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名称: 云城风光
　　本书作者: 乐只相和
　　文案：
　　【安静温柔的甜妹x毒舌闷骚大帅哥】
　　文案一：
　　云城第一中学这天来了一个转学生，标准的南方妹子，乖乖甜甜的，老师却给她安排在了苏诀后桌。
　　众人对她表示同情，神秘地说：
　　“荣誉榜的半壁江山，违纪单的半壁江山，全是他。”
　　“优秀学生代表演讲的是他，上台念检讨的也是他。”
　　“苏诀这主，出了名的脾气差……”
　　姜议语摇头表示：“我会离他远一点的，不会惹到他。”
　　苏诀站在后面，闻言，挑了挑眉。
　　每年一届的运动会，姜议语带着全班人的希望，拼着劲跑了八百，结束时低血糖犯了坐倒在地上。
　　全程摄像的无人机却在这时把镜头对准了她，大屏转播中，几乎半个学校的人都看到，那个传说中冷傲淡漠的大学霸苏诀从兜里掏出来一包旺仔小馒头，蹲在旁边喂到她嘴里。
　　所有的讨论都围绕着这两个话题。
　　“苏诀爱吃旺仔小馒头？？？”
　　“他俩什么关系？？？”
　　本以为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结果同班的人全在传他俩每次考试都在排行榜上争第一，就是学霸间的竞争关系，洗脑速度堪比鱼下崽。
　　高考结束后，班上的人计划去聚餐。那天晚上，有人远远看到。
　　苏诀躲在树下，与怀里的女孩安静接吻。
　　文案二：
　　姜议语从小就明白，她从来都不会真正拥有什么，只有听话才不会被放弃。
　　姜父：“你弟弟想要你的画笔，你先给他玩玩，我下次再给你买。”
　　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弟弟生日那天，姜议语穿上了新买的粉色大衣。
　　后妈：“你表姐穿这衣服比你好看，她也喜欢，你给她穿。”
　　她换回了臃肿单一的羽绒服。
　　也是这天，优秀漂亮的表姐迷恋上一个人。男生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看手机，穿着一身黑，浑身冒着生人勿近。
　　表姐自信于她的相貌，前去要联系方式。姜议语低着头跟在后面，满脸写着无聊。
　　面对搭话，苏诀没回应，只偏着头，像是在嫌弃表姐挡了视线，意味不明道：“姜议语，你跟我说你在写题。”
　　姜议语一个激灵，落荒而逃。
　　表姐追问：“你们认识？把他好友给我。”
　　一向懂事的姜议语这次却拒绝了她，“不。”
　　即使被后妈追责，最后也没给。
　　后来，姜议语双手贴着他的脸，依靠着降温，“苏诀，你是我的。”
　　“嗯。”他笑了下。
　　过年的时候，亲戚看到。她们眼中听话懂事的姜议语气冲冲走在前头，“你离我远点。”
　　那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男生一把牵过她手，好声好气地哄：“别生气了……”
　　ps：成年前没有任何感情和亲热描写。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议语，苏诀 ┃ 配角：苏诉，姜沐晨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喜欢上班里的那个转学生了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茉莉
　　已到九月，蝉鸣声依旧旺盛。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夏天还没结束。
　　云城一中的小班教室，正值下课，有两个乱叫的老鼠，扰了少年的清梦。
　　“诶，我刚去办公室，看到班上要来的那个转学生了。”
　　“长得漂亮吗，跟方音比，打个分，打个分。”
　　“方音身材六分，长相七分。”严宇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新来的那个身材九分，长相八分。”
　　王长叹了口气，“跟校花比不了啊，她身材跟长相可都是十分。”
　　严宇贱笑着推了他一把，“知足吧，小班能来个女的多不容易，你也不看看素质班那几个丑……”
　　突然间，他的凳子被身后那人踹了一脚。
　　学校的凳子都老古董了，哪经得住他这么一踹，严宇斜着身子，差点歪倒在地上，他一手抓紧桌沿，另一手撑着地，求得平衡，模样有些诙谐。
　　苏诀靠着椅背，刚被吵醒，脸上的困倦未散，眼尾处被压出一小道痕迹。
　　那双桃花眼轻飘飘扫过这两人，潜台词很明显。
　　王长被他这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定住，猛然想起，校花是他亲妹妹啊，他俩刚才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位前面讨论人家的长相身材。
　　“你也别睡了，等会就要上体育课。”严宇语气平常，想把这段掩盖掉，转头看了看四周，教室里除了他们仨，只剩下靠着墙坐的班长方音和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小声聊天。
　　苏诀捶了下被压到酸麻的手臂，不耐烦开口，“少看别人，多管自己。”
　　随即，再次趴下去，并不打算去上体育课。
　　见状，王长和严宇赶紧起身，推搡着出门。
　　一道上课铃声响起，躲在教室聊天的几个女生，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操场走，这么热的天，谁想在外面待着啊。
　　她们又不是苏诀，有足够多的小分扣。
　　小分这制度呢，是云城一中的小班特有的，来源于他们的班主任，田晓军先生。
　　他把大学的学分制挪了一半到高中，还加了些乱七八糟的制度，东拼西凑的。
　　得分条件很多，比如各科考试第一，进步很多，做了好人好事等等。
　　扣分标准就更多了，比如不上课，没完成作业，课上睡觉，玩手机，打架，早恋等等等等。
　　苏诀好歹算是个年级第一，按理来说小分应该是最多的，偏偏他作风最是放纵嚣张，除了早恋那条没碰过，其它就……
　　云城一中作为省重点高中，名号如雷贯耳，校规自然是又多又杂，一点小事都得上报，在教学楼一楼的大液晶屏上红字循环播放。
　　对这个学生，田晓军先生可谓是又爱又恨，荣誉榜上那一半的荣光，苏诀争来的，违纪单上那一半的负分，也是他搞来的。
　　于是，一楼的液晶屏上就有了这样一幕。
　　左边是苏诀那张帅脸，标着数学状元，物理状元等。
　　右边同样是这张帅脸，一模一样的照片，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右边那张欠些，带着不好惹，标着频繁逃课，屡教不改。
　　苏诀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的课虽然爱睡觉吧，但从不逃课，只有这体育课，除了要体测，一次都没去过。
　　这次也不例外，刚体育老师点名，果然又没看到苏诀那小子的身影，一怒之下，让学生自由活动，自顾自去后台上传了新的批评。
　　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批评的那位，这时刚睡醒，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表，看了眼时间又放回去，这节课已经过去一半的时间了。
　　苏诀蹙着眉，昨晚他写了几套竞赛卷，熬了半宿，被那两人吵醒后，睡得不大安稳，脑子麻麻地疼。
　　他站起身，打算去洗个脸。
　　教学楼四面通风，中间设立了一个雕像，走廊上一点秘密藏不住。
　　苏诀从厕所出来后，脸上蒙了层水雾，头发前端也沾了点，晃悠到一楼，遇上了他亲妹妹。
　　“快帮我把这玩意扔了。”苏诉手上拿着十几个小猪，是用物理中单摆波实验的原理做的玩具。
　　苏诀当作没听到，冷着脸往旁边走。
　　苏诉实在是赶时间，追上去把十几只小猪连带着线往他肩上一挂，一溜烟跑个没影。
　　“……”他把肩上的东西拿下来，这小粉猪还挺可爱的，扔了怪可惜。
　　雕像旁边的花坛旁边有个新放置的垃圾桶，苏诀朝那边走。
　　一阵风吹过，带起一阵茉莉花香。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穿过苏诀的余光，直往楼梯上跑，黑色百褶裙下是白皙修长的小腿。
　　已到九月，却不见温度下降，艳阳高照，晃了少年的眼。
　　苏诀低头看手上的小粉猪，莫名把它放到了楼中心的那个雕像上，与绳相连的木板置在雕像两手中间。
　　被绳子挂着的小粉猪晃晃悠悠，旋转出夏天的舞步。
　　姜议语喘着气找教室，她领完走读证回来的时候，走错了楼梯口，教学楼呈圆环设计，高二一班在对面，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现在正是上午的第三节课，教室里都是上课的学生，整栋楼无比安静，只有老师的讲课声。
　　姜议语不好打扰别人上课，只得再下楼，打算从另一边走。
　　中途，看到了雕像上的十几个猪，她弯着嘴角笑了下，左边脸有个浅浅的梨涡，把书里夹着的剪纸展开，是灯笼式样的，同样挂上去。
　　这时，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姜议语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又怕撞上回来的同学，赶紧跑了。
　　田晓军早就跟她说了学校的情况，担心她刚转来不适应，从第二节课开始，细细讲到第三节课，大概就是学校的一些规则制度，班上的人员名字等。
　　好在，姜议语回班上的时候，教室里仍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有人。
　　那人正蹲在地上搜桌子，被椅子挡着，她没看到。
　　正是小班那个神出鬼没的班主任，身材适中，没有中年人的发福，脸上戴着眼镜，只是额头横着几道皱纹，估计是经常生气，气出来的。
　　“回来了？”田晓军往旁边探头，露出稀疏的头发。
　　姜议语短短三分钟内，被吓了两次，她定定神，回答，“老师，我坐哪。”
　　田晓军站起来，腕上挂着个白色塑料袋，里头装了几个手机，他指着靠窗户的最后一个桌子，说：“班上的座位都是靠考试名次挑的，一个月变一次，这个月考试还早，你先坐这，等月考完了再变。”
　　“好的。”姜议语抽出来几张纸，细细擦干净桌子后，把米色书包放到上面，准备整理。
　　小班都是单人单桌，姜议语抬头看了眼前面那人的桌子，别人桌上或多或少都摆了些书，唯有他的，一片空白，只放了一杆笔，光秃秃的。
　　田晓军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既然人已经转来了，那就是他们班的一份子，包括搜违禁物品。
　　“姜议语啊，你也在外面等，我这边还没搜完，老师当然是相信你的，但你刚转来，不能搞特殊化。”
　　姜议语：“……”
　　她默默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手机，闪瞎了班主任的眼睛。
　　田晓军：“？？？”
　　“宁城那边，准带手机上课？”他试图给她找理由。
　　好巧不巧，理由找对了。
　　姜议语说：“可以带，只是上课不能用。”
　　“明天就不许带了啊。”田晓军点点头，放过了她，摇摇手上的袋子，“不然就像这样，没收了。”
　　“好的。”姜议语把手机装回书包，迈步到教室外站着。
　　下课时间，走廊上有不少人，看到新面孔，好奇往她这边看。
　　姜议语低着头看小白鞋，不知道的，还以为鞋子上有什么花，这么惹人注意。
　　“看到我那个三分没，帅爆了！”体委童伊凡颠着篮球往教室走，刚进门，又退出来。
　　“完了，完了，田老在搜桌子啊！”
　　“我已经看到他袋子里的手机了，上个月我才被他收了一个！”
　　“卧槽，我看到我的了。”
　　几个男生扒着窗户，心神全放在教室里头。
　　眼看着白色塑料袋里装着的东西越来越多，已无力回天，童伊凡蔫巴着靠在墙上，篮球也不香了，比赛获胜也不快乐了。
　　“你是？”他注意到了低着头的女生。
　　姜议语抬头说：“今天转来的。”
　　“……哦。”童伊凡转过了头，耳根子迅速漫起红霞，好甜的妹子，说话也温柔。
　　“咋了啊，小凡子。”
　　“跟红烧猪耳似的哈哈哈。”
　　“哟哟，还不好意思了。”
　　余下的几个男生纷纷开启损友模式。
　　童伊凡推搡着喊：“滚滚滚。”
　　班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全回来了，上课铃声也被敲响。
　　看到教室里那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带了东西的，慌张地扒着窗户看，没带的则悠闲地在旁边聊天。
　　偏偏这一节课就是田晓军的数学课，都被拦在外面，吸引了好些别班人的目光，偷偷透过窗户看，尤其是他们对面那个班，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姜议语被女生围着，一班是理科小班，一中还不重文，女生更少，只有四个，她是第五个。
　　“你叫什么啊。”方音问。
　　“姜议语。”
　　方音笑着说：“我是班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董且珍也笑，“我是学委。”
　　姜议语露出左边脸的梨涡，“谢谢，我刚转来，不怎么熟悉这里。”
　　方音问：“你以前是什么学校的，暑假的时候没来这边看过吗。”
　　童伊凡混进来，“对啊，对啊，咋想转我们学校来了。”
　　“我户口一直在云城，之前在宁城住，现在才回来。”姜议语简单说了下情况。
　　旁边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讨论。
　　“宁城啊，南方人，怪不得呢。”
　　“我们这不也是南方，地理上的南方罢了。”
　　“宁城那边的学校跟我们这边区别很大吧。”
　　姜议语瞟了眼教室里还在搜东西的老班，说：“以前的学校可以带手机。”
　　“什么！怎么这么爽！”
　　“我都被收了两次了，要不是进步了两名，我爸也给我没收了。”
　　“太爽了吧，一中的校规贼多，莫名其妙就扣分，还影响高三的自主招生。”
　　童伊凡惆怅完后，心里打起主意，“田老给你安排在哪坐，咱俩可以当前后排啊，你刚转来，进度肯定跟不上，我可以教你。”
　　姜议语往前两步走，田晓军已经搜到光秃秃那桌了，说：“老师在搜的那个桌子后面。”
　　这话一出，周边突然安静下来，尤其是童伊凡，脸上的表情拧巴又复杂。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姜议语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度很高，自然能看出来他们的异样，好奇问：“为什么。”
　　他们神秘地开口。
　　“你前边座位是苏诀的。”
　　“这么说吧，荣誉榜的半壁江山是他，违纪单的半壁江山也是他。”
　　“高一的开学典礼，他前脚上台演讲，第二天就因为打架，在升旗的时候念检讨。”
　　童伊凡连忙为自家兄弟正名，“那是因为那人看阿诀长得太帅，他看中的女生眼里只有阿诀，他气不过找了几个人堵他，结果反而被揍了，他们活该。”
　　虽然是正名了，但他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句话，“苏诀这主，出了名的脾气差，尤其是别打扰他睡觉，他起床气很大，会很凶。”
　　姜议语点点头，又摇摇头，摆手表示：“我会离他远一点，不会惹到他。”
　　苏诀不知道是何时到的，闻言，挑了下眉。
　　童伊凡毫不知情，忽略了旁边人的眼神示意，兴冲冲接着说：“还有啊，他……”
　　话没说完，就被身后那人提着后脖领子，拎到旁边。
　　他扯了下嘴角，“说什么呢。”
　　障碍彻底消失，姜议语看清后面那人。
　　两人目光对上，一个抬眼，一个垂眸。
　　阳光穿过建筑，洒了点在他脸上，映亮了琥珀珠子似的瞳孔，带出一片绚烂。


