等到暮色深深。   等到西图澜娅餐厅的客人越来越少,等到服务员出来开始做清扫。   她还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她特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够看到稷城最美的夜景。   齐郁整整坐了几个小时,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的时候,腿是麻的,腰酸地快要折掉。   然后,一只手就贴在了她的腰上。   “饭还没吃怎么就要走了?”   她诧异地抬头,又飞快低下,声音里透着小小的委屈。   “他们要打烊了。”   “那就换一家,总有营业的。”   她跟着他走出西图澜娅餐厅,一前一后,她忽而抬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我又不想吃了,还是回家吧。”   他侧过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家里可没备饭,面也没有。”   “有你就行了。”她轻轻眨了下眼睛。   程稷南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第66章 你把我当什么了?   齐郁挑的那家西图澜娅餐厅就在程氏的旁边,离程稷南住的溪梦湾,车程也不过五六分钟。   她随着他下车,进入电梯,尽管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仍然紧张地连呼吸都放慢了速度。   余光偷偷去瞄程稷南,发现平时站在那儿都挺拔如松柏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倚靠在电梯内壁上,外套搭在臂弯里,低头用手捏着眉心,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齐郁恍惚想起,他今天早上才下的飞机,连休息也没有,又回到公司继续上班,下班又开了几个小时的会,这种一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的工作强度,才是这位程家大少爷的日常。   难怪刚才他出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她还担心是他的气没消,原来是累的。   看来,只有像裴然那种没有压力的二世祖最好当。   她如此想着,忍不住微微弯唇笑了下,心底的紧张也放松下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程稷南先一步迈出去,门一开,外套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直接走向卧室。   齐郁落后几步,刚从玄关那儿拿出一个衣挂,想帮他把外套挂起来,程稷南回头瞥见她的动作,笑了下:“你是佣人吗?过来。”   她尴尬地缩回手,低着头走过去,刚踏进卧室就被他抵在墙上,头轻轻撞了一下,没等她哼出声,疾风骤雨般地吻就压下来,齐郁被他吻地气都喘不过来,趁着缺氧晕过去之前,伸手抵在他胸前。   “没……还没洗澡呢……”   一声轻笑落在耳边:“你嫌我脏?”   齐郁连连摇头,她怎么敢?   “乖,”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下,带着湿意的吻又落在她眼睛上,“你不是饿了吗?那就抓紧时间,快一点。”   齐郁没听懂这一声催促的画外音,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又惹得他不高兴,伸手就去解他衬衣上的扣子。   第一次帮男人脱衣服,还是在对方如狼一般凝视的目光之下,齐郁原本放松下来的心又提了下来,硬着头皮不敢看他,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从来没有发现时间过得这么慢,几颗扣子而已,于她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后一颗解完,她脱力一般靠在墙上,暗暗吁了口气。   “这就完了?还有呢?”他挑了挑眉,齐郁身子一僵,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咬了咬牙,柔嫩的手就覆在他腰带扣上。   嗒地一声,腰带也解开了。   程稷南后退两步,坐在床沿上,等着她继续。   轮到齐郁自己了,她今天穿了件长袖的连衣裙,本来是最好解决的,只要把背后的拉链解开就能脱下。   偏偏上天像故意捉弄她似的,拉链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她拽了两下都没能解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齐郁从程稷南的眼中明显捕捉到了不耐烦,心下一横,刺啦一声,拉链就被她生生扯开。   程稷南分明怔了下,旋即又笑了起来,朝她勾了勾手指。   齐郁就要过去。   “跪下。”   齐郁猛地抬起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敛去笑意,唇瓣一张一合,重复了一遍。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直冲上来,齐郁微微缠着身子,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里,鼻尖泛起酸意,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双腿一屈,慢慢跪下来。   膝盖一触及到地板的凉意,她全身一缩,所有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起来。   无法言说的冷意直钻入心。   而比这更冷的,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   从那晚被他拖上车开始,在两个人的纠纠缠缠中,主动的一直是他,虽然也会说些让她不太舒服的话,大多时候对她还是温柔的,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逗弄她几句。   却从没用过这种语气命令她,更没用过这么冰冷的眼神审视她。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他可以把自己温柔的一面给她,也可以露出自己冷漠凶残的另一面。   程稷南俯身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着自己,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怎么停下了?继续啊?你这么巴巴地赶过来,不就是想让我睡你?不睡,你又怎么开口求我,帮你把你那个好哥哥捞出来?”   齐郁蓦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在故意作弄自己?   程稷南甩开她,站起身重新扣上腰带,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叼在嘴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让我猜猜,你是在裴然那儿碰了钉子吧,所以退而求其次来找我,你明明知道我很介意谭冰,却还是肯放下身段做这种事,被周家逼狠了?走投无路了?”   齐郁低垂着头,始终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我,如果我不帮你,下一个是谁?你打算下一个,去爬谁的床?用不用我给你提个建议?周放他爸?老爷子虽然快六十了,但是身体还不错——”   “程稷南,你够了!”   她忍无可忍,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阻止他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磕了磕烟灰,冷笑一声:“呦,几天不见,脾气还涨了,要是手段也能再厉害点就好了,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我是该说你单纯呢,还是该笑你蠢呢?”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夹着烟的手指摩挲了下她的脸。   “想让我睡的女人那么多,你是最废的那个。”   他掐灭了烟,抱起她扔在床上,倾身压上来,埋头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齐郁痛地直推他,男女力量本来就悬殊,他又在气头上,将她死死压制着。   “挣什么?你不是想让我睡你?现在反悔了?齐郁,你以为你是谁?这游戏是你说不玩就不玩的吗?”   他越说越气,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染了一片猩红,俯身发狠了一般咬在她的身上,就像发了狂的野兽在撕咬着猎物。   “那个谭冰对你究竟有多重要?比程稷北还重要?你当年为他捐骨髓,现在又为了谭冰,让我睡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第67章 走投无路   齐郁被他折磨地快要晕过去,猛然听到程稷北的名字,一直努力控制的眼泪还是留了出来,眼前瞬间模糊成一片,她冷不防抬起手,对着他的脸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程稷南被打地偏过脸去,微微喘着气,末了,用手背抹去嘴角边一抹淡淡的血痕。   眼底的猩红褪去,人也冷静了下来,脸上的嘲意更甚。   “我不配提谁?程稷北?呵,”他点了点头,“没错,在你心里,他多完美啊,他连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你,你在她心里也一样吧,高贵又纯洁?真应该让他看看你在我床上的样子。”   “程稷南,我求你,闭嘴。”   齐郁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止都止不住,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   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这一刻,甚至希望自己就此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面,有个穿着白色球服的少年跑到她面前,用手臂抹去脸上的汗水,俊美的脸色露出腼腆的笑意。   他说:“我注意你很久了,刚刚比赛的时候,那么多女孩子,只有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从不叫我的名字。你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他说:“我叫程稷北,医学院临床医学二年级,鹏程万里的程,江山社稷的稷,东南西北的北,你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   慢慢睁开眼又闭上,反复几次,直到终于能够适应刺目的光线。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在空荡荡的房间缓缓凝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头柜上。   水晶烟灰缸里全是抽过的烟蒂。   难怪这屋子里呛人地厉害。   窗帘没拉,午后的光线斜射进来,照亮细碎的尘埃。   她默默凝视着那些尘埃,愣了神。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偌大的房间里,仿佛能听到回声。   她下了床,在裙子下面找到自己的包。   章玥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在接通的那一瞬间,她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地念叨起来。   “乐乐,你终于接电话了,吓死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怎么样?他怎么说的?答应了吗?”   齐郁神色一黯,想起昨晚的情景,缓缓摇了摇头。   章玥当然是看不见她摇头的,隐隐约约地只能听到她的哭声,心下一沉:“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他家……你给我带套衣服。”   章玥进来看到齐郁的样子,眼神恨不得要杀人一样,骂了句:“操!”   从包里拿出T恤套在她的头上。   等齐郁换好衣服,章玥沉着脸带她从程家离开。   回齐郁家的路上,章玥把车开得飞快,齐郁受不了,让她停车,然后就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昨天下午到现在,更是一粒米都没吃。   什么都吐不出来。   章玥去便利店买了瓶果汁塞到她手里,两个人就坐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谁也没说话。   章玥怕刺激到她,齐郁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睁开眼睛醒来到现在,脑袋一直都是空白的一片。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直到路灯也亮了,淡金色的光芒落在齐郁的眼睛里,她抬头望着那盏路灯,终于开了口。   “我记得你上次提到,那家会所的老板是周家的大公子?”   章玥想了半天对方的名字,继而拍了拍脑门:“周牧!对,就是他,谭冰打伤的那个人就是他弟弟,你怎么想起问他来了?”   齐郁微微抿了抿唇:“没什么,”她慢慢站起身,“天黑了,回去吧。”   章玥总觉得齐郁的反应有点不正常,她担心地要死,却又不知道能帮她做什么,只能开车送她回去,又叫了两份外卖。   等外卖的功夫,章玥的男朋友徐磊给她打电话,两个人之前因为齐郁的事儿冷战了好几天,这些天徐磊一天好几个电话,又是鲜花又是香水化妆品,跟不要钱似的送,把她哄得差不多了,眼下,又是约她一起出来吃饭的。   出了谭冰这事儿,章玥哪有心情和他吃饭。   就连电话都是躲到次卧去接的。   结果挂了电话出来,章玥却发现齐郁不见了。   她焦急地去拨打齐郁的手机,铃声却从卧室传出来。   齐郁连电话都没带。   她的脑袋轰地炸开了,怕这傻丫头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一边给徐磊打电话让他帮忙,一边跑去物业调监控。   因为章玥不是业主,没有调监控的权力,沟通半天无果,最后还是章玥的表哥打了电话,物业才调出监控画面。   齐郁果然是在章玥和徐磊通电话的时候出去的,还换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从监控里只能看到她一路出了小区,最后搭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可惜角度的问题,看不清车牌号码。   章玥回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丫头,莫非是去找周牧了?   可她去找周牧有什么用,连程稷南都不帮她,去找周家人,那不是上赶着送死去的吗?   周牧虽然是会所的老板,但他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待在这儿的,尤其是从周放出事以后。   比如今晚,他就是被程稷南拽来的。   在电话里就听出他心情不好,见了人才知道是怎么个不好法儿。   脸色阴沉沉地仿佛能用眼神杀人,一声不吭坐在那儿闷头喝酒,旁人恨不得能隔了八百米远,谁也不敢招惹他。   周牧瞄了一眼,就乐了,手里晃着佛珠,跟老大爷遛弯儿似的迈着外八字凑过来。   “谁呀,这么不开眼,把我们程大少爷气成这样?这是活腻歪了吧?来来来,用不用我叫俩妹妹陪陪您?先说好了,您可不能把气儿撒妹妹头上,她们胆子都小。”   “少废话,”程稷南放下酒瓶,下巴朝他一抬,“不要别人,就要你陪我喝。”   周牧登时吓了一跳:“别介,我又不好这口儿。”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抬了屁股坐过去,给各自倒了两杯酒。   “来,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哥哥说说,让我开心下?”   程稷南刚要骂,周牧手底下的人就进来回话:“牧哥,有位齐小姐要见您。” 第68章 听天由命   周牧觑着程稷南的脸色,靠在椅背上,明知故问:“哪个齐小姐啊?”   手下人连忙提醒:“就是上回在这儿闹事的那位——”   周牧立时瞪起眼睛,“啧”了一声,顺手就要把手里的佛珠砸过去,猛然想起来送这玩意儿给自己的这位爷,就搁旁边坐着呢,愣没下去手。   “会不会说话?谁闹事了?人家明明是受害者。”   教训完了手下,他又笑呵呵地转头看向程稷南。   “就是她吧?给你气儿受的人?用不用哥哥帮你出口气?”他假模假式地挽了挽袖口。   程稷南瞥他一眼,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站了起来。   “怎么她来了,你就不喝了?”   程稷南依旧沉着一张脸。   周牧秒懂:“不想看见她?好说,我让她滚蛋。”   程稷南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她既然来了,你就见。那是个一根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总得让她磕个头破血流,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呦,真磕破了,你可别心疼,回头再给我穿小鞋儿。”   周牧打趣了一句,转头就让人带齐郁过来。   齐郁在见到周牧之前,结合着那次见过的周放,大致也猜想了下对方会是个什么样儿的。   结果等见到了,却发现和她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实在无法将眼前那个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手里盘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男人,同那个挑染了头发,戴着耳钉,举手投足都嚣张跋扈的周放联系到一起。   他甚至还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齐郁绕到椅子前面,坐下的时候,不经意地瞥见几米之外的地方,竖着一面山水画的屏风。   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一股怪异感。   好端端的房间,被屏风分割而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屏风的那一侧,还有人。   “齐小姐突然来找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儿?”   周牧见她频频侧目去瞧那面屏风,低着头隐去嘴角边的笑意,引她看向自己。   齐郁迟疑了下,想起路上来时组织好的说辞。   “上一次的事儿,多亏了周先生给压了下来,没传出去,我来跟您说声谢谢。”   齐郁并不知道程稷南和周牧的关系,虽然以程稷南的手腕,想压下这事儿不难,但周牧既然是这里的负责人,没有他的默许,想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周牧点了点头:“所以齐小姐所谓的谢我,就是让人把我弟打成植物人?”   齐郁一滞,心虚地打量面前的男人。   亏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意外了下,以为这个周牧比之他弟弟,要正常地多了,应该好沟通些。   熟料,一开口却被他损个干净利落。   齐郁低垂了头,小声道:“那是意外,是错手……我哥是怕他伤我,情急之下才——”   周牧挥手打断她的话。   “事情经过我都知道,不需要重复一遍。齐小姐,你不如直接了当地说清楚,你找我做什么?替你哥求情么?”   齐郁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是。请问周家究竟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哥?钱可以吗?需要多少?”   闻言,周牧敛去笑意,神色瞬间变得严肃又犀利,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   “你觉得,我们周家缺你那点钱?呵,那换我来问问你,在你心里,你哥这条命,值多少钱?报个数我听听。”   齐郁被他质问地说不出话来,强撑着的镇定在这一刻一点点破防。   “周先生,是我刚才失言了。因为你家里人一直放话说,要一命抵一命。我很害怕,我哥他是无辜的,他全都是为了我,都是我害地你弟弟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程稷南隔着屏风看过去。   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消瘦不少,昨晚他抱着她的时候,还被她的骨头硌了下。   眼下,她还穿了一条长长的黑色连衣裙,显得人更瘦了,就跟薄薄的纸片似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齐郁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不觉流出来的眼泪,暗暗攥紧了手心,抬起红肿着的一双眼看向周牧,微微发颤的声音却透着几分坚定。   “站在周家的立场,我也能理解,换谁都不能接受亲人被打成植物人,你们要一命抵一命,没问题。但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就用我的命去换,请你们放过我哥。”   杯子落在桌上的声音落进周牧的耳朵里,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屏风。   如若不是齐郁此时此刻,沉浸在自己一心一意想要替谭冰去死的一腔孤勇里,   可能也会留意到刚才的动静。   周牧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程稷南走出来,或者出声阻止。   他只能转过头,把手里把玩的佛珠放到桌子上,指尖在桌沿敲了敲。   “这串佛珠,是一个朋友送我的。他说,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才十万块。十万块钱对我对他,都不算什么。但我既然戴了这个,手上就不能沾血。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周家也说了不算。我们周家虽然是做见不得光的生意起家的,但现在是什么年月?那一套早就过时了,你,我,都得听上面的。”   齐郁的目光落在那串佛珠上,总觉得他说的那句话有些耳熟,但眼下她没心思琢磨什么佛珠不佛珠的,满脑子都是他最后说的那几句。   所以,兜兜转转,她还是救不了谭冰吗?   只能听天由命?   “听我一句劝,”周牧又笑了笑,好心提醒道:“真想救人,求谁都没用,不如找个厉害点的律师,也许能少判几年。”   齐郁苦笑,这个道理她知道,可是,要她去哪儿找这样的律师呢?   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认命了,她神色淡淡地说道:“谢谢周先生,我明白了。”   虽然没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但周牧一没难为自己,二还好心好意地给她出主意。   自然是要谢的。   似乎认为自己道谢的态度不够诚恳,她又鞠了一躬,转身刚要走,周牧却叫住了她。   齐郁回过头,只见对方神色一变,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你哥的问题说清楚了,现在轮到你了。” 第6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郁忐忑地望着周牧。   这个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干练又和气,样貌虽说不是帅哥级别的,但五官端正,气质也好。   看上去和普通的商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他的衣着打扮,还少了几分铜臭气。   结果几句话聊下来,发现对方看似好说话的外表下,算计地明明白白,字字句句都在理,让你挑不出毛病。又什么都替你考虑周全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你好像还盛了他的情。   齐郁忍不住皱眉。   这个周牧,和他那个草包弟弟真是亲兄弟吗?   不过这世上,亲兄弟却大相径庭的也不是没有,她又不是没见过。   周牧招手叫来人,在他面前的桌上依次倒满了十杯酒。   齐郁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眉头愈发拧紧。   “听说,这件事的起因是我弟想要请齐小姐喝杯酒,你不肯。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把这十杯酒喝了,和这事儿就算择干净了,我跟家里有个交代,日后谁要是提起这茬儿,想为难齐小姐,我也有话说。”   齐郁默默望着周牧面前摆好的酒杯,忍不住失笑:“把这些酒喝完,我还有命走出这个门口吗?”   周牧也笑:“齐小姐别担心,这儿旁边就是医院,我们这种生意,几乎天天都有三更半夜送医院的,那儿的医生我都熟。”   面对这种又给病又给药的人,齐郁还能说什么?   胳膊都拧不过大腿,何况她这种柴火棍似的小细胳膊,和人家那大象一般的粗腿。   她眼眸一沉,咬了咬牙:“希望周先生说话算话。”   周牧弯了弯眼睛:“我这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唯独这点,承诺别人的事儿,一定说到做到。”   他话音刚落,齐郁就端起第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咣地一声,空杯子放回桌上。   周牧眼底的笑意更甚:“漂亮,继续。”   齐郁又端起第二杯。   她去端第三杯的时候,手就明显拿不稳了。   眼前的周牧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最后又变成了三个人。   等到她去端第五杯的时候,人已经趴在了桌上,天旋地转,心脏砰砰直跳,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去够面前的酒。   却怎么也够不到。   倒是周牧,微微倾身,将酒杯递到她手里。   齐郁撑着桌沿抬起头,一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继而又呵呵地笑起来。   “谢谢。”   举杯又递到唇边。   程稷南隔着屏风看见这一幕,不由地攥紧了手。   没等他起身走出来,章玥和徐磊就找过来了。   门外的人拦住他们,章玥一眼瞧见坐在地毯上,半个身子都倒在桌上的齐郁,登时血就冲到了脑门,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人,跑到她面前蹲下来。   章玥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还要去够桌上的酒杯。   章玥的眼睛都红了,扭头看向周牧。   “周先生,你一个大男人不带这么欺负女人吧?弄出人命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牧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又没逼她喝,她自己要喝的,我有什么法子?”   章玥看了看齐郁,又扫了一眼桌上剩余的酒杯,慢慢站起身。   “我替她喝,可以吗?”   “啧,”周牧指了指齐郁,说道,“刚才她要替她哥去死,现在你又要替她喝酒。这玩意儿有这么替的吗?那我替你老公娶你行不行?”   这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章玥瞬间瞪圆了眼睛,要不是考虑到齐郁,她显些就要一脚踹上去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他妈的整个儿一流氓。   一想到周家是靠什么起家的,章玥很想骂他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程稷南从屏风后绕出来,“差不多行了,让他们走吧。”   章玥没料到这里还有一个人,再一看清他的模样,就愣住了。   都不用问,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   也同时反应过来,他和这个周牧原来是一伙的,齐郁又被他们联手耍着玩了。   章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周牧尚且要顾忌几分,但面对程稷南,她才不怕呢。   “程稷南,你少装模作样了,你可以不帮忙,她够惨的了,你但凡是个人,都别这么作贱她。”   章玥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扶起齐郁就往外走,又瞪了一眼杵在门外的徐磊。   “看着干什么?帮我搭把手啊!”   徐磊一脸不情不愿,到另一边扶着人。   一出会所,齐郁就呕了口血出来,手紧紧捂着心口,脸色白地跟纸一样。   章玥赶紧让徐磊开车去医院。   坐进车里,徐磊嫌弃地瞥了眼后座上,枕着章玥大腿的齐郁,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   章玥心里正烦着,架不住车里安静,这一句牢骚就让她听见了,皱着眉头命令道:“开好你的车,少说废话。”   前面正好红灯堵车,徐磊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又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说,你这个朋友怎么事儿这么多啊?你瞧瞧,她招惹的那都什么人?我也是为你好,你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章玥低头看了眼齐郁,见她迷迷糊糊地哼哼难受,根本听不到徐磊说的话。   才微微放了心,再看徐磊的眼神里就添了几分嫌弃。   “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怕得罪周家和程家吗?周牧说那句话的时候,你站在门外连个屁都不敢放,徐磊,你也算个男人?”   话一撂,徐磊也激了,猛地一拍方向盘,车喇叭都震响了。   “章玥,你别是看上那个周牧了吧?然后就哪儿哪儿看我都不顺眼,你想跟人家就直说,别跟我这儿阴阳怪气的,你要真能搭上他,托你的福,我在稷城也能横着走了!”   齐郁吓了一跳,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   章玥轻声哄了她一句,又抬头看向徐磊,压低了声音骂道:“好啊,你既然这么想当王八,我成全你,开门。我要下车。”   话落,车锁就开了。   章玥费力地扶着齐郁从车上下来,这时候,绿灯也亮了,徐磊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70章 牵挂的事   “王八蛋!”   章玥骂了一句,扶着齐郁站在路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快撑不住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宾利在夜色中徐徐开过来。   车窗落下一半,程稷南说了句:“上车。”   章玥这个人,脾气大,主意也大,纵使再看他不顺眼,也知道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二话不说,拉开车门扶着齐郁坐了上去。   这一折腾,齐郁更难受了,蜷成个虾米似的缩在后排座位上。   章玥抱着她,除了安抚几句“医院就快到了”之外,别无他法。   周牧倒是没说错,会所离医院确实近,程稷南上次还载着齐郁来过,可以说熟门熟路。   车一停,章玥就要扶齐郁下来,程稷南的动作比她快,直接打开车门,将人抱了起来,疾步往电梯间走。   章玥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跟上去。   检查的结果和章玥预料的差不多,急性胃出血,以及营养不良。   好在都是轻度的。   章玥办好住院手续回到病房,看到程稷南坐在病床边上,齐郁昏睡过去,脸色惨白,刚才呕血的时候没有擦干净,嘴角边还泛着血丝。   程稷南用湿巾帮她擦干净。   章玥轻哼了一声,对上他的视线也丝毫没有惧色。   “早干嘛去了,把人逼成这样又跑来装深情,演给谁看?”   程稷南没理她,湿巾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安排了个护工,要明天早上过来,今晚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难道要麻烦你吗?”章玥又呛了他一句。   程稷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起身刚走到门口,昏睡中的人突然皱紧了眉,嗫嚅了一句什么。   程稷南距离远,没听清,俯身再去听,齐郁却再没开口。   他蹙着眉问章玥,齐郁刚刚说了什么?   章玥当时也没留意,闻言,就“哦”了一声,说:“她在叫,程稷北。”   程稷南沉着脸从医院出来,上了车,点了一支烟,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倦怠。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燃烧殆尽的烟头险些烫到手,他才掐灭了烟,拿出手机翻到杨铭的电话。   “在哪儿呢?”   电话的那边似乎有些喧嚣,过了会儿才有人回道:“当然是在海边看美女了,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空虚寂寞冷啊?你女朋友没陪你吗?哦,我忘了,该死的,她现在应该没工夫。喂,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过来一起玩啊?我告诉你,今儿晚上我们有个海边篝火派对,美食、美景,最重要的还有泳装美女。”   程稷南揉了揉眉心。   他不愿意搭理这家伙最大的原因就是,话太多。   只要开了口就跟机关枪似的停不下来。   “我对你的派对没兴趣,你的假期该结束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假期永远不会结束,只有暂停,”虽然这么说,杨铭还是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放心,我订了机票的,会在中秋节家宴开始之前,准时敲响大门。”   “不行,我等不到那个时候,”程稷南蹙了蹙眉,“有个事儿需要你,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我要你准时出现在我办公室。”   说完,他也不等那边做出什么答复,就挂断电话。   杨铭一头雾水,最后却只能对着手机说了句:“靠,他又发什么疯?!”   齐郁在凌晨的时候疼醒了。   许是药起了作用,她的脸色比刚进来时缓和了一些,因为之前一直在昏睡着,她对自己怎么来的医院一无所知。   章玥倒也没瞒着,告诉她是程稷南送她们来的,还一路抱着她去找大夫。   齐郁听完,也没什么反应,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章玥又提到他请了护工的事儿,齐郁这才缓缓开口:“你转告他,说我用不着护工,就是需要,我也不用他来请。”   听她这么说,章玥可不乐意了,嘴一撇:“为什么不用?要不是他,你能躺在这儿?我告诉你,他和那个周牧分明是认识的,周牧敢这么对你,肯定是他默许的。对这种男人,你还替他省钱?他那么有钱,还能请不起护工?谭冰的事儿交给我去想办法,你就甭操心了。你就负责给我好好养病,反正所有费用都是程稷南掏,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齐郁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当这里是总统套房吗?有什么好住的?”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章玥,她想了下,一拍巴掌:“是个好主意,明天我就跟他说,让他给你换个VIP高级病房。”   齐郁无语,这是普通病房和高级病房的问题吗?   齐郁后半夜就没睡着,一早上,程稷南请的护工就来了,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话不多,干活麻利。   章玥本来还想叮嘱两句,话一搭,发现人家比自己专业多了,难怪是吃这碗饭的。   章玥跟齐郁小声叨咕了句:“没想到他办事还挺靠谱的。”   齐郁倒是从来没怀疑过这点,如果他连这种小事都安排不明白,怎么能管理得了程氏那么大的企业?   章玥走后,齐郁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精神好了很多,出血也止住了,可以少量进一些流食。   护工出去买饭,不一会儿就拎着包装考究的保温袋回来,齐郁瞥见餐盒上面的logo,愣了一下。   这家店她听说过,特别贵,而且全稷城只有一家店,离这里路程并不近。   护工盛了一小碗递给她的时候,粥还是温的。   她默不作声地吃完。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太饿的关系,感觉比她前面二十六年吃过的粥都要美味。   护工从她手里接过空碗的时候,齐郁说道:“我记得这家医院有食堂,明天就近买一点就行,不用跑那么远。”   护工笑了笑:“不远,程先生派人买完送过来,我只要下楼取就行。”   继而,护工又道:“齐小姐睡着的时候,程先生打过电话问您的情况,听说你睡了,就没让您接。只让我转告您一声,您牵挂的事儿他会办妥,让您只管安心养病。”   齐郁愣了下,她牵挂的事儿?谭冰? 第71章 丧门星   齐郁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跟护工确认了一遍。   仍有些将信将疑。   程稷南这是什么意思?那天晚上那么对她,眼下却又肯帮忙?   想起章玥说他和周牧是认识的,那他就更没有理由会帮她了。   难道……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变得越来越强大。   她一次又一次像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出尽洋相,受尽他的取笑。   她现在一点也不相信程稷南了。   齐郁一刻也等不及,找了个理由把护工支出去,拨通他的电话。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不应该牵扯上别人。   谭冰不应该成为那个替罪羊。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齐郁挂断没两分钟,手机响了,她以为是程稷南,却是许静。   此时此刻这个情景,她很不想接,又怕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刚一接通,许静就在那边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丧门星!你把你爸克死了,把你爷爷奶奶都克死了,还不够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对我好疼惜我的男人,我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啊?我就不应该把你接到身边来!从你来了,德明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秦氏被你拖垮了不算,现在,连谭冰也被你害的要去坐牢,你究竟想害死多少人才能善罢甘休?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去死!”   许静越说越激动,连骂带哭,险些要背过气去。   齐郁被她骂地一怔,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握着手机的手颤了颤。   “借你吉言,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用不了多久就去死了。”   她说完,也不在乎许静怎么想,直接挂断,捂着心口蜷在床上。   虽然早就知道了许静是什么样的人,可亲耳听到亲生母亲对自己的这种诅咒,便是万箭穿心般的难受。   胃也跟着疼起来,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护工回来看见,吓了一跳,赶紧按铃叫人。   医生和护士赶过来的时候,齐郁已经缓过来一些,没那么疼了,脸色依旧苍白地难看。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想到了谭冰,眼眶又是一热。   一个那么有理想,有正义感的青年才俊。   却被自己害的不仅职业生涯断送了,还很有可能要坐牢。   许静骂她骂得对。   自己何止该骂,还该死呢。   主任医师给齐郁重新做了检查,又加了一种药。   临走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笑着安慰了句:“小姑娘年纪轻轻地,有什么想不开的?心态要放好,早日养好病出院,开开心心享受人生,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今天最好,明天会更好。”   齐郁闻言,抬头看了看,却也只是勉强笑笑没说话。   主任医师和护士走了,先前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的年轻医生却没急着走,敲了敲手里的病案本,若有所思地一笑。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喝到人事不知,这次又是因为饮酒过度导致胃出血住院。当年滴酒不沾的女孩,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齐郁微微抬眼,视线就落在对方的胸牌上。   “纪明琛?”   他低着头在病案上做好记录,抬头朝她一笑,“没想到,我实习期的第一个病患是你。”   齐郁恍惚了下,才想起来他和程稷北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他们俩的关系很好,就像她和章玥。   然后,就不可遏制地想到了程稷北。   想象着他穿上白大褂的样子。   纪明琛阖上病案本,把笔插了回去,再开口的时候,话题转换地也快。   “下个月的十号,母校的百年校庆。小北跟我约好了,会回去看看。齐郁,你呢?”   心脏猛地一缩。   眼睫颤了颤,她侧过头,望向窗外。   “我……可能没有时间。”   “呵,”纪明琛轻笑一声,转身往外走,“那祝你早日身体康复。”   齐郁攥紧了手指,松开又握成拳。   她失神地望着外面,脑袋里一片空白。   电话响了很久,她才去接。   “喂?”   “齐小姐,您好,我是程总的助理,林楠。我们之前见过面的,在榆城。”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西装革履的年轻身影。   “您好,林助理,您给我打电话是……”   林楠轻咳了一声:“程总最近比较忙,您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齐郁皱了下眉,暗暗揣摩着林楠这句话的意思。   他这是连电话都不想接了?直接丟包袱似的,把她推给自己助理?   与其这样,干脆不再搭理她多好?何必绕个人进来,这么费事。   她本来想问程稷南,是不是真的要帮忙救谭冰。   呵,她应该庆幸,如果刚才那通电话他接了,岂不是再一次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她扯了扯嘴角:“谢谢你,林助理。我现在什么也不需要。”   林楠顿了顿,旋即便笑道:“齐小姐,如果有需要,你随时都可以打这个电话跟我联系。”   林楠又打给程稷南,将刚才齐郁和自己的对话,原封不动汇报了过去。   良久,程稷南只“嗯”了一声,就挂了。   江心媛从医生办公室里面出来,瞥见长椅上的身影,揉了揉眼睛走过去。   程稷南抬头就迎上那双通红的眼,皱了皱眉,问道:“医生怎么说?”   江心媛叹了口气,声音透着沙哑:“胃癌,还好发现地早,可以手术。”   程稷南点头道:“手术风险不大,只要维护好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都是瀚东国际这事儿闹的,不然,凭我爸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江氏也不会被查得这么彻底,多少年前的旧账都能翻出来。”   江氏这一次,损失惨重,还是因为自己而起,她最近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公司,明里暗里都受了不少气。   她委屈地撅着嘴,一副小女孩儿撒娇式的口吻,牵着他的手,试探地问:“虽说手术的成功率不低,但万一呢?我想……干脆在这之前,把咱俩的事儿订下来,我爸他也好安心呀?” 第72章 出手了   程稷南勾了勾唇,字斟句酌地反问:“咱们俩的什么事儿?”   江心媛嗔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当然是婚事呀,就快中秋节了,你父母也该从国外回来了吧?到时找一天彼此都方便的时间,双方家长们见个面。”   程稷南低着头,若有所思:“我的婚事,他们说了不算。”   江心媛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道:“瞧我,这段时间烦心事多,脑子也不够用了。你的事,当然要由你爷爷亲自做主了。喏,等过节的时候,我过去看爷爷。”   “你最近是太累了,过节在家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先把你父亲的病治好。”   两个人边说边往电梯间走。   电梯门开了,章玥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面前手牵着手的俩人。   俊男美女,好不登对。   章玥怔了怔,嘴角一弯,露出玩味的笑意。   程稷南没什么表情,像不认识她似的,牵着江心媛与她擦肩而过。   章玥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程先生,两家饭好吃吗?”   程稷南没应声,电梯门在眼前缓缓阖上。   江心媛没听清,问程稷南那个人是谁,说了什么?   程稷南摇头:“不认识,也许认错了人。”   章玥是来送饭的,瞥见窗台上的保温袋,忍不住好奇,背着护工偷偷问齐郁:“他送来的?”   章玥连程稷南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亏得俩人是闺蜜,齐郁直接就明白,这个“他”指代的是谁。   她摇了摇头:“让别人去买完送过来的。”   “啧,我还以为是他自己跑去买的呢,不怪是资本家,惯会指使别人。”章玥念叨着,给齐郁倒了一小碗粥,看着她小口小口慢慢喝着。   齐郁没提许静打来电话的事儿,章玥也没提刚刚在电梯间碰到的那一幕。   都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分享的必要。   齐郁把程稷南的那番话转述给章玥听,章玥冷笑了一声:“呵,非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才站出来说要帮忙?换我,我才不领这个情呢。”   话是这么说,程稷南这一出手,代表谭冰的事儿有了希望。   这可是个好消息。   齐郁把自己的怀疑也说了出来,章玥啧了一声,点着她都脑门说道:“乐乐,你是喝酒喝傻了吧?落井下石?他有那闲工夫吗?作壁上观,看着周家怎么把谭冰玩死不就得了?何必又出钱又出力的。你管他是觉得害你变成这样,良心不安也好,还是真的在乎你,想帮忙也罢。他既然把这事儿揽过去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告诉自己,谭冰有救了。”   想了想,章玥又说:“你把那个林助理的电话号发给我,他不是把这事儿甩给助理做吗?那我也临时当回你的助理,动嘴皮子跑腿儿这种事,都交给我。我倒要看看,这位程先生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打算怎么把人捞出来?”   把事儿交给章玥来办,齐郁是放心的,当即就把林楠的电话发了过去。   章玥离开医院之前,又提醒了她一句:“乐乐,等谭冰这事儿过去,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你俩的这种关系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吧?他终究是要娶别人,你也是要嫁人的。”   齐郁还真认真想了,结果后半宿又没睡着,直到天亮才睡。   中秋节的前一天,齐郁坚持出了院。   虽然许静这一闹,她不会回去过节了,但是她也不想在医院那种地方冷冷清清地过。   章玥接她出院,本来想直接把她接自己家过节,齐郁不想给她添麻烦,虽然最近这段日子,她已经添了不少麻烦。   章玥从林楠那儿得知,程稷南给谭冰找了位律师,对方本来想要和齐郁见一面,聊聊细节,结果程稷南以齐郁生病住院为由拒绝了。   章玥替她做了决定,中秋节第二天和律师见面,谈妥了细节,好抓紧时间准备节后开庭的事项。   “乐乐,要不说嘛,还得是你家程总出手,你知道他找的律师是谁吗?”   章玥将林楠给自己的名片又扔给齐郁,提到程稷南的时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眼睛里都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齐郁也懒得纠正她的措辞,低头认真地看了看那张名片。   上面的内容其实挺简单,跟一般的名片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设计还特别简约。   有时候,往往越简单的外表下,却蕴藏着越不简单的内核。   “杨铭?你认识吗?”齐郁慢慢思索了下她们之前找过的那些律师里,似乎没有这位。   章玥摇头:“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会认识?不过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下。这位杨律师,别看年纪轻,在业内却很有口碑。他在国内读完法学硕士,又去国外进修了两年,回来就自己开的律所,家里背景也强,听说他父亲也是一个律师,母亲是法官,属于子承父业了。最重要的是,据我打听到的,他打官司至今为止,一次没输过。”   齐郁忍不住好奇:“这么厉害的人,我们一开始怎么没想过找他?”   “拜托,你知道人家打一场官司,收多少钱吗?而且,据我了解,他很少接刑事案子,打的都是经济纠纷、离婚诉讼那类的民事案子。程稷南能请到他,钱那方面,肯定不是咱们能想象的到的。”   齐郁本来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看来等见面那天,一定要打听清楚律师费怎么收,要是真的到了卖房子的地步,她也好提前做准备。   快到御江苑的时候,章玥接到了电话,是她和徐磊准备结婚住的新房楼下邻居打来的,说怀疑她家卫生间漏水,把楼下的天花板都泡了。   邻居联系不上徐磊,才给她打的电话。   “你们俩又和好了?不是前几天又闹分手吗?”   齐郁纳闷,这两人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也不算分手,就是冷战中。”   章玥无奈撇嘴,把齐郁送回了家,又急急忙忙开车赶去新房。 第73章 回家了   中秋节的前一天,程稷南和杨铭也回了程家。   程家祖上就是望族,屹立稷城几百年,族谱都是厚厚的一本,往前数上几代,有入仕的,有经商的,也有从戎的,程稷南的祖父程元初年轻时不顾家里反对,毅然从军,后来程稷南的曾祖父去世,家中弟妹年幼,做为顶梁柱的程元初才回来继承家业。   风雨飘摇的那几十年,程家也是几经沉浮,旁枝四散。如今还留在国内的,只有程元初这一脉。   也是多亏了他精明强悍的手腕,才让程家逆流而上,重回当初的辉煌。   他们到时,比开饭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院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除了前些日子回来过一次的程瑶,程家人今天算是都到齐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见到客厅里坐着的程佳年和陆令薇,程稷南叫了一声:“爸,妈。”   视线又转到对面坐着的程佳华和沈芳。   “二叔,二婶。”   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   杨铭也向两个舅舅和舅妈问了声好。   程佳年和程佳华冲他们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喝茶说着刚才的话题。   陆令薇瞥了程稷南一眼,只说了句:“爷爷在书房。”便低下头,端起面前的咖啡喝起来。   倒是沈芳,好像比在坐的其他几位都要热情些,笑着招呼俩人:“忙了一天,都累了吧?老爷子可是等半天了,上去坐一会儿就下来,马上开饭了。”   说着便起身往厨房走,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   两人上了楼,程稷南的姑姑程佳岁从书房里出来,看到他们,温柔恬淡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杨铭快步上前,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妈,我好想你……”   一米八高的大男人紧紧抱着母亲,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程佳岁笑着推了他一下,嗔道:“少哄我了,昨晚才打过电话,想我不早点回来?要不是明天是中秋节,你没准还要玩到下个月呢。”   “那怎么可能?最迟国庆,我也得回家陪您啊。”   杨铭搂着她不撒手,笑地特别开心。   程稷南站在边上看着,眼底都是羡慕。   程佳岁无奈地拍了拍杨铭,抬眼看向程稷南,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   “你姑父在陪你爷爷下棋呢,老爷子念叨你们好几次了,快进去吧。”   程稷南点了下头,杨铭也放开了母亲。   程佳岁看了眼时间,又提醒:“你们也别聊太久,快用饭了,我让丽姐做了最拿手的红焖牛肉还有干烧黄鱼。”   程稷南笑道:“谢谢姑妈。”   从进屋时便绷着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放松。   杨铭望着她转身下楼,不禁嘟囔了句:“我妈她可真偏心,永远都只记得你最爱吃什么。”   “那当然,她可是我亲姑妈。”   程稷南故意扬了扬嘴角,掩去眼底的黯然。   程佳岁是家里出了名的疼晚辈,小孩子们往往都只记得她是个特别温柔漂亮的姑姑,全然不记得她在外面是个多严厉酷辣的法官。   而这些孩子里,除了杨铭,和她最亲的就属程稷南了,在他缺少母爱的幼年岁月里,程佳岁几乎是代替了他母亲陆令薇的存在。   哥俩儿敲开书房的门,就看见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程元初坐在沙发里,程稷南的姑父杨云起坐在对面的矮凳上。   堂弟程稷理站在一边低头看着棋盘,听见动静抬头,扶了扶下镜架,笑着和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   两人走上前,又挨个叫了人。   杨云起转头朝程稷南一招手,“过来和你爷爷下一盘。”   说着就要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程元初手一伸,又把杨云起又按回到位子上。   “说好了要陪我下到吃饭的,现在饭菜还没上桌,你就想跑?”   杨云起无奈地笑笑:“爸,您赢一局,就让您吃一块红烧肉,现在您已经赢了五块红烧肉了,再赢下去,佳岁得跟我急。”   程元初眼睛一瞪:“过节了还不让我多吃几块肉?”   杨铭挨着他坐下,“姥爷,明天才过节,大鱼大肉都等着您呢,好东西不能一气儿吃完啊。明天,我陪您下,让您把一盘红烧肉都赢去!”   “然后接下来一年,我在饭桌上都看不到它了,你那点小心思,跟你妈一个样,以为我猜不出来吗?”   程元初接过话,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杨铭就是这家里的开心果,那张嘴从小就会哄人。   要说孙子辈里这几个,程瑶做为唯一的孙女,宠爱是独一份,而程稷南做为长孙,从生下来就在老爷子身边长大,严苛地按照程氏未来接班人一样教养,从未有过放松的时候。   程元初对他最器重,却也最严厉。   杨铭就不一样了,做为外孙,不用继承家业,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他从小就能说会道,会看眼色会哄人,虽是外孙,却最得老爷子喜爱。   程稷理抿了一口咖啡,对杨铭笑道道:“听说你回稷城有几天了,怎么不回家看爷爷,反倒住到大哥那儿去了?”   程稷南这回接话倒是快,抢在了杨铭前面。   “是我找他有点事情谈,在我那儿住方便。”   程稷理的笑意更浓:“大哥在溪梦湾的房子,我还没机会去过,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吧?”   见他又冲着程稷南去了,杨铭没什么形象地往沙发上一倚,二郎腿也翘起来了。   “那是,我们俩从小就睡一张床上,你当然比不了。”   程稷理放下咖啡杯,睇了杨铭一眼:“别现在还睡一张床上就行。”   这话越说就越不像话,程元初当即就皱了眉。   “别说他们是表兄弟,就是没什么关系,睡一块又怎么了?我当年打仗的时候,几十个人都趴在一条战壕里,一床棉被几个人盖,都是同生共死过命的交情,”他指了指杨云起,“你们姑父的父亲,就是扑在我身上,替我挡了炮弹牺牲的,否则,当年死的就是我,没了我,哪儿来的你们几个?” 第74章 南辕北辙   见老爷子似是被程稷理状似无意的一番话气到了,越说越大声,还扯出往事,杨铭忙为他捋着背顺气儿。   “姥爷,我们哥几个平时开玩笑惯了,您就一听,别激动。搁现在,要睡也是和女孩睡一起啊……”   “杨铭!”杨云起喝了他一声,“当着长辈的面儿,有没有规矩?”   程元初不以为意,反倒还说了女婿一句:“你凶他干什么?他又没说错,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当父亲了。”   “就是就是,姥爷,我爸他——”   程元初又笑眯眯地看回来:“说的比谁都欢实,有女朋友了吗?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话落,几个人又笑起来,连程稷南的眼底也带了笑意。   杨铭一时大意,把自己给绕进来了,连忙指着程稷南说:“姥爷,他作为大哥都没以身作则先领回来一个,我怎么能逾矩呢,对不对?”   程稷南暗暗瞪了杨铭一眼,好端端地,自己没招他没惹他,他这招祸水东引,倒是给引自己这儿来了。   程稷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程元初笑道:“爷爷,大哥和江家大小姐在一起也有好些年了,如今,听说人从国外回来了,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能订下来。咱们程家也好久都没办喜事了。”   程元初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又收了起来,刚要开口说什么,程佳岁回到书房,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几人起身往外走,程佳岁叫住杨铭。   “你去叫下小北,让他吃完饭回屋再睡。”   程稷南闻言,步子一顿,看向程佳岁:“他怎么了?”   程佳岁叹了口气:“这两天有点感冒,可能还不适应温差吧,这孩子每次回来,都要病几日。”   程元初沉声道:“身子太弱,都是让他母亲娇惯的,男孩子这样怎么行?”   “爸……”程佳岁怕陆令薇听见,忙止住老爷子的话音,“这也不能怪大嫂,小北也是当年有病以后才这样的。”   程稷南让杨铭扶着爷爷下楼,自己则掉头走向程稷北的卧室。   程稷南叩了两下门,推开。   程稷北撑着身子坐起来,叫了声“大哥。”   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果然是感冒了。   “姑妈让我来叫你,下楼吃饭。”   程稷北应了一声,换了衣服从里面出来。   程稷南倚着楼梯扶手,打量着幼弟。   浅黄色的连帽衫,米色的休闲裤,发型也是眼下最时兴的。   虽然身体不舒服,但整个人看上去青春稚嫩,如果非要找个词儿来形容,应该就是“小鲜肉”无疑了。   二十六岁,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纪,不过比他小六岁而已,程稷南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二十六岁时的模样了,肯定没有他这么年轻,无忧无虑。   虽然见过兄弟俩的都说他们长得很像。   但脾性却如他们的名字一样,南辕北辙。   “不舒服?”他下楼的时候,随口问了句。   程稷北跟在后面,点了点头,又笑:“小感冒,没什么,就是妈总是大惊小怪。”   程稷南身形一顿,嘴角微弯:“谁让你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在意些也正常。”   这话说的有些酸,程稷北也没在意,只当是大哥和母亲一样,寻常唠叨自己几句。   世事往往都是这样,正如歌词里唱到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无论亲情,还是爱情。   因为程家没有在饭桌上闲聊的规矩,晚饭吃得安静祥和,却也波涛暗涌,各怀各的心思,怕是真正专心吃饭的,只有杨铭和程稷北。   待散了宴席,去了茶室喝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公司最近的几个项目上,程元初详细问了几句,程稷南言简意赅地答了。   程佳华见老爷子一脸满意之色,眼珠一转,放下茶杯笑道:“稷南,你也别光忙着工作,也该操心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这个做大哥的迟迟不结婚,下面的几个弟弟怎么办?老爷子还等着抱重孙呢。”   沈芳也帮腔了句:“就是,稷南,你二叔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堂姐已经会背唐诗宋词了,稷理也会走路了。”   没等程稷南开口,老爷子沉声道:“稷理要是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你们两个就可以操办着,不用非要按顺序来。想当初,老二娶媳妇,也是越过他大哥的。”   一句话就堵住了程佳华和沈芳的嘴,尤其是后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气的直咬牙。   暗恨老爷子一点情面不留,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就差直说她当年是仗着肚子大了,才能以一个戏子的身份高攀上他们程家。   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提一下江家的事,这下俩人也都闭嘴不言了,气氛有些僵。   老爷子称累了,要回房歇着,便让小辈们都散了,程稷南也跟着众人出去,结果又被叫住。   待茶室里就剩下爷孙两个人,程元初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对程稷南道:“你又没做错事情,站着做什么?坐下说。”   程稷南这才坐到爷爷对面,又执起茶壶,给老爷子添了一杯茶。   程元初默默望着自己最满意的这个孙子,含笑点了点头。   他当年为了重振家业,一心都扑在生意上,对两个儿子疏于管教,慈母多败儿,使得兄弟俩好逸恶劳,只会贪图享受,尤其是老二,能力不行,野心却不小,后来更是娶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戏子,要不是给他生了个宝贝孙女,他都懒得多看他们夫妻两个一眼。   程稷南就不一样了,老爷子从小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一言一行都严格要求,幸好这孩子也争气,方方面面都力求做到完美无缺,老爷子才放心把程氏交到他的手上。   “你二叔刚才说得也有道理,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程元初饮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江家那个姑娘,不行。” 第75章 见世面   程稷南闻言,抬头看向程元初。   老爷子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如今年纪大了,又颐养在家,就真以为我耳聋眼花,什么都不知道。你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找人调查过。江津以为自己瞒地天衣无缝,过了明路,就可以正了她的身份。你和什么人交往我不拦着,但是说到结婚,那是另一码事,你是我们程家的长孙,程氏以后都要交给你的,你未来妻子的人选,无论品貌、才学、家世,都应该和你相配才行,就像你母亲。”   提到陆令薇,程稷南低着头,不禁抿了抿唇,神色一黯。   “爷爷,我知道了。”   程稷南从茶室出来,就看见程稷理和杨铭一人一边坐在沙发上,平时一见面就要逗两句嘴的人,眼下竟一致地一边说笑一边朝旁边看去。   他顺着两人的目光一瞧,只见程稷北则站在落地窗边,低声讲电话,语气温柔有耐性。   他坐到贵妃椅上,刚要去摸烟,程稷理就把茶几上的烟盒递了过去。   “尝尝我这个。”   程稷南也没客气,抽了一支点上,指了指还在打电话的弟弟。   杨铭会意,屈着手挡在嘴边,低声说:“吃完饭就开始打电话,还跟我们说没有女朋友,这小子也会藏心眼儿了。”   程稷南又看了一眼,见程稷北挂了电话就要上楼,掐灭了烟,招呼他过来坐下。   “交女朋友了?”   “嗯。”   程稷北笑容腼腆,似乎被几个哥哥们盯着,讨论这个话题颇有些不好意思。   “到哪步了?上床没有?”程稷南问地直接。   程稷北错愕地抬头。   杨铭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瞧把我们小北吓得,人家多纯情一个孩子。小北,你可别被你大哥给带坏了。”   程稷南没说话,倒是程稷理笑了笑。   “二十六,也不算孩子了。这要是在一般人家,都该独当一面了。也就是伯父伯母对他保护地太好了。”   他靠在沙发里翘着腿,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挑了下眉梢。   “小北,堂哥带你去玩玩,见见世面?”   杨铭推了他一把,吐槽道:“你那世面,还是不见的好。”   “说真的呢,上个月新开的地儿,新鲜着,酒也都是最好的。”程稷理惯会知道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   杨铭不抽烟,倒是喜欢品酒。果然一听到有好酒,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跃跃欲试。   话落,最先站起来的却是程稷南,冲慢了一拍的堂弟示意了下:“你来开车,带路。”   杨铭见他这副架势,诧异抬头:“你可是很少去那种地方的,今儿哪根筋搭错了?”   程稷南已经走出去几步,双手插兜,头都没回:“去见见世面。”   杨铭便冲程稷理抬了抬下巴:“原来是冲你来的,让你刚才欺负小北,看,人家亲大哥给弟弟出头了吧?”   程稷理翻了个白眼:“你嘴可真碎。”   “嘿,当律师的必然要口齿伶俐。”杨铭呲牙一乐,转头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程稷北,“一起不?”   “我就不去了,吃了药回屋再睡会儿。”   程稷北起身上楼,程佳年和陆令薇穿着整齐优雅地从楼上下来,看到小儿子,陆令薇的脸上露出笑意,柔声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按时吃药,早点休息的话。   杨铭笑问:“舅舅和舅妈要出门?”   程佳年点头:“去看电影。”   杨铭望着俩人相携离去的身影,轻啧了一声:“我和我未来的老婆大人,要是也能一把年纪,还能像他们这么恩爱就好了。”   程稷理神色淡然,透着凉薄,语气也有些泛酸。   “你爸妈感情不比他们差,你以后肯定也差不了。”   上一辈兄妹三个,也就他爸妈,人前风光恩爱,人后鸡飞狗跳。   程稷理名下的这家酒吧地点选的不错,才开业几天,生意好的不行。   消费门槛也高,还是会员制,一般的小猫小狗没有人带也难进。   杨铭一坐下,就点名要喝最好的酒。   老板就在边上坐着,谁也不敢怠慢了,好酒和果盘挑着最好的往上端。   虽然气质迥异,却各有各的帅法儿。   杨铭一看就是那种活泼热情好说话的阳光型帅哥,程稷理戴着副无框眼镜,斯文俊秀又隐隐透着股邪气,程稷南最安静,稳坐C位,内敛低调,可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还有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充满了神秘的吸引力。   从打他们坐下,邻桌几个女孩的眼睛就没从他们身上离开过,直到江心宁从洗手间折回来,忙拽着她往这边指。   江心宁看见程稷南,眼睛一亮,弯弯的笑起来。   在坐的几个小姐妹里,数她家世最好,胆子也最大,这就带着人凑过来。   “稷南哥,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她直接走过去,坐在程稷南和程稷理之间。   程稷南看了看她,一直绷着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和朋友出来玩?难得碰上,稷理,”他示意了一眼,程稷理便招来侍应,称江心宁的那一桌免单,又让人送了个果盘过去。   几个小姑娘低呼一声,星星眼地看着这几位出手大方的帅哥。   程稷南一出手,给足了江心宁的面子,她立时眉开眼笑:“谢谢稷南哥,”又转头看向程稷理,“也谢谢帅哥老板。”   程稷理抿了口酒,狐狸般的眼睛微眯起来:“不客气,江小姐是我大哥女朋友的妹妹,日后,咱们也算一家人了。”   程稷南闻言,蹙了蹙眉。   倒是江心宁和程稷理聊地起劲,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三言两语,就看对了眼。   程稷理逗着江心宁:“不如你打个电话,叫你姐姐也过来玩?”   江心宁摇头一笑:“我姐和我不一样,她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玩,她啊,对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稷南哥,你是不是也好久没看到我姐了?”   江津的病是瞒着江心宁的,只有陈婷和江心媛,还有江津的助理知道。   程稷南“嗯”了一声,半字没提别的。 第76章 小姐姐又美又飒   江心宁见程稷南似乎心不在焉,不怎么搭理自己,眼睛一转,忽然又笑道:“稷南哥,你听说周家的事儿了吗?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唉,说起来也丢人,还不是我表哥那个女朋友,不知怎么招惹上周家的小儿子,把人给打成了植物人。这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吗?周家是什么人,能轻易绕过她?我早就跟我表哥说,那个女人长得一副狐媚相,天生就是爱招惹男人的,也不知道我姨妈相中她什么了……”   杨铭坐在那儿光品酒一直没说话,闻言也抬眼看了看江心宁,放下酒杯,笑道:“呦,让你一说,我还挺好奇,真想瞧瞧是什么狐媚相的女人?”   程稷南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冷淡淡地,杨铭一个激灵,打着哈哈说:“开个玩笑嘛。”   他起身去洗手间。   程稷理和江心宁还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江心宁那张嘴,贬损起齐郁来,一点情面都没给,就差直接说她是个出来卖的了。   程稷南打断她的话,说太晚了不安全,要送她回去。   江心宁心花怒放,站起来刚要走,舞池那边突然喧哗起来。   音响也停了,一群人围了过去。   程稷理面容一肃,打电话给经理过去看看。   几个人本来就要走了,路过舞池的时候,发现杨铭也在那儿。   “怎么回事?”程稷理跻身过去,看见杨铭旁边还站着个女孩,一脸的怒气冲冲,像要杀人似的。   对面被打的一男一女脸上都挂着彩,男人还没说什么,那个女的指着杨铭旁边的女孩直嚷着要报警,说她打人。   结果话还没说完,被女孩直接冲上前一个巴掌扇过去。   “你闭嘴!当小三儿、抢男人还有理了?”   眼看着俩人又要开撕,杨铭忙拦下那女孩,对面的男人也气急了。   “章玥,你他妈闹没完了?老子出来玩怎么了?你能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我就不能?”   说着就要动手,直接被杨铭摁那儿,冷笑着:“嘿,还想跟女的动手怎么着?”   “呸,徐磊,你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勾三搭四了?你偷情被我发现还想倒打一耙?当我不知道她是谁吗?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初恋白月光吗?”   程稷理被他们吵吵地脑仁疼,眼见着经理带人过来了,也有人报了警,拉着杨铭就出来问怎么回事,他怎么跑去跟着掺和?   杨铭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那女孩手里拎着张凳子,怒气冲冲地朝那边抱着的一对男女过去了,我怕出事就跟过去看看,嚯……”   他咽了下口水,佩服之情溢于言表,“一打二,真够猛的。”   程稷理就挺无语的,他还真有心思看热闹?   目光顺着杨铭的视线落在那个叫章玥的女孩身上,不由地啧了一声,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倒是身高腿长,脸蛋也漂亮,又美又飒的。   难怪杨铭脑子一热就冲过去呢,原来是想英雄救美啊?   没多久警察就来了,三个人都被带上车,杨铭也要跟着去,说是要当证人,怕她被那俩人欺负了。   程稷理听得直笑:“就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你小子色迷心窍了吧?”   程稷南瞥了他一眼:“一起去看看。”   毕竟这也算是程家的产业,在自己的地界儿闹事,他们去了解一下情况也正常。   左右也没别的要紧事,就当过去玩玩儿。   江心宁见没人提自己,也没敢吱声,怕程稷南说不送她了,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们上了车。   到了派出所门口,程稷南和江心宁坐在车里没进去,程稷理倒是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做完笔录的杨铭出来。   “本来就没你什么事儿,非跟着来凑热闹,有意思?”   程稷理边走边吐槽,拉开车门坐进去。   杨铭坐到后排,让程稷南先别开车,再等等。   “等谁?”程稷理瞪了他一眼,“你那位又美又飒的小姐姐跟咱们又不是一路的。”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就停在门口,齐郁急匆匆地下了车,三两步上了台阶,跑进去了。   江心宁也看到了,下意识“诶”了一声。   程稷南点了支烟,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   没一会儿,齐郁和章玥就出来了。   程稷南按了下喇叭。   俩人闻声抬起头,齐郁没料到会在这儿遇到他,愣住了神,倒是章玥反应快,暗暗推了她一下,笑道:“程总,好巧。”   程稷南点了下头。   “事儿解决了?”   章玥双手插兜,悻悻地耸肩:“也没什么不好解决的啊,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呗!”   坐在后排的杨铭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章玥皱着眉歪头打量了一眼,天黑之下,也没瞧清对方的样貌。   程稷理的目光从章玥转到了齐郁,停留了一瞬,微微蹙了下眉,再看向程稷南的时候,眼中便多了几分思量。   随即便从副驾驶上下来,又拉开后排车门,笑着敲了敲车窗:“江小姐,车里坐不下,我打个车,送你回去。”   江心宁不解,怎么就坐不下了?明明就他们四个人啊,来时也是这么坐的啊。   她抬头看向程稷南:“稷南哥……”   程稷南从后视镜看过去:“听话,让稷理送你回家。”   她不情不愿地下来,没等关车门,章玥拉着齐郁就过来了,杨铭本来想下车换到副驾驶去,想着两个女孩坐一起方便。   结果章玥指着要下车的他,板着脸吼了一句:“你就坐那儿别动!”   他就懵了,看着章玥把依旧沉默的齐郁推上副驾驶,自己则坐到后排,笑嘻嘻地冲程稷南说道:“御江苑,谢谢!”   这回懵地不止杨铭,还有江心宁,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开走了,仍有些转不过弯儿来:“怎么回事?”   程稷理摘下眼镜,用镜布慢悠悠地擦了擦,重新戴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江心宁。   长得是不错,可惜呀,脑袋似乎不太够用。   “我们回去吧,江小姐。” 第77章 中邪了   章玥一上车就把头抵在前面的靠背上。   “听说程总最近贵人事忙,原来也有空出来喝酒啊?”   “堂弟开的酒吧,我们只是去碰个场。”   杨铭闻言,挑了下眉。   程稷南什么时候长嘴了?人家小姑娘问一句,他就老老实实地答一句?   章玥“哦——”了一声,小声跟齐郁咬了咬耳朵。   杨铭离得近,不好意思去听人家小姑娘之间的悄悄话,偏偏眼睛又像控制不住似的,偷偷去瞄。   章玥的长发又黑又直,垂在脸侧,显得皮肤特别白。   他看得直了眼,冷不防她突然转过头来,眼神戒备。   “你是谁呀?”   杨铭想要去摸名片,才想起今天是出来喝酒的,谁还会带着那玩意儿,只好清了清嗓子,绅士般地朝章玥伸出手。   “你好,我叫杨铭,是——”   齐郁和章玥齐刷刷地抬头看过来,异口同声道:“你就是杨铭?”   两个美女,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杨铭暗自抹了一把汗。   他第一次上庭打官司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真是邪门。   “有……有什么问题吗?”   程稷南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第一次磕巴上的杨铭,笑了笑没说话。   齐郁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又被安全带扣着,右边的手伸不过来,只能伸出左手碰了碰他的指尖。   “杨律师,您好,我是齐郁。”   章玥也笑,双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还摇了摇,笑地眼睛都弯了起来:“杨律师,久闻大名,我叫章玥。”   杨铭刚才在酒吧就听见她的名字了,当时觉得有些耳熟,没往那儿想,直到齐郁自我介绍,他才恍悟,难怪程稷南会跟着来呢。   他还纳闷这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杨铭看向齐郁,关切地问了一句:“之前听说你身体不舒服住院了,现在恢复好了吗?”   齐郁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先询问她的病情,心里一暖,望着他的眼神除了恭敬,又添了感激。   “已经好多了,抱歉,因为我的原因,案子也被耽误了。”   杨铭不在意地摆摆手:“身体重要,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反正都要节后开庭。”   章玥忍不住问道:“杨律师,这个案子赢的希望有多大?”   杨铭笑着反问:“怎么算赢?少判几年?还是无罪?”   章玥啧了一声:“当然要无罪,必须无罪。否则,谭冰的前途不就毁了吗?还怎么当医生?”   对上章玥热切又充满信任的目光,杨铭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把人全须全尾地捞出来。”   齐郁明显松了口气,章玥会说话,从杨铭到程稷南,一个不落,都拍了马屁。   程稷南依旧神色淡淡地。   杨铭平时嘴尖舌利,脸皮挺厚的人,到了章玥面前,倒难得羞涩起来。   齐郁和章玥到了御江苑下车,齐郁转头对杨铭说了句:“杨律师,今天不太方便,关于案子的具体细节,我们后天见面的时候再谈。”说罢,目光又扫到程稷南,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倒是章玥特别热情地和他们两个打招呼,又冲杨铭眨了眨眼睛:“杨律师,就拜托你啦!”   杨铭除了冲她摆手傻乐,连说了几个放心之外,似乎再说不出别的话。   直到俩人都走远了,杨铭还趴在车窗那儿不知道在看什么,程稷南嫌弃地按了下车窗,差点挤到他的头,吓得他连忙缩回来,骂了一声。   “兄弟,看来你是不想让我帮你那位齐小姐打官司了呀!”   程稷南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冷笑:“呦,脑子还在啊?我以为跟着人家姑娘进去了呢。”   “呸!你直说你嫉妒就好了,”杨铭揉了揉脖子,“你就是看齐小姐一路上都不搭理你,反倒跟我说话,你吃醋了。”   程稷南没承认也没否认,坐在那儿默默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铭下车坐到副驾驶位子上,正色道:“言归正传,这案子有点麻烦,以目前咱们手里的那些东西,想要判无罪……有点困难。”   程稷南斜了他一眼:“没把握你刚才打什么包票?”   杨铭心虚地别过头。   “嘿,刚才那情景你也看见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失望吧?”   程稷南呵了一声,点了点头:“是,人家一口一个杨律师奉承着,一双眼睛直放电,你早被电晕了,没错,我都看见了。”   杨铭脸一红,继而打量着他,笑道:“你也别光有嘴说我,要不是为了那个齐郁,你能屁颠儿屁颠儿揽这破事儿?”   他坐直了身子,神色也变得正经起来。   “周家这些年虽然洗白了不少,可是他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你比我更清楚,那就是一帮疯狗,惹急了谁都不肯放过,不把你骨头嚼碎了也得撕下一片血肉来。全稷城没人敢碰这事儿,偏就你敢跟他们打擂台,我以前瞧着你挺懂趋利避害的一个人,这回是怎么了?中邪了?”   杨铭叽里呱啦说了半天,程稷南都默默听着。   末了,他微微一笑,掐灭指间快燃尽的香烟,转动了下车钥匙。   伴随着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他的回答也轻飘飘地落进杨铭的耳朵里。   “也许是吧。”   半晌,杨铭回过味来,不可思议地看向程稷南:“我刚还说周家人疯,我看你比他们还要疯。”   程稷南弯了弯嘴角,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周家是难缠,但就不代表他们在稷城就可以横行无忌。   如果说,他们因此而来找自己的麻烦,那就试试。   杨铭瞥见他脸上一晃而过的神情,心里免不了咯噔的一下。   两个人从小长大,自然是极其了解对方的。   也许是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老爷子又对他管教严厉的关系,程稷南打小就会隐藏自己的喜好和心事,无论是小时候学习任何技能,还是长大后学校和专业的选择,以及进入程氏,每一步,都是按照老爷子为他规划的人生来执行。   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一个错处。   可是他心底真正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人关心。   而对上周家,应该是第一次,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第78章 月饼   杨铭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像劝与不劝,都不对,也没用。   这家伙一旦打定主意,谁说也不好使,就算是老爷子也不行。   想到老爷子,杨铭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问道:“姥爷单独把你留下,说什么了?跟江家有关?”   程稷南点了下头。   杨铭摸了摸下巴:“我猜,姥爷估计是不太同意你和那位江小姐在一起,不然,早就让你把人带回来了。如果,连她都不行的话,那齐郁——”   程稷南眸色沉了下去,“爷爷心里应该已经有了适合的人选。”   杨铭一怔,继而,无奈地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婚姻自主,恋爱自由,赶明儿我得和姥爷好好掰扯掰扯这个理儿。”   程稷南白了他一眼:“别胡闹,你想自由,没人拦着你。或者你学二叔,奉子成婚,爷爷早就想抱曾孙子,一定舍不得打你。”   “你饶过我吧,即使姥爷不舍得打我,可还有我爸妈呢?虽然现在不比以前,但这事儿毕竟好说不好听,二舅他们这些年在姥爷面前始终抬不起头,还不是因为这个?姥爷骨子里那么传统,最见不得这种事儿。既然是我喜欢的,想要结婚的姑娘,人家在自己家做了二十几年的小公主,怎么能因为嫁给我,就受这个气啊?”   听杨铭嘚吧了一通,程稷南也笑了,点着头道:“有你这句话,姑妈和姑父可以放心了。”   “我本来也没让他们操过什么心啊,搁我说,我妈惦记你比惦记我还多呢。”   杨铭话是这么说,却一点嫉妒的意味都没有。   他小时候就敏感地觉察到陆令薇对程稷南很冷淡,每一次,程佳年夫妇回到程宅,程稷南都很期待陆令薇能够抱抱他,关心他在爷爷这儿过得好不好。   可陆令薇的眼里只有小儿子,对这个大儿子总是敷衍几句就晾在一旁。   晚上,只有七八岁的程稷南躲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悄悄地抹眼泪。   杨铭那时候更小,会偷偷溜进来,钻进他的被子里,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不哭,我把妈妈分你一半。”   程稷南不哭了,抿着唇,倔强地看着他,摇头:“妈妈是你的妈妈,不能分。”   一个母亲或许会有很多孩子,但对于每个孩子来说,妈妈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他们需要的,只是她们对自己,完整的母爱。   杨铭回忆完小时候的事儿,一抬头发现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回程宅的路,他随口问了一句要去哪儿?   程稷南侧头白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姑妈对我确实比对你好。所以,我现在去买姑妈最爱吃的点心回去孝敬她。”   杨铭调整了下坐姿,没好气儿地说:“你是成心的吧,咱俩一起回去,你拎着点心,我却空着手,你想让我挨骂是不是?”   程稷南便笑:“不想挨骂也行,钱你付。”   “我哪有你有钱?”   “打赢官司,你就有了。”   “呵,搁这儿等着我呢,行……”   章玥顶了一路的笑脸,在进了齐郁家门后,终于垮了下去。   一头扎进沙发里,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齐郁吓了一跳,担心地摸了摸她的头,还好,体温正常,又低头仔细看了看,也不像要哭的样子。   章玥睁开眼睛,头转到另一侧去,闷闷地说:“放心,我才不会为那种人渣哭呢。”   虽然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此时此刻,她很想喝酒,可是齐郁才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利索,不能陪她喝。   心里就更憋闷了。   “我本来不想折腾你的,但是我又不好意思找我家里人,”良久,章玥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爸妈一直都不太喜欢徐磊,觉得他家是经商的,满身铜臭气,人又油嘴滑舌算不上老实,都是迁就我,才同意我们结婚的,谁知道,这个王八蛋——”   齐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小孩一样。   章玥吸了吸鼻子,继续骂:“这个王八蛋早就跟前任又勾搭上了,你说他们去哪儿偷情不好,又不是没钱?他偏偏把人带去新房子,还睡我们的新床,他怎么那么恶心!那么不要脸!要不是这次漏水,邻居找到我,让我在卫生间垃圾桶发现用过的安全套,我可能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跟他结婚了呢!”   齐郁听她这么说完,也傻了。   之前以为是自己害他们两个一而再地闹矛盾,她还挺自责的,如今听章玥一说,才反应过来,渣男早就出轨了。   “现在发现也不晚,这不是还没结婚呢吗?证也没领,万幸,万幸……”   章玥转过头来,叹了一声:“嗯,这么说,我哪天得去那个邻居家登门道谢。”   齐郁被她逗笑了,起身去放洗澡水。   章玥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之前是气饱了,这会儿才感觉到饿,抬眼看到茶几上的一盒月饼,扬声问齐郁可不可以吃一块。   得到肯定的答复,章玥立马拆开精致的包装盒,随手拿了一块,刚咬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再仔细去看包装,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乐乐,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买这么贵的月饼吃了?”   齐郁从洗手间出来,瞄了一眼,随口道:“不是我买的,你中午从医院送我回来的时候,物业办的人塞给我的,每位业主人手一份。”   章玥啧啧出声:“这么贵的月饼,还每位业主一份?你们小区物业的领导真阔气啊。”   齐郁很少吃月饼,拿到盒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包装挺精美的,也没留意是什么牌子,随手就放到茶几上了,听章玥这么一说,才纳闷地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结果却吓了她一跳,看起来小小的一块,却那么贵,这月饼是镶金箔了吗?   章玥探过头看了眼手机,指着屏幕一脸得意:“是吧是吧,我眼睛毒,舌头更毒,尝一口就知道这个不便宜。”   她从沙发上下来,挨到齐郁身边,神神秘秘地道:“而且呀,我猜这月饼根本不是物业送的……” 第79章 给你留着脸呢   齐郁顺着她的话音就想到了一个人。   很快,又摇头否定:“他才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章玥不以为然:“他怎么不像?他最像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特别有数,亏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我了解他,”她又低头咬了一口,闭着眼睛吃得眉飞色舞,“原来月饼也可以这么好吃啊!乐乐,你这位程总还真是不错,连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为了送盒月饼给你,连全小区的业主都跟着沾光。”   齐郁瞥了她一眼,“你之前明明半只眼睛都瞧不上他的。”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都吃人家这么贵的月饼了,再不说两句好听的,那不是等着天打雷劈吗?”   章玥低头又翻了翻,拿出一个蛋黄的塞到齐郁手里:“吃!”   齐郁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章玥已经睡下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心大也有心大的好处,天塌下来也挡不住人家该吃吃,该睡睡。   自己就不行了,有一点心事就睡不着。   她轻手轻脚地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瞥见茶几上的那盒月饼,想了想,还是给程稷南发了条信息过去。   【月饼收到了,很好吃,谢谢。】   发完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复。   【节日快乐。】   她慢慢品着这极其普通的祝福语,关于月饼,他半个字都没提。   章玥说得没错,这就是他做事的风格,以物业的名义给全小区的业主都送了这么贵的月饼礼盒,仅仅是因为想送给她。   齐郁也是慢慢才了解到,在他看似稳重内敛的外表下,其实骨子里也有一些孩子气的任性。   犹豫了下,她又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节日快乐,以及,谢谢你。】   不论中间过程如何,她只看结果,程稷南最后还是帮自己请了律师,这就够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如今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真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窗外,月华满天。   她对着圆月,闭上眼睛虔诚许愿,希望谭冰能平安无事。   齐郁睡得晚,早上不到八点又被许静的电话吵醒,骂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过节都不说回家看望父母,继而又说起谭冰被她连累,到现在还关在拘留所里。   许静骂起人来嗓门不小,中气十足,听得章玥直撇嘴,最后实在忍不住抢过电话回击:“她还是个病人呢,昨天才从医院出来,差点胃出血死掉,你就会骂她,什么时候关心过她?”   许静突然就没了声音,齐郁又把手机抢回来。   “我已经请了律师给谭冰打官司,过完中秋就上庭,他一定会出来的,你让秦叔放心。”   她说完就要挂断,许静又期期艾艾地叫了她一声,这回也不骂不嚷了,问她晚上要不要过去吃饭。   齐郁说自己约了人,但一会儿会买点东西送回去。   “是约了裴然吗?”电话那边的许静眼前一亮,“是就快去,也不用回家,我们俩有啥好看的。这回一定又是裴然帮忙请的律师吧?你要好好谢谢他,还要多撒娇多说点好听的,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啊?你只要牢牢攥住了他,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许静还在絮絮叨叨,齐郁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章玥趴在她肩上直笑:“我觉得阿姨说得对,你啊,快去跟你的程总撒撒娇,哄哄他,没准就能一朝飞上枝头,嫁入豪门中的豪门。”   “你在胡说什么呢,”齐郁肃着脸,面容哀戚地抱着腿坐在床头,“先不说他从没说过要娶我那种话,就凭我的身份,怎么可能进程家的门?”   章玥一脸不屑:“你的身份怎么了?清清白白的人家出来的,虽然家道中落了,也不是你的错啊,而且你长得漂亮,学历也不低,心地又好——”   齐郁苦笑着打断她:“你忘了程稷北了吗?”   听到程稷北的名字,章玥愣住,再说不下去了。   齐郁笑了笑:“所以,我和程稷南,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章玥吃完早饭就被家里人打电话召唤回去过节了,齐郁一个人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吃的和用的,大包小包地拎去许静家。   她不想听她唠叨,把东西放在门口,到了楼下才打了电话过去。   结果,许静却欢天喜地,说是裴然来看他们了,就在楼上坐着。   齐郁愣神的功夫,人就从楼上下来了。   裴然一向很注意打扮,平时出门就跟明星似的,虽然他的长相没有帅到程稷南那个程度,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帅哥一枚,随便一张街拍拿出来,还是很抗打的。   他今天穿了件浅咖色的风衣外套,露出里面一截米白色针织衫,下面是同色的裤子,一身的颜色和这个季节莫名相配。   “你怎么来了?”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之后,齐郁感觉似乎已经好久都没看到他了,细数下来,其实也还不到十天而已。   可能这十天对于她来说,痛苦到显得太过漫长。   裴然弯了弯嘴角:“今天过节,我来探望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不行吗?”   齐郁一听这个口气,就猜到他是被陈婉叫过来的。   她勉强地笑了下:“那……不打扰你们了。”   裴然见她要走,啧了一声:“齐郁,手腕可以啊,才几天的功夫,就搞定了程稷南,听说他还出钱出力找人帮你打官司?”   “你听谁说的?”   她刚问出口,眼前就晃过江心宁的影子,是了,她昨晚还在程稷南的车上见到这位江二小姐。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的确是在江心宁下了车之后,她和章玥才上去的。   以江心宁的个性,不跑裴然面前告自己一状,才怪呢。   所以,裴然今天哪里是被陈婉叫来探望她父母的?   分明是跑这儿堵她,兴师问罪来的。   裴然打量着她瞬间变了颜色的脸,笑了笑:“放心,当着二老的面儿,我可一个字儿都没往外说,给你留着脸呢。”   闻言,齐郁也笑了,微微扬起头看向他:“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又没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第80章 你这个女人还真实际   她这副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和程稷南有什么的样子,裴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了。   “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裴然低头点了支烟,抽了几口,话就跟机关枪似的往外倒,一句比一句冲。   “你以为,程稷南会要你?”   “他不过就是睡着你玩的。”   “他就要和江心媛订婚了。”   齐郁抿了抿唇:“他们是订婚还是结婚,都和我没关系。”   她拉开车门要上车,又被裴然挡了一下,她抬眼看过去。   “你还想怎么样?”   换来对方一声冷笑:“呦,果然是有人撑腰,底气都比以前足多了。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想去哪儿?”   齐郁只好收回手,等着听他还想说什么。   裴然又抽了一口,捻灭了烟,低头说道:“瀚东国际的事儿都解决了,裴氏现在一切运转如常,包括秦氏暂停的那两个项目。”   齐郁的眉梢动了动,裴然乐呵呵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附在她耳边说道:“那两个项目掐在我手里,我随时都可以叫停,我也赔得起,但秦氏不行。”   齐郁低着头,从裴然的角度明显可以看到她的眼睫飞快地颤了下,嘴角边的笑意更甚。   “只要你乖乖听话,离开程稷南,今天我可以拨两个项目给秦氏,明天,就可以是四个。”   齐郁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无法从那双微微眯起来的丹凤眼中看懂其中的情绪。   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她离开程稷南,裴氏依然是秦氏坚强的后盾?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一定会以为裴然爱她爱到要死,不在意她和别的男人有关系,特意跑来求自己回头呢。   但齐郁知道,他对自己没感情。   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前,她甚至以为他一怒之下会彻底停了项目。   结果却不是?   心里的疑惑太多,齐郁一时之间想不通,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只是下意识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好。”   裴然见她回答地这么痛快,嘴角一弯,刚要笑,又听她说道:“但是我要等官司结束。”   “呵,齐郁,没想到啊,”裴然突然笑出了声,眼里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你这个女人还真实际,程稷南知道你这样吗?”   枉他还不要命了似的,为了你和周家对上。   最后一句他没说,也没有说的必要。   他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要她离开程稷南。   “与你无关。”齐郁坐上去,用力掼上车门。   裴然这回没再拦着,后退一步,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裴然说的那些话,把齐郁的心搅弄得乱七八糟。   她甚至开始后悔刚刚一时冲动答应了他。   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把秦氏放在第一位,而从没有考虑过自己。   程稷南要是知道,自己在秦氏的未来和他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会怎么想?   呵,管他呢,他都要和江心媛订婚了。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裴然说得对,自己只是他睡着玩的,哪儿轮得到她抛弃他呀?明明是自己才是他随时都可以不要的一个小玩意儿。   这一分神的功夫,齐郁没留意到前面的车停下,依然踩着油门,嘭地一声撞了上去。   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额头也磕了下。   她捂着头下车去看,她的车还好,没什么事儿,倒是前车的后保险杠被刮掉了一块,再一看车标,齐郁头上的包就更疼了。   纪明琛从车上下来,看见人就乐了。   “我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原来是碰上你了。”   齐郁也没想到这么巧,路上那么多车,却撞到了认识的人。   “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她从包里拿出便签本,写上自己的电话扯下来递给他,“修车多少钱告诉我,我赔给你。”   纪明琛瞧了眼她额头上肿起来的包,眉头皱了皱,摆手说道:“算了,保险杠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大家又不是不认识。”   齐郁却很坚持。   纪明琛只好收下那张纸,又让她等自己一下,他则跑去旁边的药店买了冰敷贴,和消肿止痛的喷雾。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齐郁坐在马路边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纪明琛蹙了眉,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对上齐郁微微错愕的视线,解释道:   “敷一下,不然会肿得更厉害。还有这个喷雾,按上面的说明用就好。”   “原来你是去买这个了,谢谢,”她没客气,拆了冰贴的包装敷在头上,笑道,“别人追尾都是挨骂,我不但没被骂,还有人给买药,我这命可真好。”   纪明琛望着她故作开心的样子,抿了抿唇,又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两人就各自开着车走了。   纪明琛当年虽然与齐郁算不上多熟,但对她的印象还算深刻,清清纯纯的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漂亮却不张扬,和程稷北走在校园里,就是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线,比现如今屏幕上那些备受鼓吹的偶像情侣好看多了。   可现在,齐郁刚刚抽烟的样子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她的模样依旧漂亮,笑容却不再是那么甜,像掺了苦涩在里面。   这六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冰敷了,药也喷过了,第二天起来,齐郁头上的包依然有些青肿,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索性也不遮了,就这么出了门。   约好的地方是在她家附近的一间咖啡店,她到的时候,程稷南和杨铭已经坐在角落的沙发那儿,各点了一杯咖啡喝着。   杨铭看见他,站起身,露出公式化的一笑。   “齐小姐,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杨铭,这次受程总的委托,做谭冰的辩护律师。”   齐郁愣了下,面前的男人,和那天晚上意外碰见时有些不同。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深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都是一副十足的精英派头。 第81章 谁说我不怕?   齐郁很快回过神,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微微一笑。   “杨律师,您好,我是齐郁,是谭冰的妹妹,也是案件的证人。”   两个人一落座,杨铭就直奔主题,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齐郁。   “齐小姐,这是我助手整理好的案件经过,你看一下。如果有问题,我们也好一起研究下,或者你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地方,可能会成为打赢这场官司的关键。”   齐郁本来就有些紧张,听杨铭这么说,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接过他递来的文件,低着头字斟句酌地看起来。   遇到有疑问的地方就指出来,杨铭再耐心给她解答。   两个人讨论地热烈,谁都没理会坐在旁边的程稷南。   齐郁从一进来,似乎就在有意躲避程稷南的目光,就连坐在沙发椅上,也是微微侧过身去,只留给他一道侧影。   程稷南放下咖啡杯,起身默默走到前台,再回来的时候,将手里端着的杯子放到她面前。   齐郁的视线从文件移到杯子上,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拿起来喝了一口,蓦地,抬眼看向他。   程稷南迎上她的目光,淡淡地开口:“热牛奶,养胃。”   齐郁怔了下,旋即又低下头,热牛奶的温度从杯子传到她的手心,又好像沿着脉络一直流进心里。   又是一声“谢谢”,比刚才的声音还要低,像只温顺的猫似的。   杨铭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胳膊肘碰了碰程稷南,用眼神示意他坐别处去。   程稷南纹丝不动,警告般地瞥了他一眼。   杨铭凑过头去小声说:“你坐在这儿盯着,她紧张。”   程稷南看向齐郁,见她低着头看文件,可是她手里那份文件看了半天,却一页都没翻过。   他起身走到斜对面的位置坐下。   齐郁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转过头问杨铭:“杨律师,他怎么了?”   杨铭揶揄了句:“咱们说的太深奥,他听不懂,自卑了。”   这话一听就是逗趣的,齐郁笑了笑,也没当真。   杨铭远远地望了程稷南一眼,又看向对面神情专注的齐郁,他转着手里的签字笔,眼睛一转,突然身子往前倾了倾,指着齐郁刚刚看到的一段。   “齐小姐,我有个疑问,需要你帮我解惑。”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也也变得尤为严肃。   齐郁心里咯噔了下,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重点。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却想不通那段话有什么问题?   “我有点好奇,你和谭冰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兄妹而已,实际并没有血缘关系,听说,你们俩也不是一起长大的,但是目前看来,你们的感情倒是不错?”   杨铭的问题看似和案子没什么关联,但齐郁对他有种由衷的信任感,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二十岁那年,去国外治病,秦叔托那时候同在国外的谭冰照顾我,那四年,可以说我和他是相依为命,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把彼此视为兄妹,或者说,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点她没说的是,她心里一直对谭冰有愧意,当年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插足到秦德明和谭云舒之间,也许,他们夫妻根本不会离婚,谭云舒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客死异乡。   谭冰心里或许是恨秦德明的,更恨许静,却从没把这种恨转嫁到齐郁身上。   相反,还对她像妹妹一样照顾。   齐郁把这归结于他和秦德明一样,父子两个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才换来她为了秦氏,为了谭冰而义无反顾。   杨铭点头,对她说的话表示理解:“所以,你为了救他,并不在意是否会得罪周家。”   齐郁却诚实地笑道:“我怕啊,谁说我不怕?但难道仅仅因为害怕,该做的事就不去做吗?”   “杨律师,如果是你的亲人,为了你而惹上不该惹的人,要坐牢,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你会因为惧怕对方,而对自己的亲人见死不救吗?”   那双清澈分明的眼睛,像一汪静静的湖水,让人心神宁静。   杨铭重新打量了眼齐郁。   虽然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但她给自己的感觉还是挺明显的。   文静又柔弱,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折断似的。   他之前还不解,以程稷南的眼光,怎么就偏偏对她这么上心?   仅仅是因为脸蛋长得漂亮?   可是刚刚那段话,却让他对齐郁有了新的认知。   良久,杨铭微微莞尔,回道:“当然不会。”   齐郁抿笑而笑,目光又落回文件上。   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谈话,以程稷南坐的位置,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但看神情,又不像是在研究案情。   他留意到齐郁望着杨铭时,笑容坦然,和面对自己时那份纠结、惶恐,又小心翼翼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甚至让他想起六年前的齐郁。   那才是她真实的,鲜活的样子。   他别过眼去看窗外的风景,默默喝着咖啡,再回过头时,只有杨铭一个人在低头看文件。   他坐回刚才的位置,下颚一点,问道:“人呢?”   杨铭头都没抬,顺嘴反问了句:“我不是人哪?”   齐郁不在,面对程稷南,他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嘴贫地能气死人。   程稷南踢了他一下。   “我是问刚才和你聊得挺开心的那个人。”   杨铭随手朝外面一指:“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咖啡馆是包含在商场里面的,没有单独的洗手间,只能用商场里面的。   程稷南回过头,视线落在杨铭手里的那份文件上,看到上面勾勾画画做了不少新的标注。   “找到切入点了吗?想怎么打?”   杨铭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得意洋洋地转着手里的笔,指着上面重点标注出的一出。   “受你那位齐小姐的提醒,果然有发现,现在,就差最直接的证据了。”   不待程稷南说话,隔着透明的落地橱窗,只见商场里的顾客忽然都疯了一般往外跑去,伴随着一声声惊恐地嚎叫:“快跑啊,杀人了杀人了!” 第82章 多少钱?   程稷南第一时间起身,直接冲咖啡馆和商场衔接的玻璃门而去。   杨铭虽然反应也快,仍不及他的迅速,把文件塞进包里就去追。   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程稷南逆着人流,四处搜寻齐郁的影子,拿出手机拨她的电话。   商场的工作人员在努力疏散人群,所有的保安人员都朝同一个方向跑去,杨铭拦住一名工作人员询问具体情况。   对方似乎不愿多说,只劝他尽快离开。   杨铭是通过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才知道,是一个男的发现女朋友出轨,跟踪对方到了洗手间门口,拿刀就砍伤了女朋友,还疯了一般去刺伤路人。   杨铭转头就去看程稷南,他沉着脸,在第二次尝试拨通齐郁的手机无果后,攥着手机朝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杨铭紧紧跟在他后面,他也紧张,还要安慰程稷南。   “不会那么凑巧的,她可能去了别的楼层——”   话落,杨铭就从跑过来的人群中发现了齐郁。   她落在人群最后,神色惊慌,跌跌撞撞地,眼看下一秒就要摔倒。   程稷南上前扶住她。   她似乎被吓得不轻,程稷南揽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伸手去扶,发现她的手掌划破了,血呼啦地一片。   齐郁连自己什么时候受伤的都不知道。   程稷南的眼眸一沉,直接抱起她往外走。   杨铭取了车,程稷南抱着她坐进后排,只说了两个字:“医院。”   齐郁缓过神,发现自己还被他抱着,还当着杨铭的面儿,瞬间全身都不自在了,推着他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手上的血蹭到他的衣服上,她倒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程稷南的脸色特别难看。   “不用去医院,我不想去医院。”她皱着眉小声嘟囔。   这才多长时间啊,她都跑了几次医院了?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都想吐。   程稷南的态度强硬,开车的又是杨铭。   齐郁不想去,有法子吗?   没有。   她只能乖乖地任由他们载着她去了最近的医院,打了一针破伤风,消毒止血,又包扎好伤口。   程稷南打量了她一眼,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齐郁摇头。   他轻笑了一声,推着她额头上的肿块问,没别的伤,这又是什么?   齐郁抬眼看他。   这不是偷换概念吗?这个包又不是刚才弄的。   钱是杨铭交的,捏着单子走过来,在俩人之间看了看,最后,把单子递给程稷南。   “报销。”   “自己拿。”程稷南没接,把钱包拍到他身上,拉着齐郁就往外走。   齐郁边走边回头,他连钱包都随随便便扔给杨铭,俩人这是多熟稔的关系啊?   她似想起了什么,松开程稷南的手,回头跑上前。   “杨律师,费用咱们还没谈呢。”   杨铭越过她,瞥了程稷南一眼,又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怎么谈?”   齐郁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之前没打过官司,前阵儿也跑遍了稷城的律师事务所,多少打听了一下,像您这样的名牌大律师,背后还有团队,收费肯定不低,您既然帮我们打官司,什么情况您肯定也摸清了。请您放心,费用这方面不是问题,我可以去筹,筹不来还可以卖房子,官司就拜托您了。”   齐郁现在住的御江苑,是秦德明当年给她买的。如今为了救谭冰卖掉,也算合情合理。   “卖房子?那你住哪儿?”杨铭问完这句,又默默瞥了眼程稷南。   “我可以搬过去和我妈一起住。”   她虽然不想和许静一起住,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杨铭笑了笑,从钱夹里抽了相应数目的钱塞进自己兜里,把钱夹还给程稷南,拍了拍他的肩,小声说了句:“我打车回去,你搞定她。”   说完就走了。   齐郁错愕了下,叫了一声:“杨律师”,抬步就要去追。   程稷南伸手拦住她:“不就是想问律师费多少吗?怎么不问我?”   齐郁谨慎地看着他,迫于他视线的压力,又后退了一小步。   到底还是扬起脸,眨巴了一下眼睛,忐忑地看向他:“多少钱?”   原本紧蹙的眉头,因为她这细微的表情,慢慢舒展起来,嘴角弯了弯,攥着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腕轻轻摸索了下,又滑至手心,微微一勾。   她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垂下去,睫毛轻轻颤了颤。   然后,就任由他牵着上了车,一路开回到御江苑。   齐郁解锁开门,程稷南随着她进来,默默打量了一眼静悄悄的屋子。   “你朋友不在?”   “她今天有重要的事儿办。”   章玥那个性子,昨天回家之后就跟父母摊牌说不结婚了,对于原因只字不提。   父母以为是俩人闹点小矛盾,自然是劝合不劝分的,打电话给徐磊父母,想两家撮合一下,结果徐磊因为被章玥打了,根本不同意合好。   两家今天就是去谈解除婚约的事儿的。   齐郁刚把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就被人从身后压过来,炙热的气息紧紧裹住她。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沿着衣服的边缘伸了进去。   齐郁整个人都僵住。   这种熟悉的感觉……   难怪他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起章玥。   几乎是一瞬间,想到那晚在次卧里的情景。   齐郁低着头,脸色胀得通红,一把按住他的手。   “现在是白天……”她微微咬着唇,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白天怎么了?”   她一滞,也随之笑起来,笑自己傻里傻气。   是啊,白天又怎么了,谁规定这种事,白天就不能做了。   他转过她的身子,视线落在她额头的包上。   比早上消了一些,还有点泛青。   他轻轻摩挲着,倏尔,低头轻轻吻了一下。   “怎么弄的?还疼吗?”   齐郁怔了怔,旋即摇头:“昨天开车磕了一下,不疼了……”   话音未落,他捧起她那只手伤的手,在缠着纱布的伤处又是一吻。   “这里呢?还疼吗?” 第83章 你别太过分   齐郁有些被他弄懵了,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攥地牢牢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伤口。   他低垂着头,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得知商场出事故的那一瞬间,他有多紧张。   那个被男友砍伤的女孩,听说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另外两个被无辜牵连的路人,一个受重伤在医院抢救,另一个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听说也吓得不轻。   还好,他的齐郁,这一次受上天眷顾,从死神的手里捡回一条命。   跟丢掉小命相比,手掌受这点擦伤又算得了什么?   齐郁看不到他的眼神,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却又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念头。   他是在担心自己吧?   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她当时刚从洗手间出来往外走,就看到对面走过来的女孩,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捂住嘴,一刀割在动脉上,血流如注。   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到周围的路人,那本来就是通往女士洗手间的通道,基本没有男士在场。   在女人们惊恐的尖叫声中,凶手像被刺激到了,见人就坎。   齐郁虽然被吓傻了,本能的意识还是拔腿就向前跑,被撞倒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继续跑,手掌被地砖划破了也顾不上。   身后的惊惶惨叫戛然而止,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又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她似乎吓傻了,满眼都是血色,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直到被程稷南扶住的时候,全身似乎都是冷的,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不敢撒手,生怕下一刻倒下的就是自己。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将自己抱在怀里,一边往外撤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别怕,我在。”   简单又不简单的四个字。   一遍又一遍,她似乎真的就不怕了。   她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幕幕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飞快闪过。   将她从天堂拉入地狱的是他,对她百般刁难羞辱的也是他。   但是,为她出气,为她解危救难,将她从绝境里拉出来的,还是他。   纵然对他有过憎恨,惧怕,和他交颈缠绵,同床共枕的时候,心里也是矛盾的,纠结的。   却又不得不承认,当他出现的时候,哪怕只是坐在一旁不发一言,都会有一种让她心里安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她恍惚生出一种想要一直这样下去的错觉。   但是理智又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不可以。   他就要订婚了,和别的女人。   不管是江心媛,还是赵心媛钱心媛或者任何一个别的什么女人。   都不可能是她,齐郁。   她和裴然有婚约,他也有相处了几年的女朋友,现在,她尚且还心虚,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自爱的女人,为了钱,出卖自己。   可是等他结婚了呢?   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第三者了,和她母亲一样,是要受人唾弃的。   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她回过神,垂了眼帘回道:“刚才在医院的时候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程稷南放开她的手,正色道:“案子的切入点杨铭已经找到了,余下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你不用再担心。”   她点了点头,“是的,杨律师已经跟我说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好的状态,等待过两天上庭。”   在今天之前,齐郁还尚有些不放心。   毕竟那天晚上见到的杨铭,和她想象中的金牌律师形象差别很大。   对此,她也有过疑惑,但又觉得,既然是程稷南找来的人,必然是有本事的。   但今日再见杨铭,对方就好像变了个人,虽然和他交流的时间并没有多长,齐郁还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专业人士。   只从一个很小的细节就发掘到了案子的关键。   面对谨言慎行又善解人意的杨铭,着实比面对程稷南时,压力要小了很多。   程稷南自然是不知道她这一点小心思的   ,提到了案子,就不得不提她一直惦记着的律师费。   程稷南环顾了一下齐郁的家。   “你真的打算把这里卖了?拿笔钱做律师费?”   “不然呢?”齐郁反问,语气似乎透着几分小小的不满。   在医院她和杨铭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又明知故问,专门揭她的短。   “找过中介没有?查过市价吗?这个地点,楼层,户型,能卖多少钱?”   齐郁不防他这么问,好在她早有准备,在之前决定救人的时候,就想过卖房子这一步,所以,也托人问过几家中介。   她结合自己都心里价位,报了一个折中的数。   程稷南点了点头,刚拿出手机,又似想到什么,问她:“你有我助理林楠的联系方式吧?”   齐郁说有。   程稷南便收起手机,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你把手续都准备好,节后上班,带着所有的证件来程氏找林楠,让他带你去办手续,过户。”   她跟着他进了卧室,有些懵:“过户?过给谁?”   程稷南挑了挑眉,抬手就去解她上衣的扣子。   “我。”   “你?”齐郁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过给你?”   “我买了,比你出的价格高出百分之十,全额付款,你卖不卖?”   程稷南脱掉她的上衣,手又伸到她身后去摸裙子的拉链。   齐郁这回回答地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卖!”   这么好的事儿,不答应是傻子。   可是程稷南为什么要买她的房子?   他在溪梦湾的房子又大又好,是这里的两倍不止。   难不成……   她忽地抬头,才发现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早已不翼而飞。   想要推开他,手却被他攥住,贴在他的心口上,又抓着那只手一寸一寸向下。   “程稷南,你……别太过分……”   她死死咬着唇,尽量克制住自己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但本能,往往是控制不住的。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抵着她的额头,黑亮的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我哪儿过分了?这儿?还是这儿?”   她的眼神,随着程稷南的动作而变换,从拒绝,到克制,再到挣扎,继而妥协,逐渐沉沦。 第84章 金屋藏娇   齐郁很鄙视自己。   在又一次睡得晨昏颠倒以后,趴在床上,望着阳光自纱窗落在墙上的影子默默发呆。   在金钱与现实面前,她总是不得不低下头去。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不论是强制臣服还是心甘情愿。   这就让人很有挫败感。   她想要的,撞得头破血流也未必能如愿,而别人,却只是微微一伸手,就能得到。   为了救谭冰出来,她费劲巴力,求遍了人,最后还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程稷南是帮她找了律师打官司。   可又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那儿,她没钱。为了官司能够顺利进行,她选择卖房子。   她想靠自己,她竭力想要摆脱程稷南。   偏到最后,又被他买走。   不卖?他都给出多于她心目中价格的百分之十。   除了他,上哪儿找这样的买家,不还价还主动帮着你加码的?   可是,卖给他,这事儿的性质就变了。   她答应过裴然,等官司一了,谭冰平安出来,她就离开程稷南。   先前她住院的时候,程稷南对她避而不见,有事儿需要联系,也都是通过林楠。   那晚在溪梦湾,他对她的羞辱仍历历在目。   那时,她以为程稷南是厌弃了,不想再见她。   帮她请律师也只不过是上位者的一丝丝怜悯。   然而现在,她算是瞧出来了,他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兜兜转转,她发现自己就像那孙悟空,任你一个筋斗云可以翻出十万八千里,依然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更何况,她还没有孙悟空的本事。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在程稷南准备离开的时候,齐郁让他给自己两天时间,她好收拾一下东西再搬。   程稷南摸出烟盒叼了支烟,又往她的嘴里塞了一根,笑着命令她叼住了,这才点着了火,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   齐郁也吸了一口,却呛地咳嗽起来。   “我为什么买这房子,你不懂?跟我这儿装傻?”   烟呛,给她烟抽的人更呛。   她也不喜欢装傻。   但她这个人死心眼,不喜欢猜来猜去的,倒不如把话说明白了放在那儿,让她收拾东西滚蛋也没问题,但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她心里七上八下,特别没底。   程稷南觑着她的表情,笑了笑,上前一步扣住她的下巴。   夹着烟草气息的唇舌轻松地就撬开了她的嘴,单手撑在她的脑后,迫使她微微仰起头,承受他肆意的攻城掠地。   直到那点念想又被勾了起来。   他才放开她,望着她呼吸急促,眼神都迷离起来的模样,问道:“现在懂了没有?阿娇?”   齐郁被这个称呼弄得一个激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继而反应过来。   阿娇,阿娇,金屋藏娇。   程稷南见她懂了,嘴角弯了弯,似乎对这个称呼特别满意,甚至将手机里,她的名字也修改成了“阿娇”。   这一改,她就跑到最上面去了,凌驾于众人之上。   他还特意显摆给她看。   她别过眼,在心里骂了句“幼稚”。   章玥听她说起这事的时候,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   “乐乐,你的程总也太可爱了。”   齐郁不理解,她是怎么总结出这么一句的。   可爱?这个词跟程稷南压根就沾不上边儿。   似乎只要稍微想上一点点儿,身上就泛起一阵恶寒。   “先别说我了,你和徐磊的事儿怎么样了?”   “嗐,别提那个渣男了。昨天闹得一点都不愉快。乐乐,我跟你说,我这几年的青春真是白瞎了,浪费在这种人的身上。男人啊,最实际了,一旦他们变了心,那副嘴脸真是难看至极。”   昨天,章、徐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解除婚约。   章玥本来不想提他劈腿的事儿,结果徐家人太不要脸,把所有脏水都泼到章玥身上,摆明了不但想收回彩礼钱,还要敲章家一笔所谓的精神损失费。   章玥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对着一家无赖,气得脸色铁青也奈何不得。   章玥可不惯着他们,当时就气笑了,直接把桌上的茶壶摔在了地上。   “徐磊,我念着咱俩毕竟在一起四年多了,一直给你留着脸,从来没在两边父母面前说你一个不字,今天是你给脸不要脸,咱们俩到底是谁出轨,派出所那儿可有那晚闹事记录的存档呢!用不用我给我堂哥打个电话,让他把记录复印几份,大家一起研究下啊?”   这话一撂,徐磊的脸就绿了。   后面的谈判进行地就顺利多了。   齐郁佩服地直叹气:“章玥,还得是你啊……”   “那是,我还没说完呢,彩礼我当时就退给他家了。他爸妈自知理亏,说要把婚房过到我名下。切,那对贱人睡过的,我才不稀罕,眼不见为净。那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我家也出了钱的,我让他们家把房子折现,只要我家出的那部分钱,多一个子儿都别给我,恶心。”   齐郁想了想他们那套婚房的地段,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值多少钱。   这一算下来发现,不比她卖御江苑的房子少多少。   “所以,乐乐,我现在手里也有不少钱,你要是有需要,又不想跟程稷南提,尽可以找我。”   齐郁眼眶一热:“我眼下就有需要你帮忙的事儿。”   齐郁第一次上庭作证,心里紧张地不行,晚上没睡好,化了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脸上的担忧。   倒是章玥,一脸的轻松无畏。   甚至出门前还刻意打扮了一下,白色小香风风衣里面,竟然穿了件官绿色的绸缎旗袍。   上面是金银丝线绣的莲花缠枝纹。   一头长发也用檀木簪子挽了个发髻。   章玥本就长得高挑,平时都是比较中性的打扮,裙子都很少穿,更别提旗袍了。   如今这一盛装打扮起来,回头率颇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法院今天有什么特别活动。   齐郁围绕着她前前后后看了两圈,问她哪儿借来的衣服?   章玥拍了下她的脑门。   “我重金聘请绣娘订做的,本来想做敬酒服穿的,结果……嘿,你说我傻不傻啊?千挑万选了个绿色的,这不是咒我自己吗?索性今天就穿了,讨个好彩头,旗开得胜!” 第85章 赢了   杨铭带着助手从电梯里出来,刚好听到章玥最后的那句话。   两个女人坐在那儿叽叽喳喳地,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杨铭望了一眼,就被面前端庄秀丽的侧脸吸引。   章玥今天的打扮,和那晚在酒吧一身牛仔装完全不一样,多了很多女人味。   尤其是她笑着昂头,说出“旗开得胜”那四个字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会发光,微翘的嘴角,像倒映着星光的银河。   “章小姐对我这么有信心,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   章玥起身和杨铭打了声招呼,笑意吟吟提起那天在咖啡馆见面以后,齐郁对杨铭的敬佩之情。   章玥很会说话,尽挑让人听了心情愉悦的话来说,又情真意切地,完全没有吹捧的痕迹。   杨铭听起来特别受用,又适当地谦虚几句,并没有因为得了夸赞就得意忘形。   甚至在和章玥聊天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地扫几眼齐郁,发现她坐在那儿,时不时地望一眼电梯间的位置。   杨铭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主动提了一句,说程稷南眼下有点重要的事儿走不开,处理完了就会过来。   今天的战场是法庭,那是杨铭的主场,程稷南在与不在,其实意义不大。   但如果他在,齐郁就会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   就像章玥一样,有她陪着自己,就不会那么紧张。   但章玥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程稷南。   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危险。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打赢官司,才是她目前唯一奋斗的目标。   于是又看向杨铭,询问趁开庭之前,还有点时间,是否有必要彩排一下。   杨铭看得出她心底仍有些紧张。   只能说,她太在意官司的输赢了,但却不知道的事,很多时候,不是说赢了官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这些话他不会对她说,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徒增她的烦恼。   杨铭把她叫到一边,齐郁以为他临时又想到了什么细节问题,一脸期待地看过去,倒把杨铭弄得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项要提醒她,只是想教她一些如何放轻松的办法。   章玥在一旁,也陪着齐郁一起调整,她本来就不怎么紧张,配合着杨铭所教的做完,感觉就更舒服了。   趁他没留意,她暗暗攥了下齐郁的手心,低声道:“他心思还挺细腻的。”   齐郁对这句话是格外的认同,认真地点了点头:“律师这种工作本来就需要头脑缜密,心思又灵活细腻吧。杨律师各方面都这么优秀,所以年纪轻轻,就能称得上金牌律师,一点也不浪得虚名。”   章玥又瞄了一眼跟助手说话的杨铭,若有所思地轻声补充了一句:“似乎,长得也很不错嘛……”   这场官司,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杨铭一开始在研究案情的时候,是想按照防卫过当来打的。   但章玥和齐郁她们想要的,是谭冰一点污点都不能有,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杨铭只好改变切入点,专盯着周放的伤情鉴定报告来研究,结果,还当真让他发现了一些漏洞。   那天在咖啡馆和齐郁谈细节的时候,他让齐郁把那天的经过详细讲给他听,在听到齐郁描述周放当时的状态时,心里就大致有了谱,紧接着便朝这个方向深入调查下去,最后,终于拿到了周放那份真正的伤情鉴定报告。   直到上了法庭,齐郁和章玥才知道,真正导致周放变成植物人的原因是吸食过量禁品。   周放那晚在纠缠齐郁之前,就磕了药,意识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而齐郁拒绝和他喝酒,又和谭冰动起手,种种刺激下,那些药物加速摧毁了他的神经系统。   杨铭还提出证据,证明谭冰出手伤周放的那一下是有意收了力道的,最多只是让他脑袋上破个口子,缝几针,绝不足以致命。   看似严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以谭冰做为一名外科医生的专业能力,是完全能够做到这点的。   而且,杨铭也不知通过什么办法,找到了证人,证明周家人联合医院,伪造伤情鉴定报告,隐瞒受害人真正病因,其心之险恶,就是要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谭冰身上。   最后的结论就是,谭冰无罪,当庭释放。   齐郁长长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周家人却不服判决,当场闹了起来。   章玥冷笑了一声,推着齐郁往外走。   忽然,不知道是谁大声嚷嚷了一句:“人在这儿呢!就她害的周放进医院的!”   话落,就感觉到有人朝她们冲了过来。   章玥反应快,拉着齐郁就跑。   奈何她今天的打扮实在不适合打架,低声咒骂了一句,就要去脱高跟鞋,转瞬   就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牢牢制住。   齐郁被那些人逼到角落,他们根本无视这还是在法院里,伸手就过来扒她的衣服。   结果,手刚碰到她领口,就被身后突然窜出来的男人一拳打翻在地,牙齿伴随着一口血沫吐出来。   那人气疯了,爆了句粗口,结果一扭头看清打自己的人,立时就变了脸色,噤了声。   程稷南上前一步,锃亮的皮鞋踩在那人的脸上,冷冷地环视了一圈。   那么多人围在那儿,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的。   很快,就有法警过来把闹事的人押走。   齐郁吓得脸都白了,被程稷南扯了一下,下意识跟着他往外走。   走了两步想起章玥来,忙要回头去找,就看见章玥一手拎着一只高跟鞋,骂骂咧咧地过来了。   上一秒还惊心动魄,下一秒,齐郁就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   “乐乐,这是哪儿跑来的一群疯狗啊,我就没见过在法院也敢这么闹的,谁给他们的胆子?”   她说着,突然一扭头看见叼着一支烟,站在不远处的周牧,气儿不打一处来,冲着他就过去了。 第86章 黄雀   周牧本来旁观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忽见一个旗袍美人,手里拎着高跟鞋,杀气腾腾地就朝自己冲过来了。   他叼着烟,双手做投降状半举着,眼睛里丁点儿惧意没有,明显是在逗着她玩。   “啧,美女,我可没得罪你。”   人不着调,话也是。   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章玥指着他冷笑:“你姓不姓周?刚才里面闹事的是不是你们周家人?你敢说你没得罪我?”   他点着头,特别认真地回道:“姓,是,敢。”   一个字接一个字地蹦。   章玥被他弄懵了,秀气的眉头一皱,前两个字她听懂了,最后一个……   呵。   周牧放下手,慢悠悠地解释道:“他们是周家手底下的人没错,但他们不是我的人,不听我的。要动你们的,也从来都不是我。”   章玥才不信他说的。   堂堂一个周家大少爷,周家手底下的人会不听他的?   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子。   “你怎么没得罪过我?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全都忘了?”章玥想起那天的事儿,就免不了想到徐磊,虽然只见周牧一次,可这家伙一开口就挑拨地徐磊那个混蛋跟她吵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真是冤枉,如果说,替你老公娶你那句也算的话,那我周牧说过的混账话,干过的混账事儿多了去了,凡是我得罪过的人,一人给我一刀,我早投胎八百次了。还能稳稳当当站这儿陪美女聊天吗?”   章玥没想到传说中人见人怕的周家大少爷,是这副模样,笑呵呵地跟个佛爷似的,嘴贫会说话,一口一个美女地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干销售的。   齐郁上前去拉章玥。   因为谭冰被判无罪,当庭释放,他们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没必要跟这儿耽搁时间。   章玥没好气儿地瞪了周牧一眼,这才穿好鞋,整理了下衣服,不情不愿地跟着齐郁走了。   路过程稷南身边的时候,齐郁听到他说了句:“我订了位子,晚上一起吃饭,约上杨铭。”   齐郁原本想要拒绝,听到杨铭的名字,点头应了声“好”。   官司赢了,应该请人家吃顿饭表达谢意。   章玥闻言,一直板着的一张脸也堆起了笑意。   “程总……”   齐郁被她颤巍巍的声音吓了一跳。   明明刚刚骂周牧的时候,还中气十足能力拔千钧似的,怎么眨眼功夫,就像被人下了十香软筋散一样,舌头都打着卷?   程稷南闻言便对章玥道:“有空就一起过来吧,人多热闹点儿。”   章玥立马一顿彩虹屁输出。   “谢谢程总请客,程总真帅!祝程总宏图大展,事业蒸蒸日上步步高升……”   齐郁暗暗掐了她一下,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是不是接下来,该程稷南发红包了?   这又不是在拜年。   结果章玥反瞪了她一眼:“你掐我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齐郁气得咬牙:“今晚这顿,我请。”   “你请就请呗,你请客还不让我说话了?再说了,你请客,不也是程总买单吗?对不对,程总?”章玥笑嘻嘻地,面对齐郁和程稷南,完全是两幅面孔。   程稷南明显吃她那套,笑着点了下头,稳稳当当地接过她的话。   “对。”   齐郁不想再搭理他们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怎么不去说相声呢?   她低着头往前走,章玥冲程稷南摆手说了句“晚上见”,就小跑着跟上去了。   等俩人走远,周牧才上前,给程稷南递了一支烟。   “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程稷南抿着烟,就着他又递过来的火点着了,抽了一口,抬眼打量着。   “看上了?”   周牧文邹邹地回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程稷南噗嗤一声就乐了,指了指他,又顺着章玥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像是在问:君子和淑女好像都不长这样。   周牧推了他一下,正色道:“逗你玩呢,人家是什么出身,我又算什么?   我这种人,就不适合正儿八经地找个人结婚,还是别耽误人了。”   程稷南对这番话倒不是很认同。   “出身怎么了?都是凭本事吃饭。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周牧一摆手:“别闹,我现在这样挺好。一个人,逍遥自在,多个人,就等于告诉你的敌人,你多了条软肋。”   程稷南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沉了沉,再开口的时候,话题就变了。   “这次的事儿,我还没谢你呢,今儿不方便,改天,我单请你喝酒。”   “嘿,这个好说,我随时恭候。”周牧乐呵呵地捶了他胸口一下。   “不过,你家老爷子那儿,你会不会不好交代?”   “交代什么?”周牧轻笑了一声,“他现在就我这一个儿子了,但凡他不糊涂,都知道自己要想过个安生的晚年,有人给他养老送终,他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那个女人……呵。”   周牧掸了掸烟灰,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只要老爷子在一天,我就姑且留着她,等老爷子没了,我再慢慢玩死她。”   周牧低着头,阳光透过窗子落进来,他的半张脸都沉浸在阴影里。   他想到了当年,自己的母亲是怎么被那个女人欺负,最后忍无可忍,撇下一对儿女自杀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妹妹周玫也只有五岁。   他羽翼不丰,根本不能把那个女人怎么样。   他只能卧薪尝胆似的,在周家当牛做马,还要护着妹妹不被欺负。   没有人知道,在外面看似风光无限的周家大少爷,整个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曾经是多么灰暗。   他现在已经三十四了,纵然这些年来,因为那个女人不断地吹枕边风,导致自己一直不受老爷子待见,却还是努力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势力,还和程稷南做了哥们。   这些,周锡尧和那个女人并不知晓。   他们依然以为,这个大儿子还是那条忠心耿耿的护家犬,可以随意被他们呼来喝去。   周锡尧最宝贝的小儿子成为了植物人,就等于那个女人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彻底灰飞烟灭。   她现在唯一能祈求上天的,就是周锡尧多活几年。 第87章 醉翁之意   章玥陪齐郁办完手续就先回去了。   毕竟,她和谭冰连面儿都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在拘留所?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齐郁又独自等了很久,才接到人。   被关了十多天,可以想象人该有多憔悴,齐郁都不忍心看。   谭冰自己倒没什么感觉,站在门口沐浴了下阳光,还开玩笑地说,就当自己放了个长假。   毕竟,医生这个职业,就是放假在家,也总会临时接到加班通知。   谭冰一向话不多,上了车后,就更没什么说的了,头抵在车窗上,默默看着窗外。   太过安静,静到齐郁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结果侧过头就看到他睁着眼睛,无声地望着窗外。   良久,突然开口说道:“你说,那些坐了几十年牢又被放出来的人,应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重新面对世界的?”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齐郁。   她不想去想,但又不得不承认,如果这场官司输了,谭冰的牢狱之灾肯定是跑不掉的。   他在里面的那些天,肯定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直到杨铭做为律师出现。   即将一眼看到头的人生突然迎来转机。   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在那一刻不期待自由。   杨铭在业内的名气他早有所耳闻,他有个师姐,老公就是开律所的。据说在杨铭还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重金去挖人了。   结果努力了半天也没挖动。   后来侧面打听了一下。   人家根本就不差钱,毕业了就开自己的律所,怎么可能给别人打工?   再后来,又听说这位年纪轻轻却赫赫有名的杨律师,专门打经济纠纷之类的案子,赚的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而且,据说杨铭这人还特别有个性,明明综合业务能力那么强,偏偏是个少爷脾性,每次搞定一个案子,就给自己放假,满世界地出去玩,行踪飘忽不定。   谭冰不知道齐郁是怎么请得动这尊大佛的。   瞧她并不比自己好多少的憔悴模样,谭冰简直不敢想象,她这段日子糟了多少罪。   齐郁昨天过来帮他打扫过房子,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旧的也洗干净晾在阳台。   她还买了一些水果和蔬菜放在冰箱里。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谭冰站在阳台那儿抽烟。   在齐郁的印象里,谭冰是不抽烟的。   而且还会教育她,说对身体不好,让她戒。   但齐郁抽烟的时候很少,只有心情特别糟烂或者心烦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缓解压力。   此时,她望着谭冰一动不动的黯淡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那种对自己的人生都充满了悲观,又无助的心情。   从谭冰家出来,正好是晚高峰的时间,路上塞了会儿车。   齐郁赶到饭店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已经到了,正坐在榻榻米上边吃边聊。   这里就是齐郁那次跟程稷南提过的日料店。   不知道是赶巧了还是他还记得。   她没功夫细想,刚脱下外套挂好,就被章玥推到了程稷南身边坐下。   她没防备,章玥的力气又大,这一推,齐郁向后一跌,正好跌到程稷南的怀里。   他扶着她的手臂撑着她坐好,章玥就往她的杯子里倒了酒。   “我现在不能喝酒。”   齐郁心下奇怪,自己身体什么情况,章玥是知道的,还给自己倒酒是什么意思?   章玥回去换了那件略微有些夸张的旗袍,上身穿了件白色的宽松毛衣,下面是蓝色的牛仔长裙,很有些学生气的乖巧打扮,眼睛里却已经有了些微的醉意。   她眨了眨眼睛,凑到齐郁耳边小声说:“你可以不喝的呀,谁让你喝了?你傻不傻?”   话落,又大声对她道:“乐乐,你说这顿你请客的,偏偏还迟到,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先自罚三杯,再敬我们可爱的杨大律师一杯,感谢他打赢了这场官司呢?”   齐郁是想感谢杨铭的,不然这顿饭她也不会来。   但是喝酒……   她犹豫的当口,程稷南已经端起她的杯子喝了。   齐郁扭头看向他,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随着酒液入口,而微微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只一个喝酒的动作,齐郁就看愣了神。   明明滴酒未沾,脸上却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见他垂眸看向自己,她又忙把头转了过去。   章玥似是不满地“啧”了一声:“程总,我这是给乐乐倒的酒,你怎么喝上了?”   她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又给齐郁满上了。   齐郁暗暗瞪了她一眼,像是在问她,打什么鬼主意呢?   章玥却看她都不看她,只捧着酒壶望着程稷南笑。   “程总,再接再厉啊。”   程稷南笑了笑,又喝下第二杯酒。   “不论你倒多少,我都替她喝。”   齐郁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闪而过。   “程总,你一个人喝两人的份儿,很快会醉的。”   章玥说是这么说,倒酒的速度却未见减慢。   第四杯喝完,见章玥还要倒,齐郁和杨铭同时伸出手,一个抢走杯子,另一个则将她手里的酒壶拿过来。   “嘿,说好了这顿是谢我的,可着他一个人喝怎么行?”杨铭笑着说道。   他脱了西服外套,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解开了,单手撑在榻榻米上坐着,望着章玥的那双眉眼含着明显的笑意。   此时此刻,一点都没有白日里精英律师的影子,倒更像一个富贵闲散的公子哥。   章玥单手支着下巴,微微嘟着嘴,问道:“你想怎么喝呀?”   从齐郁坐下伊始,程稷南就一直虚搭在她腰后的那只手,突然轻轻掐了下她的腰窝。   齐郁刚夹了一片生鱼片要吃,手一抖,鱼片就颤颤巍巍地掉到碟子里。   耳边,响起一声低语。   “打个赌,这俩人有戏。” 第88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经程稷南这一提醒,齐郁才发现,那两个人之间的确有些微妙。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逗了半天,愣是一句也没掉到地上。   四个人,一张桌,程稷南负责喝,齐郁负责吃,章玥和杨铭负责活跃气氛,互相嫌弃,又志同道合地一致对外,说齐郁和程稷南太沉闷。   齐郁放下筷子就去拽他的袖子,偏过头小声问:“你想怎么赌?”   程稷南那双喝过酒的眼睛,像被水浸过似的,亮晶晶的,他伸手帮齐郁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在耳廓上轻轻地蹭了两下,又低下头,在她耳边呵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扑在齐郁的脖子上,惹得心里又躁又热。   “一周之内,他们不发生关系,算我输。”   话音落,他夹了一只虾送到她嘴边。   齐郁没来得及说话,下意识张嘴就吃了,结果,一股辛辣直冲天灵盖而去,她捂着嘴强忍着没吐出来,眼泪却根本拦不住,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你放了多少芥末?”   程稷南挑了挑眉,拨开她的手,低头吻上去,意犹未尽地舔了下舌尖:“不少。”   对面的章玥倒吸了口凉气,碰了碰杨铭的胳膊,古怪地一笑:“咱们俩这电灯泡是不是有点太刺眼了?”   杨铭摇头:“刺眼倒不觉得,辣眼睛倒是真的,简直是被迫吃了一把陈年狗粮。”   章玥好奇地问:“呦,狗粮就狗粮,怎么还是陈年的?”   “你不知道……”杨铭凑到章玥耳边,捂着嘴就要说悄悄话。   程稷南抽了桌上的筷子就朝他扔过去,被杨铭伸手接住。   “我看你是吃饱了。”程稷南带着压迫性的眼神望过去。   杨铭笑着去推章玥:“瞧见没,一言不合就撵人。”   章玥也跟着笑,指了指对面的两人:“这是不是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啊?”   齐郁喝了一杯茶才把那股冲鼻的辛辣刺激压下去,闻言,扭头就对程稷南道:“三个月,你输定了。”   程稷南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输了怎么办?”   齐郁哪里知道怎么办?三个月,她不过随口一说。   章玥和徐磊在一起四年,两人都没有什么,她就不信,杨铭一周之内,就能搞定这只霸王花?   所以,这个赌,她赢定了。   “当然是输的人听赢的人了,怎么办都行。”   程稷南听她这么说,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把整盘虾都端到她面前:“喜欢就多吃一点。”   章玥就不满了,声音都泛着酸:“程总,不带这么偏心的,就你家齐郁长嘴了?我也要吃虾。”   她伸长了筷子就要夹,齐郁直接把盘子端起来不让她碰,又指着桌上的食物对她道:“我请客,我想让谁吃,谁就吃。”   “嘿,小气鬼!”   “对,我不光没头脑,我还吝啬地很呢!”   章玥啪地一声撂下筷子,扭头冲杨铭道:“我看这饭是不能吃了,你还能吃得下吗?”   杨铭点头附和:“那必然吃不下。”   “走,咱们换个地方继续,”章玥起身去拉杨铭,转头冲着齐郁直哼哼:“你现在让我吃,我还不稀罕了呢,我们俩去吃更好的,不带你,气死你。”   杨铭拍了拍她的肩,推着她往外走,边走边点头:“就是,让他们慢慢洒狗粮去,咱们才不稀罕看呢。”   两人一走,包房里就安静下来了。   齐郁愣愣地看向身旁一直冷眼旁观看热闹的男人:“他们还真走了啊?”   “不是被你撵走的吗?”程稷南拿起酒壶兀自倒了一杯,又看了看她,像是在问,真不喝一点儿?   她先是摇头,继而看他喝得津津有味地模样,犹豫着竖起一根手指:“要不,我喝一口尝尝?”   程稷南睇了她一眼,却摇头拒绝地干脆:“不行。”   不行那你刚才还问什么?   合着逗着她玩呢。   程稷南双手向后一撑,慢悠悠地开口:“除非……”   齐郁顺着他的话音抬眼去看,就见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上去。   她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章玥和杨铭是走了,万一服务员推门进来怎么办?   “不想喝就算了,”程稷南又去倒酒,倒完之后,还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空酒瓶,“最后一杯,想喝也没了。”   他放下酒瓶,刚端起杯子,齐郁就坐过来了,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学着章玥的样子,叫了一声:“程总……”   顺便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给唤醒了。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叫我什么?”   这称呼不对?他不喜欢?可是,章玥这么叫的时候,他明明挺受用的啊。   齐郁想了想,勾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叫了一声:“南哥。”   说着就去摸桌上的酒杯。   程稷南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再叫一遍。”   她眨了眨眼睛,听话地又叫了一声。   比起外面那些专会耍花腔的女孩子们,齐郁这一声声,叫得真诚多了。   程稷南眼底似划过什么,端起酒杯含了一口,吻住她的唇。   清冽的酒香渡进她的嘴里,齐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是想要尝尝酒的味道,却没想过,是这么个尝法儿。   猛然间听到有人推开拉门,惊呼一声又关上,隔着门连声道歉,称是走错了。   以这种姿势被陌生人撞见,齐郁羞赧地恨不得当场找地缝钻进去,伸手去推他,又推不动,气得她直用拳头去捶,没捶两下就被扣住手腕,耳边传来一声警告。   “再乱动,可就不仅仅是喝酒了。”   说着,搂在腰后的那只手便向下滑了一寸。   齐郁吓得当即不敢再动,任由他把那一小杯清酒都喂给她喝了。   末了,又问了她一句:“好喝吗?”   齐郁的脑袋直发晕,也不知道是缺氧了还是灌醉了,哪里还想得起来酒是什么味道的。   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低着头靠在他胸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继续吃吗?”程稷南指了指桌上的菜。   齐郁没好气儿地瞪他一眼,亲都亲饱了,还吃什么啊?   程稷南却抿唇而笑:“那该我吃了。” 第89章 这样怎么够   章玥和杨铭从日料店出来,两个人边走边笑。   都是人精,谁还不会看眼色呀?程稷南一个眼神,他们就明白了,随便找了个理由自动自觉地闪人,难道还真等着人家开口撵吗?   虽然身为灯泡,也要有当灯泡的自觉啊。   也就齐郁那只傻鸟,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章玥边想边摇头:“我觉得我说得一点都没错,那俩人,可不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么!”   杨铭手里拎着外套,搭在肩上,侧头看向她:“那咱们俩呢,像什么?”   这可把章玥难住了。   她歪着头冥思苦想,没留意脚下的路,差点被凸起的石砖绊倒。   杨铭说了句“小心”,一把就扶住她的腰。   章玥仿佛心跳漏了一拍,杨铭也反应过来,忙又收回手插在裤袋里,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小心看路。”   这要换成一般的女孩,可能会说一声“谢谢”就过去了。   但章玥是谁呀?嘴上从来不肯吃亏的,当即就说了一句:“还不是被你害得,我光顾着想了,哪儿来得及看路。”   杨铭是领教过她的牙尖嘴利的,也不跟她纠结这个,顺着她的话就笑道:“那你想出来了吗?”   她泄气地回答:“没有。”   “我倒是想到了。”   “什么?”   杨铭看了她一眼,又黑又长又直的头发披在身后,白色的毛衣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牛仔裙又裹住她姣好的身材,就连斜跨在腰间的小羊皮挎包都显得娇俏又可爱。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过来,充满了求知欲。   他忍不住别过头,又咳了一声,抿唇笑道:“宁采臣和聂小倩。”   章玥怔了怔,反应过来是哪两个人的时候,杨铭已经走出十多米远的距离。   她追过去,气得直瞪他:“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女鬼的形象啊?”   杨铭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说,我是在夸你漂亮呢?”   章玥一听,更气了:“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像女鬼就是漂亮?还做律师的呢,就这么夸人啊?”   杨铭双手插兜,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做律师应该怎么夸人?说来我听听。”   章玥才懒得理他,掉头就走,杨铭抬脚去追,揪着她的袖子“诶”了一声,“别走啊,我还等着你教我夸人呢。”   “姑奶奶我不会夸人,只会骂人,惹急了还揍人呢。”她想甩开他,却怎么也甩不脱,索性攥紧了拳头伸到他眼前晃了晃,“那天你也在,忘了我是怎么揍那对狗男女的了?”   那么刺激的场面,杨铭简直是毕生难忘,他笑着后退一步,手也松了。   “我可没得罪你,美女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章玥也垂下手,哼道:“就这样?诚意呢?”   “诚意就是,请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刚才的酒大半都进了程稷南的肚子,章玥和杨铭真没怎么喝,她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喝酒了。   兴冲冲地跟着杨铭到了地方,才发现还是上次那家酒吧。   章玥脸一垮:“怎么来这儿了?”   “这儿的酒不错,我上次来,还没喝尽兴呢,就被一个拎着椅子揍人的美女给打断了。”   章玥斜了他一眼:“这是在骂我啊?行,也别你请我了,今天还是我请你吧,赔你一顿酒。”   两个人往吧台上一坐,章玥点完酒,杨铭问调酒师,程稷理在不在。   被告知,老板今天没来。   章玥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和记忆中的某张脸对上号,问杨铭:“就是程稷南的堂弟吗?对了,上次你们在一起的,你跟他堂弟关系也这么好?”   杨铭奇怪地看过去:“我们是表兄弟,关系好有什么奇怪的吗?”   章玥闻言,险些一口酒喷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和程稷南是表兄弟?”   杨铭点点头:“他管我妈叫姑妈。”   章玥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也认识程稷北了?”   杨铭又点点头,心道,这姑娘是喝多了吗?都说了是表兄弟,认识哥哥,当然也认识弟弟啊。   章玥的脸上瞬间布满阴郁,闷头喝酒不再说话。   杨铭有些奇怪,恍惚想起,听家里人提过小北在出国念书之前,交了个同校的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分开了,小北也出国了。   那时候,他正在国外进修,对家里的事并不清楚。   难道那个女孩就是章玥?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心里突然感觉有些闷闷地。   直到有人靠过来跟章玥搭话,杨铭以为是陌生人搭讪,侧头一看,不是别人,偏巧是章玥的那位前任渣男,怀里还搂着那天同样挨打的小三儿。   杨铭想笑,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有脸还来这儿玩的,这是要从哪儿跌倒,再从哪儿爬起来吗?   徐磊和萧依依本来玩够了正要走,就看到章玥坐在吧台那儿低头喝酒,杨铭虽然坐在旁边,但他背靠着吧台面向舞池的方向,两个人没说话,谁也没联想到他们是一起的。   徐磊欠欠地凑过来:“呦,一个人跑来喝酒啊?你那位周家大少爷怎么没陪你?”   章玥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上次没被揍够是不是?”   徐磊脸上的笑一收,下意识拉着萧依依后退了一步:“怎么着?还想打人啊?章玥,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多厉害,上次是我让着你,好男不跟女斗。现在,咱俩都分手了,你再敢动手,我就报警。”   章玥不屑地一笑:“动手?我才不想弄脏我的手呢,看你们这对狗男女一眼都嫌恶心。”   她放下酒杯,起身就要走。   徐磊还欲说话,萧依依拦了一下:“走吧,免得别人说我们欺负她一个。”   章玥突然冷笑了句:“谁说我是一个人?”   她掀眸看向杨铭,在他错愕的眼神中,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吻了上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章玥原本想意思一下就放开,杨铭却紧紧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这样怎么够?”   她只觉轰地一声,像是有烟花在脑袋里炸裂而开,五彩斑斓,就像他近在咫尺的笑,好看到不真实。 第90章 进退两难   程稷南没少喝酒,叫了代驾。上车的时候,报了御江苑的地址,齐郁却出声阻止了下,见他望向自己,硬着头皮解释了句:“不知道章玥晚上会不会过来住……”   程稷南凑近她耳边:“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送你回家啊。”   她的脸蛋噌地红了。   程稷南忍住笑意,捂住她的嘴,吩咐司机去溪梦湾。   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既然你有这个意思,也不能让你失望不是?”   她有什么意思?她失望什么?   这误会大了好吗?   程稷南伸长了手臂将她紧紧圈在臂弯里。   齐郁想挣开,车刚好转了个弯,她没坐稳,直接倒在他的腿上。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笑。   “这可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她偏头躲开他落下来的吻,小声说道:“司机看着呢……”   程稷南挑了挑眉,刚把她从腿上扶起来,她就紧紧贴着车门坐好。   仿佛他有瘟疫会传染。   他轻笑了一声,抱臂靠在那儿,闭目养神起来。   齐郁松了口气,再一看窗外,已经能看到溪梦湾高耸的楼宇。   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又烦又乱。   如今,官司了了,她是不是该履行与裴然的约定,离开程稷南?   但是,她要怎么开这个口?   突然就有些后悔当初脑袋一热就答应了裴然。   把自己陷在了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到了程稷南家楼下,齐郁几乎是被他揽着进去的,一进玄关,她就被按在墙上,被他捧起脸吻了起来。   齐郁只觉自己呼吸都乱了,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什么秦氏,什么裴然,什么江心媛,通通都从脑袋里消失不见。   此刻,眼前,看到的,感受到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那双眼睛分明染了醉意,却比往常还要幽暗深邃。   两个人的距离这样近,近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她忍不住伸手触摸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   他嘴角一弯,解开了两颗扣子,握住她的手腕就伸了进去。   齐郁微微吓了一跳,蜷起的手指又松开,在他鼓励的眼神下,颤巍巍地摸了上去。   果然,这种手感是难以形容的玄妙,和刚才隔着衣服相比,完全两种不同的感受。   程稷南默默观察着她的眼神变化,附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感觉到了吗?”   “什么?”她茫然地抬眼看向他。   他依旧抓着那只手,用力按了按,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   “它在为你而跳动。”   “还有这里,也是因为你——”   他紧紧按着她的手,齐郁紧张地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颤着眼睫,死死地抿着唇。   她用力抽出手腕,踮起脚吻上他的唇,阻止他把那句要死的话说出来。   程稷南偏偏明知故问:“害羞什么?”   “你闭嘴!”她胀红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着。   明明已经努力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了,他却越看越想笑,她越是这幅模样,他就越想逗弄她。   多好玩啊,就像一只毫无战斗力,却总是动不动就爱炸毛的小猫,欺负一下,就冲你呲呲牙,凶一下,就怂了,等你拿出它最爱的小鱼干在它面前一晃,它又喵喵地叫两声,试探着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讨好。   乐此不疲。   程稷南果真闭了嘴,但她不但没松口气,反而神经绷地更紧。   这个男人,可以只用一只手就让她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最后的最后,她只能趴在他肩上,哭着求他放过自己。   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着了还在哭。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从脑袋到爪子,被主人摸了个遍,连羞羞的地方也不放过。   她却只能一遍遍“喵呜喵呜”地叫,抱着主人的那根手指可怜兮兮地哀求,又伸舌头去舔了舔,十足的谄媚相。   程稷南靠在床头,单手拉开抽屉,摸了盒烟出来,抽了一根咬在唇上,又去摸打火机。   点着了抽了几口,回过头,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美梦,依旧拉着他的那只手不放,像搂着什么宝贝似的,闭着眼睛在他手背上蹭了两下。   他弯了弯唇,将滑落在腰上的被子拉了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   手机响了起来,他侧眸看去,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江心媛”的名字。   他蹙了下眉,又瞥了眼沉睡着的齐郁,将手慢慢抽了回来,起身出了卧室。   江心媛很少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的。   程稷南第一个念头就是江津有什么事儿,但明天才要做手术的人,眼下能出什么问题?   他接起电话,就听到江心媛在哭。   “稷南,我好怕,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他的眉头蹙地更深了,压低了声音问她出了什么事儿?   江心媛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低声轻轻抽咽。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阳光自信、善解人意的江家大小姐,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男人。   她在外人面前有多骄傲,在程稷南面前就有多卑微。   程稷南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现在有点事,走不开。”   她抽抽噎噎地问他什么事。   “公司的事儿,”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明天我去医院,手术安排在几点?”   “十点。”   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好,我明天去公司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过去。”   她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之前,突然对着他说了句:“我爱你。”   他一怔,眸色沉了沉,良久,回道:“早点休息。”   江心媛没有等到她期盼中的回复,眼底的光瞬间就灭了,挂断电话,手指轻轻一划,屏幕上显示着不久前,江心宁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镜头下的男人拥着女人从日料店里走出来,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跟她说着什么,看不清表情,但从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姿势,也能猜到他们的关系。   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但并不妨碍她看清楚那两张脸。 第91章 四分五裂   从程稷南找杨铭给谭冰打官司开始,各种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   齐郁是程稷南秘密包养的情人,对于大家来说,没什么好稀奇的,有钱的男人有几个不玩女人的?   何况程稷南还没跟江心媛结婚,顶多骂他一两句渣男罢了,再说不出别的什么。   但程稷南居然能为了她,不惜跟周家对上,这就很值得让人玩味的了。   就连江心宁也敢在饭桌上调侃她两句,陈婷不但没阻止,还几次三番地暗示她,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还想接手江氏?   江心媛想反驳,有什么不可以?她不接,难道让那个草包江心宁接吗?怪只怪陈婷没用,生不出儿子来,还把唯一的女儿养成个废物。   光脸蛋漂亮有什么用?对于这种女人,男人玩过几回,早晚都会厌弃。   只有自己,有能力继承江氏,也有能力成为能与程稷南并肩的女人。   但偏偏,半路杀出来一个齐郁,攀上了裴然不算,还敢勾引她的男人?   当初她急于截下瀚东国际那个项目就是错的,不但自己惹了一身腥,反而还把齐郁朝程稷南怀里又推动了一步。   只怪自己太过轻敌,应该在一开始,就斩草除根。   江心媛恨地牙根直痒,攥着手机用力朝墙上掼去,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裂出数道裂纹,齐郁那张微微扬起的脸瞬间四分五裂。   谭冰的事儿一了,齐郁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儿也放松了下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又绵长。   除了一开始做了那么个难以启齿的梦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程稷南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见她醒了,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今天去哪儿?”   齐郁微微别过头,把羞红了的脸埋在被子里。   “想回秦氏看看。”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为谭冰奔波,都顾不上公司的事儿,好在有徐亮帮她撑着,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程稷南点了下头,“我今天也有点事要忙,晚一点给你打电话。”   齐郁不知道他说的“晚一点”是多晚,晚饭前?还是睡觉前啊?   她也不敢问,怕他又取笑自己想太多。   等人走了,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一件件穿衣服的时候,眼前不禁浮现出昨天晚上,这些衣服是怎么一件件脱下来的画面。   脸上热辣辣的,心跳也加速了。   她用力甩头,把那些画面挤走,匆匆忙忙地出了溪梦湾,回自己家换衣服。   嗯,御江苑已经不能算是她的家了,那里彻彻底底成了某个人的小公馆。   齐郁回去的时候,家里和她昨天走时没什么不同,章玥应该是没有回来。   她换了衣服刚要出门,就接到章玥父母打来的电话,问章玥是不是昨晚在她这儿住的,人没回家,打电话也没接。   齐郁心里咯噔了一下,怕他们着急,连忙编了个谎言,说是昨天吃饭聊天太晚,就在她这儿睡了,手机忘了充电。   章玥父母刚撂了电话,她急急忙忙去拨章玥的手机,果然是关机状态。   齐郁吓懵了,又去翻杨铭的电话却找不到,恍惚想起,自己压根就没存过他的号码,只能去找程稷南了。   她刚要拨,门铃响了。   见到章玥好端端地出现在门外,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想要问她昨晚去哪儿了,章玥却抬手捂着她的嘴,哑着声音说了句:“什么都别说,别问,我现在只想睡觉。”   手里的包就被她扔到沙发上,鞋子也甩掉了,慢腾腾地走向卧室。   齐郁瞧着她走路的模样,和自己先前崴到脚时差不多。   但是她不让问,齐郁也没法子,一头雾水地出了门。   路上,还是给程稷南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问下杨铭,章玥昨晚是不是受伤了。   程稷南刚坐在会议桌前,准备开会,听完她的描述就笑了,轻咳了一声,说自己现在忙,晚一点再帮她问。   齐郁无奈地直翻白眼。   晚一点,又是晚一点。   他怎么能理解自己担心闺蜜的那种心情?   “算了,既然你忙,我也不打扰了,你能把他的电话发给我吗?我自己问。”   程稷南啧了一声,话筒贴近嘴边,低声说道:“你这么急切地跟我要别的男人电话,合适吗?”   齐郁一愣,笑道:“不合适,林助理肯定有,我跟他要。”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楠坐在程稷南旁边,冷不防感觉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善。   心下正奇怪,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余光瞥了一眼屏幕,林楠瞬间就明白了大半。   “怎么不接?”程稷南下巴一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马上开会了。”   程稷南接过他递来的文件,粗略地看了一眼,签完字又交给他。   “接。”   林楠如临大敌地着拿起电话,听齐郁说完,神情简直哭笑不得。   一个电话号码而已,这俩人闹别扭,拖累自己下水干嘛?   齐郁存好杨铭的号码就拨了过去,结果,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到了秦氏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忘到脑后。   临近中午的时候,许静也凑热闹给她打电话,说谭冰这些日子都在里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她做了些排骨还有牛肉,装好了让齐郁送过去给他。   齐郁只好又抽空过去取了东西,开车赶去医院。   到了医院,才听说谭冰没有上班,请了长假在家休息。   齐郁皱了皱眉,昨天接人的时候,并没听他提过要请假的事。   她有些担心,边走边拨谭冰的电话。   没注意到前面走过来的人,被对方一撞,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就掉到地上。   “抱歉。”对面的人语气淡淡地,声音有些熟悉。   齐郁刚弯腰去捡,闻声抬起头,就见江心媛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冷漠地俯视着她。   “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撞到哪儿没有?”   “我没事。”   齐郁捡起饭盒,刚要走,江心媛的脸上瞬间洋溢出笑意,跑下台阶抱住朝这边走过来的程稷南,扬起脸亲了他一下。   “我都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呀?” 第92章 装得可真像   程稷南抬头看过去,刚刚还站在那儿的女人,一瞬间已经没了踪影。   溜得比兔子都快。   他收回目光,看向江心媛。   “今天事情比较多。手术结束了么?”   江心媛靠在他的肩上点了点头:“刚刚做完,现在麻药劲还没完全过去。”   她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妈现在里面陪着,你不陪我过去看看吗?”   “走吧。”   得了他肯定的回答,她便顺理成章地挽过他的手臂。   程稷南低垂的目光,在她挽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又转过头去。   齐郁开车去了谭冰家。   屋子里空荡荡地,卧室的床上连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在阳台上找到人的时候,发现他靠在躺椅上睡着了,满地都是烟头,还有横七竖八的啤酒瓶。   “哥……”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叫道。   谭冰睁开眼,看了看他,又闭上。   “你怎么来了?”   “医院说你请假了。你整晚都睡在这儿?生病了怎么办?”   齐郁去收拾地上的空酒瓶,就听到他在身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自己就是医生,怕什么?”   “你还知道自己是医生啊?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酗酒过,还抽了这么多烟,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谭冰坐了起来,拿起桌上放着的烟盒和打火机,又点着了一支。   “你才认识我几年?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儿?”   说话的口吻让她感觉到陌生,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   齐郁回过头,见谭冰坐在那儿默默抽烟,脸上胡子拉碴的,和往日里那个文质彬彬的医生形象大相径庭。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疲惫,邋遢,垂头丧气,就很像……她在国外时,见到的那些贫民窟里的流浪汉。   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她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仰起头。   “是不是医院那边……跟你说什么了?”   谭冰的神色动了动,转头冲她一笑:“这儿不用你收拾,忙你的去吧。”   他掐灭了烟,起身往里走,身形晃了晃,扶着桌子勉强站稳。   齐郁伸手去扶他,触手的温度吓了她一跳,又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他拂开。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好个屁,你都烧成这样了,怎么好?!”   齐郁气得说了句脏话。   好在谭冰做为一名医生,常用药家里备的都全。   她撕开一片药又去找水,谭冰说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从她手心里拈了药片扔进嘴里,就回床上躺着去了。   齐郁本来想把东西送来就走,现在也走不成了,打开灶台煮上粥,把许静准备的那些吃的放到冰箱里,又顺手把屋子收拾了。   收拾完,粥也煮好了,她盛了一碗出来端到卧室。   谭冰吃了退烧药,又喝了粥,人也精神了些,拉开抽屉把那张银行卡取出来递给她。   齐郁没接,谭冰执意把卡塞到她手里。   “我现在是病人,你别跟我争。”   他笑了笑,“我知道律师是那个姓程的请的,我也知道律师费一定很多,你把卡里的钱都提出来还给他,不够再跟我说,我不想欠任何人。”   “你没欠任何人,”齐郁把银行卡放回去,“我把御江苑的房子卖了。”   谭冰怔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是这个答案,“那你现在……”   “我还住在那里,房子被程稷南买下了。”   齐郁没想瞒他,以他的脾气,知道自己骗他,结果可能更糟。   “呵,”谭冰低笑一声,“这有区别吗?”   齐郁抿了抿唇:“你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事儿也不急,稷城又不是只有那一家医院,你专业能力那么强,换别的医院工作也没问题。”   齐郁从谭冰家出来,没再回秦氏,谭冰的事弄得她心情很糟。   她在去医院找人的时候,就听到和谭冰同一科室的医生在小声议论着什么,还冲自己指指点点的。   齐郁那时候也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谭冰打人吃上官司的事儿,医院里都已经传遍了。   纵然这场官司赢了,他不用坐牢,但难免那些人不会戴有色眼镜看他。   尤其是院里那些领导。   就算他们有心想留住人才,也要冒着影响医院声誉的风险,这并不划算。   所以,这才有了放长假一说?   等风波过去了,究竟是留用,还是辞退,都不好说。   也许,他们更希望谭冰自己主动提出离职。   “王八蛋!”   齐郁恨恨地骂了一声,拍得车喇叭直响,引得右侧并排行驶的司机频频侧头看过来。   齐郁开着车差不多绕稷城跑了一圈,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御江苑,天色已经黑了。   屋里没开灯,章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她又看了眼手机,这丫头果真只字片语都没留给她。   齐郁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很可疑,拨了杨铭的电话过去,依然没人接。   目光向下一扫,在通话记录里就看到了程稷南的名字。   眼前又浮现出在医院的那一幕。   江心媛亲密地抱住他,亲他的时候,他抬头看自己干什么?   那诧异的眼神,装得可真像啊!   那模样,那身段,那演技,不去拍电影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手里拎着东西,她都想为他鼓掌了。   她一想到昨天,自己被他抓着手按在心口上,为他说那句话而动了心的样子,就想骂自己傻。   难道不傻吗?   一次次摆不清自己做为一只宠物的位置,以为主人高兴了逗逗她,就妄想能做女主人了。   呵。   她直接关了手机,扔到桌上。   看来今晚,他是不会来找自己了。   正好,泡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章玥向来是个会享受的,上一次来这儿住的时候,买了好多泡泡浴剂没用完,齐郁随便拿了一袋玫瑰花香味的,倒进浴缸里,开始放水。   不一会儿,满浴室都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味儿。   她又开了一瓶香槟,泡在水里,把自己也变成玫瑰花味的,再品一口香槟,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开始静静地享受此时此刻。 第93章 妄念   程稷南接到电话赶到酒吧的时候,天色还没黑。   没到营业的时间,一个服务生都没见着,程稷理亲自站在吧台那儿调酒,   见他推门进来,招了招手。   “想喝点什么?”   “不用,”程稷南拉开了椅子坐下,扫了眼坐在那儿闷头喝酒的杨铭,“急着找我,什么事儿?”   “喝酒。”   杨铭明显醉得不轻,直接把自己的杯子推过来。   程稷南嫌弃地把杯子又推了回去。   程稷理忍着笑给他倒了杯红酒,打着哈欠说道:“我天亮才睡,结果这家伙不到中午就跑过来,把我从床上揪起来不说,还让我陪他喝酒,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喏,你来了,他一向跟你最有的聊,你直接问他吧。”   程稷南又转头看过去,见杨铭不说话,皱着眉瞥了眼腕表。   “给你十分钟,不说话我就走了。”   程稷理闻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地暧昧:“约了女朋友?”   程稷南喝了一口酒,没答。   杨铭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眼珠转了转,终于有了反应,坐直了身子,双手在身上一顿乱摸,最后,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放到桌上。   “什么玩意儿?”   程稷理探头瞥了眼,发现是张医院的就诊卡,啧了一声,“你得绝症了?”   杨铭瞪他一眼:“你这张嘴随了谁了?上学的时候天天挨揍吧?”   程稷理嗤笑了声,夹起那张就诊卡好奇地看了眼。   因为还没营业,室内光线不算明亮,勉强能看清卡的背面,用签字笔写了个“齐”字。   他在脑海里飞快地把认识的年轻女孩子过了一遍,没一个是姓齐的,看向程稷南时,眼前一亮。   现在,和他们程家扯上关系的,可不就是那个能让程稷南和周家对上的女孩子么,好像就是姓齐。   程稷理玩味地望着程稷南,把那张卡推到他面前。   程稷南略扫了一眼,没说话。   “你们说……”   杨铭捧着酒杯,欲言又止,明明还没喝酒,脸色却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词汇:“假如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睡了,结果这女的扔给他这么一张卡,是什么意思?”   “呦!可喜可贺啊!”程稷理笑着,碰了下他的杯,“恭喜你结束了处男生涯。”   “滚!”   杨铭爆了句粗,转过头求助般地看向程稷南,“哥,你说?”   程稷南慢悠悠地品了口酒,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可能是觉得你不行吧。”   程稷理险些喷了口酒出来,竖起大拇指:“哥就是哥,你比我损多了。”   杨铭的脸都绿了,恨不能当场就验证一下自己到底行不行。   程稷理笑地岔了气,捂着肚子问他:“你到底睡了谁啊?说出来听听,哪个丫头胆子这么大,敢睡完了男人还不负责?”   没等杨铭开口,程稷南就替他揭晓了谜底:“章玥。”   俩人昨天晚上一道走的,去了哪儿,又是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程稷南不得而知,但除了章玥,他不觉得还会有别人能让杨铭这副德性。   尤其是齐郁一早上还给自己打电话找他。   程稷理向来有着对美女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即便笑道:“行啊,你小子,那位又美又飒的小姐姐,还真让你泡到了?”   杨铭听了这话就急了:“什么叫泡?话让你一说怎么这么难听呢?”   “呵,你现在啊,除了那位小姐姐,是觉得谁的话都不好听,”程稷理笑眯眯地探过身,朝他一勾手指,压低了声音问道:“来,跟哥哥们说说,第一次的感觉如何?”   程稷南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杨铭更不自在了:“你俩用这么八卦吗?”   “嘿,多新鲜哪,您都快三十了,真不容易。”程稷理又看向程稷南,“是吧,哥?”   杨铭瞪他一眼,问程稷南:“哥,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啧,我们问你呢。”   程稷理推搡了他一下,结果也一齐望过来,等着程稷南的答案。   面对两只“好奇宝宝”,程稷南抿了口酒,神色黯了下去。   半晌,才幽幽地开了口:“二十六。”   程稷南的二十六岁,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程稷理和杨铭觑着他的脸色,互看了一眼,都聪明的避开,谁也没再提。   喝酒说笑,互相调侃,时间过的特别快,转眼就到了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酒吧楼上有休息室,杨铭上楼去睡了,程稷南却执意要回去。   车不能开了,叫了代驾,他站在酒吧外面边抽烟边等,酒气散了一些,抬头漠然地望着明月高悬。   虽然中秋已过,月亮没那么圆了,却依旧如宛若银盘。   霓虹灯下的男人独立长街,脱下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好看的就跟电影里的人似的。   惹得路过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有衣着火辣性感的凑过来,指间夹着烟说要借火,眼睛却直勾勾地往他的身上瞄。   就跟蜘蛛精看唐僧似的。   直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望过来,像被月光洗礼过似的,冷漠如冰,薄唇微抿,明明是在笑的,却看得让人发毛。嘴角的弧度更深,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滚。   女孩瞬间变了脸色,灰溜溜地走远,才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神经病。   跟代驾司机报了溪梦湾的地址,程稷南坐进后排,降下一半的车窗,窗外,路灯流星一般飞快地向后倒去。   他半眯着眼,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看到了当年的齐郁。   她穿着珍珠白的小礼服裙,婉婉婷婷地坐在程稷北的身边,笑地羞涩又腼腆。他则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望着她。   再后来,醉酒的女孩倒在他怀里,笑嘻嘻地,大着胆子踮起脚去亲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夏夜晚空的繁星,让人沉醉其中。   那时候他想,要是这星星独属于自己,该有多好。   他想将之紧紧拥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瞧了去。   妄念一旦掀起,便如风暴,不可抑制。 第94章 对不起   盛夏的夜晚,院子里的蝉鸣不绝,一声接一声,使得他本就燥热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下去。   缠在他腰际的那双小手越来越不安分,像猫一样轻挠着。   他那根一直在苦苦支撑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   白色的裙摆如同夜晚盛开的昙花,在绽放出迷人的馨香之后,一层一层的凋零,纯白之中那一抹刺目的颜色,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   他终于抓住了这颗星星。   如同她烙在他心里,忘不掉,也剜不去。   此时此刻,他闭上眼,仍然能想起她当时的模样,明明平时是那么羞涩又懵懂的人,却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最热情的那一面。   沉眠的回忆在眼前不断的浮现,越来越清晰,而胸腔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仿佛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有些东西,一旦尝过,就会食髓知味。   到了溪梦湾,司机提醒了程稷南一句。   他睁开眼,却迟迟愣在那儿没有下车。时间仿佛过得极慢,直到他缓缓开口,更改了目的地。   许是喝了一点酒的关系,齐郁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感觉有点晕,害怕自己真的晕过去淹死在浴缸里,匆匆起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吹干了头发就上床睡觉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人压着,一双手也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   她瞬间就吓醒了。   黑咕隆咚的房间里,一丝光线也没有。她心里害怕,也不敢喊,抬脚就踹了过去。   脚腕却被对方攥住,微微一抬,指腹就沿着小腿往下滑去,停在腿窝那儿,一下又一下地撩拨。   她紧张地心口狂跳,不知道这个色狼是怎么摸进来的,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现在要怎么办?   正飞快地想着对策,忽听对方低笑了一声。   声音很熟。   紧接着,台灯亮了起来,看清对方那张脸的同时,齐郁长松了一口气,眼睛也瞪起来了。   “程稷南,你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三更半夜装神弄鬼的,你想吓死谁啊?!”   话一出口,瞥见他的脸色,齐郁就后悔了。   人家的房子,人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就连她,也是人家的。   你见过谁家主人回家,还要提前跟宠物报备的?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说过晚一点给你打电话,也打过了,是你手机关机没收到。”   齐郁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好像她回来之后,是把手机给关了。   但那又如何?   他就可以趁着自己睡着了,上下其手?   程稷南坐起身,目光从她的脸上又转到身上。   台灯的灯罩是那种镂空的,细碎的光斑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皮肤上,特别的耀眼,也特别的诱人。   齐郁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慌忙钻进被子里。   还不是以为他和江心媛在一起,今晚一定不会过来了,她又泡了一个舒服的澡,才没穿睡衣就睡觉的。   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你怎么不去陪你的江大小姐?”   她不过是想转移下话题,来掩饰自己没穿衣服,被某个人看光又摸光的尴尬,结果这话题转的……   程稷南“呵”地笑了一声:“你都看到了?”   齐郁不作声。   他靠过来,捏了捏她的下巴:“跑得比兔子都快,你怕什么?”   “谁怕了,我只是有急事要办,没功夫看你们卿卿我我。”   齐郁拂开他的手,低声嘟囔了句。   “谁跟她卿卿我我了?”程稷南气笑了,俯身压上来,吻着她的唇,直吻到两个人呼吸都重了,他才微微抬起头,在她额头上点了点。   “这才叫卿卿我我。”   齐郁别过头,不敢看他。   他却偏要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并没有。”   她急忙辩解,他的表情却告诉她,她就是在吃醋。   原来自恋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她转了转眼珠,点头道:“对,我就是在吃醋。所以,我现在可以继续睡觉了吗?”   她转过身,紧紧裹住被子。   她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纠结这个问题。   虽然不能否认,她在医院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但齐郁并不认为自己在吃醋,她又有什么立场吃醋?   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会在对方和其他异性有亲密举止的时候吃醋。   她和程稷南算什么?   包养与被包养?主人与宠物?   齐郁越来越困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关系了。   现在,程稷南对她还感兴趣,会缠着她,纵着她,但她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   所以,为什么非要蠢到去喜欢他呢?   那注定,将会是一场悲剧。   她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紧接着,就被他从后面紧紧抱住。   “程——”   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捂着嘴堵了回去,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继而,又听他轻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齐郁彻底怔住。   这一句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   就因为江心媛当着自己的面,亲了他?   以程稷南素日的作风,怎么可能会为这种事道歉?   她也没资格接受,她又不是他的谁。   捂着嘴的手慢慢松开,她深呼吸了口气,问他是什么意思?   程稷南却没有回答,只是愈发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不是喝了些酒,如果不是和杨铭他们谈到了第一次,六年前的那些记忆也不会挡都挡不住地袭来,满满地占据他的内心。   六年前那晚发生的事,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   那是一道深深烙在他心里的疤痕,哪怕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总是刻意逃避,不敢轻易碰触。   如果那晚在江心宁的生日宴上,他没有再遇见她的话。   也许,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视线就再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迫切地想要占有她,就像六年前一样。   六年前,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六年后,她又是别人的未婚妻。   却没有一次,是属于他的。 第95章 自欺欺人   不属于他又怎样?   他可以去骗,去抢,去利诱。   她需要钱,而他,又有钱。   多么契合的一对。   他却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当年和他上过床后,可以面不改色地拿钱走人。   现在,倒学会摆起架子来了?   程稷南一开始把她的别扭与不情愿,理解成欲拒还迎。   很快又发现,她并没有在装,她是真的不愿意。   她宁愿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她的人,只为了挽救她继父家那个扶不起来的公司。   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明明只要她稍微撒撒娇,说几句软话,把自己哄开心了,她想要的那些,唾手可得。   却总是拧巴着,硬撑着一口气。   她活得累,他看得也累。   后来,倒是学乖了,也想要讨好他了,又是为别的男人。   程稷南觉得自己特可笑。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一点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也是第一次,他想要放手了,不想再为难自己,为难她。   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事儿都推给助理去做,让自己慢慢地从她的生活中退出,一步步按照老爷子为自己安排的路去走,和她再无瓜葛。   直到那天在商场遇上事故,在她也许会有生命危险的那一刻,程稷南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紧张,在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反而,越来越牢固地扎根在他的心上。   既然割舍不掉,那就用力抓住吧。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来。   看似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在偷偷改变。   两个人谁也不肯提以后,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他们没有以后。   程元初不会同意他有这样身份的妻子,她也同样不会一辈子做他的情人。   他们有的,只是现在,和过去。   可无论是此刻,还是彼时,于齐郁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在车上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最后,却不得不第一次正视那个问题。   他一直将当年的事,归咎于她不会喝酒却瞎逞能,喝醉了把自己错认成了程稷北。   借着醉意投怀送抱,主动撩拨。   试问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   更何况,他本来就对她有意思。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敢承认,那件事终是他做错了。   他欠她一句对不起。   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时光永远不会倒流,没有人可以有机会重来一次,纠正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那句对不起,他可以补偿给她,却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宣之于口,甚至连真正的原因都不能言说。   这个女人,看似单纯柔弱好拿捏,一旦决绝起来,也是个宁折不弯的。   他不希望她走到那一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深埋起来,不去触碰,也就不会有人受伤。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   但是除了这样,程稷南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直到困意再次袭来,齐郁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带着满心的不解,蹙着眉头睡了过去。   好在,程稷南难得做回人,没再折腾自己。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程稷南已经走了。   走得无声无息,和来时一样。   齐郁恍惚觉得,昨晚的事,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嗯,应该就是梦,程稷南那样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跟她说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人见人爱的天仙吗?   齐郁没空去慢慢梳理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把心思和时间投入到工作上。   之前一直被迫停工的两个项目,在裴然的运作下,重新启动,虽然有徐亮在盯着,齐郁仍然不敢放松。   一连几天,齐郁都早出晚归地泡在公司里,不但程稷南没来打扰过她,就连章玥,也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似的,那天从她家离开之后,再也没见到人,连个消息都没给她发过。   齐郁不忙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之前自己几次遇到难关,都是章玥义无反顾陪着自己。   如果章玥现在反过来需要帮助,齐郁认为自己决不能置身事外。   好在没过几天,消失了的人又突然出现,还让齐郁去陪自己喝酒。   齐郁对酒吧几乎有了阴影,把章玥直接约到家里,又订了外卖上门,有酒有肉摆了满满一桌。   章玥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酒倒没少喝,难得她还惦记着齐郁的胃还没好利索,不能舍命陪君子,直接给她的杯子里倒了葡萄汁。   她笑嘻嘻地举着杯子,明显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齐郁借机问她,那天晚上她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一夜没回家,这几天又干什么去了?   章玥没等她问完,捂着嘴痴痴地笑起来,末了,终于开了口。   “我喝多了,睡了个男人,就这样。”   齐郁怔怔地望着她,半晌,问:“谁?你睡谁了?!”   章玥瞪她一眼:“除了杨铭,还能是谁?”   齐郁这回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没有猜过这个答案,毕竟那天吃饭的时候,俩人一唱一和地,特别聊得来。   齐郁本来想当一回红娘,撮合章玥和谭冰的。毕竟一个是自己最好的闺蜜,一个是待她如亲妹的哥哥,两个人都那么好,眼下又都单着,万一能碰撞出火花呢?   谁知道,还没等她去筹划,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齐郁呐呐地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章玥奇怪地反问:“什么打算怎么办?”   齐郁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无语到了,难得冲她发了脾气,拍着桌子大声道:“当然是你和他的以后啊,难道你们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才……难道你们没打算在一起?”   章玥敛了笑,严肃地望着齐郁:“乐乐,实话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们俩都喝了点酒,又是当着徐磊的面,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点冲动,利用了杨铭。但我真没想……后面发生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所以这些天,我一个人躲起来,不跟任何人联系,就是希望能想清楚这件事。”   齐郁闻言,不禁皱了眉:“所以呢,想清楚了?” 第96章 疑神疑鬼   “想清楚了。”   章玥长舒了口气,一脸轻松地点头:“我对他是有好感,他对我应该也是。但不能仅仅因为这一点,就冲动地在一起。”   “走夜路见过鬼还不怕黑吗?我暂时还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单身多美好啊!逛街,吃饭,看电影,自己一个人可以,跟好朋友也行,为什么非要有个男人碍手碍脚的?男人啊,说变心就变心,最靠不住。”   杨铭这几天也找过她,电话她没接,信息倒是收到了。   问她扔给自己一张医院就诊卡是什么意思?   章玥被他的问题弄懵了,检查了下包才发现,那天早上惊慌失措间,错把之前齐郁住院时落在她那儿的就诊卡,当做银行卡扔给了杨铭。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扔什么卡啊,就跟他知道密码似的,还是转账最方便。   但这话让她怎么说?   所以,章玥直接回了一句“记不清了”就把这事搪塞过去。   然后把人拉进了黑名单里。   章玥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   人家是什么人?赫赫有名的大律师,还是程家的外孙,多的是女人排着队想跟他睡,她要认真就输了。   齐郁太了解章玥,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别人再劝也没用。   想了想,又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羡慕她能拿得起放得下,不像自己,在面临选择之时,总是纠结矛盾,瞻前顾后的。   “对了,有件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章玥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杨铭和你的程总是表兄弟,什么意思明白吧?他也是程家人,是程稷北的表哥。”   齐郁正在收拾,乍一听见程稷北的名字,手颤了颤,低头说道:“他们是什么关系,都和我无关。”   她从厨房去而复返,问道:“下个月的校庆,你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刚把安平的工作辞了,正好闲着也没什么事儿,百年校庆啊,这么大的热闹,”章玥说着,突然转过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想去?”   这可太不符合齐郁一向的作风了。   结果,却见她点了点头:“那天我刚好有时间,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去看看了。”   说完,她又问章玥明天有没有空,陪她去买衣服。   章玥看她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秦氏最近生意好了?还是她和程稷南的关系又近一步了?   不然,她怎么有闲情逸致逛街买衣服?   电光火石间,章玥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戳穿她。   “明天我奶奶过生日,家里人约好了一起吃饭。后天怎么样?正好放假,商场还会有优惠活动。”   “好。”   齐郁第二天又去了谭冰家,这几天她忙着跑秦氏,也没顾得上问他的病好没好。   到他家的时候却发现人不在,电话打过去好久才有人接。   谭冰昨天病就彻底好了,在家闲着无聊,开车出门散心去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给她发来几张照片,是他沿途拍下来的风景。   齐郁又想到章玥的话,突然发现,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潇洒自在,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躲起来闷上几天就想开了,然后该干嘛还干嘛。   谭冰的照片特别让她心动,也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再等一等吧,她告诉自己,等裴氏的那两个项目彻底上了轨道,不会再有变动的时候。   她也出去转一转,透口气。   齐郁从谭冰家出来,又开车去了秦氏。   半路经过一家咖啡店,她看着上面的牌子,突然就想起谭冰刚才发过来的其中一张照片,一杯咖啡占据了屏幕的一半,背景是一条模糊的公路,两旁树木被秋意浸染,天边的尽头,是无边无际的火烧云,白色的咖啡杯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玫瑰色。   特别让她向往。   虽然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秋雨,但这样的天气,似乎更适合买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心随意动,她把车停在路边,也没打伞,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处,又戴上帽子,就匆匆跑进了咖啡店。   买完咖啡出来,她没急着回到车里,而是拿出手机翻转了摄像头,举着咖啡杯想要自拍一张。   结果,试了好多角度都达不到她的理想,还惹得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似乎不理解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举着杯子,不停地傻笑,有什么好拍的。   齐郁也觉得自己傻,心里尴尬地要命,刚要收起手机,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她刚才对着镜头摆姿势没有留意,眼下却发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她的车后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在谭冰家楼下,似乎也有这么一辆车停在不远处。   再仔细回忆一下,这两天她去秦氏的时候,貌似也会看到一辆类似的车?   一时间,那些她平日里看到的各种负面新闻全都涌入脑海。   什么年轻女子出门被坏人尾随,曝尸于荒郊野岭,又或者独居女性被入室抢劫,尸体过了几个月发臭被邻居报警才发现……   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正犹豫着还要不要上车,冷不防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齐郁?”   她吓得叫了一声,杨铭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也吓了一大跳。   再一对上她转过来的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眉头一皱,问她怎么了?   看见杨铭,齐郁明显松了口气,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他突然从后面拍她,她吓着了而已。   杨铭便笑她胆子笑,说自己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反应,以为她没听见才上前拍她的,没想到还把自己也吓着了。   “你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吗?”她笑着说道,余光瞥见那辆车开走了。   莫非,是她想多了?   杨铭也笑,指了指身后的大楼。   “我约了大哥一起吃午饭,这么巧就遇见你了,一起吧。”   齐郁这才留意到他身后就是程氏大楼。   又想到章玥说的,他是程稷南的表弟,那么,这个所谓的“大哥”,是指程稷南了? 第97章 被嫌弃了   齐郁摇头拒绝:“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事儿要去办。”   杨铭却说:“什么事儿非得赶饭点儿去办?你不吃饭的吗?作息不规律,小心又犯胃病。你们俩可真像,忙起来都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主儿,让旁边人看着起急。走走走,这顿我请,就当刚才吓到你,向你赔罪。”   说着就拉住齐郁的胳膊。   齐郁拗不过他,只好无奈笑道:“我跟你去就是了,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呀。”   杨铭立马松手举高,呲牙一笑:“早答应不就完了。”   他笑起来有股孩子气,和在法庭上西装革履,严谨稳重的样子完全不同,倒有点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他今天穿的也没那么正式,休闲风衣里面套着件T恤,下身是牛仔裤,就像……在度假似的。   “杨律师最近没接什么案子吗?”   “有啊,就你哥那桩,”杨铭随口答道,想起了什么,直摇头:“我本来好端端地在放假呢,那家伙突然打电话,十万火急地把我召唤回来,我还以为程氏出什么事儿了呢,结果是帮你哥打官司,唉……”   不用说,他口中的那家伙就是“程稷南”无疑了。   她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如今听杨铭一说才知道,原来,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他这个人,向来不太爱表达自己,明明很在乎的事儿,也总是习惯装的若无其事的。明明心里紧张惦记地要死,偏偏嘴比什么都硬,你说,像他这么活着,累不累?”   他笑呵呵地回过头。   “累。”   齐郁顺着他的话回了一个字。   表面上像是在说程稷南,实际上,又像在说自己。   杨铭的视线越过她的身后去,招了招手。   对走过来的程稷南道:“你怎么从那儿过来的?”   “烟抽没了,去买了一包。”   程稷南远远地就留意到了杨铭旁边站着的齐郁,刚拆封的烟又被塞回口袋里。   “这么巧?你们怎么碰到了?”   没等齐郁说话,杨铭就欠欠地贫了一句:“缘分呗。”   话落,察觉到身上骤然而来的凉意,杨铭打了个哈哈,赶忙掩饰着说:“快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三个人进了对面的饭店,刚一坐下,程稷南就自然而然地拿过齐郁放在桌上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感受到对面和旁边都朝自己望过来的视线,淡定地回了句:“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一直在讲话,口渴地厉害。”   杨铭立马让服务员先上壶茶来,又把菜单递给齐郁一份。   “看看想吃点什么?前面几页都是他家的招牌菜,做的都不错。”   “我都行,不挑。”   她把点菜权让给了对面的两个男人。   程稷南做什么都讲求效率,在俩人说话的时候,已经飞快地翻完了菜单,点了三菜一汤。   齐郁神色动了动,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点的这几道,偏巧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杨铭一听那些菜名就明白了,低头翻着菜单,掩饰自己划到嘴边的笑意。   趁程稷南去洗手间的功夫,齐郁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把他刚才碰过的吸管头擦了擦。   杨铭被她那副认真又透着一丝倔强的表情逗乐了。   很想问问她,是不是俩人亲吻之后,她也要立马刷牙漱口呢?   又觉得这话太牵扯隐私,不是他该问的。   他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上一敲:“你知道,餐巾纸上有多少细菌吗?”   齐郁被问得一愣,低头瞥了眼刚刚被自己擦干净的吸管,再抬头,就见程稷南朝这边走过来,忙抽出吸管悄悄扔到地上。   “你不要告诉他。”   杨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你得帮我个忙。”   齐郁疑惑地抬眼,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杨铭压低了声音:“我想跟章玥好好谈谈。”   他一反刚才说笑嬉闹的神情,变得严肃又认真。   齐郁知道自己不该掺和他俩的事,而且章玥看似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是,万一呢?   做为好朋友,她也希望章玥的感情能够顺顺利利,开花结果。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约她出来,至于后面怎么做,我就帮不了你了。”   “谢了。”杨铭也松了口气,弯了弯唇。   程稷南坐下的时候瞥了他们各自一眼,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聊什么呢?”   齐郁没说话,杨铭笑着回了句:“与你无关。”   程稷南略过他,看向齐郁,视线却落在她面前的咖啡杯上。   吸管没有了。   眉头蹙地更深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没等点上,电话就想了,点好的菜这时候也陆续上来。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他接了电话就往外走。   齐郁觑着他的背影,问杨铭,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杨铭却说:“不关你的事儿,他最近头疼的事儿太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齐郁不好细问,低着头吃了几口菜,隔着落地橱窗就能看到外面那抹身影。   程稷南抽了一支又支的烟,电话也是接了一个又一个。   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齐郁吃了一小碗米饭,放下筷子时,又看了看窗外,他还在讲电话。   自从那天晚上他来找过自己以后,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见了。   齐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他好像清瘦不少。   本来就不胖,这一瘦,就显得人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再瞥一眼他动都没动过的筷子,她问杨铭,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做起事来不要命,废寝忘食的。   杨铭抬头望了眼窗外的男人,放下筷子,默默喝了一口茶。   “姥爷对他的期望一直很大,很小的时候,我们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只有他不能,姥爷让他学习很多东西,把他当做程家未来的接班人培养,他肩上的单子很重。”   杨铭说着,又不自觉地皱眉,自言自语道:“但最近没听说程氏遇到什么困难啊……”   齐郁想了想,心道,也许他是在帮江心媛做什么吧。 第98章 爆炸了   杨铭买了单,俩人边喝茶边聊天,说的都是上学时候的趣事。   齐郁上学的时候有什么趣事呀?又要避开程稷北不能提,所以说的多是与章玥有关的为主。   这正中杨铭的下怀,几个话题下来,他就打听到了章玥的喜好。   然后,程稷南就回来了。   他一回来,齐郁就不大说话了,只默默地喝着茶。   程稷南也不说话,握着筷子专心吃饭。   耽搁了半天,饿劲儿已经过了,他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就放下筷子。   杨铭又问齐郁假期准备去哪儿玩,听到她没有出门的计划,就用腿轻轻碰了程稷南一下。   “我刚才查过了,明天天气不错,去烧烤怎么样?”   齐郁放下茶杯,说她明天有事。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也说自己明天没空。   杨铭的目光在俩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一个有事,一个没空,你们莫不是约好的吧?”   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齐郁还是下意识强调了下她明天真的和人约好了。   程稷南看向杨铭:“你的那些朋友呢?再不济,找程稷理,他朋友多。”   “切,别提他了,最近不知道又勾搭上哪个小姑娘了,好几天都逮不着人影。”   程稷南笑了笑,想说,他不就那样吗?   又扫了眼齐郁,话就没说,只是拍了杨铭一下。   “买完单了?那就走吧,公司还一堆事儿要处理。”   杨铭“啧”了一声:“你天天忙成这样,有功夫约会吗?”   “你天天闲着无事可做,也没见你交到女朋友。”   齐郁没忍住,噗嗤一下乐了。   程稷南那张嘴,只要不是冲自己来的,损起人来,真是……   杨铭走在他后面,突然转过头,掩着嘴对身后的齐郁小声道:“听我一句劝,少搭理他。”   齐郁含笑应了一声好,抬头就对上程稷南回望过来的视线。   她忙别过眼,不去看他。   从饭店出来,齐郁就去了秦氏,做好假期前的准备,刚下楼准备离开,忽听一声巨响,门口的几扇落地窗都被震碎,   楼上也受到震动,员工们以为是地震了,全都放下手里的活就往外跑。   结果跑到一楼,看见满地残骸,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地震。   “不会是有炸弹吧?”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齐郁望着被炸地乱七八糟的门口,脑袋里想的全是,如果刚才自己走快几步,或者爆炸晚几分钟发生,是不是她就要被炸死了?   众人都吓傻了,陈昕突然叫了一声,指着齐郁被玻璃渣划到的手臂,鲜血正沿着破损的衣边往外渗。   徐亮最先反应过来,打电话报警的同时,让陈昕帮齐郁处理伤口,又指挥蒋瑞和另外两个人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人受伤。   齐郁被陈昕扶着到一边坐下,她回过神,让大家赶紧先到外面的空地上去,万一楼里还有炸弹怎么办?   徐亮也有这个顾虑,等众人都撤了出来,警察也到了。   确认了确实是炸弹引爆之后,又联系上了爆破小组过来勘察。   万幸的是,现场除了齐郁,没有别的员工受伤。   齐郁甚至庆幸受伤的是自己,不然伤到别人,赔偿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陈昕陪着齐郁去了医院,徐亮负责留下来配合。   其余的人在经过初步的排查,确认和此事无关后,心有余悸地各自回家。   很快,就有警察来医院给齐郁做笔录,说经过爆破小组的初步侦查,应该是自制的炸弹被人混在了快递包裹里。   值得庆幸地是,因为没到下班时间,所以没有员工过来取快递,否则,一旦快递被拿到楼上工位,后果不堪设想。   齐郁在被问到最近是否有跟什么人结怨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周家。   又想到那辆像是跟着自己的黑色商务车。   她不确定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但说是巧合又有些牵强。   她如实说了自己可能被跟踪的事儿,但却对车牌号一点印象也没有。   单从颜色和车型来说,那种黑色商务到处都是,排查起来很有些困难。   齐郁没想到在自己受伤以后,第一个得到消息,并给自己打来电话的是裴然。   齐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裴然呵呵一笑:“别忘了,你们秦氏是依附裴氏存活的,为了避免你们搞砸了项目害得我赔钱不说,在我爸那儿也不好交代,我当然要时刻盯着秦氏的风吹草动。”   齐郁感觉他的潜台词像是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垂了眼眸:“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两个项目失败的。”   “啧,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无情行不行?到底你是我的挂名未婚妻,难道我不应该对你表示下关心?”   齐郁根本没把他的调侃放在心上,抿了抿唇,回道:“谢谢你的关心,心领了。”   话锋一转,裴然就提到了他们之前的那个约定。   “我记得你说过,官司一结束,就和程稷南分开,什么时候?”   她犹豫了下,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攥紧:“我会的,但我需要点时间。”   “呵,拖延术在我这儿没用,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齐郁本来就因为今天这一遭,心里又怕又累,裴然还打电话给她施压,就更烦躁了。   再看向自己缠着纱布的小臂,眼下也没什么心情逛街买衣服了,给章玥发了信息过去,说自己明天临时有事,过几天再去买衣服。   她怕搅和了章玥给奶奶祝寿的心情,半点没提爆炸和自己受伤的事儿。   章玥那边果然挺忙的,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信息,也没多想,直接回复了个“OK”的表情。   齐郁没让陈昕送,自己打车回了家。   路上,接到程稷南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鼻尖忽然忍不住泛起酸意。   她瞥了眼窗外,正好看到程氏的大楼在夜色中耸立。   如实说了,程稷南便要她下车,来程氏找她,他现在就下去。 第99章 情人的觉悟   齐郁下了车走过去,远远地就看到很多人陆续从里面出来。   她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就站在绿化带那儿,眼睛不时地朝大门望去。   有人看到她,也没太在意,以为是等男朋友下班的小姑娘。   直到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深深蹙起的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舒展而开,疾步走到她面前。   “不是叫你到里面等?”   她垂了头,低声回了句:“人太多了……”   他又不是什么普通员工,一举一动太引人注目了。   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再透露到江心媛那儿,又是麻烦。   她都快被自己身为情人的这一点自我觉悟感动到了。   程稷南握住她的手,被她冰凉的指尖冰了一下,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不顾她的反对,强硬地披在她的身上,揽着她去往地下停车场。   齐郁紧张地把头低下去,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外套里。   上了车,暖风一开,瞬间就不冷了。   齐郁脱下外套随手搭在腿上,反应过来又觉得似乎不合适,转头想问他,却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拉过她的手,袖子轻轻向上一拉,就看见小臂上都缠着纱布。   齐郁见他目光沉地可怕,忙解释了句:“就是看着有点吓人而已,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划了几道口子……”   他别过眼,默不作声地开车出了停车场。   他不说话,齐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御江苑。   进了门,程稷南从她手里接过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推着她就进了卧室,又拉上窗帘。   回头见她还傻站在那儿,下巴一抬,语气就有些不悦:“看什么?脱衣服。”   齐郁愣了愣,心里忍不住埋怨,原来火急火燎地带自己回来,是着急泄火的。   亏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感动了下。   感动个屁!   书上说的没错,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憋了好几天,火没处撒了吧?江心媛这个正牌女友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中看不中用吗?   她心里噼里啪啦地各种怨念,却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   顺便感叹下自己,当着他的面儿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脱衣服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她正想得出神,程稷南把灯打开了,齐郁平时很少开卧室的吊灯,习惯了台灯的柔光,冷不防被明亮的光线笼罩,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胸前。   人却被他拉到床前,他挨着床边坐下,拉着她另一只手仔细检查,就连身上也不放过。   虽然同床共枕过好几次了,可这么被他盯着仔细看,是另一码事。   “你做什么?”她用手左遮右挡的,不肯让他看。   “检查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他的语气严肃认真,执着地拉开她的手。   “别闹,立刻就好。”   “护士帮我检查过了,别的地方都没有,就手臂被玻璃划了几下。”   检查完的时候,她都暗自庆幸。   感慨自己最近事事不顺,光医院就不知道跑了多少次。   幸好没有伤及到要害。   万一受伤的是脸,还要涉及到毁容的问题。   程稷南确认她的身上果真除了手臂,再没有别的伤口,微微松了口气,抬眼瞥见她的神色,推了下她的头,数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幸好没伤到脸?”   难道不应该吗?她撇了撇嘴。   虽然做人要谦虚,但实事求是地说,如果不是她长得漂亮,裴家会要她吗?   程稷南又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自己吗?   齐郁有时候不得不怀疑,她的优点,也许只剩下这张脸了。   程稷南却拍了拍她的脸蛋,点头附和道:“没错,幸好没有伤到脸。”   齐郁的那句“你看!”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按倒在床上,俯身吻下去。   齐郁偏头去躲,却避无可避,心里气得不行。   这个男人打着为她检查伤口的旗号,说得那么好听,实际上不还是把她抱着吃干抹净的心理?   她还乖乖听话地去脱衣服,简直就是自动自觉送入狼嘴里的小肥羊。   齐郁气得直捶床,碰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程稷南的动作就停下了。   “很疼吗?”   其实并没有,但齐郁还是点点头。   他蹙着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   “那我忍一忍。”   齐郁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趁他有心放过自己,齐郁一骨碌钻进被子里,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心。   可是睡衣在柜子里,难道还要当着他的面,爬起来去拿吗?   正纠结着,程稷南又问她晚上吃东西没有,饿不饿?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还真感觉有一点。   嘴里没什么味道,想吃点清淡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上次住院时,吃过的那家很有名的粥来。   但是,那家店离这儿这么远,也不知道外卖给不给送。   她把心里的想法说了,程稷南却只是笑了笑,让她别管那么多,等着就行,然后就出去打电话。   粥送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时以后,程稷南还点了一些他家其他的特色。   上次齐郁只能吃流食,所以很多好吃的都没有机会品尝。   看到眼前的食物,瞬间就有了胃口,手臂上的伤也想不起来了,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粥放到嘴里。   程稷南坐在她对面,一会儿讲电话,一会儿又发邮件,回信息,忙了好一会儿,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一碗粥已经见了底。   “好吃吗?”他问了一句。   齐郁点点头。   他便倾身凑过来,拿起碗里的勺子,也舀了一口尝尝。   “还行。”他放下勺子,低头继续发信息。   齐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只勺子,从打包袋里又重新拿了一只出来用。   这一系列小动作就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他当然不会没看到。   轻咳了一声,语调也冷了下去:“你嫌弃我?”   齐郁眨巴了下眼睛:“没有啊……”   见他的目光落在被弃在一边的勺子上,她随即编了个谎:“刚才掉地上,脏了。”   “这么说,那只吸管,也是自己掉地上去了?” 第100章 两道杠   齐郁没作声,程稷南也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两个人吃完东西,齐郁就回房睡了,程稷南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不知道,早上醒来,人又走了。   因为齐郁的手臂有伤,爆炸案都是徐亮在跟进,整个黄金周假期都没消停。   等到了假期结束,案子依旧没有什么进展。虽然齐郁想不起来对方的车牌号,但他们调取了路面的监控录像,不但找到了那辆商务车,还证明了这件事似乎和周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齐郁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和自己有过节的人。   程稷南假期的时候也见不着人,不知道在忙什么,倒是每天晚上都会回御江苑,什么也不做,就单纯地搂着她睡觉。   有时候会忙到深夜,齐郁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在他怀里。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他怀里安睡。   变化的不止如此,还有她的体重。   齐郁这些日子很有些犯懒,不怎么出门,吃饭都是程稷南订好了送来,每天都换着花样儿,连吃了几天,照镜子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胖了。   大姨妈也有些日子没有造访了。   齐郁数着手机上的日历算日期,不免心惊肉跳。   对于经期一向准时的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毕竟之前有几次来不及做措施,她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敢吃事后药,听说那个东西副作用大。   现在却发现,不吃的副作用更大,简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趁着程稷南去了公司,她下楼去药店买了支验孕棒,做贼一样地在卫生间鼓捣了半天,结果在一条鲜红色的一道杠下,还有一条极浅的淡粉色印记。   齐郁感觉心忽悠了一下,半天都回不到原位。   又上网去查,什么说法都有,是与不是,都模棱两可,更多的一种观点认为,如果时间短的话,可能验不出来,还是医院的检查结果更可信一些。   在齐郁纠结要不要去医院的时候,章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章玥的母亲肖女士报了夕阳红老年团出去旅行,章玥临时被抓去充当摄影师,如今假期结束了,人回来了,打电话过来就是约齐郁去逛街买衣服的。   结果在电话里听到齐郁怀疑自己可能怀孕了,章玥先是一愣,继而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在手机上挂了号,又开车过来拉着她去医院做检查。   今天是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车况特别不好,堵堵停停,章玥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堵车闹得,眉头就没舒展过。   “乐乐,你有想过没有,万一真的……你怎么办?”   齐郁怎么会没想过?在等章玥来接自己的时候,她就把这件事想得很清楚。   她咬着唇,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才有了一点点血色。   “那就把真的变成假的。”   章玥一开始没听懂,继而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齐郁。   瞥见她眼睛里的害怕与决绝,明明这么矛盾的两种感情,此刻一同出现在她的脸上,却是一点都不违和。   害得章玥都磕巴了。   “那你、你就不问问他的意思?”   齐郁转头看向她:“问与不问,结果有区别吗?”   她给程稷南当情人或许可以说是迫不得已,那弄个孩子出来算怎么回事?   这辈子都牵扯不清楚了。   自己怎么样都行,她不能允许她的孩子身上背负这种污点。   章玥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又觉得程稷南对这件事是有知情权的。   万一呢?   万一他不是这么想的呢?   万一他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呢?   做为一个外人,章玥冷眼旁观地很清楚,程稷南对齐郁什么样儿。   但是先不说齐郁对他是个什么想法,就像她之前说过似的,以程家的身份地位,以她和程稷北曾经的关系,程家是不会接受她和程稷南在一起的。   除非程稷南肯豁出去,为了齐郁不惜和家里决裂,甚至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他会吗?   齐郁和程氏在他心里的地位,孰轻孰重?   章玥越想越替齐郁难过,一走神间,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车,齐郁慌忙叫了一声:“小心!”   幸好章玥反应够快,紧急踩了脚刹车,惯性作用下,两个人都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勒着,弹回了座位上。   齐郁在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就护住了小腹。   章玥也紧张地脸色泛白,直到齐郁告诉她,自己没事儿,才缓缓松了口气。   医院里不管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   章玥拿着大夫给齐郁开的验血单子,交完费刚转过身,没留神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单子也不小心滑了出来,轻飘飘的一页纸直接划出两三米远,落在一双香槟色高跟鞋前。   江心媛弯腰去拾,一眼就瞥见了上面机打出来的患者姓名。   齐郁。   她又飞快地扫了眼下方的交费明细,瞳孔蓦地一缩。   “谢谢。”章玥从她手里拿回单子,转身疾步走向采血室。   江心媛望着章玥的背影,只思考了一秒的功夫,就抬步追了上去。   没走多远,果真在采血室门口瞥见了齐郁的身影。   采完血,齐郁和章玥就在长椅上等着两个小时以后出结果。   趁章玥起身去洗手间的功夫,江心媛走到齐郁旁边坐下。   “身体不舒服?”   齐郁闻声抬头,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江心媛无声而笑,视线落在齐郁捏在手里的缴费单上。   “你怀孕了吗?我是不是就要做姑姑了?那我真要打电话恭喜裴然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医院看病的,并没有什么怀孕。”   齐郁将手里的单子揉成一团,站起身扔进垃圾桶里。   章玥从洗手间出来,半路碰见了脸色不太好看的齐郁。   她把碰见江心媛的事说了,推着章玥就往外走。   “哎哎,报告呢?不要了?”章玥探头远远地瞄了一眼。   原来她就是江心媛啊。   “明天再说吧。”   程稷南今天难得工作结束地早,回到家却没看见人。   不但人不在家,连张字条或者信息都没留。   他皱着眉摸出刚买的一包烟,撕开包装随手就要扔进垃圾桶,却看到里面有一根用过的验孕棒。   上面,是清晰的两道杠。 第101章 你喜欢我吗   齐郁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脸色很差,章玥陪她去医院附近简单吃了点,就开车送她回去。   齐郁一进门就发现客厅亮着灯。   以及玄关鞋柜下面,那双黑色的男士皮鞋。   她换了拖鞋往里走,顺嘴问了句:“今天怎么回来地这么早?”   半晌,没有回音。   她奇怪地瞥了一眼,就看见程稷南坐在沙发那儿抽烟,身上还穿着早上走时的那套衣服,连外套都没脱。   这是还要出门吗?   就算还要出门,以她这些日子来的了解,他是不会穿着白天上班时的衣服,必然要重新换一身。   他今天看起来整个人都很奇怪,心事重重的。   能让他烦心的事儿应该很严重,齐郁并不觉得自己能有那个本事帮他解忧。   也不敢打扰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回卧室。   她刚换完衣服,程稷南也进来了。   他的动作无声无息地,从身后环抱过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那双手自腰后滑到身前,停在小腹上,隔着衣服感受到从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   齐郁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就是莫名的心安。   她承认被他从后面这样抱着是一种享受。   他的胸膛和臂弯与她的身体都完美地契合。   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如此。   在他怀里的时候,她的理智总会暂时选择性地消失不见。   让她不知不觉产生一种错觉。   他是喜欢自己的,而不是仅仅把她当成宠物,床伴。   本来不想问的话,也在这种时候,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轻声问了句。   程稷南一怔。   要是他没记错,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   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齐郁感觉到不舒服,刚想要挣开,他就松开手。   “那些事虽然处理起来麻烦些,但对于我来说,还不至于是困难。”   齐郁细品着这句话。   就是在说,他现在忙的事情在他眼里不足为虑,但确实有让他烦心的事儿,他却不想告诉自己?   男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诶……真是麻烦。   她点了点头,刚说了句“我去洗澡”,手腕就被他拉住了,指腹轻轻扫过手臂上那些暗红色的痂。   一道一道,不算浅,但好在这些日子养得好,等过几天痂落了,疤痕慢慢就会淡下去。   “爆炸的事,有了点眉目,再掌握些证据,案子就能破了。”   齐郁豁地抬眼看过来,困惑的眼神瞬间仿佛被照亮了一般。   “有什么眉目?主使人是谁?”   他竖起手指在她唇边一挡,缠绵的吻落下来。   齐郁不明白,这明明刚谈了一句正事儿,怎么就被他略过去不提了?   她在他这儿唯一的用处就是睡觉么?   不记得听谁说过,睡觉也是一种解压法宝。   难怪每一次结束后,他都神清气爽,生龙活虎似的。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身上刚换好的睡衣已经被他弄了个乱七八糟。   紧接着,手就伸到她腿窝下,直接将她抱到床上继续。   齐郁被他吻地七荤八素,直到他倾身压上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抵在他胸前。   “不行……”   “嗯?”   他用眼神在质问她,为什么不行?   齐郁呼吸急促,脑袋也乱,想到的全是她在网上查到的那些东西。   如果她真的有了,此时此刻,就不可以。   但是她不想说,又不能乱编经期来了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她仰头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慌乱,黑白分明的眼睛蓄了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心生一悯,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难为你。”   他的语气难掩失落,又透着几分无可奈何,落进她的耳朵里,不禁让她心里泛酸。   眼见他起身要走,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拉住他的手。   问出了那个自己都不敢去想的问题。   “程稷南,你喜欢我吗?”   他眸色动了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她像一只迷途的小鹿,忐忑,怯懦,连问路都怕惹得对方不高兴。   问得小心翼翼。   他伸手覆上她的脸,良久,轻叹了一声:“喜欢啊。”   她的眼神明显震动,心脏也加速跳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一样。   却见他嘴角一弯,笑了出来,温柔的指尖滑到她的下颚,轻轻一勾。   “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听这句话?还真是单纯又好哄。”   齐郁未及流露出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又沉了下去,直至寂灭无踪。   果然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学着他的口吻问道:“那你们男人喜欢听哪句话?教教我,我好说给你听。”   她昂着头,努力不让眼角的泪流出来,维持着心底所剩无几的骄傲。   程稷南嗤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宝贝,你瞧,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你们女人喜欢听好听的,喜欢有人哄。但是男人,更喜欢做,这是最实际的,懂了吗?”   “懂了。”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睡吧。”   她抬眼又看过去,想问他,是哪个“睡”?   却见他转身出了卧室,很快,她又听到一声关门声。   那晚,程稷南走后就再没回来。   齐郁翻来覆去了一整晚,快天亮时才睡着。   睡得一点都不好,一个接一个的全是噩梦。   她在梦里跑啊跑,各种恐怖的怪物在身后追着她,似乎只要抓到了她,就会把她撕成粉碎。   她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也不敢停。   只能不要命地向前跑,直到前面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渐渐转过身来,那个人是……   程稷北!   她突然喊出他的名字,发了疯般朝他跑过去。   他也朝她伸出手,迎她入怀。   她安心地枕在他的怀里,似乎再也不怕身后的怪物了。   紧接着,耳边却传来另一道声音。   薄愠之中带着凛然之意。   “你看清楚我是谁?”   齐郁茫然抬头,却见方才还是程稷北,转瞬却变了人。   她喃喃低语:“程稷南……” 第102章 最好的结果   因为做了一宿的噩梦,齐郁早上起来得晚,去厨房想弄点吃的,就看见垃圾桶里还散落着那支验孕棒。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接了章玥的电话就走了,验孕棒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忘了收拾。   两条红线已经有些褪色,但依旧明显。   她愣了愣,明明昨天测的时候,第二条的颜色特别浅的呀。   随即又突然想到,程稷南昨晚回来得早,难道,他已经看到了?   所以,他才会是那个反应。   看来也不用等着问他的态度了。   对于他来说,这应该是个不小的麻烦。   难怪昨天愁眉不展的呢。   齐郁冷笑了下,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章玥拿着从自助端打印出来的报告,皱着眉又看向齐郁。   齐郁笑她,不过就是怀个孩子而已,怎么是这种反应?   结果,她接了报告一看,也有些傻眼。   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不懂上面那些专业字眼,但对比数据结果还是会的。   “你确定我没有怀孕吗?”齐郁望着年过半百的妇产科大夫,“可是我在家自己测过了,一开始是一深一浅,后来又变成两条一样深的了……”   大夫点了点头,回复道:“验孕棒的检测结果以五分钟以内为准,而且它的检测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准确率,就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但不排除验孕棒本身质量的问题。”   齐郁这回完全懂了,是她倒霉,买到了残次品。   还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关键是,程稷南也很有可能以为自己怀孕了。   这要怎么解释?   大夫见她木然地坐在那儿,神色郁郁地,以为她是知道自己没怀孕,心里失落,遂好心劝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才二十六岁,急什么?孩子这东西,讲究个缘份,你越急,往往它越跟你较劲,心态放松,好孕自然来。还有,月经不调也和精神作用有关,我看你是最近压力过大导致的,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按时吃,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要想开。”   齐郁知道大夫这是误解了,她才不急着要生孩子呢,但这话又不能说,说了声谢谢,就拿着大夫写好的单子开药去了。   齐郁拎着一袋子大夫开的药上了车,章玥瞧着她那副样子,除了对她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以外,也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齐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错,这是最好的结果。”   从昨天早上到拿到报告之前,齐郁那颗心都无法平静,特别纠结与矛盾。   一方面明知道以自己和程稷南的关系,是不可以有孩子的,另一方面又特别不忍心,毕竟,那也是一条生命,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女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物种。   在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就会激发出身体里潜藏的母爱本能。   但是,现实却告诉她,搞错了,没有孩子。   那种心境就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兜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原点。   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内里已经惊涛骇浪。   她告诉自己,也许,这是一次很好的契机,一个让她离开程稷南的契机。   本来从医院出来是该直接回去的,半路上,章玥又改了主意,硬拉着齐郁一起去逛街买衣服。   齐郁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推脱说不去,章玥却道:“好几天之前就订下来的事儿,都被耽搁了。你还不知道我吗?决定好了的事儿要是不做,我肯定抓心挠肝地睡不着!来嘛,就当陪我散散心,我可是个失恋失婚又失业的三失青年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齐郁被她的神经质表演逗笑了,心底的阴霾也散去不少,当即点了点头。   章玥见她答应了,立刻载着她直奔稷城最大的商圈。   商圈的最中心地带,一水的奢侈品店望不到头。   齐郁想起自己那次不知不觉就花了二十万,不禁咋舌。   那花的还是程稷南的钱。   她一点都不心疼。   现在,看一眼衣服上的价钱,都觉得心肝脾肺肾似乎都搅在了一起。   偏偏章玥逛得乐此不疲,但凡她相中的,全都要试穿一下,再摆几个美美的姿势拍照留念。   章玥虽然逛得疯,但是花钱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疯,谨慎地买了一条裙子,和一双鞋。   还都是打折款。   用她的话说,逛街,过程体验最重要,而买,只是结果。   准备离开的时候,章玥去了洗手间,齐郁就在对面等着,看着橱窗里的模特出神,思绪不知道飘去哪里,没注意到从店里相携出来的姐妹俩。   江心媛一眼就看见了齐郁,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装作没看见。   江心宁可就不会装了,什么都摆在脸上,目光落在齐郁手里拎着的奢侈品包装袋上,眼睛立时就瞪起来了。   “狐狸精!”   她走上前,趁齐郁闻声侧过头,还没看清来人,扬起手,一巴掌就扇过来。   “一个破落户也敢来这买东西,这么不要脸,当我们江家是死的不成?看来我上一次是打你打轻了!我就应该把你的脸蛋划花,看你用什么勾引男人!”   江心宁的指甲修的很尖,她又用了十足的力气,齐郁被打地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还有粘腻的液体顺着往下淌。   江心宁打了一巴掌还不过瘾,甩了甩手腕还想继续,结果手臂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章玥扬起手就回了她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可比齐郁挨的那一下响多了。   紧接着,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每边脸都一样,江心宁的脸登时就肿了。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章玥,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江家的小公主,从小众星捧月的,父母都没碰过一根手指头,结果大庭广众之下,就被人给打了两个巴掌。 第103章 不会后悔吗   江心媛冷着脸上前,质问章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帮她爹妈教教她怎么说话做人。像这种动辄就喜欢动手打人的人,最该做的,就是以牙还牙的反击回去。”   章玥无所谓地笑了下,又转头看向齐郁,“她刚才说先前就打过你?现在我打她两下,还清了。”   她眼底的轻狂和不屑,刺激到了江心宁。   她顾不上脸上的伤,神情狰狞地朝她扑过来。   章玥是什么人?   家里上面七个哥哥,其中有三个就是警察,两个当兵的,还有两个是市体育馆的教练。   怕她长大受欺负,从小跟他们摸爬滚打,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后来,她又去学散打,怎么把人打得外面看不太出来,实际却是最严重的。   眼见江心宁气急败坏地扑过来,她只微微一抬脚,江心宁就被绊倒了,直接扑在地上。   江心媛原本想借妹妹的手出口恶气,   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事儿闹大了。   她和江心宁不一样,后者就是个咋咋呼呼的草包,最适合给自己当枪了,却根本不是章玥的对手。   她心里气得快要呕出血,死死地攥着拳,脸上却依旧风平浪静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齐郁。   眼前瞬间浮现出她昨天看到的那张缴费单据,上面的内容深深地刺激到了她。   齐郁被她不善的眼神望着,下意识就向后退了两步,拽着章玥就要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商场保安部的经理都带着人过来了。   “江小姐!”   对方明显是认识江心媛的,偷偷瞥了眼对面的两个,很是眼生,心里就有了谱。   “报警,这个女人打了我妹妹。”   江心媛强压着怒意,指向章玥。   章玥面不改色,从手机的黑名单里调出杨铭的名字,直接拨了过去。   “杨律师,我是章玥,”她飞快地报上地址,“齐郁被人打了。”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看向保安经理:“我的律师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医院。”   章玥扶着齐郁的肩,抬起她一直低着的头。   嫩白的脸蛋上,红肿不堪,还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吃瓜群众们左瞧右瞧,江心宁虽然哭地惨烈,可她的脸只是肿,根本不能和齐郁的伤相提并论。   保安经理也没敢耽搁,连忙让人陪着她们从员工通道出去,先送去医院。   杨铭在接到章玥电话的时候,着实是惊讶的,他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   他以为是齐郁在给他们牵线搭桥,心里刚泛起一丝美意,却在听到她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后,敛了笑,起身就往外走。   上了车之后,又给程稷南打电话。   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半天才接。   他直接转述了章玥的话:“齐郁被人打了。”   程稷南闻言,眉峰就拧在了一处,放下手里的文件就站了起来。   对面的林楠奇怪地抬头望过来。   程稷南的表情吓了他一跳,轻唤了一声   :“程总,出了什么事?”   林楠的这一句询问,令程稷南恢复了理智,迟疑了下,他淡淡地问杨铭:“你怎么知道的?人现在在哪儿?”   杨铭奇怪他怎么是这个反应?出事儿的可是齐郁,他不是对齐郁的事儿比谁都上心吗?   这副口吻怎么像……吵架冷战了?   杨铭又重复了一遍,具体的事儿章玥也没说清楚,通过地点猜测,应该是她们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出的事。   程稷南的眉头依旧紧锁:“你先去处理一下,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你再联系我。”   杨铭一愣,他这是不想管了?   这俩人到底怎么了?   “你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杨铭还想替齐郁再争取一下,毕竟他也不清楚那边状况到底怎么回事,万一真的很严重,万一……   程稷南就不会后悔吗?   程稷南低头瞥了眼腕表,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指挥林楠先去会议室招待客人。   “我在跟客户谈合作的事,这个项目对程氏很重要,现在走不开,一个……不,半个小时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杨铭还能说什么?站在程家人的角度,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利益当前,当然要暂时放下儿女私情。   但是站在一起长大的兄弟角度,他又觉得程稷南有点无情。   如果齐郁知道了,想必会很失落吧?   想到齐郁,他又给章玥打了电话,得知她们眼下在医院做检查,他即刻改变方向,掉头开往医院,同时又把医院地址给他发过去。   程稷南一言不发地坐在会议桌前,低头望着手里的文件,眼前浮现的全都是昨晚的情形。   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她不肯告诉自己?   她想做什么?   想瞒着自己,悄悄处理掉这个孩子?   她凭什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会不在乎,不想要?   明明她可以跟自己直接说出来,由他来想办法。   她却一意孤行,连告知他的意思都没有。   她把自己当傻瓜吗?   呵……   他气地仿佛心里都在滴血,她不爱听什么,他就偏要说什么。   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   却没料到,这样的做法不但没让他感觉到好受,反而因此更难受了。   杨铭说她被人打了,章玥宁肯打给杨铭却都不找他,是她的意思吗?   她不想看见他。   她对他失望透顶。   程稷南蓦地蹙起眉,神色突然变得很难过。   正在跟林楠说话的客户一眼瞥见程稷南的神情,突然就停下了,以为自己刚才哪里说的有问题,惹得他不快。   “程总?”客户唤了一声。   程稷南仿若没听见般,脑子里想得都是齐郁,不知道她伤在哪儿了,伤得严不严重,有没有哭?   以及,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样了?   他紧紧握着笔的指尖都泛起了青白色。   林楠轻轻碰了碰程稷南一下,低声提醒他:“程总,孟总跟您说话呢?”   程稷南回过神,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不知程总对我刚才的提议有什么想法?”   程稷南蹙起的眉慢慢平复下去,脸上挂着如常的笑意。   “孟总的提议很好,就按您说的做。” 第104章 指责   林楠闻言,诧异抬头,却见程稷南突然合上手里的文件,站起来欠了欠身。   “抱歉,我家里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余下的事,林助理可以全权代劳。”   “程总——”林楠才唤了一声,人已经出了会议室。   程稷南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为齐郁验完伤,护士给她消过毒正在敷药。她疼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门一开一阖间,有人进来,她的视线越过护士,忽然瞥见程稷南站在门外的身影。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趁着门开的间隙再看去,人影就不见了。   一直控制着没掉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护士赶紧说:“伤口被感染了脸可保不住。”   章玥忙用纸巾帮她擦,刚擦了两下,齐郁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江家姐妹就在隔壁,程稷南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就能听见江心宁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流氓给欺负了。   “她就是个流氓!一个流氓、一个狐狸精,合起伙来欺负我,呸,真不要脸!”   到底年纪轻,再刁蛮任性也经历的事少,生气骂人也只会来回那几个词儿。江心媛早烦了,强压着火从里面出来,就看见程稷南坐在椅子,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目光沉静如水,不辨喜怒。   他就那么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朝她看过来一眼。江心媛的心,就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   当年第一次遇见程稷南的时候,他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仿佛和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她站在不远处,听着旁边几个小伙伴红着脸讨论他。   于是,她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稷城赫赫有名的程家长孙。还知道他在稷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念书,这次的全市中学文艺汇演,他要表演的是钢琴独奏。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们,又新奇又害羞,纵使心里喜欢,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   但江心媛从小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胆子大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轮到她们上场的时候,她故意走在最后,低着头经过他面前时,脚下一绊,人就向旁边倒去。   没等贴上他,纤细的腰肢就被扶住,停在腰后的那只手,在她站稳的一瞬间就收了回去。   “谢谢哥哥。”   她抬起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江心媛自小就是被周边人夸做“美人胚子”长大的,其中固然有讨好江家的成分,但不能否认她的确天生丽质,又自信骄傲。   小学毕业的时候,光情书就收了满满一抽屉。   但江家大小姐有她自己的骄傲,对那些男生总是不屑一顾。   “不用。”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像一汪清泉,驱走炎夏的闷热。   近距离望着那张趋近完美的面容,江心媛第一次红了脸。   心跳加速,就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小伙伴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她也没留意到。   还是程稷南朝她瞥过来一眼。   “她在叫你。”   “嗯……”她回过神,强自镇定地再次抬头,“我叫江心媛,哥哥再见。”   请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她在心里悄悄说着,脸上绽放出自信的灿烂笑颜,走向台前。   再次见到程稷南,是在两周后。   那次表演完毕,江心媛回去就求了父亲江津,要转去程稷南在念的那所学校。   “离家太远了,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比现在多出一个小时。”   江津听地直摇头,不舍得宝贝女儿吃苦,有在路上的时间,多睡会儿觉或者看看书多好。   江心媛却执意要去,甚至还提出可以搬去学校的宿舍去住。   虽然是贵族学校,条件差不到哪儿去,但到底不比家里。   江津最后被磨不过,还是答应了她,又在学校附近买了栋小别墅,方便她上学。   转学过去的第一天,江心媛就在礼堂那儿“偶遇”了程稷南。   “哥哥,还记得我吗?”   她穿着崭新的英式校服裙,头发编成公主的式样,负着手站在他面前。   程稷南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平静地说出她的名字:“江心媛?”   她便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贝齿微露。   他会记得她的名字,只是出于过目不忘的本能,但在她的心里,那却是比考试或比赛拿了第一名还让人欣喜若狂的骄傲。   从那之后,江心媛就开始了追逐程稷南的历程。   她没有主动表白过,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让人讨厌,又不会被忽视。   他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她废寝忘食刻苦读书,终于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样的专业。   他去过的地方,她也会追寻着他的步伐走一遭。   直到有一天,她一直心心念念跟在其后的人突然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心媛,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激动地快要哭了,却还是矜持地笑了一声:“好啊。”   程稷南不会知道,这句话,她等了十年。   过往的一幕幕被勾起又消散,她低头掩去心底的黯然,调整了下心态,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稷南,宁宁年纪小,性子直,你是知道的,她不是故意——”   程稷南倏地抬头看向她,目光清冷如雪,让人不寒而栗。   “她年纪小,你也不懂事?”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平淡的语气,却有如千斤坠,压地她喘不过气来。   江心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程稷南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如今,却为了齐郁?   为了那么一个除了脸蛋漂亮点以外,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   江心宁说的一点错没有,那么一个破落户,她凭什么?!   自己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他出轨别的女人在先,她没有当众揭穿,让他们难堪过,如今,他们背着自己,连小杂种都搞出来了,为什么到头来,做错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她越想越难过,在外人面前尚且还可以硬撑,但面对程稷南对自己那番毫不留情的指责,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第105章 逢场作戏   瞥见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愤恨,转而化成眼泪流出来,程稷南心念一转,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眼角抹了抹,适才冷冽的语气也变了,多了几分温柔。   “前段时间,因为你父亲生病住院,程氏也很忙的关系,我一直没顾得上。原想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爷爷提一提我们的事情,但今天这事——”   江心媛闻言,倏地抬起头。   他的意思是,要和家里人商量他们的婚事吗?   她卑微地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如今却被江心宁的那一个巴掌给打跑了?   继而,又似觉得哪里不妥,她默默攥紧了拳,神色晦暗不明。   “稷南,你真的想要和我结婚吗?那你为什么还和她纠缠不清,你明知道她是裴然的未婚妻,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一声声质问,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上。   程稷南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地回道:“逢场作戏而已,偏只有你这么认真。”   这个回答,令江心媛忍不住冷笑:“逢场作戏到跟她有了孩子?程稷南,我是爱你,但我不是傻瓜。”   她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又爱又怕,但她一向眼睛里不容沙子,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的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眼泪再一次翻涌而出,视线模糊之际,但见他笑容一敛,眼中的冷意更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   江心媛的倔劲儿起来了,偏过头不肯吭声。   程稷南直接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继而,他又笑了,低声在她耳边道:“你是个聪明的,回答我一个问题,是在商场寻衅滋事,造成别人轻伤严重呢,还是通过非常途径购买炸药,毁坏他人财物,并意图构成人身伤害这一条罪名更严重呢?”   江心媛心中一凛,他竟然知道了?   面上仍努力装得淡定,低垂了眼眸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话音未落,身边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裴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把按住程稷南钳制着江心媛的那只手臂,眼底是明显的怒意。   “程稷南,给我放开她,在你眼里,我们江裴两家算什么?让你这么欺负?”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手指的力道一松,江心媛就被裴然扶住,她的脸颊两侧,赫然多了几个泛青的指印。   江心媛稳了稳心神,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问裴然来这儿做什么。   裴然笑了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向程稷南瞥过来。   “当然是来接人啊,有人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她。”   江心媛以为他说的是江心宁,结果对面的门一开,齐郁和章玥从里面走出来。   齐郁的脸上贴着纱布,看也没看程稷南和江心媛,径直走到裴然面前。   裴然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   “我们走吧。”   程稷南自齐郁出来后,视线就停留在她的脸上没离开过,继而,又落在她被裴然拉住的手上。   他的脸色很难看。   站在走廊上的这五个人,除了章玥游离在感情纠葛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余下的四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程稷南连拦住齐郁的资格都没有,在他们四个人错杂复综的关系里,江心媛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而齐郁也是裴然有婚约的未婚妻。   他和她,却只能是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眼看着裴然的手又搭在她的肩上,揽着她就要离开,程稷南皱紧了眉,还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齐郁,我有话和你说。”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笑了笑:“可我不想听,程稷南,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谁对我好一点,谁能给我最实际的利益,我就和谁在一起。现在,我哥的官司结束了,裴氏还和秦氏签了长期的合同,有了裴氏做靠山,我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安享富贵,做名正言顺的裴家少奶奶。你呢?你又能给我什么?”   她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着,贴着纱布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笑意。   程稷南望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极有道理。   他能给她什么?   许不了她婚姻,让她一辈子做见不得光的情人。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他想给她的。   所以,她转而投入别人的怀抱,那个人,还是本就和她有婚约的男人。   她做错了吗?   良禽择木而栖,她做得对极了,在每一次面临抉择的关键时刻,她总是或有意或无意地做出了对自己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齐郁跟着裴然走了,章玥落后两步,悄悄回过头,故意略过江心媛,朝程稷南笑了下,意有所指地说了句:“程总,逢场作戏,我们都听到了。”   她转身就走,路过走廊拐角处,撞见了杨铭。   他才跟负责他们这件案子的民警了解完具体情况赶过来,结果就听见江心媛和程稷南在争执,就没过去。   亲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如戏。   自那晚之后,两个人再一次面对面碰上,都从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尴尬和不自在。   章玥的性子一向爽朗不拘小节,没有女孩子家的扭捏,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对杨铭微微一笑,语气客气,态度疏离。   “杨律师,我一个电话您当真就赶过来了,其实这么点小事,哪用麻烦您这样的大忙人啊,我只不过是想吓唬她们一下,让那对姐俩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   杨铭闻言,也笑着点了下头:“客气了,毕竟相识一场,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打给我,至于律师费么,给你算亲情价,如何?”   章玥眨了眨眼睛:“亲情价也不便宜啊,我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的,哪儿请得起您啊,就不麻烦了,谢谢,拜拜。”   “那我祝你未来顺遂,远离官非,再见。” 第106章 传说中的狐狸精   出了医院,齐郁就从裴然的怀里退开。   裴然又啧了一声:“你还真是过了河就拆桥啊?不是在电话里求我来接你的时候了?”   “我这个人向来如此,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齐郁弯了弯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也不是我求着你来的,我只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   “得,是我求着你的。”   裴然懒得跟她掰扯这个,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点着了,问她:“去哪儿?回家?”   齐郁有些纠结,刚刚才跟程稷南说了那么决绝的话,现在又回他的房子,算怎么回事?   可是,不回那儿,她又能去哪儿?   章玥从里面出来,看出齐郁的窘迫,于是让她去自己家住几天。   齐郁不想给她添麻烦,最后决定回去收拾点随身的东西,暂时先住到许静那儿。   裴然把她们送到御江苑就走了。   齐郁到了许静和秦德明那儿的时候,俩人正在吃晚饭。   她在来的路上就打过电话,说要过来住。   之前卖房子的时候,她是跟许静提过的,当时说买家不急着住,所以她就没搬,结果今天突然通知她这两天就要把房子倒出来。   “那个人也真是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变了卦,说撵就撵,都不给人留时间找房子的吗?”   许静碎碎叨叨地念着,盛了一小碗饭放到她面前。   继而,又说了句:“卖就卖了吧,留点钱傍身正好。反正等你嫁去裴家,那房子也是空着。”   齐郁低着头默默吃饭,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索性也就闭嘴不谈。   程稷南和杨铭在酒吧喝了酒才分开。   杨铭本来不放心,想要跟他去溪梦湾,程稷南却说他不回去。   杨铭猜到他要去找齐郁,又觉得两个人趁这个机会说清楚是对的,就没跟着。   程稷南虽然喝了点酒,但不多,意识依然很清醒。   叫代驾去了御江苑,却发现齐郁根本不在。   他去卫生间扫了一眼,果然,洗漱用品都没了。   呵,这就住到裴家去了?   她动作倒是真快。   程稷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就开了一盏落地灯。   暖光打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黯淡的影子。   寂静,又落寞。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才打破这份可怕的静寂。   他侧眸瞥了一眼,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姑妈”二字。   他虽然跟程佳岁感情很好,但程佳岁给他打电话,多数时候都是叫他回去吃饭。   但是眼下,晚饭时间早过了。   他心下奇怪,接起电话才知道,找他的人是程老爷子,让他不论现在在哪儿,做什么,马上回去一趟。   “稷南,你爷爷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一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尽量顺着他,千万别硬犟,知道吗?”   临了挂断电话之前,程佳岁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   他笑了笑:“姑妈,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轻重。”   程佳岁在心中叹气,她当然知道程稷南做事儿有分寸,这孩子什么都好,但骨子里倔得很,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住。   程元初突然叫他回来的原因并不难猜。   从杨铭给谭冰打官司开始,外面就开始传他和齐郁的关系。   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女人,凭着漂亮的脸蛋,和狐狸精般的手段,游走于裴然和程稷南之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为她甘为犬马。   一个许她婚姻,另一个,则为她不惜得罪周家。   惹得很多人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随着今天江家姐妹和齐郁在商场里的那段视频,被人用手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大家才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狐狸精长得什么样。   漂亮归漂亮,但是究竟哪点狐媚了?   比起她全程只被扇了一个巴掌默默站在角落里,更为大家津津乐道的,是替齐郁出头的章玥,那快狠准的两个耳光,底下的留言一水的赞叹,这才是中国好闺蜜。   那段视频上传了半个小时不到,就上了热搜榜,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他猜是江家在背后的动作,但是视频早就流出去了,压是压不住的,虽然后期又被重新编辑过,四个人都被打了马赛克,也不提她们的全名,但看过的人,都知道上面的人是谁。   程稷南又给林楠打去电话,让他安排人把网上的那些视频全部处理干净。   若是在平日,程元初这个时间已经睡下了,今晚却例外,一直坐在书房里等人。   直到敲门声响起,程稷南推开门,站在那儿,叫了一声“爷爷”。   程元初沉声让他进来,摘下眼睛,打量着而立之年的长孙。   这些年来,程稷南一直是他心底的骄傲,远比自己生的两个儿子还要优秀,程家的未来交到程稷南的手里,他是放心的。   诚然,女儿和女婿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程稷南是孙辈中最像他的人,这话有哄老爷子开心的成分,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但偏偏没想到,这个从小到大一直令他最为满意的孙子,一向洁身自好,谨言慎行,偏偏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出了岔子。   虽然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其实算不得的什么大事,但之于程稷南,就像一张白纸上染了一滴墨痕,醒目又碍眼。   “那段视频你看过了?”老爷子直奔主题。   “爷爷放心,已经处理完了,对程氏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意料之内的开场白,换来程稷南公式化的回答。   “对你的影响呢?”程元初紧握着手里的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你向来是那么谨慎的孩子,怎么——”程元初气地咳嗽了几声,看着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等待责罚的孙子,心底又有些不忍。   程稷南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听话,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哪怕是特别渴望的东西,知道爷爷不会允许,他就会努力克制着那个念头。   程元初明知这样也许会不利于他的成长,却还是狠下心继续严厉地教导。   所以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吗? 第107章 不配进程家的门   “谁都会犯错,这没什么,”程元初摆摆手,语气也软了下来,“但也要看什么错能犯,什么错不能犯。听说,你今天把惠城来的孟总撂在程氏就走了,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程稷南飞快地抬眼,又默默地垂下。   虽然他接手程氏也有五六年了,但他深知,程氏里还有很多老爷子的眼线,二叔程佳华的眼线,他在程氏的一举一动,自然会被有心人告知。   就像那次在榆城,他就是借着那场故意制造的车祸,除掉了他二叔的其中一个眼线。   那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江家的丫头我姑且都看不上,更别提这个了。”程元初沉着脸,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缓缓敲了敲。   “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曾经跟你弟弟在一起过。”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可你母亲知道、我知道。嘴上说得动听,她给稷北换骨髓,不图钱,也不图任何回报。可实际她是怎么做的?转头就从你母亲那儿拿了三千万,消失无踪。”   “咱们程家不差钱,别说三千万,就是三个亿,三十亿,只要她能救我孙子,我都可以给她。但是这样的女人,不配进我们程家的门。”   “你,听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话,程元初敲着拐杖,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程稷南的心里。   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应道:“清楚了。”   程元初见他答应地这么痛快,这才稍稍放了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没有那么重了。   “爷爷有个老战友,喏,你小时候也见过的,林爷爷,他下个月回国,到时候,你陪我去见见。”   程稷南正诧异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不想干的人身上,结果就听到老爷子继续说道:“他那个独生孙女,比你小几岁,听说已经继承她爷爷的衣钵做了医生,虽然是女孩子,却有出息地很。这次,她也会陪她爷爷回来,在稷城定居,你们都是年轻人,可以多聊聊。”   程稷南懂了,这是要安排他相亲。   果然老爷子一出手,就是王牌。   程元初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起身就往外走,程稷南默默跟在他身后,又见他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对自己道:“稷南,你可不要让爷爷失望啊。”   他低垂着眼眸,微微一笑:“爷爷,我知道了。”   目送着老爷子回了卧室,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程稷南身心俱疲,捏了捏眉心,刚转过身,就与走廊尽头站着的陆令薇碰了个对面。   他垂下手,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习惯性地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母亲。”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陆令薇的眼神比他的语气更疏冷,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母子俩人神情生疏,态度冷漠,擦肩而过的时候,陆令薇突然开了口。   “爷爷对你期许很大,你可别做让程家丢脸蒙羞的事。”   程稷南顿住身形,连头都没回,不屑地笑了一声:“让程家丢脸蒙羞的从来都不是我,母亲。”   那一声“母亲”,不但没有任何恭敬,还带着几分不屑和调侃。   陆令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姣好的五官也扭曲在一起,双肩微微发颤。   程稷南却一脸的不在意,转身上楼走向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嘴角边噙着的那丝笑也荡然无存。   他缓缓脱下外套,拎在手里走到床边,突然发狠了般地将衣服用力摜在地上。   解开衬衫扣走进卫生间,挽起袖管卷至手肘,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大,躬起身,一捧接一捧的冰水打在脸上,衬衫的前襟很快就溅湿了一片。   有人敲了敲他卧室的门。   “哥,你在里面吗?”   听出程稷北的声音,他关上水龙头,随手拿起毛巾过去开门,又折回床边坐下擦脸。   程稷北一进来,就看见扔在地上的衣服,脚步就停下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个大哥可是出了名的整洁爱干净,即使是换下来准备拿去清洗的衣服也会叠整齐,等待佣人来收。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胡乱扔在地上。   猜到程稷南眼下大概心情欠佳,程稷北敲门时提起的勇气便弱了几分,沉默着站在那儿,迟迟没有开口。   “有事?”   程稷南见他人虽然进来了,却半天没动静,忍不住抬眼看他,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意。   程稷北与他的目光一触,气更短了,但还是鼓足勇气说:“哥,我刚才回来,在门口碰见妈了,她眼睛红红的,兰姨说……”   程稷南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程稷北在他的注视下,声音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再也不是年幼时依赖在兄长的羽翼下恣意玩耍的孩童,二十六岁的男人,已经和哥哥一样高,可在程稷南面前,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低头含胸,仿佛矮了一截。   “怎么,如今连个佣人也可以议论我的是非了?”   程稷南淡笑着开口,眼神却冷冽如冰。   “兰姨她不是……我是见妈那副伤心的样子,才问了两句,”提到陆令薇,程稷北弱下去的气势又增加了些许,气愤的想要为母亲讨一个公道。   “哥,我不知道你和妈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冷淡,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亲生母亲,是这世上最爱我们的人,你不能用那种态度对她。”   程稷南望着他,嘴角边的笑意更深。   “我用什么态度对她了?”   他走近两步,伸手搭在程稷北的肩上,笑意渐收,“她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她也的确很爱你,把她的爱都给了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了下去,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楚和苦涩。   落在程稷北肩上的那只手微一用力,又松开。   毛巾被他紧紧缠在手上,转身往卫生间走。   “等你继承了家业,做了一家之主那天,再来教训我不迟。” 第108章 兄弟   程稷北心有愤懑,可奈何实力不允许。他看的出来,这些年以来,母亲一直偏心自己多些。   但是能怪她吗?大哥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又是那样的性子,常年累积下来,跟母亲不亲也是正常的。   但为人子女,不能因为父母偏心就当面顶撞,忤逆不孝。   程稷北只怪自己性子软弱,不能为母亲出头,兀自攥紧了拳从房里出来,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一惊,忙又推开门,几步走过去,怔在门口。   墙上的镜子被狠狠砸裂,盥洗台上到处都是飞溅的镜子碎片。   程稷南站在那儿,缓缓拆着缠在手背上的毛巾,鲜血洇红了雪白的毛巾,又顺着手腕往下淌。   “哥……”程稷北皱眉叫了一声。   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就觉察出他心情不好,可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   “出去。”   程稷南凌厉的目光瞥,随手把弄脏的毛巾扔进垃圾桶里,推开杵在门边的程稷北,走到床头柜那儿,拿出一个医药箱,也没消毒,直接扯出纱布来缠手上的伤口。   程稷北见他一只手不方便,遂过去帮忙。   程稷南冷声道:“让你滚,耳朵聋了?”   任程稷南如何说,他都低着头不言。   包扎的手法很熟练,又快又好。   程稷南刚才发泄了一通,心底一直强压着的火气也散去了些,打量了眼幼弟的杰作,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没继续学医可惜了。”   能得一句程稷南的夸赞可不容易,程稷北摸了摸鼻尖,适才兄弟俩之间紧张的气氛也仿佛散去了。   他耸了耸肩,回道:“还是商科好念,没那么大压力。”   程稷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咬了一支叼在嘴里,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打火机的齿轮。   “是看出轻松来了,连女朋友都交了。”   提到女朋友,程稷北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温柔。   程稷南瞥着他的神色,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齐郁。   眼底的笑意又淡了下去,转移了话题,提到他明年就要毕业的问题,问他想不想进程氏?想进哪个部门?   程稷北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毕竟从医科转商科是陆令薇当年的意思。   学医科特别累,起早贪黑地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   后来他病了,长时间的卧病在床,体力下降地厉害,所以才被迫改了相对而言,轻松一些的商科。   程稷北对继承家业没兴趣,也没想过要进程氏。   但陆令薇似乎并不这么想。   程稷北抬眸看过来,微微一笑,露出一颗不太明显的小虎牙:“我想跟着你,可以多学点东西。”   他的眼神是未经世事困苦的清澈,笑起来略带了几分孩子气,虽然稚嫩,但特别治愈。   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把程稷南当做自己的偶像。   虽然他们年纪差了六岁,又不住在一起,但程稷北特别依恋这个亲哥,程稷南不苟言笑,他也不怕,逮着机会就笑嘻嘻地跑过去,用力扑到他身上,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程稷南虽然满脸都不高兴,但还是会用双手护住他不会摔伤。   而他只顾开心地咯咯直笑。   再大一点,上学了,他更以自己身为程稷南的弟弟而自豪。   每当程稷南考试得了全年级排名第一,每当他在运动会上的长跑拿到了第一名,每当他在校季艺术节上表演节目,程稷北都会骄傲地指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大喊:“看见没有,那是我哥,我亲哥!”   可是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呢?   程稷南望着他的笑容,不知不觉,眼前就浮现出了齐郁的模样。   六年前,她站在程稷北身边时的样子,两个人很像,眼睛里都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粹,仿若天生的一对。   可是六年后,程稷北依然如此,齐郁却变得面目全非。   他深深地拧起眉,不自然地攥紧了手,掌心下的床单被他攥出一个明显的褶皱。   “你去问问程稷理,在我手底下有没有那么轻松?”   程稷南默默松开手,淡笑着问道。   “哥……”程稷北叫了一声,语气都是嗔怪,“咱们可是亲兄弟。”   “你没听过那句古话吗?亲兄弟,明算账。”   “无奸不商。”程稷北感叹道。   两兄弟都笑了,程稷南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学,他这次休假的时间可是够久的。   “过两天,参加完母校的百年校庆就回去。哥,纪明琛你还记得吗?就纪家老三,他之前联系我好几次了,说几年没见,想趁着这次校庆,同学们在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程稷南还不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性子吗?   根本就不是爱凑这种热闹的主儿,要不是那个纪明琛,他可能压根想不到要去参加什么校庆。   程稷南神色一黯。   齐郁也会去吗?   她的心里,是不是依然还惦念着程稷北?   一定是吧,那次在医院,昏睡地迷迷糊糊之际,还会叫着他的名字。   初恋有多让人刻骨铭心,这种滋味他知道。   尤其是像齐郁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所爱之人,命运却和她开了个玩笑。   她对程稷北的感情有多遗憾,对他就应该有多恼恨。   一想到自己和程稷北在她心里天差地别的地位,心里就像被什么重重地擂了一拳,又闷又疼。   他之前还幻想过,她怀了他的孩子,也许,两个人的关系会有转机。   也许,老爷子会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接受她也说不定。   却又想到那天杨铭说过的那些话。   在老爷子的眼里,也许门当户对没那么重要,他最看重的,还是女孩子的名声。   如果齐郁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踏进程家的门,她可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就像二婶沈芳当年一样。   他怎么舍得让她经受这些?   想当这儿,他又自嘲地一笑,经过白天的事,眼下的状况,已经轮不到他说舍不舍得,而是她愿不愿的事儿了。 第109章 幸好不像你   校庆那天,齐郁起得很早,戴了墨镜和口罩遮住脸上的伤,饭都没吃,就匆匆下了楼。   章玥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去了呢,”她从后排座位上拽过来一件天蓝色的长袖T恤,塞到齐郁怀里,“喏,换上吧,昨天晚上我才收到的。”   “这是什么……”齐郁展开了去瞧,就看见T恤上面印着学校的校徽,校徽下面还有她们院的名称。   “每个院的颜色都不一样,而且名额有限,每个院就限定一千件,我半夜不睡特意盯着才抢到这两件的好吗?”   齐郁忍不住一乐,拎着衣服回楼上去换。   许静已经起来开始准备早饭了。   发现齐郁要出门,眼前一亮,探头就问了句:“是去见程家大少爷吗?”   齐郁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说了句“不是”,咣当一声就把门自身后用力关上。   紧接着,隔着门就听到许静的破口大骂:“反了天了,这还没进程家门呢,就开始给我甩脸子了,以后,我这个当妈的还能指望上你吗?这个白眼狼……”   齐郁绷着脸,飞快地跑下楼。   那天搬过来的时候,齐郁就有这种担心,没想到,它来得那么快。   因为脸上贴着纱布的关系,许静看到问了一句,她预先就想好了说辞,说是吃东西过敏,脸上起了疹子。   许静闻言也没当回事。   结果第二天一早,她还在睡觉,许静一推门就闯了进来,不但把她揺醒,还把手机都怼到了她脸上,满眼都是兴奋。   “乐乐,这视频里的是你吧?外面都在说,你和程……程家大少爷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齐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许静眼中分明的狂喜,默默无言。   她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唤过自己的小名了,尽管这个小名还是她当年给起的。   那年,许静才二十二岁,第一次当母亲,抱着怀里漂亮的小婴儿,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妈妈给你起了个小名叫乐乐,希望你每一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年少的时候,她一度很讨厌这个名字,因为村子里至少有五六条叫乐乐的狗。   有时候,别人一唤,不知道是在叫人还是叫狗。   那时候,许静已经和秦德明在一起了,每逢假期,她都会坐车到稷城,秦德明和许静会开着车来车站接她,给她买漂亮的裙子,买好吃的东西,带她去游乐园玩。   许静也会搂着她,亲腻地叫她:“乐乐。”   那时候,她就不讨厌这个名字了,还觉得很动听。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许静再也不会对着她慈爱地笑,再也不叫她的小名,都是连名带姓,气急了,什么难听叫什么,小兔崽子,拖油瓶,白眼狼……   她从一开始的难过、痛苦,到现在,已经彻底麻木。   在和裴家攀上亲以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缓和多了。   现在,在听到自己和程稷南有关系的传闻后,又是满脸激动。   那是亲生母亲在知道女儿给别人做情人,还被当街打了一耳光,视频被公开后应该有的态度吗?   齐郁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以及卖女求荣的可悲。   她甚至都不会装模作样地先问自己一声,疼不疼?心里难不难过?   果然,人都是朝钱看的。   她当时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我已经被他甩了。”就直挺挺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许静一秒变脸,掀开被子指着她破口大骂,说来说去,都是骂齐郁没用,条件这么好的男人都不知道用力抓住,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脑子却比谁都蠢,一点都不像她。   齐郁蓦地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冷笑道:“是,我不像你,幸好不像你。我做不到当第三者还得意洋洋。”   “你……”许静被她气得干瞪眼,半天再说不出话来。   后来的两天依旧不死心,总是试探着问她,程家大少爷有没有再和她联系过。   齐郁和章玥抱怨完,脑袋向后一靠,闭着眼睛,连声哀叹。   “要不,我还是出来租个房子吧,小一点儿破一点也无所谓,一个人够住就行。”   章玥听得直乐:“别啊,你这一走,老太太万一真以为你又和程稷南好了,再满世界宣扬,她要做程家大少爷的丈母娘了,你怎么办?”   齐郁听得心尖一颤,这事儿,许静没准真能干出来。   章玥和齐郁念书的大学,一共迁过三次校址,如今,是在稷城的西北边上,从许静家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她们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上空飘着各式各样的气球和旗帜,所到之处,人头攒动,特别热闹。   齐郁的脑海里不由地蹦出一连串小品台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章玥摸不着头脑,齐郁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遍,章玥也乐了。   “乐乐,你瞧!那些穿着白色T恤衫的,就是医学院的。”章玥拍了拍她的肩,伸手向前一指。   齐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她蓦地就愣住了,不由自主地抬步上前。   章玥也瞧见了,暗道:乖乖,难道这就遇上了?这是什么缘分?!   远处,一直背对着她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来,看到了身后的齐郁,微微一笑,走上前。   “学姐,你好,我是医学院三年级的,请问,学姐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话落,年轻俊秀的大男孩指了指胳膊上绑着的红色袖标。   原来是充当志愿者的在校生。   章玥上前挽住齐郁,冲男孩摆了摆手:“哈啰,小学弟,请问你们院的学长们都在哪儿集结呢?我们想去找个朋友。”   男孩灿烂一笑:“抱歉,学姐,这我还真不知道,学校地方大,分散在哪儿的都有。不过再过半个小时,在医学院的小礼堂那儿有个演讲,往届的很多学长都会过去,你们可以去那儿看看。” 第110章 宜室宜家   绕过湖边,就能看到医学院小礼堂尖尖的屋顶。   演讲的时间快到了,越来越多穿着白色T恤的人往这边涌来,齐郁和章玥就显得尤为扎眼。   顺着人流走到礼堂的正门,门口矗立着一个签名板,很多医学院的毕业生们都在上面签名,拍照留念。   齐郁走过去,睁大了眼睛在上面慢慢寻找,直到看见程稷北的名字。   她伸长了手臂,用指尖一笔一划的描摹。   他真的来了,他就在里面。   与她同在一片屋檐之下,隔了六年之久。   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有密密麻麻的针扎过,她捂着心口用力按下去,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那种痛意。   章玥走过去,问她还好吗?   齐郁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摇头说没事。   “那我们进去吧。”章玥牵着她,进了礼堂,随便寻了空位置就坐下。   礼堂里光线不好,章玥抻长了脖子努力寻找有没有认识的人。   她上学的时候就爱满校园里乱窜,各个院系都有熟人。   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连忙指给齐郁看。   齐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色T恤的女生,在她们前一排坐着,侧着脸和身边的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齐郁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就是当年那个外语系的系花啊,叫什么霏来着,你忘了?那时候整天追着程稷北不放,听说俩人还是高中同学,熟得很。”   被章玥一提醒,脑海里的名字和脸终于对上了号。   赵雪霏,当年程稷北打篮球的时候,她还是拉拉队主力,傲气十足的女孩。   拒绝了那么多向她示好的男生,成天都围在程稷北身前身后。   章玥继续东瞧西望,连连感叹,这个校庆来得值,见到了那么多当年的风云人物。   演讲在九点准时开始,先是院里的领导致辞,紧接着又有往届优秀毕业生上台,从白发苍苍的院士到年轻的实习医生,他们做为医者的人生,都是从这里开始,又扎根到全国各地。   台上的人讲得激情澎湃,台下也是一阵阵掌声雷鸣。   章玥悄悄在齐郁耳边说了一句:“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啊?这么一届一届地讲下去,怕不是要讲到天黑吧……”   话落,主持人又上台了,宣布往届优秀生致辞的环节到此结束,接下来则是由为医学院科研建设提供经济资助的企业代表发言。   章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要问齐郁,要不要提前先撤?她都担心自己一会儿睡着了。   结果,在听到主持人念到“程稷南”的名字时,两个人同时抬头望去。   齐郁她们的座位靠后,其实并不能看清台上的人,礼堂的左右上方各悬挂着一块巨大的LED屏幕,程稷南的身影一出现在屏幕上,就引起了台下不少的骚动。   有人感叹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程氏的执行总裁,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而女生们的关注点明显更直观些,窃窃私语,这个男人又年轻又有钱就罢了,怎么还能长了这么一张吸引人的脸?   齐郁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上的身影,他在台上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回忆起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时候,她因为刚刚得知了程稷北的病,心情特别不好,整个人失魂落魄地,除了上课,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寝室里发呆,或者上网查找关于白血病的资料。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自称是程稷北的哥哥,说他就在学校门口,想要见她一面。   那是齐郁第一次见程稷北的家人。   一开始,她还担心对方是骗子,网上不是经常有那种专门挑女大学生下手的人贩子吗?   可惜章玥去游泳了还没回来,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见。   等她到了校门口,看到降了一半的车窗里露出的那张脸,悬着的心就放回去了。   这必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哥无疑。   程稷南示意她上车,齐郁也没多想,被他载着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程稷南开门见山,自我介绍之后,就直接告诉她,她之前去医院做的骨髓配比结果出来了,她的骨髓和程稷北的相匹配。   齐郁听完,眼睛瞬间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捐骨髓给他了?他有救治的希望,是不是?”   程稷南莞尔:“我不是医生,具体能不能,要怎么做,你需要问医生。我今天来见你,是有别的原因。”   话落,他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在他前面二十六年所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女孩子里面,齐郁还是挺让人过目不忘的。   长相甜美,气质清纯,不施粉黛,脸色苍白,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尤为明亮清澈,像一汪宁静的湖水。   就是穿得过于普通了些,T恤牛仔裤配运动鞋,说她还是高中生可能都有人相信。   程稷南在来之前,查过她的背景。   老家在榆城乡下,很小的时候,父亲意外去世,母亲后来改嫁到稷城秦家。高中之前一直都在榆城,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才被母亲接到稷城。   从小到大,她的老师和同学对她的评价都很高,年年的三好学生,乖巧懂事,乐于助人,除了性格稍微内向害羞了些,几乎没什么缺点。   程稷南在没见到真人之前,单凭白纸黑字的调查资料,脑海里突然跳出了四个字。   宜室宜家。   齐郁见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急,以为程稷北的病又有了什么变故,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程……程先生?”   程稷南回过神,虚蜷了手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请问齐小姐,你和我弟弟程稷北是什么关系?在交往吗?到什么程度了?”   他本来还想进一步问她,发生过关系没有,但见对面的女孩突然不太自在地垂了头,隐约可见泛红的脸颊,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也紧紧攥在一起,最后那句话就没问。   果然调查的结果没错,这女孩是挺容易害羞的。 第111章 不过如此   她低着头不说话,他也不急,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进了程氏工作还不到一个月,老爷子想要历练他,给安排的职位也不高,偏巧这时候程稷北就检查出了问题。   堂姐程瑶去年嫁了人,如今刚刚怀了孕,程稷理和杨铭也正在国外念书。   同辈里面,就他目前算是闲人一个,为程稷北病情奔走的担子就落在他的身上。   主治医生说,像这种急性白血病,最佳的医治方案就是化疗之后进行骨髓移植。   医院骨髓库里没有合适的配型,但程家不差钱,在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范围内寻找。   程稷北的同学们听说了,也组织了一个小团体去医院配型。   结果,那么多人,偏巧就齐郁合适。   程家人就让程稷南过来跟她谈,按他们的意思,不论她提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她,只要能救人。   程稷南在听说她是程稷北刚交往不到两个月的女朋友时,无声地笑了笑,还挺好奇,他弟弟喜欢的女孩儿是什么样儿的?   见了面,发现也不过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   齐郁终于抬起头,声音小小的,在程稷南略带压迫性的眼神下,带着几分颤意   ,缓缓开口:“我和他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希望他能好起来。所以需要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都可以……”   “齐小姐,首先我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骨髓移植可不像献血那么简单。”程稷南打断她的话,从手机里找出一段视频,调转了屏幕的方向播给她看。   那是一段抽取骨髓的3D模拟视频。   齐郁目不转睛地看着,当她看到电动穿刺针插进髂后上棘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齐郁自小身体素质还不错,很少生病,别说住院,就是点滴都没打过。   看了那段视频,当即脸色就有些害怕。   程稷南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机。   “尤其像你这种异基因骨髓移植的情况,其实很大程度上都会引起排斥反应,它——”   “程先生,”她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抿了抿唇,忽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您说的那些,我这些天也都上网查过,我都清楚。”   程稷南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食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挑眉而望,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齐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不论这个过程有多么复杂和危险,我都可以接受,我承认自己胆子小,刚才看那段视频的时候,我也害怕过。但如果我这么做,可以救我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做呢?您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没有钱,或是找不到匹配的器官移植而死去吗?我还记得我有一个童年玩伴,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十四岁的时候,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换肝,也找到了和她匹配的肝源,家里人卖房子卖地,到处去筹钱为她做手术,结果临到手术之前,对方却突然反悔不肯捐献了,她没多久就走了。您知道,她的父母当时有多伤心吗?”   “我也难过了好久,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如果是我面对那种情况,我一定毫不犹豫选择救人,更何况,躺在那儿等着我的,是我喜欢的人,只要我的身体符合捐献条件,我就一定会捐。”   程稷南垂了眼眸,继而递给她一条手帕。   齐郁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抹去脸上的泪痕。   坐在对面的男人突然坐直了身子,翘起的腿也放了下去,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齐小姐,你刚刚有句话说得不对。”   齐郁不解地看向他,飞快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刚刚都说过什么,哪句有问题。   程稷南唇角一弯,笑道:“你说你胆子很小,我看不见得。二十岁,很多人心智上还不成熟,面对疾病和生死,能有你这份勇气和担当,不容易。”   齐郁一滞,又见他神色坦荡,不像是在拿自己打趣,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那么厉害……”   程稷南一笑,话题终于转到了正题上。   “至于酬劳这方面——”   齐郁急切地打断他的话:“程先生不要误会,我这么做,什么也不图,你们家要是给我钱,这事儿就变味儿了。”   她又不是想靠出卖自己身体来赚钱。   程稷南又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那我明白齐小姐的意思了。我没别的问题了,稍后,医院会跟你联系。”   他站起来准备走,齐郁也起身跟在他的后面。   出了咖啡馆,眼看着他就要上车,齐郁踌躇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   “程先生,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程稷南回过头,微微一笑,示意她问。   齐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你和程稷北的关系…好吗?”   她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人,知道他有一个大自己六岁的亲哥哥,在程稷北的眼里,大哥就是他的偶像,是他最崇拜的人。   齐郁是独生女,不太理解那种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但她能看得出来,程稷北每次提起他那个优秀的哥哥,满眼都是羡慕之情。   可是为什么到了程稷南这边,她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做为兄长,在弟弟重病的情况下,哪怕一点点的担心和牵挂呢?   透过他刚才的态度,还有他说的那些话,给她的感觉,有一种他似乎并不是很期望程稷北能够治愈的感觉。   哪有亲哥哥盼着弟弟死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   程稷南似乎也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一句,微微的错愕之后,笑意微敛,下巴一抬,示意她先上车。   齐郁心知自己可能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了,没敢再提,忐忑地坐进车里。   车子刚在学校门口停下,没等停稳,齐郁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下去。   程稷南叫了她一声:“齐小姐,再见。”   她回过头,也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再、再见。” 第112章 无缘莫强求   一阵热烈的掌声,将齐郁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她望了一眼台上刚刚讲完话的男人,那人依旧一副衣冠楚楚,斯文清隽的模样。   这幅皮囊委实太完美,完美到可以让人忽略掉皮囊之下究竟有着怎样的灵魂。   她轻轻扯了下章玥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走吧。”   两个人从礼堂出来,章玥长舒了口气,轻声嘟囔着:“我还以为能碰见程稷北呢……”   齐郁垂着头,没说话。   她其实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能远远地见上一面就好,真见面了,也挺尴尬的吧?   也许,他根本都不会搭理自己。   见不到,就说明两个人本来就没缘分,莫强求。   想通这点,心里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指向湖边那一片银杏树对章玥说:“去那儿看看吧。”   这里是学校著名的约会地点之一,只是眼下的季节,银杏树叶还未变黄,但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还是聚集了很多人。   章玥拿出手机东拍西拍,一会儿又去拍齐郁,齐郁不让她拍,捂着手机镜头躲开,章玥不罢休,逮着机会就抓拍一张,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笑着闹着,仿佛回到了轻松愉快的大学时代。   眼看着齐郁一不留神就要撞到身后的人,章玥伸手想要去拉,仍是差了几步。   “对不起。”齐郁回头对身后的女生道歉,再一抬头,对上那双诧异的视线,两个人双双愣住。   继而,齐郁率先反应过来,飞快地转过身拉着章玥就跑。   孟舒颜奇怪地望着跑远的两个女孩,暗暗攥了他的手,不太开心地问道:“小北,那个女孩是不是被我吓着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她委屈地嘟着嘴,从小到大都是人见人夸的自己,怎么才一回国,就吓跑了人?   程稷北抿着唇,视线紧紧盯着齐郁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良久,他转过头,揉了揉孟舒颜的发顶,和煦一笑:“不关你的事。”   齐郁拉着章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章玥连声说着“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她才停下步子,双手撑着膝盖慢慢蹲下,把头埋进膝盖里。   章玥知道她心里难过,明明已经不抱能遇见的希望了,结果还是碰了面,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她靠在树干上,遥望着那一片银杏树林。   “乐乐,你瞧,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和他的那一页早该翻过去了,你该向前看,”章玥想到了什么,忽而又笑,“本来就是他负你在先,你干嘛还总惦记着他?”   齐郁闻言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当年,她并没有告诉章玥,她和程稷北分开的真相,那晚的事情发生之后没几天,她就听别人说起,程稷北去国外留学去了。   那些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人,都笑齐郁被甩了。   本来么,豪门公子哥儿,玩玩而已,她一个农村乡下长大的姑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从那之后,章玥对程稷北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渣男。   齐郁不是故意想让章玥有这种误解的,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上了程稷南的床。   真的是喝醉酒、认错人吗?   对于那晚发生的事儿,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可是脑袋像断了片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章玥看了眼表,已经过十二点了。   “走吧,到饭点儿了,去吃点东西?听说一食堂今天改成自助餐,有不少好吃的呢。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饿坏了身体,没人心疼咱们。”   章玥去拉齐郁起来,等她们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座无虚席。   齐郁看着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胸口就有些闷,问章玥要不要走,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齐郁循声望去,原来是赵雪霏。   她手里端着一杯刚打好的咖啡,笑吟吟地走上前:“齐郁,咱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怎么样,在哪儿工作呢?”   章玥轻哼了一声,揽过齐郁的肩,抢先开口:“赵雪霏同学,你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能嫁进豪门当少奶奶,谁还去做打工人遭那份罪啊?”   赵雪霏的脸色一白,目光在齐郁身上打量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她的手上,见她打扮地这么素气,什么首饰都没有,手上也没戴婚戒,这才笑了笑,当章玥是在随口吹牛。   “瞧你说的,我还以为齐郁要嫁给程稷北了呢,在咱们稷城称得上豪门的,程家论第二的话,谁敢排第一啊?”   章玥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就知道一个程稷北,可惜呀,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人家甩都不甩你。   齐郁本来就跟她不熟,眼下更没什么想说的,拉着章玥就远远绕开她。   章玥碰到了熟人,两个人蹭到了位子就去拿吃的。   齐郁没什么胃口,拿着盘子转了一圈也没拿多少东西,正准备回去,一转身就看到了程稷北。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露出深灰色的衬衫领口,正和坐在对面的纪明琛笑着说什么,又不时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孩,两个人时而亲密地低头说两句悄悄话,时而又互相喂对方吃一口东西。   旁若无人的亲昵,一看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酸涩,她不忍再看,转身欲走,没留神碰到了身后端着红酒的人。   酒液漾了出来,自己和对方的身上都被洒了一些,深红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服。   “你长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对方气得大呼小叫起来。   齐郁连声道歉,那人还在嚷嚷。   动静闹得不小,不少人都闻声望过来,程稷北抬眼看去,起先没留意,但那个背影却越看越眼熟。   纪明琛也回头瞥见了,反应过来,忙回头去看程稷北。   见他皱着眉刚站起身,孟舒颜抬头看过来:“小北,怎么了?”   这一声唤回他的理智,见章玥走过去和那人理论,紧锁的眉头渐松,又坐了回去。   “没事,只是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第113章 我怎么会为你怀孩子呢   “不就是溅到一点红酒吗?又不是什么名牌衣服,都说了清洗费用我们出,也不知道她没完没了的瞎嚷嚷什么……”   章玥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手里也没闲着,用清水简单清洗掉T恤上的酒渍,又用烘干机一顿猛吹,才进了隔间,把衣服给齐郁一递。   “穿上吧。”   齐郁靠在墙上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愣,半天才有了反应,穿好衣服出来。也没心思再去逛别处了,直接开车回去。   路上,随便买了口吃的东西,章玥还想陪她散散心,又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她奶奶下楼的时候崴到了脚,挺严重,要去医院。   章玥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家。   齐郁不想回许静那儿,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将黑,路过一家日式酒屋就进去了,没点吃的,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酒,眼前走马灯似的都是程稷北的模样。   六年前,他对自己笑的样子,他趁自己向流星许愿时,低头亲了她脸颊一下,被她发现时,倒比她先脸红起来,还有他牵着她的手沿着河边散步时说的那句,齐郁,我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   她趴在桌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   闭上眼,再一睁开,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程稷北对着身边的女孩一脸温柔的笑意,帮她切牛排,剥虾壳,帮她擦掉嘴角边不小心沾到的酱汁。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   只不过,对象换了一个人而已。   她突然嗤笑了一声,睁开的眼中已然一片醉意。   你瞧,所谓爱情,就是这样不可靠。   再美的诺言,都终将会被淡忘。   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原来,也不过如流星一般,刹那即逝。   她曾经对着流星许下的心愿,也随之一同寂灭。   从酒屋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   她招手拦了辆车,报地址的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原来,这天地之大,似乎哪儿也不属于她。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报了御江苑的地址。   幸好,程稷南并不在。   也许,他以后都不会轻易过来了。   管他呢,是把这房子卖了也好,还是带别的女人过来住也好,都和她无关。   今晚,这里是独属于她的。   齐郁随手打开了灯,一路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一头扎在了床上。   这几天,程稷南都在程氏加班没有回家。   和惠城孟氏的合作至关重要,他那天提前离开,已经惹得老爷子不快,接下来的事项就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今晚结束地早了些,他叫了司机送自己回去,上了车就靠在那儿闭目休息。   下了车才发现,司机依照他之前的习惯,把他送到了御江苑。   他苦笑了下,也懒得再折腾。   反正不论是御江苑还是溪梦湾,都是他一个人。   开了门才发现玄关的灯竟然亮着,地上歪七扭八地散落着一双女士皮鞋。   心念一动,程稷南直接走向卧室,齐郁果然睡在床上。   她穿着那件印着校徽的T恤和牛仔裤,像只虾似的蜷缩着身子。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从衣柜里拿出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这一靠近,就嗅到她身上明显的酒气。   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喝酒。   看她这副打扮,应该是去参加校庆了,而且,也应该见过程稷北了吧?   是和他一起喝的酒吗?   眸色沉了沉,目光又落在她的小腹上,他的手缓缓伸进毯子里,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   继而又笑自己傻了,不到三个月,根本什么也摸不出来。   他刚要抽回手,齐郁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的眼底尽是醉意,嘴角一弯就笑了出来:“程稷北,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呼吸一滞,抽回来的手直接掐住她的脸颊。   “仔细看清楚,我是谁?”   入耳的声音带着分明的怒意。   她眼神困惑着看向面前的男人,眼前的情景像是在发生过一样。   渐渐地,醉意散去,她终于反应过,自己身在何处,面前的男人是谁。   程稷南望着她眼神的变换,笑了笑:“醒了?想起来了?”   齐郁点了点头,程稷南刚一松手,她便一咕噜坐了起来,结果起猛了,头又晕晕乎乎地转,险些栽到地上,被他扶住。   “你这是喝了多少?”他皱眉问道。   “和你没关系。”她推开他,起身要走。   “和我没关系,但是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怀孕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   齐郁闻言,转头看向他,神色古怪地一笑:“谁告诉你,我怀孕了?”   这回,轮到程稷南困惑了。   他想起那天在垃圾桶里的那支验孕棒。   分明是两条红杠,他盯着看了半天,怎么可能有假?   望着他的表情,齐郁就猜到那天晚上,他果然看到了。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   在已知自己怀了他的孩子的情况下,他还会对别的女人说,和自己,逢场作戏?   不过,他说得倒也没错,他和她,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   一个为了钱,一个为了欲望。   谁也没比谁高尚到哪儿去。   齐郁懒得再跟他猜谜下去了,从背包的夹层里翻出那张叠得整整齐齐地验血报告,铺平了递到他眼前。   “看清楚,我、没、有、怀、孕。”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敲鼓一般,咚、咚地敲在他的心上,带起一片震颤。   她打量着他眼底的神色,末了,又添油加醋地说道:“我怎么会为你怀孩子呢?程先生,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呀?”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带着醉意的眉眼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地笑。   像看笑话一般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有裴然做靠山,她似乎突然就不怕他了。   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挑衅。   见他低垂着眉眼,半晌都不说话,齐郁自觉没趣,转身欲走,忽然就被他从身后抱住,紧接着又被按在床上。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体力悬殊,他又发了狠一般,齐郁根本挣扎不过,眼睁睁看着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呵了口气。   “多久没做了,什么关系都忘了?” 第114章 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齐郁气笑了:“程先生,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那天在医院,我说的那些话用不用再重复一遍?我现在和你没关系了。”   “没关系?那你这么晚跑回来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走了又回来,怎么着?裴然没有我出的钱多是吧?跑回来又让我睡?”   他的话越说越难听,齐郁气得全身都在抖,骂了一句:“程稷南,你混蛋!”   “随便你,想骂什么都行,”程稷南钳制着她腰间的手缓缓上移,逗猫似的说着,“知道吗?我就喜欢你现在这幅样子,你越生气,越有意思。”   “你变态!”   他“嗯”了一声,理都不理她的谩骂,眼底的欲望一点点变得强烈,附在她耳边问道:“十万是不是嫌少?二十万?或者,你开个价?”   齐郁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睛一瞪,抬脚就要踹,偏偏被他死死压制着,动弹不得。   他的手又换了位置,一点一点地试探。   惹地她心浮气躁,胸腔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似的。   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忍地脸色都变了。   “怎么不说话?”他故意磨着她,不放过她每一个飞快变换的表情,“想要什么?通通告诉我,我来满足你,要钱?要秦氏?”   “……走开!”她勉强挣脱开一只手,去推他,用力猛了,小手指的指甲直接劈开,有血渗出来,她疼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程稷南直接将她流血的指尖含在嘴里,湿润的触感令她忍不住就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咬着,继而松开,又吻住她的唇,灵活的舌尖挑开她的唇瓣,直接攻城略地。   唇齿间,蔓延而开的都是血的甜腥味。   齐郁避无可避,被血腥味一激,发狠了一般咬破他的舌尖,结果他不但没有退出去,反而缠地更紧。   齐郁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耳边依然能听到他低沉的喘息声,一遍一遍诱她说话,让她开口求他。   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齐郁像条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什么也听不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反而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起来。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摸到的,却只有程稷南的手臂。   她便紧紧拥住了他,哽咽的声音像树梢上凋零的落叶,被风一吹,就碎了。   “你……要你……”   不提钱,也不提什么项目,他执着地缠着她让她开口,等了那么久,偏偏等来了这么一句。   心里微微震动,再去端详她的表情,眸色一沉,他仍是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低应了一声:“好。”   如同怕她后悔般地,紧紧抱着她,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   齐郁醒来的时候,仍在程稷南的怀里。   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暗骂自己一定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让他又一次有机可乘。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从他怀里出来,趁他还没醒的时候溜走。   结果,小心再小心,还是把他弄醒了。   睁开眼的第一句,便是问她:“去哪儿?”   手腕被他攥着,想走也走不得。   她抬头冷冷地看过去:“放开我。”   换来的是男人的嘲讽:“齐郁,你越来越厉害了。”   她随口问了句:“什么?”   自己厉害什么了?厉害还能一次又一次被他按在床上没有机会逃走?   “之前是谁对你有用你就跟谁,用完就甩,现在,连戏都懒得做了,睡完就踢到一边儿去?你知不知道别人管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这叫渣。”   “你才渣呢!”   “我怎么渣了?”   程稷南坐了起来,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毯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滑,露出性感诱人的身段。   齐郁别过眼不看他,他就偏要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又问了一遍。   这个男人,是真的渣而不自知吗?   齐郁冷笑了下,拂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已经淡去很多的伤。   “程稷南,仔细看看,因为你,我被江心宁打了两次耳光了。还有她姐姐、你的未婚妻,江大小姐,她找人送了炸药要炸死我,这还是你告诉我的,你都忘记了?”   程稷南闻言,眉毛拧成了个结:“谁说她是我未婚妻了?”   “这不是重点。你想娶谁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有些话,你要是非想让我说得那么明白也行。程稷南,你给我听好了。我跟你玩完了,我不想玩下去了,再见。”   “然后呢?”他淡淡一笑,“甩了我,跟裴然结婚?现如今,全稷城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觉得,裴家还会要你?”   齐郁闻言,抬眼笑问:“你和我的……什么关系呀?”   这句话,她昨晚带着醉意问过一次,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却因着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语气问出来,落在程稷南的耳边,意味似乎也就不一样了。   他倾了倾身子,额头都快抵上她的,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昨晚上刚做过,这就不记得了?”   指尖轻轻抚过她光滑细腻的肩头,顿了顿,又问:“用不用,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齐郁刚要说“不用”,他已经捧起她的脸,将她的话堵回去。   “程稷南……”她用力抵着他的胸口,唇齿间,除了他的名字,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想听的,偏不让她说。   齐郁脱力地仰面躺在床上,腰上扔被他结实的手臂紧紧压着,满身都是汗,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动也不想动。   程稷南也出了汗,但是比她强多了,还有力气去洗澡,还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不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身旁的床垫陷下去的位置又弹了回去,随后,浴室便有水声传来。   齐郁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离开,可是她真的起不来,微微一动,全身就像被人拆零散了又重新装上去的,没有一处是装对地方的。 第115章 照顾   她任凭自己躺在那儿,闭上眼睛,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下一股暖流向外涌。   蓦地睁开眼,咬着牙挣扎着坐起来,已然来不及。   顾不上腿间的粘腻,下了床摸到斗柜那,拉开抽屉。   空空如也。   齐郁愣了神,好半天才想起来,那天她收拾随身用品的时候,章玥一股脑地把那些卫生巾都装走了。   这就尴尬了。   浴室的水声停住,程稷南围了浴巾回到卧室,带着一身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就见她披着他的衬衫,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他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人。   齐郁吓得一跳,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仍是慢了一拍。   程稷南刚刚那一眼,已经扫到屏幕上她买的东西。   他愣了愣,起身又出去了。   齐郁趁此机会。赶紧穿好衣服,又把弄脏的床单撤下来,刚要抱到卫生间去清理。   程稷南瞥见了,突然开口让她把床单放那儿就回屋躺着,他来弄。   齐郁哪里好意思,她一点一点正清理的认真,程稷南推门而入,将手里的外卖袋子递了过去。   “你买的东西到了。”   她满手都是泡沫,也顾不上擦,像接烫手山芋似的,从他手里接过去。   等她都弄完了从卫生间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皮蛋瘦肉粥,鲜虾锅贴,水煮蛋,还有几样小菜。   齐郁肚子早饿了,闻到香味就挨着桌边坐下。   “楼下早餐店的?”   她看向程稷南,难怪刚才她在卫生间的时候,听见大门响了两次。原来是他去买早餐了。   他“嗯”了一声,洗干净手就去剥鸡蛋。   修长的手指拿起鸡蛋在桌上轻轻一敲,再一滚,鸡蛋壳便一圈又一圈地轻松剥了下来,光滑地就像婴儿的肌肤一样。   剥好的两枚鸡蛋都被他放在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吃。”   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命令一般的口吻。   她抬头看了看他:“都给我的?一个就够了。”   况且,她又不怎么爱吃这种水煮蛋,嫌它又干又没味道。   程稷南瞥到她脸上的表情,嘴角一弯,却仍是板着脸。   “有营养,吃。”   齐郁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用勺子咬了一个鸡蛋放到粥里,慢慢碾碎。   这家伙,昨晚还那么狗,现在又突然变这么体贴?   分明是睡高兴了。   呵,可她到现在,腿窝还在泛酸。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这样的程稷南,总比那个说话做事都要人命的家伙强。   配着粥,勉强吃了一个煮鸡蛋,那一个说什么都吃不下了。   程稷南说了她一句“挑食”就自己夹过去吃了。   齐郁细细打量,才发现这家伙看着金尊玉贵的,倒在吃的方面好像没那么讲究?   在榆城那时候也是,没见他嫌弃乡下吃的简陋。   那上次点名要自己给他弄什么糖心煎蛋是怎么回事?   故意逗着她玩?   齐郁走神的功夫,碟子里那只锅贴都快被她用筷子戳烂了。   程稷南扫了她一眼,没理会。   程家的规矩严,没有边吃饭边聊天的习惯,程稷南虽然是后吃的,又细嚼慢咽,但比胡思乱想的齐郁先吃完,放下筷子就拿起手机,直接切换到工作状态。   齐郁边吃边看程稷南处理公事,吃饭的速度就更慢了。   程稷南在接电话的间隙,察觉到她的目光,瞥过来一眼。   齐郁忙又低头装作去喝粥。   半碗粥已凉,她皱着眉放下勺子,   程稷南起身从她手里拿过碗,拿到厨房用微波炉又加热了一下。   齐郁握着勺子慢慢搅着温热的粥,热气扑面而来,熏地她眼眶微微发热。   自从奶奶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如此细致入微了。   许静虽是亲生母亲,但兴许是自小分离的关系,她很少能注意到衣食住行的小细节。   倒是谭冰,在国外的那几年,对她虽极为照顾,但到底隔了一层,始终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程稷南似乎就没有这层顾虑。   他想关心她,想对她好,就做。   她不想接受也要逼着她接受。   虽然霸道了些,但对她这种性子,有时候就得强硬着来。   程稷南等她吃完了,没让她收拾,推着她回卧室。   “晚一点,我让钟点工过来,你想吃什么,跟她说,让她做给你吃。”   齐郁吓了一跳,更别扭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又不是生病……”   经期而已,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又不是怀了孩子坐月子,哪儿有这么娇气。   程稷南见她坚持,没再提钟点工的事,让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他一走,齐郁也躺下了。   小腹酸胀地厉害,比以往哪一次反应都严重。   她想,可能是这次推迟导致的。   本来还想走,这下彻底走不了。   躺在床上,裹紧被子,身上仍然直冒冷汗。   后来实在忍不住,测了下体温,才发现,果然是发烧了。   难怪浑身都难受。   经期加上发烧,双重折磨。   吃了退烧药又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电话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程稷南,她发了条信息过去,没提发烧的事儿。   【睡着了。】   原以为他在忙,结果很快就收到回复。   【冰箱里还有一点粥和锅贴,饿了就热一下,或者有别的想吃的,也可以跟我说。】   齐郁默默望着他发过来的那一段话,指尖才敲了一个字又停下,反反复复,最终全部删掉。   程稷南这边开着会,听着别人在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一直显示对方编辑中,等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动静。   他皱了皱眉,直接把屏幕扣过去。   坐在旁边的林楠瞧见,也没作声,他知道这两天程稷南心情不好,至于原因……应该和惠城的那个项目有关。   听说,因为他那天提前离开,很久不问公司事项的老爷子,还专门把人叫去训了一通。   林楠其实挺同情程稷南的,在程氏劳心劳力,却架不住有人见不得他好,动辄就在背后搞点小动作。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林楠闻声掀眸,就见刚刚还板着脸的程稷南,低头扫了眼屏幕,竟然又多云转晴了。 第116章 小肚鸡肠的男人   齐郁强撑着起来把粥热了,垫了垫肚子,吃了药回床上继续睡。   再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烧也退了。   只有小腹还难受地厉害,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稍微好一点。   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门响。   猜到应该是程稷南回来了,她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进了房间。   然后,突然又没动静了。   她心下好奇,忍不住睁开眼,就对上他的视线。   他正俯身不声不响地望着她,见状,唇角一弯,也没揭穿她装睡的事实,变戏法般地从身后递过来一个精致的乳白色小纸盒。   “喏,你点名要的,巧克力蛋糕。”   齐郁的脸上现出一丝窘迫。   下午,他发来信息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嘴巴发干没什么味道,身上又烧得厉害,彼时,最渴望吃上一口巧克力冰淇淋。   但是经期吃凉的东西是大忌。   就算她提了,也一定会被他拒绝。   想了又想,便退而求其次,说自己想吃巧克力蛋糕。   原本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他还真买了回来。   看在蛋糕的份儿上,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矫情了,翻身坐了起来,也没下床,靠在床头接过盒子就拆开了。   巴掌大的一块圆形小蛋糕,淋面是满满的巧克力酱,还有榛子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用叉子叉了一口才知道有多好吃。   程稷南脱下外套,又摘了腕表,再回头看过去,蛋糕已经被她消灭了一半。   至于齐郁,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挨着她坐下,“好吃吗?”   齐郁点了点头,继而想到这是他买的,客气地往他面前一递:“要尝尝吗?”   程稷南微微蹙眉,他对甜点的兴趣不大。   但难得她竟然想到自己,乐意把她喜欢的和他分享,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不然,别想再有下一次。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手里捏着的叉子上,揶揄了句:“你要我怎么吃?就给了这一把叉子,扔地上了可就没了。”   齐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拿上次吸管和勺子的事儿取笑自己呢,嘴角一撇,手就收了回去。   不想吃就算了,小肚鸡肠的男人。   她在心里碎碎念。   结果,下一秒,手里的叉子就到了他的手上,叉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齐郁不明所以,下意识咬进嘴里,唇边粘了奶油,他略一低头,舌尖蹭过她的唇,飞快地就把奶油勾了去,湿润的舌尖在她的唇角轻轻舔了下。   明明只是吃掉她不小心蹭到的奶油,却弄得像是……他在吻她似的。   程稷南见她手里仍呆呆地举着叉子,被他刚刚亲的地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红了起来,忍着笑起身,又抬手解开衬衫扣子。   “这样就不会弄脏你的叉子了。”   他脱了衬衫准备去洗澡,想起什么,又对齐郁道:“帮我点份外卖,随便什么都行,能吃饱就行。”   齐郁微愣:“你还没吃饭?”   他“嗯”了一声,“原本今晚有个饭局,但怕你想吃巧克力蛋糕想哭了,我就把饭局推了。”   齐郁哭笑不得,谁会因为吃不到巧克力蛋糕就哭啊,她又不是小孩子。   程稷南去洗澡了,她把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里,又扫了一眼依旧空荡荡的冰箱。   之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备菜的习惯,现在她走了,程稷南早出晚归,更不可能有时间做饭。   她拿起手机点了份外卖。   想了想,又顺手买了盒短效避孕药。   刚下完单,许静就打来电话,她回到卧室去接。   听到她问自己昨晚怎么没回去睡?齐郁借口说昨天和章玥一起出去玩,太晚了就睡她那儿了。   许静那头沉吟了下,便道:“那你最近这两天都在那儿睡吧,你表姐带孩子来稷城看病,我留她们娘俩在这儿住了,你要是回来,没有地方。”   齐郁刚“哦”了一声,没等多问两句孩子怎么了,许静就把电话挂了。   她又给章玥打去电话,想跟她串一下口供,省得回头说起来再露馅儿,顺便再问问章奶奶的情况。   老太太没有大碍,昨天去医院正过骨之后,就被接到了章玥家养着。   从早上到现在,章家的那些亲戚但凡得了信儿的都跑了过来,章玥一天都没得闲,接了她的电话就跑到楼下跟齐郁吐苦水,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乐乐,我可能是之前在安平自己租房子住惯了,冷不丁家里这么多人,真受不了。我都想租房子搬出来住了。”   齐郁就笑:“好啊,那你仔细找找,找到合适的告诉我,我搬去和你一起住。”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她没留意到程稷南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直到他推门而入,叫了一声:“齐郁。”   章玥耳朵尖,突然就住了声,紧接着又嗷了一嗓子。   “乐乐!我是不是听错了?程稷南?他怎么会在你家里?不对,你在哪儿???”   齐郁捂着被她差点震聋了的耳朵,小声说了句:“有时间再跟你说。”挂了电话,转过身。   程稷南递给她一个纸袋,脸色有些冷:“你买的东西。”   齐郁硬着头皮刚伸手接过,他便松开手,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齐郁出来去卫生间,见程稷南坐在沙发那儿,腿上架着笔记本工作,茶几的一边放着敞开的外卖餐盒,她瞄了一眼,似乎没吃多少的样子。   她走过去问道:“饭菜不和你胃口吗?”   他连视线都没从电脑屏幕前移开,淡淡地道:“没有,不饿。”   不饿让她点什么外卖?还说随便什么都行,能吃饱就行。   呵,男人啊,永远都是说得最动听。   她懒得管,反正饿肚子的又不是自己。   刚要回屋,又听他问了一句:“有咖啡吗?”   齐郁随口就答:“速溶的行吗?”   那边就没动静了。   瞧瞧,还说她挑食呢。   齐郁心里直笑,回屋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 第117章 投桃报李   门铃声响了许久,齐郁都没出来,程稷南只好起身去开门。   外卖员递给他一个袋子就急匆匆走了。   程稷南皱着眉,不知道她又下单买了什么东西,刚要拿进去,就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包装袋外面贴的单子上,还备注了长长的一句话。   【秋天的第一杯手磨咖啡,送给傲娇的南哥。】   程稷南低头默默看着,唇角微微上扬。   处理完了手边的工作,程稷南阖上笔记本,回到卧室的时候,齐郁已经睡着了,手机还握在手里,叽里呱啦地播放着视频。   他将手机轻轻拿掉,关上视频。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齐郁掀了掀眼皮,看到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程先生,咖啡好喝吗?”   程稷南俯身吻上去,咖啡的余香落在了她的唇角。   “不是南哥吗?怎么又变成程先生了?”   齐郁顺势换了称呼,又说了一遍。   他满意地笑了,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   “好喝,不过为什么买给我啊?”   齐郁都懒得睁眼睛看他了。   什么叫得便宜卖乖,她算是知道了。   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他要低头离得近些才能听清楚。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程稷南低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在听到那几句话时,几不可闻地微微颤动,继而,指尖又落在她的脸上,辗转流连。   她闭着眼,呼吸有些沉,脸颊上泛着可疑的红晕。   程稷南蹙了下眉,手向上直接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发烧了?”   她哼了一声。   “吃了药,白天已经不烧了。”   “所以呢,晚上没吃?”   他满脸的无奈。   她不知道就算白天退烧了,晚上还是容易复发吗?   程稷南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回来的时候,齐郁已经翻身转过去睡着。   他放下水杯,靠在床头去扶她起来。   触手就是一片柔软。   齐郁闷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程稷南,你往哪儿摸呢?”   他就笑了:“行,还有力气凶,没烧糊涂。”   他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就着温水把退烧药吃了。   重新躺下的时候,她又哼哼了一声:“程稷南,我想吃酸汤水饺……”   啧,还知道换着花样要呢。   这是甜的吃腻了,又想吃酸的了。   他揉了揉她的耳垂,“好,明天给你买。”   话落,手又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神色也黯了下去。   昨天晚上,当他知道她并没有怀孕,一切只是误会的时候,说不失落是假的。   这几天他反复想过,最终下定决心,就算老爷子反对,就算让她像二婶沈芳一样进门,有些不太好看,但他绝不能放弃。   他现在还不具备为了她,而与程家相抗衡的能力。   他想要程氏,也要她。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被程元初灌输过。   做为一名商人,尤其是肩负家族重任的商人,不但要有杀伐决断的野心和魄力,也要在关键时刻学会取舍,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   最忌举棋不定,和能力不足以支撑欲望。   就像当初,他没有拨项目给秦氏去做一样。   非他不愿,而是不能。   在这些孙辈之中,程元初虽然对他最为器重,但他的孙子可不止程稷南一个。   二叔程佳华一家一直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他们对程稷南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一个比一个更不服气。   还有他的母亲,陆令薇。   在程稷北从医科转到商科以后,陆令薇就一直在为小儿子铺路。   她当年因为不想嫁到程家,险些和家里闹翻,直到小儿子出生以后,才渐渐恢复了联系。   这两年,她更是频频回南洋陆家,就连孟舒颜,也是她亲嫂子的娘家侄女。   她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一旦程稷南把项目给了齐郁去做,那些人一定牟足了力气,想要抓住他的把柄。   到那时,别说护着齐郁,可能自身都难保。   所以,昨晚在看到那张验血报告的时候,他失落之余,更多的则是庆幸。   让他还有时间,可以再努力一点。   将他所要的全部,牢牢握在手里。   落在她小腹的手轻轻揉按着,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没按几下,齐郁酸胀的小腹像有暖流而过。   她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做梦。   但是,只要舒服就够了,别的,管它呢。   她抱着程稷南的胳膊蹭了蹭,安心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是亮着的。   烧退了,小腹也没那么疼了。   她撑着枕头坐了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算明媚的朝阳,沿着没有阖严的窗帘缝隙,落在她细腻柔滑的肌肤上,落了一道斜斜的光影。   全身上下,只有底裤还好端端地在身上,睡衣都不见了。   她东瞅西望,果然在床边的地上找到了。   刚穿好衣服,程稷南就开门进来了。   见她已经下了床,手腕一抬,露出拎着的餐盒给她看。   “喏,你昨晚要的酸汤水饺。”   齐郁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要吃过这个。   但是人家起早去给自己买回来的,她又不能说不吃。   程稷南只买了一份,齐郁吃不了,拿了小碗分出一些来,两个人一起吃。   酸酸的东西就是开胃。   齐郁原本还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味蕾就打开了。   程稷南没怎么动筷子,就坐在那儿看着她吃。   嘴角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吃东西的样子,会让觉得,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吃食,似乎也有很美味的味道。   他也看过那些很火的吃播视频,不懂那些人隔着屏幕看一个人坐那儿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还特别地假,充斥着浓浓的工业香精味儿。   但是,此刻,他看着齐郁吃东西的样子,就很享受。   甚至还执起筷子夹了一个水饺递到她嘴边,就像昨晚喂她吃蛋糕时一样。   不会是要故技重施吧?   齐郁心想,但又觉得,这回和蛋糕不一样。   她微微向前倾了身子,一口将饺子叼进了嘴里。   脸颊被塞得满满的,就像出来采果子准备冬眠的小松鼠,眼睛乌溜溜地直转。   程稷南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小孩子,都喜欢喂小动物吃东西。 第118章 你还准备了男人的衣服   饺子剩了几个没吃完,齐郁要拿去放进冰箱,程稷南让她放那儿,回屋继续休息。   “我好多了,再什么都不做光躺着,会胖。”   听到她这么说,他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笑:“不会。”   齐郁没明白这句“不会”,是说不会变胖,还是说她不胖?   紧接着,又听他补充了一句:“手感好。”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能拐到那上面来。   继而,她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只顾着吃饭,就把那茬给忘了。   她的睡衣怎么回事?明明睡着之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怎么一觉醒来,都跑到地上去了?   恍惚想起,上一次在他家里时也是,发着烧他都没放过自己。   这个家伙有前科。   一定是他做的。   总不能是自己睡着睡着,还把衣服给脱了。   她转身回卧室,打开柜子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上一次,她只是带走了随身的用品,其它衣服和东西太多拿不了。但早晚还是要拿走的。   她坐在地板上,一样一样分门别类整好,这样打包的时候也方便。   程稷南推门进来,看到大敞四开的衣柜,床上、地板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要离家出走?”   他突然出声,吓了齐郁一跳。   她整理地正投入,忘了房子里还有一个人在。   “你……还没去上班?”   程稷南挑了下眉梢:“还真是要背着我离家出走,去哪儿?东西这么多,拿得了吗?用不用我送你?”   越说越来劲了。   齐郁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那敢情好了,我还能省一笔搬家费。”   程稷南没说话,倚着门点了支烟,就站在那儿看她收拾,直到看见和她的外套挂在一起的,还有件男士西服。   “呦,你还准备了男人的衣服?裴然还是谭冰的?还是程稷北的?也不对,那小子从来不穿这种衣服。”   齐郁被他莫名其妙甩过来的话弄懵了,愣愣地看着他,继而反应过来,直接从衣挂上扯下那件外套,就朝他扔了过去。   “狗男人的!”   抓着那件外套,程稷南低头才发觉衣服的颜色和款式有些眼熟。   似乎是他的。   抬头望见齐郁那张气呼呼的脸,蓦地一笑,附和了句:“对,狗男人的。”   齐郁懒得搭理他,坐在地上继续收拾。   程稷南掐灭了烟走过来,一把将她手里的裙子扯过来扔在地上,直接一个公主抱,将她从地上抱上了床。   见他扯松了领带就压上来,齐郁惊慌地直往后退。   可床上就这么大,她退无可退。   程稷南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透着藏匿不住的笑意,伸手将她鬓边散落着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既然是狗男人的衣服,你怎么不扔了?还熨好了挂起来。睡不着的时候,有没有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呸,程稷南,你少自恋,我那是忘了还。”   他轻啧了一声,叹息:“齐郁,你什么时候能诚实一点?心里有我,喜欢我就承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呸,谁喜欢你了?”   “不喜欢?”他挑了下眉,伸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我昨晚帮你按摩的时候,你可是挺享受的。”   说着,手又按在了她的心口。   “亲的时候,这里可是跳得特别快,不喜欢?”   他捧着她的脸,亲亲左边,再亲亲右边,最后回到中间,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前天晚上,这里都被你抓破了,不喜欢?”   “上面的牙印还没消,要不要看看?嗯?”   “不要……”她摇头拒绝。   他每说一句,她的脸便红上一分,眼下,脸蛋红彤彤地像打翻了腮红盒,又像喝醉了酒。   程稷南已经摘了领带扔到一边,又伸手去解衬衫扣子。   齐郁死死拽着他的衣襟,阻止他继续脱下去。   鹿一般的眼睛又黑又圆,雾蒙蒙地看着他,低声恳求:“不要……”   他含笑逗着她,让她把话说全了,“不要什么?不要看?不要我脱?还是不要这样?”   他的手环在她身后,沿着脊背向下,隔着薄薄的睡衣轻轻按了按。   齐郁呜咽了一声,死死咬着唇,头埋在他胸前。   即使知道自己眼下这个情况,程稷南不会真的做什么,但这样下去,也难保他不会把持不住……   “南哥……”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唇抵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半是撒娇半是哀求,“我想要吃日料,上次那家。”   一声“南哥”,立时唤地他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捏着她的下巴用力吻了吻娇唇,直亲到嘴唇都肿了起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晚上带你去。”   齐郁点点头,攥着他衣襟的手也松了。   衬衫被她弄得全是褶子,程稷南又重新换了一件,领带也选了另一条来配,刚要系上,又抬眼瞥向她。   齐郁正盘腿坐在床上,冷不防被他一瞥,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我不会。”她连连摆手。   “不会就学,凡事都有第一次。”   话落,领带就到了她的手上。   齐郁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双膝跪在床上,这个高度系领带刚刚好。   但是她说不会,那是真的不会。   从小到大,破天荒第一次帮男人系领带。   越紧张越系不好,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反反复复,拆了系,系了又拆。   程稷南微微抬着的头有点发酸,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下,催促道:“我上班从没迟到过。”   齐郁也急,顺嘴就回了一句:“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瞧,现学现卖,还热乎着呢。   “这你学得倒是快。”   程稷南忍不住一乐,结果齐郁刚打好的结又松了,她气得直接系了个死扣。   “去吧……程总。”   程稷南睇了她一眼,总觉得看她一开始的口型,似乎是想说“去吧,狗男人!”   他对着镜子解开了死结,又手把手教她重新系好了领带。   “瞧,这样不就学会了吗?多简单。”   齐郁松了口气,暗叹了一声:真不容易。 第119章 喜气洋洋   这一天,程氏总部的上空似乎都笼罩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春天才升到总裁办的秘书颜菲,忙里偷闲拉着赵丹说悄悄话:“丹丹姐,你发没发现,程总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赵丹正在整理会议纪要,闻言,探头朝里面扫了一眼。   颜菲忙摆手:“程总不在……”   赵丹这才放了心,抿嘴一乐:“程总哪里是光今天心情不错呀,他昨天心情就挺好,只不过,今天更好而已。”   “为什么呢?”颜菲皱着眉苦思,“最近公司有什么喜事吗?和惠城的那个大项目签了?那也不至于让程总这么开心呀……”   话音未落,赵丹就瞥见程稷南回来了,面容一肃,忙又用笔头戳了戳颜菲。   后者立马换了一张笑脸:“程总,您回来啦?我去给您冲杯咖啡。”   听到“咖啡”两个字,程稷南眸色微动,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外卖单上的备注,嘴角弯了弯,应了声“好”就进了办公室。   颜菲立马转头跟赵丹咬耳朵:“丹丹姐,你看见没看见没?刚才程总对我笑得好温柔哦,我进总裁办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笑……”   赵丹抿着唇,心里默默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啊。   程稷南平时都是比上班时间早一个小时就到了公司,这么多年,除了生病和出差,没有一次例外,今天破天荒踩着点儿来的,忙归忙,但似乎特别好说话。   大家都在猜他心情好的原因,猜来猜去,押得最多的,就是大boss好事将近,要结婚了。   程稷理一来公司,就听到了程稷南要结婚的传闻,进了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下,二郎腿一翘,未说话先笑了起来:“一来就听说你要结婚了,这么大的喜事儿,家里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程稷南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回去别乱说,爷爷听了会不高兴。”   程稷理不以为然:“怎么会?爷爷就盼着这一天呢,前两天,小北带女朋友回来吃饭,爷爷高兴地不但多喝了两杯,还当场封了个红包,这么厚。”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虽然他比划地夸张了些,但老爷子也未必干不出来。   程稷理拍着扶手,连连摇头:“要不说,还是小北行啊,年纪最小,却是孙辈里面第一个带女朋友进家门的,把咱们这些当哥哥的都比过去了。看不出,性子比谁都腼腆,下手倒是快准狠。哎,我听说那年,换骨髓给他的,就是他的初恋女朋友吧?叫什么来着?听说长得还挺漂亮……”   程稷南正低头签字,闻言,笔尖一顿,洇出一个墨点。   他皱着眉把那一张抽出来,随手塞进了碎纸机里,叫赵丹重新打印一页出来。   “小北带女朋友回来,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叫我也回去看看?”程稷南面色无波地笑了笑。   “要不是大伯母催着,我看他也不会这么急带回来,听说是突然临时决定的,杨铭也没回来。爷爷说了,人家女孩子第一次登门,不用弄那么大阵仗,往后有的是机会见。”   闻言,程稷南蹙了眉:“往后?他们不回去了?”   “听说是有点什么事儿没处理完,还要再待一阵儿。”   程稷南没再说什么,赵丹将打印好的文件送进来,等他签好了拿出去。   办公室里又剩下他们二人。   程稷南从抽屉里拿了盒未拆封的烟,打开了推到他面前。   程稷理抽了一支出来,烟盒又推了回去。   两人各自点上,隔着淡淡的烟雾,程稷南笑着问了句:“你今天过来,就是专程说家里事儿的?”   “怎么会?”程稷理亦笑。   程氏业务涉猎地广,这两年投资了拍摄不少电影,还建了一家子公司,专门负责影视这一块。   负责人就是程稷理。   公司最近在筹备的两部大制作,他把资料都传给程稷南过目,程稷南翻了翻,直到看到定下来的几个意向演员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怎么在这儿?”   “哦,你说这个林安安啊?不错啊,长得漂亮,会来事儿,演得也还行。”   既然放手交给他去做,程稷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提醒了句:“人不行,你看着点儿,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明白。”   程稷南预订地有点晚,料理店的包房都订了出去,他和齐郁坐的卡座。   虽然一间一间也有半透明的隔断遮挡,齐郁还是有些不自在,怕碰见熟人。   程稷南倒是神色自若,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放在眼里。   他知道齐郁喜欢喝这儿的酒,又多点了两瓶。   酒一喝上,不光身子暖了,胆子也大起来。   一开始,俩人是面对面坐着,后来,齐郁就坐到了程稷南的旁边。   程稷南顺手给她夹了只虾。   齐郁突然笑起来:“你还记得吗?上次你把虾都放我这边,章玥还不高兴了呢。”   她喝了酒之后,话也比平时多,念念叨叨地,说的都是章玥和杨铭。   程稷南抿了一口酒,点头道:“记得,就是那天,他们从这儿走了,然后就睡了。”   齐郁险些被刚下下去的酒呛到。   拍了拍胸口,怨念地瞪了他一眼。   像是在说,好端端地,你提这茬干嘛?没料到他会提起这茬,语气还说的这么自然,仿佛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她长叹一声:“杨铭还让我帮我他约章玥出来呢,唉,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应该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空……”   她说着,拿起手机就去找杨铭的电话,刚要拨,手机就被程稷南抽走扔到一边。   夹了一块寿司喂她吃了。   “杨铭没空。”   “他接新案子了?”齐郁随口问了句,拄着下巴叹气。   “我还是挺希望他俩能有好结果的,不能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影响了他们,你说是不是?”   程稷南放下筷子,昏黄的光线映着他的沉静如水的眼眸,幽幽地眼神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你有操心别人的功夫,不如想想自己,想想我。” 第120章 跟姐姐走   齐郁歪过头看他,眼神迷离,明显带了醉意。   “想你什么?你不是在这儿吗?”   程稷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毫无心机地望着他,傻乎乎地笑着。   他别过眼,轻叹了一声,啜了一口杯里的酒,指腹在杯口缓缓描摹着,幽幽地说道:“上一次打赌,我说他们一周之内肯定会睡,结果我赢了。”   他转头看向齐郁。   她皱了皱眉,很费力地回忆起,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章玥,你可真够不矜持的……”齐郁低声嘟囔着。   程稷南掰过她的脸,提醒着把重点搞错了的女人一句:“你说过,输的人要听赢的人的话,怎么办都行。”   齐郁望了他半天,似在仔细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半晌,垂了眼眸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程稷南淡淡一笑,低头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等我。”   轻轻的两个字,落下来却很重,压在她的心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稷南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齐郁一眼就瞥见上面显示的名字——江心媛。   她猛地缩回了手,提醒他:“快接电话,你的江大小姐。”   程稷南蹙了蹙眉,没有理会。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止,齐郁刚刚握起筷子,铃声又响了。   程稷南直接拒接。   过了会儿,又有电话进来,这回,不再是江心媛,而换成了江心宁。   齐郁冷笑,这是姐妹花齐上阵,势必要把南山头阵地给夺下来啊。   “快接吧,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呢?”她拿起电话伸到他面前,语气真诚,又善解人意。   程稷南眉头紧皱着,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起身就走了出去。   齐郁兀自倒了杯酒来喝,一入口便觉酸涩。   她皱眉放下酒杯,想要吃点东西压下那股涩意,忽然有人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嗨,这么巧。”赵雪霏笑吟吟地望着她。   齐郁跟她并不熟,而且一看到她,就免不了会想到程稷北,心里就特别不自在,于是冷着脸说道:“不好意思,我和朋友过来的,他出去打电话了,一会儿就回来。”   很明显的逐客令,赵雪霏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笑意越深。   “我知道,刚刚坐在这里的男人,不就是小北的哥哥吗?程家的大少爷,程氏未来的接班人,啧……”赵雪霏摇头失笑,“看不出啊,齐郁,当年上学的时候闷不出声的,手腕倒挺厉害,兄弟两人都拜倒在你裙下。”   齐郁手里的筷子啪地一摔,彻底没给她好脸色了。   “赵雪霏,我和什么人在一起,跟你都没关系,你管不着。”   “我当然管不着,但是别人呢?”赵雪霏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抬头朝对面招了招手,“小北,这里!”   齐郁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程稷北出现在视线里。   他看到齐郁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微微敛去。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齐郁震惊之余,又免不了担心,万一程稷南这个时候返回来怎么办?   程稷北先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好久不见了,你现在好吗?”   齐郁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暗暗攥紧了手心,努力想让自己笑得自然点,“还……挺好的。”   赵雪霏噗嗤一乐,眼底闪着几分幸灾乐祸,起身拉着程稷北的手臂就往里带,“小北,明琛他们在里面等半天了,咱们也进去吧,别打扰齐郁和她男朋友吃饭啊。”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程稷北的眼神闪了闪,又看了齐郁一眼,就被赵雪霏拉进里面的包间了。   齐郁坐不住了,抓起外套起身就往外走,低着头刚走到门口,险些撞到正要进来的程稷南身上。   “程稷北来了,别让他撞见,走吧。”她拉过他的胳膊就要走。   程稷南默不作声地瞥了眼里面,任由她拉着上了他的车。   一路无话,程稷南时而透过后视镜瞥一眼齐郁,夜色不甚明亮,照不清她的脸色。   她沉默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若不是偶尔会眨下眼睛,还以为已经石化了。   直到车停在了御江苑,好半天,齐郁才反应过来,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见程稷南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   程稷南点了支烟,对她道。   齐郁忽然就懂了,问他:“去见江心媛吗?”   程稷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承认,却也没否认,犹豫着刚要说话,齐郁却笑了笑:“行了,你去哪儿,去见谁,是你的事,用不着告诉我。”   他垂了眼眸,低声道:“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那也是你的事。”齐郁推开门下了车,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阖上的瞬间,程稷南掐灭了烟,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刚刚要阖上的电梯门,瞬间又打开了,齐郁迈出来,拿出手机给章玥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章玥开着她的小甲壳虫出现在齐郁的面前。   “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浪够了,终于想起我来了?”   齐郁没什么表情地坐上车,章玥瞥了眼,了悟地点头:“明白了,你俩吵架了?那你也不应该找我啊,你应该去找个小奶狗,气一气你的程总,唔……现成的不是有一个吗?裴然,虽然不是小奶狗,但是起码名正言顺啊。”   齐郁白了她一眼:“我是想和你聊聊天散散心的,不是让你来瞎出主意的。”   章玥一脸“你永远说不过我”的表情,继而又转移了话题,问她有什么目标没有,想去哪儿?   两个人总不能真开着车在马路上到处转吧?   齐郁怎么知道去哪儿呢?   她只是心里又烦又怕,不想一个人回家面对四面墙。   “去热闹的地方吧。”   齐郁话音刚落,章玥就打了个响指,又在她头顶上一揉。   “来吧,亲爱的,跟姐姐走有肉吃,姐姐带你浪。” 第121章 惹不起的姑奶奶   齐郁笑她,这话是骗小奶狗的吧?   章玥嗤之以鼻:“那怎么了,就兴那些臭男人骗女人,咱们女的就不能骗他们了?”   “你说得太对了。”   齐郁附和着点头,瞬间觉得自己找章玥来的决定没错。   这位姐妹是属于气氛组的。   “对了,你找到可以租的房子没有?”   齐郁想起昨晚上,俩人说起的事。   章玥挑了下眉梢,含笑瞥了她一眼,继续开车。   “哪儿那么快啊,你当是下楼买酱油呢?到了超市就买?那不得跟找男人似的,多看看选选,多考虑性价比,才能做决定啊……”   齐郁嘴唇动了动,想问她:“那你怎么毫无预兆地,就跟杨铭滚床单了呢?”   这句话到底只能在心里想想。   章玥拉着她去了家酒吧。   里面的音乐震耳欲聋,说话基本靠吼。   齐郁以前很少来这种地方,跟着裴然,哪怕是会所酒吧,都是很高级的那种。   比如程稷理的那家。   冷不防进了这种平民阶层常来玩的店,就有点不适应。   不过,来这儿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怕见到不想见的人。   那些人自持身份,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玩呢?   章玥给齐郁和自己各要了一杯酒,喝完了又拉着她去舞池跳舞。   齐郁原本在日料店就喝了一些。   此刻,在酒精的催动下,配上炫目的灯光,和令人亢奋的音乐,整个人就有些飘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疯着,随着音乐一边唱着跳着。   什么程稷南,程稷北,还有江心媛。   把那些所有让她烦恼的人全部抛开,脑袋空空地,又有点晕。   这种感觉便如洪水,一旦拉下闸门,就会在兴奋的作用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很快,就有不怀好意的人往她们身边凑过来。   章玥美得有攻击性,但齐郁一看就是个软妹子,娇媚柔弱易推倒。   也是那些人的主要目标。   他们故意在齐郁的身后蹭来蹭去,借机揩油。   章玥立时就绷起脸把她拽到身后。   那两个男人穿得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怂,明明是两个大男人,被章玥一瞪,就悻悻地转身走了。   “真是讨厌,到哪儿都有这种苍蝇飞来飞去的。”   齐郁也烦,难得的好兴致也被他们搅和了。   两个人回到位子上,又各自叫了杯酒喝,打算喝完就叫代驾送她们回去。   章玥问她去哪儿,齐郁想了半天,似乎除了御江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想得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刚放下杯子,准备回去,忽然从吧台那儿冲过来一个女孩,女孩明显也喝了点酒,脸色潮红,紧紧攥着章玥的手求救,指着身后跟过来的两个男人,说自己不认识他们,他们不但过来搭讪,还要带她走。   章玥直觉面前的女孩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齐郁倒是认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校庆时无意间撞到的,程稷北的女朋友。   经她一提醒,章玥也想起来了。   她对程稷北有意见,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他的女朋友被别人欺负,而不管。   那两人就是刚才在舞池里骚扰过齐郁的,章玥看着就来气。   沉着脸又跟孟舒颜确认了一遍,她是不是真的不认识他们,而他们是不是真的缠着她不放,要带她走?   孟舒颜虽然喝了酒,意识还是清醒的,忙不迭点头,攥着章玥的手腕越来越紧。   章玥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听到了?她不认识你们,识相的就快滚!”   那俩人之前在章玥那儿碰了软钉子,本就心里有气,如今见她又出来当程咬金,这回打定主意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一个女孩子,再凶,还能凶过男人去?   那俩人冷笑着,根本没把章玥放在眼里,伸手就要过来抓人。   齐郁怕孟舒颜碍事,忙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章玥没了顾忌,冷笑了一声,当男人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就势扣住他的手腕,飞快地转过身,一个过肩摔,人高马大的男人哎呦一声就仰面躺在了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章玥又看看另一个人,勾勾手指,示意他也过来呀。   那人的目光看了看章玥,又看向躺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的同伴,哪儿还有胆子上前来?   两个人一肚子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只道自己今天倒霉,不适合出门,碰上这么一位惹不起的姑奶奶。   眼见那俩人灰溜溜地走了,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去。   章玥和齐郁往外走,孟舒颜紧紧跟在她们身后,明知道自己跟她们不是一路的,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去了。   还没走出门口,没想到又碰见了认识的人。   周牧依旧是那一身白衣黑裤,指间夹着烟,眼底含着微微几分笑意。   “啧,美女深藏不露啊,我该庆幸那天,你没当场给我一个过肩摔,没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章玥微微一愣,旋即也笑:“这儿也是周老板的场子?”   周牧摇头:“那倒不是,我的手哪儿能伸那么长呢?不过这儿的老板也是我一个哥们,得了闲过来聊几句,叙叙旧,没想到,又碰上这出。”   说着,他又瞥了眼齐郁,微微摇头,笑道:“也不知道该说是你们运气不好呢,还是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渣滓太多呢,怎么总被你们碰上?”   章玥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脸色微冷:“周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怪我们闹事了?这些个不长眼睛的,专干恶心人的事儿,我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耍流氓是要付出代价的。”   章玥眼珠一转,冷笑道:“周老板,您那位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弟弟不就是个例子吗?他可还好?”   眼见这话越说火药味越浓,齐郁赶紧拽了拽章玥,示意她差不多得了。   非要把周家人彻底都得罪光吗?   齐郁又对周牧道:“周先生,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   周牧对着齐郁,态度就有点不一样,客气地摆了摆手:“不打紧,不过,我正好要走,你们三个女孩子太扎眼了,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去吧。”   没等齐郁拒绝,章玥倒笑了:“那就谢谢周老板了。” 第122章 就不能是别的男人?   话落,三个人齐齐看向孟舒颜,后者愣了下,反应过来,忙说:“我让男朋友来接我。”   说着,就躲到一边去打电话,之前还强自镇定的女孩子,在听到男朋友声音的那一刻,眼圈就红了,小声呜咽着报了地址。   挂了电话,又满脸歉意地看向他们:“对不起,能麻烦你们陪我一会儿吗?我男朋友和朋友们有聚餐,就在这附近,马上就过来。”   她的男朋友,那不就是程稷北吗?   章玥不假思索地拒绝她:“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很忙。”   眼见孟舒颜满脸惊慌,红着眼睛,想求又不敢开口的模样,齐郁心有不忍。   “算了,我们就再等一会儿吧。但是周先生贵人事忙,别为我们耽搁时间。”   周牧坦言:“我是闲人一个,最多的就是时间。况且这么晚了,我让你们自己回去,回头儿那小子要是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啊。”   他依旧笑呵呵地,看着比谁都随和,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心思又深,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章玥不知道,齐郁就更不知道了。   虽然周牧也是周家人,但通过上次的事儿,齐郁也知道了他和程稷南是朋友,潜意识里便觉得,这个周牧不会对她们怎么样,应该是真的不放心,所以才看在程稷南的面子上,要亲自送她们的。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章玥还能说什么?恨铁不成钢地推着齐郁的脑门。   “你呀……”   孟舒颜感激地看向齐郁,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盯着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齐郁淡淡一笑:“你认错人了。”   章玥也跟着连连点头,“对,你认错人了,没想到年纪轻轻地,眼神这么不好。”   齐郁暗暗拽了她一下。   章玥就闭了嘴,不让她说话,人就无聊,朝一旁的周牧抬了抬下巴,“周老板,有口香糖吗?”   突然被点到名字,周牧双手一摊,笑道:“你觉得,我像是随身携带那玩意的人?”   章玥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挪着两条大长腿就进了旁边的便利店。   没几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袋大白兔奶糖,撕开包装,抓了一小把给塞到齐郁手里,又把袋子递向孟舒颜。   “见者有份,这个可比口香糖好吃。”   孟舒颜不好意思接,就被章玥硬塞了一把,她低声说了句谢谢,撕开糖纸放进嘴里,另一颗就在手心里攥着。   轮到周牧的时候,章玥还没给,周牧就把手伸出来了。   章玥犹豫了下:“周老板,看您也不像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啊?”   周牧眼睛一眯:“那我像哪种人?”   “你像……算了,就给你吃一颗吧。”章玥在他摊开的手心里放了一颗,就跑回齐郁旁边,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程稷北没想到等着自己的不光孟舒颜,还有另外三个人,他下了车,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角落里的齐郁。   怔愣的功夫,孟舒颜已经扑倒他怀里,委屈地诉说自己刚才被人纠缠的时候有多害怕。   程稷北低声安慰她的时候,齐郁和章玥上了周牧的车。   这条路不算宽,程稷北和孟舒颜戳在那儿,刚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路灯洒落下淡淡的光,俊男美女抱在一起的场景像童话般不真实。   章玥“啧”了一声,“周老板,您这车喇叭是坏了吗?”   话落,她身子向前一倾,朝着喇叭就拍了下去。   “嘀”地一声长鸣,那俩人终于分开,程稷北牵着孟舒颜的手过来道谢。   章玥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程稷北,麻烦你把你女朋友管好了,别再丢了。”   明着在说孟舒颜,但知道的,都瞬间反应过来,她在暗指谁。   程稷北勉强笑了下。   黑色的SUV乘着夜色离去,金色的路灯光照在光可鉴人的车身上飞快流逝,像一串从天上滑落的星星,掉在车上,最后,又消失在夜色中。   程稷北的目光追随着那串星星,直到再也看不见。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齐郁就努力提醒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   前两者还很容易做到,至于后者……   她望着车外的景色失神,继而,转头对章玥说:“跟叔叔阿姨说一声,今晚你别回去睡了,陪我。”   章玥吓了一跳,非常自觉地摆手:“不,我才不要做电灯泡呢。”   齐郁抿着唇,又问她:“带身份证没有?”   “带身份证干嘛?姐姐我是出来喝酒的,又不是出来开房的。”   齐郁闻言一乐,下意识就想问她,既然如此,上次和杨铭好端端地喝酒就好了,怎么弄到最后还跑去开房了呢?   他们俩到底是谁急不可耐,把对方给睡了啊?   话到嘴边,又瞥见前面开车的周牧,齐郁把话咽了回去,带着那么点不耐烦地问她:“我今晚不想回御江苑,你就说,你陪不陪我吧。”   章玥知道她心情不好,碍着周牧在,不好说什么,立马脸上堆着笑,歪头靠在她的肩上。   “但凡你言语一声,陪吃陪喝陪睡,你随便挑啊。”   齐郁推开她,笑骂了一句:“起开!”   周牧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眼中也泛起笑意。   “两位到底去哪儿,想好了没?”   齐郁在手机上搜了个温泉酒店,周牧把人送到了地方就出来了,坐在车里不慌不忙地抽了支烟,发了个定位给程稷南。   然后才发动车子回去。   过了会儿,程稷南的电话就拨过来了,问他给自己发个酒店地址是什么意思?   周牧笑了笑,告诉他,自己刚把齐郁和另一个人送到那儿去。   只字没提对方是谁,程稷南沉默了下,竟然猜到了是和章玥一起。   这回,连周牧都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她有几个朋友我还不清楚么?能这个时间跟她去疯的,只有章玥。”   “就不能是别的男人?”周牧不信这个邪,试探着问了句。   “不会,”程稷南无声而笑,“要真是和别的男人,你也不会告诉我。” 第123章 非齐   “呵,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周牧哭笑不得,随即想到什么,“我今天碰见你弟弟了。”   程稷南闻言,脸上的笑意微敛。   周牧把酒吧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末了又道:“你弟弟应该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他不认识我,我也没提。”   程稷南沉吟了下,说了声:“知道了。”   刚要挂电话,又听周牧提醒了他一句:“最近小心点儿,那个女人,又跟我家老爷子没少吹枕边风。”   程稷南闻言一乐:“你家老爷子也是鬼迷心窍了,专听她的话。如果她真那么厉害,不如天天跑医院去给他儿子吹吹,没准哪天把人给吹醒了呢。”   玩笑是这么说,但周牧此人,说话行事向来有理有据的,他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程稷南挂了电话,指尖向下一划,扫到了他给齐郁的备注——阿娇。   他无声而笑,刚要拨过去,江心宁从病房里出来,一眼看到站在窗前,握着手机的男人。   “稷南哥,我姐姐她醒了,想见你。”   程稷南只好阖上手机,跟她进去。   齐郁在前台订房间的时候,章玥就瞄到了她背包里那张黑卡。   一路按捺着没吱声,等进了房间,趁齐郁没反应过来,刷地一下,把她的包抢了过来,躺在床上,双手举着那张黑卡反反复复瞧了个遍。   最后,又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感叹道:“我闻到了金钱的味道,太腐朽了……”   齐郁把卡从她手上抢了回来,不在意地道:“你喜欢?去找杨铭啊,他肯定乐意给你。”   章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见过他了?”   齐郁点了点头:“何止见过,还一起吃饭了呢。”   章玥立马板着脸,指着她,说她没义气。   “好你个乐乐!你怎么能这样?你才见过他几次?这么快就被他以美食买通了?还跑来当他的说客?”   “我没有,我只是想啊,他其实挺不错的,无论家世样貌学历职业,样样都好,你可以考虑一下的。为什么不呢?”   章玥刚要说话,倒被齐郁伸手捂住嘴,继续道:“是,你上回说得没错,你们一时冲动,又喝多了,才不小心发生关系的。但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都是因为冲动啊,如果骨子里没有那种念头在隐隐作祟,那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   章玥愣愣地看着齐郁还在说,一张嘴像停不下来似的。   “你也别拿什么喝醉了不知道的理由来糊弄我,人真的醉到那个程度,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你们既然可以,说明至少有一半程度是清醒的,所以,你们对彼此是有好感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杨铭一个机会?非要等他以后认识了别的女孩子,非要等他跟别人结婚了,才会后悔吗?”   “不论是他,还是我,我们谁都没说非要你俩如何如何,但既然彼此有感觉,尝试一下在一起有何不可?是真爱就结婚,如果没有感觉,就分手,失恋而已,天又没塌,你怕什么?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章玥到哪儿去了?”   齐郁一口气儿不停歇地说完,口干舌燥的,转身去拿水喝,就听见身后传来章玥呐呐地声音。   “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还说得我都无法反驳。”   齐郁连喝了几口水,笑道:“因为我说得对呀,你有什么可反驳的?”   章玥也乐,抱着枕头仔细打量她。   “说我的时候小嘴叭叭地,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儿就不行了呢?”   闻言,齐郁低着头,手里依旧攥着那瓶水。   章玥说得没错,她就是只会说别人,却不会说自己。   章玥见她不说话,扔了枕头上前,“乐乐,你和程稷南到底怎么了?你们两个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把我都弄迷糊了,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啊?”   齐郁笑了下,抬头看向她:“想喝酒吗?”   齐郁在手机上搜的这家温泉酒店,评价很高,价格也好。   托程稷南的福,要是没有他那张黑卡,她们可能都住不上这么好的房间,在泡过温泉之后,还有又漂亮又手艺好的小姐姐们给她俩做SPA。   章玥从头到脚都被按摩舒服了,一说话,声音都柔软多了。   “乐乐,这里这么好,住一晚怎么够啊?我要乐不思蜀了怎么办?你要负责!”   齐郁笑了一声,裹着睡袍,给章玥和自己倒了杯酒。   她们点的酒度数不高,但度数再低也是酒,喝多了也会醉人。   齐郁不记得这一晚上陆续喝了多少,日料店的,酒吧的,还有刚才。   她也说不清自己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特别想试试喝醉了的感觉。   却偏偏,不论她醉成什么样子,眼前飘来晃去的,都是程稷南那张脸。   那双好看的眉眼低垂着,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握着她的手,就说了“等我”两个字而已,仿佛就把她的心都填满了。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不可以,不能。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到最后,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的自己,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他纠缠不清。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当程稷南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动心了。   她当时甚至真的有一个念头在心底划过。   就这样吧,不问过去,也不问将来,不去在意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他,和他在一起。   哪怕离开稷城,去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好。   直到江心媛的电话,打破了她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女朋友。   自己算什么?   她只是打了个电话而已,他还是撇下自己,去找她了。   她为自己竟然有过那种念头而感到好笑。   程稷南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为了她,而放弃稷城的一切?   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男人,这世上固然有,但程稷南不是,即使他是,那个能让他放弃江山的美人,也姓江,非齐。 第124章 灼心   齐郁喝了不少的酒,和章玥不知玩闹到几点才睡,刚睡着就被电话吵醒,语气就有些冲。   “谁呀?!”   “是我。”   她愣了愣,忽觉声音很是耳熟,脱口而出道:“狗男人……”   酗酒后的喉咙带着几分沙哑,呵地一声低笑,让人分不清她是清醒了还是依旧醉着。   被骂作是“狗”的男人没有生气,反而轻叹一声:“齐郁,我说了去一会儿就回来,你怎么就跟别人跑了呢?”   他揉了揉眉心,轻声细语地哄劝:“出来吧,我就在酒店外面,接你回家。”   酒店……外面?   齐郁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看去,果然看到酒店门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车。   因为夜晚和楼层的关系,尽管她看不清车牌号,但凭借直觉,还是能够肯定,那就是程稷南的车。   心里立时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苦涩中又掺杂着甜。   但也只是一点点甜而已。   瞬间又想起来,他刚才去见谁了。   这是在女友和情人之间无缝连接啊,这么忙,身体吃得消吗?   一丝冷笑悄然爬上她的嘴角。   “程先生,我没有家。”   根本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关机,随手扔到床上,手机滑到了章玥的身边。   章玥睡得正想,冷不防感觉到什么东西震了一下,吓得她立时坐了起来,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窗边的齐郁。   “是地震了吗?”   “是你做梦了。”齐郁走过去,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像妈妈哄小孩似的说着,“摸毛摸毛,不怕不怕……”   章玥又安心地闭上眼,翻身睡去,齐郁躺在她旁边,过了很久才睡着。   一清早就有人来按门铃,说是客房服务。   齐郁没印象自己有叫过什么服务,但既然都被叫醒了,索性下去开门,让他们进来简单地清扫下。   “麻烦你们小点声音,我朋友还没醒——”   她揉着眼睛打开门,话还没说完,就被闪身进来的男人按在墙上堵住了唇。   她瞪大了眼睛,努力去推面前的男人,却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滚开!”   “是我……”   “我知道,狗男人……”   程稷南低笑了一声,埋头在她颈窝上狠狠咬了一口。   齐郁疼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怕把章玥吵醒,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力捶打他的背。   程稷南咳了一声,这才松开嘴,手臂却没松,直接搂着她进了隔壁的房间,还不忘捎带手把门带上。   “你咬我干什么?”门一关,齐郁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你不是说我是狗吗?”程稷南淡淡一笑,视线落在她颈处的牙印上,“狗都会在属于他的东西上做个记号,证明那是属于他的,不允许别人觊觎。”   “你放一万颗心回肚子里,没人觊觎,”齐郁环视了下四周,这间房间和她的那间格局一模一样,“你昨晚睡这儿?”   程稷南刚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闻言,哼了一声反问:“不然呢?你让我睡车里?”   她以为他昨晚被挂了电话之后就回去了。   结果竟然没走,还在她隔壁住下了。   她打了个哈欠,“这儿的温泉还挺好的,您慢慢享受,不打扰了。”说完就要走,胳膊却被拉住,向后一拽,被他横抱在怀里。   “我来这儿可不是泡温泉的。”他蹙着眉,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他不高兴了。   齐郁顺着他的话就问了出来:“啊,那你是来泡什么的?”   他的视线沿着她松散开的浴袍领口望了进去,目光一沉,贴在她耳边缓缓吐出一个字。   “你。”   齐郁浅浅地呵了一声,眼角眉梢挂着不屑地笑意:“那你的江家大小姐呢?”   提到江心媛,程稷南嘴角微扬的弧度垂了下去。   “她昨晚进了医院。”   齐郁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出了交通事故,尽管自己并不喜欢江心媛,还是问了一句,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程稷南明显不愿多提,只说了一句“已经没事了”。   他昨晚既然能撂下自己,急匆匆地走了,说明江心媛的情况应该挺严重的,可是此刻提起对方,他这副明显没太放在心上的样子,又让齐郁迷惑不解。   江心媛是他的女朋友,人都进了医院,他还有心思来找她。   究竟是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呢,还是说,这个男人压根薄情寡性,在他的心里,女人都是玩物,唯有实际的利益才能打动他呢?   “一脸严肃地,想什么呢?”抵着她的额头,他低声问道。   齐郁摇了摇头,突然推开他,后退了几步,直退到墙边站住,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程稷南,趁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吧。”   这副表情,这个语气,他瞬间就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即使心里不高兴,面上也没太表露出来,坐进沙发里,摸出烟盒抽出支烟,叼在嘴里低头点燃。   “那就谈。”   语气干脆利落,和刚刚还缠着她又吻又咬的模样判若两人。   能在短时间内,情绪自由转换的男人,会有多少真心?   齐郁望着这样的程稷南,忽而就笑了。   笑自己傻,竟然会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纵使比不过江心媛,也有一定的分量。   原来,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而已。   究竟是她太天真,还是他装得太真了呢?   程稷南抬头看向她,眉心微蹙。   要谈的人是她,他也给她机会谈了,不开口却只是笑是什么意思?   而且,还是用那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假笑看着自己。   他忍不住开口:“不是要谈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齐郁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声。   那一声叹息,长到像是要把他们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纠缠,全部道尽了一般。   回响在他耳边,才要把烟送到嘴边的手一顿,停在半空中。   他听到她缓缓开口:“程稷南,那个赌约,恕我不能答应你了。”   燃烧成一截的烟灰,无声无息地落在指间,烫地他一缩,明明连个印记都没留下,却似沿着手指,一路灼进心里。 第125章 再见   齐郁等了半天,见他坐在那儿没什么反应,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刚要重复一遍,却见他挑眉望向自己,嘴角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是因为程稷北吗?”   齐郁闻言一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在谈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儿,怎么还扯到程稷北了?   她不说话,在程稷南的眼里就等同于默认,敛去笑意,倾身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努力攥起了拳,藏起微微颤抖的手指,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和他见过面,叙过旧了?也对,初恋么,当然令人难忘。”他笑着捏过她的下巴问道,“所以你们旧情复燃了?”   “程稷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无视她眼底的愤怒,继续道:“你别忘了,他现在有新女朋友了,按照家里的意思,等他明年毕业就结婚。你又怎么办?做他的情人?那跟和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   齐郁见他越说越过分,知道谈不下去了,想走,却被他死死攥着手腕走不掉。   她质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程稷南也望着她,眼圈微微泛红,“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念念不忘?让你睡着了也要叫他的名字?你跟我上床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想的也是他?”   啪地一声,程稷南的脸偏到一侧去,发型也乱了。   齐郁微微喘着气,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仍然有些麻,微弯的指尖不住地颤抖。   好在,那张嘴终于是闭上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唇瓣微微翕动,半晌,艰涩地发出声音:“你非要问,那我的回答就是肯定的,你满意了吗?”   她推开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刚迈出脚步,就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结实有力的手臂像一团火一样,将她团团围住。   “如果我不介意呢?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不介意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我也不介意做他的替身,我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最后一句,分明是在恳求。   齐郁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粗重的呼吸,因为紧张而隐隐发颤的声音,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一定是在做梦,程稷南是谁啊,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稷城那么多名门世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此时此刻,怎么会如此卑微地求自己不要离开他?   甚至不介意做别人的替身?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爱自己爱到无可救药了?   齐郁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是疼的,也是真实的。   她被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笑到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颗又一颗的眼泪,带着她的温度,落在他的手背上。   程稷南松了手,后退一步站在那儿,默默看着她笑。   眼底复杂的情绪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转淡,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自持。   原来,他把自己最卑微的一面给她看,换来的,却是她不可置信的嘲笑。   “程稷南,别告诉我,六年前你就喜欢上我了?”   他默默望着她,没有否认,却又犹豫着该不该承认。承认了,再换来她一通嘲笑吗?   “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用钱来侮辱我?”齐郁冷笑着,望着他的眼神却带着分明的恨意。   程稷南心口微震,眼神里尽是费解。   齐郁忍不住想称赞一声,他的戏演得真好。   “什么钱?”   “装失忆吗?当年发生那件事之后,不是你让你母亲带着钱来找我,说是补偿我的吗?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我,为了钱爬你的床。呵,程家大少爷真是阔气啊,出手就是三千万。你对别的女孩也这么大方吗?”   他诧异地望着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结果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所以,那三千万,你收下了?”   齐郁自嘲一笑:“我要是早知道六年后,还是会为了钱跟你睡觉,倒不如当初直接收了那三千万,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一个道理,清高并不能当饭吃。”   程稷南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又听她笑道:“程稷南,事已至此,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呢?我在你眼里,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个消遣的床伴而已,如今是我要离开你了,是我不要你,你面子上过不去,才求着我的。”   “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厌了,腻了。就像你对江心媛一样。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应该很好吧?可是你现在对她,也不过如此,甚至可能还不如我。我既然已经看到了她的下场,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程稷南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跟她解释江心媛的事,可是触及到她的眼神,他终于明白,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了。   最终,她听到他轻叹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走吧。”   原以为还要再多费几句唇舌,齐郁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明显的疲惫。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听到他如是说,她转身就往外走,握住门把手,又回头说道:“这两天,我会回御江苑拿行李。”   程稷南没看她,背过身去,站在窗前,重新点了一支烟。   “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我不会再过去了,你也不用刻意避着我。”   齐郁握着门把的手不禁用力,指节都泛起青白之色。   她突然想起昨晚,他在电话里对自己说,来接她回家。   他把那里,看成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了吗?   她又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没有家。   嘴角一弯,未及笑,眼泪却先一步落下,她胡乱抹了把,深呼吸了一下,又道:“还有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那张黑卡——”   程稷南打断她的话,不在意地道:“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爱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不用来烦我。”   “知道了,再……再见。”   齐郁终于扬起一张笑脸,程稷南始终都没有再回头看她。   齐郁不知道除了“再见”,她还能说什么。   也许,连那声“再见”都显得多余。   她和他,最好再也不相见。 第126章 他是用这只手碰你的?   齐郁从房间里出来才发现,她没有带房卡。   她是被程稷南直接带过来的,别说房卡了,身上就裹着一件浴袍,连拖鞋都没穿。   好在酒店的走廊里,地毯很厚实,踩在上面不会冷。   却仍然能感觉到风从四面八方沿着浴袍边缘往里钻。   她瑟缩着身子,抬手叩门。   敲了几声,章玥都没过来开门。   倒是隔壁的房间有人打开门出来,穿着衬衫西裤,看着人模人样的,一双眼睛却不断地朝齐郁身上瞄,从头到脚都不放过。   她这一身打扮,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她低着头越发急地叩了两下。   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地一笑,凑过来问道:“不如做我的生意怎么样?多少钱?开个价。”   说着,伸手便去拽她。   齐郁后退两步想要躲开,却直接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扭过头,先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下颚线,那声“对不起”含在嘴里没说口。   程稷南沉着脸挡在她身前,朝着对方腹部一脚踢过去,直接踢地对方撞开了身后的门,跌进房间的地板上。   “我艹!”对方爆了句粗口,撑着地板刚要坐起来,程稷南走过去,又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肋骨上。   一踩一碾间,齐郁只听到咔吧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便是杀猪般的嚎叫。   她吓了一跳,上前想要阻止,反被他推到一边,抬起脚又踩在那人的右手腕上,无视对方惊恐地求饶,抬眼瞥向齐郁。   “他刚才是用这只手碰你的?”   对上他的视线,齐郁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种眼神。   冰冷彻骨,就像深冬时节,结了冰的寒潭,让人汗毛直竖,瑟瑟发抖。   “程稷南……”她嗫嚅了一声,轻轻唤他的名字。   他的眼神微微闪了下,脚下用力,又是一声惨叫,齐郁直接闭上双眼,不忍看。   酒店的客房经理和保安经理赶过来,把程稷南拉到一边,又将对方从地上扶起来,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人去医院。   房间门口被闻声跑来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章玥挤到前面去,见到这场面也有点发懵,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   那人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依旧骂骂咧咧地,直嚷嚷着要报警。   程稷南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闻言只是一笑,“那就报警。”   酒店里的监控可不是摆设,这个人刚才在门外对齐郁又是搭讪又是动手动脚地,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酒店经理自然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是眼前的这两位,一个是稷城程家,另一个孟翔宇,虽然是从惠城来的,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把孟翔宇送去了医院,酒店经理派了专门负责的人从中调停,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结果调停了半天,挨打的人依旧执意要报警,动手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私了的意思,摆明了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最后只好报警。   很快,辖区内的警察就过来把人带走了。   本来没章玥的事儿,她是陪着齐郁去的,一坐上警车,双手插兜就笑了一句:“嘿,我最近跟这地方挺有缘的,正巧我失业呢,也不知道他们缺不缺人,我也考个编制啥的。”   齐郁没心情听她说笑话,低着头不吱声,倒是开车的年轻小警察闻言乐了,从后视镜瞥过来一眼:“话先说在前头,有前科的我们可不收。”   章玥立马坐直了,一脸严肃:“都是误会,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又热心肠,最喜欢为民服务了。”   “成,等我们那儿要是缺人,第一个就联系你。”   “那小哥哥你可一定要记得呀!”   章玥人美声甜,一声“小哥哥”叫得对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前脚刚到派出所,没一会儿,杨铭也来了。   程稷南在电话里没说具体原因,杨铭倒是猜到可能和齐郁有关,依自己对他的了解,能让他如此冲动的,除了齐郁,压根没别人。   但没想到,章玥竟然也在。   杨铭从警察那儿了解完情况出来,就看见章玥坐在一张椅子上,跟先前开车的小警察正聊得起劲。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的,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杨铭瞥了她一眼,径直进去找程稷南去了。   程稷南对自己下手的轻重心里有数,所以当杨铭告诉他,那个孟翔宇右手腕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三根的时候,程稷南只是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杨铭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这回麻烦了,你知道那个孟翔宇是什么人吗?”   程稷南点了支烟,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还能是什么人?孟嵘的独生子。”   杨铭挑了下眉,继而无奈地笑道:“你知道啊?知道下手还那么狠?”   “他要不是孟嵘的儿子,会比现在还惨。”   惠城孟氏,虽比不上稷城程家,也有近百年的根基,孟嵘也是个手腕厉害的,从接手孟氏以来,生意越做越大,早先就一直有意和程氏合作,这次带着儿子过来,一则是为了历练孟翔宇,二则也是想让他多结识点生意伙伴,为将来铺路。   偏这位孟少爷,吃喝玩乐都在行,谈到做生意就兴致缺缺,除了来稷城的第一晚出席了一场酒会之外,就没干什么正事,出入的不是酒店就是会所,整日声色犬马。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杨铭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小北女朋友的父亲,和这个孟嵘,是堂兄弟,当年打仗的时候,祖上分了家,一个留在惠城老家,一个则去了南洋经商,最近十多年才有来往。”   提到程稷北,程稷南的脸色幽幽转冷,低着头默默抽烟。   杨铭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了句:“怎么着,和齐郁又闹别扭了?” 第127章 不舍   程稷南掀眸冷冷地一瞥,杨铭轻咳了一声。   “别那么看我呀,上次在医院,你俩不是闹掰了吗?什么时候又好上的?看来,我错过不少好戏了啊。我就纳闷了,你俩跟这儿拍电影呢?动辄惊天动地,搞地我们这些旁观者都跟着胆战心惊。又是医院又是警局的,没事儿就得跟着走一遭,都快成常客了。”   “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多?”程稷南瞪了他一眼,掐灭了烟,起身往外走。   杨铭跟在他身后,双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插,“我这不是在替你担心呢吗?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你要怎么跟姥爷解释?”   这件事闹地动静不小,还事关到正和他们合作的孟氏,程元初肯定会过问。   程稷南面色沉郁,说的话倒是云淡风轻:“照实说就好。”   他们出来的时候,章玥还没唠完呢。   齐郁皱着眉上前,与程稷南的目光一碰,又各自移开视线。   杨铭暗叹了一声,走过去直接把章玥薅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警察小哥反应快,直接站了起来,但又瞧章玥的反应,直觉俩人关系不一般,就站在那儿没动。   杨铭下巴一抬,对章玥道:“别在这儿耽误人家上班,加个微信,回家慢慢唠去,你要是没时间,我帮你唠。”   这话一说,当场就坐实了二人的关系。   章玥一路忍着没发作,直到被他牵着出了派出所门口,才甩开他的手。   “杨铭,你什么意思?我跟谁唠嗑,唠多久,你管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啊?”   杨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章玥才不上他的当,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杨铭疾步走到她前面,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章玥回头看去,齐郁和程稷南也过来了,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谁也没说话。   她又回头看向杨铭,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杨铭耐着心劝她别任性,这儿是市郊,没有个把小时的,她别想打着车。   结果话音刚落,章玥就把手机屏幕转到他面前,上面是她打车的页面,预计三分钟之内,车就会到。   杨铭无奈地看了眼程稷南,像是在说:我尽力了,还是帮不到你。   程稷南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开车。”   齐郁落后两步,刚走过去,车子就开走了。   她默默看着车子消失在转角处。   章玥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说道:“要不,我把订单取消了,让杨铭回来接咱们?”   齐郁转过头,神色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别闹。”   章玥背着手直叹气:“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呢,随便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我有什么资格让人家说回来就回来呀…”   心思一转,看向齐郁的时候,又叹了一声。   “倒是你,以前也没见你气性这么大啊?你昨晚说我的劲儿呢?也就程稷南,他喜欢你,才能受得了你这副样子。”   话落,她打的车也到了,推着齐郁坐进去。   齐郁脑海里全是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他喜欢你。   他喜欢她吗?   有多喜欢呢?比江心媛呢?   她默默攥紧了手,捏地手指都泛了白。   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她早上离开时,他站在窗边的背影。   明明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为什么,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呢?   落寞地让她忍不住眼里泛酸,心口也一剜一剜地疼起来。   她下意识握住了章玥的手,手心都是冷汗。   章玥侧头看去,见她脸色很差,吓了一跳,连声问她怎么了?   司机听见动静,也飞快地瞥了一眼,皱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   齐郁摇头,攥着章玥的手已经紧紧地不松开,胡诌了一个借口,说自己早上没吃饭,可能低血糖了。   被她一说,章玥也饿了,让司机靠边停车,去路边的小超市买了面包和鲜奶回来。   齐郁吃了东西果然好了一些。   虽然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但比刚才强多了。   章玥让司机把她们送到昨晚喝酒的地方。   章玥的甲壳虫还在那儿。   上了车,章玥却犹豫了,不知道齐郁要去哪儿?   似乎哪儿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齐郁要回御江苑。   那天,她把东西差不多都整理完了,眼下,只需要去打包带走,就可以了。   有章玥在,行李打包地也快。   所有东西都装完,她恋恋不舍地又扫了一眼这间房子。   其实,她在这儿也只住了不到两年而已,这两年来,因为秦氏,她过得异常艰辛,每天早出晚归,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直到她成了裴然的女朋友,再后来,又遇上了程稷南。   她才终于有了那么点钱和闲,能够在心情好的时候,也想想怎么布置一下她的小屋,种点花花草草,买点有趣的小摆设。   这里的一点一滴,一草一木,连带着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都是回忆。   章玥帮忙里外检查了一圈,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忍不住“呀”了一声。   齐郁走过去,看到程稷南为她买的那些吃的,没吃完还在冰箱里。   连那只叉子,也擦干净了,静静地被放在蛋糕边上。   蓦地,又想起那晚,他喂她吃蛋糕的情景。   叉子在他手上,明明他可以叉一块直接吃了,偏要逗弄她,唇边蹭到的奶油被他吻去的时候,她分明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那应该是唯一一次,他在她面前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比之平时,那样的他有意思多了,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她也不会感觉到身份的落差。   就像……一对普通的恋人。   她被脑海里蹦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她和程稷南,算恋人的关系吗?   章玥见齐郁对着一块吃剩的蛋糕也能出神这么久,脸上的神情也是变来变去的,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又迷茫。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皱着眉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齐郁,免得她就此真的错过了。   却见齐郁直接把那些吃的拿出来,连带保鲜盒,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剩的东西不能吃了,离开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第128章 挨打   程家老宅今日的气氛,比平时要严肃地多。   程稷南和杨铭一回来,坐在客厅等着他们的程佳岁就迎了过去。   “稷南,爷爷在书房,”程佳岁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有些话,想好了再说。”   程稷南点了点头,“谢谢姑妈。”   杨铭本来想跟他一起,想想又觉得不合适,眼看着他独自上了楼,背影萧索,忍不住皱了皱眉。   “姥爷今天肯定得发火,也没人帮他说说话啊……”他打量了一圈,“其他人呢?大舅妈也没在。”   话落又想到,陆令薇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   他们两个,本就母子关系淡薄。   闻言,一向待人温柔有礼的程佳岁嘴角一扯,险些就要冷笑出来,到底是觉得当着晚辈的面儿,不好编排长辈的不是。   心里却道,就程稷南那个妈,看着大儿子被骂,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去求情?   最近这些日子,属陆令薇最活跃,动辄就把孟舒颜带回来在老爷子跟前晃,打得什么主意,谁不清楚?   程佳岁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母亲,为什么对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差别这么大?   当年,要不是陆令薇生程稷南的时候,她也在医院,险些以为程稷南是抱养来的。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二嫂沈芳,但是人家沈芳知道护犊子,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没说偏心成这样。   程稷南敲开书房的门,程元初眼皮都没掀,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他没坐,走过去站定。   程元初这才抬眼看过来,冷笑了一声:“程家大少爷,你好大的气派啊,可以在这稷城横着走了是不是?”   程稷南低着头不言。   “孟家打电话来,说要取消合作。这件事,你怎么看?”   程稷南似乎根本没将孟家放在眼里般,不屑地一笑:“取消就取消,当初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程家还不至于反过来巴结他们。”   程元初闻言,也笑出了声:“看来,你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程稷南紧紧抿着唇,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副态度看在程元初的眼里,就是不认,也不服。   “呵,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明天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大的麻烦回来!”   程元初回身就去找鞭子,结果哪儿哪儿都没看着,手里的拐杖猛地一敲地板,喊道:“佳岁,是不是你把我的鞭子藏起来的?!”   程佳岁和杨铭听到了声音,急急忙忙地上了楼,推门见此情景,她唤了一声“爸!”走过去扶住程元初就要劝,却反被推开,又指着杨铭道:“去把我的鞭子找出来。”   程元初此生最引以为豪的两件事,一则是他年纪轻轻时,毅然从军,为国效力,二则便是他后来呕心沥血,重振家业。   所以,即使是他后来为了家业弃去戎马,但那条曾经伴随他上过战场的马鞭和枪,一直都被他珍藏。   那条马鞭,于程家子孙而言,更是如家法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程佳年两兄弟,还是程稷南这一辈,小时候谁犯了错,轻则罚站,重则挨鞭子。   杨铭纵然嘴甜,也有过淘气的时候,挨过一次打就长了记性,对那鞭子有阴影。   他们兄弟几个长大后,也不知道是真的懂事了,还是程元初老了,打不动了,那条鞭子已经快二十年没有用武之地。   谁知道,程元初今天又想起它来了。   程佳岁挡在他面前:“爸,鞭子是我藏起来的,稷南都三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动不动就拿鞭子呢?”   杨铭也要开口劝,偏偏程稷南梗着脖子说道:“姑妈,爷爷既然要教训我,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别拦着,我扛得住。”   杨铭闻言,都想把他嘴给缝上了。   这小子是疯了吧?哪有上赶着讨打的?   “稷南!刚才在楼下我是怎么跟你说的?”程佳岁也急了,老的要劝,小的也要劝,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好!佳岁,你也听到了,是他自己说扛得住的。你但凡吭一声,你就不姓程,不是我程元初的孙子!”   马鞭虽然找不着,但打人的家伙什根本不愁,手里就有现成的一个。   程元初直接挥起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打在程稷南的背上。   当兵的下手狠,又是在气头上,一棍子下去,程稷南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   偏又握紧双拳,咬住下唇,一声没吭。   程元初见状,更气了,点着头说了一句“很好”,抬手又是一挥,上好的黄杨木与身体相撞,发生一声闷响。   光听那声音,就能想象有多疼。   杨铭知道自己拦不住,也没法拦,侧过身去不忍看,程佳岁在一边急得哭出来,劝程稷南赶紧跟爷爷认错。   偏偏程稷南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硬是挨了两棍子也死不开口。   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死死咬着牙硬撑,双拳紧握,骨节捏地咯吱作响。   程元初连打了两下,气力已经快不够用了,指着他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错?错在哪儿了?”   “我没错。”程稷南大声回复。   “好,那我告诉你,你为了一个女人,辜负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和信任,还连累程氏,你错没错?”   程稷南这回没有回答。   程元初以为他想通了,结果程稷南转头一望,汗珠如雨一般涔涔落下,沿着他脸上的轮廓滑进嘴里。   这一动,又笑了出来。   “无论您再问我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爷爷。”   他抬眼望着老爷子,神色坦荡,毫无悔意。   特男人,也特气人。   如果他顶撞的是别人,如果他不是为了帮女人出气而打伤孟家人,程元初都想为他叫一声好。   他没看错,这个孙子果然和他一样,脾气又倔又犟。   “好,我倒要让你看看,忤逆我,到底什么样的下场!”   话落,又是一棍子抽下来,程稷南终于再支撑不住,咚地一声,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第129章 母亲   “稷南!”程佳岁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杨铭也赶紧拦住程元初,从他手里夺过拐杖,“姥爷,可以了,再打下去该闹出人命了!”   程元初是打心眼里喜欢程稷南,更是器重到想直接越过两个儿子,让他继承家业。   这么多孩子当中,程稷南也是最像他的那个,不单是有能力有毅力,就连那又臭又硬的脾气也完全是随了自己。   眼看着程稷南先前还挺直的背,因为跪倒在地而弯了下去,程元初油然而生一种疲惫无力感,扶着椅子坐下,摆了摆手。   “出去吧。”   闻言,杨铭和程佳岁忙扶起程稷南往外走。   临出去的那一刻,程稷南终于开口,“爷爷,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虽然是道歉的话,但程元初如何听不出来,他根本没觉得自己错,那声“对不起”不为别的,只因自己害老爷子动气又动手,怕他因此伤了身子。   程元初粗喘了一声,冷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程稷南神色一黯,再没说什么,被程佳岁和杨铭搀扶着从书房里出来。   偏巧,陆令薇也进了家门,她的身后还跟着程稷北和孟舒颜。   陆令薇那张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在触及到程稷南那一刻时,眉心一皱,笑容也收起来了。   她只瞥来一眼,就猜到程稷南经历了什么,却是问都不问就迈上楼梯。   程稷南早已见怪不怪,冷笑了一声,叫住陆令薇。   “母亲,我有件事,想私下问您。”   称谓用的全是敬词,偏偏那副盛气凌人的语调,让陆令薇特别不舒服,转过头不耐烦地说道:“我才刚从医院回来,替你收拾烂摊子,想休息一下,一会儿还有个义卖会要参加。你有什么事儿,非要现在说不可吗?”   程稷南唇角一勾,勾出的是不容人拒绝的笑意:“是,非说不可。”   陆令薇看着他,姣好的容颜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点头应道:“好,你跟我过来。”   程佳年和陆令薇在程宅的卧室是在三楼,也是程佳年没结婚时住的房间。   程稷南虽然从小在这栋房子里长大,却甚少来这里。   小的时候,他们夫妇每次回来住,他都眼巴巴地守在门口,想牵着母亲的手进来,再让她抱一抱自己。   但是每一次,陆令薇远远地看见他,都会淡淡地皱起眉,让佣人带他回自己的房间。   有一次,他偷偷地跑进来,藏在床上,等着陆令薇回来,这样,母亲就可以搂着他睡觉了。   结果,没等来陆令薇,却等来了程稷北。   还不会说话的程稷北被躲在床上的“怪物”吓哭了,陆令薇疾言厉色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恶作剧吓唬弟弟?   程稷南挨了打,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躲在那儿,他想做什么。   那是他最后一次,没有经过允许,擅自闯进父母的房间。   这个房间对于他,全是痛苦的回忆。   想到往事,程稷南轻“呵”了一声,换来陆令薇的一丝不悦:“你究竟要问什么?”   程稷南强忍着背上剧烈的疼意,慢慢转过身来,审视的目光在她的脸色流连了一圈。   “我被爷爷打成这样,当着姑妈他们的面,您身为母亲,却连问都不问一声,这么多年,您是连戏都懒得做了?”   陆令薇被他讽刺地面色一白,“我要是不在乎,会特地跑去医院求孟家俩父子?我是什么身份?”   程稷南也笑,模仿着她的口气说道:“您是什么身份?您是程稷北的母亲呀,别告诉我,您做这些是为了我?您不是一直在给您的小儿子铺路吗?刚刚攀上了孟家这么好的姻亲,不抓牢了怎么行?我说得对吗?母亲?”   陆令薇的脸色越发难看,质问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清楚,爷爷清楚,这家里每个人都清楚。娇生惯养的陆小姐,打小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我唯一佩服您的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件事被您瞒地滴水不漏。”   陆令薇的心一颤,紧张地盯着他,却见他敛了笑容,话锋一转,问道:“当年,您以我的名义,拿了三千万给齐郁,把她打发了。回头却跟我们说,是她主动开口跟您要的,是她给程稷北捐骨髓的酬劳。是不是这样?”   陆令薇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私下里要问自己的,竟然是这件事。   “她告诉你的?”   提到齐郁,陆令薇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当年,程稷北把齐郁领回来的时候,她心里虽不满意,但面儿上却没表露出来。结果没多久,程稷北就查出了白血病,齐郁又正好配型成功。陆令薇救子心切,对齐郁当真好了一阵儿,未免被人戳脊梁骨,骂她忘恩负义,她当时是有打算接受齐郁的。   谁知道后面会出那档子事儿?   陆令薇冷笑了一声,一步步逼进程稷南身边,抬头望着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的大儿子,反问他:“不然呢?我不把她赶跑,等着你把她娶进门吗?小北那时候病刚好,你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哥哥,和自己的女朋友睡到一张床的事实?”   见程稷南抿着唇不言,陆令薇又是自得一笑,她生得美艳无双,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获得过选美冠军。   无论娘家还是夫家,都是名门望族,生活得安逸富足,也因此,从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来她已年近花甲。   说她才四十出头都有人相信。   “说来说去,还不都要怪你自己?你从小到大,都喜欢抢你亲弟弟的东西,到最后,连他的女朋友你也抢?抢不到,就直接来硬的。我要不是你们的母亲,何必枉做小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话音刚落,程稷北突然推门而入,他双目赤红,朝着程稷南的脸上就是一拳。   程稷南因为背上的伤,本就是勉强扶稳站着,这一拳没躲开,直接跌在了地上。 第130章 你对她做了什么?!   “小北!”   挨打的是大儿子,陆令薇却惊慌失措地护着小儿子。   程稷南擦掉嘴角的血痕,抬眼望着那对母子,不屑地一笑。   程稷北盛怒之下,推开陆令薇,走上前双手紧紧扯住程稷南的衣领,将他薅了起来。   “妈刚才说得是不是真的?你当年对齐郁做过什么?”程稷北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眼睛越来越红,渐渐蓄了泪。   “我那么信任你,把她交到你的手上,你对她做了什么?!”   程稷南噗嗤一声笑出来,像看傻瓜似的看着程稷北。   “当然是做男人会对女人做的事儿,你想做,却不敢做的——”   “人渣!”程稷北气疯了,死死抓着他的双臂,屈膝就是一脚。   那一脚直接顶到程稷南的腹部,他佝偻着身子,半天没抬起头,程稷北却一点都不解恨,满身的戾气像要将之碎尸万段一般。   陆令薇根本拉不住,程佳岁和杨铭闻声赶过来,孟舒颜落在最后,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站在门口吓得脸色都白了。   原来,那么温柔的程稷北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杨铭好不容易把哥俩拉开,陆令薇拉着程稷北,程佳岁去扶程稷南,看到他那副样子,眼泪直往下掉,头一次冲程稷北发火。   “小北,你是疯了吗?他可是你大哥,刚被你爷爷教训完,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过不去?”   陆令薇闻言,冷着脸质问道:“佳岁,这是我们母子三人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程佳岁当即冷笑:“呵,大嫂,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只生了小北一个呢。原来,你也知道,稷南还是你儿子啊?”   “姑妈,别说了,”程稷南捂着腹部,勉强站稳了身形,目光从陆令薇,又慢慢转到程稷北身上,嘴角一扯,笑道:“就这两下子?真不够瞧的。难怪那么没用,连女朋友都护不住。”   “程稷南!”陆令薇喝了一声,挡在程稷北身前,“你不就是怨恨我吗?恨我偏心,恨我对你不好,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别为难小北。”   “妈,你让开。”程稷北阴沉着脸,陆令薇和程佳岁见他这副表情,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下。   “小北,你冷静点,”杨铭按住他,“你想让爷爷知道,你对自己哥哥动手吗?”   程佳岁也点头道:“小北,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跟姑妈说,你也知道,姑妈做为法官,一向最公正了,如果真是稷南做得不对,我让他向你道歉。但不论如何,家里这么多长辈都在,你做为弟弟,跟哥哥动手都是不对。”   程稷北神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强忍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程稷南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自己偏偏不叫他如愿。   “你不想说,我说。”   “程稷南,你闭嘴!”陆令薇眼见程稷南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脸色一片惨白,连阻拦他的话都说得苍白无力。   程稷南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他轻呵了一声,“你骗了这个傻子六年,让他以为齐郁是为了钱才救他,我如今要告诉他真相,你怕了?”   “你——”   “妈,”程稷北突然镇定下来,“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程稷南拂开程佳岁的手,越过杨铭,一步步走到程稷北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刚才在门外偷听到的没错,六年前庆祝你病愈出院的那晚,趁着你陪同学去医院的机会,我把你喜欢的女人骗上了床。所以母亲才骗你,齐郁是为了钱才救你的。而且,不止这些。”   他顿了顿,望着眼底怒火再一次沸腾的程稷北,越发火上浇油地补充道:“我还包养她,逼迫她跟我上床,她心里越想着你,我就折磨地她越狠。母亲说得对,我就是恨你们,我要报复你,抢走你喜欢的一切,你越珍爱的,我越要毁了她。”   眼见程稷南再一次把程稷北惹怒了,哥俩又要动手,杨铭忙将小北拉到一边,低声提醒他:“小北,够了,别忘了,你女朋友也在这儿看着呢。”   这一句话,仿佛帮程稷北找回了一丝理智,顺着杨铭的视线转过头,就看见孟舒颜站在门口,神色尴尬,又满是担心。   程稷北神色纠结地看着她,紧握的拳头默默松开。   程稷南继续添油加醋,冷笑一声:“程稷北,你可知道,当你和新欢卿卿我我的时候,你的旧爱在做什么?她在我的床上,日日夜夜都念着你的名字。”   “程稷南!”   陆令薇和程佳岁难得异口同声地阻止他,杨铭没法子,忙叫孟舒颜上前,两个人生拉硬拽地把快要癫狂的程稷北拽了出去。   程佳岁皱着眉去扶程稷南,要带他去医院。   程稷南摇头只说自己没事,抬头,又深深地瞥了陆令薇一眼,饱含深意地一笑,仿佛在说:母亲,您瞧,我有的是法子让你难过。   陆令薇侧过身去不看他,脸色一如既往地冰冷,唯一不同地是,现在的她,只是在强做镇定。   程稷南一路硬撑着,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再也站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程佳岁闻声推门进来,见状,忙叫杨铭过来,母子俩把程稷南扶到床边,刚要让他趴下,杨铭一皱眉,却道:“不然还是去医院吧。”   “他自己不去,也不能硬来。医院毕竟没有家里方便,舒服。”程佳岁皱着眉,转念又一想,刚才那一闹,动静不小,老爷子免不了要过问。   而且,陆令薇和程稷北都在这儿,来来往往地,免不了又要起冲突。   得了程佳岁的同意,杨铭二话不说,架起程稷南就往外走,程佳岁不放心也要跟着,杨铭却让她回家好好照顾姥爷。   “妈,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你还是回去多照看姥爷吧,也免得大舅妈他们在姥爷那儿先斩后奏。”   程佳岁也担心这个,嘱咐了几句,目送着杨铭开车带程稷南离开。   程佳岁一走,程稷南就睁开了眼。   “我不去医院。” 第131章 你要背我吗?   杨铭笑了一声:“呵,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程稷南低着头不说话,又听他补充了句:“就你这样一心求死的人,送你去医院干嘛啊?浪费医院资源。”   “混说什么呢?谁想死了?”他淡淡开口。   “不是?那你刚才当着小北面前,说那些话是要干嘛?别说他了,我听着都想揍你。”   杨铭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他的语调:“我就是恨你们,我要报复你,抢走你喜欢的一切,你越珍爱的,我越要毁了她……当你和新欢卿卿我我的时候,你的旧爱在做什么?她——”   “够了,专心开你的车。”   程稷南脸色难看地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出来,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牵动了身上好几处的伤。   他疼地眉毛都拧在一处,僵硬着身形,默默点了烟。   “我刚才真的很过分?”他低声问道。   杨铭点了下头:“也不至于说过分……但如果我是齐郁,听到你这么说,肯定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你了。”   “呵……”他低笑一声,神色沉郁。   她已经不理他了,何至于等到那时?   一支烟抽完,他又去点第二支,烟抿在唇上,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颤颤巍巍地,试了几次都点不着。   前方正好是红灯。   杨铭一踩刹车,伸长了手臂拿过打火机,打着了火递过去。   火苗映在那双低垂的眼睛里。   杨铭才留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红了眼睛。   心里没来由地翻涌出一股涩意。   绿灯亮起,他收回手,把打火机扔回他身上。   “心里不好受了?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他皱眉嘟囔着,继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却下意识又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   结果,就听身边人一笑:“我图什么,你猜不到?”   杨铭想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继而,对上他的视线,刚刚闪过的那些念头就被串联了起来,形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杨铭有些不敢置信地说:“你是故意的……你把所有的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你知道小北一直对六年前,齐郁拿了钱就失踪的事心存芥蒂。你今天把真相挑破了,想撮合他们重新在一起?”   程稷南的视线转到窗外,幽幽地说道:“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   “你那是蠢!”杨铭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程稷南瞬间沉了脸。   杨铭继续数落道:“难怪你今天说话做事都那么怪。我就说嘛,你去见姥爷之前,我妈明明都提醒过你了,你还那么倔,非逼姥爷动手打你一顿不可。明明你有办法,可以免了这顿打的,对不对?”   “和齐郁掰了,你心里一直憋着气,借着由子把孟家那小子揍一顿仍然不解气,你心里窝火急了,恨不得也被别人打一顿,全都发泄出来,你心里才好受,是不是?”   “偏偏这世上能动手打你的总共也没几个人。姥爷动用家法教训你,正好给了你这个机会。我说得对不对?”   “齐郁和小北的事儿,也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你借着今天把事儿全挑明了,逼得小北跟你动手,这根刺拔出来了,你心里就好受了?”   程稷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故意避左右而言他,说道:“爷爷年纪大了,有气儿憋着不发出来容易作病,他打我一顿,气就出了,我只有挨了这三棍,这事才能了,跟孟家那儿也有个交代。”   这一层,是杨铭刚才漏掉的。   听程稷南这么说完,他哭笑不得地摇头。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不是,你觉得你这么做,小北和齐郁就能重修旧好?你别忘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孟家的姑娘。”   “他怎么选择,那是他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能怎么选?他……”杨铭皱着眉,对程稷北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心里也没谱。   不料,程稷南却说了句:“你看那个孟舒颜,和齐郁是不是很像?”   杨铭下意识反问:哪里像?   眼前就浮现出俩人的模样,无论身段,还是气质,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程稷南望着窗外,想起齐郁六年前的模样。   杨铭没见过不知道,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孟舒颜和六年前的齐郁一样。   难怪程稷北会和她在一起。   眼见杨铭在前面的路口突然掉头,他回过神,问他要去哪儿?   杨铭却是一笑:“你豁出半条命演的苦肉计,缺了最重要的观众怎么行?”   程稷南瞬间就明白他指的谁,皱眉道:“别闹,我要回溪梦湾。”   可开车的不是他,杨铭根本不听他的。   程稷南被打得全身伤痕累累,别说去夺方向盘了,连点支烟都费劲,眼睁睁看着他把车停在御江苑。   说来也巧,他们的车刚停,就看见齐郁和章玥大包小裹地从楼上下来了。   齐郁和章玥瞬间愣在那儿,倒是杨铭反应快,开门下车,直接走过去,把傻站在那儿的章玥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到地上,拉着她上了她的甲壳虫。   “你干什么?”章玥指了指他车里的程稷南,“这什么情况?”   杨铭没理她,从车窗外探出头来,对齐郁道:“他被爷爷打了,他因为你得罪了孟家,挨了三棍子呢,吐了不少血,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一脚油门,开着车就跑了。   程稷南听得才要吐血。   这个杨铭……   齐郁隔着车窗,惊讶地看向程稷南。   他的脸色很不好,靠坐在副驾驶上的姿势也很别扭。   显然伤得应该挺重。   “你……怎么样?能走吗?”   她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程稷南摇头:“不能,你要背我吗?”   齐郁闻言,愣了下,又飞快地打量他一眼,似乎在估量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程稷南就笑了,刚要自己坐起来下车。   齐郁忽然打开车门,背对着他弯下腰去。   “我可以试试。” 第132章 逗你玩呢   望着面前微微弯下去的小身板,程稷南一时之间无法形容自己什么心情。   被她意料之外的反应弄得猝不及防,又想笑她傻。   他不动声色,忍着身上的疼意,缓缓坐直了,一条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上。   齐郁皱了皱眉。   他刚压过来,她的肩就塌下去一些,腿弯都在抖,却仍咬牙强撑着。   程稷南附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能背动吗?”   齐郁动都不敢动,额头沁出了汗,呼吸都放轻了,艰难地一笑:“比我想象中还要沉一些。”   原来男人的骨头这么硬,他看起来明明不胖,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结实又紧致,压在她的身上,却像一座山一样,令她动都动不了,仿佛随时就会倒地不起。   程稷南轻笑一声,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就收了回去。   “逗你玩呢,我可不想多背一条压死人的罪名。”   齐郁直起身,见他行动缓慢地从车上下来,一步步走了进去。   虽然动作比平时慢多了,背脊却依然挺地笔直,像秋风中耸立的白杨树。   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耍着玩了。   齐郁沉着脸站在原地,心里纠结地要死。   早上才正式提过分手,结果这才几个小时不到,原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又冒了出来。   还带着一身的伤痕累累。   这伤还跟自己有逃不脱的关系。   杨铭让她看着办,摆明了就是把他扔给自己照顾,她能怎么办?撇下他自己一个人走掉?   她做不出来。   齐郁只能又提着大包小包默默跟上去,继而又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前面去按电梯键。   程稷南的动作慢了一拍,反而碰到了她的手,触了电似的就缩了回去。   抬眼看了看被她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和两个背包,又转过了头。   电梯门开了,一对夫妻从里面出来,程稷南倚在一侧长按着电梯键,齐郁则一点一点把行李拿进去。   那两人出了电梯,女人落后几步,边走边回头望,目光落在程稷南的脸上,不满地撇了撇嘴,快步追上前面的男人,低声嘟囔:“大男人站那儿什么都不做,看着女人费力拿东西,这样的男人,长得再好看我也不要……”   程稷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齐郁没留意到那女人说了什么,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拿进了电梯,长舒了口气,抬眼就瞥见程稷南的脸色。   她的心一紧:“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她不知道他具体伤在哪里,全面检查一下也好针对治疗,而且住院的话,有护工照顾,既比自己有经验,也方便。   程稷南摇头,闭目靠在墙上。   齐郁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安,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她所认识的程稷南,似乎一直都是那个强大的男人,他有钱有势,似乎无所不能,总是在她最茫然无助的时候,以救世主般的姿态出现。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齐郁兀自想得入了神,电梯门缓缓而开,眼见程稷南慢慢走出去,她才反应过来,又连拎带拖地把行李弄了出来。   程稷南一路进了卧室,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床上。   齐郁坐在沙发上歇了会儿,半天没听见里面传出动静,进了卧室一看,见他连外套都没脱,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头侧到一边去,闭着眼睛睡着了。   齐郁走过去,犹豫着是要把他叫醒,换了衣服舒舒服服地躺着,还是不吵他,就让他这么睡。   结果刚一走到近前,程稷南就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我想喝水。”   齐郁转身去厨房拿矿泉水,拧开瓶盖就要拿给他,又想起这样喝可能不方便,顺手就拿了个盘子倒了一些拿进去。   程稷南听见动静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盘子上,眉头皱了皱。   “给你,不是要喝水吗?”齐郁把盘子递到他嘴边,“是不是姿势不对?我扶你起来吗?”   程稷南闭着眼,低声嘟囔了句:“用盘子喝水?你当我是猫吗?”   齐郁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猫比你好伺候多了。   她刚要放下盘子,去把矿泉水瓶拿过来给他,程稷南又说:“就这么喝吧。”   他撑着床要起身,齐郁下意识去扶他,一不小心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处,程稷南目光一闪,咬着牙没吭声,默默喝了几口水,刚要趴回去,齐郁却让他等一等。   “你坚持一下,先把衣服换了。”   程稷南苦笑了一声,抬眼看向她:“你帮我换吗?”   齐郁蓦地脸色一红,继而又在心里默道:睡都睡过了,不就是换个衣服,有什么可害羞的?!   于是,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就伸过去解外套的扣子。   程稷南强忍着身上的疼,配合她把外套和裤子都脱下来了。   然后,便是衬衫。   当衬衫也脱下来,露出后背高高肿起的伤痕时,齐郁忍不住心里一颤。   三条交错的痕迹,只看一眼,也能猜到该有多疼。   按杨铭说的话,这些伤,应该都是程稷南的爷爷打的。   他爷爷该是气成什么样儿啊,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她沉默着把外套和裤子挂起来,又将衬衫收进卫生间的脏衣篮里,再回到卧室的时候,程稷南已经又趴了下去,依旧闭着眼睛。   “程稷南,”她轻轻唤了一声,“你要是不去医院也行,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护工过来,更方便。上次我住院时的那个护工可以吗?我看她做事挺妥帖的。你要是同意,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他睁开眼,淡淡一笑:“是不是我妨碍到你了?”   齐郁摇头。   他怎么会这么想?   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好吗?   她都收拾好东西要搬走了,如今又跟着他回来,这算怎么回事啊?   不等她开口,程稷南就把脸转到了另一侧去,不再看她。   “你放心,我本来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我现在动不了,明天好一点儿我就回溪梦湾,你不用管我,带上你的东西,走吧。” 第133章 求不得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地,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在赌气。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齐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像他说的那样,扔下他不管。   之前她不舒服的时候,他是怎么照顾自己来着?如今调换过来了,她怎么能把他自己扔在这儿,不闻不问?   这也太忘恩负义了。   她心里烦,倒不是因为觉得照顾他是拖累,而是这纠缠不清的关系,就像紧紧缠在她身上的网,似乎无论怎么挣,都挣不开的无力感。   默默在心里衡量了一会儿,继而,齐郁下定决心般地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在这儿躺着别动弹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你饿不饿,家里……”她顿了顿,“之前囤的一些东西都吃没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程稷南本来想说“随便”的,结果不知道怎么,想起那天她吃酸汤水饺的模样,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笑意,继而,又消失无踪。   “馄饨。”   齐郁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他还真点出来了,于是应了一声“好”,就起身出去了。   齐郁买完了馄饨往回走,没等上电梯,手机就响了。   她低头扫了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裴然的名字,着实愣了一下。   他怎么想起来给自己打电话了?   一想到秦氏的未来还捏在这位二少爷手里,齐郁不好耽搁,慌忙接了起来。   耳边就传来裴然又气又怒的声音。   “齐郁,耍着我很好玩是不是?”   齐郁一愣,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有……我怎么敢?”   “呵,我原本也以为你不敢,是程稷南借你的胆子吗?我问你,你是不是答应过我,要离开程稷南?可是你怎么做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我告诉你,齐郁,你不要想着我会给秦氏项目做了!”   电话挂断了。   齐郁有些茫然。   慢慢地回忆起上一次见到裴然是在什么时候。   医院,她被江心宁打了一耳光之后。   她在医院,当着程稷南的面儿,跟裴然走了。   本来,那一次,应该是她履行和裴然的约定,离开程稷南的机会。   结果,又因为后来的种种,一次又一次,她还是和程稷南纠缠到了一起。   到现在都没能分开。   但是,裴然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程稷南因为自己而打了那个姓孟的人?   她知道对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到现在为止,网上没有一条消息爆出来,肯定是程家花了功夫打点了的。   蓦地,她突然又想到一个人,江心媛……   程稷南提起过,江心媛进了医院。   所以,裴然是因为这样,才知道她还和程稷南在一起吗?   可是,她明明已经跟程稷南说清楚了。   齐郁忙去拨裴然的电话想要解释,但已经打不通了。   她突然变得特别无力。   江心媛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能让裴然发这么大的火?   如今,她和程稷南掰了,裴然又撒手不管她。   秦氏……要怎么办?   程稷南原本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见门开的声音,又醒了。   睁着眼睛望着卧室的门。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齐郁才推开卧室的门,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餐盒,放在了床头柜上。   透明的餐盒映出里面的食物。   一颗接一颗的小馄饨,吸饱了汤汁静静地待在里面。   没有热气冒出来。   他皱了下眉,继而抬头看向齐郁。   只见她眼圈红红地,像是哭过的样子。   他想去她拉她的手,没等碰到,又缩了回去,转而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拿起餐盒里的勺子,咬了一口。   果然和他想得差不多,馄饨煮出来的时间太久,泡的发胀,一点都不好吃。   但程稷南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样,低着头闷不做声地吃了一多半。   放回餐盒的时候,又问她吃过没有?   齐郁摇头,她哪还有胃口吃呢?   见他吃完了,她过去就要把剩下的撤走。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神色,还是没忍住,问她,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齐郁原本不想提的,但他问了,她就不能不说。   她也不是能藏住事儿的性格。   没有了裴氏倚仗,秦氏还有没有明天都未可知。   齐郁抬头瞥了他一眼,直接进入主题。   “你说江心媛进了医院,因为什么?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程稷南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齐郁忍不住叫了一声,手里端着的餐盒险些扔在地上。   程稷南蹙眉望着她,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继而,躲避她的目光看向别处。   “因为她安排人往秦氏送炸药的事儿被我拿到了证据,因为我说了,不可能和她结婚的事儿,所以她想不开,自杀了……”   齐郁彻底愣住了,神色几经变幻。   自杀?   江心媛会自杀?   无论容貌,学识,家世还是能力都样样出色的江心媛,只因为嫉妒自己到发狂,几次陷害不成,被程稷南掌握了证据,知道自己嫁给他不成,就自杀了?   齐郁有时候真的搞不懂,那些为情自杀的人,究竟是真的爱情胜过一切,还是只因为他们太执着得不到的,所以连生命也可以割舍呢?   齐郁轻笑了一声:“现在呢?救回来了吧?”   她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当然是救回来了,否则,程稷南昨天晚上根本回不来,江家不会放过他,裴家也不会。   虽然这两家家世背景不如程家,但真闹出了人命,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程稷南微微点头:“她在浴室里割腕,幸好被江心宁及时发现了。”   齐郁想笑,程稷南的这个“幸好”用的极其微妙。   想来,连他也不相信,江心媛会真的自杀,不过是联合她妹妹,演了出戏罢了。   能挽回程稷南的心固然是最好的结果,即使不能,能让他放弃手里的证据不上交,也算没白牺牲。   齐郁想到这一点,嘴角弯了弯:“所以呢?那些能把江大小姐送进去的证据,你已经销毁了吧?” 第134章 有什么不幸的?   程稷南紧紧抿着唇,怪异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   他原以为,她在听到自己不会和江心媛结婚的消息后,多少会有点反应的。   结果呢?她却根本不在意。   显然,她更在乎的,是能不能让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别过眼,不禁感叹,果然,在他与她之间的感情纠葛里,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齐郁见程稷南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神色从怀疑到肯定,继而愤怒,最后又变得释然。   即使她心里明白,像程家和江家这种互相都有生意往来的大家族,有时候往往出于利益等等各方面的因素,很多事情不能拿是非黑白来衡量。   但江心媛这一次,摆明了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可结果呢?   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是不是即使她真的被炸死了,江心媛也不会怎么样?凭江家的势力,可以随便找一个替罪羊出来顶罪。   至于真相如何,她是死是活,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会在意。   虽然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挺可悲的,但现实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这两年来,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最后依然保不住秦氏。   无论是靠自己,还是靠裴家,都不行。   她早该看清这个形势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江心媛的事?”背上的伤疼地让他再也坚持不住坐在那儿,重新趴回去,胸口垫上枕头,“谁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这个人不难猜,不是裴然就是江心宁。   程稷南这么问,只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转移注意力,后背似乎也就没那么疼了。   但齐郁显然认为,程稷南避左右而言它,分明就是还在护着江心媛。   他不会和江心媛结婚又如何?   以他的身份,将来结婚的人,必定是与程家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江心宁一直都笑她是个一心想攀上枝头的破落户。   她说得其实一点都没错。   章玥还有和杨铭在一起的可能,双方父母都是高知。   但齐郁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程稷南之间的鸿沟,根本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齐郁冷笑了一声:“程先生,您现在需要的是尽快养好身体。没必要关心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您和我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索性就把我当成您聘请的护工,至于工资么,反正我也不是专业的,您看着给就行。”   明明是在笑,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嘲讽,一口一个“您”,态度倒一点都称不上恭敬,就跟是他求着她似的。   程稷南眼中的温度退了几分,随即也笑起来:“你倒是不吃亏,还知道要工资。”   齐郁眨了眨眼睛:“这不是跟您学的吗?凡事儿都是利字当先。”   “那你怎么不学点好的呢?我照顾你的时候,跟你要工钱了吗?”   “程先生,不能这么算呀,您是程氏未来的接班人,我呢?穷酸潦倒都靠卖身养家了,当然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账都不会算,难怪你穷困潦倒,”程稷南侧头看着她,指尖在床沿上敲了敲,“你知道以我的身价,折合成时薪是多少钱吗?按照这个算,我之前照顾你时应得的报酬,能抵上你在我这儿做一辈子护工了。”   眼见齐郁脸色一白,程稷南的心情仿若又好了,朝她微微勾了下手指,不怀好意地一笑。   “你刚才说,什么赚钱你就什么?但是在我这儿最赚钱的工作,你今天早上已经拒绝了。”   齐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再也没了刚才的故作潇洒。   “程稷南,你什么意思?”   程稷南敛了笑意,转过视线不再看她。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别那么悲观而已,你才二十六岁,还有很多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顿了顿,他又自嘲地一笑,“也许很快,那个机会就来了。”   “呵,别告诉我,你在说你自己。”   他微微挑眉,眼里的光芒转瞬又暗了下去,“我?命运之神从不眷顾我。”   齐郁皱着眉,她总觉得程稷南今天有点不同寻常。   他生来就拥有了许多人一生都望尘莫及的东西,又靠着自己的努力,站在了金字塔尖之上,他可以高傲,可以强势,可以恣意,可以……   他可以有很多很多种模样,但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样子,消极,卑微,颓废。   呵。   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有那个闲心替他操心。   齐郁笑自己太傻,程稷南就是再不幸,都要好过自己一万倍。   更何况,他一个天之骄子,有什么好不幸的?   如果被床伴抛弃也算是不幸的话。   那应该算是他美满人生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污点罢了。   “要是您没别的吩咐,我就忙我的事去了。”   她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但是她并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哪怕明知道他现在身上有伤,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吩咐?当然有,”程稷南微微勾唇,“你这么想要——钱,不满足你怎么行?”   齐郁眼底的怒意一闪而过,总觉得他在有意挑战自己的底线,硬声问道:“要我做什么?”   “有活血化瘀的药吗?”   “没有。”   “冰块呢?”   齐郁这回没作声,拎着餐盒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盒冰块进来,先用一条毛巾垫在他背上的伤处,再把冰块铺在上面。   人的脊背不是一个平面,程稷南又无法做到纹丝不动,稍微一动,就有冰块滚落下来。   齐郁就需要重新把掉下来的冰块放上去。   反复几次之后,她忍不住凶了一句:“你能不能别乱动?”   程稷南却说:“作为一名护工,你的职责应该是想办法如何解决雇主的问题,而不是对雇主进行指责。”   呵,角色进入的还真快。   她嘴角一弯,嘲讽地笑道。   却也认真思考起来,她现在面临的问题,不光是冰块放不住,还有另一个,就是他体温偏高,冰块融化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齐郁出去想办法了。   程稷南默默地趴在枕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关系,脑袋有些晕沉沉地,特别困。   眼皮即将阖上的时候,背上忽然传来的凉意把他激醒了,睡意全无。 第135章 冰与火   扭头看过去,齐郁就坐在旁边,一只手上戴着厚厚的棉手套,手里举着一个用毛巾包裹的球,那个球状物体棱棱角角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举着一个凶器,要朝着他的头砸去。   “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闭嘴,把头转过去,趴好别动。”齐郁皱着眉喝道。   碍于她手里的凶器,程稷南没心情,也没力气跟她斗嘴,乖乖地听话,下巴抵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齐郁握着那一包冰块,从右往左,沿着伤处的走向,一点一点往前推着敷过去。   程稷南起先还忍不住“嘶”了一声,紧接着,便咬住牙,指甲深深陷进枕头里面,再也没吭出声来。   齐郁却说:“疼就叫出来,别忍着,这里除了我又没有第三个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程稷南苦笑了下:“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那你就憋着。”齐郁赌气般回道,手下的力气也不由地加重。   他一下没忍住,又闷哼了一声。   齐郁手一抖,没拿住,毛巾隔着厚手套从指缝里滑下来,冰块也掉落了几颗。   她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接,才不至于掉在他的背上。   “程稷南,你故意的是不是?”   “算了,别弄了,就让它肿着好了。”   他头都没回,往旁边蹭了蹭,又把手伸到背后,想要去拽搭在腰上的被子。   结果又不小心碰到了伤处。   他疼地呲牙,却没吭一声。   齐郁留意到他的神情,心里没来由地一软,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   “二十四小时之内不尽快消肿,明天会更疼。”   程稷南迟疑了下,突然说了句:“辛苦了。”   齐郁怔了怔,旋即嘴角一扯:“向钱看,不辛苦。”   程稷南想问,为什么向前看,就不辛苦了?继而反应过来,此“钱”非彼“前”。   他有些哭笑不得,再没说什么。   直到被包裹的冰块有了明显融化的迹象,齐郁把它们扔回盒子里,揉了揉酸疼的手臂。   感觉手腕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手指也是,虽然戴了充当保护作用的棉手套,但冰水还是穿透了厚厚的毛线,手指都被冻僵了。   她举到嘴边,轻轻地呵了口气,双手互搓了几下。   程稷南却突然拽过她那只手,向前一拉,直接塞到自己怀里。   他的胸前很暖,与她快要冻成冰的手,很明显的冰火两重天。   突如其来的温暖将她的手掌全部裹住,甚至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那双幽幽地望着自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像一潭宁静的湖水,幽深不见底。   她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速度。   继而反应过来,手一挣,他原本握地也没用力,她轻松地抽回了手,起身捧着那盒冰块往外走。   “我拿去冷冻一下,过一会儿再敷。”   程稷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轻捻了捻,慢慢坐了起来。   齐郁把融化的冰块放回磨具里,又加了些水,重新放进冷冻室。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也没回去,就静静地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发呆。   脑子里很乱,乱到连她自己都理不出头绪来。   然后,就听见卧室的门开了,她回头见程稷南从里面出来,身上披着睡袍。   她下意识起身问道:“你怎么下床了?要喝水吗?”   他摇头,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口:“你不必躲我躲到厨房来,不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   齐郁抿着唇,继而又笑道:“程稷南,我这是刚上任你就要炒我鱿鱼吗?”   “不,是你炒我。”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炒你干什么?这么硬,练我牙口呢?我才不稀罕吃呢。”   话落,她走过去,指着卧室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回去趴着。我一会儿去药店买点止痛化瘀的药,你背上的伤那么重,光冰敷肯定不够的。”   程稷南说了声“好”,又慢慢走进去。   他僵着身子,不敢碰到背上的伤,走起路来像个假人,特别滑稽。   齐郁想笑,又忍住,上前两步去扶他,小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和你没关系,”他弯了弯唇,“我从没后悔过揍那个家伙,即使再重来一次,我还会再揍他一顿,下手可能更重。起码,把我挨爷爷这三下也一并讨回来。”   虽然齐郁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也只能想想。   “那么,那个孟家,还会再找你的麻烦吗?”   齐郁也是后来才打听到,程稷南打的人是谁,听说,在惠城也是响当当的一号,论地位,论习性,跟裴然那个花花公子哥真是半斤八两。   程稷南不屑地一笑:“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齐郁抬眼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暗道: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   澡是不能洗了,齐郁打了温水帮他简单擦了擦,又是冰敷,又是抹药的忙活了半天,程稷南终于睡了。   她出了一身的汗,又从打包好的行李里,翻出睡衣,简单冲了个澡也准备去睡。   然而,睡哪儿,又是个很值得纠结的问题。   主卧被程稷南占着,她肯定是不能和他共用一张床的,想想都别扭。   而次卧离主卧远,万一程稷南晚上有什么需要,她可能无法很快知道。   最后,思来想去的结果就是,在沙发上先凑合一宿。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齐郁又累又困,刚一粘上沙发就睡了过去。   但是又因为有心事,所以睡得并不实。   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恍惚听见似乎有人在哼哼。   她猛然惊醒,从沙发上坐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听。   为了方便,她没关主卧的门,确认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齐郁打开卧室的灯,走近了,就看见程稷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睡觉的姿势,侧躺着,眼睛紧紧闭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里仍在念叨着什么。   她弯下腰凑近了去听,断断续续地只重复着一个音节。   “妈……” 第136章 别离开我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下,又找出体温计来测,果然发烧了。   “程稷南……醒醒……”她轻摇了他几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她,也不知道意识有没有清醒,又阖上双眼,倒是不再哼哼着喊妈了。   齐郁找到退烧药,倒了杯温水一并拿进来,想要叫他起来,偏又怎么都叫不醒了。   她只好先放下水杯,挨着床边坐下,伸手把他扶起来。   他这回倒是醒了,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想问,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齐郁掰开他的嘴把药片塞进去,又端着水杯递到他嘴边。   喂他吃完药,她刚要起身,他却直接枕在她的腿上,闭上眼睛。   齐郁迟疑了下,想要推开他,又看到他背后的伤,到底没忍心。   但是这个姿势让她很不舒服,背后没有靠着的地方,维持了一会儿,腰就发酸。   原本想趁他睡着了再起来,结果刚一动弹,他又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别离开我。”   他轻声说了句,低沉的语气满是委屈。   眼神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无助又充满乞求地望着她。   被他这样的眼神望着,齐郁心一软,声音也放轻了。   “好,我不离开你。但是,这样不行,你抬下头,让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发烧中的程稷南似乎反应也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结果这一动,就扯到了背后的伤,他疼地皱眉,支撑不住又躺了下去。   齐郁还没来得及把腿抽出来,他的头还硬,砸地她忍不住哼出声。   程稷南小心翼翼地避过后背的伤,侧过身子枕着她的大腿,一只手还搭在她的小腿上,紧紧搂住。   像是真的怕她会丢下自己离开一样。   齐郁见状,又气又无奈,只好费力地拽过枕头支在身后,勉强才能靠住。   闭上眼睛睡过去,再睁开的时候,却是在他怀里,两个人的姿势全变了。   齐郁吓了一跳,霍地一下坐起来。   难怪她后半夜做梦自己跑到了沙漠里,又干又热。   继而瞥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枕头,和两个人共盖着的被子,短暂地失神之后,又趁程稷南还没醒,飞快地从床上下来。   捡起枕头放回床上,又给他量了下体温,虽然没有完全降下来,但好在没有昨晚那么热了。   她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热。   就这么挨着他睡了半个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传染。   想到这点,她就想骂他一句害人精,自己发烧也就罢了,还连累她,趁着她睡着了就占便宜。   也许,连生病都是装的。   可是一想到他昨晚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很难受,又希望有人在身边陪着自己。   也难怪他连做梦都在喊妈,人在极度脆弱的时候,是会发自内心地渴望母亲的陪伴。   不管是三岁,还是三十岁。   她又回头瞥向他。   程稷南睡得沉,不知梦到什么,眉头紧紧皱着。   以前,虽然明知道,他是自己见过的所有男人之中,长得最好看的,如今离得这么近,有机会细细端详,才发现他不论是清醒还是睡着时,都这么好看。   想起昨晚,这双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时候,心里便没来由地一软。   果然,美貌是一种强大的武器,无所谓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齐郁看愣了神,直到程稷南睁开眼睛,望着她的眼神逐渐从惺忪变为清醒。   继而一笑。   她才反应过来,偷窥人家睡觉被发现,心里一阵窘迫,起身要走,手腕就拉住了。   她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手,却听他冷不防嘶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垂了下去,却依然紧紧握着。   “抻着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句:活该。   程稷南“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背后,“帮我揉揉,像昨晚那样。”   齐郁也没多想,重新坐回床边上,在手心里倒了药油,双手搓热了,为他轻轻揉按。   “这个力道可以吗?”   程稷南又“嗯”了一声,趴在枕头上,侧过头默默地望着她。   良久,突然开口:“我昨晚梦见自己枕着你的腿睡着了。”   齐郁的动作一顿,刚要解释那不是做梦,想了想,又闭嘴。   就让他当做自己是在做梦好了。   结果,又听他说:“梦里,你还说,你不会离开我。”   说完,连他自己都笑了,转过头去,轻叹了一声:“我可真会梦啊……”   齐郁渐渐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发愣。   程稷南问了句:“怎么了?”   她弯了弯嘴角,笑道:“没怎么,就是想起来,你做梦还拉着我的手喊我‘妈’来着。”   瞥见他瞬间变得难堪又尴尬的脸色,齐郁莫名变得很开心,抽了张湿巾擦手,顺便又问他早上想吃点什么?   程稷南把头埋在枕头上,不去看她,瓮声瓮气地说了句:“随便。”   她站起身往外走,准备出去买点粥回来。   换了衣服,走到窗边,打开窗帘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难怪天色这么暗。   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晦暗的天色,有些失神。   六年前,陆令薇拿着三千万来找她的那天,似乎也是像此刻这样,细雨蒙蒙的清晨,乌云密布的天色,一如她当时的心境。   当年在程家,她第一次见到陆令薇的时候,就暗自感叹,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难怪程稷北兄弟两个都长得那么出色,原来是承袭了他们母亲的容貌。   听说,陆令薇早年留学的时候,就在一次选美比赛中夺冠,引起不小的轰动。   从小到大,齐郁都是在夸赞她又乖又美中长大的,直到见到陆令薇,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美人。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拿起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也没多想,直接接了起来。   “您好,哪位?”   回应她的,是沉默。   齐郁愣了愣,又瞥了眼屏幕,确定电话接通了,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哪位?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话落,那边终于有了声音。   “齐郁,是我,程稷北。” 第137章 他把她弄丢了   齐郁完全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程稷北?   真的是他?   可是,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   一定是她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刚刚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所以幻听了。   她苦笑了下,刚要说一句“你打错了”,那边的人却先一步开口。   “齐郁,我在你家楼下,你能出来吗?”   “你在我家楼下?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齐郁忍不住挑高了声音,话是这么说,还是下意识地顺着窗户朝外面看去。   隔着雨雾,又有层高的关系,并不是很能看清楼下行人的身影,她仍然趴在窗户上努力搜寻,很快,就在一盏路灯旁边,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是潜意识告诉她,那就是程稷北。   亦如当年上学时,在人流如织的校园里,她总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长得出挑是一回事,而更多的原因,则是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在心里描摹着他的背影,他的一颦一笑。   他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的男孩,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心动的男孩。   情窦初开,却又在最热烈的那一刻摧毁,凋谢。   听别人回忆起初恋的时候,或是甜蜜,或是遗憾。   唯有她,那是扎进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每次不小心碰到,都会痛彻心扉。   “齐郁,你在听吗?”   程稷北半晌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心里难掩慌乱。   他不确认,今时今日的齐郁,想不想见到自己。   昨天在乍然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后,他虽然暴怒般地打了自己的亲哥,冷静下来之后,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不吃不喝也不睡。   陆令薇和孟舒颜轮番来劝他,最后,他只能躲了出来,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首先想到的人就是纪明琛。   程稷北以前就很少喝酒,生病之后,更是滴酒不沾,昨晚却拉着纪明琛喝了半宿的酒。   纪明琛不知道这两个人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地,却突然相继出国留学,还是去了大洋彼岸不同的国家,相隔千万里,程稷北还好,每年赶上假期都会回来待上一阵。   而齐郁却再也没出现。   六年后,当她再次现身的时候,却是别人的未婚妻。   程稷北不说,就一定有他不想说的苦衷,纪明琛也不问,他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最后,又把齐郁的电话和地址写在便签上递过去。   “与其闷在心里憋出病来,不如去找她,面对面说清楚,至于说完之后,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你们自己做决定。”   程稷北紧紧捏着手心里那张便签,在天色还微亮的时候就出了纪家,打车来到了御江苑。   他站在雨中的那一刻,心里又开始彷徨。   他有千言万语想对齐郁说,却又不知道,她是否会给他这个机会说出口。   他想起了六年前的很多事情,想象着曾经那个腼腆羞涩的女孩,像个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她以为他没有察觉到。   其实,他早就在默默观察着她。   他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她却似乎一直都没有察觉,仍旧有些傻乎乎地。   他想,如果自己不先开口的话,可能这个傻姑娘一辈子都不会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   偏偏,就是这么个仿佛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又胆小又害羞的姑娘,在得知自己生了病,需要换骨髓,而她正好配型成功的时候,竟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他甚至还记得,当年,他躺在病床上,程稷南在见过她,并且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是怎么跟他说的。   “一个小姑娘,不求任何回报,能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程稷北,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她?”   彼时,程稷南淡笑着调侃。   程稷北并没有留意到兄长的表情,那种明明是在笑,眼睛里却满是酸涩的神情。   他当时满心都是齐郁,既心疼她为自己所做的牺牲,又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为自己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二为自己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孩。   那时候,他就立誓,如果手术顺利,他得以康复,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更加珍惜给他这个机会的齐郁。   可是,后来,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怎么就把她给弄丢了呢?   程稷北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漉,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抬眼就看到齐郁从单元门里跑出来。   她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看到他的那一刻,举着伞就朝他跑来,红色的雨伞高高举过他的头顶。   “程稷北,你不能淋雨的,你知道吗?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他默默望着她脸上,分明不作假的焦急眼神,她张了张口,似乎还要说什么,他突然一把抱住她,紧紧地将她嵌在自己怀里。   齐郁吓了一跳,手一滑,雨伞就掉在了地上。   被她的骨头硌到的那一刻,他吃了一惊,随即便是心疼。   她比六年前还要瘦,这六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对不起……”他一遍遍在她耳边说道。   齐郁脑子一懵,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对不起。   他对不起她什么?   明明是她自己喝醉了酒,认错了人,才演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后来,又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颜面见他,所以才躲了起来,甚至任由陆令薇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称自己救他只是为了钱。   他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   她神色不解地望着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一向爱干净的男孩,俊秀的脸上却明晃晃地挂着两个黑眼圈,下颚清晰可见青色的胡茬。   和她不久之前才见过的那两次明显不同。   一副明显没有休息好,也顾不上打理自己的模样。   “程稷北,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程稷南等了很久都没等来齐郁口中的早饭,明明刚才他听到一声门响,难道出去了还没回来?   他慢慢起身出了卧室,找寻了一圈,果然没见到人。   转身走到落地窗边,望着外面阴雨绵绵。   也不知道她带没带伞,继而一低头,隔着雨幕,就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138章 一切都还没过去   程稷南默默地站在那儿,望了一会儿,又默默地回到卧室,在外套的口袋里没摸到烟,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他在手机上下单买了两包烟,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等。   齐郁把程稷北带进了单元门里,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应该回楼上换件衣服,可是程稷南在,她不能把程稷北也带回去。   她不提,程稷北也不在意,牵着她的那只手,由始至终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垂着头,甚至不敢去触及她的视线。   “我已经知道了,六年前,你为什么突然消失。”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对不起,齐郁,是我没照顾好你,我明明跟自己说,这辈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的……”   鼻尖一酸,视线瞬间变得模糊起来,她忙转过身,努力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   但是,已经决堤的洪水,还是一次次汹涌澎湃而来,冲破了闸门。   “我知道,”她抹去脸上的泪痕,转身朝他淡淡一笑,“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一切都过去了。”   程稷北闻言,握着她的手一紧,“不,还没过去。”   齐郁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一瞥,继而抬头看向他,依旧笑得淡然:“那你打算怎么做呢?程稷北,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了,而我,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这一句话,彻底问住了他。   这也是他一直纠结与矛盾的所在。   他想补偿她,也不想伤害孟舒颜,毕竟,孟舒颜是无辜的。   他该怎么做?   齐郁看出他内心的挣扎,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回去吧,记得喝点姜汤驱寒,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你的女朋友还在等着你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   可她越是这副模样,程稷北心里就越难受。   在过去的六年,在他看不见的那些日日夜夜里,她独自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的心里越难受,对程稷南的恨意也就越强烈。   都是他,一手摧毁了这一切。   他毫不掩饰对程稷南的恨意,目光变得越来越凶狠,与他平日里温柔含蓄的形象判若两人。   齐郁看得心惊。   隐约觉察到,这六年,也许不止是自己变了,每个人都变了。   也许,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大男孩。   “小北。”她轻唤了一声,亦如当年那样叫他。   他愣了一下,棕色的眼眸瞬间绽放出一丝光彩,仿若重新获得生机,而不是刚从站在雨中,满脸都是抹不去的忧愁。   他弯起嘴角,露出略显孩子气的笑容。   “齐郁,你终于肯这样叫我了。”   从他们再见面开始,她直呼的都是他的名字,比从前少了一份亲昵,更多的,则是生疏。   齐郁一直在刻意同他保持距离,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她不想让他抱有任何一丝希望,哪怕要残忍地拒绝他。   望见她眼中的决绝,程稷北刚刚露出的笑意又僵在唇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小北,你要知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就像碎裂的东西,即便重新粘上,裂痕也依旧会存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里,要向前看。孟舒颜才是你的未来。”   程稷北紧紧抿着唇。   齐郁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可是想要做到,却很难。   这些年,他从没有忘记过她,纵然当年陆令薇说齐郁是为了钱才救他的,拿了   钱就躲了起来。   但他一直都不相信,齐郁是那样的人。   他也去找过她,想亲口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她始终避而不见。   甚至还托人转交给他一封分手信。   她在信里说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他,她接近他,给他捐骨髓,也是为了想要一笔钱,虽然继父有钱,对她又好,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她需要很多钱来傍身。   还说她跟医生打听过,这种病存在复发的风险,她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所以,朝陆令薇要了一笔钱就走了。   彼时,程稷北才刚刚摆脱了病魔的纠缠,心理脆弱地很,捏着她的那封分手信反复看了几遍,最终,那薄薄的一页信纸在他手心里被攥成一团。   然后,他就在陆令薇的授意下,办了休学手续,出了国。   两年后的某一天,他无意中浏览到去海德堡大学留学的同学发布到网上的照片,背景里的齐郁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揽着一个男生的腰,眉眼弯弯地笑。   虽然只是一个略有些模糊的背景镜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才真的意识到,她已经忘记了他,她的身边有了别的男人,她的生活已经彻底和他无关。   只有他,还活在与她的回忆里。   虽然心里很难过,他也从来没有恨过她。   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如果他不能给她,那么她选择别人,也没有错。   从那天开始,他学着放下,学着忘记。   再后来,孟舒颜出现在他身边,他知道,一切都是陆令薇刻意的安排。   当年那一场病,让他失去的不仅是齐郁,还有他的理想和抱负。   陆令薇担心学医太累,劝说他改学商科,说家里那么大的生意,将来总要有人接手。   程稷北对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程稷南和程稷理都进了程氏,不缺他这一个。   但是,这话他从没对陆令薇说过。从小到大,无论是爷爷还是姑姑,大家都对陆令薇明显地偏颇小儿子而不满。   顶着这种压力,程稷北不想违逆母亲,怕她伤心难过。   他可以按照她的意愿去学做生意,娶别的女人。   孟舒颜和齐郁很像,无论气质还是脾性,又因为家世的关系,她比齐郁多了些自信和乐观。   孟舒颜像个小太阳,将程稷北一点一点拉了出来。   他怎么忍心让自己曾经经受过的那些痛苦,让孟舒颜也尝试一次? 第139章 你不嫌我脏吗?   齐郁十分清楚程稷北内心的纠结和矛盾。   从好的方面说,这是他天性善良,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但是换作另一个角度,他的这种犹豫不决,结果往往是,会有更多的人受伤。   做为男人,齐郁甚至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能够狠硬强势一点。   就像程稷南那样。   齐郁被自己脑海里突然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想到他呢?   如果程稷北能够像程稷南那样,那么当年,自己是万万不会喜欢她的。   世事,往往就是这般矛盾。   她长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小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呀。你总要放弃一个人的。但我不希望,你放弃的那个人是孟舒颜。你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程稷北默默望着她,继而苦笑道:“我也不想辜负她,无论我做什么选择,都会伤害到另一个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既不会伤害她,又可以弥补你和我的遗憾?你告诉我啊?”   他红着眼睛,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度,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咆哮起来。   齐郁的心里也特别难受。   独自默默忍受了六年,她原以为,她和程稷北的人生轨迹不会再有重叠,只要程稷南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把当年的事儿都出来,程稷北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结果,现在程稷北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都没有办法再重来一次。   弥补?谁来弥补?难道弥补过后,所有的遗憾就能圆满吗?   她能够当自己和程稷南之间的那些纠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她做不到,程稷南做不到,她更相信,知道真相后的程稷北也做不到。   “够了!”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站直了,神色不屑地看着他,“程稷北,谁给你的这份自信,让你觉得,这么多年了,只要你回头,我依然会站在这里等你?”   程稷北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由地愣住。   是啊,他昨天在得知当年真相的时候,脑袋里被强塞了太多的信息,特别的乱,像要爆炸了一样。   除了齐郁,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如今,被她突然的反问弄懵了。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似乎全都在提醒着他。   醒醒吧,少自以为是,自我感动了。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不是自信,齐郁,我只是太了解你。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当年能捐骨髓救我一命,不仅仅因为我们当时在热恋中,还因为你善良,你重情重义,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呢?”   齐郁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哦,是吗?真是抱歉,那我还真是要让你失望了。”   程稷北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又听她说道:“我就是那样的人,为了钱,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为了钱可以欺骗你的感情,我也可以为了钱,和别人上床。”   “齐郁……”他皱着眉,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不相信?”她扬了扬头,嘲讽地一笑,“全稷城的人都知道,我齐郁是什么人,我是臭名昭著的狐狸精啊,我为了钱,先是跟裴家有婚约在先,又脚踏两条船,不要脸地去勾引程家的大少爷,对了,就是你亲哥哥。他没告诉你,我为了钱跟他上床吗?程稷北,你是没女人了吗?连跟过你哥哥的女人也要?你不嫌弃吗?”   “齐郁!”程稷北铁青着脸,大声吼道:“我从没那么想过,什么嫌不嫌弃的,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心甘情愿,你是被迫的,都怪那个人渣,都是他的错,他不配做我大哥,我没有这种大哥!”   “呵,”她冷笑了一声,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我跟你哥上过床,你不嫌弃,那我为他怀过孕,打过胎呢?你也不嫌弃吗?你不觉得我脏吗?”   程稷北彻底震住,脸色阴沉地难看。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虽然曾经念过医科,很多东西即使没经历过,但该懂的都懂,也因此而有一点洁癖,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   他无法接受像堂哥程稷理那样游戏人间,跟没有感情的女孩也能发生关系。   甚至当年他和齐郁在一起的时候,也仅限于拥抱和亲吻,甚至连吻,都是隐忍而克制的。   如果说,他在昨天听到程稷南和齐郁是那样的关系时,心里是万般震惊的,那么此刻,当他亲耳听到齐郁说的这些话,又忍不住产生心理上的不适。   他很想告诉她,他能够做到不介意,然而,尽管心里在一遍遍这样反复催眠自己,那句话,却始终到不了嘴边。   齐郁见状,微微一笑,刚要说话,程稷北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   她怔怔地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浅灰色的丝质衬衫,同色系的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犹如光华浮动。   就是扣子扣地不太整齐,袖口也随意地卷到手肘,下摆松松垮垮地塞进黑色的西装裤子里,头发也是半干的,在衬衫的领口洇出星星点点的水迹。   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正洗着澡呢,突然就穿上衣服急匆匆地来捉奸一样。   