第2章 雕像
　　对视过程好像只有两秒，也好像很长。
　　对面女生的杏眼，清澈透亮。
　　苏诀先移开眼。
　　“哪呢哪哪，哥。”童伊凡谄媚一笑，可不想再被他揍一顿。
　　苏诀被他的表情恶心到，霎时松开提着他领子的手。
　　看来这人就是他们口中那个脾气很差的人，姜议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谨记同学的叮嘱，离他远远的。
　　苏诀看了她一眼，单手插着兜，另只手捏着瓶汽水，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教室里头，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
　　“我还没准你们进来，出去出去。”田晓军没在苏诀这搜到东西，有点稀奇。
　　苏诀欠了吧唧地开口，“您搜完我这了。”
　　田晓军拿他没法子，随便看了看姜议语的书包就让等在外面的学生进来。
　　走廊上的人陆续减少，姜议语轻轻坐下，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前面那人的肩膀，她把桌子往后移了移，没发出一点声响。
　　偏偏她前桌喜欢靠着椅背坐，椅子腿严丝合缝地挨着后头的桌子，这一移，立马就感觉到了。
　　苏诀转过头，就看到姜议语缩在立式空调和课桌中间，看着没多大空间，可怜巴巴的。
　　“啧。”他站起身，抓着桌沿往前边拉，但她桌子暂时没放书，一点重量都没有，力道自然是超标了，两桌子中间瞬间只剩下一个椅子的距离。
　　前面好空，空调散发出来的冷气直往姜议语头上飘。
　　“苏诀，你又搞什么。”田晓军顺手拿起讲台上的三角尺，尖尖那头对准他。
　　前边的同学纷纷转头朝他们这边看，动作整齐划一。
　　这场面，这么多不熟悉的人，姜议语尴尬地低下了头，蹭的一下，脸红了一片。
　　始作俑者苏某人没看到，他把椅子拖出来，淡定改了方案，“我要坐最后一排。”
　　他往姜议语旁边一站，身高的区别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田晓军这才注意到，新同学比他矮那么多，在他后面肯定会被挡住。
　　尺子被收回来，田晓军问：“姜议语呢，你想坐哪。”
　　被点名的人下意识站起来，那张红的宛如水蜜桃的脸暴露出来。
　　她硬着头皮开口，“……前面。”
　　田晓军点点头答应了，“现在就换。”
　　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姜议语把才拿出来的书放回书包。
　　“吱——”
　　没等她收好，苏诀就已经把桌子调整好了，速度很快，“哪用得着这样磨蹭。”
　　“我以前都是换东西，不换桌子的。”她小声反驳。
　　墙上挂着的时钟不停转动，苏诀没再吭声，提着椅子坐下，单手扣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
　　啧，这饮料怎么变甜了。
　　讲台上的田晓军把袋子提高，里面装着的十来部手机直扎心，尤其是扎主人的心。
　　“高二了同学们，是不是该收收心了，今天就是高一新生入学的日子，你们提前了一个月开学，玩的心也该过了吧，明年这个时候就是高三，说不定是谁就会掉下去，下面素质班，平行班的人随时都能取代你们的位子，坐到这里。”
　　教室里鸦雀无声，缩头当鹌鹑。
　　田晓军这节课就是用来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润润嗓子，说：“我刚到这学校上班的时候，带的就是高三平行班，有个学生高考时考的分是七百零三，除了苏诀，比你们上个月考的都高。”
　　童伊凡冒头问：“那怎么不在小班，在平行班待着。”
　　“期末考的时候，没考好。”田晓军遗憾地叹气，“可惜报了宁大，没去平大……”
　　教室里的人都起了兴趣，纷纷抬起了头，他们最喜欢听八卦了。
　　回忆的盒子被打开，田晓军突然转变语气，指着苏诀说：“还有一个人，刚带他时，比你还混。”
　　苏诀：“……”
　　周边响起了些细细碎碎的笑声。
　　“后来还不是收心了，从没学上考上了二本。”田晓军越说嗓门越大，“你什么时候能收收心，平大的名额已经被你作没了，高考的时候要是出了岔子，到时候怎么搞！”
　　姜议语没忍住回头，他手上正拿了支笔，轻轻敲击桌面，不禁想，这人还真是出名。
　　敲动笔的手指停下，苏诀跟她眼神对上一秒。
　　班上同学哄笑着闹腾，有人掺在其中问了问题。
　　“那人没学上是怎么考上一中的。”
　　田晓军喝了口菊花茶降火，“以前这里还不是省重点，踩线进来的。”
　　“以前的校规有这么多吗。”
　　“会不会允许带手机，人家学校就能带，又没影响。”
　　“我们晚自习延后了两小时，是什么时候改的。”
　　“还有那跑操，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建议。”
　　……
　　下面的人满脸好奇，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往外冒。
　　田晓军看到他们这样就气，平时一个个的低着个头，聊天的时候兴头都大得很。
　　好在，新来的学生很省心，仍是安安静静坐着。
　　他不由得夸道：“你们学学人姜议语，多想想学习上的事，别……”
　　这时，教导主任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田老师，我来带两个人走。”
　　田晓军心里一颤，条件反射地瞪苏诀。
　　结果还真如他所料。
　　“苏诀，姜议语，出来一下。”教导主任没好气地点名。
　　田晓军：“？？？”
　　怎么还有我班上的乖乖学生。
　　姜议语也挺懵的，我应该没干什么事吧？
　　苏诀习惯地站起来，路过她时，看到她还愣着，喊了句，“走吧，新同学。”
　　这声音又欠又低的，不可否认，挺好听。
　　姜议语忙起身跟上他。
　　这两人出去后，班上的起哄声更大。
　　“学学人家。”
　　“想不到，跟苏诀是一个路子的啊。”
　　“又干了啥事啊，还是他俩一起。”
　　“田老你学学人家。”
　　田晓军：“…………”
　　有了教导主任这一打岔，本来对这个转学生的不合群颇有不满的人瞬间倒戈，觉得这人跟他们班是一伙的了。
　　学生时代的人最单纯又最有团队意识。
　　只要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马上就能融合进来。
　　苏诀走在前面，姜议语在他后面，始终保持着慢他两步的距离。
　　教导主任唐强捏着名单，带他俩到现场看证据。
　　苏诀能干这事，他不意外，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意外的是姜议语，他亲自考核的三好学生，怎么刚来半天都不到，就被带坏了。
　　走到一楼时，又吹起一阵风，拨乱了少女的裙子和少年的头发。
　　苏诀又闻到了那股茉莉花香。
　　唐主任指着雕像上挂的猪和剪纸灯笼，脸上的表情，七分疑惑，两分生气，一分无奈，比扇形图还标准。
　　“你俩……是手痒，还是看我这布置不顺眼？”
　　这雕像的造型在刚才下课的时候，吸引了无数学生驻足观看，唐主任在楼上看这里聚了一大波人，还以为是又出事了，慌慌张张跑过去一看，就被上面摇摆的猪迷了眼。
　　他几次深呼吸，头一个想到的嫌疑人就是苏诉，再就是苏诀。
　　这两兄妹快给他烦死了，偏偏成绩又好，被几方老师护着，优秀作文评选需要苏诉去，物理竞赛和数学竞赛都需要苏诀去，骂又骂不得，罚也罚不了。
　　找家长过来，一看他俩父亲，这不是新闻上的人吗，还惊动了校长，一个家长会硬生生变成了讨论会，即使他说了一视同仁，也不敢真罚狠了。
　　本着及时核对的原则，唐主任去查了监控，猜中了一个，另一个就出乎意料了。
　　姜议语低着头认错，“对不起老师，我不该把剪纸挂在上面。”
　　他看这态度，心里满意的不得了，面上却依然严肃，期待地看向另一个人。
　　“校规上没说不能挂东西。”
　　听听，听听这话，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唐主任指着雕像，放开嗓门说：“今天就有了，你俩……”
　　现在让他们在这罚站，天气太热，怕中暑，但不罚点东西，又太过放纵。
　　想了半天，先前积攒的那点气势全散干净了。
　　苏诀伸手拨了拨剪纸灯笼，红色的，挺小一个，但花样很复杂，“你做的？”
　　另一方不敢说话，她这还是头一次因为做错事，被老师找。
　　偌大的教学楼只有风吹过花坛的簌簌声，苏诀没听到她的答案，把剪纸取下来，放到手心，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冷白皮的腕上常年戴着个黑色编织绳，与红色的剪纸来回抢眼。
　　唐主任想到个妥善的处理方法，让他俩在这打扫卫生，晚上再来罚站。
　　结果定睛一看，苏诀正靠在雕像上玩剪纸。
　　瞧瞧，瞧瞧这人，这干的是什么屁事！
　　“你，你现在就回去拿抹布，把这地上的瓷砖，里里外外擦干净，姜议语回去，晚自习跟他一起罚站，还有这猪，拿走拿走。”
　　音量之大，吸引了一楼教室里的人转头看。
　　“你小分扣十分，姜议语扣两分。”
　　姜议语还一分没得呢，反而先被扣了两分，这个规则她听班主任讲过，每月中旬结算，分数排在末尾的五个人，要多加二十张卷子，还得叫家长过来。
　　二十张卷子不是问题，叫家长这事问题就大了，姜议语并不想麻烦她爸和阿姨。
　　月考在九月末，不能凭成绩得分，只能靠好人好事了，不知道我帮他擦地，算不算好人好事。
　　姜议语眉毛蹙着，跟在苏诀后面回教室，这次落后了十步有余，思绪全放在小分上，全然忽略了前面那人是停是走。
　　忽然间，她撞上一个宽阔的背，是白衬衫的棉质触感。


第3章 偷拍
　　四面漏风的楼梯拐角处，苏诀站了一阶，姜议语在平地，脑袋抵着他背，因为走路速度不快，撞上的力道并不大。
　　“对，对不起。”她连忙往后退。
　　苏诀转过身，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胆子这么小。”
　　姜议语又退了两步，说：“我在想小分，没看路。”
　　“你再往后退，掉下去了。”苏诀往台阶上走。
　　姜议语回头看了眼，距离下面那层台阶，只剩下三步路了。
　　她说：“谢谢。”
　　苏诀表情很莫名，“我帮你了？”
　　“……习惯。”她应。
　　声音还是那样，又轻又柔的，刚好能听清。
　　手上拎的粉红猪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旋转，这玩具质量挺好。苏诀想起它的主人，那就一混球，问：“你们那边的，都这么礼貌？”
　　姜议语没听明白他意思，抬眼看他，偏深的棕色瞳孔带着疑惑。
　　他却没再提这个，“剪纸的事，你还没说。”
　　“我奶奶做的。”她回。
　　苏诀“哦”了声，抬步朝上走。
　　“每周六晚自习考数学，周三考英语，考得好都能得分。”他的声音传下来。
　　姜议语反应了两秒，追上他，问：“今天晚上我们不是要罚站吗？”
　　距离只剩下一步，苏诀评价道：“气球胆子。”
　　姜议语：“……”
　　“田老不会让我们去罚站，顶多搬个凳子在走廊上考试。”
　　“嗯。”姜议语突然觉得这人还挺好的，并不像同学口中那样凶。
　　“你进度跟得上？”苏诀问。
　　姜议语点点头，“暑假在家里自学了。”
　　“哦。”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五楼，拐个弯就是高二一班的前门。
　　教室里很安静，田晓军演讲完，就安排他们做作业。
　　他们班的人虽然爱凑热闹，该玩的时候也没落下，但都是小班的人，学习效率高，该认真的时候，谁也打扰不了。
　　这也是田晓军对他们纵容的原因，该玩玩，该学学，劳逸结合，只要不耽误成绩，怎么都好说。
　　至于手机，他一般会在放月假的时候还给他们。
　　姜议语定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不太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去，但老师在里面，走后门又不太礼貌。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还有十五分钟下课。苏诀把猪扔到一个柜子里，这是他用来装书的。
　　走廊上柜子很多，靠着墙，一字排开，教室里面也安排了柜子，都用来给学生装东西。
　　这些柜子本来都没柜门，全是开放式，后来苏诀的书莫名其妙一本接着一本丢，田晓军说查监控，苏诀懒得找，还说什么丢了最好，给田晓军气得扣了他五分。
　　由于失主本人没那个意愿，田晓军也不愿意倒腾，就给这些柜子都装上了门，他自己做的，歪七八扭，虽然丑，但安全性能高。
　　转回去就看到姜议语还站在那里，罚站似的。
　　“我是听漏了什么，老唐说的不是晚上。”他往下走了格台阶。
　　五楼的最后一格台阶总是会做高一点，刚好二十厘米。
　　姜议语抿了下唇，还是决定，“我跟你一起去擦地吧。”
　　楼梯处站着的两人头顶在一个水平线，苏诀偏头与她平视，“谁跟你说我要去擦地了。”
　　姜议语头上冒着问号，“老师不是说让你现在去擦地吗。”
　　“随他扣。”苏诀头转正，插着兜靠在墙上。
　　姜议语：“……”
　　这人真是，分多了不起。
　　“找你们干什么了。”田晓军幽灵似的飘过来，突然出声。
　　姜议语短促“哎呀”了一声，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还挺会演。
　　一个小时不到，这是第三次了，老师怎么都喜欢搞突然袭击，她心中暗想。
　　苏诀掐头去尾地说：“晚自习在下面罚站。”
　　“什么？”田晓军一听这话就急了，晚上的考试卷是他出的一套新式题型，必须得让苏诀做出来。
　　看到这反应，“妥了。”
　　姜议语点头，她现在觉得这人实在是太靠谱了，传言不可信。
　　田晓军在这边来回踱步，问：“你俩违什么规了。”
　　“我挂了个物理器材在雕像上面，她挂了个剪纸。”
　　田晓军：“……”
　　他眉毛皱成一团，镜片下的眼睛满是无语，又隐约带了点沧桑。
　　“中午我去找唐主任说，你俩现在回班。”
　　姜议语听话走了，从后门进。
　　班上的同学并没有转头看，全都低头思考，沉浸在题目中，她的担心没有发生。
　　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只剩下几分钟就要吃午饭了。
　　奇怪的是，她靠谱的后桌还没回来。
　　“你还在这待着干什么？”田晓军问。
　　苏诀把手表掏出来，“等下课。”
　　“你卷子写完了？晚上六点前全都要交过来。”
　　“完了。”他昨晚做竞赛卷之前就是拿那些练手的。
　　田晓军实在是不懂，这人整天睡觉，哪来的时间写题，“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昨天才布置的六张。”
　　“熬夜。”苏诀做题时很烦被打扰，课间时间很短，干脆就回去一起写，学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回去做题，来学校睡觉是吧。”田晓军指着他。
　　“没……”
　　“叮——”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苏诀闭嘴，不打算再说，给田老招招手，转身下楼。
　　差点就能问出来他问题的答案，田晓军略带遗憾地回班上，招呼学生出去，“都去吃饭，午自习再写。”
　　小班这些人，做起题来没完没了，经常不吃饭或是在教室随便啃面包。
　　姜议语同样是这么想的，她来得晚，刚才田晓军趁她跟苏诀下楼的时候，把她没领的书全搬到她桌子上了，包括那六张卷子。
　　而且，她初来乍到，想把这些书都整理好。
　　眼看着班上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个姜议语。
　　田晓军喊她，说了句方言，“还坐到搞莫斯。”
　　姜议语经常听奶奶说云城话，一般都能听懂，“我早上吃过了，现在不饿。”
　　“下午就饿了，小心把胃搞垮。”田晓军不赞同地摆手，接着说：“你是不是不知道食堂在哪，我带你去。”
　　比起麻烦老师，姜议语说：“不用了，我现在就去。”
　　随即，从包里拿了新饭卡往外走。
　　这时，教学楼里的学生都出发去食堂，零星几人站在走廊上吃泡面。
　　校规上说不准在教室吃味道大的食物，可没说不能在走廊吃。一中的学生都很会找bug，这是苏诉起的头。
　　姜议语仍是不打算去食堂，准备去找找小卖部在哪，随便买个面包就好。
　　结果，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怎么这么慢，我在下面等了你老半天，都没看到你人。”姜沐晨语气颇有抱怨。
　　“你不是不跟我一起吗？”
　　姜沐晨撇撇嘴，“你因为我才转学，这不是怕你人生地不熟，被谁欺负了。”
　　姜议语推了下他头，“你现在都高一了，还把初中那套带进来，一中校规很严的。”
　　“知道了，知道了。”姜沐晨加快速度，“我听同学说食堂的饭会被抢完，快走。”
　　姜议语的计划又被打乱，只得一起去。
　　食堂在最后面，离教学楼有很长一段距离，还有一个大斜坡，堪比爬山。
　　现在里面挤满了嗷嗷待哺的学生，尤其是高一新生，他们的教学楼离食堂最近，高三的楼其次，高二的最远。
　　新入学的高一生总是对新环境有好奇心，其中不乏成绩好但品德不行的人，刚来就想在学校立威，人都没认全。
　　严望枉就是其中一个，他初中时就爱对漂亮的女生动手动脚，忌惮他的混子身份，不敢反抗。
　　“一中女的好他妈漂亮。”跟他一路的人指着在隔壁窗口排队的女生说。
　　严望枉斜了一眼，果然，腿长腰细的，还白，侧脸一看就是美女，把兜里的手机摸出来，调到摄像模式，颠着脚过去插队，站到那女生后面。
　　被他插队的女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往后退了点，心里直骂，但忍下去了。
　　童伊凡非得拉着苏诀过来尝尝食堂的新品，苏诉去窗口看了眼，不是她的菜，就自己走到别处打她以往吃的。
　　这个窗口是整个食堂最好吃的，菜品也很符合她的口味，唯一的缺点就是阿姨打菜太慢，苏诀他们都坐好位了，她才排到一半。
　　苏诉兴味索然地在这站着，人太多，本来就烦，后边不知道是谁老往前面挤，她往旁边站了站。
　　突然间，她感觉到后面那人的咸猪手摸到她腿了。
　　严望枉偷偷把摄像头对准她的裙底，想着这里人多，手也开始往下摸。
　　“你有病？”苏诉转过身，压着怒火骂道。
　　严望枉看到正脸，脸上的表情更痴，“美女，认识一下呗。”
　　苏诉翻了个白眼，这张脸对她这个颜控来说伤害太大了，余光突然瞟到他手上拿的手机。
　　这个角度……
　　反应过来，瞬间炸了。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严望枉脸上多了片印。
　　在这边排队的人迅速散开，跟他一路的赶紧跑过来看。
　　严望枉指着苏诉吼：“我他妈第一次被娘们打。”
　　苏诉冷着眼又踹了他一脚，他踉跄了几下，“嘴放干净。”
　　食堂面积很大，这边小范围的事故吸引了一部分人看，严望枉站稳，伸手往她那边挥，但却被后方人制住，胳膊钻心得疼。
　　“怎么？”
　　苏诉抱着双臂，斥道：“偷拍我裙底。”
　　这人多，公共场合，但有些事天生不能私下解决，苏诀把他手上的手机踹出来，“打开。”
　　跟着严望枉的俩小弟默默潜水了，混在人群中看。
　　严望枉被制着胳膊动弹不得，费力挣扎着，嘴里还在骂，“你他妈……”
　　就是些骂爹骂娘的话，脏得令人作呕，骂人都骂不出新鲜的。
　　站在旁边的童伊凡和罗契，默契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情绪都是，这新生挺牛逼。
　　偏他初来乍到，惹着了学校最刺的俩刺头，苏诀想揍人的时候不怎么用招式，直接把他掼到地上，又是一脚踹到他脸。
　　严望枉往前滚了几圈，喘着粗气，嘴角流了点血出来。他爬起来，涨红着脸挥向对方。
　　这种小鸡仔，苏诀随便打打都能拿捏，根本不需要兄弟出手，罗契边看边点评，“当初他揍我的时候，还是收力了。”
　　童伊凡啧啧两声，“脸肿大了两圈，阿诀对我们还是好的，起码没打脸。”
　　“他还能撑几回合。”
　　看到从侧门跑来的人，童伊凡遗憾道：“打不了，保安来了。”
　　最后一脚踹到他肚子，带出来的冲劲直接让严望枉摔到大门旁边的餐盘区。
　　叮铃咣铛一片响，这人也是倔得慌，还想接着打，直往右边冲。
　　地上很滑，撞倒了刚进来的姜议语。
　　膝盖，手肘直接擦着地，带出几道红。


第4章 检讨
　　“你他妈瞎了！”姜沐晨双手拽着严望枉的领子，把他再次推到地上。
　　严望枉现在都快被打麻了，那个才过去，又来一个。
　　苏诀站得近，连忙跑过来扶她起来，“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食堂里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们这块，姜议语抬头一看，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她再次低下了头，“……没事。”
　　这群人站到后门角落，保安已经把严望枉和姜沐晨分开了。
　　“怎么又是你，去年开学那次也是你吧。”他看向苏诀。
　　苏诀没应。
　　食堂人确实太多，苏诉反应过来，太招摇了他们这一行人，“叔叔，出去说吧。”
　　保安叹了口气，带着这几个直接参与人和无辜受害人出去。
　　事故短暂解决，食堂里渐渐起了讨论声。
　　“帅啊那哥们，谁啊。”
　　“高二的大佬，你去高二那边的教学楼里看一眼就知道了。”
　　“学神安静了这么多天，我天真的以为他从良了。”
　　“那妹子好惨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没看到。”
　　“有个长得贼甜的女生，进来的时候被打架的那个撞倒了。”
　　……
　　食堂左边就是学校的小树林，有条石子路，经常有学生从这抄近路。
　　苏诉低头看了看姜议语腿上的擦伤，说：“我带她去医务室，你们在这解决。”
　　“不用了，没多疼。”姜议语摆摆手。
　　苏诀看到她手肘上那一小块，莫名有点烦，侧头扫了眼坐在花坛上歇气的严望枉。
　　“好歹去消个毒，食堂地上很脏。”苏诉很坚持。
　　听到这话，姜议语立马低头看自己手臂上沾到的污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谢谢。”
　　苏诉笑着扶她胳膊，被姜议语避开。
　　“我胳膊不干净。”
　　“瞎话，女孩子最干净了，走啦。”苏诉转牵着她手，带她到医务室去。
　　姜议语卡巴了一瞬，乖乖被她牵着走。
　　她们走了，剩下的都是准备挨骂的，保安指着这几个人，来回走动，有两个陌生面孔，剩下三个都是脸熟的。
　　“你，早上刚逮到你迟到，才说好不再犯，现在又跟着打架。”
　　罗契摊平手，“我可没动手。”
　　保安说：“不知道拉一下。”
　　罗契：“……”
　　“你，昨天早上带了十几份早餐进学校，早知道就给你记上了。”
　　童伊凡无辜脸，“食堂早餐那么难吃，我这是拯救住读生的胃。”
　　保安：“……”
　　他把话头对准主要参与者，“你，高一入学时打了个大的，现在高二了，又在开学这天打了个大的，等你们班主任知道了，必须通报批评。”
　　苏诀满不在乎，“通报还少？”
　　保安：“…………”
　　他又把矛头对准两陌生面孔，猜到是新生，说：“你俩，刚来上学，就跟高年级的有冲突。”
　　姜沐晨指着花坛上那个，“我没跟高年级的打。”
　　保安双手叉着腰，“你说你凑什么热闹，打架还得跟着凑一脚，学校的扣分很难消，班主任没跟你说过？”
　　“他把我姐撞倒了。”姜沐晨这声音就跟蚊子嗡似的，没一个人听清。
　　这事目前来看就是个打架斗殴，具体情况不归他负责，保安拿出手机准备给田晓军打电话，至于严望枉，他不打算问。
　　苏诀这人虽然做事比较张狂，但三观正有原则，这点他们学校的人还是比较了解，能闹这么大动静，肯定是这新生干了点荒唐事。
　　“晚上的考试，他俩必须参加。”田晓军还在员工食堂跟唐主任讨论罚站的事。
　　唐主任瞪着眼，“我让他去擦地，他没去就算了，现在连站一下都不能站了。”
　　田晓军把眼镜摘下来，拿纸巾随便擦了擦，说：“让他们在走廊上考。”
　　“也行，蹲着写。”唐主任考虑了一下，“女孩穿裙子不方便，她坐着。”
　　这两个老师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碗里的汤被喝了几口，唐主任提出意见，“以前那款校服多好，非得改成现在这样，麻烦。”
　　“就那黄黑款的，你看看有多少人不穿……”
　　这时，电话来了，田晓军顺手接起。
　　“田老师，你们班学生又打架了。”
　　“谁又惹着苏诀了。”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保安问了下那两个新生的班级，说：“高一的，我等会就给他们老师打电话，午休的时候来你们楼办公室。”
　　“没打出什么伤吧。”田晓军不放心问了句。
　　这话有点难说，保安瞅了瞅花坛上那人越来越肿的脸，犹豫道：“你得早点来看。”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保安拿手指一个一个点，“都不许吃饭了，去办公室站着。”
　　回去的小道，苏诀转头问童伊凡，“手机捡了没。”
　　童伊凡拍拍裤兜，“证据在手，这波肯定是他问题更大。”
　　“嗯。”苏诀往教学楼走，严望枉憋着不服气，被保安扶着，眼睛还在死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像个被打了七寸拔掉毒牙，却依旧想咬人的毒蛇。
　　一直到五楼，苏诀说：“你俩回去。”
　　童伊凡伸出尔康手，“我是目击证人啊，不能少了我。”
　　“我也是。”罗契嬉皮笑脸的，同样要跟着。
　　“随便。”他说。
　　现在还早，走廊上依旧没多少人，姜沐晨看到最前面的班牌，这里就是他姐的新教室。
　　刚打算四处观察观察，就被保安拦住，“再过一年，你也能在这楼里来，到时候看个够。”
　　“……哦。”
　　苏诀回头瞟了他一眼。
　　学校的医务室装备很齐全，挂水区零散坐了几个学生，墙上的电视正在放最新的综艺。
　　姜议语腿上的擦伤并不大，苏诉拿了个酒精棉给她消毒，紧接着上碘伏。
　　“好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小卖部。”苏诉问。
　　姜议语摆手说：“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小卖部离这里挺近的。”
　　姜议语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行吗。”
　　腿上的擦伤面积不大，就是比较红，周边的皮肤又很白，看着唬人，苏诉指着她腿，“你走路不疼？”
　　“上过药了，不疼。”姜议语走了两步，接着说：“我刚转来，不怎么熟悉这里，想找找路。”
　　苏诉这才想起来问她：“你是哪个年级的？”
　　姜议语说：“高二的。”
　　苏诉带着她往小卖部走，说：“我也是高二的，十九班。”
　　“我在一班。”
　　苏诉停了一瞬，了然道：“怪不得呢，你们认识。”
　　姜议语偏头看苏诉的脸，突然发现，跟她后桌长得有点像。
　　“你们是兄妹吗？”
　　苏诉点头，“我跟苏诀长很像。”
　　“我叫姜议语，你叫什么。”
　　“苏诉，起诉的诉。”
　　姜议语清楚了，脑中又想起她后桌的名字，苏决？决定的决吗？
　　“我来的时候，你们怎么在打架。”
　　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苏诉骂道：“那傻逼偷拍，还揩油。”
　　姜议语同仇敌忾，眉毛皱着，说：“太过分了。”
　　苏诉脸上的笑又回来，“等下我估计要去一趟办公室，你也一起去吧，看那傻逼要受什么处罚。”
　　“我们快点走，早点回去。”姜议语愤愤点头，加快步伐。
　　这方向是往后山去的，苏诉拉着她往回走，好笑道：“你走错路了，还是我带着你吧。”
　　“……好。”姜议语偏头看旁边的女生，她眼睛里始终带着笑。这是，她在这个学校，第一个想认识的人。
　　两人到小卖部买了很多速食，自热米饭、面包什么的，苏诉给苏诀一行人带的，姜议语则是给姜沐晨带。
　　中午吃饭的时间有四十分钟，等她们回教学楼里的时候，差不多就快打铃。
　　教室里闹哄哄的，食堂的八卦早就传了回来。
　　“这届新生挺厉害啊，听说有两个。”
　　“哪呢，就一个，另一个是后来加入的。”
　　“好恶心，还偷拍，小小年纪就这么油腻。”
　　“苏诉也是猛，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太解气了。”
　　“我们班新同学还被他撞倒了，打架那么捞，冲那么狠，有病。”
　　“田老带着唐主任进去好半天了，刚文科班的老师也进去了，她俩怎么还没回来。”
　　正讨论着呢，姜议语从后门进班放东西，讨论声变小。
　　“你没摔伤吧。”方音朝着她的方向问。
　　袋子被放到抽屉，她摇摇头，“没事。”
　　方音指着不远处的办公室，“田老在里面。”
　　“好，谢谢。”
　　办公室里的热闹程度不亚于班上，但氛围完全不同。严望枉不服气地指着苏诀，“凭什么，他念个检讨就完了，我还要被记过。”
　　童伊凡插嘴，“我们这叫正当防卫。”
　　与掌心相贴的手机震动了两声，苏诀双手插着兜，靠着墙站，垂着眼等结果。
　　这时，姜议语和苏诉走进来，田晓军忙问：“你俩没事吧。”
　　姜议语说：“没事。”
　　还离了几步距离，严望枉大声说：“我又没拍到什么。”
　　“打就打喽。”苏诉歪着头，嗤笑道。
　　严望枉作势要往她这边冲，“你他妈什么贞洁烈女，我他妈就摸……”
　　话没机会说出口，姜议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了桌上的杯子，狠狠泼到他脸上，乌褐的茶叶混着凉水沾了半边脸。
　　“滴答——”
　　苏诀抬眼朝这边看。
　　苏诉弯着嘴角，笑得明媚。
　　卧槽，猛啊，童伊凡拉着罗契后退了一大步。
　　姜沐晨瞪大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是他姐吗？
　　唐主任嘴里的怒骂卡在嗓子眼。
　　田晓军同样，一句话咕噜了个遍，吞回肚子里。
　　高二十九班的班主任收回准备踹的脚。
　　高一的班主任还在忙着扯自己班上这个搞事的人。
　　“你有病啊。”姜议语把杯子哐桌上，脸在一瞬间气得通红。


第5章 小分
　　窗沿上站过来一只麻雀，被里面的动静吓到，又展翅飞走。
　　姜议语脸仍是红的。
　　苏诀扬着唇角笑了下，又低下头。
　　唐主任回过神，大力拍桌，“严望枉同学，脏话连篇，思想极度扭曲，记大过，再有下次，直接退学处理。”
　　严望枉停下了挣扎的双臂。
　　田晓军喝了一大口杯里的茶，烟雾糊上镜片，斥道：“让你来上学，不是让你来不尊重人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他的班主任放低音量，到唐主任耳旁说：“是不是罚得太狠了，我们学校近两年都没有记大过的，他中考分还是我们班前五。”
　　“一中最不缺的就是成绩好的学生，没一个像他这样。”唐主任音量不减，心里有了考量，接着说：“以后选生，必须加个品德分。”
　　严望枉抬着下巴，不服气地看了圈办公室里的人，在苏诀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其次是苏诉和姜议语，心里也起了主意。
　　“我会，改正。”
　　“但愿你会。”唐主任宣布最后的处罚结果，“严望枉，记大过，准备一份三千字的检讨，周一升旗的时候上台念。”
　　“苏诀，在校打架，破坏公物，违反校规，扣小分二十分，风纪分十分，通报批评，一千字检讨，周一上台念。”
　　“姜沐晨，打架，扣风纪分五分，通报批评，八百字检讨。”
　　说完这些，唐主任拿着空了的保温杯，快步出了办公室。
　　田晓军坐到椅子上，开始善后，“王老师啊，带着你班上的回去，一天天的真够闹腾。”
　　王老师正有此意，当即答应，主任走了，剩下要怎么处理，就是班主任自己的事。
　　见状，另一个老师也开口，“苏诉，回班了。”
　　“给你们买的午餐，在柜子里。”苏诉握了下姜议语的手，“有时间的话，我来找你。”
　　姜议语脸上的红已经消下去了，说：“好。”
　　姜沐晨老师没来，即使没人带，也自觉出去。
　　他姐扯了下他衣摆，小声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给你买了午餐。”
　　“行了行了，一顿不吃又饿不死。”他回完，转身离开。
　　没一会，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自己班上的人。
　　“又给我搞事，你们几个。”田晓军镜片上的雾才散下去，又蒙上一层，他吞下茶水，说：“再怎么都不能在学校打，校规放那又不是摆设。”
　　罗契举手发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他先挑事的。”
　　“对啊，他还把我们班同学撞倒了。”童伊凡往右移了一步，露出站在边边的姜议语，“还受伤了。”
　　苏诀靠着墙，突然问了句，“我小分还有多少。”
　　田晓军听到这话，立马就放弃了问姜议语的事，转而说：“今天一次性扣了三十分，二十张卷子没跑了。”
　　话题转走，姜议语松了口气，她一直都很怕别人把眼神移到自己身上。
　　苏诀开口，“晚上考数学。”
　　“这次你可不一定能……”田晓军没把话说完，神秘十足。
　　童伊凡捂着肚子，作可怜状，“我们中午都没吃饭。”
　　“人苏诉不给你们买了？”
　　罗契接上，“没时间吃啊，教室又不能吃东西，现在还是午休。”
　　“抽下课的时间。”田晓军站起来，准备离开，莫名留了句话，“我下午没课，晚自习回来，你们几个安分点。”
　　童伊凡立马向他敬礼，“田老慢走，注意安全。”
　　田晓军应了声，端着保温杯慢悠悠下楼。
　　随即，办公室剩下那几个人也都准备回班。
　　“帅啊，你刚才那一泼。”童伊凡兴冲冲说。
　　“他说话太难听了。”姜议语蹙了下眉，看到坐在她位子上的姜沐晨，连忙跑进去拉他出来。
　　“你怎么进我班上，打扰到别人了。”
　　姜沐晨拍拍兜里的面包，“我本来在楼梯口那等你，结果你班主任出来了，怕被他发现，才躲到你那。”
　　姜议语说：“快回自己班，现在是午休，你进班的时候别吵到别人。”
　　“怎么这么唠叨。”姜沐晨握着她手臂抬高，“这还说没事。”
　　她无奈叹气，挣开他的手，“别待这了，快走。”
　　“行行行，不就进了下你班，还慌成这样。”姜沐晨抬步朝楼梯走，“晚上我不跟你一块走，爸妈今天不在家，我去朋友家玩。”
　　姜议语追过去询问，彻底进入视线盲区。
　　“她不是从宁城那边转来的？怎么看起来跟高一的那么熟。”童伊凡坐到苏诀旁边，用气音问。
　　“关我屁事。”他说。
　　童伊凡看他没什么兴致，转而去找罗契聊。
　　苏诀把手机拿出来看新来的消息。
　　【妈：宝贝啊，咱们晚上不来接你和妹妹了，妈妈有个同学聚会，你爸来不及过来。】
　　【妈：转账520】
　　【妈：回家的时候给妈妈带点炸串回来。】
　　苏诀拧眉回复：
　　【大宝：……】
　　【大宝：您能别叫这么恶心吗。】
　　柳习这时正好在玩手机，笑着打字。
　　【妈：你和妹妹本来就是家里的宝贝啊。】
　　【大宝：……】
　　【妈：午休还看手机，平时不都是要睡觉？】
　　……
　　姜议语跟弟弟说完话，回来就看到苏诀旁若无人地拿着手机敲字，面上的表情很奇怪。
　　班上的人基本都在埋头写题，没一个人午休。
　　童伊凡给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我们去吃饭了，你去吗。”
　　她摇摇头，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这时，苏诉摸到五楼，站在窗户外面跟他们招手。
　　姜议语在整理桌肚里的书，桌上突然多了点动静。
　　她抬头看，苏诀正站在走道，手还搭在她桌上，“有人找。”
　　视线移向窗外，快步离开。
　　“去医务室。”苏诉说。
　　童伊凡跟在后头，拎着手上的袋子，兴冲冲道：“走走走。”
　　姜议语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去医务室干嘛？”
　　苏诉挽着她胳膊往楼下走，“吃饭，中午都没来得及。”
　　“午休时间能出去吗？”她问。
　　“平常是不能，刚田老说下午不过来，就是给了特例。”童伊凡在前头搭话，放慢脚步，又想起什么，奇怪地问：“你不说不去？”
　　姜议语笑了笑，本来确实没打算去。
　　但，是苏诉过来找。
　　她说：“突然改了主意。”
　　苏诉在旁边补充，“女生的心思你别猜。”
　　童伊凡皱着张脸摇头，快步追上走在很前面的苏诀和罗契。
　　一中的校区很大，绿化更是费了大功夫，树荫里隐藏着的野蝉放肆地鸣叫。
　　男生腿长走得快，过了一个转弯，便再也看不到身影。
　　俩女生在后面慢悠悠聊天。
　　“一中校规这么多，处处不方便，怎么转这了。”
　　“我弟弟考到了这里，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那高一的是你弟弟啊？”
　　“是，他平时……”
　　闲聊中，用乌龟爬的速度，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还要等几分钟。”罗契往旁边移了个座位。
　　童伊凡手上拿了个遥控器，专心致志地调电视节目。
　　这屋子里的陈设，墙上挂了个小电视，墙侧安排了两张床，沿窗摆着个长沙发，旁边零散放着几个凳子，前头是个大矮桌子，透光的窗帘没拉紧，洒了点在桌上，自热米饭发出的烟雾弥在其中，哪里像医务室，更像是休息间。
　　“坐。”苏诉拍拍旁边的位置，她喜欢诶着沙发扶手。
　　苏诀同样。
　　姜议语往那处走，目光下移，苏诀正靠在另一边的扶手，低着头看手机，头上戴着的墨绿色鸭舌帽挡住了面容，一条长腿委屈地抵在桌沿，另一条则松松斜靠出去，姿态闲适懒散，与在家中一般无二。
　　校长常说，要把学校当作自己家，只有苏诀听进去了。
　　姜议语坐到这俩人中间，离苏诉的距离是五厘米，离苏诀的距离则是五十厘米。
　　“这地方算不上医务室，学校搞了个心理辅导，装了这个屋，平时没什么人来。”苏诉跟她解释。
　　姜议语点点头表示了解。
　　童伊凡调好节目，是一个侦探类综艺。
　　“换掉换掉，不看这一期。”苏诉持反对意见。
　　“这期最好看。”
　　“八百多遍，你还没看够？”
　　……
　　童伊凡跟苏家兄妹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班，一直持续到高中按成绩分班才分开，这种争吵经常发生。
　　脸上挂着浅笑，姜议语静静听他们说话。
　　罗契见多了没关注，跟她搭话，“老唐上午找你俩干嘛呢。”
　　“在雕塑上挂东西，影响风貌，晚上罚站，扣小分。”她说。
　　这事，习以为常了，罗契拍了两下苏诀膝盖，激动道：“没事，阿诀现在分肯定比你少，有他给你垫底。”
　　苏诀仍是低着头，“爪子。”
　　话刚落地，他就以火箭般的速度收回爪，还不忘吐槽，“就一霸王花。”
　　又见苏诀没反应，接着说：“我们班小分扣得快，来得也快，毕竟考试多，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小分的事一出来，姜议语放弃思考霸王花的含义，转而问：“班上小分做什么扣最多？”
　　“我想想。”罗契在几个选项当中犹豫，一直没说话。
　　这时，一道惺松的男声突然响起。
　　“早恋，扣两百。”