齐郁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了一跳,努力地甩了甩头。   程稷北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看清了来人,先是一愣,随即,胸中怒火再一次燃起。   “程稷南,你怎么在这儿?!”   程稷南冷淡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又看向程稷北。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不错啊,能找到这儿来,不过,给你地址的人是不是没打听清楚,这房子的主人姓甚名谁?”   眼见程稷北的神色变了又变,越变越难看,他淡淡一笑,走近了,突然按住对方的肩直接将人抵在墙上。   “连声哥都不会叫?谁准许你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别以为有母亲护着,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我的好弟弟。” 第140章 够刺激吗?   “程稷南!”   齐郁叫了一声,上前推开他。   他踉跄着,勉强撑着墙扶稳站好,瞥见齐郁满脸都是紧张之色,挡在程稷北身前,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   程稷南摇头笑道:“是我刚才说错了,护着你的,又岂止是母亲啊?”   齐郁紧紧抿着唇,刚才她一着急,用力太猛,眼见他重心不稳,踉踉跄跄,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猛然想起来,他身上有伤,还发着烧。   既然都这样了,不乖乖在床上养着,跑出来干什么?   他也真是神了,怎么就知道程稷北在这儿?   “齐郁,你让开。”程稷北突然开口,阴沉着一张脸,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可是,纵然他的眼神再凶狠,在程稷南的眼中,依然像一只努力在充作恶狼的小绵羊而已。   他眼神轻蔑,根本没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就是啊,光会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来,像昨天那样,再打我一顿,看看是不是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程稷南,你闭嘴,别再说了!”齐郁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她已经很累了,身心俱疲,这兄弟俩能不能放过她?   又或者,她就不应该管他们,让他们干一架,全都打趴下,就老实了。   程稷北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程稷南又偏偏往枪口上撞,他当即上前用力揪住程稷南的领口。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现在只恨,我昨天下手太轻了!”   程稷北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齐郁那句,为这个人渣怀过孕打过胎的话。   程稷南这个人渣,利用卑鄙的手段把齐郁从自己身边抢走,占有她,折磨她,他就是想报复自己,就像他昨天说的那样,属于自己的一切,他都要夺走。   程稷南似乎毫无反抗的意思,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棕色眼眸,嘴角划过一个浅浅的弧度,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打我,你就输了。”   程稷北被他故意挑衅的神情刺激到了,瞳孔蓦地一缩,卯足了力气朝他挥起拳头。   程稷南根本没有躲的意思,眼里都是满不在乎的笑意。   眼看拳头即将挥上他的脸,程稷北突然被齐郁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一拳就失了力道,堪堪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去。   程稷北回头看向齐郁,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程稷南眸光闪了闪,笑地肆意又张扬。   仿佛在说,你瞧,我早说过的,你动手,就是输了。   “程稷北,”齐郁淡淡地开口,“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就当你我从来不曾认识过。”   程稷北茫然地望着她,继而失神地一笑,指着程稷南问她:“所以,你是选这个人渣了吗?一个让你怀孕又堕胎,却只是玩弄你,不肯娶你的人渣?”   程稷南闻言,猛地抬眼看过来。   齐郁掀眸,凉如水的目光落在程稷北的身上,继而冷冷一笑:“不然呢?选你吗?煽动你把现在的女朋友甩掉?她又做错了什么?程稷北,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他是人渣,你就比人渣还不如。”   程稷北被她贬损地一时无地自容,惨白着一张脸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管不着,我累了,我现在只想回家。”   她转身走向电梯。   程稷南看都没看他一眼,慢慢跟在她身后。   眼看电梯门即将阖上,他说了一声:“等下”,快走几步,闪身进去了。   程稷北怔在那儿,在电梯门即将阖上的那一瞬间,恍惚就看见程稷南突然揽住齐郁,俯身吻了下去。   她后退一步错开,贴墙而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薄愠,警惕地望着他。   程稷南倚着墙壁站稳,额头上沁出一层薄密汗珠,微微喘着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漠无表情的齐郁。   “怀过孕?打过胎?”   “骗他的,想让一个人死心,不弄点刺激的怎么行?”   电梯门开了,她先一步迈出去,程稷南跟在她后面,进了门,手腕一抬,掐着她的腰就将她按在墙上。   “那我呢?你为了让我死心,又打算怎么刺激我呢?”   扶在她腰后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迫使她与自己紧紧相贴。   齐郁望着他低垂下来的眉眼。   她曾经,是惧怕过他的。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慢慢就变了?   她似乎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或者说,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不会变得可怕。   她低下头,轻叹了一声:“程稷南,放过我吧。”   游走在她腰后的手一顿,扣住的力道紧了紧,眸色暗沉了下去。   “你想让我怎么放?”   齐郁抿了抿唇,腰后的那只手愈发用力,声音也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就像你刚才和程稷北说的那样,放你走,以后都不再找你,就当从来不曾认识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后一个字问出口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拼命压制住的哽咽。   她点了点头,唇瓣动了动,一个“对”字刚要脱口而出,就被他用力吻住,悉数堵了回去。   他报复般地堵住她的唇瓣,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搂在腰后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用力,像要紧紧将她揉碎了似的。   齐郁费力地偏头一躲,“你弄疼我了……”   低喘响在耳边,她听见他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就不疼吗?”   她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   被迫按在腰上的那只手便向上摸索而去,环在他身后,温热的掌心贴在他背后的伤处,有意无意地碰了几下,又听到一声极低的闷哼,像是在极力隐忍。   她忽地一笑,故意紧紧环住他的肩,指尖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轻车熟路地按过去。   见他仍强忍着痛意的模样,她的心里蓦然觉得痛快。   程稷南“嘶”了一声,低着头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不满,他捏起她的下巴,玩味地一笑。   “啧……你故意的吗?”   她就是故意的,偏偏又装作一副纯良的模样,仰起脸来,小鹿一般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够刺激吗?” 第141章 趁你病,要你命   程稷南闻言,眼中的笑意尤甚。   果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她也就是长了一张看似温顺的外表,看起来一副特别好欺负似的模样,惹急了,也是个会撂爪子的。   一手撑在她耳边,他的笑容里透着几分无奈,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你知道,我背上的瘀血还没散,昨晚还发了烧。”   她轻轻点头,低垂了的眉眼顺着他半敞的衣襟望去。   他的线条真好。   不止线条,他的容貌,气质,身材比例,哪一样不是出挑的?   虽然她只和程稷南睡过,但是出于人性本能,她也清楚地知道,要想再找一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这么优秀,完美契合的男人,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见她默不作声,他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低头,就看到了自己半隐半露的腹肌。   以及,他隐藏在西裤里面的蠢蠢欲动。   他挑了下眉梢,想逗她一句,究竟看的,是哪个?   结果,齐郁伸手就摸了过去。   程稷南的眸色一沉,又听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似笑非笑地,伴随着手上的动作,分明是在故意激他。   “明明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好好在床上养着,偏偏费力吧啦地穿着衣服出来,火急火燎地豁出半条命去。程稷南,你是在害怕吗?害怕我跟程稷北重新在一起?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的呼吸滞了滞,一开口,声音竟似带了几分暗哑。   “你都猜到了?”   她扬了扬唇:“我是蠢,但还没蠢到那个份上。当年的事,除了你,我,还有你们的母亲,应该没有人知道内情。但凡你母亲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这件事抖落出来。那么。你告诉我,还有谁能告诉他这件事?”   柔嫩的手掌心贴着他的腹部划过去,爱不释手的样子,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战栗。   “够了……”他推开她的手。   换来的是齐郁肆意的笑意。   “怎么,这就忍不了了?你昨天被你爷爷打的时候怎么那么能忍?你爷爷是长辈,年纪又大也就罢了,程稷北呢?他可没学过什么散打,能把你打成这副样子,他该是多恨你啊?”   她说得咬牙切齿,连手底下的动作,也不由地又加重了。   程稷南默默忍受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声:“所以,你现在,是在为他报仇?”   “呵……”她否定地笑道,“别把我想象的那么伟大。我就算真的是在报复你,也只是为我自己,无关他人的事。”   她冷冷地收回手。   “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稷南被她质问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是想过,把当年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这两个人,对彼此依旧念念不忘。   他不站出来,程稷北也许永远都不知道,齐郁当年离开他的原因。   看到她那么痛苦,他真的想过算了,想要成全他们。   所以,才有了昨天那一幕。   杨铭说得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去做抉择。   可是,等到程稷北真的找来了,看到他们在雨中相拥那一幕,即使给自己做了很多心里建设,程稷南不得不承认,他心里仍然不好受,觉得很是碍眼。   甚至有个邪念在隐隐作祟。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没为齐郁做过什么,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的心?   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依然感动不了她?   初恋有那么让人难忘吗?   他真的很想试试看,当他和程稷北对上的时候,齐郁会选择谁?   他取消了买烟的订单,慢慢地回到卧室,特意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最华丽的衬衫,咬着牙硬生生穿好了衬衫和裤子,   每动一下,都疼地他直皱眉,全部穿好之后,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汗打湿了。   想重新换一身又怕来不及,他只能匆匆   打湿了头发,装作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出现。   好在,齐郁并没有选择程稷北。   这个结果,让他如释重负。   心里甚至有一丝窃喜。   尽管她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明显对程稷北的态度更差。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他悠然反问。   这回,轮到齐郁愣住了。   没错,程稷南这么做,客观地说,最大的受益人是齐郁。   甚至说,她要是再卑鄙自私一点,可能这会儿,已经没有孟舒颜什么事了。   她苦涩地一笑:“看来,是我辜负你为我做的一切了。”   程稷南摇了摇头:“并没有。”   齐郁抬眼看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就见他直接握住她的手,覆在她刚才停留的地方。   “还是有机会弥补的。”   齐郁简直要佩服自己,跟着程稷南越久,似乎就越开发到了某种没用的技能。   这句暗示,她听懂了。   她弯了弯唇,目光在他身上飘来荡去,最终幽幽开口:“你现在……行吗?”   程稷南“啧”了一声,反问:“什么时候不行过?”   得,男人!   她轻呵了一声,抬起手腕,向前一步紧紧环住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她一字一顿,故意说得很慢,既像咬牙切齿地诅咒,又像欲拒还迎的挑逗。   弄得程稷南也禁不住心猿意马。   “趁你病,要你命。”   他的眼中似有星光滑过,“谁要谁的命,试试才知道。”   缠绵的秋雨下了一天一夜,雨停的时候,天也亮了。   齐郁是在天亮前离开的,静悄悄地出了小区,想要打车,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了。   若是平时可能早就发现了,但是昨天……   她又庆幸程稷南的身体状况不佳,否则,她可能根本没有溜出来的机会。   至于自己要去哪儿?   她也不知道,想了想,似乎除了章玥那儿,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程稷南是被杨铭的电话叫醒的,伸手一捞,才发现怀里早空了,随手接起电话,杨铭带来了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   齐郁的继父,昨晚再次脑出血发作,没抢救回来。 第142章 害人精   程稷南从床上坐了起来,电话那头的杨铭还在说。   “齐郁的母亲一直联系不上她,早上给章玥打的电话,章玥打齐郁的电话,关机,才让我跟你说一声。”   顿了顿,他又问了句:“你们俩……什么情况?”   程稷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有一瞬间的失神。   什么情况?   他也想问。   若不是背上旧伤添新伤,他会以为,自己是做了场梦。   他轻笑了下,起身打开衣柜门随手拿了件衬衫出来,一低头就瞥见下面的旅行袋。   这个旅行袋,是前天齐郁要搬家离开时还背在身上的。   拉链打开着,露出叠得整齐的衣服。   “你问问章玥,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睡完就跑,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负责?”   这句话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的声音又轻,像极了他在自言自语。   杨铭边开车边和他通电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程稷南莞尔,很快又敛了笑意。   “没什么,你再联系下章玥,齐郁应该是找她去了。齐家的事儿,我不方便出面,你要是有空,就去帮个忙,有需要我的地方,再给我打电话。”   程稷南习惯性地指挥,杨铭自小跟着他玩到大,也习惯了听从他的指挥,闻言就应了一声:“好。”   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   嘿,他什么意思啊?他不方便,难道自己就方便?自己和章玥这头还八字没一撇呢,怎么就还能把手伸到齐家去?   他刚要给章玥打电话,结果对方倒是先打过来了,他接起来就是一乐:“嗨,我正要给你打过去呢,咱们俩真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你个鬼啊!”章玥忍不住翻白眼,“乐乐在我这儿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嗯,那一会儿医院见。”   齐郁没想到,她只是手机没电而已,却错过了那么重要的电话。   一路上,脑子都是懵的。   章玥告诉她,许静昨天晚上直接晕了过去,谭冰找不到人,齐郁的电话也打不通,幸好齐郁还有个表姐这几天正好在家里住,不然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等齐郁和章玥赶到医院的时候,表姐许兰心正陪着许静在说话。   都是许兰心在说,许静双眼红肿着,坐在那儿发呆。   齐郁踌躇了下,最终还是走过去,叫了一声:“妈。”   许静幽幽地转过头,瞥了齐郁一眼,又默默转向别处。   许兰心站起来,扶着齐郁过去,挨着许静,没等坐下。   许静突然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秦叔叔人都走了,现在才来,有什么用?”   齐郁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章玥见状,脾气也上来了,虽然知道场合不合适,仍是忍不住说了句:“阿姨,她又不是故意不接电话,赶巧没电了……”   “我在跟我女儿说话,你别插嘴!”   许静高声喊道,她的视线又转向齐郁,眼睛又红了,“你秦叔叔的病,本来已经控制平稳了,只要静养,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就在昨天下午,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一伙人,突然闯进家里,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你在外面抢了别人的男人,一定要给你颜色看看。你秦叔叔被他们这一吓,受了惊,直接就进了医院,人就……就……”   许静悲嚎一声,显然受了刺激,疯了一般揪住齐郁的头发,哭喊着骂她就是个害人精。   许兰心和章玥拉都拉不住,杨铭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赶紧过去把齐郁从许静的手里解救出来,又去拉章玥。   许静已经理智全无,就像个疯子,章玥的脸上也挂了彩,碍着她是齐郁的妈,才强忍着没还手,被杨铭拉到一边。   许兰心按着许静,让他们先离开这儿,等人平静了再说。   杨铭和章玥带着齐郁往外走,齐郁一路都沉默着,像个失魂落魄的提线木偶。被人牵着。   直到上了车,才似想起来什么,问章玥:“谭冰那儿,还是没有消息吗?”   章玥点了点头:“他两天前最后一次发朋友圈,是在永川,离稷城也没多远。但是,就是联系不上人。”   齐郁皱眉望向窗外,最近发生太多事,她都没顾得上和谭冰联系,但是隔三差五地,总能在朋友圈看到他的踪迹。   知道他是出去散心的,齐郁也不想打扰他,结果谁知道,秦德明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走了。   许静的那些话,齐郁初听时满心都是震惊,眼下,震惊悉数化为悔恨。   其实以秦德明的身体状况,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而且,还是因为她,都是她招惹回来的祸患。   难怪许静会那么生气,连齐郁也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不好。   等谭冰回来,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对自己那么好,像个无微不至的亲哥哥一样,而自己,却害得他没有了家,没有了母亲。   这回,连父亲也失去了。   她越想,心里就越难过,像有人在握着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搅弄着五脏六腑。   杨铭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忙问了一句,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下?   谭冰不在,秦德明的身后事就得自己来忙,她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回去休息?   继而,又想到什么,眉心一皱。   “麻烦你送我回御江苑,谢谢。”   章玥闻声,不禁抬头瞥了齐郁一眼。   两个人默契地又都垂了头,谁也没说话。   杨铭不清楚内情,但见她们这副样子,以为齐郁是太难受了,以他的身份又不好安慰什么,遂也能只字不言。   等红灯的时候,他拿起手机飞快地敲了几个字给程稷南发过去。   【齐郁要回去。】   章玥眼尖,隔着前后排的距离,仍然一眼就看到了杨铭手机里的内容。   她嘴角一弯,没点破,转头看向外面。   杨铭一抬头,自后视镜看到章玥,她侧过脸,露出刚刚在医院拦着许静时,被她划出的一道小口子。 第143章 来者不善   他随手抽了张纸巾向后递过去。   章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指了指脸,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丝痛意。   接过纸巾轻轻一抹,就擦出一道淡粉色的血痕。   齐郁也留意到了,心里更内疚了。   “对不起,我妈她……”   章玥不在意地摆手:“我知道,别说了,放心,我不会怪她。”   话落,又去检查齐郁有没有哪儿受伤。   刚才,许静扯着齐郁的头发,她的表情特别痛苦,想也知道当时还有多疼。   结果这一看,才留意到她被许静险些扯下一块头皮下来。   立时又气又心疼。   许静对齐郁怎么样,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也明白对方在气头上,比这更夸张的她都见过,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没想到,她下起手来,竟是这么重。   而让章玥明显更在意一些的,是许静说的那些话。   秦德明是受了惊吓和刺激,导致再一次脑出血发作而死。   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忽地抬头看向杨铭,娇媚一笑。   “你知道,程稷南和那个江心媛,他们俩个的感情如何吗?”   杨铭没料到她突然会提到江心媛,下意识又瞥了眼齐郁,见她明明望着外面,但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的样子,想笑,又憋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轻咳了一声。   “他们俩啊……在一起很多年了。”   眼见齐郁竖起的耳朵渐渐耷了下去,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据我所知,当年是江心媛一直苦追他,从中学追到大学,从国内追到国外。后来……大概六年前吧,不知道因为什么,俩人突然就确定关系了。不过,那又怎样?姥爷不喜欢,所以,她是进不了程家门的。”   章玥“呵”地冷笑了一声,“你姥爷?程稷南的爷爷?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就是他把程稷南打成那样的吧?啧,老爷子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霸道专横呢?哎呦,连江家大小姐都看不上,你们程家的门槛可真高。他想讨个什么样的孙媳妇?天仙还是公主啊?”   杨铭被她尖酸刻薄的语气弄得面色微窘,又轻咳了一声,找补道:“稷南和我们不一样。他毕竟是长子长孙嘛,要继承家业的。姥爷难免严格些,对我们就没那些要求了。”   章玥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余光瞥了眼齐郁,见她把头转得更过去了一点,摇头笑道:“万幸啊,我还以为他对你们都是一碗水端平呢,我还替你担心呢,就你这身板,看起来可不如程稷南抗揍。”   杨铭一脸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因为姥爷不同意娶江心媛才挨打,他是因为……”   他欲言又止,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回头万一被某个人计较起来……   章玥还想再探听一些程家的八卦,手腕就被齐郁攥住了。   到了御江苑,齐郁刚把手伸过去,没等触到指纹锁,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程稷南嘴里叼着烟,身上披着衬衫,扣子都没系。   几个小时前,齐郁偷偷摸摸地溜了。   本以为,这一次能躲出来清静几天,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又赶上了秦德明这事儿。   程稷南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眉峰深深地皱起。   见她站在门口不动,伸手把人拉了进来,掐灭了烟,又打开冰箱,把那盒冰块取出来,倒在毛巾上包好。   就像之前她给他冰敷时做的一样。   她第一时间想要拒绝,但是程稷南是什么人?   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按在沙发上。   “冰敷,还是热敷,你选一个。”   齐郁想问他,这么简单的常识都没有吗?二十四小时之内,只能冰敷。   结果,一对上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她低着头,任由他摆布,暗暗咬牙忍着。   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那种事情,亏他想得出来。   “怎么样,还疼吗?”   冰敷完,他擦掉手上的水迹,顺势把她垂下来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   得到的是一句不太走心的回答。   “好多了。”   程稷南望着她的脸色,隐约猜到,她突然跑回来,不是良心发现,跑回来对自己负责的。   而是因为继父突然离世,她遇到了别的麻烦,来寻他帮助的。   程稷南往身后的沙发背上一靠,又点了支烟,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揽在她肩上,随意地揉捏了几下。   “有什么要我做的,你直接说就是,用得着这么犹犹豫豫地犯难?”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又有些怪杨铭,也不知道他怎么做事的?自己都说过了,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跟自己联系。   结果呢?人是送回来了,事儿却只字不提。   这小子,是见了章玥,脑子一热,就把什么都忘了?   “是有一点事想拜托你……”她避开他的手,转过身看向他,“我一直联系不上谭冰,怕他出事,所以……你能不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提到谭冰,程稷南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   一出口更是没什么好话。   “我能有什么法子?领几条警犬过来,拿着他的衣服,然后满世界找人去?还是悬赏登新闻,赏金写多少合适呢?你说?”   “程稷南!”齐郁急了,“我是很认真在跟你说这件事,请你严肃点。”   “严肃?难道我的提议不严肃吗?你知道光我说的这两条,就要花出去多少钱?齐郁,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你一掷千金,却连你个笑脸儿都换不来?”   齐郁无声地望着他,她现在,连跟他吵都没有力气,更没有心情。   她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妈说,昨天,有一些人去家里闹事。秦叔叔是受了惊吓,被刺激而病发的。我妈当时光顾着收拾烂摊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程稷南闻言,抬头看过去,见她那副样子,暗恼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凶。   伸手就去帮她拭泪,又被齐郁躲开,她抽噎了一下,继续道:“谭冰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我怀疑,他出事了,而且,那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第144章 重要的事   程稷南闻言就笑了:“你干脆直接说,你怀疑是江心媛做的好了。”   齐郁听他这么说,头一抬,亦笑:“既然你这么说,咱们也别绕着弯子说话了。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或者,直接带我去见她,让她还有什么招都冲我来就好,别牵扯无辜的人。”   程稷南却道:“这事和她无关。”   语气特别笃定,齐郁奇怪地看着他,继而明白过来,说了句“打扰了”,起身就往外走。   刚要去开门,就被男人从身后伸过来的手紧紧按住,腰间一紧,齐郁整个人腾空,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她气得连踢带踹,用力拍打他的背。   程稷南“嘶”了一声,强忍着疼意,把她抱进了卧室,扔在了床上。   齐郁双手一撑,刚要坐起来,程稷南又压过去,顺手抽掉她外套上的腰带,动作麻利地把她的两只手一捆,又绑在了床头上。   “程稷南,你想干什么?”她又惊又气,可她越用力,腰带上的结勒得就越紧。   他按住她的脚,防止她乱踢乱蹬,做完这一切,长舒了口气,俯身拍了拍她的脸。   “乖乖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   齐郁起先还以为程稷南这个疯子,昨天没睡够,结果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了。   自己这是被他禁足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跟他硬刚没用,还得来软的。   “程稷南,你先放开我,你这样绑着我,我手腕都磨出血了。”   她放低姿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程稷南却明显看穿她的心思,点了支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她表演。   齐郁努力眨巴了下眼睛,想要哭出来,可平时明明很容易就哭的人,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眼泪不知道跑哪儿开小差去了。   她努力了半天,憋地眼睛和鼻子都红了,也没挤出一颗来。   程稷南在旁边看得直乐,故意气她:“哭不出来?要不要我帮你?”   说着,把烟叼在嘴里,眼睛一眯,手就握在了她的腿上,沿着牛仔裤的纹理,一点一点往前挪。   继而停在某一点,慢慢画着圈。   齐郁扭着身子直躲,但是无论她躲到哪儿,程稷南都能一把将她抓回来,按住了,继续。   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哭腔,说话都在喘:“你别……”   “别什么?”他嗓音发沉,示意她把话说完整了。   “你放开……我,我还有好多事……秦叔的身、身后事……”   她哭得断断续续,这回不是在装,而是真的求他放开自己。   “你还真孝顺,”他笑着忖了一句,收回了手,“只要钱给到位,很多事儿都不用你亲自出面,更何况,你又不是他亲生的。”   齐郁慢慢平复了呼吸,气得瞪他一眼,“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钱?什么亲情友情,都没有钱重要。你跟你家里人的关系一团糟,不代表我跟我家人的感情就不好。”   程稷南的脸色一白,继而又抿唇笑道:“你跟家里人感情好?那怎么会被亲妈一会儿扇巴掌,一会儿又薅头发的?”   他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问:“这叫什么?打是亲,骂是爱?”   齐郁被他说到痛处,低下头,轻声道:“我妈她不一样,她是受了刺激不正常,她原先不这样……”   “是,精神病杀人还不犯法呢。”他嗤笑了一声。   “程稷南,”她抬头看过去,眉头紧蹙,“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扯开去,也不要以为你把我绑在这儿,我就不能去找江心媛。你难道还能把我绑一辈子不成?”   “呵,有什么不可以?这个提议不错,我怎么没想到?也省得你每次都想尽办法从我身边溜掉,我还得费力地把你追回来。”   他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似乎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齐郁忍不住心悸。   她不过随口说说,这个疯子他不会当真了吧?   “听说,江心媛追了你好多年?”   良久,她轻笑了一声,想起杨铭在车里提到的他和江心媛之间的关系,话一说出口,险些把自己也酸倒了。   程稷南的笑意微敛,皱眉看着她。   “还听说,你们是六年前在一起的,怎么那么巧啊,又是六年前……”她咂摸了下舌尖,抬眼打量着他的神色,似乎想从中找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那么六年前,你到底是先和她在一起的,还是先和我睡的?”   “你什么意思?”他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没什么意思,”她咬了咬唇,“就是想知道我和她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蛮横无赖了,但她也是突然想起来,如果,是自己先和程稷南睡了,那江心媛她凭什么说,自己抢了她的男人?   到底谁是小三还不一定呢。   程稷南掐灭了烟,似乎在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   “纠结这个有意思?”   齐郁摇头:“在你们男人眼里没意思,但在女人眼里,很重要。或许,对于江心媛来说是这样,名分很重要。”   “那你呢?”程稷南看向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   齐郁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微微扬了扬头。   “当然……也重要。”   最后三个字从她的嘴里一出来,程稷南就笑了,紧握的拳头瞬间松开,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怎么个重要法儿?说来听听,要是说得好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松松绑。”   齐郁闻言,眼睛飞快地一亮。   “当真?”   他轻“嗯”了一声,就听她说,“你低点头,把耳朵给我。”   他倒是相当配合地,俯身侧过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齐郁努力挺了挺腰,抬起头,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耳垂,声音又酥又软,像是带着几分不真实感。   “程稷南,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那……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吗?” 第145章 下个目标   蓦地,程稷南感觉到心脏飞快地跳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强自按压住心头那股潮水般的涌动。   从齐郁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齐郁努力挺直了腰,想去吻他的唇。   再加一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偏偏程稷南身形一动,齐郁没够着他的唇。   四目相对,瞥见了彼此眼中的窘意。   齐郁一副害羞的模样,别过眼去。   程稷南掰过她的头,指腹沿着她脸上的轮廓细细描摹,继而,俯身在她的唇上吻了吻。   唇齿间,她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吗?   她的目光一沉,旋即又笑起来。   她的手不能动,但腿可以,屈了腿,脚趾勾着他,一点一点蹭了蹭。   原本只是点到即止的一个吻,因为齐郁的突如其来的主动,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快乐的时间总是极易流逝,转眼,便是日暮。   听到耳边传来轻浅的呼吸,齐郁缓缓睁开眼。   横在腰上的那只手臂压地她快喘不过气来,等他睡着了,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那只手,起身走向浴室。   热气缭绕中,她越来越看不清镜子中的自己。   脑袋里也是一片混沌。   她泡在浴缸里,周身都被热水包裹,这种感觉,和被程稷南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会让她有一种别的东西都无法代替给她的安全感。   但同时,也会无形地给予她一种压迫感。   她沉默地坐在那儿,想出了神,直到水已凉透,才微微哆嗦着身子,站起身从里面出来。   浴室的门开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就被对方展开了浴袍裹住了,打横抱起来出了浴室。   她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因为冷,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没睡?”   夜色中,那张清隽的面容显得更立体了,嘴角弯了弯,说道:“趁我睡着了,你再跑了怎么办?”   齐郁一愣,她的确是有这个意思来着。   只是身上实在是不舒服,才想洗完澡再走的。   现在,却是走不成了。   但是她嘴上哪里会承认呢?   当即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一蹭,才下去的火险些又被拱了起来。   他低着头,声音透着一丝暗哑。   “再动,这澡可就白洗了。”   齐郁立刻乖乖地不再乱动。   程稷南也没再把她绑起来,把她放回床上,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齐郁回过神去拿自己的手机。   果然,章玥下午的时候给她发了信息。   【怎么样?他答应帮忙了吗?】   紧随其后地,还有一通未接来电。   因为被调了静音,她也没听到。   想到程稷南白日里的反应,齐郁勾了勾唇,回复了两个字。   【快了。】   随即想了想,又敲了一句。   【我这两天可能走不开,我家的事,就麻烦你了。】   章玥很快就回复了个【ok】的表情。   知道齐郁不方便接电话,章玥又发来一大段文字。   大意内容就是,他们把齐郁送到御江苑之后,章玥又从杨铭那儿了解到一些信息。   比如,江心媛和程稷南虽然六年前就确立了关系,但这些年来,江心媛一直都在国外留学,工作,程稷南也没日没夜地在程氏忙着站稳脚跟,两个人连聚少离多都谈不上,可以说,谈了个柏拉图式的恋爱。   要不是江心媛这次回国的时候,两个人出双入对的,杨铭还以为,俩人早分手了呢。   齐郁其实对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并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如今被章玥这一提,才恍惚发现,江心媛和程稷南的关系是有点怪。   按杨铭的这种说法,本来就异国恋,又各自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见面,还能坚持六年?   那真可谓奇迹了。   程稷南给周牧拨了好几通电话,那边才终于接了起来。   信号不太好,听不太清楚。   程稷南笑着问他,不在他自己都销金窟里逍遥着,这是跑哪儿渡劫去了?   周牧长叹了一声:“还不是那个女人,动不动就起什么幺蛾子。前两天,跟老爷子吹枕头风,说永川这边有个什么神医,会气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非逼着我带她那个宝贝儿子过来治病。唉,你说,西医都下了诊断的人,跑来看什么中医,这得是多有病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老爷子也由着她性子乱来。要我说,我们周家落在这个女人手里,迟早得败了不可。”   程稷南听着他的吐槽,捏了捏眉心,他对周家的家世没兴趣,也不好插手。   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电光火石间,又飞快地捕捉到周牧刚才提到的地名。   “你说,你现在人在永川?”   周牧啐了一口:“没错,永川,那个女人的老家。这里周边全是山,信号也忒差了。”   程稷南蓦地一笑,还真是盼什么来什么。   “正好,我找你想帮个忙,帮我找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把你弟弟周放打成植物人的,谭冰。”   周牧笑了一声:“呦,让我帮忙找你大舅哥啊?既然是一家人,好说。他又怎么了?”   程稷南无视他的调侃,正色道:“齐郁家出了点事儿,有人上家里找茬,她继父受了刺激,病发,没抢救回来。谭冰离开稷城有段日子了,最后一次出现地点就是在永川,两天前,现在联系不上人。这两件事这么凑巧,我怀疑,这里面有事儿。”   周牧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敛去,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尖捻灭,他啐了一口,冷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说那女人怎么最近上蹿下跳的呢,果然是忙着这事儿呢。”   程稷南闻言,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她做的?”   “我早就提醒过你吧,她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女人,心毒着呢,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就是把永川翻个底儿掉,我也帮你把人找出来。”   程稷南“嗯”了一声,道了句谢。   他先前听齐郁提起来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如今周牧也这么说,那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那个女人做的。   他刚要挂断,周牧又提醒了句:“看好你的女人,她很可能是下个目标。” 第146章 各怀心事   程稷南跟周牧通过电话,又默默抽了支烟才回到卧室。   齐郁靠坐在床上,握着手机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走到床边,她忽地回过神,唇角弯了弯,伸出手臂环在他腰上,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我饿了。”   这一两天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一波接一波的事儿找上来,她没顾得上,也没心情吃东西。   刚才在浴室就头昏眼花,险些滑倒。   才发觉不吃东西没有体力怎么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程稷南闻言,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在她头顶揉了揉。   “有什么想吃的?”   “嗯……日料?”   他应了声“好”,拿起手机去下单,点了一些她爱吃的,向下一滑,又抬眼看过来。   “要喝酒吗?”   齐郁没什么酒瘾,下意识要说“不”,继而心念一动,笑着点了下头:“好啊。”   程稷南玩味地看着她,亦笑:“继父去世,谭冰又不知所踪,和母亲闹得也不愉快,但你似乎……心情还不错?”   齐郁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单手拄着下巴。   “不,我心情很糟,但是有用吗?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光我自己在这儿伤心难过有什么用?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为了秦氏,我自问已经很努力地去做我能做的事儿,可是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也许,你当初说得对,秦氏,真的不行了。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除了极力在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一点,齐郁几乎说得都是实话。   说到最后,眼圈又红了。   程稷南伸过手,在她头顶揉了揉,继而,延着她的背脊又一路辗转流连,没有半分情欲的色彩,只是很纯粹地抚慰。   良久,他轻叹了一声:“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齐郁闻言抬头,期待地看着他:“你有办法帮我救秦氏?”   他别过头,忽而话题一转:“眼下最重要的事儿是先把谭冰找到,还有你继父的丧事,别的,暂且不急。”   齐郁当然知道这点,听他这么说,看样子应该是有戏。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程稷南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摇头:“话已经放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别急。”   齐郁怎么能不急?失去联系的时间越久,代表谭冰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程稷南越避开她的话题,齐郁越觉得,这事儿与江心媛脱不了干系。   果然,任凭他平时说得多好听,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是站在哪一边的。   她心里冷笑了一声,嘴上却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游走在她背上的手指顿了顿。   “你觉得,这对于我来说,算是麻烦?”   齐郁了悟,对于程稷南来说,她这点破事简直不值一提。   肚子饿的时候不适合思考东西,齐郁闭上眼睛,准备安安静静地等着外卖。   程稷南也没再说话,心不在焉地继续撸猫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她的背。   是他之前疏忽了,早该想到,周锡尧的那个继室,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唯一的儿子成了植物人,她怎么可能放过谭冰和齐郁?   原以为她多少会顾忌着程家一点,现在才知道,原来不论是什么样的母亲,为了子女,都会豁出去一切,哪怕拼个鱼死网破。   继而,他又想到了陆令薇,眸色更沉了。   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陆令薇应该是个例外。   就算是他在她面前死了,估计她也不会有丝毫的难过,相反,还很有可能松口气。   齐郁在他的安抚下,都快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母亲,为你做过什么让你感动的事吗?”   齐郁以为自己在做梦,睁开眼睛抬头,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才知道,他真的在和自己说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顺着他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末了,笑着摇摇头。   “我不到两岁,我爸就出意外死了。听说,我爸死的那晚,她哭了一夜。她原来是镇上卫生所的护士,生完我身体不太好就一直没上班。后来,办完我爸的身后事,她重新去上班了。不过不是回到卫生所,而是来到稷城一家私人疗养院,只因为那儿的工资给得多。”   齐郁趴在那儿,双手交叠垫着下巴,一点点回忆起来。   “所以,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工挣钱,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我们母女的感情很淡薄,但她会省吃俭用攒钱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后来她跟秦叔叔在一起后,就没那么累了,一度想把我接到身边,但是爷爷奶奶不同意,我就一直在老家,待到上高中的时候,他们都去世了,我才搬过来跟她一起住。但是我跟她总像隔着什么似的,不像母女,只像家里一个长辈,仅此而已。”   她说完,重新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这种感觉,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程稷南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外卖送来了,因为刚才的那一段话,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些就收起来了。   酒倒是喝了不少。   齐郁想要把自己灌醉,直接睡过去,什么烦心事都不想。   程稷南就陪着她,两个人喝完了在店里买的,齐郁又把家里存的红酒也拿出来。   喝到最后,终于醉了,倒在程稷南的怀里,像只猫似的,各种蹭,一会儿叫“爷爷奶奶,”,一会儿叫“妈妈”,程稷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把她抱到床上躺好,拽过被子刚要盖上去,手腕就被攥住。   他抬眸看过去。   齐郁睁着一双醉眼,冲着他痴痴地笑。   虽然一样是喝醉,但和六年前那次明显不一样。   六年前,她明明只喝了一杯,脸色就红得不像样子,摇摇晃晃的走路,没骨头似的能拧成好几道弯儿。 第147章 人都死了,急什么?   而今晚,她明显喝了很多,脸蛋是红了些,但看起来还算正常,尤其是抓着他的手不放,眨巴了两下眼睛,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下,把被子为她盖好。   她又叫了一声,像是喃喃自语。   他突然俯下身,鼻尖都快贴上了她的,强压下心跳的突然加速,脱口而出地问道:“你爱我吗?”   话一出口,就反悔了。   他起身想逃,手腕却依旧被她握着,笑呵呵地望着他,一双眼睛轻轻眨了下。   学着他的样子也问了一遍。   果然是醉了。   他暗笑自己疯了,趁她喝醉了,什么话都敢问。   也什么话都敢说。   他轻叹了一声,按住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就要掰开,嘴里应了一句:“爱啊……”   结果,喝醉了的人眼睛一弯,突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挺身就吻住了他的唇。   “我也爱你呀……”   心跳仿佛忽地停了一拍,又重新飞快跳动起来,他用力深呼吸,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沉声问道:“看清楚,知道我是谁吗?”   齐郁依旧在笑,点着头,嗫嚅地说了句:“程稷南……”   吻再一次落下,他用力抱住她,重量压下来,齐郁疼地闷哼了一声,他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句“抱歉”,刚松开手躺在旁边,她却又缠了上来。   这一次,换成了她在上面。   喝醉了的人,胆子比平时大得多,不会害怕更不会害臊,像餍足的野兽,一点也不急着吃刚到手的猎物,反而耐着性子逗着玩起来。   程稷南没她醉地厉害,没几下就被她弄得心浮气躁。   顺手抄起还挂在床头的那条腰带,把她的手绑了起来。   她不情愿地抗议,奈何力气终究不敌,被他用被子一裹,折腾累了,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开眼睛,齐郁就觉得头疼地仿佛要炸开一样。   程稷南没在,留了信息给她,说是今天要回公司处理事情,让她乖乖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盒解酒药。   她拿起药盒反复端详,不禁冷笑,难为程家大少爷,还真是贴心。   难怪江心媛还肯为他割腕自杀呢。   但是,程稷南也未免太不了解她了,怎么可能他撂下一句话,她就真的乖乖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呢?   一只手腕还被腰带系着绑在床头,她一边解一边好奇,依程稷南的性子,怎么没像昨天那样,把两只手都绑上。   那样的话,她出门的可能性还会大大降低一些。   手腕被勒出一圈红印,好在没破皮出血,她简单收拾了下,临出门前又给章玥打了电话。   谭冰失联,虽然程稷南答应了齐郁,帮忙把人找回来。   但谁也不确定人什么时候能找回来,找回来的话又是什么样子。   活人能等,死人等不起。   许静昨晚整理秦德明遗物的时候,血压又飙升,进了医院。   一桩桩,一件件,又落到了齐郁的身上。   到头来,她又花钱又出力的,依旧没落下什么好儿。   章玥陪着她跑了好多地方,见她每办一件事儿之前,都会给许静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即将要做什么,换来的总是许静的破口大骂,齐郁把手机放到一边,等她骂累了,再挂断电话,在记事本上划掉一栏。   章玥不解,许静那副样子,有必要事事都问她一遍吗?   齐郁无奈摇头:“免得她过后找我后账,怪我什么都不跟她商量。而且啊,她这个人你不了解,你别看她现在要死要活地,其实生命力强着呢,当年我爸没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等过了这一阵儿,她缓过劲儿来,一定该干嘛干嘛。”   齐郁有时候还挺羡慕许静这种脾气,她自问自己做不到。   章玥摇头,“啧”了一声,望着窗外,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乐乐,你看,”她微抬了下巴,示意齐郁去看后视镜,“最后面那辆车,似乎从一早上就跟着咱们。”   齐郁顺着她的话抬头看去,看见车型和颜色,心里“咯噔”了一下。   和上次跟着她的那辆很像。   她曾经怀疑过那次和周家有关,但后来又证明不是。   难道真是江心媛做的?   齐郁沉了脸,让章玥开车。   两个人绕了稷城几乎跑了大半圈,后面那辆车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连几次红灯都没落下。   别说齐郁,章玥现在都有些紧张了。   “我觉得,你的程总说得没错,你应该在家里乖乖待着,哪儿都别去。”   听着章玥无奈的调侃,齐郁心情更糟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   她紧张不已的心情,仿佛瞬间就平复多了。   刚一接起电话,入耳的就是一句冷嘲热讽。   “齐郁,我下次就应该把你锁家里,不对,没有下次,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待着。你他妈的是不要命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出来乱跑?”   他应该是气急了,说到最后,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齐郁本来就害怕,被他这一凶,舌尖打颤,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连章玥都按捺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你问我怎么知道?”程稷南气得直接坐在办公桌上,点了支烟,打火机啪地一声摔了出去。   “当然是我的人汇报给我的。你今天几点出的门,去了哪儿都见了谁,我全知道。”   齐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跟踪她和章玥的,是程稷南的人。   至于为什么跟踪,也不用问了。   问就是一个答案,保护她的安全,免得跟谭冰一样,无缘无故闹失踪,找都找不到。   知道他是真心为她考虑了,齐郁心里一暖,硬着头皮解释了句:“我没乱跑,我是出来办秦叔叔各种相关手续的,不是直系亲属,很多手续办不了……”   程稷南冷笑了一声:“呵,人都死了,你急什么?还能活过来吗?”   齐郁被他一噎,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知道了,我和章玥这就回去。”   章玥刚想摆手说:“你们俩的事儿,别掺上我。”   程稷南又说了句:“嗯,我现在也回去,谭冰那儿有消息了。” 第148章 你心里有别人了吗   齐郁一听说谭冰有了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往回赶,章玥还有别的事要办,把她送到御江苑就开车走了。   她一个人往里走,刚走到楼前,隐隐约约地就看到单元门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天色暗下来,她心里又急,直接跑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手。   “谭冰怎么样?到底什么情况?”   对方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紧紧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眼神闪了闪。   不甚明亮的路灯光照在对方的脸上,看清楚他的面容,齐郁刚刚扬起的笑意僵在那儿,下意识松开手,后退一步。   “哦,是你啊。”   语气淡淡地,和刚才开口时判若两人。   若是仔细分辨一下,甚至还有几分失落。   程稷北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强忍着满心的不是滋味,刚要开口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转过身去咳嗽了几声,红着眼圈看向她:“对,是我,不是他,让你失望了。”   “我没这个意思,”齐郁撇了撇嘴,“你怎么咳嗽了?没事吧?”   程稷北摇头,不在意地一笑:“可能那天淋了点雨,有点小感冒,不打紧。”   “嗯……你要注意身体啊。”齐郁还想多嘱咐两句,又怕他多想。   毕竟,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跟他保持距离。   闻言,程稷北依旧笑了笑:“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齐郁抿了抿唇,皱着眉岔开话题,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程稷北见她这副明显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眼中失落不已,提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不免正色道:“我听说你继父的事儿了,你……节哀顺变。”   齐郁一愣。   原以为,他是那天被自己强硬蛮横的态度撵跑了之后,心有不甘,又过来找她的。   原来,他也知道了?   想来也不足为奇。   秦氏落魄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儿,当年,秦德明在稷城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和很多豪门望族都有来往。   秦德明的死讯,会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开,也很正常。   程稷北莫非是专程为这事而来?   萧瑟的季节,耳边尽是秋风卷着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齐郁身上就裹了件针织外套,风从毛线的缝隙拼命地往里钻。   却因为程稷北这一番举动,心底忍不住一暖,继而无奈地笑道:“你既然身体不舒服,还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一句节哀顺变吗?”   程稷北望着她,路灯淡淡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神色明显迟疑了下。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想听。   良久,他慢慢一笑,眼神愈发温柔地说了句:“那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说,你瘦了,是不是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齐郁缓缓摇头,违心地说道:“不,我过得挺好的,比你想象中好。”   听她这么说,程稷北长叹了一声:“如果你这样也算好的话,那在我的想象中,你该有多惨啊……”   齐郁本来并没有想这么多,她也没那个时间伤春悲秋,但是猛然听到程稷北这么说,心里突然泛起了酸,眼泪也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   见泪光在她眼中闪烁,程稷北忽然伸手就将她拥进怀里。   “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为了我们曾经遗失的那六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彼此都不这么难受?”   齐郁被他紧紧抱着,轻叹,很想告诉他,都过去了,无论做什么,都再也回不去了,何必苦苦折磨?   她也曾这样想过,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她和程稷北还在一起,也许,他们会一同出国留学,可能现在已经结婚了,可能还做了爸爸妈妈。   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只是她心底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遗憾。   自从在校庆日那天,她见到程稷北和孟舒颜,她就告诉自己,该彻底和过去说声再见了。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人,而她和程稷南的关系,也闹得满城风雨。   她和他,这一生都再无可能。   她默默伸出手,回抱住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北。”   他蓦地一怔,眼睛又红了,抱着她的手臂再一次收紧,不想再放开。   “嗯,你说,我在听。”   鼻尖一酸,眼泪也流出来了。   又怕她会笑话自己,连忙用手背抹去。   他满心期盼着,结果却听到她说:“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过二十岁的我,也谢谢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忘记过我,还要谢谢你,在我那天跟你说了那么重的话之后,还会特意跑来关心我,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听她这么说,程稷北急了,按着她的肩想要解释,齐郁却直接用手挡住了他的嘴。   “你让我说完。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稚嫩,以为一旦喜欢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殊不知未来不可预测。即使没有当年的事,你我也未必会走下去。你我对彼此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们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因为,我们错过了六年而已。”   程稷北眼中流出的泪顺着脸颊,落到她的指尖上,烫地她微微一颤,手便垂了下去。   她低垂着头,听到他似叹,又似笑了一声。   “齐郁,你总是否定你和我之间的感情,是因为你心里有了别人吗?谁?程稷南?”   不防他突然这么问,齐郁惶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前飞快地浮过那样一道身影。   她喜欢上程稷南了吗?   她不敢想。   她只知道自己气他一次又一次袒护江心媛,偏又对自己不放手。   既然如此,她就陪他玩玩,努力把他攥在手里,等有了机会,再放手,让他也尝尝被愚弄的滋味。   她也不能白担了个狐狸精的罪名不是?   心是这么想的,就是感叹自己能不能有那个能力罢了。   怔愣间,旁边的车道上突然开过来一辆车,刺眼的车灯射过来,齐郁被晃地眼睛偏过头去,程稷北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就看见那辆车在他们面前熄了火。   坐在驾驶位上的程稷南不屑地瞥过来一眼。   “看来你也没那么关心谭冰的死活,还有闲工夫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第149章 装模作样第一名   齐郁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程稷南,你在说什么废话!”   程稷北本来见到他就没什么好气儿,结果这家伙一出口,话就说得这么难听,他气得上前就要把人从车里拉出来。   齐郁拉着他,淡淡地说了句:“程稷北,你回去吧。”   程稷南轻笑了声,这回是冲着亲弟弟去的。   “这就怂了?有本事就站出来,躲到女人身后算什么?”   程稷北怒气冲冲地上前就要拽他出来,被齐郁拦住。   “算了,你先走吧。”   程稷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万般不情愿,但是又奈何不得。   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虽然从不曾开口说什么,但是每一次,她的天平都是偏向在程稷南那儿。   程稷南从车上下来,瞥了一眼掉头离开的程稷北,嘴角那丝轻蔑也未收,直接脱下身上的外套,就要给她披上。   “这两天降温,怎么没多穿点?”   齐郁却退后两步躲开,直接问他谭冰的事儿。   程稷南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伸出去的手腕也停在半空中。   “我是不是打搅了你们重温旧梦?”   顿了顿,他重新伸手在她脸上飞快地抹了一下,“他跟你说了什么好听的,让你哭成这样?”   被他这一说,齐郁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当着他的面儿,与旧情人举止亲密又哭哭啼啼地,难怪他没什么好脸色。   齐郁抽噎了下,抬头看向他,状似无所谓地说道:“没说什么,我让他别再缠着我而已,他就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   “嗯,那你心里有别人吗?”   程稷南顺着她的话茬,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低着头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叼了一支又从去摸火机。   “有啊,”她重重地点头,弯了弯唇,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告诉他,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按动打火机的手明显颤了颤,嘶地一声,燃起的火苗映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脸上仍挂着没擦掉的泪痕。   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睛,却一路望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得愣了神,反应过来,再一次按了打火机,才勉强把烟点着。   吸了一口,低着头,无声而笑。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牺牲这么大,无非就是为了谭冰么?”   齐郁似乎料到他会这么想,亦低头而笑。   “真是的,这都被你发现了啊,看来我的演技真烂。”   “嗯,是挺烂的,有时间多跟影视剧里的人学学怎么演戏。”他应了一声,掰过她的肩,示意她上楼。   “关于谭冰的那个消息,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又证实了,是假的。”   齐郁一愣,下意识反问:“假的?怎么会有假消息?”   “这有什么不可能?”推着她进了电梯,他不在意地挑了挑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骗子往往更多。很多人为了利益,什么不能做?”   他说着,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玩笑似的说道:“这一点,你最清楚。”   什么意思?讽刺她为了钱,跟他上床吗?   她嗤笑了一声,掸开他停留在她腰后,一点一点放肆下去的那只手。   “程稷南,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她转过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如今,秦叔叔既然不在了,秦氏,我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等办完秦叔叔的身后事,秦氏,或卖掉或宣布破产,都和我再无瓜葛,我会带着我妈离开稷城,我想,她也需要换个新的环境。”   程稷南沉吟了下,亦笑:“这个提议不错,打算去哪儿?”   这个问题,齐郁还没想好,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不想回答。   她去哪儿,应该都和他无关。   电梯门一开,她先一步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在这儿?”   许静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腿站得又酸又麻,闻声,抬起疲惫的双眼,刚要说话,却在看到随着齐郁身后,从电梯里出来的程稷南时,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程稷南微微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的时候,气势很足,让人轻易不敢招惹。   许静活了大半辈子,大起大落,什么人没见过?   当即就猜到对方身份不简单,不确定是不是传闻中的程家大少爷,遂也不敢贸然开口,只用眼神频频示意齐郁,要和她单独说话。   没等齐郁开口,程稷南却拍了拍她的肩,“我落了东西在车上,你陪阿姨先进去。”   那一声客气又有礼貌的“阿姨”瞬间让许静放下防备,脸上堆起笑意,满意地打量着转身离去的男人,暗暗扯了扯齐郁的手臂。   “他就是程家的那位大少爷吗?果然看着比裴然贵气多了,模样也好,又这么有礼貌,你这丫头,挑男人的眼光这一点倒是像我。”   齐郁早都傻了眼,许静这一开口才回过神,“呵呵”干笑了两声。   程稷南有礼貌?   果然有颜有钱的男人,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就没有异性会不喜欢的。   难怪他刚才还笑话自己演技烂。   她还跟影视剧里那些演员学什么啊?论演技,摆明了没人比他更高明的了。   装模作样第一名。   齐郁没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许静脚边的行李箱上,皱了皱眉:“妈,您这是……”   许静脸上的笑意一敛,瞬间变得有些难堪。   “乐乐,我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些日子?”   破天荒地,齐郁很久没听她这么亲昵地叫自己了,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电话里对自己破口大骂来着。   上一次这么叫她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刚知道她和程稷南的事吧。   齐郁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妈,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许静听她这么问,脸上有些挂不住,立时身子一弯,捂着自己的腿直哼哼:“唉呀,你这个死丫头,我站这儿等了你半天了,都不说开门让我先进去坐一会儿,还不如个外人知道心疼我,真是白养你了。”   眼见许静这就又开始了,齐郁听不得,嘴角一撇,开了门就往旁边一让。   嘴里却道:“话先摆在前面,现在这房子的主人姓程,您进来歇歇脚可以,别的……我说了不算。” 第150章 烂摊子又多了   许静刚迈出一只脚进门,听她这么说了,愣在那儿,继而,又是一笑:“这这丫头,少拿这话吓唬我。这房子现在是姓程?也许用不了多久,又姓齐了。你以后就会明白,这世上的很多事啊,就是这么转来转去的。”   话落,人也进去了,还不忘指挥着齐郁把她的行李也拿进来。   许静没怎么来过这儿,站在客厅里不住地打量。   “当年,你叔买下这套房子说留给你做嫁妆的时候,我还有点嫌弃它小,但胜在格局和地段儿都好,除了面积小点儿,不过你一个女孩子也够住了,反正以后嫁人,都是要住男方的房子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你叔他会选,这房子的风水好,不然怎么能给你招来程家大少爷那么贵气的人儿?”   齐郁心说:您想多了,秦叔叔可没这意思。   “妈,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好了,这么晚了还带着行李过来,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表姐呢?”   一提到正题,许静的神色就有些闪烁。   “你表姐带孩子看完病就回家了呗,总不好总住在我那儿,再说了,我那儿……现在也不能住了……”   觑着齐郁的脸色,许静知道瞒不住了,她本来找到这儿来,一是为了落脚,二也是为了让她帮忙。   “乐乐,这回你真要帮帮我了……”   许静低下头,掩面而泣。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齐郁才知道,她这个妈,胆子是有多大。   从贵妇人一朝回到从前,虽然比从前是强了一些,但外有秦氏债台高筑,对内还要照顾因为重病,而生活不能自理的秦德明,许静有一段时间很崩溃,常常歇斯底里。   后来,经不住别人撺掇,和人合伙投钱去拿出去放贷,她手里没那么多现金,就把房子也抵押了出去。   起先是赚到了钱,但她不但没想着把房子赎回来,尝到了甜头,越投越大,直到后来出了事,有人因为还不起钱而自杀,家属来闹,合伙人闻风,卷了钱跑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如今,许静有家不能回,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躲了出来。   齐郁头痛地不行。   谭冰还没消息,许静这边又出了篓子,她无力地窝在沙发里,直听到许静叫了她一声,问她,自己睡哪屋?   她摆了摆手,说了声“随便”,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程稷南比她预想中接电话的速度还要快。   “我妈可能要在这儿住几天,你……”   “嗯,我之前清闲了两天,正好处理下手头的事儿,最近就不过去了。”   没料到他答应地这么爽快,甚至连台阶都给她找好了。   “谢谢……”   似乎除了谢,齐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秦德明的丧礼要办,下落不明的谭冰要找,还有许静作出来的这个大麻烦。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许静出现的那一刻,程稷南就猜到她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他在等着齐郁开口。   可是等来等去,只等来了一声“谢谢”。   程稷南也不急,知道早晚有她说的时候,遂什么都不提,含着笑意问道:“或者,你跟我回溪梦湾?”   这一句话背后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齐郁有些犹豫。   刚刚在电梯里的时候,她还在妄想着,带着许静离开这里。   结果出了电梯,许静就带着麻烦上门。   前一秒有多潇洒,后一秒就有多狼狈。   她都想感叹一声,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命啊?   难道想要在他面前挺起腰杆就这么难?   她现在都不用想能不能挺起腰杆的事情了,她该愁的,是如何解决许静的这笔烂账。   程稷南没听到她的答复,轻叹了一声:“不逗你了,早点休息。”   话落,他便挂断了电话。   齐郁反应过来时,耳边只有嘟嘟地声音。   驶出御江苑,程稷南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拨通杨铭的电话。   “我有点急事,现在要去一趟永川,齐郁这边,你帮我盯着点儿。”   杨铭这两天刚接了个案子,还挺忙的,闻言,从满桌子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捏了捏眉心。   “齐郁那儿怎么了?一个丧事而已,交给专业人士办,她只要负责出钱就行,要是钱的问题,那就更好解决了,她没有你有啊。”   “少跟我贫,你要是想以后跟章玥在一起的话,这可是个机会,别告诉我,你不想要。”   被说中心事,杨铭抿唇一乐:“那你呢?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还跑了?好好的跑去永川干嘛?我怎么不知道程氏在那儿有什么项目。”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程稷南淡淡一笑,继而又想起什么,正色道:“对了,还有小北,他已经找过齐郁了,虽然被拒绝了,但我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放弃。”   杨铭啧了一声,摇头叹道:“不放弃又能怎么办?跟你争吗?何况还有个孟舒颜呢,我看舅妈可是相当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的。”   陆令薇对孟舒颜有多满意,对齐郁就有多不喜欢。   一个陆令薇,一个程元初,光这俩人矗在那儿,齐郁想进程家的门?   那可比登天都难。   提到陆令薇,程稷南显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屑地一笑:“她乐不乐意是她的事儿,我想娶谁,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从陆令薇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许静。   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眉头一蹙,程稷南说道:“总之,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齐郁那儿就拜托给你了,她有什么需要,你帮她安排好就是。”   说到这点,他又叹了一声:“不过,以她的脾气,我想,不到最后一步,她是不会去求别人的。”   “你还挺了解她。”   “了解有什么用?在她心里,我根本排不上号,”程稷南苦涩地一笑,“算了,不说了,我开车呢。”   杨铭说了句一路平安,挂断电话后,他抻了抻腰,从椅子上坐起来,望着窗外。   随即,右边的眼皮忍不住飞快地跳动了几下。   忘了小时候听谁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151章 卖女求荣   齐郁一夜几乎没合眼。   破晓时分,才抱着靠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眼睛刚闭上,许静就从主卧出来了,推了她一下,一脸嗔怪地说道:“怎么不回房间好好睡?”   齐郁也没应声,知道她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不走心的。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又被许静叫住。   就见她这位伟大的母亲大人,一脸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昨儿晚上,那位程家大少爷怎么没过来?是不是嫌我在这儿碍手碍脚,妨碍你们了?”   齐郁见她那副只要自己说一个“是”这字儿,她立马就收拾东西离开这儿的样子。   齐郁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他有很多房子,他想睡哪儿是他的事。”   许静嚯地睁开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度:“那怎么行?!”   她恨铁不成钢地推着齐郁的脑门,“你怎么这么蠢啊,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不好好抓住,怎么能让他睡别的地方去?”   许静又瞄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你睡一个小时就赶紧起来,打扮漂亮点儿,给程大少爷送早饭去。”   齐郁懒得搭理她,进屋睡了,结果刚刚睡了一个小时,果然就被许静叫了起来,按在梳妆台那儿。   齐郁坐在那儿,愣愣地看着镜子里面忙前忙后的许静。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亲生母亲。   虽然上了年纪,这几年过得不顺,脸上明显沧桑多了,但不得不承认,许静是天生的美人。   而齐郁,明显继承了她的美貌,甚至更上一层楼。   “您当初,也是这么勾引上秦叔叔的吗?”   许静打开衣柜,正帮她挑件适合的衣服,听见她这么一问,手里的衣服就掉在了地上。   齐郁顺着声音回头一瞥,就见落在地上的,是一条酒红色的连衣裙,她蓦地一笑。   “您不会是让我穿那个吧?秦叔叔的头七还没过呢,多不好。我要是这么穿着去见程稷南,人家得怎么想我?继父刚没,戴着热孝爬床?”   许静被她忖地脸色泛白,本无意让她穿这件,只是刚好这件掉出来,一切都是赶了巧。   “我也是为你好……”许静低声解释。   齐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您要是真为我好,当初就不该听信别人的,把房子都抵了出去,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回来。如今,咱们娘俩算是无瓦遮头了。不瞒您说,我昨晚睡不着还想着以后怎么办呢。不如去舅舅家怎么样?这些年,你一直接济他们一家老少三代人。也是时候让他们为咱们做点什么了。”   “你说够没有?”许静抿唇,气得直发抖,“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不过是提个建议,怕你错过好男人,你哪儿来的长篇大论?”   齐郁也冷冷地看过去,“您这是怕我错过好男人吗?是怕我错过了可以为你填窟窿的人吧,卖女儿罢了,别把自己说的好像多么崇高和伟大。”   许静当即就撂了脸子,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妈,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母女俩人不是第一次闹成这样了,齐郁早就习惯了,捂着发烫的脸颊,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是许静真的老了,还是手下留了情,这一巴掌,到底没用多少力。   经过早上这么一闹,俩人不欢而散。   齐郁今天再去办任何手续,都没跟许静报备,章玥也不足为奇。   “谭冰那儿还是没有消息吗?”   听到章玥这么问,齐郁也忍不住叹气,“昨天本来有的,但是程稷南说是炸胡。”   “哦……对了,昨晚,杨铭还给我打过电话,问你这边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他最近手里有个挺重要的案子,所以抽不开身,但是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尽管提,他能帮的一定帮。”   齐郁不知道程稷南跟杨铭通过气儿,她以为杨铭这么做,一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忙,第二点,也是想在章玥那儿猛刷好感。   不然,他这些话直接给自己打电话说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通过章玥的嘴来说呢?   齐郁现在,除了谭冰和许静的事,还真没有需要别人帮忙的,可谭冰那儿,连程稷南都没有消息,杨铭估计也差不多,至于许静……   她委实开不了这个口。   于是,暂且抛开这两件困扰人的事儿,心思一转,她逗了章玥一句:“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章玥竟然难得红了下脸。   “当然没有!这不是大家都在想帮你的忙吗?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他那种身份,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人,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啊?”   眼见她嗓门越来越高,像在掩饰着什么。   齐郁抿唇一乐,点了点头说:“是呗,我们杨大律师条件这么好,盘靓条顺,专业能力强,家世又好,最关键的是专一不滥情,像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有几个不玩得花的?但杨铭明显不是那种人,多难得啊!你可别错过了。”   她拍了拍章玥,语重心长地说道。   结果,换来章玥吐槽了一句:“嘿,你这口吻,跟我奶奶似的。”   齐郁被她噎了下,转瞬便说:“离过年还早着呢,叫奶奶也没有红包给你。”   “嘿,乐乐,我怎么瞧着,你心情比我都好啊?不是早上才跟老太太闹掰了吗?那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我不知道?和程稷南有关吗?”   不得不说,章玥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   一提到程稷南的名字,齐郁的脸上就闪过几分不自在,但这种不自在显然和以前还不一样。   章玥冷眼旁观,只笑了笑,没再点破。   眼看秦德明的头七就要到了,这时候,齐郁和许静又因为下葬的事儿闹了矛盾。   齐郁想坚持等找到谭冰回来再下葬,但许静却不想再等。   齐郁猜她是急着想拿丧葬费和保险金去填补窟窿。   程稷南那边不但没有谭冰的消息,连他自己也好几天没有露面过。   齐郁坚持不下去,只好同意下葬。 第152章 他为了你,命都快没了   虽然秦家落魄了,但齐郁还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把丧礼办得体面周全。   除了秦德明生前交好过的那些人,还有一些人是冲着齐郁而来   比如程稷北。   又比如裴然和江心媛。   裴然是在听说了以后,主动联系她的。   虽然上次在电话里闹得不是很愉快。   但当他打电话过来慰问的时候,齐郁还是有一点感激的。   她知道裴然这个人,本性不算坏,只是从小被家里惯的,公子哥的习性多了些。   不论外面如何传他和齐郁的关系,他能以一个晚辈的身份,代表裴家来出席丧礼,也算给足了齐郁的面子。   还有程稷北,做为程家最小的儿子,常年居住国外,几乎从没出席过商业场合,圈子里大部分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没有几个真正见过的。   而他顶着那张和程稷南足有九分相像的脸,大家一开始都认错了人。   裴然的目光在程稷北和齐郁的身上一转,乐了。   趁着齐郁身边没人的当口,往她身边一站,视线却盯着不远处的程稷北,欠欠地开口:“齐郁,你行啊,连程稷北都被你俘虏。这算什么?替身文学?那你能否帮我解个惑,这哥俩在你眼里,到底谁是谁的替身啊?”   齐郁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裴然,我以为你是真心实意来吊唁的,但现在看来,你似乎不是。”   “呵,来吊唁是真心,关心你的感情归宿,也是真心。毕竟,你当初差一点就嫁给我了。”   裴然掸了掸烟灰,低头抽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烟雾,望着齐郁的眼神似笑非笑地。   齐郁懒得跟他掰扯,转身要走,想起了什么,皱着眉问他:“你既然是来吊唁的,却带着江心媛来是什么意思?”   提到江心媛,裴然无奈地摊手:“她非要来,我有什么办法?把她绑起来还是关起来?不过我跟你保证,今天这种日子,她不会来闹事的。”   齐郁对裴然所谓的“保证”有所保留。   一个能用自杀来威胁程稷南的女人,关键时刻,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裴然也就说得好听,一旦真出了事儿,他肯定还是站在江心媛那儿。   齐郁就很好奇,明明一样都是表兄妹的关系,裴然对江心媛明显特别照顾和迁就,对江心宁就差很多。   不过就江心宁那个脾性,不讨人喜欢也是真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齐郁随口一说,她对裴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一路上,许兰心负责照顾许静,章玥则寸步不离齐郁左右,所有的事宜都是杨铭在张罗,程稷北也跟在一旁帮忙,裴然和江心媛落在最后。   章玥时不时地回头瞥一眼,低头跟齐郁咬耳朵。   “也不知道江心媛是怎么想的,这些事要真是她做的,她怎么好意思来呀?来看看你现在有多惨?”   齐郁暗自攥紧了拳,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她来了正好,省得我去找她了。”   章玥听她这口吻,猜到一会儿可能会有事儿,忍不住走到杨铭身边,又跟他耳语了几句。   结果,杨铭的口吻却和程稷南的一样,他不认为这件事的主使者是江心媛。   章玥冷笑了一声:“在你们男人眼里,高贵的江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下三滥的事儿呢?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杨铭刚想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章玥转身就回到齐郁身边。   程稷北见状,过来问他怎么了。   杨铭笑着说了句没事儿。   程稷北的目光顺着章玥又看向齐郁,目光沉了沉。   “那个人心里根本没有齐郁,否则,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连个影子都不见?”   闻言,杨铭脸上的笑容一收,皱眉道:“小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稷北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不甘心,不情愿。   “我只是说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呵,”杨铭忍不住泼了他一头冷水,“可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没人在意。”   见他满脸不服气,杨铭又叮嘱了一句:“记住自己的身份,说话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   “我知道,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做什么你都袒护他。”   杨铭被他气笑了,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是袒护他,因为我可怜他,起码,你从没缺过母爱。不仅不缺,大舅妈对你简直是溺爱过了头,才会让你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为了个女人,就和自己的亲哥闹成这样?张口闭口都是那个人,连声哥都不会叫?”   “他不配!”程稷北被他贬损地,脸上翻出羞愧之色,大着声音喊了一句。   “配不配地,轮不到你说。再说了,他不配,难道你就配?”杨铭冷笑了一声,“我要是没记错,齐郁当年还是你的女朋友吧?是你自己没照顾好她,事后又不相信她,现在却跑出来扮深情?早干嘛来着?我要是齐郁,我连理都不想理你。”   杨铭一向好脾气,这回也是真被他气着了。   程稷北站在那儿,脑子里反复回响的,都是杨铭最后甩给自己的那句话,莫名有些难堪。   直到将秦德明的骨灰埋在了墓地,完成了安葬仪式,众人才从山上下来,默默往山脚下走。   一直跟在裴然身边,默不作声地江心媛突然疾步走到齐郁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我们谈谈?”江心媛依旧是那副高傲地模样,微微昂着头。   齐郁见状,亦冷笑了下。   “真是巧,我也正好有话想问你。”   章玥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却被两个人同时开口拒绝。   江心媛转过身往前走,齐郁跟在她后面。   直走到离众人很远的距离,齐郁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差不多行了,就这儿吧。江心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可以全都冲我来,但不该去骚扰我的家人。”   顿了顿,她又道:“我继父就是被你间接害死的,你怎么有脸出席他的丧礼?还有,谭冰呢?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江心媛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轻哼了一声:“你惦记的人还真多啊,程稷南呢?他为了你,命都快没了,在你心里又排第几?” 第153章 程稷南,你骗人   闻言,齐郁懵了,继而问她这话什么意思?   江心媛冷笑着打量她:“装得还真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程稷南把你瞒得死死地,为了你,去和周家人谈判。周家是什么人?为了躺在床上成了废人的小儿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程稷南给他们再多的钱又怎么样?他们要的是一命抵一命,要你哥的命,要你的命!这一切都怪你,怪你好死不死地偏偏惹上周家,还要连累程稷南,替你收拾烂摊子,得罪了周家人。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他?他哪是去跟周家人谈判的啊,他是代替你去送死的!”   齐郁心口一震,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似的,她用手紧紧捂着,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不会的……怎么可能……”   江心媛眼中的恨意加深,“起先,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过来证实,果然没看见他。我就明白了,空穴来风必有因。齐郁,你何德何能,配得上他这么对你?”   此时此刻,江心媛的眼里不止有恨,还有泪。   “我从十四岁就喜欢他了,为了能够匹配上他,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没做过,就可以得到他的心?无论才学,能力还是家世,你样样不及我,不过就是长了一张漂亮脸蛋而已,齐郁,你怎么这么下贱,都要嫁给裴然了,为什么还要勾引我的男人?!”   江心媛什么名媛淑女的名声也不顾了,越说越伤心,直接蹲下身来,抱着双臂失声痛哭。   裴然听见动静,第一个跑过来,将她扶起来就抱在怀里,掀眸看向齐郁,本想质问她一声,却在看到她脸色的那一刻,又愣住。   齐郁死死咬着唇,原本娇美的一张脸,全无血色,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心媛,拂开过来搀扶自己的章玥和程稷北,一步步走到江心媛面前,颤着声音问她,程稷南现在在哪儿?   江心媛却只管哭。根本不理会她的问题。   齐郁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裴然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她刚才的动作太快,裴然又用双手架着江心媛,不至于让她倒在地上,根本来不及去阻止。   “齐郁,你疯了吗?!”   齐郁理都不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心媛。   “我再问你一遍,程稷南他现在在哪儿?”   “在永川。”   回答她的,是杨铭。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他脸色难看,艰涩地开了口。   “他之前打电话给我,说有急事要去永川。我以为他是去忙生意上的事,现在看来……”   永川……又是永川。   齐郁默念着那个名字,忽然想起来,谭冰最后一次的踪迹,就是在永川。   他莫非真的在周家人手里?   那天,程稷南先是说有谭冰的消息,后来又告诉她是炸胡,其实是骗她的?   江心媛说他是去和周家人谈判。   那么,周家一定手里有着可以谈判的筹码,程稷南才会宁可犯险也要走这一遭的。   那个筹码……莫非是谭冰?   他应该还活着。   想通这一点,齐郁看向章玥,“车钥匙借我。”   章玥问都没问她要开车去哪儿,直接就要把钥匙扔给她,却被杨铭拦住。   “齐郁,你别冲动,不能单凭江心媛一面之词,就认定稷南有危险,也许,他真的只是去永川忙生意上的事儿呢?”   章玥闻言,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乐乐,我觉得杨铭说得也有道理,要不,你给程稷南打电话确认一下?”   他们俩的话提醒了齐郁,她拿出手机去拨程稷南的电话。   响了半天,都没有人接。   眼见齐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章玥灵机一动。   “找周牧!这件事要真是和周家有关,他一定知道内情,对!就找他!”   齐郁茫然地看着她:“可是我没有他的电话……”   “我有!我之前存过他的号码……”章玥忙去翻手机通讯录,“找到了!还好没删!”   没等齐郁去接手机,章玥直接拨了过去。   依旧是响了很久,好在,终于是接通了。   周牧的声音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又透着几分别的。   章玥总觉得和之前见过那几次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她开门见山地要程稷南过来听电话。   “呦,小姑奶奶,您是找他啊?找他不给他打电话,打给我算怎么回事儿?我什么时候还兼职做起程总的贴身保镖了?”   听到他那张嘴依旧那么贫,章玥微微放了心。   程稷南目前应该没事儿,不然,周牧哪还会有那个闲心逗她玩?   “不是我找他,是齐郁找他,你们在一起吗?”   齐郁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她接过来就说:“周先生,打扰你了,我有急事找程稷南,他没接电话,如果你们是在一起的话,请你帮我转告一声,让他回电话给我。”   电话那端,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齐郁心里越来越不安,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周牧。   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呵地一声轻笑,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找我?”   齐郁握着手机,紧紧悬着的心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终于落回原位。   未说话,眼泪却先一步掉了出来,一颗接一颗,像滚烫的珍珠,砸在水泥地上,碎成一片片。   “程稷南,你在哪儿?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他似乎叹了一声:“在忙啊,没顾得上,你给我打过电话吗?”   “你骗人……”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把,声音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不接我电话的,你不接,是不是怕我知道你去做什么了?”   程稷南又沉默了,旋即状似无奈地叹息。   “还是被你发现了。” 第154章 你是他的什么人?   齐郁避开人群,走到角落里。   “程稷南,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把详细地址告诉我。”   不出意料,又听到他淡淡地笑了一声。   “然后呢?你要做什么?来找我吗?”顿了顿,他的语气又软下来,低声安抚她,“乖,你哪儿都别去,在稷城等着我,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就带着谭冰回去。”   程稷南不等齐郁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再回拨过去,就变成了语音提示,无法接通。   他这是铁了心的不让她掺和进去,想要把一切都自己扛下来。   江心媛挣脱开裴然,上前揪着齐郁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她,程稷南到底在哪儿?   齐郁的脑袋里,心里,都是一片混乱,看不到,听不到,嘴里反反复复念叨地只有一句话。   “永川,我要去永川……”   章玥上前推开江心媛,将齐郁护在怀里,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安抚。   “乐乐,我陪你去。”   “不行。”杨铭和程稷北异口同声。   他瞥了孟稷北一眼,皱着眉看向章玥和齐郁。   “你们两个冷静点儿,他既然说了让你在稷城等着,那就听他的,他一定有他的法子,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程稷北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但凭直觉做出了和杨铭一样的选择,也跟着劝了句:“齐郁,我不会让你去涉险。”   章玥也反应过来,她是最能理解齐郁内心想法的人,否则刚才也不会脱口而出要陪她去的话。   但是理智的看待这件事,又觉得杨铭说得对。   齐郁去了,不但可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很有可能刺激到周家人,这对她自己,对谭冰,对程稷南都极可能有生命危险。   “乐乐,他们说得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回去,然后大家坐下来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章玥话音刚落,江心媛忽而大笑起来,伸手指向齐郁,骂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全是自私胆小鬼!程稷南怎么会为了你这种女人,连命都不顾?呵,你们不去,我去!”   江心媛转身就走,裴然疾步跟上去,似要劝她,她却根本不听,两个人拉拉扯扯地,直到江心媛最后被裴然带上了车。   许兰心和许静离得远,并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她只是过来替许静传个话儿,问他们还要在这儿耽搁多久?   章玥忙应了一声,说这就走,然后便拉着齐郁,将她拽上了车。   齐郁神情木然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连句话也不说。   章玥看得心都揪在了一块,握着她的手,难受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齐郁转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   章玥只能转移话题,引她多说两句话。   “乐乐,我问你啊。刚才我给周牧打电话的时候,你把手机从我这儿拿过去,和周牧说得那番话,你有想过结果吗?”   齐郁的神情似乎终于动了动,问她:“什么结果?”   见她终于有反应,章玥的心也放回去一半,暗松了口气。   “就是你和程稷南的关系啊!我们在场的人都知道,你是听到江心媛那么说以后,心里又害怕又紧张,第一时间想确定程稷南的安全与否,但是周牧会怎么想?你是谁呀?是程稷南的什么人啊?以什么身份和周牧讲电话?还要人家帮你转告。还有程稷南呢?他又会怎么想?”   章玥轻轻捏了捏嗓子,学着他的口吻压低了声音道:“齐郁她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又去找我朋友帮忙联系,她关心我,她心里有我,她喜欢我。”   尽管她压低了声音,坐在前排开车的杨铭,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程稷北都听到了。   杨铭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过来,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松了松,无声地划出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而程稷北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手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地变了形。   齐郁压根没顾得上考虑这些,听到章玥给她分析地这些,愣了愣,旋即脸色微微泛红,呐呐地开口:“我没想这么多……”   她当时什么都不顾,只有一个念头,确认程稷南没有事。   现在想来,是有些冲动了,她是程稷南的什么人啊?联系不上人,竟然还敢去骚扰他的朋友。   也亏得对方是周牧,那人的身份和性子摆在那儿,没什么架子。   换了别人,也许压根都不会搭理她。   章玥见她这个反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扳过她的肩去摇她。   “那就好好想想啊!趁你的程总眼下不在,想想他为你做的这些事儿,想想你在他心里、他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也想想你和他的以后。”   齐郁被她摇地脑袋更晕了,不会想,不敢想。   有时候就是这样,真相摆在眼前,只要轻轻一戳,把那层薄薄的纸捅破,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齐郁不敢,她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直面那个真相,更不知道,当真相揭开以后,它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又能否是她承受得起的。   杨铭打量了齐郁一眼,看出她满心的纠结和矛盾,忍不住开口对章玥道:“先放过她吧,最近这些事儿一件接一件的,像山一样压过来,你让她怎么好好想?”   程稷北也脸色讪讪:“就是,先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章玥闻言,冷笑了句:“合着都冲我来了?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是啊,他俩怎么样,跟我有关系吗?我真是多余操这份心,还不得好儿。还有你,程稷北。”   章玥冷眼看向他,“现如今,你的亲哥哥有生命威胁,可我怎么瞧着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你都不担心他的吗?还亲弟弟呢,都不如个外人,起码江心媛还掉了些眼泪,我是看出来了,她是真心喜欢程稷南啊。我要是程稷南啊,才不会费劲巴拉地去捂别人的心,还是要选择她爱我胜过她的人,才能幸福。”   话一落,车里其他三个人都沉默了。 第155章 选择   半晌,杨铭无奈地一笑:“所以说,你想选谁?爱你更多,胜过你爱的男人?”   见对方不吭声,杨铭也敛了笑意。   前方正好红灯,他踩了下刹车,这才抬头,从后视镜中瞥过来,神色特别严肃正经。   “章玥,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申请,做我女朋友吧。”   话音一落,车内寂静无声。   程稷北惊讶地看向杨铭,心道,这是哪出儿?他都错过了什么?   齐郁也难得有了反应,原本空洞无神的目光随之看了过去,眨巴了一下,紧接着又去瞄章玥。   章玥是唯一一个没去看杨铭的人,倔强地扭着头看向窗外。   半晌没等来期待中的反应,杨铭心里有些烦躁,更多的则是失落。   绿灯亮起,前面开车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迟迟没有走的意思。   后面排成长队的车不约而同地按起了喇叭。   前面的车终于动了,杨铭也跟着发动车子,结果对方却突然一个急刹车,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绕是杨铭反应快,踩了刹车,剐蹭了一下前面的车屁股,但是车后面就比较惨了,显然后车的司机技术不行。   杨铭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又碰见这事,向来好脾气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下车去查看。   程稷北也跟着下去了,齐郁和章玥都没动。   隔着车窗就看见从前面红色跑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和车漆同是红色的红裙子,裙子似乎有些紧,依然阻挡不了她扭腰摆胯地走到杨铭面前,熟稔地往车身上一倚,扫了眼杨铭,指间夹着一支烟,歪头笑道:“帅哥,有火吗?”   “有啊,还一肚子呢。”杨铭冷笑着瞥了对方一眼,转过头继续和后车的司机说话。   女人被呛了一声,也没恼,反而笑了出来,自顾自点着了烟,抽了一口,默默打量着杨铭。   从男人的衣品和开的车就能看出来,家底不错,长相身材更是一流,除了怼她那句,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不卑不亢的,显然肚子里除了火气,更是有墨水的。   更重要的是,他车里副驾驶的位置做的不是女人。   她默默地一边抽烟一边打量,丝毫没把后座上的章玥和齐郁放在眼里。   等杨铭和后车的司机谈完赔偿的问题,女人掐灭了烟,没等杨铭说话,她倒先开了口:“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吧,责任在我,包括你后面那辆车,一切费用包在我身上。”   杨铭闻言,蹙了蹙眉,递了张名片过去。   对方接过去扫了一眼,眯着眼睛一笑,声音又软又娇。   “原来是大律师啊……年纪轻轻有才又有颜,真是难得……”   她从包里撕了张便签出来,飞快地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直接在他衬衫前襟的缝隙中一夹。   “到时记得联系我哦。”   说完摆了摆手,回到车上走了。   齐郁坐在车里,看呆了这一系列操作,再去看章玥的脸色,虽然佯装镇定,但明显是在强忍着没发作。   杨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上了车,又想起什么,随手把那张便签团成一团就要丢出窗外。   章玥突然一笑:“装模作样,有本事刚才别接啊。”   话音一落,杨铭也收回了手,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把那张便签捻平了随手揣在口袋里。   又故意无视章玥,侧头朝程稷北说道:“刚才那女的,你也看见了,挺漂亮的,身材更好,有前有后,不像有的人,往那儿一戳,跟电线杆子似的,是吧?”   饶是程稷北还在状况外,也感受到了车里气氛的僵持不下,他摸了摸鼻尖,反问:“有吗?我没注意……只留意到她开的那车是不错……”   章玥直接打开车门就下去了,齐郁紧跟着她下了车。   “我们打车回去。”   见章玥冷着一张脸,齐郁还能说什么?叹了一口气站在一边,不时地用余光瞄一眼。   感叹杨铭那是什么眼神?这也能叫做电线杆?   继而,又听她啐了一口:“男人,都他妈的一个德性。”   这个路口不好打车,章玥带着齐郁转去了别的地方。   刚一站定,章玥的手机就响了,是杨铭,她没接,直接挂断。   她不接,杨铭就接着打。   齐郁劝了一句:“你还是接吧。你要是觉得当着我的面,不好说什么,那我回避?”   章玥说了句“没必要”,齐郁还是转身进了后面的一家连锁超市。   按他们之前的计划,从墓地回来,是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的,但因为程稷南的事儿,大家都没了心情。   齐郁纵然心情更糟,也不想害得大家陪她一起饿着,尤其杨铭和章玥闹成这样,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齐郁随手拿了几种面包,刚要去结账,一转身,没想到却在这种地方,遇见了个熟人。   也谈不上很熟。   尤其是对方大白天的,在室内还戴着帽子和太阳镜。   要不是她先开口,齐郁也认不出来对方是林安安。   “好久不见啊,齐郁。”   的确是很久不见了。   齐郁懒得去想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了。   点了下头,说了声:“借过。”   可林安安依旧杵在那儿不动。   这个时间段的超市里,没什么客人,连收银员都在打瞌睡。   齐郁心里突然没来由地衍生出一个念头。   这并不是她以为的偶遇而已。   “你有话跟我说?”齐郁想了想,好心提醒她,“我和裴然的婚约黄了,所以,咱俩现在没什么过节。”   熟料,林安安却不屑地笑了一声:“裴然?你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他啊?你搞错了,我和你一样,不过是把他当成踏板而已。只不过,你比我幸运,你后来攀上了程稷南,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齐郁对“程稷南”三个字尤为敏感,不悦地皱了皱眉,后退一步,声音也冷了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安安瞄了眼左右,见有人往他们这儿来,压低了帽沿,低声说道:“想知道程稷南现在在哪儿吗?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齐郁蓦地抬眼看过去。   林安安那双藏在太阳镜下的眼睛,恍惚划过一抹狡黠笑意。 第156章 原来你也有怂的时候   程稷南从今天早上开始,状态就不太好,一向不信神佛拒绝一切迷信事物的他,冥冥中却恍惚觉得,这件事,会在今天有个了结。   他把这个想法跟周牧说的时候,周牧却是意味不明地一笑。   “那这一天,来得似乎有些晚啊。”   程稷南知道,周牧在二十多年前就想把那个女人弄死,奈何实力不允许,他隐忍了二十多年,不说卧薪尝胆,也差不多了。   “小杂种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原本里里外外都被她把持着,现在,小杂种蹦不起来了,就轮到她蹦哒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呵,还敢跟程家直接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她也配?”   周牧平日看起来总是乐呵呵地,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地很好,只有在碰到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才会露出真实的情绪。   程稷南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   两人可谓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前几年,周家才算彻底放弃之前的那些行当,经商走正路,那就需要拉拢一些稷城的豪门。   程稷南则是周家主要拉拢的对象之一。   程稷南对周家没什么好感,倒是和周牧特别谈得来。   俩人也是从那以后,开始称兄道弟。   但是周牧不愿为他人做嫁衣,所以在外人面前,两个人从来都保持一定距离。   俩人都是演戏高手,要不是上回齐郁和谭冰那档子事儿,周家人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周牧和程稷南一直私下有来往。   为此,周牧的那个后妈没少吹枕头风,怂恿周锡尧为小儿子报仇,甚至还把输了官司的缘由,推到周牧的身上。   认为是他背叛了周家,走漏了风声,官司才输地一败涂地。   周锡尧纵然年轻时再厉害,到底上了年纪,经不住几句挑拨,还有一些“事实”摆在眼前,气地直拍桌子。趁着周牧迫不得已,带着残废小儿子去永川,找那个所谓的什么神医治病的时候,周锡尧的人还是把谭冰给弄来了。   周牧笑着叹了一声:“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他们等着钓大鱼,怕是谭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稷南却是不认同地说道:“谁是大鱼,现在还不好说。”   两人正说着,程稷南的电话就响了,他扫了一眼屏幕,眸色一动,扣过去没接。   周牧瞧见了,又笑:“嘿,怎么还给扣过去了?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挂断,这算怎么回事?”   程稷南无奈地抚额:“是齐郁。”   周牧“啧”了一声:“瞧吧,我就说你应该跟她实话实说,你非瞒着。结果怎么着?现在人家知道了,你却连电话都不敢接了。程稷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也有怂的时候?”   程稷南没理会他的揶揄,目光又落在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上,犹豫了下,铃声便不响了。   周牧斜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瞧,等你想接的时候,人家已经不给你机会了。”   话音刚落,周牧的手机也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周牧这人有个特别,记性特别好使,擅长过目不忘,虽然这个号码没存过,但看过一遍就会想起来,这是章玥的手机号。   下巴一点,他又冲程稷南笑道:“瞧,这是打我这儿来了。看得出,你那位齐小姐是真着急了。你说,我接是不接?”   程稷南转过头,没理他。   周牧秒懂,这是想让他接,又不好意思说。   他就接了,故意用的扬声器,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正好电话那端说什么,程稷南那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周牧。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逗章玥玩。   随即,电话又被齐郁接了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周牧下意识瞥了程稷南一眼。   程稷南这回倒没挂断,听着她说完,淡淡地开了口。   周牧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哄齐郁的。   他发誓,自己就没见过程稷南对谁这么温柔过。   人是不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周牧活到三十多岁,说是纯情少男倒也不至于,他这种身份,逢场作戏很多,真心真意却很难。   也不是没遇到过令他动心的人,但一想到周家那些乱七八糟的账还没算清,那种心思就淡了。   没事念念佛经玩玩佛珠,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骗过了众人,连周家人都被他骗过去了。   甚至以为,他真就是那么个好脾气好说话,永远乐呵呵地笑面佛。   周牧望着程稷南挂断了电话,挑眉问他:“这是劝住了?”   却闻他叹了口气:“不好说。”   程稷南自问是了解齐郁的,一根筋的要死。   她说要来永川,就一定会来,不管他答不答应,不管她用什么方法。   这也是他当初在打听出谭冰下落的时候,决定隐瞒她的原因。   怕她出事,也怕她坏事。   果然,过了没多久,程稷南就接到他派去保护齐郁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   齐郁不见了。   从周牧上次提醒过,齐郁可能是下个目标开始,程稷南就有了准备,但又不想告诉她实情,怕吓着她,也怕她为谭冰的情况担忧,所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甚至在齐郁斩钉截铁地怀疑,这件事是江心媛做的时候,他都没有解释太多,任由她想偏了方向,恨错了人。   也因此,他派去保护齐郁的那些人,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暗中保护的结果就是,齐郁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   程稷南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生气之余,竟然又暗暗松了口气。   消失了,说明齐郁已经落到了周家人手里。   和谭冰一样,那是牵制程稷南和周牧的大筹码。   这就说明,齐郁还是安全的。   而且,他很快就会见到她。   和程稷南预料的时间差不多,有人给他传了一张照片过来,齐郁手脚都被捆住。   照片下面配上一句话。   【游戏开始了吗?】 第157章 求人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齐郁知道,等程稷南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骂她蠢,明明在电话里一再强调,让她乖乖在稷城等,她却硬要往枪口上撞。   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在超市见到林安安,听到她说出那些话时,齐郁就明白,自己被盯上了。   无论是自己乖乖配合着跟她走,还是拼死反抗,抵死不从,最后被抓起来硬押走。   结果也没什么大分别。   她在明,敌在暗,她甚至不确定,在超市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埋伏。   她连和章玥交代一声的功夫都没有,就跟在林安安的后面,从超市后门出去。   外面果然有辆车在那儿等着。   上了车,林安安又说:“没想到你这么配合,为了避免你半路反悔,我还是要用一下这个。”   说完,也不等齐作何反应,手里夹着东西,直接就捂住了她的嘴。   齐郁睡了一路。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被绑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锁链锁住。   只要微微一动,都会引得铁链哗啦哗啦直响。   似乎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她刚一睁眼,就有人进来,解了绑着她双脚的锁链,带着她出去。   领路的男人神色很凶,齐郁什么也不敢问,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路走来,发现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个废弃很久的化工厂。   偌大的厂房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在这萧瑟的秋季日暮,显得分外凄凉。   齐郁还没来得及感伤一下,远远地就看到了前面的空地上,或坐或站着一些人,那些人分为两伙,像是在谈判的模样。   齐郁睁大了双眼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就看到了程稷南的身影。   她微微松了口气。   看到他果然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   放心之余,又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眼前这个局面,她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但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不管要她做什么都行,只要不会拖程稷南的后腿。   心里想着这些事,脚步也就慢了,领路的男人回头,不悦地望着她。   齐郁心下一慌,连忙小跑着跟上,跑到对方面前时,却听到他皱着眉,低声说道:“一会儿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齐郁愣了下,也没管听没听懂,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对方似乎这才满意了,押着她走过去。   程稷南在收到齐郁被绑起来的那张照片之后没多久,又收到了对方发来的这个废弃化工厂的地址。   自从程稷南到了永川之后,就和周牧的继母陈玉玲见过两次,双方谈的并不是多愉快。   那个女人一心为了自己变成植物人的儿子出气,不要钱,只要命。   周牧笑她疯了。   不止她疯了,周锡尧也疯了,为了那么一个败家子,和程家人过不去。   其实只要她肯开口,就是要出天价来,程稷南为了齐郁,也不是出不起。   但她就是一个子儿都不要。   还给程稷南摆出一个难题。   看在程家的面子上,   谭冰和齐郁两人之间可以选一个让他带走,另一个是死是活,就由不得他了。   程稷南低着头,点了支烟,默默抽着,淡淡白雾中,他的脸色越来越模糊,连嘴边那抹笑意也有些不真实。   他掀眸,目光落在被押到陈玉玲身后的齐郁身上。   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程稷南忍不住,笑意又深了几分。   来都来了,这会儿又怂了?该说她胆子是大呢?还是小呢?   他的目光又落回陈玉玲身上,笑意微敛。   “我的时间宝贵地很,在这儿已经耽误了好些日子了。陈女士,要么,你按我之前说的办,要么,就比比看谁的命更硬。”   他对陈玉玲,是一点恭敬之心都没有的,一个登堂入室,逼死原配的小三而已,而且,周牧又在旁边,他叫不出那声“周太太”。   陈玉玲冷笑了一声:“程总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周家是做什么起家的吧?会因为你说两句,就怕了?”   她又看向周牧,语气更加轻蔑又讽刺:“大少爷,快点跟你这位朋友讲讲,让他知道知道,求人可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陈玉玲年轻,又长得妖娆,不然也不会抓住周锡尧的心这么多年,没再弄出别的女人和野种来。   周牧戏又做的好,让她当真以为,周家以后,就是她们母子俩的囊中物。   谁知道这个周牧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藏了这么久,等周放出了事才露出真面目。   陈玉玲知道,他早就想收拾她,为他母亲报仇了。   也许都等不到老爷子没的那一天。   与其如此,她为什么不奋力搏一下,能扳倒他们更好,给儿子报了仇。   如果不能,大不了一死,也落得个痛快,总好过余生都要战战兢兢地,活在随时会不知道怎么死的阴影里。   周牧掸了掸烟灰,亦笑:“那你告诉我,求人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在陈玉玲惊讶的目光中,周牧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下,我妈当年是怎么求你的?我当时就在旁边,已经十岁了,清清楚楚的记得,我妈跪下来求你,她说她可以去死,可以把周太太这个位置让给你,只要你不为难她的一双儿女。她求你,求到把头都磕破了,是不是?”   周牧笑着质问她,提及往事,一双赤红的眼隐隐泛着泪光。   “但你是怎么做的?你在一旁笑得特别开心,还搂着你的小杂种炫耀,你跟他说,看,这个妈当得多没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跪下来求我。”   陈玉玲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身子不由地往后退了退,咬着牙恨声道:“周牧,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我可是你继母!”   “去你妈的继母,你就是个贱货,和家里那个贱老头子真是天生一对。”   周牧摆了摆手,身后的人突然掏出手机,把屏幕对准陈玉玲。   她看清了上面的画面,瞬间失色:“周牧,你要做什么?!那是你弟弟!” 第158章 闭上眼睛   周牧露出森然的笑意,反问了一句:“弟弟?我妈就生了我和周玫,我哪儿来的弟弟呢?要怪,只怪你自己不积德,作孽太多,全都报应在了儿子身上。”   陈玉玲气得直咬牙,双拳攥得死死地,暗骂林安安那个贱人,摆了自己一道。   林安安以前和周放在一起过,陈玉玲压根没瞧得上林安安,生得一副狐媚样,又不安分,妈死了,爹只宠着继室生的小儿子,对这个亲生闺女不闻不问,明明也算个千金小姐,却天天跟在江家那个小丫头身后,天生一副奴才相。   她傍着周放也是骑驴找马,周放更是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两人没多久就分开了。   直到周放出事后,她却主动找上门来,说不甘心被齐郁抢走了男人,想要报仇却势单力薄,而齐郁既然是她们共同的敌人,便想借周家的手铲除了她。   陈玉玲在法庭判谭冰无罪的时候,就立誓非要把这两人碎尸万段不可,但齐郁背后有程稷南做靠山,轻易动不得,她几次跟周锡尧去提,都被他骂了回去,心里的火就更大了。   她嚣张了半辈子,连逼死原配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如今却连儿子的仇都不能报,活着也是个笑话。   这口气,她咽不下。   她告诉林安安,想借周家的手报仇,也不是不可能,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林安安又能给她什么呢?   结果,那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却昂着头,笑言,她可以给周放生孩子,为周家留后。   陈玉玲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模样。   她这才动了心思,如果周放有了后,周牧就不是周锡尧最后的指望,她还有机会翻盘。   而林安安为了示好,更是带来了周牧和程稷南早就私底下交好的证据。   陈玉玲原就怀疑那场官司的背后,是周牧搞的鬼。   等她把证据添油加醋地往周锡尧面前一送,气得老头子直接打翻了茶壶,骂了一句“逆子”,就默许了陈玉玲的所为。   虽然如此,陈玉玲仍没有十足的把握,怕周牧狗急跳墙伤害自己儿子,在把齐郁诓来之前,就暗自偷偷把人转移了,具体藏在什么地方,只有她和林安安知道。   谁知道这个贱人,竟然这么倒戈了?   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抖地太厉害,提醒周牧,周锡尧还没死呢,他要是敢动她儿子一下,他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但是无论她说什么,周牧都不在意。   “老头子是糊涂了,但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程度,你觉得,现如今,他会为了一个废人,动他唯一的儿子?”   周牧一松手,夹在指间的烟就掉落在地,踩在上面,轻轻一捻。   “我这个人向来最喜欢和平,讨厌打打杀杀的,本来想暂时留你一条狗命,偏偏你自己嫌命长,没事找事。放心吧,等你下去后,我会叫人好好‘照顾’小杂种的,就像你当年照顾我和周玫那样。”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陈玉玲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当年,是怎么对待他们兄妹俩的?   她只恨,自己那时候到底年轻气盛,又碍于周锡尧,没对周牧兄妹俩下死手,不然,哪会有今日的光景?   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程稷南缓缓站起身,单手插在兜里,对周牧说道:“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别浪费时间,早点解决了,我也好早点回稷城去。”   周牧忍不住笑骂了句:“瞧把你急的,你直说我耽误你谈恋爱得了。”   一直瑟缩在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的齐郁,闻言,下意识抬眼看向程稷南,正好他也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齐郁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偏过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结果,正好看到那个押着自己来的男人,背在身后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   寒芒映在她的眼中,比月光还凉。   突然想起来时被那人警告过的,无论什么情况,不准她出声,也不准她乱动。   不安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狂跳如雷。   眼看那人离周牧那样近,而周牧却毫无防备,她该怎么提醒他?   偏偏程稷南也走近几步,嘴里叼着烟,微眯着眼睛,朝齐郁勾了勾手指:“过来。”   陈玉玲却突然大笑一声:“呵,程稷南,你当我手底下全是死人不成?”   程稷南微微颔首,笑地斯文,说出口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不止,我当你也是死的。”   陈玉玲何时受过这种气,当即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扭头喝了一声:“沈川!”   齐郁眼见身边的男人动了动,她急得想叫程稷南,话音却在看清对方的动作后,戛然而止。   那个名叫沈川的男人动作比齐郁说话的速度要快,上前一步直接勾住陈玉玲,虎口紧紧掐住她的咽喉,而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抵在她腰后。   他的动作太快,陈玉玲身后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沈川身形高大,虎背熊腰,身材瘦小的陈玉玲被他钳制着,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鸡仔,气得直骂:“沈川,你不是老爷子的人吗?你竟然背叛我们?你怎么敢?!”   被骂的男人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倒是周牧耐心替她解了惑。   “是我将他安插在你们身边的,而且,不止他一个。”   齐郁呆呆地看着这场反转,直到手腕被人攥住,整个人都被按入对方的怀里,她惊慌地想要抬头,耳边响起一声低语:“闭上眼睛。”   齐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让自己闭眼,但还是习惯了般地,顺从地听他的话,紧接着,忽然听到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以及一声闷哼,随后,便是什么东西滑落在地的闷响。   齐郁隐隐猜到什么,心里不安起来,止不住地发抖,抱着她的那双手将她搂地更紧,隔着发丝落下一吻:“别怕,我在。” 第159章 血债血偿   鲜红黏腻的血珠子沿着刀尖一颗接一颗地滚落,染红了陈玉玲身上那件花枝招展的长裙。   沈川眼底毫无波澜,抬头看向周牧:“牧哥,怎么处理?”   周牧默默看着陈玉玲至死都瞪大了的双眼,鲜血沿着被割破的喉管汩汩地往外流。   眼前的情景似乎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渐渐重合。   只不过,那时死的是他的母亲,当着他和妹妹周玫的面,绝望地从楼顶跳下。周玫被周锡尧的人捂着眼睛抱走了,而他,却用力推开来带他走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尸首旁边。   鲜血混合着迸裂的脑浆流了满地,死状恐怖,围观的人谁看了都连连作呕。   唯有年仅十岁的周牧,却一点都不害怕,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母亲。   他要记住他母亲临死前的模样。   有朝一日,他要让那个女人,血债血偿。   周牧回过神,淡声说道:“烧了。”   沈川应了一声是。   周牧又看向陈玉玲手底下那些人。   那些人平日里跟着陈玉玲,哪儿见过周牧这副模样?   一个个吓得,就差当场尿裤子,恨不得立即跪下来求饶。   声称他们都是给周家卖命的,不是故意跟着陈玉玲,而和周牧作对。   周牧不屑地笑了下,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半眯着眼,冲沈川打了个手势。   一个不留。   沈川心里一凛,虽然觉得周牧这个决定残忍了些,但又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才可以永绝后患。   成大事者,心慈手软是大忌。   周牧叼着烟走向程稷南和齐郁,程稷南打着了火机伸过手去,周牧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点着了烟,虚抬了手朝他们一推。   “带她走吧,这儿不是她该看的,余下的,我来处理。”   程稷南早就想离开了,这话正中他下怀,当即说了个“好”字。   闻言,齐郁偷偷从程稷南怀里露出脑袋,紧张地看了看周牧,继而又微微仰着头看向程稷南,轻轻攥着他的衣襟,低声说道:“谭冰……”   程稷南揉了揉她的发顶:“已经救出来了,送去医院了,晚一点就能看见,不用担心。”   齐郁愣了愣,半晌才琢磨过味来。   谭冰既然救出来了,那他们刚才谈什么?又有什么好谈的?   救她吗?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又给程稷南添乱了。   “他……没什么事吧?”齐郁低着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除了身体虚弱点。”   他低垂了眼眸,怕她难过,没告诉她实情。   越晚知道,也许打击会越少。   齐郁松了口气,更加不敢抬头了。   怕他会责问自己怎么来这儿。   但程稷南似乎也有心事的模样,什么都没问,也没说,揽着她的腰一步步往外走,眼看就要上车。   突然,咣地一声巨响。   脚下的土地似乎都随之颤动,已经变得暗沉的天色,因为这声巨响,天边似乎都被照亮了。   程稷南下意识将齐郁护在怀里,两个人双双回头看去。   身后的那座化工厂,不知道因为什么,已经燃起了火。   火光映在程稷南的眼睛里,他紧紧蹙着眉,眨也不眨地望着前方。   就见有人从火光中踉跄着跑出来,是周牧的一个手下。   程稷南上前拦住他,问他怎么回事?   那人被烟呛到了,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了,牧哥、牧哥他还在里面……”   齐郁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攥程稷南的手,却摸了个空。   程稷南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说了句:“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回来。”   望着他的眼神,齐郁瞬间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脱口而出道:“不行,不要……”   程稷南轻叹了一声,捏了捏她的下巴尖:“乖,听话。”   似乎想到他上午的时候,在电话里也是这么说的,让她乖乖待在稷城,哪儿都不要去,等他回来。   结果,她还是没听话,还是来了。   程稷南面容一沉,为她裹紧外套的手微微用力,齐郁就感觉到周身一紧,勒地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耳边同时响起一声威胁:“你今天已经不听话一次了,想再试一次?”   齐郁咬着唇,连连摇头。   “乖。”程稷南的面容和缓了些,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跟着周牧的手下急匆匆又返了回去。   齐郁望着他的背影,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模糊了视线,她抬手抹去,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人了。   齐郁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从程稷南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时开始,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是煎熬。   寒风料峭,席卷而来的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刺鼻的硝烟味道。   她身上裹着程稷南的外套,其实冷不到哪儿去。   可她就是感觉到冷,刺骨的冷意直接蔓延到了心里。   她下意识低头,缩紧了身子,却嗅到外套上残留的,男士香水混合着烟草的气息。   很淡,却很熟悉,这个味道,她无数次在他的身上能闻到,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不刻意去留意,就很容易忽略掉。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的心仿佛终于安定了些。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齐郁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怔怔地望着再一次冲天而起的火光,双眼被染成了血色,双耳也被震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猛地反应过来,拔腿就朝前面跑了过去。   她心里又怕又急,没跑出多远,就被地上的残垣绊倒,手掌割破了,血流了满手。   恍惚想起那次在商场,突然发生伤人事件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在慌乱中受了伤,然后,就看到了逆流而来寻他的程稷南。   那一刻,她仿佛不急了,也不怕了。   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安定。   可是这一次呢?   她还会再看到他吗?   齐郁呆坐在地上,抬头凝望着前方。   直到视线里终于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人。   有周牧,还有他的几个手下。   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似乎都挂了彩,但好在,都活着。   她刚刚扬起的笑意,在看清周牧背着的人时,瞬间凝住。 第160章 救命之恩   心仿佛在那一瞬间沉入谷底。   她反应过来时,那些人已经越过她,走向停着的车前。   齐郁跟过去,就见周牧的脸上淌着血,染红了他身上那件已经污迹斑斑的白色衬衫,他眉头紧蹙,指挥着手下把程稷南抬上车。   而程稷南紧闭着眼,满头满脸都是血,折腾了半天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怎么了?”齐郁舌尖打着颤,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周牧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吩咐人赶紧开车送去医院。   一路上,齐郁默默守在他身边,不动,也不说话,若不是那双眼睛不时还会转动一圈,周牧险些以为她石化了。   除了不断地吩咐手下快点开之外,他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手下知道事态严重,也不敢耽搁,将油门猛踩到底,车速太快,颠簸了下,程稷南的身子一斜,险些滑落下去。   她勉强扶着他重新躺好,扶在他背后的那只手却摸到了一片温热黏腻。   她怔了怔,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下来。   永川是个小县城,化工厂虽在郊外,但到达市中心最好的医院也没用太长时间,程稷南被抬上担架车,一旁的医护人员扫了眼旁边快跟个血人似的周牧,急地高声直喊:“这儿还有位伤者!”   周牧却说,那不是他的血。   齐郁闻言,身子一软,险些没站稳。   周牧扶了她一把,齐郁推开他的手,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直到被拦在手术室门外。   没多久,就有护士出来,说病人大量失血,医院库存的血液不够,需要紧急联系血站送血过来。   齐郁想都没想,直接挽起袖子上前说:“护士,我可以给他输血,抽我的。”   周牧瞥了眼她那细地跟筷子似的胳膊,挡在她面前:“还是抽我的吧。”   护士问他们俩都是什么血型。   “O型。”俩人异口同声。   闻言,护士摇头,又解释道:“O型是万能血没错,但病人是Rh阴性,属于稀有血型,你们都输不了,还是等血站送血来吧,别急,很快的。”   护士说完又进了手术室。   齐郁愣了下,转头看向周牧。   她听说过Rh阴性这种血型,俗称熊猫血。   却没想到,程稷南也是。   周牧从出事后,就一直绷着脸,此时回过神,无奈地一笑:“这小子,连血型都与众不同。”   他怕齐郁扛不住,伸手虚扶着她走向长椅,自己也挨着她坐下,长腿一支,身后就去摸烟盒,刚抽出一支抿在唇上,忽听旁边传来细弱蚊足的声音。   “我也要。”   周牧掏打火机的手一顿,把烟盒递了过去。   他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手也全是血污。   齐郁也明显看到了,睫毛颤了颤,低着头飞快地抽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周牧又给她和自己各自点上,然后就靠着椅背,慢慢地抽了一口。   “如果他没有掉头回来找我,如今,躺在里面的人就是我了。”   齐郁闻声转过头,看向旁边坐着的男人,指尖夹着烟,一改先前和陈玉玲谈判时的笑里藏刀,和杀伐果断,眉宇间甚至透着几分紧张和不安。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冲进来。”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当时还是挺感动的,觉得这哥们儿没白认。”   “那时候他还好好地,我们都准备要离开了,谁知道第二次爆炸又来了,这一次,爆炸点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是他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扑在我身上替我挡了一下。”   周牧虽然叙述地很简单,但齐郁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她突然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也不敢再想。   周牧也没有再说下去,他本来也不擅长跟别人说这种话,觉得一个大男人,跟女人一样忸怩矫情。   尤其是对着齐郁,就更说不下去了。   周牧掐灭了烟,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程稷南流在他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又太凛然,任谁看见了都恨不得远远避开。   周牧冲洗了半天,才把脸上和手上的血清洗干净。   回到手术室外面,正好手术也结束了。   大夫告诉齐郁,血止住了,嵌进身体里的炸弹碎片也取出去了,麻药还没过,要先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防止伤口的发炎感染。   齐郁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周牧,眼中泪光盈盈。   她似乎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在做梦,几乎隔几分钟就要问周牧一遍,他是不是真的脱离危险了?他怎么还不醒?他什么时候会醒?   她每问一遍,周牧都耐心解答一遍,告诉她,只要等麻药过去了,程稷南就会醒。   他知道,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她只是害怕,只是想有个人明确地告诉自己,程稷南真的没事了。   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趴在病床上,头部和后背用纱布缠地严严实实,眼睛紧紧闭着,时而还会皱一下眉,不知道梦见什么。   齐郁守在病房外面,一动不动,不吃也不喝,像是要羽化成仙。   周牧买了一些吃的回来,就看到她这副样子,皱着眉说这样下去可不行,没等程稷南醒来,她就先倒下了。   齐郁想了想,终于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东西。   她不怕自己倒下,只是不想添麻烦。   吃东西的时候,周牧告诉她,因为齐郁突然失踪,章玥联系不上,所以,又给周牧打了电话,才知道齐郁果真去了永川,还有程稷南受伤的消息。   “程家的人,大概明天早上之前就会赶来。”   周牧提醒了一句。   齐郁闻言,低着头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虽然程稷南不是因为救她而受伤,但   这件事的起因在自己,她难辞其叴,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但是以她的身份,委实不该出现在程家人面前。   周牧看出她的为难,又想到躺在病房里面昏迷不醒的人。   现在是到了他该还这救命之恩的时候了。 第161章 以身相许   齐郁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就再也吃不下,愧疚地看向周牧。   毕竟,饭是人家帮她买的,一份心意。   周牧倒是不在意地摆摆手:“吃不了就扔,别勉强自己。”   齐郁把餐盒重新装好扔进垃圾桶。   重新坐回来的时候,周牧轻咳了一声,   齐郁抬眼看过来,他不禁一笑,继而正色道:“等程家人来了,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   齐郁复又低下头,“实话实说。”   换来的是周牧的一声低笑,她不懂他笑什么?   “不如听下我的建议?”周牧试探着问道。   齐郁点点头,示意他讲来听听。   周牧清了清嗓子,嘴角边荡起一丝诡异笑意。   “你告诉他们,程稷南为了救你受了重伤昏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许。”   齐郁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周牧,是她听错了还是这家伙疯了?   “可是,他明明是因为救你受的伤……”   她抿着唇刚小声争辩了一句,就被周牧打断了。   “可他是因为谁而来永川的呢?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你也看到了,陈玉玲虽然死了,但是这个女人还留了一手,预先在那儿埋伏了炸弹,她就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要拉着咱们一起陪葬。”   提到陈玉玲,周牧的眼神泛出几分冷意,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齐郁不得不承认,周牧说的那些都是很有道理的。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犹豫,似乎认真思考起来。   周牧双手一摊,满脸无奈地说:“没错,他的确是因为救我而受伤,但是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偿还这份情?你总不能让我嫁给他吧?”   齐郁想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看这样成不成?”   直觉告诉齐郁,他所谓的“两全其美”,对自己来说,也许没那么“美”。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见她如此上道,周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办法就是,咱们俩认个兄妹。”   齐郁:“……你说什么?”   她以为周牧在逗她玩,好端端地,她和他也并不熟,根本没见过几次,为什么要认兄妹啊?   而且,他又不缺妹妹,她隐约记得周牧是有个妹妹的。   周牧的神色却很认真,甚至几句话间就已经把很多细节都想到了。   “我并不是说着玩的,齐郁,其实你对你继父,还有你那个挂名哥哥所做的一切,我都有听说。可能在很多人眼里,你把秦家这么大的烂摊子扛在身上,很傻,甚至有人觉得,你是另有所图。但我知道你不是,在我眼里,你是个心地善良重情重义的姑娘,可能没有多聪明,但明知道这条路多难走,还咬牙走下去,冲这一点,我周牧挺敬佩你的。”   “像我们这种背景的人,最看重一个人有没有义气。我周牧活了三十四岁,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顶着周家大少爷的身份,表面上好似多么风光,但实际呢……”   他轻笑了一声,虽然没再往下继续说,齐郁也能猜得到,有那么一个偏心眼的父亲,和一个蛇蝎心肠的继母,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呵,这二十多年来,我见识过了太多的人,以及太多肮脏的事儿。那些人哪配称为人呢?不过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牲而已。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一颗愿意以善意对待这个世界的心。”   “所以,我想正式认你做我干妹妹。我知道,我家老爷子会因为那个小杂种的事儿,不会同意。不过那也无所谓,毕竟以后,周家真正说了算的人是我。”   “但凡你同意,我回头就去找人看看黄历,挑个吉日,按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祭奠祖先,大宴宾客,正式认亲。”   齐郁见他说得一套一套,有模似样的,不是开玩笑,竟然是认真的。   不得不佩服这位周大少爷的脑洞,以及行动力。   她知道自己脑子不够聪明,尤其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不谨慎一点儿,可能就钻进了有心人设的局。   但她知道周放不是这种人。   能让程稷南那么心高气傲的家伙,豁出性命也要救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一想到这儿,她自己也不免错愕。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拿程稷南做为评判他人的标杆了?   她轻叹了一声,继而笑道:“周先生的这番话,属实出乎我的意料,既感动,又感觉受之有愧,我其实没你说得那么好。我不是什么命好之人,从小到大,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有厄运缠身,他们的灾难,似乎都是我造成的,就连程稷南也是……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认兄妹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周牧却笑着说:“巧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好,谁跟我在一块儿都是升官发财万事大吉。这也是这么多年,我家老爷子被那个女人煽风点火无数次,也没动我的根本原因。所以,你跟我认亲,正好,我还可以旺旺你,替你驱走一些霉运。”   齐郁哑然,原来这事儿还可以这么干?   周牧似想起了什么,又道:“不瞒你说,我家老爷子早先就动过,把我妹妹周玫嫁给稷南的念头,但是我知道,一则,程家门楣太高,未必看得上我们周家这种出身,二来,我知道程稷南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所以是不会容得下别的女人的。”   闻言,齐郁低垂了眼眸,淡淡地“哦”了一声。   周牧见状,故意问她:“你就不想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   齐郁抬头,又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想说你就说,卖什么关子?说相声呢?   周牧倚在墙上,玩味的目光落在齐郁的身上。   该怎么说呢?   难道她就真的看不出来?   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齐郁见他不说话,又垂了下头。   她现在根本没这份闲心和这位周大少爷玩猜谜。   程稷南一刻不醒,她始终心里难安。   但凡他要是真的有什么……   齐郁不敢再往下想。 第162章 祈祷   齐郁突然站起身就往外走。   周牧见她状态不太对,忙要跟上。   熟料,那个看起来又乖又温顺的女孩子,突然回过头,目光凶狠地警告他,别跟过来。   周牧蹙了蹙眉,又收回脚步。   齐郁自知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抱歉地看向他。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牧摇头,淡淡一笑:“多大点事儿,你看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齐郁想说,他不像,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哥哥一样可靠,又好脾气的模样,或者说,更像个绅士。   但是这样的周牧,依然会面不改色地吩咐手下,一刀割破他继母的喉管。   虽然那个女人确实该死。   她深吸了口气,问他,可不可以把打火机和烟借给自己。   周牧挑了挑眉,欣然应允,只是把东西递给她的时候,仍然不忘嘱咐一句:“这玩意抽多了没好处。”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不敢远走,就待在住院部的大楼门廊那儿。   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哆嗦着手指默默点了支烟。   夜里的风很冷。   她身上仍裹着程稷南的外套。   这件外套,和指间的香烟,似乎是唯二能带给她温暖和力量的东西。   她就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每次点燃一支烟,就对着夜空许愿,希望程稷南可以平安无事,早点醒来。   一支烟燃尽,她就再点一支。   直到烟盒里剩余的那些烟都点完了,她的手指冻得通红,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   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然后,就看到了周牧。   他应该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呼吸有些急促,一看见她就松了口气。   “他醒了。”   咚地一声,齐郁听见自己的心落了地。   虽然程稷南醒了,但是身体仍然很虚弱。   他掀了掀眼皮,抬眼看向穿着一身防护服进来看他的齐郁,轻轻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担心。   齐郁一直忍着,直到出了病房,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又流出来了。   程稷南暂时脱离了危险,周牧也能抽身出来,去处理一些善后工作。   临走的时候,还塞给齐郁一张房卡,是他在医院旁边的宾馆订的房间。   永川的这家医院规模不大,重症监护室的条件也相对简陋。   按齐郁的意思,她可以在走廊的长椅上|将就一下。   但是周牧还是想让她能过得舒服一些。   宾馆的环境也很一般,仅仅也就比医院的走廊好一点点而已。   她简单洗漱了下,调好闹钟,躺下去就睡。   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可能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累,沾了枕头就睡着过去。   一直睡到闹钟响起。   她订的闹钟是早上四点,满打满算其实也没睡多久,就从床上爬起来。   天色还没亮,齐郁在早餐车里买了份粥,三两下喝完,就又前往重症监护室。   却见程稷北杵在监护室门口。   齐郁看见他的时候,微微恍惚了下。   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程稷南。   没等她过去,就被斜刺里跑出来的章玥一把抱住。   “乐乐,昨天联系不到你的时候,吓死我了……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们比周牧预计赶来的时间还要早。   齐郁被她紧紧抱着,目光却看到长椅上坐着两个气质绝佳的中年女人。   一个看起来很知书达礼的,齐郁觉得有些眼熟。   而另一个容颜绝色的,齐郁更是一眼就认出来,是陆令薇。   尽管六年没见过。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拥有财富,有的人拥有美貌,而有的人则拥有爱情和亲情。   但是齐郁觉得,陆令薇应该是造物主的宠儿。   以上那些,她什么都拥有。   而且六年过去,她容颜依旧,看不出有多少岁月的变化。   陆令薇闻声,微微抬头朝齐郁瞥来一眼。   那一眼,却让齐郁忍不住一个激灵。   她算是知道,程稷南平日里那种清高孤傲,骨子里的蔑视,是遗传了谁。   程稷北见到齐郁,刚要过来。   陆令薇却微微蹙着眉头,叫住他:“小北,去给我和你姑妈买些早点来。”   程稷北又望了齐郁一眼,无奈地应了一声,走了。   程佳岁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对齐郁道:“齐小姐,和你的朋友过来这边坐,我有些话想问你。”   齐郁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她微微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   “……程伯母、程姑姑。”   六年前,她是这么唤她们的。   六年后,明知道还这样叫,有些不合适,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叫什么。   果然,陆令薇冷笑了一声:“不敢当。你和他们兄弟两个有什么关系,这样叫我?还是程夫人,更合适一些。”   眼见齐郁脸色一白,没等程佳岁开口,章玥见好朋友受欺负了,忍不住轻“呵”了一声。   “什么关系?这得问他们哥俩啊,可是,现在一个在里面躺着,一个被您支出去了。您想知道啊,且等着吧。”   程佳岁闻言,深深地望了章玥一眼。   到底顾忌着长嫂的面子,没有当场笑出来。   “你就是章玥吧?杨铭跟我提过,果然是个能言善辩的。”   章玥微愣,暗骂杨铭那个混蛋,原来早跟家里人透过口风了?他到底都在背后说自己什么了?   陆令薇依旧冷笑:“牙尖嘴利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章玥很想反驳她一句:你有礼貌?你儿子还在里面躺着呢!怎么看不出你一点着急担心的模样?倒有闲心在这儿鸡蛋里挑骨头,真是为老不尊。   但考虑到程佳岁就在旁边坐着,她就忍着没说。   杨铭的母亲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温柔又有教养。   这样一比,自己的确显得太泼辣了些。   继而,她又暗暗撇嘴。   嘿,自己又不是杨铭的什么人,做什么拿自己和他母亲去比啊?   程佳岁见章玥不说话了,又看向齐郁,说话依旧温温柔柔的。   “齐小姐,我们从医生那儿也了解了一些稷南病情。稷南爷爷的意思是,等他恢复一些,就立即转回稷城的医院,这儿的医疗资源毕竟比不得家里。” 第163章 也可以许的   齐郁愣了愣,不明白程佳岁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程家人要怎么安置程稷南,都是他们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嘴。   但是程佳岁这么说了,她也顺势说道:“稷城的医疗资源当然比这里好,如果医生同意他转院,自然是要回去治的。”   程佳岁点点头,又扯了扯陆令薇的袖子:“嫂子,稷南如今在里面,探视又不方便,咱们也只是在这儿干坐着,不如先回酒店吧。你昨晚到现在,也没怎么休息,身体吃不消。晚些时候,等稷南醒了,我们再过来看他。”   陆令薇应了一声。   她们起身离开的时候,程佳岁又回头冲章玥笑了笑:“等回了稷城,有机会来家里玩儿。”   章玥干笑着,答了一声好。   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可是对着这样的程佳岁,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手术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以后,程稷南也苏醒了,并且一切指标正常,医生同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齐郁忙里忙外,直到医生护士调好了设备,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四目相对,她有些无措地攥着手心,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   还是程稷南先开了口,“你早上见过我母亲了?她为难你没有?”   齐郁摇头,继而又说:“倒是周牧,昨晚跟我说了一些话。”   程稷南闻言,打量着她的脸色,猜测着周牧会说到什么,让她脸色这么郑重。   提到他受伤的事?   “周牧那人没个正形,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勉强说了一句,又闭上眼睛。   第二次爆炸,他替周牧挡了一下的时候,那时还有意识,温热的血直接顺着周牧的脖子往下淌,听见他爆了句粗口。   “操,姓程的,你疯了吗?我烂命一条,你要是有事,我拿什么赔给程家?”   程稷南想说,谁的命都一样,没有什么烂不烂,赔不赔的,这世上真正在乎他死活的人也没几个。   但没等他说话,就晕了过去。   齐郁慢慢靠近了一步,想起周牧昨晚的那些长篇大论,她微微抿了抿唇,说道:“周牧说,要认我做妹妹,我也不用放心上吗?”   程稷南闻言,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分明晃过一丝讶意,随即又是一笑。   这倒像是周牧会干出来的事儿。   齐郁打量着他的神情,又往前移了几步,“他还说,你救了他一命,他不知道怎么报答,所以认我做妹妹,以身相许,报你救命之恩。”   程稷南的双眼霍然又睁大了些,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继而扯了扯嘴角,笑道:“他算得可真是精,里外里,他什么都没损失,既报了恩,还和程家攀了亲,难怪他家老爷子算计不过他。”   齐郁也是听程稷南这么一分析,慢慢回过味来,这跟古代皇帝随便拉个宫女封个公主当,再一甩手拿去和亲,有什么区别啊?   这个周牧,他是属狐狸的吧。   齐郁嘴角一撇,“这么一说,我是不能答应他了,哪能什么好事儿都让他占去了呀?要报恩,让他自己报去,再不然,他不是还有个亲妹妹吗?”   程稷南似乎不以为然,扬唇一笑:“答应,为什么不答应?不过不能白认,借这个机会,也让他出出血。”   果然是商人,专做有利可图的事儿。   齐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话题一转,又道:“但是,干妹妹和亲妹妹毕竟还是有区别的。他不愿意把亲妹妹报恩嫁给你,说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人,但是轮到我,他就毫不犹豫地把我给送出去。”   程稷南听到那句“你心里早就有了人”时,眸光动了动,继而听到后半句时,眼里的光又淡了下去。   幽幽地问她:“那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吗?”   齐郁别过眼,似乎特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他没说。我到现在也没见着他人,没机会问呢。”   程稷南平淡地哦了一声,也转过视线,语气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   齐郁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以为他又睡着了,结果抬眼去看,才发现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试探着问了句:“所以,你心里的人是谁啊?”   程稷南的眼睫颤了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打趣般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想认周牧做哥,也不想为他以身相许。”   齐郁闻言,垂了眼,唇瓣动了动,极轻地说了句:“也可以……许的。”   她的声音太轻,轻到程稷南以为自己幻听了,怔怔地望着她,继而问她:“你说什么?”   齐郁抿着唇,没那么厚的脸皮再重复一遍,又换了个别的说辞:“你总该让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总不能挡着别人的路,让周牧再想个别的法子报你的恩就是了。”   程稷南慢慢品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眼底的光又淡了下去,末了,又自嘲地一笑。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报恩啊。”   不然呢?   要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吗?   有多喜欢呢?   还是喜欢的吧,不然,当周牧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是这样也可以吗?   而不是下意识地拒绝。   她不能否认,固然有内疚的成分在。   程稷南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说感动似乎都轻了。   只要他同意,就是明天就去领证也行。   但是扪心自问,齐郁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他,到底是喜欢更多,还是感激更多。   这其中的纠结与矛盾,快要让她本来就混沌的思绪越来越乱。   然后,她就听到程稷南闭着眼睛,冷声说道:“认不认哥,是你和周牧的事儿,不用问我。报恩就算了,没那个必要。我还不至于缺女人到,用这种法子来要挟别人嫁给我的地步。”   这怎么就生气了啊?   齐郁低垂了眉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第164章 哄哄他   齐郁纠结了会儿,还是从病房里出来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里面。   杨铭赶来的时候,就看见齐郁独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   看她神情落寞,他心里咯噔了下。   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不是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齐郁见到他,起身笑了笑,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门:“他在里面,还没睡。”   杨铭点了下头:“我下午要上庭,刚结束就往这边赶,他怎么样了?”   “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   他松了口气,“但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累的吧?早点去休息吧,今晚我留在这儿。对了,我来的路上,给我就妈打过电话,他们正打了车往这边来。”   齐郁一听陆令薇也要过来,免得碰上,场面尴尬,当即就要走。   结果也是巧了,她一出医院门口,那三个人也从出租车上下来。   齐郁掉头就走,却还是被程稷北看到,叫了声她的名字。   陆令薇和程佳岁转头看过来,陆令薇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小北,”她轻斥一声,“人家都不想见你,你叫她做什么?你大哥刚醒,我们去看看他。”   但是程稷北这一回却没像早上那样,被陆令薇轻易支开。   “妈,您和姑妈先上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程稷北不顾陆令薇的阻拦,疾步去追人。   陆令薇气得没什么好脸色,程佳岁不得不提醒了一句:“大嫂,咱们先上去看看稷南。”   齐郁一路朝旅店的方向跑去,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也没有回头。   她以为自己不理会,他就会放弃,结果没走几步,还是被他从后面追上。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在躲我吗?怎么越叫你,跑得越快?”   齐郁装傻充愣:“你有叫我吗?我没听见。”   程稷北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继而,冷笑了一声:“齐郁,是你傻还是我傻?”   她低着头没作声。   程稷北攥着她的手一松,叹气:“齐郁,我知道,你在有意避开我,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叫你,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不用避开我。我今天在旅店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想起了当年和你在一起时的事情。你说得对,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让你为难的事儿,我们……就当彼此是普通朋友吧。”   齐郁没想到程稷北是特意追过来跟她说这些的。   一瞬间愣住,继而释然地一笑。   “小北,谢谢你,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哀伤,苦涩地笑了下:“从我生病开始,幸福二字就已经不属于我了。”   齐郁蹙了蹙眉:“别这样说。你瞧。跟我比,你拥有了太多东西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她抚平了心绪,继而又是一笑。   “算了,一切皆是命,强求不来。”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眼中的落寞骗不了人。   她说了声:“再见”,转身要走,手腕又被拉住。   “你怎么了?是我哥他跟你说什么了?”   眼见他脸上明摆着的愠意,齐郁忍不住抿了抿唇,勉强一笑:“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又惹他不高兴了。”   她低垂着头,无奈地轻叹:“也许因为我这个人太笨,又爱钻牛角尖,所以,总是会惹他不高兴。你说,他怎么那么爱生气啊……”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程稷北神色古怪地望着她。   从他知道六年前的真相后,他一直都耿耿于怀,恨程稷南,恨自己,也怨怼过陆令薇。   但是在他的心里,齐郁完完全全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又因为过去了六年时间,他的身边有了别人。   他不得不放弃,纵然心里再不情愿。   他甚至理所当然地以为,齐郁是跟他一样的。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发现,她一直在拒绝自己,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破坏他和孟舒颜的关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喜欢上了别人。   显然,她喜欢程稷南而不自知。   程稷北松了手,两只手都插外套口袋里,默默攥紧了拳,面上却是淡淡一笑:“你既然那么在乎,就去哄哄他,毕竟,他也是为你受的伤。”   没人跟程家人解释,程稷南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他们似乎默认了,一切都是因为齐郁。   她也懒得去澄清。   而且,也没什么可澄清的。   要不是因为她,程稷南怎么会不得已来永川帮她救人?   她轻叹了一声,似乎程稷北甩给了她一个问题。   “哄人啊……还是哄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程稷南,难度不是一般地大。”   程稷北也笑:“你以为呢?不然,我可能早几年就有嫂子了。”   齐郁皱着眉正在思考着,只觉程稷北的身形动了动,上前几步挡在她身前,遮住了他身后的路灯光。   那只已经收回去的手不知何时又伸了出来,还搭在她的腰后。   齐郁愣住,下意识地欲推开他的手。   但是她没想到,他的力气会那么大。   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跌进他怀里,没等站稳,他低着头,吻就落了下来。   唇瓣将将擦过脸颊,齐郁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程稷北也站直了身子,脸上噙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她蓦地想起当年,他也是这样,总是出其不意,偷偷吻自己一下。   但是,现在怎么一样呢?   尤其是他刚刚还说过放下的。   瞥见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气恼,程稷北却说:“你不是说哄他,难度很大吗?我是在教你啊。”   齐郁怔了怔。   他在教她怎么哄程稷南?还是用这种方法?   继而,脸上一红。   其实,她有想过的,但是以程稷南目前的情况来看,实际操作起来难度比较大。   程稷北似乎也想到了,啧了一声。   “那就等等吧,等他身体再恢复一些的。希望那时候,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齐郁知道,他提醒自己,还有个江心媛在虎视眈眈。 第165章 哥哥   程稷北跟她道了声再见,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齐郁也准备回旅店,结果一转身,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邮局门口,站着的男人。   周牧夹着烟的那只手就搭在邮筒上,一双眼睛乐呵呵地,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的热闹。   齐郁的脸色变了变,朝他走过去。   周牧便掐了烟,站直了身子,只有脸上戏谑的笑意仍在。   “你、你怎么站在这儿?他醒了,你不去看一眼吗?”齐郁磕磕巴巴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周牧摇头:“想看的话,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大夫,我要是看一眼,他能好,那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眼前,把眼珠子掏出来贴他身上都行,可我不是啊。”   齐郁没忍住,笑了出来。   原来周家大少爷也有这么贫的时候。   继而,周牧又道:“而且程家人也来了,我不待见那些人,不想见他们。”   这一点,齐郁就不太理解了,为什么他和程稷南称兄道弟的,但是却这么不待见他家里人。   周牧其实对其他人没什么想法,主要也是针对陆令薇。   这话他没说,只是转瞬就换成了调侃。   “好心提醒你一句,那家伙不爱吭声,但醋劲儿大着呢,你……嘿,这话让当哥的怎么说呢……嗐,我都不知道该帮你们俩谁了,真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周牧故意装出一副抓马的模样。   齐郁本来心里还有些尴尬,被他这样一逗,也散了,弯了弯唇角笑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倒自封起哥来了,红包呢?准备了吗?”   她说着,手心朝上一翻。   结果,周牧像变戏法似的,果真从口袋里摸出一封红包,拍在她都手上,下巴一扬。   “先收着,就当哥送你的见面礼,回头等正式认了亲,还有很多呢。”   齐郁轻“嘶”了一声,用手点了点那个红包。挺轻的,估计就是几百块钱,讨个吉利,逗她开心而已。   如此,齐郁也没什么负担,眨巴了下眼睛,问他:“真是给我的?那我能打开看看吗?”   “为什么不能?”   她也没再假客气,当即打开了红包,却倒出一张卡来。   “里面的钱不多,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讨个彩头,希望你,长长久久,岁岁平安。喏,每年我给周玫的压岁钱,也是这个数。现在虽是秋天了,你这份也得补上。”   视线随着他的话音模糊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才是动人的。   齐郁默默抹了一把眼泪,冲他开心地一笑,再一开口,称呼也变了。   “谢谢牧哥,你心真细,但也不能光让你自己出啊,我也得准备点什么礼物送你。”   “行,既然是妹妹送的,我到时就却之不恭了,”他答应地爽快,继而又撇了撇嘴,“不过,你怎么叫我牧哥啊?听着怪里怪气的,你又不是我手底下的人。”   齐郁自然有她的理由,毕竟,谭冰也是她哥。   现如今,挂名哥哥成了两个,总要区分一下的。   周牧似乎也想到了,脸色沉了沉。   “忘了还有一个人来着,你想不想见见?”   齐郁当然想,要不是程稷南出事,她走不开,也找不到人问,她早就想去看看谭冰怎么样了。   如今难得周牧主动提及,但是看他的脸色,齐郁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稷南不是说他没什么事儿吗?   莫非,他骗了她?   果然,周牧又提醒了她一句:“不过,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   闻言,齐郁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早就猜到,陈玉玲把谭冰弄去,是为了给儿子报仇,必然是要折磨一番的,但是到什么程度,她就不敢想象了。   是跟周放一样,变成植物人?   还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   齐郁想了一路,直到周牧开着车在一个地方停下。   她下意识抬眼瞥向外面,看清对面的二层小楼上竖立着的牌子时,心尖一颤。   周牧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对方就放行,周牧把车开进院子停下,下了车,边往里走边道:“我们找到他的那天,他已经被陈玉玲找人灌了三天的药物,这你别小瞧这个,很小的一点分量,就能让人上瘾不能自拔。据说,他的意志力算很强的了,可最终还是……那玩意发作起来,谁也控制不了。”   齐郁光是听他说,就已经受不了了,等她隔着玻璃见到四肢都被绑在特制的床上的人,眼泪根本收不住。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依稀还能辨出谭冰的样子,但几乎已经憔悴的不像人形。   一想到谭冰曾经穿着白大褂,意气风发的模样,再和现在的他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经过周放的那件事,他的事业已经受到阻碍了,陈玉玲仍不肯放过他。   她儿子不学无术,变成了植物人。   她就要让谭冰也尝尝这种滋味?   这个变态的女人!   齐郁愤恨地差点去砸玻璃窗,咬牙切齿地说道:“牧哥,那个女人被割破喉管,她死得那么轻松,简直是便宜了她。”   周牧望着她,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驱车往回赶的时候,周牧安慰她,让她放心,他已经联系好了稷城的有关医院,明天就安排人把谭冰送过去。   “我跟医生打听过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会好的。”   齐郁别过眼,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轻叹:“等好了,人也折磨地不成样子了。”   周牧从小到大,见识过的黑暗比这多多了,谭冰的事儿,在齐郁眼里,是致命的打击,但在周牧眼里,说得过分点,就是小菜一碟。   他劝她要乐观些,起码,命是保住了。   “你看程稷南,当时伤成什么样子,结果人也抢救过来了。所以说,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齐郁回旅店的时候,章玥还没睡,听说了谭冰的事儿,一阵唏嘘。   俩人聊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早,齐郁又赶去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江心媛的声音。 第166章 白期待了   齐郁犹豫地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一想到昨天那场不太愉快的交谈,程稷南今天也许依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再当着江心媛的面儿……   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   她刚要走,迎面就看见了陆令薇和程稷北走过来。   母子俩是去找医生办转院手续的。   陆令薇今天见到齐郁,倒是比前两次态度要好些,问她怎么才来就要走?   说着,又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宛如一个慈爱的长辈见到喜欢的晚辈一般亲切。   齐郁再笨,也觉得她这突然的转变肯定不是因为自己。   但是陆令薇越是如此,齐郁越不敢直接拒绝,只能扭头向程稷北看过去,无声求助。   程稷北替她开口:“妈,咱们这就准备收拾东西转院了,哪有功夫招呼她?”   陆令薇嗔了他一眼:“转院而已,又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你要是没空,就去忙你的吧。”   程稷北无奈,还要再说什么,陆令薇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笑意吟吟地招呼了一声。   “稷南,齐小姐过来了。”   江心媛闻声转过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恨意,复又低下头,装作仿佛没看见她一般。   程稷南淡淡地瞥了齐郁一眼,继而目光一移,问陆令薇:“手续办好了?”   当着齐郁和江心媛的面儿,程稷南这态度不算恭敬,陆令薇念在他躺在病床上,心情差,也没在意,如实说道:“主任开会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只等他在同意书上签了字,就可以走,稷城那边,一切也都准备好了。”   他应了一声,又看向齐郁:“你跟我们走吗?”   江心媛原本因为齐郁进来的时候,程稷南没搭理她,而暗自得意,结果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心里强压下的火又窜了出来。   可她又不能像那天在秦德明的葬礼上不顾一切地发泄。   在程稷南的面前,她永远都是优雅得体的那一个。   齐郁原本低垂着视线,在听到程稷南问着一句的时候,忍不住抬眼,一不小心又留意到了江心媛暗暗攥成拳的手。   她昨天已经和周牧说好了,和他一起带谭冰回稷城的。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一出口却变成了简单的一个“好”字。   江心媛更气了。   程稷南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什么期待,按齐郁的性子,撞见江心媛在,她应该会直接拒绝的。   结果,她竟然答应了?   他不免又深深地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状态并不算好。   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眼皮也有些肿。   本来就瘦,这两天折腾地更是快变成皮包骨了。   原本因为昨天的事儿,程稷南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见她这副样子,那点不舒服瞬间烟消云散了,甚至开始回忆起,自己昨天的态度是不是太差,差到她离开之后躲到没人的地方哭成这样。   陆令薇见状,便让程稷北拿张椅子过来,热情地招呼齐郁坐下聊。   齐郁一坐下,江心媛又站了起来。   “稷南,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见她要走,程稷南还没说什么,陆令薇倒有些失望。   “这才坐了多久?急着走什么?”   江心媛一面说自己有别的事儿要处理,一面偷偷用余光打量程稷南的反应。   却见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麻烦你特意跑一趟”,嘴唇就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紧张他,牵挂他又怎么样?   得知他为了齐郁,和周家对上的时候,江心媛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嫉妒齐郁能得到他的心,却也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得知他来了永川,她又尽可能地托关系去找他的行踪,好在最后终于让她找到了。   打听到他受伤住院的消息,她马不停蹄地赶来。   一见到程稷南的模样,听说他是因为齐郁才受的伤,她恨不得当场将人碎尸万段了。   甚至在病房里没看见那道身影的时候,她还暗暗猜测,是不是因此,程家才没让齐郁靠近。   她甚至还觉得,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结果,齐郁又出现了。   陆令薇还对她那么客气。   程稷南虽然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但是还是主动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   一句话,里外就分出来了。   江心媛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待在这儿也是多余。   陆令薇见江心媛这么快就要走,挽留也留不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就是失落,不免又嗔怪地瞪了齐郁一眼。   原本还想看场好戏的,谁想到,这么个心高气傲的江家大小姐,男人被抢了,竟然一点反击的意思都没有。   害她白白期待了一场。   即便如此,陆令薇仍有些不甘心,坚持要送她出去。   程稷南身上有伤不能动,又不好让程稷北送,只好由她来。   陆令薇把江心媛送到电梯口,江心媛对着陆令薇,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妥妥地富家千金小姐的模样。   最重要地是,对程稷南一往情深,明知道他因为别的女人而受伤,也没有大吵大闹,隐忍又克制。   她知道,但凡男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任凭你怎么哭闹都没有用,反而还会迫使男人愈发反感。   陆令薇心下奇怪,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反对程稷南和江心媛在一起。   明明从里到外,都和程稷南那么合适。   当然,江心媛和孟舒颜是比不了的。   在陆令薇眼里,程稷南配江心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等电梯的功夫,江心媛忍不住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伯母,不用送了,您回去吧。麻烦您告诉稷南一声,等回去后,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再去看他。”   江心媛说的委屈又可怜,重音落在“什么时候方便了”那一句上。   陆令薇拍了拍她的肩,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真心实意地劝道:“我这个儿子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放着你这么好的贤内助不知足,非要去招惹那种女人回来……”   “妈……”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程稷北,忍不住叫了一声。 第167章 关心   程稷北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尴尬,陪着陆令薇出来送江心媛不合适,待在病房里,面对齐郁和程稷南,就更不合适。   两相比较,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但也只是远远地落在后面,没去打扰那两个女人聊得热络。   结果,还是被他听到了陆令薇话里话外都在贬低着齐郁。   程稷北忍不住开口阻止,却被陆令薇横了一眼。   “你懂什么?我和你哥的女朋友在说话,你别插嘴。”   江心媛眼睫颤了颤,陆令薇的这一句,可以说是程家人对她的肯定了。   她眼前飞快地一亮,嘴上却道:“阿姨别这么说,要是让稷南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他考虑?是我这个儿子傻,有这么好的女朋友都不知道珍惜,偏偏被那么个狐狸精迷上……”   “陆阿姨,”江心媛连称呼都变了,突然紧紧握住陆令薇的一双手,红着眼睛说,“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陆令薇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别人我管不着,那个狐狸精想抢走我儿子,我头一个站出来反对。”   江心媛松了口气,离开的时候,明显整个人都放轻松了。   程稷北等江心媛走了,才上前皱眉看着陆令薇。   “妈,哥的事儿,您就别跟着掺和了,他对这个江心媛什么样,对齐郁又什么样,您还看不出来吗?”   他想说,本来他们母子感情就不好,程稷南可是很有自己主意的人,不会任凭陆令薇摆布的,她怎么这么拎不清,突然跑去掺和感情事来了?   陆令薇瞪了他一眼,语气颇有些怒其不争:“你懂什么?你当真以为我在意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吗?傻孩子,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啊。”   程稷北一愣,旋即眉头皱地更紧了,听陆令薇继续道:“你当我看不出,你爷爷反对他和江心媛吗?我想不出你爷爷反对的理由,直到不久前,我听说他的那位故交要带着孙女回国定居,我才明白,你爷爷心里应该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你也知道,你爷爷是个什么性子,他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改变。无论是齐郁,还是这个江心媛,在你爷爷那儿肯定都过不了关。你大哥但凡想继承家业,就势必要娶那位故交的孙女,但你觉得,你大哥他,是会乖乖听话,任由别人摆布的人吗?”   陆令薇冷笑一声,“我太了解他的脾气,他是你爷爷一手带大的,脾气秉性也相似。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为了家业而牺牲自己的感情,上一次,也不会因为那个齐郁,而被你爷爷打成那样。”   程稷北越听越糊涂了,“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您就不怕你们的关系更僵吗?”   陆令薇闻言,表情一滞,继而,又嗔怪地看着他。   “傻孩子,我这都是为了你呀!我要是不利用这个机会,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添把柴,加点火,彻底激化你爷爷和你大哥之间的矛盾,程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会轮得到你?你以为,我费那么大的心血,让你和孟家扯上关系,又是为了什么?”   程稷北这回终于明白了,原来陆令薇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把程稷南拉下去,推自己上位。   可他不明白,一样都是自己的骨肉,为什么她就那么不待见大哥?   以前小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母亲和大哥关系不好,是因为大哥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性子又冷,不会哄人,所以母子之间有隔阂。   他还对大哥有个怨怼,觉得大哥不该对母亲不敬。   但经历了齐郁的事,又听到陆令薇亲口说的这番话,他似乎终于理解了。   问题的根源还是在陆令薇这里。   在她眼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大儿子的存在。   程稷北冷笑了一声:“妈,我劝您还是把心思摆正了,趁着还有机会,好好维系一下和大哥的关系。别被那些不值当的东西冲昏了头脑,到头来,为别人做了嫁衣。别说我对继承程氏没兴趣,就算有,也绝不可能踩着我自己亲大哥去上位。”   陆令薇眉头一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您难道忘了?程家的孙子可不止我和大哥两个。”   提到程稷理,陆令薇却是不在意地一笑:“这你放心,除了程瑶,你二叔家那几口人,你爷爷都没看得上。”   陆令薇等人一走,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齐郁坐在椅子上没动,倒是程稷南先开了口。   “她听说我出了事,所以来看看。也没坐多久,你就来了。”   她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齐郁抬眼看向他,弯了弯唇,笑道:“喏,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妨碍你们了。”   程稷南不悦地拧着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要是有那个意思,还会当着江心媛的面,特意问那句话吗?   就不怕她直接拒绝,让他难堪?   齐郁见他紧张的样子,又笑:“我知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生我气了吧?”   程稷南移过目光,不答。   为那么点事儿就生气?他又不是要不到糖吃就哭的小孩子,不至于。   再说了,他也习惯了。   他早该习惯的。   这么个对感情迟钝的人,他要是动不动就生气,早气死了。   他只是希望她能说两句好听的。   虽说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吧,但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掏心掏肺能得到回报。   哪怕付出去十分,只收回来两分呢?   齐郁见他不说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床边,打量了一眼。   他恢复的速度很快,比昨天又见好,不用一直趴着,可以变换姿势侧身躺着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可以转院吗?还是再观察几天,别逞强。稷城的医院是好,但你毕竟刚做完这么大的手术……”   程稷南抬头看向她,眼神也变得柔软了些。   呵,终于说了句关心他的话。 第168章 要不要试试   “没事,爷爷那边都打点好了,稷城的的医院直接派车来接,医生护士都在,就是路上真有什么状况,也能紧急处理。”   见他说得笃定,齐郁也就不再提这茬。   又看了眼他的伤处。   从他醒来开始,她发现自己光顾着和他斗嘴了,竟然都没说关心一下。   心里忍不住有些愧疚,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程稷南不防她这么问,觉得心里更舒服了,嘴角一扯,笑道:“麻药劲过了,当然疼,但是也还好,没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齐郁点了点头,眼珠转了转,俯身望着他,还未说话,脸先红了起来。   “喏,我听说有个法子可以代替麻药止疼,你……要不要试试?”   程稷南一怔,没等他问什么法子。齐郁俯身弯腰的弧度更大,唇瓣擦过耳际,滑到唇边。   他的嘴唇有一点干燥,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感觉甚至有些粗粝。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紧张地要爆炸了,却不知道,被偷袭的他更是。   只是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内里已经惊涛骇浪。   担心齐郁的腰维持这个姿势吃不消,他下意识伸手想要环住她,结果一抬手,却抻到了伤处。   他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吓了齐郁一跳,立马站直了身子,紧张地不知所措。   “哪儿疼?是我不小心碰到你伤口了?”   程稷南怕她担心,摇了摇头,说没事,嘴角一咧,笑着说了句:“继续。”   齐郁却后退一步,皱眉道:“继续什么继续,你还是静心修养吧。”   她不该心急的,虽然程稷北让她哄人,还告诉她什么法子最管用,但是显然,眼下这个时候不合适。   她昨天就说过,但刚才忍不住还是想试一试。   结果试过了,发现不行。   那就及时止损。   程稷南哪知道她心里那些念头,他只知道,自己刚尝了一点甜头,就被这个吝啬鬼给收回去了。   要不是身体真的不行,他才不会忍着,什么也不敢做。   又不免苦笑道:“你是只管点火,不管熄火啊。”   齐郁被他说得一愣,什么点火熄火的,她只不过,是想哄他而已。   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继而,她忽然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脸蛋瞬间染上了绯红,就像夏日傍晚的火烧云一样绚丽。   “程稷南,你怎么那么……”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她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一个吻而已。   能让他有那么大反应?   呵,男人。   “我怎么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我这个样子,你应该高兴才对。”   齐郁“呵”了一声,反问他:“高兴什么?”   没等他说话,她想到什么似的,又“啊”   了一声,低头从包里拿出周牧昨晚给她的那张卡,在他眼前一晃。   “你看,这是牧哥给我的见面礼。里面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呢,他还祝我长长久久,岁岁平安,他可真有心。”   齐郁乐呵呵地,举着那张卡跟他炫耀。   笑地跟个小傻子似的。   程稷南觉得没眼看。   他之前给她卡,给她钱的时候,哪次也没这么开心过。   继而眸色又沉了下去。   也是,他给她,和周牧给她,意义不一样。   在她眼里,一个是出卖自己身体换来的报酬,一个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祝愿。   能一样么?   而且,他以前对她的态度,也不么样。   也难怪,她对自己,没什么信任感可言。   齐郁见他低垂着眼睛,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她眼里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   想了想,上前一步,低头在他的脸颊轻轻一啄,又飞快站好。   她吻他的时候,披在肩上的长发也随之微微荡了荡,发梢扫过他的脸,比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更惑人心。   程稷南脸上又恢复了笑意,逗了她一句,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齐郁却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周牧根本不会提出来要认什么妹妹。如果不是你,没有人能帮我把谭冰救出来。”   程稷南望着她的脸色,毫无意外地瞥见她提到谭冰时,眼神也变得悲痛起来。   程稷南默默敛了笑意,蹙眉问她:“你都知道了?”   齐郁点点头。   程稷南忽然就明白了,难怪她的眼睛那么肿,原来她是为谭冰哭的,不是为自己。   瞧瞧,他又自作多情了。   程稷南轻笑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周牧早就知道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想替他母亲报仇,救谭冰不过是顺便。如。如果没有陈玉玲出手在先,我们也许可以计划地更周祥一些,可能都不会有人受伤。”   齐郁可不敢这么想,她觉得,谭冰能从陈玉玲手底下被救出来,自己虽然也被抓了,但毫发无损,不知道是她命好还是程稷南太厉害。   又或者,两者都有。   她弯唇一笑,感叹:“程稷南,你是人,又不是神。你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有时也会想,没有你的话,我该怎么办?”   她的语气真诚不做假,说到最后,竟似隐隐要哭出来。   程稷南蓦地心尖一动,抬眼看过去,缺见她又扭头看向别处。   明明脸上挂着笑,偏偏眼眶里又有什么在一闪一闪地打着转。   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沿着脸颊落下来,透明的两颗,挂在下颚两侧,欲坠不坠地。   他忍不住想替她抹泪,抬了抬手,却发现够不着。   齐郁发现了,又靠前两步,缓缓蹲下身,乖乖地闭上眼睛,仰起脸凑过去。   这份主动令程稷南微微吃惊,略一抬手就,悬在她脸上的那两滴泪就被他轻松抹了去。   齐郁旋即又睁开眼,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在他的手心里轻轻蹭了蹭,笑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晨光在那一刻从窗外洒金洒落进来,她听到他轻声问了句:“还会离开我吗?” 第169章 偏爱   程稷北从外面刚推开一丝门缝,刚好听到程稷南问出那一句话。   他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柔。   程稷北就从没听过他对谁这么说过话。   搭在门把上的那只手,像被烫了一下,向后一缩,门又关上了。   他背靠在门上微微喘气。   他只是听到那样一句话,不知道里面的情景如何。   虽然也明白,以程稷南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单单那一句话,就弄得他耳根有些发烫,仿佛撞见了什么不该他看见的场面似的。   程稷北忍不住心里苦笑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昨天说得那样,看得开,放得下。   他知道,他和齐郁再也回不到从前,两个人之间横亘的太多。   但如果只是外界因素,程稷北是有信念可以为了齐郁,去搏一搏的。   但是如果,你想要为之而对抗全世界的人,心里有了别人呢?   似乎一切就都变得没有意义。   那天在丧礼过后,江心媛大闹一场,齐郁在听到程稷南出事后的反应,一点不漏地全都看在眼里。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认真地思考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程稷南在她心里的分量很重,已经超过了自己。   这个事实,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毕竟,从他得到的信息里,程稷南和齐郁的开始,是程稷南蓄谋已久,齐郁像猎物一般,一步步掉进圈套里。   所以,猎物怎么能爱上猎人呢?   多么让人匪夷所思?   但齐郁对程稷南的感情似乎就是这样,爱而不自知。   程稷北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才会特意从稷城赶过来,一是因为听说程稷南受了伤,具体情况不明。   程稷南不在稷城,父亲程佳年和二叔程佳华要留下来守着程氏,老爷子年纪大了,更不可能过来。   程稷理最近在忙些什么也不清楚,三两天都不见人。   杨铭正好有个官司要打,能抽出时间来去葬礼上帮忙,已经很难得。   一圈算下来,只有他是个闲人,能陪着陆令薇和程佳岁来永川。   程稷北没告诉任何人的是,他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听说齐郁也在永川。   他想亲眼确认她平安无事,还要把他心里的想法告诉她。   如果她真的喜欢程稷南,那他就成全他们。   他知道,齐郁跟程稷南在一起,阻力会比和自己在一起时更多。   这条路已经很难走了,他不想连自己也和外界一样去为难她。   程稷南的情况没他们想象中严重,但也没好出多少。   永川这边的医疗资源差,爷爷执意要让程稷南转回稷城。   爷爷有多看重这个孙子,全家上下都知道。   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偏爱。   就像爷爷对程稷南,陆令薇对程稷北。   程稷北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他从不嫉妒爷爷明显对大哥的偏心,而他这个大哥,却总是对他们的母亲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后来再长大一点,他忽然明白,因为母亲对于每个孩子来说,意义都是不同的,爷爷可以有很多个孙子孙女,对哪个偏心一些也无所谓,但是每个孩子都希望母亲对自己的爱是全部的。   程稷北有时候甚至会想,假如没有自己,假如母亲只生了大哥一个,是不是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身后的门一开,程稷北回过神,转头望着从里面出来的齐郁,视线又越过她,朝里面看了一眼。   齐郁轻轻“嘘”了一声,说程稷南又睡着了。   毕竟刚做完大手术,身体再好的人,此时此刻也会虚弱无力,需要多静养休息。   所以,齐郁并不是很赞成程稷南在这个时候转院。   但是,她是他的什么人呢?   没有任何立场掺和程家人的决定。   程稷北点了下头,又瞥见她的脸色,示意她坐下来歇会儿。   齐郁坐下的时候,又顺口问了句,手续办好了没有?   “主任开会去了,母亲已经去找他签字,估计快好了。”   她闻言点了点头,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怎么没看见你姑姑和杨铭?”   提到他们,程稷北的眉头一皱,瞥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别告诉他。大哥这一出事儿,爷爷着急上火,昨晚上血压就高了,半夜进的医院,姑妈和表哥他们得了信就回稷城了。”   齐郁吓了一跳,忙问:“老人家没事吧?”   程稷北摇头:“要住院详细检查一下,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说不好。爷爷是看着身子骨硬朗,其实都是靠心气儿撑着,各种小毛病不断。我这几年虽然都在国外,也听说他每年都要住院调养几次。只不过这回严重些。”   齐郁呐呐地点了点头:“看来,在老人家心里,对他真的挺看重的。”   程稷北笑了笑:“毕竟是长孙嘛,又是从小带在身边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齐郁,“你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吧?我记得,你也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嗯。”提到自己的爷爷奶奶,齐郁的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   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不是说和谁的血缘最近,感情就最深厚的。   像齐郁和许静,母女俩从小就不生活在一起,感情就难以维系。   但是爷爷奶奶就不同,那是齐郁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最温暖的存在,谁都代替不了。   “所以啊……”程稷北向后一靠,幽幽地感叹道,“爷爷在大哥的心里位置极重,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说过,大哥做过什么违逆爷爷的事儿。家里人都说,就连大哥的婚姻,也是要爷爷拍板才能定下的。可能外人听见了,都会笑一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但没办法,谁也改变不了。所以,齐郁,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和大哥未来的路,不太好走。”   齐郁听到他这么说,神色也不由郑重起来。   虽然,她和程稷南从没谈过以后,但就连程稷北都心知肚明的事儿,程稷南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不提,要么就是他压根就没有和她结婚的想法,要么,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扛下所有压力。 第170章 好意   齐郁并不知道程稷南心里真实的想法,她不是那种聪明到会看透人心的人,程稷南更是会伪装。   她又不想乱猜,因为她发现,自己猜来猜去,没有几次猜对过。   良久,程稷北听她长叹了一声。   “我根本,就没想过和他有未来。”   他惊讶地看向她。   没想过未来?   她是不敢想,还是不想?   齐郁见他那么看自己,眉眼一弯,笑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没有……”程稷北摇头,很想问她一句,那当年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想过以后吗?她想过要嫁给他吗?   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有什么好问的呢?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过去,就不应该再苦苦纠缠。   “其实,我是真的没有想过。我有自知之明啊,你们程家门楣那么高,我算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我甚至想过,等什么时候,他要结婚了,我就远走高飞,环游世界去。前些年不是流行过那么一句话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其实,这两年来,为了秦氏,我一直都感觉自己被压地喘不过气来。如今,继父走了,秦氏对于我来说,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了,除了要安顿好没剩多少的员工,他们在最艰难的日子都陪我咬牙坚持过来了,不容易。”   程稷北点了点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看看,让人安排一下,让他们进程氏工作。”   齐郁闻言,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稷北却笑言:“怎么?怕我还没进程氏,说话不够分量?放心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姓程的。”   齐郁不知道自己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   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想替她分忧。   而且,程氏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齐郁知道,他们的招聘条件极为严苛,当然,待遇也是相当不错的。   如果秦氏的那些员工都能过去,她也能去块心病。   程稷北刚说完,忽觉鼻腔里有异样,紧接着,一股温热就往外涌。   他忙抬起头,用手去挡。   血还是顺着指缝流出来。   齐郁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帮他止血。   程稷北却推开她,进了病房的卫生间。   齐郁虽然担心,又觉得不方便,就没有跟进去。   过了一会儿,程稷北就出来了。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流鼻血了?之前出过血没有?没什么事吧?”   因为他之前的病,齐郁免不了担心。   程稷北摇头说没事,可能是这两天因为程稷南受伤住院的事儿,连担心加奔波累着了。   齐郁仍是不放心,建议他抽时间去医院详细检查下。   程稷北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心。   继而,齐郁想到什么似的,问他是什么血型?   他笑了笑:“血型?当年换骨髓的时候你应该知道啊,我是o型,咱俩一样。”   齐郁“哦”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父母的血型呢?”   程稷北疑惑地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郁打了个哈哈:“啊,没什么,随口问问。看看你的血型是随父亲还是母亲?”   齐郁说谎的技术很拙劣,程稷北却没有拆穿,知道她这么问,必定有她的原因,又不好说。   “我爸妈他们——”程稷北刚要回答,   就见陆令薇遥遥走了过来。   他话题一转,赶紧提醒齐郁,别跟他家里人提他刚才流鼻血的事儿,免得他们担心。   齐郁明白他的意思,她本来也不是喜欢多嘴的人。   陆令薇看见程稷北和齐郁坐在外面,不知道在聊什么,一副熟稔的样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见陆令薇推门就要进去,程稷北忙说了一声:“妈,哥睡着了,别去打扰他。”   陆令薇皱着眉:“那怎么办?车都已经到楼下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收回了手。   “那就让他们等着,费用另算,总不能现在进去把哥叫醒吧。”   程稷北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不怪程稷南不爱搭理她。   在她心里,这个大儿子似乎就没多少分量。   这次程稷南受伤住院,要不是爷爷发了话,她可能都没有要来的意思。   齐郁抬头,飞快地望了陆令薇一眼。   当年程稷北生病住院的时候,陆令薇急病了,谁劝都没用,硬是自己全程陪着直到他换完骨髓,陆令薇才倒下。   可如今,换成是程稷南,她可没从这位母亲的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和紧张。   继而,又不免想到那次程稷南发烧时,嘴里迷迷糊糊地叫着“妈”,她突然觉得很讽刺。   一个明明嘴硬,却心里在乎的要死,另一个明明心里厌弃,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作在乎的人,难怪给她的感觉这么别扭。   那一刻,她突然有点同情程稷南来。   毕竟,没有什么比亲生母亲不喜欢自己这种事更让人心里难过的。   然而,许静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或许可以算作是遭逢巨变后的打击,但陆令薇是为什么,齐郁就不知道了。   据她所知,陆令薇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比这世上的很多人都要幸福。   陆令薇感受到齐郁的目光,视线一迎,笑道:“齐小姐,你在看什么?”   齐郁的眼神闪了闪,垂了头笑道:“程夫人相貌气质都这么好,我心里羡慕,所以看愣了神,您别见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陆令薇显然没料到齐郁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神色真诚,态度客气。   她昨天被她自己出口数落了一番,什么身份,开口也敢大摇大摆叫自己“伯母”,她刚才就称呼她“程夫人”。   陆令薇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比刚才要好看多了,语气也多了几分温柔。   “你也长得不错,就是看上去比当年还要瘦了些,气色不太好,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大夫,调理下身子。”   说罢,又低头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随即又道:“我认识个很有名的中医,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把电话给你。” 第171章 伪装   齐郁一愣,她没想到陆令薇会是这个态度。   原以为,对自己依然是会高傲又目空一切。   谁料到,夸了她一句而已,就要给自己介绍大夫。   她还能说什么?不需要也得需要。   齐郁拿起手机保存了陆令薇推荐的中医联系电话。   陆令薇又随意找了个借口,把程稷北支出去。   “不知道你听说没有,他们的爷爷昨天突然进了医院。”   齐郁点了点头。   对于程稷北会告诉她这一点,陆令薇倒是一点也不例外。   “老爷子对稷南极为器重,没有意外的话,程氏将来,必然是他的。”   齐郁闻言一笑:“您莫非是想说,我是那个意外?程夫人,您真是高估我了。”   陆令薇显然并不认同她的这番话,摇头道:“齐小姐你还年轻,没做过母亲不知道,儿子什么样,这世上当妈的最清楚不过。”   “你可能根本不知道,稷南有多在乎你。六年前,在你还和他弟弟在一起的时候。”   齐郁的心一震,抬头看向陆令薇,却见她摇着头,哀声叹气道:“都怪我,稷南是程家的长孙,他出生之后,老爷子特别高兴,问都没问过我,就把稷南带到自己身边扶养。我和他从小母子之情淡薄,尤其是在生下小北以后,我因为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对小北格外疼爱。稷南他看在眼里,就觉得我偏心。他的性子又有些倔,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我也从未发觉。直到我发现,他总是刻意针对小北。”   “小北喜欢的东西,他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抢过来,然后就弃之一旁。直到后来,小北跟我们说,他交了女朋友。再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小北检查出了问题,你同意捐骨髓救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稷南他经常会去你们学校。你说,小北在住院,他却三天两头地往学校跑,是为了什么?”   “后来,当你也住进医院的时候,他跑医院比什么时候都要勤。我那时候还天真地想,他们哥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直到后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才明白,他只是想把你从小北的身边抢走而已。”   齐郁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紧紧攥着,眼前浮现的都是六年前的一幕幕。   可那时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程稷北,根本没有留意到那双一直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她唯一有印象的是,在她提前住院做一系列身体检查,准备为程稷北捐骨髓的那段时间里,倒的确天天都能在医院看到他。   这一点倒是能和陆令薇说的对上。   她那时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   原来,他去医院只是为了看她吗?   程稷南真的是伪装得太好了。   陆令薇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道:“但不论怎样,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我只是没想到,六年后,你们会再在一起。若说,稷南这一次还是为了抢他弟弟的,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他要抢,也应该是去抢小北现在的女朋友吧?”   这一句话,似是点醒了齐郁。   她曾经也一度困惑过,为什么程稷南偏偏抓着她不放。   他明明只要随便一招手,多少女人会前仆后继,而且一个赛一个地会讨他欢心,比她会的多了。   陆令薇轻叹了一声:“坦白说,我并不是特别满意你,你也别生气。毕竟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儿子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和谁在一起,都是对方高攀了。尤其,你还和他们兄弟俩都有纠葛,这可是家族大忌。稷南的爷爷骨子里很传统,所以,他一定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站出来当这个恶人呢?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一点的。希望你能明白,做母亲永远排在第一位要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陆令薇意有所指地一说完,瞥见程稷北朝这边走过来,又淡淡一笑。   “我刚才说的话。齐小姐自己明白就好了,不需要跟别人提及。”   程稷南醒了,负责接他转院的医护人员也到了。   临上车的时候,负责人说,车上只余一个位置家属可以坐,其他人都要坐另一辆。   问他们是由哪位家属随行。   那三个人都没说话,倒是程稷南被抬上车的时候,直接握住了齐郁的手。   陆令薇便推着程稷北,上了后面的车。   齐郁刚上去坐好,趁着医护人员都在忙碌的时候,悄声问了句:“你拉我干什么?”   程稷南躺在那儿,双手放在胸前交叠着,一副闲适的模样。   他刚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听齐郁这么说,嘴角一弯就笑了出来:“我不选你,选谁?小北?让你和我妈坐一辆车里,你得多不自在。选我妈……”   他神色一黯,半似开玩笑地说道:“我怎么会让你和小北独处?”   齐郁低头,默默白了他一眼。   说得好像多为她考虑似的,其实还不是为自己?   搭在膝盖上的手被他轻轻一握,捏了捏指尖,听到他问:“也不知道是谁先前答应我不再离开了,怎么,才说完就变卦?”   之前,两个人在病房里的时候,程稷南是问她来着。   问得小心翼翼。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在电梯里,她说,她要离开稷城,至于去哪儿,还没有想好。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心里忍不住泛酸。   其实,他也没比自己强出多少。   虽然衣食无忧,一出生时的起点,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终点,但同时,背负的也更多。   与亲生母亲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分走本应属于他的那一份母爱。   爷爷虽然对他好,但毕竟严苛了些。   从小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中长大,难怪他会有这种个性。   如果说,在了解到这些之前,齐郁对他,是害怕,是恐惧。   那么现在,她对他更多的是怜悯,是心疼。   这喧嚣世间,真正了解他,对他好的人,太少了。 第172章 天意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就出发了。   齐郁说了句“你想多了”,就把他的手放回去,掖在薄毯里,又仔细地检查下别处有没有盖严。   她得找些事情来做,分散了注意力,才不会去反复琢磨,陆令薇说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变相告诉自己,程稷南有多在乎她?   齐郁不觉得陆令薇长篇大论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她对这个并没有多少深厚感情的大儿子,其实很关心他的情感问题。   就算是急着展现母爱,也应该是当着程稷南的面儿,而不是她这个外人啊?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一收。   “我睡着的时候,我妈她跟你说什么了?”   齐郁说一半留一半,只说因为自己夸了陆令薇两句,她就高兴地把自己相熟的中医介绍给自己认识。   程稷南若有所思,听她这么说,也只是道:“那就去看看,她难得做件好事。我也觉得她说得对,你太瘦了,我抱着都觉得硌得慌。”   齐郁吓了一跳,飞快地抬眼去看同车上的人。   发现那些人早已见怪不怪似的,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只有齐郁红着脸,低声命令道:“闭嘴,睡觉。”   程稷南一脸不高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醒,现在怎么睡得着?”   “那也闭上眼睛,闭上嘴。”   齐郁说完,干脆也不再理他,闭了眼向后一靠。   没过一会儿,程稷南又伸手握住她的。   齐郁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不等她说话,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低声说道:“闭嘴,睡觉。”   同样的四个字,她的口吻是带着几分羞怯的命令。   而他的语气,温柔中又透着几分宠溺。   齐郁才刚缓过来一点,脸又红了。   “那你呢?不闭嘴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程稷南攥着她的那只手不放,“怕我再一睁开眼睛,你又跑了。”   这一句,是感叹,也是暗示。   齐郁抿了抿唇,回道:“我在车上,想跑也跑不出去。”   “下了车呢?”   “回家啊。”   来了永川好几天,齐郁也不知道许静那边怎么样了。   还有谭冰的情况,也没顾得上跟她说。   程稷南的神色黯了黯,“我想让你陪我去医院。”   齐郁不解,这口吻,怎么这么像在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都不好意思再抬头去看同车的人了,   考虑到他的身体,耐着性子说道:“我出来好几天了,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处理。”   而且,回了稷城,虽然仍是在医院,但免不了出出进进会碰见不少程家人。   她不想。   程稷南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明显不高兴了。   齐郁只好轻轻扯了扯他的手,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去看你。”   “呵,”他轻笑一声,“什么时候?”   这倒把她问住了。   程稷南睁开眼,默默看了她一瞬,复又闭上。   “我这里倒是有个提议,你家里的事儿,我安排人去办,你就留在我身边。”   齐郁刚要拒绝,又听他补充了一句,“不然,就靠你自己,八百年都处理不完。”   他得意地弯了弯唇,“反正最后都是要我帮你处理的,何必浪费那个时间?这样,还能提高彼此的工作效率。”   话里话外都是在嫌弃她。   齐郁气闷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他现在身上有伤,她真想一脚把他踹下来。   这么贬损自己,一点面子不给她留,   什么人哪?!   就这,她刚才还同情他,怜悯他?   她的同情心真是太泛滥了,该收一收。   见她还不说话,程稷南又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劝她。   “或者,我支付给你报酬怎么样?就按市价最高的护工标准定。”   她不是喜欢钱吗?周牧才给了她一个九万九千多的红包,就迫不及待地跟他炫耀。   他要让她知道,只要他想,他可以给她比那多得多的多。   不就是砸钱吗?   他可以轻轻松松就把她砸晕了。   齐郁扭头不理他。   这话是没法继续说了。   虽然他摆出来的条件太诱人,但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   怕自己受不住诱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程稷南说得对,她面临的那些问题,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   她只需要跟他张张嘴,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如果换作之前,她可能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现在却变得举棋不定,患得患失。   程稷北和陆令薇跟她说的那些话,搅得她心里一团乱。   她不得不正面自己和程稷南的关系,以及和他的将来。   做他的情人,和做他的妻子,虽然本质上都差不多,实际却是天差地别。   而且,她又有多少可能嫁给他呢?按陆令薇的说法,程家老爷子是不会同意的。   如果让程稷南在程氏和她之间选一个,他会选谁?   她从来不觉得程稷南是那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男人。   他有能力,有野心,从小被当做程氏的接班人,严苛长大,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呢?   她有些不敢想象,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被迫成为了被舍弃的一方,该怎么办?   是该不考虑前程,闭着眼睛往前走,还是在自己没有受到伤害之前,及时止损?   齐郁甚至有些荒唐地想,假如她现在手边有硬币就好了,掷一下试试,听天由命。   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齐郁看了看四周,抬头问向离自己最近的护士。   “请问,你有硬币吗?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她都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是个兴盛手机支付的年代,年轻人出门还有几个带现金的啊?   结果对方犹豫了下,还真的从口袋里摸出来几枚硬币,不同颜色不同面值的。   “巧了,这几天教我儿子认识钱币,随身就揣了几枚。”   程稷南不解地问她:“你要做什么?”   “闭嘴,闭上眼睛。”   齐郁从护士手里随便拈了枚硬币就攥在手心里,然后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程稷南见状,忍不住忖了句:“仙女,施法呢吗?” 第173章 当局者迷   她霍然睁开眼,将硬币放在拇指上,咚地一声弹起。   齐郁,程稷南,还有借她硬币的护士,三个人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枚硬币,在半空中闪烁着银光,最后,啪地一声落在她的手背上。   齐郁用另一只手盖着,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揭开的意思。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紧张地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慢慢打开盖在上面的那只手,程稷南甚至努力抬了抬脖子,也想要看看硬币的哪一面朝上。   她抛出硬币的那一刻,程稷南似乎就明白她要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占卜什么,但又隐隐觉得,一定和自己有关。   没等他看见,齐郁就收回了手,将硬币还给护士。   对方意有所指地一笑:“结果如何?是你心里期望的答案吗?”   齐郁也笑了笑,没答。   程稷南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终是没再问。   也许,是怕她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   因为齐郁答应了陪程稷南回稷城,所以送谭冰回去的任务,就落在了周牧和章玥的身上。   齐郁还没到稷城,章玥就发来信息,告诉她,谭冰已经被送到了专门的医院,让她放心。   又把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等信息都发了过来。   等到齐郁一行人到了稷城的时候,天色将黑。   程稷南在半路上又睡着了,快到稷城的时候醒了,还不忘叮嘱一声,特意让他们绕路,先送齐郁回家。   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绝,又瞥见程稷南的脸色,知道自己就是拒绝也没有用,他程大少爷拍板了的,谁也改变不了。   但不满的人还是有的。   比如陆令薇。   她和程稷北同坐的车就跟在后面,见前面的车突然更改了路线,停在了御江苑小区门口。   陆令薇隔着车窗看齐郁下了车,她微微错愕。   原以为,齐郁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医院。   结果,她却直接回了自己家?   看来是陆令薇之前想错了,在这段关系中,程稷南很明显才是卑微的那个。   齐郁进家门的时候,许静刚刚做好饭准备要吃,见她进来,责备地她要回来怎么没早点告诉自己。   许静只煮了一个人的饭。   齐郁说自己不饿,晚饭就不吃了。   她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好,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结果,她前脚刚进屋,许静后脚就跟进来了,跟她打听程谭冰的情况。   许静并不知道在永川发生的事儿,那天齐郁在超市直接被林安安的人带走之后,章玥联系不上人,急得要命,又怕许静问起,只好撒了个谎,说程稷南那儿有了谭冰的消息,齐郁就跟着过去看看。   倒也说得离真相八九不离十。   齐郁犹豫了下,把谭冰的情况说了。   许静闻言,唏嘘地叹了口气,继而,又皱着眉头问道:“那他现在这副样子,什么时候能跟我去办理那些手续啊?”   齐郁直接把章玥发过来的那些信息给她转发了过去。   “想知道,自己去问大夫。”   话落,她就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一副懒得再跟她多谈的意思。   许静又气又无奈,继而又试探着问齐郁,让她找程稷南帮帮忙。   齐郁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他现在也在医院,我见不到人,求不了。”   齐郁随口扯了个谎,以为能让许静趁此打住,结果,是她低估了许静脸皮的厚度。   许静闻言先是吓了一跳,忙问程稷南怎么了。   她那副关心的神情,明显比刚才听说谭冰的事时,还要紧张。   齐郁冷眼旁观,没有开口。   许静紧接着又埋怨她:“瞧你这副样子,那位程家大少爷想必也不是太严重。你呀怎么这么不会做事儿?多好的机会啊!你应该就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让他感受你的无微不至,细腻体贴,你只要抓住了他的心,让他离不开你,到时候,程家的大门还不是为你敞开?”   齐郁对许静丰富的想象力佩服地五体投地。   冷笑了一声:“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出去,别打扰我睡觉。如果你闲着无聊,玄关那儿有把钥匙,你明天拿着它,去谭冰那儿,帮他收拾两件换洗的衣服送去医院。”   许静愣了愣,刚想骂一句死丫头,竟然指挥她干活。   继而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问道:“你让我去也行,你就按我说得办,去求求程家大少爷,他喜欢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给你摘下来。”   齐郁皱眉看她,不过才匆匆见过程稷南一眼而已,怎么就这么笃定他喜欢自己?   为什么她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才感觉到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该反思一下了,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   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她推翻了。   许静那么说,不就是在给自己洗脑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摘星星还是摘月亮的。   她就是想借着女儿,巴结上程家而已。   “明天谭冰那儿,不用你去了,我还是自己去吧,他不喜欢外人动他的东西。”   齐郁是专挑许静的七寸捏地,果然,她一说完,许静的脸色就是一变。   许静为了彰显自己是个好后妈,一直千方百计地对谭冰各种嘘寒问暖。   但谭冰就是不买账,没少给她冷脸。   许静在谭冰那儿碰了不少钉子,又不能跟秦德明和齐郁抱怨,前者不会爱听,后者抱怨也没用,一定会甩她一句“活该,自找的”。   别人的儿子不搭理她,自己亲生的女儿   又指望不上,许静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齐郁第二天一早,去谭冰家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就按照章玥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谭冰的气色相比较在永川时明显要好了一些。   但齐郁怕打击他,没敢跟他提秦德明的事儿。   又怕多说几句就露馅儿,所以没停留多久就出来了。   刚发动车子,斜刺里突然冒出一辆车拦住她的去路。   再一看从车上下来的五六个男人,心里咯噔了下。   “你是许静的女儿吧?你妈欠我们的钱不还,还跑了,这笔账怎么算?” 第174章 我好害怕   齐郁就知道,有许静这个不定时会引爆的炸弹存在,她的生活想过得平静些都难。   心里气得都快骂人了,面儿上还要装出一副笑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钱是她欠你们的,你们找她去要啊,我和她虽是母女,没那么熟,她的钱也没花我身上。”   话音一落,那人直接坐在了引擎盖上,夹着烟的手指敲了敲车窗,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想赖账是吧?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副驾驶位的车窗突然被人用力砸破了,碎玻璃四处飞溅,齐郁的脸也被划出了一道血痕,眼睁睁看着车门被人从外面拽开。   “自己乖乖下来?还是让我们请你出来?”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挺斯文,明显下手极黑。   “请”不过是客气的说法,用“抓”更贴切。   似乎只有一条路摆在那儿,她还能怎么做?   心里飞快地纠结了一下,齐郁推开车门下去。   有人“啧”了一声,手就凑到跟前来想要摸她。   “嘿,宾哥,她长得不错啊,瘦是瘦了点——”   齐郁嫌恶地侧头避开。   “强子!”被唤作“宾哥”的人喝了一声。   那人讪讪地收回手。   齐郁又看了那个“宾哥”一眼,很明显,这些人应该都听他的。   她强装镇定地跟他打商量:“跟你们走一趟也行,但我能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信齐郁能耍什么花招,打电话报警?他能没等电话接通就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是,下巴一点,示意她打。   齐郁庆幸自己在永川的时候就存了周牧的手机号,更庆幸他接电话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   周牧那边刚一接起来,就听到齐郁用比之前哪一次都亲切的语气叫了他一声哥。   “哥,我妈的债主现在拿刀逼着我还钱呢,我好害怕,怎么办啊?”   这话一出,不光对面的男人傻了眼,连电话那边的周牧都是一愣,紧接着,周牧就听到有道男人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   “你他妈给谁打电话呢?!”   齐郁眨巴了下眼睛,一脸无辜地将手机屏幕贴过去:“你没听见吗?是我哥啊。”   宾哥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周牧”两个字,心里一凛,出来混的,谁没听过周家大少爷周牧的大名?   猛然间又想到,周牧确实是有个妹妹的,可是,他们兄妹俩的妈不是早死了吗?   又怎么可能是许静,还惨到欠了债就躲起来的地步。   他想到这一点,便笑道:“随便找个同名同姓地就想吓唬我?要是真被你唬住了,我以后还能出来混吗?”   谁料,周牧的声音却从手机里真切地传了出来。   “陈宾?”   两个人双双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巧?竟然是周牧认识的人?   陈宾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是周牧,更没料到的是,周牧不仅认出他的声音,还记得他的名字,明明他们只见过一次而已。   “周、周少爷……”   尽管只是对着电话,陈宾仍是瞬间收敛了乖张的态度。   电话那边的周牧轻笑了一声,“怎么着?听说我妹妹落在你手里?”   陈宾屏着气,脸上又赔着笑:“误会、误会,周少爷,您也知道,我们也是收钱替别人办事的,有些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做事就好好做,别动不动就动刀子,吓坏了人,还不上钱,不是更麻烦?”   齐郁举着手机的手腕都酸了,周牧倒在那儿给人家上起课来了,她忍不住嗔了一句。   “哥,你们要聊改天抽个时间慢慢聊呗?我这儿都见血了,得去医院。”   周牧闻言一皱眉,声音更是透着低沉地吓人:“伤哪儿了?”   陈宾听见他的语气,更是吓得脸都白了,拼命用眼色示意她。   小姑奶奶,饶过我吧。   齐郁轻哼,言简意赅地回答:“脸。”   周牧“呵”了一声,“陈宾,半个小时后我要是没在医院见到人,你以后就别想在稷城混了。”   陈宾觉得自己这回特冤,钱没捞着,眼看着还把周牧给得罪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再一瞥坐在旁边的齐郁,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都不用等他们到医院,半路上,这口子就能自动愈合。”   “周小姐——”   “我姓齐。”   “齐小姐,咱们打个商量,一会儿见了周少爷,你能帮我解释清楚吗?我真没碰你。”   齐郁见他那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故作不知地问道:“那我脸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陈宾一脸哭笑不得。   就她脸上那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什么的,也好意思叫伤?   他真想把自己衣服脱了让她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伤。   但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儿这么做。   在周牧的女人面前脱衣服?   他陈宾是活得太腻了,想尝试下各种半生不死的死法。   陈宾会误以为齐郁是周放的女人也不奇怪,她既不姓周,在周牧面前说话又有点放肆,长得又漂亮,怎么看都像是个被包养起来的。   他除了在心里默叹倒霉,撞到了周牧面前之外,还能说什么?   齐郁并不知道陈宾此时此刻丰富的内心活动,她望着窗外,直到看到不远处高耸的楼上竖起的大字,心尖微微一颤。   昨天那些来接程稷南的医护人员,他们的白大褂左上角就印着那一行字。   天恩医院,是稷城乃至全国都出了名的一家综合性私立医院。   这儿的医生都是从各地高薪聘请而来的,医术高,服务好,环境优美,当然,价格也不是普通人消费地起的。   “周牧让你带我来这儿?”   陈宾“嗯”了一声,他也奇怪,不就是脸上擦破了皮吗?至于非跑这种贵地方来?   陈宾不知道,但齐郁明白。   她低着头下了车,默默跟在陈宾身后,从负二层停车场乘电梯上来,门一开,就看见周牧负手站在落地窗前,微眯着眼睛,惬意地就像午后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 第175章 倚仗   周牧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负在背后的那只手默默捻着一串珠子,眼神在走到近前的齐郁脸上一瞥,嘴角一勾就笑了出来。   “不是说脸上受伤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听这语气,走在齐郁后面的陈宾也默默松了口气。   走到周牧面前,规规矩矩地叫人。   周牧应了一声,就见齐郁仰起头,手在眼睛下面一指。   “看到了吗?”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尾下面,是一抹极淡的粉红。   要是她不吭声,谁也看不出那是一道划痕。   周牧笑容一抿,“看到了,这么严重啊,看来要打一针才行。”   果然,一听到要打针,齐郁连忙垂了手,淡淡地道:“哦,那倒没必要。”   周牧淡笑着,目光从齐郁又转到了陈宾身上。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要什么,要多少,都冲我开口。”   陈宾犹豫着看看齐郁,又看回周牧。   原以为周牧要是插手的话,这账八成是要不回来了,结果,周牧倒是大方,也没有破坏规矩的意思,摆明了,所有事儿都给他扛。   陈宾想了想,点头应道:“成,有周少爷这一句话,我回去,跟上面也有个交待。”   “啧,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周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提前写好的支票,拍在陈宾的肩上,“这五万块钱不多,就当给兄弟们的车马费。”   陈宾接过支票看了眼,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陈宾一走,齐郁在他面前装出来的熟稔也收了回去,对周牧歉意的一笑:“牧哥,对不起,借着你的名头狐假虎威了一次,至于那五万块钱——”   “哦,出钱的人不是我。”   齐郁愣了下,旋即就明白过来了。   周牧打量着她的脸色,也笑道:“怎么不说话了?要是我的钱,你就不用还了,既然是他的……还不还,怎么还,你俩当面定。”   齐郁低着头,半晌复又抬头问他:“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有起色吗?”   “啧,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我一不是大夫,二不是当事人。他疼不疼,哪儿疼,我也不知道啊。这些话啊,你也当面问他,让他知道你心里也是关心他的,也不枉费他听说你出了事,还逞能想要去救你呢……”   齐郁心里一窘,半信半疑地看着周牧。   却听他言之凿凿地点头:“我说得是真的啊,你当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过来,话还没说两句呢。要不是被医生和护士拦着,我看这小子就要拖着残躯寻你去了。就问你,感动不感动吧?”   齐郁有些无语,她心里一方面隐隐觉得,这事儿,程稷南没准真能干出来,一方面又觉得,周牧这只狐狸,是在编故事蒙她呢。   “算了,既然我说什么都不信,我也不说了。我的使命完成了,也该撤了。”周牧推着她进了电梯间,连楼层键都帮她按好了,又退出去,摆了摆手,人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齐郁望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心里一片乱七八糟的。   果不其然,还真应了程稷南昨天说的那句话。   兜兜转转,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她最后的倚仗。   最强大,最信任,最无可替代。   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出来。   电梯门一开,齐郁红着眼睛出来,迎面遇到的护士见状,关心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还真需要。   她问护士,知不知道程稷南住哪间病房?   护士虽心下奇怪,仍领着她穿过走廊,走到最大最豪华的病房门前。   她道了声“谢”,刚要推门进去,握在门把上的手一顿,又抬手先敲了两声。   听到程稷南的回应,这才旋开门把,推门而入。   程稷南是知道周牧给了陈宾地址,把齐郁带到这儿来的,所以并不意外。   但是抬眼见到她红着眼睛进来,他的目光也沉了下去,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齐郁摇头。   程稷南又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除了眼睛泛着红以外,似乎没有别的的问题,这才放了心,招手示意她过去。   “那怎么哭了?”这一声询问,比刚才那句明显温柔不少。   齐郁顺从地走过去,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程稷南不悦地蹙眉,拍了拍床沿。   这里的病床明显比公立医院的病床更大,也更舒适。   齐郁起身坐过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不禁在心里感叹,有钱真好,衣食住行,就连生病住院,也都是最顶级的。   相反自己呢?明明对钱并没有多么看重,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为了钱,放弃自尊,放弃底线,把什么都放弃了,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程稷南把床调成可以背靠的角度,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刚才听说她出了事,一激动,背后的伤口也撑开了两处,渗出的血把衣服都染上了,护士刚替他重新换了药和纱布,清理了血污,弄脏的衣服也换下拿去清洗了。   齐郁就进来了。   他庆幸她没有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更庆幸她没有事。   他微微前倾了身子,攥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哭?   要是那些混蛋敢碰她一下,他一定把他们的手都剁下来。   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狠,齐郁这一次却没有害怕,摇着头说:“牧哥面子大,他们谁敢把我怎么样?”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这显然并不是程稷南最想听的。   他不太满意地嘴角一撇:“嗯,他最有本事了。”   这语气,不是一般地酸,也就三十多年的陈醋可比。   齐郁努力忍了又忍,才不至于笑出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你心底的那个人,是我吗?”   程稷南的心口一震,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他明明听清了,也听懂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她重复一遍,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不是和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一字不差。   这回,轮到齐郁不好意思了,她垂下头,声音也放低了下去。   “你藏在心底很多年的那个人,是我吗?” 第176章 和浪漫无缘   话音未落,齐郁的唇瓣就被咬住了。   她痛呼了一声,一边去推他,一边想要往后退,却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先前还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怕他了的齐郁,紧接着就被他用力折磨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点儿都不像情人之间的亲吻,倒更像是凶猛的猎物在撕咬着它的美餐。   齐郁被他吓到了,想躲又躲不掉,被他碰到的地方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程稷南却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心里气得快要抓狂了,咬着牙恨声说道:“不是你,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一遍又一遍否定她刚才的话。   齐郁一直强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疼哭了,还是被他的话弄哭了。   直到程稷南发泄够了,他才慢慢松开钳制她的手,一双眼睛红地像被血水浸过,眼角也带着湿意。   齐郁的抽泣声越来越低,直到终于停止了,她低着头,默默抹掉滑到下颚边的泪,不小心碰到被他咬破的嘴唇,疼地她眉毛一皱,强忍住了,起身就要走。   程稷南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顾不得后背上伤口崩裂带来的疼,他轻“嘶”了一声,问她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好过被你咬死。”她头也不回,赌气般地说道,试图甩开他的手。   反被他用力一拽,人又跌坐回床边,他紧紧箍着她的腰,笑了句:“上了我的床,哪儿也别想去。”   齐郁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还能关我一辈子?”   他含笑望着她,“嗯,那就关一辈子,给你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我赚的钱都给你,行不行?”   齐郁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想笑,直到后半句说完,就有些傻眼。   抬头去看他,他虽然嘴角噙着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像逗她玩似的,但直觉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心跳忽地一停,继而又飞快地跳动起来,脸颊瞬间就红了。   被咬肿了的唇瓣颤巍巍地,不情不愿地挤出一句:“你把钱都给了我这个没良心的,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跟别人跑了啊?”   程稷南嗤地一声笑,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我不怕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拿了我的钱跟别人跑了,我怕的是,别人对你不好,你最后还是要哭着回来找我。”   他说得太形象,齐郁的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接着他的话顺口又问了句:“那我要是真的哭着回来找你,你还要我吗?”   她轻轻勾住他的脖子,眨巴着一双眼睛望着他,哭红了的眼睛还闪着泪花。   就好像,描述的情景已经发生了一样。   他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要。”   齐郁唇角一弯,刚要笑,继而又忍住,皱着眉继续问:“那我要是……怀了别人的孩子呢?”   程稷南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齐郁见状,心知肚明地猜到他一定会说:“你敢怀一个试试?”,她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过火了,又无聊,尽说些不现实的事儿。   她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刚要收回那句,却听他长叹一声:“随你,你若不想要,我陪你去打掉,你若想要,我就和你一起抚养他长大。”   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震地齐郁彻底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虽然一切都只是假设,虽然她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但程稷南的这个答案,还是令她震惊之余,忍不住心里发酸,继而又感觉有一股暖意在心尖流过。   见她呆愣在那儿,半晌都没有反应,程稷南忍不住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语气有些凶:“假设够了没有?还没有想问的?”   齐郁闭上眼睛,摇头。   却听他轻笑一声,按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拉,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既然你问完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齐郁睁开眼示意他,问。   程稷南默默凝视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散去。   “如果有一天,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问题无聊地就像网上随处可见的段子。   富二代假装自己是个穷光蛋,验证女朋友是真爱自己,还是只为钱。   不过,程稷南会这么问她,也没毛病。   两个人毕竟家世差了太多,任谁知道了都会说一句,嘿,谈什么感情,多伤钱啊。   但齐郁知道自己真的不是,有钱固然很好,但是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普通人的生活她又不是没过过。   这就是程稷南给她的考验?   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她扬起笑脸,“你……听说过有句话没有?”   程稷南眉心蹙了蹙,望着她那张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即将说出口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微微一弯,指尖随着她慢悠悠的语调,轻扣了两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程稷南面色一怔,对上她含笑的双眼,确定她没说错,他也没听错。   齐郁默默等待着他的反应,结果,原以为的温柔缱绻全都没有,面前的男人反而不悦地蹙着眉,质问她:“你想让我吃软饭?”   哈?   齐郁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断章取义,从自己说的那话里,提炼出来这么一句中心思想。   天地可鉴,她真没这意思。   头一耷拉,笑容也没了,周身都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齐郁不禁怀疑他们俩个,到底是谁和浪漫无缘?   又或者,两个人都是?   程稷南见她这副样子,脸上强装出来的表情也绷不住了,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怎么这么不禁逗?”   齐郁茫然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他刚刚那个反应是在逗她玩?   有那么好玩吗?   “程稷南,你是不是无聊?”   这一点他倒是没否认,笑着点头:“你住院的时候不觉得无聊?”   “没你这么无聊!” 第177章 要命   听到齐郁这么说,他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低头拉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剐蹭着。   齐郁的手心被他弄地痒得厉害,偏又不准她缩回手。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不过,那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他清了清嗓子,“齐郁,你跟我在一起,余生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我负责赚钱养家。”   她轻哼了一声:“程稷南,我发现你大男子主义,挺严重的啊……”   “啧,怎么说话呢?”他不满地咋舌,“我明明是心疼你,你以为赚钱养家很容易?”   齐郁摇头。   她是眼睁睁看着秦德明为了秦氏,是怎么熬坏自己身体的。   而秦氏从她接手以后,她一路走来,更是咬牙硬挺着。   赚钱的艰辛,她早就尝到了。   她一低头,人就靠在了他的肩上。   紧接着,却听见他轻嘶了一声。   齐郁吓了一跳,掀眸去瞧,就发现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额头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立马坐直了身子,依旧觉得不妥,又从床上下来。   “程稷南,你怎么样?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   该死的,都怪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忘了他还有伤在身。   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都怪他,扯了一些想没有用的,把她自己也跟着带跑了。   程稷南并不知道她心里又偷偷记了自己一笔。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关你的事,是我刚才……抻到伤口了,我要是没猜错,伤口应该裂开了。”   齐郁瞬间想到什么,顾不上脸红,气得狠狠跺脚,骂了一句:“然后你就这么硬挺着?!”   齐郁骂完,甩开他的手,转身出去找护士。   护士一听说程稷南的伤口好像崩裂了,表情一肃,联系了医生一起过去。   医生检查完,又做了紧急处理,把崩裂的伤口重新缝合。   等到伤口缝完了,医生皱着眉,又吩咐护士给他静脉注射消炎药,伤口有发炎的迹象。   齐郁没想到结果这么严重,站在一边,低垂着头,心里又自责又担心。   医生瞥见她那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无奈地摇头。   等护士去准备静脉注射的药品了,这才走到她面前,面容严肃地告诫道:“虽然他的手术不是我做的,但从永川转过来的病历我都看过,他可是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静养。可你们做家属的,如果一点不配合病人,不配合我们医护人员,遭罪的可是他,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术后伤口恢复不好,反复崩裂造成感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齐郁心里知道医生说得一点都没错,这还是在出了名服务态度好的私立医院,要是在公立医院,只怕她会被骂得更狠。   “对不起……我错了,我一定注意……”   齐郁一遍遍低头认错,不知是吓得,还是被训得,忍不住哭了出来。   医生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看见她这副样子,免不了又想到家里的女儿,跟她年纪差不多,也是被他一凶,就爱抹眼泪。   医生就说不下去了,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谁没年轻过?但眼下这个情况,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该节制的还是要节制……”   话说到此,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齐郁正抹眼泪的手一顿,头埋地更低了。   医生似乎也觉得再说下去,话题就超纲了,眼见护士也带着药和点滴瓶回来了,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缝合伤口的时候,医生又给用了些麻药,等药效过去,程稷南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病房里也没有开灯,所有的光源都来自窗外。   他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分不清此时此刻,是黄昏还是黎明,是清醒还是梦境。   如果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房门轻轻开启,又关上的声音。   程稷南住的这件病房,是一个套间,里面是病房,外间还有个小会客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沙发,电视,微波炉,洗衣机,饮水机,还有个小冰箱,家里常用的设备几乎一应俱全,特别方便。   程稷南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人依旧没有进来的打算,忍不住唤了一声:“齐郁?”   外间的人听见动静,忙不迭地起身走进来,及至床边,见床上的人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齐郁明显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我刚才趁你睡着的时候去这儿的西图澜娅餐厅转了转,好吃的还挺多。”   程稷南听见她这么说,刚醒来时的忧虑瞬间一扫而空。   原来,之前两个人彼此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他在做梦。   齐郁见他想要坐起来,忙说了句:“小心针”,便去扶他,程稷南顺着那根透明的塑料管看上去,就看到高高吊起来的吊瓶。   他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份不自在。   “我想去卫生间。”   齐郁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她的神情比他还要不自在。   “我……帮你举着瓶子。”   “不用,”程稷南的视线落挂着吊瓶的架子上,“把它推进去就行。”   齐郁暗松口气,小心再小心地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又帮他把吊瓶推进卫生间。   齐郁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   见程稷南站在那儿不动,恍然大悟,他现在一只手应该不方便,忙问:“用不用我帮你?”   程稷南无奈地反问:“你要怎么帮我?”   齐郁也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下。   程稷南脸上更窘了,转过头不再看她,冷硬地说了句:“出去。”   齐郁这回动作倒是比哪一次都快,还特别体贴地带上了门。   程稷南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真要命。”   直到听到马桶的冲水声,齐郁又敲了一下门,说:“我现在进来方便吗?”   程稷南被她弄得无语,心里更气自己,这种时候脸皮也薄起来了。   回答的声音很轻,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跟烫嘴似的。   “方便。” 第178章 一起吃   从进来卫生间到帮他把吊瓶的架子推出去,再到程稷南回到床上休息,齐郁都一路低着头避着他,除了非必要时候,不然话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程稷南见状,又气又无奈,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亲完就跑?玩完就甩?   那她干脆跑远点多好啊,让他眼不见为净。   “程稷南,你真的不考虑请个护工吗?又不是差钱……”   她低着头轻声嘟囔,结果却被他给听到了。   程稷南微微昂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请了啊,还出了最高价呢,可是人家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齐郁这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也笑了笑:“哦,是吗?那这个人可真不识抬举。”   “可不是么,傻透了,放着到手的钱都不赚,”程稷南挑了下眉梢,又说道,“你可别像她那么傻啊。”   齐郁不服气地撇嘴,“哼,我比她聪明。”   “哪儿聪明?”   “她拒绝了给你当护工,可我决定了,和你在一起。你瞧,我是不是比她聪明?”   说到最后,她得意地笑起来。   程稷南险些没绷住,微微点头,认真地称赞了句:“对,你比她聪明,所以,我更喜欢你。”   一点预料都没有的,就突然被表白了一句。   齐郁瞬间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个时候?要说点什么好呢?   我也喜欢你?   嗯……好像说不出口。   但是,总要说点什么把这段翻篇,不然,她的耳边会一直反复播放那句“我更喜欢你”。   程稷南默默望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回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已经快坚持不住维持着坐的姿势,准备重新躺下的时候,齐郁终于开了口。   “那个……你饿不饿?”   程稷南无语地望着天花板,放弃了继续坐着,撑着床边的扶手一点点躺下去。   “不饿。”   气都气饱了,饿什么饿。   结果,齐郁像没听懂他的潜台词似的,“哦”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紧接着,又是吧嗒一声门响。   程稷南终于确认,他在这女人心里的分量,还不如晚饭来得重要。   他躺下来准备睡觉,真真正正做到眼不见为净。   结果没多一会儿,齐郁就回来了。   手里拎着两盒馄饨,问他要不要吃?   程稷南没说吃,也没说不吃,歪着头扫了眼放在桌上的餐盒。   “你不是说这儿的西图澜娅餐厅有很多吃的吗?怎么就买了这个?”   齐郁脱了外套挂好,又洗干净了手,在桌边坐下。   “这个快啊,都是现成的,选好了想吃的馅儿,一煮就成。别的好吃的倒是有,但是我怕时间长了,你会等不及。”   程稷南“呵”了一声,转过头去,“我又没说要吃。”   “嗯,你不吃,那份我就留着明早热一下再吃。”   闻言,程稷南又转过头来,眼睛霍然一亮。   “明早?你的意思是今晚你留在这儿?”   齐郁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刚刚去买饭的时候,她给许静打过电话,告诉她这几天暂时不回去住了。   许静的语气明显地不乐意,质问她,是不是因为自己,所以她有家不回?   如果是,自己就搬走,绝不赖在她那儿。   齐郁头疼地扶额,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偏偏许静就是咬死了她是在躲自己,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刚从永川回来,只住了一宿又跑出去?   两个人昨晚不欢而散还历历在目呢,齐郁忘了,她可没忘。   齐郁无奈,只能说自己在医院,没等她说完,许静恍悟,问她是不是在医院护理谭冰,又自顾自地说道,让她好好照顾着,好让谭冰尽早出院,也好早日处理好秦德明那些身后事。   许静既然这么误会了,齐郁也懒得再纠正,不然,要是让许静知道自己其实在程稷南这儿,一定又要胡思乱想,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齐郁默默打开餐盒盖子,又撕开一次性勺子的包装,刚舀了一口,没等吃,就听见程稷南说道:“我突然感觉有点饿了。”   这饿的还挺快地。   齐郁刚要放下勺子,去打开另一盒,他又说:“我要吃你这份。”   “这份是我的,我已经动过了。”   “你没动,我看着呢。”   齐郁闻言,瞥了他一眼,又垂下,“这两盒都是一样的馅儿,没区别。”   “所以啊,我要吃你……这碗,这碗看起来更好吃。”   齐郁不明白,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怎么跟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幼稚?别人的东西都比自己的好?   她懒得跟他计较,肚子正饿着,就直接把她刚刚打开的那盒递给程稷南。   “你就让我这么吃?”   “不然呢?让我喂你吃?”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结果,程稷南却是一笑。   “这个主意不错。”   齐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让它欠,好好地,说这茬提醒他干嘛?   齐郁无奈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   告诉自己,他是病人,伤口还没愈合,万一又抻开了更糟。   她只好坐在床沿上,一手捧着餐盒,另一只手捏着勺子舀了一个,低头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他嘴边。   程稷南就着她的手吃了,就听她状似随口般地问了句:“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好吃。”   见她又舀了一个递过来,他这回却没吃,示意让她也尝尝。   “你不是饿了吗?一起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是真的饿了。   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假客套,手腕一转,第二颗馄饨就进了自己的嘴里。   普通的馄饨馅儿,和家里做的差不多,甚至因为装在餐盒里,味道和家里的比,还要差了一点点。   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好吃”是怎么评的。   齐郁心里默默吐槽,又舀了一颗喂他,下一颗喂自己。   如此交替着,一碗馄饨很快就见了底。   程稷南的眼里泛着玩味的笑意。   齐郁放下餐盒,问他还饿不饿,要不要把那份也打开?   他却抬了抬下巴,答非所问。   “你现在,不嫌弃我了?我用过的勺子盛的东西,你也吃?” 第179章 好运气   他这一提醒,齐郁才反应过来。   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和程稷南共用了一只勺子。   这在之前,是想都不可能想的事儿。   但是,他这么问,不代表她也能这么说。   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齐郁强装淡定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是你自己搞错了。”   程稷南望着她睁眼说瞎话的模样,被自己盯了一会儿,就变得有些不自在,闪烁着又重复了一句问道:“你到底还吃不吃了?”   “我吃饱了。”   半份就饱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吃得这么少?明明刚刚还口口声声说好吃来着。   齐郁在心里默默埋怨,她把餐盒放下,又扫了眼那盒没动过的。   程稷南说饱了,搞得她这种还没吃饱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吃,显得她比他能吃似的。   看来,那一盒的“命运”果真应了自己的话,只能放到冰箱里,明早再拿出来热。   齐郁收拾完,点滴也打完了,护士过来拔针,发现针孔附近有一点肿,就跟齐郁提了一句。   吓得她立马凑上前,抓着程稷南的手上看下看,好在,只有一点轻微的肿。   护士见她那么紧张,忍不住笑了下,解释说不打紧,冰敷一下就好,明天再点药的时候注意一下手部别再乱动。   齐郁松了口气。   来的护士就是昨天在车上,借齐郁硬币的那位。   昨天在路上,程稷南是怎么对齐郁的,她都看在眼里。   于是又笑道:“放心吧,这种情况打点滴很常见,不算什么事儿。”   齐郁点了点头,跟着护士往外走,到了外间,又听护士低声笑道:“既然这么紧张男朋友,怎么昨天在车上,对他不冷不热的啊?”   从对方嘴里听到“男朋友”三个字,齐郁立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怕程稷南听见。   男朋友?他现在算是她的男朋友吗?   护士见状,了然地“哦”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她。   “我明白了,是不是恋情受到外界阻力了?家里的压力?不要紧,都会过去的。我当初和我老公在一起的时候,家里也不怎么同意,可是你瞧,我儿子现在都四岁啦。所以,只要你们两个人喜欢彼此,没有什么困难是战胜不了的。”   对方说完,还冲她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齐郁明白对方是一片好心,只能点头说了句“谢谢”。   等人走了,她倚在门上轻轻叹气。   她和程稷南要跨越的阻碍太多了。   坦白地说,她在被周牧半推半就地送上来的时候,思维不是很清醒的。   在经历了继父突然病逝,挽留秦氏无望,谭冰失踪,许静惹上麻烦,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齐郁的神经一直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紧接着,又是程稷南为了她,去永川和周家人谈判,然后受伤险些送命,又在听说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去救她。   齐郁承认,那一刻,她残存不多的理智之弦也崩塌了。   一个如此为自己的男人,如果她再不紧紧抓住,是不是蠢到极致了?   更何况,她也无法否认自己心底,对他越来越清晰的喜欢。   即使,她曾经是恨过他的。   但她也知道,当年那件事,不能完全怪他,自己也有责任。   酒精,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如果,按照陆令薇的说法,他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自己,那一切,就都解释地通了。   她一直在回避着昨天硬币占卜的结果。   在掷出之前的那一刻,她告诉自己,正面就是留下,反面就是离开。   上天替她选择了留下,而她没有遵从。   结果呢?世界是一个圆,又绕了回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   不得不感叹命运之神在和自己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当年和程稷北彼此喜欢又如何?注定他们不是对方生命中的那个人。   而程稷南,他们分开了六年,还能遇上,一次次地纠缠不清。   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修来的一场孽缘。   程稷南见齐郁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开玩笑说了句,是不是护士单独在外面跟她说了实话,他命不久矣?   齐郁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她笑不出来,面容严肃地在床边坐下。   “程稷南,你真的决定,要和我在一起吗?”   眼见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声嘲讽,反问了句:“这么快又反悔了?齐郁,你是看准了我喜欢你,才耍着我玩是吧?”   她摇头,见他生气了,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齐郁低垂了头,一时之间,千言万语都哽在那儿,不知道从何说起。   程稷南见状,了然一笑:“那就别说了,你曾经送给我的话,我也还给你,从今以后,就当你我从没认识过,两不相欠,如何?慢走,不送。”   话落,他就转过身,不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侧躺的背影。   背影在她的视线里逐渐变得模糊,齐郁低头,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的泪,轻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奶奶拿我的生辰八字去算过命,说我命薄,克亲。结果,我不到两岁的时候,我父亲就意外走了。小学,表弟一起和我玩,我掉进鱼塘里,他把我救上来,他却淹死了。初中的时候,一个最好的朋友得病死了,到了高中,一直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也离我而去。   后来,我妈接我去了秦家,上了大学,喜欢的人却得了白血病。没几年,秦叔叔也生病,没法亲自管理公司,被信任的人钻了空子,掏空了秦氏。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你说,像我这样一个不祥之人,谁沾上谁都会不幸的人,你确定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程稷南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已经默默转身坐了起来。   等她说完,他却握住她的手,摊开掌心给她看。   “我听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爷爷也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天生富贵,命格好,旺己旺人,谁和我在一起,都有用不完的好运气。所以,你怕什么呢?” 第180章 坏透了   天生富贵,旺人旺己?   齐郁望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   “程稷南,我在很认真很严肃地跟你说话。”   “我也很认真很严肃,感情不是儿戏,不是今天喜欢,明天就不喜欢了。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非要把我逼疯了么?我承认,是我做的不够好,才让你患得患失。你能不能给我个改正的机会?不要动不动就判我死刑?”   程稷南的话让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变来变去的,还要他委曲求全。   “对不起……”她低着头,小声说道。   程稷南被她气笑了,叹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的。”   “那你想听什么?”齐郁抬眼,望着他有些幽怨的神色,忽而明白过来,脸上一热,旋即又垂下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哦你个头啊哦!”程稷南快被她气死了,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咬牙切齿地质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齐郁偏头躲避他的视线,程稷南按着她不放手,又去咬她的耳垂,咬两下又舔一舔,半是威胁半是哄求。   “你快说,说一句我就放过你。”   齐郁的脸红地快要滴出水来,小声让他别闹,这可是在医院,他的伤口要是再度崩裂,别说程家人了,医生都能把她给丢出去。   他紧紧抱着她,微微喘着气,刻意放低的声音里透着不屑和故意。   “医院怎么了?我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他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   齐郁忽然就怕了,这家伙向来说得出做得到。   “你放手……我、我说……”一句话颤着音,带着哭腔,反反复复都说不完整。   他这才停了手,齐郁埋头枕着他颈窝,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攥着他衣襟的手抖了半天才重新抓住。   她努力深吸了口气,抬起濡湿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程稷南,我喜欢你。”   话落,她仰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按齐郁的打算,她亲一下就赶紧跑开,离他远远地。   但偏偏事与愿违,程稷南抱着她不松手,根本就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齐郁挣扎不掉,也不敢乱动,满脑子都是怕他的伤口绷开,只能小心翼翼地迎合。   结果,某个人又开始得寸进尺。   她伸手抵住他胸口,微微喘着气,示意他放过自己。   程稷南拉过她的手,手指一捻,摊开她的掌心,低头吻了吻。   继而,轻柔的吻又落回唇边。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齐郁蓦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心跳如雷。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许久,她才慢慢抚平了心绪,满心好奇地问他:“喜欢我什么?”   齐郁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些对女孩子们的赞美之词。   漂亮可爱,单纯善良,聪明伶俐。   程稷南微微一笑,薄唇轻抿,默默滑出一个字。   “傻。”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她脸上的笑意一僵,抬手就要给他一拳。   程稷南乐呵呵地偏头躲开,攥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人重新抱回怀里。   齐郁仍不消停,跟八爪鱼似的推开拍他。   “疼……”   程稷南呲牙叫了一声,吓得齐郁连忙住手,脸色惨白。   “我碰到你伤口了?”   他闷哼着说不出话来。   齐郁就要起身去叫人,结果眼前一花,就被他按倒在床上。   望着他满眼都是戏谑的笑意,齐郁反应过来,恨不得再踹他一脚。   “混蛋,你骗我!”   “我没骗你,伤口疼是真的,只不过不至于叫医生过来,我心里有数。”   齐郁才不信他,这个家伙,最会演戏了。   程稷南挑了下眉梢,笑意更浓,“不信?你摸摸。”   说着,他就拉着她的搭在自己的肩上。   齐郁放轻了动作摸了摸,没察觉到异样,这才放下心。   紧接着,他又攥着她的手,覆在心口上。   “再检查下这里。”   齐郁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摸了两下,“这里也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程稷南噗嗤一下笑出声,齐郁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骗了。   枉费她刚才还特别认真又紧张地去摸。   这个男人,坏透了。   “程稷南……”她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   气死了,偏偏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说得没错,自己可不就是傻么,在他眼里一定傻透了。   他玩够了,也笑够了,这才敛了笑意,低垂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V领的针织衫,领口开得不小,这么仰面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地,就能让人浮想联翩。   瞥见他变换的神色,齐郁后知后觉地伸手挡在胸前。   程稷南笑她假正经。   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齐郁偏过头去不理他。   继而,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程稷南心头突地一跳,莫名觉得她这个笑,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齐郁眨也不眨地对着他笑,不但不再用手去挡,反而还故意扭了扭,让领口开得再大些。   程稷南没忍住,呛地连连咳嗽了几声,捂着嘴憋着笑。   “你在勾引我?”   “嗯……怎么样?勾到了吗?”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回答地倒是坦诚。   程稷南捂着嘴的手就没放下来过。   “齐郁,这条路线貌似不太适合你……”   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拽着领口拼命往上拉,起身走到外间坐在沙发上,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传出来一声淡淡的呼唤。   “齐郁?”   没人理会他。   程稷南锲而不舍,又接连叫了两声。   还是没人应。   程稷南敛了笑意,折腾了半天他也累了,撑着扶手慢慢躺下去,闭着眼睛说了句:“齐郁,我口渴,想喝水。”   他这才听到外间有了动静。   再一睁眼,杯子已经递了过来,还细心地插好了吸管。   他抿了一口就不喝了。   本来也不是真渴,不过就是个叫她过来的借口。 第181章 厚脸皮   齐郁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放下水杯转身又要走,程稷南伸手勾住了她的指尖,轻轻捻了捻。   “沙发太小,你进来睡。”   病房里不但外间有沙发,里间除了病床之外,还有一张陪护床,虽然是单人的,但不是公立医院那种普通的折叠陪护床,而是纯实木的,床垫棉被枕头一应俱全。   睡在这儿当然比外间那张沙发舒服多了。   但她眼下还气着,并不想理他。   程稷南垂了眼眸,继而又抬起,嘴角划出一抹深深笑意。   “我明白了,你不想睡沙发也不想睡陪护床,你是想跟我睡。”   他说着,甚至还掀开被子的一角,往后挪了挪,腾出一点地方。   “上来吧,满足你的心愿。”   “程稷南!”   齐郁气得咬牙,这个男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她什么时候说要和他睡了?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绕到陪护床那边,掀开被子躺下。   程稷南笑了笑,重新盖好被子。   齐郁睡不着,过了一会儿,翻身转过来,发现程稷南也没睡,听见动静,也侧头看过来,一对上他的目光,齐郁又忙把头转回去。   “你怎么不睡觉?哪儿不舒服吗?”   程稷南摇头,“不敢睡,怕睡着了再醒来,你又不见了。”   明知道他在装可怜,齐郁闻言,仍是心里一软。   闷声回了句:“放心睡吧,睡醒了我还会在的。”   “好。”他轻声应道,然后就乖乖闭上眼睛。   齐郁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再睁开,轻轻唤了他一声,也没反应。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近了,就见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还真快。   想到他的身体状况,齐郁猜到他刚才应该都是在硬撑着,难受也不说,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心里又气,又有些心疼。   耳边又响起他那句“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脸颊像被火烧过似的滚烫。   继而,又笑起来,她扶在床沿上,双手托着腮,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被人喜欢了这么久,惦念了这么久,对方还是个这么优秀的男人。   齐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走在路上,无意中捡到了稀世珍宝一样。   激动,欢喜,又小心翼翼。   难道只有他程稷南会害怕吗?   她也怕,她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她甚至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脸。   疼。   但心里是开心的。   虽然内心仍然有些焦虑不安,但她现在顾不上,也不愿去想。   这一刻,她只想和她喜欢,且也喜欢自己的那个人,享受这点滴独处的时光。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   齐郁打了个盹,险些从床边滑到地上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起身想要回到床上去睡,抬头却发现程稷南侧着身,面色微微泛红。   她瞬间就吓醒了。   凭经验猜到他发烧了,伸手一探,果然是。   幸好这里是医院,齐郁找来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测体温,吃退烧药,又物理降温,好在有护士帮忙,一切忙中有序,齐郁只管按照护士要求的做就是。   等忙完了,已经是凌晨两点。   温度降下来一点,脸色也不那么红了。   程稷南睁开眼,说要喝水。   齐郁倒了杯温水,慢慢扶他侧着身喝了。   重新躺好的时候,他默默笑了下,“我上次发烧,也是你照顾的我。”   齐郁“嗯”了一声,见他这次的状态明显比上次好,忍不住揶揄道:“是,你上次烧得迷迷糊糊地,还叫妈妈呢。”   她本意是想笑话他一句,多大的人了,生病了还找妈。   结果,程稷南听到她这么说,眼睫动了动,继而,又挤出一丝苦笑。   “我身体还算不错,很少生病,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生病的时候,她从没陪在我身边。陪着我的,不是姑妈就是家里的佣人。”   齐郁微怔,怎么可能呢?   虽然她看得出来,陆令薇对这个大儿子不算亲厚,但到底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会连儿子生病都不在身边陪着?   当年,程稷北住院的时候,陆令薇可是整日都守在医院里。   “怪不得……”   齐郁淡淡一笑,在程稷南疑惑的目光中,她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怪不得她在医院待了快一天了,也没看见陆令薇的影子。   但是一想到刚才谈到陆令薇时,程稷南落寞的神情,她又有些不忍心,转而说道,“前两日在永川,我看得出,你姑妈对你很上心。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所以,你和杨铭虽然是表兄弟,但是看上去比亲兄弟还要好。”   话落,齐郁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可不是有亲兄弟么,两个人还因为自己而生了嫌隙。   程稷南似乎自动忽略掉这一层,提到程佳岁和杨铭,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我跟杨铭从小都在爷爷身边长大,自然是比跟谁都亲的,他也从来没因为姑妈对我更好,而心生不满,反而还加倍对我好。姑妈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齐郁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提到姑妈一家,程稷南似乎很有话说。   “我爷爷当年和杨铭的爷爷是战友,两人出生入死,感情深厚。有一次,他们被偷袭,生死关头,是杨铭的爷爷挡在我爷爷身后,被炮弹炸伤,牺牲了。后来,他托人找到了杨铭的父亲,也就是我姑父,见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亲戚家寄人篱下,饭都吃不饱,就把他带回程家,和自己的子女们一起教养长大。”   “还供他读书,做律师,还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他,你爷爷对他真好。”齐郁趴在床边听故事,顺着程稷南的话,把后面他没说的也补充了出来。   原以为杨铭的父母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法官,两人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现在看来,原来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真是让人羡慕。   齐郁听着听着,又觉得杨铭的爷爷和程老爷子的故事有些耳熟。   这……可不就是和程稷南救周牧,如出一辙么? 第182章 妥协   齐郁想到此,不禁感叹:“你受你爷爷的影响真大,所以那天,炸弹爆炸的那一刻,你想都没想,就替牧哥挡了。”   “嗯,”程稷南伸手搭在额头上,似乎提起那件事,有些不太好意思,“那种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出于本能就这么做了。我想,换作是他,一定也会。”   齐郁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程稷南的想法。   也难怪他和周牧两个人惺惺相惜,想来,都是没有什么家庭温暖的人,背负了太多,又志趣相投,所以一拍即合成了哥们。   程稷南侧头看她一眼,问她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齐郁打心眼里同情这对难兄难弟,但是又不能直说,她眨眨眼睛,状似轻松地回了一句:“你还说我傻,我瞧着,你也没比我强出多少。”   程稷南似没料到她这么说,无奈地一笑:“报复心还真重。”   齐郁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程稷南也不生气,反而还乐呵呵地说道:“我随口一说的话你都念念不忘,你果然是很喜欢我。”   哈,齐郁失笑,转头惊讶地望着他。   原来还可以这么理解的?   “程稷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的?”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他轻声说道。   齐郁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再说,闭上眼睛,用被子蒙住头,继续睡觉。   齐郁也困了,关了灯刚要回到床上,黑暗中,程稷南却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她的手。   “我想和你睡。”   他的声音压地很低,明明看不清他的神情,单单只听到这五个字,齐郁的脸止不住一红,去推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要,这里是医院。”   “怕什么,这里就咱们两个。”   “可是,你的伤口才刚刚缝针……”   “我会小心一点……”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齐郁急得不行了,偏偏他卯足了力气,她根本挣不过他。   “程稷南,你还发着烧呢……”   他就不能为她考虑一下?也不怕传染了自己吗?   呵,还说什么喜欢她,骗鬼呢吧?   话音刚落,黑暗里就听到一声笑,像是隐忍了很久一样。   齐郁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又被他耍了。   觉察到她的怒意,程稷南止了笑,不再逗她,认真地说了句:“你在我旁边,我睡得才安心。”   这还像句人话,又显得可怜兮兮的。   齐郁发现,程稷南是了解自己的,他总是能找准她的软肋。   她轻叹了一声,想到他还是个病人,也懒得和他计较,妥协了。   “你得保证,只是安安生生地睡觉。”   程稷南苦笑了下:“不然呢?我就是有别的想法,现在也力不从心。”   这点齐郁倒不否认。   她绕到床边去,挨着他躺下,程稷南则往外侧让了让位置。   本来不小的一张病床,硬生生容纳下两个人,就有点显得拥挤了。   齐郁小心翼翼地躺着,连翻身都不敢,头朝着外面,半侧着的身子明显有些僵硬。   程稷南也感觉到了,他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齐郁一僵,小声提醒:“你的保证呢?”   “我是担心你掉下去。”   回答地理直气壮。   她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出。   齐郁闭着眼睛努力想要睡觉,身后的男人却像个火炉似的,头抵着她,呼出的热气喷在脖间,把她烤得口干舌燥。   “程稷南……”   她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抬起他的手,结果这一动,缠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   齐郁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满心地视死如命。   热就热吧,就这么睡吧。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到了早上查房的时间,医生和护士循例过来,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继而,又加重了力道。   陆令薇出了电梯,从走廊拐过弯,就看到病房门口站着医生和护士。   她走过去,眉头一皱:“稷南没在?”   他们是认得陆令薇的,护士退后一步回道:“程先生应该在,但门反锁了,我们敲了半天……”   没等她说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齐郁做梦,梦见自己是条被扔在岸上的鱼,怎么也游不回水里去,快被太阳烤熟了。   然后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齐郁还有些没回过神,继而反应过来,连忙从床上下来,匆匆整理了下衣服,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才发现外面站着的不光是医生和护士,还有陆令薇。   陆令薇显然没有料到齐郁会在这儿,心里再不高兴,到底碍着还有旁人,什么也没说,抬步就走了进去。   程稷南也醒了,扶着床栏慢慢坐起身,看到陆令薇的时候,倒也没有多诧异,微微一笑,唤了一声“母亲”。   陆令薇依旧冷着脸,将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你姑妈熬的汤,她有点事过不来,托我带来的。”   程稷南笑了笑,他还没自作多情到,以为陆令薇会亲手给他煮汤。   陆令薇也是,一开口先把自己摘出来,一点借花献佛的意思都没有。   母子之间淡薄地,仿佛连敷衍都懒得了。   医生为他做了几项基本的检查,护士又帮忙测了体温,转头还问了齐郁昨天晚上退烧情况。   陆令薇就站在一旁,听闻程稷南昨晚发烧了,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倒是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又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江心媛捧着一束向日葵,又拎着一篮精致的水果,一进门,先和陆令薇打了声招呼,理都没理会齐郁,就直奔程稷南而去。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坐在了他的床边上,伸手就探上他的前额。   “我来的时候听护士说,你发烧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稷南偏头一躲,视线越过她,看向站在角落的齐郁,继而淡淡一笑:“已经没事了。”   陆令薇见到江心媛,一直冷着的脸似乎才有了笑意,嘴上说着让她多坐一会儿,陪程稷南好好聊聊,又转头看向齐郁,笑意微敛。   “齐小姐,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谈。” 第183章 身份   闻言,程稷南的脸色冷了下去,先齐郁一步开了口。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得吗?”   他冷冷一笑,挑衅般地望着陆令薇。   后者也不甘示弱,情真意切地笑道:“稷南,人家心媛特意来看你,你陪陪人家。至于齐小姐……我不过是想和她嘱咐几句,让她多多悉心照料你。”   “按您的意思,并没有必要把人叫出去单独说。”程稷南竖起枕头垫在腰后,缓缓靠上去,“而且,她又不是我的护工,这些话,犯不着对她说。”   “哦?”陆令薇的眼神瞥了眼江心媛,装模作样地问道,“不是护工?那她以什么身份陪你住在这儿?”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坦荡地迎上她的目光。   “什么身份?自然是我喜欢的人,我的女朋友。”   齐郁默默站在那儿,原本低垂着的头,在听到程稷南那句话的时候,倏地抬了起来。   对上他的视线,心里蓦地就暖了起来。   紧紧攥着的手心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无声地回以他一笑。   程稷南也笑了笑,不同于对着陆令薇的冷嘲热讽,面对齐郁的时候,嘴角边的弧度虽然不深,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温暖又真挚。   江心媛坐在那儿,眼见程稷南不但没理会自己,还当着她的面儿,说出齐郁是他女朋友这种话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江心媛起身就要走,又被陆令薇拦住,揽着她的肩,责备地看向程稷南。   “稷南,你怎么能脚踏两条船呢?齐小姐是你的女朋友,那心媛又算什么?”   他低着头,刚要开口,江心媛却扭头对陆令薇道:“伯母,我知道您是在为我不平,但稷南既然已经变了心,如今,再怎么逼迫他,都是没用的,算了。”   她又回头看向程稷南,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如今看到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你慢慢休养,不打扰了。”   话落,江心媛转身就往外走,她低着头,捂着脸,似乎在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   任凭陆令薇叫了几声也没回头。   陆令薇摇头直叹:“稷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这样伤人家的心呢?”   程稷南冷冷一笑,偏头对齐郁道:“我早上想喝皮蛋瘦肉粥,你去西图澜娅餐厅帮我买一份来。”   齐郁“哦”了一声,又问他,只喝粥够吗?需不需要再买点别的?   “你拿主意吧,挑你爱吃的买就行,我什么都吃。”   齐郁再没有片刻的犹疑,取了外套就出了门。   她知道,程稷南不过是找个借口把自己支开。   听他俩刚才夹枪带棒,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有些话一定不方便说。   齐郁一离开,程稷南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无踪。   “母亲,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想问您一句,您就这么不待见我,不希望我好吗?”   陆令薇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她的身份,进不了程家的门。”   程稷南冷笑:“你也心里清楚,我说得不是这个。”   陆令薇面色一僵,转过视线,默默不言。   “呵,”他嗤笑一声,“被我说中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心里在作什么打算,您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暗地里却一直在煽风点火。您不就是想让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闹到爷爷那儿,让他对我彻底失望吗?您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滚蛋,您的宝贝儿子、我的亲弟弟就会继承程氏?”   陆令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你想多了,但凡以一个母亲的立场,都会认为,江心媛比齐郁,更适合你。”   “这点我不否认。但是除了您,”程稷南抿了抿唇,笑意透着几分凄凉,“您什么时候会为我考虑呢?您不会,您要是真的为我考虑,就会和爷爷一样,去调查江心媛的身份,您会像给小北挑选匹配他的女朋友一样,精挑细选,慎之又慎,所以,您最后选择了孟家,您真是用心良苦。”   陆令薇抬头默默望着程稷南,那张美丽动人的脸上几乎难见几道皱纹,此时此刻,却偏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为你考虑呢?稷南,你放弃吧,以你的能力,程氏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你把他还给小北,这样对你,对小北,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呵,还?什么叫还?程氏又不是我从他手里抢来的,是爷爷要给我的,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是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一点一滴得到的,凭什么让我把它拱手让人?就凭他姓程?”   “对,就凭他姓程,而你不是。”   陆令薇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稷南一直努力维持的淡定神色瞬间一扫而空,他扬手打翻了桌上放着的保温桶。   啪地一声,保温桶扣在地上,盖子开了,汤汁溅洒了一地。   桶掉在地上的声音盖住了门外另一道声音,病房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留意到。   程稷南的一双眼睛泛着红,似笑非笑地盯着陆令薇。   “有本事,您现在就去跟爷爷说出真相,您敢吗?有什么不敢的呢?为了您最爱的小儿子,只要真相一公开,程氏就是他的了。哦,对了,还有一个程稷理。二婶这么多年一直跟您别苗头,千载难逢让她逮住了您的把柄,她不得把您往死里作贱?所以,您是不敢说的,对不对?母亲?您如果说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多年,全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到时候,不但您的身份地位保不住,陆家也成了笑话,您在夫家和娘家都无法立足了。”   “程稷南,你够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真相一旦揭穿了,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陆令薇的脸上,尽是被他戳穿内心想法的恼羞成怒。   程稷南幽幽一笑,点了点头:“对我是没有好处,这不都是您逼我的么?我要是您,要么,就守住这个秘密,彼此相安无事到死,要么,三十多年前您就不应该生下我这个孽种。如今,还要费力把我铲除掉,多麻烦啊。” 第184章 不离不弃   齐郁买完早饭回来,陆令薇已经走了。   但是洒了满地的汤汁似乎在无声地宣示着,母子俩谈崩了。   程稷南靠坐在床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到齐郁的时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齐郁把打包盒往他面前一递。   “皮蛋瘦肉粥卖没了,我买了牛肉粥,还有煎饺,要不要吃?”   程稷南点头,说了个“要”字,齐郁就打开餐盒,又把一次性餐具都准备好,放在桌上,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程稷南见了,眼底的笑意一收。   “叫人过来弄吧,你也过来一起吃,一会儿就凉了。”   齐郁见他这么说,也没坚持,只把保温桶捡起来拿去冲洗干净,又叫了清洁工进来收拾地面,然后就坐到他旁边,两个人默默吃东西。   程稷南不提发生了什么事,齐郁也不好问,但明显能看出他心情并不好。   清洁工从地上捡到一条钻石手链,递给齐郁。   齐郁向来没有戴首饰的习惯,不用看也知道不是自己的。   但她还是扫了一眼,又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看见过,继而,看向程稷南。   他倒也没有瞒她的意思,直说:“可能是江心媛刚才掉的。”   他这一提,齐郁也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江心媛的嘛,还是当初,程稷南送给她的,当着江、裴两家人,还有齐郁面前,狠狠地秀了把恩爱。   一想到这儿,她忽觉手里的吃的也不香了。   她的心思特别好猜,开心与不开心,全摆在脸上。   程稷南几乎一瞬间就懂了,指着窗台的玻璃花瓶里插着的那束向日葵,让清洁工顺手把花拿去扔了,连带着江心媛送来的果篮。   齐郁却闷闷地说了句:“留下吧,关那些花和水果什么事儿呢,就这么扔了多可惜。”   等清洁工出去了,程稷南才说:“我以为你不想看见和她有关的。”   齐郁斜了他一眼,哼道:“那这个屋子里,最该被扔出去的是你。”   程稷南刚舀了口粥要喝,闻言,险些呛到。   再看向她的时候,神色就有些局促。   “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齐郁皱眉,“我想象你们什么样了?”   程稷南一滞,这话让他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带到沟里去。   见他不说话,齐郁也放下手里的勺子,不吃了,还把他的餐具也一并收走。   他默默望着她把没吃完的粥和煎饺一样样收好,拿到外间去,无奈一笑,忍不住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把我扔出去?”   见她仍不搭理自己,程稷南扶着床沿又慢慢躺下。   齐郁刚把东西收拾好,就听见里面的人“嘶”了一声,她忙进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抻到伤口了?   程稷南脸色苍白,咬着牙示意她过来,帮自己看看,伤口有没有出血。   齐郁嘴上怪着他不当心点儿,动作却是麻利地过去,一条腿压在床沿上,双手扶着他的肩,低头就去看他身后。   结果,没等她看见什么,双肩一沉,就被仰面压在床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的狡黠,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骗了。   “程稷南,你诈我!”她气得双手双脚乱踢乱蹬,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踹开。   “兵不厌诈,你上当说明你心里在乎我。”他笑着,轻而易举地就制住她。   论体力,齐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怕是他现在这副样子,她又气又累,躺在那儿直喘,胸口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程稷南看着看着,眼神也黯下去了。   低头在她颈窝上狠狠咬了一口。   借此来发泄自己无法纾解的郁闷。   齐郁被咬疼了,皱着眉哼出声,忍不住骂道:“程稷南,你属狗的!”   “被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是属狗的。”   他似乎咬上了瘾,在她雪白的颈窝上留下一排排极深的牙印,像是在宣泄,也像是在刻上独属于他的记号。   齐郁起初还呜咽两声,后来被折腾地也没力气叫唤了,躺在床上,头发和着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粘在一起,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   程稷南发泄够了,起身靠在床头上,微闭着眼,慢慢放平了呼吸。   齐郁撑着床坐起来,看了看他,无声无息地靠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   程稷南低头看了一眼,又闭上,也伸手抱住她。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紧紧依偎在一处,寂静的房间内,仿佛只能听到紧靠在一起的心房内,彼此的心跳声。   齐郁偎在他怀里,微微仰头,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的喉结。   然后,她就吻了上去。   程稷南似乎身子一僵,低着去看她,齐郁坐直了身子,仰着头又亲了亲他的下颚,再往上,就是唇。   程稷南声音暗哑着问她做什么,勾引她吗?   昨天的那招不见效,今天又换了一招?   但也不该是这么个亲法儿,像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   齐郁不吭声,只是双手轻轻抱着他的肩膀,亲完了唇,然后是鼻尖,最后是额头。   每一处,都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不带任何旖旎暧昧的色彩。   亲完额头,她整个人挺直了腰背跪在他面前,与他额头相抵,闭上眼睛,轻叹。   “程稷南,别不开心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因为什么闹得这么不愉快,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对你不好,她不喜欢你,没关系,你身边还是还有很多人喜欢你,惦记你的。你有你姑妈和杨铭给予你的亲情,有周牧那样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友情,你还有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也羞红了一片。   程稷南满心震动,哽咽了一下,手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一捻,吻了上去。   “还有你……什么?”   借着他说话的间隙,她终于喘了口气,眼睛,鼻尖,嘴唇都红了,贴着他的脸,害羞地压低了声音。   “还有我……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第185章 借花献佛   话音未落,唇瓣又被吻住了。   齐郁的那句话,像是在程稷南的心里炸开了烟花。   一朵接一朵的,完全停不下来。   仿佛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阴霾被驱散而开,夜空被照亮得五颜六色地,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真实又如何,虚幻又如何?   他只要确信,此时此刻。在他怀里的人是真实的,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那就够了。   两个人紧紧抱着对方,难分难舍,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再容不下其他。   就连敲门声也没听见。   周牧敲了两下门,也没人应,推门唤了程稷南一声,边笑边往里走。   “听说你昨儿晚上发烧,眼下是烧糊涂了么?敲门也听不——”   调侃的话音在瞥见齐郁一脸惊慌地从床上下来时,硬生生止住。   眼见她慌里慌张地,一下子没站稳,险些跌倒,程稷南伸手去扶,周牧也上前两步,虚抬了抬手。   “非年非节的,可别行这么大的礼,我今儿身上没备红包。”   齐郁被周牧三两句就调侃地到了,她借着程稷南的手劲站稳,死死低着头红着脸,什么也不敢说。   倒是程稷南,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周牧怎么有空过来了?   明明昨天才来过,天天往这跑,万一旁人误会他俩有什么怎么办?   周牧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长腿一支,就笑了。   “随便他们说去,谁要问,就给他们瞧瞧,”他晃了晃手里的佛珠,笑道,“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滚蛋,恶不恶心?谁送你定情信物了?”程稷南被气笑了,骂了一声。   齐郁也没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牧眯了眯眼睛,叹了一口气,“这就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不过呢,我这人最大方了,等你们两个办事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封个大红包,就当谢媒金了。”   程稷南“啧”了一声,要不是他在床上不方便,都想踹他一脚了。   敢情,他是变着法儿来骗钱的。   “你做什么了?就想当我俩的媒人?”   周牧闻言,眼珠子一转,抓着他的字眼不放,“呦,这进展速度不错啊,这么快就我俩了?再说了,我怎么就不能当媒人了?”   他指了指齐郁,挑眉问道:“昨天要不是我,她能来?你俩还指不定这么耗到何年何月呢!”   程稷南也懒得和他辩这个,点头应道:“是是是,您说的没错,您是我们的大媒人。回头红包绝对少不了您的,包多少,您说了算,只多不少。”   周牧又看向齐郁,“你呢?”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齐郁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犹豫着问道:“我们俩出一份不行么?还要单算?”   话落,周牧就笑起来,“行,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看来,我这认亲还真得赶在你们俩前头。”   说着,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酒红色的请柬,递了过去。   齐郁顺手接过来,以为是婚礼的邀请函,也没细看,奇怪地问了句:“牧哥这是要结婚么?和谁?”   周牧手指一敲,示意她打开看看里面写的内容。   齐郁翻开一瞧,就怔住了。   程稷南见状,从她手里抽过来,飞快地扫了眼,又还了回去,抬头冲周牧笑道:“有心了。”   “呵,我办事,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周牧又指了指请柬上面的日期,语气透着几分得意,“特意找人算过日子的,这一天适合订盟,不过,也就十天了,你这身子骨,到时候该恢复差不多了吧?”   程稷南点了点头:“放心,就是要用爬的,我也一定会出席。”   周牧忙摆手:“那多难看呢,咱们怎么说也是稷城高富帅排行榜上头一号呢,怎么能让您爬着去呢,必然是要用八抬大轿接您过去。”   “呵,才八抬?”   “行,那就十六抬。”   “说定了。”   齐郁被俩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皮子弄得无语,想问他俩幼不幼稚?   一想还是算了,就当自己没花钱,还包了场相声来听,时不时还得陪着他们互动一下,还要表现出特别积极的样子。   呼,真累。   不过周牧为了认她这个妹妹,这么大张旗鼓,大宴宾客,她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意外之余,还有些感动。   虽然知道,她能得到这些,都是靠着程稷南的面子,但得到实惠的毕竟是她自己。   程稷南还是了解齐郁的,跟周牧逗了几句嘴,话题就扯到正事儿上,替齐郁开口问许静的事儿,有没有什么眉目。   按程稷南的意思,人,周牧去摆平,钱,自己来出。   但周牧一开口,带来的却算是一个好消息。   许静也算是被骗了,周牧手底下的人已经查到带头卷了钱跑掉的人现在在哪儿,就等着把人逮回来了。   有了领头的人,许静的责任就轻多了,人命官司算不到她头上,拿钱消灾而已。   齐郁松了口气。   要不是周牧,许静险些下半辈子就要进去了呢,也只有周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罪魁祸首找到。   周牧告诉齐郁,可以跟许静说一声,让她放心了。   不料齐郁却说:“不,我得想个法子,让她长长教训,不然,记吃不记打。”   听她这么说,周牧瞥了程稷南一眼,乐呵呵地看回齐郁。   “其实,我也有这个意思。既然你提了,我顺手就帮你办了。”   齐郁笑弯了眼睛,“牧哥,你真好。”   话落,手臂一痛,她“哎呦”了一声,扭头,眼神嗔怪地看向程稷南,像是在无声质问:你掐我做什么?   程稷南不说话,也不看她。   周牧却都看在眼里,见状就站起身。   “得,该说的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不打扰你们俩打情骂俏的,我先撤了。”   程稷南说了句:“慢走,不送。”   他可以不送,但齐郁不行。   没等出门,齐郁又想到什么,说了句“等下”,回身取了窗台上的果篮,塞到周牧手里。   “牧哥,别人送的,我拿来借花献佛,你可别嫌弃。” 第186章 心疼不?   周牧是个人精,歪头瞥了眼,就猜到怎么回事儿,笑着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便拎着那个精致的果篮,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齐郁回到里间就看到程稷南倚着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还有束花呢,怎么没一并送出去?”   齐郁哼了一声:“我就是回来取它的,”她连瓶子带花一起抱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心疼不疼?要不,就把花留下?”   程稷南正摆弄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倒不如把果篮留下,还有的吃。”   美得你。   齐郁心里轻哼了一声,抱着花瓶就出来了。   虽然她不喜欢江心媛,但是不得不说,江心媛买的这束向日葵是真得好看,金灿灿,暖洋洋,看一眼就觉得生机勃勃。   齐郁称程稷南花粉过敏,转手就将向日葵送到了护士站去,惹得一众小护士开心地笑,争着抢着要和向日葵拍照发圈。   程稷南见齐郁这么快回来,对于她把花送给了谁,心里也有了数,嘴上还是问了一句。   齐郁随口说了句“帅哥”。   程稷南闻言,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有多帅?比我还要帅?”   齐郁正喝水呢,被他这么一问,呛了下,斜眼打量他。   还真是自恋。   不过,也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她没搭理他,放下杯子要走,手臂就被拉住,人也坐在了床沿上。   “啧,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齐郁哼了一声,顺嘴胡诌道:“没你帅,但是人家对女朋友好啊。他跟我说,小姐,我有女朋友了,所以很抱歉,不能接受你的花。”   程稷南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然后呢?你还是硬塞给人家了?”   “不,我把花扔进垃圾桶了。”   齐郁生气地瞪他一眼,心道,你的关注点不对!   程稷南“哦”了一声,抓着她的手就松了,慢慢躺下。   齐郁见状,问他是不是要睡觉?   “嗯,有点累了。”他点点头,闭上眼睛。   能不累么,先是跟陆令薇闹了半天别扭,后来周牧来了。   她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硬撑着,周牧应该也是,所以只坐了会儿就走了。   “那你好好睡一觉。”   她起身要走,手腕又被他攥住,警觉地望着她:“你要去哪儿?”   这是有多害怕她跑了啊?   齐郁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我回去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总不能连着几天一直穿着这一身衣服吧?”   她昨天来得突然,什么东西都没带,换洗衣服也没有。   闻言,程稷南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那你早去早回。”   齐郁回御江苑的时候,许静刚买完菜回来,见她收拾了东西还准备走,免不了问道:“你不会是打算要在医院一直陪着谭冰吧?我说乐乐,你又不是医生,你在那儿陪着,他就能好吗?你自己的事情不做了?你这样,程家大少爷该怎么想?”   头两句说得还勉强算是在关心她,最后一句就露了原形。   齐郁还道许静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原来归根结底,是怕她和谭冰走太近,惹得程稷南不高兴,把摇钱树气跑了。   齐郁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去照顾程稷南的,但是许静对谭冰的态度又让她不舒服。   “您放心,该怎么做,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谭冰我不会不管,他弄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至于秦氏,我也正打算这几天抽了空就处理,那些员工的去向我也都给找好了。妈,我想过了,等你的事儿一了,稷城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咱们就离开这儿。”   提到自己,许静就有些心虚,“我的事儿?怎么了?程大少爷能帮忙?”   齐郁冷笑一声:“对,我求他了,他答应帮我了,但也是最后一次。”   许静明显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最后一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俩吹了,有你这么个妈在,谁知道你往后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你以为,人家会次次帮你收拾烂摊子?你是人家的谁啊?亲妈吗?本来,他对我也不过就是玩玩,现在因为你干的这事儿,更是巴不得一脚把我踢开了。拜你所赐,我被他甩了,你懂了吗?”   齐郁越来越佩服自己了,谎话说得一套一套地,张嘴就来。   许静怔在那儿,看向齐郁的眼神特别复杂,半信半疑中又夹杂着遗憾和悔恨。   她见齐郁收拾好了东西要走,终于想起了正事儿,上前一步问道:“那这房子……”   齐郁嚯地抬眼看她:“你还想要房子?我是张不开那个嘴,你想要,你亲自去跟他说。”   许静吓得连连摆手,“我说什么呀,我跟人家说得上话吗?”   她一时懵了,像晕头转向的苍蝇,嘴里嘀嘀咕咕,翻来覆去的念叨着那句“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齐郁想笑,强忍着出了门,进了电梯的时候,又想起自己刚才对许静说得那些瞎话。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她在瞎说,当初秦德明去世后,她也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   只不过,她现在既然决定和程稷南在一起了,那些也就没必要再想了。   齐郁这些日子来,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就没安生过,刚才和许静提到了秦氏,她才想起,自己的确很久也没回去过了。   自从和裴氏的项目停掉,秦德明一走,齐郁心底硬撑着的那口气似乎也随之散了。   她也想早点结束秦氏,好在程稷南给她的钱不少,足够用作那些员工的遣散费。   程稷北又提出,可以想办法安排他们进程氏。   她不是信不过程稷北,也知道程氏聘几个员工这种小事,还轮不到程稷南亲自过问,但免得他事后知道了会多想,齐郁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前跟他说下。   齐郁又给徐亮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召集员工回秦氏开会,她有事情要宣布。   然后,她就开车回了医院。 第187章 撞上了   齐郁不知道江心媛在哪儿买的鲜花和果篮,但是看到医院旁边正好有花店和水果店,她就想起程稷南说的那句“不如留下果篮,还有的吃”,忍不住抿嘴一乐,停了车去买水果。   她挑了几样看上去都比较新鲜的时令水果,结账的时候,不免暗暗咂舌。   果然不止私立医院贵,附近的东西卖得更贵。就这几样水果,要是放在菜市场买,价钱得便宜将近一半。   店家细心地问她是不是去探望病人,还指了几种果篮的式样给她看,说可以免费包装。   虽然包得精美一些更上档次,但是她觉得程稷南看到了,一定会笑话自己,兴许还会说一句,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谢绝了对方,拎着塑料口袋回到车上。   还自我安慰了句,这样也挺好,最实际了,果篮之类的,都是噱头,矫揉造作。   齐郁背了一个双肩包,双手又拎着几样水果,下了车,又一路进了医院,虽然是做电梯上来的,但架不住拿的东西多,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推开病房门,她把东西放到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冲着里间喊了一声:“程稷南小朋友,睡醒了吗?到时间起来吃水果了。”   她挽起袖子往里走,忽觉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一抬头,就见里间或坐或站,黑压压的好几个人。   那些人听见她的声音,全都转头看过来。   冷汗,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若是她没猜错,此时此刻,挨着病床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应该就是程稷南的爷爷,程家最德高望重的老爷子,程元初。   至于别的人,不管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哪还敢再多看一眼?   她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程稷南却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轮椅旁边的杨铭默默后退两步,让出条路来。   齐郁刚一走过去站好,程稷南就攥住她的手,对程元初道:“爷爷,我给您介绍,她就是齐郁,”话落,他又转头对她道,“齐郁,叫爷爷。”   尽管心里紧张地要死,她还是鼓足勇气,叫了一声。   “爷爷,您好。”   程元初肃着一张脸,打量了齐郁一眼,紧皱的眉始终未曾松开,半晌,方才应了一声,“嗯。”   再无别的话。   程元初不吭声,其他人也不敢擅自多言,就连平时能言善辩的杨铭,此刻也乖乖保持着沉默。   齐郁心里更害怕了。   她知道,这种沉默意味着什么。   但程稷南始终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暖意沿着他的掌心流进她的心里。   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就像在大海中行驶的小船,似乎随时都会被风浪掀翻,唯有远处的灯塔,是唯一指引她前行的动力。   程元初的目光也落在俩人十指交握之处。   老爷子沉默了会儿,才侧头对程佳岁说道:“送我回去吧,稷南也该多休息。”   程佳岁忙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程元初身后,临要出门前,她又对程稷南说道:“这些日子,我都在医院陪爷爷,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程稷南点了点头。   程佳岁的目光落在齐郁身上,冲她微微一笑,这才推了程元初往外走。   其他人跟在后面,杨铭在最后,等长辈们都走了,他又回头冲两人一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齐郁转头看向程稷南,迟疑着问道:“我是不是该替你送送他们?”   程稷南抬头,冲她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紧张成这些,还送什么?就不怕他们把你生吞活剥了?”   齐郁被他忖地不好意思,甩掉他的手,“换作你试试?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哪知道一下子就要面对这种大场面?”   程稷南的笑意加深,打趣她道:“是,不过你想怎么准备?买套新衣服,再弄个新发型?”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由衷说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最自然,我喜欢。”   齐郁满心的紧张和怨念,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了大半,心里涌出一丝丝甜意。   又有些好奇刚才在场的人都有谁。   程稷南由左至右介绍了一圈。   程稷南的二叔二婶,还有姑妈一家都来了。   偏偏他最亲的人,他的父母和弟弟,一个都没见着。   不过陆令薇早上才来过,走得时候想必特别不愉快,不来也正常。   程佳岁推着轮椅往电梯间走,众人各怀心思,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沈芳沉不住气,状似漫不经心地笑道:“大哥在公司忙着没法子,我还奇怪大嫂怎么没一起来呢,刚才一看呀,我才明白了,要是换作是我,我也不想来,实在是看不下去眼……”   程佳华皱了皱眉:“有什么让你看不下去眼的?”   “还不就是那个叫齐郁的女孩子,啧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这么巴巴地贴过来,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进咱们程家的门了,真是有意思地很……”   眼见她越说越起劲,程佳华暗暗扯了她一下,沈芳却浑然不觉。   程佳岁忍不住笑道:“我倒是忘了,二嫂对这种事是最有经验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沈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换作二三十年前的她,可能当即就变了脸,但现在,她越来越会替自己找补了,轻咳了一声,说道:“嗐,这不都是替稷理处理那些往上扑的狂蜂浪蝶,慢慢积累的么,回头,我还得教教大嫂该怎么做。”   这回,都轮不到程佳岁,一直缄默的程元初开了口。   “是咱们自己没把孩子管教好,禁不住外面的诱惑,你又凭什么去指责人家的孩子?”   沈芳一愣,听着老爷子这意思,莫非是不反对?   程元初瞥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稷理他要是行得正坐得直,那些人就是想往他身上扑,也没机会。”   说着,他又看向几个小辈,“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记住了,你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程家,少动那些歪心思,别做让程家蒙羞的事儿。” 第188章 小骗子   虽然在决定和程稷南在一起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齐郁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偎在程稷南怀里,叹了又叹。   一想到程元初望着自己的眼神,她就感觉到紧张,又害怕。   虽然老爷子什么也没说,但是齐郁分明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自己。   又想到在永川的时候,陆令薇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程稷南的爷爷一定会反对他们。   若说,那个时候,齐郁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那么今日,在无意中撞到程家人之后,她就知道了,这世上并无侥幸可言。   程稷南见她走之前还生机勃勃地,转眼间就像朵干枯了的玫瑰。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安抚道:“别担心,我爷爷虽然严肃了些,但是,他一向更偏心女孩。看我姑妈和堂姐,都是被宠着长大的。”   老爷子犯不着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真正要面对那些雷霆手腕的,也是他自己。   但这句话显然并没有安慰到齐郁,她嘴角一撇,“这怎么能一样,你姑妈和你堂姐,是他的女儿和孙女,都是姓程的,你们是一家人。”   这句话触动了程稷南的心事,他抿了抿唇,眼底一黯。   齐郁并没留意到,她惴惴不安地都是程稷南的爷爷,会怎么对待带她这个勾引人家宝贝孙子的小妖精。   “你爷爷会不会像当年你妈妈那样,给我一笔钱,让我滚蛋?”   程稷南其实心里也不是很不确定老爷子会做什么,但这时候,又不能拿那些没影的事儿吓她,遂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   齐郁愣了下,问他为什么?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程稷南扶额,反问她,如果他爷爷真的这么做了,她会离开自己吗?   齐郁认真思索了下,说:“那要看,具体给我多少钱了。”   “呵……”程稷南冷笑,不悦地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倒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值多少钱?你说个数,我听听。”   见他明显不高兴了,齐郁忙陪着笑脸,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你在我心里,是无价的,给多少钱都不换。”   这句话才让他的神色有所缓和,捧起她的脸,狠狠碾磨着,直到娇嫩的唇瓣微微泛起红肿,他才罢了手。   “乖,你只要认清楚一点,程氏将来是我的,而我的就是你的。所以,我爷爷就是给你再多的钱,也不可能超过程氏。我才是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我记住了。”齐郁靠在他怀里连连点头。   她说话的样子太乖,乖到令程稷南心里忍不住觉得,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利用花言巧语在骗财骗色。   不对,明明被骗财骗色的是他才对。   “你个小骗子。”他捏了下她的鼻尖,无奈地叹息。   齐郁不解地抬头,她怎么成小骗子了?她骗他什么了啊?   程稷南一低头,正好撞上她懵懂的视线,单纯无辜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像是在无声质问。   那一刻,他也说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小骗子。   因为意外撞见程家人,搅得齐郁的心七上八下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想起,还有正事忘了跟程稷南提。   吃早饭的时候齐郁趁机说了一句,程稷南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害得齐郁心里有些忐忑,吃饭也没什么胃口了。   程稷南见状,蹙了蹙眉,“不是我不答应你,只不过,事儿没有程稷北说得那么简单。他没正式进程氏,很多环节不清楚。爷爷虽然放权让我打理秦氏,人事那一块却归我二叔管,我可以让林楠带他们去人事部面试。但是,他们能否胜任,程氏是否有空缺岗位,我不能跟你打包票,我能保证的是,同一个岗位如果还有别的能力相当的应聘者,我会让人事优先考虑你的人。”   齐郁听明白了,原来在程稷南看似风光的背后,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她有些后悔跟他提这件事了,昨天她才撞见过程家的人,这个节骨眼上,她又托程稷南的关系,把秦氏的那些人安排进程氏?   程家人该怎么想她?   虽然,她只是不忍心那些一路跟着自己熬到现在的员工,一时之间面对失业的困境,而程氏确实是个好出路。   但外人是不会这么想的。   他们只会觉得齐郁这个女人忒不要脸,不但自己攀上了程家,还把她的人也塞进了程氏。一旦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可能连那些员工也会受到牵连,被别人排挤。   那就有违她的初衷了。   齐郁低着头默默搅动着勺子,“程稷南,还是算了吧。我刚才想过了,这么做还是不合适。是我之前没考虑周详,我看,就还是多给他们一些赔偿金,让他们自己去找合适的工作吧。我安排的,他们未必就能适应,硬是勉强,彼此都难受,你说呢?”   程稷南听她这么说,自然就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她这是把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秦氏的那些人,还有他。   唯独漏掉自己。   他伸手在她头顶一揉,“就按你说的办,赔偿金那方面不是问题,我来出。”   齐郁摇头,“那倒不用,这笔钱我早就预留出来了,足够的。”   见他皱眉,她又解释道:“你之前已经给我不少了,我又没什么开销,所以都攒着呢。”   她没说的是,那些钱她原本是打算等自己离开稷城之后,找个安静的小城市,买个小房子用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落进程稷南的耳朵里,又让他为面前的人心疼起来。   他以前还用那么难听的话讽刺过她,说她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但实际呢,她要那么多钱,从来都不是为自己。   为了她继父,为了秦氏。   她上次问他,喜欢她什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说错。   她就是傻,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以十分回报,哪怕牺牲自己,这不叫傻,还能叫什么?   但是当年,就是她这一点,才触动了他。 第189章 理想   长相性格都是外因,当年真正打动他的,就是她那股敢于冒着影响自己身体健康的风险,也要救程稷北的劲头。   明明看着挺柔弱爱哭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勇气,比很多男人还要勇敢。   程稷南从小虽然锦衣玉食,但除了爷爷和姑妈一家人,真正关心他的人并不多。   他一度以为自己也不需要,直到遇见齐郁,见到她为程稷北所做的一切。   他突然很羡慕自己这个亲弟弟,为什么呢?   为什么程稷北就可以遇到这样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的女孩?   而他,连亲生母亲都不喜欢自己。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和程稷北对调,躺在病床上等待换骨髓才能延续生命的是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人,为了救他而不顾一切。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没有。   那一刻,他觉得上天特别不公平。   程稷北不仅得到陆令薇全部的母爱,还有一个女孩也在用生命爱他。   自己呢?   也许,便是从那时起,邪念在心底像夏日里的野草一般,不可遏制地生长,蔓延。   他要把她从程稷北的身边抢过来,他要让她知道,程稷北可以给她的,他同样能给,而程稷北给不了她的,他也能给她。   他最爱的女孩,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对谁也不曾表露出来的心思,汇成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出过往,与现在。   “那你呢?你为自己考虑过没有?结束了秦氏,你以后要做点什么?”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他很好奇,如果没有了那些束缚,她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   齐郁闻言,眨巴了下眼睛,奇怪地看着程稷南:“你不是说,以后,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吗?这么快就忘啦?还是你又变卦了,想让我赚钱养家?”   程稷南“嘶”了一声,摸了摸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笑道:“你赚钱养家?我怕你把我饿死。”   提到自己那并不出色的赚钱能力,齐郁有点心虚地低下头默默喝粥,就见对面的男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换了个方式,问她的理想是什么?   齐郁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这样问她。   上学的时候,似乎老师们都会让大家写一篇叫做“我的理想”的作文。   齐郁的理想,是和她爷爷一样,做一名老师。   齐郁的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去了榆城支教,然后留在那里。从那儿走出去的孩子几乎都是她爷爷的学生,其中不乏有很多人成为了优秀人才,他们也会抽空回去看望恩师。   齐郁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她也想成为像爷爷那样的人,培养优秀的学生,桃李满天下。   对于她的理想,爷爷是很支持的,她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奋斗,年年都是年级前三名。   后来,爷爷奶奶相继走了,她被接到许静和秦德明身边。   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她如愿填报了师范学校。   许静却不同意,跟齐郁软磨硬泡说的全是当老师的辛苦,女孩子最好的出路是学财务,轻松不累赚的钱也不少,毕业后就直接进秦氏上班,自己家的公司,多好。   最后,许静还使出杀手锏,称谭冰选择读医科,摆明了放弃继承秦氏,已经让秦德明很伤心了,而秦德明对齐郁堪比亲生女儿,怎么舍得让他失望呢?   这一招果然奏效,齐郁或许可以不在意许静,但是秦德明对她的确很好,她想,如果自己将来毕业真的可以进入秦氏帮他,也算是一种回报了。   至于后来的事,谁也想不到。   提及旧事,齐郁的眼底闪过几分落寞。   在程稷南这种只讲利益的商人眼中,如果她说出自己那个桃李满天下的愿望,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嘲笑。   但出乎意料地是,他并没有。   他甚至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问她想不想趁着自己还年轻,重新深造,去实现她的理想。   如果她想,他可以支持她,无论财力上还是精神上。   齐郁惊讶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像是在问他,可以吗?   程稷南不在意地一笑:“有什么不可以?齐郁,我要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像金丝雀一样地,把你绑在我身边,我希望你能开心地做你自己,不用背负任何包袱,这件事情是为谁做的,我做那件事可不可以?这些,我通通不想再让你去面对。你想念师范,想做老师就去做,如果哪天你不喜欢了,又想做别的,我同样支持你。”   齐郁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此时此刻,似乎震撼两个字已经不能完全概括她的内心。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过,支持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且,程稷南不止嘴上说说,更是表示,他会用实力行动支持自己。   这个男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予她猝不及防的感动。   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泛出的眼泪,她笑了笑,“现在再从头去念师范,也太不实际了些。还好大学的时候我有考过教师资格证,可以先找一家要求不那么高的幼儿园试试,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幼儿园?   程稷南沉默了下,他没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这方面给不了齐郁任何建议,但还是答应她,会帮忙留意一下,看哪家幼儿园有招聘幼师的需求。   吃过早饭,齐郁去了秦氏,当着仅剩的员工的面儿,宣布要结束秦氏的消息。   在座的人在秦德明去世的时候就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   做为齐郁的助理,陈昕抱着她哭了,一声声齐姐叫得齐郁特别伤心。   徐亮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等所有人走了之后,他问齐郁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是今天第二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当她说出,自己有可能要去做幼师。   徐亮眼里露出诧异的目光。   齐郁想到了程稷南,唇角一弯,笑了出来。   是他给予了自己勇气和希望,可以作别过去,开启新的人生。 第190章 谁惹你了   那天之后,程家老爷子再没来过。   齐郁心知,老爷子这是不想看见自己。   倒是程家其他人,偶尔来会过来看看,其中,属程佳岁和杨铭来得勤。   因为程元初也在这家医院调理身体,虽然请了护工,程佳岁还是会每天都过来。   杨铭得了空也会过来坐会儿。   但是来得最勤的,还是周牧。   兴许是解决了掉了陈玉玲那个女人,为亲妈报了仇,周牧眼下风头正盛,周家老爷子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整日躲在家里伺花弄草,再不过问外面的事。   周牧虽然一如既往的低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近来心情不错。   还顺带着,又帮齐郁把许静绑去吓唬了一通。   虽然法子糙了点儿,但架不住好使,许静被齐郁“救”回去之后,果然老老实实地,没再出幺蛾子。   齐郁在给章玥打电话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章玥乐得不行,说她胆子真大,敢和周牧联手,也不怕把许静吓出毛病来。   “不会,牧哥那个人,分寸把握地极好。他手底下那些人也是靠谱的,为了逼真点儿,还把陈宾也叫去了,我要不是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章玥连连咋舌,“乐乐,你还真是因祸得福呢,能认了周牧做哥,现在又和程稷南在一起,以后在这稷城,你也可以横着走了,可别忘了罩着你的小姐妹我啊!”   齐郁哭笑不得,她又不是螃蟹,为什么要横着走啊?   “对了,牧哥还让我代他跟你问好呢。”   齐郁这话这倒是吓了章玥一跳,好端端地,周牧提她做什么?   齐郁也不知道,但是自从和程稷南在一起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直觉变得很准。   用章玥的话说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程稷南者,智商爆表。   齐郁特不屑,这话说得,好像自己以前多傻似的。   不过,以前许静就爱说她傻,程稷南也说,现在又轮到章玥,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说她傻啊?   好像他们有多聪明似的,哼。   她还知道,有个词叫,过慧易夭呢。   “章玥,我觉得,牧哥好像对你有意思……”   齐郁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却换来章玥哈哈大笑。   “别逗了,周牧那种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啊?我又不是什么顶尖大美女,他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顶多是因着你和程稷南这层关系,对我多照看两眼罢了,我和他啊,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和杨铭呢?总归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听视齐郁提到杨铭,章玥的态度就没那么轻松了。   自从上次在秦德明葬礼上,不欢而散之后,接连就是程稷南出事,齐郁都顾不上问章玥,她和杨铭后来怎么样了。   而那次在永川的医院,从程佳岁对章玥的态度看来,杨铭显然是对她提过章玥的。   能和自己母亲提到另一个女孩,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乐乐,你不提这个人,我都险些忘了,前两天,我陪我妈逛商场的时候还真碰见他了,你猜,他当时在干嘛?”   齐郁听这口吻,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章玥也懒得让她猜闷了,直接解惑。   “他在和一个女人喝咖啡,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就是那天被他追尾的红裙子!”   齐郁都不记得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子了,亏得章玥记性好使,从对方的长相到衣品,足足吐槽了一遍。   “你说,就这么个一点品味都没有的男人,跟徐磊真是半斤八两,我还惦记他干嘛啊?”   齐郁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里也把杨铭骂了一通。   原本还想为他开脱几句,说也许那女人只是想找杨铭帮她打官司呢?   又怕惹恼了章玥,就作罢。   齐郁是站在走廊上给章玥打电话的,挂了电话,准备回病房,遥遥地就看见江心媛从对面走了过来。   这一次倒是没拎果篮,向日葵也变成了黄百合。   鲜花配美人,远远地看去,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齐郁的心情因为杨铭和红裙子的事儿变得有些差,眼下又见到江心媛冒出来,心情就更糟了,看也没看她,直接推门进了病房,又啪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程稷南虽然在养病,但这几日见好,也没闲着,正开着笔记本办公,忽然的关门声迫使他抬起头看过来,就看见齐郁进来时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谁惹着你了?”   齐郁闻声,瞪了他一眼。   还能是谁?他的兄弟,他的女人。   程稷南不明就里,刚要再问,敲门声就响了,随后听见江心媛的声音,程稷南再一打量齐郁,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哦,你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好联系我,来取上次掉的手链。”   齐郁听他这么说,走过去拉开抽屉,想把手链直接还给江心媛,继而,又把抽屉合上了。   转身换了一张笑脸去开门。   “江小姐真是客气了,每次来都不空手,”齐郁笑着从她手里接过花,把人往屋里让,“您进来和他慢慢聊吧,我去把花插上。”   江心媛不明白,她分明说要去插花,怎么反倒抱着花出去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女人不在更好。   江心媛走进里间,看到程稷南明显见好的气色,脸上一笑,随即,目光就落在桌上放着的那条钻石手链上。   刚刚划出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就不信,他听不出她在电话里说来拿手链,不过是个借口。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她就坐在那片阳光下,低着头,神色落寞地望着那条钻石手链。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也可能从没在意过,当你把它送给我,亲自戴到我的手腕上时,我有多开心。”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不知何时蓄满莹莹泪意。   “我以为,这一次,我们能走到最后的。”   程稷南垂下眼帘,“抱歉,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 第191章 白月光   “呵……”江心媛凄然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去拉程稷南的手,几乎是哀求般地看着他,“稷南,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她了?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不是没有出色的男人向我示爱,可我拒绝了那么多人,我对你一心一意,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就……看不到吗?”   程稷南慢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语气虽然温柔,但态度却很坚定。   “感情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我很抱歉,不止现在,还有六年前,那一次,我不应该因为赌气就和你在一起,结果害得你越陷越深。”   江心媛愣了愣,赌气?赌什么气?   程稷南不自然地别过眼。   六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齐郁就不见踪影,后来就是陆令薇告诉程稷北,齐郁是为了钱才献骨髓救她,如今,拿了三千万,人就走了。   因为这一点,所以齐郁在程家人那儿,其实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程稷南心知肚明,她拿那笔钱,根本不是因为程稷北,而是因为他。   睡了一觉,得了三千万,多划算的买卖。   那时候的程稷南,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齐郁。   原来,她和那些女人都一样,接近程家,只是为了钱,枉她之前还说得那么动听,把他都给欺骗了。   六年前的程稷南不比现在,他当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那个叫齐郁的女人摆了一道,他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灌醉自己,去爬他的床。   正巧那个时候,已经去了国外念书的江心媛回来度假,有人组了个局,程稷南也受邀在列,去了就一个人坐一边喝酒。   跟江心媛交好的那几个,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个个都不停地撺掇她,让她把程稷南拿下。   向来心气儿极高的江家大小姐,只有在这位程家大少爷面前,才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忐忑不安的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气问他。   程稷南,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从稷城一路追到国外,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看我呢?   已经喝到半醉的程稷南,放下酒杯,抬眼望着她,周遭的喧嚣仿佛都听不见,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身形高挑,衣着时尚,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她和齐郁没有一处相像的,但唯有她望着自己时的那双眼睛,和他初次见到齐郁时一样。   小心翼翼,紧张害怕,又夹杂着一丝丝期待和坚定。   面前的人,和心里的那道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他忽地一笑,站起身,朝她勾了勾手指。   江心媛眼睛一亮,跟在他身后,一路走了出去。   她不记得她跟着他走了多远,她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走得特别快,似乎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而江心媛穿着高跟鞋,最后为了能跟上他,心一横,直接脱了鞋就拎在手里。   江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罪?没走多久,脚底就磨出血泡来。   她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后来,程稷南终于停下了,他回过头,诧异的目光落在身后的女孩身上。   虽然形容狼狈,但是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脸上仍然露出灿烂明媚的笑意。   吹了半天的风,酒意早就醒了。   可程稷南看到江心媛脸上的笑容,不知怎地,脑子一懵,脱口而出地问她,想做他的女朋友吗?   他当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显然,江心媛比他还要疯。   她答应了。   程稷南在那一刻,特别想让齐郁知道,你瞧,你弃之敝履的,还是有人视若珍宝的。   程稷南停下的地方,身后就是酒店。   江心媛虽然觉得速度快了点,但机不可失,她向来都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机会。   拥抱,接吻,一切都水到渠成,但是当江心媛颤抖着伸出手,帮他解扣子的时候,程稷南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原以为,除了齐郁,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   临了却发现原来不是。   当他抱着江心媛的时候,满脑子想的仍然是齐郁。   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他也没有办法忘记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蠢得可以,竟然想用醉酒,和别的女人来麻醉自己。   江心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是自己哪儿做得不够好,让他不满意吗?   却听见他说:“算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你走吧。”   她怎么能当他没说过?   她千辛万苦,盼了那么多年才盼到今天,结果就是一句“算了?”   她才做了他一个小时不到的女朋友,就被甩了?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江心媛以后还有脸出门吗?   程稷南也觉得抱歉,想给她钱做为补偿,又觉得这样挺侮辱人的,况且,她和齐郁不一样,她也不缺这个钱。   看,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女人。   见他起身要走,江心媛突然一把拉住他。   “程稷南,我的朋友们都眼睁睁看着我跟你走的,就算我跟他们解释,咱俩没关系,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那你想怎么样?”   “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一个人,不如,你就充当我的男朋友,左右过一阵,我还是会回去念书的,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妨碍不到你。假如哪一天,你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们就分手,如何?”   程稷南这才认真地打量起江心媛来,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这一点,为自己找回面子,有着一点都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理智。   他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提议对自己是有利的,一旦具备了“不是单身”这个标签,那些为了钱想要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们,都得掂量掂量,而且,江心媛做为江家大小姐,虽是养女,但江津一向对她很是偏爱,有江家做他的后盾,他想在程氏站稳脚跟,应该更容易一些。   程稷南短暂思索了下,就答应了她的条件。   很快,两个人交往的传言在圈子里流传开来。   后来愈演愈烈,变成了江心媛是程稷南的白月光,他喜欢了她很多年,才终于把人追到了手。   程稷南听到了,也只是不在意地一笑。   白月光?   他心底倒确实有,只不过,无人知晓是谁罢了。 第192章 爱和不爱   即使程稷南知道,很多传言都是江心媛故意散出去的,他也不太在意。   越多人知道他喜欢江心媛,就有越多人不敢轻易打他的主意。   这一清静,就是六年。   这六年,他可以专心致志地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程氏上。   而江心媛也变得比六年前胆子更大,更贪婪。   回国之前,她甚至直接跟程稷南提议,把他们的关系从假的变成真的,反正都演了六年的戏了,她不介意演一辈子。   但是程稷南介意。   他可以跟别的女人做假情侣,但不可能做假夫妻。   而且,经过六年的经营,除了他二叔的那些心腹之外,程氏几乎尽归他所有。   只要他那个亲妈不出幺蛾子,他的后半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陆令薇显然是不安于现状的,竭尽所能想要踢走大儿子,为小儿子铺路。   他才明白,原来陆令薇这几年的不动声色,是想给他个大的“惊喜”。   程稷南答应了江心媛,可以和她继续假扮下去,直到他得到程氏,而她得到江氏为止。   江心媛没料到程稷南看似对她不太在意,却早就洞察到她的意图。   她得意地一笑,说:“程稷南,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程稷南知道,时隔六年,他会再碰见齐郁,他不会答应江心媛的那个提议。   但是江心媛也不再是六年前的她,人前和他做戏,人后也不止一次地勾着他,想和他假戏真做。   尤其是在知道他喜欢齐郁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害她。   程稷南和她摊牌,她就闹自杀。   不知道是她爱他爱得太深,还是演到最后,走不出来。   她当真以为自己是程稷南的女朋友,而齐郁,是该死的来抢她男人的坏女人。   “当年,还有现在,我都只是利用你,想在程氏站稳而已,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都不是你。”   江心媛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了,起初,她还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直到现在,终于清醒地意识到。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动过心。   她默默站起来,将那条钻石手链紧紧攥住,坚硬的石头硌地手心生疼,但再疼也疼不过内心。   眼底的不甘和失望,转而化为满腔愤懑。   “程稷南,希望你将来不会对今天所说的这些话后悔。”   江心媛从病房出来,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就看到一束很眼熟的黄百合插在花瓶里。   她步子一顿,又仔细打量了眼,确定就是自己拿来的那束。   继而无声冷笑。   齐郁一直在外面,直到亲眼见到江心媛走了才回病房。   程稷南依旧靠在床头处理工作,齐郁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仿佛江心媛的出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她忍不住皱眉。   江心媛离开的时候,齐郁虽然隔得远,仍能看出来,她是哭过的。   所以,齐郁大概能猜出来程稷南跟她说了什么。   此时此刻,齐郁的心情复杂又矛盾,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程稷南能和江心媛说清楚,断了她的念想,免得她再纠缠下去,于自己自然是好的。   但是程稷南对江心媛的这个态度……又让齐郁觉得有点心寒,原来男人爱和不爱了,是这么明显。   她甚至会想,现在程稷南爱的人是她,固然会对她千万般好,如果有一天不爱了呢?是不是也会像对江心媛那样对她?   程稷南处理完了工作,抬眼朝她看过来,见她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任他唤了两声都没反应。   他起身下床,在她面前蹲下。   齐郁回过神的时候,程稷南已经趴在她的双腿上,仰头看向她。   程稷南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这副模样,看起来乖乖地,就像是趴在主人腿上撒娇求爱抚的宠物狗。   “想什么呢?”   齐郁迟疑着,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   程稷南穿着宽松的棉质家居服,工作时会戴着的眼镜也没摘,早上才洗过又吹干的头发在夕阳笼罩下,透着几分毛茸茸的光泽。   他这副打扮,显得格外年轻,啧,也不能说年轻,好像他有多老似的,就是多了几分孩子气。   她皱着眉,语气严肃地感叹:“我在想……程稷南,你怎么像只狗啊?”   似乎觉得光说还不过瘾,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在摸宠物狗似的。   程稷南一愣,眉头短暂地蹙起又松开,抓住她的手,微微直起身带着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躲。   可是她身后就是墙壁,避无可避。   她眼底的慌乱一览无余。   “手感怎么样?也像狗吗?”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齐郁连连摇头,哪里像狗啊,明明狗毛的手感更好。   狗都比他乖巧多了!   “那像什么?”   他执着于非要个明确的答案。   齐郁被他逼急了,随口胡诌了一句。   “像……像狼!”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伸手扣在她的脑后,埋头在她颈窝咬了一口。   齐郁倒吸了口气,用力去推他。   “程稷南,你怎么这么喜欢咬这里啊?”   他的目光扫向她的颈窝,又向下划去。   “我更喜欢咬别的地方呢,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不要!”齐郁负气地瞪着他,“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啧,早就好了。”   “好了你就出院,总赖在这儿干嘛?逃避工作吗?你这么懒,怎么赚钱养我?”   “呵,看出来了,你是真不心疼我……”他轻笑了一声。   齐郁嘴里哼哼着,别过头去,“心疼你的人那么多,我才排第几个?”   这话怎么听怎么透着股子酸。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江心媛闹得。   原本想跟她解释清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机会难得,她既然自己主动找醋吃,那就让她再多吃一会儿。   “那你就多心疼我点儿,一定能排到第一位去。”   他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碾。   齐郁闻言就乐了,眼角眉梢都带着打趣   的笑意。   “那……有奖赏吗?” 第193章 明知故问   奖赏?   程稷南点了点头,“有。”   “是什么?”   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兴趣,亮晶晶地,就像天上的星星倒映其中。   程稷南含笑低头,在她眼角吻了吻。   “我。”   “切……”齐郁瞬间瘪了嘴,推开他,满脸都是明晃晃地嫌弃。   程稷南被她推了一把,淡笑着向后一退,稳稳地靠在床沿上。   齐郁起身欲走,却被他直接按住搂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一吻。   “我既貌美如花,又能赚钱养家,你还有哪儿不满意?”   哪有人夸自己貌美如花的?尤其还是个男人?   她忍不住噗嗤一乐,面儿上却板着脸说道:“满意,就是觉得我自己配不上这么完美无缺的你。”   程稷南粲然一笑:“放心,我不嫌弃。”   呵,他还真是,给个竿子就往上爬。   又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两人,齐郁忙推开程稷南,站起身往外走。   杨铭来这附近办事,办完了顺路过来看看程稷南。   齐郁一见到他,就想到章玥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多好。   杨铭不是空着手来的,在医院门口还买了水果,和程稷南坐在外间沙发上聊天的功夫,齐郁切了果盘端上来,然后就挨着程稷南,坐到杨铭对面,明知故问地问了句,他最近和章玥怎么样?   提到章玥,杨铭的脸上明显有几分不自然。   没等他开口,搁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弹出消息,他拿起来扫了眼,唇角一勾,低头回复信息。   脸上始终都是笑着的。   齐郁一直看着,忽觉手里的橙子又涩又难吃。   然后,小腿就被轻轻踢了下,她的视线顺着对方趿拉着拖鞋的鞋尖,一路延伸至那张明显不悦的脸上。   程稷南斜倚在沙发靠背上,下巴微抬,像是在无声质问她,当着他的面儿,就这么盯着别的男人看?谁给她的胆子。   齐郁心里正不高兴着,偏他来招惹自己,随手捏着一瓣橙子就塞进他嘴里。   程稷南见状直往后躲,汁水还是顺着他的下巴直流到衣服上。   杨铭收了手机一抬眼,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你们两个能不能等我走了,再打情骂俏?欺负单身狗呢?”   “呵……”齐郁扯了一张纸巾擦手,望着他冷笑,“单不单身不清楚,狗倒是真狗。”   “我怎么狗了?”杨铭一脸无奈,往后一靠,支起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那天你也看见了,是她不理我在先。”   “所以你转头又去勾搭别人了?”齐郁的目光瞥向他的手机,“我要是没猜错,刚刚一直跟你发信息的人,就是那天那个红裙子?”   程稷南并不清楚那天的事儿,闻言,好奇地问了一声:“什么红裙子?”   齐郁把那天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但是没提刚才章玥在电话里跟自己说的那些。   话落,她又转头看向杨铭。   “章玥的脾气我清楚,她看着面上大大咧咧,有点男孩子气的,其实心里就是个小女孩,特别幼稚,也好哄,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对,那天的事儿我是在场,但是那天……大家心情都不太好,话赶话就变成那样了,她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转头就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吧?这变得也太快了?”   “当然,我也没有逼你的意思,毕竟,你们两个也没真正在一起,如果你有别的想法也行,摊开了说清楚,也省得以后见面了彼此都别扭。”   齐郁很少有嘴皮子这么利索的时候,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一通。   杨铭忍不住一乐,便程稷南抬了抬下巴,“看来谈恋爱真的能改变人啊,我怎么瞧着,她自打和你在一起,好像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程稷南脸上明显露出得意,仿佛在说,   他的女人,本来就很出色。   杨铭觉得自己今儿就不该来,明显是闲着没事找虐来的。   他轻咳了一声,对齐郁正色道:“麻烦你帮我转告她一声,我没别的想法,我是喜欢她,但更不喜欢强人所难。”   齐郁闻言,挑了挑眉,似乎不太相信他说的“没别的想法”。   程稷南果然懂她,直接替她问出口:“那红裙子怎么回事?”   杨铭一哂,沙发上一靠,回道:“那个女人啊,我是见过她几回,但都是因为公事,她找我给她打官司,她婚内出轨被老公发现,因为财产问题谈不妥,僵持不下,来找我的,给的律师费也不低。嘿,你们说,我打开门做生意的,能和钱过不去么?”   齐郁仍有些怀疑:“你真的跟她只是谈公事?但我觉得,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杨铭无奈地一摊手:“我又不能阻止别人对我有意思。但这个女的,名声挺臭的,仗着家里有钱,出去乱搞,听说还包了好几个。这种女人,你觉得我除了跟她谈公事,还能谈什么?”   齐郁的目光在他手机上一扫,“那刚才跟你发信息的不是她?”   “你说这个啊?”杨铭点开手机页面,调转了屏幕方向递给齐郁。   只见最上面名字的那栏显示着三个字:“程女士”。   “今天是我爸生日,结果最近家里事儿多,他又忙着工作,自己都忘了,我和我妈商量着怎么给他个惊喜呢。”   他刚说完,程佳岁就来了。   虽然她平日里也是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但今天明显特意打扮过。   程佳岁一进来,沙发上的三个人就都站起来了,齐郁随着程稷南打了声招呼,就低着头站在那儿,一脸尴尬。   程佳岁笑着问他们聊完天没有,是不是自己下来早了。   程稷南意有所指地回了句:“时间刚刚好。”   齐郁瞬间觉得,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和杨铭发信息的就是程佳岁,故意逗着她玩呢。   她气得暗暗踢了程稷南一下。   结果他却突然叫住正要走的母子俩,瞥了齐郁一眼,转头对程佳岁说道:“姑妈,有件事麻烦你帮忙。”   一个眼神,程佳岁就明白,这事应该和齐郁有关。 第194章 坦白   齐郁也觉察到了,但是她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需要程稷南拜托程佳岁做的。   总不会是让他姑妈在他爷爷面前,替她说几句好话吧?   程佳岁的目光飞快地在齐郁脸上划过,笑着看回程稷南,问他是什么事儿?   “我记得姑妈有个朋友,名下有几家口碑不错的幼儿园,不知道姑妈方不方便帮忙问问,他们现在需不需要聘请幼师?”   闻言,齐郁倏地抬起头,遇上他的目光,她又慌忙低下头去,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垂在身侧的手,被他轻而易举地握住,藏在身后轻轻揉捏了下。   程佳岁愣了下,随即恍悟地看向齐郁,“齐小姐想做幼师吗?”   齐郁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这个打算,不过,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可以问问,你们等我消息吧。”   程佳岁和杨铭一走,齐郁就长舒了口气,问程稷南怎么不事先和自己说一声,就找他姑妈帮忙。   虽然她知道程稷南是好心,程佳岁对她也很客气,但是委托人家帮忙做这种事情,齐郁还是会忍不住心虚,不知道被程家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她。   程稷南笑她想太多,她没有工作经验,靠自己也许很难应聘成功,还浪费时间,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托关系,让她进最好的幼教机构,跟最好的团队去学习,历练,如果以后想跳槽去别的幼儿园,或者干脆自己开家幼儿园,就有经验了。   齐郁根本自己都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儿,她现在连幼儿园的大门都没摸进去呢,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更别提自己开一家了。   但程稷南显然对她很有信心,还表示,只要她想做,他全力资助。   齐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程稷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他好笑地看着她,搭在她腰后的手慢慢收紧,“对你好,也要有理由?”   她点了点头,神色困惑,“从我前面二十多年都比较倒霉的运气来看,不应该啊,我很怕,怕哪一天我醒来,一切都是我做的梦。”   程稷南嗤地一声笑,“原来,你在梦里也是想和我在一起的?”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直到齐郁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才罢手,“梦醒了吗?”   “没有。”她埋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我说过的,像我这种命格好的人,你跟我在一起,所有的霉运都会远远避开,相信自己,你会越来越好的,你值得更好的。”   “嗯,我相信自己,更相信你,程稷南,谢谢你。”她紧紧抱着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谢谢你,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你一次又一次地带我走出泥泞,让我对未来抱有期待。   齐郁在听周牧说谭冰的情况有很大好转之后,去了趟医院。   这是在谭冰离开稷城之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面对齐郁。   虽然比那天在永川看到他时,明显好多了,但依旧有些瘦脱了相。   谭冰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医生说了,因为我的积极配合,用不上一个月就能出院,你放心吧。”   齐郁这才点点头,结果,又听谭冰问她,秦德明身体怎么样?等自己出院了,过去看看他。   “我本来还打算在外面多待一阵再回来,结果有一天突然就发了烧,浑身不舒服,在旅店躺了两天,第三天能下床就开车往回赶,本以为能早点回来,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   齐郁心里一惊,暗暗推算着日子。   如果她没记错,谭冰发烧的那晚,正逢秦德明去世。   原来,血亲之间真的会有心灵感应的。   齐郁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   谭冰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儿?”   齐郁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   齐郁回到程稷南那儿的时候,他正在整理东西,明天就可以出院,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地。   齐郁见状,又想起了谭冰。   心里蓦地一酸。   在被告知秦德明去世的消息后,谭冰良久都未发一言,躺在病床上,手背遮着紧闭的眼睛,直到一行泪从眼角里滑落出来。   谭冰心里其实很矛盾,对自己的父亲,既爱且恨,恨他一味投身于事业而忽略家庭,恨他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就娶了别的女人,恨他在久病缠身,事业一落千丈的时候,还要靠齐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挽救秦氏。   他有太多的恨,可是,在乍然听到死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伤心落泪。   眼前一幕幕浮现的,都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一左一右牵着父母的手,开开心心地在动物园里闲逛的情景。   人活一世,为什么真正开心的光景,总是那么少得可怜呢?   齐郁走过去,轻声说了句:“你还没好利索,这些东西还是我来弄吧。”   程稷南因为背对着她,并没有留意到她   的表情,此刻听到她开口,转身就看到她那双眼睛有些红肿,明显哭过。   程稷南不禁皱了下眉。   不是说谭冰的状况是在逐渐好转中吗?那她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程稷南在床边坐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过来。   齐郁低着头,顺从地坐过去,歪头在他怀里一靠。   她现在对这个姿势已经轻车熟路了,知道什么角度,什么位置靠上去最舒服。   他的胸膛结实又温暖,覆在她肩上的手缓缓揉按着,为她卸去满身的疲惫。   “我今天,告诉他,秦叔叔的事了。”她喟叹了一声。   程稷南的动作一顿,掌心沿着她的肩滑到背后,轻轻拍了拍,另一只手也环过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早晚都要面对的,越早知道,遗憾越少。”   齐郁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嗯,他也是这么说的。”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呵,看不出,他想得还挺开,挺好,总比把自己困住走不出来强,他是个聪明人。” 第195章 回家   齐郁暗暗撇嘴,想说,谭冰可是国外顶尖医学院的高材生,当然聪明了。   但她知道,程稷南指的不是这个。   有被他安慰到,齐郁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一扭头,看见桌上放着的一高一矮两个盒子有些陌生。   “那是什么?”   程稷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周牧派人送来的,为你准备的礼服,还有鞋。”   齐郁“啊”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就从他怀里起身,凑过去打开盒盖。   紧接着,又是“哇”地一声,眼睛都直了。   程稷南看在眼里,就觉得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虽然二十六了,还不如别人家十五六的,一条裙子而已,也值得她兴奋成这样。   因为是送齐郁的,他先前也没打开看,眼下倒是扫了一眼,也没觉得有多稀奇。   “你就那么喜欢?”他问。   齐郁高举着双手抻着礼服,不错眼珠地打量,都快变成星星眼了。   “我喜欢啊,哪个女孩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更何况这么又美又仙的衣服?还得是我牧哥,这衣服选的,真是深得我心。”   程稷南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笑意,结果一听到她夸周牧,眉头就蹙眉起来。   “你这是第二次当着我的面儿夸他了。”   程稷南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和警告。   齐郁后知后觉地看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你在吃醋?”   程稷南没说话,但转过去不再搭理她的举动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齐郁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本来还想换上它,第一个给你看看的……”   闻言,程稷南的视线就转了回来,飞快地命令了一声:“换。”   呵……   她扭过头,哼了一声:“现在又不想了。”   程稷南眼睛一眯,走过去,伸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乖,你想的。”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红晕,从耳朵尖瞬间蔓延到整张脸。   “试试就试试,万一不合适呢,我也好让牧哥找人帮我改,哼!”   她轻哼了一声,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齐郁打心眼里觉得,周牧这个人真厉害,送礼物能送到人心坎里去,就说这件礼服,很浅的蓝灰色,方形领口正好凸现出她那对漂亮的锁骨,上半身镶满了碎钻,一直延伸到下摆,随着身形摆动,钻石掩映在一层层薄纱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仙气飘飘。   鞋子也是银色的,鞋尖镶钻,梦幻地犹如童话里的灰姑娘。   齐郁刚才还说不合适可以改,但是试过才知道,没有一处不合适的。   周牧的眼睛可真够毒的。   齐郁怕自己再多夸周牧两句,程稷南的脸色该更难看。   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好看吗?”   程稷南点头应道:“好看。”   齐郁当即笑弯了眼睛。   趁她去换衣服的功夫,程稷南拿起手机给秘书赵丹发了条信息。   第二天出院的时候,程家派了司机和车来接人。   齐郁问程稷南,是不是要回他爷爷那儿住?   她不好一路跟去程家,如果他打算回程家老宅,她就回御江苑去。   程稷南在她发顶揉了揉,让她放心,还说看在她陪了自己这么多天的条件下,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这口吻,就好像她死缠烂打求着待在他身边似的。   “你既然好了,我也该回家了。”   她把行李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要走,被程稷南拉住,笑着问她:“家?哪儿?御江苑吗?说起来,那儿好像也是我的房子。”   齐郁“呵”了一声,“瞧,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我去哪儿,都逃不开你的手掌心儿呢?”   “明白就行了,所以我去哪儿,你也一起去哪儿。”   他推着她上车,眼见她气不过,扭着头刚要说什么,他又低头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爷爷派人来监视了,乖一点。”   这一句,吓得齐郁立即噤声,正襟危坐。   全程没说一个字,只是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发愣。   齐郁原以为,程稷南要回溪梦湾,结果,却带她去了市郊的别墅区。   司机把人送到就走了。   程稷南抿着唇,像是极力忍着笑意,“你盯了他半天了,没发现他流了一路冷汗吗?”   齐郁有些窘,心里又气。他居然还笑她,明明是他自己在先。   她跟着程稷南进了一幢别墅。   别墅的面积不算大,就地上三层,前后还有两座小花园,但是里面布局很好,装潢地也极具品味。   齐郁想到一个词,低调的华丽。   程稷南告诉她,这幢房子是他十八岁那年,学炒股,用赚来的钱买的。   虽然房龄有十多年了,但因为不常住,又维护地好,所以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齐郁顺嘴问了一句,既然买来不住,当初为什么要买呢?   问完又觉得自己傻,人家有钱人,买房子当然是用来投资了。   程稷南却回头望了她一眼,笑道:“当年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用自己赚的第一笔钱,买个房子,等以后遇见喜欢的人,结了婚就住在这里。”   话落,人就拿着行李上了二楼。   留齐郁傻傻地站在那儿,心尖飞快地跳了两下。   他刚才那么说什么意思?   这里,是他给自己预备的婚房?   那他带着她过来是……   程稷南放好了行李,见她还没上来,出了房间站在楼梯那儿向下望,见她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上透着一抹红晕。   便笑道:“怎么,被魔法定住了?用不用我替你解开?”   他说着,又下楼朝她走过去,低头就要去亲她。   齐郁红着脸错开一步,飞快地上了楼。   二楼,有一间主卧,一间书房,还有一个衣帽间。   齐郁站在走廊中间,不知道自己该进哪儿,又或者,去三楼?楼上应该有客房吧?   程稷南却拉着她进了衣帽间,她一眼就看到了周牧送她的礼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窗边的一张复古梳妆台。   看来,他当真把这里当做预备婚房来装修的,连梳妆台都有。 第196章 妹妹   程稷南拉开梳妆台前的椅子让她坐过去,她一坐下,就留意到面前一套首饰盒。   “昨天你试礼服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程稷南打开盒盖,推到她面前,“样式是我看照片选的,你试试,时间仓促,若是不喜欢也来不及换了,下次,我带你亲自去选。”   单是程稷南那番话对于齐郁来说已经够有震撼力了,结果再看到盒子几面那一整套的钻石首饰,就愣住了。   程稷南见她不动,索性直接拿了项链帮她戴上。   戴好了,又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   齐郁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项链是由一圈又一圈的花型碎钻组成,最中间则坠有一颗水滴型的主钻。   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星河坠落在她的锁骨上。   齐郁只在珠宝店的橱窗里见过这么奢华的项链。   嗯,貌似陈婉也有一套类似的,但显然没有这个华贵。   “送我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她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   好看是好看,但是这一套首饰想来价格绝对不便宜。   齐郁对珠宝首饰没什么概念,直觉却告诉她,也许比这幢别墅都要贵。   此时此刻,脖子上好像挂了个别墅,沉甸甸地。   “一点也不,正合适。”程稷南摇头,示意她把同款的耳钉和手链也戴上。   齐郁低头戴手链的时候,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单只手扣不好卡扣,扣了两次都没成功,程稷南拉过她的手腕,帮她扣好。   齐郁晃了晃手腕,望着那条明显比江心媛那条华贵多了的手链,忍不住想到,程稷南送江心媛手链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亲自给她戴上?   这个念头刚一起,又被她摇头赶跑。低着头去看已经空了的盒子。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程稷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角一弯,明知故问:“少了什么?”   “没有,什么也不少。”   趁程稷南转过身的功夫,她又悄悄探手进去摸了一圈,怀疑会不会掉到夹层或者缝隙里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   齐郁皱着眉有些想不通。   不应该呀,以程稷南行事风格,不应该会漏掉的啊?   继而,又自嘲地一笑,笑自己想太多。   这才几日工夫,就被某个人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会肖想他会求婚。   她才是昏了头的那个。   周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世家,但是名气和地位摆在那儿。   周牧也一改往日的低调,这次认干妹妹的仪式格外高调,遍邀稷城商界名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牧结婚呢。   那些曾经对周家敬而远之的,现在也都一改过往,纷纷开始巴结起周家来。   但凡脑子好使的,谁又看不出来,周家现在是周牧说了算,而周牧,又和程稷南称兄道弟。   而周牧今日认的干妹妹,传闻周牧同父异母弟弟周放变成植物人,也是间接因为她,而程家大少爷程稷南更是不惜为了她得罪周家。   昔日,陈玉玲和周放母子两个有多嚣张,在座的人不乏有吃过苦头的。如今,见那母子俩一死一残,那些人嘴上说着惋惜之语,暗地里又有哪个不是在幸灾乐祸?   圈子里传成什么样的都有,有说周牧为了夺权,与程稷南联手做的局,而齐郁,就是他们放出去的饵。也有说,周牧为了给母亲报仇,不惜把红颜知己送到程家大少爷的床上,如今事成了,就认做妹妹,借此与与程家攀亲。   还有说,齐郁和程稷南其实都只是周牧的棋子,他坐观陈玉玲母子和程稷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传言,真真假假,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周牧和陈玉玲有仇是真的,被压了二十多年的旧事被有心人翻出来,当年,陈玉玲是怎么逼死周锡尧原配的,后来又是怎么磋磨原配留下来的一双儿女的,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谁听了都要骂一声周锡尧和陈玉玲这对狗男女,死人听不见,但活着的人可听不得这个。   周锡尧在听到这些话的当晚,就气得犯了病,直接送到医院靠呼吸机留着一口气儿。   按周牧的意思,不惜花多少代价都得让老爷子活着。   保镖,护工,十几个人围着老爷子转,伺候他的同时,还不忘每天把外面那些人变着花样的骂他的话,再原封不动地讲给他听,气得老爷子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齐郁从程稷南那儿听到这些事儿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拍手叫绝。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周牧的时候,他给自己的印象,明明瞧着挺斯文和气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忍辱负重了二十多年,就为了一朝为母报仇,而且出手狠绝,干净利落,让周家老爷子明明知道是他做的,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更是连自己的小命都被攥在大儿子手里。   “周牧,他可真是个妙人。”   齐郁临了总结了一句。   程稷南认同般地点了点头,“现在,再没人敢轻视这位周家大少爷了。”   齐郁“啊”了一声,转头看他,“那我呢?章玥那天还开玩笑说,有了周牧做我哥,我往后可以横着走了。”   程稷南抿了一口咖啡,看了眼正向他们走过来的周玫,笑道:“你看周牧的亲妹妹,横着走了吗?”   “南哥,我找了你们半天了,原来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周玫对着程稷南一副熟稔的态度,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看向齐郁时,语气又有些埋怨。   “明明今晚的主角是你,可你倒是清闲,忙得我累死累活地招呼宾客。我哥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应酬的。”   齐郁和周玫不熟,今晚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周玫明明长得一副明媚温柔的模样,性子却有些高冷,跟周牧总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完全相反。   就像现在,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唇角虽然勾着一丝笑,但凉薄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冷艳感。   看起来就不好惹。 第197章 投契   齐郁听到她这么说,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   而周玫气场又那么足,衬得她坐在一旁楚楚可怜地,就像被继姐欺负的灰姑娘,穿着华丽的衣裙来参加宴会,却一副坐立不安的感觉。   程稷南心里觉得好笑。   就这个胆子,还想横着走呢?   他放下咖啡杯,对周玫笑道:“她做不来这些,不像你,虽然不喜欢,但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那是她命好,有你宠着。”周玫蓦地一笑,打趣道。   她双手撑在沙发边缘,长裙遮盖下的两条腿翘地高,露出与长裙同色系的缎面高跟鞋,鞋尖轻轻晃荡着。   齐郁忍不住想,这么一身淑女的行头都盖不住内里不羁的灵魂。   总感觉她更适合酷飒的打扮,皮衣皮靴   加上墨镜,再配一辆拉风的跑车,没准还能迷倒一大片女孩子。   “周牧也宠你。”程稷南说道。   周玫摆了摆手,“哥和男人能一样吗?”她又打量着齐郁,轻“啧”了两声,“漂亮娇嫩地跟朵芙蓉花似的,难怪南哥这么喜欢你。”   齐郁被她的直白弄得越发不好意思了。   适逢有人过来跟程稷南打招呼,周玫撇了撇嘴,起身又去拉齐郁。   “走,咱们去那边儿玩儿去。”   周玫带着齐郁另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又问她喝不喝酒?   因着程稷南刚出院,身体还在慢慢调理中,所以已经有段日子没碰烟和酒了,就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喝的咖啡。齐郁只好陪着他一起喝咖啡。   此刻,周玫突然这么问,齐郁当着她的面儿,不好再装矜持,忙点头回了句:“喝。”   周玫一愣,旋即就笑了,比她今晚对着齐郁哪一次都笑得情真意切。   周玫招手让侍应生拿来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倒好了酒,周玫举杯与齐郁轻轻一碰。   “敬我哥的独出心裁,让我多了个妹妹。”   “独出心裁”这个词儿,听上去有那么点讽刺意味。   齐郁摸不准这位周大小姐的脾气,对于周牧认自己做妹妹这件事,她是不是心里明明不高兴,但是又不能阻止呢?   齐郁想到他们两兄妹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在他们心里,对方的分量应该极重。   她或多或少能够猜到周玫什么想法。   周玫一定是觉得,救周牧的是程稷南,结果,得了切实好处的却是她齐郁。   凭什么?   还让周牧大费周章,大摆筵席,当众认她做妹妹,恨不得让全稷城的人都知道,以后,齐郁就是周家人。   谁要是敢欺负她,都得先想一想,自己是不是能惹得起她背后的周家。   这又凭什么?   果然,周玫很快又和她碰了第二杯。   “这一杯,我本来打算敬南哥的,但是他现在又不能喝酒,就麻烦你代劳吧。”周玫眨了眨眼睛,认真的神情中,忽而闪过一丝调皮。   “要不是南哥关键时刻替我哥挡那一下,不然,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齐郁望着她眼底的落寞,在心里默默感叹。   唯一的亲人?这是真没把周锡尧放在眼里啊,直接忽视过去了。   周牧多少还会装装样子,周玫却是连装都懒得装。   齐郁原本还有点怕她,现在,反而还越来越喜欢她了。   她很羡慕周玫这种随性而为,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她自己就是顾虑太多,总是瞻前顾后的。   齐郁低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酒,我可以代程稷南喝,但是谢意,你亲自跟他表达嘛。”   周玫愣了愣,也随之笑起来,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你不介意吗?我家那位老爷子,之前有一阵,可是很积极地,想要把我嫁给南哥。”   齐郁知道这事,“哦”了一声,反问她:“那你喜欢他吗?”   周玫难得露出娇羞的一面,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当然喜欢啊,那样的人,哪个女孩子不心动?不过我知道他只是拿我当妹妹,没戏的,所以,早早就断了这个念想,只拿他跟我哥一样,都是哥哥。”   周玫回答地坦诚,齐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又觉得自己的直觉真的很准,在刚才周玫走过来跟程稷南说话的时候,她就隐隐有种感觉,周玫应该是喜欢他的。   当然,像周玫这种性格的人,喜欢一个人也喜欢得坦坦荡荡。   两厢情愿固然好,对方没有意思便作罢,不作不闹不打扰,甚至还会举杯,祝君安好。   周玫喜欢直来直去,齐郁也不会那些弯弯绕绕,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没多久就像姐妹一样投契。   裴然过来的时候,齐郁明显有了几分醉意,迟疑了半天,才认出对方。   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今晚来得人又多,齐郁都没留意到,也没想过,裴然居然会来。   周玫见他们明显是认识的,刚好隔着人群,又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和齐郁说了一声,起身就朝朋友走去。   裴然在齐郁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她下意识地就朝程稷南在地方看去,结果,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裴然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下巴朝远处一抬。   “你在找程稷南?他和周牧在那边聊天呢。”   齐郁回头看去,果然隔了很远的阳台上,程稷南和周牧倚着栏杆,不知道在聊什么,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裴然见状一笑:“这么紧张?难道和前任打个招呼,聊两句,他也不让吗?”   齐郁倒没这么想,大大方方地回应:“不,他没那么小气。”   裴然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在暗示我以前很小气吗?”   “我没那个意思……”   “我有。”   话落,裴然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听说秦氏的事儿了,抱歉,我当初一时冲动有欠考虑……虽然说,它的结局在那儿明摆着,但如果不是我的话,也许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闻言,她抬眼看向裴然,似乎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第198章 江山美人   齐郁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裴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   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地低他一等。   裴然又是那么个少爷脾气,得有人哄着供着,气儿要是不顺的话,对方就惨了,一定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齐郁以前就没少领教过。   想从他的嘴里听到道歉的话?   难。   所以,亲耳听到裴然说出刚才那番话,齐郁满脸都是震惊。   “裴然,你是……”   出了什么事儿吗?   他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耸了耸肩,笑道:“我挺好,没事。毕竟咱俩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得罪你,那是得罪周家和程家,我又不傻,犯得上吗?”   他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像那么回事,又好像不像那么回事。   齐郁被他弄糊涂了。   继而一想,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裴然虽然任性了些,但就像他说的,她现在有了周牧和程稷南做后盾,那些人赶来巴结她还来不及,傻子才会跟她过不去。   周牧招呼完了一圈,最后在阳台那儿逮到了程稷南。   “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儿躲清闲呢。”   不愧是亲兄妹,一开口的话,也和周玫如出一辙。   “我妹呢?”周牧见只有他自己,又问。   “哪个妹妹?”程稷南打趣了一句。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我新认的妹妹,你的心肝宝贝,要是周玫,我问你干嘛?”   程稷南抬手朝远处虚指了下,“喏,你的两个好妹妹,都在那儿呢。”   周牧见状一乐,“哈,她俩怎么凑一块去了?”   程稷南白他一眼,“就兴你认妹妹,不兴人家小姐俩交流感情?”   周牧低头,凑过去闻了闻程稷南手里端着的咖啡,皱眉道:“这喝得也不是醋啊,怎么闻着有点酸?”   继而直起身,“我妹妹又不喜欢女人,你有什么可酸的?”   程稷南抿了口咖啡,眯眼打量他:“这句妹妹,又是指哪个?”   “两个,都是。”周牧递了烟盒过去,程稷南没接,顺嘴说了句“戒了”。   周牧似有所悟地瞥了眼齐郁的背影,一笑:“不是烟。”   程稷南低头看去,才发现撕开的烟盒里露出的那一小截,果然不是烟。   他伸手抽了一下,一块奶糖落在手心里。   他不解看向周牧,“你童心未泯啊?还随身带着糖?”   还别出心裁地,装在烟盒里,这是有多无聊。   偏偏周牧就是这么无聊,不但给了程稷南一颗,自己也倒了一颗出来,撕开糖纸塞进嘴里。   “起码比抽烟好一点儿。我发现了,吃这个还能戒烟呢,现在明显比以前抽得少了。”   程稷南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笑问:“女孩子教你的吧?周大少爷竟然会这么听话?看来这个女孩在你心里有点位置。”   想了想,又摇头:“肯定不是周玫,她也抽烟。”   周牧扫了他一眼,扯开话题:“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家里什么态度?”   谈到正题,程稷南敛了笑意。   周牧见状,也摇头:“是难办了点儿,但也不是没法子。干脆破釜沉舟,先斩后奏,把证领了,你爷爷还能逼你离婚怎么着?”   程稷南低着头没吭声。   其实周牧说得法子虽然糙了点儿,但的确是最可行有效的。   但是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也有他不能为他人道的原因。   如果他名正言顺是程家的长子嫡孙,他当真可以这么做。   但他不是。   怪只怪他太贪心,他要程氏,也要齐郁。   哪一个都不想舍。   陆令薇说他不配?他凭什么不配?   是她选择把自己生下来,借着他稳固了自己在程家的地位,是她害得他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利用完了,又想一脚踢开,给程稷北让路?   绝不可能。   周牧打量着他的神色,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叹道:“江山和美人只能择其一,自古以来,连帝王都两难的选择,也难怪你会这样。”   程稷南沉默了下,轻哼一声:“江山美人,我都要。”   “啧,那你爷爷要是拼死不同意呢?你打算怎么办?跟他耗着?耗到人走了?你觉得,齐郁会陪着你等到那时候吗?”   见程稷南脸色沉了下去,像是被说中心事般,周牧又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认齐郁做妹妹吗?还大张旗鼓地做给所有人看。固然是因为你救我一命,我没什么可回报你的,既然齐郁是你最重视的人,我就在她身上做做文章。我知道,程家看不上我们周家,我就算认了她做妹妹,你家老爷子也不会对她另眼相待。万一将来,你俩真不能在一起,她有我这个哥哥罩着,在这稷城,也没人敢欺负她。”   程稷南是想过这一点的,但是如今亲耳听到周牧这么说,感受又不一样。   他拍了拍周牧的肩,“谢谢你,为了她考虑地这么周全。”   “嘿,你为我连命都不要,现在跑来说什么废话?”   程稷南笑了笑,目光一扫,没见到齐郁,却见到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问周牧:“周玫旁边穿黑裙子的那个女人是谁?”   周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哦,周玫留学时候的校友,俩人合租了几年,挺熟的,听说刚回国没几天,叫林……”   程稷南眸色微沉。   林笙。 第199章 敌意   裴然也没跟齐郁聊多久,坐了会儿就走了。   周玫这才拉着林笙过来,介绍齐郁认识。   “这是我朋友,林笙,前几天刚回国。喏,这位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我妹妹齐郁。”   齐郁冲坐在周玫旁边的女孩友好地笑了笑。   林笙穿着一条极简的黑色鱼尾裙,一字型的领口是白色的,最经典的黑白搭配,栗色的长卷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低髻,一双丹凤眼冷冷地瞥过来,默默打量着齐郁,末了,红唇一勾,转头看向周玫。   “你这个妹妹瞧着面善。”   林笙姿态摆地高,语气也冷,眼里眉间带着几分装都不屑装的嘲讽。   周玫明显愣了下,齐郁虽然刚才喝了点酒,但还没醉到看不出对方脸色的地步,神情有些不自然。   周玫便笑着一拍林笙的肩,装作故意没听懂她的话似的,说道:“还是你眼睛毒,我也觉得,她比我更像我哥亲妹,你瞧,这俩人都长了一张笑面。偏我,不笑的时候就跟别人欠我钱似的,多不招人稀罕啊。”   林笙哼了一声,声线也低了下去,“自是没有你这个妹妹招人稀罕,”她看向齐郁,嘴角边始终噙着一丝疏离的笑意,语调也慢悠悠地,“我来得晚,不过一来,就听到大家都在说齐小姐的事迹,听说你先是裴家二少爷的女朋友,后来又搭上了程家的大少爷,”她的手搭在周玫腿上,取笑了一句,“这桃花运真是让人羡慕,你说,你一个正经八百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好意思做人姐姐么?”   “你谈过恋爱,不是也吹了么?”周玫听不下去了,呛了她一句,抱歉地看了眼齐郁,找了个借口拉林笙起来。   好端端地,也不知道这人今天抽什么疯,恨不得每个字都夹枪带棒地,平时也不这样啊?   林笙被周玫拉走了,齐郁被对方挤兑了半天,心里也憋着口气,又碍着周玫的面儿不想场面弄得太难堪,所以一直忍着。   此刻,也觉得自己该出去透口气儿。   她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裴然就站在不远处跟人聊天。   想到那个叫林笙的怪女人刚才说的话,齐郁心底起疑,走过去悄悄扯了下裴然的袖子,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裴然瞧着她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跟她走到一边,就见齐郁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黑衣美人。   “看清了没?”   裴然点了点头。   “她叫林笙,是你……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吗?”   裴然倏地转过头,古怪地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着?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的,都是我前女友啊?齐郁,别说咱俩没关系了,就算有,我跟谁交往过,也用不着跟你汇报吧?”   齐郁被他说得脸色一红,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同时又松了口气。   这才是裴然一惯的样子,刚才跟自己说话时,一点都不像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精神分裂症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不认识这个女的,但是她对我敌意很重,刚才还提到你,所以我以为……”   这倒勾起了裴然的兴趣,问齐郁,对方原话怎么说的?   齐郁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就是林笙那副鄙夷的口吻她模仿不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滑稽。   裴然听完就乐了,“我是该说你太了解我呢,还是太偏心程稷南了呢?你怎么就冲着我来了?不去问问那位程家大少爷,是不是他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回来。”   “不可能是他……”齐郁摇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裴然的话,江心媛追了程稷南十多年,但他又亲口承认,心里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   这中间怎么可能还会再夹个林笙呢?   裴然不屑的眼神几乎毫不掩饰,冷笑了一声:“怎么就不能是他?程家大少爷又怎么了?还不是男人一个,男人的弱点是什么?喜欢什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齐郁认真地打量着裴然,见他一如既往地处处针对程稷南,她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   “裴然,你似乎一直以来都看他不顺眼,他得罪过你吗?”   以前,她好奇却又不敢问,怕自己说错话得罪了人。   如今,她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也不怕了,所以想到哪儿就问,憋在心里猜来猜去的多累人。   裴然低头点了支烟,抽了几口,目光越过齐郁身后,望着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蓦地一笑。   “不共戴天之仇。”   齐郁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就看见程稷南走到近前,又一转头,裴然已经走了。   她瞥着他的背影,深深地蹙眉。   耳边仍回响着他那句玩笑般的“不共戴天之仇”。   潜意识告诉她,裴然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有那么好看吗?”程稷南见她一直望着裴然离去的方向出了神,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   语气有点酸。   她转头望着他,忽然甜甜地一笑,“没有你好看。”   程稷南瞬间收起了眼底的不悦,转而笑了起来,手臂也环住她纤细的腰身。   “我们回家去吧。”   齐郁点了点头,让他在这儿等自己一下,她去完洗手间就走。   程稷南却揽着她的腰,一并往外走,到了洗手间外面,轻轻推了她一下。   齐郁低着头往里走,没想到,又与那个叫林笙的女人擦肩而过。   林笙也留意到齐郁,神色微变,原本毫不在意的淡然,瞬间又变得冷冽。   齐郁也顿住脚步,四目相对之下,她并不想轻易认输。   起码,先拿出气势来。   林笙轻笑了一下,先一步移过目光,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程稷南身上。   齐郁也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继而皱了下眉。   难道自己猜错了,她真的和程稷南有关?   程稷南倚墙而立,正低头翻阅手机上的信息,并没有留意异样。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高跟鞋。   他微微抬头,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去,就看到了林笙。   她指间夹着一支烟,冲他淡淡一笑。   “帅哥,有火吗?” 第200章 仇恨   很老套的搭讪方式。   不过,美女用这招,一般百试百灵。   但程稷南对这招免疫。   他露出矜持而疏离地一丝笑意,“抱歉,我不抽烟。”   林笙似乎有些意外,视线在他身上飞快地一扫,又笑:“看着不像。”   程稷南余光见裴然嘴里叼着烟,朝这边走过来,于是下巴一点,示意她,抽烟的来了。   林笙却没动,似乎还要再说什么。   齐郁突然越过她,上前紧紧挽住程稷南的手臂,拉着他就要走。   程稷南低头望着她,“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又不想去了。”   程稷南抿着唇,无声而笑。   两个人谁都没再理会林笙,朝电梯间走去。   与裴然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男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下,又移开。   极短的一瞬,但还是被齐郁捕捉到了。   直到走到那个女人应该看不到的地方,齐郁才松开了手,看向程稷南时,那张脸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你认识她?”   “谁,裴然?我认不认识他,你不知道吗?”   程稷南明知故问,还故意扯到裴然头上。   齐郁的脸色更差了。   “我说的是刚才在洗手间外面,跟你搭讪的女人,周玫的朋友,叫林笙。”   程稷南似乎这才恍悟,“哦”了一声,像是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才说:“没什么印象,应该不认识。”   齐郁狐疑地盯着他瞧,却见程稷南神色坦荡,仿佛真的是她搞错了,他并不认识那个女人。   “奇怪……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就得罪她了?”她低着头轻声念叨着。   本来是挺开心的一天,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搅了兴致。   程稷南牵着她的手走到电梯前,按了下行的按键,等着电梯缓缓而升。   林笙会出现在这儿,还是周玫的朋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齐郁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否认了,没告诉她实情,是怕她多思多想。   他不知道齐郁信没信,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没把话说死。   “她和你都说了什么?”   进了电梯后,程稷南也好奇地问道。   齐郁嘴角一撇,把那些对话原封不动地说了。   程稷南眉头蹙地更深了。   要不是他知道,林笙不到十岁就去了国外,这些年一直没怎么回来过,不会和裴然有交集,他也会和齐郁相同的想法,认为这俩人关系非同寻常。   但是,明明不可能。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   那就更加不至于了。   齐郁又想起裴然说过的那句“不共戴天之仇”,出了电梯,好奇地问道:“如果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是因为什么啊?”   程稷南还在琢磨林笙的事儿,听她这么问,顺口就回了一句:“还能因为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齐郁“啊”了一声,停了脚步,神色古怪地望着程稷南。   “怎么了?”他回头问。   “没、没事……”   她低着头跟了上去。   被程稷南一提醒,齐郁觉得自己仿佛才想到了一些,她以前从没留意过的问题关键。   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虽然带了点玩笑的色彩,但是这对男人来说,确实是恨极了的理由。   但如果按这个思路推敲的话,裴然的父母健在,当然不会是这一点,也没听说程氏和裴氏在生意往来上有什么大的矛盾和纠纷。   那么,就剩夺妻之恨了。   她最先想到自己,很快又否决了。   裴然对程稷南有敌意,那是在和她一起之前就有了,而且,裴然对她又没什么感情,谈不上什么夺妻。   那么,和程稷南有感情瓜葛,又和裴然走得近的女人只剩下……   江心媛?!   她被脑海里冒出的这个名字吓了一跳。   裴然和江心媛不是表兄妹吗?   齐郁茫然地抬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程稷南上了车。   车外,夜色正浓。   这十多天几乎一直待在医院里没怎么出来,不知不觉,才想起,眼下,已经是十月末了,真是秋意最浓的时候,夜里也有了凉意。   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她脑洞过大,吓了自己一跳,齐郁一副很冷的模样,瑟缩着身子,沉默着不发一言。   程稷南从后视镜瞥到了,对她说,后排座椅上有毯子,她冷的话可以拿来盖上。   齐郁听话地回身去拿,披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实,但还是冷。   程稷南又打开暖风。   过了会儿,齐郁就把身上的毛毯扯开了。   “程稷南,你和江心媛……”她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和她没关系。”程稷南淡淡地回了一句。   “嗯?”齐郁有点懵,什么叫没关系?骗鬼呢?   明明是交往了那么多年的男女朋友。   程稷南见她明显一脸不信的神情,无奈地说道:“我和她在一起,只是装装样子,给外人看的。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   齐郁不得不往歪的地方想了想。   前方红灯,程稷南正好腾出手,伸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要程氏,而她,想要江氏,说得直白一点,我和她,只是合作伙伴。”   “哦……”齐郁低头,听懂了,却依然有些不开心。   瞧瞧人家的各取所需,再看自己,突然就觉得自己和江心媛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其实,想要江氏是假,她还是更想要你的吧,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的。”   别的不说,就秦德明葬礼上,江心媛质问自己的那些话,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程稷南。   任谁,从十几岁,到三十岁,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里,都全部给了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地追随在他身后,都无法否认她的真心。   这样的人,程稷南怎么会不心动呢?   他竟然说,他对江心媛,只是各取所需?   关于江心媛的心意,程稷南也没否认,但是他又不能对着齐郁承认这一点,只好避重就轻地说道:“她从小就是个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这一点,和我倒是很像。”   她要江氏,就和自己要程氏,异曲同工。   说白了,他们俩,都是一路人。 第201章 你最美   不知道是不是齐郁的错觉,在程稷南说到最后一句,他和江心媛很像的时候,似乎是在说野心,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他,车内的光线不算明亮,他的脸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暧昧的色彩,只是想在黑暗中,抓住他所能抓住的一切一样,似乎这样,能让他有安心的感觉。   “江心媛名义上是江家领养的女儿,实际上,是江津的私生女。江津没有儿子,江心宁又不是那块料,所以江津要想保住江氏,要么,交给江心媛,要么,找个信得过的男人,娶江心宁,接管家业。前者,江津的老婆不会同意,后者,江心媛又不甘心。”   齐郁慢慢捋顺了江家的关系,不免轻叹一声:“真是错综复杂。”   “呵,这就复杂了?”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你是没看到程家……”   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齐郁也瞬间想到了,没错,江家只有两个女儿,而程家,杨铭不算的话,可是三个孙子。   她虽然现实中见得不多,影视剧里也看得不少了,越是子孙多的大家族,争起家产来,越是打得头破血流。   她反握住他的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轻声问道:“程稷南,我……是不是会拖累你?”   她终于明白了,程稷南所谓的那句“做给外人看的,各取所需”是什么意思。   江心媛到底也算稷城排得上号的名媛之一,名校毕业,工作能力也出色。   除了私生女这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以外,几乎无可指摘的地方,如果程稷南真的娶了她,背靠江氏,他也许更有机会得到程氏。   强强联合,还真是大家族一惯的联姻方式。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没准他们俩还真能合作到结婚去。   难怪江心媛这么恨她呢,不光是抢走了程稷南,还会害得江心媛失去去争江氏的助力。   爱情和事业双重打击,换作是齐郁,也会恨的。   “你想多了,”程稷南笑了笑,伸手掐了下她的脸蛋,“爷爷最疼我了,给我点时间,他会接受你。”   齐郁可没这么乐观。   “如果,他始终不接受呢?”   程稷南目光一沉,继而,云淡风轻地笑道:“那就按周牧说的,把证领了。”   齐郁吓了一跳,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老爷子不肯接受自己,拿钱让她滚蛋,程稷南迫于压力会跟自己分手,转身娶别人之类的,但是从来没设想过另一种结局。   在程家人不接受的情况下结婚,他就不怕惹恼了老爷子,被扫地出门吗?   她说出心里的担忧,程稷南却一脸不在意。   “就算真的有那一天,傻瓜,你还怕我养不起你?”   他笑着,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齐郁一脸羞涩,把已经滑到身上的毛毯又向上一扯,缩着脑袋埋进去。   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似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能得他这一句话,她也心满意足了。   程稷南默默收回了手,嘴角边的笑意仍在,眼底却滑过一抹凌厉。   那是他心里做过的最坏打算,没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打算放弃程氏。   周牧问他,江山美人,如果必须要舍弃一个的话,他会选什么?   程稷南心底的答案已然越来越清晰。   不是没想过留条后路,当他在程氏站稳脚跟的第二年,就已经开始有意培养自己的心腹,借助程氏的资源建立属于自己的公司。   即便有一天真的身世被揭穿,他被程家扫地出门,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过,对于程稷南来说,这当然是最差的结果。   齐郁在路上睡了一会儿,到了地方才被程稷南叫醒。   “下雨了。”   听见他这么说,齐郁推开车门,立时就感觉夹杂着雨丝的冷风忽地一下钻了进来。   程稷南让她先别急着下车,继而脱下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然后,他又绕到副驾驶那一侧,拉开车门,没让她下地,直接将她抱下车。   齐郁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也没几步,我自己能走。”   “没说你不能,”他轻笑了一声,“秋雨寒凉,我怕你穿得薄,着凉生病。”   齐郁感觉到心里甜丝丝的,弯着眼睛笑道:“所以才叫美丽动人啊。”   程稷南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今晚全场你最美。”   齐郁噗嗤一声,羞涩地垂了头靠在他胸前。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老话儿总是没错的。   齐郁固然知道,周牧送来的衣服,再加上程稷南亲自挑选的首饰,足以让她艳惊四座,但硬说全场她最美,似乎有点夸张了。   不过齐郁知道,程稷南这个人,向来不屑于耍嘴皮子编好听的话哄她开心。   他会这么说,说明心里当真这么想,更说明了他心里,除了她,再容不下别人。   眼看着程稷南抱着她就要进二楼的主卧。   齐郁期期艾艾地唤了他一声,继而又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她可以住楼上的客房。   程稷南不满地“啧”了一声。   “我出院了,你就不打算照顾我了?”   齐郁忙摇头。   程稷南又笑:“那你住楼上,怎么照顾我?我半夜口渴想喝水,还要给你打电话不成?”   这理由很牵强,但终究没让齐郁再坚持去客房睡。   本来嘛,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了。   齐郁却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被程稷南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抬起头。   这间卧室比溪梦湾的要大多了,毕竟别墅靠近市郊,而溪梦湾是市中心最豪华的住宅区,寸土寸金的地方。   而她在御江苑的房子,就更没得比了,连卧室都是那儿的两倍不止,主卧除了有单独卫浴室,还和衣帽间相连。   程稷南去脱身上被雨淋湿了一点的马甲和衬衫。   衬衫刚脱下,齐郁恰好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以及遍布于背上的疤痕。   他受伤这么久以来,齐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疤痕的全貌。   之前在医院,护士为他上药的时候,她都被他支了出去。   她现在才明白,他应该是怕吓到她。 第202章 最爱的人   她瞬间就想到了他受伤的那晚,在永川的那一夜,自己一支接一支地点烟,祈祷他能平安无事。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失去他。   好在上天怜悯,让他醒了过来。   她起身从背后抱住他。   程稷南低头,视线落在紧紧缠在他腰间的双手上,蓦地一笑。   “你这么主动,可不多见。”   齐郁脸红了下,她就知道,自己主动去抱他,他一定会想歪。   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真是天差地别。   很多时候,明明女人只是想要一个温柔的拥抱,或是一个甜蜜的亲吻而已。   但是男人却往往更追求所谓的灵肉合一。   齐郁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按在腰上,动弹不得。   “抱完就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负责任?”   他低笑了一声,转过身,伸手就扣在她的脑后。   齐郁被迫微微仰起头,露出纤细的脖子,和那对好看的锁骨。   璀璨如星河的项链仍静静地躺在那上面。   他低下头吻上那一对锁骨。   指尖游走在颈后,嗒地一声,项链就被他摘了下来,落在手心。   她轻哼了哼,明明已经闭上了的眼睛倏地睁开,微微嘟起嘴。   “那是我的……”   程稷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皱起眉问她,“谁送给你的?”   眼皮飞快地动了动,她低声说道:“你……”   程稷南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惩戒般地咬了下她的肩。   她痛地闷哼出声,缠在他腰上的手更紧了。   “我是谁?”   “程……程稷南……”   他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捧起她的脸,吻又落到唇上。   “再说一遍,我是谁?”   他加重了力道,齐郁呼吸都费力,瞬间眼窝就湿了。   她被他弄地哭哭啼啼地,需要用力环抱住他,才不至于倒下去。   “是……是我最爱的人……”   话音一落,她哭的声音更大了。   自己一定是被他弄得脑袋缺氧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程稷南倒是很开心,还硬拉着她一起。   两个人直到天色微亮才睡着。   再睁眼,已是黄昏。   齐郁是被饿醒的,睁开眼,发现偌大的床上只有自全己。   程稷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枕头边倒是叠放着她洗干净放进行李袋里的睡衣。   她勉强起身想要下床,却“嘶嘶”地直吸气,浑身上下,像骨头散了架子似的。   她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咒骂,那个混蛋这些日子应该是憋疯了,才会在昨晚逮着她不要命地折腾。   偏偏醒来却不见他的人影。   想到他背上的那些伤,齐郁又免不了担心,顾不上身上的不适,她随手扯了睡衣套在身上,出了卧室。   程稷南倒是好找,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着电影。   齐郁还是第一次见他有这么闲适的时候。   她从楼梯上下来,腿间每动一下,都疼地她直皱眉。   好不容易费力地下了楼梯,她暗吁了口气,寻声望去,看到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的电影。   是部外国影片,像是野外探险。   齐郁明显对这种题材的电影兴致缺缺,程稷南招手让她过去。   她走过去原本想要挨着他坐下,却被他伸手一拉,直接坐到了他怀里。   她轻“呀”了一声,肚子也紧随其后,“咕”地响了一下。   齐郁怔了怔,旋即更不好意思了。   程稷南抿着唇,手直接覆在她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卖力的明明是我,你倒是累到饿肚子了?”   “程稷南!”她抬手去捂他的嘴,脸红得不行。   他顺势在她手心里吻了一下,就喜欢逗弄她,看她满脸羞涩的模样。   手心被他的胡茬弄地又疼又痒,她忍不住缩回手,在他身上使劲儿蹭了几下。   呼,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程稷南也不逗她了,把她放沙发上坐好,站了起来。   “早餐……不对,”他揶揄地笑了一声,“应该是晚餐,你想吃什么?”   齐郁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表。   这个时间段,出去买菜再回来做的话,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   “还是叫外卖吧。”齐郁伸手就去摸手机,才想起来她穿的是家居服,手机应该还在楼上。   “食材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能好。”   程稷南起身走向厨房,还挽起了袖子。   齐郁一脸困惑,跟着他进了厨房,趁他打开冰箱取食材的功夫,瞄了一眼,吓了一跳。   “这些菜你什么时候买的?刚才?”   “那倒不是,昨天回来之前,我让钟点工准备的。既然打算来这边住,不预备点吃的怎么行?”   齐郁“哦”了一声,忍不住想到,自己之前在御江苑住的时候,都很少想到这些。   “需要我帮忙吗?”   齐郁见程稷南动作熟练地洗菜切菜,自己却插不上手,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像只小仓鼠似的,围着他身边转。   不像帮忙的,倒像来捣乱的。   程稷南无奈,只好给她安排了简单点的活,洗水果。   水果洗好了,她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煎牛排。   虽然以前就听说过,男人认真工作时的样子最迷人。   那样的程稷南,齐郁见过。   但此时此刻,她更想补充一句,认真做饭的男人,更迷人。   看着他穿着纯棉的白色休闲衬衫,袖子高高地卷至手肘,系着咖啡色的围裙,站在灶台前熟练地煎牛排的模样。   齐郁强忍着没让自己丢人到流口水的份儿上。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因为牛排散发出来的香味,还是他认真做饭时的样子,哪个对她更具吸引力。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   “帮忙把汤盛一下。”   齐郁这才反应过来,趁着盛汤的间隙,又凑到他身边,吸着鼻子嗅了嗅。   他正在往牛排上倒酱汁,见状,指尖在瓶口上一抹,转瞬,就刮了下她的鼻尖。   “闻什么,你是属狗的吗?”   这话齐郁觉得耳熟,似乎她之前也这么问过他。   诚然,肚子饿地咕咕直叫,只等着吃现成的人是没有什么脸皮薄厚的概念的。   她抬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纠正他:“不,我属猫的,喵——” 第203章 秀恩爱   齐郁很少会这样跟人撒娇。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奶奶,她连跟许静都鲜少有过。   话一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愣了下。   很快又调整好状态。   默默告诉自己,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吧?   程稷南笑了她一句“馋猫”,把煎好的牛排端到餐桌上。   牛排,蘑菇浓汤,蔬菜沙拉,都是比较简单快手的食物,他怕齐郁不够吃,还特意煮了份意面。   齐郁早就饿地前腔贴后背了,先夹意面吃了几口,又挨样去尝别的。   每尝一样,眼里就惊艳一分。   吃到最后,再看向程稷南时,都变成星星眼了。   甚至感叹了句:“是不是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很厉害啊?我是真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被夸奖的人心里很美,面上却谦虚地一笑:“我也就会做点这种简餐,复杂的也不行。”   齐郁边吃边点头,“已经很行了,比我行。”   她的手艺,主打的就是一个做熟就行,凑活吃吧。   程稷南低垂了头,像是想起久远之前的事。   “我爷爷说过,做饭这种事,是人的基本生活技能之一,必须要掌握,人生数十年,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面临什么处境。所以,在爷爷的严格教导之下,我什么技能都要学。”   程稷南很少同她提这种事,齐郁听得出来,他受爷爷的影响很深,也很是敬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应该不会轻易违逆老爷子的意愿。   但是,明知道齐郁并不是老爷子心目中理想的孙媳,他还是选择了她。   心底那股矛盾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是那种既想和他在一起,又不忍心让他因为自己而与家里人弄得这么僵的心情。   良久,她淡淡一笑:“你爷爷对你的期望真的很大……”   所以,你怎么能让老人家生气失望呢?   她眼底的情绪太过明显,程稷南只望了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蹙了蹙眉,伸手在她手上一握。   “别胡思乱想,凉了就不好了,趁热吃。”   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又吃了肉,没那么早能睡。   程稷南要把刚才没看完的电影看完,齐郁就枕在他的腿上,一开始还举着手机玩游戏,但是她玩游戏的技术很烂,一共就过两关,还是靠着程稷南指挥才通过的。   偏偏这人一边指挥她怎么操作,一边还嫌弃她又笨又菜的。   齐郁一气就不玩了,找章玥聊天去。   自从上次提到杨铭之后,两个人好几天没联系了。   齐郁想起那天,杨铭让她帮忙转告的话,暗怪自己记性太差,应该早一点跟章玥说清楚的。   她问章玥在不在,有事要跟她说,就扣上手机,跟着看了一会儿电影。   没头没脑地,看得她不明所以。   直到手机震动了下,她重新拿起来扫了一眼,险些被气笑了。   【乐乐,你还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不陪着你的程总,怎么想起撩我来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你想找我诉苦啊?】   字里行间透着几分阴阳怪气,像是在怪齐郁见色忘义。   她忍着笑,抬头瞄了眼程稷南。   忽然对于齐宣王,有了那么点感同身受。   他看得专注,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低头问了句怎么了?   齐郁摇头,视线又落回手机屏幕上,两只手夹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敲句话发过去。   【没错,我就是被帅哥和爱情冲昏了头脑。】   像怕被他看见似的,齐郁发送完,忙又把手机扣过去。   但程稷南还是扫到了一眼。   他抿着唇,尽力不让她发现自己在笑,轻轻摆弄着她的发梢,一圈又一圈缠在手指上,再松开,如此,反复。   挺无聊的一个动作,他却乐此不疲。   章玥这次回复地很快。   【乐乐,你是故意的吗?你所谓的有话要跟我说,就是跟我秀恩爱?】   齐郁忍不住捂嘴偷笑,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这一笑,连带着身子都发颤。   程稷南被她笑得快无心看下去了。   又问了她一遍怎么了,齐郁摇着头不肯说,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是章玥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光线不算很明亮,但那束红玫瑰却特别抢眼。   玫瑰花后面的背景虽然虚化了,不过依稀能看得出来,那个模糊的轮廓像是男人的手。   齐郁“啊”了一声,直接坐了起来。   程稷南不明所以,问她,也不说,她根本顾不上他,低着头飞快地敲了一句话,没等发,又删掉,改为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才响了一声,就被掐断了。   很快,章玥的信息又过来了。   【我在外面吃饭,打字更方便。】   齐郁立刻肯定了心里的想法,也没绕圈子,问她是不是跟杨铭在一起。   【乐乐,你跟着你的程总,智商真是与日俱增啊。】   这就是间接承认了。   齐郁正敲着回复,章玥倒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开口就是在笑。   也不知道她这么开心,是因为男人,还是闺蜜,或者,两者都有。   得知这俩人竟然在一起,齐郁心里又奇怪又激动,张嘴就问她:“你怎么和杨铭在一起?他都跟你说了?”   程稷南听到杨铭的名字,又抬眼望过来。   “什么都跟我说了呀。他还说,他有话托你转告我来着。”   “抱歉,他是有说,但是我给忘了……”   章玥轻哼了一声,笑骂道:“我刚才一点没冤枉你吧?齐郁,你就是个见色忘义的臭丫头。”   齐郁满脸愧色,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现在什么情况?他都跟你说明白了?你俩在一起了。”   章玥“嗯”了一声,又笑起来,“乐乐,我想,我之前可能是被徐磊那个混蛋伤着了,所以不能立刻接受新的感情。但是,就在今天,杨铭主动联系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以前你劝我的那些话,既然有好感,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人不能因为跌倒一次,就永远都趴着,不爬起来了不是?我现在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不去想昨天和明天,只珍惜当下,这一刻是快乐的就好。齐郁,你也是,好好珍惜身边人。” 第204章 名花有主   齐郁本来还想责备章玥一句,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她。   结果在听到她说那番话之后,突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章玥一向比她想得开,拿得起,放得下。   这不,刚确定了关系,就颠颠儿地跑来给齐郁上了一课。   短短几句话而已,说得她鼻尖隐隐泛酸。   她点了点头,又想到电话那端的人看不到,便“嗯”了一声,说自己一定努力。   态度诚恳又坚定,像是在宣誓似的。   章玥是趁着杨铭不在的功夫打的电话,两人也没聊几句就挂了。   程稷南这才开口问她,杨铭是不是和章玥在一起了?   与其说是问询,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齐郁有些心不在焉,“嗯”了一声,随手去翻朋友圈。   然后就看到了章玥几分钟前发的内容——“名花有主”。   配图是那张红色玫瑰花的照片。   她默默点了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心里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嫉妒。   她倏地抬头,把手机翻过来给程稷南看。   “你是不是一次没送过花给我?表兄弟而已,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程稷南望着她那张明显不高兴的脸,飞快地回忆了下。   似乎,确实没送过。   他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电影。   “你喜欢的话,我也送你。”   齐郁哼了一声,收回手机,低着头似赌气般地说了句“大可不必。”   送花这种事,如果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因为别人送,自己才送,那有什么意义?   电影正好播完了,他关了电视,又看向她,淡笑着问了一遍:“真的不要?”   换来的是她一声冷哼。   “用不着。”   不就是一束花吗?她又不是买不起,她可以买来送给自己,干嘛非厚着脸皮,等别人送啊?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神色,末了一笑,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知道那套首饰,能买多少束花吗?”   厮磨间,她听到他如是问道。   她心说,那不一样。   钻石和鲜花,对于女人的吸引力是不同的,不能互相替代。   但是显然,程稷南他不懂。   她也懒得解释,好像自己巴巴地多想要他送似的,多丢人啊。   而且,花可以拍照发圈,大家看到,都只会会心一笑,送上祝福。   那套钻石首饰却不能,如果齐郁发了,妥妥地炫富,容易拉仇恨。   程稷南没再提花的事,起身拉着她的手上楼。   齐郁满脑子都被花占上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他:“做什么?”   程稷南回过头,笑得意有所指,意味深长。   “睡觉。”   睡睡睡,就知道睡!   齐郁突然觉得,还是他住在医院的时候好,一从医院出来,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齐郁想多了。   程稷南所说的“睡觉”,纯粹地就是它本来的意思。   当她被圈在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什么都不用做,只安安静静地睡觉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地想,某人是不是昨晚操劳过度,所以今晚才修身养性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程稷南接到程佳岁打来的电话,说老爷子叫他回去一趟。   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儿,但听程佳岁的语气,也不像是老爷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程稷南应了一声,说自己一会儿就回去。   齐郁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好端端地,突然叫他回去,难道是要谈他们俩的事?勒令他们分手?   她瞬间就没什么胃口了,只喝了点牛奶,别的什么都没吃。   程稷南问起,她谎称昨晚吃得多,眼下不饿。   程稷南点了点头,告诉她,一会儿他要回家一趟,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确定。   他还提前叫了钟点工过来做清洁,还是之前在溪梦湾的那个钟点工,她不用觉得对着陌生人不方便。   见他细心到连这点都想到了,齐郁心中一暖,让他放心好,她会自己找事儿做,正好可以约章玥去逛街吃饭,顺便听听她和杨铭的八卦。   程稷南“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吃完早饭,齐郁就上楼打电话,章玥正好今天没有安排,俩人一拍即合去逛街。   齐郁收拾好了就下楼准备出发,楼上楼下都没看见程稷南的人影,最后是在后花园找到的。   见他站在外面抽烟,齐郁顿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扰。   从他住院伊始,一支烟都没抽过。   程稷南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人,知道不能抽,就硬是忍着。   就在昨天,他还说起这件事,说自己这样下去,可能要戒烟了。   但是现在却又抽上了。   她忍不住想,他也是担心的吧?   不知道家里突然叫他回去是什么意思。   在她面前却只字不提,还总是乐观地去安慰她,然后自己默默扛着一切。   齐郁心里泛酸,那股酸涩直冲鼻腔,眼看着就要流出泪来。   程稷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见她站在门里面,于是掐灭了烟,进来。   “现在就要走?”   她点了点头。   “正好,我顺路送你。”   程稷南说着,就要上楼换衣服,又似想到什么,回头打量了她一眼。   “之前给你的那张卡,没带在身上吧?”   齐郁不知道他怎么提起那个了,告诉他,放在家里了。   程稷南上楼,没一会儿就换好衣服下来。   他开车将齐郁送到和章玥约好的地方,临下车前,又塞给她一张卡。   “看好了什么就买,拿不了,就让店里送。衣帽间空出大半的地方,都是给你留着的。也不用算计着花,你就是把商店都买下来,也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就行。”   最后一句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齐郁明白,他是认真的。   惊讶中夹杂着感动,在他眼神的鼓励下,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虽然用过一次他给的卡买奢侈品。   但那次的心情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接过那张卡,揶揄了一句:“感觉……你在用金钱诱惑我,腐蚀我。”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低头凑过来,鼻尖几乎碰上了她的。   暧昧的声线轻轻滑过她的耳膜。   “我明明是在用我自己诱惑腐蚀你。” 第205章 林氏   程稷南开车回到程家老宅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院子里多了一辆眼生的车,别致的蓝宝石颜色,像一汪幽深神秘的深海。   他多看了两眼,继而才往里走。   进了客厅,就看见沙发上多了两个生人。   老者一头白发,精神矍铄,正和程元初坐在那儿喝茶聊天,在老者旁边还坐着个年轻女人,米色的法式衬衫,咖啡色的长裙,妆容也是极淡,更显气质优雅。   和那晚在周牧与齐郁的认亲宴上,红唇黑裙的冷傲模样完全不同。   程佳岁抬头见程稷南进来了,忙招呼他过来坐。   程元初更是乐呵呵地指着他,朝另一侧的爷孙俩说道:“正说到他,人就回来了。”   林晏平看过来,打量着程稷南,神情明显透着满意之色。   “稷南,还记得林爷爷和他的孙女吗?你小时候,他们常来玩的。”   程稷南上前叫人,态度不算冷淡,但也谈不上多热络。   程元初见状不太高兴,当着林晏平爷孙俩的面儿,就数落了一句。   还是林晏平不在意地一摆手:“做大事的男人,还是应该稳重一点,我看稷南这样就挺好。有这样优秀出色的孙子,你也可以享清福了。”   程元初心里受用,面儿上却道:“他们一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还是晏平兄你有福气,有个这么能干又懂事的孙女,要说疼人这方面,还得是女孩子。不瞒你说,我虽然有四个孙子,但最招人疼的还是我那个孙女,可惜嫁到国外去了,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我是听出来了,你呀这是在提醒我,别把孙女嫁得太远才好。你身边这么多孩子,还惦记着离得最远的那个,我就笙儿一个,更不舍得她嫁人了。”   林晏平话音一落,林笙就挽着他的手臂,乖巧地说道:“爷爷不舍得我,我也不舍得爷爷,我早就想好了,我这一辈子都不结婚,只陪着爷爷。”   换来的是程元初和林晏平异口同声地轻斥:“这叫什么话!”   程元初语重心长地劝林笙,一辈子很长,还是要找个喜欢的人共度一生,这也是林晏平最大的心愿。   “元初,老话也说了,无价宝易求,有情人却难得。笙儿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了,跟着我相依为命,她可是我的心肝宝贝,真要让她随便嫁个男人,我可不放心。”   程佳岁看上去挺喜欢林笙的,打量着她,笑道:“林叔叔,您这孙女长得漂亮又有本事,一般的男孩子肯定是配不上的。不过呢,咱们也不急,我的那些朋友们啊,家里有男孩的不少呢,回头抽个时间,我安排个聚会,把他们叫来,让孩子自己好好挑挑。”   没等林晏平说话,程元初却沉吟了一声。   “哪用那么麻烦,咱们家不就有现成的吗?”   程佳岁一愣,继而恍悟道:“哎呦,爸,还得是您哪,瞧我都没想起来。不过说来也真是不巧呢。二嫂今天有事出去了,稷理也在公司忙着,不然来和林小姐见一面也是好的。”   程元初暗暗瞪了她一眼,程佳岁装作没看见,专心地跟对面的爷孙俩推销起程稷理来。   程元初无奈,打断正在说话的程佳岁。   “你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你大嫂一直在厨房帮忙,偏你坐这儿说起来没完。”   程佳岁应了一声,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就坐在她旁边的程稷南,这才起身去厨房。   程稷南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默默端着咖啡抿了一口,隐去嘴角边划出的一抹笑意。   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他抬眼望去,就见林笙侧头打量着他,四目相对,她又故作不经意般,转过头去。   只留给他一个侧影,雪白纤细的天鹅颈尤为抢眼。   程稷南的视线微凝,继而垂下眼帘。   程佳岁去而复返,对大家说午饭准备好了。   众人移步西图澜娅餐厅落座,程稷南挨着程元初,另一边则是陆令薇。   母子俩自从上次在医院闹僵了以后,陆令薇再没露过面,甚至连他出院都没来。   程稷南坐下之前,跟她打招呼,叫了声“母亲”,陆令薇依旧神色淡淡,应了一声,许是碍着程老爷的面,又有客人在,她难得表示了下关心,问他身体恢复地怎么样了。   程稷南故意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同陆令薇说话的口吻愈发客气。   这倒惹得程元初看向陆令薇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悦。   他一直是不满陆令薇对两个儿子天差地别的态度的。   程稷南又不是外面捡来的,而且这么优秀,也不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偏偏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不成气候的小儿子。   程元初也不是不疼程稷北,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年纪轻轻又大病一场,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使得家里人都有些娇宠着他。   尤其是陆令薇,程稷北有一点头疼脑热的,紧张地恨不得自己去替他生病。   程元初常感慨,慈母多败儿。   他的两个儿子就因为从小被母亲娇宠惯了,不成大器。   好在程稷北除了性子软一些,身体弱了一些,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坏毛病。   席间,程元初谈起当年自己在战场上受伤,当时做为军医的林晏平救了他一命。   老爷子生平恩人有二,其一是杨铭的爷爷为救他而牺牲,另一个便是林晏平。   如果没有林晏平,老爷子可能在战场上活不下来。   程佳岁挨着林笙而坐,全程都在妥帖地照顾她。   还称赞她继承爷爷的衣钵,救死扶伤,情操可嘉。   又感叹可惜自己的儿子已经有了心上人,刚处在热恋中,不然,她一定要撮合林笙做自己的儿媳妇。   陆令薇适时地插了句嘴,问杨铭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女孩家里什么情况,可配得上程家?   程佳岁笑陆令薇太守旧,言称自己要做新时代的家长,不去掺和儿女们的婚事,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当然要相信他们的眼光,只要他们过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第206章 我有喜欢的人   吃过午饭,众人离席,程稷南刻意落在最后,向程佳岁轻声道谢。   程佳岁捏了下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别光谢我,还有人也想帮你。”   程稷南顺着她的话音,一抬头看到了陆令薇。   眉头就皱了皱,又有点想笑。   她会帮自己?   呵。   她也许是有帮忙阻拦,但最真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程元初和程稷南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而程稷北才好取而代之。   程稷南原本想找个理由,吃完饭就离开的。   但程元初却先一步开了口,让程稷南带林笙去玩。   “你们都是年轻人,比跟我们两个老头子在一起更有地聊。逛逛街,看看电影,做点年轻人该做的事儿。”   林晏平也附和着点头:“笙儿,你过几天就要上班了,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话落,又转头对程稷南笑道:“小伙子,我可把宝贝孙女托付给你了。务必做到怎么领出去的,再怎么带回来。”   林笙皱眉,“爷爷,外面没什么好玩的,我只想在这儿陪着您。”   “爷爷用你陪什么?听话,快去吧。”   林晏平在孙女的手上轻轻一拍。   林笙就不再说什么了,站起身又看向程稷南。   他还能说什么?拒绝的话,怎么说都不合适。   遂也只能站起身,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林笙隔了两步跟在他后面。   出了大门,程稷南站在门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想了想,又朝她递了过去。   林笙瞥了眼他手里捏着的烟盒,继而又望着他,笑道:“谢谢,我不抽烟。”   程稷南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眼,收回手。   “不抽烟?那你跟我借什么火?”   他兀自抽了一支出来叼在嘴里点着,又说道:“别告诉我,你有个孪生姐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那晚跟我借火的不是你。”   谎言被轻而易举地拆穿,林笙却不慌乱也不羞赧,神色淡定地说道:“我没有孪生姐妹,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至于那天晚上嘛……”   她突然靠近一步,微微仰头,直视着他,笑地意味不明。   “我只是想试试,你能不能上钩而已。”   程稷南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白,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地。   不可否认,林笙长得挺漂亮的,和齐郁的温柔甜美不是一个风格。   她的美,带着几分清冷孤傲,和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比如她冲着自己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笑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屑。   她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但却硬是做着与内心想法背道而驰的事儿。   她也不像是那种手腕高超,专门会骗男人的狐狸精。   程稷南相信,以林家的门第和品性,也教养不出来那样的女孩。   但她的确是很坦然地承认自己,用不是很熟练,甚至连她自己也不屑的方式,在勾引着他。   程稷南想不通原因,心里又烦又乱,话一出口,也不像带着什么好气儿。   “那你觉得,你勾引到我了吗?”   “没,”她回答地痛快,脸上一点挫败感都没有,对比程稷南此刻的心境,她倒是很轻松,“不过,虽然勾引失败,但我知道,你还是对我有点兴趣的。”   “呵……”程稷南笑了一声,“我有喜欢的人。”   林笙无所谓地耸肩,“我知道,周玫她哥认的干妹妹,齐郁嘛。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程稷南闻言,眉头深深地蹙起,又抚平。   “别告诉我,你喜欢我,想嫁进程家,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爷爷的意思?”   “我爷爷当然希望我好,他会尊重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程稷南磕了下烟灰,挑眉看向她,“我么?”   林笙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   望着他眼底的情绪一点一点冷下去。   在他开口前,她抢先一步问道:“你要我陪你在这儿站到什么时候?一会儿要带我去哪儿?有目标吗?”   程稷南“呵”地笑了一声,掐灭了烟,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   “我回家,至于你要去哪儿,那是你的事。”   林笙想说,这不就是你家吗?   继而又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有自己单独的房子。   那么,他是跟齐郁住在一起了?   她疾走几步,挡在车门前。   “可是,你刚才答应了爷爷们,带我去玩的,眼下却食言,你打算怎么跟他们交待呢?”   “交待?”他冷睇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笑道,“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随便你怎么编,把我骂个狗血喷头,又贱又渣都无所谓,唯一的要求,逼真点儿。”   无论是程元初还是林晏平,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了,想骗过他们,不容易。   但是程稷南不在乎。   如果一开始他还打算做做样子,带她出去转一圈,再表明自己的情况。   但这个林笙,显然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他还是跟她划清楚界限为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笙也没再纠缠,在他伸手欲推开自己之前,就后退一步,让开路。   程稷南上了车,隔着车窗又瞥了她一眼。   她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虽然神色依旧傲然,但相比刚才的淡定从容,仿佛又多了一丝困惑。   程稷南收回视线,启动了车。   直到他即将开出院子,透过后视镜一扫,却见那道淡漠的身影依旧矗立在那儿。   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个词。   茕茕孑立。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继而又嘲弄地一笑,笑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琢磨她干嘛?   一驶出程家,程稷南就给齐郁拨去电话。   小丫头应该是逛嗨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他挂断没多久,又回拨了过来。   他问她在哪儿,需不需要去接她?   “不用你接,我们才逛完一家商店,又填饱了肚子准备奋战下一家呢,晚上想去吃点好的。”   听到她雀跃的声音,一样样把计划说给他听,程稷南从早上接到电话就一直憋闷的心绪,终于疏解开了。 第207章 看上别的女人了?   没等他说话,章玥的声音隔着电话就传了过来。   “程总放心,我不会把你的宝贝拐跑了的!你要是真不放心,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正好有人请客,可以吃顿好的。”   话音未落,她似乎就被制止了,尽管齐郁压低了声音,程稷南还是听到两个人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   齐郁不想让他来,章玥又笑她怎么比以前没确定关系的时候还羞涩?是有多嫌弃程稷南拿不出手啊?   齐郁连忙又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是章玥故意挑拨。   就跟两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程稷南边听边笑,遇到红灯的时候,问了一句,杨铭晚上去不去?   章玥一听就明白了,高声回答了一句:“去!”   程稷南就让她们订好时间和地点,再把地址发给他。   章玥赞道:“还是程总痛快。”   程稷南也笑,“总不好让他自己去做电灯泡啊。”   齐郁闻言,把手机抢回来,低声问道:“你真要来啊?”   程稷南闻言,轻啧了一声,反问她:“我很拿不出手吗?”   齐郁紧张地一噎,小声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怎么会这么想?即便真的有人拿不出手,那也是她好不好?   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掰扯下去,她忙转移话题,问他现在还在程家吗?是因为什么事儿特意叫他回去?   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和忐忑,程稷南神色一黯,说自己已经出来了,家里没别的事儿,只是他爷爷年轻时候的战友落叶归根,今天来程家一起吃顿便饭而已。   只字没提林笙的事儿,既不想,也没那个必要。   “真的只是老战友吃顿饭这么简单吗?”   齐郁有些半信半疑,程家又不是不知道程稷南伤得有多严重,这才刚出院两天,就被叫回家去招待客人?   “不然呢?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听到他轻松的声音,齐郁也松了口气,称自己只是好奇心作祟。   程稷南说他在开车,晚上见面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程稷南驱车去了周牧那儿。   如今,两人的关系不用避讳了,他随时可以去公司,或者周家找他。   周牧今天哪儿也没去,在家睡了个午觉刚起,就听佣人进门请示,说程稷南来了。   他连衣服都没换,穿着那套浅金色绣暗纹的真丝睡衣,趿拉了双拖鞋就下了楼。   往沙发上一坐下来,一开口先是打了个哈欠。   “这是什么风,把程家大少爷的大驾吹来了?”   程稷南正在喝茶,见状,手里的杯子也放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貌似挺清闲啊。”   周牧一摊手,笑道:“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程稷南白了他一眼,继而又环顾了四周,问他:“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周玫呢?”   “嗐,去医院照顾老爷子去了。”   程稷南蹙眉,有些纳闷:“她不是一向对你们那位父亲怨恨挺深的?她去医院,你确定她是去照顾人?不是去拔氧气管的?”   “嘿,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人了?”周牧踢了他一下,摇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学医的,救死扶伤是天职,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程稷南清了清嗓子,纠正道:“兽医。”   周牧瞪了他一眼,“兽医就不是医生吗?兽医就不救死扶伤了吗?”   程稷南笑着抿了口茶,“你说得对。”   他放下茶杯,帮周牧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又问周玫什么时候回来?   周牧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总问周玫?原来你是来找她,不是来看我的啊?”   “我是有点事想问她。”   周牧更奇怪了,眯着眼睛打量他,“她一个开宠物医院的,天天不是对着猫就是对着狗,你有什么事需要问她?没听说你家除了养人,还养别的东西啊?”   程稷南敛了笑意,肃容道:“我是想问她那个朋友的事,林笙。”   提到那个有点熟悉的名字,周牧恍悟地点了下头,继而摩挲着下巴,皱眉思考。   “我说你小子,跑到我家来,跟我妹妹打听别的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喜新厌旧,又看上别的女人了?别忘了,齐郁现在可也是我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觉得,我是应该帮你瞒着她呢?还是尽早跟她提个醒,省得日后被你抛弃了呢?”   “少来,”程稷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谁看上她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周牧没吱声,脸上却挂着欠欠的笑意,翘着二郎腿,茶杯握在手里,一边轻轻吹着气,一边缓缓摇头。   那神情分明像是在说:你不是,谁是?   程稷南无奈地一叹:“我没看上她,是她看上我了。”   “哦?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说来听听。”   程稷南怎么看,周牧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这个人,看着总是乐呵呵地,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是那心里黑着呢。   但是也没办法,就周家那个环境,周牧要是没有点手段,早被陈玉玲母子俩弄死了。   程稷南沉吟了下,把今天的事儿简单说了。   周牧听得直皱眉,末了一叹:“你家老爷子真是乱点鸳鸯谱。”   程稷南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提醒他别跑题。   “嗐,林笙嘛,你也不用问周玫,我当年就打听清楚了。”   程稷南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周牧和周玫的母亲刚走那几年,兄妹俩过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陈玉玲明面儿不能把他们俩怎么样,但背后的阴招却也不少。   周牧是存了卧薪尝胆的意志的,但周玫是女孩子,年纪又小,周牧担心自己顾及不到,费尽周章地在周锡尧面前,游说他把周玫送到国外念书。   周锡尧是个重男轻女的,根本不怎么在乎这个女儿,陈玉玲又总是吹枕头风,说这兄妹俩不听她的话,索性,就按周牧说的,把周玫送了出去。 第208章 得便宜卖乖   虽然离开了虎穴,但是才十二三岁的女孩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周牧并不放心。那时,他已经出来帮周锡尧做事,辗转联系到周家在国外定居的故交,帮忙照看。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势力,更是想方设法地暗中保护,把每个接近周玫身边的人都查个底儿掉。   其中,就包括周玫后来上大学时,跟她一起合租房子的林笙。   林笙虽然家里条件很好,但并不是个娇气的人。   因为学医,课业很多,早出晚归的,为了方便,就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林笙和周玫念的是同一所大学,虽然专业有一点差别,但笼统地说,都是学医的,而且两个女孩子年纪相仿,老家都在稷城,又都是小小年纪就漂洋过海,所以特别聊得来,没多久就成了闺蜜。   放假的时候,林笙还常邀请周玫去她家里玩。   周牧知道了,就暗中派人去查过林笙的背景。   知道了她家世显赫,虽然父母早早就因为意外不在了,但有个在国外经营私立医院的爷爷,林家当年在稷城也是有一号的。   林笙本人更没什么问题,品学兼优,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心地很好。   周牧也就放心了周玫跟她在一起。   周牧说的这些,程稷南基本也都知道,听他说完,不免问道:“就这些?没了?”   周牧说得口干舌燥,连连喝了好几杯茶,末了不悦地反问:“这还不够?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程稷南的手指在杯口一敲,直言:“感情,我想知道,她交过男朋友没有?对方是谁?为什么分开?”   听他这么说,周牧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摇头笑道:“还说没看上人家呢,那怎么非要知道人家的感情史?她什么时候谈过恋爱,跟谁,到哪一步了,跟你有关系吗?你问得着吗?你是她的谁啊?”   周牧说得没错,他这么打听人家女孩子的私事,确实不妥。   但程稷南就是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个林笙一言一行都怪怪地,尤其是,她似乎很针对齐郁这一点。   而她又是他爷爷看好的未来孙媳妇人选,这个林笙,很有可能会成为他和齐郁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虽然摆在他们面前的这条路已然很坎坷了,但程稷南不想再横生多余的枝节。   想到此,他莞尔一笑:“你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我也不难为你,回头,我去问周玫。”   周牧显然是个妹控,闻言连连摆手:“你可别为这点事去烦她,你别忘了,她和那个林笙关系有多好,万一你跑去问她,她再同林笙提起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程稷南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思一动,就有了个绝佳的主意,却装模作样地问周牧,他有什么好意见?   “还是我去跟周玫打听吧,不提你。等我打听清楚了,再和你说。”   程稷南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周玫要是问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你怎么回答?”   “嘿,那还不好说,就说我对那个林笙一见钟情,想追她。”   程稷南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理由真是绝佳,以周玫的性子,再加上这么多年一直盼你这棵老树开花结果,听了你这话,肯定是要努力撮合你们俩的。到时候,也省得我家老爷子再费力巴拉地把人往我这儿塞了。”   周牧的说法,正好和他刚刚的想法不谋而合。   周牧知道程稷南这是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也不恼,反而乐呵呵地一点头:“你和齐郁,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干妹妹,为了你们俩能有好结果,我就是把我自己奉献出去也值了,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啧,这可不像周老板会说的话,杀母之仇都眼睛没眨地报了,现如今,让你帮忙追个女孩子,还没行动就怕了?”   此时此刻,程稷南在周牧眼里,笑得就像只狐狸。   忒狡猾,也忒气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牧“呵”地一声笑,从桌上的烟盒里夹了支烟出来,点着了,抽了几口,隔着淡淡的烟雾,五官和神情都变得有些模糊。   “就我的这个身份,好人家的女孩看不上我,而那些挤破脑袋想要爬到我身边来的,哪个不是冲着我的钱?她们跟陈玉玲没什么两样。这种女人,我不稀罕。”   程稷南听到他这么说,又想到那天晚上,他烟盒里藏着的糖。   程稷南想问过对方是谁,但周牧把话题岔开了,显然就是不让自己问,问了,   他也不会答。   有些事,不适合说得太明白,有些人,更适合放在心里。   程稷南从周家出来,开车去见齐郁的路上,想起周牧,想起程稷北,甚至想起了裴然。   他似乎比他们都要幸运,他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虽然开头和过程不怎么美好,但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足够了。   程稷南去到饭店的时候,齐郁和章玥已经到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儿,低头研究餐单,谁都没留意他进来。   章玥甚至把他当成了服务生,直接推过来空杯子,让对方帮忙倒水。   程稷南也没作声,顺手就拿起旁边的茶壶,给两人都添了茶。   视线落在齐郁犹豫不决的笔尖上,他放下茶壶,伸手在其中一栏上一指。   “选这个等级的牛肉,油花和可食用比率最高。”   齐郁和章玥同时一愣,抬起头,然后,两张脸上的表情就不同了。   齐郁是欢喜中带着点娇羞的,章玥却是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姨母笑。   甚至还起身走过去,把齐郁往程稷南怀里一推。   “喏,完璧归赵,请程总查验清楚,您的宝贝有没有少一根头发丝。”   章玥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程稷南却回答地很是认真。   拉着齐郁重新坐下后,把茶杯递到齐郁手里。   “不急,等吃完了饭,再回去慢慢检查。”   章玥见齐郁瞬间低垂了头,红着脸,又暗暗掐了程稷南一下。   她才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家伙,她特意把人叫来,是来给自己塞狗粮吃的吗?   继而,当杨铭甫一进来,章玥忙笑容可掬地朝他招手。   “亲爱的,我在这儿!” 第209章 我们这算什么   章玥没告诉杨铭,她还约了齐郁和程稷南,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杨铭进来的一瞬间就是一愣,旋即又恢复了神色,跟对面的两人打了声招呼,手腕一转,原本藏在身后的那束玫瑰花就落在了章玥的怀里。   章玥眼前一亮,勾住杨铭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我好喜欢,谢谢!”   碍于对面还杵着两枚灯泡,杨铭倏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   齐郁的目光落在那一束粉若烟霞的玫瑰花上,短暂的一瞥,继而就低垂了头默默喝水。   程稷南把餐单推到杨铭面前,让他点想吃的。   “看你这意思,是准备请客吗?”   杨铭转着手里的笔,笑着扫了眼程稷南。   “对,我请,庆祝你告别单身。”程稷南亦笑。   章玥闻言,暗暗一拉杨铭的衣袖,小声说着:“他讽刺你呢,不用跟他客气,挑贵的点。”   杨铭笑了笑,随意点了几样,又问章玥的和齐郁,还有没有想吃的,见她们摇头,才把餐单递给服务生,兀自倒了杯茶。   章玥在手机上捅咕了两下,又把杨铭的手机要了去。   他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的头像被换掉了,变成了一个卡通男生的形象。   章玥还得意地给他看自己新换的头像,是个卡通女孩,手里捧着一束花。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不是特别合适?我刚找到的情头。”   杨铭宠溺地一笑,点头,“可爱,适合你。”   话落,他直觉有道不悦的目光望过来,抬头就见程稷南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又飞快地别过视线。   快到他恍惚觉得,那嫌弃又鄙夷的眼神,是他的错觉而已。   点好的菜品陆续上来,章玥和齐郁去了洗手间的功夫,程稷南点了支烟叼在嘴里,问杨铭,谈恋爱的感觉如何?   杨铭微微一笑:“自然是非常之好,”话落,他也微微一抬下颚,问程稷南,故意揶揄:“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程稷南低着头没说话,继而,告诉他,老爷子的战友林晏平回来了,今天还去了程家吃了顿便饭。   杨铭点了点头,这个事儿,他听程佳岁提过。   程稷南皱着眉,掸了掸烟灰,又说:“爷爷有意让我娶林晏平的孙女。”   杨铭正在喝水,闻言险些呛了一口,脱口而出道:“那齐郁怎么办?她知道吗?”   见程稷南默默摇头,杨铭松了口气,想说,那就别告诉她,却又觉得不妥。   如果不说清楚了,万一等她知道了,更容易产生误会。   本来这俩人的感情也没有多牢固。   程稷南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有些犹豫,想听听杨铭的意见。   杨铭无奈地扶额,“难怪你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心事重重地,我还以为是我得罪你了。”   “呵……”程稷南冷笑道,“原来你还能感觉到啊?我以为你陷在温柔乡里,不问周遭了呢。我说,你和章玥打情骂俏,卿卿我我的时候,能不能避嫌一下?眼下不是就你们两个人,还有我和齐郁在呢。”   杨铭玩味着他刚才说的话,满脸都是哭笑不得。   “打情骂俏?卿卿我我?你确定这八个字说得是我?”   程稷南不想搭理他。   他刚才留意到了,齐郁在看到杨铭送给章玥鲜花的时候,她的表情。   分明是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欣羡,却要刻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都怪这个家伙。   杨铭刚要说话,章玥和齐郁也从洗手间回来了,程稷南忙示意了杨铭一眼。   让他不要提和林家有关的任何事。   服务生把他们点的菜都上齐了,杨铭拒绝了对方的帮忙,他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动作麻利,火候掌握地也好,烤好一块就轮流夹给章玥和齐郁,至于程稷南,全凭他技术,只要能抢到,就是他的。   章玥和齐郁吃得不多,没吃几块就饱了,杨铭和程稷南两个人边烤边聊,章玥偶尔搭句腔,逗上两句。   只有齐郁全程没怎么说话。   程稷南挑了一块雪花最好的肉烤好了夹到她的盘子里,笑着问了句:“今天都有什么收获?”   齐郁买得不多,身边只放了一个袋子。   章玥买得倒是不少,她最近刚找了份新工作,过两天就去上班,自然要置办几身行头。   她还给杨铭买了条领带。   程稷南见状,期待地看向齐郁,后者却恍若未觉般,没什么反应。   程稷南眼底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   四个人吃完了饭,杨铭和章玥要去看电影,还问另外两人去不去,去的话就一起在网上订票。   齐郁推说自己逛了一天街,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就此作罢。   目送了章玥和杨铭离开,齐郁不发一言地往前走。   程稷南落后两步,叼了支烟点着,手里拎着她买的东西,慢慢走在后面。   上了车,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突然开了口。   她说:“程稷南,你觉不觉得,章玥和杨铭那样的才叫正常恋爱,而我们不是?”   程稷南闻言就乐了,侧头看向她,“那你觉得我们这算什么?过家家?还是偷情?”   齐郁被他的语气一激,肃着脸,声音也高了:“程稷南,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他半晌没说话,一手支在车窗上默默抽烟。   直到最后,掐灭了烟顺着窗外扔了出去。   夜色中,她听到他极轻地一声冷笑。   “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连一手带大我的爷爷都违逆了,我觉得,对你,对这份感情,我已经很认真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齐郁原本还要说的话,因为他这一句,悉数被堵了回去。   程稷南说得这些,她当然都明白,也为之感动。   但是,今天看到章玥和杨铭在一起时的样子,她突然恍惚觉得,似乎,这才是正常谈恋爱的人应该有的状态?   而不是像他们这样,总好像差了点什么。   齐郁虽然有过短暂的初恋,但那时候年少单纯,程稷北和程稷南又是个性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很多时候,她都猜不透程稷南在想什么。   她觉得,两个人如果真在一起,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210章 分手礼物   程稷南见她不说话,脸色晦暗不明,也不等了,直接扣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齐郁暗暗打量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心他心情不好,会开快车出危险。   结果,是她想多了。   程稷南虽然一路上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虽然仪表盘上显示的车速不低,但是车开得极稳,坐在他的车里,仿佛特别有安全感。   下车的时候,齐郁心道,果然自己还不算了解这个男人。   程稷南从车上下来,把之前拎在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齐郁接过来,又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袋子递过去,说是买给他的。   程稷南愣了下,低头顺着敞开的袋口扫了眼,发现是条领带,但和章玥送杨铭的那条,无论颜色和花色都不同。   原本,两个人今天都没有逛男装的打算,后来,是章玥念叨着,说想送个礼物给杨铭,做为交往纪念,齐郁才陪着她去的。   结果,一眼就相中了一条黑色底带深灰色提花的领带,她觉得,应该适合程稷南。   当时也没多想,就直接付了钱。   章玥当时在挑,也没留意。   齐郁付完钱就后悔了,怕章玥笑自己学她,随手又挑了条围巾。   程稷南望着那条领带,嘴角划出一抹古怪的笑意,让矗立在秋风里的齐郁,蓦地打了个寒战。   “人家送,是交往纪念的礼物。你送我是什么意思?分手礼物?”   齐郁一滞,不解地看向他。   他是怎么能想到这地方去的?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就因为她刚才上车时说的话,他就想当然理解自己要分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收回视线。   “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想要就要,不想要……你就扔了吧,反正是用你的钱买的。”   她说完,转身进屋。   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程稷南在院子里默默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他上楼的时候,齐郁已经换完衣服躺下了。   他站在门边瞥了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   齐郁早上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翻了个身,发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继而,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昨晚,她简单洗漱过就躺下了,忘记了关窗。   之前靠在程稷南的怀里,她感觉不到冷。   昨晚只是自己睡了一宿而已,就冻感冒了。   真是娇气啊。   她无奈地笑,起身出了卧室,听见厨房有动静,她以为是程稷南,楼梯才下到一半,就见钟点工端着早点从厨房出来。   “齐小姐醒了,正好下楼吃饭吧。”   程稷南昨天就说过钟点工会来,但是昨天他们走的时候,人还没来。   今天倒是比昨天早很多。   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客厅里的时钟,看清上面的时间,吓了一跳。   哪里是人家来得早,分明是她起晚了。   她不太自然地走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钟点工就帮她解了惑。   “程先生一早就回公司开会去了,他走得时候,齐小姐还没醒。程先生说了,让我不要打搅你睡觉,早饭就放在锅里温着,等您起来再吃。”   这倒是程稷南会做出来的事儿。   但是他怎么突然回程氏去了?明明程老爷子担心他逞强,特意让他把身体彻底养好了才能回去上班。   这是昨晚躲她躲出主卧还不够,今天,干脆直接躲到程氏去了。   她轻笑一声,端起杯子抿了口鲜奶。   不得不说,早餐还是挺丰盛的,温度也正合适,但是齐郁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勉强吃了一片吐司,还是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慢慢就着鲜奶才吃下去。   胃里,心里,都像有什么在堵地难受。   头也晕晕沉沉地,站起身的时候,勉强撑着桌沿才不至于摔倒。   “李姐……”她叫了钟点工一声,李慧闻声从厨房出来,见齐郁脸色不太对,上前伸手一探,皱眉道:“齐小姐,你是不是发烧了?”   李慧不太确定,凭经验,齐郁的状况就像,她去找体温计和退烧药,可是这幢别墅之前基本一直空着,这些东西还都没准备。   齐郁在网上订了体温计和药,等到东西送到,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齐郁高烧到39.7℃,李慧有些害怕,给程稷南打去电话,却一直都没有人接。   李慧又给程稷南的秘书赵丹打去电话,赵丹说程稷南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暂时接不了电话,问她有什么事儿,李慧却一时间答不上来。   她只是个钟点工,主人家的私事她又不好涉及太多,怕惹来麻烦。   只好告诉赵丹,等程稷南方便的时候,回个电话。   齐郁吃了药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李慧帮她用温水连擦了几遍身子,看到温度有降下去的趋势,紧张的心才稳了稳,又去厨房熬了粥,想等齐郁醒来再喝。   程稷南开完会,没回办公室,直接和几个高管出去吃午饭。   他有些日子没回程氏办公,这段时间,程氏基本都是他父亲和他二叔在打理,两个人都不是那块料,又各有各的算计,尤其是他二叔,如果稍不留意就会踩进对方埋得坑里。   程稷南回来掌权,光是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要伤些神。   眼下,还有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   因为之前和孟氏闹地很僵,现在所有高层的眼睛都盯着他,看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平过去。   程稷南自然有他的打算,那个项目要继续下去,但惠城又不是只有一个孟氏。   他想过几天亲自出差去一趟,所以,一时之间,很多事情都要着手去准备,连清闲了几日的林楠都有些吃不消,笑程稷南在医院养了些时日,反而工作激情却越见高涨。   他笑了笑,没说话,扫了眼手机,都是些不无紧要的信息和电话,中间甚至还夹杂着一个李慧的未接来电,偏偏那么多人,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名字。 第211章 她配不上你   程稷南不清楚李慧找自己有什么事儿,回拨了过去,却没有人接。   手机就被他扣到桌面上,和高管们继续边吃饭边谈工作,过了一会儿,就有电话进来。   他翻过来扫了眼,不是李慧,反而是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了下才接起。   “喂。”   电话里的人低声一笑:“是我,林笙。”   程稷南怔了下,旋即往椅背上靠去,“嗯”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林笙又说:“今天天气不错,程爷爷要我爷爷陪他钓鱼,我刚陪着两位老人来了湖边。”   呵,这是摆明了告诉他,他爷爷就在旁边坐着,让他对自己客气一点?   他轻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挑眉问了句:“所以?”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几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又默默低头吃饭。   这个当口能打电话过来,还能让程稷南这副口吻的,应该是女人吧?   传闻都在说,他们这位程总,抢了裴家二少爷的未婚妻,而这位未婚妻来头却也不小,是周家大少爷前几日新认的妹妹,还为此大宴宾客,稷城名流去了不少,想借此跟周家攀关系的不少,但更多的则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能让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程稷南动心?   “他们说,晚上想在外面吃,叫上你一起。”林笙慢悠悠地转述着程元初的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连这个电话,她都是被迫才打的。   程稷南起身,握着手机往外走,冷笑道:“你要是记性不好的话,我再提醒你一遍,我——”   “有喜欢的人是吧?”她笑着打断他的话,回头瞥了眼坐在那儿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个老头,又转过身放低了声音说道,“程稷南,难道你爷爷就不知道吗?可他为什么还一再撮合我和你呢?”   “嗯,为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口吻极其敷衍。   林笙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解释,“当然是因为你爷爷不满意,他觉得那个女人配不上你。”   程稷南觉得特别好笑,反问她:“那你就配得上我吗?谁和我配不配,你管得着吗?别说我和你没关系,就算有,就算我真的娶了你,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你也管不着。”   话落,他就把电话挂断了,直接关机。   重新回到饭桌上,其他人觑着程稷南的脸色,心里都有些打鼓,默契地向林楠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林楠无奈地摇头,像是在说,别问,他也不知道。   紧接着,程稷南就吩咐了林楠一声,让他转告赵丹,除了公事,所有因为私事打到她那儿找自己的,一律说他在忙,不理会。   众人顿悟:果然是吵架了。   赵丹接到林楠的电话就有点犯难,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提一句,李慧上午找过程稷南的事。   她试探着问林楠,程总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就听林楠笑了一声,“中午不知道哪个女人给他打来电话,然后就这样了,你说呢?”   女人?难道是李慧?   但李慧就是个钟点工,能在程稷南手底下做了三五年的钟点工,说明能力水平和个人素质都是可以的,怎么会让程稷南发这么大的脾气?   赵丹不解,但为了不去触怒大boss,李慧的事儿就没提。   齐郁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多亏了李慧不断地帮她用温水擦身降温,温度降下一点,齐郁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喝了半碗粥,又吃了药,终于有了一些精神。   “李姐,谢谢你,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慧见她脸色依旧不太好,神情也不似作假,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说:“齐小姐太客气了,人是吃五谷杂粮的,生病很正常。再说,我也不是白做的,程先生会付我工钱。”   提到程稷南,齐郁抬眼看过来,“我睡着之后,程先生有打过电话来吗?说过什么?”   李慧联系程稷南的时候,她还有些意识,后来又打给秘书的时候,她也听见了,但是睡着之后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李慧迟疑了下,打量着齐郁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变了。   “你醒过来之前,我刚联系上程先生,他听说你已经退烧了,就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李慧显然是不善言辞,更不善说谎的,一句话说得支支吾吾,神色闪烁。   齐郁看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叹气道:“李姐,你没必要说好听的哄我,他有没有打过电话,又说了什么,等我见到了他,不就都知道了吗?”   李慧也长叹一声,这才告诉齐郁,程稷南是有打过电话,但是她当时在卫生间,忙着把给齐郁擦身时弄湿了的床单清洗烘干,等她看到未接电话,再拨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是关机了。   她又给赵丹打去电话问过,赵丹说程稷南下午吃完饭回来又去开会了,有什么事情,告诉她,她会上报过去。   兜了一大圈,李慧发现,程稷南是真忙,而齐郁最凶险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她就什么都没说。   齐郁听她说完,沉默了半天,也是这个意思,说自己既然已经差不多退烧了,就没必要再跟程稷南提,惹他忧心。   “忧心”这个词,是说给李慧听的,说完,自己倒先忍不住扯出一丝自嘲的笑。   明知道他还在因昨晚的事儿生气,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晾着自己,但是她还得在别人面前找补,为他,更是为自己。   但是,这次可以,下一次呢?   程稷南开完会,又回到办公室和林楠讨论工作,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到了下班的时间。   赵丹拨了内线电话过来,告诉程稷南有人找。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林笙竟然真的把电话打到公司来了,语气就有些不善。   “不是告诉过你,私事不接吗?”   程稷南虽然在程氏雷厉风行,不苟言笑,但是对下属还可以,极少有发火的时候。   他难得语气这么重,赵丹一颤,小心翼翼地回道:“可是,程总,找您的是程老先生。” 第212章 星星与沙粒   程元初虽然这几年已经放权,不再参与程氏的运作,但是老爷子威望还在。   他打来的电话,就是借赵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让老爷子吃闭门羹。   程稷南闻言,脸色虽然不好看,也不好再说什么,接过转来的电话,叫了句:“爷爷。”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爷爷。”程元初的声音一听就是在压着火。   程稷南只好道:“爷爷,我今天刚回公司,事情特别多——”   “事情再多,也要吃饭,天天废寝忘食的,身体熬坏了,我将来把程氏交给谁?”   虽然是隔着电话,但是听到老爷子训诫,程稷南还是不由自主地低垂了头,低声应了句,“是,爷爷,我错了。”   程元初见他态度诚恳,紧皱的眉也松开了。   “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程元初欣慰地点点头,“我和你林爷爷在外面吃晚饭,就是你小时候,我带你常去的那家,离程氏也近,你现在就过来吧。”   程稷南推拒了一声:“爷爷,我现在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走不开。”   闻言,程元初的脾气又上来了,“我刚才说的,这么快又忘记了?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吃完饭再回来做。”   程稷南无法,只得应了一句“是”,随后挂断,又吩咐了林楠几句,从公司出来。   上车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开了手机,调出李慧的电话拨了过去。   李慧已经下班了,正坐在公交车上往家返。   接到程稷南的电话,她按照事先和齐郁说定的说辞,谎称自己找不到储藏室的钥匙了,才想给他打电话,后来是齐郁帮忙找到的。   程稷南捏了捏眉心,害得他以为是齐郁出了什么事儿,原来虚惊一场。   临挂电话之前,他又问了一句,“她没什么事吧?”   “齐小姐?她能有什么事?”李慧有些心虚,但毕竟是齐郁特意叮嘱过她,让她别和程稷南提,要不然,还真容易露馅儿。   也是程稷南此时此刻,没什么心情,没听出她勉强的语气,确认了齐郁没事就要挂电话。   李慧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程先生,我出门之前,齐小姐接到个电话,应该是有人约她出去。”   程稷南说了一声“知道了”,挂断电话,点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停留在那个名字上面,久久都没拨出去。   直到屏幕自动休眠,变成一片漆黑之后,他才默默收起手机。   能叫齐郁出来的,也就章玥了。   小姐妹俩在一起聊聊天也好,希望以章玥的性子,能把钻进牛角尖跟自己闹别扭的人拉出来。   很快,程稷南就到了程元初说的那家饭店。   侍应生引领着他,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   程稷南望着坐在对面的林笙,蹙了蹙眉。   因为林笙今天是陪着两位老人出来钓鱼的,所以没穿裙子,白衬衫牛仔裤,脚上踩了双马丁靴,很中性化的打扮,但是白衬衫外面又套了件鹅黄色的毛衣,衬地那张略显冷艳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她单手支着下巴,望着程稷南,慢悠悠地笑道:“中午在电话里口气那么冲,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程稷南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略微不耐地问:“他们呢?”   林笙轻朝斜对面一家售卖钓鱼用具的店指了指。   程稷南看到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复古老爷车,正是程元初平时出门会乘的车。   他收回目光,林笙端起茶壶,给自己和他都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程稷南望了一眼深褐色的茶汤,眉毛拧地更紧了。   林笙见状,抿唇一笑,揶揄了句:“放心,这不是毒药,是我自己配的乌梅茶,有好多种药材,这个季节喝最好。”   程稷南几乎开了一天的会,接了老爷子的电话就出来了,水都没喝上几口,眼下听她一说,也有些渴,端起杯子默默喝了一口。   林笙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似乎并不排斥,便追问了句:“怎么样,是不是味道不错?程爷爷也特别喜欢喝,还让我把方子给他呢。”   程稷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抬眸看向她。   “听说你是继承了你爷爷的衣钵,可我怎么记得,他老人家是西医?”   “西医就不能懂中医吗?”林笙白了他一眼,“我不单通药理,还会号脉呢,要不要试试?用不上三分钟,我就能瞧出你有什么病,应该吃什么药。”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林笙见状,直接按住他搁在桌上的那只手腕。   他下意识就要抽回手,林笙突然恶狠狠地凶了句:“看病呢,老实点儿!”   程稷南不知怎地就没动,眼睁睁看着她手指一搭,还真就号上了。   黄昏时分,太阳落下山去,整条街上的路灯亮起。   而对面的高级西图澜娅餐厅里,更是灯火通明。   齐郁坐在车里,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程稷南的侧脸。   从他甫一进去,她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身上。   齐郁看着他在林笙面前坐下,看着他喝她倒的茶,还看着他,让她去拉他的手。   她听不到两个人都说了什么,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他还骗自己说不认识林笙,但现在看来,哪里是不认识?分明熟地很。   坐在她旁边的程元初也看见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齐小姐,不瞒你说,林笙是我好友的孙女,她和稷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不但如此,她在国外留学多年,拿的是顶尖学府的医学博士学位,又取得了医学执照,无论是她个人的能力,还是家庭,都很出色,能给稷南的未来添加很多助益。”   齐郁默默垂下头。   她不得不承认,程元初说得很对。   程稷南和林笙,他们就像恒星一样,在自己的领悟里绽放着属于他们的光芒。   他们两个人是如此相配。   而自己呢?   普通又渺小,犹如一颗沙粒,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除了还算漂亮以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但是林笙的容貌,也不逊色于她。   而对于豪门世家来说,容貌是最不稀罕的。 第213章 后路   齐郁睡醒没多久,就接到程元初的电话,他称自己派了司机到了别墅外面,要接她去一个地方。   她能说什么?不去?   躲得了今日,躲不过明日,该面对的问题总要去面对,而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之前所有的担心,忐忑,和恐惧,全都变成了平静,与好奇。   她很是好奇,程元初会怎么做?   齐郁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化了淡妆遮去自己的病容,又精心地打扮了一下,才坐上车去见程元初。   说是精心打扮,也只是在她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穿得尽可能得体面些。   身上的这一套衣服,还是前几年秦氏没垮之前置办的,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牌,但已经是她目前为止能穿出来的最好的了,就是样子有一些过时。   司机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前,她原以为,程元初要在这里见她,说点什么,或是威胁或是贿赂,总之就是打发了自己。   但是司机把车停稳,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随即,程元初就从里面出来,司机下车帮他开门,程元初对着车上的她说:“你不用下来,就在车里坐着吧。”   话落,他也借着司机的手撑扶着坐了进来。   她不解,却也不敢问。   也不用她问,因为没过多久,她就看到程稷南进了那间西图澜娅餐厅,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下,对面还坐着个女人。   若是她没认错,对方就是那天在宴会上,一直对她阴阳怪气的女人,周玫的朋友,林笙。   难怪她才第一次见那个女人,对方就对她那副模样,原来是把她,当做是自己嫁给程稷南路上的绊脚石。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程元初叫她出来的目的。   老爷子自持身份,一句贬低她的话都没说,只是让她坐在车里,默默地让她看着那一幕,她就自惭形秽了。   明明她只是坐在车里没动,却好像有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疼地想落泪。   她强忍着,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用力咳了几声,眼泪也顺势流了出来。   司机默默递了纸巾给她。   齐郁接过,道了声谢。   程元初等她擦干净眼泪,才又吩咐了司机开车。   路上,程元初终于提到了正题。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可以安排你去程氏在申城的分公司工作,也可以在公司附近给你安排一套房子,足够你和你母亲住了。”   齐郁愣了愣,旋即,无声而笑。   连后路都帮她铺好了。   程氏的工作,申城市中心的房子,哪一样单拿出来,都足够让人羡慕不已的。   “程老先生,您的提议,我会仔细考虑的。”   虽然在医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程稷南的介绍下,叫了程元初一声“爷爷”,但是她看得出来,程元初并不高兴。   在他心里,自己不配。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说完这句话,又请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程元初本意是想把她送回去的,但是齐郁坚持要自己打车。   程元初没拦,吩咐司机停车。   齐郁拉开车门,想了想,又转头对程元初道:“您请放心,我今天见过您的事儿,他不会知道。”   看着齐郁站在路边,直到她坐上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司机觑着程元初的脸色,试探着说了一句:“这位齐小姐,看着柔弱,却也是个倔脾气的。”   程元初摩挲着手里的拐杖,闻言亦笑了笑,“真若一点脾气没有,也不值当那小子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又如何?   不合适的人,就不应该去想。   程稷南被林笙一动不动地摁着手腕,见她闭着眼睛,半天都没有开口,他不禁皱眉提醒:“三分钟到了。”   林笙这才睁开眼睛,收回手,肃着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程稷南又喝了口茶,目光抬眼瞥向窗外,继而一凝。   刚刚还停在路边的老爷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眼底明显添了愠色,他倏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林笙也随之起身,追上他,手指刚搭上他的手臂,就被甩开。   “把我诓过来,陪你喝杯茶,我已经算是给我爷爷面子了,你还想让我做什么?用不用陪你上床?”   话说得难听至极,林笙瞬间脸色一白。   她站在原地没动,眼睁睁看着他走出西图澜娅餐厅门口,门被他用力一掼,来回呼扇了两下,才慢慢回到原位。   离别墅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远远地看到前面就是江桥了,齐郁却要下车,然后,步行走上去。   太阳彻底地落下山去,月亮露出来了。   江桥上的风大,把她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她倚在栏杆上,紧紧裹着身上的外套。   可是,依旧很冷。   像寒冬腊月提前到来,寒风一吹,心湖就结了冰。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齐郁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什么。   她木然地循着声音回头,直到看见一个女孩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三两步跑到自己面前,然后紧紧抓着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别、别做傻事!”   望着对方一脸紧张的神色,齐郁慢慢回过神,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淡淡地笑道:“你以为我要跳下去吗?”   女孩明显愣了愣,认出了齐郁。   “原来是你?!”   齐郁这下也愣住了,又仔细打量了一眼,觉得对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女孩忙报了一个饭店的名字。   “在卫生间,你男朋友……不是,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谁……”   被她一提醒,齐郁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我记得你叫……任……”   “任澄澄。”女孩笑着补充完整。   其实,她们不止那一次见过,后来还在一家会所遇上,不过,她当时醉得不省人事,想必应该不记得。   任澄澄也没提,左右望了望,皱眉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跳江自杀呢。”   齐郁莞尔。   她只是心里又烦又乱,想走一走,顺便想想程元初说的那些话。   