第6章 习惯
　　苏诀摘了帽子，头发被压平了些，但发尾处仍是翘了一小撮，他伸手拨桌上的餐盒，雾气凝结成水珠，挂在盖上。
　　姜议语还在回味他刚才说的话，不由得想，一中的校规怎么这么奇怪，打架扣二十分，这一条竟然能翻十倍。
　　罗契：“？？？”
　　他眉毛皱成一条线，眼神带着不解，犹豫问：“我俩是一个班的吧？”
　　苏诀拿桌上的纸擦手，顺手拆了装餐具的包装袋，头也没抬，“不然？”
　　“我怎么不知道要扣两百。”罗契满脸怀疑。
　　“去年我爸过来，田老跟他说过。”苏诀偏头看了旁边那人一眼，她盯着桌子，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记住没，姜……议语？”
　　姜议语转头，与他的目光对上，两人距离变近了点，她呐呐道：“记住了。”
　　童伊凡总算是调到个两人都满意的节目，等广告的时候，凑过来问：“刚那个高一的，你们认识？”
　　“我弟弟。”姜议语捏了下桌上的包装袋，回答。
　　“那是你弟啊！完全看不出来！”罗契手往空中晃了晃，夸张道：“你看阿诀和阿诉长得多像。”
　　童伊凡敲了下他头，语调转了几个弯，“废话，他俩是双胞胎。”
　　姜议语左瞧瞧苏诀，右看看苏诉，这俩人眉毛和眼睛很像，都是浓眉和桃花眼，只是苏诉眼中总带着笑，而苏诀眼中却总带着冷漠，俩人气质全然不同。
　　瞧她观察得认真，苏诀“啧”了声，那双眼睛里荡了点笑意，“还看。”
　　“抱歉。”姜议语下意识说完，心里默默补充，不仅冷漠，还凶。
　　苏诀脸上又出现了莫名的表情，“我没骂你。”
　　“习惯。”姜议语回。
　　苏诀：“……”
　　童伊凡和罗契难得见他这样，一副被堵到说不出话的模样，头朝头窃窃私语，被苏诀敲了下桌子后，缩头吃饭。
　　苏诉还在想，我爸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难道我记性变差了？
　　直到罗契说起晚上考试的事，她才回神，音量变大问了句，“卷子你们班老师出？”
　　“你有难喽。”童伊凡看热闹不嫌事大，挤眉弄眼的。
　　众所周知，只要卷子是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田晓军先生出题，教学楼里就会哀声一片。
　　苏诉被这个噩耗打击到，吃饭都没了胃口，这次要是再只考五分，就真要被她妈妈揪去上家教课了。
　　姜议语把餐盒推开一点，好奇问：“你数学不好吗？”
　　童伊凡抢答，“但凡她数学能考五十分，她都能到文科小班去。”
　　“她数学的分还没她语文的零头多。”罗契含糊着补充。
　　听到这些话，姜议语大概了解了她的程度，拍拍她手，“我数学还可以，哪不会的我教你。”
　　苏诀抽了张纸，淡声道：“你看她学不学。”
　　“反正我只想考云大，高考能考五十分就行，高三再说吧。”苏诉决定听天由命，她一点都不想费心思学习，手指比了个赞，“数学好的人都是这个。”
　　姜议语放下筷子，云大她知道，著名985大学，“怎么只想考这里。”
　　“风景好啊。”苏诉这个标准颜控又开始了她的颜值论，“我就喜欢好看的地方，在里面待着心情也好。”
　　姜议语略带遗憾地“哦”了声，又默默抽了张纸擦嘴。
　　电视不断地发出背景音，童伊凡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屏幕，还不忘说话，“田老让你加我们班群没？”
　　姜议语点了一下头，“他给了我一串号，让我晚上回去加。”
　　“那个群里老师多，咱们班有个单独的。”童伊凡摆摆手，神秘感拉满，他自信满满地伸手掏兜，却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归宿早已落到了办公室的保险柜，悲痛道：“no！”
　　罗契把盖子合上，拍了他一掌，“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
　　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童伊凡敛起浮夸演技，说：“你把号给我呗，等着我晚上回去拉你进群。”
　　姜议语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账号，那号只注册了一年，也没刻意记过，有几个数字记不大清。
　　这时，苏诉突然出声，面上还带着明显的疑问，“你拉她不就得了。”
　　姜议语往左边看。
　　这话一出，苏诀转手机的手瞬时停住，顿了五秒后，转而打开屏幕，上面还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他调到另一个软件，递给旁边的人。
　　姜议语接过，在框内犹豫着打了几个数字，按下搜索，结果出的头像却不是自己设置的那个，她又换了一个数字，再次搜索，依然不是。
　　几次重复后，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账号，姜议语松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他。
　　苏诀垂眸看她操作，想说点什么。
　　最后只点了添加键，并未开口。
　　“等你进群啊，我们班群里老好玩了。”童伊凡凑过去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把电视关了，遥控器塞到原来的柜子里，说：“还能回去睡半小时。”
　　正午的阳光很是热辣，两侧种着的小花全都蔫巴着。
　　班上已经趴了大半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还在争分夺秒地赶卷子，偶尔拿草稿纸演算，整个空间静得出奇，连空调运作声都格外清晰。
　　苏诀落座后，摘了帽子扔到抽屉，只枕了右臂，腕上的手绳与桌面紧密接触，左手松松搭在一旁。
　　空调散发出来的冷气缓解了刚回来几人的燥热，没多久，便沉沉睡过去。
　　姜议语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收到新的通知，点了同意便不再管它，塞到书包夹层里，转而抽出几张数学卷子，开始写题。
　　蓝色窗帘没拉紧，几丝阳光穿过缝隙，落到她桌上。
　　越写越觉得这题有些不对劲，怎么包含的知识点跟她学的不太一样，难道我暑假看的是假书？
　　她怕翻书会打扰到别人，用了自己的方法硬解，习惯后，速度加快，半个小时的时间，三张卷子被填得满满当当。
　　这些卷子全是田晓军出题，不得不说，很符合他金牌教师的标签，没一道题是多余的，虽然姜议语大部分没学过，但还是靠着过硬的知识储备硬解出来了。
　　“叮咚——”
　　铃声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几道喊麦，学校的广播总会在午休结束后放几首音乐给学生醒神，今天的歌格外土嗨。
　　“广播员疯了？”
　　“这他妈什么鬼玩意儿，吵死了。”
　　“卧槽，下节课上物理。”
　　“走走走，去厕所洗把脸。”
　　班上的人陆续起来，往常还能趁着音乐声再眯一会，今天这是完全不给他们机会，炸裂的rap声直往耳朵里钻。
　　姜议语把写完的三张卷子收到抽屉，视线放到黑板上的课件表，另拿了物理书出来，她有点偏科，如果说写数学卷会让她兴奋的话，物理就是催眠课，只会让她昏昏欲睡。
　　她的物理分没拉到总成绩的原因就是平时做题多，大部分考试能到九十左右，一旦难度加大，那点漏洞就全暴露出来了，只能在八十徘徊。
　　广播的声音越来越大，教室里也逐渐吵哄，铃响后距离上课有十分钟。
　　空调的挡风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拿开的，姜议语的刘海吹出来一点，她抬手把头发解开，重新扎了个低马尾，发尾处带着点卷，这是去年她表姐拿药水实验的，没想到还真被捣鼓出来一点卷卷，到现在都没直回去。
　　姜议语拿了桌上的玻璃杯，往里倒了一袋咖啡粉，去后面的净水器接热水。
　　离开座位时，余光留意到她后排那位起床气很大的人，他左手搭在耳朵上，脚抵着下面的桌杆。
　　这人睡眠好好，姜议语忍不住羡慕地想。
　　出水处的热水冒着烟，往杯中灌，咖啡粉迅速融化，弥漫出苦味。
　　姜议语喜欢这个味道，轻摇着杯身回座，腿上的擦伤消毒及时，已经不大疼了，只是坐下的时候，因为弯曲有些不适，她弯腰，想看看这处，头发转了个弯，垂到胸前。
　　“你还喝中药啊。”童伊凡座位就在她隔壁，只隔着一条走道，看到她杯里的黑漆漆的玩意，使劲搓了搓头，龇着牙说：“好苦。”
　　姜议语把头发拨回去，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咖啡粉。”
　　罗契在童伊凡前头一个座位，转过椅子，手肘支在桌子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到要死，“有用吗这玩意儿。”
　　“还行。”姜议语拿了几包出来递给他们，“对我挺有用的。”
　　上课铃声早已响起，只是老师还没来，罗契连忙接了，撕开就往杯里倒，趁着这点紧巴巴的时间直往后跑，一手接水，另一只手伸长，费力拍还趴着的那人肩膀，“别睡了别睡了，这是老梅的课。”
　　“知道是我的课，还到处蹿，十分钟都来不及让你接水。”梅智拿着本教案，肩上挂着他的标志性小黑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进来。
　　罗契一个激灵，捧着杯子瞬移回座。
　　“还睡着，这是晚上做什么黑心事了。”
　　姜议语回头看这个物理老师，年龄应该是三十多岁，精瘦的身材，穿着深蓝Polo衫和黑裤子，打了个平头，正在拉苏诀那边的窗帘。
　　阳光倾斜进来，本来还挺暗的后排亮了好几个度。
　　苏诀拧着眉坐起来，不爽地往旁边看，与梅智来了四目相对。


第7章 物理
　　“诶哟哟，打扰到你了。”梅智赶紧把窗帘拉回去，手抵在他肩上，“你睡你睡。”
　　苏诀：“……”
　　他叹了口气，随手拨了下头发，站起来靠到窗边，比老梅高了半个头。
　　梅智把小包放下来，往讲桌走，稀奇道：“自觉了。”
　　班上的同学看够了热闹，也纷纷转回头，谨慎上课，老梅简直就是魔鬼，他们班人每每上物理课时，心脏都得贴钢丝上。
　　姜议语有一百来度的近视，看黑板有些吃力，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黑框眼镜戴到脸上。
　　眼里的画面从高清转成超清，她把杯中的黑咖喝净，集中精力。
　　“下午第一节课，讲新的估计你们听不进，把昨天发的卷子拿出来，讲习题。”
　　这话一出，教室里多了些翻书的声音。
　　姜议语木在座位，她只有新发的教材和习题册，别的东西一概没有。
　　“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啊。”梅智注意到她，翻了翻教案，里面只夹着一张卷子，这就没法给新的了，说了别的办法，“苏诀，把你卷子给新同学看。”
　　阳光映在他脸上，苏诀半垂着眼，没动作。
　　梅智的声音还在继续，“新同学坐到后边去，刚好苏诀站旁边，你俩一起看，还不用搬凳。”
　　姜议语心里一颤，虽然和他一起吃过饭吧，但也不算太熟，坐人家凳算什么个事啊，比起去苏诀那，她更想移到走道，凑着童伊凡的卷子看。
　　她朝右边投出求助眼神，童伊凡还搁那翻课桌，没接收到。
　　“快，抓紧时间，我要开始讲题了。”梅智抖落了下手上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到老师安排，姜议语嘴边的话卡在喉咙，只得在手上抓了个笔，拖着千斤重的步伐挪到后面，浅浅坐了个椅子边，顶着旁边那人的凝视，学着老梅说话，“打扰了。”
　　苏诀面上没什么反应，手指屈起在桌面敲了下，“抽屉里。”
　　这人刚在那站了半天，卷子还没拿出来，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姜议语双手托着凳子往后边移，给他留出空间。
　　窗沿多了只麻雀，苏诀移了一步，手掌撑在桌面，另一只手在抽屉里拿了一叠卷子，抽出其中一张，剩下的又塞回去。
　　距离离得近，姜议语看到，他右耳后有个小黑痣。
　　罗契往后瞟了好几眼，不对劲啊，这不是阿诀的行事风格啊，按他的做法，难道不是直接把卷子甩给姜议语，再顺便嚣张放话说自己满分不用看？
　　这么想着，他反手敲了敲童伊凡的铁皮桌身。
　　“罗契，你来讲这道题。”梅智从黑板沿里捡了半截粉笔，招呼他上来。
　　又来了又来了，这就是一班的人怕上物理课的原因，老梅会随机抽选倒霉蛋上台讲题。
　　倒霉蛋一号下意识站起来，眼睛盯着卷子第一题，这题简单，他松了口气，上台接过粉笔，自信开口，“这就一送分题，拿公式一套，答案就出来了。”
　　梅智点点头，微笑伸手，示意他写。
　　罗契瞬时更自信，手里的粉笔唰唰唰，黑板上多了两道重力学公式。
　　等他转回头，准备迎接同学们的掌声时，却看到，台下人表情各异，大部分都在偷笑，童伊凡给他比了个三的手势。
　　梅智双手叉腰，站在第一排，夸道：“真不错，我让你讲水，你给我来力。”
　　罗契讪讪，缩头当鹌鹑。
　　梅智指向后排站着的那人，“女同学喜欢看他就算了，毕竟人家脸放那了，你这么喜欢看他是怎么个事，这题你要是讲不出来，就去陪你好兄弟站着。”
　　顺着他手，大部分人视线放到苏诀身上，他没再靠着窗沿，双手插着兜，垂眸看桌上的笔，根本没在乎周边的动静。
　　姜议语这次没再脸红，专心盯着这半面卷子，全是大题，简直是惊为天人，她头一次看到这么简单的卷面，可能是那几道简单的过程踩在得分点，都没扣分，最关键的是，没具体步骤，她看不懂。
　　如果说数学她还能硬解出来，物理卷就完全没办法了，只能再多写题多练才能赶上这里的进度。
　　姜议语叹了口气，晚上回去又要熬夜了。
　　“呃，嘶，呃……”罗契瞅着卷上第三题旁大大的两分，偏偏他只有这道题没做出来，挣扎了几秒后，自觉下去站到后面，也就是姜议语的右方。
　　这俩大高个往姜议语两侧一站，远远看去，活像个加长版的凹字。
　　梅智在黑板上画了个草图，嘴里不停，“专心听讲，这个竞赛题班上只有一个人做出来，虽然高考不会考这个难度的，但你们做多了难题，高考的时候不就游刃有余了，多学一点是一点，我也不指望苏诀上来给你们讲了，他的写题思路，你们也别学，高考像他那样写，绝对扣步骤分。”
　　班上多了些讨论声，苏诀的各科成绩，物理最好，这点他们都知道，却没几个人看过他的卷子，只有英语作文被印成范文大面积传过，再就是语文卷，经常因为字太草被公开处刑。
　　至于理综卷和数学卷，这些就是只可仰望的存在了，虽然别的班的人天天在表白墙上嚎着要看学神的考试卷，却从未得逞。
　　姜议语这次成了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确实惊人，也看不出什么，简单过头了，只有两个中文，是他的名字，龙凤凤舞的俩连笔字。
　　苏决，果然是决定的决。
　　一班的学生上课都认真，前面五分钟玩过去了，一旦进入正题，没人分心，包括站在后面的罗契。
　　至于苏诀，他别科还得用心学学，但物理是已经修炼到妖怪的程度了，这种难度的竞赛题对他来说确实是没多大影响，闲散地站在一旁，脑子里在想检讨该怎么写。
　　姜议语有些跟不上梅智的讲题速度，她本来就落后一大截进度，暑假的时候还看了些假书，大脑高度集中，早已忘了这并不是她的卷子，手里的笔不停，在空白处写了大段步骤，打算等下课时间逐一研究。
　　也不知道这卷子是怎么排版的，大题搁前面，选择题和填空题放后面。
　　“还有五分钟下课，后面的来不及，你们先自己看，下节课再讲。”梅智喝了口杯里的茶润嗓子，看到还在罚站的两人，说：“行了，都回去坐着吧，以后上课认真点，新同学跟我去趟办公室。”
　　罗契给他敬了个礼，如弹簧般蹿回自己座位。
　　姜议语从题目中回神，准备拿着卷子站起来，却忽的被旁边那人按住。
　　“写字不算，还要抢走。”苏诀低着头，隔着薄薄的一层镜片看她眼睛，“哪来的女土匪。”


第8章 苏诀
　　“干嘛呢你俩。”任何动作都逃不过梅智的鹰眼，他站在前门口招呼了一句，“苏诀你别拦着人家。”
　　随即，出了教室门，往办公室走，准备去把多的卷子找出来。
　　姜议语瞬时松开还捏着卷角的手指，连忙站起来小声说：“抱歉，我，我忘了这是你的卷子。”
　　“老梅在办公室等你。”苏诀往右边迈了一步，四平八稳地坐回凳，手上勾着的笔扫了下满满当当的卷子，偏头看她，“还愣着？”
　　都说桃花眼看谁都深情，偏他不是，以往与他的目光对上时，只觉得里面有个漩涡，还是个宇宙漩涡，随时都能掉进去被他嘲一顿。
　　但这次，里面却没了嘲劲，只有平淡。
　　这是追究还是不追究，他也没个准话，姜议语抬步朝外走，穿过走廊，皱着眉懊恼自己实在是太不谨慎，这才过来第一天，就做错了事。
　　依然是中午去的那个办公室，里面不再满当，只有一个梅智在柜子里翻找，桌上已经多了好些空白卷。
　　“老师。”姜议语喊。
　　听到动静，梅智回头问：“田老师说我们班各科进度没？”
　　“说过，各科都把高二上的内容学完了。”姜议语回忆上午田晓军跟她讲的话。
　　梅智“嗯”了一声，这时又进来一个女老师，身材高挑，大波浪长发，白衬裙，肩上挂着一个香奈儿包包。
　　黎周摘了脸上的墨镜，大红嘴唇一张一合，“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
　　“你能不能别踩着你那大高跟站我旁边。”梅智先是顺嘴抵了句，才介绍，“这是班上教语文的。”
　　姜议语半弯了下腰，跟她打招呼，“老师，我叫姜议语。”
　　一班的各科老师早就看过她的成绩单和信息表，其中，数学老师田晓军和语文老师黎周最为激动。
　　黎周稳重地点了下头，把肩上的包扔到椅子上，从腿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叠整理好的卷子，“这是高二上的知识点，你没学过的就在这里面找，哪不懂的就来办公室问我，尽快跟上班里的进度。我看过你以往的成绩，语文这个学科对你来说，一个月内跟上，问题不大。”
　　这话不假，语文不像别的学科，没学过就一窍不通，它的知识点在于积累，如果基础够好，即使没学过，分也不会低。
　　“好的。”姜议语从她手上接过资料，上面标了文言文重点赏析，需要背诵的古诗词句，阅读理解抠字眼等等。
　　梅智指着桌上那一叠乱七八糟的卷子，说：“他们考过的卷子，差不多就是这些，你抽空把这里面的题全掌握了，我看着，你高一时物理成绩不太好？”
　　姜议语点点头，“成绩不太稳定。”
　　有时只能堪堪够上及格线，有时能到九十分，梅智也是看过她成绩单的，说：“你这可不是不太稳定啊，现在进度不一样，要多花时间，别让物理拉下总成绩，还有二十来天就月考，这成绩都是算在学生总评上的，如果要走保送，每一次都不能掉出前五十，要抓紧时间努力学。”
　　“物理的本质都是公式，知识点在书上都能找到，发的习题册上都有例题，对照着那些尝试自己做，我课不多，不经常在办公室，不会的地方攒到一起来问，还有班上的同学，多找找他们，基础点的题他们都会，难度大的可以去问苏诀，就你后桌，但千万别学他写步骤啊，要扣分的。”
　　不用担心，他教我的可能性比陨石撞地球的可能性还小，姜议语心中暗想，拿过桌上的卷子放到手臂上，答话，“好的，我会跟上进度。”
　　梅智满意笑笑，接着说：“别的几个科目老师，等他们过来，都会找你，你也不用担心，这么聪明一人，肯定能追上来的。”
　　这话，姜议语上午才听田晓军讲过。
　　几句话的功夫，下课铃声被敲响，梅智摆摆手示意她回班。
　　一中的建筑风格很空，一眼扫过去，走廊的栏杆上靠了好些人，姜议语抱着厚厚几叠纸在其中穿梭。
　　“老梅找你干嘛。”从后门进班后，被站在旁边接水的童伊凡叫住。
　　姜议语抬高手臂，最顶上那张纸的字展现在他眼前，闷闷道：“发卷子。”
　　“豁！这么多！”罗契也在旁边，对她投出同情的目光，十分自来熟地伸出手，想着拍拍她肩安慰，又猛地想起她是女生，手转了个弯拍到苏诀背上，力道没控制住，闷重的一声响。
　　无辜受害人转了个头，眼皮一掀，“医务室还没关门。”
　　罗契反应速度很快，使劲摇晃他肩膀，“老子没有多动症！”
　　“啧。”苏诀放下手中的笔，被压着的纸上写着检讨这两个大字。
　　余光留意到他这动作，罗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童伊凡往外冲，“走走走，厕所走起。”
　　姜议语站在旁边围观全程，怀里还捧着厚厚的资料，谨慎开口，“你的物理卷子能给我看一下吗？”
　　笔被重新架到指尖，苏诀顺势靠到椅背，从检讨纸下抽出那张用红笔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好似闲暇地看了看，说：“不能。”
　　姜议语：“……”
　　她嘴里的谢只吐出来半个音就被卡住。
　　但没卡多久，姜议语把抱着的资料放到桌上，找到上一节课讲的那张卷子，递给他看，“我不是在你卷子上写字了吗，我誊一份新的还你。”
　　苏诀手指动了两下，笔在他指间绕了个花，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度，几秒后，“少一个字儿都不行。”
　　你那纸上有字吗，姜议语心里吐槽，松了口气，从他桌上拿了卷子回座位，其余的资料被她放到抽屉里。
　　笔筒里少了支黑笔，卷子上多了两个秀气的小楷字。
　　【苏决】
　　这张卷子誊起来很容易，写好两个中文后，那些字母数字什么的就是小菜一碟了。
　　五分钟后，新卷子被送到苏诀桌上。
　　“好了。”姜议语手上捏着原件，“这个给我用行吗。”
　　苏诀没答话，视线聚焦在左上角，忽地笑了下，笔尖在只写了两行字的检讨书上画了个圈，推给她看，“诀别的诀。”
　　“……哦。”原来跟苏诉的名字是同一个偏旁部首，姜议语看清楚了，在上面添了一笔，重复上一个问题，“这个给我用行吗？”
　　苏诀：“随便。”
　　“谢谢。”姜议语礼貌说完，踩在上课铃声响起的这一刻转回头。
　　这节课仍是物理，姜议语听得很认真，以前那种昏昏欲睡的情况没有发生，可能也是老师的缘故，她以前的老师很细致，每一道题都会细细列举，语调又拖又长，而梅智讲题速度很快，听的人稍一晃神就会不知所云。
　　第三节课是语文课，黎周一进门就被学生起哄。
　　“哇哇哇！今天好好看！”
　　“咱们黎老师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老师换发型了！”
　　黎周把教案放到讲台，笑容满面，显然这种话经常出现，她招手示意安静，“好了，把这次考试的卷子拿出来，别以为嘴甜就能躲过去。”
　　方音大声说：“但咱们班这次考的是最好的啊！”
　　童伊凡应道：“对啊，隔壁文科小班平均分还比我们班低三分。”
　　“老师，你答应我们的电影呢！”
　　“还有奶茶！”
　　“下周二语文晚自习，给你们安排。”黎周把电子白板打开，拿着考试卷往台下走。
　　罗契带头：“呜～呜～呜呜～”
　　其他人接上，起哄声又起，这些都是哪跑出来的猴子。
　　姜议语混在其中，虽然没起哄，但脸上的梨涡很明显。
　　黎周把卷子放到她桌上，“没多的卷子了，你用我这份。”
　　往后走了一步，定在苏诀桌旁。
　　苏诀有种不详的预感。
　　如他所料，下一秒，黎周开口：“把你的放到上面投影。”
　　苏诀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话了，但没所谓，潇洒地抽出语文卷递给她。
　　黎周接过，像是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般瘪嘴，快步朝前走。
　　随即，电子白板上出现一张饱含刀光剑影的卷子，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相当吃力，对眼睛的伤害极大，血条直掉。
　　“你这字，能不能写认真点，别嫌麻烦用连笔，这次不是大考，没用到答题卷，不然就你这字，机器都得扫晕。”黎周拿着触控笔往白板上划拉，正式开始讲题。
　　姜议语非常认同，这可不能怪她看错名字。
　　苏诀没反应，桌上的检讨书上多了几个遒劲的字，介于行楷和瘦金体中间，既有行楷的灵，又有瘦金的韧，和板上的卷面相比，区别大概就是，峭壁上的野松和乡野间的野草。
　　归根结底，还是这人太懒，字一多就开始画符。
　　吃晚饭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学生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做想做的科目，没老师监督，班长方音坐到讲台维持秩序，各科课代表在侧面的小黑板上写作业。
　　姜议语拿了物理书和习题册，按照梅智说的方法，一一对照。
　　期间，拿小纸条问了隔壁童伊凡一个问题。
　　童伊凡从姜议语把茶泼到严望枉脸上时，就觉得这姑娘能处朋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解题步骤详细到中文标注。
　　至于老梅说的另一个人。
　　陨石会撞地球吗？
　　不会。
　　那几率，比狗会开车还小。


第9章 互助
　　一中的食堂实在是太远，姜沐晨又过来找姐姐吃饭了，这死小孩，嘴贱得很。
　　“你慢死了，还要走这么远。”
　　你又说不跟我一起，现在又要在这里找我，姜议语随着人流走出大楼，不想理他。
　　有一行人在她后边晃悠。
　　罗契快步上前，挂到姜沐晨脖子，“要爱护长辈，知道不，不能这么跟姐姐说话。”
　　童伊凡拍拍苏诀肩膀，压低音量说：“虽然阿诉从来不喊你哥吧，也没怎么尊重过你，但也比这谁好。”
　　苏诀没搭话，他话少，今天更甚，童伊凡早就习惯他这作风，又去带上姜沐晨，与罗契一起，一人一边教育小孩。
　　“要跟学姐学习，你学姐就从来不这么跟哥哥说话。”
　　“你喊过你姐没，这可不能跟学姐学啊。”
　　姜沐晨一时懵了，这两个人不是中午跟那个打架的一伙的吗，怎么跑这跟他聊天了，说的话是一点没听懂，只愣愣点头。
　　还没到六点，夏日白天长，太阳都没完全落下来，余晖洒在路面，勾出几块阴影。
　　姜议语落到后面，这几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真是你亲弟弟？”旁边的人突然出声。
　　姜议语下意识转头，眼镜早就被摘下来了，现在她眼里的不解很明显。
　　高清画面里，苏诀脸上的表情她看得不清晰，但声音却是犹如加了4D音效，荡在她耳边。
　　“就……身高像点。”
　　这是，在说姜沐晨矮？虽然他只有一米七六，但也确确实实跟矮搭不上边，姜议语头上冒着问号：“身高也不像啊，我只有一六三。”
　　苏诀单手插兜，另只手拨了下侧边花坛里伸长出来的栀子花叶，随口说道：“哦，我没看到他脑子。”
　　栀子花香很浓郁，却比不过旁边这人身上的茉莉味。
　　姜议语很不护短地笑起来，脸上的梨涡跑出来，原来右边脸也有浅浅的一个，只是没有左边的明显。
　　苏诀手放回口袋，可能是被花坛里的蚊子咬到，手指有点痒。
　　“姐，我那个，就是，我，我错，就是，我买饭你吃。”姜沐晨终于摆脱那俩人的嗡嗡，放慢步伐到姜议语旁边，挤牙膏似的挤出几个字。
　　姜议语敛起脸上的笑，只是眼睛还是弯的，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如果要跟我一起，得跟我说，我知道你在等我，会走得快些。”
　　“腿上不是还有伤？”苏诀话变多。
　　姜议语下巴往下点，刘海溜了几缕到脸侧，再抬头看他时，又全都垂到耳旁。
　　“不影响走路的。”
　　姜沐晨说：“这就得了，我跟你一块吃饭，在一楼等你，你以后走快点。”
　　旁边的花坛降下一只蝉，苏诀评价道：“我没算错。”
　　音量不小，姜议语听到了，却没懂他怎么又骂姜沐晨，问：“苏诉怎么没来食堂。”
　　童伊凡在前头补充，“晚上要考试，临时抱佛脚呢。”
　　“我们晚上要去走廊上考试。”姜议语很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想着把剪纸挂上去了呢。
　　罗契大约真是有点多动症，老爱动手动脚，又勾着苏诀肩膀，幸灾乐祸，“他血型吸蚊子，有他这个移动血包，蚊子肯定咬不着你。”
　　“之前我们去东湖那边，他那个诶呦……”
　　话没说完，调子转了几道弯，惨叫声又起，“哥，哥，错了错了。”
　　苏诀眼皮掀都没掀，脚步未停，手也没卸劲，拧着罗契的手腕子径直进到食堂里边。
　　“汽水啊，哥也救不了你。”童伊凡在后面笑得起劲，丝毫没点兄弟情谊。
　　姜沐晨默默扯着姜议语的袖子离他们越来越远，他姐班上的人都好可怕，要么话多得一批，要么凶得一批。
　　食堂里倒没有那么多黑暗料理，反而价格实惠，营养均衡，至于味道，毕竟是大锅饭，虽然比不上外面的餐厅，但也算凑活。
　　排饭的队伍太长，姜议语只买了碗面，里面拌了豆腐和海带，汤上飘着薄薄一层红油，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乍一入口，红油差点呛到食管，迅速从裙子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捂着嘴咳了几下。
　　姜沐晨在这里放下碗后，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杯冰奶茶，“怕辣还买面，你当这里是宁城，口味都是淡的。”
　　“我不知道。”姜议语插上吸管，咦，好甜，喝完一口拯救辣劲后便放到一边，不打算再喝。
　　事实证明，话还是不能说太早，等面吃完，奶茶杯也空得干净。
　　两人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姜议语再次跟他确定，“你晚上要去同学家？”
　　姜沐晨很确定，他可是杠杠的交际怪，单单一上午的时间，就定好了玩伴。
　　只是有一点，他没说实话，那个家，是电子游戏爱好者的天堂罢了。
　　“那我晚上就自己回去了，你也注意安全。”姜议语跟他分开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姜沐晨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高一的教学楼设计感没那么强，不像她那栋弯弯绕绕。
　　班上的人只回来了一半，前后空调都霸占着人，守着出风口的冷风。
　　姜议语坐到椅子上，拿了物理习题出来看，至于晚上要考的数学，她很有信心，就算有些内容不一样，她也能用别的法子解出来。
　　刚把书翻开，她前桌突然回头，手指冲向她脸，“你嘴涂口红了，这么红。”
　　姜议语身子往后靠，说：“没有，辣的。”
　　严宇想起上午跟王长的讨论，上下扫了眼，“是挺辣的。”
　　这个人的眼神让姜议语觉得不太舒服，像是在审视自己，没再理严宇，她低下头看题。
　　没清静多长时间，严宇的声音又传到她耳中。
　　“我跟你说，你们女的选什么理科，就该去选文科，那多简单，死记硬背就好了。”
　　“晚上考数学，你那么多没学，肯定是倒数，我把笔记借你看看，你到时候要怎么报答我。”
　　姜议语把笔放下，本来皱着的眉头放平，“你做数学题还需要笔记？”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不可否认，这语气的嘲讽劲跟她后桌一模一样，云淡风轻但杀伤力十足。
　　这么想的不止一个，同样有人看出来，罗契被拧了一次，依然不改，挂到苏诀肩上，犹豫道：“我怎么，在新同学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那边的对话还没结束。
　　严宇舌头抵着大牙，说：“改错的步骤。”
　　姜议语：“哦，我没做错过。”
　　严宇被气笑了，“行，我等着后天出成绩。”
　　“文综卷很难，我高一时理综考了两百八，文综只有两百，不是死记硬背就能写出来的。”姜议语纠正完他，低下头看物理题，本来就不会，被恶心了一通后，连带着看题都不爽，这题目有病吧，停电就停电了呗，非得自己做发电机，做坏了还要我给他算数据。
　　又不由得想，跟这个前桌比起来，她后桌简直就是天使，早知道就不换座位了。
　　“气着了。”天使的声音响起。
　　随后，童伊凡和罗契的声音嗡嗡起来，但听不清。
　　另一个她喜欢的声音也变近，“来，我让你翻书考，你文综要是能考到一百五，我叫你大爷。”
　　苏诉往桌上拍了张卷子，光洁的下巴点了点。
　　严宇这才看到这一行人，苏诀什么时候回来的，苏诉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是彻底把这两人得罪了。
　　没再反驳，更没有约上这个赌，灰溜溜转回头，等着晚上的考试，他考不过苏诀，难道还考不过这个新来的吗。
　　姜议语的烦闷一扫而空，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苏诉抢了童伊凡的椅子，坐到她旁边，苦着张脸，“我就想混个三十分，但我来不及学。”
　　姜议语把她刚拍下来的卷子移了个方向，哪里是什么文综，就是数学卷，看标题，还是跟今天讲的物理卷语文卷是同一套。
　　“我看看，数学基础公式记得吗。”
　　苏诉点了点头，“我刚把所有的公式都记下来了，但我不知道怎么用。”
　　“记性好好，这么快就记下来了。”姜议语指着后面的大题，“选择题会做的就做，蒙也能得分，一般第一道大题都是三角函数，我教你把这题写了，转化一下就能对了。”
　　草稿纸上多了几道公式，姜议语步骤写得很详细，声音轻柔，思路清晰，一步一步讲解。
　　童伊凡侧头跟罗契聊天，“女生的心思啊，果然多变。”
　　苏诀往前边的两人看了几眼，拿了手机出来，他妈又给他发消息了。
　　【妈：宝贝啊，妈妈不想吃炸串了，带个蛋糕回来。】
　　【大宝：……】
　　【大宝：果然多变。】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习对着镜子擦口红，准备去参加晚上的聚会，还不忘回复儿子的微信。
　　【妈：蛋糕怎么了，你跟妹妹不是最喜欢吃甜品了吗。】
　　【大宝：那是以前，晚上考试，收手机了，你别再变主意，变了也没用。】
　　发完这句，苏诀把手机塞回去，他运气不错，刚收进去，田老就推开了后门。
　　看到班里的环境，都在奋笔疾书，各有事做，还算满意。
　　“怎么跑我们班上了。”田晓军看到苏诉，凑过去看姜议语桌上的东西，“学题啊，稀奇了你，你们班数学老师天天在办公室说你对他有意见，说你是什么来着……”
　　罗契比了个手势，给他解惑，“五边形战士。”
　　田晓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对对，战士，快回自己班上，以后不能再随便串班了啊。”
　　“好的好的，田老再见。”苏诉拜拜手，拿了卷子和草稿纸连忙往外跑。
　　童伊凡刚看了半天三角函数，一时忘了时间，推自己的椅子回座，小姜同学很有做老师的天赋，他这种题型都做烂了，刚才竟然也被带进去了。
　　至于田晓军，心里忽然有个主意，这种单人单桌对互助学习来说，有些不方便，或许可以……
　　这个主意暂时被埋在心里，他走上讲台，把胳膊夹着的卷子放到桌上，又单独分了两份出来。


第10章 打斗
　　天边晚霞渐落，渲染出橙色的画报。
　　讲台上忽地传出声音，“还有几分钟就敲铃，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周边渐渐有合书的动静，还有人在揉太阳穴，高中的生活很枯燥，经常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考试，经历忽上忽下的成绩，身处瞬息万变的环境……
　　但这种天空，只有高中才能看到。
　　窗户没关紧，吹进一阵夏风。
　　姜议语只拿了一支黑笔，就自觉开始往外移动，这椅子很重，铁质椅腿，木质椅背，她搬着有些吃力，两只手抓着缝，手臂与椅背严丝合缝，带到中午的擦伤。
　　速度很快，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走廊上靠着墙落座，像个逃跑的甲鱼。
　　走廊的顶灯太古老，亮度不大，穿过栏杆，天空是灰蓝的，她在教室里看到的明明是橙色的，只隔着半栋楼，却分割出了两个景象。
　　没看太久，突然多了个人入画。
　　苏诀提着椅子放到栏杆下，另只手拿了四张A3大纸。
　　“个子不高，倒腾得倒快。”
　　姜议语：“……”
　　她找不到反驳点，垂下眼，视线却被两张纸霸占。
　　卷子和答题卡送到她手边，姜议语抬眸。
　　只看到，苏诀不甚清晰的面庞，懒懒靠在栏杆上，白衬衫比反光板还亮，头发被吹得轻微波动，在说：“你卷子没拿。”
　　或许是作为背景的天空太漂亮，又太朦胧，姜议语觉得。
　　她后桌长得挺好看。
　　手里的卷子抖了两抖，苏诀的声音里藏着钩子，“我帮你考？”
　　“啊？谢谢。”姜议语忙接过他递来的卷子，上面标着。
　　【云城一中2018年高二理科数学综合训练二】
　　【时间：2018年9月1日18:20—20:20】
　　【组卷：田晓军】
　　这个卷面排版，和宁城的很不一样，选择题的数量也不同，但没关系，只要知识不变，她的成绩就不会变。
　　姜议语站起身，双腿弯曲打算往下蹲。
　　“田老让你坐着写。”苏诀的话制止了她的动作。
　　“……哦。”姜议语坐回去，把卷子放到腿上，拧开笔帽，开始答题。
　　至于苏诀在干嘛，她是不知道了，她只知道，这个题目范围超标了，无奈叹了口气，还好高一时有接触过，不然她还真没把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栋楼都无比安静，教导主任顺着一楼，巡逻到五楼。
　　看到这里的两人，打破了安静，“你搬个凳子出来是摆设？”
　　苏诀靠在栏杆上，没蹲下，更没坐下，卷子被他放到手心，姿势挺帅。
　　他把答案填到答题卡，头也没抬，眼下多了层小刷子阴影，“这不是您让搬的。”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透过教室玻璃，里面的光折射出来。
　　唐主任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转而去看姜议语的卷子，他是教政治的，数学不在他的主业范畴，弓着腰看了半天，姜议语也没抬个头看看他。
　　看了半天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字不错，专注度也不错。
　　五楼排了六个班，很快就巡逻完，再次路过一班门口时，田晓军出来喊住他。
　　没在走廊说话，去了楼梯口，田晓军把刚计划好的内容讲给他听。
　　“把单人单桌改成双人双桌怎么样。”
　　唐主任手撑在楼梯扶手，眉毛揪着，“这布置都坐了好几年了，一班人少，排成同桌不得空一大截。”
　　“他们之前还说柜子不够放书，后面加几个柜子不就得了，还有这走廊上的，尽早拆了，影响走路不说，我们班苏诀的书老是被人拿，他不计较，不查监控，但老放外面也不是个事。”田晓军的柜门有用，但为了实现同桌的计划，只能忍痛割爱，拆掉它们。
　　唐主任思考了好半天，手指在扶手上的敲击频率越来越大。
　　直到下课铃声奏响，他答应了。
　　“你们班不是用成绩排座位的，月考完再换。”
　　“行，我进去收卷子。”两人达成一致。
　　田晓军往门口走，先收了姜议语和苏诀的答题卡，再从后门进去。
　　姜议语把笔帽盖上，打算搬凳子回去。
　　椅背却被一只手率先握住，上面有三四个红点点，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手的主人眉眼冷淡，也没看人，也没说话，拎着俩凳往教室走。
　　“……谢谢。”姜议语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补充。
　　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栏杆上趴了一行人，呼吸新鲜空气，享受片刻的轻松。
　　教室里很空，大部分都出去晃悠了，余下的还在座位上，聊天的，吃零食的，看书的，各有事做。
　　姜议语在书包里翻找，她记得奶奶有给她准备花露水。
　　宁城的树木草丛多，蚊子更多，她又是个吸引蚊虫的体质，之前被虫子咬到腿，还留了个小疤，所以只要是夏天，就会随身带花露水。
　　即使她忘了，奶奶也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往她书包里塞一瓶。
　　手机，耳机线，咖啡盒，笔袋，钥匙，卡包，各个零散玩意都被姜议语翻开，最终在夹层的底部找到了，用分装喷雾装的一小瓶。
　　她把东西整理好，书包挂回椅背，握着小瓶回头。
　　没看到人，估计是又出去了，姜议语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面，又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臂，这次怎么没有蚊子咬她，难道苏诀的血更甜吗？
　　“哈哈哈哈你看阿诀脖子。”
　　“你这要是被老唐看到了，不得吓死，年级第一小分跌至负两百。”
　　“我就说他血香吧，蚊子都爱咬他。”
　　后方传过来几阵打闹声。
　　姜议语重新握上小瓶子，回头看他们。
　　她没听错，苏诀的脖子被咬了个包，超红，估计是个毒蚊子。
　　“小姜同学！”童伊凡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考得怎么样。”
　　姜议语说：“还可以。”
　　“zi——”
　　椅子与地面摩擦。
　　苏诀手松松搭到颈间。
　　“啪哒。”
　　桌上多了个透明玻璃瓶，与他的笔就搁着几厘米。
　　“花露水。”姜议语把小瓶往他那边推了推，触到圆滚滚的黑笔。
　　苏诀睫毛动了下，修长的手指捏在塑料盖，清脆的一声响后。
　　空中飘散着水雾，茉莉花香漫出来。
　　注意到她在看苏诀的脖子，罗契手掌放到嘴边，声音压成蚊子嗡，但她听到了。
　　“之前我们去东湖的时候，他眼睛下面被咬了个包，直接把他眼睛肿得小了一半，特搞笑，还戴了几天的眼镜，我刚看到都没认出来，完全两个路子的，贼……”
　　苏诀眼神扫过去，罗契没把贼什么说出来。
　　这氛围不大对劲，估计是有秘密，姜议语生了点好奇，但也没过多关注。
　　上课铃声响起，后两节晚自习仍是数学。
　　学校一向信奉简洁，除了每月的大考要用到扫描，平时大大小小的考试卷基本都是老师人工批改。
　　田晓军又给他们发了两张卷子，让后两节课做完，下晚自习的时候收。
　　台下多了些细碎的吐槽声。
　　“刚做完一张，现在又来了两张。”
　　“脑子都废了田老。”
　　“啊！又做。”
　　田晓军把答题卡往桌上一放，低着头准备批改卷子，同时说道：“不做也行，你们想听我讲课就把书拿出来。”
　　“算了算了，还是做题吧。”
　　“我还能再写几张。”
　　“大脑突然就精神了呢。”
　　改口极快，比起大晚上的听课，他们更想做题。
　　田晓军手上拿着红笔，满意一笑。
　　这卷子难度不大，姜议语做完后，顺便把午休时没写完的几张也填满了。
　　十点准时下晚自习，黑板上面挂着的时钟刚刚走到九点五十五。
　　还有五分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姜议语干脆就把物理卷收了下，打算带回家做几张。
　　回身拿书包时，余光注意到，她后桌，正趴在桌子上。
　　脑袋抵在手臂，手搭在脖子，黑色手绳垂下，显然是睡着了，而且肯定睡了很久。
　　他昨晚难道真做什么黑心事了，睡眠真好，姜议语把整理好的东西放到书包。
　　“走读生回去早点休息，住读生早点收拾，别又等到宿管来敲门。”
　　田晓军在下晚自习后又叮嘱了一遍。
　　走廊上熙熙攘攘，人挤人下楼。
　　原先睡得正香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醒的还真是时候。
　　姜议语稍微等了会，人流量小点的时候才往下走。
　　大门外停着很多车，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马路对面停着很多摊贩。
　　有一家的锅盔生意最好，附近围了不少人。
　　姜议语被飘出来的香味吸引到，她还没吃过锅盔，从包里拿了五块钱攥到手心，站在一旁排队。
　　“最后一个，只掉下梅干菜了。”爷爷把锅盔装到纸袋，“要还是不要。”
　　云城话不难猜，姜议语把钱递给他，指尖小心捏着纸袋边边，这饼好烫。
　　爷爷又给她套了个纸袋子，“招呼掉了。”
　　“哦好，谢谢。”姜议语往中间捏。
　　马路上的车空了一大半，只剩下零散几个还在等。
　　她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三十分钟，暑假时就已经把方向摸清了，为了快点回家，姜议语走了小路，只需要二十分钟。
　　小路之所以被称为小路，一方面是偏僻，另一方面是昏暗。
　　她胆子不小，也不怕黑，捧着热乎乎的锅盔，酥脆的外壳掉了点渣渣到她手背。
　　忽的，前方传来打斗声。
　　姜议语面上表情一变，深知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但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这个脚就是不受大脑控制。
　　越来越近，手机已经按下了110这三个数字，她躲到墙的后面，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全貌被展现在眼前。
　　姜议语瞳孔一缩，来不及喊叫，反应极快地把手上的书包狠狠砸到其中一个人头上。
　　他手上拿着刀子。
　　而刀子对着的人。
　　是苏诀。