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第214章 醉酒   任澄澄虽然年纪小,但并不傻,见齐郁神情有异,就猜到她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当即便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齐郁要去什么地方,自己可以送她。   齐郁刚想推拒,话未出口,又是一阵咳嗽,佝偻着身子,一手扶着栏杆,直咳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任澄澄吓了一跳,蹲下来一边帮她顺气儿一边道:“你不舒服吗?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齐郁摇头,指着不远处说道:“麻烦你把我送到那儿就行。”   她猜自己应该是烧没完全退下去,然后又吹了风的缘故。   任澄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笑道:“真是巧了,我也住那儿,你住多少栋啊?”   齐郁跟在任澄澄身后上了车,报了栋号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了地方,任澄澄把齐郁叫醒,再一次跟她确认,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去医院?   齐郁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就下了车,慢慢腾腾地进了院子,打开门。   里面漆黑一片,空荡荡地没有人气儿。   齐郁站在那片黑暗里,兀自笑了笑,然后才缓缓上楼,脱掉外套,再没力气换掉里面的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程稷南从西图澜娅餐厅出来,没回程氏,而是开车直接回了别墅。   结果,没有人。   他才想起来李慧说,齐郁接了电话出去了。   他拿起手机,刚要去拨,想了想,又算了。   她也许和章玥正玩得开心,还是别去打扰她。   程稷南坐在客厅里,心里烦躁地要命,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正巧这个时候,程稷理打来电话,说酒吧里新进了一批不错的酒,问程稷南有没有兴趣过来试试。   他应了一声,又问程稷理,有没有叫上杨铭。   程稷理笑道:“打过电话没人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程稷南没再说什么,打车去了酒吧。   程稷理给两人都倒了酒,杯沿轻轻一碰,就各自抿了一口。   程稷南虽然没说话,但是神情已经在说明,这酒不错。   两个人慢悠悠地喝着,偶尔闲聊一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直到程稷理开到第三瓶酒的时候,顺嘴提起了林晏平。   “听说,爷爷的那位故交前阵子回国了。昨天,还来了家里。”   提到林家,程稷南就想到了林笙,脸色不是太好看。   可程稷理却仿佛没看见般,自顾自地说道:“听说,爷爷还有意和林家结亲。可惜我昨天有事忙,回不去。哥你回家了吧?见到那位林小姐了?长得怎么样?按理应该是不错,不过就算她是丑八怪,想娶她的人也少不了。”   程稷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少绕弯子。”   程稷理“呵”地笑了一声。   “我能说什么呀,就是感叹一声,爷爷就是偏心呗,不论什么好事儿,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大哥,我们啊,都得靠边儿站。”   程稷南也笑:“原来你叫我来,明着是喝酒,实际上是跟我吐槽抱怨爷爷偏心。你要是对林家那个孙女有兴趣,就去追,我没意见。你如果真能追到手,我还谢谢你,替我解决个麻烦呢。”   程稷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琢磨他话中的真假。   “我知道,哥你有人了,不就是当年小北的女朋友吗?”   程稷理突然提起了齐郁,眼神变得晦暗不明,“那次在酒吧有人闹事,咱们在派出所门口,碰见她的时候,我就感觉出来了。”   提到齐郁,程稷南微微皱眉,问他想说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想到,我以为的你,眼里只有程氏呢,没想到,也会为个女人,和爷爷起冲突。”程稷理轻轻摇晃着酒杯,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微微反着冷光,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程稷南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依他平日里的酒量,一瓶红酒根本没有问题。   但现在,此刻,却萌生了醉意。   尤其是在程稷理突然提到林家和齐郁后,他就更不想喝下去了。   “我的事儿,爷爷都干涉不了,还轮不到你替我操那份心。”   他站起身就往外走。   程稷理也随之站起来,关心地问了句:“哥,这酒后劲很大,你又是自己一个人,干脆在我这儿歇一会儿,过了酒劲儿再走,我也放心。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事儿,我怎么跟爷爷交待呢?”   若是平时,程稷南根本不会理会他说的这句话。   然而现在,酒意上头,就没干脆地拒绝。   程稷理让人带他去了楼上的房间休息,又吩咐人去买解酒药来。   程稷南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昏暗中,似乎有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   他本来就因为喝酒而感觉到口渴,眼下,更是口干舌燥,身体里像火一样在燃烧着。   而那双手,却因为他的反应而更加肆无忌惮,纤长的手指一颗接一颗地挑开他衬衫的扣子,然后是腰带,继而,衬衫的下摆就被轻轻扯了出来,还要再继续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按住了那双不规矩的手,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程稷南霍然睁开眼,室内没有开灯,但从窗外透射进来的光线还是足够让他看清,匍匐在他身上的是个女人。   他像野兽一样紧紧盯着她,冷喝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女人虽然惊讶他竟然比预料之中清醒地要早,但还是镇定地说道:“是程总叫我来送解酒药的。”   她的声音娇媚劲儿十足,又似带着点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委屈。   程家人多,除了还没有正式进入程氏的程稷北,各个都可以被唤作“程总”。   而她口中的程总是谁,不言而喻。   程稷南却不吃那套,笑意更冷:“呵,解酒药是这么送的?”   她听见程稷南这么说,非凡没怕,反而贴的更紧了,是即使不用亲眼去看,也能感受到的好身材。   “我就是药啊……”她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程稷南皱着眉,一把推开对方,起身飞快地走到门边按下开关。   灯亮的那一刻,他也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第215章 我嫌你脏   林安安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呀”了一声,就从床上跳下来,神色惊慌地站在角落里,戒备地盯着程稷南。   倒好像受到侵犯的人是她。   程稷南皱着眉刚要离开,程稷理适时推门进来,见到这个情景,唇角一勾:“呦,这是唱得哪出啊?”   “程总……”林安安梨花带雨地扑到程稷理怀里,娇滴滴地哭诉,“人家听说你喝醉了,好心好意来给你送解酒药,哪知道床上的人不是你啊。”   程稷理搂着她轻声安慰,眼神在程稷南的身上一扫,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经过刚才这一闹,他眼底的醉意也散了,摸了烟盒出来,叼了一支在唇上点燃。   “按你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问的是林安安,但看的却是程稷理。   程稷理脸上的笑意一收,“安安不是这个意思。”   程稷南冷笑:“她不是,我是。”   他叼着烟,伸手系上扣子,没再往腰带里扎,就那么散着,上前一步,与程稷理面对面站在那儿。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儿,非要我挑明白吗?”   程稷理默默看着他,到底侧身让开路去。   程稷南出了房间,走了几步又侧头扔下句话。   “你还真不愧是二叔的儿子,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林安安瞬间就黑了脸,抬头打量着程稷理的脸色,扯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试探:“稷理,他这么对你,你就——”   眼见程稷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程稷理沉着脸,倏地甩开手,林安安就被甩到门上,咣当一声,是肩胛骨撞在门框上的声音。   她瞬间就疼出眼泪。   这回不是演戏,是真哭了。   程稷理丝毫不理会,脸色愈发阴郁。   “没用的东西,滚!”   程稷南打车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没开灯,上了二楼就朝书房走去,路过主卧的门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随手推开门。   齐郁睡地并不安稳,半梦半醒,朦朦胧胧间,感觉床边有人影晃动,她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拉开床头的吊灯,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也转过身来。   “吵醒你了?”   齐郁摇头,开口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程稷南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回来?那我应该去哪儿?”   他走到床边,微微俯身,捏住她的脸颊。   “你好像忘了,这里是我家。”   酒气,混合着女人的香水味萦绕在鼻端,齐郁呼吸一滞,皱着眉甩开那只手,接连咳嗽了几声,脸都胀红了。   程稷南原本有些不悦,又见她咳嗽的样子不像装的,挨着床边坐下想去扶她。   “不舒服?”   齐郁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捂着嘴向后退到床角。   “你走开,摸过别的女人,又来摸我,程稷南,你恶不恶心!”   他瞬间冷了脸,人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呵……”她也抬眼,冷笑了一声:“程稷南,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傻透了,特别好骗?你问我怎么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身上那么重的香水味,你闻不出来吗?你不是属狗的吗?你的狗鼻子呢?贴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   齐郁心里忍不住笑,原来像林笙那种名门淑女,大家闺秀,想要勾引男人,也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要不是那天她和章玥逛街的时候,在柜台上闻过这种香水,顺嘴问了一句,她还不知道原来还有“斩男香”这个说法。   当时,导购员极力推荐她们买这瓶畅销的香水,还意有所指地告诉她们,这里面有麝香,擦了之后可以让男朋友更喜欢。   齐郁被导购员神神秘秘的笑意吓退,拉着章玥就走,回头又上网查了下,才知道麝香的具体作用。   她还问了章玥,知不知道麝香是用来做什么的?   章玥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流产的呗,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齐郁当时被她逗笑了,可眼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程稷南在她说自己身上香水味重的时候,还低头闻了闻,再听到最后两句,脸色越发难看。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鼻子还好使,你才是属狗的吧?”他伸长手臂去拽她,齐郁被他逼到墙角,无处可躲,眼看他的手伸过来抓自己,她气极了,低头咬上他的虎口。   程稷南疼地皱眉,却任由她咬着没撒手,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直接将她按在床上。   齐郁瞪圆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在台灯的影射下,迸发出小兽一般的光芒。   又恨又怕,死死咬着他的手不松口。   “咱们俩彼此彼此,都不是什么好狗。”程稷南被她的神情气笑了,笑骂了一句,连自己也捎带上了。   他掐着她脸颊,手指也用力按了按,甚至还挑衅般地告诉她,一定咬紧了,不论什么情况也别松嘴。   紧接着,另一只手就不规矩地掐住她的小腿,睡裙因为刚才的折腾,早就卷翻了边儿,两条腿都露在外面,被他一碰,忍不住直打颤。   刚刚还被叮嘱了一定咬紧了别松口的人,立马放开他的手,带着血腥味的唾液呛在喉咙里,她止不住连声咳嗽起来。   “我嫌你脏……”她挣扎着不想让他碰,可钳制着她的手却令她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又烧起来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接连的咳嗽声让她感觉自己整个气管都在震颤。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程稷南顾不上虎口上被她咬出的伤口,手腕一转,就把人翻了过去,脑袋陷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闷哼,她扬起头大口地呼吸,努力转过头,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他也不恼,目光顺着她的脸,滑落在她露出的腰窝上,沉了沉,似比夜色还浓,俯身贴在她耳边低语。   “那一会儿,我们一起洗。” 第216章 假如   天快亮的时候,齐郁的身上倒是不那么热了,只有头还晕沉沉地,嗓子也哑的厉害,说不出话来,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反复念叨着什么。   他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最后,还是盯着她的唇形,看了几遍,勉强猜出来。   她在骂他,混蛋。   他莞尔一笑,紧紧抱着她,闭上眼睛。   对,他是混蛋,他也承认自己很混。   从两个人前天晚上不欢而散到现在,他攒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眼下,火消了,气儿顺了,通体舒畅。   但是齐郁不舒畅,她推开他的手,转过身想要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结果却被他起身抱在怀里。   齐郁揉着眼睛问他做什么。   声音依旧嘶哑着,勉强能听出来。   他笑了一声,抱着她走进浴室。   “做什么?之前不是说了么,一起洗。”   齐郁闻言,立即瞪圆了眼睛,“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脏狗。”   程稷南皱了皱眉,把她放进浴缸里,打开花洒开始放水。   贴上冰凉的浴缸,齐郁瞬间打了个冷颤。   她觉得程稷南就是故意的。   眼见他也进来,齐郁离他远远的,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   直到水位线不断升上来,暖意将她层层裹住。   她终于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程稷南就靠在另一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继而,睁开眼就看见她仍蜷缩在那儿,双手抱膝盖,像被欺负了似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心底一软,朝她伸出手。   齐郁默默望着,到底还是握住了。   他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攥住她的手心轻轻一拉,她就靠过了过来。   枕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齐郁闭上眼睛。   良久,她才开口:“程稷南,你喜欢我什么啊?”   正在轻轻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了顿。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问过了。   上一次,他开玩笑说喜欢她傻。   她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没多想。   但是,昨天见到他和林笙在一起以后,她突然觉得,和他身边那些优秀的女孩子相比,她真的是普通又平凡的一个。   她想了很久很久,都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是有多不自信,怎么总问这种问题?”   齐郁低着头不言。   在太优秀的竞争对手面前,她怎么可能自信?   程稷南见状,坐直了身体将她抱在怀里,幽幽地叹了一声:“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第一眼?   齐郁愣了愣,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他来学校找她,告诉她,配型成功,可以给程稷北捐骨髓的消息。   “为什么?”她皱着眉不解,“就因为我长得漂亮?”   要不是她的语气太过认真。   程稷南都怀疑,她是在故意逗他开心。   刚刚还说她不自信呢,转眼就又自信上了。   “是,也不是。”   他低垂了头,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掌心,满眼都是爱怜。   “我当时见到的第一眼感觉,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傻,”见她眼底又升起一丝怒意,他无奈地一笑,“但是,我那个弟弟是走了什么好运,有个这么好的姑娘为他付出?”   被他当面夸了,齐郁还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着问道:“……有吗?”   她从不觉得她为程稷北做的那件事算什么,她觉得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大部分人都会做出像她当年一样的选择。   但是程稷南却神色坚定地告诉她,“有。”   “你没处在我的位置,永远都不清楚,当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很羡慕程稷北,羡慕他从小到大,就没缺过爱。我渴望有个人,也能如此对我。”   程稷北小的时候,就拥有全部的母爱,后来,又遇上齐郁为他付出,而现在,他又有孟舒颜。   但相比之下,程稷南呢?   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那些。   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   齐郁皱了皱眉,“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很不好吗?”   提到陆令薇,程稷南的脸上滑过一抹嘲讽。   齐郁不明所以,程稷南也没有解释太多,只告诉她,因为他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所以跟陆令薇母子关系很淡。   齐郁点了点头,那种感觉她懂。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神情,欲言又止。   他想说,他和陆令薇根本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   在陆令薇的眼里,他就是她完美的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如果真的有一天,当他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最希望他死掉的人,一定是陆令薇。   他不屑地一笑,仿佛连提都不愿提那些事情。   他问齐郁,如果有一天,他面对和程稷北当年一样的事时,她会不会救自己。   她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是这个答案,但是亲耳听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程稷南没有说太多,但是齐郁还是感觉得出来,他从小到大,一定承受了太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那么优秀完美的一个人,却比谁都更渴望爱。   她想到程元初昨天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不知道,假如她真的选择离开他,他会怎样?   她昨天也矛盾过,犹豫过。   她不会接受程元初给自己安排的那些后路,她如果真的想彻底离开他,压根就不会进入程氏,即使是申城的分公司。   她会离他远远地,让他根本找不到自己。   固然有骨气的一方面,让她不肯以牺牲这段感情来获取那些诱人的利益,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如果真有那一天,不应该再和他,和程家有任何牵扯。   但是,就在刚才,在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之后,这些想法通通被她抹去了。   一个那么渴望被爱的人,她不舍得伤害他。   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爱他,懂他,甚至连一手养大他的爷爷,也会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想要拆散他们。   如果连她都放弃他了,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对她的爱,就都成了笑话。 第217章 和你一起   齐郁洗完澡,沾了床又睡过去。   睡到快中午才醒,醒了以后就躺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弹。   思绪都是乱的。   她对程稷南最后的印象明明是自己被他按在床上,她无力反抗的模样。   时而觉得两个人一起洗澡的那一幕是真实发生过的,时而又觉得像是在做梦。   程稷南真的有和她说过那些话吗?   她现在连求证都做不到,一睁开眼睛,人都没影了,这个时间,也许午饭都吃上了。   李慧上来看过几次,见她醒了,才上前问道:“齐小姐,昨晚不烧了吧?我早上来的时候,程先生还没走,他没问,我也就没提你昨天发烧的事情。”   齐郁这才回过神,说:“对,他不知道,别告诉他。”   李慧吓了一跳,“齐小姐,你的嗓子怎么哑了?昨天还好好的。”   李慧不说,齐郁都没在意,刚要开口,又捂着嘴咳嗽起来。   她咳嗽地太厉害,李慧见了直摇头,还是建议她去医院看看,别再耽误了。   齐郁是打算出门,不光是去医院看病,还想去谭冰那儿看看,顺便散散心。   于是谢绝了李慧要陪她去的提议,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打车要出了小区才可以,眼看着出口就在前面。   身后就响起车喇叭声。   齐郁回过头就见任澄澄降下车窗,说了声好巧,问她去哪儿,她正好也要出门,可以顺路载她一程。   齐郁本来想拒绝,但对方太热情让她招架不住,又想到昨晚也是搭她的车回来的,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任澄澄很活跃,因为昨天齐郁上车就睡着了,俩人也没说几句。   今天,齐郁的嗓子又不舒服,一路上都是任澄澄在说,天南海北地说了一通,把齐郁送到了地方仍是意犹未尽。   分别的时候还邀请齐郁哪天有时间去她家玩,反正住得也不远。   齐郁看见她,就像看见了大学时代的章玥,这两人性格还真像,一到兴头上都是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热闹,心情也好,要是她自己打车过来,想必一路上还要想些有的没的。   她笑着说应了一声“好”,看着任澄澄开车离去,她也转身进了医院。   号是出门前就挂的,齐郁赶到的时候,刚刚开诊,下午人不多,她刚在长椅上坐下,手机就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她正无聊,低头扫了眼,是程稷南约她晚上出来吃饭。   她下意识回了一句:【就你和我吗?还是有其他人?】   程稷南回复地很快。   【只有你和我。】   她抿了抿唇,刚要回复,紧接着又蹦出来一条。   【你还想有谁?】   呵,不过短短几个字而已,她仿佛已经看到他脸上那明显的不悦。   因为身体不舒服,她原本想要拒绝,就他们两个人,在哪儿吃不是吃?   又不忍扫他的兴,于是问他时间地点,说自己可以先过去,等他下班。   结果,信息才发过去,电话就过来了。   她没多想,直接接了起来。   “齐郁,我约你出来吃饭,你说你自己过去等我,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她被他异常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是具体错在哪儿,她很是茫然。   隔着手机,她听到他似乎轻叹了一声。   “我今天会早点结束工作,然后去接你,一起过去。”   她默默品着他说的话,继而反应过来,也学着他的语气叹道:“程稷南,原来你是想和我一起呀……”   他“呵”地一声笑出来,“你这脑袋里面是什么构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齐郁瞬间就不高兴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不是这句,后面的。”   他轻咳了一声,转瞬似乎含着笑,对着话筒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慢悠悠地说道:“宝贝,我想和你一起吃饭,还想像昨晚那样,和你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又刻意把重音放在最后两个字上,拖长了的调子通过听筒传入她的耳膜,就像一阵春风,一下又一下地拂着心弦。   齐郁不知不觉脸就烧了起来,她轻声说了句:“流氓。”   程稷南闻言,“啧”了一声,笑道:“我做什么了,你就骂我流氓?”   齐郁紧张地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了望,见排队的那些人谁也留意她,都在低头看手机,打电话。   她轻吸了口气,捂着嘴小声说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说,我想和你一起睡觉的人,是流氓。而说,我想和你一起起床的人,是徐志摩。”   他了悟地点点头,靠在椅背上,微微扯松了下领带,闲适地笑道:“徐志摩睡过的女人多了,我可没那么花心。”   齐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比喻而已。”   话音刚落,诊室门外的叫号系统就响了,正好叫到齐郁的号,请她进去就诊。   齐郁闻声,想要去捂住听筒,可是已经来不及,程稷南还是听到了。   他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你在哪儿?”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偏偏还是知道了。   “我在医院,没什么事儿,就是咳嗽……找大夫看一眼,开点药就回去了。”   “咳嗽?”   程稷南迟疑了下,似乎想起来,她昨晚的确咳嗽地挺厉害,嗓子都倒了。   “先不说了,轮到我进去检查了,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齐郁挂了电话匆匆进了诊室。   抽血化验的结果,和齐郁自己预料地差不多,扁桃体发炎。   她拿着缴费单子去药局领药,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追上前几步,眼看着对方已经一脚迈入电梯,她忙唤了一声:“程稷北!”   程稷北回过头,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明显地愣住。   电梯门在那一瞬间缓缓合上。   继而,他反应过来,又按了开门键。   齐郁见他上了电梯,自己也没追上,撇了撇嘴,刚要转身离开,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第218章 倾诉   她看见程稷北从里面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穿着灰色的薄呢外套,露出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明显比之前长了,快要遮住眼睛。   显得人也比之前瘦了,气色看上去不是特别好。   她脸上已经露出来的笑意又收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   两个人异口同声。   齐郁晃了晃手里的单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我来看病。”   程稷北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我来……找个朋友。”   “纪明琛吗?”齐郁想起来,好像纪明琛就是在这家医院上班。   他迟疑了下,“嗯”了一声,问她有没有空,想要坐下来聊聊。   齐郁忙让他等自己一下,她去药局窗口取药。   大夫没少开,三四种药,大大小小十几个药盒。   齐郁忙着往口袋里塞,一不小心还碰掉了两盒在地上。   没等她弯腰去捡,程稷北已经几步走过来,帮她捡起,连带外面那些,一起装进口袋里,顺手拎过来,虚扶在她背后,两个人就一齐走出了医院。   从远处来看,齐郁就像被程稷北拥在怀里。   林笙站在柱子后面,等到那两个人完全走出了门口,她才慢慢站了出来,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分明是刚才程稷北帮齐郁捡药的那一幕。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越界的举动,但在过来人的眼中,明显能感受到其中暗涌的情愫,尤其是程稷北对齐郁。   林笙要下周才来这里上班,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提前过来拜见一下未来的科室主任,竟然能有意外之喜,下了电梯就让她撞见这一幕。   程稷北和齐郁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程稷北自己点了杯咖啡,却问都没问齐郁想喝什么,直接帮她点了杯热牛奶。   “你嗓子不舒服,少碰咖啡,就喝牛奶吧。”   齐郁闻言一怔,想到了那次,因为谭冰的官司,她折腾进医院后,和杨铭见面谈官司的时候,程稷南也是这样,给自己点了杯热牛奶。   这两个人,看似个性一点也不像,但其实骨子里还是很像的。   “听说,你陪女朋友回她家玩了?这是刚回来?我以为,你们会直接从那儿然后飞回学校的。”   那天吃饭的时候,齐郁听杨铭提到程稷北陪孟舒颜回南洋孟家了。   杨铭当时本是无意中提到的,根本忘了齐郁和程稷北以前的关系,被章玥暗暗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后面就没敢再提。   “嗯……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稷城这里,有点事要处理,所以又回来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反正学业也只剩不到一年,没什么别的重要事,就是写写论文,做做报告而已。”   “哦。”齐郁点点头,一时间,气氛似乎陷入死寂。   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她是没什么资格问他,会来有什么事要处理的。   她问不着。   程稷北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低着头默默喝了几口咖啡,放下纸杯,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笑着问了句:“我一回来,就听家里人说,你和我哥在一起了。”   齐郁一怔,旋即有些尴尬地移过视线,不敢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程稷北见她这副样子,嘴角边的弧度愈发深了些。   “齐郁,咱们俩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我哥的女朋友,以后……很可能我还要叫你一声嫂子。”   齐郁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程稷北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也不好再扭捏什么,索性直白地问道:“你家里人是不是都反对我们在一起?”   程稷北摇头:“只有爷爷,和我父亲不赞成,尤其是我爷爷。你也知道,老人家上了年纪,会很固执,但是你放心,他一向最疼的就是我哥,只要你们继续努力争取,我觉得,他最后会同意的。”   齐郁却并没有他想象地这么乐观。   如果说,没有昨天的事,她或许真的会信了程稷北说的话。   “没用的,”她轻叹了一声,“我昨天已经见过你爷爷了。”   程稷北明显一愣,打量着她的脸色,便猜到了程元初一定是说了或者做了什么,让她特别难受的事情。   齐郁此时此刻,忽然有种倾诉的欲望。   她从昨天到现在,憋了十几个小时,快要憋疯了,这也是昨晚,她为什么要在江桥上吹风的原因。   不能和程稷南说,也不能和章玥说。   毕竟章玥才跟杨铭刚刚开始,她太了解章玥,担心自己说了,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如果自己男朋友的姥爷,一点不通人情,硬要拆散自己最好的朋友,章玥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程元初有生之年,章玥可能连程家的门都不会踏进一步。   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她都不能倾诉,眼下才发现,程稷北竟然是最好的人选。   程稷北听到齐郁原封不动地,把昨天的事告诉自己,说完之后,她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颓废地窝在沙发里。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要和程稷南在一起的选择,但是一提起昨天的事,心里还会很不舒服。   程稷北当即表示,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程元初是什么样的人,做为孙子,他还是了解的。   老爷子一辈子雷厉风行,呼风唤雨惯了,如今虽然上了年纪,怎么可能在孙子的婚事上栽跟头?   没对齐郁说什么重话,更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是因为身份和人品摆在那儿,不屑于那么做。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容忍,会接受。   果然,让齐郁亲眼看到程稷南和林笙在一起的一幕,让她自惭形秽,自动退出,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程元初是甚至是在了解到齐郁是什么样的人之后,才决定这么做的。   如果齐郁只是贪图程稷南的权力和财富,这招必然没用。   程稷北默默思量了一瞬,在听到齐郁提起,程稷南和林笙见面时的样子时,微微皱眉。   “我想,有一点你是搞错了,或者说,是被我爷爷骗了。林爷爷跟我爷爷关系是很好不错,但是,他当年很早就去了国外,这些年几乎一直没回来过。那个林笙走的时候,才七八岁,和我哥,压根没见过几面,谈不上青梅竹马。” 第219章 川贝炖雪梨   齐郁对程稷南和林笙的关系也只是怀疑,如今从程稷北这儿得到证实,两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她笑自己昨天一定是被程元初误导了,以至于想太多。   但是不可否认地是,那个林笙对自己有很明显的敌意。   即使他们不是青梅竹马,但是两家老人既然有这个想法极力撮合,也难保林笙对程稷南没什么想法。   程稷北望着齐郁脸上毫不掩饰的纠结,忍不住问她,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齐郁怔怔地看着他,继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帮我在你爷爷面前说好话……”   程稷北莞尔一笑:“你高估我在爷爷心里的地位了。而且,以你我以前的关系,我去说这个话,结果更会适得其反。”   齐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压根就没想要他做什么,她又不是带着什么目的和程稷南在一起的,弄得两兄弟和家里反目成仇,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只是想有个人倾诉而已,偏巧就遇见了程稷北。   此刻,又突然后悔,自己不该跟他说这些的。   程稷北却安慰她道:“你放心,我这个大哥,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就算是爷爷也不能。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艰难了些,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个好结果。”   齐郁疑惑地望着他。   总觉得今天的程稷北,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像是揣着满满的心事,却还要安慰她,鼓励她。   “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程稷北把玩着咖啡杯,好笑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   齐郁忍不住皱眉:“上次在医院,你流鼻血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去做一下身体检查吗?你查了没有?结果呢?”   “嗯,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那次可能是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从那次生病以后,我的体质就比之前差了,免疫力不好。”   听到他这么说,齐郁也就放心了,又嘱咐他一声,一定要注意好身体。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发现屏幕上显示着程稷南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瞥了眼程稷北。   程稷北也看到了,却又装作没看到似的,低头默默喝着咖啡。   齐郁接起电话,轻“喂”了一声,耳边就传来程稷南不悦的声音。   “齐郁,你不是说做完检查给我回电话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她这才想起来,先前自己是说了,等检查结束再给他回电话。   结果,她碰见程稷北就把这茬忘到脑后了。   “抱歉,我在医院遇到个朋友,现在咖啡店喝点东西。”   她捂着嘴小声说道。   “朋友?”程稷南挑了下眉梢,笑声里明显泛着酸,“哪个朋友?”   “说了你也不认识。”   当着程稷北的面儿这么说,齐郁感觉到有些窘迫。   为免程稷南多想,她没提自己遇到了程稷北。   可是,她并不擅长说谎。   程稷南听出她在有意隐瞒自己什么,皱着眉倒也没拆穿,只道:“既然你不舒服,晚上就不出去吃了,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回去。”   “好的,我也准备回去了。”   她说着就准备挂断电话,程稷南又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他可以让李慧准备。   齐郁哪有心事去想吃什么,只说清淡点的就行,因为吃药需要忌口。   程稷南说了声“好”,电话就挂了,又给李慧打去电话,吩咐她,晚饭准备的清淡一点,他和齐郁回去吃。   齐郁挂了电话,把杯里剩的牛奶都喝完,就和程稷北出了咖啡厅。   他帮她叫了出租车,齐郁临上车的时候,他突然叫了她一声,对她说:“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不方便跟他说的,或者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不用跟我客气,尽管来找我。”   齐郁知道他是好意,笑着应了声:“好。”   但她心里却明白,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不论是站在他们三个人谁的立场,她和程稷北,瓜葛都应该越少越好。   她心事重重地坐上车。   司机启动车子,从后视镜观察路况,却见程稷北一直站在原地。   司机便笑道:“小姑娘,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对你可真不错,车都开出这么远了,还一直不错眼珠地朝这边着呢。”   齐郁诧异地回过头,就见程稷北果然站在那儿,很快,他的身影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了。   因为程稷南说要早点回来吃饭,齐郁原本打算去看望谭冰的念头也取消了。   坐车直接回了别墅。   李慧正在准备晚饭,见齐郁回来了,就把自己煮好的川贝炖雪梨端了出来。   齐郁没想到李慧还做了这个。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个真的有效用,齐郁喝完一碗,就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   齐郁洗碗的功夫,见李慧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饭,每一个步骤都很有章法。   就动了跟她学做菜的心思,但是又觉得自己笨,学不来。   李慧听了却笑:“齐小姐,是想学会了做给程先生吃吧?”   念头被戳穿,齐郁羞赧地一笑。   李慧又说:“那明天开始,我教你。今天你就先在旁边看看。你想学做什么提前告诉我,我好准备食材。”   这个问题难到了齐郁,她还真不太清楚程稷南喜欢吃什么。   李慧见她答不上来,了然地一笑:“那等齐小姐想好了要做什么,咱们再开始。”   两人正说着话,程稷南就回来了。   齐郁迎过去,也给他盛了一小碗川贝炖雪梨。   程稷南扫了眼,却说:“我又没咳嗽。”   “又没人规定不咳嗽不能吃,秋天吃这个去火润燥,适合你。”   程稷南碍于李慧在,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上楼。   齐郁又端着碗跟在他后面,程稷南脱下外套,又去解领带,回头见她还傻乎乎地端着碗,唇角一勾,笑道:“知道的,是你要给我去火润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准备了毒药,要亲手喂我喝下去呢。” 第220章 开水白菜   什么跟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爱喝不喝。   齐郁瞪了他一眼,随手把碗放到旁边的斗柜上,转身就要下楼。   刚迈开腿,就被人抓住手腕,继而又被按在墙上。   “跟着我上楼,又盯着我换衣服,你倒是说说,咱们两个,到底谁更需要去火润燥?”   温热的气息贴过来,那双黑色眼眸近在咫尺,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个人倒是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他示意自己上楼的。   反倒把她说成是借着送吃的为名,而觊觎他美色的“登徒子”了。   她仰头瞪他一眼,“难道不是你?我的嗓子哑了,也是你弄得。”   “呵,除了嗓子,还有哪儿是我弄得?”   “没了。”   “啧,怎么会没了呢?你再找找,或者,我帮你提个醒?”说着,他伸手就去拉她的领口,“这里,还有这里……”   齐郁今天特意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打底衫,就是为了遮住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   结果在他面前,全暴露了。   她偏过头去,紧紧揪着领子不让他碰,反被他捧起脸,吻上她的唇瓣。   许是她刚刚也吃过炖品的关系,柔软的唇瓣上还残留着几分冰糖的清甜。   程稷南越吻越上头,心里滑过一个可笑的念头。   谁说这玩意是降火去燥的?!   他妈的,明明是上火的东西。   齐郁被他吻地唇瓣都肿了,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执着于此,直到他的手指又勾住她的衣边,她才推开他,气喘吁吁地低声警告:“李慧还没走呢,让她看到了……”   程稷南却笑她操多余的心。   他们俩如今都上了楼,除非被召唤,否则李慧是决计不会上来的。   但他还是放开手,刚站直了身子,齐郁扭头就走,走了几步,自己却返回来了,指着被亲肿了的嘴唇愤愤地让他看,意在控诉他,在李慧走之前,自己没法再下楼了。   程稷南却故意装作没懂她的意思,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腰。   “还想要?”   要你个头啊!   齐郁推开他,又听他依旧笑着说了句,“别急啊,耐心等等,等李慧走了的。”   说着,他又瞄了一眼斗柜上的白瓷碗。   “实在等不及,就吃那个,去燥热。”   齐郁算是明白了,他今儿个是跟“燥热”过不去了,不就是自己刚刚顺嘴提了那么一句吗?   小心眼的男人。   她是不打算给他喝了,捧起碗,闷着头,咕噜咕噜地消灭了个干净。   程稷南摘了腕表,回身就看见了斗柜上的空碗。   他呵地笑了一声,“我就说过,需要去燥热的人,分明是你,你还不信。”   齐郁等李慧走了才下了楼。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都是按程稷南要求的,准备地很清淡。   清淡到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程稷南陪着自己这么吃。   但是坐在对面的男人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一副很有胃口的模样。   齐郁不得不承认,李慧的厨艺真不错,能把这么清淡的菜做得有滋有味的。   吃饭的间隙,齐郁提到了任澄澄,问程稷南还记不记得这个人。   他说有点印象,问齐郁怎么突然想起来提起她了?   齐郁说,任澄澄也住在这儿,她今天就是搭的对方顺风车去的医院。   小区里姓任的人家不多,略一思量,就对上了座。   听齐郁说,任澄澄还邀请她去家里玩,就笑了。   “你若是想去便去,不用问我的意见。”   但齐郁觉得还是要知会他一声,这个小区里住得人,都是非富即贵,她哪里知道,谁家和谁家不对付,谁家和谁家又什么过节啊?   程稷南直言不讳,说任家和他们不一样,是做官的,和程家没有什么往来,但是任家家风还是不错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家人行,接触接触没坏处。   齐郁就放心了。   齐郁想到程稷南没回来之前,她和李慧提到的学厨艺的事儿,于是兴致勃勃地问程稷南,他喜欢吃什么?   程稷南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你想做给我吃?”   “是,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做。”   之前托程佳岁去问的幼儿园教师的事儿一直都没有回复。   齐郁心知应该是没指望了,本来嘛,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又是稷城数一数二的幼教机构,她怎么可能进得去?   她心里有数,也没跟程稷南提过,怕他再去问程佳岁,反而惹来对方不快。   毕竟,在程家人中,程佳岁对她还是不错的。   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而把局面弄得更糟。   她心里在想什么,程稷南也猜到了,想了想,对她道:“跟我姑妈提过的事儿,我没忘,姑妈也是,你别看她随和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但只要是她接了的事儿,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会办得妥妥当当,你安心等着就行。”   齐郁“嗯”了一声,甜甜地一笑:“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姑妈。”   说实话,她都有点羡慕章玥了,有个这么好的未来婆婆。   至于陆令薇……   嗐,还是不要想了,对亲生儿子都是那副样子,能对她好到哪儿去?   不害她就不错了。   齐郁最后还是软磨硬泡,非让程稷南挑一个他想吃的菜,她好和李慧学了,做给他吃。   一个是当消遣了,另一个就是,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程稷南什么都不缺啊。   她现在终于理解了,当初他救了周牧一命,周牧当时的心情了。   “开水白菜?程先生想让你做这个给他吃?”   李慧在听到齐郁报出的菜名时,惊讶地微张着嘴。   齐郁认真地点点头,眼神也很费解。   “他是不是在暗讽我厨艺不行啊?所以弄了个这么简单的菜逗我玩。开水白菜,不就是开水煮白菜吗?那有什么好学的?”   李慧欲言又止,想了想,拿出手机搜索了出一段视频给齐郁看。   那是一道讲解开水白菜的起源,以及完整做法的视频。   齐郁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看到最后,费解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李慧叹道:“这么高水准的菜,我也没做过,其实要说难,也不难,就是慢工出细活。齐小姐,你要是想做,我可以陪你试试。” 第221章 是有多自恋   因为要忙惠城的项目,程稷南连着几天都在程氏加班到很晚,有时候回去,齐郁已经睡下了。   早上他出门时,某人还没醒。   那天早上,他刚系好衬衫的扣子,回头就看见她侧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明明睡着了还在笑,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她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他根本没怎么用力,齐郁还是醒了,睁开眼说了声“早”,旋即又闭上,转过身去,接着睡。   程稷南有些无语。   说好的,一起睡觉,一起起床的人呢?   结果,他晚睡早起,她早睡晚起,回头,他该问问李慧一声,某个人是不是白天还得再睡个午觉?   会议结束地比预计早了一些,程稷南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了眼表,估摸着这个时候,齐郁该醒了,拿起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接。   “我以为你还在睡呢。”   见他开口就取笑自己,齐郁轻哼了一声。   “早就起来了,刚才去取外卖。”   程稷南问她怎么点外卖?李慧呢?   “她家里今天有点事情,来不了。”   程稷南闻言,故意叹道:“还说要学厨艺呢,没人做饭就吃外卖?”   齐郁愣了愣,心说,程稷南你是在嫉妒吧,想吃又吃不到?   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快到饭点儿了,于是问他中午吃什么?   程稷南对工作餐要求不高,如果中午没有应酬也没约人,一般会让赵丹订一份简餐送来。   齐郁心说,那还不是一样?   想了想,她又说,她订的这家披萨味道还挺好的,给他也订一份尝尝。   程稷南应了声“好”。   赵丹拿着一份文件进来找程稷南签字。   他没挂电话,微微歪着头,夹着手机,一边翻着手边的文件,一边听她说话,偶尔回应几句,语气温柔,眼底眉间都是笑意。   赵丹默默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的模样,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   原来,程总跟女朋友讲话时,是这副模样的。   程稷南签好文件递给她,赵丹双手接过刚要走,又被叫住。   “中午不用给我订餐。”   “程总中午有约?”   赵丹纳闷,做为秘书,程稷南的行程她都是牢牢掌握在脑子里的。   没听说他中午约了人啊,莫非是女朋友?   程稷南却笑道:“一会儿有外卖送来。”   赵丹了然一笑,出去了。   外卖送来的时候,赵丹和颜菲正准备去吃午饭,赵丹把外卖送进去以后就出来。   颜菲随口问她,怎么给程总订的披萨?她从进入程氏以来,几乎没见过程稷南吃那个。   赵丹无奈地摇头,说不是她订的。   继而,又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你是没看程总刚才跟女朋友打电话时那个温柔劲儿……”   她没往下说,可这一句,已经足够让颜菲想入非非了。   “唉,我也想有程总那样的男朋友,有钱有颜,对女朋友又温柔体贴……”   赵丹笑着在她头上弹了下,“天还没黑呢,快别做梦了。听说,程总的女朋友可不是一般地漂亮。”   程稷南洗过手,随手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和齐郁视频。   摄像头开启的一瞬间,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午的太阳。   他正皱眉思考着,这是个什么角度,摄像头一转,齐郁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他心底呵地笑出了声,倒是会享受,吃饱了就跑出去晒太阳。   而他却只能待在办公室里玩命赚钱。   “这么快就吃完了?好吃吗?”   “还没吃。”   齐郁闻言,嘴角一撇,“是不是不想吃?程稷南,不想吃你就直说,别勉强,等你下班的时候,记得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他瞬间就明白就她什么意思,笑吟吟地说道:“我看是你想吃,一份不够,现在还惦记上我这份了,还想然后拿回去当夜宵?齐郁,我看起来很好骗么?”   齐郁吐了下舌尖,就看到程稷南学着她的样子,往后一靠,用手夹着一块披萨就吃起来。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吃饭了,程稷南吃饭向来都很斯文。   而今天,隔着手机屏幕,眼睁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披萨,他甚至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认认真真地吃东西,都能让齐郁看入了迷。   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看,这是她的男人,既貌美如花,又能赚钱养家。   而这样的男人,显然就是一块肥肉,觊觎的人太多,她一定要守护好。   她被自己的这一念头逗笑了,程稷南不明所以,问她笑什么?莫非是他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笑?   齐郁哪儿能告诉他啊,捂着嘴摇着头,眼睛却笑眯眯地弯了起来。   “我就是不说。”   程稷南继而也笑着说了句:“不说我也猜得到。”   齐郁故作惊讶地看着他,“你是神仙还是蛔虫?怎么会知道我在笑什么?”   他笑得笃定,“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只是太了解自己而已。”   瞧瞧,这是有多自信啊!   “那你就说猜猜,我刚才在笑什么?”   这回,反倒轮到程稷南卖起了关子。   “猜对了,有奖励吗?”   “当然有。”齐郁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奖励的,还是程稷南提醒她,她还欠他一顿饭,那天因为她咳嗽,而取笑的约会。   “好,你若猜对了,我不但把上次欠你的那顿饭补上,我还要给你个惊喜。”   程稷南问她是什么惊喜,齐郁嘟囔着,既然是惊喜,当然要等到揭晓谜底的那一刻才有意思。   程稷南也没再追问,在她的催促下,轻咳了一声,“你刚才笑是因为,你被美色所迷。”   齐郁瞬间脸色一红,手机也没拿稳,啪地一声,屏幕朝下,掉在地上。   屏幕上变成一片黑色,只有显示的通话时间还在继续,在默默表达着,这不是一个静止画面。   一片漆黑中,他听到她哎呦了一声。   “程稷南,你是有多自恋?” 第222章 狼来了   被指控自恋的男人不以为意,唇角扬起,“你听过那句话没有?事实胜于雄辩。”   继而又问她:“你就回答我刚才猜得对不对吧?”   让她怎么回答?   回答对,就是要自己承认,他的魅力无法阻挡。   回答不对,就是否认他的魅力,那他还不得不依不饶地啊?   半晌,她才坐直了身子,手机也从地上捡了起来,问他:“哪天吃饭?”   程稷南抿唇而笑,却皱着眉故作沉吟:“等我问过我的秘书,看看哪天有时间。”   齐郁“哦”了一声,撇着嘴,酸里酸气地说:“你哪天跟我吃饭,还得问她啊,当你秘书可真好,还能管着你,你还缺不缺秘书?我也想当。”   程稷南无奈,这话让她曲解地。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还挺享受她这个状态的。   “当我秘书?真让你做,你就知道了,那可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不信,你问问我的秘书们,是不是都暗地里骂过我?”   齐郁一哼:“那能一样吗?你会舍得骂我吗?”   自然是不会,但是程稷南却表情严肃地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要是做错了事儿,我一样会毫不留情。”   “好啊,那你就试试,你当着外人面儿训我,等回了家,你就得给我跪榴莲去。”   “能换个别的跪么?那个味不好闻。”   “程稷南,你真是无药可救。”   一下午,整个程氏所有员工都沐浴在程稷南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里。   就连门口的保安都听说了,大boss今天心情特别好。   别人不明所以,但是赵丹和颜菲却是清楚原因的。   不过颜菲有被赵丹耳提面命地叮嘱过,,绝对不能把程稷南的隐私往外传。   因为很多事情,传得人越多越荒腔走板,到最后,往往就会和真相相差甚远。   但是她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尤其是有些人得到些内幕消息,说程稷南虽然抢了裴家二少爷的女人,但跟对方只是玩玩,真正会考虑结婚的,还得是门当户对的名媛。   于是,又有人提起江心媛,可是,这位江家大小姐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消失了有一阵子了,从程稷南和齐郁在一起之后再到现在,她连个人影都没露面。   有人便说,程稷南其实并不喜欢江心媛,和她在一起,不过是看中了江氏手里的资源。如今利用完了,就把她撇一边去,再自然不过。   还有人神神秘秘地说,程家早就给程稷南订了亲事,对方是故交之孙女。   论身份,可比江心媛和齐郁那两个冒牌货强多了;论能力,人家在海外留学多年,在享有盛名的高等学府拿到学位证书,   论情分,那更是和程稷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比之自吹自擂,说自己是程稷南白月光的江心媛,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   程稷南怀疑,程元初在程氏的耳目一定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让老爷子这么快就抓住了时机,打来电话,叫程稷南晚上回去吃饭。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顿饭,必然少不了林家人。   虽然上一次,程元初诓了他,明着是把他叫过去,四个人一起吃顿饭,但是,实际上在那儿等着他的,却只有林笙一个。   程稷南笑了笑,他觉得老爷子一定是忘了“狼来了”的故事,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他。   虽然,程元初是他敬重的长辈,他一直念着老爷子将他从小带到大的恩情,所以即使有的安排他并不喜欢,但还是选择了接受。   但是,他和谁结婚,永远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为免齐郁多想,程稷南没和她提,他晚上要回程家吃饭的事儿。   左右这些天他都是在程氏加班,就算不说,她也不会知道。   到了饭点儿,程稷南准时出现在程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猜对一半。   饭桌上是有林家人,不过,只有林晏平自己,不见林笙。   程稷南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就换下外套,洗了手准备吃饭。   半个字儿都没提林笙,仿佛压根就没这人一样。   程元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在饭桌上,也不好说什么。   等吃完了饭,程稷南要离开的时候。却被程元初叫住。   “既然你要走,就替我送你林爷爷回去。林笙今天医院里有会,要晚点下班,你一会儿先去医院,把林笙接上,把他们俩平平安安地一起送回家。”   他就知道,老爷子怎么会善罢甘休?一天一个招数。   程稷南露出几分为难的模样:“爷爷,我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并不顺路。您还是让司机去送吧。”   程元初刚要说话,林晏平却摆手道:“稷南说得在理,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我可以打车,去接笙儿。”   程元初一听,更不高兴了。   “你这叫什么话?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让你自己打车回家的道理?偏巧赶上家里的司机今天休息,就这么定了,稷南,你去送,绕路也没关系。”   程佳岁有心过来帮腔,正好见程稷理和程稷北从楼上下来,俩人像是约好了要出门的样子。   她忙叫住他们两个,转头对程元初说:“爸,稷南要回公司加班,是正事,不如让稷理他们送林伯伯回去吧。”   程稷北没说话,程稷理却是个惯会说话的,立马就表示,他和小北约了出去打球,体育馆离林家不远,正好顺路。   程元初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默默望着程稷南。   摆明了在等他的答复。   而程稷理,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向程稷南,眼底带着几分挑衅。   程稷北也默默看过来,再加上明显在为自己担心的程佳岁,一时之间,程稷南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他倏地一笑,转头看向林晏平,“林爷爷,林笙在哪家医院上班我不知道,请您帮我带路。”   程元初的脸色瞬间有所缓解。   林晏平缓缓站起身,应了一声:“好说,好说。”   林晏平和程稷南往外走,程稷理和程稷北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等林晏平坐上了车,程稷南回头,看向经过自己身边,准备上另一辆车的程稷北,低声嘱咐了句:“离他远点儿。” 第223章 她说喜欢我?   程稷北明显愣了下,继而笑着问了句:“哪个她?”   程稷南的目光越过他,在程稷理的身上飞快地一扫,没再说什么,坐进车里。   程稷理故意高声问道:“你们哥俩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是我不能听得吗?”   程稷北回过头,顺着他的话音开玩笑道:“大哥怕我二哥会带坏我。”   “呵,我在你们心里都是什么形象?”程稷理笑着摇头,话锋一转,又道:“小北,你可是大伯母的心肝宝贝,是她的眼珠子,我就是带坏谁也不能带坏你啊。是不是,哥?”   说完最后一句,他又看向程稷南,目光带着几分挑衅。   程稷南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没搭理他,启动了车子就除了程家大门。   程稷南问林晏平,林笙在哪家医院工作。   林晏平看了他一眼,报上医院的名字。   随后,又兀自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你连笙儿工作的地方都不知道,可见是真对她没想法。”   程稷南闻言,透过后视镜打量着林晏平的神色,见他似乎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亦点头笑道:“还是您老看得明白。”   “呵,”林晏平轻哼出声,过了会儿,又问他,“我们笙儿究竟哪里配不上你?是相貌,是能力,还是家世?”   程稷南谦虚一笑:“并没有,相反,是我配不上她。”   林晏平冷笑一声,“你们家人都说,你最像你爷爷,可我瞧着,你偏偏是最不像的那一个。”   程稷南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没做声。   林晏平打量着他的脸色,又笑:“不高兴了?我也不高兴,我的宝贝孙女是天底下最好的,如今,却被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嫌弃了。你若不姓程,我话都不会跟你多说半句,更别提上你的车了。”   程稷南默默思量着他的话,确信他做得出来。   林晏平虽然是军医出身,家世好,留过洋,气质儒雅,但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带着几分说一不二的傲气。   “林爷爷,我就跟您明说了吧。我有喜欢的人,我和林笙的事儿,都是我爷爷他一个人的主意,我对林笙没感觉,相信她对我也是。虽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好讲究个门当户对,但是,您也不希望,林笙嫁过来受委屈吧?”   林晏平听他这么说,却是一皱眉,“但是笙儿亲口跟我说,她喜欢你,想和你结婚的。”   程稷南一怔,“她说喜欢我?”   林晏平也奇怪,“她说对你一见钟情,后来知道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玩伴,所以才求我带她去程家,想要找机会接近你。你爷爷也很喜欢笙儿,我还以为,她终于有了个好归宿。”   一见钟情?什么时候?   跟他借火的那次?   程稷南眉头紧皱,越来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眼看医院就在前面,林笙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问林晏平是不是还在程家?她刚刚开完会,正准备去程家接人。   林晏平对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则完全是另一种口吻。   让程稷南想起了程元初对程瑶,但也不是完全一样。   “乖孙女,爷爷来接你下班了,你出来吧。”   程稷南按照林晏平的指引,把车停在主楼门前的停车场,刚点了支烟,林晏平却下了车,敲了两下车窗,对他道:“臭小子,一会儿你们谈完了,必须把我的笙儿平安地送回来,知道吗?”   程稷南诧异地望着他,继而明白过来,林晏平是想让他们俩人今晚把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如果是没有结果的事儿,   没必要苦苦纠缠,又不是有什么深厚感情。   婚姻这种事,说得直白点,跟做生意差不多,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若是像他们这种人家,还弄得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去都丢人。   眼见林晏平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要走,程稷南也从车上下来了,向他保证,一定会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让他放心。   林晏平点了点头,等车开走了,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隐约看见林笙从里面出来了。   天色已晚,林笙从楼里出来,下了台阶直奔停车场,没等看清外面的人,就欢快地叫了声“爷爷”,结果却发现,哪里是林晏平,分明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程稷南闻声,捻灭了烟。   “上车。”   林笙以为林晏平也在车上,走过去凑近了一看,发现车里没人。   程稷南望着她戒备的神情,蓦地一笑,“之前还那么主动,今天怎么缩手缩脚的?”   林笙没理他,拉开后排车门就要坐上去。   程稷南“呵”了一声,“真把我当司机了?坐前面,我有话和你说。”   林笙又坐到前排,车门一关,却道:“我晚上还没吃饭。”   程稷南会意,打开手机软件,问她想吃什么?   林笙忽地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取决于,你要和我说什么。”   程稷南在按着地图的指引,找到了一家评价很高的日式拉面馆。   望着门口排起的长龙,程稷南瞥了眼腕表,不由地皱眉。   林笙似乎看出他的焦急,指了指入口处,好心地提醒他,不用着急,这里翻台很快,用不了多久就会轮到他们。   继而,她又笑了句:“急着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吗?如果让她知道,她的男人此时此刻,和别的女人一起排队吃饭,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   林笙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大衣,露出下面一截灰色的裙摆,再往下,脚上穿的短靴也是米色的。   打扮地如此温柔的人,说出的话却像带着刺儿,同她眼角眉梢散发出的孤傲和冷艳一样,是带着冰渣的刺儿。   林笙见他又转过头去,不说话,也不搭理自己,觉得特没意思,便闭上嘴,专心等吃饭。   杨铭晚上在律所加了会儿班,听说这儿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很有名,特意陪章玥过来尝尝。   两个人刚把车停好,章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长龙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224章 我就看上你了   章玥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忙拽了下杨铭,指给他看。   “那不是程稷南吗?可他旁边那女生也不是乐乐啊?!怎么回事?”   杨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也许是公司里的同事吧,或者是碰到个朋友,一起吃个饭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听到杨铭这么说,章玥就不高兴了,冷笑了一声,“什么叫大惊小怪?你们男人在有伴侣的情况下,在这个时间段儿,和别的异性单独出来吃饭,你觉得正常,杨大律师?”   杨铭一脸无奈,“首先,这是公众场所,他们没做任何亲密的行为。其次,在法律意义上,双方未领结婚证,不受法律保护,即使有一方存在出轨行为,我们也只能从道德层面上去谴责……”   章玥才不要听他废话,风风火火地打开车门就朝那俩人冲过去,被杨铭拦腰抱住。   “你要干什么?”   “听你的话,去谴责他们啊!”   章玥回答地一本正经。   杨铭忍着笑把她拽到一边。   “别闹了,乖,我们去吃甜品,吃你最喜欢的奶酪布丁。”   章玥不甘心地回头,朝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又瞥了眼,结果,没看到人,应该是已经进去了。   都怪这个杨铭,要不是他拉着自己,她早都冲过去了。   男人,真是有碍她发挥。   她气愤地甩开他的手,回身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杨铭跟在她后面,“不吃甜品了?”   “没心情。”   章玥坐进车里,闭上眼睛,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别惹我。   继而,又摸出手机给齐郁拨了电话过去。   杨铭猜到她要做什么,皱着眉说:“未经证实的事儿,别乱说。”   “呵,嘴长在我身上,我再不敲打敲打那个小傻瓜,她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林笙预计地没错,没排太久就轮到他们了。   程稷南是吃过饭出来的,不饿,林笙也没管他,兀自点了一份招牌拉面。   “你有什么话想说的,给你几分钟,趁我的面没上来之前,快说。不然等下我会顾不上你。”   程稷南闻言一笑。   亏她还在林晏平面前装出一副喜欢他的样子,可是一轮到她在自己面前,真是装都懒得装一下。   林笙越这样,他就越好奇,她到底非要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程稷南端起面前的茶壶,为俩人各添了一杯茶。   “首先,我为那天对你的态度说声抱歉,不论因为什么,对女生说出那种话,非君子所为。”   林笙见他的态度还算诚恳,点了点头:“哦,你不提,我都忘了这茬了。”   说着,她便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程稷南,我原谅你,是因为我这个人一向大度,懒得跟人计较。而且,你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君子。”   程稷南闻言一笑,“除了那件事,我对你还做过什么过分的吗?”   林笙耸了耸肩,“那倒没有,只不过,你抢别人的女人怎么算?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吧?”   程稷南向后一靠,打量着林笙,“看不出,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接受的都是西方教育,思想还挺保守。没听过那么句话吗?一日没结婚,谁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诗经里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笙“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毫不客气地抢了你弟弟的女人?”   程稷南闻言,脸上的笑意微敛,打量着林笙的眼神越发不解。   “呵,你究竟是在为谁鸣不平?裴然?程稷北?还是别的什么男人?”   林笙意有所指地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那就要问问,你喜欢的这个女人,究竟跟多少男人牵扯不清呢?”   她调出手机里的相册,推到他面前。   程稷南低头望着屏幕上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不止一张,随着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他看到了两个人更多的合影,在医院,在咖啡厅。   无论在哪儿,程稷北对齐郁,都是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   两个人真是一对璧人,越看越相配。   程稷南的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林笙恍若未觉般,一张一张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你的弟弟吧?长得可真像。但完全就是两种气质,像你弟弟这样的,才叫君子如玉。”   程稷南的目光从屏幕上收了回去,面色无波地品着杯里的茶。   “所以,你是看上我弟弟了?那我真是要说一声恭喜,以林家的家世,想必我父母都会很满意,虽然你大他两岁,不过年龄并不是问题。我弟弟性格温和,看他怎么对待前任就知道了。”   林笙却笑了一声,收起手机。   “那怎么办?我不喜欢小奶狗。”   “那你喜欢什么?小狼狗?我也有好介绍,我还有个堂弟,应该比较对你胃口。”   程家不光钱多,男人也多。   “呵……”林笙往前倾了倾身子,双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程稷南。   “我就看上你了,怎么办呀?”   穿着短靴的那只脚,还有意无意地碰了碰他的腿。   程稷南恍若未觉,坐直了身子,“你看上我什么了?”   林笙好笑地望着他,“有颜有钱的那些废话就不多说了,光你对喜欢的女人这份包容心,我就羡慕。换成别的男人,哪会这么坦然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前任亲密地在一起呢?”   程稷南默默品着杯里的茶,末了,玩味地一笑。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你也有个可望不可及的前任,而我这个很有包容心的现任,会容忍你,脚踩两条船?”   林笙脸色微变,继而,又淡定地一笑:“不,我最憎恨地,就是用情不专一的人。”   程稷南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林笙表情的变化。   心里越来越笃定,她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根本不是像她骗林晏平的那样,对他一见钟情。   她另有目的,这个目的是为了报复,曾经辜负了她的人。   莫非这个人,和齐郁有关?   不然,她为什么处处跟齐郁过不去? 第225章 稀里糊涂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你说,你最憎恨用情不专一的人。可我,如果抛弃我喜欢的人,而接受你,不也成了你所憎恨的那种人,到时,你再用这个理由把我抛弃,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笙怔了下,低垂了眼眸,隐藏起她因为程稷南这一番追问而引起的慌乱。   点好的拉面端上来,适时解了尴尬。   她低着头去吃面,一如前面所说,根本顾不上他。   程稷南又瞥了眼腕表,眉头拧地更深。   尽管心里再急,到底是没开口催她。   没风度的事儿做一次就行了,犯不着跟个较劲的女人一般见识。   程稷南给齐郁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要晚一点回去,让她先睡。   刚发送过去,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就好像某个人真的会等他回去才睡似的,眼下这个时间段儿,她早该去周公那儿签到了。   结果,出乎他意料,齐郁不但没睡,还发来信息问了他一句,吃晚饭没有?用不用她准备点夜宵等他回来?   破天荒的关心令程稷南嘴角边的笑意更深,告诉她,自己回家吃的晚饭,不饿。   齐郁望着手机上显示的最后一句话,眉毛一皱,截屏就给章玥发过去了。   不到二十分钟前,两个人刚挂断电话,章玥信誓旦旦地告诉她,程稷南在和别的女人约会,带人家排队去吃拉面。   话里话外还不忘冷嘲热讽几句,说他这么有钱竟然会带女生去吃拉面,难道是怕去好点的地方遇到熟人吗?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爷开眼,还是让章玥给逮个正着。   齐郁倒是对程稷南陪对方吃什么不在意,她从章玥描述的外貌,就猜到了对方是林笙。   齐郁和程稷南经历了这么多,倒不至于会因为,他去陪这个不知道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吃饭,而怀疑什么。   但章玥很明显不这么想,她让齐郁试探程稷南,看看他是不是会撒谎。   还在犹豫的当口,程稷南的信息倒是过来了。   章玥显然密切关注着事情的进展,看到齐郁的回复,冷笑了一声,又把屏幕怼到杨铭面前,让他自己看。   杨铭无奈地一笑:“他还真没说谎,晚饭是回程家吃的,我妈还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去呢,我因为要来见你,就给推了。”   章玥“哦”了一声,缩回手的动作就显得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又把杨铭的话转述给齐郁。   杨铭又想起什么,说道:“你要不提,我差点忘了,我听家里人说,姥爷要给我哥订一门亲事,那个女生的爷爷当年和我姥爷,还有我爷爷都是出生入死的战友。”   “呦,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乱点鸳鸯谱这套呢?”章玥冷笑,继而又扭过头,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你姥爷有多少战友啊?是不是回头也在哪儿给你再淘一个未婚妻出来?我是不是到时候也得跟乐乐似的,靠边儿站啊?”   杨铭想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在老爷子眼里地位没那么高,也没那么重要,又不是有程氏要继承。   转念却又笑了,了悟地点头:“你倒是提醒我了,明天,你跟我回去一趟吧,见见我家里人,顺便把婚事定下来。”   章玥吓了一跳,“干嘛?谁说要嫁给你了?”   杨铭把这事儿琢磨地很明白,甚至还给章玥仔细分析。   “我这不是从我哥这儿吸取经验教训吗?趁我姥爷还没考虑到我,趁他还在忙活我哥的事儿,咱们先杀他个措手不及,让他稀里糊涂地把咱俩的事儿给定下来,日后就是想反悔,他也张不开这个嘴。”   章玥斜睨了他一眼,冷笑:“呵,稀里糊涂?我看,你就是变着法儿想把我骗到手吧?我要是明天真跟你去了,我才是稀里糊涂上了贼船的那个。”   杨铭轻啧了一声,紧紧握住她的手:“怎么能叫骗呢?苍天可鉴,我对你可是一片赤诚。”   却被章玥无情甩开。   “咱俩这点事儿,就别麻烦老天爷的了,他老人家自己都没整明白呢。”   齐郁看到章玥发过来的话,心里好受多了,想了想,又给程稷南发了一句:【你在公司加班也要注意身体,别熬太晚,累了就歇一会,不要喝太多咖啡。】   程稷南低头看着她发来的信息,无声地勾起一丝笑。   林笙留意到他的神情,和对着自己时不同,仿佛脸上硬朗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碗里的面还剩下一半,她放下筷子,在桌上一敲,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有挫败感的男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想着别的女人吗?”   程稷南闻言一乐,把手机扣到桌面上,“你说我喜欢的人,是别的女人?还有,请注意你的用词,我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了?”   林笙抽了张纸巾在嘴角轻轻一抹,笑意笃定,“我以为,今晚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约会。”   “呵,”程稷南瞥了眼她面前的碗,“一碗面,就算是约会,林家的女儿这么……”   不值钱吗?   后面几个字他没说出口,但意思点到就行了。   “和别人,当然不行,但是你……”林从笙单手支着下巴,仿佛一点也没有因为程稷南的无礼而生气,脸上仍是笑意吟吟,“能让程家大少爷忙里偷闲,接我下班回家,还能坐下来陪我吃饭,这种待遇,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吧?”   程稷南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叼在嘴里,微眯着眼打量她。   “接你下班,是我爷爷的意思,把你平安送回去,是你爷爷的意思,至于陪你吃饭……是你的意思,关我什么事儿?”   林笙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男人总是喜欢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和他们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你……也是这种人吗?”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吃饱了就走,给外面那些排队的腾地方,这么冷的天,让人家挨冷受饿地排队等着,多不好?” 第226章 喵呜   程稷南边点烟边往外走,站在台阶上又停下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   店外果然又排起了长龙。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注意到他的,小女生们踮着脚朝这边望来,瞄几眼又偷偷低下头,一个个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叽叽喳喳地低声讨论。   林笙陪着他站在冷风中,享受着那些小女生们的注目礼。   恍惚想起她曾经在这个年纪时候的事,原来,已经这么久远了。   直到那支烟燃尽,程稷南头也没回地说了声“走了”。   林笙回过神,跟着他上了车。   程稷南等她扣上安全带,才侧过头看向她。   “按你爷爷的意思,我今晚本打算和你好好谈谈的,但瞧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跟齐郁过不去,既然如此,再耗下去也没必要,我现在送你回家,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明天开始,不论是任何人,都别想再打着任何旗号让我来见你,听明白了吗?”   林笙耸了耸肩,“这些话,你也会跟你爷爷原封不动地说么?”   程稷南轻笑了下,“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林笙顿了顿,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就那么喜欢她?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她和你弟弟在一起……”   “我信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他抿唇而笑,“如果有,早八百年前就有了,还会轮得到我把人抢跑了么?”   林笙对于他如此直白地提到这些事,有些惊讶,愣在那儿,半晌没再说出什么。   程稷南把人送回了林家,就回了别墅。   他以为齐郁早早就睡了,还特意放轻了脚步,准备上楼的时候,客厅的那盏落地灯亮了。   齐郁跪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靠枕,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好晚呀,累了吧?”   程稷南脱了外套走向她,伸手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心,齐郁借着他的力道,就站了起来,又一下子抱住了他,那两条腿虽然细,力气却不小,紧紧缠在他腰上,双臂也环住他的肩,埋头亲了亲他,又借着机会用鼻子轻轻嗅了嗅。   极淡的香水味,和那晚他沾在身上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香水味似乎在哪里闻过。   她蓦地想起那天初见林笙时的情景,红唇黑裙,眸光却散发着冷意,不经意地一个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都能让齐郁忍不住微微颤抖。   此刻也是。   程稷南感觉到,她像一只一直盼望主人回家来的宠物一样,见到他的一刹那,不断地摇着尾巴。   仿佛在无声控诉自己待在家里,有多无聊,多空虚,多寂寞。   又努力地讨好卖乖,求亲亲,求抱抱,求举高高。   程稷南以为她刚刚那一刹那的战栗,是因为冷。   虽然空调一直开着。   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她在屋子里不怎么活动,穿得也单薄,他从外面进来时,又带来一身的寒凉。   她会冷到打冷战,也正常。   他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下,嗔怪她穿得少。   继而,又隔着柔软的衣服掐了一把,齐郁忍不住哼了一声,环在他身上的手臂紧了又紧。   他问她,晚上吃的什么?   她喵呜了一声,回答他:“鱼罐头。”   程稷南噗嗤一声就乐了,把她放到沙发上,又抬起她的下巴,借着灯光打量。   齐郁仰着头跪坐在那儿,乖乖地任凭他摆弄了一会儿,就听他笑道:“这是被猫妖附了身?”   望着他的那双眼睛轻眨,又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窝上。   “那你……要帮我驱妖除魔吗?”   程稷南含笑摇头,她微微偏过头看他,眼神晃过一丝不解。   被她按住的那只手,指尖缓缓挑开睡裙外面那件薄外搭。   明明没有喝酒,望着她的眼神,却像染了醉意。   吻落下来的时候,合着能把她的骨头都沁酥了般的柔软细腻。   “我只想和你一起,走火入魔。”   那些被章玥耳提面命着让她一定要问的那些事儿,被齐郁通通都忘在了脑后。   一时之间,混沌不清。   等到一切结束,神智慢慢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窝在他的怀里,累的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力气问,似乎也没必要去问。   男人啊,他想告诉你的时候,你就是拼命堵住他的嘴,他也会说给你听。   但是当他不想说的时候,你就是刨根问底,他也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是能气死人的。   齐郁觉得自己没长那颗脑子,想什么,问什么,试探什么,最终也只是白折腾一圈。   倒不如闭嘴,闭眼,躺下就睡,只要身边依旧睡得是这个男人。别的,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   这么一想,身体也放松了,本来就累,没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   齐郁刚结束一个美梦,就有睡醒的架势,被窝里太温暖,令她不舍得睁眼。翻了个身打算再躺一会儿,似乎感觉到今天哪里不一样。   她勉强睁开眼,就见程稷南靠坐在床头上,握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真丝睡衣欲掉不掉地披在身上,袒露的胸前似乎隐约还有几道抓痕。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毕竟,往常这个时间,他都已经洗过澡换好衣服出门了。   没等她闭上眼睛接着睡,就听他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早啊,小懒猪,哦,不对,应该说,喵呜——”   齐郁神色躲闪,不理会他的揶揄,问他今天怎么没上班?   揉着耳垂的力道变成了捏,很是用力的几下。   齐郁委屈地抬眼看他。   “你想累死我是不是?我休个周末不行吗?”   齐郁恍悟,哦,她都不上班了,哪里还分的清工作日还是周末。   但是在她的概念里,像程稷南这样的工作狂,哪怕是不用去公司的周末,也应该是从早到晚的应酬一大堆。   不应该这么清闲啊。   但是她现在只敢这么想想罢了,哪里敢说啊。   程稷南放开了她的耳垂,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拍,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   “既然你醒了,自己挑个地方。”   齐郁一愣,仔细看了眼屏幕上的图片,不确定地问了句:“你是要带我去玩吗?” 第227章 挺可爱   听见他“嗯”了一声,她一骨碌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接过手机不断地滑着屏幕,眼睛里是藏都藏不住的雀跃。   刷到最后一个,齐郁心动了下,指给程稷南看,不确定地问他:“这儿也可以去吗?”   程稷南微微皱了下眉,他刚才只是随意搜了下,稷城都有哪些适合玩的地方,没留意具体都有什么。   齐郁打量着他的表情,低着头又往前翻了翻。   她真是想多了,程稷南怎么会陪她去游乐场啊,也太幼稚了,那种地方不适合他。   结果,捏在手里的手机就被他拿了回去。   齐郁“诶”了一声,“我还没选好呢。”   “这么快改主意了?”他瞥了她一眼,在app上订好了票,又把手机扔给她,“你可以再挑一个,留着下次去。”   直到他下了床去换衣服,齐郁还呆呆地坐在那儿,有些不敢相信。   她要去游乐场玩了,程稷南要带她去游乐场玩了。   怎么想都有些不现实。   直到坐到车里,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嗯,疼。   她忙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发圈,配文:【出发玩儿去啦。】   很快,陆续就收到点赞和评论,章玥是第一个,问她去哪儿玩?   齐郁点开对话窗口,把游乐场的名字发给章玥。   过了半天,章玥的回复才过来,洋洋洒洒一大篇攻略,连玩的顺序,哪个项目好玩,都给排了个一二三四,哪儿家店的东西好吃,哪个位置角度拍照最上镜也有介绍。   齐郁通通念给他听,看到最后一句话,险些笑出声来。   程稷南微微侧过头,问她怎么不念了?   齐郁把手机伸过去,让他自己看。   【友情提示:别傻乎乎去排队,一定要买优速通,这点钱对程总来说,一顿饭都不够。】   齐郁明白章玥在暗讽什么,但是程稷南不明就里,不知道这一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齐郁也没提,没必要为了不重要的事,影响自己难得出来玩的好心情。   齐郁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游乐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应该刚上大学。   更是不敢指望程稷南,齐郁怀疑,他从小接受老爷子所谓的精英教育,可能都没有机会来过这种地方。   幸好有章玥的详细介绍,再加上程稷南卓越的时间统筹管理能力,和敏锐的方向感,两个人玩得很轻松,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玩过了所有的项目,两个人边走边看,遇到卖纪念品的就进去转一圈再出来。   齐郁结完账从店里出来,看到程稷南站在那儿打电话,秋日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那件灰色针织衫上,显得温暖又宁静。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攥着手里刚买的东西,蹑手蹑脚地踱到他身后,刚踮起脚高举起双手,程稷南就警觉地转过身,齐郁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仍一狠心,把手里的发箍戴在他的头上。   脚跟落地的瞬间,一口长气呼出来。   继而,抬眼,指着他傻笑。   程稷南一脸无奈,伸手就要去摘,齐郁瞬间脸色一板,喝道:“不许摘!”   他就没动,只用手摸了摸,摸到两只毛茸茸的,短短的耳朵,不用看,也猜到是什么样子。   他又伸手,扯了下戴在她头上的兔耳朵。   “挺可爱。”   闻言,齐郁眼睛一弯,笑了起来:“我吗?”   程稷南:“……兔子。”   “切,”齐郁翻了个白眼,轻哼,“我属兔的,就当你是在夸我呢。”   她打开手机翻转了摄像头想要自拍,程稷南侧身躲出了镜头。   齐郁扭头又瞪他一眼:“你躲什么?跟我拍照很丢人吗?”   程稷南指了指头上的发箍,别扭着说了句:“不戴这个就拍。”   不拍就算了,齐郁不爱强人所难,她找了半天角度,但是似乎怎么拍都不满意,最后还是程稷南看不下去,替她拍了两张。   齐郁看到照片时,开心地眼睛都亮了起来。   “哇,程稷南,你拍得怎么那么好看?我看网上都说男人给女朋友拍的照片都惨不忍睹的,但是你这个绝对可以!你怎么那么厉害啊,做什么都那么棒!”   齐郁像个迷妹似的,围着他各种星星眼。   夸得程稷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手把手教她如何取景,拍人的时候怎么调整角度。被他指点了几下子,齐郁觉得自己的摄影水平都有进步了。   路过的女生见到了,免不了也要酸一下身边的伴侣,“看看人家的男朋友是怎么做的呀。”   齐郁听到了,心里美滋滋地,趁他没留意,“吧唧”亲了他一下就跑。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程稷南带着齐郁找了个绝佳的位置等待晚一点的灯光秀,然后,游乐场的部分就结束了。   齐郁问程稷南一会儿还有什么安排,他却不肯说,一脸地高深莫测,只是在她发顶揉了揉,神神秘秘地说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再问,多一句都不肯说了,齐郁心里再好奇,也无法。   灯光秀即将开始的时候,她留意到远处挤满了人,但唯独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周边却没什么人过来。   齐郁玩笑般地说了一句:“莫非这里被你承包了?这算不算占山为王啊?”   程稷南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是山大王,你就是我抢来的压寨夫人。”   齐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灯光秀的期待太高,全程看完,倒也没觉得有网上评价的那么好,刚准备离开,却听他说了句:“等一下。”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恢复寂静和黑暗的夜空中,突然绽放出一颗巨大又璀璨的烟花。   紧接着,一朵接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重陆续炸开,将对面的城堡与水面都照亮。   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欢呼,比刚才的灯光秀还要热闹。   齐郁兴奋地想要去牵程稷南的手,却扑了个空,四下望去,哪儿还有他的踪影? 第228章 我愿意   “程稷南!”   她唤了一声,没有人应。   四周黑峻峻,静悄悄地,回应她的,除了夜空中不断炸裂的烟花,就是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有些害怕,转头沿着来时的路,边走边唤他的名字,拿起手机刚要去拨他的电话。   前方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一片用星星灯串搭起的拱形路径。   密密麻麻的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在夜空的映衬下,比星星还要耀眼。   齐郁不由地向前迈了一步,矗立在灯下,随着她前行的动作,前面又亮起一段。   心尖动了动,她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走去。   灯光照亮了两侧的路引,秋风中,隐隐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金色的灯光像薄薄的纱幔笼罩在白色的花,与绿色的枝叶之上。   无论是她眼前的看到的,听到的,还是闻到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又往前走了几步,隐约看到花路的尽头,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花墙与纱幔之下。   金色的烟花在他头顶上的夜空徐徐绽放,像一面瀑布,又像洒落的星河,璀璨夺目。   她倏地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害怕这一切,都是她的梦而已。   程稷南却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泪水在那一瞬间不争气地流出来。   她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长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把我丢掉,不要我了呢。”   手指压在她的唇上,他朝她微微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方盒。   齐郁怔了怔,适才心底里升起的所有惶惑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他低头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钻石戒指,又拉起她的左手。   “这枚戒指,和我之前送给你的那套首饰原本是一套的,就是你上次偷偷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的,被我事先收起来了。”   他揶揄地笑了一声,微微弯起的嘴角露出一丝略显孩子气的笑意。   像是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   齐郁一想到当时,自己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找戒指的模样,脸颊微微发烫,窘迫地不敢抬头去看他,被他拉住的手也要往回缩。   却被他牢牢攥住,只听他轻叹了一声:“别闹,我现在是在求婚。”   她吓得瞬间就不敢动了,抬眼看过去。   程稷南的脸上也敛去笑意,认真地望着她,低声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满怀期待,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热烈的眼神望着她,如同是在无声地重复着刚才那一句。   你愿意嫁给我吗?   是的,我愿意。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并不真实。   然而,如雷般的心跳声却又像是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的拥抱是真实的,求婚是真实的,落在她唇上的吻也是真实的。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在被烟花照亮的夜空下拥吻。   在这一刻,天上的烟花,远处欢呼的人群,还有那些从银河上悄悄溜下来的星星,还有那些树叶,花草等等,都是他们的见证。   烟花会寂灭,星星会陨落,树叶和花草会凋零,而那些看烟花的人,最终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唯有爱,会亘古不变。   齐郁望着屏幕上最后闪现的那句话,忍不住遮住发烫的脸颊。   心里一边说着也不知道是哪位有才的网友编撰的词儿,也太肉麻了,一边又忍不住,点了播放键,反复欣赏这一段视频。   就在昨晚,一条求婚视频悄无声息地爬上热搜,网上瞬间就炸了锅。   视频的点击和转载量无数,甚至比当红的明星还要火。   无他,只因视频的内容太炸裂了。   视频很短,从程稷南拿出戒指求婚,到齐郁说出“我愿意”,再到最后的相拥相吻,只有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   而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根本没有拍摄到两个人的容貌,只能从模糊的轮廓看出来,是一对外形极为登对的男女。   除了对当事者特别熟稔的人之外,相信,谁也认不出来他们是谁。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网友们吃瓜,更有甚者化身侦探,抽丝剥茧地挖掘两人的真实身份。   毕竟,能在游客数以万计的游乐场,足足放了那么久的烟花,高调求婚的,可不是光土豪有钱就能做到的。   这个人的家世一定很过硬。   很快,就有“侦探们”锁定了目标人物,他们选了十个怀疑对象,其中多半都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哥,少数几个则是娱乐圈里公认的隐形富豪。   甚至,还设定了投票形式,让网友们自己猜男主角究竟是哪位。   齐郁扫了一眼,发现程稷南果然在列,但选他的人显然是最少的,票数最低,排在末位。   理由是:此人高冷孤傲,出了名的工作狂,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齐郁忍不住撇撇嘴,回头瞥了眼还在睡觉的男人。   有撇下工作,拉着她出去玩,又悄么声地弄出这么大阵仗的工作狂吗?   结果玩嗨了回到家又开始疯狂工作,奋战到天快亮才睡。   对于此情此景,齐郁不由地总结了一句:自作自受。   外表看着比谁都清冷,一副与异性绝缘的正派人,骨子里却也是又闷又骚的。   谁说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来着?   这不就被他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蒙蔽了吗?   她失望地摇摇头,继而又暗戳戳地给他投了一票。   还在下面留言说,人不可貌相,有的人外表装得越像那么回事,内心往往背道而驰。   就差直说对方是个斯文败类了。   她又去看那段视频下面的评论,真是什么精彩的都有。   【天,我又相信爱情了。】   【这才是俊男美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比很多明星好看多了。】   【祝小哥哥小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当然,也不全是赞美,还有一些诋毁的评论,齐郁就当他们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自动忽略不计。   她正看得起劲,程稷南就醒了,问她看什么段子呢,这么欢乐,笑得床都直颤,把他震醒了。   齐郁回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当然是在……笑你啊。” 第229章 巧了   程稷南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手机屏幕,从她的手里抽掉手机扔到一边,抱着她直接躺回去。   齐郁正看得开心,问他干嘛不让自己看了?   搂在她腰上的手掐了一下,贴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人家不是说了吗?祝我们早生贵子啊……”   程稷南换过衣服上班去了,齐郁躺在床上继续睡,没睡多久又被电话吵醒,章玥在电话里笑得不怀好意。   “乐乐,网上的视频我看了,就是你们两个吧?”   齐郁又困又累,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哈哈,我一猜就是你们,倒也不是那段视频拍得多清楚,要不是我知道你们两个昨天去了,我也不会猜到。看来程总昨天真的是没少破费啊,别的不说,光那些烟花就得多少钱啊,就那么咻地一下,烧得可都是钱啊。谁能想到那么低调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啧啧……”   齐郁又“嗯”了一声,问她,这么早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事儿?   章玥听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问她是不是昨天晚上太激动,冻着了?   齐郁迷迷糊糊地,不明白激动和冻着,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关系,但是她确实感觉不太舒服,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不这样呢。   章玥嘱咐她要是不舒服别耽搁,吃了药就好好休息。   章玥挂断电话没多久,齐郁又睡了一会儿,电话又醒了。   自从上次周牧让人把许静吓唬了之后,许静已经收敛多了,一个人住在御江苑的房子里,自己手上有点钱,又不用像以前那样要照顾秦德明,脱不开身,可以没有负担地去做喜欢的事儿,逛逛公园和菜市场,听说还报了个中老年班,想要学跳舞和画画。   齐郁还挺支持的,只要许静身心愉快,不给自己惹麻烦,这样下去也挺好。   许静在电话里说自己买菜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本来以为没什么要紧的,谁知道回到家以后越来越疼,想让齐郁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齐郁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一些,打车到御江苑接上许静,一起去医院。   路上,许静留意到齐郁手上戴的戒指。   明晃晃的钻石,四周还嵌了两圈碎钻,想不留意也难。   许静试探着问她,是不是还和程稷南在一起。   齐郁出来地匆忙,忘了把戒指摘下放好,如今被许静这一问,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许静又追问了句,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要结婚?   这个问题,齐郁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虽然她昨天晚上,戴上了戒指。   但是程家,尤其是程元初,会不会让她进这个门,她不知道。   许静打量着她的脸色,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程家和裴家不一样,程稷南和裴然也不一样,当初,齐郁和裴然在一起都算高攀,更别提程稷南了。   许静长叹了一声。   她既希望齐郁能嫁进程家,又担心她根本应付不来程家人。   齐郁劝她不用替自己操心,操心也没有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齐郁没想到,医院的骨科也这么紧俏,搜了一圈下来,只有一位出诊的医生今天还有号。   她刚要点击挂号,却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林笙。   怎么这么巧?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妆容淡雅,和本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许静见她拿着手机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问她挂完号没有?   齐郁回过神,别无选择之下,只好挂了林笙的号。   等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她们,齐郁陪着许静进去。   林笙坐在电脑前,并没有留意到旁边站着的齐郁,只检查了下许静的脚踝,就开了拍X光片的单子,让她们拍完片子再回来。   林笙的助手提醒她们,在哪个楼层拍X光片,还顺带帮齐郁扶许静出来。   许静称赞他们,年轻的女医生长得漂亮,助手也是个热心肠。   等助手又进了诊室,齐郁忍不住问许静:“你真觉得那个医生漂亮?比我还漂亮?”   许静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嗔怪了她一眼:“你这傻孩子,净说什么傻话。什么是客套话,你听不出来?”   齐郁也明白,自己没头没尾地这么比,是挺可笑的,又带着一股子醋劲儿。   只不过,是在刚刚听许静称赞林笙的时候,她免不了想起那日在车上,程元初说的那番话。   论家世,论学历,论能力,她都比不上林笙。   唯有容貌,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不输于对方的。   但是作为她的亲生母亲,如果连许静也觉得,林笙比自己漂亮的话,那真的太有挫败感了。   齐郁轻叹一声,暗笑自己想得太多,还都是没有用的。就算林笙比她漂亮又如何?程稷南喜欢的人,是自己。   光凭这一点,她就赢了所有那些对他有想法的女人。   拍完片子等着取结果的时候,齐郁接到程稷南打来的电话,他订了西图澜娅餐厅,约她吃晚饭。   齐郁原本想着从医院出来后再告诉他一声的,正好他打来,她就说了许静崴脚的事儿,又说自己要回御江苑住段时间,许静现在不方便,需要照顾。   程稷南表示理解,却依旧叹了一声:“我发现,想和你好好吃个饭可真难。”   齐郁笑着说了句:“约不到也许是因为你不够有诚意,什么时候诚意到了,我再陪你吃吧。”   许静猜到和她讲电话的是程稷南,忙小声说自己可以,让齐郁别为自己而耽误了约会。   还有层意思,许静没有明说。   毕竟像程稷南这样的男人,其实是不缺女人的,如果齐郁不在身边,他不甘寂寞去找别的女人怎么办?   程稷南隔着电话也听到了,低声一笑,让齐郁替他转告许静,等抽个彼此都方便的时间,他会正式登门拜见一下许静。   毕竟他和齐郁,是准备要结婚的。   齐郁笑着挂断电话,X光片的结果也出来了。   齐郁陪许静回到诊室,把片子递了过去。   林笙一转头,视线正好落在齐郁中指的钻戒上。 第230章 我爱你   林笙的视线沿着那枚钻戒往上,便看到了齐郁。   她玩味的一笑,继而,装作不认识似的,拿起片子看了一眼,告诉许静,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挫伤而已,回家以后静养,按时敷药,半个月后再来复查就好。   说完,就在电脑上开了药。   许静道了声谢,起身被齐郁扶着往外走。   就听林笙唤了句:“齐小姐。”   齐郁回过头,林笙指了指桌上那张X光片,淡淡一笑:“你落了东西。”   “谢谢。”   齐郁走过去拿,又听林笙低声说了句,“戒指真漂亮。”   齐郁捏着片子的手一顿,弯了弯嘴角,摩挲着上面的钻石,笑道:“男朋友送给我的,我也很喜欢。”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回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让周玫帮忙捎一张请帖给你。”   林笙闻言,亦笑了笑,点头说了声:“好。”   从诊室出来,许静问齐郁是不是和医生认识,不然怎么还聊起来了。   齐郁不想多说,敷衍了句,见过两次面。   “哦,”许静点了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个林医生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齐郁听她这么说,噗嗤一声就笑了。   “人家不到十岁就出国了,前几天才刚回国,你怎么可能见过……”   “是吗?”许静皱着眉,“不应该呀,我才多大岁数,还不至于糊涂到认错了人……”   齐郁没当回事,打车陪许静回了御江苑。   许静的脚不方便,齐郁又身上乏累不想动弹,晚饭是点的外卖。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稷南和李慧养叼了嘴,她随便点的外卖一点都不好吃,油多,盐也多。   又见许静边看电视剧边吃饭,吃得还挺乐呵,一点也没觉得难吃的样子。   齐郁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问题,她又试着夹了一口菜,结果刚放进嘴里没等嚼,就恶心地直想吐。   她捂着嘴跑到卫生间,许静见她脸色不好,高声问了句:“怎么了?”   齐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干呕了几声,漱了口,仍是觉得嘴里有股恶心的味道。   “妈,外卖太难吃了,你也别吃了。”   许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结果听她说完,嘴一撇,数落道:“我看你是跟着那位程家大少爷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过多了,就吃不得这些便宜东西了。”   齐郁躺在沙发上,小声抗议,“瞧你说得,我是那种人吗?我小时候在乡下,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话也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许静夹了筷子米饭,想起了旧事,又感叹了一声:“也不能全怪你,想当初,秦家落魄了的时候,我也接受不了那种天翻地覆的改变,别说吃什么了,晚上连觉都睡不着,想的全是我自己怎么命这么苦,跟着你秦叔叔才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临了……唉,如今,我跟你秦叔叔也算是解脱了……”   许静想到秦德明,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放下筷子进屋了。   齐郁心里也不太舒服,躺在那儿眼睛虽然盯着屏幕上播放的电视剧,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程稷南打过来电话,问她许静检查地怎么样?   齐郁是躲到小屋才接起来的,告诉了程稷南检查结果,没有想象中严重,但是也需要多加留意,不然养不好落下病根,年纪再大些更容易出问题。   程稷南“嗯”了一声。   齐郁正犹豫着要不要提,自己在医院里碰到林笙的事儿。   他又问她,吃过晚饭没有?   齐郁听到他这么问,心里那股刚压下去的恶心劲又直往上涌。   她委屈地说了吃了,但吃得一点也不好,到最后还吐出来了。   程稷南皱眉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就是做得不好吃,”齐郁摇头,又可怜巴巴地揉着肚子,“唉,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肚子好饿……”   程稷南闻言就乐了,往椅背上一靠,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   齐郁想了想,“粥吧,里面有虾有螃蟹,还有鲍鱼的那个海鲜粥……”她咂吧了下舌尖,可怜兮兮地问他,“可以吗?”   程稷南笑了句:“馋猫。”   然后挂断了和她的通话,去打电话订餐。   都弄完了,他又打给齐郁,告诉她一声,在家乖乖等着就行。   她嘿嘿一笑,嗲着声音说:“程稷南,你真好。”   他却轻咳一声,声音都透着严肃,“没了?”   她回答地理所当然,“没了啊。”   “啧……”他不满地撇嘴,“一句你真好,就想把我打发了?”   “不然呢?”她眨了眨眼睛,恍悟,“哦,还有一句,谢谢你。”   “呵。”   耳边传来他的一声轻笑,她仿佛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了。   轻慢的,不屑的。   她低着头,对着话筒,轻轻地笑起来。   “程稷南,我爱你。”   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六个字,仿佛顺着他的耳膜,直接流进心里。   一时之间,那里面暖融融的。   程稷南从没有哪一刻比起现在,更能体会到“温暖”这个词了。   从小到大,他获得的温暖和爱,太少,以至于,他一直觉得,那两样东西,是这个世上最贵的奢侈品,是用再多的钱都换不来的。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给她听,可是到最后,却只剩下四个字:“我也爱你。”   心,仿佛跳漏了一拍,紧接着,又像一不小心跳进了蜜罐里,黏糊糊的,一碰就沾起了万千糖丝,紧紧地缠绕,包裹,分都分不开。   齐郁坐在桌边,捏着勺子,喝一口粥,就笑一下,喝一口,再笑一下。   许静坐旁边看着,直叹:“瞧你这样子也不像是饿的,一碗粥而已,你是要喝到天亮去吗?”   谁又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原因。   许静虽然话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高兴的。   继而,又想到什么,进了屋子,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铁皮盒子,又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出来,递给齐郁。 第231章 往事   齐郁接过东西,顺嘴问了句,是什么?   许静让她自己打开看。   她神神秘秘的语气,让齐郁更加好奇了,打开档案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一沓装订好的A4纸样,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边缘也都磨损得不成样子。   齐郁随手翻了两张,是成绩单和一些类似报告的复印件,上面的署名都是谭冰的。   而随这些复印件在一起的,还有一沓照片,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好的,每一张后面都有备注,拍摄于何时何地。   从谭冰的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每一年都有,过生日,过圣诞节,还有平时出去玩,参加各种比赛的照片。   齐郁越看越诧异,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些东西。   “这是……”   许静长叹了一声,“这是你秦叔的宝贝。从谭冰的母亲去世,而谭冰被他舅舅带去国外之后,他舅舅每年都会邮一些他的成绩单和照片过来。你秦叔叔得了空就拿出来看看,一直到他生病。前些日子我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这个盒子,就带过来了,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些还给谭冰。”   “哦……”齐郁把照片收好,“你是要我交给他吗?”   许静却在那摞照片的最后面挑了两张出来,指着上面的人。   “在医院的时候,我不是说那个林医生有些眼熟吗?我就觉得在哪儿见过,刚才我又想起这事来了……乐乐,你也看看,是不是她?”   齐郁顺着许静手指的方向看去,亦是一愣。   那是谭冰在他们医学院的主楼前拍的照片。   齐郁经常去找他,所以特别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是他旁边那个穿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虽然几年过去,会有一些变化,但还是能分明看出来,是林笙。   是六年前的林笙。   长发披肩,笑容青涩,眉目如画,眼神特别纯真,和现在那副冷傲的模样完全不同。   “谭冰舅舅说,这是谭冰同校的女朋友,也是学医的,祖上也是稷城人,医学世家,两家很相配。你秦叔叔看到照片的时候,可满意了,还拉着我看了半天。我当时心里就想,论漂亮,还是我的女儿更胜一筹,但这话,我又不能当你秦叔的面儿说。但是后来,又听谭冰的舅舅说,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分手了,真是可惜。”   齐郁被林笙原来就是谭冰当年的女朋友,这个事实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当年她因为和程稷北分开,又想躲着程稷南,所以休学了一阵,后来,秦德明和许静商量送她出国留学,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外不安全,于是,就把齐郁托付给了谭冰。   起初,齐郁对谭冰还有点害怕,毕竟之前也没见过几次面,又觉得谭冰母亲的死和许静多少也有点关系,但是谭冰比她想象中容易相处多了,也没把对许静的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相反,对她很是照顾,就好像她真的是他妹妹一样。   齐郁初到异地,语言不通,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说话也不出门。   谭冰怕她会闷出病来,几乎天天带朋友过来,在公寓开派对,大家吃饭喝酒唱歌玩游戏,齐郁原本只是坐在角落里看热闹。   后来,就会被那些热情的人带着一起玩,久而久之,不但通过了语言的难关,还交到了一些朋友,人也变得开朗多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齐郁留意到谭冰,越是热闹的场合,他越是安静,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齐郁从他的朋友那儿了解到,谭冰是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才闷闷不乐。   至于分手原因,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齐郁,更是连他女朋友的面儿都没见过,只能从那些人的口中得到一些零碎的信息。   比如,他的女朋友也是个东方美人,学习好,能力出色,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恩爱,谁知道,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分手了。   谁会想到,世界这么大,兜兜转转,谭冰的女朋友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如果谭冰知道,林笙回国了,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齐郁恨不得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倏地站起来,倒吓了许静一跳,问她怎么了?   齐郁却愣在那儿,继而又坐回去。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不行,她不能告诉谭冰。   两个人毕竟分手那么多年了,其中原因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清楚,她一个外人,确实不方便干涉。   而且,林笙现在是程家给程稷南定的结婚对象,她去把人家的旧事翻出来,在程家人眼里,她这是安得什么心啊?   “妈,林笙的事儿,你在谭冰那儿先别透露口风。”   齐郁嘱咐了许静一句,她知道,许静最近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去看看谭冰,两个人的关系比过去缓和了一些。   “为什么?”许静不解,“他这么多年,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兴许心里还是有这个林笙呢,若是人家还是在国外,没办法,可既然人家回来了,总得让他知道吧,万一……”   “万一,人家林笙现在已经有男朋友,甚至已经结婚了呢?这样的话,对谭冰的打击不是更大?”   许静恍悟,拍着腿直叹:“瞧我这脑子,想得太简单了。”   她把照片收好,重新装进档案袋里,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嘱咐齐郁,早点睡觉,看她今天一天都没精打采,仿佛觉不够睡的样子,明明不上班也不干家务活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累。   齐郁心说,能不累吗?伺候程稷南可比上班和干家务活累多了。   但睡意这个东西,就是你不能睡的时候,它频频骚扰你,等你真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它又偏偏躲起来了。   不是一般地气人。   齐郁翻来覆去都没睡着,不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是因为发现了林笙就是谭冰的前任,还是因为,程稷南没在身边。   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多?   她发觉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娇气了。 第232章 女人多麻烦   齐郁说是回来照顾许静的,结果反而却变成了许静来照顾她。   在床上折腾了许久才睡着的人,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等齐郁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许静把早饭都准备好了。   齐郁看着摆了一桌的丰盛早餐,又看了看许静的脚,问她上过药没有,比昨天好点了吗?   听许静说了句“好多了”,齐郁又说,家里就她们两个人吃,不用弄这么多,太麻烦了,尤其她的脚还需要静养。   “我这不是看你昨天吃外卖不习惯嘛,还是自己做的顺口些。好在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蒸鸡蛋羹的时候顺手把牛奶就热了,馒头切成片煎一煎,酱牛肉和辣白菜都是现成的,你尝尝这个菠菜,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我烧的菠菜了。”   许静说着,夹了菜放到齐郁的碗里。   齐郁有些懵,现在的许静,让她想到了秦家落魄之前,她刚从榆城来稷城的时候。   许静似乎很想弥补母女俩之间的亲情,所以在起居上对齐郁无微不至,亲自接送她上学放学,尽管家里有保姆,还是会下厨做她爱吃的饭菜。   虽然亲情无法修补,她始终做不到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跟母亲亲昵撒娇,但那时候,也是她们最和谐的时光。   后来,秦氏败落,秦德明病重不能自理,各种打击崩溃之下,许静才变得越来越癫狂。   现在,随着秦德明去世,一切的生活重新归于平淡之后,当年的许静又回来了。   但要说和从前一模一样也不现实,许静这几年被环境所逼,已经习惯了去讨好别人。   对齐郁也是,许静的这份刻意讨好,不光是因为齐郁是她的女儿,后半生的指望,更因为,齐郁的身后,有程稷南。   齐郁没想到,许静被周牧吓唬了一下,不但让她清醒,还改变了母女俩之间的关系。   齐郁心里有数,自己这是借了程稷南的光,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但是她更乐于骗自己,把这全当作是,许静在补偿她这些年亏欠的母爱。   “妈,明天你就别早起了,我来做。说好了我是来照顾你的,反倒还要你早起做饭。”   “嗐,亲母女还计较这个……”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许静做得辣白菜很开胃,齐郁吃了很多,反倒是馒头片和酱牛肉,她嫌腻没怎么吃。   吃完早饭,齐郁又给周玫打了个电话,名义上是约个时间和这个干姐姐叙旧,实际,则是想跟她打探一下林笙和谭冰的事儿。   做为林笙的闺中密友,周玫对她的感情多少应该有所了解。   “林笙的前男友?”   齐郁才试探着提了一句,周玫就知道了她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在这儿呢。   齐郁见状,坦白道:“我是想多了几解一下林笙的事儿,我总觉得,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我意见挺大的,但是,我和她根本不认识,不应该有什么仇怨啊?”   周玫摇头而笑:“你和南哥真不愧是一对儿,他前两天还托我哥跟我打听林笙呢,也是问她感情的事儿。”   “程稷南?”齐郁愣了下,继而又皱起眉。   他去打听林笙的过去做什么?   难道,他还真看上人家了?一边跟自己山盟海誓的,一边又在他爷爷的安排下,跟林笙相亲约会?   呵,齐人之福,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周玫瞧着她的脸色,就猜到她大约在想什么,故意逗她:“我听说,原来程家和林家是旧识啊,两家的老人挺乐意撮合他们的。林笙还跟我说,她觉得程稷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是理想的伴侣。”   眼见齐郁的脸色一点点垮下去,周玫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逗你呢,她挺忙的,哪有功夫跟我说这些,从上次宴会结束后,我俩到现在还没见过面呢。”   “不过,你不提我也想说,那天她对你是挺过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做。她平时不那样,虽然看起来有点冷,但其实骨子里很热心,是个很好的人。”   “至于你说的男朋友……我就帮不上你了,她的确在上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但是她那个人一向低调,和对方开始了很久,才对外公布。然而那时候,我寒假回国,去滑雪不小心摔断了腿,又打石膏又镶钢板的,所以在家休学休了整整一年。”   “等我再回学校的时候,就听说,林笙已经和那个男生分开了。他们因为什么分开,我不知道,但是,林笙那段时间很痛苦,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以前滴酒不沾的人,动不动就泡在酒吧里。所以,我猜想,她应该是被对方甩了。唉,你说那个男的是不是傻?拒绝了这么漂亮又有能力,家世也不错的女生。娶了她呀,少奋斗二十年都不止。”   “后来有一天,林笙失魂落魄地来找我,说她知道了为什么那个男的要和自己分手了,她碰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从那之后,林笙再也没提起过那个男的。”   齐郁默默听完这些,继而心念一动,按照周玫说的这个时间线来看……林笙当时看到的人,莫非是自己?   林笙误以为,谭冰有了她这个“新欢”,所以才弃“旧爱”。   这样一来,林笙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态度,就能理解了。   从周玫这儿,似乎只能了解到这么多了。   齐郁谢绝了周玫留她吃晚饭的提议,俩人刚走到门口,周牧就回来了,不止他自己,旁边还有个程稷南。   周牧一见到齐郁,就打趣了句:“呦,这是知道我们回来了,打算走?你们俩跟我家躲猫猫玩呢?”   他的目光又往旁边的程稷南身上扫了眼。   齐郁没想到会碰到程稷南,被周牧这一逗,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也没搭理他,问程稷南怎么这么有空,不在程氏上班,反而跑这儿来了?   周牧闻言,拍了拍程稷南的肩,“瞧,女人多麻烦,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管起你的行踪了。” 第233章 孜孜不倦   齐郁知道周牧是在打趣,仍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牧哥,不带你这么挑拨离间的。”   周玫笑道:“他分明是在嫉妒,自己不着四六,又见不得别人好。”   周牧“啧”了一声,“你们俩倒是战线统一,一致对外。周玫,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啊?”   闻言,齐郁更不乐意了,“我就知道,什么认妹妹,都是骗我玩呢,关键时刻就看出谁和谁才是一家人了,你们姓周有什么了不起。”   周玫也附和:“就是,姓周有什么了不起?打今儿起,我跟我妹妹改姓齐了,请叫我齐玫。”   周牧一忖,“齐眉?举案又在哪儿呢?”   周玫闻言,撇了撇嘴,又看向齐郁,“这名不好听,要不,你跟我姓周吧,叫周郁?”   周牧又是一乐,拍了拍双手插兜,在一旁看热闹的程稷南,“得,这回不光姓儿,连性别都改了,你说呢,小乔?”   程稷南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提议道:“既然改姓周了,还叫原来的名不合适,怎么也得按你们兄妹的排,不如叫……周孜吧,孜孜不倦的孜。”   周玫拍了下手,笑道:“这个好,不愧是南哥,名字取得有水准。这么好的名儿,当初怎么没给我取呢,偏偏叫了个玫字,这么俗气。”   周牧摇头:“嘿,你也忒瞧得起咱们家那位老爷子了,就他那点墨水,能认识玫字儿都难得。”   齐郁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问都不问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个面目全非,一个个还都挺得意的,她还能说什么?   不能。   “你们仨慢慢聊吧,我这第一次进周家门,名儿就没了,还得留着命儿回去孝顺我妈呢。”   她抬腿欲走,被程稷南拉住。   “我今儿在这儿吃晚饭,你也一起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周玫也说:“就是,哪有回了家,却不给饭吃的道理啊?这要是传出去,我哥以后还怎么往回骗小姑娘啊?我也不忍心看他孤独终老啊。”   齐郁又去看周牧,他扒拉着手里的佛珠,乐呵呵地问她:“孜孜想吃什么?哥叫人给你做去。”   “清淡点的就行,我昨天被油腻腻的外卖恶心到了。”   “得嘞!”周牧应了一声就去安排。   程稷南揽着齐郁的肩,推她到沙发那儿去坐,又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找准穴位,轻轻揉捏起来。   当着周玫的面儿,齐郁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程稷南的穴位找的精准,力度也正好,她只能低着头默默享受。   周玫扫了一眼,问他:“南哥这手法看着挺专业,专门学过?”   程稷南回了句:“学过点皮毛。”   齐郁倒是用力点头,补充道:“他什么都会,很厉害。”   那眼神,那语气,妥妥小迷妹一个。   周玫噗嗤一声乐出来,起身去泡咖啡,省得自己在那儿,齐郁会不好意思。   穴位按完了,程稷南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齐郁形容不上来,感觉好了,又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   但是她必须给他肯定的回答,点了点头,说:“好了。”   他又问她,来找周玫是有什么事儿。   齐郁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提林笙的事儿,毕竟他还不知道,齐郁早就知晓了林笙和他的关系。   手心里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滚来滚去,齐郁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发现是周玫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悄无声息地在他们俩人之间钻来钻去。   程稷南似乎挺喜欢它,放在腿上逗着,小猫应该是刚断奶,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又白又软。   齐郁想起之前的那只猫,说是他堂姐的,借来养了几天又送回去。   她便问他,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养一只?   程稷南说自己忙,没时间顾不上,虽然是只猫而已,也是需要人陪的。   齐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又想到他之前对他堂姐那只猫,确实挺迁就的。   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又冷又酷的男人,原来心底会这么柔软啊?   齐郁去洗手间的功夫,周玫泡好了咖啡端过来,见程稷南抱着猫,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随口提了一句,说她有个朋友,上个月家里新添了几只小猫,是纯种的布偶,程稷南若是喜欢,她可以帮忙弄一只过来养。   程稷南的说辞跟刚才差不多,只不过又加了一句,齐郁不喜欢小动物。   周玫恍悟地“哦”了一声,见齐郁从洗手间出来了,就没再提。   周牧安排完了晚饭的事宜,见他们三个各自一杯咖啡,坐在沙发那儿聊天,嘴角一撇,问周玫,怎么没有他那份?   周玫剜了他一眼,“给你喝咖啡?那不是暴殄天物吗?你啊,最多也就配喝个速溶。”   “还行,我以为你要说我只配喝白开水呢。”他说着,拍了拍程稷南,“走,陪我喝杯茶去。”   见程稷南放下咖啡杯就要走,齐郁就对周玫笑道:“我是看出来了,咱们这个哥哥不但抠门,心眼还挺多,又是咖啡又是茶,合着是想先灌个水饱,待会儿上了饭桌,就什么都吃不下了,好给家里省点粮,是不是?”   周玫点了点头,应道:“这都被你看穿了,可见他道行太浅。”   周牧“嘶”了一声,指着齐郁,对程稷南说:“她原来也不这样啊,都是被你惯的。”   程稷南微微抿唇,“别忘了,她现在姓周。要说惯,也是你们这当哥哥姐姐的给惯的。”   周牧还要说什么,周玫却道:“哥,你是说不过南哥的,谁让咱们家里出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叛徒呢?”   齐郁眨了眨眼睛,“谁是叛徒啊?我从始至终,可都是他的人。”   她看向程稷南,一双眼睛笑得弯了弯,即是玩笑话,却也是真心话。   程稷南也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浓。   周玫故意“诶呦”了一声,捂着眼睛冲周牧大叫:“哥,你还不快把人带走?再这么唠下去,我晚上就不用吃饭了,光狗粮就把我喂饱了。” 第234章 软肋   泡茶的水煮上了,还没烧开,周牧抽了支烟出来,又把烟盒扔给程稷南。   礼尚往来,程稷南先帮周牧把烟点上,才轮到自己。   “你在电话里说,帮我查的事儿有眉目了。现在就咱们两个,可以说了吧?”   周牧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扔到程稷南面前。   “话说在前头,周玫那儿什么也没问出来,为了帮你查这事,我可是大费周章,花了不少人力物力。”   “呵,”程稷南轻笑一声,夹着烟的手指按在纸袋上,敲了敲,“话别说的那么见外,齐郁不是你妹妹吗?帮你妹妹做点事情,还计较这些?”   周牧挑了挑眉,用烧沸了的水把茶具一一烫洗好,再放茶叶进去焖泡。   “齐郁是我妹妹,那你呢?”   程稷南回答地理所当然,“我自然是你妹夫啊。”   周牧闻言一笑,目光落在桌上的纸袋上。   “之前火急火燎地找我,如今结果就摆在你眼前,怎么反倒不急着看了?”   程稷南依旧悠闲自在地抽着烟,不见半点急色。   “早一会儿还是晚一会儿看,对结果又不影响。让我猜猜,林笙的前任是……谭冰?”   周牧愣了下,继而又笑,“你知道了?看来是我做无用功了。”   “原来真是他,”程稷南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的,和齐郁有瓜葛的男人,又和林笙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又都学医,时间地点都对得上,除了他,还能有谁?”   程稷南打开纸袋,果不其然,上面记载着两个人当年从确立关系,到分手的大概时间,但是原因却没有查到,程稷南望着那些信息,微微出神。   若是他没记错,谭冰和林笙分手的前后,刚好是齐郁出国的时候。   “这事儿,你想怎么处理?”周牧问。   程稷南一时之间也没太想好,但有一件事倒是确定了。   “这回,应该是不用周老板做牺牲了。”   见他又露出狐狸般的笑意,周牧便想起上次他和自己说起的玩笑话。   他长舒了口气,也笑:“阿弥陀佛,万幸万幸,不然,周玫也不会放过我。”   程稷南把纸袋里的东西又推回给周牧,“上面的内容我都记住了,你把这个处理掉,免得被周玫发现,节外生枝。”   周牧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用程稷南提醒,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直接就着烟灰缸,用打火机把纸袋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烧成了灰。   “我还有件事儿想问你,”程稷南敛去笑意,“当初,林安安反水陈玉玲之后,你怎么处理她的?”   在永川的那次,虽然周牧早已有了准备,但其实也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扳倒陈玉玲。   是林安安,在最后那次谈判之前,背着陈玉玲找到他们。   林安安这种人,目的性非常明确,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什么都可以去做。   她虽然和陈玉玲联手,但是对陈的那些许诺,她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她是懂的。   于是,她跟周牧提出的条件是,她可以把陈玉玲将周放的藏身之地告诉他们,为此,周牧要保证,这件事了结之后,她的人身安全,以及,比陈玉玲答应给她的还要多一倍的酬劳。   程稷南并不信任林安安,但是,关键时候,总要冒险博一下,才会知道孰胜孰败。   好在,他们最后赢了。   但程稷南那时候受了重伤,所有的事都是周牧料理的。   而当他伤好之后,又是各种事堆上来,早把林安安忘在脑后。   若不是那天在程稷理那儿遇见,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周牧一笑:“能怎么处理,给她一大笔钱,打发了呗。再吓唬她一下,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得罪我周牧的下场,可比反水陈玉玲,要凄惨多了。”   周牧问程稷南,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程稷南却不是闲着没事才想起来的,自从那天再次见到林安安,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程稷南掐灭了烟,皱眉说道:“我撞见她跟程稷理在一起,我那个好堂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周牧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凭他,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程稷南虽然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是有时候,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更何况,他还有两个致命的软肋。   一个,是齐郁,另一个,则是他的身份。   说完了正事儿,晚饭也准备好了,周玫过来叫他们去吃饭。   他们三个人过去的时候,齐郁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   周牧见了就乐,问她对桌上的菜色是否满意。   齐郁指了几个她想吃的菜,程稷南扫了一眼,果然都是按她的要求准备的,清淡又爽口的开胃菜居多。   爽口是真爽口,清淡也是真清淡。   “你这是变着法儿给你哥省钱吗?放心,你就是一天三顿,比照着皇帝的御膳规格来吃,也吃不穷你哥。”   程稷南逗了一句,顺手夹了只她平素最爱吃的油爆虾,剥了虾壳和虾头,才夹到她的碗里。   周玫刚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没等吃呢,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牙都倒了,打趣着齐郁,问她是给程稷南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把那么清冷孤傲的男人变得体贴又有趣的?   齐郁心说,她还真没那本事,若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变化最大的那个人明显是自己。   她甚至觉得,她可能是被程稷南宠地太厉害,有点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或者说,现在的她,才是她最真实的本性?   以前因为种种条件所限,让她只能压抑自己,活得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争取。   但是现在,她有了程稷南这个坚实的后盾,也就有了活得潇洒恣意的底气。   摆在齐郁面前的都是她刚才点名的几道菜,她吃着吃着就有些走神,一个没留意,程稷南刚才夹给她的虾仁,被她连米饭一起吃了进去。   然后,一股恶心的感觉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齐郁忙撂了筷子,捂着嘴站起来,话都来不及说就往洗手间跑去。   周玫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她该不会是……怀孕了?”   程稷南原本已经站起身,闻言就愣住了。 第235章 乱七八糟   不光程稷南愣住,周牧也放下筷子。   程稷南回过神,疾步朝洗手间走去。   周牧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问周玫:“不确定的话别乱说。”   周玫撇了撇嘴,指着满桌子的菜,说:“你自己看啊,她专挑酸甜开胃的菜吃,才吃了一口油爆虾而已,就吐了。还有,刚才跟我聊天的时候,也说她感觉自己最近容易累,又嗜睡。这些都是怀孕初期的正常表现嘛。”   周牧被她这一套说辞也弄得将信将疑,又叮嘱周玫,别在齐郁面前乱说话。   周玫不放心,起身想要过去看看,却被周牧制止。   “有人家男人在呢,你操哪门子的心?”   齐郁吐了半天,除了把那口米饭和虾吐出来之外,都是在干呕。   她心里郁闷地要命,明明刚才都吃得好好地,结果才吃了一口虾肉而已,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止都止不住。   还当着程稷南和周家兄妹的面儿,丢死人了。   程稷南递了杯水过去,蹲下来帮她慢慢捋了捋后背。   “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齐郁摇头:“没事儿,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   “什么老毛病?”   “前些年得过一次慢性胃炎,也是一吃油腻的就恶心。”   齐郁接过杯子漱了口,被程稷南扶着出了洗手间。   “怎么没听你说过?”他蹙眉问道。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啊?”齐郁轻哼一声,“那时候我……高考怕考不上理想中的大学,压力不是一般大,没胃口,饭也不好好吃,所以慢慢就发展成胃炎了,那时候也是不能沾荤腥,稍微吃点好东西就吐。”   齐郁撒了谎。   事实上,她当年在喝醉了酒睡错了人之后,不得不面对离开程稷北的事实,整日浑浑噩噩地,精神压力大,根本没有好好吃饭的概念,往往两三天才被迫着吃一点东西,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她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程稷南的眼底闪过几分失落。   两个人回到西图澜娅餐厅之后,谁都没提刚才的事儿。   程稷南时而跟周家兄妹聊上几句,余光却一直在观察着齐郁,见她低着头,吃饭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夹得仍是离她最近两三样凉菜。   程稷南无奈,心里又有点不太舒服。   给她盛了碗汤。   “胃不舒服,少吃凉的。”   周玫假装问了句:“胃怎么了?”   没等齐郁开口,程稷南就替她回答:“可能是胃炎犯了。”   周玫忙对齐郁说:“有时间还是去医院详细检查下,年纪轻轻就胃炎可不好,以后上了年纪会加重的,别轻视了。”   齐郁应了一声“好”。   从周家出来,临上车的时候,周玫偷偷在后面拉了程稷南一下,小声提醒道:“确定不是怀孕之前,别让她乱吃药。”   程稷南说了声“知道”,然后上了车。   开了车从周家出来,程稷南瞥了眼旁边的齐郁,问她是不是确定不跟自己回去。   语气有点可怜兮兮地,像是在卖惨,   齐郁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说道:“我为什么有家不回,非要跟你回去啊?你是我的谁啊?”   之前两个人没在一起的时候,齐郁气急了也问过这句话,你是我的谁啊?   但是现在再一次问出同样的话,语气,身份,甚至连心境都变了。   程稷南唇角一勾,没握方向盘的那只右手,握着齐郁的左手,十指交缠,将她手上戴的戒指给她看。   “你说,我是你的谁呢?”   齐郁快装不下去了,抿着唇扭头看向窗外。   白天见周玫的时候也是,周玫一眼就看到了,还问了婚期。   等回了家,她得把戒指取下来收好,免得谁见了都要问一句。   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程稷南似乎误会了她转过头不理自己的意思,又把她的手拽过去,轻轻亲了一下,长叹道:“你果然都不想我,可我很想你,这儿想,”他攥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上,又往下,“还有这儿……”   齐郁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脸红地像被烫熟了似的,“程稷南,你专心开车,别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他嗔了她一眼,“这话说的,你怎么会是乱七八糟的?”   她是那个意思吗?根本不是,好吧?   齐郁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在曲解自己的意思。   她懒得理他,继续望着窗外。   程稷南也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专心开车。   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程稷南忽然想起上车前周玫说过的话。   他对这件事有点将信将疑,毕竟上次闹过一回乌龙。   而齐郁,又似乎很肯定自己只是胃炎而已。   但是……万一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无法拔出。   是真是假,总要弄个明白。   药店满街都有,程稷南把车停在路边,说了句一会儿就回来,便下了车。   齐郁见他直奔药店,心里就有些纳闷。   不知道他突然去药店要买什么?这么急?   因为开了车,所以连一口酒都没喝的男人。   继而,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忽然紧张了起来,这家伙,不会真的就这么忍不住了吧?   程稷南倒是没说错,没用上多久就出来了,上了车,就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递给她。   齐郁没看,只摸出来是一个有些扁平的盒子。   脸又热了起来,把东西又扔给他,“你给我做什么?”   程稷南打量了她莫名变红了的脸,重新启动车子,笑着说道:“这也至于害羞?”   齐郁不说话。   程稷南随手把东西又扔到中控台上,手机就响了。   虽然屏幕上只是显示了一串号码,但他素来记性好,看一眼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电话就没接,任凭它响到自动挂断。   齐郁有些奇怪,从手机又看向了人,没等她问,铃声又响起来了,还是同样的号码。   程稷南轻皱着眉,随手一划,直接选择了拒接。   齐郁蓦地一笑。   “怎么不接电话啊?哪个女人这么执着打给你?” 第236章 妨碍我和谁?   齐郁没有证据证明,给程稷南打电话的人是林笙。   但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   她觉得就是。   程稷南没说话。   齐郁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   他到现在还跟她隐瞒林笙的事儿。   虽然知道他不跟自己说,也许只是没那个必要,但是一想到,这两个人也许背着她,不知道通了多少次电话,又不知道见了多少次面。   她的心里就不舒服,继而,胃也跟着凑热闹,一阵止都止不住的恶心之感往上涌。   她捂着嘴干呕起来。   程稷南又靠边停了车,递给她一瓶水,齐郁没接。   “这儿离御江苑也不远了,我可以走回去,”说着,她侧头看向他,冷笑了下,“省得我在这儿,妨碍你和别人讲电话了。”   程稷南递水的那只手就收了回去,“妨碍我和谁?”   齐郁又是冷冷一笑,望着他的模样像是在说,装得还挺像的,她都想鼓掌了。   程稷南收回目光,紧锁着的眉头明显透着几分烦躁,掏出烟盒刚叼了支烟在嘴里,去摸打火机的时候,视线又落在齐郁系着安全带的肚子上。   目光一凝,也不去找什么打火机了,就那么叼着烟,没点着。   “谁跟你说什么了?周玫?章玥?还是程稷北啊?”   他淡笑着问道,嘴角虽弯着,眼底却并没有笑意。   前两个人倒还好,但是轮到程稷北的时候,齐郁明显眼神变了变,敏感地问他什么意思?   他轻哼了一声,“没什么意思。”   “程稷南,”齐郁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一点,好端端地,你突然提起程稷北是什么意思?”   他侧头打量着她。   齐郁向来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大概齐都会摆在脸上。   虽然听到程稷北的名字,反应有点大,但从她坦荡的神情,程稷南看不出她有丝毫的紧张慌乱。   要么,是她和程稷北真没什么,要么,就是她太会装。   但齐郁显然不是后者。   他突然为自己口不择言提到程稷北而懊恼。   枉他在林笙面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相信齐郁和程稷北之间没什么,然而不可否认地是,那几张照片还是入了他的心,他对这两个人私下见面,而程稷北又对她那份体贴入微的照顾很是介意。   纵然他可以相信齐郁,可他不相信程稷北。   一提到人,连语气也变得微妙。   程稷南轻呵了一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程稷北和他现在的女朋友提出分手了。”   齐郁明显吃了一惊。   一是因为程稷南带来的这个消息,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二,则是因为程稷南提到这个,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打心眼里就不相信她和程稷北没有什么。   继而,齐郁又冷笑了一声,“瞧我,都被你绕糊涂了。明明是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结果,却反被你倒打一耙,真是厉害。”   程稷南皱着眉没说话,齐郁又问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周玫的那个闺蜜,不就是你们程家给你挑的女人吗?”   程稷南不怒反笑,似乎还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齐郁才懒得说这些,解了安全带,想要推车门下车,结果却被程稷南按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不就是想知道林笙和我的关系吗?怎么不继续说了?”   嗒地一声,车门落了锁。   程稷南单手扯了领带,随手扔到中控台上。   齐郁望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有些打鼓,低垂了眼眸,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他呵了一声,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又捏住她的脸,“你这颗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是傻吗?”   掌下不断用力,齐郁被他捏疼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在他的手背上,像被烫了一下,手微颤着,放开了她。   他的手可以随时收回去,但齐郁的眼泪就没那么好控制了。   从那天被程元初叫出来,看到程稷南和林笙在一起的那一幕开始,她心里就像扎了根刺儿,不去碰的话,似乎也感觉不到疼,但是它始终是不该在那儿的,让人无法假装看不见,碰不着。   如今终于提起来,就是想把那根刺儿拔掉,哪怕会流血,粘连些碎肉出来,她也要试一试。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他,神情倔强,像是一定要他给自己一个真实的答案。   程稷南看明白了,继而,唇角扬了扬,拿起手机,调出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齐郁微怔,没懂他要做什么。   她只是想要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讲清楚,可这家伙当着自己的面儿,给林笙打电话是怎么个意思?   程稷南低声示意她,一会儿不论他和林笙说什么,她都要闭嘴,保持安静,否则,难保他会在车上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齐郁被他吓唬地,瞬间想到他刚才买的那盒东西。   要在车上?   他疯了?这可是马路边上,不是上次的停车场里。   齐郁羞愤地转过头不肯看他。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来。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齐郁就知道,她果然没猜错。   程稷南问林笙,给自己打了两遍电话有什么事儿?   林笙说没什么事儿,她今晚值班,是她回国进医院上班之后,第一次自己值夜班,有点寂寞无聊,所以才打得这个电话。   程稷南轻笑一声,“你除了我之外,就没别的朋友了?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的谁啊?让你寂寞无聊的时候,谁都不找,偏偏找我?”   说到那句“我是你的谁”的时候,程稷南有意无意地又瞥了齐郁一眼。   齐郁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模仿自己刚刚的口吻。   真是气人。   林笙当然是有朋友的,虽然不多,但足够用。   她在电话里说的也都是真话,除了寂寞无聊想给他打电话那句。   她其实是给周玫打电话想要聊聊天的,结果从周玫那儿听说,程稷南和齐郁刚从周家吃完饭回去。   她约莫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路上,才故意打了电话过来。   她知道程稷南当着齐郁的面儿,不会接她的电话,她也没指望他接,但是她没想到,他会回过来。 第237章 双标的男人   林笙似乎断定程稷南不会在和齐郁在一起的时候,还给自己打电话。   莫非是……这两个人吵架了?   难怪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   林笙似轻叹了了一声,语气温柔地,像是一朵解语花。   “听你的声音,似乎火气有点大啊?上次泡给你喝的花茶怎么样?我觉得你挺需要它的,我明天休息,正好程爷爷还邀我和爷爷过去吃饭,我给你带去几包。”   齐郁无声地瞥了程稷南一眼,似笑非笑地模样,像是在说,瞧,多会体贴人啊,还会给你泡花茶喝。   上次,她不过就是让他尝尝李慧炖的川贝雪梨,他是怎么说自己来着?   想要毒死他?   切,他怎么不说林笙想要毒死他呢?   双标的男人。   “呵,”程稷南低笑了一声,“花茶就免了,我不需要那个,我只需要你。”   他说着,又去拉齐郁的手,反被她甩开。   她才不想让他碰自己。   当着她的面儿,跟别的女人说这种暧昧的话,虽然隐隐觉得,他这么做似乎另有别的目的,但齐郁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接受。   林笙显然也是一愣,问他什么意思。   “既然你明天休息,正好,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得神神秘秘,林笙想问,最后还是笑了笑,也没问他去哪儿,做什么,就答应了。   倒是程稷南问她,怎么答应地这么爽快?还什么都不问,就不怕他另有所图?   林笙亦笑:“你能图我什么?钱,你比我多得是,人?两家老人已经口头上许了婚约,那不是早晚的事吗?这么看的话,不论你图什么,似乎占便宜的都是我呢。”   程稷南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在国外长大的女孩,想法就是与众不同。   两个人约好了时间和碰面的地点,程稷南就要挂电话,但林笙明显还想再多聊一会儿。   程稷南扫了眼脸色越来越冷的齐郁,对林笙说道,“我有正事要做,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等明天见了面再说也不迟。”   林笙说了声“好”。   看着程稷南挂断了电话,齐郁长舒了口气,憋着半天却不能说话的感觉是不太好,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有点冲。   “程稷南,你到底什么意思?”   齐郁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说不让她说话,她真就不说也不动,像个傻子似的听他们讲电话,还当着她的面约定约会的时间和地点。   他究竟是想要跟她证明,他跟林笙没什么关系,还是要当着她的面儿,把关系给做实了呢?   程稷南却淡笑着打量了她一眼,重新启动车子。   前面不远就到了御江苑。   驶进了地下停车场,他停稳了车,又扫了眼腕表。   “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今晚回去早点睡,晚安,宝贝儿。”   话落,又在她头顶一揉,捏着她的下巴偏过头想要吻她。   齐郁却按住他的手,侧头躲过他的吻。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清楚了,这觉,我怕是早睡不了。”   程稷南松开手,坐直了身子往后靠去,低声一笑,打趣道:“睡不着?那就让你母亲唱着摇篮曲拍着你睡。”   齐郁无语地看着他,“程稷南,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我很正经啊,”他靠在那儿,语调透着几分慵懒,“我要是跟你说,我想搂着你睡,紧紧搂着的那种,才叫不正经。”   齐郁刚才还觉得程稷南疯,现在觉得自己也疯得不轻。   他只说了一句而已,齐郁的脑海里已经有了相应的画面。   见她的脸蛋又可疑地红了,程稷南忍不住笑,伸手在她红润的脸上轻轻掐了下。   她因为走神的关系,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手。   “行了,不逗你了,上楼早点睡,明天还有正事儿要做。”   齐郁打量着他的神情,虽然是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但眉宇间却似有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知道自己问再多,他也不会回答,她也就不问了。   又想起林笙,程稷南在电话里只是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她却什么都不问,只欣然应允。   哪怕后来程稷南问她,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时,她的回答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和林笙的机智,无畏与洒脱相比,齐郁立时觉得自己方方面面都逊色不少。   但是这些,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齐郁推开车门下了车,程稷南扫到中控台上的袋子,叫了她一声,身子往前探了探,把东西递了过去。   齐郁看着他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这玩意给她干嘛?   程稷南被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瞬间竟也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轻咳了几下,说:“有结果了别忘了告诉我。”   齐郁傻傻地接过袋子,没等她问句“什么结果?”   程稷南就开着车离开了。   齐郁拎着袋子,纳闷地走向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打开黑色的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验孕试纸。   从包装盒上看,比她上次随便买的那个似乎高级一点。   她有些懵,不知道程稷南为什么突然塞给她这个东西。   就因为她这两天没胃口,还有点贪睡?   齐郁手里握着那盒试纸,满脑子都是在回忆,上一次大姨妈造访是什么时候。   晕晕乎乎地进了电梯,又晕晕乎乎地解锁了密码门。   门一开,就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齐郁一进去,看到许静坐在沙发那儿,边看电视边弄着什么。   她随口问了句,怎么还没睡?走近了看去,发现茶几上两个小盆,一盆是洗好的山楂,另一个盆里是去了核的山楂肉。   许静手里握个小刀,正弄的起劲儿,齐郁进来,也没抬头。   “我这不是看你没什么胃口吗?正好看到超市有卖山楂的,又大又新鲜,就买了点,用冰糖熬了给你吃,开胃助消化。”   “妈,你今天又去超市了?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现在尽量少活动,需要静养。”   许静见自己说漏了嘴,脸上讪讪地,又见齐郁虽然不太高兴,还是挨着她坐下去看她的脚,许静忙说自己知道轻重,遵医嘱按时敷药,就去了趟超市买点水果回来,哪儿都没去。 第238章 前路   齐郁见许静想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紧张又局促,一个劲儿地解释。   好在,她仔细检查了脚踝,没发现肿胀,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叮嘱她,一定要听话,不能再乱动了。   许静忙不迭点头。   齐郁说完,目光又落在面前那一小盆底儿剥好的山楂上。   顺手就抓了一个放进嘴里。   许静“哎呦”了一声,“小姑奶奶,这还没煮呢,酸!”   齐郁却三两下嚼了,面不改色地咽下,皱着眉说道:“不酸啊,妈,别费那事了,就这么吃挺好。”   许静奇怪地看向她,“你以前最怕吃这个了,嚷嚷着酸不肯吃。如今这是怎么了?”   说着,许静的目光就落在齐郁刚刚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那盒东西上。   许静是护士出身,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   惊讶之余,忙又把装了山楂的盆拿到另一边,不让齐郁再吃。   齐郁才吃了两颗,刚刚有了点开胃的感觉,就被勒令不能再吃,不解地问了句什么?   许静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确定齐郁到底是不是怀孕。   毕竟俩人现在还没结婚,她也不清楚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是不是?如果是,那么这个孩子要不要?   要肯定是要的,流产多伤身子啊。   但是如果真的有了,结婚的事儿就得赶紧提上日程来,不然等到肚子大了,或者生完才办婚礼,那多不好看。   许静坐在那儿,想得入了神。   再回过神的时候,齐郁已经进了卧室。   说好的要早点睡,但是却被程稷南说中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齐郁也纠结,又担心,万一真的不小心怀了怎办?   之前她没往这儿想,一直以为是最近压力太大的缘故。   然而现在,一旦有了这种怀疑,种种迹象似乎都像是在印证这个结果。   这一折腾,又睡晚了,还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有小孩子咿咿呀呀地哭,边哭边叫妈妈,转而,程元初也出现在梦里,板着一张脸,双手高举着一支狼牙棒,冲着她的肚子用力挥了下去。   “你以为怀了孩子就能进我们程家门吗?!”   齐郁瞬间吓醒了,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的时候,身上都沁出了冷汗。   破晓,天边刚刚有些发亮。   齐郁却彻底睡不着了。   视线又落在她顺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盒子上。   趁着这时候许静还没醒,赶紧跑去卫生间鼓捣了一会儿。   等结果的时候,时间似乎变得尤为漫长。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该希望有,还是没有。   程稷南呢?他应该是希望有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在路边看到有药店就坚持停车去买。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会以为他是去买安全套呢?   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直到试剂盒上清晰地显示着两道杠的时候,她终于确信,她不是脑子进水了,而是像那句老话里说得那样,一孕傻三年。   经历了上次的乌龙事件,齐郁这回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她觉得试纸准确性不够高,还是应该去医院抽血化验一下。   她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下楼,出了电梯间,朝程稷南的车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他坐在车里,手臂搭在车窗上,指间夹着烟,淡淡的烟雾缓缓飘出窗外。   隔着缭绕烟雾,瞥见齐郁走过来,程稷南忙掐灭了烟,还打开车门驱散烟味。   齐郁低着头走过去,到上车,一句话都没说。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脸色,可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心里急,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齐郁却撒谎说,那个准确率不够高,还是改天去医院抽血化验看结果。   程稷南脱口而出,现在就去。   齐郁嗔了他一眼,提醒他,不是约了林笙?   “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程稷南哼了一声。   齐郁抿了抿唇,说自己早上吃饭了,今天不能抽血了。   “哦。”   程稷南的脸上恍惚划过一抹明显的失望。   齐郁按捺不住心里的纠结,把困扰她的局面摆出来,问他,假如自己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程稷南问她什么意思?怀了当然是要生的。   “可我们……你爷爷……”齐郁犹豫着开口。   程稷南的神色一黯,继而握住她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道:“虽然这不是我本意,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就别考虑太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就好。就算爷爷反对也没有用,结婚的人是我,我不想要的人,他强按我的头,我也不会娶。我想要的人,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也不在乎。”   齐郁深吸了一口气,又听他安慰着笑道:“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别操心没有用的。如果真的有了……也许是件好事,想当年,我爷爷也不同意二婶进门,但是没办法,二婶肚子里有了程家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恍惚觉得,程稷南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易觉察的讥讽。   “虽然我不想你走我二婶的这条路,但是从结果来看,这是能让我爷爷不再反对的,最有效的方法。”   “那你爷爷……喜欢你二婶的孩子吗?”   程稷南似想到了什么,蓦地一笑,“我二婶头胎生了女儿,就是我堂姐,程瑶。据说,二婶一心想生下程家的长孙,想要母以子贵的。结果临了生了个女儿,直到后来程稷理出生之前,在程家都没什么底气的样子。但是我爷爷,其实很疼我堂姐,我们这辈四个男孩,就一个女孩。爷爷虽然最器重我,用最严厉的方式想要教导我成才,但他最疼的,其实是我堂姐。可能女孩子,真的就比较招人疼吧。”   齐郁只见过程元初两次,两次给她的印象,都是个很严肃又有威严的老人家,给她的压迫感特别强。   而现在听程稷南这么说,对程元初的感觉又变了。   再厉害的人物,在自己喜欢的孙女面前,也不过是个慈祥的爷爷。   程稷南开车到了昨天和林笙约定好的地方,林笙已经到了。   她看到程稷南的车,起先还微笑着走过来,然后看到副驾驶坐着的齐郁时,脸色微变。 第239章 他喜欢我这样的   程稷南示意她上车。   林笙又看了眼齐郁,默默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我以为,你今天只约了我,”林笙笑道,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程稷南,“喏,昨晚在电话里我说要带给你的花茶。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她抱歉地看向齐郁,“我不知道你也来,所以没准备你的。”   没等齐郁说话,程稷南接过那包花茶塞到她怀里。   “没关系,我的也是她的。”   齐郁暗暗瞪了他一眼,侧过头看向林笙时,脸上又添了笑意,“谢谢林医生。”   “林医生?”程稷南问。   “哦,我忘了跟你说,我妈那天不是崴了脚吗?我陪她去医院,正好给她做检查的就是林医生。我妈回去之后还一直夸呢,说林医生的医术高明,人又长得漂亮。”   “那是自然,林家祖上几代都是行医。她爷爷和我爷爷就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如果没有林爷爷,我爷爷可能根本活不下来,也就不会有我了。”   林笙闻言一笑:“你说话怎么也越来越像你爷爷的口吻了?”   齐郁“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们俩就是青梅竹马了?”   “不是。”   “是。”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话却完全相反。   程稷南看了眼林笙,解释道:“小时候见过几次,隔了二十多年,都已经是陌生人了。不然上一次也不会认不出彼此,对不对,林医生?”   “既然大家都认识,何必这么见外,”林笙没理会程稷南的问题,对齐郁笑了笑,“我和周玫是好朋友,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那多不合适,周玫既然是我姐姐,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姐姐,林姐姐。”   程稷南忍着笑意,故意不去看林笙不太好的脸色,嗔了齐郁一句,“我看你是认哥哥认上了瘾,逮着谁都要认个哥哥姐姐。”   齐郁眼珠一转,笑着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程稷南板着脸说“是”。   齐郁长叹了一声:“外面的哥哥们再好,都没有南哥好,我的南哥最好了。”   她嘴上说着讨好的话,心底却要强忍着恶心,简直要难受死了。   倒是程稷南,心里特别舒服,望着齐郁的眼神都明显带着宠溺。   车里弥漫的都是恋爱的腐朽味。   林笙别过头,问程稷南,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应她的,是一句,“就快到了,别急。”   齐郁也不知道程稷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和林笙聊天。   “林姐姐,我前两天跟周玫聊起来,才知道你们都是念的同一所大学,也是巧了,我有个哥哥,也是你们医学院的,比你高一届,他叫谭冰,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程稷南透过后视镜瞥了林笙一眼,见她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继而假装看向车外。   “周玫应该跟你说过吧,我这个人不爱交朋友,念书的时候,我连一个班的同学都认不全,更别提是上一届。”   齐郁一脸失落,“哦,那真遗憾,我这个哥哥也是医生,我还想着,你们两个也许能有共同语言。”   程稷南接过话茬,问她:“听你这口吻,是要给他们牵红线吗?”   “你也见过我哥,你觉得,他们配不配?”   程稷南又扫了眼林笙,笑道:“配不配的,咱们俩又说了不算,你得问问你的林姐姐,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齐郁闻言,转身就去问林笙:“对呀,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   林笙默默望着她,继而又看向程稷南。   她的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笑意,眼神却很冷,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当然喜欢,像他这样的。”   蓦地,齐郁坐直了身子,戒备地望着她,随即又转过身重新坐好。   “那还真是遗憾,他喜欢我这样的。”   程稷南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笙却是点了点头,又问她:“那你哥哥喜欢哪样的?”   “我猜,他应该是喜欢林姐姐这样的。不瞒你说,我哥的前任和林姐姐很像,无论长相还是学识。唉,只可惜,像又有什么用?你终究不是她。我哥他啊,对那个前任念念不忘的,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真可怜。”   林笙也学着她的口吻,幽幽地叹了一声:“既然念念不忘,当初又何必要分开呢?”   齐郁耸了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也可能是他那个前任,看上了别人,把他抛弃了。”   林笙冷笑了一声,反问:“你怎么知道,你那个哥哥才是被抛弃的一方呢?男人是最会演戏的,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骨子里却最是自私又无情。”   齐郁从后视镜打量着林笙的神情,可她自始至终都是淡淡地,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谭冰和林笙的过去,她一无所知。   程稷南假装轻咳了一声,警告她们两个,想说男人的坏话可以,但是下次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林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心虚了?别否认,男人嘛,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又看向齐郁,“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别轻易相信男人们的海誓山盟,他们想哄你上床的时候,什么话说不出来?要他们的命都可以给。不过,他们既然能哄你,自然也会去哄别的男人。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你永远都不可能保证这个所谓深爱着你的男人,心里装着你的同时,还会跑去和别的女人约会。程稷南,你说是不是?”   林笙的话说得不遮不掩,直白又通俗,就像网络上那些批判渣男们的女人,撕开他们的伪装,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的话不好接,程稷南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能选择了沉默。   齐郁忍不住皱了皱眉,眼前又浮现出旧照片上的林笙。   当年的林笙,笑意盈盈,可不是如今这副刁钻刻薄的模样。   她和谭冰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240章 挡路者死   一时之间,车上的三个人都各有所思,没有人再说话。   车里的气氛也几乎冷到了冰点。   车下了高速路口,齐郁一眼瞥见上面的指示牌,瞬间反应过来,程稷南要做什么。   她转头看向他:“程稷南,掉头。”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却不为所动。   倒是林笙警觉地看向他们,问怎么了?   齐郁顾不上她,目光死死盯着程稷南。   “我让你掉头,听见没有?”   “这里不让掉头。”他回道。   “呵,”齐郁冷笑一声,“程稷南,你是当我傻,不认识指示标志吗?”   她说着就解开安全带,“你再不停车,掉头回去,我就跳下去。”   程稷南神色微凛,继而在下一个路口,依言选择了掉头。   然后,车就靠路边停下。   程稷南下车的时候,车门砰地一声被他用力关上,走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翻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了烟抽起来。   林笙的目光自程稷南的身上又看向齐郁。   “你不下去看看吗?”   齐郁抬头,从后视镜看了看她,又看向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她有些怀疑,如果,她无动于衷地继续坐在这儿,林笙有很大的可能。会下车去陪他。   她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下车走过去。   程稷南听到身后由远即近的脚步声。   指间夹着烟,没有回头,也不说话。   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齐郁突然停下脚步。   坐在车里的林笙默默看着这一切,就在她以为,两个人就要这么谁也不理谁,沉默着站到他抽完烟的时候,齐郁的身形突然又动了。   她上前一步,从后面拦腰抱住程稷南,侧头贴在他的背上,静悄悄地不说话。   程稷南扣住她的手,让她先回车上去。   齐郁的两条胳膊垂下来,随即,却又突然攥住他的衣袖,扳过他的身子,在他微微诧异的目光中,踮起脚去吻他。   程稷南很快回过神来,本能地用双手环在她的腰上,用力收紧。   耳边,响起她的一声闷哼,揪着他的领口小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谁让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撩我?”   他惩戒般地在她耳骨上轻轻咬了一下。   听到她忍受不住,连连的吸气声,他的脸上才露出笑意。   林笙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动作,看神态,便知晓俩人有多缠绵。   也是曾经有过挚爱的人,热恋的时候,   便如野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想起那段过去,想到曾经痴痴傻傻的自己,她的眼中划过一抹伤痛,紧紧攥着拳,指甲也深深嵌在手心里。   齐郁见程稷南似乎不再冷着脸生气了,才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你是要带她去见谭冰吗?”   程稷南闻言,了然地一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地没比你早多久。”   他知道她没听懂,他指地不光是林笙和谭冰的事儿。   但是他并不想在这种事儿上来回纠结,没有意义,依齐郁那颗并不算多聪明的脑瓜,也许说来说去到最后,反而会适得其反。   遂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车里的林笙,对齐郁道:“没必要这么耗下去,我得在咱们俩结婚之前,把绊脚石都踢开。”   似想到什么,他又是一笑,“谁能想到,他们俩竟然是一对呢?”   齐郁皱眉,摇头说不行。   谭冰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知道,程稷南知道,但林笙显然不知道。   而不论谭冰现在心里还有没有林笙,他都一定不希望林笙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程稷南抽了口烟,冷笑道,“我对他们俩怎么回事,没兴趣,他们是好是不好,是活还是死,跟我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他们别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挡我的路。”   齐郁深深地打量着程稷南。   她突然觉得,林笙刚才说过的那番话很对。   男人这个物种,到了关键时刻,真的是冷漠,自私,又无情。   他们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挡路者,死。   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转身往回走。   “开车的人是你,想去哪儿,随你的便。”   见齐郁重新坐进车里,而看她的脸色,应该是一言不合,又那么别扭了。   林笙向后一靠,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他想带我去哪儿,去见谁,你都知道吧?”   见齐郁不说话,林笙也敛了笑意,又问道:“我和谭冰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齐郁摇头,“除了你们曾经在一起过,别的都不知道。”   林笙冷笑了一声,靠在那儿,闭上眼睛,一副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程稷南抽完了烟,再次坐回车里的时候,林笙忽然睁开眼,在后视镜中,与他四目相对。   程稷南移开目光,启动车子。   他没有再掉头回去,而是依照来时的路线,返回市中心。   齐郁暗松了口气,砖头看向程稷南,却见他目不转睛地开着车,没看林笙,也没看她。   下颚线绷成一条线,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齐郁转回视线,不再作声。   倒是林笙,似乎一点都不怕程稷南,又问了一遍,他们现在去哪儿。   “程稷南,我好不容易休假一天,你是打算开车拉着我,稷城一日游吗?”   她似笑非笑地打趣了一句。   闻言,程稷南的脸上也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不急,待会儿,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齐郁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地方”是哪儿。   这个人心思太多,要想做他肚子里的蛔虫,猜到他在想什么,齐郁觉得,自己恐怕下辈子都做不到。   但是,林笙望着两旁的景色,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要带我们回程家?”她不可思议地问道,目光又落在齐郁的身上。   齐郁也懵了,她没去过程家,但林笙既然这么肯定,那就一定没错。   她也紧张地看向程稷南,问他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我爷爷邀请林爷爷和你来家里吃饭。眼看着到饭点儿就快到了,现在回去,正好。”   他这句话是对林笙说的,齐郁指了指自己,问他:“那我呢?也跟你回去?”   程稷南,你是疯了吗?   他握住她的手,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我们要结婚的消息,当然要让他们知道。” 第241章 人生大事   齐郁根本不想去程家。   程家人当着她的面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就连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可是她刚才也说了,开车的人是程稷南,他想去哪儿,他说了算。   心里,像被两个人同时用力撕扯着。   一个胆小懦弱,阻止她陪着程稷南一起疯。   而另一个却在不停地叫嚣,让她去。   齐郁挣扎着,就快要被它们撕扯成两半。   程稷南突然叫了她一声。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眼睫半湿,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住。   “你若是实在不想,我现在掉头送你回家还来得及。”   “程稷南……”她低垂了头,反握住他的手,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一般说道,“我和你回去。”   不论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我们都要像现在这样,携手面对,不离不弃。   林笙望着前面的两个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似乎,我是多余的那个,我看,我今天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程稷南却不以为然,“既然是热闹,少了观众怎么行?”   林笙一滞,继而又笑起来,“程稷南,我怎么觉得,你是生怕今天的事儿不够大啊?”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呵,我宣布要结婚,当然是大事。”   自从上回林晏平知道程稷南对自己的孙女并没有感觉之后,林晏平就把话跟程元初挑明了,他既不想自己的宝贝孙女无缘无故插足别人的感情,更不想被别人拿去当靶子使。   程稷南做的那些事,程元初不是不知道,他本以为当各方面条件都完美的林笙出现时,向来最懂权衡利弊的程稷南应该知道,如何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力的。   可偏偏,他依旧和那个齐郁打得火热。   祸不单行,不光他这个一向倚重的长孙让他失望,这回连向来听话的小孙子程稷北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和女朋友提出分手。   孟舒颜虽然是陆令薇有意撮合的,但程稷北对她不错,温柔体贴又迁就。   孟家对程稷北也很满意。   所以,他们这一分手,不光是孟舒颜一时无法接受,更是影响了程氏和孟氏的合作。   程佳年和陆令薇被程元初叫去训了一通,怪他们两个没有管教好儿子们,致使婚姻大事弄得如同儿戏。   陆令薇本来就心情不好,被程元初这一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程稷北做的不对可以怪她,可程稷南呢?从小在程元初身边长大,她一天都没管过,凭什么也怪到她的头上?   三十好几的大男人,难道做什么还要事事请示父母?   陆令薇虽然跟程稷南有隔阂,处处看这个大儿子不顺眼,但单从这件事上,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她倒是觉得,程稷南这回逆了老爷子的意,做得对。   如果连自己想要的幸福都不能争取的男人,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陆令薇不禁想起当年,她在念书的时候也是有男朋友的,对方家世只能算中等,远远不及陆家在当地的声望。   但这并不影响两个人甜甜蜜蜜,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毕业后就结婚,然后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后来,她因为假期无聊,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大学生选美比赛,抱着玩玩的心态却得了冠军,名声大噪。   烦恼也随之而来,那些闻讯而来的追求者几乎要踏破了陆家的大门。   这其中,最为疯狂的就属程佳年。   那时候的程佳年,刚刚大学毕业,就被程元初打发到南洋扩展业务。   用陆令薇哥哥陆令乾的话来说,这位程家少爷哪是来扩展家族业务的啊,分明是来扩展女朋友版图的。   陆令薇对那种花花公子哥没兴趣,但是程佳年在那场选美总决赛上,对陆令薇   一见倾心,然后就是借着做生意的由头,成了陆家的常客。   程家是名门望族,程佳年又出手阔气,动辄一掷千金,只为哄得佳人一笑。   陆家也是南洋富商,陆令薇做为家里唯一的女孩更是娇宠着长大的,所以程佳年做的那些,她根本不屑一顾。   但她不在乎,不代表她的男朋友也会熟视无睹。   两个人为此开始争吵,后来又升级到冷战的程度。   心高气傲的陆令薇一心等着男朋友来说软话求和,结果等来等去,却等到了男朋友家里的小工厂,被程氏收购的消息。   而她的男朋友一家,则准备拿着那笔钱,移民去欧|洲。   甚至都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陆令薇气急败坏去找对方质问,结果却反被倒打一耙,说自己得到消息,陆家已经有意把女儿嫁入程家。   男朋友家的小工厂常年入不敷出,苦苦支撑,如今既然有人愿意出高价,不卖的是傻子,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程佳年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他让他们一家从此离开南洋,再不出现在陆令薇面前。   面对陆令薇的质问,对方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你我家世悬殊,陆家是不会同意你嫁给我的,程家财大气粗,你嫁过去,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为她考虑,陆令薇气笑了,说了句:“如你所愿”转身离开。   一个月之后,陆家和程家就公布了陆令薇与程佳年的订婚讯息。   初恋男友没有担当,为了钱出卖他们的感情,而对自己穷追不舍的丈夫,结了婚过了新鲜劲儿后,又恢复了风流本色,在外夜夜笙歌。   陆令薇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为了报复程佳年的风流浪荡,而和别人有了一夜情,却一不小心怀了孩子。   她想过偷偷打掉,结果被程佳年知晓了她怀孕的消息。   彼时,奉子成婚的沈芳刚刚生下一个女儿。   程佳年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陆令薇的肚子上,只要她能先一步生下儿子,那么程家的家业,必然都是在他的手上。   陆令薇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当老爷子的面驳他。   这一想,就牵出了些过往,心里烦乱,连着两三天都没怎么睡好,眼下,吃了药刚准备躺下,就有佣人来报,说是程稷南带了个女孩回来。 第242章 非她不娶   程稷南他们三个到了程家的时候,林晏平也才到没多久,正和程元初在下棋。   虽然因为小辈们的事儿,俩人前两日弄得并不是很愉快,但毕竟是几十年来的老朋友,还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情就不来往了。   程元初对林晏平和林笙更是心里有亏欠。   结果,在听到林晏平无意中提到,程稷南今天约了林笙出门的时候,程元初忍不住皱了皱眉。   搞不懂这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林笙在明知道程稷南心中另有所属的情况下,还和他单独出门,是不是说明,林笙对程稷南是有好感的?   那程稷南呢?既然心里有人,又怎么还会和林笙单独出去约会?   莫不是遗传了程佳年的风流?   他这一走神,棋子就落错了位子,输了一局。   程元初像个小孩子似的,嚷嚷着这局不算,重来。   林晏平看向进来的程稷南,笑着指着程元初对他道:“你这爷爷,下棋输给我却不认账,真是无赖。”   程稷南淡淡一笑,上前叫人。   程元初回头瞥了一眼,却在看到程稷南身后的齐郁时,目光倏地冷了下去。   林笙也走过去,挨着林晏平坐下,“爷爷,我看,是程爷爷让着你吧。”   林晏平轻哼:“这老小子,打年轻的时候就下不过我,老程,你说是不是?”   程元初的目光慢慢从齐郁的身上收回来,看了看程稷南,转而又冲着林笙说道:“你爷爷一天到晚,不是看医书就是看棋谱,论打仗,他不行,但是论治病和下棋,我确实是你爷爷的手下败将。”   说着,他将捏在手里的棋子往棋罐里一扔,撑着拐杖慢慢站起身。   “稷南,你今天带客人回家,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   “爷爷,”程稷南回头看了眼齐郁,伸手去扶程元初,“我有话跟您说。”   齐郁在程稷南的示意下,稳步走上前来,躬身说道:“爷爷,您好。”   称呼的转变,所要表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程元初望着她坦然接受自己的审视,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齐郁每一次都是明显不同的反应。   第一次是在医院意外见到,她显然措手不及,满眼都是紧张局促。   第二次约她出来,在车上,她努力强装淡定,虽然心里难过,却硬是撑着展现出坚强的一面。   而今天再见,她明显不再害怕,可以坦然面对她那个让自己心生畏惧的人。   程元初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戴的那只戒指上,继而了然一笑。   这就是她今天站在这里的底气,也是程稷南想要跟他说的话。   程佳岁听说程稷南带了齐郁回来,忙下了楼,没等下楼梯,就笑着招呼齐郁,   又对程元初说:“爸,我陪他们去茶室坐会儿,你继续和林伯伯下棋吧。再过一个小时,二哥他们回来就可以用晚饭了,今天人多,看来要开两桌了。”   程元初扫了眼兀自开始张罗的程佳岁,又看向程稷南,沉吟道:“有什么话,等晚饭后再说吧。”   林晏平拍了拍林笙的手,她会意,扶着爷爷站起来。   “你们家里既然来了贵客,稷南又有要事跟你说,我和笙儿就不打扰了。”   眼见林晏平带着林笙要走,程元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什么打不打扰的,你这说得什么话?”   话音刚落,程稷南挽过齐郁的手,对林晏平笑道:“林爷爷误会了,齐郁不是贵客,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要娶的人。至于我要和我爷爷说的,也不是什么要事,而是家事。”   一句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   程佳岁瞥见程元初紧绷着的脸,明显是在压抑着脾气的样子,忙对程稷南道:“稷南,你先带齐郁去——”   “咚”地一声闷响,程元初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打断了程佳岁的话。   “你们两个,到我书房来。”   程元初这回真的生气了,连程佳岁要过来扶他都不让,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去上楼梯。   程稷南侧头看向齐郁,无声地冲她笑了笑,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了句:“放心,一切有我。”   这一句话,对于齐郁来说,堪比世上任何良药。   她回以他淡淡地一笑。   程佳岁拦在他们面前,对程稷南低声嘱咐:“别忘了你爷爷的身体状况,有什么话都要好好说,千万别呛着他来。”   若是换作平时,程稷南都会应一声“好”,他知道,姑妈关心自己,但她更担心程元初的身体,既要照看小的,又要顾及老的,夹在中间特别难做。   但是今天不一样,这个雷早晚都要引爆。   无论他用什么语气和态度面对程元初,单单从他要说的内容,要要达到的结果,就已经是在像程元初宣战。   程佳岁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根本阻止不了这场战争,只能在程稷南带着齐郁上楼之后,连忙打电话给丈夫和儿子,让他们尽快赶回家。   她担心会出事。   书房的门开着,程稷南直接带着齐郁进去。   “爷爷——”   “关上门。”   程稷南这才松开一直拉着齐郁的手,走过去关门,刚一折返回来,就听程元初低吼了一声:“跪下!”   齐郁吓了一跳,眼见程稷南肃着脸,听到程元初这么说,喉结微微滚动了下,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跪在地板上。   “咣”地一声,是膝盖撞击地板时发出的闷响。   就像利刃将她的心房劈成两半。   是来不及反应的疼。   她愣了一瞬,旋即便挨着他,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这个举动,不止程元初愣住,程稷南也侧过头,皱眉看向她。   程元初缓过神,沉声说道:“我说得不是你,站起来。”   齐郁单薄的身形跪地笔直,抬头看向程元初。   “我知道,爷爷。但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给他,夫妻既要同甘,更要共苦。他因我而跪,我就陪他跪。”   程稷南闻言,眉头一松,转而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垂在身侧的手再一次握住她的,亦抬起头。   “爷爷,无论你是否同意,我此生,非她不娶。” 第243章 争执   程元初望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良久,冷笑一声,指着齐郁对程稷南说道:“你今天带她回来,不是请求我允许你们结婚,而是告知我,你们要结婚,是不是?”   “是。”   程稷南回答地毫不犹豫。   “呵,我是不是还要说一句,你心里还有程家,还有我这个爷爷,知道通知我一声,你们准备结婚了?”   程稷南低垂着头,不言。   程元初长叹一声,“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这三十年来,我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吗?我盼着你成才,我想把程家的未来托付给你,但是你是怎么做的?成大事者,不该整日陷在儿女情长里!你该知道,挑选什么样的女人做你的伴侣。”   “我当然知道。”程稷南抬起头,毫无畏惧的目光迎向程元初,握着齐郁的手紧了紧。   “爷爷,正是因为您对我的期望太高,所以从小到大,我的肩上都承受着无形的压力,我一直按照您的标准而要求自己,所有我喜欢的,想要的东西,但凡您不许,我都不会再去动心思,哪怕一眼都不会再看。”   “就连姑妈送我的猫,您觉得我会玩物丧志,也被您勒令送给了别人。后来,任何人再送我什么宠物,我都不要。您还夸我长大了,懂事了。呵,我想告诉您,我不是长大也不是懂事,我只是更加学会收敛自己的喜怒哀乐,把自己变成您希望长成的样子。但是,爷爷,您知道那种拼命压抑自己的感受有多痛苦吗?”   他自嘲地一笑,“我曾经也矛盾过,挣扎过。明知道您不会允许和接受,我不该对这份感情认真,我也曾经试图想过要放弃,但是还是失败了。爷爷,我只是想有一份不掺杂任何利益与算计的纯粹感情,我只是想要和彼此喜欢的人共度余生,我只是期盼这世上,能有人以真心对我。您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程稷南红着眼眶,一声接一声的质问程元初。   齐郁的眼睛早就湿了,虽然以前就知道,程稷南这个程家长孙,未来程氏接班人能走到今天这步,付出了很多。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亲耳听到他说起这些,她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疼。   为虽然年少,却被迫过早地就要学会压抑自己,懂得取舍的程稷南心疼。   程元初没想到,自己不过才说了几句,程稷南却有这么一大堆话等着他,像是把积压了三十年的怨气全都一次性爆发出来。   自己付出全部心血教养长大的孙子,到头来却为一个女人昏了头,甚至出言顶撞他。   程元初火冒三丈,用力一挥,书桌上的东西全被他挥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中,还夹杂着花瓶破碎的声响。   “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没教好你,让你痛苦了三十年!”   程佳岁和陆令薇在门外听着动静,担心里面出事,推门而入。   沈芳和程稷理刚刚从外面回来,虽然不知晓前因后果,但一见眼前的场面,大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芳和程佳岁去扶因为怒气上头,而险些站不稳的老爷子,劝他消气。   陆令薇走过去站在程稷南旁边,低着头,神色恹恹,“爸,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疏于管教,您有什么气儿尽管冲我撒。”   程稷南闻言,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沈芳却叹道:“大嫂,瞧你这话说得,这就是怪到谁的头上,也怪不着您啊,家里人谁不知道,稷南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您半点责任没尽过。这会儿倒是把责任都揽去了,这知道的,是您心疼儿子,也不想让老爷子动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拐着弯儿怪老爷子没替您教好儿子呢。”   “二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程佳岁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程稷理,叫他进来帮忙。   沈芳望着程佳岁冷笑:“佳岁,你嘴上虽不说,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看不上我,因为我没咱们这位大嫂出身高贵。可你看看她的两个儿子,前天是小的,今天是大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老爷子气成这样,她安得什么心?”   “二嫂,如今家里还有客人在,你非要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吗?”   “我说得可句句都是实话,又有哪句说错了?”   “够了!都给我闭嘴!”程元初气得不轻,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   话音一落,再没人敢开口。   他的视线略过陆令薇,最后又望向程稷南,攥着拐杖的手默默用力,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问你,是不是即便我不允许这门婚事,你也会擅自结婚,哪怕从此断绝关系,不再踏进程家半步?”   “爸!”程佳岁惊呼。   程稷理也叫了一声“爷爷”,眉头紧锁,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程稷南看向程元初,他眼中的激动散去,恢复了平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默默起身又去扶齐郁。   “爷爷,如果您觉得,只有这样做,您才消气,也好。”   他面上笑得一派轻松,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站直了身子,朝程元初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挽着齐郁,转身往外走。   程佳岁见状,不禁看向程元初,“爸,您怎么能这么做呢?”   话落,她就要去拦程稷南。   程元初正在气头上,见亲生女儿也怪自己,立时瞪圆了眼睛,指着程稷南离开的方向。   “他要走就让他走,我就当白养了这个孙子!”   程稷南拉着齐郁出了书房就要下楼,陆令薇是第一个追出来的,疾走几步追上程稷南,拉住他的手臂,皱眉劝道:“稷南,进去跟你爷爷认个错,都是一家人,万事好商量。”   “呵,”他低笑一声,望着陆令薇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母亲,您今天是拿错剧本了吗?您也会站在我这边?什么一家人的……爷爷刚刚说的话,您难道没有听清楚?”   他冷冷甩开陆令薇的手,拉着齐郁就要下楼,陆令薇没站稳,扑了个空,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第244章 他的存在是个错误   齐郁是离陆令薇最近的,可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程稷南倒是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拉,仍是晚了一步。   “妈!”   陆令薇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闷哼了一声,就见程稷南神色紧张地飞奔下楼梯。   与此同时,整栋楼里的人,除了腿脚不太利索的程元初,全都闻声赶了过来。   林笙见程稷南要扶陆令薇起来,忙出声阻止。   “先别动她,打电话叫急救车过来。”林笙动作迅速地检查陆令薇的身体状况,其他人都只能紧张地围站在那儿,不敢动,更不敢乱说话,生怕打扰了林笙。   程稷南更是紧紧盯着林笙的动作,直到她长舒了口气,才问她,“怎样?伤到哪儿了?”   “万幸,头部,颈部,还有脊椎,以及胸腹部都没有大碍,但是左手不能移动,有骨折的迹象,最好现在就送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程稷南沉着脸,想问她,手臂骨折,也能叫万幸?   不过转念一想,跟她前面所说的那几个部位比,这确实不算什么。   急救车来得很快,程稷南扶着陆令薇上去,林笙在一旁跟医护人员描述当时的情况,和自己检查的结果。   杨铭和杨云起父子俩从外面赶回来,一见这阵仗也吓住了,以为是老爷子出了事儿,一问才知道是陆令薇。   齐郁跟着程稷南上了救护车。   一路上,程稷南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到了医院,陆令薇被送进急诊,才有护士留意到齐郁的手腕在流血。   是花瓶摔碎的时候,被碎瓷片划的,又细又薄的一条缝,若是不流血,几乎都不会发现。   难怪她一直觉得那儿疼,却没顾得上。   程稷南的脸色冷得像冰。   陆令薇的情况和林笙预料的差不多,除了手臂骨折,别的部位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又是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医生建议脑部拍个片子。   闻讯赶来的程佳年和程稷北,在急诊室的门口恰巧听到医生的话,程佳年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程稷南一个耳光。   “你个不孝子,为了个女人,把你爷爷气病了,还把你母亲推下楼?”   齐郁不是第一次见到程佳年,记忆中,那是个温文尔雅,大方随和的男人。   绝不是眼前这样,粗暴无礼,对着亲生儿子挥拳头的模样。   眼见程佳年又抡起拳头,齐郁忙挡在程稷南面前,程稷北也上前拦住父亲。   “他没有推他母亲下楼,是伯母想要拉住我们,结果没站稳才摔下来的。”   齐郁解释道。   程佳年怒气冲冲,指着齐郁恨声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管。”   程稷北闻言开口,“爸,我相信她说的,我也相信哥不会推妈下楼。你不能单凭二婶一面之词就认定是哥做的。”   齐郁不由地一声冷笑,“二婶?伯母摔下楼的时候,那位二婶还在书房里,她哪只眼睛看见的?”   她虽然没见过沈芳几回,但对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却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那个沈芳一开口,句句话都是在针对程稷南和陆令薇母子。   连齐郁都看得出来,对方没安什么好心,这个程佳年是疯了吗?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却相信别人?   程稷南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自己没事,没必要跟程佳年说那么多。   把陆令薇送进去拍脑部CT,众人等在外面,此时,程佳年也慢慢回过味来,却仍是追问了句:“你说得都是真的?”   “是真的还是假的,您可以去问其他人,比如林医生和她爷爷,当时就在场,他们也看到了。再不济,您去问伯母啊,看她本人怎么说。”   齐郁其实不是很笃定,林笙和她爷爷到底看到没有。但是她笃定,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应该不会去找他们对峙了。   程佳年看了看齐郁,又看向程稷南,眼底的怒意渐渐散去,走到另一侧的空位上坐下。   虽然陆令薇不是被程稷南推下楼的,但程元初确实被这个不孝子气得不轻。   程佳岁在电话里没说那么多,但程佳年也大致能猜到,老爷子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齐郁拉过程稷南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望着他的眼神都是心疼。   她现在是彻底感受到了,难怪程稷南是这副样子。   他那个所谓的家,并没有给予过他什么温暖。   连亲生父母都对他如此,还能指望别人什么呢?   程稷南与她的眼神一触,猜到她心中所想,冲她无声而笑,告诉她,他没事,这些年都习惯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齐郁就忍不住想哭,努力抬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就撞到了程稷北的视线。   他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望着他们。   见她看过来,他嘴角弯了弯,继而,又移过目光,看向别处。   杨铭安顿好家里,又匆匆赶来医院,询问陆令薇的情况。   脑部扫描的结果出来,好在一切情况都正常。   陆令薇的左手臂打上了石膏。   齐郁看得出来,程佳年应该是很在乎这个妻子的,一直陪在陆令薇左右,嘘寒问暖,又拉着医生详细问了病情,自己各种注意事项。   齐郁觉得,或许,程佳年算不上一个好儿子,好父亲,但肯定是个好丈夫。   回去的路上,齐郁把心底的想法跟程稷南提了,结果,这个说法换来的是程稷南明显的嘲笑。   程佳年如果算是好丈夫,那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他程稷南的存在。   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   齐郁不明白他笑什么,问他也不说,又故意岔开话题,问她手腕上的伤疼不疼?   不过就是划破个口子,止住了血,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齐郁摇头说,跟肚子饿比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程稷南闻言就笑了,明显开心的笑意,揉了下她的头,跟她说抱歉,因为他的关系,让她们又是受惊,又是饿肚子的。   作为补偿,他现在就带她们去吃好吃的。   口口声声说得都是“她们”,仿佛笃定了她一定怀孕了似的。 第245章 他喜欢的方式   回程家取了车一路开过去,看得上眼的馆子,不是需要预订就是要等位。   程稷南怕齐郁等不及,犹豫间,齐郁拉着他进了对面一家连锁的馄饨店,点了两碗馄饨。   馄饨上得快,又管饱。齐郁折腾了小半天,什么也没吃,肚子饿地很,闷头吃了几个,就吃不动了。   程稷南也没什么胃口,起身去外面抽烟。   隔着橱窗,齐郁望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知道他一定背负了太多心事,又不愿说与她听,都是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   齐郁给章玥发了信息,没提程家的事儿,只问她,程稷南心情不好,自己该怎么哄?   问完又后悔了,她真是病急乱投医,章玥能有什么好主意?   她刚想撤回,章玥直接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乐乐,你这问题问得真逗。想让他开心,当然是用他喜欢的方式了!”   齐郁有点懵,他喜欢……的方式?   章玥神神秘秘地一笑,捂着嘴低声说了句什么,齐郁瞬间脸就红了,紧张地瞥了眼外面的男人。   “换一个。”   章玥闻言直撇嘴,“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帮你问问杨铭?他肯定了解你的程总啊。”   没等齐郁拒绝,章玥啪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她再拨,那边就显示通话中。   呵,这丫头!   齐郁又给她发信息,阻止她向杨铭问这么蠢的问题。   正敲着字呢,程稷南就进来了,在她对面坐下,见她低着头,字敲地飞快,随口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热火朝天的?”   她闻声抬头,都没留意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做贼心虚地把手机放到旁边的位子上。   “没什么,就是群里随便聊聊。”   程稷南又扫了眼桌上的碗,问她吃没吃饱,如果不吃了就回去。   齐郁含糊地应了一声,拿了手机就跟着他出来。   出了馄饨店一上车,齐郁的手机就接连蹦出几条信息。   章玥说她已经问过杨铭了,杨铭的回答跟她的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异曲同工,但是要更简练些,一个字,睡!   齐郁看着那个独占一行的“睡”字,脸又红了。   没心思再看章玥后面又发了些什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转头望着车外。   见程稷南驶向的是御江苑的方向,她忙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程稷南闻言,侧头看向她,“你想去哪儿?”   齐郁轻叹:“除了那天去游乐场,我们似乎还没正儿八经约会过呢。”   程稷南“哦”了一声,却没下文。   齐郁又叹了一口气,她是想哄他,奈何对方似乎没有配合她的意思。   算了,还是回家吧。   没等她开口,程稷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齐郁惊讶地看向他,继而反应过来,他不是不配合自己,原来刚刚是在想去哪儿,做什么。   她暗笑自己想太多。眼睛一弯,点头说道:“好,正好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   齐郁提前在手机上订好了票,赶到电影院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开场。   程稷南扫了眼在取票机口打出来的票,眉头微微一皱又松开。   齐郁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情,“你是不是不想看这个?那换别的?”   刚才选片的时候,她也犹豫了下,凭直觉,程稷南应该更喜欢悬疑片或者战争片。   但是,她还是觉得看喜剧片能让人更放松。   “不用,这个就行,”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刚才在屏幕上扫到了其中一个片段,应该挺有意思的。”   齐郁这才放了心,又问程稷南,要不要爆米花和饮料。   他下意识想说不需要,他本来也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结果见旁边那些情侣几乎都人手抱着一个大大的爆米花桶,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喝什么?我去买。”   齐郁却说不用,今天的约会是她提出来的,所以她来消费。   没多少钱的东西,程稷南也没和她争,找了位置过去坐下等她。   齐郁去买东西的时间有点长,广播里已经提示开始检票了,她还没回来,程稷南刚要过去找她,就看见她抱着一大盒爆米花,手里还拎着两杯饮料朝他招手。   “这么久?你这不是去买,而是去亲自蹦爆米花吧?”   “排队人多嘛,”她没理会他的揶揄,扯着他的袖子往检票口走,“快过去吧。”   程稷南顺手把吃的喝的都从她身上转移到自己手上。   明明她刚才两只手都险些拿不住的东西,到了程稷南那儿,一只手轻松搞定。   力量悬殊这种事儿,真是气人。   但是不经意间瞥到旁边的女生投来羡慕的目光,齐郁又忍不住扬了扬唇,紧紧挽着他的手臂。   那些人多羡慕嫉妒也没有用,这个男人,是她的。   不是周末,时间也有点早,这个时候的电影院,三三两两没多少观众。   他们的位置在正中间,前后左右几乎都没什么人。   “像不像包场了?”她感叹了一声,“我有次大年初一去看电影,呵,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啊,观感一点都不好。”   程稷南就没什么感觉,准确地说,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电影院,是什么时候,可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原来,跟喜欢的人约会看电影,是这种感觉。   程稷南无声地笑了笑,感觉还不错。   齐郁捏着一颗爆米花,趁他没留意就塞到了他嘴里,又用指腹他唇上压了压,低声道:“没有毒,吃下去。”   程稷南听话照做,她笑着打量,问他,好不好吃?   她指尖淡淡的香气弥漫在鼻端,一双眼睛笑起来,几乎弯成了月牙。   原本就长得漂亮,笑起来就更甜了。   他轻轻一笑,点头应了一句:“好吃。”   电影一开场,齐郁光顾着看,半天也没吃几口爆米花。   为了避免电影看完,爆米花没吃完的尴尬,程稷南只好把桶拿过来,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抓了一颗放进她嘴里。   “好吃吗?”他又问。   齐郁点头,声音软软糯糯地,“你喂我。”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又伸过手,结果却摸到了一张类似折叠起来的纸片。 第246章 别抱怨,抱我   程稷南瞬间就皱起了眉。   爆米花桶里怎么有纸片?这是不小心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指间轻捻了下那张纸片,借着屏幕的光线低头看去,隐约看到了几个字——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是什么?   他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好奇心隐隐作祟,又把手伸进桶里找了找,很快,就发现了更多的小纸条。   程稷南已经顾不上电影在演什么了,低着头一一展开。   每一张都是一段话,还有一张,就画了个开心的表情。   他会心地笑了笑,又去看其他那些。   【愿你我是彼此生命里的阳光,照亮所有黑暗。】   【伤心难过的时候请别抱怨,抱我。】   【你在的时候你是全世界,你不在的时候全世界是你。】   【我爱你。】   ……   齐郁早就留意到旁边的动静,紧张地攥着手心,不敢看他,更不敢问,只能在心里偷偷猜测,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笑话自己傻啊?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也是刚刚在买爆米花的时候,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男主就是在爆米花桶里藏了些小纸条,给女主带来惊喜。   她的目的倒不是要带给程稷南什么惊喜,只是希望他看到以后,能开心一会儿也好。   毕竟,只要一想到他今天在家里人面前经受的那些,她的心里到现在还不是滋味。   她正忐忑不安地猜测他会有什么反应,下一秒,就突然被他抱进怀里。   齐郁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程稷南轻叹了一声:“你不是在纸条上写了吗?伤心难过的时候,别抱怨,抱你吗?我现在就想抱你。”   “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安慰道:“程稷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能为你做什么,但我可以做你唯一的听众。”   过了半晌,他才应了一声“好。”   她缓缓松了口气,又试探着说:“那你能先放开我,回去再抱,好吗?这个扶手,硌地我肋骨疼。”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松开手,向后一靠坐好,又把放到一边的爆米花桶重新放回腿上,拈了几个递到她嘴边。   “乖,多吃点,吃完了,好有力气多抱一会儿。”   齐郁庆幸电影院里光线太暗,不然他一定会发现,她的脸红地像夏日傍晚的火烧云。   后半截电影,齐郁都没什么心思再看下去了。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还有点云里雾里,好多关键地方,要程稷南解释,她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问了一路,直到坐上了车,程稷南忍不住在她脑门上一弹。   “看电影的时候想什么来着?这都不知道。”   齐郁捂着被他弹到的地方,委屈地望着他。   “想你啊……”她压低了声音。   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落在他的心尖上,又变得很重。   他将齐郁拉入怀里,在她额头上一吻,然后是眼睛,鼻尖,最后,又停留在唇上。   她听到他说,让她今晚别回去了。   那口吻,带着十足的引诱。   她原本也没想回去,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两个人开车回了别墅,虽然这两天,齐郁都是住在御江苑,但程稷南并没有回溪梦湾住,尽管那儿离程氏很近,上下班都方便。   用他的话说,齐郁回御江苑,就像是妻子偶尔回娘家小住,做丈夫的,哪能因为妻子回娘家,就不回家,跑去外面住的呢?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些酸。   既像是在表彰自己有多么体贴大度,理解她惦记许静的心情,又像是在提醒她,他独自一人被冷落在家的凄凉。   齐郁故意装作没听懂,一进了门,就楼上楼下,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   程稷南问她找什么呢?   齐郁撇着嘴角,轻哼:“你光嘴上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这两天你会不会按捺不住寂寞,带别的女人回来呢?”   程稷南就笑了,问她:“用不用我给你带路?怕你对这儿不熟悉,再错过哪间屋子,或者是哪个隐蔽的角落。”   继而,他又摇头,叹息,“不过,我觉得你会无功而返,如果真有什么,李慧肯定都处理干净了。”   齐郁一听,就竖起了眼睛,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她是你的人嘛。拿谁的钱,替谁办事,他们心里清楚着呢。”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搭在衣襟上,手指隔着衬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滑着,仰头看他。   “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   “以后,李慧的工资交给我来发。”   程稷南挑了下眉,猜到她在想什么,仍明知故问,“为什么?”   指尖在他胸前用力一敲,语气带着几分娇嗔,“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应该听谁的。”   他攥住她的手,笑道:“你倒是不傻,拿我的钱,立你的威。这里一共就三个人,你是打算联合了她,架空我吗?”   她轻哼:“那也比你们主仆两个联手欺负我强。”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又说道:“你听说过那句话没?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搂在她腰后的手微微收紧,她听到他说:“齐郁,我不会负你。我今天在程家,当着爷爷的面,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齐郁不是不放心程稷南,她是不放心程元初。   直觉告诉她,程元初虽然在气头上说了断绝关系的话,但他怎么舍得当真把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接班人撵出去?   没有了程稷南的程氏,谁来接手?   虽然程家还有程稷理和程稷北,但是显然,他们的能力都远远不如程稷南。   她长叹一声,枕在他怀里,问道:“程稷南,如果,你真的以后都不能再回程家,不能再管理程氏,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闻言,他松开抱着她的手,抬起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   “你是想让我选择你,还是选程氏?”   齐郁低垂了头,幽幽叹气:“就不能两个都选吗?”   “呵……”他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真贪心。”   齐郁抬头嗔了他一眼,她那是贪心吗?她是不想他为自己牺牲太多,好不好?   程稷南明白她的心思,只是逗她一下,继而,又状似安慰般地说道:“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打发了的人。” 第247章 你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程稷南说得笃定,齐郁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莫名地,他说的话,她就会相信。   齐郁给许静打电话,告诉她今晚不回去睡了。   许静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支吾着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齐郁是趁程稷南洗澡的时候打的电话,闻言,下意识瞥了眼浴室的方向,遂压低了声音问道:“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自问这回,用完的试剂盒她处理地很小心。   许静没理由知道的。   “你这傻孩子,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看你这几天的反应,我就怀疑。他知道你怀孕了吗?”   齐郁有些紧张,许静毕竟有多年的护士经验,连她也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还不知道,我想再去医院检查下,确认了再说。”   许静说也好,又嘱咐她即使不确定也要当心些,尤其前三个月,要避免剧烈运动。   齐郁笑许静真是瞎操心,自己本来也不是蹦蹦跳跳爱运动的人。   挂了电话,程稷南也洗完了澡出来了,松松垮垮地裹了件睡袍,头发也没擦干,还在滴着水。   见齐郁坐在床边发呆,他走过去,俯身托起她的下巴,问她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抬眼看向他,继而又是一笑,伸出双臂勾住他的颈后。   “我在想……等你生日,我该送你什么礼物?”   程稷南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   “你住院的时候,我看过你的资料,”齐郁打开手机给他看,果然就看到日历上,那个日子被标注了“生日”的记号。   距离那天,只有一周了。   他淡淡一笑,将她的手臂拉下来。   “没那个必要,我从不过生日。”   他挨着她坐下,低着头用浴巾擦着头发。   齐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这副样子,似乎“生日”这个话题似乎令他不太高兴。   明明看完电影回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是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虽然可能对于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并不像小孩子一样期待过生日,但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她便没再提,起身从他手里接过浴巾,对他说:“我帮你擦擦吧。”   “不过,你怎么没在浴室吹干再出来?”   她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想早点见到你啊。”他仰头笑道。   齐郁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去,迎上他眼里的光,羞赧地推了他一把。   程稷南却借着她手里的浴巾,轻轻松松地一拽,她勉强攀住他的肩才站稳了身形。   结果下一秒,就被他压在床上。   “程稷南……”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护住小腹。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许静说的剧烈运动,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长叹了口气,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去医院。”   “啊……”她迟疑着看向他,“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   他低声一笑,在她脸蛋上拍了拍,“宝贝儿,你忘了,我已经被我爷爷撵出来了,我现在,可以说不是程家人了,我还巴巴地去公司做什么?”   齐郁满眼不解,可是他之前还说,他不是会被轻易打发了的人。   然而现在却说,他被撵出来了,不是程家人了。   他的心里在计划什么?   齐郁想不出来,索性便不再想了。   第二天,程稷南早早地就把齐郁叫了起来,收拾妥当,开车去医院。   到了地方,齐郁皱了皱眉,问他,明明随便去一家医院就行,为什么偏偏来这儿?   莫非是借着由头,想来看林笙?   程稷南没理会她话里带的刺儿,找到一个停车位停下好了车。   “这儿的妇产科,是全稷城最好的。主任是我姑妈的高中同学。”   齐郁“哦”了一声,跟着他下了车,又有些紧张地问:“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真有了,你们家人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们家人?”他回头看向她,微微挑了下眉。   齐郁干笑了一声,“程家人。”   程稷南一脸地不在意,她说得也没问题,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借别人的嘴把这件事,传到程家人的耳朵里。   俩人按照楼层索引,直到到了妇产科那一层,一眼见到那么多人,齐郁忍不住感慨,果然程稷南说得没错,这里的妇产科应该很有名,才能吸引这么多人来。   主任的号早早就挂满了,俩人挂了别的医生的号,速度倒也快。   然后便是抽血化验,等待结果。   等结果的时候,齐郁坐在那儿,看着那些一个个从各个诊室出来的人,有的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费劲,也有人肚子小一点,就像扣了个气球,走起路来却脚步轻快,一点都不像怀孕的人。   但是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却都是一样的。   齐郁不禁看出了神。   当然,这个世界上有喜就有悲,来妇产科的,也不全是当了准妈妈的,还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正常怀孕。   齐郁看着她们一个个愁容满面,从诊室出来就坐在那儿唉声叹气,甚至还难过地掉泪的情景,她又忍不住感慨,人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程稷南。”她突然叫了他一声。   他握住她的手,以为她哪儿不舒服,却听她说道:“你说,生命是多么奇妙啊。我忽然感觉到,那不是单纯地,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而已,而是全家人给予的期待。你听说过那个传说没有?小孩子在天上挑妈妈,他们看上哪个妈妈,想做她的孩子,就会跑到她的肚子里面去。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的时候,觉得这个说法还挺新奇的。你说,我真的是被谁挑中了吗?他看上我什么了啊……”   见她撇了撇嘴,摇头轻笑的模样,程稷南刮了下她的鼻尖,逗她,“也许,是看上我这个爸爸了。”   闻言,齐郁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落寞地“哦”了一声。   “那他眼光真不错。”   “相当不错,”某个人自满地笑道,感受到旁边射过来的不善目光,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轻叹,“齐郁,相信自己,你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第248章 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程稷南说完那句话,又长叹了一声,微微敛去笑意。   齐郁说的那个关于小孩子在天上挑妈妈的说法,他其实打心底里是不信的,或者说,是不屑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会挑陆令薇呢?   于他而言,那可真是一个特别糟糕的母亲。   齐郁被他的那番说辞哄地心中一暖,笑着偎在他怀里,并没有留意到他脸上的异样。   检查的结果出来,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齐郁真的怀孕了。   只不过才只有一个多月而已,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们两个月后再来医院建立档案。   程稷南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离开的时候,手一直扶在她的腰上。   齐郁笑他不用那么紧张,那个据说只有一个多月的小胚胎,也不过才一厘米左右大,还没有豆芽高呢。   程稷南闻言,脸色就有点不太高兴。   “你说我女儿没有豆芽高?”   齐郁一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哪有那么说,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你会未卜先知吗?”   程稷南“哦”了一声,表示,他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他希望是女儿。   “为什么?一般不是都希望要儿子吗?”   齐郁不解,她小时候在榆城,乡下地方都有些重男轻女,没有儿子的人家总是不自觉地矮别人一头。   只有齐郁家没那么明显,因为她爷爷是念过书,有学问的人,不太看重。再一个,她爸爸没得早,爷爷奶奶就她这一个孙女,宝贝地紧,所以,齐郁从小倒没因为是女孩而受过什么不公平的待遇。   但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些女孩们多多少少都有。   而程家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真的有家业要继承的人家,怎么可能不想要儿子呢?   “儿子有什么好的?”他一脸嫌弃的模样,“没听过那句话吗?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儿子是漏风的破夹袄。”   齐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句话以前她听过,当时也没怎么在意,但是此刻从程稷南的嘴里说出来,   就感觉特别有意思。   被他逗乐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如果万一没有小棉袄,只有破夹袄,那得多糟心啊!   电梯门一开,程稷南和齐郁刚要迈进去,结果偏偏这么巧,林笙也在电梯里面。   三个人都愣了下,齐郁犹豫着没动,而他们后面的人见状,不乐意了,嚷嚷着就要推开他们。   “不坐电梯上一边儿去,在这儿堵着别人还上不上?”   眼看电梯门就要阖上,林笙忙按住开门键。   程稷南护着齐郁上了电梯,站在一边。   随后又上来好几个人,电梯瞬间挤满了。   程稷南冷着脸,将齐郁紧紧护在身旁,将那些人与她隔绝开来,担心她被挤到。   林笙侧身站在门边上,一直留意着程稷南的举动,继而,低垂了视线,看向齐郁手里捏还掐着一张报告。   再联想到他们刚才上来的楼层,林笙了然一笑,看向齐郁,“怀孕了?恭喜你。”   没想到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外人竟然是她。   齐郁有些尴尬,正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程稷南却朝她微微一笑,“谢谢。”   电梯在一楼停下,等里面的人都出来了,他们三个才出了电梯。   程稷南问林笙这是准备去哪儿?   “有个研讨会,”她悻悻地耸肩,“改天一起喝杯东西。”   “一定,昨天我母亲的事儿,还没感谢你呢。”程稷南笑道。   林笙倒是不以为意地一笑,“职责分内的事儿,也值得你说谢谢吗?”   程稷南点头,“公是公,私是私,该谢就得谢。”   林笙便爽快地一笑,“那好吧,不过别喝东西了,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行,时间地点你挑,”他牵着齐郁的手,对林笙笑道,“我们请客。”   林笙说的是“你”,而他说的却是“我们”。   齐郁原本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微微有些不太高兴,此刻,听到程稷南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林笙的话倒是提醒了程稷南。   上车以后,他给杨铭拨过去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出来吃饭。   杨铭从电话里就听出他应该心情不错,   但是又不明白他为什么心情不错。   明明昨天回家弄得鸡飞狗跳,天崩地裂的,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继而,又想到昨天章玥给他打电话说起来的事儿。   彼时,他因为家里的事儿,心情也不太好,还听章玥提起那俩人,他也没多想,冷笑着说了句:“哄男人?那还不简单?只要他睡舒服了,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所以,你告诉她,一个字,睡就是了。”   他当时是顶着气儿说的玩笑话,章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一五一十地把他的原话都发给了齐郁。   事后,他才想起来,又问了章玥,真的把他说的告诉齐郁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杨铭无奈扶额,又自我安慰,他也没说错。   程稷南也是男人嘛,这招一出,是个男人都能被哄好了,没什么人是例外。   这么一看,杨铭猜测,应该是自己出的“馊主意”奏效了。   于是隔着电话笑说:“你是得请我吃饭谢谢我,要不是我,你现在的心情能这么好?”   程稷南皱眉问他什么意思?   他程稷南心情好,是因为他要做爸爸了,关他杨铭什么事儿啊?   还要谢谢他?   这小子是没睡醒吧?   齐郁瞥见程稷南的脸色,纳闷他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   程稷南没说什么,让杨铭定时间地点,杨铭选了个离章玥上班的地方近的馆子,把地址发了过来。   因为齐郁不用上班,程稷南撂挑子了,而杨铭那摊,他自己就说了算,所以四个人里,章玥成了唯一一个正儿八经打工族,时间和地点都只好迁就她的来。   挂了电话,齐郁好奇地问杨铭说了什么?   程稷南看了她一眼,如实说了,末了,又加一句,等晚上见了面,我得问个明白。   齐郁立时就心虚了,她心里清楚这俩人弄岔了对方的意思,误会了。   可是,该怎么解释呢?   这个误会还是她造成的。 第249章 撑腰   她试探着问程稷南,“可不可以先不要跟他们提?”   “不提什么?孩子?”程稷南不解地看着她,见她点头,又问她为什么。   齐郁轻叹了一声,“这个节骨眼上,你和家里闹翻了,再传出有了孩子的事儿,你觉得……”   她的话没往下说,但程稷南已经明白了她在顾虑什么。   对于程稷南来说,用孩子为借口,让程家同意齐郁进门,这本来就属于下下策。   既然现在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再提孩子,也没什么意思。   程稷南点头应下:“好,那就先不说,什么时候等你觉得合适了,我们再说。”   为了验血,齐郁连早饭没吃,眼下早饿了。   两个人从饭店出来,又去了商场。   上一次,齐郁和章玥去逛街,虽然程稷南给了她卡,但是除了丝巾和那条送他的领带,她什么都没买。   程稷南执意要给她添些新的行头,齐郁还没跟他一起逛过街,觉得挺新鲜,但是逛了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原来跟男人逛街和跟闺蜜逛街区别这么大。   比如,她要是看上了一件衣服,章玥一定会从头评论到脚,这条裙子应该搭什么鞋,那件衣服要是这样设计就好了,哎呀,这两个颜色都好好看,该怎么选呢?   但是到了程稷南这儿,基本上没别的回答。   永远都是一句:“喜欢?那就买。”   买得倒是痛快,但是又好像失去了逛街的真正趣味。   齐郁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啊。   齐郁觉得买得差不多了,借口说累了,不想逛了。   程稷南忍不住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累了?也不知道是谁,坐在那儿又是喝果汁又是吃点心的,连试鞋都是人家帮你换的,抬抬胳膊张张嘴都算是在运动,你说你累?”   齐郁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捂着他的嘴,压低了声音,“我这么累,还不是你害得?”   怪只怪这些奢侈品牌的导购们太热情了,她只管坐在那儿,四个人围着她一个转,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给她拿果汁和点心吃。   那些人一个赛一个地人美嘴甜,不论她试哪件衣服和鞋,都会变着花样的夸她,让人觉得既受用又不浮夸。   隔着穿衣镜,她的目光又落在坐在沙发上的程稷南身上,继而明白一个道理。   哪是因为她真的好看的关系啊,这些人天天在这种地方上班,接触的全是豪门,她们能这么卖力又殷勤备至,分明是因为程稷南这个纯金的金主而已。   程稷南故意逗他,“我害你什么了?”   齐郁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他还欲说什么,店里进来两个女生,然后便是一道惊讶的声音:“稷南哥?”   齐郁闻声看过去,原来是好久不见的江心宁。   齐郁忍不住想,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好像是被她打了一个耳光的那次。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可是一想起来,脸上仍有些疼。   继而,瞥见江心宁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阴郁,她突然间又觉得松快了不少。   江心宁也一定想起上一次的事情了。   毕竟,被人当众甩了两个耳光,这可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待遇,一定印象深刻。   章玥下手有多重,齐郁当然是知晓的。   “稷南哥,好久不见,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公司不忙吗?”   江心宁故意无视齐郁,只和程稷南打招呼。   程稷南淡淡一笑,“嗯,最近不太忙。”   江心宁又跟旁边的女生介绍程稷南,由始至终都没正眼儿看齐郁。   齐郁扯了下程稷南的袖子,低声对他道:“你们慢慢叙旧,我去卫生间。”   程稷南嘴角一弯,笑道:“我陪你过去。”   话落,就跟对面的两个女生说,他们要先走一步。   江心宁又瞥了齐郁一眼,上前两步对程稷南说道:“稷南哥,虽然你做不成我姐夫,但是,你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的吧?你要是不理我,就没有哥哥对我好了……”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语气低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程稷南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江心宁“啊”了一声,轻轻摇头,又笑道:“我就知道,稷南哥当然不是。”   说着,她突然又瞥了眼齐郁,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   齐郁就看到程稷南的神色变了变,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快到她以为,刚刚那一瞬,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齐郁明显感觉到程稷南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明明在遇到江心宁之前,他还是好好的。   齐郁忍不住问他,江心宁跟他说了什么?是和江心媛有关吗?   程稷南顿了顿,却笑了笑,说没什么,让她别瞎想。   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却被齐郁侧身避开。   “我去卫生间。”   程稷南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一叹,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抽起来。   齐郁从里面出来,正低头洗手的功夫,江心宁也和同伴说说笑笑地进来了,看到了齐郁,江心宁就敛了笑,闭了嘴,轻哼了一声。   同伴奇怪地瞥了齐郁一眼,就进了里面。   江心宁却站在原地没动。   齐郁擦干了手上的水,转身欲走,但见江心宁堵在过道上,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她便抬眼,淡淡地看过去。   江心宁原本漫不经心地倚在那儿,一触到齐郁的眼神,旋即便站直了身子,警觉地盯着她,冷笑:“看来你是跟了稷南哥,摇杆也硬了,以前,你什么时候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齐郁闻言,亦笑:“对啊,现在就是有人给我撑腰,那又怎么样?你敢吗?还敢向上次那样,给我一巴掌?后来又怎么样呢?报应来得多及时啊,还是双倍的。”   “你……”江心宁瞪圆了眼睛,继而又不屑地一笑,“你也就能耍耍嘴皮子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程家根本就看不上你,不会同意你进门的,他们家早就给稷南哥物色了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稷城的名媛那么多,即使不是我姐姐,也轮不到你。” 第250章 愿望   程稷南和林笙的事儿传出去,一点都不稀奇,齐郁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所以听了江心宁这么说,更是不在意地笑道:“你说得对,稷城的名媛那么多,轮不轮得到我,不知道,但一定轮不到你。”   别以为她不知道,江心宁早就觊觎程稷南了,之前就被林安安撺掇着在酒里加了东西,想要搞事情,结果被自己破坏了。   也因此,让本就看不上她的江心宁,更加视她为眼中钉,总是有事没事地都要挑衅几句,相比习惯事事让别人出头,自己则摆出一副名媛做派的江心媛来说,江心宁可能是从小被娇惯地太厉害了,又蠢,脾气又坏。   果然,听到齐郁这么说,江心宁气得瞪圆了眼睛。   “你个破落户,别以为有稷南哥撑腰,我就不——呕——”   她刚骂了一句,脸色瞬间变了,低头捂着嘴干呕起来。   江心宁的同伴听见动静从里面出来,见状,赶紧拉开她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小包话梅来,往江心宁的嘴里塞了一颗。   酸酸甜甜的话梅进入嘴里,虽然不能完全压制住恶心,但明显起了效果。   江心宁的脸色变过来,可一触及到齐郁皱眉探究的目光,心里又羞又怒,推开还在关心自己的同伴,骂了一句:“你乱给我吃什么东西?”   对方被她这一推,差点绊倒在地,又委屈又不解,迫于江心宁的眼神威胁,只能闭嘴,在心里暗暗抱怨。   不是她自己说的,这几天胃不舒服,一犯恶心的时候吃话梅就会好吗?又发地哪门子疯?   江心宁没再理会齐郁,越过她直接进了里面。   齐郁回去的时候,程稷南第二支烟已经快抽完了。   见她走过来,就掐灭了烟,迎上去。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   齐郁笑了笑,心说,卫生间里那个人比自己脸色还不好呢。   她嘴唇动了动,继而话音一转,回道:“没事儿,就是刚才洗手的时候,突然有点恶心。”   程稷南无奈地推了下她的额头,“你呀,一定是刚才点心吃多了,走吧,去超市给你买点吃的,山楂糕怎么样?还是话梅?”   齐郁摇头,“我妈说,山楂要少吃,吃多了容易引起宫缩,会流产的。”   闻言,程稷南脸色一变,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还好你提醒我了,原本看你总是没胃口,我还想,也许多吃点山楂能好一些,那话梅能吃吗?”   “可以,但也要适量。”   程稷南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我对这些不太了解,正好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去趟书店吧。”   这回轮到齐郁愣住了,问他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想起去书店了?   “买本介绍孕期常识的书,趁着现在我不忙,恶补一下。”   齐郁无力地吐槽,“程先生,您还真是勤奋好学呢。”   话落,额头又被敲了一下。   “别乱说话,胎教很重要。”   说着,他的掌心就贴上她的小腹,“我要让小棉袄知道,她没挑错爸爸。”   齐郁想象着程稷南对着她肚子里那颗豆芽菜做胎教的情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最后,在齐郁的坚持下,书店没有去成,说是那些东西在网上都能搜索到,比看书还方便。   两个人只好漫无目的的闲逛,结果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孕婴店。   原本只是因为看到橱窗里小模特穿着的衣服很好看,齐郁才拉着程稷南进来的。   进来以后才发现,里面的东西特别全,从准妈妈怀孕开始需要的一些东西,到小宝宝出生后要用的,几乎全都涵盖了。   导购也热情,一直跟在他们后面,问他们是想自用还是送人。   毕竟齐郁现在的身材,根本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没等她开口,程稷南就回复道:“我们自己买来用。”   导购立刻会意,猜到相比齐郁,程稷南更像拍板做决定的人,便直接向他介绍店里一些主推的品牌。   导购介绍地认真,程稷南听得更认真,齐郁却走了神,被一张铺着雪白蚊帐的婴儿床吸引。   虽然只是一张婴儿床,但做工很精致,无论是工艺,还是选材,都很考究,再加上有层层叠叠蚊帐的加持,看上去特别梦幻,就好像真的有个小公主睡在里面。   程稷南顺着齐郁的目光,看到了那张婴儿床,遂走近了去研究。   导购见状,又夸他们两个人眼光好,这张婴儿床是他们店里最贵的,也是销量最好的。   齐郁瞥了眼程稷南越听越认真的神色,生怕他像刚才给她买衣服时候,脱口而出就是一个“买”字,忙拉着他从里面出来。   “拉我出来做什么?”   “我真担心,你会一时冲动,把店里的东西全都买下来。”   “哦,”程稷南回头,淡淡地扫了眼孕婴店的牌子,“那倒不急,反正还早,可以慢慢挑,这家店还可以,但远远不算最高端的品牌,我的小棉袄要用最好的。”   齐郁仔细地打量着程稷南,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她记得在哪儿看过,说男人因为不会经历怀胎生产的辛苦,所以往往要等孩子出生以后,才会慢慢与孩子建立感情。   怎么到了程稷南这儿,一切都不一样?   对这个孩子,他明显比自己期待多了。   把心底的疑问对他说了,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低垂了眼眸,若有所思。   “可能因为我从来没得到过这些吧,不是说物质上。不错,以程家的条件,我从小享受到的,几乎都是最顶级的。但是,我最渴望的父母之爱,少得可怜。小的时候,很想跟他们亲近,可是走近了,却发现那很难。别人家的孩子,无论是新年还是生日愿望,可能是想要最漂亮的衣服,最炫的玩具车,或者是去哪儿旅行。但我儿时的愿望,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他们会抱着我,告诉我,他们爱我。但是,没有一次实现过。”   他摇了摇头,明明脸上挂着笑意,神色却无比落寞。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对自己说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从他出生的那天开始,每天都要抱着他,说一次我爱你。” 第251章 庆祝   齐郁有些后悔,她就不该提这茬,勾起程稷南那些心酸往事的。   虽然她和他一样,都是从小不在父母身边,但是齐郁的爷爷奶奶足以弥补她内心大部分的遗憾,但程稷南没有。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穿越时空,去抱一抱那个小男孩。   这个想法当然是不现实的,她只能去抱身边的这个大男人,双手环在他腰上,头埋在他胸前,紧接着,就感受到胸腔微微震动。   他在笑。   他双手托着她的脸,抬起她的头,问她做什么?   齐郁撇了撇嘴,轻声说了句:“抱你啊,还有,我爱你。从今天开始,我也要每天都跟你说一遍。”   程稷南的眼中似有光滑过,太快,快到她都抓不住,额头上就落下轻轻一吻。   “我爱你,每天说一次,见面的时候当面说,见不到面就在电话里说。”   “好。”   订的饭店就在章玥上班的地方斜对面,隔着玻璃窗就能看到杨铭倚在车上等人。   程稷南下巴点了点,望着对面的人对齐郁笑道:“明明过道就是,两分钟不到的功夫。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   齐郁想说,杨铭这还算收敛的,当年那个徐磊追章玥的时候可比这张扬多了,可能因为年轻,也可能分人。   她觉得,就算让程稷南倒退十年,也干不出这事。   继而,又想起那晚的烟花。   似乎也不那么绝对。   那些烟花的确够惊艳她很久的,而且还是几万人陪她一起欣赏,浪费是真浪费,浪漫也是真浪漫。   比鲜花夸张多了。   但程稷南似乎还记着上次的事儿,等杨铭和章玥一进来坐下,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就笑道:“今天怎么没有花?”   杨铭闻言就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跟你有关系吗?   章玥却根本没注意到那两人的眼神交锋,头一扬,笑道:“怎么没有?每天一束,一大早就送到我公司去,我这才上几天班啊,都已经出名了,很多人不知道我叫什么,倒是知道财务部来了个外号日日花的女人,日日都有鲜花收。”   齐郁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理会程稷南,招呼章玥快点坐下点菜。   杨铭一坐下来,对着程稷南的脸色就不太好。   “你好像,真挺高兴的。”   程稷南一笑:“有什么不该高兴的理由吗?”   章玥奇怪地看了看这两个男人,小声问齐郁:“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齐郁犹豫地看了眼程稷南,换来的是两个人男人异口同声:“没有。”   杨铭伸手在桌上敲了敲,“既然是这么让人高兴的日子,不喝一点庆祝一下怎么行?”   话落,就要点酒。   程稷南却道:“先好好吃饭,酒,换地方再喝。”   杨铭对此倒没有异议。   一顿饭吃得倒是安静,谁也没提程家,章玥和齐郁聊她的新工作,杨铭和程稷南偶尔说一两句。   饭吃到一半,齐郁突然又忍不住犯恶心,干呕了一声,想要喝水压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对面望过来的四道视线。   杨铭很快就恢复了如常,低着头继续吃饭。   章玥的目光在齐郁和程稷南身上转了一圈儿,刚要开口,杨铭伸长了筷子直接喂进她嘴里。   “宝贝,乖,吃这个。”   她下意识嚼了嚼,继而皱眉,问他给自己吃得什么?   杨铭放下公筷,重新执起自己的筷子,继续吃饭。   小小的一口,口感有点奇怪。   章玥咽下去了才问他,刚刚给自己吃得什么东西?   杨铭指着桌上那条鱼,笑道:“你没吃过鱼眼睛吗?补脑子的。”   他话一说完,章玥也忍不住,像齐郁那样恶心了一下,皱眉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这可是好东西,”杨铭笑了一声,转而看看向程稷南,“还记得吧,小的时候,一条鱼,两只眼睛,咱俩都有份。有时候程稷理要是在,非得因为这个吵起来不可。”   程稷南也笑,“是你们俩吵,并没有我。”   “分明是姥爷偏心,把最好的都给你。”   杨铭明显语气在拈着酸,“也是打那儿开始,家里但凡再做鱼,最少也是四条。”   