第11章 阿定
　　“卧槽。”寸头被惯性带着往前冲了一大步。
　　苏诀压着火气踹到寸头腹部，他疼得一个踉跄，半跪在墙边，手里的小刀掉到地上，蒙了几层灰。
　　昏暗环境下，帽檐下的脸格外冷白，现在又多了几丝烦闷。
　　掉在地上的书包被捡起来，他走近，手上的茉莉味已经很淡了，上面多了几道伤痕。
　　“怎么跑这了。”
　　姜议语把书包抱回怀里，眼睛还留意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我听到声音了。”
　　苏诀的帽檐被抬高，扯了扯嘴角，“遇到斗殴，正确的做法是跑掉。”
　　小道上没路灯，只有月光的照耀。
　　但他的眼睛比月亮更明朗，姜议语再次意识到。
　　她后桌的脸比卷子，更惊为天人。
　　石头地上零散坐着几个人，苏诉一手拎蛋糕，一手拖着一个人的领子从小道拐角处走出来。
　　“解决了？”苏诉把严望枉甩到地上，看到她哥身前还站着一个人，被挡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看不清。
　　姜议语听到声音，歪了下头，认出靠在墙侧喘气的人，就是中午那个嘴很脏的高一男。
　　“嗯？你怎么在这。”苏诉头上也戴着个帽子，刚打架那么激烈，也没掉下来。
　　姜议语往前走了几步，“我走这条路回家，听到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这里是老居民楼，几次公示要拆，现在都没落实，只留了几户人。
　　“那我们正好可以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苏诉把蛋糕扔给苏诀提着，打斗过程中被撞到，塌了一半，上面缀着的樱桃也散落到底座。
　　姜议语看向地上的几个人，问：“他们呢？”
　　苏诉笑着挽着她胳膊，带着她离开这里，“回家打小报告，剩下的就是大人要处理的事了。”
　　走出巷子口，地上多了几道影子。
　　“他们是干嘛的啊。”
　　“我们买完蛋糕回去，被这几个人堵了，干脆就到这里解决，那傻逼还指望找校外的人，我们以前都学过格斗术，这都不够揍的。”
　　前面两个女生并排走着聊天，后面跟着一个男生，手上还拎了个塌了一半的丑蛋糕。
　　“我们是同路吗，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这里已经有路灯了。”
　　“算是吧，我家离学校还挺远的，没事，总是要从这走。”
　　……
　　早晚温差大，只有晚上才能体验到九月的凉爽。
　　姜议语走到门口，这也是个老小区，重点是位置好，坐落在美食巷子里，虽然现在都已经关门了。
　　“我回去了，你们还要走多远。”
　　苏诉估算了下时间，“十来分钟吧。”
　　坐车的十来分钟罢了。
　　姜议语点点头，跟他们比手势，“拜拜。”
　　苏诉微笑着回她，直到她刷门禁卡进小区，才转身离开。
　　这时，有一辆蓝色车身的出租停在巷子口，苏诀订的车到了。
　　深夜十一点的居民楼几乎没灯，姜议语摸黑走到楼梯，她家住六楼，爬上去还得费点劲。
　　这里是她爸以前的房子，这么多年，都一直只有奶奶在这住，虽然见面次数不多，每年就那么几次，但姜议语和奶奶很亲。
　　这次搬回云城，即使在学习上不太适应，她也很高兴。
　　拧开钥匙，餐厅处留着暖黄的小灯，桌上还有用布盖着的东西。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张献静踩着拖鞋出了房间门，布满老褶的手感受了一下桌上不锈钢碗的侧面，“去洗洗手，把玉米吃了再睡。”
　　“不是说让你不等我嘛，我饿了会自己做。”
　　“老年人觉少，睡不着。”张献静往大门那看，问：“小晨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姜议语往卧室走，“去同学家里住了，今天不回来。”
　　“他爸妈不在家就到处乱跑。”张献静坐到椅子上，嘀咕了一句，但也没什么立场管。
　　“阿定，先出来吃饭。”
　　姜议语应了一声，把书包扔到桌子上，坐到奶奶对面啃玉米，其实她吃了半个锅盔，一点都不饿。
　　“学校怎么样，一定要把学习跟上啊。”张献静的脸上满是关怀。
　　姜议语吞下嘴里的玉米，说：“挺好的，跟宁城那边没什么区别，老师教得也好，同学也都……很好。”
　　听到这消息，张献静安心了，瞧她已经吃完了一半，准备回房，“早点睡觉，别天天熬夜，熬夜是最伤身，人生还长着，别把身体熬垮了。”
　　姜议语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件事，问：“明天回来吃点什么。”
　　姜议语说：“放半天假，中午就回来了，你要做什么菜，我给你带，免得你下楼。”
　　“苦笋，油麦菜。”张献静点完这两个菜后就回了房。
　　姜议语挺高兴，她最喜欢吃苦笋了。
　　迅速把桌上的玉米解决完后，她回房拿睡衣洗漱。
　　等一切都收拾好，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十一点半了。
　　姜议语拿了两张物理卷出来，打算做两张再睡觉。
　　至于答应奶奶说的不要熬夜，这不都是哄老人开心。
　　放到书桌上的手机嗡嗡了两声，姜议语点开看，好友界面多了几个新朋友。
　　【黑暗的一把刀：小姜同学，你在群里没。】
　　【罗汽水：我是罗契。】
　　应该都是苏诀拉的，首页还多了个班群，现在太晚，里面并不像他俩说的那么热闹。
　　姜议语先是改了下备注，再是回复他们的消息。
　　【姜议语：在群里了。】
　　【姜议语：好的。】
　　因为被新消息吵到，而被迫拉人的那位，他的聊天框躺在最下面。
　　姜议语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多了第一条消息。
　　【彡：能把苏诉的号推给我吗。】
　　那边半天没反应，估计是还在忙，这么想着，姜议语开始做物理题。
　　信号那头，苏诀靠在沙发，两条长腿闲适地伸长，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叉子，上面沾了奶油。
　　塌了一部分，连带着味道也变差。
　　苏诀瞟了不远处的苏诉一眼，把叉子连带着盘里的蛋糕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苏诉还在跟自家爸爸告状，“他偷拍我裙底啊，被我们揍了一顿后，晚上还想找小混混堵我们。”
　　“一中的招生是越来越差，什么歪七扭八的玩意都招进来了。”苏全嗤了一通，保证道：“放心，明天爸爸就去找你们校长。”
　　柳习坐在旁边，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这时，却有明显的怒意，她把茶几上的医药箱合起来，“我倒要看，是哪个混蛋。”
　　苏诉又过来扒着妈妈哄她，“他被我们揍得可惨了，猪头脸看不出来的。”
　　这么说着，苏诉拍了拍垂眸看手机那人，示意他说话。
　　苏诀收了手机，应了几声。
　　这时，姜议语收到了三条新消息。
　　【苏诀：她不用这个。】
　　【苏诀：加微信。】
　　【苏诀：186****9496】


第12章 错认
　　微信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其实不大流行，但姜议语偶尔要跟奶奶视频，早早就注册了账号。
　　搜索框被复制上一串数字，跳出来一个头像。
　　是物理小球的实体版。
　　姜议语把笔扒拉开，露出卷子上的小球纸面版。
　　有些人，表面在物理课上睡觉，背地里用物理小球当头像。
　　按了添加键，又改了备注。
　　【我是姜议语。】
　　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再不写题就来不及了，这么想着，姜议语开了静音，把目光重新投向卷子。
　　书桌的摆设很简单，白色桌面，堆了些杂物，笔筒便利贴这些，侧边放了个小书柜，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高中的学习资料。
　　姜议语左手边摆着习题册，右手边放着已经写满大半的卷子，角落里还堆着几张画满线条的草稿纸，眉毛无意识皱起，这题目好变态。
　　在画了第十一版草图后，姜议语放弃这道题，打算明天去学校问问童伊凡他们。
　　“现在是平城时间两点整。”
　　客厅的老人机自动报时，声音的穿透力几道墙都隔不住。
　　她奶奶都已经会用智能机了，以前用的老人机不知道还留着干什么，经常来个突然袭击。
　　姜议语从卷子中抽离，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上面只空了几道难题，实在是不会。
　　已经没什么精神再攻克，姜议语把桌面上的东西收好，关了灯躺回床上，想起苏诉的微信。
　　床头处又亮起刺眼的光。
　　消息记录停留在00:05。
　　【苏诀：苏诉个人名片】
　　姜议语点进去，又按了添加，想了想，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
　　【彡：好的。】
　　非常公式化，且礼貌。
　　姜议语在宁城有一起吃饭的同学，但自她七月搬到云城后，便渐渐断了联系，她很内向，也不擅长与别人交流，更别提维系关系，但她很喜欢苏诉，喜欢到，想努力争取，成为她的朋友。
　　屏幕上是苏诉的朋友圈，数量不多，但照片都很好看，而且各种类型都有。
　　深海般的天空，斑驳陆离的糖豆，树影婆娑的石子道，精美别致的蛋糕……
　　哦，还有她后桌。
　　与蛋糕在同一天发出，是几个人的合照，背景是餐厅包厢，苏诉头上挂着个歪了的小皇冠，苏诀头上没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老喜欢戴帽子，被童伊凡和罗契一人一边挤着，神色冷淡地对着镜头。
　　【苏诀：还看？】
　　最顶上突然多了个框框，姜议语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她返回首页，这应该是在说她这么晚还看手机的事吧，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啊点。
　　【彡：你不也在看？】
　　那边很快发过来一张图片。
　　是书桌的一角，最显眼的就是纸上那大大的三个字。
　　检讨书。
　　这字体，知道的，是检讨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战书，笔锋露着肆。
　　原来他字这么好看。
　　但马上，姜议语就被下面垫着的东西吸引了视线，有几个字眼直往她眼里钻。
　　双曲线，倾斜角，离心率。
　　有些人，表面在学校多轻松多潇洒，背地里回家熬到凌晨做题。
　　姜议语吐槽了一句，接着打字。
　　【彡：不打扰你了。】
　　【苏诀：哦。】
　　还真是跟他的头像一样冰冷。
　　屏幕光亮彻底熄灭，房间里多了一道平静和缓的呼吸声。
　　七点前到校，意味着姜议语六点就要起床。
　　她睡眠不多，醒得不算难，闹钟一响，就快速起身换衣服。
　　现在还能穿上夏季校服，等到了十月，就得换秋季款，那两套班主任还没发给她。
　　沿途遇见不少跟她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但大部分人手上都拿了点东西，面碗，豆浆，包子等等。
　　昨天班主任跟她说过早上的安排，到校后直接去操场，准备跑操。
　　红色的橡胶跑道上已经零零散散站了些人。
　　但有一个问题，她的班在哪。
　　一个熟面孔都没有，道上也没标各班的位置，还是呈圆环状排的，想找个头头都不行。
　　没有办法，姜议语只得一个一个排，在人数不多的操场上找。
　　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她不由得有些急。
　　这里很大，能容纳两个年级同时跑步，高一部在上边的篮球小操场集合。
　　带着这种急躁的心情，姜议语终于找到一个熟面孔。
　　太阳升了一半，这位同学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等她跨越了大半个操场，找到她以为的班级时，却发现，这个班有点不对劲。
　　不仅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手上还都拿着被折得皱巴巴的纸，看样子像是在晨读。
　　双方都很懵，这是哪来的学妹，怎么跑他们班上来了。
　　“同学，你跟了我一路了。”周浩宇回身冲着她笑。
　　姜议语没戴眼镜，现在看到正脸，才知道，只是侧脸有点像而已。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反应过来，朝着外圈跑。
　　没一会，就消失在人群，没注意到身后周浩宇的招呼。
　　好在，这次她比较幸运，移动到跑道中央的时候，遇到了田晓军，跟着他顺利找到自己的班。
　　位置就在篮球场的正下方，她就是从这个楼梯下来的。
　　一直在路上，却忽略了起点。
　　田晓军回头看到她，说：“到了啊，包放到花坛底下去。”
　　姜议语往旁边看，操场最边缘修着一圈花坛，下面围着书包，各种颜色，各种款式。
　　“我看看你站哪。”田晓军站在队伍前面，这班上的人没来全，也不方便排。
　　童伊凡正好到了，听到这话，顺嘴就说：“最前头喽。”
　　田晓军看了眼时间，没好气道：“赶紧站好，来得晚晚的，就非得多睡那几分钟。”
　　姜议语个子在班上算矮，因为只有五个女生，剩下三十多个男生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没一个矮的。
　　她来了正好就补上了第一排那个空缺，排在右侧。
　　中间几排都是175往上，但没突破180大关的。
　　至于最后两排，那就是高个子的地盘了。
　　咱们班要是再来一个女生就好了，田晓军遗憾地想想，人家班上一排六个，站得好好的，偏他们班，第一排永远差一两个。
　　再往后边一看，一窝蜂来了不少人，队伍立马被壮大好几倍，全踩在七点整的这一分钟过来。
　　田晓军指着远处，在前排走来走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们看看人家高三的，来得又早，还带笔记背书，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没个正形，来早点多背点书，多记点单词，这样不行？早上时间最好，天天这么荒废过去，每次都赶着迟到过来。”
　　您也说人家是高三的，童伊凡默默想，但这话他是不敢说的，田老正在气头上，可不敢顶风作案。
　　“童伊凡。”田晓军点名。
　　童伊凡迷茫地抬头，难道他刚才说出声了？也没有啊。
　　“苏诀缺席跑操，扣两分。”主要针对对象不是他，点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是体育委员而已，这是他的负责范畴。
　　童伊凡习惯地点点头，真的习惯了，他甚至在排表上每一天都给他安排了一个负分。
　　作为他的发小，童伊凡知道内情。
　　苏诀不会来跑步的，苏诀最讨厌跑步了。
　　舒缓的钢琴乐骤然停下，随之而来的是哨子声，跑操开始了。
　　姜议语站在第一排，尽量与同行保持一个速度，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直后悔，她就不该以他为参照物，他都不会来跑操，怎么可能会见着他，还以为跟着他能找到班，结果跑别人班去了，尴尬死了。
　　越往后跑，姜议语没工夫想别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六个字。
　　怎么还不结束！
　　操场太大，跑一圈就累得直喘气，姜议语平时也不怎么运动，体力跟不上。
　　在她即将要放弃，打算跑出去的时候，哨声停了。
　　双手撑着腰，后颈多了一层薄汗。
　　姜议语第一次生出，要把头发剪掉的冲动。
　　田晓军全程跟着队伍跑，面不红气不喘的，声音洪亮，“吃过饭早点回班，住读生可以去寝室收收东西，解散。”
　　这话一出，队伍一哄而散，像是收到蚁王号令的小蚂蚁，成群结队地朝着教室或食堂出发。
　　姜议语去拿了包，快步朝教学楼走。
　　果然在门口附近看到了她弟，高一解散得早。
　　“我上去放个东西。”姜议语说。
　　姜沐晨摆了下手，“早上我不跟你一起，在外面吃了。”
　　闻言，姜议语也没了去食堂的打算，她更想回班上坐着，答应了一声就往楼里走。
　　姜沐晨下了几步台阶，又突然变了主意，追上他姐的背影，说：“我跟你一块。”
　　“行。”姜议语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现在还要爬楼，无所谓他怎样。
　　教室里的空调已经开了，没坐几个人。
　　姜议语一眼就看到，她的参照物本尊，趴桌上睡得正香。
　　“我那边教室空调坏了，一点都不凉快。”姜沐晨往里走，离后边的空调越来越近，脸对着出风口，也不怕把自己吹成面瘫，嘴里还在说：“明天还要军训，这么热的天烦死了。”
　　他声音粗，嗓门大。
　　姜议语爬了个楼，全身力气都没了，往座位走，放低声音提醒，“你声音小点，有人在……”
　　话没说完，后背猛然受到撞击，腿软得直往前跌。
　　手臂控制不住地抵住在睡觉那人的肩。
　　苏诀半阖着眼，醒了。