随着他的描述,程稷南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默默放下筷子,问他:“爷爷情况怎么样?”   “今天早上状态还不错,何医生也来瞧过了,说只要注意着点血压,别受刺激。”   程稷南微微松了口气,章玥这才问杨铭,什么情况?   杨铭的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两个人昨天突然跑到家里,通知我们,他们要结婚了。”   “呀!”章玥惊呼一声,继而笑弯了眼睛,“恭喜啊,这么好的事儿值得庆贺,应该去喝一杯的。”   杨铭点头附和,“必须要喝,还得喝好的,好好喝。”   齐郁觉得,杨铭是有些故意成分在里面的。   吃完了饭,讨论去哪儿喝酒的时候,杨铭直接提了程稷理的那家酒吧。   程稷南则明显有异议,直接了当地说,换个别的地方。   杨铭有些不解,都是程家的产业,没道理不去捧场。   而且,上次程稷理就跟他提过,他早就惦记着那批新来的好酒,但最近一阵事多,也没顾上。   程稷南虽然不想去那儿,但明显更不想提,上次的事儿。   程稷理这小子心思不纯,他做的那些事,自己即使不是百分之百都清楚,但多多少少心里也有数。   原先,他还知道收敛些,什么都藏着,小打小闹地,程稷南也就懒得搭理他,但是,自从程元初有意让程稷南和林笙结婚后,程稷理似乎就有要冒头的意思,连带着他的好二叔和好二婶,最近也不怎么消停。   程稷南想着,如果杨铭非要去就去好了,他就不信,程稷理还敢再摆自己一道。   如果敢,再摁死他也不迟。   四个人从饭店出来,开着车就往酒吧去。   齐郁上了车,就往嘴里塞了颗话梅,随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跟程稷南提了句:“你知道,江心宁有男朋友吗?” 第252章 操心   程稷南不知道,好端端地,齐郁提江心宁做什么。   他和江心媛的事儿,上次也解释清楚了,和江心宁更是没有什么。   他原来不过是看在江心媛的面子上,做戏做全套,将对方当成妹妹似的照看。即使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他也装作若无其事。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小打小闹地,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如今听到齐郁这么问,程稷南微微蹙眉,既不想再和江家扯地太近,也确实是真没留意过这方面,摇了摇头。   “明面上,没听说她跟谁家的男孩子交往。”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她乱七八糟的朋友不少,也许有男朋友,没人知道。”   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即使平常看着不大来往的人家,彼此都有什么动向,留心一点儿也都大概知道,尤其是到了适婚年龄又没有另一半的。   毕竟,一旦谁家和谁家结了亲,那两家人的利益势必要捆绑在一处,有利也有弊,好,便是双赢,坏,则是两半俱伤。   大家族中的利益牵扯甚广,而婚姻,更是一场博弈。   程稷南早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对此有些反感,不想让自己的婚姻也变成一种交易。   齐郁“哦”了一声,随即还是把在卫生间里撞见的一幕说了。   只字没提提江心宁对她的嫉恨,只说发现她干呕,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竟然还装着一袋话梅。   以及因为被齐郁发现她干呕时,突然大动肝火。   明显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状况。   程稷南默默听完,心里的想法和齐郁不谋而合。   江心宁应该是怀孕了没错,但是对方是谁,无从而知。   程稷南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是谁的都跟咱们没有关系,你操的哪门子的心,该操心的,是她父母。”   齐郁也觉得自己是管得有点宽了,江心宁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嗯,幸好,没什么关系。   吃饭的地方离酒吧不是很远,没开多久的车就到了,程稷南和杨铭去停车,章玥和齐郁等在路边。   章玥悄声问齐郁,是不是怀孕了?   齐郁瞬间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去看程稷南。   章玥急坏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看了,知道那是你男人,跑不掉!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怀孕了?”   齐郁不敢看她,末了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章玥忙兴奋抱住齐郁,拍了拍她,“我们乐乐长大了,要做妈妈了。”   齐郁忙“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   章玥不以为意,轻哼了一声,“怕什么,你的程总都跟你求婚了,和家里人也摊牌了,接下来,就该研究婚事了。啊,岂不是还有不到十个月,就有小宝宝玩了?”   齐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什么嘛,你想玩小宝宝,等你跟杨铭结婚后,自己生一个玩去。”   “切,自己生有什么意思嘛,怪遭罪的,我还是更喜欢看别人生,玩别人的小宝宝,”章玥乐呵呵地说着,随即又撇撇嘴,“再说了,我也未必就要嫁给他呢。”   齐郁惊讶地看着她,问她这么说什么意思?   章玥慢慢敛了笑意,叹道:“我是越和他接触,越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做豪门家的媳妇。你瞧,就连你的程总都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呢,豪门有什么好啊?我嫁过去岂不是要受气?你觉得,我会是那种甘于受气,放弃抵抗的人吗?”   齐郁想说不至于,更何况,程稷南的姑妈很好,是她最喜欢的程家人了。   她要是有那种婆婆,该多好。   但是又见章玥脸上的神情不似说笑,她心里不禁又为这两个人的未来开始担心。   如今,她和程稷南在一起了,自然也希望身边的人都幸福和美。   而且,她觉得,章玥和杨铭在一起,还是很合拍的,他们在一起才多久啊,杨铭就把她娇宠地,似乎根本不用带脑子出门的感觉。   去停车的两个人很久才回来,眼下这个时间段儿,正是大家都出来玩的时候,停车位特别难找。   十一月上旬的夜晚,已经有了深秋的凉意。   程稷南走过来,直接将齐郁的左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手有点凉,早知道要这么久,让你先进去好了。”   齐郁微微一笑,“那你要帮我捂手啊。”   杨铭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随口说道:“等喝上酒,身子就暖和了。”   “不行!”   这回是三个人异口同声,倒把杨铭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指着程稷南和章玥,笑道:“有本事,你们俩也别喝,就看我一人慢慢喝吧。”   四个人两对儿,一前一后进了酒吧的门就往里走。   杨铭问程稷南,要不要叫个包间,清静点儿。   章玥却说:“来这种地方,要什么清静?”   话落,她就随意找了位置来做。   那是一个靠近角落的卡座,高出一个台阶来,八个人坐都绰绰有余,如今只坐了四个人,不是一般地宽敞。   见章玥拉着齐郁已经坐下了,程稷南只好对杨铭说,就坐这儿吧,喝一会儿就走,不准备耗太久。   他们一坐下,就有侍应生过来招待,杨铭问程稷理在不在,得到的答复是之前还在,刚刚有点事出去了。   杨铭不过随口问问,他是来喝酒的,又不是来找人聊天的,遂让人把程稷理备着的那些好酒拿来,转头对齐郁指着桌上刚刚端上来的果盘说:“你负责消灭这些。”   齐郁抿嘴一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程稷理收藏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酒,杨铭没打算放过,挑了最好的两瓶先拿上来,三个人喝着,然后,借着微醺的醉意,章玥和杨铭下了舞池跳舞。   酒精,音乐,还有灯光,都配合地恰到好处,两个人起先还各跳各的,后来就抱在一起。   俊男美女的搭配抢眼,惹人注目,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让章玥想起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喝着酒,就和杨铭亲上了。   回忆和现实交织,没等反应过来,突然有人撞了过来,杨铭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人群惊叫着四散而开。 第253章 情场得意   看清楚了,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自己撞过来的,而是被人推过来的,直接就趴在地上,没等站起来,一只黑色皮鞋已经踩了上来。   那人明显喝了酒,舌头都不利索了,趴在地上还在骂骂咧咧。   “裴然,你他妈疯了!我又没招你没惹你,上来就打人,你以为这稷城是你裴家说了算么!”   “呵,”裴然踩着他的脊梁骨,不屑地一笑,“你是没招惹我,可你嘴贱,就该挨揍,今儿得让你知道,乱说话的下场。”   说着,腰一弯,薅着对方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那张嘴因为疼痛而“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裴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水果刀,见他大张着嘴,又是一笑。   “倒是省得我去撬你的嘴了,这么贱的舌头,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割了喂狗。”   原本众人以为只是有人喝多了打假而已,一听这话都惊叫了起来,胆小的女生捂着眼睛往外跑。   只有边上站着几个刚刚一起喝酒的,心里都觉得这个尹骁欠揍,见裴然动手,也没谁去拦。   这位裴家二少爷的脾气,平时没事的时候,嘻嘻哈哈,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谁要是真不走运撞他枪口上了,那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比如,眼下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尹骁。   不过,那也怪他自己,谁让这小子就是嘴欠呢,因为在江心媛那儿碰了几次钉子,一直气儿不顺,趁着今天喝了点酒,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难听说什么。   说她不过是江家的一个养女,还真把自己当名媛了,一个被程稷南睡够了又抛弃的玩意儿,整天自命清高给谁看?   他追她,都是给她脸了。   这话平时说说也就罢了,但偏巧今天裴然也在,当时脸色变了,杯子摔了,揪住对方的衣领直接就把人摔下了舞池。   那些人假模假式地过来拉架,都只是动动嘴皮子,谁也没真上前儿,然而眼看着真要闹出事儿来,终于慌了,全都过来拉架。   毕竟,这地方是程家的,闹大了都不好看。   酒吧经理也带人过来阻止,但是裴然酒意上头,谁都摁不住,此刻,如同疯了一般地势必要把对方的舌头割下来。   杨铭怕误伤了章玥,扯着她的袖子就要把人带走。   但章玥正看热闹看地兴起,一点儿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让杨铭等等,怎么也得看完结局再回去。   一双眼睛兴奋地闪着光。   杨铭忽然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拉着她,没准她能冲上去挡着那些拉架的人,助裴然一臂之力。   他无奈地扶额,就听“啊”地一声惨叫,紧接着,四周惊叫声连连,有人颤着音喊着:“割、割舌头了!”   章玥扭头就要看,却被杨铭直接拦腰一抱,扛在肩上。   章玥被扛着也不消停,手脚踢踏着,嘴里还嚷嚷着要下来。   杨铭直接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凶道:“你再不闭嘴,我今晚就让你下不了床。”   这句话倒是比什么都好使,章玥直接噤了声,脸胀地红红地,勾着杨铭的脖子小声求饶。   齐郁不清楚舞池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只听见乱哄哄地。   程稷南却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稳稳地坐在那儿喝酒,时不时地还叉一块果盘里的水果喂她吃,说她现在需要补充营养。   一颗葡萄刚嚼碎了咽下去,就看见杨铭扛着章玥回来了。   齐郁吓得连忙站起来,以为章玥受了伤。   结果,没等她开口问,章玥一骨碌就滑了下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一脸兴奋地跟齐郁描述起她错过的场面。   齐郁越听越心惊肉跳,相比起章玥那略显夸张的详细描述,杨铭说得就简练多了。   不知道谁报了警,外面又是警|车又是救护车的,堵在门口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儿,车走了,人也散了。   刚刚还一片繁华盛景,纸醉金迷,转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稀稀落落地。   杨铭瞅了一圈,似乎只剩下他们这一桌没撤。   没一会儿,又见程稷理披着件黑色风衣,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烟,迈着四方步进来了。   他事先已经从经理那儿听说他们过来了,遂直接走到近前,斜着身子坐在扶手上,嘴里叼着的那支烟又转到了指间夹着,冲他们一乐。   “嘿,你们说,是不是因为我当初盘这地儿的时候,没找人看看风水,这才搞得今儿一出明儿一出的?回头我得找人来瞧瞧,也摆个阵,去去晦气。”   杨铭抬手在他腿上一拍,“头年前的时候,二舅妈说你今年犯太岁,事业有损,让你去拜拜,再破一破,你不信,现在又搞这一套,这不亡羊补牢吗。”   “那也比没得补强。哥,你说呢?”程稷理看向程稷南,镜片微微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薄唇勾起一丝笑意。   程稷南轻晃了下杯里的红酒,笑道:“我一个被家里撵出来的闲人,现在,公司也不去了,事业受损似乎比你还严重,你来问我?”   程稷理扫了眼坐在他身边的齐郁,亦笑:“这就叫情场得意,战场失意。哥,你也不能太贪心,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人占了吧?那还要我们怎么活?”   话落,他仿佛才留意到章玥似的,拍了下头,叹道:“呦,忘了你们俩现在都双双对对的,就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就不跟这儿碍眼了。”   话落,站直了身子,又在杨铭的肩上一下,“你们慢慢喝,想喝什么酒就让人去取,都是自己家的,管够儿。”   见他说话就要上楼,杨铭又叫住人,问他刚才到底闹成什么样儿,出人命没有?   程稷理回了句不算严重,那个裴然口口声声要把对方的舌头割下来,结果被那么多人拉着,手失了准头,只把对方的嘴豁开了,血淌了满地,看着挺吓人的,实际要不了命。   杨铭闻言,不由地感叹一声,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这么狠。   程稷理又看了眼程稷南,摇头笑道:“能让那位裴家老二动气的,你说呢?不就是女人吗,那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听说是那个姓尹的,嘴里不干不净,说了江心媛几句难听的,裴老二就压不住火了。” 第254章 你愿意养我吗?   提到了江心媛的名字,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章玥甚至还直拿眼睛去瞄程稷南。   程稷理打量的目光在程稷南和齐郁的脸上转了一圈,却发现这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反应,程稷南自顾自地喝酒,齐郁专心致志地吃水果。   虽然说,她现在喝不到那么好的酒挺遗憾的,但是,这果盘也不错,她还朝章玥推了推,告诉她,哪个好吃,哪个一般。   程稷理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转身上楼。   程稷南放下杯子,叫住程稷理。   “难得都这么有空,坐下来一起喝两杯,你那么急着上去做什么,楼上藏了女人?”   他抬眼看过去,神情似笑非笑。   旁人听了只当是做哥哥的,在和弟弟开玩笑,但只有他们两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杨铭噗嗤一声笑出来,双臂搭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斜眼看向程稷理,话却是对程稷南说的。   “他什么时候断过女人啊?打上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里一百个女生,九十九个都想长大以后跟他结婚。”   原本还想打趣一句,这小子断奶都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最晚的,又碍着还有章玥和齐郁在,未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原本以为,你会是咱们哥几个里面最早结婚的呢。”   程稷理笑地谦逊,轻轻推了下镜框,“哪儿能越过哥呢?哥是长子嫡孙,理当给咱们这些做弟弟的,打个样儿。嫂子,你说是不是?”   “嗯?你是在问我吗?”突然被点到名的齐郁一愣,抬头看向程稷理。   她见程稷南这个堂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仅有的几面,给她的印象都不太好,明明外表是极其斯文隽秀的男人,却莫名给人一种阴冷诡谲之感,和阳光开朗的杨铭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画风。   若是三伏天跟他共处一室,应该挺舒服的。   可现在已经十一月了,还是算了。   她还不想被冻死。   她飞快地垂下眼睑,掩饰掉对这个人的反感,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挂着笑意,耸了耸肩。   “你哥这个样儿打地特别不好,我正犯愁要怎么养活他呢。建议你千万别学他,除非你也想被扫地出门。不过在那儿之前,你最好问问你的女朋友,她愿意养你吗?”   章玥听得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议地望着齐郁。   这丫头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   杨铭一脸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程稷南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侧头看向她,眼里眉间都含着笑意,抬手将她垂落下来的一绺发丝别到耳后,声音也温柔了下去。   “你愿意养我吗?”   齐郁面对程稷南的时候,笑得就甜多了,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她笑弯了眼睛,伸手在他眉心处轻点了下。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话落,章玥就向后一靠,双手捂着脸唉声叹气。   “嗷……你俩是想甜死谁吗?”   杨铭伸长手臂将她揽入怀里,学着程稷南的语气,也问了一遍刚才的话。   章玥躺在他的腿上,睁开眼睛,摸了摸杨铭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叹气:“可惜,你做不到貌美如花,我也没能力赚钱养家。”   杨铭“嘶”了一声,抓着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这个现实的女人。”   眼看着那四个人双双对对,各有各的甜蜜。   而程稷理倚在楼梯上,远远望去,就像个无法融入戏中的看客一般。   冷笑了一声,掐灭指间的烟,他转过身,默默上了楼。   隔着门就能听到里面女人讲电话的声音,又娇又嗲,比在床上的时候还要贱。   程稷理推开门,一眼都没看靠坐在床上打电话的人,兀自脱了外套。   林安安见他进来,自动自觉地挂了电话,下床,从后面抱住了人。   程稷理推开她的手,转过身,林安安那双不安分的手又滑到他的腰上,抬眼看向他。   “心情不好吗?需不需要我……”她的声音低下去,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在蕴藏眼神里。   程稷理任由着她解开自己的腰带,轻轻一拉,衬衫的下摆就被她攥住,又靠近一步,轻轻地蹭了蹭。   林安安的身材够火辣,花样也多,不然也没那么容易爬到程稷理的床上。   只是,他今天似乎心情尤为不好,一点配合她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按着她的肩,把她推开些,皱着眉从口袋里摸出烟,刚叼在嘴里,林安安已经点着了火凑过来。   程稷理扫了她一眼,借着火把烟点着,   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打量她。   “这么殷勤,又想从我这儿捞多少?”   林安安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娇嗔一笑:“二少……”   程稷理冷笑了一声,把她的手拿下来,“啧,不知道你这一声二少,叫的是我,还是裴然?”   听到裴然的名字,林安安眼神变了变,旋即又飞快地调整了下心绪,嘴角添了一抹明晃晃地嘲讽。   “裴然?那不过就是个空壳子,哪儿能及得上你呢?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她声音一顿,柔若无骨的手悄悄伸了过去,“还是床上,他都比不过你,我最爱的还是你啊,稷理……啊……”   她低呼了一声,直接被推倒在床上。   程稷理眼里勾着火,俯身压在她身上,烟夹在嘴里,单手挑开她身上那件本就薄地跟没穿似的睡裙,一截烟灰随着颤动掉落在她的胸前,灼地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程稷理摁灭了烟,低头在她刚刚被烫出一抹淡淡的红痕上,咬了一口。   林安安又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勾着他,恨不得让自己牢牢缠住他,一丝一毫的缝隙也不留。   程稷理的呼吸也重了,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清冷,捏着她的下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是程家的二少爷,我一穷二白,一文不值,你也会跟着我吗?”   林安安不知道他今天抽的哪门子疯,平时一句废话没有的男人,今天突然玩起真爱戏码来了。   但是他既然有这个兴致,她就得陪着。   好在这个剧本她熟,刚刚拍完的剧里,她就是演一个爱而不得的女配,简直是信手拈来。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脸深情款款。   “我爱的是你的人,无关你的姓名与身份。”   她说的是剧本里的台词,放在剧里是很打动人。   但是林安安忽略了一点,虚构与现实,永远不能混为一谈。   程稷理突然轻笑了一声,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适才还有些意乱情迷的眼神,转瞬便阴冷如斯,看得林安安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就听他冷冷地开了口。   “滚。” 第255章 被迫营业的人   因为喝了酒,回去的时候,是齐郁开的车。   程稷南其实喝得并不多,意识还在,但是他并不想冒险。   齐郁开车的速度不快,到了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二点。   程稷南在路上眯了一会儿,到家的时候,人醒了,酒意更是。   换了衣服,洗了澡,抱着齐郁问她,明天想去哪儿玩?   “你明天也不去程氏吗?真的打算甩手不干了?”   程稷南好笑地看着她,“被撵出家门的人,灰溜溜地跑回去?他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齐郁低头皱着眉。   程稷南在程家和她之间,选择了自己,这一点,是让她很感动。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并不甘心放弃程氏。   之前在酒吧,当着程稷理的面,说的都是玩笑话,她明白,所以也乐意配合着他演。   但是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打算怎么做,齐郁并不清楚。   她其实很想问他,但是他似乎并不想提程家的人和事。   也许,因为在程家,除了程佳岁一家人,别的人于他来说,并不是开心的存在。   就像程稷理,虽然脸上总是噙着一丝笑,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处处都针对着程稷南,仿佛每句话都带了刺儿。   他应该是所有人里面,最希望程稷南真的被撵出家门的。   程稷南见她皱眉,笑着叹气,说自己原本是很想趁这个机会歇一阵,好好陪陪她的,但她似乎并不是这么想,他只好自己找事做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第二天一早,还真出了门。   出得特别早,齐郁都还没醒,一睁开眼睛,人就不见了。   打电话问他去哪儿了?   就听他在电话里低笑了一声:“去给小棉袄赚奶粉钱。”   他的旁边应该还有别人,齐郁明显听到有人在笑,瞬间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飞快地回了句“那你要努力啊”,就挂了电话,又钻进被子里。   许静在电话里说自己的脚好多了,不让她来回折腾,又絮絮地嘱咐齐郁,让她注意身体。   临挂断电话的时候,许静又想起了什么,说谭冰今天打来电话,医院同意让他下周就可以出院。   这对于齐郁来说,是莫大的好消息。   继而又打电话给周玫,记得她上次说过,朋友家的猫生了几只小猫,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剩的。   周玫以为她是帮别人问的,结果听到是她要养,吃了一惊。   “你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吗?”   齐郁心里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和她说过,倒也没细究,笑道:“他喜欢,我想送他一只,做生日礼物。”   “哦——”周玫故意拖长了语调,笑地不怀好意,“你是想哄稷南哥的开心吧?你这女朋友真不错。”   齐郁轻叹了一声:“哪有,我都没为他做过什么,也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上次在你家里,见他那么喜欢猫,所以,才想送他一只的。”   “我觉得,跟猫相比,他明显更喜欢你。”周玫笑着打趣。   齐郁被她笑地,隔着电话,脸就红了,“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不就是份生日礼物?我教你,网上有很多那种衣服,就……猫女郎吧,你穿上,保准把某个人迷地要死。”   “什么猫女郎?”齐郁听都没听过,但从周玫的语气里,也能感觉到,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儿。   周玫说自己给她找,就把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就噼里啪啦发来几个链接。   齐郁点进去看了,手一抖,差点手机都没拿稳掉在地上。   穿这个?是周玫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不,如果她真穿了那个,疯得一定是程稷南。   齐郁深呼吸了一口气,等心跳平稳了,脸也没那么烧了,又暗戳戳地点开链接,仔细看了看。   似乎……有的还挺好看的。   唔……如果她没有怀孕的话,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周玫的建议也不错。   嗐,她还是考虑点实际可行的吧。   周玫答应齐郁,帮她问问猫的事儿。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李慧过来敲门,说饭已经准备好了。   程稷南跟李慧提了齐郁怀孕的事儿,原意是想让她多做点好的有营养的东西。   李慧却说,只要正常吃饭,保证荤素搭配就行,没必要因为怀孕而大补,一则齐郁现在也吃不下,二来,补多了,孩子发育太大,容易难产。   程稷南原本还担心齐郁太瘦,怀孕本来就伤身伤神,怕她熬不住,结果听了李慧这么说,便收了让她吃补品的心思。   李慧的手艺,齐郁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但摆在眼前的几道菜明显是花过心思的,清淡爽口,又有营养。   齐郁似乎也比前几天的反应好了些,起码,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吃到最后,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李慧便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孕吐的反应快过去了。   齐郁不解,她以为要一直这样持续到生孩子呢。   李慧耐心给她解释,是有那样的人,但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只是前两三个月反应会大一些,有的人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这和很多因素有关,不过像齐郁这样,只是难受几天而已,已经是很幸福了。   齐郁听了特开心,又给程稷南发了信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不知道在忙什么,齐郁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李慧已经把碗都刷完了,又洗好了水果。   程稷南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她还要高兴,又说正好让她告诉李慧一声,晚上不用准备晚饭,他要和齐郁出去吃。   末了又提醒她一句,打扮地漂亮点,穿他昨天给她买的衣服。   虽然反胃的感觉没有了,但齐郁依然嗜睡,吃完了水果,又上楼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程稷南已经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就笑着问他,今天收获怎么样?赚了多少奶粉钱?   “很多,”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下,提醒她快起床,换好衣服去吃饭。   齐郁缩在被窝里不想动弹,咕哝了一句,不就是他们两个吗?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什么区别。 第256章 最后的甜蜜   程稷南闻言蹙了蹙眉,手就滑到了她小腹,轻轻一拍。   “原来,你是怀了只贪睡的猫咪。”   齐郁不为所动,又闭着眼睛在床上腻歪了会儿。最后,连衣服都是程稷南帮忙给穿上的。   如果不是实在做不来,齐郁猜测,也许他能连头发都帮她梳了。   程稷南带她去了一家西图澜娅西餐厅,西图澜娅餐厅的正门在一条侧街上,门口很小,门前的架子上挂满了藤蔓。   在这深秋的季节,又添了几分黄色和红色,颜色绚烂地,就像童话里才会有的那些神秘而又绝美的地方。   齐郁在网上看见过这家西图澜娅餐厅的介绍。   它的老板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法国人,西图澜娅餐厅里做的,也都是地地道道的法餐。   口碑与颜值并存。   齐郁惦念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程稷南是怎么知道的,还是碰巧了。   就见他走到一张餐桌旁,帮她拉开椅子,待她坐上去,自己才坐到对面。   齐郁忍不住笑,说他今天的举止就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   程稷南却摇头,说不是他从电影中而来,而是他和她,进入了电影中去。   听到他这么说,齐郁环顾四周,附和着点了点头。   程稷南说得没错,这里的环境,就和她看过的那些中世纪电影里的一样,处处都彰显着法式元素,别说墙上那些油画,就连餐巾纸上都熨烫了繁复的花纹。   “不过这里,生意很不好吗?为什么除了咱们,一个客人都没看见?”   她一手掩在嘴边,轻声问道。   程稷南靠在椅背上,笑得别有用心。   “那是因为,今晚这里,被我包下来了。”   对上齐郁吃惊地眼神,他又点了点头,“只是想有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和你吃顿饭。”   齐郁不由地暗暗咋舌,很想说一句,他如果真不打算回程氏的话,他们两个人应该在开销上省着点儿才是。   继而又想,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就不要说扫兴的话了。   侍应生推着移动餐车走过来,齐郁以为开始上菜了,抬眼却见餐车上放着一瓶酒,还有……一束鲜花?   齐郁愣神的功夫,餐车已经推了过来。   酒瓶和酒杯放在了桌上,花却没动,等着她亲手捧起。   足有九十九朵的粉色玫瑰,双手捧着都有些费力,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上面的卡片上,还有一行字。   【送给我孩子的母亲。】   齐郁挑了挑眉,孩子的母亲?   程稷南的眼中似乎闪过几分不自在,像是不太习惯做这种事情。   他轻咳了一声,身后,又响起了小提琴演奏的声音,齐郁勉强回头看去,这回她连惊讶地想要捂嘴,都倒不开手了。   四个人组成的小提琴演奏乐队由远及近走向他们,悠扬的琴声,仿佛让齐郁感觉自己并不是在稷城,而是身在遥远的塞纳河畔。   齐郁惊叹地看向程稷南,问他,后面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自己?   程稷南却老实地回答,“美食算不算?这里的法餐做得很地道。”   齐郁点点头,一脸向往,“久闻它的盛名,我在国外待了三年多,一直也没机会尝试一下正宗的法餐。”   程稷南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上菜。   齐郁把花放到一旁,程稷南却倒了两杯酒。   齐郁蹙眉提醒他,自己不能喝酒。   “我知道,不过,这不是酒,是葡萄汁,只是颜色像酒而已。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配上美味佳肴,不喝酒,仿佛缺了点什么。就勉强用这个代替吧。”   齐郁闻言,接过杯子尝了一口,果然是葡萄汁,虽然没有酒香,但是胜在甘甜可口。   “你也陪我喝这个吗?”   齐郁原本想说,不用这么迁就自己的。   程稷南却认真地点头,“对,昨天喝了不少的酒,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准备戒烟,顺便把酒也戒了,你监督我。”   齐郁没想到他突然下这么大的决心,上次受伤住院时,也是戒烟又戒酒的,结果没几日又恢复了本色。   不知道,这一次,能坚持多久呢?   她看向那一束鲜花中夹着的卡片,笑道:“为了你的小棉袄?”   程稷南“啧”了一声,纠正她的说辞,“是为了你们两个。”   “那……你要是没戒掉怎么办?”   程稷南没想过这个问题,历来他决定好了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无论是程氏,齐郁,还是戒烟戒酒这种只需要意志力就能完成的小事。   “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齐郁也想不出来,只能随便说了一个,“那就让你背着我,给我唱歌,唱到我让你停为止。”   她还没听过他唱歌呢。   程稷南应了一声“好”。   从西图澜娅餐厅出来的时候,齐郁依然双手紧紧抱着那束鲜花,不时地低头嗅一嗅,一脸地满足。   程稷南望着她的样子感觉到好笑,问她,就那么喜欢花吗?   齐郁嗔他一眼,“哪个女孩不喜欢啊?你看章玥,那么大大咧咧,男孩子似的性子,收到花,不也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闻言,程稷南打量着她,问:“那你呢?找着北了吗?”   齐郁没喝酒,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心道原来男人也会这么小气,这么爱和过去做比较吗?   “我不用找着北,我只要找到南就好啦!”   她笑着看向他,扬了扬下巴,像是在问他,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程稷南亦笑,低头看了看那束花,从中摘了一支,将花头别在她耳后,微微歪头打量着,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   齐郁学着他的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隔了两天,周玫给齐郁打电话,说她朋友那儿还有一只,她若想要,就给她留下了。   齐郁正在家闲着无聊,约好了和她一起去看看,直接就把猫领回家。   两个人约了时间和地点见面,周玫的朋友是个办事讲究的,听说是她妹妹要,东西都准备了齐全,疫苗也打完了,齐郁直接提着装猫的箱子就可以走。   齐郁看着箱子里那只探出脑袋的雪白色小猫,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下。   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齐郁接起来,就听到程佳岁的声音。   “齐郁,我是稷南的姑姑,我想见你一面。” 第257章 盟友   齐郁隐约猜到,程佳岁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但是又不好说不见。   时间和地点是程佳岁定的,齐郁发现地方离自己现在所处的不远,于是早早地过去等着。   别的东西都放在了车里,只拎着装猫的箱子进了咖啡厅。   过了没多久,程佳岁也来了,似乎没料到齐郁来这么早,她刚坐下,就听到一声极轻的“喵……”   程佳岁怔了怔,探头看去,发现是一只雪白的小奶猫,看了眼齐郁,笑道:“哪儿来的猫?”   齐郁侧头望着那只猫,神色温柔地说道:“他喜欢,我买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程佳岁恍悟般地点头,“是啊,再过两天就是稷南的生日了。”   还记得程稷南十岁生日那年,她架不住他央求,托人寻了一只纯种的波斯猫来。程稷南喜欢得不行,整日陪着那只小猫,却因此惹得程元初不快,怕他会玩物丧志,所以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叫人把猫送走了。   从那之后起,程稷南就很少再表露过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程佳岁为他心疼,但是碍于程元初,她也无可奈何。   程佳岁敛去思绪,跟齐郁说明见面的意思。   “其实,幼儿园的事儿早几天前就有消息了,只不过当时家里闹成那样,我就没提。”她无奈地抿了一口咖啡,从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我朋友名下一家幼儿园今年的招生宣传册,我手机里还有视频,你想了解的话,我可以给你发过去。他们园里有位老师,年后就要休产假,正在物色新的老师。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联系面试的时间。”   齐郁接过宣传册,从头到尾认真地翻了一遍。   她之前在网上也看过这家幼儿园的宣传片,知道是一家很有名的国际幼儿园,不是一般人家能上得起的。   以她的资历,如果没有程佳岁的介绍,根本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程佳岁见她面色犹豫,以为她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要回去问程稷南,但是当着她这位长辈的面,又不好开口,于是笑道:“我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这家幼儿园师资团队在稷城是数一数二的,是个很好的提升自己的机会。你也不用急着答复我,可以回去和稷南商量下。”   程佳岁心里感叹,自己做为姑姑,没权利干涉晚辈的婚姻。虽然她不反对,但不代表就有多喜欢齐郁,相比起江心媛和林笙,齐郁各方面是差了那么一些,但是既然稷南喜欢,非她不娶,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了,何必像程元初那样,非要棒打鸳鸯,不然就断绝关系呢?   就像那个章玥,其实也不符合她理想中的儿媳妇。但是,又不是和自己结婚的人,她喜不喜欢,重要吗?只要她的宝贝儿子喜欢,她乐得成人之美。   就在程佳岁以为这一话题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齐郁却婉转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谢谢姑妈为我费心了。但是很抱歉,我怕是要辜负您的好意,不能去面试。”   程佳岁蹙了蹙眉,“为什么呢?这个机会很难得。我建议你还是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没错,这个机会对于我来说,的确很难得,也许错过了,下次再也没有了。但是对于我来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待着我,所以,我只能说抱歉了。”   程佳岁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更重要的事,让她连这么好的工作机会都放弃?   不会是因为程稷南,如果是他不希望齐郁结婚后出来工作,压根就不会拜托自己这件事。   难道是因为家里?家人身体不好,需要照顾?   可看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又不像。   程佳岁低着头,目光落在齐郁面前的那杯牛奶上,继而恍悟过来。   “你拒绝这份工作的理由,莫非是……你怀孕了?”   齐郁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提,程佳岁竟然直接猜到了。   她瞬间红了脸,又轻轻点了点头。   对方毕竟是程稷南的姑姑,虽然两个人已经说好了要结婚,但毕竟现在还不是夫妻,却要她在程家长辈面前承认自己怀孕,就有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尴尬。   程佳岁见她点头,心里一喜,笑道:“恭喜你,终于算有了件喜事,我父亲——”她险些脱口而出,程元初知道后一定会高兴,但一想到那个前车之鉴的沈芳,话音戛然而止,皱着眉,又轻轻叹了口气。   齐郁打量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气消了吗?”   程佳岁无奈地摇头,“我父亲上了年纪,人也越来越固执了。大家都知道,那天他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偏偏稷南这孩子也是倔,当真就甩手走了,公司也不去了。这几年,程氏上下都是他打理的,结果他这突然一甩手,连个交代也没有,下面的人也难做。”   程佳岁说得委婉,毕竟,她做妹妹的,不能当着小辈说自己那两个哥哥能力不够,歪心思又多,尤其是二哥程佳华,更是想趁着程稷南不在的空档,扶植自己的人手。   连程稷理最近也是,手也越深越长,父子俩联合起来,想要把程氏变成他们的。   程元初本来就病倒了,又听说了兄弟两个内讧的事儿,气得咳了血,如今还在医院呢。   程佳岁一想起来直叹气,对齐郁说:“这就是我今天约你见面的另一个目的。稷南现在谁的话都不肯听,但是你不一样,他应该会听的话。你帮我们劝劝他,让他回来看看爷爷,认个错,也许,这个结就解了呢?”   齐郁却觉得,如果低头认个错,就能解决了这件事的话,上一次也不会闹成这样。   但是程佳岁开了口,齐郁只能应下。   “您也别抱太大希望,我只能把您的意思跟他说明白了,至于他会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程佳岁欣慰地拉住她的手,说:“这就可以了,谢谢你。” 第258章 偏心   “您不用这么客气,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跟家里闹成这样。”   齐郁叹了一声,继而又问起陆令薇的情况。   程佳岁说没什么大碍,她那个大哥,做生意不行,但疼老婆是会排第一位的。陆令薇本来在程佳年那儿,就是三十年如一日的皇后待遇,眼下这一受伤,更是升了一级,变太后了。   话落,见齐郁愣住,程佳岁也瞬间反应过来,噗嗤一下笑出声,笑自己这是嫉妒陆令薇嫉妒到说错了话,哪儿有这么咒自己亲哥哥的。   齐郁也笑了。   她越和程佳岁聊天,越觉得程稷南这个姑姑性格是真好。   为什么,他不是程佳岁生的呢?   那该有多好啊。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们母子两个,一直以来关系都这么冷淡吗?”   齐郁问完又有些后悔,连忙找补道:“他倒没跟我说过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同样都是自己的孩子,她对他们兄弟两个有些偏心。”   提到这个,程佳岁心里也有不满,嘴角一撇,冷哼道:“你还挺顾及她的面子的,还有些,哪里是有些啊?那是心都偏到大洋彼岸去了。要不是当年在医院,我亲眼看着她生的儿子,一定会怀疑,稷南不是她的亲生的。哪个母亲能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冷淡啊?不止是冷淡,简直是嫌弃。”   程佳岁一提起旧事,就为稷南不平,她从来没对任何人发过牢骚,抱怨陆令薇的不是,一来是她不爱搬弄是非,二来,也确实没有能让她说这些话的人。   但齐郁既然是稷南喜欢的人,是要嫁给他的,理应知道他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程稷南那个人,看似倔强冷傲,但骨子里比谁都渴望关爱。   程佳岁不希望因为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让齐郁误会什么。   做为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姑姑,她真心希望他能遇到那个懂他、理解他、爱护他的人。   “其实我有时候也理解我这个嫂子,我这个大哥是什么人啊?年轻的时候,稷城里响当当的风流少爷,浪荡公子,跟他相好过的姑娘能绕着国境线排上一圈。大嫂嫁给他之后,没过上多久消停日子,就要应付他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后来估计是实在受不了,回了娘家。那时候我们一直担心,大嫂会提出离婚。结果没过几个月,大哥就把人给哄回来了,稷南就是那时候怀上的。从那之后,大哥就像变了个人,不但彻底收心,不出去花天酒地了,还对大嫂殷勤备至。等到小北出生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好得蜜里调油了。难道说,夫妻两个人的感情真的会影响对孩子的喜恶吗?那对稷南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说到这儿,程佳岁又似想起了什么,摇头笑道:“若说我这个大嫂对稷南一点不好,似乎又有点冤枉,她虽然对稷南从不亲亲热热的,但是稷南小时候,但凡身体哪里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她都守在身边,寸步不离左右。不过也是,如果连孩子生病的时候,她也不闻不问地,那更没资格当母亲了。”   如果不是程佳岁告诉齐郁,她根本想不到,程稷南小时候是这样过来的。   想起自己上次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他说没那个必要,他从不过生日。   而后来,他又说起儿时的愿望,永远只有一个,就是想让父母抱抱他的时候,齐郁就忍不住难过地想哭。   她为他做再多,也弥补不了童年时的遗憾。   程佳岁是开车来的,见过齐郁还要去医院看程元初。   目送对方开车离开,齐郁拎着太空箱站在路边,满脑子想的全是刚刚程佳岁说的那些话。   此时此刻,如果程稷南在身边的话,她真得很想抱抱他。   但是他不在。   齐郁掏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轻呼了一口气,问他是不是在忙。   “等下要开个会,突然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程稷南虽然这几天都没去程氏,但是依然天天都着往外跑。   齐郁也是才知道,他这几年除了程氏以外,还在外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平时都有专人打理。   “没什么事儿,我刚和周玫出来聊天喝点东西,现在准备回去了,”顿了顿,她有轻声说了一句,“突然有点想你。”   他便笑了一声,放低了声音,缓缓开口。   “我也是。今天的事儿不是很多,等我忙完就回家陪你吃饭,你今天想吃什么?”   她认真地想了想,“油爆虾,糖醋鱼,还有红焖牛肉。”   “呵,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   她笑着摇头,“不是我的胃口好,是你的小棉袄要吃。”   隔着电话,齐郁似乎听到那边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忙道:“你先去忙吧,别打扰你忙正事。”   程稷南“嗯”了一声,让她想吃什么就跟李慧说,饿了就吃,不用等他。   齐郁挂了电话,嘴角挂着笑意,还沉浸在与程稷南通话时的甜蜜里。   倏地,一辆跑车停在她面前。   裴然侧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拎在手里的太空箱上。   “这么巧,去哪儿?可以让你搭个顺风车。”   齐郁没想到竟然能碰上他,摇头说不用,指了指自己停在路边的车。   “我也开车来的,就停在对面。”   裴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齐郁的那辆白色小轿车,蓦地就笑了。   “跟他这么久,都快结婚了,都没说给你换辆车?”裴然的眼神尽是不屑,继而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也是,都被家里撵出来了,想必捉襟见肘了吧。”   齐郁觉得,裴然压根就没变,还是那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调调,心眼儿未见得多坏,就是嘴皮子欠了点儿。   她不想跟他牵扯太多,说了句“再见”,调头就走。   裴然却放慢了车速,慢慢悠悠地跟在她旁边。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投过目光。   怎么看,都像是痴情富二代男友在哄女朋友不要生气的戏码。 第259章 她对他根本没死心   齐郁忍不住停下脚步,问他:“裴然,你是不是很闲?今天怎么没去割别人舌头啊?”   裴然愣了下,皱着眉,脱口而出道:“你听谁说的?”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这个资格说你什么,我只是想善意提醒你一下。女生都喜欢上进的男人,我想,江心媛更是,你这么整日吊儿郎当,什么正事也不做,光知道喝酒玩乐,一言不合就割人舌头的,哪个女生会真心喜欢你啊?”   裴然突然从车上下来,车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被关上。   齐郁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望着逼近过来的男人。   “谁跟你说什么了?”   齐郁心口狂跳,太空箱里的小猫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小爪子不停地扒拉着,喵喵地直叫。   她想跑,却被他紧紧摁着手腕,动弹不得。   “没人、没人跟我说什么……”她低声央求,“裴然,你放开我,这是在大街上,别人都看着呢。”   裴然却不在乎地一笑,“那又怎么了?还不让老朋友叙叙旧?何况我们,又何止是老朋友那么简单?”   他的语气暧昧不明,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看来程稷南把你养得不错啊,这前凸后翘的,比之前有魅力多了。”   齐郁冷眼看向他,“裴然,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原来你也会说尊重啊?你当初背着我,跟他搞在一起的时候,尊重过我吗?”   “裴然——”齐郁刚叫了一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她身后冲过去,拳头直接挥向了裴然的脸。   裴然没防备对方突然冒出来,这一拳又快又狠,直打得他后退两步,撞在车上。   裴然抬眼看过去,先是一愣,继而又笑道:“齐郁,你的护花使者还真多啊,我当初怎么就小瞧了你呢?”   他抹了下嘴角边的血痕,轻“啧”了一声,“跟你哥比起来,你这一拳可差远了,根本没到火候。”   “呵,揍你这种人,都不需要我哥动手!”   眼见程稷北还要冲上前,齐郁忙拦住他。   “小北,别跟他一起疯,不值当。”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录视频。   虽然两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当街大打出手的事儿屡见不鲜,但不同在于,这三个人都太惹人注目了,不但长得都一水的盘靓条顺,装配也是一等一的好,又是名贵跑车,又是一身品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电视台在拍什么节目,甚至还有人东张西望地找机位。   程稷北咽不下这口气,很想好好教训这个轻狂的家伙,但齐郁一直拉着他低声哀求,说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影响不好。   他才不得不罢手,指着裴然恨声道:“你再招惹她一下试试!”   裴然是什么人?程稷南他都没放在眼里,更别提程稷北了,看上去就像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裴然轻笑了一声,“小子,这话轮不到你说。”   他又看向齐郁,意味不明地一笑,“齐郁,念在咱们俩好过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江心媛对他根本还没死心,她现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心要把他抢回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发疯。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裴然说完,就重新回到车上,驾车离开。   齐郁松了口气,又想起他最后说的那段话,忍不住直皱眉。   江心媛……她要做什么?   程稷北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茫然地转头看向他,随即却发现程稷北的鼻子出血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拿包里的纸巾,程稷北却不在意地低头,用手背轻轻一抹。   结果却越擦越多。   “别乱动,身子往前倾!”齐郁一手扶在他背后,另一只手按住鼻子两侧一点一点按压。   很快,被她垫在手指下面,贴着他的那层纸巾就被染红了。   齐郁急得快要哭出来,明明刚才裴然碰都没碰到他,怎么会这样?   程稷北抬头看向她,按着她的手腕,将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换成自己的。   他淡淡一笑,安慰她没关系,流点血而已,他不会死,起码眼下这一刻还不会死。   齐郁怔了怔,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血终于止住了,程稷北垂了手,俯身又去逗猫。   起先,小猫还戒备地看着他,后来见他并没有恶意,这才试探着伸出小小的爪子,搭在他的手指上,“喵”地叫了一声,尾音托地长长地,像是在撒娇卖乖。   程稷北站直了身子,避过她刚才的问题,看似轻松地笑道:“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小动物,甚至,见了毛茸茸的动物都会害怕,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就好像它们能化身怪物把你吃掉。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你会带着一只猫在街上走。所以,这是要送给我哥的吗?”   顿了顿,他脸上的笑容一收,似轻叹了一声,“齐郁,你真的很爱他。”   以他们两个人曾经的关系,探讨这个话题其实挺尴尬的,起码对齐郁来说是这样。   但现在,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想这些,满脑子都是程稷北刚刚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眼下这一刻还不会死?   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不久的将来,会死吗?   寒风拂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到程稷北说了句“再见”,转过身便要走,齐郁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   “程稷北,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那个让她害怕的猜测,“你的病复发了,对不对?”   他转过身看向她,两两相望,她努力想要从他脸上的神情,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然后,她就看到他微微一笑,轻叹道:“这都被你猜到了,我原本还想着,能瞒过所有人,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儿的。”   眼泪随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嗒”地一声落在她握着他的手腕上。   像是被点了符咒似的,再也攥不住,一抖一抖地颤个不停。   程稷北哽咽了下,忽然反手一拉,再什么都顾不得了,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第260章 隐瞒   齐郁望着面前那杯热牛奶,却是一点都不想喝,也喝不下去。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   她又抬头看了眼程稷北。   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除了刚刚抱住她的那一刻有些失态之外,眼下,已经恢复了应有的平静和从容。   “什么时候……确诊的?”   听到她终于开口,程稷北放下咖啡杯,向后一靠。   “有些日子了吧,其实当年手术之后,排异反应还是很大的,这几年,我的身体也变得很差,尤其是这半年来,抵抗力很弱,经常会觉得头晕,疲惫。那次在医院,当着你的面,我流鼻血,你叫我去做下检查。其实当时我没说实话,那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出现那种情况了。”   他笑了笑,神情轻松地,就像在讨论别人的事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陪着舒颜回南洋玩去了,但其实,那只是个幌子而已。我瞒着任何人,去了申城,找了一家医院详细做了检查。结果,如我所料。”   “那孟舒颜她……知道吗?”   程稷北摇头,“除了我,你是唯一知道的。连我的那些家人朋友,他们都不知道。”   “所以,是因为这样,你才和她分手吗?”   “不然呢,你叫我怎么办?”程稷北无奈苦笑,“我既不想因为我的病拖累她,也不想让她看到我生病时的样子。除了早早分手,让她断了念想,我没别的选择。”   他又问了她一句,如果换成是齐郁,面对这种状况,会有什么选择?   齐郁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更没有设想过。   而眼下,听到程稷北这么问,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试着代入程稷南,结果,和程稷北的选择竟然一样。   她怎么可能让程稷南眼睁睁看着自己旧病复发,每天都活在痛苦中,而他却毫无办法?   那对自己和他,太残忍了。   “难道,就没有救治的方法了吗?化疗,或者再换骨髓,我可以捐给你,让他们抽我的——”   齐郁倏地顿住,伸手摸了摸小腹。   她险些忘了,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不能抽骨髓了。   不知道,程稷北能不能撑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呢?   程稷北似乎并没留意到她的异样。   “我不想再做化疗了,我会疯的。而且我问过大夫,像我这种情况,无论是化疗,还是再换骨髓,意义都不大。无非就是一年和三五年的区别。”   末了,他又笑道:“齐郁,我不想让我余下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你懂吗?”   程稷北离开后,齐郁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哭了很久。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开车,叫了代价先是到御江苑,把猫放到许静那儿,让她帮忙照看几天。   三天后才是程稷南的生日,她觉得在生日当天送给他更有意义。   许静见她眼睛又红又肿地,吓了一跳,又二话不说地送了只猫过来,以为她和程稷南吵架了,刚想劝两句,齐郁只说了句,他们没吵架,她过两天再来取猫,就走了。   都没给许静开口的机会。   虽然程稷南答应了齐郁,尽量早点赶回来陪她吃饭,但工作上的事儿一忙起来,有时候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他到家的时候,比预计晚了一个小时。   按照平时,这个时间齐郁应该已经吃完饭,坐在客厅上看电视了。   但是今天,却格外安静。   客厅没有人。   他又走到西图澜娅餐厅,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桌上清淡的一汤两菜,不禁皱了眉。   李慧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程稷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平时这个时间,李慧应该已经下班了。   “齐郁在楼上?”   他进门时看到她的鞋子了,知道她已经回来了,转身就要上楼,却被李慧叫住。   就见走近几步低声道:“程先生,齐小姐似乎心情不太好,我看她那副神情,分明是哭过的。什么也没说,回来就进房间躺下了。我刚才叫她吃饭,她也说没胃口,不想吃。”   闻言,程稷南的手不由地握紧。   明明下午的时候,在电话里,声音听起来还心情不错的样子,还报了一堆菜名想吃。   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   他问李慧,齐郁是几点?回来的?   李慧皱眉想了下,“当时我没看时间,刚刚准备做晚饭,大概是四点左右。”   程稷南翻出通讯记录,齐郁给他打电话的时间是接近下午一点,她在电话里说刚和周玫聊完天,不论是从周家,还是周玫的医院,到别墅的车程是一个小时左右,她最晚两点半之前也该回来的。   而李慧却说是四点。   所以,中间那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去了哪儿?又见了什么人?   程稷南想先上去看看人,又吩咐李慧可以下班了。   李慧犹豫了下,还是好意提醒道:“程先生,齐小姐现在怀了孕,本来就会导致情绪不稳定,心情低落,爱哭爱生气都是正常的,您多迁就点儿,千万别跟她发脾气啊。”   程稷南有些无奈,知道李慧是好心,客气地说了一声“你放心,我对她好都嫌不够呢,怎么会跟她发脾气?”   李慧闻言也笑,是自己多虑了。   程稷南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齐郁有多好,她都看在眼里。   程稷南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进去,就见齐郁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他越发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就见她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眼睛那一圈果然有些肿,身上连条毯子都没盖。   他眉头一蹙,拿了条薄毯过来,刚盖上去,人就醒了。   齐郁望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手臂一撑就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睡着了?”   他“嗯”了一声,说自己刚进屋。   她淡淡地“哦”了一下,算是回答。   程稷南俯身望着她。   眼睛睁开了,比睡着时还要明显,看得出,是狠狠哭过的。   “出了什么事儿?你不打算跟我说吗?”   齐郁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挤出一丝笑意。   “我没事啊,我哪里像有事了?”   她不能提程稷北的事,她要尊重他的意思,在他同意之前,不能和任何人提。   包括程稷南。 第261章 倒打一耙   “没有事,你为什么要哭?”   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下去。   齐郁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过去,随口编了个借口,说自己是看了部电影,才哭的。   又怕他继续刨根问底,忙问他吃过饭没有?她现在饿了,想下去吃饭。   程稷南没再说什么,换了衣服陪她下去。   李慧已经走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面对面坐在一起,却安静到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所发出的声响。   齐郁虽然低头一直在努力吃饭,但她的演技太生涩,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在想表现得自己很有胃口。   程稷南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默默看着她吃。   然后,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瞥了眼上面显示的名字,接起来。   “姑妈。”   齐郁夹菜的动作一顿,飞快地看了眼程稷南,似乎欲言又止。   程佳岁已经在电话里说了起来。   “稷南,我今天见过齐郁,她应该把我的意思跟你说明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程稷南抬头看向齐郁,视线一碰,她就略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手里的筷子一滑,夹着的菜也掉在了碗里。   程稷南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嗯,她跟我说了,不过她说得不清不楚的,不像姑妈您条理清晰,看来还得麻烦您再跟我说一遍。”   程佳岁揉了揉眉心,言简意赅地说道:“稷南,你也不是不了解你爸和你二叔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程氏被他们弄得一团糟,为了你爷爷的健康着想,回来吧。”   他沉吟了下,开口:“这是爷爷的意思,还是姑妈您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你爷爷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他也在等你回来。稷南,你做为晚辈,总不能让爷爷先跟你低头吧?”   程稷南就笑了,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可以回去,但如果回程氏的代价是和齐郁分开,他是不会答应的。   程佳岁叹气:“你们已经有了孩子,爷爷不会拆散你们的,想想你二叔二婶。”   程稷南闻言,又看了眼齐郁。   她已经放下了筷子,在收拾碗碟。   李慧做的饭量不大,两个人吃正好。但今天,他们明显各怀心事,都没什么胃口,饭菜剩了挺多。   齐郁刚把剩的菜用保鲜膜封好了,放进冰箱,程稷南已经挂了电话走过来。   “剩的就扔了,留着给谁吃?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不是为了让你吃剩菜剩饭的。”   话里话外带着气儿,齐郁不敢招惹他,又把东西从冰箱拿出来,刚要倒进垃圾桶,程稷南就从她手里接过盘子。   “洗了手去歇着吧,我来弄。”   齐郁站在一边,看着他一样样有条不紊地收拾,最后又把餐具一齐放进洗碗机里。   她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是有意骗你,是我忘了……”   程稷南侧头看了她一眼,抬手在鼻尖上捏了下。   “我没生气。”   骗人,谁信?   她愤愤地抬眼看他,眼睛里蓄着的泪,要坠不坠地挂在那儿。   “我当时真的和周玫在一起,是你姑妈打电话说要见我,一件是你上次帮她给我联系幼儿园的事有了消息,另一件就是想让我劝你回去。我没和你说,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不是想要隐瞒什么……”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她转身去擦,程稷南轻叹了一声,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抱进怀里。   “说完了?还有没有别的要向我交代的?”   齐郁狠狠地抽了下鼻子,问他,什么交代?   程稷南低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抽了张纸巾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交代完了,今天的事儿就翻篇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齐郁睁着那双红红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   “你欺负了。”   程稷南一愣,下意识反问了句:“我哪有?”   “就刚才,”齐郁学着他的表情和语气,冷哼道,“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不是为了让你吃剩菜剩饭的。”   程稷南觉得她学得一点也不像,也太夸张了,他什么时候说话那么欠揍了?   齐郁抽抽搭搭地又哼了一声,“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再傻也能听明白,你不就是嫌弃我不赚钱,在家吃闲饭,要靠你养活么?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不管是做什么,都好过要看你的脸色。”   程稷南“呵”地笑出声,“我说什么了,就惹得你这张小嘴叭叭地,颠倒是非黑白?我那是嫌弃你吗?不让你吃剩的,是为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你倒反过来倒打一耙。”   话落,他后退一步,打量着她,又笑:“不是我要打击你,你现在还可以骗骗别人,可顶多再过仨月,你还能骗过谁啊?已婚未育的女性找工作,公司尚且还要考虑到生育问题呢,你一个准妈妈,谁会要你?”   齐郁气得直瞪他。   就因为如此,所以她今天才不得不拒绝程佳岁介绍的工作。   遗憾吗?   有,这么好的机会,未必以后还会再有。   但是若要让她在工作和孩子之间必须选择一个的话,那她肯定是选择孩子的。   正因为她从小没有真正享受过多少父母之爱,所以,从心底里是盼着自己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在这一点上,她其实和程稷南很像。   “乖了,听话,”程稷南揉了揉她的脸,轻声哄道,“别闹脾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都想些开心事儿,不好的让它们全都滚蛋。你只要和孩子都好好的,每天开开心心的,我才有足够的精力和动力去工作,听懂了吗?”   她被迫扬起脸看着他,眼睛虽然仍有些红,但状态好多了。   微微有点肉乎的脸蛋被他微微用力向中间一夹,回答的声音都变得粗声粗气的。   “听懂了。”   程稷南忍着笑意,依旧板着脸,又问了一句:“能记住吗?”   “能。”齐郁点了点头。   程稷南又说了一句“乖”,这才笑了。   齐郁被他抱着,靠在他的肩上,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跟他提一句,她白天见过程稷北的事儿。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她不说,程稷北也不会跟他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262章 太荒唐了   第二天一早,程稷南就接到程元初的电话,老爷子要见他。   虽然大致能猜到老爷子要说什么,齐郁依然有些担心。   程稷南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甚至还对齐郁说:“你瞧,我就知道,就那几块料,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齐郁心说,阿斗们可是你的亲爸,亲叔和堂弟。   就算他们真不行,做为一家人,你是不是应该把这种不屑收敛一下呢?   但齐郁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她对那些人什么样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一边吃早饭,一边和章玥微信聊天。   章玥跟她八卦自己这两天听说的她们公司一个副总的倒霉事儿。   据说这个副总和妻子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婚,一直是恩恩爱爱的模范夫妻。其中,副总因为工作原因,调去外地工作,隔了好几年才调回来,这期间,俩人生了两个儿子。副总既能赚钱,对妻儿还宠上天,按理说,应该是幸福和美的一家子。   可就在前不久,副总的妻子去外地出差。   偏巧这时候,大儿子生病发烧,副总带着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却发现,血型不对,大儿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副总懵了,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又拉着小的去验,结果小儿子也不是他的。   副总崩溃,等到妻子出差回来就准备离婚。   章玥听了直唏嘘,感叹这世上竟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不算,还敢骗人家给自己养儿子,还一养就养俩。   事儿不算多可笑的事儿,但章玥说得有意思。   “还真应了那句话,呵,男人,不要以为生的孩子跟他们姓,就有什么好得意的,也许,是替别人养孩子也说不定。   ”   齐郁本来看得津津有味,结果一抬头看到程稷南,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他留意到她的目光,放下咖啡杯,不禁摸了摸自己脸。   “怎么那么看我?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齐郁回过神,匆忙说了句“没什么”就低下头。   她突然想起来那次在医院,她问起程稷北,他们父母的血型,没等他告诉我自己,就因为陆令薇的出现,而被岔过去了。   她当时也只是好奇,随口问问,毕竟程稷南是稀有血型,而程稷北只是普通的O型血。   之后,她也没再想起来这茬。   要不是刚才听章玥说起他们副总的八卦,又想到程稷南和陆令薇之间冷淡如冰的关系,她也不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程稷南莫非……   不,这不可能,这也太荒唐了。   她努力摇头,似乎想要甩掉脑海里蹦出来的念头。   程稷南望着她的样子,越来越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   程稷南吃过早饭就去了程元初所在的医院,也是他上次住过的那家私立医院。   程元初也刚刚喝过一点粥,见程稷南进来,就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程佳岁出了病房,把空间让给那对祖孙两个。   医院的一楼有个小一点的咖啡厅,程佳岁进去点了杯咖啡,坐下,顺手给杨铭挂了电话过去。   杨铭刚到律所,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程佳岁的电话。   程佳岁很少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   这个时间是杨铭的黄金办公时间。   所以,当他看到程佳岁打来的电话,下意识以为是程元初怎么了,吓了一跳。   结果,程佳岁的声音很是轻快。   “臭小子,你大哥的事情快订下来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把人领回来,和家里人正式见见啊?”   杨铭舒了口气,“母亲大人,大清早地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难道是问你早上吃得什么?”   杨铭“嘿嘿”笑了一声,继而又正色道:“急什么啊,我们才在一起也没多久,慢慢来呗。”   闻言,程佳岁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刺儿道:“呦,这时候想起慢慢来了?那你当初跟人家睡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慢慢来呢?那时候你们才见过几面啊?人家拒绝你,不想跟你谈的时候,你天天闹心地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慢慢来呢?”   “好了好了,我错了,回头我也得问问她。人家要是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我也不能把人家捆来,是不是?”   杨铭在外面甭管多厉害,在程佳岁这个当了二十多年的法官面前,还是会缴械投降。   “还把人家捆来,你有那两下子吗?不是我说,你们哥四个,也就稷南能干出这事儿来,你们都不行,也难怪你姥爷就认准了他,一心要把程氏交到他手里。”   程稷南进了病房,就在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下,关心地问了程元初的身体状况,见老爷子口齿清晰,思绪有条不紊。   他也放了心。   程元初默默打量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   这几天,他其实也想了很多,程稷南那天当着他的面说得那些话,其实,他未尝不明白,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要那么做,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让其成才。   程氏需要有一个能让他放心交托的人,他才能闭上眼。   那天,程稷南当着所有人的面,哪怕断绝关系,仍然执意带着齐郁离开的时候,他确实生气,震怒,当真觉得,这种孙子,不要也罢,程氏又不是非他不行。   但是,现在看来,程氏,还真是非他不行。   做为父亲和爷爷,他太清楚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是什么样的人。   大儿子扶不起来,小儿子主意正,心眼又多。   早些年,哥俩个明争暗斗的,直到程稷南入主程氏,才算消停。   但是他知道,程佳华和程稷理并不是安分的,他们心里也清楚,程氏迟早是程稷南的,所以这几年暗中做些手脚,就是为了想把程氏一分为二。   而在程稷南甩手不再参与程氏的这几天里,那父子俩已经变得越发明目张胆,大有取代程稷南之意。   自古,亲兄弟若是有二心,那家业多半难保。   程元初不想看到自己几十年的心血毁在自己的儿子手上。   程佳岁出面,请不动程稷南。   不得已,他只能拉下脸面,亲自给这个孙子打电话。   程元初的意思跟明确,如果程稷南能拿下惠城的那个项目,他不但可以回来继续打理程氏,程家也会接受齐郁进门。 第263章 条件   程稷南在来时的路上,就想过程元初会以什么条件让他回来。   惠城的那个项目,自己与孟氏的嫌隙,大部分责任在他。   程稷南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但齐郁,不该在条件的名单上。   程稷南淡淡一笑。   老爷子叱咤商场几十年,习惯了做什么都要讲利益,谈条件。   他也把这种理念灌输给了程稷南。   但是老爷子却忽略了,程稷南是那个宁可放弃程氏,也绝对不会选择放弃齐郁的人。   他可以去把惠城的项目拿下来,但目的不是为了让齐郁得到程家人的认可。   他不需要了。   从确认齐郁有了孩子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有了新的为之奋斗的目标。   “爷爷,不论你们同不同意,我和齐郁都是会结婚的,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权力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   程元初抛出的诱饵,程稷南不但没感恩戴德地接着,还直接否定了他摆出来的条件,程元初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却又无力地发现,自己做不了什么。   毕竟,程氏还需要程稷南。   既然答应了把惠城的项目处理完,程稷南也不想多浪费时间,起身便要走。   程元初想到什么,又叫住他。   “听说,你们有孩子了?”   程稷南回首看过去,脸上终于露出了由心而发的笑意。   “是。”   程元初闭着眼,沉吟道:“等你从惠城回来,就开始筹备婚事吧。”   程稷南抿了抿唇,又回答了一声:“是。”   程稷南从病房出来,在走廊上遇到了林笙。   她手里拎着一个极精致的果篮,看到程稷南,主动打了个招呼。   “来看我爷爷?”他问。   林笙点点头,又说:“你不要误会,我是代表我爷爷来的。”   程稷南便笑:“不会,我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你会追着我不放。”   闻言,林笙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也不好说,毕竟,你条件不错。”   程稷南忍俊不禁,“被赶出家门的条件吗?”   林笙反问了句,“被赶出家门的人又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呢?”   程稷南叹气,“当然是死皮赖脸求他们让我回家啊,毕竟,这个世道不好混。”   林笙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是有多看不上我,我说一句,你堵一句,非要我承认是你看不上我吗?   程稷南看懂她的意思,轻咳了一声,“不开玩笑了,我先回公司,你进去吧。”   “好,你去忙吧,”她应了一声,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回头看向他,“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不会忘的,等我忙完这阵儿,找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   程稷理今天没去程氏,但还是听闻程稷南回来了。   听说人一回来,就召集了所有高层开会。   程佳年闻着风就走了,程佳华没走成,被程稷南堵在了办公室,又押着去了会议室。   据说,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绿的。   程佳华后来给程稷理打电话,气得在电话里大骂了一通。   等他不吱声了,程稷理才慢悠悠地点着了一支烟,问他:“骂够了?骂够了就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吧,我这儿忙着呢。”   程佳华被他无所谓的语气呛了下,火又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这么跟你父亲说话,难怪你爷爷不喜欢你。”   “呵,”程稷理不屑地一笑,咬着烟披上外套,“难道爷爷喜欢你吗?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个当父亲的没做好榜样,想要我对你有多孝顺?”   真是天方夜谭。   “你这小子——”   “行了,你别一肚子火不敢冲着人家撒,就都朝我使劲儿,有教训我的闲工夫,还是乖乖按人家说的做了,不然,你这个二叔怕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提起这茬,程佳华就想到,白天在会议室,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儿,程稷南这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二叔又怎么样?   这要是搁古代,皇叔见了小皇帝,照样也得跪着。   程稷理眯着眼睛,默默吸了口烟,又笑道:“怎么,不服?是,别说你了,我也不服。”   凭什么都是姓程的,爷爷只宠信他?   他自问,论能力一点也不逊色于程稷南。   但到头来,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未来的程氏继承人。   而自己,只能挂着个虚衔儿,做的都是边缘化项目,最核心的,他根本接触不到。   凭什么?   程稷理觉得好笑,搁以前,他对程稷南还有所忌惮,觉得这个人狠起来不要命。   如今才知道,他也是有弱点和软肋的。   女人就是他的弱点。   呵,多好笑,在程稷理眼中,女人的作用无非就是,愉悦自己的身体,从而达到心情舒畅。   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又不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谁还信那个?   程稷南,原来也这么蠢。   原本以为他被那个叫齐郁的女人鬼迷了心窍,这回在老爷子那儿,该失宠了。   程稷南喜欢什么女人不行,偏偏要喜欢一个曾经和自己亲弟弟交往过的女人,甚至为了她,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连程氏也不要了。   在自己面前,还装得挺潇洒,好像真打算从此和家里划清界限似的。   结果,这才几天功夫,老爷子就服软了?   “爷爷老了,看来,用不了多久,程氏上下,就都是他程稷南的了。你觉得到时候,咱们爷俩该在哪儿待着?”   程稷理一丝不苟地擦着镜片,末了,重新戴上。   程佳华在电话里爆了句粗,扬言逼急眼了把人做掉。   程稷理嗤笑了一声,夹着烟摁进烟灰缸里。   “你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悄无声息地把事儿做了,一点痕迹都不留,这程氏,早就是你的囊中物了。”   程稷理挂断电话往外走,林安安勾住他的袖口,柔若无骨的手,一寸一寸地缠上去。   “去哪啊?”   程稷理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悠然转冷。   林安安一个激灵,手就收了回去。   继而,便听见他笑:“上了几次我的床,以为就能过问我的事了?” 第264章 威胁   林安安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损,面上无光,头垂了下去,却还是把握在手里的手机举给他看。   程稷理皱眉看去,只看到屏幕上一女二男,像是在拉扯着什么。   他刚想把手机扔回她手上,就看清了上面的三个人。   真巧,那三个人他还都认识。   “呵,”他轻笑一声,把手机递给她,“今儿个想要什么奖励?”   林安安心中大喜,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有些悻悻地撇嘴。   她最想要的,是程家少奶奶的名分,但程稷理显然是不会给她的。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说上次合作过的那个导演,最近又在筹谋拍新戏,她觉得自己很适合女二号,但好多人都争这个,她争不过,就得使点钞能力。   程稷理又是一笑,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下。   “好。”   程稷南不在的这段日子,程佳华父子俩没少搞事情,因着程佳华管人事,明升暗降了不少人,人手这一调配,很多项目都搞得一团糟,有问题却又找不到负责的人,全都踢皮球似的扯。   这就是程稷南今天开会的时候,程佳华脸都绿了的原因。   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儿,程佳华被羞辱地无地自容。   程氏的手上,如今除了惠城的,还有另一个大项目也没有进展。   程稷南今晚约了项目的合作方吃饭,打算在他去惠城之前,先把这个项目推上正轨。   程氏来的几个人,包括林楠,都是程稷南的心腹。   饭吃到一半的是,程稷理却不请自来。   没空着手,手里拎着两瓶上好的红酒。   人往那儿一坐,有眼色的侍应生就拿了新的杯子过来,帮他们倒酒。   “会喝酒的都喜欢喝这款,”他靠在椅背上,两腿交叠,一条搭在另一条腿上,看向程稷南,笑道:“哥也没早点说,但凡您吱一声,我要是知道今晚有这么重要的场合,早就带着酒过来了。”   程稷南回以淡淡的一笑,“现在过来也不晚,来压轴的么。”   “哈,我算什么压轴,”程稷理伸手在他的肩上一拍,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我啊,就是个跑腿的,往好听了说,就是锦上添个花。”   程稷南点点头,“这事儿,还就得你来做,别人都没这个能耐,”他的视线越过林楠,扫了眼在座的程氏其他人,目光透着淡淡的冷意,“一个个的,一点小事儿都办不明白,白拿着工资。”   程稷理则看了眼对面合作方的几位,压低了声音劝道:“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怎么说,还当着客人的面呢,也得给自家人留点面子,要骂要罚,关起门慢慢来。”   程稷南朝合作方们一举杯,程稷理也随之,抬了抬腕,杯子递到嘴边刚要喝,就见程稷南抿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说道:“你说得没错,自家人嘛,是该关起门慢慢来。”   两个人谁都没把话说透,又好像全都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座的人,有的人懂了,有的人依旧云里雾里。   程稷理嘴皮子遛,脑子转得也快,借着他带来的红酒,把对方们的话匣子也打卡开了,谈起生意来更是头头是道。   这个项目本来问题也不算大,都是被这几个人折腾的。   程稷南便由着他去,他乐意躲个清闲。   林楠走过来,压低了声音汇报,说是底下的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程稷理才会知道今晚这么个局。   林楠问他怎么处理这人?   程稷南笑了笑,“是真的不小心走漏的,还是被人收买了,都无所谓,找个理由,把这人或调或辞,你看着办,总之,别让我再看见就是了。”   林楠应了一声,刚离开,程稷理就端着酒杯过来了,伸过手,假模假式地和他碰了碰杯,目光又扫了眼林楠的背影,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哥跟个外人,都比对自家兄弟更倚重。”   程稷南无声地笑了笑,坦然道:“因为利益是共同的,我好,他就好,跟着别人,未必有像现在这么好。兄弟就不一样了,总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程稷理赞同地点头:“说的没错,包括挖自家兄弟墙角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有。”   程稷南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少扯没用的,又想挑拨什么,干脆点儿。   程稷理却故作惊讶地问:“哥没看见这两天网上的热搜视频吗?这些人就是无聊,什么都能往上发,什么恩怨情仇的,八百年前的事也有人能扯出来。”   程稷南皱了下眉,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杨铭,语气还有点急,问他看见网上的视频没有?   程稷南眉头皱得更深了,瞥了但笑不语,摆明了看热闹的程稷理一眼,侧过头问杨铭:“什么视频?”   杨铭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还没来得及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口又忍不住提了提。   “没什么,就是齐郁和裴然在街上被人拍到了,然后小北也在,两个人有点争执而已,肯定是裴然那小子嘴欠说了什么,你还不了解他吗?只不过,听我妈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意思,姥爷也知道了,因为有人把齐郁他们的身份和关系都扒了出来,提到了你。姥爷特别生气。”   程稷南冷着脸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就把电话挂了。   程稷理打量着他的表情,免不了添油加醋道:“哥,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原来就说过嘛,女人就是不能太惯着她们,给点颜色就——”   “啪”地一声,程稷南手里的酒杯就被敲碎了,破裂的杯口直接抵上程稷理的脖子。   所有人听见动静都看过来,低呼,惊叫,却谁都没敢上前。   程稷理脸色一白,却仍强自镇定道:“哥,你这是做什么?和嫂子在大街上勾勾搭搭,搂搂抱抱被拍了视频发网上的人又不是我,你——”   “你嘴巴放干净点,想活命的话。”   程稷南望着他,冷笑,手里的杯子又近了几分,眼看就要滑下去。 第265章 撞枪口了   程稷理紧紧盯着他,额头上紧张地沁出细密的冷汗,偏偏那张嘴却不服软。   他心里窝了太多火,似乎笃定了现在这种时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程稷南根本不敢怎么样,就是吓唬自己而已。   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有胆子,你就扎下去,看爷爷那儿,你怎么交代?”   程稷南却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唇角划出一抹冷笑,“交代?放心,我会把这段视频是你发上去的证据拿到爷爷面前,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爷爷交代。”   破裂的杯口顺着话音直接滑了下去。   啪地一声,又落在地上,碎了。   程稷理蓦地瞪大了眼睛,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稷南。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尽是众人的惊叫,程稷南冷冷地瞥着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不论这件事是谁做的,这笔账,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程稷南在饭局开始之前就给齐郁打过电话,说他今天会忙到晚一点回去,让她不用等自己,早点吃饭睡觉。   齐郁很听话地照做,不到九点就困了,洗澡上床睡觉,结果刚躺下没多久,就被章玥的电话叫醒。   “乐乐,程稷南出事了。”   齐郁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瞬间就清醒了,颤声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之,听说是把他堂弟的脖子给抹了,很严重,已经送医院了,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   章玥唏嘘了一声,继续说道:“杨铭刚刚还跟我在一块呢,接到电话就变了脸色,现在已经赶往医院了,他还嘱咐我别跟你说,但我是怕万一……”   章玥说不下去了,气自己沉不住气,她也是说完才想起来,齐郁现在怀孕了。   如果齐郁有点什么事儿,下一个被程稷南抹脖子的,会不会是自己啊?   她心里惴惴不安,还要安慰齐郁,一定不会有事的,都是家里人,虽然关系可能没那么亲厚,可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人弄死啊?   程稷南又不傻,锦绣前程,娇妻爱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犯不着为了跟自家人斗气,而把自己也折里头。   章玥虽然安慰的话说了一大堆,可齐郁还是止不住浑身哆嗦。   卧室的空调开得足,她只穿了一条薄睡裙,眼下,却冷地如坠冰窖,只能紧紧裹住被子。   齐郁尝试着给程稷南拨去电话,可是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无奈之下,她又尝试着去拨杨铭的电话。   望着一直在响的手机,杨铭无奈地递到他面前,问:“真不接?”   程稷南倚着墙,嘴里叼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杨铭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就是这副德性,问什么都不说,是能急死人的。   在场的人都不清楚冲突是怎么起来的,一切都很突然,明明之前哥俩看上去还有说有笑的。   林楠说,程稷南是在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就变了的。   往前推了推时间,杨铭发现是自己打的那个电话后,多少就猜到了,和齐郁有关。   但是,这又关程稷理什么事儿?   他倒霉,撞枪口上了,成了程稷南的出气筒?   那揍两拳就得了,至于下这种死手?   杨铭都觉得没法说,程稷理这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程稷南但凡再割得深点,动脉就断了,他的小命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声带有些受损,怕是以后说话会困难些。   医生当时说完这句话,沈芳就是一声哀嚎,冲到程稷南面前就是一个耳光。   她动作太快,杨铭都没反应过来。   估计她手里要是有把刀,都是会捅人的。   程稷南更是连躲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立时就肿出了一个巴掌印。   程佳华抱住失控的沈芳,厉声质问程稷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稷南却连个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轻蔑地瞥了眼那对夫妻俩,转身走了。   气得程佳华直跳脚,扬言说就算老爷子不追究,自己也不能放过程稷南。   沈芳闻言,从程佳华的怀里挣脱开,气得又甩了他一个巴掌,破口大骂:“没用的男人,自己儿子被欺负成那样,都不敢怎么着,就会说大话。我这辈子嫁给你,算是倒了大霉了!你们家里上上下下,哪个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你这个当丈夫的,什么都不闻不问,就知道在外面养女人,稷理就是学了你那一套,才不受他爷爷待见的!如今,我儿子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杨铭都追出去很远了,还能听到沈芳凄厉的哭声回荡在走廊上。   程佳年刚扶着陆令薇下了车,就看到杨铭从楼里出来,像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一问,果然是在找程稷南。   程佳年脸色一沉,问了句,程稷理什么情况,听到杨铭的回答,程佳年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逆子!”   陆令薇也皱着眉,闻言,却说了句:“他虽然脾气倔了些,但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别人的,我看,一定是稷理做错了什么。”   程佳年在气头上,没忍住,对陆令薇的语气也冲了些,“所以他就可以去捅人吗?下次是不是谁再不顺他的心,他就要杀人了?老爷子难得开了口让他回来,他就惹出这种事。”   陆令薇推了程佳年一下,他才终于闭嘴。   杨铭是在楼侧面一个长廊那儿找到人的,说了声“大舅和舅妈也来了”,程稷南依旧没什么回应。   杨铭就站在那儿陪着他,然后,齐郁的电话就打来了。   程稷南不开口,杨铭也没法接,接了说什么?怎么解释程稷南不接电话的原因?   杨铭自诩自己一向能言善辩的,此时此刻,似乎也词穷了。 第266章 生气的理由   齐郁不是对方不接电话,就一直打个不停的人,杨铭的电话响了一次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周遭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却安静地让人心烦意乱。   杨铭忍不住提醒了句:“章玥那个藏不住事儿的,肯定跟她说了,你还是给她回个电话吧,让她别胡思乱想,毕竟,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程稷南似乎这才有了反应,叼在嘴里的烟扯下来,扔在地上碾灭。   拿起手机给齐郁拨了回去,接电话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眼前甚至已经有了画面,她应该是一直握着手机,在等他打给自己。   她的声音,像是心里害怕极了,又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他如实回道:“在医院。”   “那他……”   “死不了。”程稷南不屑地轻哼。   齐郁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只要没弄出人命,怎么都好说。   她还要再说什么,又听程稷南道:“你不用担心,早点睡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齐郁听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原本想问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   杨铭直到看着他把电话挂了,放回外套口袋里,才开口说道:“你刚才的语气未免也太冷淡了吧,怎么着?还真生气了?因为那段视频?”   “没有。”   程稷南又抽了支烟叼在嘴里,刚要点着,突然想起来,他说过要戒烟的,这才几天啊,就破了戒。   心里烦躁地不行,连烟盒带打火机一股脑全摔在了墙上。   杨铭“啧”了一声,像是在说,你拿烟和火机撒什么气啊?它们何其无辜?   程稷南瞥了他一眼,没做声,越过他往外走。   杨铭在后面问了句:“哪儿去?这回又想抹谁的脖子?”   程稷南头都没回,吐出一个字:“你。”   杨铭又“啧”了一声,跟在后面,摸了摸瞬间凉飕飕的脖子,笑道:“你这人什么毛病,上辈子是刽子手吗?一言不合就抹别人脖子,还专挑家里人下手,我得离你远点……”   他正说着,不防程稷南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神色不善。   “不是要离我远点吗?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铭眼睛一弯,“刚才你抹程稷理脖子的时候,我没在场,错过了那么经典的一幕。这回,说什么也得跟着你,亲眼瞧瞧你是怎么抹人脖子的,也算见见世面。”   程稷南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再出什么事儿,所以寸步不离地跟着。   平日的开玩笑逗闷子,不过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两个人感情格外亲厚。   关键时刻,最关心的还是彼此。   程稷南淡漠的眼神划过一丝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往停车场走去。   程稷南的车还停在饭店,他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走了几步就停下,示意杨铭去开车。   杨铭暗自吐槽,原来自己巴巴地赶过来,就是个当司机的命。   但是有什么办法,叫程稷南自己打车回去?   就程稷南现在这个状态,杨铭真有点为齐郁的处境感到担心。   这家伙万一发起疯来怎么办?   程稷南上了车之后,依旧没什么话,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假寐起来。   杨铭瞥了一眼,轻声嘟囔:“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程稷南虽然闭着眼,好像睡着了的样子,却还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谁说我把你当司机了?”   杨铭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程稷南却道:“司机,要给钱的。”   “靠!”杨铭气得直拍车喇叭,“我看最该被抹脖子,以后变哑巴的应该是你才对。”   杨铭把程稷南送到了地方就要走,程稷南又打趣了句,这么晚,不如跟他一起进去。   “少来,我才不要做电灯泡。”杨铭丢下这句,开车就走。   齐郁挂完电话,心里放松了不少,程稷南说一会儿就回来,她原本还想等着他,所以就靠坐在床头玩了会手机,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程稷南进来的时候,怕吵醒她,尽管放轻了脚步,换衣服的时候,齐郁还是醒了,一睁开眼睛看到人,扔了怀里的抱枕,就下了床抱住他。   程稷南却后退几步,不让她靠近,还说了个“脏”字。   齐郁愣了愣,直到借着台灯幽暗的光,瞥见他衬衫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印记,   恍惚反应过来。   身子就不由地一抖。   那些血,应该是程稷理的。   即使她没亲眼所见,她的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了那个画面。   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的两条腿,就忍不住发颤。   程稷南留意到了她的反应,眉心一皱,默不作声地换下那身衣服,又去洗干净了手,折返回来的时候,齐郁仍呆呆的站在那儿。   “怎么不穿鞋?”他拾起她那双毛绒绒,带着两只兔耳朵的拖鞋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想要帮她穿上。   程稷南从没做过这种事,齐郁反应过来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穿鞋,踩在地板上是有些凉。   她只好一手撑在他肩上,雪白的脚伸过来,借着他的手,踏上柔软又厚实的拖鞋。   然后,又如法炮制地穿上另一只。   略有些冰凉的脚丫擦过的他的手,穿上鞋子,瞬间被毛绒绒的暖意所包裹。   齐郁瞬间露出一丝笑意,程稷南却低头有些出神,好似她的那双雪白的脚丫,还在他眼前晃荡似的,怎么也挥不去。   齐郁见自己都穿好鞋了,他却仍蹲在那儿不动,脸上的笑意一收,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   程稷南这才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齐郁披散着的头发睡乱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就像一只受惊吓过度的小兔子,仔细看,眼圈还有些发红。   蓦地,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回来,她也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所以说,她昨天是在见过裴然和程稷北以后才哭的?   又是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一想到这点,程稷南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不是相信齐郁跟他们还有什么感情牵扯,他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但是,她不应该骗他。   尤其是,他给过她机会坦白的。 第267章 她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齐郁不解地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   程稷南刚才帮她穿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很温柔,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她回忆了下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什么,但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啊?   所以他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程稷理?   “你……”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程稷南就站起身,在她肩上轻轻一拍。   “你早点睡吧。”   说着就要走。   齐郁望着他的背影,眼前蓦地浮现起上一次,两个人也是闹别扭后,自己一个人睡在卧室的情景。   虽然没多久两人又和好了,但是她也大病了一场。   那种感觉很不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叫住他,问他去哪儿,是又要像上次一样,把她丢下吗?   “你在和谁较劲?明明在今天晚上之前,都还好好的。”   程稷南回头说了句:“我没有。”   齐郁猛地提高了音调,质问道:“没有?没有什么?没有好好的,还是没有较劲?”   他无奈地看向她,“没有较劲,你别太激动,对孩子不好。我现在要去书房,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我明天还要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去惠城。”   齐郁愣了下,“去惠城?明天?”   “嗯。”   “呵,”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是不是我要是不问你,我要等明天你走了之后,才知道你要去哪儿?是不是我要是不问你,你压根就没打算告诉我?”   程稷南没言声。   但在齐郁眼里,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冷笑着望着他,继而转身回到床上,听他的话,睡觉。   该死的,她就不应该为他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害怕紧张地流泪,结果人家却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一句。   他甚至连要出去外地出差这种事,都没打算要告诉她。   她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心里窝着火,手上的力度也大了些,一把掀开被子直接上床。   刚刚穿好的拖鞋也瞬间变得碍事起来,被她小腿一蹬,直接甩了出来,甚至还有一只被甩得远了些,精准地落在他的脚面上。   齐郁不是故意的,可是一触及到程稷南微微皱眉的神情,心里的不满也放大了。   她挺了挺胸,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像是在说,对,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耷拉在床边的一双脚还轻轻晃荡着,挑衅的意味十足。   程稷南突然就笑了一下,微微拧成川字的眉心也仿佛舒展开了。   他又一次弯腰拾起被她甩在地上的鞋,走过去,放在床下。   甚至连位置也是目测过的,确保她想要下床的时候,腿一蹬就可以直接穿好。   齐郁顺着他的动作,望着被规规矩矩摆好的拖鞋,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挺幼稚的。   可能在程稷南的眼里也是吧,就像个使小性子的小女孩。   “生气了?”他低声问了句。   齐郁没抬头,但依然可以从声音分辨出,他似乎在笑。   她不吭声,他就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果然是在笑。   齐郁想要挥开他的手,结果却被他攥着手腕直接摁倒在床上。   紧接着,他的影子就覆在她的身上,低头吻上她的脸颊。   脑子“嗡”了一声,瞬间就不会转了,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感觉到自己适才还倔强地崩紧了的脊背,在他的亲吻之下,一寸一寸软了下去。   意识也渐渐变得混沌起来,除了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原本摁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慢慢移到了别处。   她在他的怀里,像是融化成了一汪水,一点力气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   呼吸变得越来越沉,眼窝又有些红了,她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赶紧小声哀求他放过自己。   “程稷南……不可以……”   他低头望着她眼圈红红,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逗了句:“什么不可以?”   她摇头,“前三个月不可以。”   “哦,那怎么办?”他满怀遗憾般地轻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似乎很想。”   齐郁原本眼神迷蒙,听到他这么说,眼睛倏地就瞪得圆圆的。   他挑了挑眉,倒似比她还委屈般地说道:“我完全是在为你考虑啊,怕你忍得太难过。”   齐郁胀红了脸,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真的?”他故意拉长了音调,在她耳边轻叹,“其实也不是绝对不行。”   说的话气人,手也跟着不规矩。   齐郁倒吸了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程稷南!”   他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嗯你个头啊,她现在特别想把这个人从身上踹下去。   偏偏浑身上下都软得一塌糊涂,使不上力。   她又叹了口气,没等开口,缠绵的吻又落了上来,似乎打定主意,让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齐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怕程稷南真的没轻没重,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刚刚找回来的理智再一次溃不成军,心跳地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心里既觉得这样不可以,又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来势汹汹。   矛盾,挣扎,水深火热的煎熬。   她崩溃地直哭,呜呜地,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兽。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进嘴里,他的吻慢慢变得轻柔,低声在她耳边轻哄。   他说了什么,她听不到,也不想听,只能感觉到喷在她颈间的温热气息,连同他的人一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裹住。   推不开,挣不掉,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能是用力地抓住他,不让自己沉沦得太厉害。   迷迷糊糊中,齐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眼泪糊了一脸,头发一绺一绺地垂落着,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打湿的,即使是睡着了,嘴角仍不甘地耷拉着。   程稷南起身去喝水,回身瞥见她这副样子,好笑,又有些不忍。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当时那个情况,他控制不住,或者说是,不想控制。   眼下又觉得挺好,浑身上下,通体舒畅,从看到视频之后心里压着的那股气也散了,简单收拾了下,就去了书房。 第268章 谁要想你   天快亮的时候,程稷南从书房又回了卧室。   齐郁又换了一个她平时最喜欢的姿势,侧躺着,将自己卧成一个半圆形。   程稷南刚在他的位置上躺下,就听见旁边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   以为她醒了,侧过头看去,那双眼睛依然紧闭,只有被亲肿了的嘴唇动了动。   他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听了好几遍,勉强能听出,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便笑了,应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齐郁却闭上了嘴,再不说了。   他伸手在她脸上轻轻一刮,叹气,继而又安慰自己,便是真说了,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肯定是在梦里都在骂他呢。   没听见也好。   把闹钟调到一个小时之后,他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齐郁睡够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依然是空的。   她抱着被子睁眼躺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一会儿觉得昨晚的一切是在做梦,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因为身体的反应太真实了。   这个混蛋,她坐起来,起身去找人,但是楼上楼下都找过了,也没看见混蛋的影子。   恍惚想起来,他昨天说过,今天坐早班飞机去惠城?   这个时间,可能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齐郁回到卧室,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上面蹦出来好几条信息提醒。   程稷南在两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   【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你,我走了,不要太想我,也不要不想我。】   齐郁脸上一热,暗忖道:谁要想你。   她刚要退出对话窗口,又弹出来一条信息,这回倒是短,也没说什么肉麻的字眼,只有三个字。   【上机了。】   齐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第一次坐飞机,用不用连这也要跟她汇报?   想随便发句【一路平安】过去,没等点发送,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了那句【谁要想你!!!】   三个感叹号,应该足以表达她心中的愤懑了吧。   程稷南发完信息就准备关机的,根本没指望齐郁会回复自己。   结果在听到信息提示音的时候,他明显诧异了下,低头就看到了齐郁的回复。   捕捉到她那快要溢出屏幕的满腔愤懑,程稷南忍不住笑出了声。   隔着过道坐在另一侧的林楠闻声望过去,见程稷南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就没离开过,他又转了回来,全然当做没看见。   既然齐郁已经醒了,程稷南直接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醒了?”   她敷衍着“嗯”了一声,问他不是已经等待起飞了,还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语气一点也不善,摆明了还在生气呢。   程稷南笑了笑,“还有时间,想听听你的声音。”   林楠扶额,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机舱里。   齐郁闻言,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快到她都抓不住,再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冷硬了。   “我的声音好听吗?”   听见他肯定的答复,齐郁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也更软了,带着几分撒娇。   “有多好听?”   程稷南眯了眯眼,笑道:“很特别,尤其是睡着的时候。”   齐郁愣了下,“睡着的时候?你是说我在说梦话?”   “对,你在梦里还叫着我的名字,你是有多爱我。”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可能!   即使是真的梦见他了,说了梦话,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是关于这点,她并不想提醒他,就让他当真以为,她喜欢他喜欢到在梦里也念念不忘吧。   她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道:“你把手机关上吧,我也准备下去吃饭了,吃完饭,我还要回御江苑一趟。”   谭冰明天可以出院回家了,他的房子空了些日子,许静联系了家政公司,让他们派人过来打扫卫生。   程稷南应了声,挂断之前,又告诉齐郁,等他到了酒店以后,再给她打电话。   撂了程稷南的电话,齐郁又拨通了章玥的。   章玥在信息里说得不清不楚的,说要跟自己道歉,说昨天晚上不应该打来电话,骚扰她,杨铭回去后,就把她给批评了,语气特别重。   “齐郁,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凶呢。”   章玥在电话里直叹气。   齐郁有些不可思议,杨铭看上去脾气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是真的。不过我当时真忘了这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毕竟,当时看杨铭的表情,挺吓人的,我以为真的出人命了。”   齐郁表示理解,她当时也吓够呛。   继而,她又问章玥,杨铭说没说到底因为什么,程稷南会对他堂弟下那么重的手?   章玥一愣,“啊?你不知道啊?程稷南没跟你说?”   齐郁撇嘴,“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还……”   一想到昨晚的事儿,她的脸又有些烧。   章玥更摸不着头脑了,追问了句:“昨晚他怎么你了?因为视频的事儿跟你发火了?”   这回轮到齐郁愣住了,“什么视频?”   章玥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啊?就你和裴然还有程稷北三个人在大街上,程稷北还打了裴然的视频,网上热度那么高,你竟然一点都没关注?天哪,你天天在家呆着不上网都干嘛啊?你难道是从上个世纪过来的?”   齐郁心说,要做的事儿可多了呢,看电视剧,跟李慧学做菜,还要看胎教方面的书,许静那儿有事也得去。   她一天可忙了。   不过,章玥的话还是让齐郁有些后怕,挂了电话就去网上搜视频。   其实,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公众人物,热度炒了一天也就下去了。   齐郁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章玥所说的视频。   实话说,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视频拍得是挺有问题的,怎么看,她都像是网上说的那样,在两个男人之间脚踏两条船。   她唏嘘了下,觉得这些人真是无聊。   心里又有些不安。   原来,程稷南昨晚上看起来怪怪的,是因为这个视频。   他一定是看见了,误会了什么,又不想问她,才自己找气生。   也不怪他会生气,她本来就对他隐瞒了见他们的事。   可是,这又关程稷理什么事儿?   正纠结的当口,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齐郁随手接起来。   “我是孟舒颜,我想见见你。” 第269章 解释   齐郁接到电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孟舒颜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因为那段视频。   所以,她是误以为,程稷北和她分手的原因是自己?   这回误会可大了。   “抱歉,我觉得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齐郁拒绝完,就要挂断电话。   却听到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见他,他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去他家等他,他连家都不回……”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伤心难过地,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齐郁也被她弄得心烦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悄悄挂断了电话,就打给程稷北。   那边刚接起电话,齐郁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孟舒颜要见我,她说你躲着他。程稷北,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她好好谈谈。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也看到了,你瞒不瞒着她,她都很伤心,你不该这么做,她有什么错呢?”   电话那边是良久的沉默。   齐郁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皱眉。   “程稷北,你在听吗?”   然后,她便听到一声叹息。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给你打电话,给你添麻烦了。”   齐郁松了口气,听到他这么说,胸口仍闷地难受。   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冲。   她其实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不得已,以程稷北的性格,他不会让孟舒颜这么伤心。   齐郁苦笑,“也是我管得太宽了,我只是看到她那么伤心,就好像见到……”   她倏地住了口。   但程稷北却猜到了她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突然被无故分手的孟舒颜,在电话里痛哭难过的样子,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六年前。   当年,她突然无缘无故地从他身边消失,想必这个打击一定很大。   起码,程稷北还和孟舒颜说了分手。   她当年却一走了之,只在后来才写了封信,想让他断了念想。   那时候的她,似乎从没想过程稷北会是什么心情,会有多难过。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如今想来,他那时候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正在慢慢恢复,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突然离开的?   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模糊起来。   她忙抹了一把眼泪,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不该沉浸在回忆里。   遂转移话题,问程稷北现在在哪儿?   他回了句,陪陆令薇来医院复查。   她“哦”了一声,又问起陆令薇的手臂恢复情况。   程稷北说检查的结果还好,就怕后期复健的时候遭罪些,毕竟人上了年纪,骨头比较脆。   末了,他又笑了一声,“和我那位堂哥比,我妈现在属于轻伤患者。”   听到他提到程稷理,齐郁也紧张起来,问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在听到他说,声带受了影响,以后说话会变得困难些的时候,齐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吞咽了下。   她虽然对程稷理没什么好印象,但并不代表,听到这样的结果还能无动于衷。   “万幸啊,那一刀如果位置再错开一点,可能人就没了。”   齐郁唏嘘了下,小心翼翼地问他,他爷爷知道没有?是不是很生气?   程稷北叹了一声:“当然生气,不过,爷爷现在也不能拿大哥如何,不然,程氏谁来管?我爸和二叔不行,堂哥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我又……呵……”   他嘲讽地笑意听得齐郁心里泛酸。   那些想再劝他重新接受治疗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她的身份和立场,让她根本没资格去参与他的人生。   跟程稷北通过电话,齐郁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什么都做不下去,只能躺在床上,心里翻来覆去地煎熬。   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偏偏跟程稷北过不去?   上一次的折磨还不够吗?   病魔摧毁了他的健康,他的意志,还让他失去了喜欢的人。   而现在,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又要重演一遍。   任谁受得了?   她替他伤心难过,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手机响了许久,才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屏幕都没看,闭着眼睛就“喂”了一声,继而便听到程稷南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立时收起心里的惨淡愁云,从床上坐起来,问他是不是到酒店了。   “早就到了,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却一直占线,和谁打电话打了这么久?”   程稷南不过是随口一问,但架不住齐郁心虚,这句话怎么听都带着点酸。   在今天早上被章玥提醒之前,她还真不知道程稷南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但眼下既然知道了,她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   虽然他在自己面前只字不提,但这不代表,这件事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扎进心里的刺,早晚都会有拔出来的一天,当然是越早拔,痛得也就越轻了。   “程稷南,我有话想和你说。”   听她支支吾吾地开口,语气却又无比严肃,程稷南脸上的笑意一敛,继而,又开玩笑般地问道:“想和我说什么?分手吗?”   齐郁一愣,刚鼓起的勇气之花,瞬间被他的无端揣测浇灭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程稷南抿了抿唇,神色亦有些无辜。   “因为你的语气告诉我,你要对我说的话,也许我并不想听。”   闻言,齐郁也冷笑了一声,“你既然不想听,那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说不可。我只是怕,埋在你心里的那根刺一天不拔出来,就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样,威力太大,伤己伤人。昨天是程稷理,那么今天呢?明天呢?你下一次,打算去抹谁的脖子?程稷北?裴然?还是我?”   程稷南顿了顿,叹道:“你们都以为我是因为视频的事情生气了,所以拿程稷理出气?”   听到他的语气,齐郁不解地皱眉。   难道,是她猜错了?   “呵……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啊,”程稷南摇头失笑,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还不至于因为一条视频就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但我不允许任何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程稷理,是他先越界了。” 第270章 我也很想他啊   程稷南其实并不喜欢做什么事情,还要跟别人解释清楚缘由,他想做,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这个世上,需要他交代的人,以前是程元初,现在,却变成了齐郁。   齐郁听得云里雾里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越界”两个字,再想想那天程佳岁和她说的那些事,还有程稷理说话时的那个腔调,倒也不算难理解。   这位程家的二少爷,一定是趁程稷南不在的时候,手伸得太长了,以为自己真能顶替程稷南接手程氏。   结果,程稷南这一个回马枪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历来,上位者的路,都是用鲜血和白骨铺成的。   程稷南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不安分的人摁住,让他们彻底绝了蠢蠢欲动的念头。   先是程佳华,再是程稷理,谁也跑不掉。   即使没有那段视频,程稷南也会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给程稷理一个教训。   偏偏他不知死活地,自己往枪口上撞去,不但买通他手底下的人获取消息,还拿齐郁的事儿做文章,挑拨是非。   若不是如此,程稷南也不会选择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对付他。   他是痛快了,程家上下却没有一个痛快的。   哦,还有一个程佳年,他早看程佳华父子俩不顺眼了,一直想对付他们,但又没那个魄力。   但是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当着家人,尤其当着老爷子的面儿,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痛骂程稷南几声“不孝子”。   这些事,齐郁有的一知半解,有的则完全不知。   程稷南也不想让她知道,才对此只字不提。   所以在她眼里,事情就演变成了,她以为程稷南是因为视频里拍到她和裴然,还有程稷北在一起而生气,而程稷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他,才被他借机下死手的。   齐郁呐呐地说道:“我只是那天和你姑妈分开后,碰见了裴然,因为我提了句江心媛,他很激动,程稷北正好路过,怕我被欺负,才出手的,仅此而已。”   程稷南知道,她一定还隐去了一些事没跟自己说。   她为什么会哭?   从她眼睛的红肿程度来看,那应该是一件很令她伤心的事。   他当时不懂,直到看到视频后,才终于对上了号。   是因为程稷北。   裴然离开后,他们两个人一定又共处了一段时间。   至于她哭的原因,也就很好解释了。   曾经相爱的男女,在感情最好的时候被迫分开,再度相见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在一起追忆一下过去的时光。   程稷南倒还不至于相信他们会旧情复炽,如果真要在一起,当初在程稷北知道真相后,去找齐郁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在一起了。   但是她最后,不还是选择了自己吗?   自信也好,信任也罢,程稷南不觉得,齐郁眼下,会在怀着他孩子的时候,还跑去跟程稷北玩旧梦重温的戏码。   他不知道程稷北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跟孟舒颜提出分手,也不感兴趣。   通过这件事,他更认定了的一点就是,虽然信任,还是应该把这两个人分得远一些。   等程稷北明年毕了业,就把他支到海外去,接手程稷理在程氏负责的那些。   话说开了,齐郁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儿的   也松了下来,嘴角一撇,问他打算什么时候从惠城回来。   “还没定,看事情进展程度,最快也要一周吧。”   “哦。”   她应了一声,语气明显有些低落。   程稷南笑着问她,“怎么了?才一周而已,这么想我?”   齐郁叹气,“可是,明天是你生日啊,生日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上次说要吃的开水白菜,我已经学会了,还想做给你吃呢。”   她还准备了猫,但那是要给他惊喜的,所以不能说。   程稷南却又笑了一声,齐郁上次问他想吃什么,她好学来做给他吃的时候,他不过是随口一说。   开水白菜做起来不难,就是费工夫而已,他让她去学这个,不是因为他爱吃,只是想让她有个消磨时间的事儿做而已。   谁想到,她还这么认真,当真磨着李慧学会了。   “那就等我从惠城回去,你再做给我吃,”程稷南瞥了眼腕表,又说,“我现在要出门了,晚点再说。”   齐郁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换了身衣服,去了御江苑。   许静的脚好多了,走路,干活都不影响,还问齐郁饿不饿,张罗着给她做饭吃。   听说程稷南去惠城出差了,又说让她回来住,毕竟别墅的位置太偏僻,她一个人,又怀着孩子,不方便。   齐郁觉得许静说得挺对的,当晚,就在御江苑住下了。   那只小猫来了两天,仍有些怕生,只在喂它吃食的时候,会喵喵地叫两声,别的时候,就待在许静为它准备的小窝里,一动不动。   齐郁则是在第二天早上,把猫抱在怀里逗着玩的时候,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她低声对它说:“我们今天一起去惠城好不好?”   说做就做,她拿起手机想要订机票,但是,猫不具备托运的条件,她只能放弃,又查了从稷城到惠城的路线,开车的话,大约要七八个小时。   齐郁还从没自己开过这么久的车,望着导航指示的线路图,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但趴在她腿上的猫却难得抻长了脖子,喵喵地叫起来。   她笑了笑,“你也急着想要见他是不是?我也很想他啊,那我们就走吧。”   齐郁吃了口早饭就出发,幸好御江苑这里还有她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两套换洗的,又带上猫需要的东西,趁着许静出去了没在家,就溜了出来。   一人一猫,登上前往惠城的旅途。   齐郁握着方向盘,驶过江桥的时候,那一片江水在阳光下,金光灿灿,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的心情却是从没有过的舒畅,瞥了眼蹲在副驾驶的猫,笑道:“风景是不是很漂亮?”   “喵喵——”   “你好像很喜欢出门嘛,这么开心,我也是。”   “喵喵——”   程稷南,我们惠城见啦。 第271章 你是不是想我了   虽然程稷南在来惠城之前就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但实际的难度,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出许多。   惠城商界有着鼎鼎有名的四大家族,汪,孟,蒋,韩。孟家排第二,可以说,孟家的孟嵘跺一跺脚,整个惠城都会颤一颤。   既然孟嵘带头给从稷城来的程稷南吃闭门羹,别人也不敢贸然出这个头,对程稷南示好。   论起其中缘由,不过是之前程稷南把孟嵘的独子孟翔宇打到骨折住院,程家自认理亏,赔了不少钱,但孟嵘这口气咽不下。   如今,程稷南为了项目亲自跑来惠城,找四大家族其他三家谈合作的事,孟嵘事先就跟其他人通了气儿。   程稷南到惠城的当晚,宴请四家吃饭,结果来的,只有汪家的汪斌。   人是来了,饭却没吃,只坐下和程稷南聊了几句就走了,程稷南知道,这还是因为汪斌给程元初的面子。   汪斌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虽然是四大家族,但互有联姻,孟嵘娶的就是汪斌的妹妹,程稷南揍的孟翔宇,是他的亲外甥。   除了联姻,还有各种利益互相牵制,其实就是为了能够长久地维持他们的家族地位。   所以,这样的四大家族,想要越过其中任何一家,而和其他几家谈生意,是很难的。   汪斌像他暗示完这些就离开了。   林楠皱了皱眉,问程稷南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程稷南不屑地一笑,“四大家族?这又不是红楼梦。我就不信,这么有钱赚的项目摆在那儿,真的没有人不动心。”   程稷南打听到,惠城商界后天有个慈善晚宴,届时,当地的商界名流都会出席,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但那个晚宴,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要有邀请函才能进去。   很可惜,初来乍到的程稷南不在受邀之列。   而这个慈善晚宴的筹办人韩姝,则是汪斌的妻子。   看来在这惠城,怎么都绕不过去汪斌这个人。   程稷南在到了惠城的第二天,又去汪氏等人。   汪斌的秘书告诉程稷南,汪斌没在公司,至于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秘书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他。   程稷南不知道汪斌是真的不在,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见。   接连在惠城吃了两次闭门羹,程稷南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拉着林楠随便找了家酒吧喝酒。   虽然是来消遣的,但程稷南全程都黑着脸,没有人敢靠近,他们这一桌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台上有女孩在跳舞,人美,舞也辣,没有几块布料做成的衣服,虽然遮挡住所有关键部位,但仍是非常大胆时髦,惹得台下那些人也疯了一般随着节奏摇摆。   程稷南沉默地喝着酒,不时地瞥一眼,实话说,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网上所谓的那种清纯纯欲风。   不知道是灯光还是角度的问题,程稷南觉得,她有些像齐郁。   继而又无奈地叹息一声,他应该是想她了。   不然怎么会随便看见一个人,都觉得像她?   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程稷南却好似没留意到,还是林楠提醒了下。   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犹豫了几秒,然后才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接。   惠城临海,程稷南他们来的这家酒吧就在海边不远,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淡淡海水味道。   往来不绝的人各有各的口音,但更多的还是当地的方言。   所以,当齐郁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的时候,他的心微微一动,就好像又回到了稷城,回到他所熟悉的地方。   那里,是他出生长大的故乡,还有他最爱的人。   心里所有的不悦,在那一刻,似乎都随着海风,消散了。   齐郁问他在哪儿,他如实说在酒吧喝酒。   齐郁立时就皱了眉,“你不是说,要戒烟戒酒吗?怎么又去酒吧了?”   没等程稷南开口,她便猜到了缘由,试探着问他,是不是项目进展地不顺利?   这个问题,让程稷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想说实话,既不愿她替自己担忧,也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于是骗她说,项目很顺利,他和林楠是来消遣的。   话落,就听到她明显不高兴地哼了哼。   “就你们两个?谁信?”   程稷南苦笑:“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人?”   她随口说道:“女人呗,酒吧啊,那可是最不缺艳遇的地方。程稷南,差不多得了,你还想喝到什么时候?快回酒店睡觉。”   这个时候,他却像个小孩子一般地闹起了别扭。   “回酒店做什么?那里又没有人等我回去。”   齐郁却没再开口,沉默的空隙,程稷南似乎隐约听到一声猫叫。   他心里奇怪,便问她在哪儿?怎么会有猫?   齐郁没想到他耳朵那么尖,这么细小的一声也听到了,忙解释道:“我在御江苑呢,我妈怕我一个人住别墅不安全,所以我就过来住了,猫是邻居的,我玩了一天了。”   “你不是不喜欢小动物?”   “人就不会变吗?我以前,还不喜欢你呢。”   话音刚落,程稷南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越笑越控制不住,索性直接往身后的墙上一靠,双肩都在抖个不停。   齐郁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地,至于笑成这样?   她不就是说了句喜欢?   不,不对。   他是在取笑她,竟然拿他和猫比较,还说得一本正经。   “你再笑,我就挂电话了。”她威胁道。   闻言,他忙止住笑意,低沉着的嗓音轻轻说道:“别挂,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这一句话,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瞬间红了脸,又笑着问他,“程稷南,你是不是想我了?”   他也笑,融融笑意仿佛能把冬雪融化。   “是。”   “那你就早点回酒店吧。”她下意识说道,话音刚落,忽觉自己说漏了嘴。   果然,程稷南问她,早点回酒店做什么?   齐郁眼珠一转,找补道:“回酒店和我视频啊,难道你只想听我的声音,不想看我的人?”   他却幽幽叹了一声:“听得到,看得到,却摸不到,那只会令我更想你。” 第272章 生日快乐   齐郁感觉自己的心,被他的话语倏地一震,紧接着,就好像烟花在夜空中爆炸了般,满天都是金光闪闪的细碎粉末。   心里,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甜蜜,哪怕他向自己求婚的那天仿佛也不及此刻。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一句:“那你就回来看看,能不能摸得到?”   程稷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她在逗自己开心,继而,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在哪儿?你来惠城了?”   齐郁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如果实话实说,能让她早一点见到程稷南的话,她就说好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回答地特别干脆:“对,我来惠城了,现在就在你住的酒店大堂等你。”   程稷南猛地站直了身子,疾步走向路边停着的车。   同时对着手机那头的齐郁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你是傻吗?为什么要在大堂等着?不会再开个房间?我给你的那些钱和卡,是让你无论去哪儿做什么,都能舒舒服服地,不是让你每天晚上抱在怀里数着玩的!”   齐郁揉了揉被他震疼了的耳朵,小声抗议:“程稷南,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你这样会吓着你的小棉袄的……”   “我快被你气死了,”程稷南拍着方向盘,“我现在就回去。”   酒吧离酒店不算很远,开车也不过十多分钟的期间,是在惠城海岸线的另一头,这一段路,也刚好是惠城最出名的可以沿途欣赏海滨风景的线路。   此刻,程稷南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油门被他踩到底,一路上不断超车,到达酒店的时候,只花了八分钟的时间。   刚下车,电话就响了,他以为是齐郁,看都没看就接起来,结果却是林楠。   林楠见他出去打电话这么久都没回来,不放心,才问一声。   程稷南此刻也冷静下来了,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把林楠扔在酒吧,自己开车跑回来了。   他说自己有点急事先回来了,让他打车。   话落,进了酒店,就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趴在前面的沙发靠背上,单手支着头,弯着眼睛冲他傻笑。   程稷南冷着脸走过去,齐郁忙站起身,主动地把自己的手伸到他的手里,握住。   程稷南垂眸,无视她的讨好卖乖,一手牵着她,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走向电梯。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顶层,整层楼的总统套房,大半都是空着的,走廊里寂寂无声,脚下的地毯也是极厚的,踩上去就像猫在走路一样,一丝动静也没有。   程稷南拿出房卡刷开了门,齐郁跟在他后面刚一进去,门在身后一关,人就被抵在墙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带着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谁让你跑来这儿的?”   她被他这一声呵斥,吓得心里紧张,手就松了,拎了一路的太空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声微弱的抗议:“喵——”   程稷愣了愣,视线向下望去,就看见一颗小小的雪白的猫脑袋向外张望。   他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齐郁的身上,根本没留意到,她手里拎着什么。   原来,是一只猫。   竟然,是一只猫!   齐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开口说出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生日快乐,程稷南。”   他的身形一僵,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继而皱眉道:“我说过,我不过生日。”   “那是因为,以前都没有人给你过吧?”   她望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从现在开始,往后余生的每一年,都由我来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喉间骤然发紧,溢出一丝带着苦意的甜,亦如浮现在他唇边的苦笑。   他想说,不是那样的,不是没有人给他过生日。   而是他的生日,不值得庆贺。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玩笑,一个污点。   可是,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饱含着怜悯和疼惜,以及无法掩饰的爱意。   那个被他掩埋到最深处的秘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用力吻住她,直到把心底里那些不堪的思绪全都挤走,用她来填满。   虽然从稷城开过来,只需要七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是齐郁不敢太拼,每到一处服务区就要停下来休息,补充能量,休息够了再上路。   早上九点出门,愣是晚上七点才开到惠城。   饶是如此,她还是筋疲力尽,被程稷南吻了一会儿就再也支持不住,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   “程稷南,我开了十个小时的车,好累,好想睡觉。”   “你开车来的?谁让你开车过来的!”程稷南将快瘫软成泥的她抱起来走向里间,放在床上。   齐郁刚沾了床,就听到猫急得爪子直挠栅栏的声音。   她无奈地朝着声音来源一指,“还不是因为它,不然,我早坐飞机过来了,谁还受那个罪?”   程稷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虽然没看见,但听声音,也知道它急了,像是在说,你们俩怎么能把我丢在这儿不管,自己进去了?   程稷南走过去,把它从太空箱里放出来,轻轻抱在怀里,它立时又喵喵地直叫。   程稷南低头看着它,眼神逐渐软了下去。   它和当年程佳岁送他的那只猫很像。   也是柔柔的,小小的,雪白的一只,趴在他的手臂上,就像一团棉花球。   小猫似乎也知道谁是它真正的主人,对着程稷南不停地撒娇讨好,尤其抱着他的拇指舔来舔去。   “真是送我给我的?”他抬头看向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那笑容,像极了欣慰的老母亲。   齐郁点点头,“你喜欢吗?”   “喜欢。”   其实,最喜欢的,最想要的那个年纪已经过去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三十多岁男人的心智,也永远不可能再像十岁的男孩一样,一只猫就能哄得他开心半天。   但是齐郁送他的,意义就不一样。 第273章 醋意   他放下猫,俯身吻住她,低沉了嗓音问她饿不饿?   闻言,齐郁抬头看向他,委屈地小声道:“饿,都要饿哭了,服务区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程稷南嘴角一弯,拍了拍她的脸蛋,“那就哭一个。”   诶?   齐郁有些傻眼,他怎么是这个反应?不是应该说点好听的哄哄她,或者亲亲她吗?   她可是开了十个小时的车,特意跑来给他庆祝生日的。   哼。   她转过头去不理他。   程稷南起身下床,又去拉她的手,“走了。”   “去哪儿?”齐郁有些诧异,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正常每天这个时间,她该去会周公了。   “不是饿得快哭了?起来,穿上外套,去吃饭。”   她愣了下,撑着床沿就坐了起来,随口问了句,吃什么?   “来惠城,当然是吃海鲜了。”   齐郁喜欢吃海鲜,闻言,眼睛就弯了起来,双手攥住程稷南的手,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那我们快走吧。”   程稷南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蛋,笑她是小馋猫。   齐郁随手指向角落,“小馋猫在那儿呢。”   “别以为人家不会说话就欺负人。”程稷南白了她一眼。   齐郁斜眼打量着他,轻呵一声,攥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我哪儿敢啊,瞧瞧,现在,它才是你心里排第一的心肝宝贝,哼,你带它去吃饭吧。”   说着,就要坐回床上,腰上反被他掐了一把,他低头在她耳边说道:“都快饿哭了的人,不抓紧时间走,在这儿乱吃什么飞醋?能吃饱么?”   齐郁觉得,程稷南就是故意的,她不过就是说了句“饿得快哭出来。”   他就记住了这句话了,还动辄就拿她打趣。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顾不上较劲,得先把胃填饱了再说。   两个人刚出了房间,就碰到了林楠,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原本正要刷卡进去,听到旁边的门开了,侧头望过来,看见齐郁,也没惊讶,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去吃饭?”   程稷南的目光在林楠的脸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又问他去不去?一起。   林楠摆了摆手,“嘀”的一声刷开房门。   “累了,想早点睡,你们去吃吧,好好玩,”继而,又似想到什么,掀眸看向程稷南,“你开车回来的?”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呵,”林楠摇头失笑,“这儿可不是稷城。”   话落,人就进去了,门也在身后阖上。   林楠虽然是程稷南的助理,不过私下里,关系还不错,两个人又年纪相仿,虽然称不上和周牧那样称兄道弟,倒也跟朋友差不多。   程稷南在程氏,最信任的人就是林楠了。   他的很多事,从来不瞒林楠,包括与齐郁有关的事儿。   但是,林楠在看到齐郁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说明他早就知道她来了。   “是林楠告诉你,我们住在这家酒店的?”   齐郁猛然听到他问起这件事,先是奇怪他怎么知道的,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遂耸了耸肩,如实回道:“你别去怪他,是我发信息问他的。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一家一家酒店去找吗?就算我有那时间和精力,人家也不会告诉我啊。”   “呵,你倒是会走捷径,”程稷南抿了抿唇,“我以为,你是从杨铭那儿打听到的呢。”   “杨铭?他现在应该在躲着我吧,”齐郁笑着猜测,“章玥告诉我,杨铭因为她那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抹了你堂弟的脖子,把我吓哭了,他还狠狠教训了章玥一通。章玥从那之后,连个电话都没敢再给我打,这俩人……”   程稷南也笑,“这事,章玥干的出来,杨铭心里也该有数,发什么火啊,谁让他喜欢上这种女人。”   齐郁闻言,眼睛一瞪,“章玥是哪种女人?你说清楚?”   “没什么,挺好的。”程稷南有心回避,但齐郁不依不饶,俩人进了电梯,仍追问他,对章玥到底什么评价?   程稷南被她缠地无法,只好委婉地说道:“仗义执言,冲动误事。”   齐郁“哦”了一声,点点头:“这个评价还算中肯。”   程稷南挑眉看了她一眼,又笑:“我说她的坏话,你不生气?”   “你说得没错啊,我为什么要生气?”齐郁捂着嘴偷笑,“她是那样的人啊,所以我们两个才能成为好朋友,难道要和那种八百个心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做朋友吗?”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笑,是因为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说女人的闺蜜和男朋友最正常的关系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程稷南想了想,又否定,“不对,你和杨铭也互相不顺眼吗?”   齐郁愣了下,他这思维也太跳跃了,竟然从他和章玥,跳到她和杨铭身上了。   她轻叹了口气,“我哪有什么资格看不顺眼杨铭啊,人家是有名的大律师,出身也好,人品也好,长相也好……”   程稷南听到她说到前面几条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但是说到长相的时候,却突然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长相?他有我好吗?”   “啊?”齐郁定定地看着他,继而噗嗤一笑,电梯门一开,她就甩开他的手,大步迈了出去。   程稷南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果然,齐郁没走几步就站在那儿,回头望向他。   程稷南就笑了下,“怎么不走了?”   她负气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去哪儿。”   “那还不好说?就跟司机说,去惠城最大最贵的海鲜酒店。”   “那不行,那不等着挨宰呢吗?”齐郁又问他,他们到底要去哪儿吃饭?   程稷南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拉着齐郁坐上去,然后便报了目的地。   齐郁上了车,才想起刚才碰到林楠时,他说的那番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是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儿,她又不好直说,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刚刚他是不是真的为了早一点见到自己,竟然疯了,明明喝了酒还开车跑回来。 第274章 她是我妻子   程稷南点了点头,眼见她皱眉就要说自己,忙用手捂住她的嘴。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都懂。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当时真的没顾上,恨不得一秒钟都等不及,就想快点见到你。开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下一次,不会了。”   齐郁脸色一红,忙用眼神暗示他,车上还有司机呢,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程稷南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捂在她嘴上的那只手也松了,眼看着就要收回去,继而,手指微微用力,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压,又摩挲了几下。   力度刚刚好,又带着几分低调至极的缠绵劲儿。   就像,他每一次吻她时的样子。   齐郁握住他的手,头一歪,就枕在他的肩膀上。   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在我心里,你最好看了。”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矜持,但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程稷南挑的吃饭的地方,离饭店不太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但打车更快。   齐郁也没那个体力走着过去。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虽是夜晚,海边依然很是热闹,起起伏伏的海岸线上各种酒店,饭店,民宿,还有酒吧。   这个时间段,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齐郁睁大了眼睛,很兴奋地望着眼前完全与稷城不同的景色,心里已经开始偷偷谋划了,等明天白天,她一定要再过来这里,仔细地转一转。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游人相对不那么多,饭店也特好订。   程稷南上车的时候,在app上订的座位,下了车,走到饭店的时候,刚刚好就轮到他们。   一进大厅,齐郁就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她就没见过这么大,还这么多的水产品,海鲜池里琳琅满目,那些她叫得上,还是叫不上名字的海鲜,一个个都活泼又生猛。   有人捞了一只帝王蟹出来,张牙舞爪地去称重。   齐郁望着那比自己头还大的螃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回头对程稷南说道:“我们不会就吃它吧?”   程稷南摇摇头,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故意皱眉笑道:“这只太小了,我们挑个大的。”   齐郁吓了一跳,险些站不稳,程稷南扶着她的腰,好笑道:“我们先去包房。”   在包房一坐下,就有一对一的服务员给他们倒茶,又递上菜单。   不再对着生猛的实物,对着图片挑选的感觉就没那么夸张了。   不过齐郁只是做做样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真正拍板决定吃什么的人,还是程稷南。   他知道什么最好吃,也知道她爱吃什么,让他来做决定,正合适。   齐郁美滋滋地阖上菜单,乐得清闲。   点好了菜,服务员就出了包间,门一开,正好有人从外面经过,下意识瞥了一眼。   “程?”   俩人闻言,一同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外国男人站在门口,一脸惊喜。   “马卡尔?这么巧,竟然在这儿遇上?”   程稷南叫着对方的名字,起身迎上前,两个人像是久别的朋友一般,热情拥抱。   那个男人棕发蓝眼,轮廓极深,很是高大帅气。   当然,程稷南和他相比,也不逊色。   而且,相比对方粗犷不羁,程稷南则是典型的东方男人特有的清隽雅致。   程稷南只是在见到他的第一句时,说的是中文,之后,两人的对话,清一色的都是德语。   这倒是出乎齐郁的意料之外。   毕竟,德语不是他的母语,曾经出国念书的地方说的也都是英语。   所以,他是怎么能把德语说得这么流畅的?   两个人聊得开心,那个名叫马卡尔的男人,也不忘向齐郁瞥来一眼,话题便转到了她的身上。   他问程稷南,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什么人?是他的女朋友吗?   程稷南笑了笑,回头看向齐郁。   她以为,程稷南的眼神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外国人,刚站起身。   就见他又转过头,依然用德语朝对方说道:“不,她是我妻子。”   齐郁怔在那儿,忘了坐下去。   直到对方和程稷南寒暄完,他回到座位上,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明明没喝酒的,眼神却仿佛染上了一片醉意。   程稷南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垂眸笑道:“我竟然忘了,你也会说德语的,刚刚应该介绍你们认识。”   齐郁抿了口茶,因为他那一句“她是我妻子”而带来的羞怯又甜蜜的情绪终于慢慢散去,转而好奇地问道:“那个人是你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你德语说得这么好。”   “嗯,就是跟他学的。当年,我和他都属于留学生,他比我高两个年级,在校队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人很不错。我跟他学习德语,他跟我学说汉语,对东方文化特别着迷,前两年,他终于如愿,被公司派驻到稷城工作,去年,又调到了这里,听说,明年就要回国了。”   他们的对话,齐郁刚才也都听到了,和程稷南说给自己听的差不多。   闻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他也会说汉语啊?刚才听你们一直讲德语,我还以为他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呢。原来,是你这个老师的问题,你教得不够好,所以学生不会说。”   程稷南轻嘶了一声,突然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倾身,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我这个老师当得合不合格,教得好不好,你这个做学生的,不知道吗?”   齐郁微微蹙眉,下意识就想反问,他教自己什么了?   结果,被他的眼神凝视着,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脸颊微微有些烧,她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来,又羞又恼地嗔道:“程稷南,我不是在说这个。”   他却悠哉悠哉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笑意更浓,腔调也透着几分慵懒,故意逗着她问道:“你以为,我在说哪个?”   “你——”   没等她开口,包间的门再一次打开,服务员端着他们点好的餐上来了。   望着那琳琅满目,摆满了一桌子的海鲜盛宴,齐郁不免担心。   “就咱们两个,吃得完吗?”   程稷南继续逗她,“放心吃吧,就是吃不完也没事,没人打你屁股。” 第275章 苦与甜   程稷南晚上是吃过饭的,又喝过酒,不怎么饿,所以没让服务员帮忙,全程几乎都是他在帮齐郁处理各种海鲜的外壳。   她只负责美滋滋地坐在那儿,张着嘴等着投喂。   程稷南一边喂,还一边逗她,一只蟹腿,两只蟹腿地数。   数到最后,齐郁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夹了一块龙虾刺身塞进他的嘴里,想把他的嘴堵上。   结果,她下手狠了点儿,刺身蘸的芥末有点多,那一股子呛鼻子的辛辣直冲天灵盖,眼睛立时飙出了眼泪。   齐郁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噗嗤一声,捂着鼻子和嘴坐在那儿忍不住笑。   程稷南连喝了几口茶缓解了,瞧着她那副模样,故意板着脸肃声问她,“你故意的是不是?”   齐郁见他生气了,忙举着手告饶,小声说着“我错了”,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却始终转来转去的,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哪有真正道歉的意思?   程稷南不说话,低着头继续喝茶。   齐郁放下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问他,“真生气了?我和你开玩笑的嘛……”   对面的人依然肃着脸,没什么表情。   齐郁轻叹了口气,望着那盘龙虾刺身,把心一横,夹起一块在装芥末的盘子里滚了一圈,就扔进嘴里,瞬间,眼睛就红了,辣得她连嘴都不敢闭上,只“嘶嘶”地倒吸着凉气。   程稷南愣了下,忙伸手去接,让她吐出来。   齐郁却含泪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又喝了好多水,红着眼圈看向程稷南。   “你现在还生气吗?有没有好一点?”   “傻瓜。”他伸手在她脑袋上面揉了揉,又夹了块水果,递到她嘴边。   齐郁却执拗地偏过头去,不肯吃,非要他亲口承认,他并没有生她的气。   程稷南无奈地点头,“好,我没生气,你好好吃饭,吃完了我们早点回去,你今天累了一天了。”   他不说,齐郁还不觉得,结果他一提起这茬,她就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身子一歪,就靠在他身上,仰起头摸了摸他泛着青黑色的胡茬。   程稷南虽然不说,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他一定心里藏着什么事情,却不肯跟自己说。   她只能变着法儿想要逗逗他,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继而,她又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程稷南,上一次,我是不是说过,你如果戒烟戒酒失败,要做什么来着?”   程稷南飞快地思考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要我背着你唱歌。”   齐郁奖励般地在他脸上轻轻一擦。   女生特有的护肤品香味,又混合着海鲜的鲜甜,淡香中透着一丝丝甜,特别好闻。   程稷南闻不够,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搂在怀里,掌心贴在她的腰上,又是揉又是捏的,含笑着说道:“可我想听你唱歌。”   齐郁“哦”了一声,问他,是唱生日快乐歌吗?   说罢,就当真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快悦耳,一首歌唱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地一笑。   “我唱得不好,你别笑我。”   程稷南弯了弯眼睛,“我也唱得不好。”   齐郁闻言一撇嘴,“那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说话就要算话。今晚就唱,现在就唱。”   话落,服务员又推门进来,齐郁却比谁都紧张,脸色一变,“噌”地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低头继续吃东西。   看得程稷南也低头忍着笑。   等人走了,包间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齐郁放下手里的筷子,拍了拍心口,仍有些担惊受怕,“怎么办?她看到没有?”   “你放心好了,他们都是经过培训的,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程稷南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又递了一勺海胆捞饭到她嘴边,“再说,我们刚才也没怎么样啊?”   齐郁心道,果然男人就是比女人的脸皮要厚。   她低头凑过去,张嘴想要吃,结果一问闻到海胆的味道,就忍不住皱眉,侧过头干呕了一声,摆着手连声让他拿走。   程稷南以为海胆坏了,尝了一口,发觉没问题,再次看向齐郁的时候,就笑道:“看来小棉袄不喜欢海胆。”   齐郁点头,指了指盘子里那堆成小山的海鲜壳。   “喏,她喜欢螃蟹还有虾。”   程稷南点了点头,又问她:“还喜欢什么?”   齐郁眼珠一转,轻声笑道:“还喜欢被爸爸背着唱歌。”   程稷南苦笑了下,无奈地摇头,“唱歌这事,看来是过不去了。等一下回酒店吧。”   闻言,齐郁手里的筷子一撂,“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程稷南极其庆幸酒店的隔音设施做得不错,不然,他可不好意思让住在隔壁的林楠,听到他背着齐郁满地乱转,低声唱着歌。   齐郁是个不知足的,程稷南原以为唱一首就行了,但齐郁不干,点了好几首让他一直唱。   程稷南无法,又想到她不远千里,在怀着孕的状况下,一个人带着一只猫,开了那么久的车跑来惠城,就是为了给他过个生日,他心里既感动又有些心疼。   齐郁是真的累了,被他背着,没听他唱一会儿就睡着了。   程稷南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望着她熟睡的模样,又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让我度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夜晚。   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程稷南拿着手机走到外间,倚在落地窗前,嘴里叼了支烟,翻出陆令薇的电话。   他们母子之间平日里连话都很少说,电话就更少了,通话记录显示的上一通记录还是几个月之前。   他苦笑了下,不由地感慨一声,世间果真是有各种各样的母子。他和陆令薇,应该是最为别扭的那一种。   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第276章 难堪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陆令薇应该是已经睡下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   “喂?”   程稷南不由地一笑。   瞧,他在她那儿,连个名字都不配提。   他又不是没听到过,陆令薇在电话里,是怎么叫程稷北的。   不过无所谓,他都习惯了。   程稷南含着笑,轻叹了一声:“母亲,听您的声音,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陆令薇眉心微蹙,瞥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表。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他突然“呵”地一声,万般感慨地说了句,“您似乎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陆令薇当然记得今天是程稷南的生日,虽然从小到大,她从未主动给他操办过一次生日。   小时候,都是程佳岁这个做姑妈给做的。   程佳岁不但是个合格的好母亲,做为姑妈,也很尽责。   程稷南做为程家的长子嫡孙,小时候每年的生日,都很是隆重。   不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生日来着?   陆令薇有些无力地想要扶额,可那只手还打着石膏,无法动弹。   低头望着胳膊上缠着的石膏,脑子里突然就闪现出了那样一副画面。   程稷南还没过十六岁生日那年的夏天,和同学打篮球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挫了一下,打了石膏固定。   幸好是在暑假,没有耽误学校的学习,原本计划要去的南洋之行也因此耽搁下来。   于是,本该是陆令薇带着兄弟俩回南洋,最后却变成了陆令薇只带着程稷北回去了。   程稷南一脸羡慕地目送着母亲和弟弟离开。   结果才过了两个星期,母子俩又改变计划,提前回来了,陪他们回来的还有陆令薇的哥哥陆令乾。   那天,已经拆了石膏的程稷南,去医院做完复健回来,家里人似乎都出去了,就连佣人们也都不在,他上楼准备回卧室休息的时候,却从陆令薇的房间里听到争吵声。   陆令薇用压低了的声音指责她哥哥,不应该给一个男人钱。   陆令乾冷笑一声,问她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丢人的事儿是她做的,扔下个烂摊子就跑了,家里却要给她擦屁股。   她还不领情。   陆令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坦诚当年是她的错,她不该被风流无德的程佳年弄得一气之下跑回南洋后,秉着“你在外面风流快活,就别怪我也出去沾花惹草”的宗旨,整日都流连在外面,也因此结识了一个浪荡子,俩人有了一夜情。   事发之后,陆令薇就后悔了,她从小接受的都是传统的淑女教育,从没做过这种出格的事。   而且,程家是什么人啊?虽然远在稷城,但是万一有什么风声传到程家人的耳朵里,那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彼时,陆家的生意已经有败落的迹象,若不是有程家的帮衬,想必已经从南洋富商的榜上除名了。   陆令薇敢让程佳年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敢。   所以,当程佳年放低姿态,亲自跑到南洋来接她回去的时候,陆令薇为了摆脱那个浪荡子的纠缠,二话不说就跟着回了稷城。   一回来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陆令薇害怕地要命,她想偷偷打掉这个孩子,但没等她去做,程家上下就都知道了她怀孕的事儿,程元初早就想抱孙子了,大喜过望,直接就表明了,只要陆令薇生的是男孩,以后,程氏就是他的。   就连程佳年,也一改往日,收敛了风流本性,突然变得体贴起来。   虽然陆令薇知道,这一切都是看在她这个“金贵”的肚子的份上。   程家上下对她有如皇后般地照顾,又有着程氏这么大诱饵摆在面前,陆令薇想要打掉孩子的念头也就淡了。   她甚至觉得,只要她小心一点,也许,真的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呢?   但是,事情往往就喜欢事与愿违。   程稷南的血型,竟然是稀有的熊猫血。   这把当时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地不行地陆令薇吓得够呛。   一个有着这样稀有血型的孩子,就像有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埋在身边。   她越看那个孩子,越忍不住想到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不知道是不是疑心作祟,尽管所有人都说,程稷南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母子,可她就是觉得,他长得更像那个男人。   这一点,令陆令薇心情越来越糟糕,险些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索性,三十多年前的医疗系统,还没建立血型库,对血型的建档也不重视。   程家上下都笼罩在添了第一个男丁的喜悦当中,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根本没有程家的血缘。   兄妹俩人本以为家里没人,才旁若无人的争吵,却不知道,程稷南彼时就站在门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令乾气愤地推开门,见到杵在外面的程稷南时,也傻了眼,陆令薇更是面如死灰。   而回过神的程稷南,却是冷冷一笑,目光从陆令乾,又越到陆令薇的身上。   “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努力,不够优秀,又或者,我从小不在您身边,所以才不讨您喜欢,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陆令乾反应过来,厉声警告他,严守这个秘密,不要泄露出去。   程稷南满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再一次看向陆令薇。   那样轻蔑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从程稷南的身上看到。   她像个犯了极大错误的人犯人一样,被他的目光迫得抬不起头来。   从那以后,程稷南再面对陆令薇的时候,再没有小时候那种,对母爱毫不掩饰的渴望之情。   只剩,轻蔑,冷嘲热讽。   偏偏,陆令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什么。   甚至,当程佳岁如往年一样,要为他筹办十六岁的生日聚会时,也被他婉言谢绝了。   理由是,他长大了,不需要再想小孩子一样期盼过生日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陆令薇。   她知道,他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做母亲的,即使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就像今晚这样,程稷南偏偏掐在这个时间段给她打电话,提醒她,今天是他的生日,陆令薇就明白,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难堪。 第277章 无所不能   陆令薇感觉头有些疼,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他说道:“我当然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三十二年前的今天,是我在医院生下你,给了你生命的日子。”   “嗒”地一声,她抬起头,就见表的指针已经滑过零点,这一天过去了。   听到陆令薇这么说,程稷南却不屑地一笑。   “没错,是您赋予我生命,可是,却从来没问过我一声,想不想做您的儿子。”   “程稷南!”陆令薇皱眉喝了一声,努力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你别太过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继而,他又笑道,“不对,其实,您也不想做我的母亲吧?我不想做您的儿子,您也不想做我的母亲,但偏偏,我们却是母子,世事往往就是这么事与愿违,多好笑。”   “程稷南,你是不是喝酒了?”陆令薇总觉得他今晚的语气怪怪的。   非要踩着零点之前给自己打电话,说的还尽是让人不开心的往事,他想做什么?   “是喝了一点儿,不过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我现在很清醒。”   程稷南放轻了脚步走到里间,借着微弱的光线,就看到齐郁侧躺在那儿,那只小猫偎在她身边,一人一猫,睡得格外香甜。   一看到她们,敛去的笑意又爬上嘴角,心底也随之柔软了几分。   他给陆令薇打这个电话,的确是夹杂了些斗气的成分,他想看看他这位母亲大人,是否真的不记得他的生日。   结果如他所料,她不是不记得,她只是不想去记得。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早已经不在乎。   现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人,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女人。   一想到这个傻瓜,为了给他过生日,竟然瞒着他开了十个小时的车赶过来,还带着为他准备的礼物。   他在感动之余,又觉得她很傻,傻到不顾自己。   万一,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万幸,没有万一。   陆令薇却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清醒?我看你是还不够清醒。别以为,你在惠城吃闭门羹的事儿,我们隔了这么远就听说不到。程稷理被你弄成那样,躺在医院里,你二叔调动所有人脉打探你在惠城的动向,在程氏编造对你不利的谣言。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这儿纠结生日不生日的?”   程稷南根本没把程佳华放在眼里,随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折腾去,就他那点手段,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倒是陆令薇今晚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重新回到外间,在沙发上坐下,“您也会关心我吗?”   他语气里的讽刺挖苦太明显,陆令薇想听不出来都难。   “你毕竟是我生的。”   程稷南闻言,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到陆令薇此时此刻的神情,高傲,冷淡,又不屑。   她其实心里明白地很,就算她有心想让程稷北取代他,程稷北也得有那个本事,别说取代他了,光是程佳华和程稷理父子两个,都够程稷北喝一壶的。   她能倚靠的,只有他这个让她生厌的儿子。   但是偏偏自小骄傲惯了,年轻的时候是小公主,老了以后就是老公主,永远学不会低头示弱。   他冷笑了一声:“母亲,您真是耿直地可爱,难道和我说一句,生日快乐,或者,承认您也是关心我的,就那么难吗?”   陆令薇皱了下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程稷南的时候,永远都无法做到像程稷北那么自然。   也许,是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对这个不知道何时会引爆的炸弹,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陆令薇也知道,在这件事上,程稷南是最无辜的,尤其是当他还很小的时候,每一次都用那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想让自己抱抱他的时候,陆令薇总会透过他那双眼睛,想到他的亲生父亲。   程稷南的亲生父亲,是南洋落魄潦倒的公子哥,长得是比女人还漂亮,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仗着当年和她有过一夜情,早些年,动辄去陆家打秋风。   后来,听说是跟一个富婆好上了,离开了南洋,十几年都没有音讯。   也许,早就客死异乡了。   半晌,没有等到陆令薇的回答,程稷南了然一笑。   他早就习惯了被这位冷漠自私的母亲无视,三十年如一日,从没有过例外的时候。   也许,真的是今晚喝了酒的缘故,让他对这份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母爱,还抱有一丝可笑的幻想。   该是最后一次了。   “母亲,时间不早了,不打扰您休息了,晚安。”   他不等陆令薇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齐郁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被程稷南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下了床从里间出来,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抽烟,连她走过去都没留意到,不知道是想什么入了神。   直到她挨着他在旁边坐下,揽着他的肩问了句:“怎么还不睡?”   他伸过手,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腰,“一会儿就睡了。”   齐郁的视线看向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想到他这次来惠城的目的,又问他,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程稷南望了她一眼,故作认真地问道:“是的话,你能帮我解决吗?”   齐郁闻言,故意瞪大了一双眼睛,夸张地问他:“真的?这个世上,还有能难倒你的事?”   程稷南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不能?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齐郁低头,轻轻眨了眨眼睛,语气无比诚恳,“你在我心里,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一丝暖流自心底缓缓流过,他望着她,眼底慢慢浮现出一丝由内而发的喜悦,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轻吻落下。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很多很多,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你送我的猫,还有,谢谢你喜欢我。”   我本不该存活在这世间,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生命从此变得有意义。 第278章 一坛陈醋,成了精   十一月的海边,即使在有阳光的白天也有些冷,海风一吹,扑面而来的都是海水的味道,又咸又湿,还透着几分阴冷。   齐郁本想趁程稷南白天去忙的时候,自己在附近转转,但是他不同意,硬缠着她直接在酒店里睡到快中午才起,吃完饭才下来,到海边走走,没走几步,又找了间咖啡屋坐下来休息。   齐郁无奈地想,这是有多怕她累着啊?   “惠城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玩的,等明年暖和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可以下水。”   齐郁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他:“明年?下水?”   程稷南这才反应过来,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微微一扫,笑道:“说错了,那就后年,我们一家三口来。”   一家三口这个词,让齐郁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默默喝了一口果汁,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他:“你把林楠一个人丢去处理工作,自己却在这儿躲清闲,真的好吗?”   程稷南让她放心,以林楠的工作能力,很多事都搞得定,不需要自己事事出马。   “而且,他既然知道你来,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谁让他和你一起瞒着我来着?小惩大诫而已。”程稷南开玩笑地说着。   齐郁“呀”了一声,连忙解释道:“你怎么能这样?是我千叮万嘱不让他跟你说的,不然还叫什么生日惊喜啊?”   “这么说,还是我错怪他了?”他问。   齐郁点头:“对,他不但没错,还有功呢。你说,你这个生日,过得开心吗?”   她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摆明了在提醒他,敢说一个不开心试试?以后再也没人给你过了!   程稷南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话落,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是林楠打来的。   林楠告诉他,有一个自称是韩殊助手的女人打来电话,说程稷南的名字已经加在了明晚那个慈善晚宴的名单上。   而林楠,是在对这个消息查验证实后,才打来电话告诉程稷南。   “加了我的名字?还是她的助手亲自给你打电话通知的?”程稷南微微皱眉,问道。   “是,”林楠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像这种级别的宴会,名单应该是早早就确定好的,除非是和主办方关系匪浅的人,才有这个资格。”   程稷南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只跟林楠说了声“知道了”,吩咐他做好准备。   挂了电话,程稷南又看向齐郁,笑着问她:“明晚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齐郁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了,但是刚才程稷南和林楠电话里讲的事,她也听到了。   要自己陪他去的地方,就是那个所谓的慈善晚宴吗?   那应该很无聊吧?   齐郁心里其实不大想起,但是又想到,以后,这种场合一定少不了,她总要习惯的。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程稷南不过是随口问问,根本没做她不去的打算,喝完东西,就带着她去挑礼服。   程稷南往日这种场合,礼服几乎都是提前定制的,但是这次比较突然,时间又紧,定制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去挑现成的。   好在,两个人都是衣服架子,随便挑一件穿在身上,都很好看。   程稷南给齐郁选的是一件浅蓝色的一字领礼服,和之前周牧送她的那件有点像。   程稷南说她穿蓝色好看。   店员忙称赞他眼光好,说齐郁皮肤白,蓝色很称她的肤色。   虽然齐郁本来就白,这一点没错,但她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总觉得,她从怀孕后,皮肤肉眼可见地更好了,不擦护肤品也是水润有光泽。   她忘了在哪儿看到过,说怀孕后皮肤变好,很有可能怀的是女孩。   莫非,真让他说中了,是个小棉袄吗?   齐郁对男孩女孩一点都不在意,只要健康就好,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动辄被程稷南洗脑,让她也不禁开始期待,如果真是个小棉袄,也挺好的。   程稷南选的礼服依旧是黑白配,虽然样式低调简约了些,架不住身材脸蛋都是一流的,换好衣服站在那里,店员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都低着头红着脸,借故帮忙整理这儿,又弄弄那儿,然后又借机飞快地瞟一眼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程稷南仿若浑然未觉,还问齐郁的意见。   齐郁连礼服的剪裁和面料都没来得及看清,就敷衍着点了下头,催促着他选好了就走,她饿了。   程稷南结了账,又留下了酒店的地址,让他们把礼服直接送过去,就被齐郁拉着从里面出来。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这么快就饿了?当心吃太多,明天穿不上礼服。”他打趣着问了一句。   齐郁瞪了他一眼,心说才不是呢。   “我怕我再不把你从盘丝洞里拉出来,那些妖精们能把你当成唐僧肉生吞活剥了。”   程稷南“哦”了一声,嘴角含着笑,“你见哪个女妖精想吃唐僧的?不都是主动示好,想要嫁给他?”   齐郁抬眼打量他,恍悟地点头:“看来你还挺享受的,是我误会了,那你快回盘丝洞,做你的压寨大王吧。”   程稷南闻言,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拉住就要撇下自己而离开的她,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那些蜘蛛精们,我都不喜欢。”   她微微噘着嘴,随口问他:“那你喜欢什么精?”   他摇头,故作无奈地轻叹:“一坛陈年老醋成的精。”   晚宴是以慈善为名目,来此的多是以夫妻为伴,男人们聚在一起谈生意,女人们则凑在一处聊八卦。   程稷南来这儿,有他的事情要做,无法一直兼顾着齐郁。   她便让他自顾自忙去,她虽然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是这样也挺好,起码耳根子清净些,不会被那些明明不熟,却硬要装作很熟的人拉着一起尬聊。   她手里端着一杯葡萄汁,不论看到谁,都是露出标准的微笑,也有人上前来询问两句。   她便回答自己是从稷城来的。   那些人听到“稷城”二字,便猜到和她同行的人是谁,继而,神情微妙地走开。 第279章 祸根   如此接二连三之后,齐郁便有些好奇,她不知道程稷南究竟在惠城做了什么,似乎人缘很差的样子。   虽然,他在稷城的人缘也未见得多好。   齐郁转了一圈,觉得有些无聊,刚要去找程稷南,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走过去。   她心里一震,刚要抬步,就有人迎过来,拽住她的手臂。   程稷南正在和人聊天,忽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熟悉,回过头,就看见了江心媛。   她今日穿了一条红色的深V礼服裙,原本就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这件别具心材的礼服穿在她身上,几乎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程稷南的眼神微微错愕,下意识就朝齐郁所在的方向看去,却没见到人。   眉心不由地蹙起,他说了声“借过”就要走,江心媛却挡在他面前,分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还伸过手,自然而然地挽过他的手臂。   “稷南,让我来介绍汪叔叔和韩阿姨给你认识。”   闻言,程稷南顿住脚步,侧头看向她。   江心媛眼睛一弯,笑道:“你不知道吧,汪叔叔和我爸爸是多年的故交了,我小的时候,常来惠城玩呢。”   她的话音刚落,汪斌和韩姝伉俪相携着出场。   汪斌虽然在惠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显然,今天的场合不一样,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围在自己的妻子身边,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地如同绅士,和程稷南那天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由地一笑。   这个男人,难怪能成为惠城四大家族之首,活脱脱一只笑面虎。   韩姝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简短的几句开场致辞就显现出干练的风范。   江心媛低声感叹:“韩阿姨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所以,我今天能进到这里来,也是托了你的福了?”程稷南问道。   江心媛侧头看向他,不太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脑子转得快,很快就着这个台阶顺势笑道:“这样,不好吗?”   他淡漠地望着台上的人,嘴角一弯,“好,很好。”   江心媛嗔了他一眼,在他耳边低声道:“一会儿开场第一支舞,你陪我跳。”   程稷南皱眉,下意识拒绝,“我带了舞伴。”   江心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知道,齐郁么,不过她现在,可能顾不上你。”   程稷南问她什么意思,江心媛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继而一笑,下巴抬了抬。   “哦,在那儿呢,你瞧。”   程稷南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齐郁,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裴然又是谁?   见程稷南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江心媛仍不忘添油加醋说了一句:“再怎么说,也是在一起过的人,哪能说断就断呢。稷南,你说,是不是?”   像是在说齐郁和裴然,又像是在暗指程稷南和自己。   齐郁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一个江心媛就罢了,竟然连裴然也来了。   她瞥了眼被他拉住的手臂,感到好气又好笑。   不客气的话没过脑子,就直接说了出来。   “裴然,你是她江心媛的狗吗?她走哪儿你跟哪儿?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那个不可一世,可以在稷城横着走的裴家二少,竟然这么没用。”   裴然被她损地脸色一白,仍是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你如果是为程稷南好的话,就站在这儿,别过去。”   齐郁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向远处的两个人。   江心媛拉着程稷南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江心媛明显笑得很开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裴然轻笑了一声,见齐郁这副样子,知道她不会冲动地过去了,松了她的手腕,收回手。   “你知道程稷南来惠城是做什么的吗?”   齐郁只知道他是来谈项目的,至于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裴然摇了摇头,目光再一次看向远处的二人。   “程稷南之前和惠城的孟氏谈合作,结果因为他把人家儿子打骨折了,和孟家崩了。他这次来,是来找别的合作方的,只不过,在惠城,能摆平孟家的人,在那儿呢。”   他遥指了上台后,就一直站在边上的汪斌一下,继续说道:“汪斌早些年在稷城上学的时候,和我姨夫是校友,两个人称兄道弟的,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你说,江心媛为什么会在这儿?”   若不是他提起来,齐郁险些忘了,那次就温泉酒店,她跟程稷南谈分开的时候,他是为了自己,把一个人的肋骨打折过。   她原以为,那件事,程家已经摆平了,程稷南也没再提过。   原来,祸根在那时候就埋下了。   连她都脱不了干系。   裴然难得这么有耐性,帮她理清了来龙去脉,齐郁便接过他的话茬,问道:“所以,她是来帮他忙的?”   裴然被她的天真念头逗笑了。   “帮忙?她又不是观音菩萨。你会白白欠别人人情不还的吗?”   齐郁闻言,咬了咬唇,迟疑道:“所以,你上次才会说,她对程稷南根本没有死心?”   程稷南不知道齐郁和裴然究竟有什么可聊的,两个人站在那儿,一副特别熟稔的样子。   她甚至一眼都没看向自己。   程稷南的脸色愈来愈冷,眼见齐郁竟然有意跟着裴然出去,他终究按捺不住要上前,手臂又被拉住。   “稷南,汪叔叔叫你过去呢。”   他挣开她的手,“我一会儿就回来。”   “唉,媛媛,拍卖就要开始了,你们要去哪儿?”   汪斌乐呵呵地走过来,话是问江心媛的,眼神就落在程稷南身上。   他只得转过身,看向汪斌。   江心媛再一次挎上他的手臂,对汪斌笑道:“稷南看到了个熟人,想去打声招呼而已,我叫他先等等,什么熟人还能比汪叔叔还重要啊?稷南,你说是不是?” 第280章 等我   见程稷南敛去眼中的冷意,低低地应了一声。   江心媛脸上的笑意更甚,“汪叔叔,你应该见过稷南了吧。”   汪斌含笑着点了点头,“见过,见过,程老最得意的长孙嘛,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江心媛又看向程稷南,“喏,稷南,我刚才跟你提过了,汪叔叔他和我爸是老同学,老朋友,你可以和我一样,也叫他一声汪叔叔。”   程稷南却抬头看向汪斌,颔首道:“汪总。”   江心媛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住。   没等汪斌开口,程稷南又说:“汪总见谅,我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失陪。”   话落,程稷南转身就朝齐郁离开的方向追去。   江心媛还想拦,汪斌却叫住她,“让他去吧。心不在你这儿的男人,你怎么栓都拴不住。”   话落,汪斌摇了摇头,又是招呼别的客人。   只留江心媛一个人站在那儿,气得暗暗咬牙。   当裴然提议,让齐郁跟自己出去转转的时候,她犹豫了下,还是跟上去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怕自己还就留在那儿,会控制不住,总是想要去寻找程稷南的身影,可是,他旁边杵着江心媛。   如果,像裴然说的,江心媛真的能帮程稷南把这个项目摆平,那是最好不过了,她也不想他因为工作上的事而心烦。   偏偏自己又帮不上任何忙。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睡不着,一个人坐在那儿抽烟了。   齐郁至今都不知道,程稷南在程元初那儿,是打了保票的,他一定会把这个项目谈下来。   如果她知道,可能更要为他着急上火了。   程稷南追了出来,但是里里外外找遍了,也没看见齐郁的身影,倒是让他遇到了孟嵘。   孟嵘此刻,正和几个朋友往里面走,迎面遇上程稷南,他瞬间脸色变了变,旋即,就像没看到人似的,从他身边越过。   程稷南就笑了,站在那儿,回头看向越走越远孟嵘。   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掌管着孟氏,结果就这么点气量。   程稷南拿出手机给她齐郁发了条信息,多余的话没有,就极其简单地两个字。   【等我。】   没说等他做什么,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等。   就这两个字,齐郁望着屏幕,就好像他就在眼前,亲口说出这两个字一般。   她笑着刚要收回手机,裴然低头瞥见了,轻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江心媛没想到,程稷南这么快又折返回来。   她正跟在她的偶像韩姝后面,认识其他的夫人们,视线却不时地往门口瞥去。   直到发现程稷南一个人回来。   她心中大喜,立即迎上去,拉住他的手腕,把他介绍给韩姝。   “阿姨,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过的程稷南。稷南,这位汪夫人,也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   韩姝审视的目光落在程稷南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难怪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呢,果真是一表人才。”   江心媛脸色一红,嗔怪了一声:“阿姨……”   韩姝却没理会她,继而又问程稷南,打算什么时候和江心媛结婚?   江心媛的脸色更红了,没等她开口,程稷南却道:“抱歉,让您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有未婚妻,就快结婚了,她今天和我一同的,一会儿有机会,介绍给汪夫人认识。”   江心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哦——”韩姝状似恍悟地点头,余光瞥了眼江心媛,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快,又抚平。   再一次打量起程稷南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听说,程先生是来惠城谈生意的,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程稷南谦虚一笑,“连门都没入。”   韩姝被他的直言不讳弄地一愣,旋即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今晚的主题——慈善拍卖来。   程稷南的态度极其诚恳,表示自己特别希望出一份力。   韩姝便笑了笑,对他说了句:“那等一会儿,就看看程先生的诚意吧。”   拍卖会正式开始的时候,程稷南留意到,齐郁也回来了,裴然依旧紧紧跟在她身侧。   程稷南觉得碍眼,又转过头去。   汪斌两夫妻与他隔了一条过道,斜前方,就是孟嵘。   程稷南不知道这个位置是有人有意排的,还是随便坐的,如果是前者,怕是韩姝授意的。   他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那个女人,感觉她的确与普通的贵妇人不同,言行举止优雅又自信,明明一切都掌握在她手中的样子,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就连自己的丈夫汪斌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拍卖会的流程没有什么特殊,前面的几件卖品虽然称不上多名贵,倒也物有所值。   直到最后一件卖品做为压轴出现。   那是一条一出场就惊艳四座的祖母绿项链,光中间就是一块足有五克拉的顶级祖母绿,在无数钻石的映衬下,光芒闪耀。   据拍卖师介绍,这是汪夫人韩姝女士的传家之宝,极其贵重,为了这次拍卖会筹集救灾善款,才不得已拿出来拍卖。   韩姝的这一举措,引得在场众人纷纷鼓掌,赞扬她的义举。   江心媛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仍忍不住低声叹道:“好漂亮……”   程稷南侧头看向她,“你喜欢?”   “嗯。”   “那我就拍它好了。”他笑着说道。   江心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继而有些迷惑。   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刚刚在韩姝面前,还是那副口吻,丝毫不给她什么情面,气得她快呕血了。   现在,却要拍下这么贵重的项链送给自己?   她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转头朝齐郁的方向看去。   呵,程稷南的心里,果然还是有自己的。   这条项链一开拍,就引得众人纷纷举牌,价格一路飙升,炙手可热,刚刚还有些矜持的人,都是忍不住心动,但真正能出得起价钱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到最后,竟然只剩下程稷南和汪斌在举牌。   汪斌为了一博妻子欢心,再多的钱也要拍回来。   而程稷南,却没人知道为什么。   他们只看到这个来自稷城,出身程氏的男人,从容不迫地一次又一次举手。   他最后一次叫价,是七千万。   汪斌刚要有动作,韩姝却按住了他的手,微笑,摇头。   一锤定音。 第281章 专挑痛处扎   齐郁遥遥地望着工作人员将那条祖母绿项链装在盒子里,又亲手交到程稷南的手上,江心媛在一旁笑靥如花。   裴然轻笑了一声,问齐郁,“你说,他花了七千万拍下这条项链,是送给谁的?”   送给谁?肯定不是送给自己的。   她撇了撇嘴,随口说道:“可能……是要送给他母亲吧。”   心里却在说,送给谁都好,只要不是送给江心媛就行。   韩姝起身走向程稷南,以慈善宴会主办人的名义向他道谢,感谢他为慈善捐款所做的贡献。   汪斌在一旁面带遗憾地感叹:“本来想把内人的传家宝再拍回来,博红颜一笑的,可惜,可惜……”   韩姝却仿佛毫不在意地说道:“有竞争,才更说明它有价值。就像人一样,这个道理,媛媛应该比谁都懂,是不是?”   江心媛一愣,旋即点头,笑着转头看向程稷南,等着他开口,把项链送给自己,她一定要让他当众帮自己戴上,然后跳第一支舞。   四周的人也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他们好奇,这个从稷城程氏来的男人,出手如此阔气,当场拍下这么贵的项链,究竟是要送给谁呢?是那个一直在他左右,形影不离的江小姐吗?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程稷南却把手里的盒子调转了方向,双手捧着递向韩姝。   众人皆愣,韩姝的目光在盒子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又看向程稷南,“这是什么意思?”   程稷南笑道:“明珠配美人,若说在座之中,能够驾驭这么贵重的项链之人,也只有汪夫人您了。”   江心媛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接着他的话茬说道:“韩阿姨,我认识稷南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这个人性子比谁都倔,从来不屑于说奉承话,想必,他是真心认为只有您最适合这条项链。”   韩姝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赞许,汪斌即刻会意,打开盒盖,亲手取出那条项链,帮妻子戴上,戴好之后,又偏头打量了一眼,称赞道:“他眼光不错,这条项链,当真只有戴在你身上才最好看。”   韩姝脸上明显是高兴的,闻言,仍嗔了汪斌一眼,“你这叫拾人牙慧。”   汪斌装模作样地哀叹,“夫人您这喜新厌旧可就不对了,我不过是年纪大点,反应迟钝点,好听的让他先抢着说了,讨人欢心的事儿也让他抢着做了,我这最多是锦上添花,怎么能叫拾人牙慧呢?”   说罢,又抬手虚指了指程稷南,“幸好你晚生了三十年,不然,我不止今晚的风头被你抢过去,怕是连夫人也被你抢去了。”   没等他说完,韩姝便推了下他的胸口,故作不悦道:“胡说什么呢。”   程稷南欠了欠身子,谦虚地一笑:“汪总和夫人是天作之合,伉俪情深,晚辈不敢造次。”   裴然看了半天热闹,嗤地一声笑出来,朝程稷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齐郁:“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他这样的?”   齐郁“嗯”了一声,又道:“别的女人不知道,但你喜欢的女人肯定喜欢他这样的。”   裴然倏地转头,打量着她,末了一笑:“嘿,有些日子不见,你这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专挑人的痛处扎。”   齐郁现在和当初不一样了,一点也不怕裴然,裴然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没了那层可笑的婚约束缚,反倒比以前相处地更自然。   连齐郁都敢开他的玩笑了。   “难道就兴你们欺负我,我连句话都不能说吗?”   裴然失笑:“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上次,我不过想跟你好好说两句话,结果就被揍了一拳,我这边脸到现在还疼着呢。”   齐郁心说了句“活该”。   裴然心里好奇,凑过来又问了句,程稷北为什么会替她出头?   “稷城都在传,说你们两个当年是一对。后来,又是为什么分开了?不会是程稷南挖的墙角吧?”   齐郁斜了他一眼,说这事儿和他没有关系。   裴然却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没关系?如果真是他挖的墙角,我心里就舒服点,这人连自己亲弟弟的墙角都能挖,所以跑来挖我的,也就不稀奇了。”   也不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被程稷南抢走的,到底是齐郁还是江心媛。   齐郁懒得再理会他,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下,出去了。   裴然又朝正和汪斌夫妻两个聊得热络的程稷南瞥去一眼,也起身跟了出去。   “怎么出来了?”裴然问她。   “里面空气不好,出来透口气。”齐郁没精打采地回道。   如果早知道江心媛会出现,她才不要来这儿,平白给自己找气受。   裴然却笑了一声:“不是空气不好,是你心情不爽吧。看着喜欢的人身边站着的却不是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齐郁歪头看向他,问道:“我刚才不过说你一句,非要这么快就还回来吗?心眼儿这么小,难怪江心媛不喜欢你。”   裴然“嘶”了一声,冷眼瞧着她,“齐郁,你当你是谁啊?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   他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叼在嘴里,没等点火,齐郁就捂着口鼻皱眉道:“要么别抽,要么离我远点儿。”   “你不是也抽?现在装什么淑女?”刺啦一声,裴然不管不顾地点着了烟。   齐郁眉头皱地更紧了,转过身就要走,没走几步就受不了,突然扶着栏杆蹲在地上连连干呕了起来。   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出现过这种反应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心里窝了火,还是真被烟味给呛的,那种呼吸不畅,反胃恶心的感觉不断地往上翻涌。   裴然见状,只得掐灭了烟上前,伸手去扶她,问她哪儿不舒服。   齐郁扬起惨白的脸,冲他摇了摇头,强撑着的面色极其难看,像极力在忍着什么。   裴然皱眉打量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齐郁闻言,没回答,却也没否认,紧接着,就听到裴然低骂了一句:“妈的。” 第282章 死缠烂打   齐郁抬头看向他,被干呕折磨得脸色很难看,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你干嘛骂人呢?”   我怀没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然烦躁地扯掉领结,“我不是冲你。”   他当然不是冲齐郁,倚在栏杆上,半晌,见她的脸色慢慢变回来了,坐在台阶上静静休息。   裴然想了想,又问她,和程稷南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齐郁回了句快了,程家答应他们,等这次惠城的事儿一结束,就回去准备。   却听裴然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齐郁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又追问了一遍,裴然却不肯再说了。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悠扬的音乐,舞会已经开始了。   裴然又看向齐郁,问她,好点没有,要不要进去跳支舞?   齐郁摇头表示不想进去,用头发丝都能猜到,此时此刻,程稷南一定被江心媛缠着脱不开身。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做为主办人的韩姝,被汪斌牵着手,夫妻双双滑入舞池。   其他人也都各自找好了舞伴。   江心媛侧头看向程稷南,“你不请我跳支舞吗?”   他垂眸回道:“我对这个没兴趣。”   江心媛却抬起高傲的脖颈,“我有。”   程稷南闻声看向她,淡笑着没做声。   江心媛见他不理会自己,强忍着心里的气儿,低声笑道:“程稷南,这个项目你到底还想不想谈了?”   程稷南默不作声。   项目自然是要谈的,但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他刚刚才大出血,花掉七千万讨了个人情。   如今,却要他连自己也出卖吗?   汪斌揽着韩姝的腰,转到他们附近,见两个人杵在那儿聊天,根本没有一起下来跳舞的意思,便对韩姝说:“你瞧,年轻人反倒害羞起来了,脸皮薄地很。”   韩姝顺着汪斌的神色望过来,审视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一转,轻声说道:“我倒不觉得她的脸皮有多薄。你这个好友的女儿,心里主意大着呢。”   摆明了,女的对男的有意思,男的眼里压根却没有她的存在。   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韩姝活了五十多年,一向清高,什么事儿想得又特别明白,从来不会跟别人较劲,跟自己更不会,她觉得那样很蠢。   所以,她其实挺不待见江心媛对程稷南死缠烂打那个劲头。   连她都一眼看出来,程稷南心里没有江心媛,她不信江心媛自己却不知道。   她宁愿相信,江心媛是在麻痹自己,也想试图麻痹所有人。   但是,程稷南显然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摆布的男人。   从他今晚的所作所为来看,韩姝对他还是蛮欣赏的。   越欣赏他,就越不待见江心媛。   她突然有点好奇,程稷南口中的那个未婚妻,是什么样的女人。   果然,等到韩姝再一次转过来的时候,她就冲程稷南开了口,问他不是带了舞伴来的吗?怎么一直没见到人?   程稷南也没在宾客中搜寻到齐郁的身影,就连裴然也没看见。   他低头刚要去打电话,江心媛突然说道:“她应该是累了,回酒店休息了。”   闻言,程稷南看向她,“谁告诉你的?”   江心媛扬了扬攥在手里的手机,是裴然在几分钟之前给她发的信息,说齐郁让裴然陪她回酒店。   程稷南的目光倏地冷了下去,他打量着江心媛,冷笑:“你以为,你随随便便弄一条不知道真假的短信,我就会相信?江心媛,你是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   “不信?那你就给她打电话吧,看她怎么说。”   程稷南真的当着她的面去拨齐郁的电话,想了半天却没有人接。   江心媛笑了笑,在他愈来愈冷目光中,拨通了裴然的电话,然后,就把手机贴到程稷南的耳边。   他听到裴然先是“喂”了一声,紧接着,那边就响起齐郁的声音,她似乎在说饿了,想吃东西。   怀孕的人,本来就特别容易饿。   “听见了?她活蹦乱跳的吧,所以,你瞧,她看见你和我在一起,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还能开开心心地和裴然出去。你在她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呢?”   江心媛眼中划过一抹得意,收回手机,锁屏,重新放回包里。   又伸手替他整理了下有些歪掉的领结。   亲密地,如同她才是他的女朋友一般。   “现在,你能陪我跳支舞了吧?”   她上前一步,凑近他耳边低声央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汪叔叔和韩阿姨的面儿,你总不能一再拒绝我吧?”   程稷南再次望向她时,眼底的冷意消散大半,嘴角一弯,伸手搭在她的腰上,揽着她进入舞池。   相比江心媛明显开心的笑靥,程稷南笑意矜持,动作也特绅士,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当真有君子风范,不像有的人,会趁跳舞的机会揩油。   但韩姝却一眼看得出来,程稷南内心的不情愿。   她不禁摇头,在心里骂江心媛表面看着精明,实际就是在犯蠢,这么做,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众人不会留意到的角落里,程稷南压低了声音问她。   江心媛装傻充愣地笑道:“我只想让你陪我跳支舞,不可以吗?”   程稷南轻哼了一声,扯下她勾住自己脖子那只手臂,“你以为,我给裴然那个傻瓜一样,可以任你摆布?”   江心媛低叹,如果他真的像裴然那样就好了,她可以省下多少力气啊。   可是,这才是她喜欢的男人,不是吗?   她抬头望着他,语气骄傲又得意,“程稷南,你知道,我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人,从爸爸把江氏交到我手上,我很忙的,可我这么忙,听说你在惠城的遭遇后,还是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受你冷遇的准备,我还借了我爸的面子,帮你求汪叔叔帮忙。你就这么对我吗?”   程稷南停下舞步,搭在她腰上的手也垂下,冷笑一声:“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江心媛眼角带着湿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吻上了他。   身边,瞬间响起一片欢呼声。   齐郁和裴然一前一后刚从外面进来,就听见动静,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就看见江心媛和程稷南拥吻在一起。 第283章 造次   从他们的角度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人是很奇妙的动物,会对自己所看到的画面进行脑补。   脑补的结果就是,这俩人跳着跳着,就亲到一起去了。   裴然的脸色冷下去,又下意识转头看向齐郁。   却见她先是一怔,随即无声笑了笑。   刚刚还念叨着无聊,想要先回酒店的人,却就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舞池那边热闹非常,几乎所有跳舞的人都停下来,毕竟眼前这对俊男美女太登对。   正当他们笑着,想鼓励程稷南做为男人应该热情回应,这种事儿不应该由女人来主动的时候。   程稷南却一把推开了江心媛。   “你是聋了吗?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   江心媛被他当众这一拒,脸色瞬间变得很难堪,仍强自笑道:“稷南,你在说什么?”   程稷南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而对韩姝道:“汪夫人,刚才我就跟您提过,我有未婚妻,她今天还和我一起来的,我还想把她介绍给您认识,是不是?”   韩姝点点头,回答地干脆利落:“是。”   汪斌虽然也觉得江心媛做得过分,他刚才都提醒过她了,还倒贴地这么明显,如今被弄得当众下不来台也是活该。   但毕竟还要顾忌着江津的面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打圆场,“稷南,有什么问题私下解决更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人难堪——”   程稷南打量着了汪斌一眼,似笑非笑道:“汪总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还要看她的脸色了?我知道这里是惠城,她江心媛是仗着有汪总您给她撑腰,才这么放肆的吗?”   话落,程稷南的目光又看向他身后的那些人。   今天,惠城的商要们都在场,四大家族除了汪斌和孟嵘,其他两家的蒋庆仁和韩砾也在。   两人早先便听说了程稷南这么个人,因为碍于孟嵘的面子,那天程稷南做东的时候,他们俩连面儿都没露。   而刚刚在拍卖会上,他们见程稷南出手阔绰,转手便将那条七千万的祖母绿项链送给了韩姝,便知,程稷南是在冲着汪家使劲儿,他们就是现在再去结交,怕是也晚了。   谁知道,眼下又闹了这么一出。   眼见程稷南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和汪家闹得不愉快,蒋庆仁和韩砾忍不住蠢蠢欲动。   程稷南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与惠城合作的这个项目前景极好,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夺过来,之前程氏已经与孟氏在谈,所以其他三家即使有点别的想法也只能作罢,但既然程氏和孟氏谈崩了,程稷南还亲自南下惠城,如此诚意十足,他们又觉得有希望。   但蒋、韩两家不想轻易与孟家为敌,所以都是观望态度。   汪斌不一样,他也对那个项目有想法,却非要摆一摆谱,仗着这里是惠城,程稷南人生地不熟,又是年轻后辈,故意要灭一灭他的威风,这样,后面在谈的时候,汪家才好占上风。   汪斌算计地很好,但是他错估了程稷南这人吃软不吃硬,以及,江心媛这个意外。   汪斌没想到程稷南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当即脸色一白,问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程稷南瞥了眼站在一旁,面色惨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的江心媛,又恍悟地一笑:“莫非是我错怪了汪总?我也觉得,您应该不会是那种纵容自己好友的女儿,去勾引别人男人的人。”   没等汪斌开口,韩姝便站了出来,“程先生,您也说了,江小姐只是我先生朋友的女儿,并不是我们汪家人,她的一言一行也并不代表我们汪家,更不代表我个人的立场。”   韩姝一句话,就彻底和江心媛划清了界限。   程稷南面对韩姝的时候,语气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他客气地笑了笑:“晚辈看得出来,汪夫人是识大体之人。其实,就算汪夫人您站在江家那边也无所谓。”   顿了顿,他又看向在场之人,最后,落在蒋庆仁和韩砾的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做生意么,和谁都是一样做,双方实力相当固然最好,若不是,程氏也不介意扶持弱者。赚钱很重要,但舒心,更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你汪家是惠城之首又如何?得罪了他,照样可以把你们拉下马,任意扶持一家上来,生意照样可以做,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的最听话。   汪斌的脸色很难看,这个小子是不是有点太狂了?   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刚才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他现在,造次地很嘛!   汪斌冷着脸,余光又扫到蒋庆仁和韩砾。他突然发现程稷南其实没说错,这两个人虽然一直冷眼三观,但汪斌比程稷南更了解他们,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如果程稷南真的选择跟他们其中任何一方合作,汪家他日的地位,岌岌可危。   汪斌深深地瞥了江心媛一眼,继而,脸色缓和了些,对程稷南笑道:“你说得对,做生意,舒心当然最重要了,怎么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伤了彼此的和气?”   江心媛说到底只是江津的养女,为了一个朋友家的养女,得罪了程家,那可是划不来的事儿。   呵,江心媛忍不住冷笑出声。   无关紧要?   果然,捧红踩低是人之本性,关系再好又能怎么样?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亲兄弟都可以反目成仇,遑论只是朋友?   江家和程家根本没得比,汪斌又不傻,当然知道哪个更值得他选择。   同样是汪斌的一句话,她江心媛可以是好友的女儿,也可以是无关紧要的人。   多好笑?   韩姝直接略过她,问程稷南,他的未婚妻在哪儿?   她想见一见。   程稷南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继而,目光在靠近门口处定住。   看到齐郁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霜雪之色终于有所缓解,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笑意,朝她招了招手。 第284章 青出于蓝   裴然从始至终,都站在齐郁身边。   见状,扯出一丝冷笑,问她:“还不快过去?”   齐郁一开始还有些不确定,听到裴然开了口,才确定程稷南真的是在叫自己。   离得这么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慢慢起身,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程稷南的眼神望过来。   又纷纷让出一条路,而路的尽头,则是程稷南。   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就像在T台走秀。   齐郁微微低着头,紧张地迈着脚下的步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踩到礼服的边缘。   那可就丢死人了。   也许是她走得太慢,程稷南等不及,又可能,他是怕她不小心摔倒。   程稷南疾步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让她挽着自己。   刚刚还对江心媛讽刺挖苦,就差没动手了。怎么转眼间,那张清隽无双的脸上,居然还能流露出这么柔情蜜意的神情?   众人彻底迷惑了。   究竟哪一个才是程稷南本色?   亦或,两个都是。   齐郁被程稷南牵着手带到韩姝面前,给两人介绍。   韩姝笑意吟吟地打量了齐郁一眼,侧头问程稷南,眼中笑意更浓。   “齐小姐真漂亮,你真有福气。”   不等程稷南开口,齐郁却冲着韩姝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不,我比他更有福气。”   韩姝微怔,见程稷南粲然一笑,很是享受她这句回答,韩姝转头看向汪斌。   “你瞧,他们两个还真是登对。我刚刚还在想,咱们要是有个女儿该多好,也和程家攀个亲,这么优秀的女婿多难得。”   汪斌顺着韩姝的话茬摇头笑道:“夫人哪,晚了!现在就是咱们俩努力加把劲生个女儿出来,这女婿也是别人家的了。”   “说晚,倒也不晚,”韩姝上前一步,主动拉着齐郁的手打量着,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一看就是乖巧懂事,不会给人惹麻烦的。我一直想有个这样的女儿,可惜,天不遂人愿,接连生了三个,都是儿子。齐小姐,咱们两个投缘,不若,趁着你还在惠城,我认你做干女儿,如何?”   齐郁瞬间有些傻眼。   她才刚刚认识这位汪夫人而已,怎么对方就心血来潮要认她做干女儿?   她看上去很缺母爱吗?   之前是周牧要认她做妹妹,她都跑到惠城来了,结果又有人要认她做干女儿。   而且这位汪夫人,虽然眉眼弯弯笑得实在是和气。   但之前,齐郁远远地也领教到了对方的风采。   在她眼中,韩姝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突发奇想,做这种事?   程稷南见她干愣着不说话,不由地暗暗捏了下她的手心。   齐郁扭头看过去,见他冲自己轻轻点头,示意她接受。   俩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过韩姝的眼睛,她爽朗地一笑:“齐小姐,我韩姝难得喜欢什么人,更别提认干女儿这种事了,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啊。”   前半句话说得盛气凌人,就像她本人一样的作风,骄傲,自信。   偏偏最后一句又带着几分俏皮意味,话落,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齐郁还能说什么?   拒绝的话,是不是显得自己太不识抬举了?   还真以为韩姝是喜欢她,才非要认她做干女儿的吗?   明明是因为程稷南而已。   韩姝是因为看上了程稷南这个“女婿”,才硬要认齐郁做干女儿的。   按买一赠一的说法,她就是那个赠品。   齐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余光又瞄到江心媛站在那儿,脸色异常难看。   韩姝当着所有人的面,先是撇清了江心媛和汪家的关系,现在,又主动向程稷南示好,还要认齐郁做干女儿。   她这一举动实在是太打江心媛的脸了。   汪斌虽然也觉得不妥,但是又不能当众否决妻子的提议。   他是最了解韩姝的人,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明显是在拉拢程稷南。   程稷南不惜当众拂汪家的脸,让江心媛难堪,足以说明,他对这个未婚妻有多重视。   而这个齐郁,一看就不是江心媛那种显赫家世出来的。   一旦齐郁成为了汪家的干女儿,不但提高了她的身份,更是把汪、程两家紧紧绑定在一起。   项目的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这就是韩姝和程稷南都追求的,双赢局面。   汪斌认清这一点,也只能毫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妻子以外。   齐郁眼睛一弯,含笑对韩姝说道:“汪夫人抬爱,荣幸之至。”   韩姝却嗔道:“还叫汪夫人?”   齐郁立即改口:“干妈。”   见韩姝应了一声,汪斌紧接着也乐呵呵地追问了句:“那我呢?”   齐郁侧了侧身,腼腆一笑:“干爸。”   韩姝乐得拍手,“真是乖巧,”说着,又冲汪斌使了个眼色,汪斌立即会意,帮韩姝取下脖子上的项链。   韩姝直接将它戴在了齐郁的脖子上。   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暗叹不愧是韩姝,认个干女儿而已,一出手竟这么大方。   齐郁吓得不敢接,连声说着:“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韩姝眉毛一竖,“哪里使不得?你以为,这声干妈、干爸是白叫的?你们不是就快结婚了吗?这条项链就当是我送给你的陪嫁。”   见齐郁仍坚持不肯收,程稷南开了口:“收下吧,这是干妈和干爸的心意。”   他这声“干妈”和“干爸”叫得,比齐郁顺嘴多了,就跟他已经叫了三十多年似的。   韩姝眼睛一眯,笑道:“就是。而且,这本来就是稷南拍下的,又送给我的,我现在转送给你,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郁也知道不能再拒绝了,郑重道了声谢,程稷南就帮她把项链戴上,打量了一眼,笑道:“不错,很好看。”   韩姝闻言,忍不住揶揄了句:“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比我戴着还好看吗?”   面对这声刁钻地质问,程稷南面不改色,“您的气质雍容华贵,最适合不过。但齐郁既然是您的干女儿,自然也是青出于蓝。”   韩姝噗嗤一乐:“想不到,笨嘴拙舌的陆令薇,竟然有你这么个好儿子。” 第285章 你想做什么   程稷南听到韩姝提到陆令薇,明显错愕了下,旋即又问:“干妈认识我母亲?”   韩姝的表情很值得耐人寻味,神神秘秘地说了句“我们是老相识了”,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   汪斌和韩姝俩夫妻突然之间认了干女儿和干女婿,所有人都围上来道贺,不论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说的话倒是一句比一句话好听,谁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攀攀汪、程两家。   除了江心媛,她沉着脸站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还是裴然上前,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江心媛如梦初醒,依然不肯走。   可任凭她如何挣扎抗议,裴然都不管不顾,执意带她离开这里。有路人见状,想上前帮忙解围,却被裴然慑人的目光一瞪,谁都不敢再靠前,远远地避开这个犹如黑面神的男人。   江心媛被裴然带到了地下车库去,眼见他要把自己扔进车里,江心媛仍然不肯上车。   “裴然,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是疯了吗?为什么多管闲事?”   她悲愤地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裴然冷笑一声:“是,我是多管闲事。我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稷城去。”   “我不要回去!”   “不回去做什么?程稷南都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了,他不是第一次拒绝你,还不够吗?你还要怎么样?!”   裴然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激愤,冲她吼道。   他从来没对江心媛这么凶过,她愣愣地看着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面,被程稷南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江心媛都没哭,此刻,被一直迁就她,什么都顺着她的裴然吼了一嗓子,她就控制不住,眼泪噼里啪啦地往外掉。   她要强了二十多年,哪怕学生时代被同学嘲笑,说她根本不是江家的养女,就是个野种的时候,她都没哭过,现在,却在他面前哭得伤心不已。   裴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能陪着她。   也许,哭够了,也就过去了。   “江心媛,”他轻叹了一声,“你要来惠城找他,我也陪你来了,你要我帮忙支开齐郁,我也帮了。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程稷南对她是认真的,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们俩已经过去了,你该清醒了。”   “不,”她抹了把眼泪,深深吸气,眼神执拗又倔强,“事情还没过去呢。”   裴然就不明白了,那个程稷南究竟有什么好?让她几乎是走火入魔似的追着他不放。   继而,他又无奈地一笑。   自己又何尝不是?   “江心媛,算了吧,”裴然无力地摇头,“齐郁怀孕了,他们俩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你拆不散的。”   闻言,江心媛神色僵住,抬头看向裴然,眼神变了又变,幽幽地,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裴然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心媛倏地一笑,问他:“真的吗?那可真要好好恭喜他们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裴然太了解她了。   她怎么可能在听到齐郁怀孕后,突然转了性?   江心媛这回都不用他命令,自己主动坐进车里,还问裴然:“不是要回稷城?走吧。”   裴然倚在车上垂眸打量着她,“江心媛,你想做什么?”   她抬头,神色坦然地望着他,像是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似的。   “我想回家,江氏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你不是也要我回去吗?怎么现在反而不急了?”   “呵……”他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   江心媛根本不在乎他信不信,而且,她也没骗他,她现在真的准备回稷城。   惠城这个破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   程稷南顾念着齐郁的身体,怕她吃不消,早早地就跟汪斌和韩姝告辞,回了酒店。   齐郁真的累了,一路上坚持着没在车上睡着,到了酒店准备去洗澡睡觉的时候,又忍不住照了半天镜子。   那条项链当真华贵,又好看,沉甸甸地压在脖子上,压地她有些直不起腰来。   但是韩姝戴的时候,就没有那种感觉。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永远都高昂着头的模样。   但是偏偏今天,连女王也不得不向程稷南抛出橄榄枝。   齐郁面露得意,对着镜子模仿韩姝的姿态。   程稷南从林楠那儿把猫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齐郁对着镜子,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地眯着眼睛。   齐郁的气质太甜美了,根本不适合这幅神情和姿态。   但显然,齐郁玩得很开心,程稷南抱着猫站在那儿欣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直到怀里抱着的猫轻轻地“喵”了一声,齐郁闻声扭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不是说困了,要回来睡觉?”程稷南把猫放回猫窝里,就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楚她脖间的那条项链。   齐郁心念一动,问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算准了韩姝会把这条项链再还回来?   程稷南笑了笑,隔着发丝落下一吻,调侃地说道:“我们乐乐也会动脑筋了。”   这个腔调让她想起了章玥。   她从来惠城之后,一直没联系她,她竟然也没主动联系过自己,也不知道天天忙什么。   齐郁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想要推开他,反被他抱得更紧。   “我们乐乐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齐郁顿了一顿,说“没有”。   她看到江心媛站在程稷南身边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   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是相信他的。   因为爱他,所以相信。   相信他爱自己,就像自己爱他一样。   她埋在他胸前,蹭了蹭,想到什么似的,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   “那你看见我和裴然在一起,生气吗?”   “生气。”他一点不犹豫地点头。   齐郁有些傻眼?不对啊,不应该是这个回答,这让她准备好的话怎么说?   程稷南瞥见她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齐郁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又被他耍着玩了。   这个混蛋! 第286章 齐天大圣   齐郁抬手就要给他一拳,被程稷南轻松攥住,握在手里又捏又揉的,又亲了亲她的脸。   “你要是和裴然会有什么,早就有了,还用等着被我撬过来?”   齐郁“啊”了一声,心里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他什么时候把裴然放在眼里过啊?   一想到这儿,心里又有些愤愤。   这家伙在自己这儿,都没什么势均力敌的对手。   所以他才信心十足地,知道她除了他,别无选择。   太气人了。   她根本没有藏着心里想法的意思,程稷南只要望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待嫁吧,这辈子你是跑不掉了。”   齐郁却扬起头,故意和他唱反调地说:“那也不一定,要是遇到个更好的,我也许会跑哦!”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说,程稷南一定会不屑地问她:“这世上还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吗?”   结果,他倒真是笑地不屑,“你怎么跑?带球跑吗?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像我这么大度的?”   齐郁觉得,他那句话也就听听吧,当不得真。   她微微仰头,让程稷南帮忙把项链摘下来,继而皱眉苦思:“你说,人家送我这么一条昂贵的项链,我是不是也应该准备点什么礼物也送过去?”   程稷南一句话就扎在她心口窝上。   “送礼?送什么?你有七千万吗?”   她沮丧耷拉着脑袋,虽然这话刻薄了点,但也是事实。   她哪儿有那么多钱准备礼物呢?   程稷南捏了捏她的下巴,好笑道:“逗你玩呢,你若想送,我也不拦着。不过没必要。你当韩姝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非要任你做干女儿不可。明明刚才还闹得那么难堪。他们急于想跟程家攀上关系,好断了别人的念想,要告诉他们,和程家的这个项目,只有他们能做。一旦这个项目启动了,后续,会有多少个七千万?”   齐郁“哦”了一声,她是想到了,但没想得那么深远。   “那你呢?你当时说那些话,也是吓唬他们的吧,你也是想跟他们合作的吧?”   什么扶持别人上来,齐郁倒是相信程稷南干得出来。   但是,她不确定别人信不信。   应该也是信了,毕竟程家的实力不容小觑。   但凡做生意的,谁没有野心呢?当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   程稷南点了点头,“跟汪家合作是上上之选,他们无论资金、人脉,还是经验实力,都是惠城最强的。跟他们合作,我能省多少事啊。”   继而,程稷南又想到什么,打趣道:“那两只老狐狸,幸好没有女儿。”   程稷南来惠城之前,就了解过汪家的一些背景,汪斌和韩姝有三个儿子,都是各领域的人才,大儿子从商,与汪斌一起搭理汪氏,准备继承家业。   二儿子走的仕途,听说岳家门第也很高。   至于小儿子,听说是搞科研的,还在念书阶段。   至于其他那三家,包括孟氏,家里都是有女儿的。   经历过林笙的事儿,程稷南有些避讳这个。   虽然“没有”女儿,不是他谈合作方时候的必要条件,却是加分项。   韩姝看上程稷南,想让他做自己女婿的话,半真半假,他们一方面急于想拉拢和程稷南的关系,另一方面,又是真的遗憾,这么优秀的女婿,却与他们无缘。   齐郁哪里知道,都用不着她操那份心,程稷南自己就把安全隐患全都给杜绝了。   程稷南望着她一知半解的模样,直叹气。   “我要是真被盘丝洞里的妖精抓去了,你可怎么办啊?”   齐郁愣了下,旋即一乐:“那就散伙儿呗,你去你的盘丝洞,我回我的高老庄。”   程稷南本想趁机听她说两句好听的,闻闻醋味儿,结果齐郁却不以为然,还乐呵呵地要分道扬镳。   似乎在她心里,这是件很欢乐的事情。   见程稷南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齐郁眨巴了两下眼睛,唇角一勾,就笑了出来。   “我一点都不害怕,你会被妖精们捉去,你不是唐僧,你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   程稷南哼了一声:“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这么算了?”   齐郁委屈地看向他,轻轻眨了眨眼,扯着他的袖子,讨好般地叫了声:“南哥……”   程稷南扫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齐郁叹了口丝,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南哥,你饿不饿?饿着肚子生气不好,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吧。”   “呵,”程稷南笑了,目光在她的肚子上一扫,“分明是你饿了,想吃东西,却要怪到我的头上。”   这人……真是的!   齐郁哼道:“明明是你的小棉袄饿了。”   程稷南“哦”了一声,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低声问道:“小棉袄想吃什么?”   瞧瞧,她饿了可以,他的小棉袄可不能饿着。   “小棉袄说了,要吃牛肉面。”   “好,我这就给西图澜娅餐厅打电话,让他们做一份送来。”   闻言,她双手环在他肩上,酸溜溜地说道:“哼,做你的小棉袄真好。”   程稷南这回终于闻着醋味了,嘴角一弯,乐道:“你们在我心里,都一样。”   齐郁吵吵饿了没多久,她朝思暮想的牛肉面就上来了,满满一大碗。   齐郁把面盛到小碗里,美滋滋地吃着。   吃了几口才想起来,又抬头看向程稷南,问他要不要吃。   程稷南就坐在她对面,用笔记本跟公司的人联系,还在研究惠城的项目,因为合作方换成汪氏的话,有一些内容就要做出适当调整。   他忙里偷闲地回了她一句,不饿,让她自己慢慢吃。   齐郁想说,面是不能慢慢吃的,尤其是她要的这种细面,会被汤汁浸泡地繁殖再繁殖。   但是,程稷南说完那句,又埋头继续工作了。   她想了想,重新拿了一只碗夹出一些,挨着他坐下,握着筷子直接递到他嘴边。   “我知道,你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饿着肚子工作没效率。你忙你的,我喂你吃。”   程稷南无奈,只好放下电脑,从她手里接过碗。   反正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吃完再弄也来得及。 第287章 分房   一份面,两个人吃。   味道虽然普通,但是在饥饿面前,似乎也瞬间变得美味起来。   程稷南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小碗,剩下的都留给了齐郁。   齐郁坐回地毯上,配合茶几的高度刚刚好,两个人一个专心吃面,一个则继续忙着工作。   程稷南忙里偷闲,抬眼就会看到齐郁低头默默吃面的样子,很享受,像是在鉴赏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他笑了笑,再一低头的时候,又打开了电脑页面,想要看一看惠城哪里有好玩的,趁着这次出来,带着她一起去看看。   然后,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串不算陌生的号码。   程稷南接起来,客气地唤了一声:“汪总。”   齐郁闻言,夹面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过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在好奇,这么晚了,汪斌打来电话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汪斌笑了一声,半个字没提他称呼的问题,直接开门见山,说邀请他和齐郁两个人,明天去汪家做客。   “没有外人,孩子们各忙各的,都不在家,就我们夫妻两个,和你们小夫妻俩。”   程稷南说了声“可以”,俩人又约定好了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齐郁这才开口问他:“你明天是要去汪家吗?”   虽然听不到那头的汪斌在说什么,但是从程稷南回答的口吻,不难猜到,汪斌夫妻俩想趁着他还在惠城的时候,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程稷南摇头,微笑:“不是请我,是请我们。”   齐郁微怔,“我们?我也要去?”   见程稷南点头,齐郁“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面。   “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不是非要去的。”   齐郁闻言抬头,嘴角一撇,“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闯进龙潭虎穴,而我自己却躲出去活命一般。既然人家盛意邀请,我不去,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项目一天没正式签约,一切都存在变数。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程稷南。   不就是去汪家做客吗?去就去,她不信,汪斌和韩姝还能把他们如何?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还要跟韩姝好好请教下,她也想成为像韩姝那样的人。   程稷南默了一默,又道:“你不用考虑面子,你和我在一起,只要负责开心就行,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想给就给,不想给,就可以不给。这是我能给你的底气。我不希望你为了迁就我而委屈自己,不需要那么做。”   “我不委屈啊,你怎么会这么想?”齐郁放下筷子,起身凑过去,倚在他怀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这么自私,凡事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成人,我有我应该负的责任,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站出来,这样,平时才好安心当个米虫啊。”   前面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结果最后一句又来个“米虫”,程稷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抬手在她鼻上轻轻一刮。   “你啊……”   “怎么?”她扬眉笑道。   “没怎么,就是想说,你对自己定位还挺准的。”   “哼!”她握拳就捶了他一下,程稷南笑着攥住她的手腕,齐郁又想缩回去,这一拉一扯之间,气氛就慢慢变了味道。   齐郁望着他忽变的眼神,瞬间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她瑟缩了下身子,想要离他远一点。   “程稷南,不要,我奉劝你冷静一点,不可以。”   齐郁打心眼里后悔上次的疯狂,有的事,该浅尝辄止。   程稷南心里也明白,可是,念头一旦动了,要忍下去真的有点难。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想法。   握着她手腕的手也绷得紧紧的,齐郁顺势从沙发上起身,疾步走进里间,掀开被子就钻进床里,紧紧蒙住自己。   她心里感叹,岂止是程稷南要忍啊,她也忍的很难受。   该死的,以后就该和他保持距离。   因为刚才这一闹,程稷南也没什么心思了,匆匆结束了工作,合上笔记本,起身走进去。   就看见床上一边有个鼓包,齐郁把自己埋在里面,连头都缩进去了。   他无奈地过去,想要帮她把头露出来。   结果双手刚一碰到被子,齐郁攥着被子的手突然向下一扯,头露出来了。   被子里面太热,她又紧张,一会儿功夫,就出了满身的汗。   程稷南见状,手就缩了回去。   “别蒙头睡觉。”他说。   她应了一声,见他也准备躺下睡觉的样子,又嚯地一下坐起来。   ”你睡觉吧,我还不困。”   说着,她就要下床。   程稷南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自然明白她心里在顾忌什么,一时之间,可笑又无可奈何。   “你老实在这儿呆着吧!我出去。”   话落,程稷南转身就往外走。   齐郁期期艾艾地叫了他一声,问他去哪儿?   程稷南却道:“从今晚开始,在这儿,你睡床,我睡沙发。就算回了稷城以后,我们也分房间睡。”   齐郁“诶”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稷南回头看向她,“那你什么意思?我在隔壁再开个房间?离你远远地?”   齐郁瞪了他一眼,险些脱口而出,好啊,有钱你就开呗,最好多开几个。   有本事把整座酒店的房间都占上,就跟古代皇帝似的,今天睡这间,明天睡那间,换着花样睡,多有意思啊,谁让你有钱,你财大气粗。   她只是想想,都觉得过瘾,但是,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她要是真这么说,程稷南没准也干得出来。   “我没什么意思,那你就睡沙发吧。”话落,她又重新躺回去,心安理得地想着,嗯,他睡沙发总比自己去睡要好。   毕竟,他是男人,而自己还怀着孕。   哈,这个念头一冒,齐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程稷南,未来还有好几个月呢,你慢慢忍着吧。   然后就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程稷南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她开口叫自己,再一细听,发现人睡着了。 第288章 干妈   齐郁是第二天早上被热醒的,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程稷南的怀里。   她瞬间就懵了,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昨晚不是还言之凿凿,以后她睡床,他睡沙发的吗?   为什么这个本该睡在沙发上的男人,却出现在她的床上?   要命的是,还紧紧抱着她。   齐郁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果然!睡衣都不见了。   “流氓!”她推开他,转过身去找睡衣。   程稷南闻声睁开眼,就看到她背对着自己在套睡衣。   结果,不知道是心太急还是手太抖,头发不小心勾住了扣子,头卡在领口那儿,进不去,出不来。   他见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说了句“别动”,伸过手帮她把缠到一起的头发和扣子解开,睡衣终于套进去了。   露出头来的那一刻,齐郁轻吐了口气,暼向程稷南的眼神依旧不善。   他却一脸无辜,“我帮你的忙,你这是什么眼神看我?”   “你为什么睡在这儿?”   “那我应该睡哪儿?”   齐郁被他的明知故问气地一噎,指了指外面,“沙发。你昨晚说的,在惠城的这几日,都睡沙发。”   “嗯,我是说了。不过是你半夜醒了说冷,让我抱着你睡,我才勉为其难地过来的,你不记得了?”   他说得言之凿凿,倒把齐郁说愣住了。   她说过那种话?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在蒙我的吧?”   “事实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   程稷南起身走到猫窝那儿,把小猫抱上了床,轻轻抚摸了两下,猫咪就陶醉地眯着眼睛,然后抱住他的一根手指使劲儿蹭了蹭。   程稷南的目光一顿,暼向齐郁,用眼神示意她。   瞧,它就是目击者,现在,它是在帮你把事件重演,你昨晚就是这么主动投怀送抱的。   齐郁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毕竟是睡着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就一定不会发生。   算了,纠结这个没意思。   齐郁闭了闭眼,打算把这页翻过去。   不翻过去还能怎么着呢?总不能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齐郁向他望去,从头到脚,似乎真的在掂量着,自己能不能初战告捷。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内心轻叹了口气。   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去睡沙发呢。   程稷南和汪斌约的是下午,齐郁为了自己显得气色好,不会失礼于人,早上睁开眼睛后,又转过身睡了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左右也没什么别的事儿,程稷南就也没叫她。   睡饱了后的齐郁,心情就好多了。   连带着看程稷南也顺眼了些。   在酒店吃过不知道该称作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餐,他们收拾了一下刚准备出门,程稷南就接到韩姝的电话,说是已经派了司机去接,这个时候,人和车应该已经到了酒店。   齐郁不由地感叹韩姝办事周到,就冲韩姝对他们两个这个态度,项目不跟汪氏签,还跟谁签呢?   