第13章 陨石
　　清冽的味道直往鼻尖跑，姜议语看到他睫毛动了。
　　完了完了，我吵到他睡觉了，姜议语忙站直身体，忘记了始作俑者。
　　头从手臂离开，苏诀眼里的厌恶明目张胆，声音又沉又哑，“滚。”
　　没说我？姜议语顺着他的眼神转头，推她的人是严望枉。
　　刚姜议语上楼的时候，这人一直跟在后面，刚才更是恶劣地推她，想让她摔倒。
　　严望枉脸还肿着，青一片紫一块的，即使被拎着揍了两次，也不服气，恶狠狠放话：“你们等着。”
　　然后，非常没骨气地转身就跑，他不知道苏决也在班上。
　　“我怎么又看到昨天那傻逼了。”童伊凡提着书包回班，又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事，夸张道：“你怎么醒这么早。”
　　罗契紧随其后进门，“豁，弟弟又来了。”
　　“不知道。”苏诀又趴下去。
　　手还松松搭着耳朵，滚烫的热度直朝手心传。
　　姜沐晨反手扒着空调，他刚才都没反应过来，严望枉就跑了。
　　没揍到他，遥遥指着苏诀的背，遗憾地解释，“过来推了一下我姐，他让他滚，就滚了。”
　　童伊凡看向站在走道的人，说：“你没事吧，那傻逼迟早被退学。”
　　“没事。”姜议语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冲突过后，教室里坐着的走读生们又转回头，开始吃带进来的早餐。
　　姜沐晨坐到严宇的凳子，“你不去吃饭啊。”
　　“不想去了。”姜议语打开书包整理，笔袋卷子被放到桌面，说：“你回自己班待着，老师不许串班的。”
　　罗契在旁边拆了个紫菜饭团，咬了一口含糊道：“弟弟这不叫串班，年级都串了。”
　　姜沐晨撇了下脸，嘀咕了句，“校规真多。”
　　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件事，跑回去说：“明天要军训，这几天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姜议语点头，把头发扒到后面，没太多情绪。
　　姜沐晨又问：“那你后面一周吃饭，跟谁一起，你也没个熟点的朋友。”
　　“自……”只说了一个字。
　　“跟我们一块啊，还有阿诉。”童伊凡语气激动，兴冲冲说道。
　　姜议语眨眼频率加快，问：“阿……苏诉，她会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吗？”
　　罗契转过头，手上的饭团已经只剩个底，这家伙吃饭比狗还快，手点了点，说：“放心，阿诉是个颜控。”
　　颜控？姜议语没太听明白他意思。
　　童伊凡拿手上的竹签戳塑料盒的盖，样子没什么正行，“你想夸人家长得好看就直说，还拐个弯。”
　　“我姐长得是很好看啊，这不是有眼睛就知道。”姜沐晨声音洪亮，比田晓军更胜一筹，传播率比广播里的摇滚乐还远，他小时候每次和他姐出门，都能被路边的叔叔阿姨夸。
　　只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后面被夸好看的就只有他姐一个人了。
　　比如，经常去买菜的摊贩，他姐就能得到水灵，漂亮的夸赞，而他只能得到一句长高了。
　　姜议语：“……”
　　她说：“你吵到别人睡觉了。”
　　罗契恼羞成怒想拍打童伊凡的手还没收回来，又接着说：“没几十个大炮轰，他醒不了的。”
　　“不熟个毛。”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清醒的声音。
　　罗契“呵呵”了声，他也是没想到，姜沐晨比大炮牛逼。
　　苏诀伸手拨了几下头发，发尾处仍是有一小撮倔强翘着，脸上一点困意都没有，只剩下看傻子的表情，“你当她闲得慌，送你回去。”
　　说到这，看到她眼睛，忽的笑了，微微偏了下头，说：“她喜欢谁，才会对谁好。”
　　“……哦。”姜议语迟钝点头。
　　原来我们是双向。
　　有八卦的味道，童伊凡伺机而动，搬着椅子往后头移，“什么回去，什么送人，你俩有什么秘密。”
　　桌子边多了个八卦小能手，苏诀简单说了句，“昨晚碰到几个傻逼，打了个架。”
　　“卧槽，你手怎么了。”离得近了才看到，不深，就是手骨处多了几道大大小小的划伤。
　　罗契也蹿过来，惊讶道：“哪个能把你伤到？”
　　姜议语皱着眉说：“他们带了刀子。”
　　“这他妈，谁啊，又是昨天那个？”童伊凡瞬间暴起，脚往凳子腿上一踹，轱辘了老远。
　　罗契还比较冷静，问：“后面你想怎么解决。”
　　手骨处的伤不太疼，他打架并不是不要命的打法，每一个招式都是往制胜点攻击，为了让对方早点趴下，巷子太暗，没注意到对方手上的东西，被划了几道。
　　其实他没想在意，打架打输了，想找回场子，喊几个兄弟一起，偏偏那傻逼阴魂不散，在外面始终是个潜在危险，现在又盯上了这人。
　　苏诀说：“我爸今天过来。”
　　“牛逼，这小子完了。”童伊凡满脸笑嘻嘻，又跑去把椅子扶正。
　　这边讨论得热闹，姜沐晨戳戳他姐胳膊，“没对你下手吧。”
　　姜议语摇头。
　　“回去我催爸快点买电动车。”姜沐晨仍是不太放心，边往外走，边思考对策。
　　早上的空闲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班上的人陆续回来。
　　苏诀低着头，往手机屏幕上打了几个字。
　　【摆：汉东路双石巷，监控。】
　　【摆：转账10000】
　　昨晚忘了跟他爸说，他特意把那行人带到了有监控的地方，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对面收钱的速度很快。
　　【这是一个黑店：这么简单的活都让我干？】
　　【摆：速度。】
　　【这是一个黑店：瞧不起我？等着。】
　　“叔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能去围观不？”童伊凡超兴奋，恨不得现在就驻扎在办公室。
　　“你试试。”苏诀把手机收了，兜里多了个重量，抬头说：“看田老答应不答应。”
　　围观无望，童伊凡看他这架势，“去哪啊。”
　　“小卖部。”
　　罗契把饭团包装袋空投到垃圾桶，“去去去，买点吃的回来看热闹。”
　　这几个人走后，后面的区域瞬间空了一大截。
　　姜议语跟桌上的物理卷子默默较劲。
　　直到上课铃敲响，这三人才跟英语老师前后到达教室，她没机会去请教。
　　来人走上讲台，大约三十来岁，腰杆笔直，比木条条还板正，肤色白，嘴唇也偏白，看样子像是有点贫血，穿得很温柔，衬衫和黑色伞裙的搭配，眉眼不像黎周那样带有攻击性，更柔和，更温婉。
　　这些都是表象。
　　董琪手上拿的东西放到桌上，说：“书都合上，先复习一下。”
　　姜议语一脸迷茫，又要复习什么，昨天讲的？
　　那个时候，她在办公室，听田晓军的长篇大论，对未来的展望等等。
　　周边的人全都紧张兮兮的，童伊凡更是鼻孔都扩大了一倍，眼珠子转来转去，别点我别点我别点我。
　　“童伊凡，inquiry是什么意思。”
　　“那个那个，探究。”
　　董琪没往台下看，又问：“forward是什么意思。”
　　“期待。”这次的抽查这么简单，童伊凡庆幸地深吸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吸上来，董琪的声音又来了，她虽然面带微笑，但语气超严厉，“现在知道期待了，考试的时候在干嘛，这么简单的题，短文改错完全就是送分的，你给我写错个字母，forward这么简单，你往上填的什么东西，forwadd，我看你是个wadd。”
　　童伊凡脑袋越垂越低，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脑抽了还是咋的，写错了个字母，少摘了一分，不然他上个月月考就能到前五了，与最新款游戏电脑失之交臂。
　　“课后，这个单词抄一百遍，明天交上来，坐下吧。”董琪眼睛往台下扫，第二个倒霉蛋被点起来，“方音，fundamentally的中文。”
　　方音哑巴了几秒，大脑转得比陀螺还快，终于是卡在最后说了答案，“根本上，基本上。”
　　“roughly。”
　　“大约。”这个单词就简单多了。
　　董琪“嗯”了一声，挺满意，“不错，这是阅读理解里的两个引申单词，平时你们都要多记。”
　　瞧这架势，姜议语明白了，应该又是卷子里的内容，还是上个月考的，奇怪了，田老不是跟她说，还没大考过吗，他们怎么各科都考过一次了。
　　如果是讲卷子的话，就不关我的事了，老师总不至于喊我这个没考过的人回答，姜议语放心地抬了下头。
　　下一秒，与董琪眼神对上，同时。
　　“姜议语，咱们班新同学，考一下你的基础。”董琪说了个高一的知识点，“定期地。”
　　“regular。”
　　“引申一下，多加几个词。”
　　这问题有些迷，但答案很快出来，“on a regular basis。”
　　这是书上的原句。
　　董琪瞬时更满意，说：“很好，学过一年的东西还记得，sit down please。”
　　姜议语坐下，老师还在随机抽选倒霉蛋，但后面就没她的可能了。
　　这节课有惊无险的过去。
　　董琪往门外一走，教室里睡倒了一片，只有后排还在坚守。
　　姜议语看旁边那人没睡觉，脑门抵在桌上玩他的备用机，连忙拿了物理卷子给他看。
　　童伊凡瞄了眼卷上那一大段文字，顶着个被压出红印子的大脑门说：“这题老梅没讲，我也没解出来，超纲了，不用做。”
　　但这道题她想了好长时间，还是很想知道答案，姜议语偷摸回头，她后桌还在写检讨，跟他应该熟一点了吧？试试？
　　手上的笔轻轻戳了戳他手背，苏诀手里的笔未停。
　　姜议语说：“我有道题不会，能讲讲嘛。”
　　笔停了。
　　旁边的童伊凡看到推送来的微博新闻，脱口而出：“卧槽，有陨石要撞上地球了。”
　　“哪道。”


第14章 捞人
　　狗还没学会开车，陨石真要撞地球。
　　他眼睛只抬了一半，姜议语把卷子推给他，旁边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往耳朵里冒。
　　“咦，六月的消息现在才推过来，没劲。”
　　姜议语不由得想，六月份她正在准备转学的资料。
　　“听不听。”苏诀指尖的笔敲了敲卷面，发出两道小而脆的嘣嘣声。
　　“听。”姜议语赶紧回神，生怕他反悔，凑近站到他桌子边，一双杏眼眨啊眨，像是在说，开始吧。
　　苏诀拿稿纸的手顿了一秒，紧接着下笔。
　　草图画得有些歪扭，姜议语忍不住说：“你能画好看点嘛，我还想记到错题本上。”
　　“从来没做错，还需要错题本？”苏诀往侧边看，眼里多了些兴味。
　　姜议语：“……”
　　他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没看他眼睛，盯着稿纸上那个丑图，嘀咕，“又没说物理。”
　　苏诀把笔往右边晃了晃，“你来。”
　　笔帽对着她，抽出他指尖的黑笔，淡淡的茉莉味逼近，稿纸上多了一条笔直的线和两个圆滚滚的小球，一点都没歪。
　　“哪来的打印机。”苏诀往旁边写了个公式，嘴还闲不住，就非得蹦几个字。
　　姜议语权当他是在夸她画得标准，说：“我也用这个了，但算不出来下一步。”
　　苏诀没解释，又写了行字母，他都多久没写过这么基础简单的公式了。
　　没一会，稿纸上多了几行笔记，旁边带了中文。
　　“学着呢。”后面突然飘了个声音。
　　从肩膀到脖子整个一缩，姜议语手下意识抬起来，打到还在写字那人的胳膊，纸上被带出一条黑笔印。
　　转头一看，依然是班上那个神出鬼没的班主任。
　　这么大块头，走起来却没声，幽灵似的。
　　姜议语还没来得及应声，田晓军两腿一个短道速滑，胳膊一个猴子捞月，一秒钟的时间，手上多了个亮晶晶的手机。
　　“好啊，昨天才收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屏幕上海绵宝宝的形象十分突出，“你小娃娃，还看动画片。”
　　童伊凡深吸一口气，脸皱得能做酥包卷，跟他求饶，“今天放假啊田老。”
　　“没用，我跟你说，放月假的时候再来找我拿，扣五分，自己找班长记下。”田晓军双手背在身后，海绵宝宝在屏幕里面做汉堡，模样憨态可掬，他还不忘招呼最后一排的两人，这次语气带了点欣慰，“好好学啊，继续保持。”
　　然后，带着战利品慢悠悠晃出了班，留下了三个人的伤悲。
　　“我真最后一个，苍天啊。”童伊凡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情绪过得很快，转而看向这两人，“你俩干嘛呢。”
　　姜议语一时被打断了思路，说：“写题。”
　　“你刚问我那道，做出来了？”童伊凡扒着桌子，凳子腿翘得老高，往上面看，“你再讲一遍呗，我也听听。”
　　苏诀睨了他一眼，“自己悟。”
　　听到这话，椅子腿瞬时翘得更高，两爪子牢牢扒着他桌子不放，“悟～不～了～”
　　好恶心的语调。
　　傻逼。
　　两人眼里难得流露出同一种情绪。
　　“都醒一醒，第一节课就睡成这样。”董琪拿三角尺敲黑板，提前了几分钟过来。
　　看到老师，姜议语暂时放弃了这道题，准备回座，但被童伊凡的胳膊紧紧拦住，她过不去。
　　正打算跟他说，突然间。
　　“卧槽！！！”
　　“轰——”
　　凳子腿架不住他的高难度动作，往外滑溜，腿绊到桌子腿，连人带桌全咚在地上。
　　这动静，半睡半醒中还以为是地震来了，趴着的一股劲往声源处瞅，比训练过还整齐。
　　还好，椅子幸免于难，被姜议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嘶——”童伊凡反应极快，刚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不到一秒就呲着牙咧着嘴弹起来，一点都不带留恋的，面对全班同学外加英语老师的专注眼神，即使脸皮厚如城墙，也觉得丢脸，不想面对。
　　苏诀带头笑了声，罗契紧随其后。
　　笑声渐起，瞌睡虫全跑没了。
　　“哥们牛逼。”
　　“我靠，我他妈以为地震了。”
　　“这瓷砖没裂吧。”
　　“楼下的会不会来投诉我们啊哈哈哈。”
　　姜议语默默蹲在地上，低着头，帮他把散落一地的笔，卷子什么的往手上捡。
　　“还是你好，他们都不行。”童伊凡把桌子扶起来，弯着腰小声念叨。
　　奇怪的是，就几张卷，几杆笔，捡了半天还没捡起来。
　　放到他桌上时，她脸上的梨涡未消，眼睛也是弯的，诚然一副笑到不行的模样。
　　童伊凡：“……”
　　“来来，都醒了吧。”董琪用书挡着脸，准备上课。
　　在童伊凡的帮助下，这节课，班上没一个人偷偷睡觉。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牺牲自我，服务大众。
　　但有一个例外，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
　　“苏诀，这道题选什么。”
　　黑板上只有几个英语单词。
　　苏诀站起来，面不改色，“A。”
　　班上的人表情各异，姜议语悄悄把卷子往右边移了移，指尖点着上面的作文，他的角度应该能看到。
　　董琪往台下走，高跟鞋与瓷砖相触，哒哒响，“为什么选A。”
　　“猜的。”苏诀顺手把桌上的几张纸塞到抽屉里，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
　　“从上节课就看你低着个头，写的什么。”全被董琪抽了出来，念出上面的文字，“检讨书，你是需要点检讨。”
　　他怎么还在写，就一千个字，从昨天写到现在还没写完，姜议语往右后方瞟了一眼，董琪站在那，手抬高看上面的内容，透过薄薄的A4纸，笔迹大约只有一半吧，还不错，比上节课多了几行字。
　　董琪看了会，评价道：“这么喜欢写检讨，回去再写一份八百字的英文版，明天跟童伊凡的抄写一起交上来。”
　　苏诀：“……”
　　童伊凡做了个鬼脸，在董琪的背后，悄悄跟姜议语说，“他不会写这玩意，每次都要写好几天，还只会瞎掰，看都看不懂。”
　　这惩罚，比让他做一百张卷子还狠。
　　董琪转身就看到童伊凡脸上的笑，说：“你也想写？行，也不多，你加个五百字，好好反思下你考试的时候在做什么。”
　　童伊凡：“…………”
　　卷子也讲完了，下课时间也快到了，董琪做最后的总结，“这次考试，你们班考得很差，平均分只有一百一十二，比隔壁班低五分，要不是苏诀考了一百四十五，方音考了一百四十八，给你们提了点，平均分就是你们班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比我少三分，姜议语想，她高一期末考也考了148分。
　　“有几个人，名我就不点了，自己心里清楚，只考了一百出头，再差点就连及格线都够不上，过了个暑假，给你们心都玩飘了是吧，英语就是要多读多背，一点都不能松懈，一直到大学都有用，这次考的不计入系统排分，我希望这个月的考试，你们把成绩抓回来，明白吗。”
　　台下学生齐声喊道：“明白了。”
　　董琪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只要平均分回到一百二，奖励你们自己定。”
　　“看电影！”
　　“取消点名这个规则。”
　　“喝奶茶！”
　　“出去吃饭，到外面下馆子。”
　　还有二十多天才月考，这群人已经自信到连奖励都想好了。
　　董琪被吵得头疼，下课铃声响后，甩了句话就匆匆离开。
　　“找课代表定。”
　　周围闹哄哄的，苏诀往姜议语桌上放了张稿纸，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定睛一看，是上节课没写完的那道题。
　　只是，每一道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具体到。
　　G=mg，S=vt，这种最简单的公式。
　　最下面有行字。
　　【准头不错。】
　　应该是在谢我昨晚帮了他的事，姜议语把卷子拿出来。
　　课间十分钟完了，还有二十分钟，这个时间在好多年前，其实是用来跑操的，但那时发生过有人晕倒的事，这个跑操就被取消，改成中自习了。
　　期间，姜议语一直在看稿纸，顺着苏诀的思路，很顺畅地掌握了这个题型，还举一反三，把另两道难题也解出来了。
　　苏诀一直没回来。
　　第三节课是化学，同样是女教师，年龄偏大，面容很慈祥，是那种在路边会帮着照顾小孩的长相，齐肩发被绑在脑后，规规整整的。
　　她一进来就注意到班上那个空位，语速很慢地问了句，“苏诀还没来。”
　　童伊凡帮着解释，“他去校长办公室了。”
　　姜议语翻卷子的手停了几秒，为什么要去校长办公室，但也没想太多。
　　老师“嗯”了声，有点遗憾，本来还打算拿苏诀的卷子做示范。
　　这节课是假前的最后一节，学生都很激动，压根听不进多少，但每每上化学课，再躁动都得压住，专心听讲。
　　一中的学习时间很紧，真正意义上的假期，一个月只有一次，两天半的时间，至于每周日的半天假，只是个调整，走读生可以回家休息，住读生出不去，在校内自由安排。
　　化学老师讲题同样很慢，说话不急不躁，但很能抓字眼，扣题目里的陷阱，没一句废话，都是考点，重点高中的尖子班老师，每一个都名副其实。
　　姜议语暑假时的自学也不全都是假书，起码，这节课她听得很熟悉，每讲到一题就能自动在脑中找到对应的知识点，这种感觉，很安心。
　　直到铃响，周边的人一溜烟跑个没影，撒了欢。
　　路上几乎每一个穿着校服的人，脸上都挂着笑，神采飞扬。
　　放假，学生时代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姜议语跟姜沐晨一块回家，顺便去了趟超市。
　　刚一到家，就被奶奶招呼着洗手吃饭，已经快十二点了。
　　买的菜是发挥不到作用，这是作为晚上的食材。
　　两个家长还在出差，中午的饭很简单，姜沐晨又跑出去玩，姜议语回房写作业。
　　床头的手机嗡嗡了两声，姜议语打开看。
　　【童伊凡：快加这个号，有人在表白墙上捞你了。】
　　【童伊凡：怎么评论里还有人发你的照片。】