她的这个想法遭到了程稷南的否认。   “不是光细心周到就能赚到钱的。”   “那还需要什么?”她随口问了一句。   程稷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推。   “你没有的东西。”   好啊,这家伙变着法儿地嫌弃她。   齐郁微眯了眯眼,神情格外严肃,“程稷南,经过我的深思熟虑,咱们俩还是别结婚了。”   “嗯?”他微微一愣,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齐郁深吸了口气,叹道:“我怕拉低你后代的智商。”   他“哦”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般地摸摸头。   “不要紧,我的分数高,咱们俩一中和,分数有望突破平均值的。”   “你……”她气结。   这个男人,是真不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的。   难道说,无论多厉害的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这么幼稚的吗?   汪家虽然比不得程家,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大家族,但在惠城也算数一数二的。   汪家的别墅据说是上个世纪保留下来的,还是外国人在惠城建造的,有很浓的异域风情。   再加上韩姝独特的审美能力,又融入了一些中式元素,尤其是他们家的后花园,据说是仿照江南园林设计的。   齐郁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江南园林,在韩姝的引领下,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小一点,别的地方可能没什么区别。   不由地感叹了一句:“真漂亮,设计这里的人真有才华。”   汪斌负手乐呵呵地介绍,说这片后花园的设计者就是韩姝。   齐郁眼底的崇拜就更明显了,恨不得当场拜师。   程稷南轻咳了一声,走上前,一手扶在她腰后,温柔地问道:“累不累?”   汪斌闻言又是一乐,“我这儿又不是真的江南园林,才多大的面积,还不至于走两步就累着。”   话是这么说,四个人还是一并往回返。   进了客厅,在沙发落座,韩姝问程稷南和齐郁喝茶还是咖啡?   程稷南不挑,又说知道汪斌爱喝茶,已经托人在当地购了一些最好的金骏眉,过几日就能到。   汪斌是极爱茶的,而所有茶中,独爱金骏眉,闻言,眼前一亮,赞叹程稷南有心了。   韩姝又看向齐郁。   齐郁说她喝水就行。   韩姝假意嗔道:“哪有给客人喝白开水的道理?”   齐郁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我是客人吗?我以为我今天是回家来了呢,干妈。”   韩姝哈哈一笑,抚掌笑道:“这就对了嘛,来自己家了,还客气什么?”   说罢,起身就带齐郁过去,问她喝不喝果汁,让她亲自挑一种。   走远了几步,韩姝的目光在齐郁的身上打量了一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才不喝茶和咖啡的?”   齐郁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涩,韩姝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给齐郁拿了瓶鲜榨果汁,俩人又回到客厅,刚落座。   程稷南侧头看向韩姝,“汪夫人——”   韩姝抬手指向齐郁,“怎么不叫干妈了?难道你和她不是一家的?”   程稷南笑了笑,重新开口:“干妈,您昨天提起我母亲,我很好奇,您和我母亲是朋友吗?”   韩姝撇了撇嘴,“哦,谁跟那个木头美人是朋友啊,确切地说,我和她是竞争对手。” 第289章 嫉妒   韩姝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做为交换生,去港大念过两年书,正好赶上了那年的大学生选美大赛。   韩姝做为学校的代表,一路披荆斩棘杀到了总决赛,遇上了同样呼声极高的陆令薇。   陆令薇脸蛋漂亮,韩姝才艺高,两人各有所长,难分伯仲。   那场总决赛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造势,两个人当年也被媒体塑造成了竞争对手,什么都要拿出来做比较。   但是,陆令薇的人气显然更高一筹,无他,评委们以男性居多,既然是选美大赛,总是会偏向于第一眼更让人心动的一方。   最后,韩姝仅以两票之差屈居亚军。   提到当年,韩姝笑了笑:“比赛之后的余热时间里,当年选出来的五美还拍了不少广告还有杂志,整个亚洲都有发行。后来,还有影视公司来找我们拍电影,但我那时候怕耽误念书,拒绝了。你母亲也是,但好像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没有抛头露面,倒是其他那三位后来陆续拍了些电影,没多久也都各自结婚,但据说,过得都不太好,如今也就我和你母亲算是不错,尤其是你母亲,那真真是个金尊玉贵,几十年都如公主似的有人宠着。”   以程稷南和陆令薇之间的关系,他对当年选美的事情都了解地不多,至于其他选手还有谁,来自哪儿,他更是不清楚了。   所以,也没有想到,俩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程稷南和齐郁在汪家用过晚饭就回酒店了。   齐郁发现他的情绪不太高,原以为是项目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想想又觉得不对。   他应该是在韩姝说完和他母亲往事的时候,情绪就有那么点变化的。   齐郁并不了解程稷南和陆令薇之间真正的症结所在。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乖乖地陪在他身边,尽量做到不要打扰他。   就连他晚上又睡到床上来,还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齐郁都强忍着没把他撵到沙发上去。   好在,程稷南的睡相很规矩。   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齐郁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只八爪鱼,紧紧地抱着她。   齐郁越来越怀疑,程稷南说她半夜起来把他拽上床的事,是真的。   和汪氏的项目谈得还算顺利。程稷南和汪斌做事的方法很像,两个人志同道合,越接触越聊得来。   程稷南每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齐郁都抓不到人影,她每天睡得早,起得晚,天气好的时候,就下楼到海边走走。   惠城的十一月末,虽然还没下雪,但海风一吹,是能把湿意吹到骨子里的。   齐郁想回稷城了。   虽然做为一个闲散人员来说,在哪儿都一样,但是对于齐郁来说,还是不一样的,稷城才是她的家。   齐郁跟程稷南提到自己想回去的时候,他看向齐郁的眼神带了几分歉意。   原本还想陪她在惠城玩几天,当度假了,结果却一头扎进项目里,根本脱不开身。   林楠早几天前就回了稷城,替程稷南打理程氏,顺便看着程稷南的好二叔,免得他又趁程稷南不在的时候兴风作浪。   如果林楠在的话,程稷南也不会这么忙。   齐郁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没事,工作最要紧,她还怕自己心血来潮跑来给他过生日,耽误他工作了呢。   齐郁要回稷城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回。   程稷南坚决不肯让她自己再开车回去,飞机又坐不了,因为齐郁想把猫带回去。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程稷南安排了私人飞机送齐郁和猫回去。   齐郁觉得有些夸张,但程稷南却不以为意。   回稷城之前,程稷南还是抽了一点时间出来,陪齐郁去街上转了转,想要买点当地特产。   结果却意外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赵雪霏。   其实当年齐郁跟她也不是很熟。   虽是同校,但专业不同,根本没什么交集。   她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程稷北。   赵雪霏对程稷北,当年缠得挺紧的,就像江心媛对程稷南。   齐郁看到她的时候,想远远避开。   但是赵雪霏已经看到了她,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特产店一共也没多大面积,买东西的客人也没几个,再装傻充愣就不合适。   齐郁冲她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赵雪霏却打量了她一眼,笑道:“真是有缘,在这儿也能遇到。我是来出差的时候,明天就回稷城了。”   齐郁敷衍着“哦”了一声,就没下文。   赵雪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又侧头看向站在外面打电话的程稷南,似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章玥上次提到的,做得好不如嫁得好吗?”   齐郁闻言警惕地看向她,问她什么意思?   赵雪霏却又摇头浅笑,“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佩服你手腕高明啊,兄弟两个被你玩得团团转。可怜程稷北等了你那么多年,谁能想到,你和他亲哥哥早就暗度陈仓了呢?”   齐郁脸色一白,眉头深深地蹙起,硬声道:“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少无端揣测。”   齐郁虽然面上这么说,但过去的事儿被勾起,多少会让人心烦意乱的。   她虽然不知道赵雪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跟自己提起这个,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没安好心。   “明明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怎么能叫无端揣测呢?让我想想,程稷北到底知不知道当年,你背着他做了什么?”   齐郁本来就不喜欢她,眼下又被她逼到这个地步,心里的火瞬间就立起来了。   “赵雪霏,你是谁啊?你是程稷北的什么人啊?你有什么资格跑来质问我?我知道,你不过就是嫉妒当年他拒绝了你,选择我了吗?”   齐郁顿了顿,又笑道:“你见过他现在的女朋友吧?长得特别像瓷娃娃的那个?你既然消息比谁都灵通,应该知道他们刚刚分手吧?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去追他啊,跟我这儿废什么话!” 第290章 心事   “你……”赵雪霏一愣,没想到当年看着特别好欺负的齐郁,如今也有这样的一面。   “我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哦,你是不是在程稷北那儿又跌跟头,所以跑我这儿来找不自在了?抱歉,我很忙,不奉陪!”   程稷南挂了电话,推门进来,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蹙了蹙眉,走过去问齐郁,出了什么事?   赵雪霏看到他,脸色更难看了。   她早就听说过程稷南的名声,虽然和程稷北是亲哥哥,但是两人性格差别南辕北辙。   程稷南的那些雷霆手段,这几年她也不是没听说过。   当即就有些害怕,勉强笑着说了句:“没什么,就是遇到熟人,打个招呼,”她慌忙看向齐郁,“改日回稷城见。”   说完,放下手里的东西,慌里慌张地出去了。   程稷南依然皱着眉,问齐郁,那个女人跟她说什么了,让她脸色这么难看。   齐郁却始终摇头,坚持说没什么。   程稷南见状,眉心拧得更紧,却没再问,拿着她挑好的东西,到前台结账,然后开车回酒店。   被赵雪霏这一搅和,齐郁的心情很糟,回酒店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程稷南下午还要去汪氏参加项目有关的会。   他见齐郁这幅样子,免不了担心,但是那个会又很重要,他是代表程氏出席的,还有惠城很多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员也会来,如果他不出现的话,确实说不过去。   车窗开着一半,被冷风吹了会儿头,心底的那点烦躁劲儿就过去了,眼下,人也清醒了。   虽然心情依旧不太好,但比之刚才,已经平静多了。   却又忍不住,被她的话题勾着,想起六年前。   可是,六年前的那件事,她不应该知道的。   虽然那次为了庆祝程稷北病愈出院,赵雪霏也厚着脸皮参加了,但是,齐郁记得,她应该是提前离开的。   她走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喝醉,意识还是清醒的。   当年,程稷北的一个同学因为酒精中毒,被连夜送到医院,程稷北和另外两个人跟去了医院,据说,一直陪到天亮,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才回家。   而其他人,在他们去往医院后,早就散了。   只有自己,喝醉了酒,意识模糊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上错了床。   那个时候,程家那栋别墅里,应该只有她和程稷南两个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   难道说,赵雪霏去而复返?   她有什么目的?   齐郁想不通,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程稷南见状,猜道她在为什么事儿烦忧,却又不肯跟他说。   他不问,心里却依旧有些不舒服。   彼此给对方留一点空间他可以理解,但齐郁宁可自己钻牛角尖,也不想告诉他让他帮忙分担解决。   程稷南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别看她嘴上说得好听,人也娇娇弱弱的,但其实,歪主意也挺正,对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就是这一点,让程稷南微微有些不舒服。   “程稷南,”她突然开口,侧头看向他,“那一次,你也喝多了吗?”   不用提具体是哪一次,他就已经听懂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想要问起这个,他还是点了下头,“是,喝多了。”   齐郁打量着他的神情,试图找到一丝破绽,但是没有。   她有些悻悻地想,是自己天真地可以。   人家随便说了两句,她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   但是,没办法,当年那件事,是他们三个人命运的转折点,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扯着她,让她不得不去想,去怀疑。   程稷南把齐郁送到酒店就去汪氏开会了。   会议一结束,没有跟那些人去吃晚饭,借口说未婚妻病了需要照顾,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结果,回到酒店,发现齐郁真的病了。   高烧,39°。   程稷南真想抽自己嘴巴,这该死的乌鸦嘴,找什么理由不好,非咒她生病。   因为怕对孩子有影响,齐郁连退烧药都不敢吃,只能硬挺着在手机上下单了退热贴。   程稷南回来的时候,她头上的退热贴都已经快风干了。   程稷南只能帮她物理降温,忙活了几个小时,依然没有退烧的迹象。   他只好帮她换好衣服,抱上车,送到医院去。   大夫也不建议齐郁吃药,说物理降温最保险。   但程稷南不同意,甚至还提供了自己查资料的结果,称孕妇高烧不退,也极有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流产等。   大夫见他这么坚持,没办法,开了一种影响最小的药,让齐郁吃。   齐郁捏着药片不肯吃,她还是不放心,气得程稷南恶狠狠地瞪着她,“你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齐郁见状,只好闭嘴,他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撬开她的嘴,直接把药片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又喂她喝了几口水。   护士在旁边看得又是微笑,又是摇头的。   趁程稷南出去了,才低声跟齐郁说道:“你丈夫对你真好啊,你可知道,有多少男人宁可妻子就那么烧着,都坚持不肯让她们吃药,就怕对孩子有影响。”   齐郁其实心里也怕,但是程稷南刚才那个样子,让她又怕,心里又忍不住有一丝丝的开心。   虽然这样想,似乎有些对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从他问出那句话开始,就说明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她之前还因为他动辄把“小棉袄”几个字挂在嘴边,还有些吃醋呢。   孩子还没生,他就这样了,等她生完,他心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吗?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退烧药的效果极好,齐郁当晚就退烧了。   程稷南一直守在她身边,帮她降温,直到看到体温计上降到正常的数值,他才松了口气。   齐郁也是,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就想睡去。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刚刚降下来温度的   身体,又贴上了一片火热。   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的唇瓣动了动,问他做什么?   耳边就听到一声叹息。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什么事儿这么让你忧心,竟然还发烧了?”   齐郁转过头,“没什么。”   又是这个回答。   程稷南眉头再一次皱紧,冷笑一声,“齐郁,你从来不会掩藏心事的,从下午见过那个女人之后,你就心事重重,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第291章 友谊的小船,翻了   这要她怎么说呢?   她其实不太想回忆起那一段的,虽然现在他们在一起了,但两个人的第一次确实不算什么愉快的经历。   因为被赵雪霏提起来,齐郁也不受控制地顺带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她之前没有留意过,甚至不愿意去回想的细节。   比如,当年她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酒,但就算是她第一次喝酒,也不该后来醉成那个样子。   那么程稷南呢?   当年,程稷北大病初愈,是不宜饮酒的,程稷南做为他的哥哥,帮忙招待他的那些同学朋友,不知不觉替他挡了很多杯酒,所以,他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又因为喜欢她,才会不受控制地吗?   如果是这样,她除了感叹一声命运无常,说不出其他。   但如果他是清醒的,又或者是……   她不敢再深想。   所以白日里她才会问他,当时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程稷南当时的神情告诉她,他应该是没有说谎,但是究竟醉到什么程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毕竟,醉得厉害的人,是做不了什么的。   但是,这种事,已经无从考证了。   所以,现在再去纠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齐郁闭了闭眼,不想提自己对他的怀疑,只说了句,因为赵雪霏,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程稷南不知道,她所谓的不太愉快的经历是什么,按他的理解,无非就是六年前的那件事了。   但是赵雪霏,和当年的事有关吗?   齐郁明显不想再提的样子,程稷南也不想再问。   虽然,两个人都选择默契地不去提及当年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气氛还是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第二天,程稷南把已经彻底退烧的齐郁,和猫一起送上了飞机,叮嘱她到了家再给他打电话报平安,还说他派了人去接她,李慧也在家里准备了她爱吃的饭菜。   齐郁原本想回御江苑看看许静的,毕竟自己之前一声不响就跑了出来,路上跟她报备的时候,还被臭骂了一顿。   但是程稷南安排得面面俱到,她就只能照办了。   三个小时后,飞机顺利抵达稷城。   齐郁还是第一次坐这种私人小型飞机,跟坐普通飞机的感觉完全不同,新鲜又有趣。   就是动静太大了,震得耳朵发麻。   更让齐郁没想到的是,程稷南安排来接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铭。   让人家这么大牌的律师给自己当司机,齐郁挺不好意思的,怕耽误他工作。   杨铭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晚上就要坐飞机去海城,称自己眼下正好有空,齐郁如果是昨天或者明天回来,就是想让他接都解不了呢。   “看来我还真有福气。”   她笑着回了一句,又感叹杨铭的业务是真忙,海城那么远都有人请他打官司。   “不,我这次是去度假的,你不知道吗?章玥他们公司去海城团建,去一个星期呢,还说让家属也去,这丫头在电话里催我好几次了。我想着正好工作也结束了,就过去玩两天。”   齐郁并不知道章玥去了海城的事儿,难怪最近都没什么动静呢。   于是拿出手机给章玥发信息。   【死丫头,出去玩也不告诉我,怕我管你要礼物吗?】   章玥的信息回地倒快,【死丫头,你偷偷摸摸跑去惠城见男人,又跟我说了吗?】   齐郁忍着笑,问她:【所以,你就学我,让杨铭撂下工作跑去见你吗?】   【他可以不来啊,我无所谓的,反正我每天都在这里晒日光浴,看帅哥。】   紧接着,章玥又发来几张她在沙滩上穿比基尼的照片。   啧啧,齐郁一边往下翻一边咂舌,感叹章玥本来身材就特别好,一穿上比基尼更撩人了,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更何况是男人呢?   最后一张照片,还是跟她口中的帅哥们的合影。   【我偷偷给你发的哦,你可别告诉杨铭,嘘——】   齐郁转手就把手机递过去,诚邀杨铭一同欣赏。   杨铭正在开车呢,原本听到俩人前面的对话,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结果一看到章玥穿着比基尼跟别的男人拍照,他眼底一黯,拿过手机就发了条语音过去。   【章玥,别怪我没提醒你,在那些男人面前把自己捂严实了,否则的话,你试试。】   齐郁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有些后怕地收回手机。   章玥那边也沉默了,过了会儿,又发过来几个字。   【齐郁,你这个叛徒!!!】   齐郁又好气又好笑,对杨铭道:“因为你,我们俩的友谊小船翻了。”   杨铭却不以为意地摇头:“怕什么,你已经登上了一条巨轮了,就让她自己在水里漂一会儿,反省一下。”   齐郁心道,章玥才不会反省呢,她一定会趁着杨铭没去海城之前,撒着欢地玩。   齐郁问起程稷理的情况,杨铭说已经休养地差不多了,明后天就可以出院。   杨铭打量了眼她的表情,让她放心,说老爷子虽然生气,但他一向最偏心程稷南,也最不待见程稷理。   虽然程佳华夫妻两个闹到老爷子那儿,让他给做主,但是程稷南早就先下手为强,把程稷理最近这一年背着家里干的所有勾当,全都摆在老爷子面前,包括那段齐郁和裴然以及程稷北有牵扯的视频,也是程稷理故意放到网上,还利用舆论制造对程氏不利证据。   老爷子气得把程佳华夫妻俩大骂一通,三口人全都撵出了家门。   “如今,惠城的项目也和汪家谈妥了,稷南这回虽然属于将功补过,但毕竟是极大的一件功劳,姥爷心里有数,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这不,前两天我还听我妈说,姥爷说了,等他回来,让他带你正式回家吃饭。”   齐郁应了一声“好”。   其余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她其实无所谓程家人接不接受自己。   但是现在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她也不希望程稷南跟家里人的矛盾太深,走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第292章 家人   齐郁买了很多特产,杨铭和程佳岁都有份,正好就让他一并捎回去了。   连李慧,她也没忘给带一份礼物。   李慧开开心心地收下,又去整理带回来的行李。   因为是临时起意,齐郁算是轻装简行,就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李慧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捎带手连猫咪的一应物件也都收拾干净才走。   齐郁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下飞机又坐了一个小时的车,累得不行,躺在床上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拨通了程稷南的电话就扔在一边。   程稷南接电话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我一直掐着时间,猜到你该到家了。”   齐郁“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程稷南皱眉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累的,腰酸背痛。”她回答地小小声,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怕程稷南会凶她。   毕竟,是她自己擅自跑到惠城去的,累,也是活该。   好在程稷南没有,他也顾不上凶她,忙问李慧走没走,没走的话让她今晚就留下,或者,让许静过来。   “别,我妈前阵子崴了脚应该也刚好利索,我都没陪她去医院复查,怎么好意思因为我这一点不舒服,就折腾她过来啊。”   齐郁不想许静过来的原因,一个是因为她确实不好意思麻烦她,还有一点则是不想听她数落。   程稷南却很坚持,说她毕竟还怀着孕,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而且许静做过护士有经验。   齐郁不知道程稷南是怎么联系到的人,和他挂了电话没五分钟,许静的电话就打来了。   果然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数落。   然后就让她在家好好等着,什么也别做,他们现在就过去。   齐郁一愣,他们?除了许静自己,还有谁啊?   齐郁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把门锁的密码给许静发过去,就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许静已经到了。   还有谭冰。   齐郁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弯,笑道:“晚上好。”   谭冰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责备,说她后来不去看他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齐郁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心里并没有真的生气,坐起来靠在床头,问他怎么来了?   许静忙里忙外,给齐郁倒水,又把李慧做好的饭菜拿去热了端给她吃,手里忙着,嘴上也不闲着。   “程稷南打来电话时候,谭冰正好也在,这几天都在办你秦叔的那些身后事,顺便在家里吃饭,饭吃一半呢,电话就来了。”   齐郁有些抱歉,谭冰倒无所谓,问她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去医院?   “不要紧,可能就是累着了。”   “活该,谁让你自己逞能跑去惠城?还怀着孕呢,走到半路上才告诉我,你心里啊,就没我这个妈。”   齐郁苦笑一声,刚要说话,一勺子连饭带菜就塞进了她嘴里。   “多吃点,看你瘦的。”   齐郁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没等她申辩一句,哪儿瘦了?   第二口又塞了进来。   许静的目光往旁边热好的饭菜一扫,命令道:“吃,把这些都给我吃了。”   齐郁无语地望着她,她哪儿能吃得下这么多?   “这还叫多?你是没见过女人怀了孩子有多能吃。我当初怀你的时候,顿顿都得守着灶台,你奶奶做多少我吃多少,直到吃不动了,剩下的才能轮到你奶奶他们三个人吃。我一个人吃得比他们仨加起来还多。”   许静谈起往事,神色还挺得意。   齐郁有些惊讶,暗叹许静是真的变了,以前,她是最不愿意提起老家那些事的。   “妈,你也说了,是你那时候,现在一切都讲科学,营养均衡,吃太多并不好的,”齐郁又看了眼谭冰,“谭医生,你说是不是?”   话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谭冰早已经被她害的,现在还处于被医院长期放假中,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做医生了。   谭冰像是没有留意到她神色的不自然,点了点头,笑道:“我虽然不是产科医生,但是你说的没错。静姨,她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不能勉强。”   齐郁恍惚觉得,不光许静变了,连谭冰也变了。   他以前可不会和许静这么客客气气的,能跟她说一句话都难得,更别提,还叫她“静姨。”   趁许静把饭菜端下去收拾的时候,齐郁偷偷问谭冰,是不是她不在稷城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谭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你要做的,是把身体先养好了。”   齐郁叹气,她不过就是有点累而已,这俩人也太小题大做了。   重新躺下的时候,她想到什么,问他,知不知道林笙已经回国了?   谭冰的目光一顿,齐郁从他骤然失落的眼神里,隐约感觉到,他并没有忘记林笙,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她现在还是单身,我觉得,她可能也在等你,你还是去找她吧。”齐郁轻叹,把林笙就在谭冰工作的那家医院上班的事儿说了。   结果,谭冰却告诉她,他已经回医院上班了,也见过了林笙。   但是,他们两个人不会有结果的。   齐郁既为他能重新回到医院而高兴,又为他和林笙而惋惜。   “你们医院的领导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同意你回去?”她好奇地问。   谭冰却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想必,是程稷南做的吧,以他们程家在稷城的影响力,这事儿不难。”   齐郁一愣,她还真没往程稷南那方面想过,毕竟,那人每次一提到谭冰,都有点阴阳怪气的。   好像她和谭冰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继而一想,应该是程稷南无疑了。不过,他竟然一直瞒着自己,真是可恶。   谭冰坐了一会儿,看齐郁应该没什么大碍,就走了,他本来也只是不放心,送许静过来的时候,顺便看她一眼。   这里毕竟是程稷南的家,他待久了不方便。   许静则留下陪齐郁住了几天,见她没什么事儿了才回御江苑。   没了许静的唠叨,齐郁刚松了口气,突然接到江心媛的电话,说有事情要当面跟她谈。 第293章 秘密   齐郁不知道江心媛为什么突然要见自己,上次在惠城,她被程稷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情面都没给,脸丢的还不够吗?   不过想想也是,那是在惠城,没有几个人认识她江心媛是谁,汪斌为了江家的面子,也一定会让捂紧了口风的。   要是在稷城,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其实硬要说理由,也不难猜么,肯定是和程稷南有关。   这是强攻不下山头,所以打算用迂回战术,从内部瓦解分化吗?   这位江大小姐还真是不死不休。   “我和你没什么好见面的,你想说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但那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吧,再见。”   她说着就要挂断电话,江心媛轻笑一声,“齐郁,你就不好奇,程稷南和他母亲的关系,为什么会那么差吗?”   江心媛的这一句话,无疑是一个诱饵,生生地止住了齐郁想要挂断电话的念头。   她愣了一下,旋即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一听她的口气,江心媛就知道鱼儿上钩了,嘴角边的笑意更深,“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手里有份东西,我想,你应该很感兴趣。”   “是什么?”   “呵,你还真是心急。不过这样东西,我只能当面让你看,而且,只能给你看,这应该是程稷南身上最大的秘密了,你也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齐郁听出江心媛话里的威胁,如果,她自己去见江心媛,这个秘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如果她不去应这个约,或是带了别人去,那么,秘密也许不再是秘密。   齐郁心里纠结地要死,到底江心媛只是拿这个事做诱饵来诓她出来,还是,江心媛的手上,真的握着程稷南的秘密,所以有恃无恐?   而那个她口中的,程稷南身上最大的秘密,又是什么?   迟疑了下,齐郁还是下定决心,问江心媛,“在哪儿见面?”   听到如她所料的回复,江心媛满意地勾了勾唇,报上她所在的一家酒店咖啡厅的地址,还说自己很忙,让齐郁现在就过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齐郁在知道这个秘密后的反应了。   一定如她所料般精彩。   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望着窗外的景色,虽然天色有些阴沉,但是她的心里,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真是让人充满期待啊。   齐郁随便换了套衣服,也没化妆,匆匆出了门。   路上,程稷南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问她在做什么?   齐郁不敢提自己要去见江心媛,只说她在家无聊,出去逛逛街。   “一个人?”他皱了皱眉。   齐郁“嗯”了一声,“今天又不是周末,章玥上班,当然只有我自己。”   程稷南明显不太放心的样子,捏了捏眉心,对她道:“如果只是为了散心,就算了吧。等我回稷城,我陪你去。”   她忍不住笑道:“我自己还不能上街了吗?程稷南,你也太小心了。”   “今非昔比,你现在——”   “怀孕了是吧?”齐郁打断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难道我只能在家里闷着,等你回来吗?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啊?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可能都要发霉了。”   “我把手头上这点事儿处理完就回去,”他安抚了一句,“最迟也就是后天,你听话,回家待着,无聊就看看电视,看书也行。”   “程稷南,你今天怎么这样?唠唠叨叨地像个老太太。”她忍不住失笑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下,半天没听见他说话。   齐郁以为电话掉线了,扫了一眼屏幕,发现还在通话中。   “程稷南?”她唤道。   然后,就听到他似轻叹了一声,“没什么,就是刚刚有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所以,才想问问你在做什么。”   他没有告诉齐郁的是,今天早上一睡醒,他的眼皮就突突直跳,在西图澜娅餐厅喝咖啡的时候,杯把莫名其妙地断裂了,开车准备去汪氏的路上,车胎好端端地又爆了。   总之,今天似乎哪儿哪儿都不顺。   程稷南从来不是讲究封建迷信的人,但小的时候,他总听已故的奶奶念叨,说不好的事情如果接二连三的发生,就是灾难的前兆。   他倒不怕自己会怎么样,但他会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齐郁。   齐郁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心里缓缓淌过暖流,她笑了笑,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江心媛说的那家酒店。   “你专心工作吧,尽快回来,我等你。”   挂电话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程稷南——”   又止住了,没再说下去。   听到他问怎么了,她摇头说没事,就挂了电话。   刚刚,她其实很想试探着问他,他有没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继而又想,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问了,反而会引起他的多疑。   齐郁比江心媛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江心媛的心情,也比齐郁想象中的要好。   她有种预感,江心媛手里握着的所谓的程稷南的秘密,应该是真的,不然,她凭什么坐得这么十拿九稳?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微微挺直了背,一落座,便问她:“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在哪儿?”   江心媛却笑了下,“急什么?不先来杯咖啡吗?这里的咖啡很有名。你先尝尝吧,不然,我怕你一会没心情,喝不下。”   话落,又似想到什么,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对了,听说你怀孕了,应该不能喝咖啡吧?”   齐郁有一瞬间的惊讶,她怎么知道怀孕的事,再一想,应该是裴然说的。   所以,她才会亟不可待地要见自己?   继而,又江心媛冷笑一声,那双明眸里却像淬满了恶毒的汁液,阴森森地说道:“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一句,想喝就喝吧,别为难自己,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齐郁倏地站起来,夺过江心媛面前的咖啡杯就朝她泼了过去。   江心媛怎么说自己都行,但是咒她的孩子,不行。 第294章 我要你离开他   江心媛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杯里的咖啡只剩了一半,并不会烫伤人。   但被这么劈头盖脸泼了一身,咖啡液顺着头发丝全都泼在了她身上的羊绒大衣上。   咖啡馆里还有别的客人在,听见动静都下意识地看过来。   江心媛全然不顾身上的狼狈,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齐郁。   如果此刻,她手上有一把刀,也许会直接朝着齐郁的肚子刺过去。   但她没有,仅存的一丝理智在提醒自己,她不是来跟齐郁撒泼打滚的,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做。   她要站在胜利者的角度,睥睨齐郁自己一步步走进深渊。   她的手上不能沾一点血,否则,神明就不会眷顾她了。   杯子啪地一声被齐郁扣在了桌子上,再一次命令江心媛,把她所谓的东西拿出来。   江心媛打量着齐郁的样子就知道,她应该并不清楚自己手里握着的,究竟是什么。   否则,她不会这么急着赶来见面。   而凭江心媛对程稷南的了解,那个男人口风极紧,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跟她说。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江心媛低头点开自己的手机,翻出一份报告的扫描图片,又调转过屏幕方向,把结论放大了给齐郁看。   齐郁狐疑的目光落在手机上,随即便愣住,仿佛连眨眼都忘了,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像是魂都被人勾去了。   江心媛非常满意齐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里开心得不行。   想当初,如果不是她当初误打误撞听见了程稷南母子俩的争执,又不惜花重金差人去查,也许,她真的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在她收到对方发过来的资料的时候,她真的有种冥冥之中,上天都在助她的感觉。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让她听到了呢?   心里开心,脸上也藏不住笑意,哪怕她的头发上和身上还湿漉漉的,她也毫不在意。   “怎么样?被这个秘密吓傻了吗?”江心媛得意地扬着头,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又是一叹,“不瞒你说,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荒唐,谁能想到啊,程稷南的母亲,金尊玉贵的南洋陆家小姐,鼎鼎有名的程夫人,竟然也会跟别的男人厮混,还生下个野种来,鸠占鹊巢,妄图侵占程家的家业,这对母子,是何等居心叵测呢?”   齐郁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半晌,都没有反应。   江心媛等得不耐烦,又觉得齐郁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般惊慌失措。   她皱了下眉,问出心底的疑虑,“莫非,你知道?”   齐郁当然不知道真相原来是这样,虽然在得知程稷南是稀有血型的时候,也曾有过怀疑,又因为那对母子之间僵硬的关系,她甚至一度以为,程稷南不是陆令薇的孩子。   但是,这个怀疑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程稷南和陆令薇的容貌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原来,真相往往更让人震惊。   齐郁努力平稳了心绪,默默坐了回去。   她的这副表现,让江心媛更加肯定,她应该是知道的,即使不知道全部,也该知道个大概。   这一点,显然有点出乎江心媛的意料,她还在想对策,齐郁已然开口问道:“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心媛手里握着这么惊天动地的证据,难道不是应该拿去威胁程稷南抛弃自己,转而选择她吗?   不过,凭齐郁对程稷南的了解,这一招,江大小姐怕是会容易引火自焚。   程稷南可不是喜欢被威胁的人。   所以,江心媛聪明地选择了放弃直接跟程稷南摊牌,而找上她,是因为她更好摆布吗?   江心媛虽然有些犹疑,但被齐郁这一问,也懒得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你离开程稷南。”   虽然江心媛背靠江氏,但她的身份,只是江家的养女,是当年陈婷嫁进江家之后一直没有怀孕,江老太太听人说,领养个女孩回来,会给家里招来孩子,江家才从孤儿院挑了这个看起来漂亮又聪慧的孤女回来。   但那只是对外的说法,江心媛其实是江津在外面的私生女,她的生母身份卑微,入不得江家的门,怀孕的时候,江津已经另娶,江心媛的生母那时候年纪轻,心气又高,怎么能允许自己的未来被一个孩子所拖累?所以生下她之后,一赌气扔到了江家,自己跑到了国外去。   江家起先把她送到孤儿院去养,后来因为陈婷怀不上孩子,才找了个借口,带她回来。   陈婷就是知道真相,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后来,好不容易拼掉自己半条命生下江心宁,却因此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江老太太因为陈婷到底没有生个男孩出来,很是不待见她。连带江心媛也看不顺眼,骂她是条白眼狼,带不来弟弟,却偏偏带个没用的妹妹来。   江心媛心底冷笑,是你们江家不积德,活该生不出儿子。   也是因为这样,江心媛虽然心高气傲,但早早就学会了如何在大家族中立足,讨好江家的那些长辈。   每行一步,她都提醒自己,她才是真正的江家大小姐,容貌性格,才华能力,都不是那个娇蛮任性,脑袋里却全是草包的江心宁所能比得上的。   所以,在稷城的名媛当中,江心媛的口碑一直都很不错,举止优雅识礼,从来不摆架子,比江心宁不知道强出去多少。   而一直把自己框在这个形象里走不出来的江心媛,在这一刻面对齐郁的时候,终于从内而外,都高高在上了一把。   甚至连程稷南在她那儿,也不再是需要她仰望的高度。   她曾经在他面前,一度是自卑的,因为自己私生女的身份。   现在,却觉得世事太可笑。   她虽是私生女,但身上流的依旧是江家的血。   程稷南算什么?   他只是一个顶着程家姓氏的冒牌货罢了。   他凭什么看不上自己?   她之前就警告过他,他这么对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瞧,报应来得多快啊。 第295章 一尸两命   齐郁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江心媛,缓缓笑道:“是不是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会把他的身份公开?”   江心媛勾了勾唇,意思很明显,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呵……”   齐郁轻笑,她以前一直觉得江心媛比自己聪明多了,但是现在,又发现她其实是个很执拗的人。   又或者说,果然是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吗?   “江心媛,你以为,我离开他,他就会跟你在一起吗?他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他不是个物件,我不要就送给你,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会喜欢他吗?你又会对他念念不忘,无法自拔吗?”   话音刚落,她忽觉小腹传来一阵丝丝拉拉的痛意。   不愿在江心媛面前流露出虚弱的一面,她咬紧下唇,疼地紧紧攥住拳。   这句话像是直接戳中了江心媛的心病。   她侧过头,避开齐郁的眼神,眼中难掩愤愤。   她当然知道,就算她拿着这些证据直接去找到程稷南那儿,未必就能逼他和自己在一起,相反,为了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他也许会把她给杀了。   又或者,程稷南宁可冒着身份揭露,被程家扫地出门,一无所有的风险,也还是会和齐郁在一起。   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只想要他。   江心媛幽幽开了口:“他会不会接受我,都和你没关系,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当然,我要你离开他,不是让你轻轻松松,无声无息的离开。”   齐郁强忍着腹部传来一阵接一阵疼意,咬着牙问道:“……什么意思?”   江心媛诡异地一笑:“听说,你和他的弟弟,上大学的时候,是初恋吧?你说,如果你们旧情复燃的话,他会怎么样?”   齐郁没想到,江心媛竟然要自己用这种方式,从他的身边退出吗?   “程稷北和这件事无关,我不能这么做……”   江心媛冷笑出声:“我劝你想清楚,一旦我把这份报告公之于众,或者,是交到程老爷子的手上,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他会身败名裂,一文不值,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再属于他,他这些年在程氏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他还会沦为笑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甚至都无法在稷城立足。”   “齐郁,你不是爱他吗?你既然爱他,你希望他会走到那个地步吗?”   一句一句,如魔音入耳。   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一步步击垮齐郁的信念。   眼前不可遏制地浮现出那些画面。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开,那么江心媛说的这些,都会变成现实。   一想到程稷南会面临那个处境,她感觉心像被被什么死死揪住,疼地痛彻心扉。   她知道,他把程氏看得很重,他有能力,有野心,他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抚养,为此付出了那么多,他应该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命运却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   最适合的人,偏偏却是最没有资格的人。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失去这一切?因为身份的污点而遭人耻笑?   咖啡厅里明明温度调得很高,可她却偏偏感觉到很冷,整个人像沉浸在冰湖里。   额头上沁出越来特多的冷汗,顺着脸颊直往下流。   江心媛留意到她的异样,状似关切地问了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竟朝齐郁伸过手来。   她忙避开,撑着桌沿站起来。   “给我点时间,我会考虑的。”   腹部疼地厉害,这个感觉非常不妙,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去医院,又怕自己一走了之,惹恼了江心媛,不管不顾地真把程稷南的身份揭露出去,只能先敷衍下来。   可是此时此刻,她疼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摇摇晃晃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江心媛假意去扶她,慢条斯理地问道:“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呢?你看上去脸色似乎很不好啊。”   语气貌似在关心她,可是脸上的笑意太明显,连掩饰都放弃了,轻轻眨了眨眼,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的光芒。   “你别碰我!”齐郁用力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往外走。   服务员刚擦干净后排的桌子,准备将用过的咖啡杯放在托盘里端走。   江心媛心思一转,悄悄伸出一只脚,对方没有防备,直接被绊了个趔趄,向前扑去。   齐郁本来就走不稳,被身后滑倒的人不小心一推,直接就撞到旁边的桌角,倒在地上。   本来就疼得难忍的小腹,这一撞,像是有什么掉下去一样,她起先还捂着肚子,疼地直哼哼,继而,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身下流淌而出,然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服务员爬起来刚要去扶她,忽见从她腿间洇出的血,立时就吓傻了,瘫坐在地上。   江心媛望着这一幕,心里觉得特别畅快,勾了勾唇,假装与自己无关般,提醒对方。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吧,小心,一尸两命。”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被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她巴不得齐郁真的就这么死了才好。   程稷南坐在汪氏顶层的会议室里,仿佛听不见此刻发言的人在说什么,他定定地望着窗外,思绪不知道飘去了何处。   从打完那通电话之后,他再拨过去,电话就没有人接了。   他也想自我安慰,一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一向不信鬼神的人,竟然就因为那么一两件凑巧的事而已,就变得疑神疑鬼。   他自嘲地一笑,翻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订票信息。   其实他在电话里骗了她,惠城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早早就订了今晚回稷城的票,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可以不远千里开车来惠城,给他生日惊喜。   他也可以废寝忘食提早完成这边的工作,乘最近的一班飞机回稷城。   只为早一点见到她。 第296章 我回来了   会议室里不止他一个人开小差,有人突然念叨了一句,“看,下雪了。”   所有人闻言,纷纷扭头看向窗外,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程稷南也循声望去。   果然,窗外,白雪纷飞。   有人感叹:“这才十二月第一天,竟然下雪了,惠城已经好几年没下过雪了。”   又有人转过头来,冲着他笑呵呵地问了一句,“程总,稷城现在下雪了吗?”   程稷南闻言一笑,说不知道,但可以帮他问问。   说话的同时,齐郁的电话再一次拨了过去。   响了很久,那边终于接了。   脸上刚绽出一丝笑意,没等他问出那句“稷城下雪了吗?”   电话里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   “这里是市一院,请问您认识机主吗?她现在大出血昏迷,急需要联系家属做手术……”   程稷南已经听不到对方后面又说了什么了,笑意僵在脸上,失神地望着前方。   继而,他突然起身就往外走,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疾步跑向电梯,按着电梯键的手都在抖。   明明按过一次就已经亮起来的键子,他却按个不停,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稷城去。   程稷南这一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举动使得会议室里的人都愣住了,然后,汪斌的助理和行政部长就追了出来。   因为后期和汪氏的合作谈得还算顺利,又是在别人的地头上,程稷南难得姿态没摆那么高,人也随性了些,在汪氏待了这么些日子来,和那些高层们相处地还算不错,就连几个小秘书都对他芳心暗许。   虽然她们知道对方名花有主,依然不影响自己想入非非。   是以,他们还不曾见过程稷南这幅模样。   刚刚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此刻却毫无血色,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汪斌的助理干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前。   “程总,您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出了什么事儿?”   程稷南却似没听见般,电梯门在眼前刚一开启,他长腿一迈,就进去了。   那两人愣了下,刚要上前,电梯门又阖上。   惠城的雪还在下,从细碎的雪花,已然变成了如羽毛一般,纷纷扬扬,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银白。   程稷南从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车窗大开,北风席卷着雪花簌簌地飘进车里,落在他的头上,身上,转眼,两鬓仿佛染了霜色,双目却是一片赤红。   继而想到什么,又拿出手机打给林笙。   “你在医院吗?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齐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她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直到门被轻轻推开,走廊的灯光顺着门缝洒进来,她连抬眼看的力气都没有,然后,就听见了许静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   继而,又好像有男人应了一声。   声音小,离得又远,她听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程稷南……”   并伸出手去。   说话的两个人都停住了,很快,她的手就被轻轻握住。   她咧了咧嘴,没等笑出来,又敛了回去,努力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楚谭冰的那张脸。   然后,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就收了回去。   谭冰仿佛不在意般,自然地垂下手,微微笑了一下。   “你终于醒了。”   许静也凑过来,齐郁留意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应该是刚哭过的。   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她刚叫了一声:“妈……”眼泪就默默流了出来。   许静慌忙去拿纸巾帮她擦,边擦边叮嘱:“现在不能哭,坐月子如果哭,等老了,眼睛会坏掉的。”   齐郁全身一震,然后,又情不自禁地去摸小腹。   虽然还不到三个月,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有它的存在。   而现在,它却离开了。   许静留意到她的动作,叹了一声,安慰道:“乐乐,别太难过了,你还年轻,养好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孩子,以后还会有。”   良久,她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谭冰上前扶住许静,“静姨,她醒了,你也可以放心回家了,早点休息,不用担心,护工会好好照顾的。”   许静原本是要亲自照顾的,但是谭冰怕她累,还是找了个护工。   许静又嘱咐了齐郁一遍,这才从病房里出来。   谭冰送她往电梯间走,没走几步,迎面就遇上了林笙。   林笙这两天要赶一篇论文,所以在医院都待到很晚才回家,刚去食堂吃完饭回来,顺路就过来看看齐郁。   谭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顿住脚步。   林笙也停下来,和许静打了声招呼,又问齐郁是不是醒了?   许静点点头,又道:“下午的时候,都是多亏你帮忙,她才能及时脱离危险。”   许静接到谭冰电话就往医院赶,还是来不及,当时齐郁情况紧急,林笙怕耽搁下去会有危险,没等家属赶来,就直接做了决定,让人把齐郁推进了手术室。   林笙耸了耸肩:“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事情而已。不像有的人,始终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说给谭冰听的。   谭冰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到目送着许静离开,回身却见林笙仍站在不远处。   她双手抱臂,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谭冰便知道,探望齐郁,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说到底,还是冲他来的。   谭冰朝着她走过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微微侧头,“他几点到?”   林笙抬腕看了眼时间,“刚上飞机,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到这儿。”   谭冰“嗯”了一声,刚迈一步,衣袖就被勾住。   他顺着扯住自己的那只手向上望去,就对上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你就没别的话跟我说吗?”   虽然许静反反复复告诫了齐郁几次,不让她哭,但是一个人躺在那里,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想,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也为程稷南。   哭着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床边坐了一个人。   她怔了怔,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人却拉着她的手,轻叹了一声:“是我,我回来了。” 第297章 有缘无份   齐郁知道,这一次,她没有认错人,也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回来了。   此时此刻,就坐在她的旁边,握着她的手。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眼眶,鼻尖一酸,她忍着哭声哽咽道:“对不起……”   瞧着她这副模样,即使心里再有埋怨,他也说不出半个字。   她的身体刚刚遭受到重创,满心都是负罪感,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   程稷南在接到那个电话,委托林笙帮忙之后,不放心,又找到程佳岁的那位任职产科主任的同学。   后来从她那儿了解到,齐郁这一次流产,其实不算意外,胚胎本身发育不好,再加上劳累,精神压力等等因素,在前几天就有流产的迹象,只不过今天被外力一撞,加速了流产的进程而已。   他当时还问了句,是不是在前几天有迹象的时候,就选择住院保胎,也许还能留住这个孩子?   主任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笑道:“的确是有很多因为各种因素,医生不建议,但还是通过强制保胎生下来的孩子,但这样的孩子往往会潜藏着各种疾病风险。你们是想要个健康的孩子,还是想要个存在健康隐患的孩子?”   程稷南沉默着没说话。   对方见此,心里俨然有了答案,语重心长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孩子和父母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你们两个都还年轻,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把身体养好。你要相信,是你的,永远都会再回来,不是你的,来了也会再离开。不是有那么句话吗?那些离开父母重回天上的孩子,它们只是忘带礼物了。”   程稷南把主任的原话复述给了齐郁听,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下一次,她就会带着礼物回来找我们了。”   她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蓄在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未等没入鬓间,被他抬手抹去。   程稷南让她好好休息,他出了病房的门,一路走到住院部外面,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点着。   稷城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比惠城要冷,他就穿了件极薄的羊绒大衣,站在寒夜里,晚风一吹,从里到外的冷,唯有心,似乎已经麻木了。   抽到第二支烟的时候,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林楠的名字,他毫不犹豫地接起来。   “程总,查过了,那个推倒齐郁的服务员没有可疑,意外发生之后,是咖啡店的值班经理叫的救护车,那个人一直陪着直到手术结束后才离开。倒是我在调查监控的时候发现,原来齐郁之所以会去那儿,是因为和江心媛见面。”   听到江心媛的名字,程稷南皱了下眉,燃了一半的烟叼在嘴上,沉默了会儿,风一吹,烟灰四散,有几片落进了眼睛里,轻轻一眨,眼圈就红了。   他回过神,声音也冷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齐郁出事的时候,江心媛就在旁边?”   林楠迟疑了下,不太确定地回复道:“是,而且从监控中看,齐郁和那个服务员摔倒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距离很近,难保不是她做了什么。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完全肯定,因为监控器角度的问题,看不清楚,也无法作为证据提供给警方。”   “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重新放回衣兜里,又点上第三支烟。   证据?   呵,他认定的事儿,还需要证据吗?   就和程稷理上次一样,那些所谓证据,只要他想,随随便便就可以弄出来。   第三支烟没等抽完,手机又响了,这一次,却是江心媛。   他轻笑了一声。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敢给自己打电话,胆子果然不是一般大。   没抽完的烟被他随手碾灭,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猩红已消失不见。   江心媛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程稷南现在心里的想法,他应该已经知道齐郁出事了,以他的手段,也会很快就查到自己头上。   但是,也幸亏出事的时候,程稷南还在惠城,让她能够在第一时间处理掉对自己不利的监控视频。   她知道,程稷南一定会查到她们两个见过面,齐郁出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这是隐瞒不了的事实。   但是,最明显的证据已经被她销毁了,剩余的那些视频,也无法证明就是她下的手。   就算程稷南心里再怀疑,他也没有证据。   直到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他的声音,江心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嘴角一扯,无声地笑出来,语气却充满担忧。   “稷南,你回稷城了吗?齐郁怎么样?”   他“嗯”了一声,“她的状态不太好,孩子没了,她比谁都伤心,连我都不想见。”   江心媛闻言,长叹道:“你要理解她,”随即又自责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约她出来见面,也许就不会……”   “你见她做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冲,江心媛愣了下,声音就带了几分哭腔,“我是想为在惠城发生的事儿向她道歉,我恨自己为什么一直都走不出来,还妄想着能把你从她身边抢回来。还是裴然把我骂醒了,说你们两个人已经快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不应该再插进去。我是真心想要祝福你们的,谁知道……”   她捂着嘴,伤心的哭出来。   程稷南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她所说的,凭直觉告诉自己,她的话要反着听,才是对的。   他简直想要为她鼓掌叫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江大小姐的演技这么好呢?   果然是符合她多才多艺的人设。   他无声冷笑,等她演得差不多了,才轻叹了一声:“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意外,和你没有关系,只能说,我们有缘,无份。”   江心媛止住了哭声,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缘无分四个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像是野兽在嚼碎猎物的骨头一般,咯吱咯吱的。   落进她的耳朵里,让人心里发毛。 第298章 她生不了孩子了   “稷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好吗?”   却听到他状似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没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一个才两个多月的胚胎么,还没有手掌大,我只是担心齐郁。”   江心媛听他的口吻,像是真的没怪自己一样,这才暗吁了口气,听他提到齐郁的名字,强忍着心底的不耐,关心地问了句,“齐郁怎么了?”   他压低了声音叹道:“医生说,她这次流产大出血,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再难怀孕了。”   江心媛心跳如雷,下意识反问了句:“真的?”   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兴奋,她忙又装模作样,假意难过地重复了一遍。   程稷南像是没留意到她的语气似的,兀自伤心地回道:“我问的是医院的产科主任,她是我姑妈的同学,在这一行很有权威性。”   “那怎么办啊?稷南,你也别太灰心,国外的医疗水平相比更先进,不如,你陪齐郁去国外看看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又怕她不肯,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我跟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件事,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让她知道。”   “唉,我当然不会告诉她的。”   江心媛得意地一笑,不,我一定会告诉她的。   继而,她又关心地问了句:“稷南,如果……我是说如果,齐郁的病治不好了,她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程稷南苦笑了一声:“能怎么办?没有孩子,就过二人世界呗。大不了,以后从稷理或者小北那儿过继一个来,反正都姓程,弟弟们的孩子,跟我自己的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你不姓程!   江心媛在心底喊道。   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那可不一定,不是亲生的,到底差了一层……”   “嗯?是么?”程稷南挑了挑眉,故作惊讶道:“你不也是江叔叔领养的吗?你们还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对你,明显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江心媛笑意一僵,她当然不会告诉程稷南,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江津的女儿。   程稷南见她不开口,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最近有段日子没看见你妹妹了。”   江心媛随口道:“哦,她和妈妈去海城度假了。”   “原来如此,”程稷南唇角一勾,又道,“我出来得太久,现在要回病房去了。”   “好,你去忙吧。”   江心媛挂断电话,慢慢回想了一遍程稷南刚才说得那些话。   他已经很久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好像回到齐郁没出现之前,两人还在假装情侣的日子里。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江心媛其实也能理解。   一定是齐郁流产的事,让他备受打击,需要有个人倾诉。   她的这通电话,打得太及时了。   想到此,她又阴恻恻地一笑。   齐郁无法生育这件事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程稷南竟然还想从程家人那儿过继个孩子,程家的孩子,跟他有血缘关系吗?   谁的孩子,都不如自己亲生的。   齐郁已然生不了,但是她可以。   她会给程稷南生好多孩子,他们一定会有一个幸福家庭的。   齐郁在医院住了三天,就被转到了私立医院去调理身体。   按程稷南的意思,私立医院环境好,服务周到。   但齐郁想回家。   最后还是许静把她劝住,说还是程稷南想得周到,她来看齐郁也方便。   齐郁就不坚持了。   每天变得更加无所事事起来,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想江心媛那天说的每一句话。   虽然她始终无法理解,这位江大小姐哪儿来的自信,如果自己离开,江心媛就有办法让程稷南接受她。   齐郁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江心媛手上那份证据的真实性。   时间太多,她又太闲。那些曾经被她留意过,或者没有留意过的细节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通通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程稷南   会答应和江心媛做假情侣。   而当他在程氏站稳脚跟之后,又为什么要在外面成立自己的公司。   他做的这一切,应该都是为自己铺的后路。   她甚至忍不住会想,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情形下,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她把自己代入进去,尝试着去设想,继而,又心疼到不行。   纵然知道他的内心比自己强大,但这毕竟不是一般的事件,而是足以颠覆人生的秘密。   会不会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如噩梦一般缠绕着他。   如果他是真正的程家人,如果他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随时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也许,他可以活得更肆意洒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中有顾忌。   她有好多话想问他,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她想说,程稷南,无论你姓什么,无论你是不是程家人,无论程氏将来是不是由你继承,我都无所谓,我不在乎,因为我爱的人是你,无关姓氏和身份。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你离开这里,去到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江心媛说得对。   程稷南这些年,为了程氏做了那么多,一旦他离开,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如果程稷南真的被撵出程家,谁会继承家业?   程稷北吗?不说他压根就对这一切不感兴趣,单凭他旧病复发,又擅自放弃治疗这一点,就已经算出局了。   程稷理?   齐郁不敢想象,如果被他知道程稷南的身份,他会怎么做,来报被程稷南割喉之仇?   不行,她不能让事情演变成那个局面。   在距离上一次和江心媛见面的一周之后,齐郁又接到了她的电话。   “听说了你流产的事,所以我多等了你几天,不知道现在,你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我还没想好。”   江心媛不屑地轻笑,“齐郁,枉你说自己爱他。这种事情也需要考虑那么久吗?你真的想因为自己,而害他一无所有?”   “想害他一无所有的人,是你。”齐郁淡声说道。   “呵,对,你说得都对,随你怎么骂我都好,”江心媛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反正,我是不会和一个已经生不了孩子的没用女人计较的。” 第299章 误解   齐郁闻言一愣,问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心媛冷笑,满脸都是得意之色,“没听清楚是吗?那我就再重复一遍。你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他心里很矛盾,怕你知道真相伤心难过,跟任何人都不敢提,还千叮万嘱让我别告诉你。所以,你还打算赖着不肯离开他吗?你忍心让他因为你,这辈子都做不了父亲吗?”   齐郁整个人都在抖,她不相信,怎么会,她只是流产而已,怎么会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而程稷南,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件事和江心媛说?   江心媛仍在自说自话。   “齐郁,我要是你,就该从此远离他的生活,离他越远越好。你什么都给不了他,事业,家庭,你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你别忘了,我手上还握着什么证据?”江心媛嘲讽地一笑,“那可是能让他身败名裂,彻底跌下泥潭,再也爬不起来的证据。”   齐郁挂断电话,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直到许静推门而入,她在家里熬了汤,想要给齐郁补身子,因为装在保温桶里,所以温度正合适,盛了一碗端给她喝。   却发现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叫了几遍才回过神。   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妈,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吗?”   许静一愣,不知道好端端地,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不由地嗔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身子养好了照样可以生,来,把汤喝了。”   齐郁打量着许静,见她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心下一松。   也许,江心媛是在骗自己。   不对……江心媛在电话里说,这件事,程稷南谁都没告诉,也就是说,连许静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他怕和她最亲近的人知道了,她早晚也会知道?   他想得还真是周到。   齐郁苦笑了下,端起鸡汤一饮而尽。   许静在旁边看得直奇怪,明明这几天连喝水都费劲的人,整天躺在床上就跟要羽化成仙似的,今天怎么这么痛快?   不过,有胃口总比没有强。   许静接过碗,乐呵呵地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齐郁接过来,又是眼睛都不眨地,微微仰头全部喝光。   无论如何,眼下,养好身体才是首要的。   程稷南从许静那儿听说,齐郁今天比之前要好好吃饭的消息,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从程氏出来,驱车赶往医院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   医院门口的花店竟然还亮着灯。   他原本已经开过去了,想了想,又调转了车头,将车停在花店门口。   花店的老板刚要打烊,忽见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西装革履,拾阶而上,等人走近了再一瞧,才发现那人的眉眼生得格外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比星星还明亮。   如此气质清冷的人,却微笑着问她,能不能帮他包一束漂亮的花。   花店老板微微侧过头,推开门把人往店里请,随口问他,想买什么花?   花店里琳琅满目,程稷南却叫不上来几种名字,一时之间就被问住了。   老板见他的表情,心下了然,指着一排排的花开始介绍,哪个品种叫什么名字,寓意是什么,又适合送给什么人。   她介绍得详细,他听得也认真。   他最后选了几种,让老板给包起来。   付款的时候,程稷南一次性付了一个月的钱,还给了她一个病房的地址,让她从明天开始,每天都按这个地址送去一束鲜花。   老板愣了下,纵然她在这家私立医院附近开了这么久的花店,也是第一次遇到出手这么阔气的男人。   于是随口问了句,花是要送给什么人的?   程稷南弯了弯眉眼,回道:“我太太。”   花店老板包好了花,又亲自把金主送出了门口,直到亲眼看着对方开车消失在夜色里。   她的心里仍不断感叹,这么有钱又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深情的男人,他的太太是多么有福气啊。   值班的护士看到程稷南,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又主动告诉他,齐郁不到九点就睡了,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很多。   程稷南点了点头。   护士的目光又落在他手里的花束上,感叹了一声,这花真漂亮。   程稷南也笑了,回了一句“谢谢”。   他怕吵醒了齐郁,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只打开了外间的灯,把花插到花瓶里,又脱去外套,才默默走进去。   结果却发现,她根本没睡,侧身躺在那儿,睁着一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特别入神,连他进来都没留意。   “怎么没睡觉?”   随手拧开台灯,他俯身抱住她,低头想   去亲她的脸,齐郁却偏头一躲。   程稷南的动作一顿,抬头打量着她。   她对自己的刻意回避,让他难过又心疼。   他没想到,流产对她的创伤竟然这么大。   “对不起,”他开口就是向她道歉,“这几天一直忙着公司的事儿,也没能多花点时间陪你。明天,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放几天假,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好不好?”   齐郁闻言,神色终于动了动,转头看向他。   “我影响你工作了是不是?”   程稷南微微一滞,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她怎么能这么误解?   “没有,我——”   “我知道,都是你连累你了,惠城的项目也没完,就害你突然跑回来,又要忙公司的事儿,还要天天往医院折腾,明天开始,你不用过来了,这儿有医生有护士,你来又帮不上什么忙。”   齐郁说完,掀被蒙住自己的头,摆明了拒绝和他交谈。   程稷南眉心微蹙。   他这几天的确很忙是真的,不光要处理程氏的事儿,还有江家。   虽然他心里清楚,齐郁的流产不是江心媛直接造成的,但这个女人心怀不轨,伺机想要害得齐郁一尸两命。   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他不送她一份大大的厚礼,怎么对得起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呢?   等他做完了这些事,齐郁的身子也养好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安心陪着她,好好策划一下他们的婚礼。 第300章 逃避   程稷南没再打扰她,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开,赶回程氏。   齐郁其实早就醒了,她最近这段日子,睡眠一点都不好,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所以,无论是昨晚还是今早,她都只是在装睡而已。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稷南,她怕自己会下不了决心,犹豫不决。   但是,她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他。   护士进来拉开窗帘,冬日里的阳光本来就特别稀有,她希望齐郁可以多接受一些阳光的照拂。   窗帘一打开,护士忽然“哇”了一声。   齐郁闻声望去,就留意到了窗台上的那束花,粉色和紫色的错落搭配,显得清淡雅致。   “这是程先生送的花吧?真好看。”护士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齐郁望着那束花有些失神,过了半晌,才呐呐地应了一句:“是很好看……”   偌大的病房,手机铃声乍然响起的一刻很突兀。   原以为又是江心媛那个疯子打来的,看了眼屏幕,却发现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好奇地接起来,对方显然正在气头上,语气特别冲。   “齐郁,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至于这么整我吗?”   她愣了下,仔细分辨了下对方的声音,不太确定地问了句:“你是……赵雪霏?”   “没错,我是赵雪霏!”电话里的人气坏了,说话就跟机关枪似的,不再给她打断自己的机会。   “齐郁,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真话而已,你就让程稷南直接害得我工作都丢了?呵,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吧?被我戳穿你当年脚踏两条船,借着喝多了的名义,竟然和男朋友的哥哥暗度陈仓。所以你在报复我?”   齐郁不明白,赵雪霏为什么一定认为是自己指使程稷南做的。   她虽然不喜欢对方,但砸人饭碗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做。   但是她即使解释也没有用,赵雪霏现在因为失业,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   而齐郁,正好也有问题想问她。   “赵雪霏,你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的?我明明记得,那时候,你是第一个离开的。”   赵雪霏闻言一愣,原来这么多年了,齐郁还在纠结当年的问题。   她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轻笑一声:“你真想知道?既然我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也不妨坦白告诉你。当年,你喝的那杯酒里,是加了料的,当然,那杯酒本来是我的。要不是程稷南多管闲事,偏偏站出来要替他弟弟挡酒,我也不会在惊慌失措之下,把我和你的杯子调换了。”   “后来,我是心里害怕,所以找了个借口先走了,可是回去的路上又止不住好奇,你喝了那杯酒会怎样?于是我又偷偷跑回去了。结果却发现,程稷北和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走了。而你,却和程稷南在房间里缠绵……后面的事,还要我继续说么?”   齐郁倒吸了口气,原来,六年前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当年是自己喝醉了酒,认错了人,所以,即使付出最大代价的是自己,即使她对程稷南也有过怨念,但她始终都认为,这件事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只能怪自己不该喝那杯酒。   结果,一切都是因赵雪霏而起。   她忍不住想笑,双眼却泛出泪意,模糊了视线。   她紧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赵雪霏,你有今日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我要是程稷南,何止要让你丢了工作?我还要把你赶出稷城。”   挂断电话,她紧紧环住双腿,缩在床角失声痛哭。   程稷北接到齐郁电话的时候,刚刚吃完药准备休息一会儿。   虽然有药物的控制,他发病的速度有些减缓,但始终治标不治本。   医生的建议是让他尽快办理住院进行化疗。   却被他坚定拒绝。   从知道这个病复发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替自己制定好了余下不多的时间要如何度过。   他有些意外,齐郁会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   他已经听说了她流产的事,尽管替她难过,却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扰她,毕竟他身份尴尬,怕惹得程稷南不快。   齐郁的声音比他预想地还要低沉,一开口,便是想让他帮忙。   花店接受了一大笔订单,自然不肯懈怠,每天都尽心挑选最好的花材,再精心搭配成赏心悦目的花束,送到齐郁的病房。   没几日,齐郁在医院里就出了名。   任谁听说了,都要赞叹一句程家的大少爷会哄人,每天一束花,不带重样的往里送,也不止是花,全稷城的美食,但凡是齐郁现在能吃的东西,他都会差人买了送来。   但是,偏偏这位齐郁大小姐,好像是个冷美人,程家大少爷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谁也没见她露过一丝笑意。   这其中最郁闷的,就是程稷南。   他不知道齐郁为什么会是这幅态度。   她不是最期待自己送花吗?   可是为什么,他每天变着花样的送她花,还有她平素喜欢吃的东西。   她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对他的态度更是越来越冷漠,有时候整整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程稷南为此特意咨询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他,应该是流产这件事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导致精神创伤,严重可能还会变成抑郁症,需要及时就医治疗。   程稷南怕齐郁会逃避,不会正面接受治疗,又问医生有没有别的温和一点的方法?   医生说的办法,无非就是家人和朋友多多陪伴,也许能帮她走出来,又或者,可以考虑换一个环境,比如出去旅行散心。   前者,许静天天来陪她,也没见什么效果。   朋友?章玥被公司派去外地参加一个培训,月末才会回来。   程稷南斟酌了下,只能着手开始考虑去外地散心的问题。   他利用空闲的时间,上网查了些热带海岛的游玩攻略,挑了几个觉得不错的地方,机票,酒店,签证,一切都准备就绪。   趁她睡觉的时候,他把签证压在了手机下面,想等她醒来时,给她一个惊喜。   起身的一瞬间,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弹出一条信息。   程稷南下意识扫了一眼。   【我订好机票了。】   而发信息的人,是程稷北。 第301章 本事不小   屏幕闪了一下又重回黑暗,程稷南   却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愣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   过了许久,他突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解锁。   齐郁的密码向来设置的很简单,程稷南虽然从来没翻过她手机,但是猜也能猜到,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输入完却显示密码错误。   他怔了下,鬼使神差地又按下程稷北的生日。   手机解开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笑自己竟然这么聪明,一猜即中。   齐郁和程稷北的聊天记录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   她说:【我想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她说:【最开心的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她还说:【我希望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而程稷北则回复她:【只要你想,我会带你走。】   程稷南从头至尾默默看完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然后阖上手机,又悄悄放回原位。   这一动,齐郁就醒了,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稷南脸上紧绷的神情缓了缓,淡淡一笑:“怕吵醒你。”   齐郁没再说话,侧过头,目光一滞。   程稷南以为她发现了压在手机下的签证。   谁知,她却仿佛没看见般,把手机又塞到了枕头下面,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不安,又夹杂着明显的不满。   好像知道手机里的秘密被瞧见了似的。   程稷南眼底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   齐郁看都不看他一眼,用被子蒙住头。   “我还想睡觉。”   程稷南望着她明显拒绝再与自己沟通的模样,淡淡地说了声:“那你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齐郁躲在被子里,听到他转身离去,随后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一片寂静。   她这才掀开被子,长舒了口气。   继而想起什么,她忙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二十多分钟前,程稷北给她发来的消息,显示为已读。   她又拨了电话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的聊天记录,他已经看到了。”   “他说什么了?生气了吗?”   齐郁默默摇头,回想起他刚才望着自己时的表情,沉声叹道:“我倒是希望他能跟我发火,看他那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程稷北沉默了下,也叹息道:“齐郁,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虽然你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原因,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   “程稷北!”她强行打断他的话,“你既然知道我有苦衷,就别问了,求你。”   程稷北住了口,无奈地说了声:“对不起。”   齐郁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对。   “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应该把你卷进来,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听到她异样的声音,程稷北的心也仿佛被狠狠揪了起来。   “齐郁,你哭了吗?”   她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重新放回去,她这才留意到,枕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齐郁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签证。   之前章玥去海城的时候,齐郁跟程稷南在电话里说起来,她挺羡慕的,看章玥发来的那些照片,觉得海城应该很好玩。   程稷南却说,海城有什么好玩的,她若是想去热带海岛度假,他可以带她去更有意思,风景更美的地方。   她那时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原来,他真的在一点一点履行他说过的话。   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过地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   周牧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程稷南了,程家和齐郁的事儿,他也听说个大概,以为这个大忙人不一定躲哪儿练分身术呢,结果听到手底下汇报说,程稷南来了,还觉得挺稀奇。   他推开包间的门,乐呵呵地说了一句,“今儿怎么这么有空,来看哥哥我啊?”   话落,也没人搭理他,再一细瞧,程稷南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桌上几乎一半的酒都空了。   周牧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呵……上一次你来我这儿,也没说喝这么狠啊,”他走过去往边上一坐,拍了拍程稷南的腿,“怎么着,这是又跟我妹妹闹别扭了?说来听听,我这个当舅哥的,给你们评评理。”   程稷南眼中已有醉意,闻言,缓缓转过视线,落在周牧那张始终乐呵呵的脸上,嗤地一声笑。   “我倒是忘了,她已经是你妹妹,我才是那个外人。”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走。   周牧又是一乐,也跟着起身把人摁回去。   “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是我妹妹不假,可你更是我兄弟,你还不知道哥哥我么?咱向来最分得清亲疏里外了。”   程稷南也没真想走,或者说,他现在酒意上头,想走也走不了,被周牧一拦,顺势又坐了回去。   周牧想拿个杯子陪他喝点,结果找了一圈愣没发现一个杯子,再一细瞧,才发现这家伙是直接举瓶喝的,连杯子都省了。   周牧这人向来随性,此刻也不纠结杯子不杯子的了,也起开一瓶酒,握着酒瓶又去碰了下程稷南的,就当干杯了。   喝了一口发现,难怪程稷南会醉呢,这么喝酒是挺冲的。   程稷南却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谁让你喝我的酒了?”   周牧愣了愣,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认识这是几吗?”   程稷南打掉他那只碍眼的手,又捧起酒瓶,一口气把里面剩余的酒全喝光了。   周牧瞧着他这幅模样,又是皱眉又是摇头。   他当真是心里有事儿,事儿还不小。   不禁暗叹了一声,他这个干妹妹看着跟只鹌鹑似的,又本分又乖巧,本事却不小,竟然能把程稷南弄成这样。   也许是向来不擅于倾诉,也许是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挺丢人的,程稷南到最后也没和周牧吐露一个字。   两个人又喝了不少,到最后都醉了,也没挪地方,周牧这儿有的是房间可以休息,而且还绝对安全,保证不会出现那种睡得好好地,就有女人往身上爬那种事儿。 第302章 幸还是不幸?   齐郁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她只背了一个随身的小包,就偷偷从医院溜了出来。   程稷北是乘出租车过来的,他前脚刚到医院门口,齐郁也从里面出来了。   “时间刚刚好。”他笑着看了眼腕表,偏头瞧见齐郁红肿着的眼睛,笑意又收了回去。   “齐郁,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闻言,一直没开口的齐郁突然转头看向他。   虽然眼睛是肿着的,但依然挡不住眼神的犀利。   程稷北讪讪地转过头去,再没开口。   齐郁是掐着时间回来的,为了避免与程稷南碰个正着。   她其实也不确定程稷南昨晚回没回来过,小心一点总是要的。   说是回来收拾行李,其实除了几套贴身换洗的衣物,她也没什么可带走的。   程稷南送给她的那些,她一样都没带。   就连一直戴在手上的钻石戒指也摘了下来,和那套首饰一起放在盒子里装好,以及那条祖母绿项链。   两个盒子摞在一起放在卧室里最显眼的位置。   原本,她还想写点什么,却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她不想说过分的话伤他。   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应该潇潇洒洒,干净利落地离开。   反正,等程稷南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明白,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齐郁离开之前,又忍不住环顾了四周一眼,虽然住在这里的日子并不长,但是从她内心里,是真的把这儿当做她和程稷南的家的。   她原以为,她的余生都会和他在一起。   她原以为,他们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眼泪再一次要落下的时候,程稷北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该走了。   齐郁忙抹了下眼睛,程稷北从她手里接过行李,两人一前一后刚出了门,李慧就从外面进来了。   迎面遇上,三个人都有些怔愣。   因为最近齐郁都住在医院,程稷南晚上也去陪着她,所以她以为,这段日子李慧都不会来别墅这儿,她才敢放心回来。   “齐小姐,您怎么……”李慧又看向程稷北,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的行李箱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齐郁上次从惠城回来的时候,还是李慧帮她收拾的行李,所以,她当然不会认错。   齐郁心里一紧,随即僵笑道:“箱子里都是些过季的衣服,我要拿去我妈那儿。”   李慧恍悟地点点头,看向程稷北的眼神仍透着好奇。   程稷北因为生病的关系,最近消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所以即使长得那么像的兄弟俩,此时看上去,又觉得并不那么像了。   但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关系。   齐郁既然这么说了,李慧也不敢否定什么,忙侧过身让他们过去,又目送他们乘车离开,这才回身进去。   那两套首饰盒就放在床头柜上,李慧打扫卫生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还奇怪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没收好?   转过身刚要走,眼前又浮现出齐郁看见自己时,那惊讶又紧张的神情。   怎么看都不对劲。   哪有让男朋友的弟弟帮忙送东西回自己妈家的?   李慧拿起手机就给程稷南拨了电话。   李慧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程稷南还没醒,宿醉以后,连声音都是明显的沙哑。   听到李慧在电话里说的内容,他反应了一会儿,酒意瞬间就散了。   同样还没醒的周牧,是被关门声震醒的,一骨碌坐了起来,四下一看,哪儿还有程稷南的影子?   也不知道这人,又是抽的什么疯?   程稷南开车去往机场的路上,又给林楠打电话,让他查齐郁和程稷北的航班。   很快,那边就有了结果。   程稷南扫了眼时间,离航班登机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一路上,他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才把车开到机场,下了车就直奔VIP通道,很快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程稷南不知道自己算幸还是不幸,齐郁是跟着程稷北出来的,如果是她自己,一定不会坐头等舱,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堵到人。   齐郁根本没想到,程稷南会这么快追到机场,她愣愣地站在那儿,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她也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胡子拉碴,挺括的西服上也都是褶皱。   他一步步向前,她一步步后退。   “程……”   她呐呐地,刚要开口,手臂别人用力一扯,刚刚办完值机手续的程稷北就挡在她身前。   “哥,你怎么在这儿?”程稷北淡定地一笑。   程稷南顿住身形,目光自齐郁又落在程稷北的身上,不屑地笑了笑。   “这话,应该我问你。”   齐郁回过神,上前一步站在程稷北身前,微微扬起头。   “程稷南,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跟你说清楚好了。”   他偏过头,打量着齐郁,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嘲讽的笑意越发明显。   “你想说什么?你觉得你要说的那些话,我会信?”   “你不信么?”齐郁亦笑着反问,“你若是不信,你不会偷看我的手机,也不会追到这儿来。”   程稷南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   齐郁仍硬着心肠说道:“程稷南,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俩,好聚好散吧。这么多人看着,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为你自己,也为程家,别闹得太难看。”   “呵,”程稷南被她的话逗笑了,“到底是谁让谁难堪,你是不是搞错了?”   程稷北皱了皱眉,抢白道:“是我缠着她不放,你有气,就冲我来。”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程稷南脸色立时就变了,上前一步紧紧扯住程稷北的衣领,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我和齐郁在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你以为你是我弟弟,你以为妈一直偏心你,我就不敢揍你?”   程稷北无所谓地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眼神像是在说,随你的便。   他的这副表情更是刺激到了程稷南,眼看他眼里迸发出怒意,拳头朝着程稷北就挥过来。   齐郁忙冲到俩人之间,拦住程稷南。   “你不能打他!” 第303章 心殇   程稷南低头看向齐郁,冷笑一声:“我不能打他?凭什么?你告诉我理由?”   齐郁滞了滞,突然用力将他向后一推。   “程稷南,你以为我真的爱过你吗?少自以为是了!”   程稷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愣了下,旋即冷着脸质问她什么意思?   齐郁亦笑,紧紧攥着手心,逼迫自己一字一句说出违心的话。   “程稷南,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你!报复你六年前对我做的事,报复你害得我和程稷北分开六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还要装作喜欢你,我心里有多恶心?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哈,应该没有人知道,程家的大少爷这么纯情,这么好骗吧?被我愚弄感情的滋味怎么样?”   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实话告诉你,我那天是故意去撞肚子的,程稷南,你觉得你配让我给你生孩子吗?”   这句话对程稷南来说,足以是最大的打击。   眼见他瞬间变了脸色,像一头要吃人的狮子,程稷北心底不忍,又怕他失控之下真的对齐郁做出什么,忙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别说了。”   程稷南眼见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那副亲密又互相关心对方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刺眼,冷笑着看向程稷北。   “说啊,为什么不让她继续说了?我倒要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他们这边的骚动早已经引得路人纷纷闻声望过来,甚至有眼尖的,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围在一起小声议论他们的关系。   这一场变故,严重影响了机场的正常秩序,机场保安们赶过来调停,想要低调处理。   齐郁却说,没什么好说的了,让保安把程稷南带走,不要影响她和程稷北上飞机。   保安们上来要把程稷南请走,却被他凌厉的眼神震慑地站在原地。   “都给我滚——”他又转头看向程稷北和齐郁,“你们俩也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齐郁扬头看向他,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这句话也是我想跟你说的,程稷南,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挽着程稷北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进入安检口。   转过身的一瞬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再也撑不住,滑倒在地。   程稷北见状,不由地伸手揽在她腰后,撑着她一直走到程稷南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这一幕,落在程稷南的眼中,就像一对因尝尽世间疾苦的情侣,终于冲破重重障碍,最终获得看似幸福美好的大团圆结局。   而程稷南,就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因为他的插入,而害得那两人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现在,他也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从机场出来回到车上,他坐进驾驶舱里,点了支烟,默默地望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的雪花。   细碎的雪花不大却密,没多久,车身上就落了一层,白茫茫的。   他就坐在那儿,一支烟抽完了,就再点上一支,从白天到夜晚,耳边除了飞机从跑道上起飞时的声音,似乎再也听不见其他。   手机就随意地扔在中控台上,好多个未接电话,一直在打,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在这一刻,他的世界,变成一片死寂。   齐郁坐了十个多小时的航班,除了睡觉就是在发呆,东西也没怎么吃,除了程稷北开口问她,才回答一两句,全程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程稷北也不是话多的人,明明曾经   在一起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坐在一处,却一个比一个沉默。   齐郁在上飞机之前,给许静发了条信息,告诉自己要出趟远门,让她不用担心,没等接到她的回复就此关上了手机。   落地的时候,已经身处另一个国度。   纵然是提前查过奥城当地的天气情况,齐郁穿着极厚的羽绒服从机场出来,仍是觉得风一吹,从里到外的冷。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奥城不像稷城,夜生活丰富多彩,当地纬度高,冬天天黑早,天亮晚,即便是机场周遭,也很萧条。   齐郁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好像是去到哪个小山村了。”   程稷北见她难得开起了玩笑,也配合着说笑了句:“跟稷城比,这里可不就是乡下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荒腔走板的普通话。   “北,乡下是什么?”   俩人闻声回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年轻帅哥走过来,和程稷北热情拥抱。   “西里尔,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齐郁。”程稷北介绍两人认识。   齐郁用英语跟对方打招呼,西里尔在女士面前很绅士,还帮他们把行李放到车上。   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齐郁听不懂当地的语言,上车之后,齐郁悄悄问程稷北,对方刚刚说了什么?   程稷北偏过头,小声附在她耳边说:“他夸你漂亮。”   齐郁愣了愣,认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也没当真。   路上,西里尔又用普通话问了程稷北一遍,乡下是什么意思?   程稷北告诉他,乡下就是和家乡,故乡差不多的意思,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所以程稷北刚才才那么说。   西里尔仿佛听懂了,点着头反复念叨了几遍“乡下”这个词,乐呵呵地说着:“这里是我的乡下,你们的乡下在稷城。”   齐郁忍不住偏过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在笑。   下车的时候,趁西里尔没在意,偷偷跟程稷北说了句:“人家又去接机,又带咱们到家里住,你还骗人家,是不是不太厚道?”   程稷北却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们是朋友嘛,我这是善意的谎言,他被我骗,总比被别人骗的好,而且,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也就不容易被骗了。”   齐郁闻言,不敢置信地打量了下程稷北。   他什么时候变得油腔滑调的?   以前那个纯良的程稷北究竟去哪儿了? 第304章 联姻   齐郁在飞机上也没怎么休息好,到了地方,简单洗漱了下就躺下了。   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仿佛就会看到白日里在机场时,程稷南那副萧索狼狈的模样。   心,像是被刀尖狠狠剜着一样疼。   她都这样了,何况是程稷南呢?   在程稷北和西里尔面前强撑出来的坚强,此刻通通粉碎,她蜷着身子,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躲在被子里无声地哭。   眼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尽似的。   敲门声不知道响了多久,齐郁慢慢止住了眼泪,抹了抹眼睛,下地走过去,问了一声:“哪位?”   程稷北在门外应了一声:“是我。”   齐郁打开门,抬眼问他有什么事儿?   程稷北的视线落在她明显哭过的脸上,眉心微蹙,把手里抱着的毛毯递给她。   “西里尔说怕你冷,睡不惯,铺上毯子会好一点。”   她微微点头,“谢谢。”   说完,她刚要关门,却被程稷北抬手抵住。   “你要是心里难过,别憋着,发泄出来。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我的肩膀虽然不够宽厚,也可以借给你靠一靠。”   齐郁怔了怔,旋即又摇头叹道:“程稷北,谢谢你,但是,不可以。”   为了能让程稷南彻底死心,她只能让程稷北帮自己这个忙。   但既然是演戏,就该分得清戏里和戏外。   她和程稷北的关系,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再无可能。   程稷北望着她脸上的神情,又听到她直截了当地拒绝,淡笑了一声,“早点休息吧。”   半个字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两个人在西里尔家住了三天,程稷北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租下来。   房子的位置离西里尔家很近,走两三分钟就到。   是一套独栋的两层小公寓,两间卧室,刚好程稷北和齐郁一人一间。   齐郁挑了朝西的那一间,常常坐在那儿发呆,能看到夕阳的时候就静静地欣赏。   而奥城的冬天,太阳出现的次数少得可怜。   奥城和稷城不一样的地方太多,节奏生活很慢,不像国内的人生活压力大,他们对物欲需求很低,也许是工资高福利又好,齐郁发现很多人脸上的表情都从容不迫。   她似乎终于明白了,程稷北为什么会带她来这儿。   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与世隔绝,但烦恼相对少之又少。   程稷北和齐郁都没有再和国内的人联系,像是要就此遁世隐居一般。   齐郁觉得,虽然这里比稷城要冷,虽然这里的食物单调又难吃,虽然她一句当地的语言都不会说,时间长了又觉得其实这样的日子挺适合她的。   安定下来以后,她想找个工作,虽然程稷北有钱,但是总白吃白喝人家的,她也不自在。   因为签证的问题,齐郁其实想在这里工作是不现实的。   好在西里尔家有亲戚在附近开超市,西里尔便介绍她去那儿做小时工。   原本,她是想做收银员的,但是因为语言的问题,只能退而求其次,做清洁工。   程稷北怕她做不了,不让她去,齐郁却说,她需要找点事情做,不然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   程稷北问她,想不想去看极光。   虽然在奥城也能看到极光,但是程稷北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名义,带她去别的地方转转,散散心。   齐郁没见过极光,听他提了,还是挺期待的。   但是又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自从程稷北来到奥城后,身体变得特来越差。   气候寒冷是一方面,但这也同时在暗暗提醒他们,程稷北可能挺不过这个冬天。   虽然每天都有按时吃药,可气色却一点都不好,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很少出去。   他笑着跟齐郁说,自己是一个等死之人,就像没有标明日期的倒计时牌,不知道哪一天,就是生命的尽头。   齐郁看在眼里,为他难过,又恨人类在死亡面前是何等渺小和脆弱。   “程稷北,你难道真的要这么做吗?不告诉你的家人?等他们知道之后,该有多难过?”   “就是不想让他们难过,我才要远远地离开稷城。既然死亡是我唯一的归宿,为什么那么残忍,让身边的人陪着我一起?至于你,齐郁,你是个意外。”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改变计划跑到奥城来。”   他应该选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温和平静地离开。   而不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让寒冷一次次摧残他的身体。   因为这里有他的朋友,他怕自己一旦离开的那天,齐郁的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会害怕,甚至会想不开,做出傻事。   他连他死后的事,都帮她想到了。   在这一年的的最后一天,程稷北还是硬撑着身体的不适,带齐郁又往北行,去到圣诞老人村去看极光。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那里的游人很多,齐郁在那儿遇到很多同胞,听到家乡的口音,齐郁觉得特别亲切,忍不住坐在一起多聊了会儿。   聊起来才知道,他们都是来自稷城的婚纱设计师,因为出国参加巡展,趁着假期跑来这里玩一圈。   因为都是年轻人,又同样都来自稷城,大家凑在一起特别有的聊,聊到有意思的地方又纷纷大笑,引得西图澜娅餐厅里其他桌的客人都投来不满的目光。   其中一个姓刘的设计师,朝对面坐的程稷北微微抬了下巴,对齐郁小声道:“把你男朋友一个人晾在那儿真的好吗?让他一起过来坐嘛。”   齐郁尴尬地笑了笑,“他不是我男朋友?”   另一个人则问:“难道是老公?”   齐郁摇头,想了想,勉强找到一个词,“算是家人吧。”   几人面面相觑。   家人就是家人,什么叫算是?   不过,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不适合追问太多,几个年轻女孩子很快又转移了别的话题。   “话说,陈莺这次怎么没一起来啊?她也有作品参展的。”   “哎,你不知道吗?她啊,刚接个大活,来不了呢。”   “什么情况?”   “还不是程江两家联姻,婚纱交给她设计,下个月就结婚,婚期特别赶,她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出来?”   齐郁手里的杯子没拿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只觉耳边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305章 交心   眼见齐郁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众人忙问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程稷北起身走过来,将她从座位上拉起,又护在怀里,冲那些人淡淡一笑,说了句“打扰了”,就带着齐郁往外走。   那些人见状,虽然不明就里,但见程稷北那副明显关心的模样,神色揶揄一笑。   “还说不是男朋友呢,明明看起来就像一对。”   “我也觉得是,不过她男朋友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太好。”   “而且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程稷北将齐郁护在怀里一路出了西图澜娅餐厅,一出来,迎面就是漫天的雪花,被疾风裹挟着,直卷进眼睛里,一下又一下戳地生疼。   没一会儿,脸颊就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流出的是眼泪还是融化的雪。   程稷北抬头望着夜空,忽而一笑:“看来今天是看不成极光了。”   齐郁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旅店。   因为正逢假期,当地的旅店几乎爆满,程稷北他们只订到一个套间,齐郁住里面,程稷北住外面。   齐郁进去之前,程稷北又转头看向她。   “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陪你。”   齐郁冲他咧嘴一笑:“说好了带我来看极光的,今天没有,也许明天就有了。”   程稷北的目光沉了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齐郁脸上的笑意一收,“可我说的是这个。”   程稷北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程稷北夜里是被疼醒的,最近几天以来,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时而昏睡,时而又会被浑身关节的疼痛折磨地难以入眠。   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口腔里弥漫着腥甜的气息,身下的床单几乎都要被他抓烂了。   直到忍过去这一波,他终于长松了口气,扶着床边慢慢起身,想把被汗湿的衣服换下来。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隐约听到从套房里面传出来的拼命压抑的哭声。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换好衣服出来,默默站在那儿又驻足听了下,确定声音真的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他走过去,轻轻叩了叩门,“齐郁?”   哭声忽止,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齐郁打开一条门缝,抱歉地看向他。   “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对不起……”   程稷北说不是,打量着她红肿的眼,眉心紧紧拧住。   “齐郁,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陪你坐下来聊聊天。”   虽然齐郁不知道能聊什么,但还是点了下头,从房间里出来。   程稷北递给她纸巾,坐到沙发上。   齐郁擦干净脸,继而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没用,就会哭。”   程稷北摇头,看向她的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又透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   “没用的是我,因为我的一些举动,直接或间接伤害了许多人,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等死,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齐郁想说不是,死亡应该是人类要面临的最大恐惧。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死亡的。   当生命的倒计时开始,没有几个人会像程稷北这样,坦然面对。   他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把仅剩的时间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他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多记住一些美好的事物。   他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淡淡一笑,“齐郁,我就是没用。我没告诉过你,孟舒颜其实后来又找过我。听你的话,我去见她了。见她之前,我是有考虑过,要告诉她实情。可是,等真正坐在她面前,我又懦弱了,我还是说不出口。”   他苦涩地笑了笑。   “因为我知道,我和她提分手,我说我其实并没有喜欢过她,我只是把她当做初恋的替身。她会伤心,会难过,会骂我是个渣男。她只要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过几天,最多几个月,她就会彻底忘掉我,重新开始她的新生活。但是如果我告诉她实话,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选择陪着我,我发病痛苦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她会比我更难过,最后,还要看着我死去。她才二十二岁,她还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因为我而经历这些本不应该她来承受的。”   齐郁茫然地抬头看向程稷北,不知道他此时此刻跟自己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就见他突然向前倾了倾身,深深地凝望着齐郁。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时日无多,我别无选择。那么你呢,齐郁?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当着他的面,说那么绝情的话,还要我陪你一起演戏来骗他?却又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哭?别告诉我,你不爱他。我虽然病了,可我的眼睛还没瞎,耳朵还没聋,即使我眼瞎耳聋,可我的心还能感受到,你这么做,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难道你宁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也不愿对一个将死之人诉说心中苦闷吗?齐郁,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但请你告诉我,让我尝试,尽我最后的能力帮你,我不想等我死了以后,到了天上,还要看着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我……”齐郁刚吐出一个字,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伤心又自责,程稷北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让他为自己操心。   明明她是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想好好照顾他,才跟着他一起离开稷城的,结果出来这么久,被照顾的还是自己。   “对不起……”   程稷北慢慢起身,屈膝跪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的碰撞,令他疼地咬紧牙关,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齐郁下意识想躲,却听他说:“齐郁,你刚才说了,我们是家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释然地一笑,点了点头。   “对,家人。” 第306章 全都错了吗?   雪不知何时停了,隐隐约约能看到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亮。   齐郁忍不住偏头看过去,只见一片绿油油的光芒,将夜空都照亮,曲折蜿蜒,旖旎梦幻,像水波一样,一会儿又悄悄变幻成另一种形态。   下过雪的地上也被映射出一片淡淡的青色。   程稷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弯了弯唇。   “齐郁,你看到了吗?那就是极光。”   她早已经看得失了神。   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中要美得多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过了一会儿,忽见一个极小极小的光亮,嗖地一下划过天际。   她愣了愣,旋即指着夜空兴奋地让程稷北看。   “流星,是流星!”   程稷北见她这幅激动的模样,笑道:“快许愿。”   齐郁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会相信对着流星许愿,就能实现愿望。   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选择了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程稷北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闭眼,只一瞬,又睁开,默默凝望着她。   娇美的容颜被极光映照地,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绿纱。   她紧闭着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许的究竟是什么愿,能让她露出由衷的笑意。   程稷北默默收回视线,心底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总归,她的愿望里是不会有他的。   齐郁睁开眼睛,见程稷北微微仰头望着极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格外温柔。   “你许愿了吗?是什么?”她问。   程稷北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反问:“你呢?许了什么?”   齐郁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她刚刚许了三个愿望,时间太急,来不及细想,只是凭本能,想到什么就许了什么。   “一愿,家人朋友都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二愿,会有奇迹发生,程稷北能够长命百岁。”   “三愿……”她犹豫了下,轻声说道,“三愿,程稷南余生顺遂,平平安安。”   闻言,程稷北内心一恸,“你就没为自己许点什么?”   齐郁“啊”了一声,无奈地笑道:“我忘了。”   “傻瓜,这么宝贵的机会,你不该把它浪费在我身上。”程稷北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重新抱进怀里。   不同于刚才只是以家人身份的安慰式拥抱,这一次,他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乎这样,才能掩盖住心底的疼。   “齐郁,你要相信那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齐郁,我只许了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不论你许下什么心愿,都会梦想成真。   但现在看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她的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答他刚刚说的话,还是因为被他弄疼了。   想了想,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问他:“程稷北,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明明爱他,却选择用这种方式伤害他吗?我告诉你,你能……替我保密吗?”   请你答应我,不要对他提起,我为什么离开他。   也请你答应我,不要因为他的身份而歧视他。   也许是刚才程稷北向自己剖心的述说,让齐郁感同身受。   也许,是从江心媛用程稷南的身份要挟她开始,她有太多话憋在心里无处诉说。   又也许,是在听到他们两个人这么快就要结婚的消息,明明早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一时之间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而濒临崩溃。   她知道,只有程稷北,或许能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也只有程稷北,在知道程稷南的真实身份后,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即使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所生,毕竟拥有同一个母亲。   是他在这个世上,除了亲生父母以外,唯一的血亲。   那一晚,两个人背靠着背,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齐郁才能坦然说下去。   而程稷北,也不会在身体的疼痛再次袭来时,因为没有支撑而摔倒。   毕竟,齐郁所说的真相太过震撼。   直到这一刻,程稷北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程稷南和陆令薇的关系会那么差。   任谁,可能都无法接受,自己本来好好的长子嫡孙,结果却摇身一变,成了私生子。   换做他自己,也许根本无法做到像程稷南这般,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怼陆令薇一两句,始终没露出破绽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齐郁点了点头,笑道:“对,装腔作势的,他最拿手了,”   末了,程稷北问她:“齐郁,你真的相信,你离开之后,程稷南会和江心媛结婚吗?”   齐郁缓缓摇头。   “也许,他是在赌气吧。又或者,江心媛真的就有法子让他娶她。”   黑暗中,但听身后的人嗤笑了一声。   “齐郁,有一点你说对了,他始终是我哥哥,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因为和任何人赌气,而拿婚姻开玩笑。他结婚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他爱他的妻子。”   “至于你说江心媛也许有办法……呵,她有什么办法?像要挟你那样,要挟程稷南跟她结婚吗?你未免也太抬举她,也太小看我这位好哥哥了。他如果是那种,被别人随随便便就能要挟的人,又怎么会被我爷爷器重,作为程氏未来的掌管者呢?”   齐郁有些懵,直觉告诉自己,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她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齐郁,你不应该把他一个人丢下,卸甲而逃的,”程稷北闭上眼睛,淡淡开口,“他需要的,不是你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为他好,而这样自我牺牲。难道这样,他就会幸福吗?你应该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样的风雨,你都和他并肩作战才对。只要你在他身边,纵使身份被揭穿又如何?比起程氏的身份,他更需要你的支持和陪伴。”   顿了顿,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就像你和我现在这样,背靠着背,用自己的力量去支撑对方,永远都不会倒下去。”   程稷北终于说完他想说的话,疲惫地闭上眼睛,准备等待又一波的疼痛来袭。   而背靠着他的齐郁,却迟迟都没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幽幽地问道:“所以……是我做错了吗?” 第307章 童言无忌   新年第一天,稷城又下了雪。   从早上就起来开始,雪就没停过,起初还是细碎零星的雪花,后来变得越来越大。   等程稷南从程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有接近两指厚,入眼之处,都是银装素裹的白。   他站在台阶上默默看了会儿,转瞬,便有人贴着他的腿,噌地一下从台阶上跳下去,旋即,又有一个雪白带了一点花色的毛团跟在后面,同样嗖地一声,跳下台阶。   “米妮,这里!这里!”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喵呜——”回应她的,是一声猫叫。   程稷南又扫了一眼,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了一支叼在嘴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下了台阶。   刚踩在雪面上,一个花花绿绿的有些丑丑的毛线球就滚到了他的鞋边。   程稷南下意识顿住脚步。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雪白的毛团又嗖地一下飞奔过来,却停在几米之外的地方,驻足观察。   一人一猫,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似乎谁都没有先动一步的打算。   “米妮!”女孩呼哧呼哧地跑过来,把猫抱在怀里,指着程稷南,对猫说道,“不认识了吗?这是大舅舅。”   “喵呜——”又是一声猫叫。   女孩抬头看向程稷南,不悦地嘟囔着小嘴:“大舅舅,米妮叫你呢,你怎么不理它啊?”   程稷南把烟夹在指间,淡淡地说道:“哦,我听不懂猫语,更不会说。”   女孩有些怔,继而反应过来,乐不可支地说道:“那我可以给你们当翻译,”说着,又上前一步,摊开手掌,朝上,“收费。”   程稷南还真掏出了钱包,随口问了句:“什么价?”   女孩认真地想了想,“十块钱一句。”   “还不贵。”程稷南抽了张崭新的一百块   ,又抬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折叠成几折,插在女孩的小辫子上。   程瑶看见了,推开窗户就高声问了句:“悠悠,你在做什么?”   女孩把钱拿下来,得意地晃了晃,“我在给大舅舅当翻译!”   “真是胡闹。”   程瑶笑忖了一句,转身就要下楼寻女儿去,碰到了程佳岁,被随口问了一句,孩子呢?   程瑶伸手朝外面一指,“在院子里玩呢,还跑去缠着稷南,这孩子,真是……”   程佳岁透过窗子看了眼,轻声一叹,又笑着拦住她,“小孩子嘛,没关系的,你瞧稷南那副黑面罗刹的样子,一整天了都没露个笑脸,除了你们爷爷问话,他回了两句,他搭理过谁了?还是你们悠悠面子大。”   程瑶却不以为然,“那是她年纪小不懂事,万一哪句话说错了——”   “难不成他还能动你那宝贝闺女一根手指头?”程佳岁听得直撇嘴,“他呀,就是外表看着硬,其实心肠特别软,尤其是对小孩子,你瞧!”   程瑶顺着程佳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程稷南一手抱着悠悠,另一只手扯着那个毛线球,逗得那只猫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向右。   一大一小一只猫,玩得不亦乐乎。   程瑶见状,也暗松了口气。   她这次带孩子回来过新年,家里的气氛消沉极了。   前阵儿,程稷理差点被程稷南割破喉咙,两房人眼看着就要老死不相往来,而程佳华上蹿下跳的,被老爷子一气之下撵出了家门。   程瑶虽然与程稷理是同胞姐弟,但是她自小也是在老爷子跟前长大的,跟程稷南相处地时间更长。   她也不太喜欢程稷理那副德行,觉得他阴阳怪气的时候,像极了沈芳,对女人轻浮浪荡的模样,又十足是程佳华的翻版。   但即便她再不喜欢他们,毕竟还是她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好话总要说上几句的。   老爷子也是看在程瑶的面子上,才召唤那三口人回来吃团圆饭。   说是团圆饭,其实也不团圆。   程稷北不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说是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了,所以出国去散心。   若是平时,沈芳定要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一句:既是跟现任分手了,也是跟前任复合了,俩人结伴旅行去了。哎呀,现任变前任,前任又变现任,头都要大了。   末了还要再对程佳华说一句,以前还羡慕大哥大嫂生了两个儿子,现在看来,还是一儿一女的好,起码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二男争一女的戏码,要不是程氏公关部门给力,这一次又要上热搜了。   可惜,觑着程元初和程稷南祖孙俩一张堪比一张黑的脸,那夫妻俩一个屁都不敢放,只能偶尔交换一个眼神,在心底愤愤不平。   程稷理因为声带受伤,还在恢复阶段,不方便开口,从头至尾沉默地有如透明人。   饭桌上,只能听见悠悠时而冒出几句童言童语。   程稷南陪着悠悠和猫玩了一会儿,就放下她,说天黑了,让她带猫进屋。   悠悠看着他,歪头问道:“大舅舅,你要去哪儿?”   “回家。”   程稷南转身走到车边,刚打开车门,悠悠奇怪地问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程稷南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她,女孩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不解。   他上前两步,在她面前蹲下,“悠悠,你的家在哪儿?”   “Newyork.”   “这儿又是谁的家?”他指了指她身后的房子。   “太姥爷的家,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   程稷南淡淡一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悠悠真聪明,大舅舅也和悠悠一样,在太姥爷家吃完饭,现在要回自己家休息。”   “那你的家在哪儿?我可以去玩吗?”   “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让你妈妈带你来,”他又看了眼在玩毛线球的猫,“还可以带米妮来,大舅舅家里也有一只猫,它们可以一起玩。”   悠悠闻言,眼前一亮,“真的?那你家里还有什么,有舅妈吗?” 第308章 迷之操作   程瑶见天色晚了,出来寻人,眼看着一大一小蹲在车边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还挺热络。   她心里好奇,忍不住快走了两步想要听一听,结果就听到了那句“你家里有舅妈吗?”   见程稷南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眸色沉了沉,程瑶吓得一个趔趄,飞快上前把女儿拽到身后,捂着她的嘴训斥了一声:“悠悠,你说什么呢!”   一向温柔有耐心的妈妈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悠悠一怔,瞬间就被吓哭了,越哭越委屈,越委屈哭得越大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程瑶却顾不上她,转身跟程稷南道歉。   “小孩子好奇嘛,你这么凶做什么?瞧,都把她吓坏了。”   程稷南站起身,不在意地一笑,摸了摸悠悠的头,轻声哄了两句,等她慢慢不哭了,又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有舅妈了,还会有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悠悠想要什么?”   程瑶闻言,眉头微蹙,“稷南!”   程稷南却没理会她,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小姑娘揉着眼睛,小声道:“想要小妹妹……和小弟弟……”   程稷南闻言一乐,抬眼看向程瑶。   “看把我们悠悠给寂寞的,姐,你和姐夫要加油才行,争取更年期之前,多生几个出来。”   冷不防被打趣了一句,程瑶有些怔,毕竟,以程稷南平日里的个性,很少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继而,想到自己那个亲弟弟,她又忍不住摇头。   提到程瑶的丈夫,程稷南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国?能不能赶上婚礼?   “月中肯定能忙完,婚礼不是在月末吗?一定来得及。”   程稷南笑了笑,说那就好,毕竟,他们程家这辈男孩子多,女婿就一个,算是贵客。   程瑶心里对这场婚礼颇有微词,但又不是她结婚,说多了也不好,又顾及着程稷南,更不好多说什么,便拉着悠悠的手,让她跟大舅舅说再见,母女转身就往回走。   程稷南坐进车里,又点了支烟,抬头就看见程瑶牵着悠悠的手,而悠悠手里则扯着那只毛线团,猫咪围着毛线团兴奋地不停跳来跳去。   她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温馨而又美好,程稷南嘴里叼着烟,默默地靠在那儿,竟然看愣了神。   他似乎透过程瑶的背影看到了另一个人,而她手里牵着的悠悠,就是那个没有机会降临到世间的孩子。   恍惚间,耳边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   “程稷南,你凭什么觉得,你配让我给你生孩子?”   这句话,连同一截滚烫的烟灰一起掉落,灼地他心尖一疼,瞬间回过神。   眼前的背影又变回了程瑶和悠悠,母女俩牵着手,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程稷南却迟迟没有开车的意思,拿出手机给杨铭打了个电话,叫他出来喝一杯。   俩人去了周牧的场子。   周玫前几天就跟朋友们去圣莫里茨滑雪场玩了,把周牧一个人丢在国内过新年,周牧也就没回家,这几天都睡在场子里,这儿可比冷清清的家里要热闹多了。   程稷南和杨铭没选包房,就在外面随意挑了一桌坐下,开始点酒。   周牧过来的时候,程稷南正好去了洗手间。   他同杨铭虽然没见过几次,算不上多熟,但周牧这个人,打小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就算是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也能随便找个话题就聊下去。   “要不说还得是咱们杨大律师情操高尚呢,新年夜不陪女朋友,陪哥们出来喝酒,够义气。”   杨铭耐人寻味地一笑,“毕竟认识三十年了,认识三个月的不能比。”   他其实想说,他也不想来的,他跟家吃完晚饭趁着程稷南走了,才敢跟章玥煲会儿电话粥。   他现在跟章玥联系都得背着程稷南,生怕他听到章玥的名字,或者看到她,就会联想到齐郁。   未免刺激到他,杨铭和章玥不得不从光明正大的谈恋爱,转战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恋。   程稷南和齐郁的事儿,是杨铭转告章玥的。   他知道的也不太详细,程稷南不肯说,单从后面流出去,但还是被程氏的公关部门及时处理的视频来看,就是齐郁把程稷南给甩了,还和程稷北远走高飞了。   这波操作挺迷,把杨铭都弄懵了。   章玥听他转述完,更是拍板说齐郁绝对不是那种人,她这么做一定有不得以的苦衷。   杨铭问她,什么苦衷?难道还能有人拿把刀架在齐郁的脖子上,逼她和程稷南分手吗?   唯一会这么做的人,也只有程元初了,但老爷子早都妥协了,默许这门婚事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章玥也说不清楚,但是她就是凭直觉,毫无理由地选择相信齐郁。   就像杨铭也站在程稷南的角度一样。   虽然不能表现地太明显,但杨铭对程稷北和齐郁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子,意见很大。   毕竟,这个打击,对程稷南来说,太沉重了。   他从没见过程稷南这幅样子。   程稷南虽然以前性子也偏冷,话不多,但是对于亲近的人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现在呢?   程氏里,那些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一个个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都知道程稷南最近心情不好,可是为什么不好?   谁也说不清楚。   有个人不过是私底下议论了句,说是不是大boss被甩了?   这句话传到程稷南的耳朵里,没几日,那名员工就被调去了临城,明升暗降。   这一下子,耳根子清静不少。   章玥试图通过各种方法联系齐郁,但始终联系不上人。   程稷北也一样,这两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程稷南回来后,三个人坐在一处喝酒,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提一句不适宜的话。   周牧和杨铭越聊越投契,程稷南话最少,偶尔说上一两句,似乎是在证明自己在听,也没喝醉。   散场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周牧问他们是留在他这儿,还是回家。   程稷南坚持回家,杨铭看了他一眼,说:“我跟你回家。”   程稷南就乐,踢了他一脚,“你喝多了吧,我不是章玥。”   周牧亦笑了笑,安排人开车送他们回去。   俩人一上车,手机就响了。   程稷南不觉得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找自己,闭上眼睛,拍了拍杨铭。   杨铭摸出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在响,直接递到程稷南耳边。   “找你的。” 第309章 炫耀   闻言,程稷南虽然睁开了眼睛,但眼神却带着几分醉意,借着杨铭的手“喂”了一声。   耳边没有反应,而依旧有手机在响。   他侧头看过去,才明白过来,杨铭是真醉了,把自己的手机当成了他的,还挺好心地帮忙递到他耳边。   傻不傻?   程稷南嫌弃地把杨铭伸过来的胳膊扒拉到一边,果然,就见他转过头去,闭上眼睛睡着了。   程稷南这才去摸自己的电话。   那边已经挂断了。   不是电话,是程稷北拨过来的语音通话。   程稷南握着手机的动作僵住,望着最上端的头像,目光沉了沉。   随即,铃声又响了起来。   程稷南犹豫了下,按了绿色的接听键,放到耳边,却没有说话。   直到那边似乎轻叹了一声,唤道:“哥。”   “嗯。”   应完声,程稷南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对于这个拐跑了自己女人的亲弟弟,二十多天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叫了他一声“哥”,他就答应了。   刚想冷嘲热讽一句,在外面浪够没有?是不是没钱了?   就听到程稷北问他:“你是要结婚了吗?”   程稷南闻言一愣,微微坐直了身子,摸了烟盒出来,咬了支烟叼在嘴里,又去摸打火机。   点着了,吸了一口,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我是不是要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觉得一个不够,想回来再抢一个?”   顿了顿,他又说:“你要是真那么爱抢自己的嫂子玩,那就滚回来吧,婚礼在月底。”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程稷北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忙放下手机,用手捂着嘴,飞快地扫了眼刚睡着不久的齐郁。   努力压制着咳声,怕把她吵醒。   程稷南听到声音,皱了皱眉,问他:“病了?病了就吃药,给我打电话有用吗?”   齐郁熬了一夜,刚睡了一个小时,她紧紧地拉着程稷北的一只手,仿佛这样,自己才有安全感。   结果他这一咳嗽,连带着齐郁也被震醒了。   她闻声睁开眼,下意识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程稷南听到她的声音,心脏猛地一缩。   程稷北安抚了她两句,说自己没事,齐郁也没彻底醒,听他说没事,就当真放心地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程稷北这才重新拿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哥,你误会了。”   就听程稷南冷笑一声,“误会?我误会什么了?程稷北,你们现在在哪儿?什么时间?齐郁在你身边是不是?你们睡在一起是不是?所以,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什么意思?跟我炫耀?”   程稷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刚才齐郁说话被他听到了,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程稷北苦笑了下,垂了眼眸,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变了。   “我和她,为什么不能睡在一起?”   这句分明带着挑衅的反问,令程稷南一僵。   程稷北见状,笑了一声,继续刺激他,“哥,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些?你是她的什么人?你们结婚了吗?她选择谁,是她的自由。”   程稷北说的话虽然气人,但是又句句在理,让他即使气,又挑不出任何错来,只能满腔苦水往肚里咽。   没错,他们还没结婚,齐郁有权利重新进行选择。   而且,要说睡,也是当年他和齐郁先睡的,程稷北故意打这个电话,目的也许就是为了刺激他,报他当年夺妻之仇。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再听程稷北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程稷南本来就心情不畅,喝了点酒,又被程稷北这一个电话刺激的,酒也醒了,瞥见杨铭还在睡,伸手推了他一下。   杨铭睁开眼,就看见程稷南脸色沉郁,不是一般地难看。   他懵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北来电话了。”程稷南肃着脸回答。   “哦。”杨铭揉了揉眼睛,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让他表情这么严肃渗人。   等一下,他刚才说谁打来电话?小北?程稷北?   杨铭瞬间就醒了,微微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旋即坐直了身子。   “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打电话了?他说他在哪儿了吗?”   程稷南摇头,“他没说,但我从电话里面听到齐郁的声音了。”   说到齐郁,他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意太过渗人,让杨铭看见了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们……在一起?”杨铭干咽了口唾沫,努力想让自己说得婉转点。   程稷南忽然侧过头,嘲弄般地瞥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冲杨铭还是程稷北。   杨铭就当它是在程稷北好了,毕竟把齐郁抢跑了的又不是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程稷南,他现在想怎么办?   程稷南却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问杨铭,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杨铭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努力代入了一下,可是,一想到章玥那张脸,他怎么都出戏。   就依章玥那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性格,怎么会跟前任拉扯不清呢?   关于这点,他是可以拍着胸脯担保的。   但这话又不能跟程稷南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杨铭觑着程稷南的脸色,把这事儿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他可以肯定地是,不管程稷南现在心里对齐郁是爱多过恨,还是恨多过爱,归根结底,程稷南对齐郁还没有死心。   他太了解程稷南的性子,这个人从小就是,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拗不过,认准了的人,谁也抢不走。   齐郁别说是跟程稷北远走高飞了,她就算是跑到月亮上去,只要程稷南想,就一定能把她抓回来。   周牧派的人将他们两个平平安安地送回了程稷南的别墅,杨铭跟在程稷南后面下了车,门一开,就听到一声轻微的猫叫声。   杨铭循声望去,程稷南已经先一步进门,腰一弯,一只雪白的小猫咪已经顺着他伸出的手,跳到了他的掌心里。 第310章 婚事   “喵……”小猫冲程稷南亲昵地撒着娇。   “嗬……”杨铭笑了一声,“这猫竟然还在……”   他还以为,程稷南在齐郁跟程稷北远走高飞之后,会把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全都处理掉呢。   结果,竟然都留下了,包括这只猫。   所以说,那家伙刚才还做什么要假模假式地问自己,要怎么做呢?   程稷南自己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而且,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   程稷南扫了杨铭一眼,眼神特别不待见。   杨铭却像没留意似的,伸手逗了逗被程稷南抱在怀里的小猫咪,问它:“你叫什么名儿啊?”   程稷南的眼神添了几分柔色,轻抚了几下猫咪圆滚滚的小身子,淡淡一笑。   “喜乐。”   杨铭忍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这什么名啊,还挺喜庆的,就是俗气了点儿,喜乐,喜乐……”   他念叨了两遍,突然反应过来。   喜乐,难道是“喜欢乐乐”的意思?   再一觑程稷南的脸色,他就讪讪地收了笑,用力点头,“这名字好听极了。”   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   新年的第二天,林楠一上班就接到了程稷南交给自己的重任,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把程稷北和齐郁两个人找出来。   林楠从办公室一出来,迎面就看见江心媛过来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江心媛也没在意,直接问了句,程稷南在不在?   林楠又是公式化般地一笑:“程总今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怕是没时间见江小姐。”   闻言,江心媛的脸色就冷下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我来见他十次,有九次都是被你找各种理由挡回来的,你不过是他的助理而已,要不是程稷南看得起你,你以为,你会有今天?”   自从知道齐郁和程稷北走了之后,江心媛从里到外都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心高气傲的人,眼见最大的障碍自动解除了,还怕拿不下程稷南吗?   她知道,齐郁一定是在自己逼迫下,才故意这样做,让程稷南彻底死心。   她没想到,上一次齐郁问她的时候,她不过是指了条道,这个蠢女人就傻乎乎地照着做了。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那儿,齐郁的确是爱程稷南的,爱到可以哪怕让自己委屈,让自己受伤,也不希望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她甚至尝试过问自己,如果是她面临这种抉择,结果会不会也和齐郁一样。   答案是不会。   她一定选择先发制人,谁敢用这种事来威胁她,那个人一定是先死的那个。   所以说,尽管齐郁爱程稷南的程度不低于自己,可那又有什么用?   蠢女人一个而已。   根本配不上他。   虽然如此,但江心媛攻克下程稷南这个堡垒,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她原以为,齐郁这一甩手不干,程稷南一定大受打击,她好趁这个机会送温暖送爱心,只要她百战不殆,早晚有一天,程稷南一定会回心转意。   但是,他似乎和她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   程稷南气归气,但没疯也没颓废,只是又变成了齐郁出现之前的那个工作小狂人而已,之前平均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现在却恨不得工作二十四小时无休,江心媛十次来找他,有九次被林楠挡在门外,还有一次则是直接被程稷南给吃了个闭门羹。   而江氏更是不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敲定下来的项目,总是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不是暂时搁置了就是彻底凉了,而在谈的项目更是,很多人一听“江氏”两个字就直摇头。   搞得江心媛一个头两个大,每天东奔西跑地各处救火,根本没时间去缠着程稷南。   而最令她气闷地,就是婚事了。   她一心一意想要嫁给程稷南,做程家大少奶奶,程氏未来的女主人。   可偏偏,没等她笼络住程稷南的心,突然就爆出了江心宁怀孕的事儿,而经手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稷南的堂弟,程稷理。   在江心媛的眼里,江心宁又蠢又笨,只靠一张还算不错的脸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程稷理搞到一起去了,还有了孩子。   当初,他们刚发现的时候,无论他们怎么问江心宁,江心宁都咬死了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气得陈婷直接勒令她不许出门,对外则称江心宁陪陈婷去海城度假了。   结果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走漏了风声,外面都开始传言江心宁和程稷理的关系。   之前因为程稷理和程稷南兄弟两个闹矛盾,程稷理那一房人几乎等于被从程家撵出去了。   江津本是不太看好程稷理这一脉的,但毕竟宝贝女儿的肚子等不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找上程家,商量怎么办?   能怎么办?程家老爷子一拍板,结婚。   程佳华和沈芳夫妻两个,连开口反对的机会都没得,就被这一桩婚事砸下来。   沈芳出身不好,又因为当年是奉子成婚,沦落成笑柄,所以嫁进程家这么多年,她极力想努力摆脱掉当年的标签。   结果,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迫使他们三口人在老爷子跟前,再一次抬不起头。   虽然江心宁出身也不错,但跟程家比还是差了一大截,而且江心宁的口碑并不怎么样,更是比不过江心媛。   不过,江心媛只是江家的养女。   单凭这一点,在沈芳眼里,就不够格。   但是如今,自己的儿子那样了,还挑什么呢?   所以,程江两家的联姻,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就定下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关键是,两家人没有一个因为这件婚事而开心的,一个个全都避而不谈,像是什么丑闻一样。   本来么,也确实是为了遮掩丑闻。   当江心媛知道江津和陈婷连商量都没跟她商量一下,就和程家敲定了婚事的时候,气得把桌子都给掀了。   江心宁嫁给程稷理?   那怎么可以?   一旦她嫁进了程家,自己还有什么机会嫁给程稷南?   程家老爷子思想老派,一定不会同意姐妹俩嫁给兄弟俩这种事。 第311章 踪迹   江津也很不满意程稷理,谁不知道,程稷南才是稷城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想要的乘龙快婿?   但他更不满意江心媛的态度。   虽然他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亲自打理江氏,只能交给江心媛,但这并不代表江心媛就能在他面前掀桌子。   当着陈婷和江心宁的面儿,江津对江心媛好一通数落。   江心媛本就心里有火,又挨了顿数落,心里更气了,紧紧盯着江心宁,那副眼神看得江心宁心里直发毛。   就像在威胁恐吓她说,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这场婚礼能平平安安地举行,不会出别的幺蛾子。   江心媛把自己在江家里遭受到的那些,委婉地透露给程稷南。   结果却听到他淡淡一笑,“以我对爷爷的了解,和姐妹俩嫁给兄弟俩这一点相比,他更在乎亲家的能力,江氏最近似乎不太顺啊……”   江心媛从这两句话里听出了两层意思。   第一,老爷子也许不会反对姐俩都嫁进来。   第二,江氏不好,她们姐俩的婚姻也别想好。   这个结果可谓喜忧参半,江心媛更加积极地处理公司的事儿去了。   程稷南不屑一笑。   似乎很想问她一句,两面夹击的感觉如何?刺不刺激?   江心媛被江家那些事牵绊,就更没有多少时间缠着程稷南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   不,这些还不够。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齐郁受到的那些痛苦遭遇,他一定要一点一点,慢慢地让她偿还回来。   江心媛这次丝毫不给林楠留情面的事儿,很快就在程氏传了开来。   人人暗地里都笑说,这是见齐郁走了,她江心媛以为自己这个前任能上位?又不是替补队员,谁规定程稷南的身边,一定就要有人占个位子?空着不行?   林助理那是多好的人啊,程稷南的左膀右臂不说,人品也是有口皆碑,谁有点什么事求到他那儿,只要力所能及的,一准帮忙,就连在程稷南面前,他也帮他们说过不少好话。   江心媛又算什么?真把自己当程稷南的太太了?   就快嫁进程家的,可是他们江家二小姐,不是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资格在这儿颐指气使?   江心媛根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程稷南在背后操控的,让她不知不觉间,就把程氏的大部分员工都得罪光了。   程稷北和齐郁的踪迹其实也不难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经过层层追踪,终于确定了,程稷北当时打过来通话邀请的地点,就在北欧最著名的景点之一,圣诞老人村。   程稷南望着报告上给出的这个结论,过了一会儿,就叫赵丹进来,让她把自己最近不太重要的行程都延期,然后给他订一张去芬兰的机票。   他其实不太确定,那两个人还在不在那儿,但既然有了线索,总要去试一试。   不知道是谁把江心媛和程稷南复合的消息透漏给了程元初知道,老爷子把人叫回家里,开门见山地问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程稷南笑了笑,反问了句:“爷爷,您觉得呢?”   程元初抬眼打量着他,眉心深蹙。   他现在有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从小被自己教养长大的孙子了。   若说是之前,他还会坚信,程稷南不是那种人,他想什么做什么,自己纵然并不是都支持,但也觉得,程稷男做事有他自己的一套章法。   齐郁虽然不是他理想中的孙媳妇,但是程稷南既然那么坚持,她也并没有什么   非值得他反对的理由,当时齐郁还怀了孩子。   至于和程稷北的那段过去,谁年轻的时候又没有过去呢?况且俩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长,又隔了那么多年,所以,程元初当时是已经默认了齐郁,同意她进门的。   但是谁知道会有后来那么一出。   之前还跪在自己面前,坚持要嫁给程稷南的人,转眼就跟程稷北跑了,这说出去像话吗?   程家的人是任她挑来选去,想跟哪个就跟哪个,想不要谁就不要谁的吗?   她以为她是谁?   程元初一想到齐郁,心底的火儿又起来了。   虽然以他的阅历,也觉得这事儿应该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不代表他不生气。   气自己,更气程稷南,为一个女人而已,至于?   程元初手里的拐杖重重地一敲,指着程稷南道:“我告诉你,不管是齐郁还是江心媛,在我眼里,她们哪一个都不适合你。好人家姑娘多的是,没必要在她们两个之间挑来选去的。”   程稷南却抬起头,粲然一笑,“爷爷,我没有,我选的,从来都只有齐郁一个。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至于江心媛,我是另有别的目的,跟感情无关。”   他虽是在笑,但神色认真,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程元初闻言,却并没有真的放下心来。   “齐郁不行!”   程稷南脸上的笑意一收,缓缓上前一步,站直了身子。   “爷爷,我和她虽然还没领证,但我之前就说过,我此生,非她不娶,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妻子。”   啪地一声,程元初手里的拐杖捶向他的小腿,程元初喘着粗气低吼道:“可她和你弟弟——”   “我知道!”程稷南大声打断他的话,“可我不在乎!爷爷,不妨告诉您,我已经买了机票准备去把她找回来,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齐郁,我是要定了,她也只能跟我在一起。”   程元初被他气得捂着胸口质问道:“你想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亲弟弟反目成仇吗?”   程稷南又笑:“爷爷,这话您应该问程稷北。是他先抢走了我喜欢的人,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呵,到底是谁抢了谁的女人,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当年做过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不提,是给你留着脸面呢!”   程稷南面不改色,应了一声:“让大家费心了。” 第312章 家法   老爷子被他这副豁出一切也坚持要娶齐郁的念头着实气着了。   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拐杖甩到一边去,从抽屉里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马鞭,握在手里,又指着程稷南,逼问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非要跟那个女人牵扯不清,非要兄弟反目成仇,我今天非要用家法好好教训你不可!”   程稷南瞥了眼老爷子手里的马鞭。   他小的时候,纵然是再成熟懂事,也有偶尔顽劣的时候。   老爷子对孙子特别严,虽然最疼程稷南,也打过两回。   后来他长大了,就再没挨过打。   上一次也是因为齐郁,老爷子找鞭子没找到,是因为被程佳岁提前藏了起来。   这一回,老爷子有先见之明,特意把鞭子提前准备好,又找了个借口,把程佳岁支了出去。   程稷南不在意地扬了扬眉,“爷爷,是不是您打完了,气也消了,我就可以去把齐郁找回来?”   程元初原本以为,鞭子都亮出来了,他起码会考虑一下的。   谁知道,程稷南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竟然还敢跟他提条件?   老爷子被气得不清,指着他恨声说道:“你有本事,等我抽完你再说,看你是不是还和现在一样,嘴这么硬!”   话落,鞭子带着风声就落在程稷南的背上。   他咬着牙,硬生生地接了,继而又呲了呲牙,竟然笑着,说了声,“一。”   程元初一怔,一瞬间,气儿又被逼得足足的。   “你还敢数数?我让你数!”话落,又是一声鞭响。   程稷南闷哼出声,嘴里仍数了一下,“二!”   “再数!”   ……   佣人们听见动静,围在书房外面急得团团转,谁都不敢进去,偏偏那些说得上话的人,眼下一个都不在。   就在这时候,程佳岁办完事回来了,又在门口遇到了带孩子出去玩的程瑶,姑侄两个说笑着进来,刚走到楼梯下,听见楼上传来的动静,俩人的笑容就僵住了。   佣人们一见,都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赶紧把老爷子气得动用家法教训程稷南的事儿说了。   姑侄两个脸色一遍,程瑶嘱咐悠悠自己回房间,别跟过来,就跟在程佳岁的后面,三两步跑上楼,急迫地推开了门。   门一开,姑侄俩就傻了眼睛,就见程稷南双手撑在桌面上,勉力不让自己滑倒。   但最让人触目惊心地,还是他背后血糊的一片。   衬衫早已经被鞭子抽地四分五裂,破碎的衣边都被血染红了,就连程元初手里的鞭子,垂下去的时候,都在滴血。   程稷南的脸上全是汗,上半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后背早已疼到麻木,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紧咬着牙,一遍一遍在报数。   “十……”   “十一……”   “妈妈……”   悠悠还是没听话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去,她想去找程瑶,结果刚走到书房门口,程瑶突然回过味来,退后几步,又飞快地带上门。   门一关,就响起了她的哭声。   程瑶顾不上心疼,和程佳岁上前拦住还要再抽的程元初。   “爸,别再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程佳岁紧紧抓住程元初的胳膊,声泪俱下,“难道您忘了,稷南上次被炸弹的碎片伤到,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在医院又是输血,好不容易才在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伤才刚养好,您怎么能下这么大重的手?这是要他的命啊……”   程元初闻言一走神,程瑶忙从手里抢过鞭子,藏到自己身后,又去扶程稷南。   汗水滴在眼睛里,连睁开都疼。   他却根本顾不上,冲程元初咧了咧嘴。   “不打了?那我现在,可以去接人了吗?”   眼见程元初脸色阴沉得难看,没等程佳岁和程瑶问一声,紧接着,程稷南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稷南……”   从圣诞老人村回到奥城之后,程稷北的身体更差了。   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东西也吃得很少。   身体的病痛将明明才二十六七岁,正当好年华的人,生生折磨地仿佛六七十岁一般。   齐郁没再去超市打工,整日都守在程稷北身边。   他不难受的时候,她就陪着他聊天,聊上学时候的趣事,或者,她念故事书给他听。   齐郁的声线好听,书上的那些文字,被她娓娓道来,对于程稷北来说,犹如催眠一般,让他在心理上能够缓解病痛,安然入睡。   除了出门采买食物,和西里尔去教堂为程稷北做祷告之外,齐郁几乎再也不出门了。   这一天,齐郁早早地照顾程稷北吃完了早饭,收拾东西就要出门。   程稷北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说起西里尔以前给他买过一家私人面包坊做的面包,刚烤出来的时候特别香,他现在突然很想吃。   他难得有想吃的东西,齐郁心里特别高兴,答应他,做完了祷告就去买。   路上,齐郁同西里尔说起这件事,问他,那家面包坊叫什么名字?在什么位置?   西里尔闻言怔了一下,旋即又微微一笑,对她道:“我陪你去。”   齐郁应了声好。   做祷告的时候,齐郁忽然又转头看向西里尔。   “你发现了吗?他今天的状态真不错,竟然主动跟我要面包吃,你知道吗,他都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西里尔轻轻叹气,看了看齐郁,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点了点头,说道:“是,这真的是太好了。”   做完祷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西里尔带着齐郁去找那家面包坊,俩人是走着去的。   齐郁心里着急,想坐车去。却被西里尔告知,那家店很偏,很多车不爱载人去。   俩人只能徒步过去。   齐郁忍不住摇头,还笑着打趣说程稷北真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他想吃的东西,还得两个人去给他买回来。   西里尔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一路也没怎么搭话。   他说的那家面包坊的确位置很偏,齐郁买完就急匆匆地往回返,还不确定地问西里尔,这个面包真的有程稷北说的那么好吃吗?   她怎么没有看出来?   西里尔点头说是。   齐郁也不好说什么,想着每个人口味不同。   只是,等她好不容易急急忙忙赶回去,程稷北却不见了。 第313章 回到他的身边去   齐郁觉得奇怪,程稷北这两天虚弱地连床都下不来,他一个人能跑到哪儿去?   齐郁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程稷北回来,她坐立难安,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她起身进了程稷北的房间。   他们从国内出来时,没带多少行李,所以程稷北房间里的东西很少,齐郁几乎天天都帮他打扫房间,他的东西,尤其是重要的证件放在哪儿,也都心里有数。   齐郁仔细地找了一圈,果然,衣柜里少了几套衣服,那些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证件也都没了。   而在原本放证件的地方,却夹着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钞票。   齐郁粗略地扫了一眼,大概有二十万克朗的样子。   而信封上面则有一行字,上面的笔迹尽管已经努力做到工工整整,却还是能辨认出来,写字的人当时一定连笔都握不住,像刚学会写字不久的小孩子。   【回到他的身边去。】   鼻尖蓦地一酸,她仿佛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手里紧紧攥着信封,连外衣都忘了穿,飞快地跑出了门。   西里尔的家很近,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齐郁就摁响了他家的门铃。   开门的人正是西里尔,齐郁呼哧呼哧地轻喘,把那个信封举到他面前。   话一出口,眼泪也随之掉下来。   “他去哪儿了?你们合起来骗我的吧?什么要吃烤面包,骗我出去那么久,他好找机会远远离开是不是?!”   西里尔一僵,神色也有些凄然。   “抱歉,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骗人!”齐郁红着眼圈怒视他,“他那么信任你,带着我千里迢迢奔赴你,又和你合伙瞒着我,一个人偷偷跑掉,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蠢,很好骗?”   她抹掉脸上的眼泪,举着信封里的钱继续控诉,“还有,你替我问他,这些钱是什么意思?辛苦费吗?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吗?我是被他带出来的,要回,也应该是他带我回去!”   齐郁知道自己这么说多少有些任性,但是除了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就程稷北现在都身体状况,他能去哪儿?万一病倒在路上没人管怎么办?   这个疯子!   西里尔轻叹了一声,摇头:“我很抱歉,我是骗了你。但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我们合伙瞒着你。你早上问我面包的事,我才猜到他要做什么,因为我从来没给他买过什么面包。”   齐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直到确定他真的没有说谎,但是心里反而更难过了。   如果连西里尔都不知道程稷北去了哪里,还有谁能知道?   西里尔叫她神色哀伤,忍不住劝道:“他是我在加州念书时最好的朋友,所以即使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心底的想法。”   顿了顿,他又叹了一声,“他不想让你亲眼目睹他的离开。他想在每个认识他的人心里,留下的都是他最好时的样子。齐郁,听他的话,回去吧,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这是他的……心愿。”   他说不出“遗愿”这个词,勉强换了个说法,说到最后,语气也忍不住哽咽。   齐郁自己伤心难过就罢了,眼睁睁看着这个一向乐观开朗的北欧小伙子,也跟着眼圈泛红,她心里更是堵地难受,低着头飞快地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又跑了回来。   她没穿外衣,来回跑了一圈,站在西里尔家门口说了半天的话,全身早都冻僵了,哆哆嗦嗦地推开门,刚迈进去,忽然听到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嘎声,有人从楼梯上下来。   程稷北回来了?   她欣喜地抬起头,“程——”   声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刚露出的笑意,连同身体都僵住了。   古老的钟摆悠然摆动,继而发出铛、铛的金属报时声。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射进来,洒落在陈旧的胡桃木色木质楼梯上。   随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心脏快速地跳动。   他怎么在这儿?!   男人下了楼梯,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慢条斯理地摘下了皮手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桌上,漫不经心的目光粗略地环视了一圈,最终,又定格在她的脸上。   “你们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么,”他嘲讽地一笑,“我的好弟弟呢?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来了,他怎么反倒躲起来了?”   好半晌,齐郁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躲避他的眼神,低声问道:“程稷南……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他笑着,替她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整,“我当然有我的方法。齐郁,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但凡我想,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她望着他森然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绊,险些仰面摔倒过去。   旋即,腰上一紧,被他紧紧箍着腰推在身后的墙上。   “啧,看来我这个弟弟不会照顾人啊,你才从我身边离开多久,就瘦了一大圈?”   他边说着,掐在她腰际之上的手也不老实。   齐郁想用力推开他,却反被他搂得更紧,力气悬殊之下,齐郁根本甩不脱,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力的窒息感。   “程稷南,你放开我!”   闻言,他挑了挑眉,嘴角弯了弯,嘲讽的笑意更浓。   “放?我为什么要放?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你,整整四十二天,一千零十个小时,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我是怎么走过来的?你现在要我放开你?”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咳了起来,低头捂住嘴,一手撑在墙上,咳地全身都在颤抖。   齐郁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轻声问了句:“程稷南,你怎么了?”   他咳了好久才慢慢止住,再看向她的时候,因为剧烈咳嗽,眼睛都红了,捂着嘴的那只手也垂了下来,一丝腥红之色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第314章 分手?谁同意了?   齐郁吓得仿佛连呼吸都止住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扶他,“程——”   未说出口的话悉数被他堵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吻像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撑在墙上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按在她的肩上,而那只箍在她腰后的手,也随之微微用力。   齐郁紧紧地靠在墙上,只能被迫仰起头。   程稷南似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爱与恨夹杂而生的吻,像是相距最远的两端,偏偏又交融在一起,要将她吞噬。   肩胛骨与墙面摩擦地生疼,掐在她腰上的手,缓缓上移,像是要将她的肋骨折断似的,她忍不住低呜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某一个联动他身体的开关。   程稷南慢慢停下动作,望着她凄楚的面容,一点一点平稳了呼吸。   齐郁也微微喘着气,怒视着他的脸,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脸,先是落在她被亲肿了的唇上,继而,又一点点向下,落向随着她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的胸口上。   程稷南望着望着,眼神又变了。   齐郁明显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双手环胸,死死咬住唇,眼泪再一次在眼眶里打转。   “程稷南,我们分手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分手?谁同意了?”他轻哼了一声,按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沿着她的脖颈一点一点上移,最后,准确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在她腰后掐了一把。   齐郁险些没站住,贴着墙面就要往下话,又被程稷南一手提了起来,重新按在墙上。   他低头靠过来,两个人头抵着头,鼻尖都几乎碰在了一起。   “我只是让你和他滚,从头到尾没说过分手两字,你凭什么擅作主张,说分手就分手?”   “我……”她张了张口,程稷南突然将她直接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直起身就去脱自己的外套。   齐郁瞬间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慌张地说了一声不要,就想坐起来,又他按了回去。   “不要?不要做什么?”他冷笑一声,眼底蕴藏着明显的恨意,掌心沿着她的脖子慢慢下滑,眼神也变得越发晦暗不明。   “你们……睡过了?”   齐郁紧紧皱着眉,心底里的怒火因为他这一句,噌地一下冒了出来,继而,梗着脖子,点头道:“是,我们睡过了,还不止睡了一次呢。”   她笑得邪恶,望着他的眼神也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伸手指了指身下。   “就在这儿,在你坐过的地方,在你所能看到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睡过。你要不要再到卧室看一看?看看我们的床?”   “闭嘴!”程稷南狠狠掐着她的脸,恨声道。   “我为什么要闭嘴?”齐郁也气,反问了一句,“程稷南,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非要哦再说一遍也行,我和你,过去了,玩完了!”   “呵,齐郁,这事你说了不算。”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俯身堵住她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她不闭嘴,他就只能想其他的方法让她把嘴闭上。   齐郁扑腾了半天,都没把程稷南甩开。   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眼泪模糊了一脸,头发也湿了,黏腻地贴在脸上。   程稷南压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拼命将这四十二天以来,他跟自己较的劲,发的疯,全都发泄出来。   齐郁起初还能发出几声抗议,后来变成小声的哭,再后来,哭也哭不出来了,直接昏死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是黑的。   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台透进来,让她勉强看清楚,地方换了,不是在沙发上,而是跑到了床上。   她揉了揉脑袋,使劲地想,用力地想,依然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上来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压在腰上的那只手臂似乎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程稷南……   她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她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是执意追到这里来,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感觉到身边男人将要醒过来,齐郁慌忙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程稷睡醒了,轻轻揉了下眼睛,又转头向她暼去一眼。   如果室内光线可以的话,也许,他就会拆穿她装睡的假象。   可是程稷南没有发现,他俯身,低头去吻她。   和刚才在沙发上的疯狂不同,他轻柔,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   齐郁心底一惊,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动声色地任他亲吻。   但是,心里想是一回事,人的本能反应却不受控制。   齐郁被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拥吻,原本已经空荡了四十多天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填得满满地。   她忍不住轻嘤了一声,抱着她的人动作一顿,旋即,便是一声刻意压低的笑。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齐郁心里又羞又恼,随口扯了个谎,“刚醒……”   “真的?”   齐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声音来判断,也知道他一定是在取笑自己。   她奋力一推他,他就从她身上起身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刚点上一支。   楼下,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齐郁第一个念头以为是程稷北回来了,嚯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打开壁灯。   程稷南扭头看向她,就见她到处去找自己的衣服。   可是她的衣服,都在一楼,他没拿上来。   “齐郁,齐郁!你在家吗?开开门!”   听到西里尔的声音,齐郁找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抬头。   西里尔来做什么?难道是有程稷北的消息?   这一抬头,正好撞上程稷南探究的目光。   他先是错愕,继而笑意吟吟地低头扫了眼腕表。   “这个时间,来找你的……男人?”   尾音微微上挑,像是在含沙射影着什么。   特别地气人。   齐郁梗着脖子看向他,面对他的无声质问,回以一个挑衅的眼神。   对,这么晚了,就是会有男人来找我。   你能把我怎么样?   程稷南接收到她传递过来的讯号,轻哼了一声,抓起自己的衬衫就朝她扔了过去。 第315章 嫌我碍眼了?   楼下的敲门声还在继续,齐郁顾不得跟程稷南较劲,只能先披上他的衬衫,匆匆忙忙下了楼,走到玄关又扯了件外套披在身上。   西里尔还没走,齐郁开门的瞬间,他明显松了口气。   “见到你没事就太好了,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   话落,西里尔的目光越过她的身后,看向双手插兜,慢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下面穿了条黑西裤,上面却什么都没穿。   西里尔愣在那儿,神色惊讶。   更令他不可思议地是,这个男人竟然和程稷北长得那么像。   齐郁顺着西里尔的目光回头,脸色瞬间怒不可遏。   他绝对是故意的!   西里尔很快回过神,低头收回视线,却又瞥见齐郁身上就披了件外套,而外套的边缘却露出一圈类似男士衬衫的衣料,再下面,就是两条光着的腿了。   西里尔的脸上瞬间只剩下尴尬,他说了句“抱歉,打扰了”,转身就走。   齐郁却叫住他,问他突然跑来找自己,是不是和程稷北有关?   听到程稷北的名字,西里尔终于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连连点头。   “他在路上昏倒了,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去医院,医院刚刚跟我取得联系。”   听说程稷北昏倒,齐郁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就要跟西里尔过去。   西里尔的目光飞快地在她身上一暼,又别过眼,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齐郁反应过来,下意识砰地一下关上门,回身捡起沙发上的衣服开始穿。   余光瞥见程稷南就倚在楼梯扶手上,低头点了支烟,眼睁睁看着她换衣服。   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程稷北还在医院不知道什么情况。   齐郁心里憋着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飞快地套上衣服就要走。   程稷南却突然朝着她走过去,一把扯住她。   “程稷南,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请你不要碍事。”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回了一句,把烟抿在嘴里,一手拉住她,另一只手又拽开系错了顺序的衬衣扣子,重新帮她系好。   齐郁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好心,但他的速度未免也太慢了,就像故意似的。   也怪她身上这件衣服,没别的毛病,就是扣子太多。   她推开他的手,退后两步自己去系。   程稷南低笑一声,又问她:“程稷北怎么了?”   齐郁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刚要走,程稷南又在她空荡荡的脖子上套了条围巾,是他来时系的那条。   “外面冷,你是真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   齐郁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程稷北,根本没在意什么冷不冷的,也顾不上,抬腿刚要走,想到了什么,又看向程稷南。   “想知道他怎么了,你就跟我来。”   西里尔看到程稷南竟然和齐郁一起出来,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并排走向西里尔停在路边的车,程稷南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齐郁刚拉开副驾驶那侧的车门,程稷南却掐灭了烟,把她拽到一边,自己上去了。   西里尔看了他们俩一眼,仍是没做声,直到三个人都坐进车里,西里尔才开口。   “你是北的哥哥?”   程稷南淡淡地“嗯”了一声,换来对方的恍然大悟。   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难怪他会这样。”   程稷南侧头打量着他,“哪样?”   没等西里尔开口,齐郁却道:“程稷南,有一件事,我帮他瞒了所有人。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程稷南微蹙着眉,透过后视镜瞥见齐郁神色凝重。   他的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齐郁和程稷南都是第一次来北欧的医院,幸好有西里尔带路。   程稷南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上一次在机场见到程稷北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结果不过才过去四十二天里,躺在病床上,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的弟弟。   瘦的仿佛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程稷北看到他,勉强笑了一下,又疲惫地闭上眼睛,继而,朝着站在床尾的齐郁缓缓伸出手。   齐郁连忙握住他的手,拼命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往下掉。   程稷北却挣了一下,慢慢攥成拳,只露出食指在外面。   齐郁瞬间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用手写。   她摊开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握着他的食指抵在上面。   果然,程稷北颤抖着手,费力地写了一个“回”字。   齐郁默默收回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下。   他要她回家。   他要她跟着程稷南回家。   他哪怕都这幅样子躺在床上了,还在为她考虑。   她点头,答应他,好,我们一起回家。   程稷南问过医生,得到的结论是,以程稷北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长时间坐飞机,甚至可以说,现在只要停掉呼吸机,他随时都会面临生命结束的风险。   程稷南回到病房的时候,齐郁仍旧呆呆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程稷北则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程稷南拉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他们最晚后天早上就能到。”   “嗯?哦。”齐郁似乎过了半晌才听懂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程稷南见状,轻叹了一声,继而,又道:“我本来订了明天就回稷城的票。”   回应她的,仍是一声“哦”。   程稷南被她的态度气到不行,扳过她的脸,低垂了嗓音,冷声说道:“齐郁,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害的?是他自己不让人省心,生病了不好好接受治疗,还跑出去等死。他以为他是谁?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他就没想过,一旦爸妈知道了,能不能受得了?”   齐郁用力甩开他的桎梏,亦压低了声音警告他。   “程稷南,你要是想发疯,就出去,别在这儿。”   他气极反笑:“怎么,嫌我在这儿碍眼了?” 第316章 你还是爱我的   齐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   尽管程稷北昏迷着,但她仍不想当着他的面儿,和程稷南吵个没完。   西里尔已经走了。   此时已近午夜,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地。   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望着窗外黑沉沉的景色,心里却比这夜色还要压抑。   她何尝不知道,程稷南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当初,程稷北在决定永远离开稷城,一个人跑出来默默等死的时候,齐郁就是不赞成的。   但是,她的身份尴尬,也没有什么立场来劝他。   可是,如今看到他那个样子躺在那儿,心里却懊悔地要死。   如果她当初态度坚定一些,早点劝他去接受治疗,会不会还能多撑一些日子?会不会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   又或者,如果她当时告诉程稷南,也许,就像他说的,不会有遗憾。   但现实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后悔也没有机会重来一次了。   面前多了一杯咖啡。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接过纸杯,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程稷南挨着她坐下。   “我过来之前,去了趟御江苑。你走了这么久,都没跟你妈妈联系过,你就不担心她么?”   齐郁与许静母女关系淡薄,也不是一两天了。   虽然前阵子,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多了,齐郁也感觉到了久违的母爱。   但这并不代表,两个人就能像正常人家的母女一样相处。   “她好吗?应该也没什么不好的。”   程稷南侧头打量着她,模仿许静的语气说了句,“没良心的丫头。”   齐郁一僵,没理他,低头喝着杯里的咖啡。   普通的速溶咖啡并不怎么好喝。   但是拿在手里够热。   下半夜里,医院的暖气不够足,走廊里有些冷。   一杯咖啡喝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失魂落魄的眼睛也仿佛添了些色彩。   程稷南见状,半似开玩笑地问了她一句,“还要吗?”   齐郁下意识地点了下头,换来的却是程稷南轻“啧”了一声。   “再喝,我怕你晚上彻底睡不着了。”   齐郁其实心里压根就没想睡,程稷北现在那副样子,也许随时会离开。   程稷南显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在她肩上拍了两下,安慰道:“你放心,他怎么也都会坚持到爸妈过来。”   提到程稷北的父母,齐郁顿了顿,转头看向程稷南。   有那么一瞬间,齐郁其实很想问他关于身世的事,却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结果,还是程稷南先提到了。   “所以,你甩了我,跟他走,就是因为他的病复发了么?”   齐郁知道,她迟早都会被他问到这个问题。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叹了一声,敷衍着回道:“就算是吧。”   “就算?”程稷南挑了挑眉,显然对她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齐郁“嗯”了一下,她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神色很快变得有些不耐烦,“这个答案对于你来说,不是比我还爱着他,一点都不爱你,更好接受?所以,你非刨根问底地,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程稷南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这个笑意,让齐郁惊觉似乎哪里不妥。   果然,下一秒,他就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摊开她的掌心,用指腹在上面慢慢画着圈。   “所以,你是在变相承认,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   齐郁却把手抽了回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神色,脸上难得的愉悦笑意也随之收了回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你当日做出那种决定?齐郁,你就不能把话都摊开了说么?有什么事儿说清楚了,有什么困难,也告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想办法。”   齐郁垂下头,闷声问道:“如果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改变不了的事实呢?”   程稷南怔了怔,旋即又问:“比如?”   齐郁望着他,一笑:“听说,因为那次流产,所以,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程稷南忽然就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江心媛跟你说的?”   齐郁神色一黯,“你别管谁说的,我只想知道,是不是?”   “不是。”   他的语气尤为坚定,倒让齐郁一愣。   “你不能生孩子的事,是我给她放出去的烟雾弹。我知道,害你流产的是她,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想制造这些证据,一点都不难,可我不想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郁被他的话绕懵了,下意识地摇头。   程稷南又叹了一声,慢慢解释道:“即使我把证据做出来,去告她,结果是什么呢?最多进去三年,而最有可能的结果,就只是赔款了事。这样,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所以,我才不动声色,不但没有找她的麻烦,反而还表示理解,相信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和她没有关系。以退为进,麻痹大意,为了让她相信我说的话,为了让她更加得意忘形,所以我才编造地,你不能再怀孕的谎言。”   “你……”齐郁震惊地看着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竟然偷偷做了这些。   程稷南嘲讽地一笑,“她果然上当了,我不让她跟你说,她反而跑去说给你听,想要刺激你,让你主动离开我,为了让我相信,你还把程稷北抬出来,是不是?”   齐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猜的八九不离十,除了那个最让人震惊的真相。   她深吸了口气,连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所以,和她结婚,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程稷南一愣,“和谁结婚?”   继而反应过来,失笑道:“谁跟你说,我要和她结婚?”   难怪那天,失踪了那么久的程稷北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上来就问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所以,他们是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他和江心媛要结婚了?   齐郁轻哼了一声,把新年前夕那晚听到的“程江”联姻的事儿说了。   程稷南闻言一乐,点了点头,“对,程江联姻,一点没错,程稷理娶江心宁,可不就是程江联姻么?” 第317章 哥哥   听到这两个名字,齐郁很是一愣。   打死她都想不到,原来是程稷理和江心宁。   她傻傻地坐在那儿,过了很久才又开口。   “所以,江心宁当真怀孕了?孩子是你堂弟的?”   程稷南应了一声,显然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   齐郁心里虽然震惊,知道了便也不再想,毕竟是和自己无关的人。   程稷南再一次握住她的手,长叹了一声:“齐郁,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她害得你流产,千方百计想拆散我们,你竟然会以为我会娶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都不用程稷南说,齐郁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有点傻。   不,岂止是有点傻,简直是傻透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不错漏的,悉数都看尽他的眼里,他无奈地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下,然后便歪头靠在她肩上。   “你要是不睡,我睡一会儿,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没过几分钟,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齐郁很奇怪。   程稷南的体力不是一般的好,怎么可能因为长时间坐飞机的关系,就喊累。   之前刚见到他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齐郁也没留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人也看起来瘦了一大圈,后来还咳嗽地那么厉害,好像还咳出了血。   想到这一点,齐郁瞬间睁大了眼睛。   因为有程稷北的前车之鉴,她免不了会想到,程稷南是不是也病了,还是很严重的病,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透露。   齐郁本来就因为忧心程稷北而睡不着,眼下又多了一个程稷南,睡意彻底没了。   程佳年和陆令薇是第二天傍晚到的。   程稷南去机场接的人。   为了避免见面尴尬,齐郁在他们进入医院之后,就乘另一侧的电梯离开了。   晚上,程稷南给她发来信息,说他们今晚都陪在医院里。   齐郁回了句“知道了”就准备关灯睡觉。   说是睡觉,仍然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当年的一些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闪现。   不知不觉,眼泪顺着眼角就往外流,怎么擦也擦不完。   虽然在程稷北决定放弃治疗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   可是真当这一切要来临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   程稷北有一次对她说:“齐郁,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能有你陪着我。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默默死去。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人总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不论何时何地,又是以何种方式。但我很欣慰,能自己选择离开的方式。”   他还说过,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的骨灰将来埋在树下,或是洒入大海。   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她给支开,怕她受不了,而选择一个人默默离开这个世界。   一个心肠这么软的人,却选择了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他的家人。   幸好,最后还算来得及。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在宁静的午夜时乍然响起。   齐郁吓了一跳,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手机,连伸手去点开的勇气都没有,紧接着,电话就响起来了。   她接起来,就听到程稷南的声音。   “他走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住,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哽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郁?”他轻唤了一声。   喉咙里似乎终于能发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嗯。”   程稷南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心里也不好受。   因为陆令薇的关系,程稷南从小对这个弟弟谈不上多亲厚,甚至还不如和杨铭更亲。   即使他们在血缘上才是亲兄弟。   挂断电话,程稷南点了支烟,坐在那儿默默地抽。   他刚才亲耳听到医生宣布程稷北已经抢救无效,因病去世,又眼睁睁看着其被蒙上白布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弟弟,就这么离开了。   时光仿佛穿过了很多年,回到某一年的夏天,当他从学校放学回来,就看见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男孩蹒跚着向他走来,直到走到他面前,仰起那张酷似他的脸,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扯住他校服的一角,不甚清晰地叫着:“的……的……”   程佳岁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他却一脸嫌弃,蹲下身,耐着性子纠正。   “哥。”   “的。”   程稷南脸上的神情更嫌弃了,指着他对程佳岁说:“姑妈,他不是个傻的。”   程佳岁笑得越发开心,继而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嗔道:“我看你才傻。你以为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能比他强多少?”   “那必然是强很多的。”程稷南回答。   程佳岁闻言直叹气:“臭小子,你这么臭屁,当心长大以后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那是她们眼瞎。”   “的……的……”程稷北还在那儿欢快地叫个不停。   程稷南又指了指他,皱眉说道:“或者跟他一样傻。”   那应该是记忆里,程稷北第一次叫他哥哥,尽管他从来不承认,那一声声口齿不清的“的的”,就是在叫他。   再后来,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长大了,上了幼儿园,后来又上学。因为长得漂亮又乖巧,像个女孩子似的,被班级里调皮的男生欺负到只会自己躲起来哭。   后来有一次被程稷南发现了,问他为什么哭,才知道有人欺负他。   “你又不是女生,哭有什么用?谁欺负你,就打回去!”   程稷南朝他挥了挥拳头。   程稷北愣愣地看向他,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头已经窜地很高,比陆令薇也能高出半个头来。   这样的哥哥,安全感十足。他立马狗腿般地抱住他。   “哥哥帮我教训他们!”   程稷南愣了愣,觉得自己出手教训这些六七岁的孩子有些胜之不武,便教了程稷北两招。   结果,程稷北不但学会了,还把对方大打一通,什么仇都报了。 第318章 冷血   程稷南那天一放学,程稷北就一头扎进他怀里,乐呵呵地向他宣布胜利成果。   “哥,我赢了!我赢了!我把他打得跪地求饶!”   第一次尝试到胜利果实的程稷北,乐开了花,直把程稷南封做偶像。   结果当晚,对方的家长就找了过来,非要跟程家讨个说法。   不久前还欢天喜地的程稷北,见状就躲进程稷南的身后。   程稷北虽是家里的老幺,但是程家的家风也算严格,听说他打人,一点都不姑息,只一说一骂,程稷北就被吓得立马招供,说是程稷南教他打人的。   然后,程稷南就被惩罚倒立。   趁家里人都睡下的功夫,程稷北偷偷地跑出来找程稷南,见他因为自己,还在单杠上倒吊着,一脸歉意地说道:“哥。对不起。”   程稷南看都不看他一眼,咬着牙说了声:“叛徒。”   程稷北委屈地眼圈都红了,慢慢爬到单杠上,也学着他倒吊起来。   程稷南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我替你。”   闻言,程稷南腿一伸,就从单杠上跳下来了。   “那你挂着吧,我回去睡了。”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到程稷北在身后哭了一声:“哥……”   “又怎么了?”   “我……我下不来了……”   最后的最后,还是程稷南回头,扶着他从单杠上下来的。   程稷北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哥,你不生我气了吧?”   程稷南依旧不吭声,把他丢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哥……”程稷北站在原地,小声嘟囔,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程稷南回头暼了他一眼,满脸的不耐烦,却还是别扭的伸出一只手来。   程稷北立刻开心地跑上前,紧紧拉住他的手。   “你都多大了?男子汉还哭鼻子?”   程稷北抽了抽鼻子,说:“我不是男子汉,哥才是。”   程稷南哼了一声,眼底却有了些微的笑意。   “你也是,我的弟弟,长大以后也会是个男子汉。”   “嗯!我要像哥一样!”   后来,又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记忆里的男孩越来越高,终于有了少年的模样,兄弟两个越长越像,和他们的母亲,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好像再也回不到儿时候。   程稷北有了自己的朋友,再也不黏着程稷南。   而程稷南因为从小就没得过多少母爱的关系,对这个几乎是霸占了全部母爱的弟弟是又爱又恨的。   而当他知道,自己其实只是陆令薇与别人一夜情而有的私生子,在痛恨自己身份的同时,面对程稷北,又忍不住有些自卑。   凭什么,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程稷北却是堂堂正正的程家幺子,而自己,却要谨小慎微,生怕哪一天,不堪的身份不揭穿?   凭什么,程稷北可以活得潇洒恣意,想学医科就学医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就去追求?   而他自己,却要以最严苛的方式,去走程元初为他选择的路?   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一旦拒绝,他也许将会一无所有。   他痛恨自己,痛恨陆令薇,却也少不了痛恨程稷北。   虽然他心里清楚,程稷北是无辜的。   他觉得,程稷北得到的太多了。   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多么不公平?   程稷北生病的那一刻,他又觉得,老天还是公平的。   拥有太多的人,注定还是要失去很多。   在知道齐郁是程稷北的女朋友以后,纵然欣赏这个漂亮又纯粹善良的姑娘,但又不可否认,他确实有动过把她从程稷北身边抢过来的念头。   他这么想了,却也真的这么做了,六年前的那个晚上,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在酒精的驱使下,还是遵从了内心,又或是,他真的想报复程稷北,把他这个好弟弟最珍重的人抢过来。   也许,三者都有。   直到在医院见到病情复发的程稷北之前,程稷南似乎都没认为过,自己做错了。   他错哪儿了?   难道他不配被人喜欢吗?   难道争取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   如果齐郁和程稷北真的有缘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就是想拆,也拆不散的。   但是,当他看到病入膏肓,瘦骨嶙峋地躺在病床上的程稷北。   看着他哪怕插着呼吸机,连话都说不出来,见到齐郁时,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劝她回去。   他就知道,他看似赢了,却还是输了。   如果换作是他快要死了躺在那儿,未必会有程稷北这种胸襟。   他甚至都不能做那种把她推到别的男人怀里的设想。   所以,上天还是不公平的,为什么让心地善良,从未有过害别人之心的程稷北遭受这样的下场?   眼看着陆令薇险些哭死过去,程稷南又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生病的是他就好了。   如果死的人是他就好了   陆令薇一定不会这么难过。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自嘲地一笑。   随即,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脸上就被甩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陆令薇那双哭肿了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指着门口勒令他滚!   “程稷南,你这个冷血的家伙!亲弟弟死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给我滚,我没生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程稷南神色一黯,瞥了眼同样伤心难过,却还要看顾自己妻子的程佳年一眼。   程佳年虽然觉得陆令薇这话说得太重,不管怎么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只剩下程稷南这一个儿子了,怎么还能让他滚呢?   但是他也只是心里想想,为了照顾陆令薇的情绪,他无法斥责她,只能低声安慰着伤心欲绝的妻子。   同时还要兼顾程稷南的情绪,安抚他,陆令薇是太难过了,口不择言,让他理解。   程稷南冷声一笑。   理解?他为什么要理解?   不是他逼着陆令薇出去和别人偷情的,也不是他求着陆令薇把自己生下来的,凭什么这一切的后果,都要他来承受?   至于他这个挂名父亲程佳年,他太了解了,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程稷北死了,程佳年只剩下这一个儿子,还是继承程家未来家业的人,当然惹不得。 第319章 归途   既然陆令薇让他滚,那就滚好了。   他也不想再看这对虚伪的夫妻俩。   程稷南半点没迟疑,从医院出来,就去了齐郁住的地方。   她本来就睡不着,听说了程稷北的事,就更没办法睡了。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   在寂静的夜里,和手机乍然响起的铃声一样,都让人心惊肉跳。   齐郁觉得再来这么一两次,她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敲门的是程稷南,打电话的也是,目的都是一个,让她开门。   门一开,人就进来了,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雪,也不知道是在外面站了多久,跟雪人似的。   齐郁转身去拿掸子帮他扫身上的雪。   程稷南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程稷南……”她唤了一声,心道,这个人莫不是冻傻了?   听见她在叫自己,他的眼睫终于动了动,伸手就将她抱在怀里。   他身上的寒气足,直接将她冻得一个哆嗦,但依旧不吭声地忍了,任由他抱着。   继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脸流到脖子里。   齐郁一颤,继而想到了什么,伸手环在他身后,紧紧抱住他。   有时候,什么话都不用说,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够了。   俩人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齐郁有些撑不住,仰头看向他。   “我去放洗澡水,你去去身上的寒气?”   程稷南点了点头,继而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又摇头。   齐郁被他弄懵了,却听他在耳边说:“你最暖和。”   耳朵嗡了一声,她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想歪了,还是他就是那个意思。   结果也没来得及多想,他忽然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塞到齐郁手里。   “我们回去吧。”   即使不用看,用手摸也能摸地出来,那是装戒指的盒子。   不是他之前亲自帮她戴在手上的钻石戒指,而是一对素圈婚戒,简单大方的款式,只在内部分别刻着他们的姓氏缩写。   “齐郁,我们结婚吧。”   她怔了怔,没想到程稷南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可是——”她刚一开口,程稷南伸手抵在她唇边。   “齐郁,这也是小北的意思。”   听到程稷北的名字,她鼻尖一酸,眼前就晃过他费力地在她手心里写“回”字时的模样。   她轻吸了下鼻子,低头说了句“好”。   程稷南闻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明天就回。”   回稷城之前,齐郁想跟西里尔道个别,毕竟在来奥城的这些日子,受对方不少照顾。   虽然他和程稷北是朋友,但是齐郁也跟着受惠,总不能说走就走了。   西里尔却不在家,家人告诉她,西里尔有事出去了,去哪儿却不知道。   齐郁只好从他家里出来,结果好巧不巧地,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西里尔的车。   他按了喇叭,她才回头,欣喜地一笑,却在看到后排座位上的程佳年和陆令薇夫妇时,笑意一敛。   西里尔刚刚陪他们去办带程稷北的骨灰回国的手续,完事了正要送他们回酒店。   程佳年和陆令薇也看到她了,夫妻俩似乎都装作不认识一般,没有理会齐郁。   她其实也不在意,本来她也不是来找他们的。   齐郁把程稷北的遗愿跟西里尔说了,让他帮忙转达。   她怕如果自己说,他的父母不会同意。   西里尔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还是答应了。   当晚,齐郁就和程稷南登上回稷城的飞机。   虽然只隔了一个多月而已,但是齐郁和来时的心境明显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是万般无奈之下狼狈离开,陪在她身边的是程稷北,踏上的是前路未知的旅途。   而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地跟程稷南回家,尽管不知道前方还会有什么磨难,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安定。   程稷北说得对,只要他们背靠着背,去支持对方,就永远都不会倒下去。   齐郁没想到,来机场接人的不光是杨铭,还有章玥。   没等齐郁站稳,章玥就直接冲了过来,“死丫头!一声不吭地就跑掉,你是连朋友都不想要了吗?”   齐郁被她冲撞地险些栽了个跟头,踉跄着回报住她。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章玥翻了个白眼,“你再偷跑一次试试?”   “不敢了,大小姐。”   至于杨铭和程稷南那边,和章玥齐郁俩人这边的气氛全然不一样。   “小北的事,姥爷还不知道。”杨铭说。   程稷南点了点头,“那就别告诉他,老人家上了年纪,承受不住这个。二叔那儿也别透露。”   “明白。”   杨铭神情严肃,又问他,程佳年和陆令薇什么时候回来?   程稷南却嘲讽地一笑,“我觉得这个问题,你直接去问他们更合适。”   闻言,杨铭见状,了然点头:“这是又闹崩了。”   程稷南没再说什么,杨铭心里却也明白。   就他们母子之间那个架势,能相安无事才怪。   章玥数落完了齐郁,又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道:“程稷北的事,我听说了。”   齐郁点点头,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懂对方的意思,章玥又扯了些别的轻松话题,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那张嘴几乎就没闲着。   程稷南捏了捏眉心,低声问向开车的杨铭,她一直都这样吗?   杨铭咧嘴一乐,“不好吗?多有意思。”   一提到章玥,杨铭就乐得跟老鼠进了米缸似的,笑得傻兮兮的,一点不见平日里精明干练的风范。   程稷南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窗外,觉得自己问了个特傻的问题。   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今天算是明白了。   继而,又微微侧头,看向与章玥聊天的齐郁。   这两天,因为程稷北的事儿,大家都挺沉郁的,程稷南就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开心的模样。   也确实,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   但是章玥也确实有办法,当程稷南在齐郁的脸上看到久违的笑容后,终于认同了杨铭的说法。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挺开心的。 第320章 是自愿的吗?   程稷南和齐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睡了一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   齐郁似乎还没倒过来时差,坐在餐桌上眼神还有点发愣。   程稷南说吃完饭,要带她去个地方。   齐郁也没问,更没什么胃口,强吃了一些,就被他拉着去衣帽间挑衣服。   齐郁这才有些回过神,见他一脸郑重的神情,问他要去做什么?   程稷南却没理会她的问题,挑了件白色带风琴褶的连衣裙让她换上。   齐郁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照做了。换完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顺手简单化了个淡妆。   然后就穿上大衣,跟着程稷南出了门。   直到看见民政局的大门,齐郁才终于反应过来。   “程稷南……”她呐呐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他看向她。   “来这儿做什么?结婚吗?”她定定地望着他。   程稷南把车停稳,莞尔一笑,“不然难道是离婚吗?那也得先结婚才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齐郁没理会他的调侃,语气有些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却捏住她的手,深深地瞥了她一眼。   “你觉得快吗?我倒觉得晚了点,我当初应该在跟你求婚的第二天,就来登记的,不然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轻易跑掉。”   齐郁没再说话,默默跟他下了车,进了民政局,领了号。   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他们。   齐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登记需要的证件她都没带齐,程稷南也没说是来做什么的啊。   她刚要开口,却见程稷南眨眼间就从包里拿出了俩人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她愣了下,下意识问他:“我的户口本你哪儿弄来的?”   那口吻,就好像他半夜跑去她家里偷来的一样。   程稷南扫了她一眼,淡淡地把证件递过去。   “你母亲给我的。”   他在去奥城接人之前,就去找过许静。   要不是因为程稷北的病情,他们可能早两三天就回来登记了。   齐郁算是明白了,那天他见到自己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模仿许静的口吻,说自己没良心。   果然是丈母娘对这个未来女婿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被他三样两语地,就把户口本乖乖奉上。   “我妈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她低着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句话却恰巧被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听见了,正在往电脑里录入信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眼程稷南,又看向低头皱眉的齐郁,轻咳了一声。   “这位女士,请问你是自愿和这位先生登记结婚的吗?”   “啊?”齐郁被问得一愣,瞬间感觉到旁边有阴测测的冷风刮过来,她明显颤了颤。   继而,脸色变得飞快,双手紧紧挽住程稷南,头朝他一歪,就乐了。   “当然是啦。”   程稷南脸上的表情这才多云转晴,抬手揽住她的肩。   工作人员见俩人亲密的模样,发觉自己误会了,面露窘迫,飞快地做好登记。   直到齐郁捧着红本本从民政局出来,仍有些不可置信,隔一会儿就打开看一眼上面的照片。   难怪程稷南坚持让她穿这件白色的衬衫裙。   红底白衣,两个人都是,看着都觉得喜庆。   “真的就这么结婚了?”   听到她又嘟囔了一句,程稷南勾住了她的手,回应了一句“是”,想了想又加上,“想反悔吗?来不及了。”   齐郁嗔怪了他一眼,“谁说要反悔了?”   “你。”他回答地干脆。   齐郁被他噎了下,不禁回想,自己真的是那种人吗?   “程稷南,”她唤了他一声,“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本已经挽着她的手,闻言回头看向她,神情却带着明显的不信任,“真的?”   也难怪他不信,这可是个有前科的人。   她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唇边一吻。   “真的,除非我——”   他忽然低头吻住了她,把那个字彻底堵了回去。   上车之后,齐郁问他,等下要去哪儿?   程稷南说自己订了饭店,但是要先回程氏处理点事情。   惠城的项目出了一点小问题,需要和高层们开会商议一下,因为他去了奥城,有些具体细节林楠也做不了主,要等他回来当面敲定。   齐郁原本想要在车里等着他。   程稷南却执意带她上去,让她去办公室等。   赵丹提前就被告知了齐郁要一同上来的消息,嘱咐了颜菲两句。   咖啡刚泡好,程稷南和齐郁就双双乘电梯上来了。   程稷南先是把她送到办公室,这才又去的会议室。   赵丹进去送完了咖啡就出来回到工位上,颜菲隔着座位朝她挤了挤眼睛,赵丹会意,低头去看手机,果然,就看到颜菲发过来的信息。   “真人看着比视频上漂亮多了!”   齐郁虽然是第一次来程氏,但是自从周牧认她做了妹妹,又因为程稷南的关系,程氏的员工大部分都目睹过这位传闻中的齐小姐、未来程太太的容颜。   前阵子,因为江心媛频频跑来,大家还真以为程稷南跟齐郁分了,又跑去吃回头草了。   结果,消失了几天的程稷南再一次出现在程氏,还亲自带着齐郁来,这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赵丹做程稷南的秘书也有几年了,自认还算比较了解自己的大老板。   很快,程稷南带着齐郁来公司的事儿就在内部悄悄传开了。   没有人敢议论,大家都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当江心媛上来的时候,赵丹虽然没表现得太明显,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你们程总回来了没有?”   江心媛这两天也来找过人,只不过扑了个空。   她这几天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最近的事儿都来得太突然,也太巧合了,江氏颇有几分四面楚歌的意思。   赵丹见江心媛气势汹汹的,话音未落就要推开办公室的门,瞬间反应过来,忙起身拦住。   “江总,我们程总不在。”   江心媛冷笑着打量赵丹,“我在停车场看见他的车了,你还说谎骗我?”   话落,赵丹就被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江心媛用力推开门。   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齐郁闻声抬头。 第321章 哪儿来的底气?   齐郁没想到才刚回国第二天,就与江心媛碰个正着。   更没想到,她竟然能直接闯进程稷南的办公室来。   她心里瞬间有些慌乱。   倒不是她有多怕江心媛。   只是一看到她,就免不了想到之前被她威胁着,离开程稷南的事儿。   如果,江心媛真的把那份鉴定报告拿出来,该怎么办?   对于能在这儿看到齐郁,江心媛也同样始料未及,她甚至下意识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以为她在做梦,或者眼花看错了。   但是没有,齐郁真的回来了。   她不但回来了,此时此刻,还堂堂正正地坐在程稷南的办公室里,悠闲自在地喝着咖啡。   眼见江心媛瞬间变了脸色,赵丹回过神来,连忙走近几步,低头对齐郁致歉。   “抱歉,齐小姐,打扰您了,”话落,赵丹又侧身看向江心媛,恭敬却并不谦卑地说道,“江总,如果您坚持要等程总的话,请您到会客室——”   江心媛冷笑了一声,“我就要在这儿等。”   赵丹迟疑了下,脸上客气的笑容一收,亦寸步不让,“江总,这是我们程总的办公室,不合规矩。”   “你跟我说不合规矩?”江心媛挑眉而笑,伸手指向齐郁,又看向赵丹,“那她呢?她凭什么就可以进来?”   赵丹一滞,皱眉看了看江心媛。   其实认真算一算,和齐郁相比,赵丹认识江心媛更久,自认也比较了解这位江大小姐的脾性。   那可是出了名的稷城名媛,待人亲切大方。   她以前对江心媛的印象还挺好,觉得她和自己的上司这一对,无论才貌都是绝配。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印象中的江心媛却变成了这样?   见赵丹面犯难色,齐郁慢慢起身朝那二人走过去。   赵丹和江心媛也同时转头看向她。   齐郁冲赵丹淡淡一笑,“你泡的咖啡很好喝,谢谢。”   赵丹一愣,心下不解,这么剑拔弩张的当口,她怎么还有闲心提咖啡啊?   但是顶头上司的女朋友开了口,话不接不行,赵丹微笑着说道:“齐小姐想再来一杯吗?”   齐郁却摇头:“咖啡这种东西一杯就够了,有时候,过犹不及,反倒没有好处。江小姐,你说是不是?”   齐郁转头冲江心媛笑了笑,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啊,忘了说声恭喜了,听说令妹就要嫁进程家了?能如愿以偿,真是太好了。”   齐郁不信江心媛不知道江心宁对程稷南有想法,虽然嫁不成程稷南,但能嫁给程稷理,也比很多人要强了。   比如,这位顶着程稷南女朋友的头衔好几年的江家大小姐,多年守望扑了个空,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妹妹却先一步嫁了人,她当着外人的面儿,听到人家恭喜自己的妹妹,还不能给对方脸色看,心里一定气坏了。   果然,江心媛望着齐郁的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强忍着。   “谢谢你的关心。”她生硬地说了一句,继而,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齐郁道:“咱们俩也好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我们之前,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江心媛微微蹙眉,打量了齐郁一眼。   隔了一个多月不见,这个女人似乎和过去,哪里不一样了。   她轻笑一声,话题一转,问道:“听说你前阵子不在国内,出去玩了?有什么好推荐吗?我也计划着过年的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出国散散心。”   这副口吻,就跟她们两个是多年好友似的。   齐郁暗叹,江心媛摆明了是知道自己和程稷北一起离开的,故意提起来,就是想要以牙还牙,报自己刚刚拿江心宁的婚事刺激她这个仇。   想到程稷北,齐郁心里仍然有些难过。   但是眼下可不是伤感的时候,江心媛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如实说道:“我去了北欧,江大小姐若是不怕冷,也可以去看看。还去了圣诞老人村看极光,还对着流星许愿了呢。”   说到流星,齐郁又笑,“你看见过流星吗?一颗接一颗划到天际,听说对着它们许的愿望特别灵。江大小姐可知道,我许了什么愿?”   对上齐郁的视线,江心媛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逐渐变得严肃的眼神逼迫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齐郁见状,嘴角一弯,眼里流露出嘲讽的神情。   江心媛瞬间又是一僵。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好像从齐郁的脸上,恍惚看到了程稷南。   两个人的神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像了?   这个结论让她的感觉很不好,眼神一点点冷下去,皱着眉说道:“你许的愿,我怎么会知道?”   齐郁笑看着她,却什么也不说,像是在故意吊她胃口似的。   江心媛心里快要怄死了。   本来已经撵走的人,没隔多久,突然又冒了出来。   而且和过去又有点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江心媛说不上来。   总之,这个感觉很不好。   而且,瞧赵丹的这个架势,虽然口口声声喊着齐小姐,却好像,她齐郁现在已经进了程家的门,是他程稷南的人了似的。   她哪儿来的这个底气?   她是忘了自己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了吗?   还是说,她已经想开了,不顾程稷南的死活了?   但是,一旦程稷南一无所有,她齐郁更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她当真不怕?   江心媛心底越来越迷惑,犹豫的当口,会议室那边已经散了会。   眼见电梯门一开,程稷南和林楠从里面出来,赵丹如释重负般,微微松了口气。   程稷南一出了电梯,最先看到的便是齐郁,然后才是江心媛。   看见她,才疏解了的眉心又深深拧了起来。   侧头示意了下林楠,林楠瞬间会意,朝赵丹和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看热闹的颜菲招了招手,两人忙默默退下。   程稷南这才走到齐郁和江心媛面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第322章 报复   程稷南跟齐郁道歉,说原以为很快就能结束的会议,却拖了一个小时之久。   齐郁摇头,说不要紧,她等得一点都没觉得无聊,正和江心媛聊天聊得开心呢。   程稷南瞥了眼江心媛,又笑着问齐郁,她们都聊什么了?   “她说,想过年的时候出去旅行,问我去哪儿比较好玩?我向她推荐了北欧,说那儿能看到极光和流星,我还许了愿望呢,正说着,你就回来了。”   “看来是我打扰你们聊天了?”程稷南打趣道。   齐郁“嗯”了一声,又耸了耸肩,“不过也聊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你不是说已经订了位子?”   她挽上他的手臂,亲昵自然地笑着。   而程稷南看向她的目光,则充满了宠溺。   这一幕看在江心媛的眼里,尤为刺眼。   眼见俩人有说有笑地就要去吃饭,却把自己晾在这儿,谁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江心媛怎么能忍?   “稷南!”她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见他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江心媛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他果然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但凡她开口,他一定有求必应。   她刚刚迎过去想要说话,却见程稷南依旧没看她,而是越过她,径直进了办公室,拾起被齐郁落在沙发上的大衣,出来后,又亲手帮齐郁穿好,系好扣子和腰带。   “这两天降温,虽然是开车,还是不能大意,别冻着。”   齐郁应了一声,笑得别提有多甜了。   江心媛狠狠攥着手心,又上前一步,“程稷南,我有话要问你。”   程稷南这才转过头看向她,不甚在意的目光飞快地略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也淡了。   “你想问什么?”   江心媛何尝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区别?   她又在心里狠狠地记了齐郁一笔。   “最近很不对劲,就好像大家伙一起说好了,针对江氏似的,你应该听说了江氏现在的近况吧?稷南,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   程稷南“哦”了一声,不甚在意般地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笑容过分疏离,明明是在笑着的,却让人一见,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江心媛心头一跳,忽然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看。   “程稷南,莫非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江心媛不是没有感觉,自从齐郁流产住进医院开始,江氏就接二两三地出问题。   之前她也好奇,暗暗查过,但是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结果。   而那之后,齐郁突然和程稷北走了,离开程稷南。   江心媛心里乐开了花,那一阵儿,她真的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也恰好是那段时间,程稷南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   让她感觉,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比从前假装情侣的时候,相处地还要好。   江心媛忍不住心里得意,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和程稷南一定会有个好的结果。   她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幻想中,却不知道,在她全然看不到的背后,完全都是程稷南在一手操控。   他要把江家推入地狱。   他要江心媛血债血偿。   而江心宁和程稷理的婚事,便是他送给她的一个耳光。   他知道,她想嫁进程家。   他就偏不如她的愿。   程家如果只会娶一位江家的女儿,那肯定是江心宁,而不是她江心媛。   还是齐郁当初跟程稷南提到,说江心宁可能怀孕的事,他便顺藤摸瓜,想看一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谁知道,竟然让他就这么摸到了程稷理的头上。   他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时候看对了眼的,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就搞了个孩子出来。   程稷南是了解程稷理的,那小子压根就没心,跟谁都不过是玩玩,好睡就多睡几次,不好睡,睡了一次就撇一边去。   江心宁到底年纪小,三言两语就被程稷理哄了去。   她虽然喜欢程稷南,但有一点还算比江心媛清醒。   她知道程稷南心里并没有自己,她也压根不想指望了,故退而求次,选择了程稷理。   都是程家的孙子,纵然比不上程稷南,但是对于江心宁来说,程稷理可谓是很好的归宿了。   其实程稷理也是很出挑的,分跟什么人比,论长相,头脑,能力,跟程稷南差不算太多。   唯一不一样的是,程稷南看似冷酷实则深情。   而程稷理呢?看似斯文温柔,骨子里却是最滥情的那一个。   但凡他看得上眼的,就能睡到床上去。   至于下床以后,还认不认人,全凭心情。   而江心宁,显然程稷理不想认的。   要不是江心宁怀了孩子,程稷理更不会搭理她。   江家的这位二小姐,长得是不错,但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包。   程稷理睡了几次也就腻了,把人撇到一边。   亏江心宁还傻乎乎地等着。   要不是程稷南为了刺激江心媛,他也懒得管这种闲事。   也就程家华和沈芳,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这是程稷南在编织的巨网。   毕竟,江家在稷城也算举足若轻的。   至于江心宁这个人怎么样,和程稷理两个人之间有没有感情,到没到可以结婚那步,没人关心。   毕竟,以程稷理现在的条件来说,想找门像样的婚事,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江心宁,简直是送上门的。   而且,还买一送一。   要不了多久,孩子就会足月出生,如果是个男孩就最好了。   程佳华夫妻俩现在整日不盼别的,在家烧香祈福地,就盼着程稷理能当父亲,在老爷子那儿露一回脸,也许命运能有所转机。   而江家,也是巴不得赶紧把江心宁嫁出去,否则,等月份大了,传出去,丢人的何止是她江心宁自己,是整个江家。   程稷南见江心媛这么问,缓缓一笑。   “假如是我做的?你能如何呢?”   这句话是不是已经算间接承认了?   江心媛蓦地睁大了眼睛,愤怒地看着他,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她爱他吗?   “爱?”程稷南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古怪地一笑。 第323章 你怎么能这么狠   “所以,你是因为爱我,才千方百计地破坏我和齐郁,害她流产,逼她离开我吗?”   他又笑了笑,“抱歉,真是让你失望了,你的爱我承受不起,也不需要。还有,这里是程氏,不是你们江家的地方。如果再不经允许私自上来,我会直接通知保安。”   程稷南的语气越来越冷,望着她的表情丝毫不再客气。   江心媛终于明白过来,之前,程稷南对自己那个态度,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他根本就是对她心存恨意,却在她面前做了场戏,让她以为,齐郁从他身边离开后,自己跟他真的能有结果。   他之前对她的那些虚情假意,原来不过是想要麻痹她,趁她不留神的时候,在背后搞动作,搞垮江家。   程稷南,你怎么能这么狠?!   江心媛紧紧捂着胸口,心脏疼地面容都扭曲了。   齐郁望着她那副恨极了的眼神,心下一慌,下意识地拉住程稷南的手。   紧接着,他的手就伸到她的腰后,轻轻安抚。   齐郁听到程稷南亲口对江心媛说,他们两个刚刚从民政局领完证,至于婚礼,就不邀请她来参加了。   闻言,江心媛倏地抬起头,神情先是错愕了下,继而却又笑了笑。   “那就恭喜二位了。”她咬牙切齿地硬挤出这句话,经过齐郁身边的时候,突然转过头,看向齐郁的眼神便如毒蛇一般,阴暗森冷。   等人走了,齐郁仍然有些没缓过神,怔怔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程稷南的脸色也不算太好看。   本来今天是他们登记结婚的日子,他还特意订了地方想要庆祝他们久别重逢,新婚之喜。   结果被不请自来的江心媛这么一搅和,兴致也就淡了一些。   程稷南抬腕看了眼时间,皱眉说道:“晚餐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话落,又去拉她的手,齐郁任由他牵着,直到乘电梯下到停车场。   齐郁自从程氏出来后,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连程稷南和她说话也似乎没听见。   趁着红灯停车的功夫,程稷南握住她的手,安抚般地拍了拍。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齐郁这时候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程稷南此刻的表情,谈不上开心,但也不至于有多烦恼。   在他的意识里,江心媛根本毫无威胁力。   而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江家,也眼看着就要在他的操纵下,走向湮灭。   “程稷南……”齐郁突然开口,紧张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绿灯亮起,程稷南瞥了她一眼,边开车边问了句:“怎么?”   齐郁不知道该怎么说,胸口堵得难受,她反握住他的手,发抖地厉害。   “齐郁?”程稷南见她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眉心拧在一起,将车停在路边。   “你哪儿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齐郁紧紧捂着心口,再看向他时,眼圈都红了,嘴唇颤了颤,说道:“我现在没有胃口,一点都吃不下,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程稷南依旧拧着眉心,抬眼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前面有家咖啡店,刚提议去那儿,齐郁却渐渐摇头。   这个时候,喝什么咖啡呢?只有酒才管用。   眼下这个时间,酒吧基本都还没开始营业。   但齐郁执意要喝酒,程稷南只好把她带到周牧那儿。   周牧不在,俩人要了个包间,点了酒和果盘,程稷南帮她倒好了酒,又把酒杯亲手塞到她手里。   齐郁眼睛都没眨,双手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就把满满一杯酒都喝了。   程稷南见状,眉心拧得更紧了,沉默着又替她续了一杯酒。   这一次,齐郁只喝了一半就放下杯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程稷南,你之前不是问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程稷南抬眼望过去,眼神微微泛起一丝波澜,仍是努力克制着心底的好奇,示意她说。   如果是在平时,齐郁一定说不出口,但现在,在酒精的作用下,神智似乎就没有那么清明了,也添了几分勇气。   她就那么看着他,像是想把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自己心里一样。   末了,鼻尖忽地一酸,伸展了手臂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努力仰起头,拼命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未语先叹。   这一声叹息就响在他的耳边。   程稷南无奈地回报住她,在她背上轻轻一拍。   “如果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她这副样子,他看着都难受。   同时心底也止不住好奇,到底是多难以启齿的事情?让她铺垫了这么多都开不了口?   齐郁却用力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抱住他。   她说:“程稷南,江心媛手上,有能够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齐郁明显感觉到怀抱中的这具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良久,他回抱住她,头埋在她肩窝里,闷闷地问了句:“是因为我吗?江心媛以把我的身份曝光为条件,逼你离开我身边?”   齐郁点了点头,旋即又说:“对不起……”   程稷南却是一笑,“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齐郁,都怪我不好。是我的身份太过不堪,才能成为他们要挟你的把柄。也怪我做的不够,没有给你十足的安全感,你才会选择牺牲自己,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我却一无所知,齐郁,对不起……”   刚才用力撑着都始终没哭的人,此刻,却在听到程稷南连声道歉以后,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几次想告诉你,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齐郁轻叹了一声,又抬头看向程稷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稷南淡淡一笑,“很多年了。”   “当时一定吓了一跳吧,这该有多难过啊……”她问。   程稷南却不在意地笑道:“刚开始是有一点,但是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又落尽她的耳朵里。   听上去就让人心疼。 第324章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   齐郁知道,事实根本就不是像他说的这么轻松。   但是他不想提,明显刻意回避,她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他,“怎么办?江心媛当初直接拿着亲子鉴定的结果找上我,逼我离开你,否则,她就把那份报告结果给程家人。现在,她既然知道我们结婚了,一定会大受刺激,把这件事捅出去的。程稷南,我们怎么办?”   她说的不是“你怎么办?”,而是“我们怎么办?”   在她心里,他们两个人不再是分开的彼此,而是真正甘苦与共的夫妻伴侣。   程稷南难得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声音也温柔了下去。   “齐郁,谢谢你。”   他的吻,还有他的声音,以及他望着自己时的眼神,种种交织在一起,害得齐郁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随手拿起桌上剩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程稷南笑着说了一句,“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   齐郁一愣,“交杯酒?”   继而想到,他们今天结婚啊,这么大的事儿,结果,饭没吃上,却跑出来喝酒了。   可是她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满脑子都是在替程稷南担心。   如果江心媛现在已经跑去程家揭露真相了怎么办?   程稷南看出她的坐卧不安,又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抚了好一会儿。   “齐郁,坦白告诉你,其实从我第一天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开始,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个谎言会被拆穿的,区别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齐郁见他这幅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的表情,特别不解。   “你就不担心吗?”   程稷南闻言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腿,让她坐过来。   齐郁挨着他坐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摊开她的掌心,一根根手指细细描摹了一遍,最后,与之十指交握。   她听到他轻叹了一声,道:“说不担心是假的。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不肯随意违抗爷爷的原因。可笑我挣扎了这么久,这一天还是要来了。”   末了,他又说:“齐郁,对不起,和你结婚,是想让你开心,让你幸福,跟着我一起过好日子的,没想到——”   她突然吻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程稷南伸手摁在她腰后,温柔地推捻。   直吻到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地才分开。   齐郁更是负气般地瞪了他一眼。   “程稷南,我不许你再说那样的话。我告诉你,我跟你结婚,是心甘情愿的,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你姓不姓程,我爱的是你,我想结婚的人也是你。就算以后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我也不介意,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去哪儿,都好。我相信,你有能力让我开心,给我幸福的。”   程稷南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眼眶忽地一热,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低头吻了吻,满是柔情蜜意。   “不,你刚才说的不对……”   齐郁被他说得一愣,“哪儿不对?”   “你应该说,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去哪儿,都好。我相信,我和你都有能力让彼此开心,给彼此幸福的。我们还会有可爱的孩子,我们会美好地度过往后余生。”   齐郁细细咀嚼着他的话,和刚刚自己说过的差别之处。   半晌,倏地一笑,点着头应道:“对,一定会的。”   他描述的那副画面太美好了,让她满怀憧憬,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她也可以。   无论他姓不姓程,无论他是谁。   都无所谓。   他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   程稷南又为她和自己各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举起另一杯,笑道:“这回,可以放心喝我们的交杯酒了吧?”   齐郁不好意思地一笑,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虽然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别人怎么喝,轮到自己了,仍有些发懵,又夹杂着些羞涩,胳膊便怎么都顺不过弯来,险些把酒喝到鼻子里面去。   被程稷南又趁机笑话了一遍。   齐郁恼羞成怒地推开他,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但人既然已经坐过来了,程稷南怎么可能放手。   直接将人按在怀里,低头吻去。   嘴里弥漫着酒香,吻着吻着醉意就更浓了。   齐郁刚刚还只是微微泛红的脸,此刻,更红了,眼神也是醉意朦胧,倒在他怀里,半睁着眼,说的话也渐渐开始荒腔走板,说着笑着,全然不是平日里矜持的模样。   程稷南也被她闹得心猿意马,怎么亲都像亲不够似的。   一瓶红酒,被他哄着骗着逗着,两个人不知道变换着方法喝了多少遍交杯酒,直喝到酒瓶见了底,酒杯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眼里心里仿佛除了对方就没别人。   似乎都忘了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亲着吻着刚滚到一处,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周牧的声音倒是比人进来得还快。   “你们两个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这么闲,跑我这儿喝酒来了?”   话音未落,就被沙发上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慌忙又退了出去,捎带手把门带上,站在门外一个劲地咳嗽。   “我说你们俩是真没拿哥哥我当外人啊……”   屋里,因为周牧突然这么一闯进来,齐郁和程稷南的酒意也被吓醒了大半,尤其是齐郁,懊恼地瞪着程稷南,像是在嗔怪他,都是他,害得自己在周牧面前丢这么大的人。   虽然是干哥哥吧,也不是那么回事啊,亲哥哥撞见了都会不好意思呢,何况还是干的。   程稷南虽然也吓了一跳,但比齐郁想得开,也没觉得这算什么。   毕竟,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还好端端地穿着呢,不就是抱在一起腻歪着,被逮个正着么?   怕什么,俩人可是刚领完证的夫妻,合理合法的,任谁都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程稷南坐直了,整理了下衣襟,见齐郁窝在那儿不动,伸手拍了一下。   “怎么,还真要睡这儿?”   他不过打趣了一句,齐郁却以为她说真的,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第325章 新婚快乐   这一闹,齐郁的酒也醒了,脸上仍有些潮红,头发乱了,身上那件衬衫裙也被揉地乱七八糟。   她怨念地瞪了眼程稷南,转过身去整理衣服。   程稷南见状一笑,起身出了包间,让她慢慢弄。   周牧仍站在门外,见程稷南出来,调侃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就乐了,打趣道:“我算瞧出来了,你甭论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得来我这儿喝点,是不是?”   程稷南摸出烟盒,朝周牧递过去,自己也抽了一支叼在嘴上,各自点了。   他才笑着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今儿个开心?”   周牧闻言又是一乐,夹着烟的手指在程稷南的肩上敲了敲。   “这话问的,我是谁啊?我是你哥,马上又快是你舅哥了,我还不了解你?”   程稷南嘴里叼着烟,倚在墙上,忽地又是一笑。   “不用等马上,已经是了。”   周牧听到这句,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想骂人,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冲着程稷南的心口窝不算用力地推了下。   “你小子够速度啊,哪天办事?提前招呼一声,我怎么着也得给我妹妹弄份像模像样的嫁妆。”   程稷南的笑意淡了淡。   “婚礼暂时没有打算,不过,嫁妆倒是可以准备起来了。”   周牧皱了皱眉,问他怎么回事?   “我弟弟……前两天去世了。”提到程稷北,程稷南的语气又低沉了下去。   周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明白了。   程家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些,而程稷南   和家里人关系淡薄,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但即便是感情再不深的兄弟俩,总不好弟弟刚走,他就大张旗鼓地张罗婚礼。   齐郁收拾好了,打开门,探出头来一瞧。   那俩人也闻声转过头,一同看过去,脸上都带着笑,又笑得各有各的含义。   周牧一脸欣慰,就像磕了好久的CP终于修成正果一样。   程稷南的笑容没那么夸张,但眼神宠溺。   齐郁被他们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垂着头走到程稷南身边,就听周牧说了句:“新婚快乐。”   她飞快地抬头瞥了程稷南一眼,又看向周牧,眉眼弯弯,甜甜地笑道:“谢谢哥。”   话落,又朝他伸出掌心,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周牧倒吸了口凉气,摇头看向程稷南,“果然是夫妻俩啊,都认这个。”   程稷南点了点头,“这叫夫唱妇随。”   “你们俩就在这儿慢慢撒狗粮吧,”周牧说着,伸手在齐郁掌心上一拍,扬了扬下巴,“放心吧,我妹妹出嫁,必须大礼奉上。”   “啊,说得我都开始期待了呢。”齐郁回了一句。   程稷南侧头看向她,故意板着脸问道:“听你的口吻,似乎对礼物的期待之情,更胜于和我结婚。”   齐郁状似想了想,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   周牧“啧”了一声,指着齐郁对程稷南道:“瞧瞧,这就是你惯的,以前也没这样啊。”   程稷南却白了他一眼,毫不介意地笑道:“这样怎么了?不是挺好?”   齐郁闻言,眼睛又弯成了月牙,挽着程稷南的胳膊对周牧道:“瞧,挑拨离间失败了吧?”   周牧失笑了一声,连连摇头,“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郁捂着嘴直乐,“你才发现啊,看来之前也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赞成了呗?”   周牧又瞥了程稷南一眼,像是在说,瞧瞧,果然是仗着有你撑腰,越来越放肆了。   程稷南掐灭了烟,看向周牧的眼神分明在说,我喜欢,我乐意。   周牧简直没眼看,他就不明白了,齐郁一个小姑娘也就罢了,怎么原来陷入爱河的程稷南也是这副欠揍的样子?   让人看着真是不爽啊。   他都有点怀念单身时候的程稷南了,虽然冷酷高傲,但起码看起来正常些。   果然,爱情是会让人变傻的。   他周牧压根就不需要这玩意。   程稷南和齐郁又坐了一会儿,和周牧闲聊了两句就走了。   两个人都没怎么吃东西,空腹喝的酒,眼下也有些饿了,程稷南带她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位置还挺隐蔽的,地图上根本搜不到,平日里接待的也大部分都是熟客。   菜色一流,环境一流,服务也一流,也很注重客人之间的隐私,几乎全是一间一间的小包房。   都不用看菜单,齐郁一眼就知道是她吃不起的地方。   但是这些,都轮不到她操心,菜也是程稷南按照俩人的喜好点的。   她只要坐在那儿,等着上菜开吃就好。   因为他们没有提前预订,眼下又正逢饭口,等待上菜的时间就长了些。   齐郁去了趟洗手间,正洗手的功夫,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个熟人。   “姐姐?”任澄澄认出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齐郁一愣,用纸巾擦干净手,转头对她笑道:“好久不见。”   俩人本身的交情也没多深,齐郁也不过是客套了一下,任澄澄见到她却明显很热情。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我不是约姐姐来我家玩吗?你怎么一直都没来,是不在那儿住了吗?”   “哦,我前阵子不在国内,刚回国没几天。”   听到齐郁的回答,任澄澄恍悟,“哦,出国玩去了?真好,我过年的时候也准备出去玩,姐姐去哪儿了?”   齐郁下意识想说,她不是出去玩,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于是只简单笼统地回了句:“北欧”。   任澄澄却摇头,“这个季节去北欧太冷了,我想去巴塞罗那。”   齐郁点点头,说自己虽然没去过,但看过介绍,说那里很漂亮,气候也适宜。   两个人说了几句便往回走,任澄澄回包房的时候,齐郁无意中透过开启的门,瞥见了坐在里面的男人。   纪明琛?   齐郁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了程稷北。   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也许,是因为刚刚提到了北欧,又见到了当年程稷北大学时最好的朋友。   一时之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带着汹涌的酸涩涌了过来。 第326章 笑一笑   她知道,眼下这个时候,想程稷北,是有多不合适。   但她就是忍不住。   一面劝自己,他活着就是在遭罪,死亡,也是种解脱。   一面又觉得,他还那么年轻。   他也应该像纪明琛这样,白天的时候,在医院上班,下班后,再和异性出来吃饭聊天。   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去经历了。   等齐郁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菜已经上好了。   程稷南瞥了她一眼,就见刚刚还好端端的人,去了趟洗手间而已,怎么好像情绪忽然变得低沉了?   “饿坏了吧?先吃饭。”程稷南把面前的盘子朝她推了推。   是齐郁最喜欢的虾,连虾壳都帮她剥好了。   她强打起精神,说了声谢,就低头吃了起来。   程稷南又给她盛了碗汤,放到她手边。齐郁放下筷子又拿起汤勺。   在寒风的冬天,一碗热汤喝下去,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也舒服多了。   她轻叹了一声,抬起头,一脸抱歉地看向程稷南。   “我刚才……”   “饿哭了是不是?”程稷南笑道,“瞧我,多厉害啊,新婚第一天,就害得自己老婆饿肚子,还饿哭了。”   齐郁愣了下,想说不是那样的,继而,却又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嗔道:“可不是?程稷南,你的烂桃花还真多。唉,看来以后这种麻烦,还少不了呢。”   程稷南苦笑了下,捏了捏她的鼻尖,“把心放回肚子里,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和什么人在一起,我的眼里和心里都永远只有你。”   齐郁有点傻眼,这家伙最近是喝了蜜吗?怎么动不动就说一些好听的话出来哄她?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那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然后,就调侃着说了出来。   不但是说给他听,也是想要时刻提醒自己。   情到浓时,什么海誓山盟都说得出口。   有的话,听一听,过过瘾就算了,千万别当真,别往心里去,认真就输了。   程稷南又是一声苦笑,满脸无奈。   又想,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只要能从刚刚的情绪里走出来,恢复正常就好。   两人吃完了饭出来,程稷南叫了代价,等人的功夫,齐郁忽然瞥见角落里蹲着一个人,借着光线看过去,有点眼熟。   她同程稷南说了一声,打算过去看看。   程稷南点了下头,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咬在嘴里点着了。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齐郁身上,就看到她径直走向那个人,弯了腰不知道在和对方说什么。   齐郁过去的时候,任澄澄正蹲在那儿小声的哭。   她心里难过的不行,想哭,又怕声音太大引来别人旁观,多丢人哪。   所以一直在极力克制着,只敢小声呜呜地流泪。   然后,就听到有人走过来,问自己为什么哭?   她抬起头,顶着红肿的眼,就看到了齐郁。   “没什么。”任澄澄慌忙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就要站起身。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蹲了太久的关系,腿麻了,没站起来,还险些滑倒,幸好被齐郁扶了一把站稳。   “小心呀,”齐郁轻叹了一声,“你回家吗?我们正好也要回去,顺路,送你一起吧。”   听到她说“我们”,任澄澄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抽烟的男人。   今晚有雪的关系,夜空颜色是朦朦胧胧地灰黄,以至于她能清楚地看到程稷南那张脸,以及叼在他嘴里的烟,猩红的一点火光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地变幻着位置。   “不方便吧……”她吸了吸鼻子,话是这么说,但是仍不舍得放开齐郁的手。   “没什么不方便的,上一次,你开车路过的时候,以为我要出什么事,所以好心停下来载我回去。今天,我既然碰上你了,难道要把你自己丢这儿吗?我成什么人了?”   话说着,任澄澄就被齐郁拉了过来。   代价司机也到了,三个人分别上了车里。   齐郁和任澄澄坐在后排,程稷南坐在副驾驶。   任澄澄偷偷打量着前面的程稷南,不安地低声问齐郁。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齐郁嘴角一弯,安抚道:“没事儿,他只是不太爱笑而已。”   “真的吗?”任澄澄明显一脸不信,又偷偷看了一眼,眼见程稷南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斜后方的注视,突然转过头向后一暼。   任澄澄有些尴尬,忙转头看向车窗外。   这个男人帅是真帅,比她看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包括电视上那些男明星都要好看。   偏偏就是气势上很有压迫感,仿佛只要被他盯着看上一眼,都要喘不过气来。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在那家酒店的卫生间里,他是怎么把那个男人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的。   想到这儿,任澄澄又忍不住看了齐郁一眼,挺为她担心的。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真的不会被家暴吗?   齐郁显然没有感知到任澄澄内心的想法,但是,她知道任澄澄应该是对程稷南有惧怕的。   于是,她偷偷拍了下程稷南,让他别那么严肃,全程都紧绷着脸,任澄澄是个小姑娘,会害怕。   程稷南问她,要自己怎么做?   齐郁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笑一笑嘛,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   程稷南不解地看向她,眼神像是在说,齐郁,你没毛病吧?让我对着别的女人笑?还是当着你的面?   但是,一触及到齐郁坦荡的眼神,程稷南又觉得,她这么不在意的模样,是不是也正是说明了,她是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   有了这一点认知,程稷南的心里便舒服了些,再次看向任澄澄的时候,脸色就没崩地那么紧了。   齐郁见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程稷南却回握住她的手,同样也是放低声音问她。   “就这么谢吗?嘴上说说就得了?”   他眼底的炽热在说明着什么,齐郁瞬间就懂了。   可是,这是在车里啊,还有两个外人在,齐郁哪里好意思,脸色一红,当即就甩开他的手。 第327章 叫屈   程稷南当然也知道这是在车上,还有外人在,只是逗逗她而已。   任澄澄一路都没说什么话,和齐郁上一次见到她时叽叽喳喳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明明吃饭前在洗手间碰见她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呢。   难道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哭?   但是这么晚,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外面,真的好吗?   在齐郁的印象里,纪明琛不像那么没风度的人啊。   但是这些问题,齐郁也只是在心里自己想想,不该她问的,她也不会欠欠地跑去询问。   任家和程稷南的别墅隔了几幢房子,走着也能到,齐郁仍是执意坚持把人送到了家门口,亲眼看着人进去了,才让司机掉头。   齐郁洗过澡换好衣服出来,发现程稷南没在卧室,在书房电脑前办公,看样子又是在开视频会议。   她便没去打扰他,一个人躺回床上,手里还捧着那本结婚证,翻过来倒过去的看。   看着看着,脸就红了。   从民政局出来时的晕眩感觉再一次袭来。   原来,他们结婚了啊。   真的就这么结婚了。   齐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好像在厚厚的云朵里漂浮着似的,一点都不真实。   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和亲近的人分享一下?   她拿起手机给章玥拨了电话过去。   适逢年底,章玥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凌晨才能结束工作都是常事,连昨天去机场接她,还是请假去的。   章玥虽然接了电话,眼睛却仍盯着电脑屏幕,嘴里还叼着一片面包,呜呜了两声,示意齐郁想说什么就说,她在听。   然后,就被齐郁带来的消息一吓,嘴里的面包片都掉在了地上,人也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说什么?你们俩领证了?”   齐郁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才想起来她看不见。   “呵呵,要不要动作这么快啊,程稷南这是有多怕你再跑掉?所以先下手为强,昨天把人接回来,今天就拉到民政局去领证。程总威武,不愧是我的偶像,就是速战速决,尤其对付你这种人啊,就该用这招。”   齐郁听着章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是偏帮程稷南的意思,不由地咋舌。   “章玥,你怎么这样啊,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什么叫对付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啊?”   章玥却是一哼:“你是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胆子小,又爱胡思乱想,想得还都是没用的,瞻前顾后,遇事儿从来都拿不定主意。有时候呢,又特别死心眼,说好听了叫执着,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一条道跑到黑,傻透了。所以,程稷南那么优质的男人,你还不赶紧把握住机会,早点囊入怀中,你就说你傻不傻吧?”   章玥对她的分析简直一针见血,齐郁除了心虚着感叹,到底是最亲密的朋友之外,也只有她最了解自己。   齐郁点了点头,叹息道:“是有点傻……”   “哪儿是有点傻啊?是傻子他妈给傻子开门,傻子到家了。”章玥又轻叹了一声,说道,“我至今都想不通,按说,程稷南条件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对你执迷不悔的,齐郁,你到底给他灌的什么迷魂汤?我也想给杨铭弄一份来。”   这家伙全然没什么心思加班了,软磨硬泡让齐郁告诉她几个招数。   齐郁哪儿有什么招数,连她自己其实都有些蒙圈呢。   她忍不住一乐,“杨律师?杨铭?他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觉得很可以了,你还想让他对你怎么个好法儿?”   章玥却轻哼了一声,“跟你的程总比,差远了。起码,他又没为我挨打……”   话落,章玥忽觉自己失言,忙转移了话题。   但是齐郁已经听到了,愣了下,紧接着不理会章玥转移话题,冷声问她怎么回事,什么叫为她挨打?   章玥心虚地噤了声,继而轻叹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齐郁,“你当真不知道吗?程稷南什么都没跟你说?”   “没有,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齐郁被她半天抓不住重点的口吻气到了,平时明明说话办事听利落的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章玥又是一声长叹,小声念叨着,瞧我这嘴,真够快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和程稷北走了以后,杨铭他姥爷其实挺不高兴的,后来又听说了江心媛的事儿,以为他们两个复合了呢,就把程稷南叫回去问话。唉,齐郁,你那位程总真是好样儿的!他不但跟老爷子讲清楚,自己和江心媛不仅不会复合,而且,他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他还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把你找回来。他那个倔劲儿一上来,老爷子立时就被气坏了,直接动了家法。”   齐郁听得直揪心,冷不防听到“家法”这个词儿的时候,愣住了。   “家法?是什么?”   “哎,电视剧里不是常有的吗?古装片的多,就是家里的晚辈做出什么忤逆长辈的事儿,就会被用家法,简单来说,就是用暴力把你制服,包括打板子啊,抽鞭子的。程家老爷子不是上过战场吗?他手里有条马鞭,就是他们程家的家法,谁要是做出什么出格,有损程家名誉的事儿,就会被请家法。”   “抽鞭子?”齐郁吓得脸都白了,心惊肉跳的问道。   章玥重重点头,“对,听说被抽了十几鞭子,都皮开肉绽了,仍咬死了除了你,这辈子谁也不娶。唉,要不是被家里人发现了拦住,没准啊,你现在都看不见他了。我也是听杨铭说,打得太惨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光高烧就烧了四天。结果伤口才好一些,他自己就主动出院了,没告诉任何人他去哪儿,但是我们都猜得到,他是去找你了。”   末了,章玥又叹道:“死丫头,你要是不对他好一点,我都替他叫屈。人家把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也要和你在一起。这样的男人,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第328章 别小瞧我   齐郁被这个迟来的消息震在那儿,久久回不过神。   如果不是今天听章玥说起这些细节来,她又怎么会知道,程稷南原来在背后付出了这么多。   继而,想起在奥城的公寓里,她与他重逢时的样子。   他的确是看着比平时气色差一些,人整整瘦了一大圈,后来跟她说话时,不是还情绪激动到咳血了吗?   齐郁当时一方面担心下落不明的程稷北,一方面又因为程稷南的突然出现,让她不知所措,所以即使留意到他不同寻常的地方,也没多想。   此刻再一次联想起来,她才发现了那么多可疑的地方,自己当时竟然全然没有在意。   要不是后来程稷北突然出现,又突然离世。   她的思绪被占地慢慢的,也许后来也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没有,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还沉浸在登记结婚的喜悦里。   她根本不知道,程稷南在背后付出了多少,两个人才能走到今天。   他不但自己一个字都没透露,想必还交代了其他的知情者,让他们严守这个秘密。   否则,章玥在发觉自己失言的时候,不会那么惊慌失措。   齐郁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既为程稷南心疼,又忍不住心里泛起一丝丝喜悦。   哪个女人听到所爱之人为自己这样付出,而不激动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一会儿甜蜜,一会儿苦涩,为自己,也为程稷南。   隔着被子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齐郁正胡思乱想的脑袋一僵,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看去。   程稷南正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准备上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一愣。   继而,程稷南无奈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齐郁眨了眨眼,“工作都结束了?”   听到她这么问,程稷南的笑意也变得轻松起来,“是,年前比较急的事情,我会抓紧这两天都处理好,争取过年假期,多陪陪你。你有什么地方想去散心的吗?我可以陪你去。”   齐郁摇头,“哪儿也不想去。”   她才刚从北欧回来,近期确实没有再出门的打算。   而且,秦德明今年不在了,家里就剩下许静自己,也显得太冷清,她还想着过年回家里陪陪母亲。   但是眼下,这句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毕竟,程稷南这么个大忙人,可是特意把工作都结束了,准备好好陪她的,新婚,又适逢过年,她也开不了这个口,说自己要回家陪妈。   程稷南却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又说:“你问问妈,她想不想去海边?你上次不是说想去海城吗?过年的时候,海城应该人不少,但我们可以再往南走,去南洋,我外祖父家里,那儿的景色不错,气候也适宜。如果你和妈喜欢,也可以多住些日子。”   程稷南一口一个“妈”,给齐郁都叫懵了。   继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静。   毕竟,程稷南每次叫陆令薇的时候,都是阴阳怪气的“母亲”。   那个语气既像调侃,又像嘲讽。   她原来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他在嘲讽什么。   嘲笑自己的身世,嘲笑陆令薇做为一个母亲,明明是她自己的过错,却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程稷南身上,害得他从没得到过母爱不说,这么多年又过着怎样如履薄冰的生活?   齐郁笑了笑,对程稷南说,去哪儿,她说了不算,他有这个心挺好,但是与其问她,不如直接去问许静。   程稷南觉得她说的也对,当即就要给许静打电话。   齐郁忙拦住他,“程稷南,你疯了吗?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程稷南也没真要打电话,不过是逗她玩,顺着她的话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不睡觉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齐郁纳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自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程稷南点了点头,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戳,“就差再明晃晃刻着几个字了。”   “啊?刻什么?”   程稷南的眼底闪过一丝揶揄,指尖装模作样地在她脑门上比划了几下。   “就刻着……我是程稷南老婆。”   齐郁面色微红,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我哪有……”   话音刚落,程稷南就从她枕头下面扯出结婚证。   “我刚才就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齐郁,跟我结婚,你是有多开心,睡觉都要搂着结婚证吗?”   “我哪有!”   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她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伸手就想把结婚证抢回来。   奈何程稷南个子高,手臂也长,这样高举着,齐郁根本够不到。   “程稷南!”她气得一拳捶向他胸口。   他顺势向后一仰,也不逗她了,把结婚证撇到她手边,双手撑在床上,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他却微微皱起了眉。   齐郁也随之面色一变。   “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让我看看,”   说着,她就绕到他身后,轻轻地摸了摸,“是哪儿?这里吗?”   程稷南打量着她的神情,轻叹一声:“谁告诉你的?”   他越不让她看,她心里越急。   这个男人向来报喜不报忧,这样遮遮掩掩地,一定是很严重的伤。   “别管谁告诉我的,总之我现在是知道了,我就要检查一下。”   她一咬牙,直接伸手过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程稷南下意识扣住她的手,抬眼看向她,打趣道:“领了证就是不一样,难得你这么主动。”   齐郁完全不理会他的调侃,执拗地拂开他的手。   “对,我既然都是你老婆了,你还有什么怕我看的吗?”   “呵……”他低着头,轻笑了一声,再一次握住她的手,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即使是被他握着,仍止不住微微发颤。   亦如她尽管在努力控制,但仍在眼圈里颤颤巍巍,眼看就要掉落的眼泪。   “究竟是我怕你看,还是你更怕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齐郁倏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缓缓摇头。   “程稷南,别小瞧我。”   无论你背上的伤疤有多狰狞可怕,也绝不会吓到我。   因为那是你爱我的印记。 第329章 坦诚   尽管齐郁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在亲眼看到程稷南背上那些一条又一条新添的鞭伤时,还是忍不住落泪。   程稷南听见动静,忙把衣服穿好,回身看过去。   齐郁低着头,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程稷南无奈地摇头,“刚才不让你看,就是怕你会受不了,结果……还是这样。”   他将齐郁揽进怀里,在她背上轻轻地拍,轻声哄道:“最难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瞧,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这句话却并没有让齐郁多开心,反而让她想到章玥在电话里说的那些。   说他高烧了四天才好,拖着病体远赴北欧去找她。   他只想把她带回来。   那时候,他还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离开。   他应该也不是百分之百笃定,自己会和他回去。   即便这样,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北欧。   齐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和没出这些   事情之前相比,程稷南的确瘦了很多。   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之前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么多天了,竟然从来没有留意过。   她真的是粗心大意的,程稷南虽然不说,想必心里也是会在意的。   瞧瞧,自己干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心里怨念自己,忽然就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程稷南,仰头看向他,轻轻眨了眨眼睛,一双手就搭在了他背上的伤处,   沿着那些结痂落疤的地方轻轻摸了过去。   最后,她又绕到他身后去,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力度去吻了吻他背后。   “当时一定很疼吧?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连看一眼都受不了,真的无法想象,那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是什么样的折磨。   而且,不仅仅是一鞭子而已。   就他背上这些能清晰数出来的鞭痕,就足足有十条。   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呢?   她还记得,他前不久因为帮周牧挡了一下而被炸弹的碎片炸伤。   那时候,背上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些伤也不过是最近才养好,结果,又被老当益壮的程元初往死里抽。   她不明白,在程元初眼里,程稷南应该是他最宝贝最器重的孙子,为什么还会下这么重的手?   假如,当老爷子知道了,程稷南并不是程家的人后,又会怎么做?   齐郁不敢想象那个场景,继而,又轻叹了一声。   “程稷南,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坦诚一点?”   话音一落,就触及到他的目光,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抿唇而乐。   齐郁纵然迟钝些,也反应过来。   果然,就听到他学着她的模样,原话奉还。   “齐郁,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坦诚一点?”   他笑着反问。   她面上一红,埋着头伏在他肩上。   又听程稷南说道:“咱们两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了。以后,努力做到坦诚以待,好的一起分享,不好的,也要告诉对方,一起面对。好不好?”   程稷南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郁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连连点头,任由程稷南帮她把流到脸上的眼泪抹去。   抹着抹着,她似乎才反应过来。   明明,她是想安慰他的呀,怎么反过来,又被他给安慰了一通呢?   心里这么想着,也如实说了。   程稷南被她诚实的模样逗笑了,继而又认真地说道:“咱们俩又不是在比赛,还硬要分出个高低来么?如果你非要分也行,我现在就认输。然后,你来安慰我。”   齐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听你这语气,分明就是在哄着我玩。”   “对,只要把你哄开心了,我也就跟着开心了。”   话落,程稷南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今天辛苦你了,程太太,早点休息吧。”   程稷南第二天一早上去程氏之后,齐郁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许静那儿看看。   她刚要出门,与李慧碰了个正着。   齐郁这两天回来得晚,李慧早都要走了,所以没碰上面。   今天一见面,李慧就有些不好意,毕竟上回是她给程稷南打电话,说齐郁可能要离家出走的意思。   一想到自己可能多嘴了,怕齐郁会给自己脸色看,李慧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但出乎她意料的,齐郁并没有,还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李慧的心也就放下了,和齐郁状似随意地聊了两句,见她始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虽好奇,却也秉持着原则,对于主人家的事儿,不主动问,也不随便议论。   直到最后,齐郁准备出门,李慧随口说了声:“齐小姐慢走。”   齐郁却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李慧,灿烂一笑:“程先生没有嘱咐过吗,以后,齐小姐,也就是程太太。”   李慧闻言一愣,很快变反应过来,乐呵呵地恭喜二人。   齐郁一路走到小区门口,低头准备打车的功夫,任澄澄正开车从外面回来。   看到齐郁,就把车停下,跟她打招呼。   任澄澄说她父母去外地了,一个人在家无聊,所以早早地就起来出去找朋友们玩。   齐郁见她今天的状态不错,俩人谁都没提昨晚的事。   齐郁打车去了御江苑。   因为提前打了电话,所以许静在家。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不但许静在,谭冰竟然也在。   对于齐郁不吭一声就跑到国外去,还在机场里就对赶过去的程稷南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许静是颇有微词的,但毕竟事儿已经过去了,俩人又已经领了证,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地不停夸程稷南多好,让齐郁要好好珍惜,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再作了。   说到这儿,谭冰却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他对许静说,虽然程稷南和齐郁现在结了婚,但并不代表齐郁就要什么都迁就对方,两个人差距太大,矛盾只会越积越多。   齐郁不在的日子里,许静和谭冰已经相处地很好,听见谭冰这么说,许静虽然心里也明白,但还是把矛头又指向了谭冰。   “你也别光会说别人,自己的终身大事呢?弄明白没有呢?” 第330章 分手的原因   齐郁听许静这么说,也好奇地看向谭冰。   毕竟现在谭冰已经恢复了工作,和前任林笙又是在一家医院工作,同进同出了也有段日子了,没准又擦出点火花吧?   但是,提到林笙,谭冰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沉默着没有接这个话茬,齐郁见状,忙又把话题扯向别处。   谭冰坐了一会儿就提出要走了。   眼看还有一周就要过年了,医院里发了不少福利,水果副食还有大米豆油,应有尽有的。   谭冰称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就拿了一些送到许静这儿,正巧听说齐郁要过来,自从她上次流产后,两人也快两个月没见过了。   他便特意等她来之后,见上一面才走。   齐郁是和谭冰一起走的,美其名曰是蹭他的车回去,其实也是怕自己和许静单独在一起,许静会没完没了的唠叨。   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齐郁在许静这儿是领教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稷南那么厉害的人,对自己的女儿却一往情深的,许静觉得特骄傲。   逢人便夸她这个女婿多么多么出色,对她的女儿多么多么深情。   脸上明摆着的都是洋洋得意。   齐郁和谭冰出来的时候,一脸忧心忡忡,她拜托谭冰,得空的时候,多提点许静几句,免得她哪天得意忘形,再像以前那样,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   以前,她都没什么忌讳,如今,有了这么厉害的女婿,和了不起的亲家,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齐郁的担忧看在谭冰眼里,他不由地打趣了一句,“你觉得就凭她这些小打小闹,程稷南会放在眼里?只是无关痛痒罢了。”   齐郁当然明白,如果程稷南没有什么身世问题,那么许静就是作出花儿来,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不一样,程稷南的身份随时都面临着被揭穿的风险,她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是在如履薄冰。   齐郁又不能告诉谭冰,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虽然她和程稷南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有了默契,无论前面等待着的暴风雨是什么,他们都会携手面对。   齐郁承认,这种想法不过是安慰程稷南而已。   她的心底其实还是有些怕的,不怕自己会如何,她只是担心程稷南。   谭冰也感觉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心里却又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忧心的?   刚刚和喜欢的人领证结婚,不是正应该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吗?   但是齐郁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是程稷南逼迫她的。   谭冰皱眉问她:“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又急需解决的,你也可以来问我。”   齐郁知道他是好意,虽然实际上并不能解决什么,仍说了声谢。   继而,又关心地询问谭冰,他和林笙的进展。   谭冰淡淡一笑,“我和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有结果。”   齐郁见他脸色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忍不住也跟着紧皱眉头。   “哥,其实站在我的立场,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什么资格品头论足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结果。”   透过谭冰,她又想到了程稷北,想到了那天在圣诞老人村看极光的情景。   还想起了程稷北劝自己的那些话。   程稷北说过的那些话,她从不敢忘记。   她甚至觉得,有一些也适用于谭冰和林笙的。   她挑了一些整理成自己的意思说了,劝谭冰,无论和林笙之间存在什么矛盾,都一定要尽量去化解。   即使到了那一步,仍然无法在一起,毕竟也尽力了,不会有遗憾。   总比两个人像现在这样,明明与对方同在一片屋檐下,却总像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要强。   末了,她说:“我在看极光的时候,还有流星雨划过。我还许愿来着,我希望,我身边的人,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都能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她转过头,看向谭冰,又是一笑,“哥,你也要,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齐郁的话令谭冰有些动容。   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直到将齐郁送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齐郁自从上次流产后,应该定期去医院做检查,但因为去了北欧,所以检查也就搁置了。   程稷南虽然跟她保证过,她的生育能力没有受到影响,但是齐郁还是有些担忧,总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原本想着过两天再去查,今天既然碰到了谭冰,就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谭冰停稳了车,却并没有开门下去的意思。   手臂撑在车窗上,谭冰沉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又轻笑了一声,“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移情别恋,林笙被我甩了。她长得漂亮,学习好,家世也好,和她在一起,是我高攀了。”   “而当初还有人谣传谁是我和她之间的第三者,你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吗?”   “我?”齐郁一脸惊讶,指了指自己。   听谭冰这么问,齐郁再傻也猜到了。   尤其是林笙对她,第一次见面就有那么大的敌意。   她当时还不明白,一度以为,林笙是因为喜欢程稷南,才对自己那副态度的。   现在回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男主角换了个人而已。   如果不是那张照片,怕是齐郁做梦都不会想到,谭冰和林笙的关系。   “抱歉,都是因为我,害得你好端端地就背上第三者的头衔。”   齐郁倒不太在意,与之相比,她更好奇地是,谭冰刚刚提到的,俩人分手的原因。   凭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谭冰向后一靠,闭上眼眸。   “你上一次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和静姨改善关系的?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清楚,虽然她确实取代了我母亲的位置,和我父亲在一起。我曾经一度憎恨她,认为是她破坏了我父母的关系,还逼的我母亲轻生。所以我不但痛恨她,还有那个男人。我给自己改名,和秦家断绝一切关系。”   “但是一直到我快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母亲去世的真相。” 第331章 秘密   齐郁从来没有见过谭冰的母亲。   在她小的时候,偶尔逢假期也会被许静接到秦家去住一段日子。   她曾经在秦德明书房的抽屉里,无意中翻到一个相框,上面的女人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很有几分冷艳的韵味。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冷艳,就是单纯地觉得,照片里的女人不太爱笑。   后来,她才从许静那儿知道,照片里的人是秦德明的第一任妻子,离婚以后带着儿子出国了,没过两年,就去世了。   乡下那种地方,最爱搬弄是非,每一次许静送她回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少不了听到些风言风语。   齐郁一开始不懂,后来听到的议论声多了,才知道,许静当年是看中了秦德明做生意有钱,硬是做第三者破坏人家关系,把人给撬来了。   那个年代,这种事说出去都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慢慢受那些人影响,齐郁对许静的态度也开始转变。   青春期的女孩子敏感多疑,她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也接受不了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那些年,她和许静之间的关系很差,连秦家也很少去了。   后来,还是爷爷奶奶告诉齐郁,她妈妈没有破坏别人家庭,而且,他们还告诉她,没有经过自己证实的事情,不要轻易相信,更不要轻易说诋毁他人的话。   那以后,齐郁对许静的态度才有好转。   但是,许静也从来没和齐郁提过秦家的事。   秦德明对谭冰这个儿子很是惦记,偏偏亲生儿子又不在身边,所以齐郁有时候会觉得,秦德明之所以对她视如己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他把对谭冰的思念转化到了齐郁身上。   齐郁也是从秦德明和许静对谭冰觉得有亏欠这一点猜,当年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许静真的做了第三者。   但是现在,谭冰竟然说,他母亲去世的真相?   那是什么意思?   触及到齐郁完全理解不上去的眼神,谭冰长叹了一口气。   “我母亲和我父亲是高中同学,后来上大学,天南海北的,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毕业的时候,因为两家家境悬殊比较大,尽管母亲家里面都不同意,但她还是执意和父亲结婚。”   “父亲也一直都知道,母亲家里对他并不满意,所以他才励志靠自己白手起家,想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我母亲从医大毕业后,在医院的工作也很忙,那时候,两人都早出晚归的,甚至有时候一别就是数月。就连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也没能陪在母亲身边,虽然当时请了人照顾母亲,但是我母亲那时候初为人母,跟娘家的关系不好,丈夫不在身边,工作压力又大,没人能够及时留意到,以至于她患了产后抑郁症。”   齐郁微怔,产后抑郁这个词,她虽然了解地并不多,但也曾在网上看到过,确实有年轻的妈妈们患上产后抑郁症而自杀的。   但是谭冰的母亲离世的时候,谭冰应该已经上中学了吧?   产后抑郁症会持续那么多年吗?   “那个年代,对这个病了解地并不多,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我母亲是得了产后抑郁症。父亲起初也谅解母亲的不容易,但是我母亲因为受病情的影响,分担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据说有一次,父亲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他顾忌母亲要上班还要照顾年幼的我,就没告诉她。但还是被母亲知道了,她本来就在医院工作,去看父亲的时候,正好看到当时刚去医院做护士的静姨,在和我父亲聊天。”   “母亲撞见后,便认定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直接找到医院领导那儿,差点害得静姨丢了工作。因为这件事,父亲第一次和母亲吵架,认为她不可理喻,无事生非。从那之后,他们就经常吵,吵到最后,又变成冷战,然后分居。后来,是我舅舅找到父亲,才知道,原来我母亲具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疾病,我姥姥就有这个病。他们带着我母亲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母亲当年因为产后抑郁没及时治疗,而引发了潜在的精神疾病。至于离婚,也是我舅舅提出来的,毕竟,他们当初隐瞒了这个家族病史。我父亲一开始没同意,但是后来,我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舅舅就代替母亲和父亲办了离婚手续,然后带母亲出国治病。”   “那时候国外的医疗技术先进,尤其是在精神疾病领域,我母亲在国外那几年,情况也有了好转,但是在她的意识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婚,所以在得知父亲和静姨在一起后,又一次受到刺激,而走了极端。其实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婚好几年了。父亲之所以会和静姨在一起,也是因为那时候他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工作,再加上离婚的关系,他也病倒了,住院的时候,照顾他的正好是静姨,慢慢有了好感。”   “这些事,当年的我却全然不知,并且受我母亲影响,以为真的是我父亲功成名就以后,抛妻弃子,另结新欢。而这些,一直到我舅舅生病去世之前,他才告诉我真相。但是那个时候,我也年轻气盛,还是把错都推到父亲身上。而且,当我得知母亲家族有这个病之后,又去查了很多资料,说实话,我当时很害怕。”   谭冰说到这儿,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么多年的秘密被他深深掩藏在心底,从未对人说过,如今终于说了出来,他也终于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我知道这个病是有遗传性的,从我姥姥身上传到了我母亲身上,我自己的基因里就携带了,我不确定将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爆发出来,又或者,会遗传到我的子女身上,这件事情想想,都觉得挺糟糕的。”   齐郁佩服谭冰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她在听完这些之后,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第332章 勇敢   “所以,就因为这样,你才和林笙分手的吗?还隐瞒了她真实的原因?”   谭冰听到她这么问,转头看过来。   虽然停车场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到齐郁还是捕捉到他眼底的难过。   “不然,你要我怎么告诉她呢?”谭冰自嘲地一笑,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   “你别看她好像挺清高傲气的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渴望爱。她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和爷爷相依为命,虽然物质上什么都不缺,但是我知道,她一直羡慕那种热热闹闹,有烟火气的人家。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她以后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即使有一天,做父母的不在了,也不会只剩下一个孩子孤独地活在人世间。”   “所以,齐郁,你告诉我,像她这样的人,你让我怎么跟她说,林笙,抱歉,我的基因里有遗传性精神疾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我结婚,就算结婚了,我们也不能生孩子。我给不了她理想中的家。这些话,你让我怎么跟她说?”   谭冰问的这个问题,齐郁委实答不上来。   她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默默流出的眼泪,努力代入了一下,想象假如是程稷南问她这些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也许,她会说,没什么,只要两个人好好地,孩子又不是必须的,又或者,他们也可以选择领养孤儿。   但这毕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不能代替林笙。   “但是,我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你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她又这么优秀,身边竟然没有别的异性,说明她还在等你。如果,她一辈子都放不下,就这么和你耗一辈子呢?难道就不是耽误她的人生了吗?”   齐郁语重心长地说道:“哥,我觉得,你应该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告诉她真相,让她来选择。如果她不能接受,也许她就会彻底死心,转身另寻幸福。如果她能接受,再一起共同去想以后要怎么做。我对你你说的那个病不是很了解,但其实,也没有一项证据证明,它是百分之百一定会爆发的,是不是?所以,你为什么因为一个不确定会不会爆炸的炸弹,而彻底牺牲掉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机会呢?”   “我也是这一阵子通过各种各样的经历,才终于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遇到那个你喜欢他,而他也喜欢你的人,太难了,大部分人都活得浑浑噩噩,有的人甚至一生都遇到,求而不得。但你们既然遇到了,就要努力在一起啊,没有什么比和喜欢的人幸福快乐地生活更重要了。”   谭冰闻言,默默地看向齐郁。   他突然发现,这个在他认知里,虽然善良,但胆子小,遇到事情总会第一个想要逃避的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勇敢。   不,她其实一直都是勇敢的,责任心也很强。   否则,当初也不会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还是咬牙硬扛起秦氏那个包袱。   即使后来依旧还是没能挽回。   但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不算有遗憾。   她只是一直缺少那个能够引领她走下去,为她指引方向的人。   曾经,谭冰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后来,才认清一个事实。   他其实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他其实也是个逃兵,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上。   在他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因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才选择轻生离开以后,还是没有原谅秦德明,以至于秦德明去世的时候,他都没能在身边。   他也辜负了林笙对自己的一往情深,还一度连累齐郁被怀疑成第三者。   他明明知道,因为许静和秦德明的事,齐郁是最讨厌第三者的。   他这个逃兵,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但是齐郁说的话也没错。   他应该给林笙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不应该在当初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给她判了死刑。   而林笙自己,又生生将死刑变成了无期徒刑。   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谭冰在和齐郁分开之前,告诉她,他会认真地思考她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还谢谢她,能够跟他说这些。   齐郁让他一定要想清楚,和林笙好好谈谈,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齐郁也觉得心底郁结散去不少。   原来,当年的事情竟然是这样。   许静并没有插足,秦德明也是在离婚几年以后,才和许静在一起。   她曾经一度因为这件事,而感觉有些抬不起头,今天终于知道了真相,心底一松,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   去妇科做检查的结果也还不错,程稷南果然没有骗她,所谓的不能生育,真的只是他当初骗江心媛的一个说辞。   不过,虽然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大夫还是建议她,过半年以后,把身体养好了再考虑怀孕的事情。   毕竟,她当时刚流产不久就跑去了北欧,那里的温度比稷城冷很多,并不是很适合调理身体的地方,以至于她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地很好。   但是这些,对于齐郁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她只是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已,至于什么时候生孩子,她一向主张随缘。   从医院打车回去的路上,齐郁又接到程稷南的电话,问她在哪儿,知道她在外面,准备回家,便直接报了一个地址,让她过去。   齐郁到了程稷南指定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婚纱礼服的门店。   望着橱窗里的婚纱,齐郁一时之间有些走神。   程稷南在电话里一句没提这里是哪儿,为什么来这儿。   难道,是想给她个惊喜?   可是,他不是说,因为程稷北的事儿,他现在没有时间筹备婚礼吗?   齐郁心里奇怪,仍是抬脚迈了进去。   像这种高级的婚纱礼服店,环境设施服务都一流。   齐郁一进去,就有人过来迎接她,得知她的姓名,就引领着她往里面走。   结果,没等她进到最里面的那间VIP包间,就听到了江心媛尖酸刻薄的声音。   “江心宁,把你的肚子往回收一收,都鼓起来了。” 第333章 冤家路窄   齐郁听到声音,不由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店员,压低了声音问道:“既然这里面已经有人了,我换另外一间吧。”   店员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又引领着齐郁走向旁边的包间。   很快,就有另一位穿着制服的店员进来,打开墙上的显示屏幕,给齐郁展示各种婚纱照片。   “齐小姐,因为本店的婚纱都是高级定制,所以大概要提前三到五个月开始,就要敲定好设计图,包括主料和辅料,以及配饰等等,然后进行缝制。越复杂的式样,订制的周期就越长,还要余出后期调整的时间。齐小姐,您可以先看一下店里几位设计师设计的经典款式,根据您喜欢的风格,确定设计师,或者,您要是有指定的设计师,也可以直接定下来。”   齐郁暗舒了口气,真是冤家路窄。   程稷南约她来选婚纱,谁会料到,就是这么巧,江家姐妹就在隔壁试礼服。   还有三天,就是江心宁和程稷理结婚的日子。   按刚才这里的说法,一套婚纱从设计到制作完毕,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而江心宁的那套,显然应该是赶工赶出来的。   只因江心宁的肚子等不及。   听江心媛刚才的那副口吻,想必对江心宁应该是又妒又恨。   明明都是江家的女儿,她这么多年痴缠程稷南不成,而江心宁,不过是仗着肚子争气,就顺理成章地嫁进程家。   这个结果,真的是挺戏剧化的。   她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抬眼看见来人,齐郁又把头转回去,假装盯着屏幕,一页页看得专注。   程稷南默默走过去挨着她坐进沙发里,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咖啡,说了声“谢谢”。   趁着对方出去的功夫,他把手环在齐郁身后,问她:“有喜欢的吗?”   齐郁点了点头,“那可太多了,都挑花眼了,不知道应该选哪个。”   程稷南噗嗤一声笑出来。   “有什么好选的,那就都要,又不是买不起。”   闻言,齐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程稷南,你是疯了吗?又不是时装展览,难道要隔几分钟就换一套么?”   程稷南淡淡地抿了一口咖啡,说:“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行。”   齐郁“呵”地一声笑,松开鼠标,正好店员刚回来,一推开门,就听到齐郁说道:“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挑最贵最好的,先订十套吧,不够再加。”   店员险些一个趔趄,扶着门把手站稳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齐郁。   十套?   这是来选婚纱的,还是来上货的啊?   店员虽然心里惊讶,但反应也快,当即就明白过来,这里不宜久留。   于是,又偷偷地趁那二人留意到自己之前,把门悄悄阖上。   程稷南环在她身后的那只手紧了紧,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看起来火气有点大啊。”   齐郁哼了一声,下巴朝隔壁一点,“你过来的时候就没碰着什么熟人吗?”   见他摇头,齐郁撇了撇嘴,“江心媛和她妹妹在隔壁试礼服。”   程稷南目光一沉,“她们和你说什么了?”   “那倒没有,她们应该不知道我也在这儿。”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就是真的说什么了,也不用在意,江家,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江心宁能在江家倒台之前嫁进程家,他们一个个该知道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是有多想不开,会跑来找你的不自在。”   程稷南说的这些,齐郁倒也不是没想过。   但是,江家还有一个江心媛。   知道程稷南身世秘密的江心媛,她的存在,就像个不定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   “程稷南,”齐郁转头看向他,眼底尽是担忧,“我总觉得,江心媛不会忍太久的,她一定在等个时机,把这件事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在她出手之前,我们先下手为强?”   程稷南微眯着眼审视着齐郁。   “你的意思是,把江心媛弄死?”   齐郁一滞,他怎么会以为自己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倒的确是个以绝后患的办法。   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但是……   “倒也不至于非要闹出人命。不过,可以另外想个方法,让她闭嘴。”   齐郁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既不能把程稷南置于险境,又能让江心媛无法说出那个秘密。   “这个问题,我有想过,”程稷南默默一笑,“放心,交给我处理。”   齐郁不知道程稷南会怎么做,但他既然不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齐郁起身去洗手间,结果在走廊上,却与陈婷碰个对面。   两人都是一愣。   齐郁先一步回过神,这种场合下,双方装作不认识,或者点头算做打招呼就过去了。   偏偏陈婷却叫住了齐郁。   她冷笑着打量齐郁,眼里尽是明显的不忿。   “我当是谁,这不是那个被裴然甩了的女人吗?”   陈婷一开口,就搬出裴然来,而且这副态度,摆明了是想找齐郁的麻烦。   齐郁下意识后退一步,身后的门就开了。   江心媛的目光自陈婷又落到齐郁身上,忽地一笑。   “齐郁?这么巧,你也来订礼服?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你也进来坐坐,看看我妹妹的婚纱。”   说着,江心媛就要拉齐郁进去,齐郁的手腕被她牢牢攥着,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不用了,我还有事。”齐郁想也不想地拒绝。   江心媛又“诶”了一声,阴森森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和程稷南一起来的吧?”   陈婷听到程稷南的名字,又蹙起眉头。   “这两个人还真是般配,一个踹了有恩于自己的裴家,一个,竟然对自己的堂弟下那么重的手。可怜我那未来的姑爷,年纪轻轻就落下残疾……”   “他要是不残疾,也不会让你们江家捡去这个便宜。”   齐郁眼见自己在陈婷和江心媛的攻势下,无法脱身,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冒出一句实话。 第334章 无情,有情   这话一出,陈婷的脸色骤变,江心媛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两个人内心的区别很大。   陈婷本来就不太满意程稷理,要不是怕江心宁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不好看,她才不要程稷理这种人做女婿。   程稷理和年轻时候的江津太像了,在女人问题这一点上。   因为有这样的老公,陈婷前半辈子过得并不舒坦。   她怎么能让女儿也步自己的后尘?   但是,现在的江家,已经不是之前的江家可比了。   大概是从上个月开始,那些正在进行中的项目突然被搁置,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   江心媛忙着去处理,但是因为问题太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眼看着任谁都吃不消。   直到程家有意向,他们同意让江心宁和程稷理结婚。   陈婷当时松了口气,但是这些日子,在详细了解到,程稷理是什么人之后。   陈婷又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没用,以江家现在的能力,一旦悔婚了,江家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眼看着齐郁就要被江心媛拉进里面,身后的门终于开了。   最先愣住的人是江心媛,她刚才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程稷南竟然真的在。   与此同时,她瞬间松了手。   齐郁向后一跌,直接跌进程稷南怀里。   程稷南扶稳了她,冰冷的目光在江心媛和陈婷的脸上淡漠地一扫,那两人瞬间噤若寒蝉。   他转而又问齐郁,有没有事?   语气温柔又亲昵,看得江心媛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星来。   齐郁摇头,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暗暗攥住他的袖口。   程稷南默默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无视对面的女人们,绕过陈婷就往外走。   江心媛望着他们的背影,紧紧攥住手心,指甲都抠进去了。   陈婷当着程稷南的面儿,大气都不敢出,但是程稷南一走,她仿佛又活过来了,狠狠地瞪了江心媛一眼。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也会被别人轻易就抢走,现在,你又能做什么?”   江心媛本来心里就非常不痛快,被陈婷这一数落,就更难受了。   她微低着头,看向程稷南和齐郁离开的方向。   继而,冷笑一声。   既然你们无视于我,也休怪我不客气。   江心宁原本试累了衣服,正在休息,听见动静慢慢起身走过来,见陈婷和江心媛脸色都很难看,吓了一跳。   江心宁自从发现自己怀孕以来,和以前的娇气蛮横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她证实自己怀孕后,她不止一次地找过程稷理,想让他对自己负责。   但可惜,所托非人。   程稷理反而还倒打一耙,称自己做事明明谨慎小心,一定是江心宁做了手脚,故意让自己怀孕,好借机上位。   程稷理的翻脸无情,出乎江心宁意料,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人了。   江心宁当时真的害怕了,整日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怕被家里人发现,但是,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尤其江心媛,她是最早发觉江心宁异常的。   又是她“无意中”透漏给江津和陈婷的。   江心宁恨江心媛,但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恨。   毕竟,在这件事上,江津觉得丢人,基本撒手不管。   而程稷理呢?要不是被家里人按着脑袋逼他娶,他可能根本都不会负责任。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未婚夫。   却无论哪边都是指不上的。   江心宁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人也变得越来越胆小沉默,全然不像她往日的模样。   程稷南带着齐郁从婚纱店出来,就开车回了家。   一进门,喜乐依旧守在门口,看见他们进来,喵喵地叫两声,就趴在程稷南的手弯里。   齐郁连叫了它好几声,它依旧眯着眼躺在程稷南的怀里享受,半眼不看她。   齐郁郁闷地直起身子,“明明是被我送给你的。现在,它就只跟你好了。”   话音刚落,闭着眼睛的喜乐突然睁开眼,冲齐郁喵喵了好几声。   “谁让你一声不吭,就把我们俩撇下,自己走人的?”程稷南轻哼一声,拍了拍怀里的猫,“留下我们俩相依为命,这小东西聪明着呢,知道我们俩是被丢下的,但凡我在家的时候,都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你说,我们俩的感情能不深厚吗?”   齐郁刚换下大衣,闻言,忽然跑到程稷南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一吻。   “有多深厚?比和我还深厚?”   程稷南顺势揽住她的腰,亦低头一笑,“那自然是我和你更深厚。”   齐郁满意地笑了笑,刚要继续换衣服去,又听他叹道:“原本今天想和你一起选婚纱的,兴致却被那些人搅和了。改天我们再去。”   齐郁微微蹙眉。   她现在其实没什么心情选婚纱。   江心媛那么恨她的人,在见到她以后,突然一反常态,硬要拉着她进去。   直觉告诉她,她一定又在设计安排什么阴谋。   齐郁轻叹一声,刚要说,不用这么麻烦,其实那些设计都很好看,她早都挑花了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还是让程稷南帮她敲定好了,结果就听他说起程佳华和陆令薇的事儿。   他们明天的飞机,带程稷北回来。   而再过两天,便是程稷北和江心宁的婚礼,再然后便是除夕。   选婚纱的事儿,就要等年后了。   齐郁算了算日子,按婚纱店里的说法。年后选婚纱的话,周期五个月,正好赶上一年当中最热的日子。   倒不如晚一些,订在九月或者十月,那是齐郁最喜欢的季节。   关于婚礼,程稷南原本也不急,他想把最好的都给齐郁。   夏天自然不是适合结婚的季节,秋天的风景更美,程稷南也喜欢。   齐郁还是第一次发现程稷南和自己有了共同点,为这个小小的发现暗暗喜悦。   喜乐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它夹在他们中间,感受到的都是甜蜜的,幸福的,小家伙安全感十足,微眯着眼睛,一声接一声的“喵喵”直叫,还伸出一只爪子搭在齐郁的手上。   她低头瞥了一眼,又抬头看向程稷南。   “你瞧,它接受我了。” 第335章 拆台   齐郁没有想到,程元初会让程稷南转告她,过年的时候,回程家吃年夜饭。   她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神情极度困惑。   程稷南笑了笑,说:“能为什么?咱们既然领了证,爷爷就默许了你是程家人了,回去一起吃个年夜饭而已。”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句:“你若是不想去,也行,我去跟爷爷说。”   齐郁自然是不愿意去的,程稷北一走,又赶上程稷理和江心宁结婚,一红一白,对比太过鲜明,凡是知道内情的都默契地选择了瞒着程元初,陆令薇更是从北欧回来就一病不起。   这种情况下,齐郁才不想去。   程稷南领会她的神情,便说:“我就和爷爷说,你要在家陪着母亲,毕竟你继父过世也没几个月,不方便。”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程稷南,我发现,我越来越爱你了。”   程稷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按在她颈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又听她闷声说道:“其实,我不想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心里总是不安,担心江心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那件事宣扬出去,我不想看见她,包括江家人。”   提到江心媛,程稷南的脸色黯了黯,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放心,她不会宣扬出去的。”   闻言,齐郁明显怔了怔,仰头看向他。   “真的?你对她做什么了?”   程稷南却卖起了关子,笑着说了句:“秘密”,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   齐郁的好奇心被足足吊了起来,但是无论她怎么打探,程稷南都不告诉她。   她一生气,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了御江苑。   许静却没在家,说是和几个朋友出去逛街了。   齐郁刚把采买的东西放进冰箱,章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章玥的公司年底忙到不行,天天晚上加班到深夜,如今终于要放假了,章玥说自己被压榨到小命都快没了,急需放纵一下。   她跟杨铭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让齐郁和程稷南也来。   齐郁说自己倒是有时间,不过程稷南那边,她就不清楚了,要他们打电话问。   章玥听着她的口气,哈的一声就笑起来了。   “乐乐,你们俩不会吵架了吧?这才领证几天啊?唉,看见你们俩这样,我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考虑结婚了。”   齐郁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吵架,也许,只是她单方面宣布冷战而已,可能程稷南那边都没有感觉到。   “杨铭跟你求婚了?”齐郁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倒没有,我跟他说,我想趁自己还算年轻,拼一下事业。男人哪,太影响我拔刀的速度了,简直就是个拖累。”   齐郁被她的说法逗笑了,“这话,你敢当他的面儿说吗?”   章玥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敢?切,姑奶奶我又不是死乞白咧赖着他一个,追我的男人那么多,是他命好,被我选中了,他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才是,还敢有什么意见?”   章玥的话,齐郁感觉自己也就能听一半信一半。   但她还是笑着应了一声,“等晚上我见到杨铭,亲自问问他。”   章玥顿了顿,继而又压低声音说道:“那到时候,我也要问问程总,他是怎么欺负我们乐乐的。”   齐郁原本打算打车过去,结果刚下楼,就接到程稷南的信息,说来接她了。   她又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一眼就看见了程稷南的车。   他坐在车里,嘴里叼着烟,看到她朝自己走过来,忙掐灭了烟,下车迎过去。   齐郁刚走几步,见状,又停下脚步,没动。   程稷南走到她面前,双手一抄,直接把人抱住了就往回走。   齐郁吓了一跳,紧紧抓着他的肩,问他要做什么?   “不是约好了和杨铭他们去吃饭?”   话落,人就被他抱进了车里。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齐郁也懒得再问了,扣上安全带就准备出发。   一路上,俩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到了章玥订的饭店。   章玥和杨铭到的早,两人坐在一处,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有说有笑的。   再看齐郁和程稷南,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怎么看都是一副“和你不熟”的样子。   坐下之后,章玥抬头问道:“你们两个,还没和好啊?”   换来的是对面两人异口同声:“我们也没吵架啊。”   话落,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彼此都带了笑意。   程稷南把菜单推到齐郁面前,让她想吃什么,自己看着点。   齐郁淡淡地瞥了眼,直接指着上面的招牌龙虾,说:“要这个龙虾三吃。”   章玥噗嗤一乐,扭头对杨铭道:“你瞧,我就说了吧。我们女孩子就喜欢化愤怒为食量。我跟你们说,我这一个多月天天被加班折磨的,饭都没好好吃,今天都要补回来。”   杨铭闻言,眼神又是心疼又是宠溺,点头道:“吃,使劲吃,今晚,龙虾管够。”   程稷南抬头瞥了他一眼,“你请?”   杨铭“嗯”了一声,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在说,不然,你来?   程稷南笑了笑,身子往后一靠,伸长了手臂搭在齐郁的椅背上。   “你问她吧,以后,我的钱,她做主。”   杨铭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乐呵呵地问齐郁,“嫂子,我哥这么酸,你受得了吗?”   齐郁起初还在状况外,冷不防被杨铭的一声嫂子叫的,半天才反应过来,低着头,抿嘴一笑,继而眨了眨眼睛,问他:“有吗?我倒觉得挺甜的。”   杨铭倒吸了口气,直嚷嚷着牙都要被酸倒了。   章玥哈哈一笑,笑他以一敌二,不自量力。   换来的是杨铭怨念的眼神。   “你不和我一伙就罢了,怎么还拆我台呢?”   没等章玥说话,齐郁突然抢白道:“我证明,她白天的时候,在电话里还和我说,男人影响她拔刀的速度呢……”   “乐乐!”章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第336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杨铭摩挲着下巴,玩味的目光看向章玥,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拔刀的速度?”   章玥在心底一遍遍哀嚎,最后把心一横,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程稷南突然伸出手遮住了齐郁的视线。   一片黑暗中,齐郁就听到章玥极其狗腿般地说道:“影响地好啊,像我这个火爆脾气,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该怎么办?”   齐郁侧过头,在程稷南耳边小声道:“刚才他们还说你酸,依我看,明明他们更酸。”   程稷南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声说道:“他们两个幼稚,不用理他们。”   话音刚落,章玥和杨铭异口同声地转过头,怒视二人。   “你们说谁幼稚?”   一顿饭吃得特别热闹,四个人,俩俩阵营,说着说着便乱了套,同一个阵营里的人也互相揭起短来。   吃完了饭,章玥提议去喝一杯,齐郁和程稷南没有异议,杨铭转头看向程稷南。   “去你朋友那儿怎么样?上次我试过了,酒不错。”   闻言,程稷南瞥了章玥一眼。   “算了吧,他那儿品流有点复杂。”   杨铭就乐了,“能有多复杂?那得多不开眼的人,能跑到周家大少爷的地盘上撒野?”   章玥和齐郁本来手挽着手在前面走着,忽然扭头看过来,“诶”了一声,对杨铭道:“原来,你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周牧的地盘啊?”   杨铭看了看她,有些好奇,“你也认识他?”   章玥哈哈一笑,拍了拍齐郁,“拜他她所赐,见过几次面,那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长得还行,但是那张嘴啊,真是讨厌。”   章玥到现在都忘不了,她那次去找齐郁,第一次见到周牧的情景,他说的那句话还历历在耳。   当时在她心里,这人简直就是一流氓么。   后来接触了几次,在齐郁那儿听了一些他的事儿,感触又不一样了,觉得这个男人既悲情又讲义气。   难怪能扛起周家来。   当然,她对周牧的印象,也仅此而已。   程稷南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给周牧打了个电话,说一会儿过去,四个人就上了车。   一路上,又是章玥和齐郁在叽叽喳喳。   原来,程元初过年的时候也邀请了章玥过去。   毕竟人上了年纪,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不在了,临走之前,想看看晚辈们都找到了另一半,也能安心些。   章玥问齐郁打算哪天过去,她安排一下时间,一起,人多热闹,随便敷衍两句就过去了,不会显得太扎眼。   不然就以她这个脾气,没准会把气氛搞砸,大过年的,多不好。   齐郁心里直乐,嘴上也说:“难为你这么了解自己。”   杨铭也欠欠地回过头表示,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不用为了刻意讨好他家人,隐藏她的本性。   听得章玥直唏嘘,偷偷瞥了一眼开车的程稷南,对杨铭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姥爷也像对程稷南那样,使劲抡鞭子抽你吗?”   杨铭直撇嘴,“那不一定的,你看,我嫂子就看起来文静乖巧,可我哥不是照样挨抽?”   程稷南斜了他一样,冷笑出声,“回头我就和爷爷建议一下。抽鞭子这种事,就该延续下去。打我以后,但凡领女朋友回去的,都得先挨顿鞭子。让他们也心里有个数,明白婚姻这种事,不是儿戏。”   杨铭听得直郁闷,甚至还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事儿不对啊。   他们这一辈,除了已经不在的程稷北,没结婚的就剩杨铭自己了。   程稷南这一提议,别人无所谓,“受惠”的可是他自个儿。   敢情,还真是让他陪着程稷南一起同甘共苦了。   不对,没有同甘,只有共苦。   想到这点,杨铭不由地摇头,指着程稷南道:“你心可真黑。”   程稷南却是一笑,身子微微探过去,压低声音道:“我这可是为你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瞧着,章玥对你也就那么回事,你要是为她挨顿打,你看看她会不会对你死心塌地?”   杨铭果然神色微变,问他,“所以,齐郁就是这么被你骗到手的?”   程稷南“啧”了一声,“怎么能说是骗呢?我那可是实打实地挨打,半条命差点交代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不过,相信我,你要是看到齐郁当时哭得那个样子,就能明白,挨这顿打,不亏。”   话落,程稷南还冲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冲吧,为了爱情!   杨铭微微侧过头,看向正和齐郁说笑的章玥。   那张明媚的笑脸如阳光般灿烂,眉宇间又带着几分女孩子们少有的英气。   这样大大咧咧又豪气爽朗的女孩,他委实想象不出来,她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等等,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哭呢?   谁说幸福,非要靠牺牲什么才能换取?   他捏了捏眉心,暗叹自己险些被程稷南带沟里去了。   “我这还没喝酒呢,就差点被你绕晕了,”杨铭摇头笑道,“你挨打是因为你跟姥爷对着干,惹他生气了。我这没招他没惹他的,他也没说反对我和章玥在一起,我干嘛没事找事,让他也揍我一顿?苦肉计这种事,那是你的专长,我干不出来。你和齐郁拿的是悲情剧本,别妨碍我和章玥,我俩可是奔着一路风平浪静,欢欢喜喜大团圆的。”   程稷南本来也是逗着他玩,见他不上当,又笑着叹了一声,“对,你说的没错,咱们俩剧本不一样。你比我幸福,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亲情友情爱情,外貌学历家世和能力,样样不缺,别人努力一辈子都挣不来的,你打生下来就有。听听,这多么人神共愤啊。”   杨铭“诶呦”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捂着脸说:“这话怎么这么酸?就你说的这些,除了亲情你可能稍微欠缺了点,其余的,你差哪儿了?一点不差,还强出我很多。你才是真正的人神共愤,老天爷偏心啊。”   老天爷真的偏心吗?   如果自己真的像杨铭说的这样,就好了。   程稷南的笑意慢慢敛去,目光沉沉,犹如无边无尽的夜色。 第337章 热闹   因为明天就是除夕,场子里的人没有往日多,但依旧热闹。   程稷南他们到的时候,不仅周牧在,就连许久不见的周玫和林笙也在。   齐郁看见林笙,不免就想到了谭冰。   程稷南走到角落里,低声问周牧,这什么意思,他之前不是在电话里打过招呼了么?   周牧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人还没到呢,等我到的时候,人家俩人早都到了,正喝着呢,先来后到的,我也不能撵人家走不是?”   程稷南没再说什么,虽然他知道,齐郁也知道,他和林笙之间没什么,林笙还是谭冰的前任。   但俩人之间毕竟有过那么点不愉快。   他有点担心,这俩人碰一起,再把局面闹得僵住。   但周玫显然不这么想的,她亲切地上前,挽住齐郁的手就把她摁在自己身侧。   林笙则坐在另一侧,齐郁一坐下,林笙便探过头,朝她举了举杯子。   齐郁会意,也捧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点,随后,俩人中间隔着周玫,碰了下杯子。   这回轮到周玫不高兴了。   “你们两个真是的,用不用我把地方腾出来,你们坐一起慢慢喝啊?”   林笙难得一笑,“那敢情好。”   周玫没搭理她,又嘱咐齐郁,要招待好自己的朋友。   但是,杨铭和章玥哪里是需要照顾的人呢?   他们俩比谁都自来熟,挨着齐郁坐下,又是点酒,又是叫吃的,好一通忙活。   等章玥终于忙活完了,齐郁才把她介绍给周玫和林笙认识。   章玥的性格大大咧咧,和什么人都能处地好。   没一会儿,就和周玫打得火热。   林笙除了一开始主动跟齐郁打招呼以外,话并不多,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喝酒,听周玫和章玥聊天,时而配合一下。   齐郁一直默默观察着林笙,以前没有留意,此刻仔细看清楚了,发现她长得真的是精致的漂亮,就是性情高冷了些。   令齐郁忍不住想起谭冰的母亲,直觉这两个女人给人的感觉真的好像。   也难怪,谭冰会喜欢她。   杨铭虽然起先挨着章玥坐着,但是女人们的话题,他插不进去。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齐郁和林笙话不多,加起来算一个,再加上周玫和章玥,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杨铭最后只能拿起酒杯,起身去到程稷南和周牧那一桌。   程稷南见他过来,抿唇一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趁杨铭坐下的功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就说过,你搞不定她。”   杨铭斜眼看向他,不屑地说道:“说得好像你能搞得定似的。”   话里话外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程稷南摇头,放下手里的杯子,轻咳了一声,对杨铭道:“赌一把?”   话落,又看向周牧,让他当评判,输的人负责买单。   杨铭本来就是随便说说,见程稷南竟然是说真的,不由地严肃以待,坐直了身子,刚说了“成交”两个字。   程稷南就朝齐郁招了招手。   齐郁看见了,起身走过来,直到程稷南身边,顺手挽上他的手臂,微微扬头,问他:“怎么了?”   程稷南低头,将她垂落下来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宠溺地笑道。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边说着,又捏了捏她的手背。   齐郁的皮肤又细又软,尤其是那双手,细腻柔滑的跟缎子似的,让人爱不释手。   当着周牧和杨铭的面儿,齐郁有些不好意思。   害羞地一低头,附在程稷南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我也想你。”   就飞快地跑回去坐下。   章玥逗她,是不是酒喝多了,不然,脸怎么这么红?   齐郁哪里敢说实话,低头说了声“是”。   章玥还要再说什么,忽听杨铭叫自己的名字。   她抬头看过去,对上杨铭的视线,脸上的神情一松,哼笑了一声:“你叫我?”   见杨铭点头,章玥低笑一声,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有话跟我说吗?那应该是你过来才对。”   话音一落,杨铭脸上的笑容一僵,苦笑着低头喝了杯酒。   四个女人,包括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周玫笑得最大声,回头朝他们招手,让他们坐过来一起玩游戏。   周牧倒是过来了,结果一听他们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连连摆手,说自己岁数大了玩不了这么刺激的。   林笙推了周玫一下,笑道:“没想到你哥这么厉害的人,还挺保守。”   周玫撇了撇嘴,硬押着周牧在自己身边坐下。   他们玩的简单,一摞扑克牌里,谁抽的点数最小就算输,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然后由赢的那个人提要求。   第一局,输的人是林笙,赢的人是齐郁。   “我选真心话。”林笙淡笑着看向齐郁,等待她提问。   齐郁没怎么玩过这个,望着林笙,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继而,想到谭冰,她深吸了口气,问道:“假如,你喜欢的人,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而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正紧,一看就是没有经验的人,不止林笙,在座的人都是一愣。   林笙紧紧盯着齐郁,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不会。”   齐郁的心一紧,眉头刚刚皱起来,又听林笙继续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我也许不会选择原谅,但如果他能够诚心弥补这个错误,我会考虑接受。”   齐郁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再一次看向林笙的时候,眼神流露着欣赏。   第二轮,输的人是程稷南,赢的人是章玥。   章玥兴奋地嗷嗷叫:“程总,这一天我期待好久了!”   程稷南不在意地笑了笑,让她想问什么尽管问。   章玥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笑眯眯地刚要开口,突然被人掐了下腰,撞见齐郁警告般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就变了。   “程总,你第一次——对女人动心是什么时候?” 第338章 心事   程稷南侧眸看向齐郁,嘴角弯了弯。   “二十六岁。”   “嚯!真的假的?”   “我怎么闻到了爱情的酸腐味道?”   齐郁红着脸,瞪了章玥一眼,“不是只能问一个问题吗?继续,继续。”   第三轮,周牧输,章玥赢。   章玥“呵”了一声,直叹自己运气爆棚,应该去买彩票。   没等章玥提问,周牧却抢先说:“我选大冒险。”   “那多没意思。”   周牧乐呵呵地一笑,“我这个人,秘密太多,不能轻易让别人听了去。”   ……   除夕,谭冰开车载着许静和齐郁去给秦德明扫墓。   二月初的稷城,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祭扫完毕,齐郁挽着许静的手臂一步步迈下台阶的时候,迎面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齐郁愣了愣,程稷南抬头也留意到她。   “你……”她迟疑着开口,旋即反应过来,他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嗯。”程稷南淡淡地应了一声。   齐郁的视线顺着他的身后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程佳华和陆令薇。   她吓了一跳,距离上次看见他们,这才过了多久?   程佳华挺直的身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弯了下去,而陆令薇的变化最大,曾经那么精致美丽的女人,现在却白了一半的头发,素面朝天的脸上布满皱纹,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人也瘦弱地仿佛就剩了一把骨头,全靠程佳华撑着她,才没有倒下去。   果然,最疼爱的儿子突然离世,对她的打击这么大。   谭冰也看到程稷南了,他上前几步扶住许静,对齐郁道:“我们去车上等你?”   齐郁摇摇头,这种场合,她跟着过去不合适,别再刺激到陆令薇。   程稷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走近几步同许静打了声招呼就要上去,谭冰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转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对上程稷南不解的眼神,谭冰解释说,是他能回医院上班的事。   程稷南却摇头,“不是我出的力,功劳我不抢。”   谭冰一怔,竟然不是他?那是谁?   见他神色困惑,程稷南好意提点了一句,“你仔细想想,除了程家之外,你认识的人里,还有什么人在医疗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话音一落,谭冰的眼前就浮现出了一个身影,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一直到回到车上,也没松下来。   齐郁忍不住给程稷南发了条信息,问他刚才究竟跟谭冰说了什么,让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程稷南才回复。   【帮他指点迷津。】   齐郁:【???】   【回去再告诉你。】   齐郁猜到他现在应该在忙,也没再打扰他,收起手机的时候,又瞥了谭冰一眼,发现他竟然眼圈泛红。   齐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他是因为秦德明而难过,还是因为刚刚和程稷南提到的事情。   “不然,换我开车吧?”齐郁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谭冰说了句不用,虽然程稷南刚才的话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做为一名医生,这点冷静自持还是有的。   回到御江苑,齐郁让许静回屋歇着,年夜饭她来准备,谭冰换了衣服也过来帮忙。   一共就他们三个人过年,原也没准备太多东西,齐郁自己就能忙过来。   谭冰却说,明显他的手艺更好,起码杀鱼的手法就比她利落。   话落,三两下的功夫,刚刚还在齐郁手里活蹦乱跳溅地她满身都是水的鱼,就在谭冰的刀下,一命呜呼。   齐郁感叹了一声,不愧是玩手术刀的,杀个鱼小菜一碟。   谭冰瞥了她一眼,“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夸我,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你想多了。”齐郁系上围裙去洗菜。   两个人毕竟在国外一起生活了几年,年夜饭也做过几次,配合地还挺默契,很快,菜就摆满了一桌。   虽然这是秦德明去世的第一年,但是谭冰能过来吃年夜饭,算是对许静的认可,许静还给秦德明摆了副碗筷,倒酒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齐郁也红了眼睛,抬头看向对面的谭冰,就见他默默无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   吃完饭,又收拾完碗筷,谭冰就走了。   齐郁本来想留他吃完饺子再走,又怕他觉得不方便,便没再提,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这个时候,都在家团圆过年,无论是打车还是叫代驾,似乎都不太容易。   最后,是齐郁开车把他送回去,好在,谭冰住的地方离御江苑也不算远。   路上,谭冰默默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微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到了他家楼下,齐郁才去叫醒他。   “你今天扫完墓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究竟怎么了?”   谭冰原本已经要下车了,听见她这么问,开车门的手又放下。   “程稷南跟我说,我能重新回医院工作,不是因为他。”   “嗯?”齐郁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谭冰苦笑了下,又是一叹,“林笙出自医学世家,她爷爷在医疗界很有威望,很多医院的院长、主任,几乎都是他的故交和学生。这一点,我早该想到的。”   齐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一直以为是程稷南做的。   过了会儿,她又问谭冰,如今既然知道了,他打算怎么做?   不论让他重回医院,能够重新当医生的是林笙的爷爷,还是林笙本人,表明的都是林笙的态度。   她在等,在等谭冰给她一个答案。   要么相濡以沫,要么相忘于江湖。   齐郁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也是,对不对?相爱的人不应该互相折磨,她在等你,去找她吧。如果你觉得今天不合适,那就明天,但是,一定别让她等太久,人的心一旦冷了,想要捂热很难。”   谭冰说了一声“知道了”,就下了车。   齐郁坐在车里,望着那抹落寞的背影,忽然从车上下来,朝谭冰高声喊了一句   :“哥!新年快乐!”   谭冰闻声回头,朝她招了招手,“新年快乐。”   他脸上的霜意在那一刻,终于彻底瓦解,如同春雪消融。 第339章 除夕   齐郁刚回御江苑没一会儿,就接到了程稷南打来的电话。   他问她在做什么。   齐郁说在陪许静看电视,听到他那边似乎有些安静,齐郁便问他在哪儿?   程稷南笑了下,说在回家的路上。   齐郁有些奇怪,“你怎么不在你爷爷那儿住吗?今天可是除夕。”   “我又不是小孩子。”程稷南撇了撇嘴,像是在说,只有小孩子才喜欢热热闹闹地过年,还有守岁。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家里那种气氛,我也不喜欢。”   不消说,齐郁也大致猜到是什么情景。   她叹了一声,小声道:“可是,毕竟是除夕,你自己一个人……”   “不是还有喜乐吗?”程稷南的眼底滑过一抹笑意。   呵,这个男人真是的,她说的是人,他偏偏提猫做什么?   想了想,齐郁又说:“不然你过来,今晚在这儿住?”   程稷南在和齐郁登记结婚之后,又把御江苑的这套房子更到齐郁名下。   他说,既然这里是当初秦德明为她准备的嫁妆,后来为了救谭冰不得已才要卖房子,程稷南买下来的时候,本就是为了日后再送还给她,这样,许静在这里住着,心里也踏实。   齐郁感慨他的细心和周到,眼下,自然不忍他大过年的,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而自己,又答应了今晚陪着许静。   程稷南听出她话里的犹豫,于是笑道:“好,我这就回去接上喜乐,晚一点过去。”   齐郁想笑他,非折腾这么一大圈要把猫带上,有必要吗?   继而又想,那毕竟是她送的猫,他格外在意,她也开心。   程稷南带着喜乐来到御江苑的时候,齐郁和许静已经准备包饺子了。   程稷南脱下外套,洗过手就要过来帮忙,许静哪里敢让他弄,贵客似的请他去沙发上坐着,又忙着倒水沏茶。   倒把程稷南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忙朝齐郁使眼色。   齐郁把泡好的茶端到茶几上,又拉着许静去厅里坐着。   “妈,您就坐这儿看电视,想抱着猫就抱一会儿,嫌沉就放下,饺子就我们俩包了。”   许静眉头一皱,刚要反对,抬眼却见程稷南已经挽起袖子,拿起擀面杖开始擀起饺子来,瞬间有些傻眼。   许静自问嫁秦德明十多年,那些豪门公子哥阔少爷见过不少,但像程稷南这样的,已经不能用少见来形容了,简直算是稀有物种。   谁能想到,程家这位大少爷,竟然还会擀饺子皮呢?   别说许静,就连之前见过他做饭的齐郁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她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指望程稷南真的能帮忙。   现在一看,他哪是帮忙啊,分明是主力嘛。   齐郁忍不住上前,仰起头盯着他的脸猛瞧。   程稷南用手背抹了下鼻尖,问她:“蹭脏了?”   齐郁摇头。   程稷南便低头继续,结果就听她突然笑了一声:“现在脏了。”   他一脸无奈,抬手想要擦掉,齐郁却说她来。   程稷南的鼻尖蹭了一点面粉,齐郁口口声声说要帮他弄干净,但她的手上也有面粉,不弄还好,越弄越糟。   齐郁随便糊弄了两下,骗他说,可以了。   “真的?”程稷南明显不信,放下擀面杖就要去照镜子。   “哎……”齐郁拉住他,随手扯了张面巾纸帮他擦干净,继而,又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低声说道:“这回真的干净了。”   程稷南的眼底闪过笑意,沾着面粉的手怕弄脏了她的衣服,只用手臂虚揽着她的腰,惩戒般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眼看着她的鼻子也多了两块白色,这才罢手。   许静瞧着俩人包个饺子也能包成这副亲密样子,暗自感叹,到底是新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她心里也都明白,于是自觉地起身,抱着喜乐进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   吃饺子的时候,许静从房间里出来,给了程稷南一个厚厚的红包,厚到险些要把红包都给撑破了。   程稷南没想接,但是许静说这是规矩,他和齐郁是新婚,又是他第一次正式登门,理应要给。   齐郁也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等着他向许静道了谢,把红包收了,忙伸手戳了戳那厚厚的一沓。   “快拆开呀,数一数多少钱。”她小声说着,亮闪闪的眨着眼睛。   那副神情,妥妥的财迷一个。   程稷南见状一笑。   他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装出来的那么期待。   不过就是想配合着他,哄许静开心。   程稷南打开红包,也没数,直接抽了一张一百元留下,剩下的全都推给齐郁。   “这是什么意思?”齐郁不由地愣住。   程稷南向后一靠,笑道:“之前不是说过吗?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我留一张,意思一下就行。其余的你收好,有想买的就买,没有就留着。”   齐郁闻言,又偷偷瞥了许静一眼,见她不但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还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专心地吃饺子。   她就没再犹豫,大大方方地把红包收了。   吃完饺子收拾完,许静就睡了。   齐郁和程稷南守完岁,才回房间。   “委屈你了,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齐郁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新被子出来。   程稷南在床边坐下,随意地打量了几眼,笑道:“又不是没试过。”   齐郁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继而想到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红了脸,手里的被子直接扔过去,用力有些过猛。   程稷南抱住被子向后一仰,单手撑住床头。   这一撞,身下的床又发出一声“吱嘎”的声音。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笑意。   程稷南把被子放到一边,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这是在招呼狗还是猫啊?”嘴里这么说着,齐郁还是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程稷南笑了笑,抬手覆在她的脸上,额头相抵,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窝上。   “猫在外面,狗在这儿,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儿。” 第340章 我相信你   齐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双手紧紧环住他。   “你刚才吃的饺子是蜜糖做的吗?不然这张嘴,怎么变得这么甜?”   她在心里默默品了品,还挺押韵的,也不知道程稷南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么肉麻又好笑的一句话。   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风格。   程稷南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你要是喜欢听,我以后可以常说给你听。”   “不要——”齐郁笑着推开他又凑过来的脸,“我可不想得糖尿病。”   “齐郁?”程稷南微眯了双眼,威胁般的目光看向她。   见她依旧不开口,程稷南又唤了一声,“乐乐?”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也放轻了,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生生地把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名字,唤出暧昧的感觉。   齐郁瞬间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捡都捡不起来。   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齐郁却一点都不害怕,躺在床上,只是紧紧和程稷南拉着手,她都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满了。   程稷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好奇地问了句:“总听章玥叫你乐乐,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小名为什么要叫这个?”   还有一句他忍着没说,这个名字真的很……像一只狗的名字。   齐郁慢慢闭上眼睛,回忆道:“我的名字是我爷爷给取的,取其草木茂盛的含义。但是我妈不同意,她总觉得这个字是有点悲伤。所以选了乐字。但是和这个烂大街的名字相比,我还是更喜欢郁字。”   程稷南点了点头,“我也喜欢。”   齐郁好奇地转过头,“你也喜欢郁字?”   程稷南低头看向她,伸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捏,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喜欢。”   闻言,齐郁抬头,眼神好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程稷南,你呢?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他顿了顿,继而一笑,“当然是我爷爷,程家长子长孙的地位尤其受到重视。”   这个略带几分嘲讽的答案,果然不出齐郁所料。   但她同时也觉得,程元初对程稷南的看中,不仅仅因为他是长子长孙而已,程稷南从小为了实现程元初给他定下的目标,也确实为之努力,付出了很多。   如果,他真的是程家人,没有这层身份的隐患,该有多好?   想到这儿,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程稷南闻声看向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淡笑着说了句:“不用为我担心。其实,是我之前一直钻进牛角尖不肯出来。当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确实震惊又愤恨,我恨我母亲,恨那个和她一夜情生下我,又不负责任的所谓生父。我也恨程家人。如果不是我母亲当时迫于各方的压力,不得不把我生下来,也许,我就不会存活在这世上,不会这么痛苦。”   “当然,我最恨的还是我母亲。她选择生下我,却没给过我什么母爱,看着我的眼神不是冰冷就是嫌恶。我小时候不懂,以为真的是自己不够好,她才不喜欢我。我既怕她,又渴望她能爱我。后来我发现,她虽然不喜欢我,对我总是很冷淡,但是但凡我生病的时候,她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飞奔到我身边陪着我。”   “你知道吗?为了能让她多陪伴我,我会在感觉自己快要好时,偷偷藏起药,延长生病的时间。又或者,在寒冷的冬天,洗个凉水澡,变着法子让自己生病。那些幼年时代,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竟然是我唯一能体会到零星母爱的时光。”   说到这儿,程稷南忍不住自嘲地一笑,“我后来才知道,她不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才陪伴在我身边,她是怕我一旦有什么问题需要进医院,我的血型会让我的身世曝光。她不得不守在我身边,不能假手于人。这也是从小到大,她虽然对我并不亲近,程家上下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世的原因。她其实比我更害怕,一旦当年的事被掀起,我尚且可以离开稷城,去任何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而她呢?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丈夫、儿子、娘家,这样的晚年,其实想来,也有些凄惨。”   齐郁在前面听他说到小时候那些事的时候,心疼地仿佛被紧紧揪在一起。   到最后,再从程稷南的口中,听到陆令薇有可能会面临的结局,又忍不住唏嘘。   惨吗?   确实。   但这个结果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陆令薇自己。   这其中,最无辜,最可惜的就是程稷南。   程稷南翻了个身,将齐郁抱进怀里。   明明说的都是他的悲惨经历,他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不用为我担心。其实,我现在已经想得很开了。不是我的,无论怎么努力去争取,到最后都留不住。我终究不是姓程的。”   顿了顿,他抱着她的臂膀缓缓收紧,“齐郁,相信我,即使没有程家,我也会努力,让你过好日子的。”   眼泪模糊了视线,鼻尖也酸地不行。   她紧紧回抱住他,用力点头。   “程稷南,我相信你。”   说出这就话的时候,齐郁突然想到,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我和你之间,虽然开始的并不美好,过程也不尽如人意。   但是,你一次次包容我,护我周全,让我深深地感知到,被一个人爱着,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情。   有人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我和你的童年,都有不可磨灭的遗憾,但是,我比你幸福一点点。   也许,就因为这一点点,成就了我,让你在万千人海中,留意到我,进而喜欢。   我很庆幸,那个人是我,而对方,是你。   程稷南,谢谢你。   我也希望,在往后余生,我们依然可以携手并肩,不是你为我遮风挡雨,而是我们一起去面对,未知的旅程。   我相信,不论前方是崎岖,还是黑暗,都不会再有任何恐惧和遗憾,或许,还可以领略到此生最美的风景。 第341章 认可   大年初二那天,齐郁还是跟着程稷南回了程家。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程家这座老宅的大门。   第一次,她是被程稷南带来跟家里人摊牌的,而这一次再来,她已经是程稷南的妻子。   这么一对比,齐郁忽觉,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程元初看起来和上一次见面比,精神差了很多。   齐郁很难想象,以他的身体状况,是怎么会有力气将程稷南打成那样的。   由此可见,当时,程稷南执意要娶她,是真的惹急了这位老爷子。   结果,打完了,气出没出不知道,人是真的要不行了。   呵,又何必呢?   如果让他知道真相,知道这个被他从小就带在身边,悉心培养,非常器重的孙子,身上流淌的血竟然不是程家的,不知道,他该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失望透顶了吧。   程稷南和齐郁登记结婚的事儿既然已成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程元初也没再说什么,叫齐郁过去,当着程家所有人的面儿,给了她一个红包,算是认可了这个孙媳妇。   继而,又问起他们的婚礼想要怎么办。   依程稷南和齐郁的意思,婚礼并不想太过铺张,本来他们的朋友也不多。   结婚嘛,又不是演给别人看的。   但程元初却极为坚持。   老人家的思想保守又固执,齐郁又偷偷瞥了眼程稷南。   就见他抬眼对程元初道:“爷爷,我们俩说好了等秋天再办,至于婚礼,就依您的意思办,能办多大咱们就办多大,咱们程家不差事。”   程元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也一句话没说的陆令薇身上,眉心一蹙,越过她,直接对程佳岁说道:“婚礼就由你操办吧。”   被点到名字的程佳岁一怔,看了看陆令薇,见她什么都没说,也不打算说的模样,心里直叹气,嘴上却乐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了,爸,一定会办好的,保证风风光光,不给程家丢脸。”   程元初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有说有笑地聊起了婚礼怎么办。   沈芳在一旁,越听脸色越难看,却还要故作开心地应和着。   等她和程佳华一出了程家的大门,那张脸瞬间撂了下来。   关车门的声音都比往日大,“嘭”地一声,吓了程佳华一跳。   他本能也气儿不顺,听见动静,紧跟着脾气就上来了。   “你抽哪门子疯?!”   “呵,你还说我抽疯?”沈芳冷笑了一声,“我看,是你们程家人疯了,都疯了!”   沈芳越说越气,从齐郁今天登门,到他们离开,一件件拿出来数落。   “你看见老爷子给她的红包没?那么厚的一沓,我从打嫁到你们家到现在,三十多年了,给你们家生儿育女的,你们什么时候给过我红包?远的不说,就说江心宁呢?她可是实打实的稷理新娶回来的媳妇,前天晚上过年的时候,我还特意问她,老爷子给她红包没有。”   “她说有,这孩子没什么心眼,还把红包给我看了,当时也没觉得怎么,可今天跟人家的那份一比,呵,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差别能这么大呢?同样都是他们程家的孙子,我们稷理差什么了?为什么就是不受待见?不受待见也就罢了,程稷南把我儿子弄成那样,连个说法都没有,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们姓程的,一个个反倒怪我不会教儿子,你们又教出什么好来了?”   沈芳说到最后就哭了起来,又哭又闹的,吵得程佳华本来就头疼,忍不住凶了她一句:“你有完没完?要么安静会儿,要么现在就下车。”   沈芳被他这一吼,气得一拳就捶过去,“程佳华!你个没用的东西!我怎么嫁了你这个废物?!自己没用不说,叫儿子也跟着受连累!”   程佳华早厌烦了听她没完没了地说这些,去眼下见她又冲自己来了,气得直接推开她,想了想,又冷笑道:“现在觉得我没用了?不是当初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了?”   闻言,沈芳停止了哭声,抬眼盯着他,幽怨的眼神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没错,是我当初看走了眼,那么多男人追求我,我偏偏挑了你这么个货色。哪怕是挑你大哥也行啊。你也不看看,同样是兄弟两个,同样年轻的时候都花天酒地,怎么人家后来就能对妻子千依百顺的,你为什么几十年如一日,风流不改呢?呵,别以为我不知道,想当初,你年轻的时候就觊觎那个女人。是,南洋陆家的千金小姐,又是选美冠军,比我一个普通人家出身,还是个拍电影的小演员,高贵地不行。可是,现如今,她是什么样儿,你今天也瞧见了,花白着头发,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说她比我大二十岁都有人信。呵,而你呢,程佳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年前就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跟年轻时候都她长得那么像,你说,这事儿要是让你爸,让你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想?程佳华,你儿子都结婚了,你都快要当爷爷了,能干点要脸的事吗?”   “啪”地一声脆响,沈芳的脸都被扇到一边去了,又听他吼道:“你说谁不要脸?”   “呵,”沈芳抹了下嘴角的血迹,冷冷一笑:“你除了打我,还有什么本事?当初谁扬言不会让害我儿子的人好过,如今,你又做什么了?你除了玩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程佳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地望着她。   “对,你说得没错,我除了玩女人,什么都不会做,如你所愿,我现在就过去找女人,不止如此,我还要把她带回家里去,还要当着你的面。怎么样,你要不要现场观摩下,或者,我们一起试试?”   眼见他越来越不要脸,沈芳越气得心口都直抽抽,再也不想跟他待下去。   嘭地一声,车门在她身后死死关上。 第342章 鼓励   沈芳心里又气又恨,气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没用,又恨程稷南,恨地歇斯底里。   程稷南,不用你太得意,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在稷理身上做的那些,全部还回来。   吃完晚饭,程元初就回房间休息了,同样躲起来的还有陆令薇。   客厅里,除了杨铭一家人,再就是程稷南和齐郁了。   对着程佳岁,齐郁明显比较自在。   她们两个人坐在一旁,边喝咖啡边聊天,而程稷南则和杨铭父子坐在另一侧,聊得都是男人之间的话题。   过了会儿,杨云起接了个电话就上楼了,没多久,程佳岁也跟着上楼了。   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个,齐郁感觉更自在了。   她抿了口咖啡,想起什么,打趣道:“章玥不是说,要趁着我来程家的时候,她也凑热闹跟着一起来吗?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提到章玥,杨铭的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她?她今天和她爸妈走亲戚去了。”   齐郁“哦”了一声,又听杨铭笑道:“而且,你听她那天那么说,就算她今天有空,也不适合过来的。嫂子,您可是今天的重点招呼对象,她再来,那不乱了套了?”   从程稷南和齐郁领证以后,杨铭就自动自觉地叫齐郁“嫂子”,叫得还特自然。   齐郁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眼下倒也习惯了。   就见齐郁点着头,说道:“章玥和我不一样,她来的话,你们家里一定热闹多了,挺好的。”   杨铭“嚯”了一声,笑道:“你们俩不愧是闺蜜,她也是这么说的。”   听杨铭提到闺蜜这个词儿,一直坐在那儿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稷南,突然抬头看过来。   “那到时候,我和齐郁的伴郎伴娘,就选你俩了。”   齐郁和杨铭都是一愣,继而苦笑,这话题跳跃地也太快了,不愧是做生意的。   杨铭轻“啧”了一声,手指在沙发扶手上随意地敲了敲,一脸认真地模样。   “唔……还有九个月呢,这可不好说,没准,我们俩会赶在你们前面呢。”   见齐郁一头雾水地望着自己,杨铭笑着解释了句,“之前姥爷说过,我们家的孩子不按年纪,不分先后,谁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都可以结婚,不用等着前面的哥哥们结了才能结。”   齐郁也是这时候才听说,原来还有不让弟弟先结婚,哥哥后结婚的说法。   “所以,你瞧,”杨铭摊了摊手,“程稷理就比我们结婚都早。”   提到程稷理,齐郁又去看程稷南的神色,见他没什么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又忍不住感叹,人类真是神奇。   她和章玥是两种性格,而杨铭和程稷南也是两种性格。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互相成为最好的朋友。   也许两个性格完全一样的人,反而做不成朋友。   但和齐郁预料地有些偏差地是,在杨铭说完话的时候,程稷南还是插了一句。   “他为什么突然结婚,还结得这么快,你心里应该有数,不要学他。”   齐郁刚含了一口咖啡,没等咽下去,又听到程稷南这么说,差点喷出去,好在及时控制住了,没有真的喷出来。   程佳岁下楼时,又带来一个消息。   提起上次程稷南拜托她,帮齐郁找工作的事儿。   因为当时齐郁发现怀孕,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那份工作就搁置了,但齐郁一直觉得心里有遗憾。   她觉得那个机会真的很好,而自己,就这么错过了。   而有时候,她又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有过那种想法,所以那个孩子觉得,她不是受欢迎的,才悄悄地回去了呢?   她也曾把心里这个想法说给程稷南听。   彼时,他紧紧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告诉她,不会的,他们的小棉袄不会这么小气,她也一定希望她的妈妈,能够开心快乐,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她,一定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再回来。   程稷南还鼓励她,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他再去拜托程佳岁问问,看看还能不能再争取一下。   齐郁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又觉得不可能,那么好的工作,应该有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去吧?隔了这么久,怎么会给她留着呢?   其实,程佳岁也是这么想的,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但既然程稷南开了这个口,她这个做姑妈的,帮忙去问问,也不是件什么麻烦事儿。   结果,也算误打误撞,那个空缺有人填上了,但是就在年前,在那个连锁的幼儿园总园里,有位老师因为准备出国进修,所以辞职了,离职地还挺突然。   而年后,又是新的一波春季招生季,人手一时之间忙不过来,就有招人的意向。   程佳岁听说了,忙向他们推荐了齐郁。   “他们让我转告你,等假期一过,就给你安排面试,如果面试通过了,会安排专人给你做个短期培训,然后由别的老师带你几天,慢慢上手了就适应了。”   程佳岁把这一套流程全都说与她听,就好像百分之百笃定她,一定会通过这个面试。   齐郁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开心的。   从程家出来后,又忍不住看向程稷南,小声地问了句:“我真的可以去当幼师吗?你真的同意吗?”   程稷南捏了捏她的手心,笑容和煦:“当然同意。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想法,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工作。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做,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或者累,也随时都可以放弃。但是我相信你可以,你能做到。我的乐乐,是这世上最棒的,她心地善良,她认真努力,她还很有责任感,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不会轻易认输。会勇往直前,冲破所有的阻碍,实现她的理想。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也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   齐郁原本只是想让他给自己提个意见。   结果他说着说着,竟然长篇大论地夸赞了自己,虽然没说什么特别夸张的话,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停住脚步,在程稷南不解的目光中,踮起脚在他唇上一吻。   “程稷南,我也好喜欢你呀。” 第343章 礼物   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齐郁就去面试了。   一切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从幼儿园出来之后,她给程稷南发了条信息。   很快,电话就打过来了。   齐郁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笑着接起来。   “今天可是年后第一天上班啊,不忙?”   电话那头的程稷南一边翻阅文件一边笑道:“忙是肯定的,但我也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的程稷南就好像随时开启嘴上抹蜜的功能,齐郁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问他今晚几点下班。   程稷南闻言,声音压得有点低,“要和我约会吗?”   “嗯,请你吃饭。”   “请我?”程稷南的重音落在那个“请”字上,有些诧异,又有些想笑。   齐郁却回答得很认真,“对,请你,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得到这份工作啊?所以当然得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说这个,不觉得生分吗?”   “那是两回事。姑妈那儿,我也要想想送什么礼物才好。”   程稷南原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送就送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说到吃饭,程稷南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之前还说,学会了开水白菜,这道菜我却到现在也没吃上。”   齐郁也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抱歉地笑笑,“那怎么办呀?我明天就要去幼儿园上班了,没有时间做了。”   “明天?这么快?”程稷南微怔。   齐郁重重点头,“是,明天去试岗,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合适就会留下。”   程稷南听出她语气里的开心,不由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这份工作?”   “谈不上喜不喜欢,工作嘛,有事情做,总比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要好。”   程稷南倒是不介意,但是既然她喜欢,他也不勉强,揉了揉眉心,感叹了一句,“我们乐乐要开始上班了,既然如此,我送你份礼物怎么样?”   齐郁以为,程稷南随口一说的礼物是一双轻便的鞋子,或者是一个新的手提包之类的,也没多想,随口应了声好。   结果第二天,看到停在车库里那辆粉色的名牌跑车时,瞬间就呆愣在那儿。   程稷南在她肩上拍了拍,问道:“不想去试试?”   即使听到他这么说了,齐郁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送我的?”   程稷南点了下头,“我早就想把你那辆代步车换了,但是从私心角度出发,更喜欢你坐我的车。不过现在你既然要上班,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些。毕竟,我的工作强度不允许我和你一起上下班。”   难为他送辆车而已,又趁机还表白了一下,想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的遗憾。   齐郁满心欢喜地坐进去,这儿摸摸,那儿瞧瞧。   车虽然是崭新的,但车里的配饰还挺齐全,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配置的。   齐郁忍不住问他,这是准备了多久才给她的惊喜?   “也没多久,就是领证之后,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程稷南难得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摸了摸鼻尖,不自然地别过脸。   齐郁心里一暖。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悄悄为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只是,这份礼物也太贵重了些。   她喜欢极了,爱不释手地摸着方向盘,跃跃欲试,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开这辆车去幼儿园上下班,会不会有点张扬?”   “不会,很适合你。”程稷南摇头,上前一步,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又在她额前轻轻一吻。   “路上开车小心。”   这一吻,仿佛把她早已经暗暗激动的心都融化了,抬起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他,又眨了眨。   “程稷南,你对我真好。”   他揉了揉她的头,笑意温柔,“这不是应该的吗?”   虽然他这么说,齐郁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应该不应该的。   程稷南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知道自己前几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这一辈子能有这么好的人去爱自己。   想了想,她又说了一句:“程稷南,遇见你真好,谢谢。”   许是很久没适应过这么高的工作强度,齐郁在去幼儿园上班的第三天,成功地病倒了。   虽然不算高烧,但人却躺在床上起不来。   正好程氏这两天没什么急事,程稷南就没去,守在她身边,笔记本就放在腿上,工作和照顾病患,两不误。   “我真是没用……”她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声。   程稷南摇了摇头,“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齐郁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程稷南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侧头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声音低柔地问道:“怎么了?”   “我影响你的工作了吧?”   程稷南失笑一声,“我就当新年还没过完,把假期延长。”   虽然他这么说,齐郁心里仍有些不舒服,感觉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   程稷南起身下楼帮她去倒热水的功夫,就见李慧看向他的眼神欲言又止,直觉她有什么事儿要说。   程稷南就过去问了。   李慧倒也没瞒着,坦诚说,感觉齐郁的情况不像生病,倒像是怀孕了。   程稷南愣在那儿,半天没有反应。   李慧担心地瞥了他一眼,怕自己判断有误,让人家空欢喜一场,于是又笑着摇头,说她也是凭感觉猜的,不一定准。   不过还是查清楚好一些,万一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了药就遭了。   程稷南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三两步迈上楼梯,回到卧室。   齐郁已经勉强坐了起来,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联药,撕下一片捧在手心里,等着程稷南倒水回来。   可是等了半天,人是回来了,神色却有些古怪。   齐郁也顾不上去深究,把药片放在嘴里就朝他伸出手。   程稷南眸色一黯,突然伸手把已经被她含在嘴里的药片抢了出来。   齐郁一点力气也没有,这一动,全身上下更像散了架子似的。 第344章 仰人鼻息   她怨念地嗔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程稷南,你干嘛?”   程稷南望着她那张潮红的脸,想说出李慧的猜测,又怕李慧真的猜错了,神色闪了闪,说道:“这药过期了,不能吃。”   齐郁一愣,下意识想要去找药盒,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过期。   结果程稷南的动作比她快多了,随手把药盒攥在手心里,温水杯又递给她。   “多喝点水,多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齐郁不知道程稷南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生病了不让她吃药,光让她喝水睡觉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她发烧的温度并不高,但什么措施都不做,生让她扛过去吗?   程稷南见状,又说让她先睡觉,自己一会儿下楼买新的药回来。   齐郁没精打采的,听他这么说完,也只好回到床上,过了没多久,直接睡了过去。   程稷南有些不放心,又下楼去找李慧,想跟她确认一下齐郁现在的情况。   李慧其实也不确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李慧当然不知道,齐郁在上次怀孕的时候就发过烧,因为害怕对胎儿不好,所以不敢吃药,还是程稷南上网查过,又问了医院的大夫,说是如果实在高烧不退,挑副作用小一些的退烧药吃就行。   程稷南照做了,但那个孩子还是没了。   他也不确定流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和退烧药有关……   心里只要想想,都觉得让人后怕。   程稷南只好决定,等齐郁病好之后,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在当天晚上,齐郁没等来新的药,就退烧了。   又在家养了两天,赶上周末,幼儿园也放假,而程稷南又有事飞去了惠城。   齐郁理所应当地直躺到全身上下都不想再贴在床上了,章玥打来电话,约她出去逛街。   齐郁正无聊地很,忙应了下来,简单收拾了下就出了门。   杨铭这几天又接了和个大官司,根本没时间陪章玥。   其实也不用他陪,她们姐妹两个逛街更自在。   两个人大包小裹地逛了一小天,又跑去咖啡厅里坐下喝杯咖啡歇歇脚,准备一会儿再战。   这趟出门收货不小,不过仍是章玥买的多,齐郁也因为上班的关系,挑了两套春装新款。   章玥买的就多了,背包外套裤子T恤还有鞋,还给杨铭买了一双。   除了给杨铭买的那双鞋以外,刷的都是她自己的卡。   刷卡的时候,齐郁扫了眼金额,吓了一跳。   “这么贵啊?”她本来还想,也送程稷南一双,毕竟,人家送了一台车给自己。   结果这价格,妥妥地在她接受范围之外。   “物有所值。”章玥说完,面色都不带犹豫一下,直接付账。   “不过,你怎么刷的是杨铭的卡?我记得你刚刚给他买衬衫的时候,刷的是自己的啊。因为鞋贵?”   章玥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乐乐,你不知道吗?鞋这种东西,情侣之间是不能送的,寓意把对方送出去。”   被章玥一提醒,齐郁才反应过来,她之前的确也在哪儿看过这个说法。   本来还想送程稷南一双的念头也就作罢。   俩人在咖啡厅里歇到满血复活的时候,又起身准备奔赴下一家。   结果,偏偏又那么巧地,碰见了江心媛和江心宁姐妹俩。   江心宁是来买孕妇装的,她现在其实不过才五个多月而已,但肚子却已经很明显了。   齐郁过年的时候在程家,听程佳岁提起过,江心宁怀的是双胞胎,所以肚子比一般的孕妇要大。   程元初本来是不怎么待见程稷理一家的。   但如今,他说孙辈里面唯一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妻子怀的还是双生子,程元初不免多上了心些,这些日子,对二儿子一家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但是程佳华依旧是那个样子,以前还知道收敛些,现在却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按江心媛自己的意思,她才不要陪江心宁来逛街买衣服。   可笑,她又不是江心宁那种无脑草包,她原本有很多正事要做。   如今,却被程稷南害得,江氏的生意一落千丈,口碑烂透了,眼看就要和当初的秦氏一样,而她现在,不得不仰人鼻息。   因为江津发了话,江氏以后如何,还得指望程氏,而程稷理是江家的女婿,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好,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家走到那一步的。   这一次,因为担心江心宁自己一个人不安全,是程稷理让江心媛陪着江心宁去买东西的。   如果不是陈婷要去医院照顾又住院的江津,而沈芳因为和程佳华闹矛盾,一个人跑去外地散心,这种差事可能也轮不到江心媛的头上。   这可把她气坏了。   要知道,以前,可是江心宁这个草包跟在她后面,纵使心里不满,面上还是要小心翼翼地巴结她这个姐姐。   但是如今,江心宁成了程家的人,又怀着个金肚子,比谁都娇贵。   而江心宁,自从嫁给程稷理之后,也一扫前阵子整日担惊受怕,腰杆再一次挺起来了,对着江心媛也开始颐指气使起来。   还让她给自己拎包。   江心媛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咬碎了银牙也要往肚里咽,脸上还得装作一副长姐关心幼妹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生怕她磕了碰了,回头在程稷理面前不好交代。   毕竟,江心媛心里比谁都清楚。程稷南就是个冒名顶替的,一旦事儿真被揭穿。那么,程稷南被撵出家门,程氏之后很有可能就会落在程稷理手上。   而做为程稷理的妻子,怀着双胞胎的江心宁肯定会水涨船高。   她现在不得不做小伏低,看她江心宁的脸色。   只要一想到这点,江心媛就恶心地想吐,还要强压住这份恶心,耐着心气儿哄江心宁。   毕竟,孕妇,尤其是怀了双胞胎的孕妇,动辄累了,饿了,逛一会儿就要歇歇。   每一次,看到江心宁坐在那儿,有意无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江心媛的目光都忍不住透着几分狠毒。 第345章 陷害   江心媛先发现的齐郁和章玥,又扫了眼并没有察觉到的江心宁,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她扯了下江心宁,示意她回头。   江心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变了变。   她可从来没忘记过,当初,章玥是怎么打自己的,那两个耳光下去,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她大半个月都没法出门,心里怄死了。   江心媛但瞧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眼底的轻蔑更胜,一开口说的话,却又如绵里藏针。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出来逛街也能碰上。不过,现在她们俩可是程家老爷子眼前的大红人,咱们比不得。宁宁,我们还是走吧。”   话是这么说着,江心媛却一点没有走的意思。   而江心宁,脸上的怒意更甚了。   江心宁也是在跟程稷理结婚以后,才渐渐发现,原来,这位所谓的程家二少爷,在程家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甚至身为外孙的杨铭,都比他得老爷子喜欢。   她选来选去,选的竟是最没用的那个。   这口气谁能咽的下?   眼见当初自己一眼都看不上的破落户,竟然摇身一变,真的嫁给了程稷南,她那个嚣张跋扈的闺蜜,也是杨铭的女朋友,眼看要不了多久,也会嫁进程家来,她心里直叹命运不公。   不过……   江心宁低下头,手又覆在自己凸出来的肚子上。   这可是她今后在程家站稳脚跟的底气。   上一周,她特意找人看过,说她肚子里这两个,都是男孩。   呵,就算程稷南和齐郁现在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自己了。   江心媛一看到她又露出那副得意表情,心里就堵得慌,移过视线,又看向不远处走过来的齐郁和章玥,继而眼睛一转,就笑了。   齐郁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了江心媛姐妹俩。   章玥也留意到了,眼神瞬间转冷。   江心宁虽然不知道江心媛为什么要主动搭理她们,微微有些错愕,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暼来冷漠不屑的一眼。   四个人面面相对,似乎只有江心媛脸上是挂着笑意的。   也笑得最假。   齐郁一看到江心媛就想避开,紧紧拉着章玥的胳膊转身就要走。   江心媛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眼看着走到扶梯口,章玥猛地回头,瞪了她们一眼,“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江心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肚子,继而,像是找到了底气,下巴一抬,冷哼道:“谁跟着你们了?怎么,这条路难道是你的不成?只准你们两个人走吗?”   闻言,章玥也跟着一声冷笑:“那倒不用,不过呢,我最烦狗叫了,尤其那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癞皮狗,人家都说了不喜欢,还死缠着不放。真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话落,她又看向齐郁,“你见过吗?”   江心媛脸色一变。   江心宁的面色也不好看。   她们是姐妹两个,章玥骂江心媛是狗,那她也跑不了,跟着江心媛一起吃瓜落。   江心宁气得甩开江心媛的手,板着脸就往前走,虽然挺着五个月的孕肚,但依旧走得飞快。   “哎,等我一下。”江心媛从后面追上去。   眼看着江心宁就要越过她们,江心媛突然伸出手,以托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推了江心宁一下,继而又装模作样地想要去拉江心宁,却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江心宁一脸惊慌失措,煞白着脸,   重心不稳地向后栽下去。   伴随着人从电梯上滚下去的声音,和   江心媛的一声惨叫,“宁宁!”   齐郁和章玥也回过神来,向下一看,俩人吓得双腿都直打颤。   江心宁从电梯上滚下去,倒在血泊里,一只手依旧覆在肚子上,另一只手却努力扬起,声音虚弱地叫了声:“救命……”   人就昏死了过去。   江心媛吓得大叫一声,连忙从扶梯上追下去。   那些听见动静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江心媛抱着江心宁,当着那些人的面儿,突然扭头看向齐郁和章玥。   指着她们俩人大声见道:“是她们!是她们推我妹妹下楼的!不能放过她们!”   “江心媛!你疯了吗?”   章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推她的?你少贼喊捉贼了!我都看见了。分明是你推的!你这个变态的女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害!你还想诬赖是我们干的?齐郁,我们走。”   章玥懒得理会这种人,抓着齐郁的手臂就要走,但是商场的保安来得倒及时,听见动静直接把赶过来,不但第一时间联系了救护车,还把齐郁和章玥给拦住了没让走。   章玥觉得好笑,也没跟他们再废话,直接给杨铭拨了电话过去。   杨铭正开车在去办事的路上,他知道章玥和齐郁今天要去逛街,所以,看到章玥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愣了下,又扫了眼时间,以为她是想问晚上吃饭的事儿,刚接起电话,没等他开口,章玥嘴快,噼里啪啦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全说了。   杨铭眉头一皱,打着方向盘掉头。   “我现在就赶过去,在那之前,你们什么都别说。”   章玥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的时候,还拍了拍齐郁。   “用不用给你的程总打个电话,说一声?”   齐郁被之前的一幕吓到了,听见章玥这么说,半晌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去拨程稷南的电话,但是那边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可能在忙吧。”她挂断电话,眉心拧在一处。   他在惠城忙工作的事儿,她其实不应该打扰他的。   这和章玥第一时间打给杨铭不一样,毕竟,杨铭人在稷城,而且还是律师。   杨铭几乎和程稷理前后脚赶到的医院。   程稷理冷着脸,一句话都没和杨铭说,一进来就直奔妇产科,追问护士,江心宁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护士瞥了他一眼,急匆匆地说道:“人现在手术里,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但孩子是保不住了。” 第346章 回来了   听到孩子保不住的那一刻,程稷理的目光蓦地一凝,脸色变得很难看。   杨铭也听到了,眉心深蹙,抬手拍了拍程稷理的肩,想安慰两句,结果没等开口,就被程稷理侧身避开他的手,继而冷笑:“你想跟我说什么?节哀顺变?现在没儿子的是我,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松!”   杨铭微愣,见状便收回手。   可程稷理仍有些不依不饶,因为程稷南不在,一肚子火儿都是冲杨铭儿来,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指着杨铭道:“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可以任由你们欺负?”   他扯开自己的高领毛衣,露出那条疤痕给杨铭看:“是不是他上回差点要了我的命,结果只是伤了我的声带还不够,这次,干脆把我两个儿子也害死了?嗯?程稷南,他就是打定主意想弄死我,想害我们全家都死掉。是不是?”   闻言,杨铭的目光也是一沉,“你想多了,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况且,今天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有调查取证完,不能光听江心媛的一面之词。”   “呵,你现在就开始想怎么打这场官司了?果然是百战百胜的杨大律师。”   程稷理的眼神里充满了讽刺,沙哑的声音落在杨铭的耳朵里,尤为刺耳。   杨铭知道眼下这个情况,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程稷理是听不进去的,他叹了口气,又从医院出来。   他站在外面给程稷南打电话,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什么,仍是响了半天都没有人接。   一想到程稷理刚才那副样子。   杨铭心里就憋得慌,忍不住扯松了下领口,结果这一个动作,又让他想到程稷理脖子上那道疤。   其实换个角度,易地而处,他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宽宏大量,放过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即使对方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没多久,程稷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称自己刚刚去汪氏开了会出来,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   程稷南也留意到齐郁的未接电话,不过杨铭的在最上面,他就随手拨过来了。   虽然和汪氏的项目中间环节上出了一点小问题,他特意跑来惠城就是解决这件事的。   因为一切进行地还算顺利,程稷南的心情不错。   本来还想说,他订了第二天的机票,结果在听到杨铭给他打电话的原因,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齐郁在程稷南打来电话的时候,一听到他的声音,鼻尖一酸,就忍不住哭了。   “程稷南……”   他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叹气,问她在哪儿?   齐郁回答说在医院。   程稷南瞬间就有些紧张,“你也在医院?你伤到哪儿了?”   齐郁摇头,“不是我,我没有事,是江心宁,她……她很严重,在手术室,到现在还没出来……怎么办?”   听到齐郁没事,程稷南重重地舒了口气。   “齐郁,我快被你吓死了,我以为你也出了事。”   在程稷南眼里,什么江心媛江心宁的,他都不在乎,齐郁比任何人都重要。   虽然江心宁的孩子保不住,自己也命悬一线,程稷南也知道,这种情况很凶险,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他不敢想象,如果是齐郁躺在那儿,他会是什么心情?   可能会疯了吧,起码,比程稷理要疯狂。   他还不了解程稷理么?那家伙和江心宁之间有什么感情?   要不是为了报复江心媛,他在得知江心宁怀了程稷理的孩子以后,也不会故意把这件事捅出来,逼着程稷理不得不娶江心宁。   程稷理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倒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他至关重要。   现如今,孩子保不住了,他在程家翻身的希望眼看没有了,能不生气发火吗?   程稷南冷笑一声,虽然知道这么想不好,但还是想说一句活该,对于心思不纯,心眼歹毒的人来说,这就是报应。   让他所求皆求不得的报应。   “齐郁,你听我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既然你在医院,有这个时间不如给自己挂个号,做下检查。”   齐郁抽搭了一下,解释说自己没有受伤,不用费这个事。   程稷南深吸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我不是说你受伤,我的意思是,你去妇科挂号检查一下……有没有怀孕?”   “啊???”齐郁瞬间傻了眼,看了眼旁边听见声音,狐疑地看向自己的章玥,她不禁转过头,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下去。   “你怎么会……”   她都没留意到的事情,他怎么会想到的?   程稷南苦笑了下,又问她,这个月是不是没来?   齐郁听他这么问,默默在心里算了下,好像真的迟了几天。   嚯地一惊。   这也太快了吧?   可上次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大夫还建议,以她的身体状况,最后过半年再怀孕的。   她还担心自己流产以后没怎么休息,不会那么容易怀上的,结果……   “我现在就去。”齐郁死死地低着头,挂断了电话,跟章玥说她要出去办点事,就紧张兮兮地走了。   挂号,开单子,交费,抽血化验。   这一套流程对齐郁来说,可谓是驾轻就熟。   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时候,脑子里仍有些懵的。   真的怀孕了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   为什么程稷南会知道?   生命,真的是很奇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就像她上一个孩子。   就像江心宁刚刚失去的两个孩子。   一想到江心宁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齐郁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直到化验结果出来,现在,她都不需要找大夫,自己就看懂了化验单。   程稷南约莫是掐着时间给她打电话的,说自己在机场,已经买了最近的航班的票回去。   又问她,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齐郁点了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忽而一笑:“程稷南,你猜,结果是什么呢?”   听到她这个口吻,他就明白了,仍是明知故问:“猜对有奖励吗?”   “当然。”   他轻咳了一声,温柔地说道:“我们的小棉袄,回来了。” 第347章 不爱了   虽然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些不合适,毕竟江心宁的孩子刚没,齐郁这边就发现了怀孕,怎么看都有些故意的成分。   但齐郁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开心。   开心的同时,又不免担心。   “程稷南,现在怎么办?”   就听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一点都不急,慢悠悠地说了句:“既然不是你推她的,你怕什么?”   齐郁一滞,继而点了点头。   说得没错,整件事都跟自己关系不大。   她虽然不确定是江心宁自己摔下楼梯的,还是真的被丧心病狂的江心媛推下去的,都和她没有关系。   而从监控视频里,看得也不清楚,无法判定到底是谁将江心宁推下楼的。   虽然江心媛一口咬定是齐郁和章玥,但也只是她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一想到江心媛那个状态,齐郁就忍不住直叹气。   “程稷南,你是没看见她当时那个样子。就像……着了魔一样。”   “着魔?”程稷南蹙了蹙眉。   齐郁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此刻越发肯定地点头,“对,就是着魔。”   江心媛给她的感觉,她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正常。”   程稷南沉默着没说话。   他上一次见到江心媛的时候,就直接跟她挑明了自己的意思。   她即使揭穿了他的身世,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会让受益人直接变成程稷理和江心宁。   虽然江心媛一直给自己打造的都是名门淑女,大方善良的人设,总是一副疼爱妹妹的长姐风范。但是实际上,她非常讨厌江心宁。   甚至觉得,给这种草包当姐姐,是件很丢人的事。   江心媛足足骄傲了二十多年。   如今,江心宁嫁进了程家,江心媛就要看她的脸色?   这让她怎么接受?   程稷南说的那一点,也确实是她顾忌的地方。   她是绝对不会乖乖不动,任由程稷理和江心宁渔翁得利的。   在她心里,他们不配。   所以,她早就暗自计划好了,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江心宁才是。   她已经受够了江心宁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挺着肚子摆款的模样。   但是直到今天遇到齐郁和章玥的时候,江心媛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江心宁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如果能趁机把这一切推到齐郁的身上,就更好了。   只可惜,没有证据证明是齐郁和章玥推的人,而江心宁在清醒之后,被做笔录的时候,则说,是有人在背后退了她一下,她才没站稳,从电梯上滑下去的。   至于是谁,她并不知道。   但是从调取的监控视频来看,以齐郁和章玥所站的位置,想要去推江心宁下楼,显而易见的,是困难了一些。   眼见齐郁和章玥都毫发无伤,江心媛气得不行,冲着那二人就冲了过去。   江心媛的动作极快,饶是杨铭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去挡,仍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江心媛一记耳光。   章玥当即就不干了,趁着江心媛没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啪啪两下,就把刚才杨铭受的巴掌还回去了。   江心媛没有想到,就是想到了也反应不过来。   章玥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恶狠狠地瞪着她,“是不是因为上次你没挨着打,你妹妹挨了,所以你不长记性?这次,轮到你了,记住没有?没记住的话,就——”   “你要做什么?!”   裴然听说了江心宁出事,赶来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章玥抡起拳头朝向江心媛。   他忙呵斥了一声,章玥抬头看见他,不屑地扬了扬眉,到底还是松开她,对裴然道:“这是个疯子,我劝你啊,最好把她锁起来,不然,谁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你能负责到底吗?”   裴然眼神一黯,走过去扶江心媛起来。   等所有人都走了,裴然也扶着她往外走。   没走几步,江心媛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刚才怎么不替我教训她?”   裴然蹙眉望着歇斯底里的江心媛。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副模样的?之前的从容优雅都到哪儿去了?   他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从怜悯,到无奈,再到叹息,最后,却又变成了冷漠。   “江心媛,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过来,是来看宁宁的,不是看你,更不是来给你撑腰的。你要作,随便你,下次,以后的每一次,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裴然说完,真的就把人扔在原地,转身就走。   江心媛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傻眼。   也许是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也许就是仗着这一点,她才对他肆无忌惮,把他呼来喝去的。   裴然也一直言听计从。   这令江心媛洋洋得意,她纵然不喜欢他,但不介意他喜欢她。   她还把这份喜欢,为她所用。   但是刚刚,裴然在说什么?他不管她了?   那怎么可以?!   她忙移步去追裴然,挡住他的去路,质问他刚才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不管她了吗?   裴然漠然地望着江心媛。   她不再是他熟悉的样子。   她曾经在他心里,是优雅与美丽,知性与才华的代名词。   是最完美的女人。   可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疯疯癫癫,歇斯底里。   她眼底的惊慌闪闪烁烁,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割裂开。   这种感觉让裴然觉得特别陌生。   奇怪。   他为自己曾经那么迷恋她,而感到匪夷所思。   原来,爱一个人的滤镜碎了,是这般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他深吸了口气,继而问她:“我为什么要管你呢?江心媛,你是我的什么人?嗯?”   不妨他突然这么一问,江心媛也被他问得愣住了。   继而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他是她的谁啊?   他们两个,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不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也不是恋人。   裴然他,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拴在她的身上?   她又能给他什么?   不是没想过这点,但她总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意承认。 第348章 一孕傻三年   “裴然,”她默默开了口,咧嘴一笑,“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是谁?”   裴然听到她这么问,眉毛就拧在一起。   瞧,她这个人,就是这样。   她似乎永远也不会明白一点,别人不可能没有来由地,一味地对她好。   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但是在江心媛这儿,这句话似乎一点也不成立。   裴然对她好了那么久,原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想开的。   原来,是他误会了。   不过,倒也来得及,现在回头,还不晚。   他突然轻松地一笑,心底很释然。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不重要,总之不是你。江心媛,你知道的,从我十七岁,到二十九岁,我喜欢了你十二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但是你呢?你给我什么了?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你明明爱的另有其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个备胎都算不上,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用得顺手的小玩意?我这十二年的青春,对你来说,又算什么?我这些年,醉生梦死,混日子一样的活着,活成别人嘴里的笑话,都是因为你。”   “江心媛,我告诉你。这种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下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着你跑了。我也想有完整属于我自己的幸福生活,和一个彼此喜欢的人正常的恋爱,结婚,生子。既然我现在找到了,那么,我就不该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纠缠,这样对你,对我,对她,都不好。话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裴然说完,再也不去看她,也不打算再上楼去看江心宁了。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这些人一个都不想再看见。   江心媛呆滞在那儿,继而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出了医院,直到到了停车场,她远远地躲在柱子后面,亲眼看到裴然坐进车里,而副驾驶的位置,坐了一个女孩。   因为隔得远,江心媛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   她恨恨地攥紧了拳。   裴然,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说的话。   程稷南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对面站着的人。   一身浅绿色的薄羽绒服,白色的裤子,头上还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   不仔细瞧,还以为是哪家的中学生翘课出来玩呢。   齐郁生怕他看不见自己似的,朝他招了招手,然后便趴在栏杆上,嘻嘻地傻笑。   程稷南走过来问她笑什么?   齐郁仰起头,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道:“看到你,开心啊,所以才笑的。”   程稷南捏了捏她的鼻尖,又说:“不是让你乖乖在家休息,等我自己回去吗?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你要小心。”   闻言,齐郁嘴角一撇,脸上的笑意也没了,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偏心啊,说来说去,不就是怕我累着你的小棉袄吗?”   程稷南无奈一笑,“好了,我们回家吧。”   齐郁是开车来的机场,再回去的时候,程稷南却不让她再开,而换成自己。   路上,他又问了几句江心宁的情况。   提到江心宁,齐郁就忍不住唏嘘。   江心宁的状况一点都不好,知道两个孩子没了,简直要哭成个泪人。   齐郁是没过孩子的,很能理解那个滋味。   但是她和江心宁并不算熟,还有过节,所以这种事,她也没法劝。   闻言程稷南却冷笑一声。   “她哭孩子,不是因为孩子没了,是她能在程家站稳脚跟的依靠没有了。一个没孩子,岳父也指不上的女人,你觉得,我那个堂弟还会在乎?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婚。”   齐郁一惊,刚想说,刚流产就离婚?那也太无情了吧?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转过头,定定地望着程稷南。   “那……我当初流产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程稷南倏地看向她,眉头一蹙,“什么?”   “就……你也想跟我离婚吗?毕竟,我也没孩子,家里更比不上江家……”   程稷南瞬间失笑一声,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抵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齐郁,虽然说,一孕傻三年,但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早了?离婚?咱俩是什么时候领的结婚证,你忘了?”   “嗯?哦……”   齐郁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继而也笑自己问了个好傻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呢?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当那天他们在游乐场,当他向她求婚,为她戴上订婚戒指的时候,她就觉得,她已经嫁给他了吧?   两个人回到家,程稷南先去洗了澡,换了睡衣,回到卧室的时候,齐郁已经躺在床上。   本来今天逛街就很累了,后来又出了那么档子事,又累又惊又困,也许再加上刚刚怀孕的关系,齐郁一回来就躺下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   程稷南挨着她躺下,手掌轻轻地落在她的小腹上。   虽然那天听李慧提了那么一嘴,他心里就猜到了差不多,但直到今天有了确切的化验结果,他才彻底放下了心。   又不免感叹,这个李慧真的是神了,这样也能被她看出来。   也幸好有她,不然,那天齐郁真的吃了退烧药该怎么办?   他失而复得的小棉袄,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齐郁感受到他的手掌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移动,不由地笑道:“才一个月呢,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要像……”   她刚想说,要像江心宁那么大月份的时候,才会有明显的胎动,继而又觉得这个时候提起来,不太吉利,声音戛然而止了。   程稷南却追问了句,“要像什么?”   齐郁摇头,“没什么,就是它太小了啊,我们先不要打扰它,也不要告诉别人,就我们俩知道,好不好?”   程稷南迟疑着点了下头,她说什么,只要是对大家都好的,他都照办就是。   继而又问她,工作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辞职?   齐郁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她才刚上班没有一周,又要失业了吗? 第349章 十字路口   因为齐郁和程稷南说好了,怀孕的事先不对外公布,所以,齐郁在幼儿园的工作照旧,只是按照医生的叮嘱,前三个月尽量避免重体力的劳动。   江心宁意外流产的动静闹得大,即便大家都想瞒着程元初,老爷子还是知道了。   沈芳在程元初那儿又哭诉了一通,话里话外说的都是齐郁故意害江心宁流产的,他们那一房就是看不得他们这房的好。   但是任凭沈芳说了那么多,都是她空口白牙无凭无据的指摘,程元初根本没理。   沈芳听得好笑又好气。   证据?当初程稷南害得程稷理小命都快不保的时候,怎么没人跟她提证据呢?   “如果真是她做的,警方早就立案调查了,怎么会把人放回去?你们不要在外面被别人随便唆摆几句,就信以为真,没有了自己的判断。”   沈芳咬了咬牙,仍不服气,“这可是江心宁的姐姐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吗?她可是亲眼看到的,她——”   “二儿媳妇,”程元初突然打断她的话,冷冷地瞥去一眼,“这里是程家,你若是那么喜欢听江家人的话,我也不介意送你到江家去。”   沈芳面上一忖,没再说什么。   临出门之前,程元初又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与其操心别人的事,不如先担心下自己,你和我那个不争气的二儿子,不管你们是离婚也好,分居也罢,你们都是能做爷爷奶奶的人了,到了这个岁数,不论做什么,都给彼此留点体面。”   沈芳心里轻呵了一声。   体面?我倒是想给他留,问题是,他也配?   沈芳从程家老宅出来,就给江心媛打了电话,把程元初的话挑了挑,说给江心媛听。   江心媛像是猜到程元初会有这个反应似的,所以一点都意外。   倒是沈芳依旧有些愤恨。   江心媛听着她一句接一句的抱怨,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阴狠。   “程稷南,他凭什么争?程家的一切,都应该是程稷理的。”   沈芳一愣,忙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心媛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阿姨,不知道,你说,如果程稷南并不姓程,不是这个家的人,那么,程家未来该交给谁掌管呢?”   沈芳被她说得,心口倏地飞快跳动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郁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末,许静突然提出来让她陪自己去买点东西。   齐郁开着车到御江苑接上许静,一同赶往商场。   路上,许静看了眼齐郁,问她,突然把她叫出来陪自己,程稷南会不会不高兴?   本来他工作就很忙,齐郁现在又出来工作,小两口平时聚少离多的,周末就显得格外重要。   齐郁笑了笑,“他天天都很忙。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一早上起来就去公司了。晚上订了饭店去吃饭。”   齐郁还让她晚上也一道去饭店吃饭,许静连连摇头,说自己不想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齐郁原来以为,许静是要买衣服。到了商场才知道,她是要买首饰,而且还是要送给自己的。   “你领证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能送你的。前阵子,你那个干哥哥,帮我把之前那笔钱追回来了。这是卖那套房子的钱,理应也有谭冰的一份,但是他不要。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就想着,让你来亲自选一套喜欢的首饰,既是陪嫁也是生日礼物,剩下的钱再存到你的账户里。”   “妈,那房子是秦叔的,卖了换的钱也是你和谭冰的,我不能要。”   “傻孩子,我的将来不也是你的?你既然结婚了,那笔钱就是我给你的嫁妆。”   许静的话说到这份上,齐郁也不好再说什么,选了一套黄金首饰。   许静由柜员指引着去排队结账,齐郁则坐在一边等着,顺便又看了看其他款式。   果然,金灿灿的一排,看着就喜庆。   结果,一晃神的关系,齐郁却仿佛看到陆令薇的身影,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齐郁猛地抬头四处看去,看到一抹极其像她的背影,晃晃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齐郁起身跟上去,就见陆令薇慢吞吞地往前走,什么也不听,不看,出了商场的门,站在十字路口。   眼见绿灯变成了红灯,陆令薇却仿佛没看见般,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十字路口上车流如织,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而陆令薇也没有。   齐郁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住她的手臂。   “不要再往前走了,回来。”   陆令薇茫然回头,瞥见身后的齐郁,像是没有认出来她是谁。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任由她拉着,默默回到人行道上。   齐郁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很是奇怪。   紧接着,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许静付完款,又亲眼看着柜员将首饰打包好,结果一转身却发现齐郁不见了。   问了别的柜员才知道她是突然就出去了。   齐郁接电话的时候,陆令薇的眼神变了几变,像是终于认出她是谁。   齐郁让许静先在店里等,她一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她就听到陆令薇叫了一声。   “齐郁?”   她点了点头,“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总在家里待着,会胡思乱想,所以出来散散心。”   闻言,齐郁不禁皱眉。   她从程稷南那儿听说了陆令薇的事儿。   陆令薇从北欧回来后,身体状况就一直很糟糕,整夜整夜地失眠。   据说,现在要完全依靠精神科的药物才能睡着。   齐郁没想到,程稷北的死,对陆令薇的打击这么大。   她轻叹了一口气,“我送您回去吧,一个人这样乱跑,刚才过马路还闯红灯,这样很危险。”   虽然齐郁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也许陆令薇根本不会领这个情。   但谁让她是程稷南的母亲呢?   虽然他们母子俩的关系那么恶劣,但是齐郁知道,如果陆令薇真的出了什么事,程稷南一定会很不好受。   她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他。   所以,为了程稷南,她也希望陆令薇能够平平安安的。 第350章 你不配   果然,听到齐郁这么说,陆令薇用力甩开她的手。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有手有脚,我自己出来的,也可以自己回去。”   她转过身,重新站在那儿,默默望着面前的红灯。   然而,直到红灯变成绿灯,再变红,她都没有再向前踏出去一步。   齐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她,为什么不过去?   只要过到对面的马路上,打车就可以回去。   她在犹豫什么?   陆令薇却迟疑着转头看向她。   “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齐郁又给许静打了个电话,说她突然遇到了朋友,要一起去喝点东西。   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少不得被许静埋怨几句。   等许静埋怨够了,齐郁才挂断电话,和陆令薇随便找了家咖啡厅进去坐下。   “你们很幸福吧?”陆令薇幽幽的目光落在齐郁身上。   齐郁没料到,陆令薇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而且还是这种语气。   就好像,她和程稷南不配得到幸福似的。   她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反问她:“为什么不呢?”   陆令薇怔了怔,又听齐郁继续说道:“您究竟是有多恨他,这样巴不得他过得不幸福?就因为他的身世吗?可那也不是他的错。”   陆令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继而了悟地感叹。   “他竟然连这件事都跟你说了?看来,他是真的很爱你。”   齐郁却摇头否认,“他爱我是真。但是这件事不是他跟我说的。”   陆令薇的脸色瞬间一白,嘴唇哆嗦了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齐郁怕陆令薇现在脑子不清楚,想不明白,索性跟她说清楚了。   她告诉陆令薇,江心媛当初无意中听到他们母子俩的争执,知道了程稷南私生子的身份,甚至还千方百计地拿到他和程家人的DNA,那份鉴定报告的原件,至今还在江心媛那儿。   而当初,江心媛就是利用这份报告,想把齐郁给逼走,离开程稷南。   所以,才会有后面齐郁为了这件事不被曝光,选择和程稷北出国去了北欧。   陆令薇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手心也攥地死死地。   “所以,你和小北离开,不是因为你还爱着他,是因为程稷南?”   “对。”齐郁回答地斩钉截铁。   陆令薇眉头拧地更紧了,嫌恶一般地盯着她。   “你为了程稷南,拿我的小北做挡箭牌?你知不知道他当时已经病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可能不会去北欧。你明明是当时唯一知道他旧病复发的人,如果你能劝他早点接受治疗,如果——”   “够了!”齐郁再也忍不了,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你为什么直到现在,嘴里,心里想的仍然只有程稷北?是,没错,他是你最喜欢的小儿子,他是你和你丈夫唯一的孩子,是你的骄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个儿子的!在你满心满眼都只有小儿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过你的大儿子一眼?别告诉我说,你不想生下他,那是意外,是迫不得已,别跟我说这些借口,你既然生下他,就有责任爱护他,可是你,你都做了什么?我原本不信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但是看到你,我真的信了,程稷南他怎么会有你这种妈?你不配有他那样的儿子,你不配!”   齐郁越说越大声,什么礼貌客气都顾不上了,语气越来越冲,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只要一想起那一次,他同自己说过的小时候的事,她就控制不住心底的难过。   每个人都是从那么小的孩子长大的,每个人的孩提时代,最依恋的无可替代的人,就是母亲。   可是,陆令薇为程稷南做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   陆令薇不敢置信地望着齐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半天过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齐郁望着她的那副样子,忍不住冷笑。   “说不出来是吗?你也知道自己过分是吗?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你在他的心里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陆令薇脸色变了变,幽幽地说道:“我当年也是年轻气盛,性子倔了些。我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可——”   “有些?”齐郁又是一声冷笑,讽刺般地说道,“您都活了快六十岁了,竟然还这么固执,又愚蠢。”   陆令薇嚯地抬眼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再不好,我仍是他的母亲,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我的态度怎么了?我觉得,我对您已经够客气的了。如果不是为了他,你以为刚才在你闯红灯过马路的时候,我还会拉你一把吗?我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的,任凭你可能被两面而来的车撞死。你希望那样吗?”   陆令薇沉默了。   齐郁深吸了口气,又叹:“您现在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了,不论您愿不愿意,将来给您养老送终的,都是他,只有他,您没得选了。您从现在开始对他好点,行吗?就当您在补偿当初欠他的,这也是程稷北最后的心愿。”   听到齐郁提到程稷北,陆令薇的眼圈一红,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此时此刻,倒不像是个母亲,而像个没有了家和依靠的孩子。   提到程稷北,齐郁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可以,她是不想提的。   但是,如果能让陆令薇清醒一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承担什么责任,那就不得不提。   “哭有什么用呢?当初,我继父病重,秦氏欠了那么多债,还有好多员工要养的时候,我面对那么大的压力,也哭过,整日担惊受怕,连安稳觉都不敢睡,就怕秦氏在我的手里砸了。可是,你瞧,它最后还是砸了。但是,我可以跟任何人说,我没有遗憾,虽然我没有救活它,但我尽力了。”   齐郁的目光转向陆令薇,“您也一样。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您应该想想,怎么做,对他才是最好的。” 第351章 永不分离   齐郁见过陆令薇后,心情不是很好,直接开车去了程氏,等程稷南下班。   秘书赵丹已经知道俩人领证了,态度比上一次更好,但也没到过分谄媚的地步。   因为齐郁上一次夸过她泡的咖啡好喝,所以这一次齐郁一来,赵丹又泡了一杯给她。   齐郁犹豫了下,说了声“谢谢”,笑着接过,继而放在桌上,没动。   赵丹有些奇怪,临出去之前,又悄悄抬眼看过去,就见齐郁低着头坐在那儿,半点没有要喝咖啡的意思。   赵丹微微皱眉,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冥思苦想,是不是自己哪儿做错了,所以惹齐郁不高兴?   没过多久,程稷南就回来了。赵丹起身向他汇报工作,临了又补充一句,说齐郁在办公室等他。   程稷南是不知道她过来的,齐郁来的时候听赵丹说他有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所以也没跟他打招呼。   程稷南看到齐郁的那一刻,脸上明显带了笑意。   “不是去逛街买东西了吗?怎么这么早?”   齐郁撇了撇嘴,扯着他的袖子撒娇,“想你了啊。”   程稷南噗嗤一声笑起来,一俯身,就留意到她面前放着的那杯咖啡。   他微微皱了皱眉。   齐郁见状,忙撇清关系,“是你秘书送来的,我一口没喝。”   “乖。”他揉了揉她的头,挨着她坐下。端起那杯咖啡去喝。   咖啡已经凉了,又是按齐郁的口味调的,程稷南喝不惯,抿了一口就放下。   赵丹正好敲门进来,手上有一份文件需要程稷南签字。   程稷南签好了之后,递给赵丹的时候,突然说了句让赵丹一怔的话。   “以后她再过来,别冲咖啡了,”顿了顿,他又道,“准备些鲜奶或者果汁。”   赵丹飞快地瞟了齐郁一眼,就见齐郁也是一愣。   她便应了一声,出去了。   坐在工位上,再一次回想了一遍程稷南刚才说过的话。   难道说……哈……应该是那个意思吧。   赵丹低下头,嘴角不禁划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这回,那个江心媛彻底出局,再也不可能了。   齐郁又坐了一会儿,等程稷南忙完,两个人就去了西图澜娅餐厅吃晚饭。   她原本想和他提一下白天碰到陆令薇的事,毕竟,陆令薇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但是今天这个气氛明显不合适。   齐郁显然不想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提那么扫兴的人。   程稷南想必也是。   但是不提,不代表那些人真的不存在。   程稷南告诉齐郁,过两天元宵节,程老爷子让她也回程家过节。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罢了,无所谓的。”   齐郁对最后一句话倒没意义,无所谓的,在哪儿不是过?   她点头说,那就去。   继而又问他,他二叔一家也回去吗?   “那是自然,老人家讲究这个,所以逢年过节,除了确实回不来的,都会过去。”   齐郁轻笑了一声,江心宁这才流产几天啊,他们也真有心。   因为要开车回去,程稷南没有喝酒。两个人吃完了饭,走到停车场,齐郁刚要上车,程稷南让她帮忙去把后备箱打开一下。   齐郁不疑有他,绕到车后,刚打开后备箱,眼前瞬间一亮。   整整一后备箱的白色玫瑰,中间又用红玫瑰组成了一个心,围在玫瑰周围的,是用灯串拼成的“HappyBirthday”。   齐郁愣神的间隙,程稷南已经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抱住她,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   “生日快乐。”他说。   齐郁笑着应了一声:“谢谢。”   程稷南又问她,喜欢吗?   她点头,喜欢,当然喜欢。   “那怎么不拍照发朋友圈?”他反问了一句,语气里竟然有些委屈。   齐郁有些奇怪,又忍不住想笑,乖乖听他哄的话,拿出手机,对准后备箱那一片玫瑰,拍了一张跑去发朋友圈。   这一切都做完了,齐郁摇了摇手机,对他笑道:“这样,可以了吗?”   程稷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程稷南,你刚才说过了。”   “不,这句是替小棉袄说的,”他轻抚了下她的小腹,眸色沉了沉,“齐郁,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陪你一起过生日。年年岁岁,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心尖颤了颤,她听到自己说了声:“好。”   程稷南,我们永远不分离。   元宵节那天,除了江心宁,程家人都聚齐了,包括程稷南堂姐程瑶,齐郁还是第一次见。   程瑶在程稷理结婚后的第二天就回家了,原本过年的时候准备回来,结果赶上女儿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把机票延期了。   齐郁对程瑶的印象挺好,可能应了那句老话,侄女像姑姑。   反正她横看竖看,都不觉得程瑶哪里像程稷南那对叔叔婶婶的女儿。   与程稷理更不像是亲姐弟。   程瑶性格好,对齐郁也很照顾,两人坐在那儿,还挺有的聊。   沈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露出不屑地一丝笑,后来逮着机会偷偷问程瑶,有必要和那个齐郁走那么近吗?程稷南又不是她亲弟弟,还说她对着江心宁可没这么明显的喜欢过。   “妈,稷南怎么就不是我亲弟弟了?虽然不是同一个父母生的亲姐弟,但毕竟我们都是爷爷带大的,都是程家人,有什么分别?而且,稷南从小对我也不错。”   “呵……”沈芳轻笑一声,眼底一黯,“他算哪门子的程家人。”   这句话细品之下很怪。   程瑶愣了下,想要追问沈芳,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算哪门子的程家人?   但没等她开口,身后就穿来程佳岁冷冰冰的声音。   “二嫂,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胡乱编排是非?”   程佳岁素日虽然不喜欢沈芳,但从来没有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对她说话。   沈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被她听了去,神色瞬间有些挺自然,继而却又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呢?” 第352章 真相大白   程佳岁望着沈芳的眼神不善。   她最讨厌搬弄是非的人,而沈芳不止喜欢搬弄是非,心眼还不好。   不说别的,单看在她身边长大的程稷理就知道。   “二嫂,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江心宁前阵子因为意外没了孩子,你们想栽赃到齐郁身上,结果没成,现在又来挑拨离间弄这一出。有意思吗?大家都是一家人。”   “呵……说的好听,你有把我们当做一家人吗?”沈芳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惯会装好人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不就是看不上我出身么,对陆令薇就是各种舔,是啊,她高贵,高贵到跟别的男人睡觉,生出个野种来,竟然还敢冒充是程家的孩子,她可真是厉害!”   程佳岁的眼神倏地一变。   程瑶也有些傻眼,急忙叫了一声“妈!”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让她说。”   楼上忽然传出的声音,令楼下的三个人都浑身一震,抬头看向从楼梯上下来的程元初。   程元初这几日身体很不好,之前走路需要拄拐,而现在,上下楼梯都需要有人搀扶才行。   而此刻,跟在程元初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陆令薇。   陆令薇一改最近一段日子的萎靡不振,今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穿了一条黑色的丝绒旗袍裙,像是要去赴宴一般。   沈芳看到她,心里先是有些心虚,继而硬着头皮说道:“我这里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程稷南确实不是大哥的孩子,是这个女人出去偷情生的野种!”   沈芳鼓足勇气指向陆令薇。   却见陆令薇淡漠地看向她,一言不发。   还是程元初开口了,“你有什么证据?在哪儿,拿出来。”   提到证据,沈芳得意一笑:“我当然有。”   程元初却对程佳岁道:“让所有人都到书房来。”   没一会儿,程家所有人,除了已经过世的程稷北,全都来到了书房。   程元初沉吟了一声,“二儿媳妇,说吧,把你刚才在楼下的话,再重复一遍。”   沈芳得意忘形地瞥了眼陆令薇和程佳年。   陆令薇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样子。   而程佳年,却眉头紧皱,面色有些难堪。   沈芳收回目光,按照程元初的指示,又重复了一遍,程稷南是野种的事实。   甚至还把自己打印出来的那份鉴定报告拿出来,交给程元初。   一书房的人,神色各异,有震惊,有怀疑,有不屑,有得意。   却没有一人再开口,似乎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齐郁悄悄去握程稷南的手心,抬眼便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继而回以她一个释怀的笑意。   这一天,还是到了。   纵然他曾经害怕过这个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却也清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既然是秘密,总会有被揭开来的那一天。   只不过,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他有妻子,有孩子。   他有了属于他的,真正的家人。   所以,无论真相被揭穿之后,他要面临什么样的狂风骤雨,也无所畏惧。   齐郁见他这幅样子,也坦然地暗松一口气。   继而,就听见“嘶”地一声,那份报告被程元初撕成两半,继而又变成一块块的碎片。   “这份报告是假的。”   一锤定音,全场哗然。   沈芳和程佳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程佳华甚至直言不讳道:“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报告是真是假你看不出来吗?你这是在存心包庇大哥他们一家!他们骗了你三十多年啊,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也——”   “你闭嘴!”程元初打断他的话,怒气上涌,直接一口血喷出来,吓傻了众人。   还是杨铭和程稷南反应快,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程元初。   “姥爷!”   “爷爷……”   程元初的目光落在程稷南的身上,见他没有抬头,反而有意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程元初会意,握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   就像他儿时,哄他睡觉时一样。   程稷南忽觉心头涌起过什么,抬头迎过目光。   就见程元初露出欣慰的笑意,长叹了一声:“我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我会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孙子吗?用得着别人来告诉我?”   心口蓦地一震,程稷南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继而,程元初忽然脸色一变,双目凸起,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慌了,团团围了上来。   杨云起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尽管被这么多人围着,程元初依旧紧紧攥着程稷南的手不放,他的目光又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看到齐郁,示意她过去。   程瑶向后退了几步,让出路来。   齐郁走上前,唤了声:“爷爷。”   这是她由衷地一声,比之前哪一次都认真。   程元初也是第一次,对她露出慈祥的神情。   “听说,你怀孕了。”   齐郁不妨程元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到这事儿,脸色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却止不住好奇。   这件事按说只有她和程稷南知道,她还特意嘱咐了他,先别声张。   所以,老爷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眼下,却顾不上想这些,只见程元初也颔首一笑,“好,很好,太好了……”   “爷爷,”程稷南突然开口,眼圈泛红,声音也哽咽着,“爷爷,再过几个月,您就可以看到重孙子了,您可以抱抱他,逗他笑,等他再大一点,给他讲您小时候,骑马打仗的故事,他一定可爱听了,好不好?”   程元初却缓缓摇头,闭上眼睛笑道:“我老了,讲不动了,故事还是留给你们去讲吧。”   话落,他突然又睁开眼睛,紧紧攥着程稷南的手。   “稷南,你是我手把手带大的,也是我付出心血最多的孩子,我一心盼望,将来程氏由你来接手,所以对你格外严厉了些,你……别恨我。”   “爷爷,我没有,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程元初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一句:“程氏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第353章 变故   急救车来把程元初抬走送去医院,程家人也全都跟了去,守在急救室外面。   每个人的心思都各有不同,有真的在为老人担心的,也有心有不甘想努力再争取的。   好在都自持着身份,没在急救室门口闹出什么难堪的场面。   只有沈芳坐在角落里,一脸的不可置信。   暗骂老爷子真是偏心到家了,怎么能连白纸黑字,铁板钉钉的证据都无视,只认准程稷南是他的孙子呢?   她怨恨地暼向对面低着头,没有什么表情的陆令薇。   一定是她,不知道是用什么花言巧语把老爷子蛊惑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程家的儿媳和孙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想到自己的儿子,沈芳似乎才发现从到了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程稷理。   她忙抬头四处去寻,就看见程稷理从走廊的另一头闲晃过来,手机还握在手里。   沈芳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打电话?”   程元初这个状况,说句不好听的,随时都可能会走。此时此刻,做为程家名正言顺的孙子,不守在身边,却只有一个外孙子和一个野种寸步不离,别人会怎么想?   程稷理的态度更是一脸无所谓。   “我又不是医生,一步不离地死守在这儿有什么用?老天爷要收你,谁也拦不住。”   “你说什么呢!”杨铭闻言,突然冲过去给了程稷理一拳。   他动作太快,所有人没反应过来。   程稷理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嘴里吐出口血沫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杨铭。   “你他妈疯了吧?!”   “没你疯得厉害!你小子不是人,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杨铭瞪着血红的一双眼睛,挥拳还要再打,程稷理这回有了准备,杨铭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两人纠缠在一块,难分难解。   长辈们谁说话都不好使,直到程稷南走过去拉住杨铭。   “够了,爷爷还在里面抢救。”   程瑶也过去拉程稷理。   杨铭虽然嘴上贫了些,但从小到大没怎么打过架,和程稷南那种特意练过的明显不一样,也没有程稷理心狠手黑。   双方的脸上都有些挂彩。   程稷理不屑的目光从杨铭又转移到程稷南的脸上,轻哼了一声:“就让你们再得意一会儿。”   程佳岁闻言,皱眉呵斥道:“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在医院还闹成这样,难不难看?”   话音刚落,正心疼儿子受伤的沈芳倏地看向程佳岁,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炸了毛。   “程佳岁,是你儿子疯了一样先动的手,你以为各大五十大板这事就过去了?我告诉你,不行!我生儿子出来是让你们欺负的吗?如今老爷子还在呢,你们就全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今天这事,说什么也得报警,出验伤报告。”   程佳华也冷笑一声:“身为律师,知法犯法,我原以为,我这个好外甥打官司一流,原来还会打人啊。”   杨铭亦是一笑,“二舅这话错了,我刚才打的不是人,是畜生。”   程佳华一家面色俱变。   杨云起皱了皱眉,“杨铭,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程佳岁却开口阻止丈夫,“他又没说错,”她转头看向程佳华和沈芳,下巴一扬,“随便你们去验,你们想告也可以去告,大不了赔钱,吊销执照。我们家又不是赔不起,我儿子也不像某些人那么没用,即使不做律师了,换个职业一样风风光光挣钱。”   她瞥了眼沈芳,面露嘲讽,“二嫂不是说我惯会装好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我今天就不装了,我就是护犊子,那又怎么样?你也配和我比?”   “程佳岁,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对上了是不是?”   “都闭嘴吧,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直沉默的程佳年突然开口。   程佳华闻声看过来,不禁摇了摇头,露出玩味的笑意。   “呦,大哥,原来你在啊,一直没听见你说话,我以为你哑巴了呢。我要是你啊,我可没脸张口教训弟弟妹妹们。”   程佳华的目光落在陆令薇的脸上,就差直接笑话他这个好大哥给别人养了三十多年儿子。   程佳年气得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也像杨铭揍程稷理一样,狠狠教训他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弟。   但毕竟场合不对,又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不比年轻人,两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打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年轻人气性大,打就打了,他们俩是什么身份?这要是打起来,程氏丢人可丢大发了。   程佳年强忍下这口气,忽见急救室的灯灭了。   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眼见家属们都围了上来,冲他们摇了摇头。   程元初上了年纪,身体越发不好,尤其他那个脾气一上来,对身体影响很大。   他今天白天两次吐血,就是不好的征兆。   现在全靠最后一口气撑着,很有可能过不了今晚。   听到医生这么说,程佳岁当即哭了出来,程瑶的眼睛也是通红的。   而程稷理一家三口的神情,一个比一个阴狠。   程元初暂时过了危险期。   程稷南挽着齐郁的手往停车场走,虽然今天发生的事可谓是有惊无险,但因为程元初的身体状况,程稷南的心情仍旧很糟,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沉默。   齐郁很想安慰他一声,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有些苍白无力,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到了家,沉默了一路的程稷南突然开口。   “今晚你自己没问题吧,我想回医院。”   齐郁点点头,临下车之前,又转身抱住他。   “程稷南,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会有这一遭,你……也别太难过。”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继而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脸上轻吻了下。   “在家等我回来。”   齐郁下了车,目送着他开车消失在夜色里。   二月的春风刺骨,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丝恐惧悄然爬上心头,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354章 弥留   程稷南刚把车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下了车往电梯口走的功夫,旁边停着的一辆商务车突然车灯大开,刺眼的光束直接射过来,程稷南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忽听引擎发动的声音。   几乎凭借着直觉,他突然抬腿就朝电梯口跑去。   与此同时,那辆车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直逼向他。   人的速度当然无法和车相比。   程稷南直接舍弃了大路,选择车辆无法通过的小路。   但是很快,那辆商务车就停下,车门大开,跳下七八个男人,手里各个不是拿着刀就是木棍,挥舞着手里的家伙们,疯了一般地朝着程稷南砍过去。   幸亏他反应敏捷,不但躲过那些人的袭击,还想要乘机去夺他们手里的家伙。   但那些人也不是白给的,眼见程稷南还能反攻,他们也下了死手。   虽然程稷南身手不错,从小练过,但毕竟人多势众,手里又都有家伙,他并没占多少上风。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更多的人不知道打哪儿冲了出来,直接和那些人对上。   程稷南微微喘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那些人。   齐郁到家以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躺下了,偏又睡不着。   寂静空荡的别墅里,偶尔会传来一声极轻的猫叫。   齐郁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口窝那儿突突地狂跳。   紧接着,就听啪嗒一声门响,有人进来。   齐郁起身唤了句:“程稷南?”   对方却没有回应,脚步声反而渐近。   齐郁倏地睁大双眼。   不对,这个脚步声不对,不是程稷南!   她刚想坐起来,就被人死死压住,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火苗亮起的一瞬照亮了一张笑脸,周牧把点着的打火机伸到程稷南面前,他低着头凑近了点燃叼在嘴里的烟。   周牧收起打火机,目光凉凉地瞥了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断打滚哀嚎的几人。   下巴抬了抬,他问程稷南:“怎么处理?”   程稷南默默吸了口烟,回道:“不过是一群拿钱替人办事的喽啰,都被你的人打得半死不活的了,除了放了,还能怎么办?”   周牧又笑:“他们放了可以,那花钱雇佣他们的人呢?”   程稷南眼神黯了黯。   周牧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完那头的汇报,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然后对程稷南道:“还有两个人摸进你家去了,放心,现在也被控制住了。”   程稷南抽烟的动作一顿,倏地抬头看向周牧。   周牧会意,点了点头:“放心,齐郁没事。”   程稷南明显地松了口气,说了声:“谢谢,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牧眨了下眼睛,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我今日掐指一算,你和齐郁有危险。”   程稷南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   周牧“嘶”了一声:“我哪句话不正经了?”   程稷南没再理他,沉默着往电梯口走。   周牧跟在他后面,俩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间,直往病房去。   程稷理见到程稷南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神色明显有些惊讶。   这一幕落在程稷南的眼中,他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程佳岁红着眼睛从病房里出来,看到程稷南回来了,便对他道:“快进去吧,爷爷要见你。”   程稷南进去的时候,程元初睁开眼睛看到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呼吸机。   他便走过去,帮程元初把呼吸机取下。   终于能再说话的那一刻,程元初紧紧攥着他的手。   “孩子,程氏,我就交给你了。”   程稷南眼神蓦地一缩,被握住的那只手也微微颤了颤。   “爷爷……”   “我还有个条件,稷理……”程元初艰难地开口,“让他到海外的分部去,别再回来。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了。”   一行清泪顺着老人的眼角滑落。   一生要强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既是对这世间还有眷恋,也有不舍和惦念。   程稷南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模糊的时候,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爷爷,您放心,我会的。”   朦胧中,攥着他的手陡然一松,倏地垂落。   程家老爷子的丧事办得隆重体面,稷城人人都忍不住夸赞程稷南一句,羡慕程元初,虽然生的两个儿子不怎么样,但   人家有这么优秀的孙子,一个顶别人家十个。   程稷理这几天来,耳边听到的都是那些称赞程稷南的话,没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   林安安的电话也是打了好几遍才打通。   程稷理气急败坏地质问她在哪儿?为什么交给她去办的事儿,没有办成?   林安安不慌不忙地笑道:“程稷理,咱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当初,你未婚的时候都不会娶我,如今你有了老婆,怎么可能还会跟她离婚然后娶我?你当我林安安是什么人?小学生那么好骗吗?你那天让我帮忙找人对付程稷南和齐郁,还拿这个当条件,说只要搞定了他们,你继承了程氏,就会离婚娶我,我呢,姑且也就是那么一听。后来事儿办砸了,看来,是咱们俩没有夫妻缘分,这个就和你命中注定得不到程氏一样,强求不来的。”   若不是心情糟烂透了,程稷理险些被她那一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笑了。   “林安安,你在拿谁当傻子呢?我早该认清你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的,你惯会做两手准备,给自己留后路的。说吧,那天你前脚替我找人办事,后脚就把这事告诉了周牧,所以,周牧才能那么及时,带着人出现?”   林安安笑了一声:“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呢,我亲爱的二少?”   程稷理气得险些要呕出血,这个女人,要不是当初情急之下,他抓狂到想要瞬间要那俩人的命,也不会找到这个女人头上。   虽然她手里有人,确实能把这事办得漂亮。   但前提是,她是一心一意站在程稷理这边的。   可是显然,她并不是。   程稷理隔着电话听到她又在那边说道:“我要上飞机了,这次,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了,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拜拜,不要想我。”   话落,那个女人都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程稷理气得一把将手机砸了出去。 第355章 你甘心吗?   程稷理知道,程稷南今天上午,和那些高层们开会,正式接手程氏。   他委实不想看到那种场面,所以借故没去,给林安安打完电话,程稷理又开车去了江家。   江心宁流产之后就被陈婷接回家里,调养身体,又因为江津也在医院住院,所以就连程元初的葬礼,也只有陈婷出席了。   程稷理到的时候,江心宁刚吃完午饭准备睡一会儿,听佣人来报,说是姑爷来了,不禁一愣。   这还是她出院后,程稷理第一次登门。   等真的见到了人,江心宁又暗松了口气。   他能来看她,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吧?   也不怪她心里忐忑不安,毕竟,她其实也清楚,程稷理对她什么样,当初会和她结婚,一是冲江家,二是冲孩子。   现在,江家比从前落魄,孩子也没了,而且还是五个多月的时候,从电梯上摔下来没的,她能活下来都算万幸,听医生的意思,她以后很可能再也不能怀孕。   那些日子,江心宁没少哭,生怕程稷理会和自己离婚。   还是陈婷劝她,如果真的走到离婚那一步,也没什么,江家再落魄,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陈婷对程稷理意见很大,不论出事前后,他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明显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而现在,程稷南掌权程氏,和他有过节的程稷理,想必往后的日子更加艰难。   但江心宁显然是不想离婚的,程稷理再不济,那也是稷城程家。   她甚至还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只要不离婚,一切都好商量。   她知道程稷理外面有人,她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多少豪门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她妈陈婷当初也是。   但是江心宁没想到,程稷理上来就和自己提离婚。   还是很正式,不容反驳的语气。   “我委托了律师去办,过两天,离婚协议书就会到你的手上,我已经签过字了。”   江心宁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质问他真的要这么做吗?她做错了什么?   程稷理冷笑一声:“江心宁,你心里清楚,我对你没感情,当初我跟你不过就是玩玩,既然玩出孩子来,我也需要有这个孩子傍身,所以才结这个婚。如今,孩子没了,我家老爷子也走了,我过一阵就要被发配到国外去,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走之前,最后把咱们俩之间的账算清楚。放心,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在钱上一向大方,尤其是对女人。离婚协议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房子,车子,还有结婚的礼金,全都留给你,额外再补偿你三百万。”   江心宁听着他话里的决绝,他把两个人的关系完全说成是一笔交易,越听越心寒,自尊心也被他挑起来,昂着头说道:“离婚协议书我可以签字,但是我只拿我该拿的那部分。”   程稷理蓦地一笑。   “我劝你这个时候还是别犯倔,毕竟以江家现在的境遇,你还是多留点钱傍身的好。”   江心宁闻言亦笑了一声:“难为你都要和我离婚了,还为我考虑。”   “一日夫妻百日恩么。”程稷理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再留下去也没意思,他转过身,敷衍般地摆了下手,就出去了。   程稷理才下了楼梯,就看到江心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分明是在等他。   程稷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虽然之前和江心媛没什么交集,但毕竟对方也是赫赫有名的稷城名媛。   程稷理对漂亮的女人向来都是过目不忘。   今日这一看,不由地皱眉。   江心媛往日都是长卷发的造型,眼下却剪短拉直,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脸色苍白,显得那张红唇尤为夺目。   而当她看向他的时候,嘴角一弯,露出一丝恍若鬼魅的笑意。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午后,程稷理却只觉背后冒出一丝凉意。   他转过头,想要当做没看见般继续往外走。   江心媛偏偏起身叫住他,继而走到他面前。   “听说,你被程稷南调去海外了?”   程稷理没吭声,江心媛却了然地一笑,神色轻蔑。   “程家的二少爷原来这么没用。岂止是你没用,连你父母也没用,原以为,把程稷南的身世透露给你母亲,怎么着也会把程家搅个天翻地覆。可结果呢?你们家老爷子一命呜呼,程稷南顺理成章地继承全部家业,而你这个程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孙子,却被扫地出门。哈哈哈,多可笑!”   程稷理眼神一黯,“你透露的?你都知道什么?”   “这样还不够吗?程稷理,你真是个废物,那么有利的条件握在你的手上,你都没能好好把握,还被程稷南反杀,啧啧啧……”她摇了摇头,轻叹,“我只能祝你好运了,毕竟,国外很多地方乱的很,我怕未来某一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稷理没说话。   他知道那份鉴定报告是真的,也知道程元初为什么那么做。   程稷南从小就被老爷子按照继承人的路培养,他们其他人谁也没这个殊荣。   也正因为如此,在三十多年后,在知道自己费尽心血栽培成才的人,身上竟然没留一滴程氏的血,他心里该多受打击,所以才会在大受刺激的情况下,撒手人寰。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在众人面前否定了那个真相,依旧要把程氏拱手相送。   程稷理甚至觉得,哪怕这个秘密早上十年捅出来,都不会是今天这副局面。   程元初老了,眼看着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的程稷南,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与其把程氏交给并不让他放心的自己,不如直接交给那个由他亲手调教出来的继承人。   即使,对方和他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   程稷理突然想笑,一辈子又封建又古板的程元初,骨子里最看重的就是血脉。   结果到头来,血脉在他眼里,又变得最不重要。   你说多可笑?   这一点,程稷理也是在来江家的路上,慢慢顿悟的。   程稷理真就笑了,打量了一眼江心媛。   “对,我就是个废物,那又怎么样呢?你还跑来跟我这个废物说话,我是废物,你就是精神病。”   话落,他懒得再和她纠缠,刚走了几步,又听她在身后说道:“程稷理,就这么放弃本来属于你的东西,你甘心吗?” 第356章 春暖花开   程稷理转头,看向那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女人。   她的眼睛像是泛起一层薄薄的血雾,提到程稷南,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甘心,可我不甘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明明最爱他的人是我,他为什么会选齐郁?为什么?为什么连裴然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   程稷理嫌弃地皱了下眉,江心媛是真疯了。   他不想听一个疯女人的疯言疯语。   “呵……”她突然一笑,“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彻底绝望吗?就是把他最珍贵的东西打碎,永远永远都不能再拥有。”   她的眼中迸发出恨意,像是彻底癫狂了。   程稷理却若有所思。   最珍贵的东西?   程稷南最珍贵的东西,或者说,最珍贵的人是什么?   几乎不假思索地,心里就有了答案。   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他之前确实想过对付程稷南,想拿齐郁来要挟对方。   但失败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讲究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一次失败了,再想重来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程稷南想必已经做好所有的防备,毕竟,他那个朋友周牧,可不是吃素的。   “怎么,不敢吗?”江心媛挑衅般地看着她,冷笑一声,“难怪老爷子宁可把程氏交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也不交给你这个亲孙子,还真是没用啊,就这么点出息,难怪会被程稷南骑在头上。”   程稷理轻笑,不屑地打量了她一眼。   “口口声声就会说我,你又做什么了?别以为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你跟我说这些,反复激我,不就是想借我的手报复程稷南和齐郁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所有的风险都由我担,你倒坐享其成。”   江心媛忽地一笑,继而上前几步,伸手搭在程稷理的胸前,又弯起小腿,隔着他的西裤轻轻蹭了蹭。   “如果你真有本事做成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这句话暗示地不要太明显,再配合着江心媛勾人的眼神。   若是平时,也许真的能把男人的魂魄勾走。   但现在的江心媛,分明已经不正常。   面对一个疯女人,程稷理不知道别人行不行,反正他肯定是不行。   程稷理按住她的手腕,低头就笑。   “他曾经说过我,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我捡谁的不好?偏偏捡他玩过的?”   江心媛面色瞬间一变。   程稷理却已经不再理会她,直接出了江家。   回去的路上,程稷理忍不住想起江心媛说的那些话。   神色变得渐渐凝重。   江心媛有句话其实说对了。   她问他甘心吗?   当然是不甘心的。   命运待他不公。   他只是比程稷南晚生了两年,老爷子因为不待见沈芳,继而不待见他。   人人都知道程稷南是程氏未来的继承人,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程稷理。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程氏的人。   程稷南……程稷南……   程稷理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野种轻轻松松就得到程氏,还有娇妻美眷在怀,再过几个月,又要做父亲了。   反观自己呢?   程氏、妻子、没见过面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让他甘心?   他怎能甘心?   他越想越气,脚下的油门踩到极大,不知不觉就将车开到了齐郁工作的那家幼儿园门前。   此刻,正是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园外聚集了不少家长。   程稷理努力搜寻了会儿,终于让他找到了。   齐郁正拉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是外面隔着金属栅栏,齐郁带着那个小男孩站在里面。   程稷理蹙了蹙眉。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男孩手里攥着的气球突然飘了出去。   齐郁正在和一位家长说话,并没有留意到。   小男孩突然挣开她的手,追着气球就跑了出来。   齐郁连忙去追。   程稷理知道机会来了,他没再犹豫,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直接冲了过去。   他原本是冲着齐郁过去的,但那个追气球的小男孩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到了车的前面,眼看着就要被撞上。   程稷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车头转了方向,根本来不及刹车,撞上对向行驶过来的车辆,直接被撞得飞了起来,继而又听“嘭”地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傻了,小男孩更是直往齐郁怀里钻。   程稷南去程氏开完会,又回了趟程家。   只有陆令薇一个人在家。   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听见动静一转头,看见程稷南的脸,神色恍惚了下,仿佛透过他,看见了程稷北。   唇角刚要扬起又敛住。   这一细微的表情被程稷南捕捉到了。   他冷笑一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上一次忘了问您,惠城的事,是您出面,我才有资格拿到入场券的吧?”   陆令薇低下头,“我只是打了个电话而已。”   “那爷爷呢?二婶戳穿真相的时候,爷爷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   程稷南那时根本来不及细想,后来再联想到程元初说的那些话。   他应该早就知道程稷北不在了,也知道程稷南根本不是程家人。   陆令薇闻言抬头,皱了皱眉,继而一笑。   “齐郁没跟你说过吗?我之前遇到过她,她跟我说了挺多。没想到,看起来挺柔弱的人,也能说出那样的话。我自叹不如。后来也认真想了想,觉得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我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该为自己做错了的事情承担后果。”   所以,她才鼓起勇气,跟程元初坦白一切。   令她意外的是,程元初并没有因此而对程稷南如何,反而还将程氏交给他继承。   这一切,让陆令薇诚惶诚恐。   她早已决定了,等程元初的后事都处理完毕,就和程佳年办理离婚手续,然后回南洋。   程稷南听说了她的打算,一怔,继而又问:“父亲同意和你离婚?”   陆令薇苦笑了下,“这种事一摊开来,他同意不同意的,还重要吗?你放心,他也有出国定居的打算。到时候,我们走了,你二叔他们一家走了,程家就剩下你自己了。没有人会碍你的眼,惹你不痛快,更不会有人再拿你的身世做文章。至于那个江心媛……听说她疯了?”   程稷南倒没怎么关心江心媛的近况,他只是在前阵江心宁流产以后,单独见过她,并且向她暗示,当时的事故是江心媛有意造成的。   至于江心宁和陈婷母女俩个,会怎么对付江心媛,他没兴趣知道。   手机响了起来,瞥见齐郁的名字,程稷南微微一笑,接起电话,却在听到她说程稷理出事后,笑意收了回去。   车祸的后果很严重,程稷理脑部受到重创,尽管经过了抢救,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沈芳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程佳华也是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好在还有程瑶在医院陪着他们。   程稷南从医院大楼出来,点了支烟站在那儿默默地抽。   齐郁走过去,陪着他。   程稷南一见她出来,就把烟给掐了,皱着眉问道:“他那个时间怎么会在幼儿园?”   齐郁瞥了他一眼,转过头,说了句:“不知道。”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他不信她真的不知道。   但是她不想说,也就罢了。   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人已经成这样了,养着就是,过往,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他仰起头,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了细碎的雪花。   春天的雪又轻又薄,落在地上只留下一点濡湿的印记。   齐郁长舒了口气,也抬起头,伸手去接雪。   然后,就听见他说:“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办婚礼吧。”   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颤了颤,轻轻一眨,她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好。” 第357章 谭冰林笙番外1   大年初四那天,林笙值班。   其实原本今天不是她值班,年前排班那天,她听到和她同科室的另一个徐佳医生偷偷打电话抱怨。   “我初四那天要值班……那有什么办法呀?串不了,大过年的,人家还有过年回老家的呢……唉,你自己过吧……”   林笙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来医院上班几个月以来,跟同事们交流都不多,倒是这个徐佳,明明和她同岁,但性子活泼,平时对她也很不错,听说去年刚刚新婚,丈夫是她高中同学,俩人在一起十多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   等对方挂完电话,林笙主动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要串班?自己可以和她串。   徐佳一愣,又看了眼值班表。   “可是林医生,值班表上没有你的名字啊……你和我串哪天?”   林笙笑了笑,“这次没有我,那就等下次轮到我的时候,你替我呗。”   徐佳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吗?可是那天是情人节啊,林医生没有约会吗?”   林笙摇头,“我没有男朋友。”   继而心里一叹,原来那天是情人节啊,她还以为是徐佳老公的生日。   不过,管它是生日还是情人节呢,人家都是需要两个人在一起的。   不像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过什么情人节?   徐佳疑惑地打量了林笙一眼,继而笑道:“不是没有男朋友,是追求者太多,挑花眼了吧?”   林笙回到自己座位上,打开电脑,随口应道:“可不是么,我爷爷盼着我早点嫁出去,过年期间,相亲日程排得满满的,倒不如来医院值班呢,图个清静。”   大过年的,林笙这个科室病患并不算多。   虽然之前和徐佳说起林晏平让她去相亲,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但此刻,她还真挺享受这片清静的。   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专注地写论文,直到肚子饿地咕咕叫才发现,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直了直腰,一眼就看到窗外飘着零星的雪花。   下雪,阴天,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其实,她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并不是很适应稷城的天气情况。   柏林哪怕最寒冷的季节也只是下雨而已。   而她和谭冰相识的那天,就是在下雨。   那时候,她刚去洪堡大学念书没几个月。   整日不是泡在实验室里,就是图书馆里。   那天,她因为几个数据,在实验室里待得久了些。   白天还是晴天,到了晚上就下起了雨。   她没带伞,幸好穿了件带帽子的外套,帽子一戴,也挺挡风。   林笙默默祈祷,雨不要下太大,让她这幅样子能坚持回到公寓楼下。   出了校门没走多远,林笙就本能地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   她加快了脚步,妄图想甩开那三个人。   可是没有,他们像紧紧盯着猎物的野兽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   林笙心里怕极了,死死攥着背包带,告诉自己要冷静,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把身上的财物都给他们。   同时又在犹豫,要不要去最近的警局寻求保护,可是最近的警局离这里也有三条街,离公寓才只有两条街,还是不在同一个方向。   正想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年轻男人从前面的一家便利店出来。   他戴着鸭舌帽,背了一个双肩包,手里握着一把折叠雨伞,一副大学生打扮的模样。   而最关键的是,他拥有一副东方人的面孔。   林笙的心噗噗直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朝他迎面跑去,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直接挽住他的手臂,亲密地一笑,大声说道:“亲爱的,我等你半天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同时又用极小的声音恳求道:“拜托,帮帮忙,有坏人在跟着我。”   这一句,她说的是母语。   谭冰不但听清楚了,还朝不远处那三个男人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三个男人也驻足朝这边打量,似乎像是在寻找机会,又像是在考量着什么。   就见他点了点头,继而撑开雨伞,一大半都遮在她头上。   林笙心中一喜,果然她赌对了。   心才放回到肚子里,两个人以在外人看来极其亲密的姿势刚走过一条街,路过一个略显偏僻的地方,一直紧跟在后面的三个男人还是飞快地上前,将他们围住。   林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躲在谭冰身后。   欧︳洲人本身就骨骼高大,身材壮硕,虽然谭冰也不矮,但这样面对面站着,只将他衬得斯文清秀,且还是个东方人,那几个男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领头的男人上前一步,气势很嚣张,说他们几个肚子饿了好几天了,想要饱餐一顿。   摆明了是要明抢。   谭冰没多犹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皮夹扔过去。   “我也不过是个穷学生,就这么多钱。”   男人接过皮夹子打开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其余两个同伴,语气轻蔑。   “这么点,你当我们是乞丐?”   林笙不知道谭冰的钱包里有多少钱,她哆嗦着手,刚打开背包的拉链想要去拿钱包,离她最近的男人突然伸手直接过去抢。   林笙吓了一跳,嗓子都叫破了音,谭冰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挡在林笙面前。   她的背包被对方扯了过去,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了地上,除了女孩子常用的日用品,就是她上课和做实验用的各种笔记本。   如今被粗暴地倒在地上,混着湿泞的雨水,一片脏污。   林笙想去捡又不敢。   粉色的女士钱包被对方捏在手里打开,狰狞的面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而钱包中夹杂着的照片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因为晚上光线不清楚,林笙平时上课又不爱打扮,所以穿的低调朴素。   这三个人跟着她也无非是为了抢钱,结果一看照片才发现,他们的猎物还是个挺漂亮的东方美人。   有了这个意外发现的男人立刻兴奋地像只猩猩,和另外两个同伴用粗俗不堪的   言语一交流,原本打算抢了钱就走的无赖们又多了一个目的。   林笙没有听懂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但通过眼神和语气也觉得事情不妙,他们拿了钱还不打算走,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他们要干什么。   那个领头的男人又逼近一步,看向谭冰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小子,不想死的话就让开。”   谭冰轻笑一声,反问:“要是不呢?”   “那你的小女朋友可就要受苦了。”   话音一落,男人熊掌一般的手就要过来推开谭冰。   其余的两个人都在看热闹,想看看他们老大是怎么把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摁在地上摩擦的。   林笙快哭了,仍强忍着哭腔对谭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你还是……”   “别管我”三个字没等她说出口,就见谭冰突然把手里的伞柄往林笙怀里一塞,以极快的速度抓住那个男人的手,紧接着就是一个过肩摔,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便被摔向旁边的灌木丛。   扑通一声,如巨物倒地。 第358章 谭冰林笙番外2   不止被摔的男人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那两个原本在看热闹的男人也不由地一愣,旋即爆了句粗口,朝谭冰冲过来。   但是他们虽然又高又壮,却不如谭冰身手敏捷,他又练了很多年散打和跆拳道,对付这两个酒囊饭袋根本不在话下。   没几下,三个之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此时此刻,都只能躺在冰凉泥泞的地上哀嚎求饶。   很快,就有巡逻的警员发现状况,将那几人都带走,而谭冰和林笙也要一起去做笔录。   等待的间隙,林笙留意到谭冰的脸上和手上也有一些擦伤。   林笙的背包里恰好有一些创口贴,她撕开几条帮他贴上。   面对三个歹徒毫无惧色的谭冰,在林笙帮他贴创口贴的时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呢。”   一想到刚才的情形,林笙也有些后怕。   “不过看你的身手,应该是特意练过的吧?”   谭冰“嗯”了一声,他当年和母亲出国来这里定居以后,舅舅就把他送去学散打和跆拳道。   用他舅舅的话来说,东方人的力量和体型,是不能与西方人相抗衡的,想要不被欺负,除了用功念书,用成绩碾压他们之外,武力值也要跟上。   因为落后就要挨打。   谭冰那时候年纪小,觉得舅舅说得夸张而已。   但很快,当他在学校里因为是个异类而遭受排挤和欺负的时候,才终于明白那句“落后就要挨打”的含义。   他除了发奋读书以外,还没日没夜地习武。   直到曾经瘦弱的男孩终于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当他以优异的成绩成功申请到了洪堡大学医学院的录取通知,再也有人敢当面嘲笑和欺负他。   林笙在做笔录的时候才知道他就是谭冰,是医学院的教授们口中的“了不起的东方男孩”。   林笙也很佩服他,还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榜样。   但是没想到,榜样就在她旁边,还帮了她一个大忙。   坏蛋抓住了,钱包也拿回来了,除了笔记本上有几页被雨水弄脏了没法补救以外,两个人皆没什么大的损失。   从警局出来,林笙松了口气,对谭冰道:“这么幸运的日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大吃一顿庆祝下?”   谭冰没异议,折腾了几个小时,他也有点饿了。   但是没想到,那个时间段里,附近的餐馆基本上都已经关门了。   要想吃饭,就要打车去市区中心。   谭冰就说算了,幸好他包里还有刚才在便利店买的面包。   林笙也只好回公寓泡面吃。   两个人留了联系方式,反正都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再见也不难。   ……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林笙对往昔的追忆。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林笙怔了怔,旋即接起来。   “喂?”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   “是我。”   “嗯。”她应了一声。   旋即,对面似乎沉默了下,林笙刚想说,要实在没什么话想说,那就挂了吧,她还要去吃饭呢,肚子早都饿了。   就听他突然说了句:“林笙,新春快乐。”   她愣了下,随即又笑起来。   “谭冰,今天已经是大年初四了,你这声拜年是不是晚了点儿?”   她似乎听到他隐隐也笑了起来。   “还有一句,应该不算晚。林笙,情人节快乐。”   她滞了滞,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人节,于她是个挺值得纪念的日子。   当年,他们两个就是在情人节那天确立关系的。   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在一起吃了十二次晚饭,看了二十二场电影,逛了三十四次街,去了四十一次图书馆,就连实验课也一起上了十三节。   就在她身边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们是一对的这个事实的时候,谭冰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   林笙挺不开心的,难道他不喜欢自己吗?可她感觉的出来,他是喜欢的。   后来,谭冰在情人节的那天晚上约她出去,两人像正常的情侣一样,看电影逛街吃饭,谭冰还送了她一条围巾。   林笙知道他的情况,父母早年离异,后来母亲又去世,在上大学之前,一直和舅舅在一起生活,他父亲虽然定期给他寄钱,但是谭冰很要强,从念大学开始,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基本都是自己打工赚来的。   而他送她的这条围巾,可能是用他省吃俭用两个多月才能省下来的生活费买来的。   林笙觉得这份礼物太贵重,而她和他之间又不是情侣的关系,她不能收。   然而谭冰却直接拆了包装,帮她围上,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拍了拍。   “傻瓜,礼物收了,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林笙诧异抬头,险些以为这一切是她的幻觉。   紧接着,又听他笑着说了句:“情人节快乐,我特意选了这一天做我们的纪念日。以后的每一年的情人节,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她重重地点头。   那时候的他们,年轻,还很年轻,对未来还有憧憬。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也是最后一个。在圣诞节来临之前,他们就分手了。   ……   一丝热泪顺着脸颊流出,一颗一颗落在桌面上,又好像每一颗都砸在她心上。   良久,他听到她开口:“谭冰,你知道这句话,对于你我来说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   “那你知道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变得不再笃定。   “我……不知道。”   她笑了笑,倚在窗前,又长叹了一声。   “谭冰,既然今天是情人节,我就给你个机会吧,我现在开始数数,如果数到十,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好。”这一次,他回答地倒是干脆。   林笙奇怪地皱了皱眉,开始数数,“一、二、三——”   然后,耳边就传来一声:“开门。”   她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走过去拧开办公室的门。   门开的那一瞬,谭冰挂掉了电话,将手里的那束玫瑰花递到她面前。   “现在,可以给我机会了吗?”   她倒吸了口气,忍不住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疼。   不是做梦。   “你怎么……”   他淡淡地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我先去的你家里,你爷爷告诉我,你在医院值班。”   “哦……”她低下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我爷爷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谭冰弯了弯唇,眼睛也亮了起来,“他说,你今晚可以晚点回家。” 第359章 程稷南齐郁番外1   程稷南和齐郁的婚礼定在了四月中旬。   按他们俩原本的意思,是想等秋天的时候办。   但是,齐郁现在怀孕了,原先的计划被打乱,一切都要重来。   而且,还要快。   章玥换上伴娘服的时候,还在逗齐郁,“果然还是我给你当伴娘嘛。”   齐郁笑着瞥了她一眼,“听你这语气,还挺失望的,一会儿我提醒杨铭一声,让他加把劲,下周就把事儿办了,趁我现在还看不出来之前,我给你当伴娘。”   章玥却连连摆手:“可别!让我多享受几年恋爱的过程不好吗?着什么急结婚嘛,让别人知道了,不得怀疑我是先上车,后补票?”   齐郁反应慢了一拍,继而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揶揄自己呢,气得作势拍了她一下。   结果这一动,不小心抻到了肚子,她瞬间捂着小腹直冒冷汗。   章玥也吓了一跳,嚯地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问她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齐郁缓了一会儿,脸色也变过来了,摇头笑了笑,说自己没事。   他们特意等到三个月胎儿稳定了才办婚礼。   上周去做孕检,在医院建档的时候,医生还说孩子很健康呢。   程稷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是长松了口气的感觉。   从齐郁发现怀孕开始,程家的事儿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她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后来,好不容易等程家的事儿都利索了。   又迎来了齐郁孕吐的一个月。   吐得昏天黑地,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来不及去卫生间,甚至直接吐在桌上。   她有一次忍不住跟程稷南说:“这孩子是回去拿礼物又回来了吗?她是回去又进修了一下,学习怎么折磨我吧?”   “嘘——别乱说话,”程稷南阻止她乱说下去,手掌轻覆在她的腹部,“我的小棉袄是世界上最乖最懂事的孩子,她只是太开心了,不是故意让妈妈难受的,是不是?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都盼望你的到来,但是,你也不能让妈妈太辛苦,只有让妈妈保持身心愉悦,你才能健康平安地长大,是不是?”   齐郁简直是叹为观止,谁会想到程稷南那样的男人,竟然能对着还在她肚子里   ,尚未见面的宝宝,也能这么温柔?   这一番话说得她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他竟然还能做到这么自然。   她笑他“装腔作势”,换来的是他不悦地皱眉。   “我这明明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哪里装了?在你面前,我需要装吗?”   齐郁点了点头,“我说不过你,等以后,会有人替我治你。”   程稷南一乐,明知故问道:“谁?”   “你的小棉袄啊?”   “哈,你也说了,那是我的小棉袄,她喜欢我这个爸爸都来不及,怎么会替你治我呢?”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她以后会和谁最好。”   程稷南伸长了手臂,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孩子和谁最亲,和谁陪伴她的时间最长有关。齐郁,为了能够给你们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未来我应该会比现在还要忙,毕竟,如果我止步不前,就有机会被别人超越。所以,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们。”   齐郁点点头,表示理解。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要挣钱养家,又要陪伴在家,那不现实。   “程稷南,我明白,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你的小棉袄也会知道,她有一个很爱很爱她,并且也很有责任感的好爸爸。”   说来奇怪,自从那天程稷南和“她”说了那些话以后,齐郁只是偶尔会恶心几声,竟然再也没吐过。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连恶心反胃的感觉都没有了,胃口出奇地好。   程稷南特意安排了一个营养师,给齐郁制定孕期的一日三餐,让她在既能保证营养的前提下,还不会把自己吃得太胖。   李慧因为厨艺不错,从钟点工直接变成了家里的厨师,负责按营养师制定的饮食搭配购买食材、烹调,工资直接上涨之前的双倍不止。   程稷南又另外雇了钟点工负责打扫工作。   章玥羡慕齐郁早早就过上了少奶奶般的幸福生活,不声不响地竟然在家里雇了两个佣人了。   齐郁称她要是和杨铭结婚了也一样。   程元初去世后,又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程家两兄弟都没了往日的精神头,无心再争什么。   程家老宅就由程佳岁一家接手。   原本,程佳岁是想让程稷南继承的,却被他婉拒了。   齐郁知道是什么原因。   程稷南是觉得他得到的太多了,他得到的越多,感觉欠了程家的情就越多。   世事往往就是这般奇妙,程稷南当初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即使后来年岁渐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这个秘密则成为了他心里的隐忧,在程元初面前,底气也不太足。   可是现在,当一切雨过天晴,结局比他原本设想的要好得多时,似乎又找到了当初的那份惶恐。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太贪心的人,总要为自己的贪心而付出代价。   程稷南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有事业,有妻子,有即将出世的孩子,已经比很多很多很多人还要幸福。 第360章 程稷南齐郁番外2   齐郁没料到,在她的婚礼上还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任澄澄来休息室和齐郁打招呼,依旧是那副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   仿佛那天晚上在饭店外面哭泣的另有其人。   “姐姐,祝你新婚快乐,永远幸福。”任澄澄拉着齐郁的手祝福,继而又眨了眨眼睛,“我前阵子刚从巴塞罗那度假回来,那儿真好,我都不想回来了。”   齐郁亦笑,“可你还是回来了。”   “回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啊,好在赶上了,”她调皮地一笑,继而才正经说道:“其实我只是回来办手续的,等手续办完了,我就去留学了,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齐郁这才知道她是因为要去留学所以才回来的。   听她故作轻松的口吻,稷城应该是个让她充满伤心的地方,所以,她才会选择逃离吧?   就像当年,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也离开了这里,到国外去一样。   虽然齐郁不清楚任澄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猜也能大概猜到,应该是一段连开始都没有开始的感情,少女的心事掩藏在了那个冬天的夜晚。   其实从齐郁内心的角度,她还是挺赞成任澄澄出去留学的。   出去散心,转移注意力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应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见见不同的风景。   青春那么短暂,爱情只是其中一道风景,还有很多更美好的事物等着她去发现。   人生那么漫长,爱情也只是其中一个装饰品,有它则更美,没它亦然。   也许,她会在人生的旅途上,遇到一个真正两情相悦的人。   无关时间,也无关地点,人对了,比什么都重要。   比如杨铭和章玥,两个人如同一对欢喜冤家。杨铭能接受章玥的暴脾气,章玥也能在杨铭那儿得到最充实的情绪价值。   比如谭冰和林笙,正是因为林笙这么多年,都在苦等谭冰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现在,他给她了,她也接受了,两个人都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彼此携手并肩,克服下一个困难。   林笙因为谭冰一直担心的问题,又重新回到学校,选修了一门精神医学,用来丰富自己,也想通过这个方式,能够减轻谭冰的思想负担。   又比如齐郁和程稷南,兜兜转转,当年,她应该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嫁给程稷南。   想到他们之前经历过的种种,明明还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   齐郁唏嘘地叹了声气,又被章玥安抚地笑道:“别紧张,深呼吸。”   周玫在旁边调侃道:“第一次嘛,难免紧张。我当初第一次给小兔子开刀的时候——”   瞥见齐郁和章玥齐唰唰望过来的目光,周玫自觉这个时候说这种事,似乎不太合适。   她刚想打个哈哈就岔开话题去,结果章玥却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几块大白兔奶糖,剥了一块直接塞进齐郁嘴里。   “吃这个,能缓解焦虑。告诉自己,吃颗糖,苦尽甘来了。”   周玫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顺了一块奶糖,边剥边说:“你这口吻,像极了我奶奶。”   章玥“啊”了一声,点点头:“那老人家一定也是个哲学家。”   “是,可哲学了,一辈子无忧无虑,活到九十五。”   “人生赢家啊,我的偶像。”   听着章玥的感叹,周玫笑了笑,低头将奶糖含进嘴里,望着手里仅剩的那张糖纸,又抬头飞快地瞥了章玥一眼,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周牧过来敲了敲门,提醒他们,典礼的时间到了,齐郁该出去了。   章玥起身扶着齐郁往外走,周玫则落后一步,走到周牧面前的时候,突然抬手,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糖纸,笑地意味不明。   “哥,我终于知道,糖纸女孩是谁了,可惜啊……”   可惜人家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男朋友。   周牧不在意地一笑,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糖纸,折了几折放进西服口袋里。   “就你机灵,什么都瞒不过。”   “机灵不假,但更说明我了解你啊,”周玫望着章玥的背影,小声说道:“反正还没结婚,你也有机会的。我还挺喜欢她的,你把她抢过来,当我的嫂子?”   “那她男朋友怎么办?”   周玫眼睛一眯,笑道:“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给我喽!”   “做梦。”   齐郁挽着谭冰的手,一步步走向程稷南。   他依旧穿着经典的白衬衫,黑西服,朝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伸出手去。   ————   程知意五岁的时候,程稷南和齐郁带着她去了南洋看陆令薇。   小家伙在飞机上就一直兴奋地问东问西,齐郁困地只想睡觉,全然将孩子丢给程稷南。   程知意笑她是一只大懒猪。   程稷南却告诉她,不能这么说,妈妈想睡觉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的关系。   他还说,她要做姐姐了。   程知意面容严肃地盯着齐郁的肚子,问他,小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   程稷南想了想,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语言,给她讲解了一番。   但听到要把小宝宝从妈妈的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爸爸,那妈妈是不是很疼?”   程稷南点头,“对,很疼。所以妈妈很伟大,你要好好爱她。”   程知意“嗯”了一声,继而又看向他,“爸爸,那你是不是也像我爱妈妈一样,爱你的妈妈呢?”   程稷南神色一顿,继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对,很爱,我们每个人都爱自己的妈妈,爸爸这就带你去见爸爸的妈妈。” 第361章 写在最后   《装腔作势》这篇文截止到昨天,终于完结了。   很多很多年没动笔写过这么长的文了,还是现言,其实有点不适应,再加上我这个人拖延症晚期,很多地方写的都不尽人意,可能这也是越到后面,弃文的人越多的原因,哈哈。   不论如何,它终究还是完结了,做为完结纪念,直接让我的体温飙到38.5。这个春节过得还真是......忙忙碌碌风风火火。   总之,感谢一路走来,到最后还不离不弃的你们,也感谢那些在中途默默弃文的大家,让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我会努力的,希望以后,越来越好。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