第15章 炸号
　　学校的万能墙功能很多，比如找东西，问课表，捞人，吐槽，小道消息，八卦等等。
　　姜议语顺着他的名片，加了这个号。
　　不需要等待验证，刚加上就显示出来新朋友的标签，空间里的帖子眼花缭乱。
　　最顶上的那个帖子就是捞人的，发布时间在半小时前，对象不是她。
　　云一万能墙：墙墙，问一下今天从明德楼走出来的男生，头上戴着墨绿色帽子，看不清脸，但背影就知道是帅哥，个子很高，手上还带着黑色小皮筋，是哪个班的啊，有没有认识的能推一下他好友，匿名。
　　点赞数积累到了八百加，评论也挺多。
　　【黑暗的一把刀：看错了哥们，他手上戴的不是小皮筋。】
　　【早点水饺：建议去高二教学楼。】
　　【不见衫：一进去就能看到一块大屏，那块屏上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就是他。】
　　【晕：不建议去找他，学神只可仰望。】
　　【不吃鱼：放心，明天升旗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他长什么样了。】
　　【爱老虎油：话说，他这次念检讨的主题是食堂那次吗？】
　　线索够多，这个被捞人的是她后桌，姜议语往下划了几下，第二条帖子展现在她眼前，这次是关于她的。
　　云一万能墙：早上跑操走错班的学妹，低马尾，长头发，大眼睛，高三二十一班的周浩宇想跟你认识一下。
　　【摇啊摇：周浩宇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了，但这次竟然是主动找的，赌一下这次是几天。】
　　【炸土豆：是不是这个，早上看到的，侧脸jpg】
　　【西瓜烂了：这不是昨天被撞倒的妹子吗，这么快就被高三部的发现啦。】
　　【迷失：认出来了，是高二一班的转学生姜议语。】
　　【次年学：看侧脸还不错诶，怪不得周浩宇又开始了。】
　　【罗汽水：谁他妈偷拍还往评论里放，删了。】
　　【炸土豆回复罗汽水：管得着吗你。】
　　下面基本就是罗汽水和炸土豆的对骂，姜议语点开大图，是她早上跑完操，双手撑着腰的照片。
　　有九百个人点赞，这个数量。
　　她眉毛拧着，左手攥紧手机边框，返回去找童伊凡。
　　【姜议语：这个帖子能删吗。】
　　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天没回，姜议语心里很烦躁，连带着腿都开始不适，怎么放都不舒服，只得站起来，绕着床走动。
　　手不停地往下划，罗汽水和炸土豆还在一条接着一条发，姜议语给罗汽水本尊发消息。
　　【姜议语：会有什么影响吗。】
　　对方干架之余，还有功夫回复。
　　【罗契：明天会有无数个人，跑到咱们班围观。】
　　【罗契：之前阿诀的照片被爆出来，天天都有人从我们走廊路过，田老说过后才好点。】
　　【罗契：帖子删了？你去找墙私聊了？】
　　【姜议语：没有。】
　　【罗契：那帖子怎么没了，我发的所有评论都显示已删除。】
　　【罗契：截图jpg】
　　看到这图，姜议语点回去看，找苏诀的那条帖子还高高挂着，她的已经没了。
　　如果只有文字描述，对她来说其实还好，怎么说都无所谓，偏偏带了照片，还带了班级姓名。
　　半天没动静的人消息这时刚好过来。
　　【童伊凡：能删，找墙私信说你是本人就好了。】
　　【童伊凡：删了啊，你去找墙了？】
　　【姜议语：没有。】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回复。
　　到底是为什么，姜议语坐回椅子，右手曲起抵着嘴唇，看屏幕上的消息。
　　实在思考不出来答案，她干脆把问题指向那个叫周浩宇的，要不是他在墙上捞人，后面就不会有那么多事，认识个毛，一点都不想认识他。
　　既然帖子已经没了，姜议语懒得再想那么多，给童伊凡和罗契发消息表达感谢后，清掉了这个软件的后台。
　　顺手点进微信，苏诉的头像已经出现在她的主页了，还多了几条消息，只是她刚才在研究万能墙的事，没看到。
　　【数学一生之敌：你睡好晚哦。】
　　【数学一生之敌：如果有个叫周浩宇的男的来找你，直接不理，他就是个渣男。】
　　两条消息间隔很长，一条是在上午八点左右发过来的，另一条是十分钟前。
　　周浩宇害人不浅，连苏诉都知道了，姜议语实在是看不了她这个名字，改了备注，然后回复。
　　【小姜同学：我看帖子已经删了，一定离他远远的。】
　　【阿诉：才私信完，这次墙的速度好快。】
　　原来是苏诉去找的，姜议语松了一口气，靠倒在椅子上，彻底放松下来。
　　那边又发过来几条语音。
　　“还有那谁，昨天那个，今天我爸来了趟学校，已经被退学了，明天就看不到，不对，应该是以后都看不到他了。”
　　“本来跟校长说的是退学，程序都走好了，结果苏诀后面拿出来一个监控，他们看完后就报了警，现在估计已经在少管所了。”
　　“上午那场面贼混乱，比小说还精彩，真的。”
　　听她这语气，已经能联想到当时的画面了。
　　跟苏诉聊了几句后，姜议语点了下物理小球，所以他上午去校长办公室是为了这事。
　　指尖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删掉，又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还是算了，姜议语按了返回键。
　　【阿诉：完了完了，苏诀的号炸了。】
　　【阿诉：他刚才去找墙删帖，号被爆出来了，现在全是添加好友的申请。】
　　【阿诉：不对，不是墙爆的，是有人在那个捞他的帖子下面评论了他的账号。】
　　【阿诉：应该是你们班的人爆的。】
　　【阿诉：我们刚在外面吃完饭，现在坐车准备回去了。】
　　【阿诉：我旁边的人现在像个移动的炸药桶。】
　　【阿诉：他把软件卸载了，终于清净了。】
　　【阿诉：还好平时用微信比较多，那号只是用来加班级群的。】
　　手机叮叮咚咚直响，消息很多，信息点也很多。
　　姜议语问题更多，打字速度加快，噼里啪啦一通点。
　　【小姜同学：他去找墙删帖的？我们班谁会曝光他的号码，他那号用很长时间了吗，不是有关闭好友申请的功能吗，怎么直接卸载了。】
　　【阿诉：对啊，我玩手机的时候刷到了，就跟他说了。】
　　【阿诉：然后他去加了墙墙，说你什么来着，我也没听清。】
　　【阿诉：他那号高中只加过你们班班群，其他都是初中的，也没别的可能了，就他那破脾气，估计得罪不少人，有人看不惯他也正常。】
　　【阿诉：也没用多长时间吧，但注册得很早，没事，反正都在微信里头，删了就删了，等过去一段时间，下回来就好了。】
　　【阿诉：好了，不能说了，他瞪我了。】
　　转眼间，屏幕上就多了十几条消息，苏诉打字太快，上一条消息没看完，下一条就过来了。
　　姜议语手再次抵到嘴唇，物理小球的头像，键盘占了小半屏幕，敲了又敲，还是没发出去。
　　心里像是有个小羽毛刷刷，苏诀为什么要去帮我删帖，又说了我什么……
　　“阿定！”奶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议语出去找，“怎么了？”
　　桌上放着一盆馅料，上面还压着几摞饺子皮。
　　“帮着包饺子。”
　　姜议语去厨房洗手，出来坐到奶奶对面，手指操作了几下，一个月亮形的饺子便生了出来，她只会包这个形状的。
　　连着包了好几个，她突然说：“我们班有个人特别奇怪。”
　　张献静会的花样就多多了，篓子里比她那边多了好几倍，闻言，停了手上的功夫，问：“哪奇怪了。”
　　姜议语手指还在动，但饺子越包越丑，“说话很不好听，老是违反校规。”
　　一听这话，张献静有点急，立马说：“不能跟他一块玩啊，好好学习。”
　　这次她手指停了。
　　“但他又帮了我很多次，还教我做物理题，他还是年级第一，很厉害，物理卷子那么难，他能考满分。”
　　“年级第一啊。”张献静又开始纠结。
　　过了好半天，盆里的馅只剩下一小半，她下了定论，“你看着来，好不好的不都是你同学，在学校天天见的。”
　　姜议语“嗯”了一声，包完自己面前那摞饺子皮后，去厨房洗干净手。
　　“回去写作业了。”
　　张献静嘱咐了一句，“到点了就自己出来，别老是要人喊。”
　　姜议语边点头边往房间走。
　　手机再次被打开，姜议语给苏诀发消息，这次没犹豫，更没纠结。
　　【彡：你怎么去找墙删帖子了啊。】
　　桌上空着的卷子在向她招手，姜议语把手机放到旁边等消息，低着头写了两道大题。
　　“叮咚——”
　　【苏诀：昨天就拖了下桌子，你脸红成那样。】
　　【苏诀：童伊凡都不怕别人看，你怕什么。】
　　【苏诀：帮你删帖了，你也别怪我力气大了，行不？】
　　姜议语抿了抿唇，嘴巴并成一条直线。
　　【彡：没怪你，是我的问题。】
　　【彡：我是……很怕太多人的关注。】
　　【苏诀：社恐不是问题。】
　　【苏诀：检讨才是。】
　　其实不是社恐，但这个检讨，他不会还在写检讨吧，这么想着，姜议语发过去。
　　【彡：你还在写检讨？】
　　【苏诀：不然？】
　　【彡：哦，你加油。】
　　【苏诀：……】
　　房间里多了一道很轻很轻的笑声，姜议语突然觉得，她后桌。
　　虽然他老是打架，但这都是别人挑衅。
　　虽然他老爱睡觉，但这都是因为熬夜刷题。
　　虽然他老是不听讲，但也没耽误成绩。
　　……
　　违反的所有校规，姜议语都给他找好了理由。
　　至于最后一条。
　　虽然他脾气差，超凶。
　　但……真的很好。


第16章 薄荷
　　塑料模拟的青草地上聚集着大片大片的队伍，还好操场够大，能容纳三个年级的人同时在线。
　　但问题是，姜议语又找不到班了。
　　田晓军细心之余，有两个遗漏，跑操和升旗的队伍站哪，忘了跟她说。导致昨天跑到别人班，闹了个乌龙，今天倒是没跑到别人班，只是旁边老有人在嗡嗡罢了。
　　“我不想认识你。”姜议语闷着头往前走。
　　周浩宇手上拎着的袋子一晃一晃的，慢悠悠跟着，“这可是学校附近卖得最好喝的豆浆，你收了呗学妹。”
　　“不用。”附近走动的人时不时瞟他俩一眼，姜议语注意到了，脚步放慢，说：“你别跟着我了。”
　　“你跟了我一路，我陪你走几步怎么了。”肩上背着的书包带子被捏了一角在手上，周浩宇说话没什么正行，吊儿郎当的，看她没有目的地，又说：“你们班在哪我知道，你把这豆浆收了，带你去呗。”
　　“姜议语。”
　　她听到声音，顿时止步，朝后面看。
　　苏诀站在隔她几步路的位置，单手插兜，另只手拿了个折了几番的纸，“你要跳级？”
　　不到七点的空气湿气很大，她后桌现在比地上的假草坪更清新，像发芽的薄荷，姜议语眼睛瞬间亮了，明明没几步路，偏偏要跑过去。
　　“老师没跟我说队伍在哪。”低马尾在空中荡了几下，落回原处，她说：“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苏诀往后面走，步子不快，“不然我在台上放个录音笔，让它帮我念检讨。”
　　本来只是顺嘴一说，但也不是不行，他眼里还真多了点想法。
　　姜议语跟在他旁边，连忙说：“你要真这么做，下次检讨可能就加到两千字了。”
　　“哦。”
　　“那如果不用念检讨，你今天会来嘛。”
　　“会。”
　　“那你怎么不来跑操。”
　　“懒得跑。”
　　“那……”
　　“你问题太多了。”
　　“哦，那你那个号什么时候下回来啊，昨天晚上群里还在说这个。”
　　“再看。”
　　“那……”
　　两人往班上走，全都忽略了高三的那位学长。
　　姜议语走前还看了他一眼，苏诀则是连个眼神都没放到他身上。
　　周浩宇低着头笑了声，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垃圾桶，回了自己班。
　　每周一的升旗无疑是很重要的事情，具体表现在，还没到七点，班上的队伍基本已经成型了。
　　书包都被放在脚边的草坪，仪式过去后，照例是每周晨读，由负责的同学演讲，但这次却没那么快解散，唐主任紧接着上台，说了段话。
　　“周六的食堂发生了影响及其恶劣的事件，你们才多少岁啊同学们，没经历过社会，身上就有了社会上的人的影子，带手机偷拍，这放到社会上都得被押送到警局，随意辱骂同学，老师在场，还死不悔改，当着老师的面都敢挥手踹脚的，果然啊，下晚自习就跟外头的那些下三流的人混在一起，严望枉同学已经被退学了，学校以后也会对你们的素质教育进行评估。”
　　退学的字眼一出，操场上立马嘈杂起来。
　　“我靠，不是说记大过吗，现在怎么都被退学了。”
　　“那天下晚自习又发生了点啥啊。”
　　“怪不得昨天上午，校长都来了。”
　　“校长来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苏诀爸爸，我去那边送资料看到了。”
　　唐主任在台上停了说话，留出时间给他们讨论。
　　“那谁搞了他的儿子女儿，但没想到竟然亲自过来了。”
　　“是谁啊，你们这么夸张。”
　　“这么说吧，校长得让他坐主位。”
　　“学校是绝对公正，绝对安全，如果遇到危险或者骚扰，一定要跟老师说，及时寻求帮助，别老是自己莽，老师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说到这里，唐主任语气激动，转了个弯，举例子，“年级第一违反了校规也得被惩罚，苏诀，上来说说你的反思。”
　　一时间，周边的目光全投向了苏诀，高一的新生还在左顾右盼，找人都找不到。
　　“喊你呢，年级第一。”童伊凡往旁边推了一把，幸灾乐祸道。
　　苏诀捏着手里的检讨书，朝台上走。
　　信纸被展开，上面却不是他的字迹，而是标准的打印机产物。
　　七点的太阳，温度还没起来，只有明晃晃的光，映到他头上，染成亚麻色。
　　“对于，在校斗殴的事，我做出反思，给他起身的机会，是我没考虑到，不该在校破坏公物，影响风貌，校规说明，食堂是公共区域，如果面积扩大，就不会有这个问题。校规第一条写到，尊师重道，听从老师安排，不轻易反抗，是这篇检讨诞生的理由。校规第二条写到，文明友善，不与同学发生冲突，这是被老师安排的原因。校规第三条写到，遵守纪律，按时上课，我反思，不该不上体育课，不该不跑步。”
　　“校规第四条写到……”
　　“校规第五条写到……”
　　“校规第六条写到……”
　　台下的唐主任起先听着还好，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脸越黑，我让他写一千字检讨，敢情这小子就把校规抄了一遍！！！
　　一班后面的两排笑得不行。
　　“帅啊，欸，发现没，今天阿诀格外帅，这小光一照。”
　　“我说怎么这次能听懂他检讨了哈哈哈哈。”
　　“牛逼，老唐还没听出来吧。”
　　“他这意思是，他应该一脚就把那傻逼踹到起不来，这样就不算斗殴了。”
　　“也是校规够多，够他凑字数。”
　　姜议语不禁想，这就是他写了两天一夜的检讨？就这还要写这么长时间，他语文是怎么考这么高分的。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他念完了校规，做最后总结。
　　“这些，我一定牢记在心。”
　　随后拿着话筒下台，递给唐主任。
　　“把你检讨给我。”唐主任满脸沧桑，这惊世骇俗的东西，一定得给他印出来放大屏上展示，虽然苏诀不在乎，成效甚微，但他依然要放，给别的同学做反面教材。
　　“您还要上台。”苏诀面不改色，把纸折了又折，提醒道。
　　唐主任拿着话筒，抽出他手中那个纸团团，接着发言。
　　“学校后面会开展一系列的活动，具体内容等班主任安排，解散。”
　　台下立马吵闹起来，各自散开，聊什么的都有。
　　而此时的台侧，发出一道隐忍但忍无可忍的怒吼：“苏诀！！！”
　　人他是找不到了，本尊几分钟后，出现在教室里。
　　苏诀没吃早饭的习惯，姜议语刚来一天就入乡随俗，和众多走读生一样，从校外买早餐进来。
　　学校只规定不许在教室吃味道大的食物，但没硬性规定不能吃别的。
　　“我昨天晚上在群里说过，你觉着是谁。”童伊凡今天的早餐是包子豆浆。
　　苏诀把没写完的英文版检讨拿出来，接着翻译，头也没抬，“无所谓。”
　　罗契往外头瞟了一眼，“来了来了，我就说咱们班要沦陷了吧。”
　　姜议语从煮玉米中抬起头，走廊上站着周浩宇。
　　注意到她眼神，周浩宇笑着跟她招手，示意她出去。
　　“……”姜议语说：“他想干嘛？”
　　童伊凡挪动椅子，悄咪咪说：“在追你啊，这姓周的长得也不错，但肯定……”
　　“闭嘴。”苏诀把笔扔到他身上，“睡觉，懂？”
　　随即，趴在桌上。
　　童伊凡刚还纳闷早上他怎么不睡，现在不就又回归本性了。
　　他也不是一枝独秀，班上多得是在桌上补眠的人。
　　往常，每周一的早上，睡觉的人是最多的，这是快乐过后的倦怠期。
　　姜议语放下玉米，朝走廊上走。
　　周浩宇手上换了杯奶茶，说：“呐，新点的。”
　　“我不要，你不用这样。”姜议语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杯上还挂着冷露，上面被添了几圈奶油，撒着干果点缀，周浩宇笑道：“我怎样，来找你啊，买都买了，你收了我就走，真的，挺好喝这个，你尝尝。”
　　姜议语脸上没有表情，只静静往后站，说：“我最讨厌甜的东西。”
　　“不吃甜，怎么还长这么甜。”周浩宇嘀咕了一句，把手里的奶茶顺手抛进了后门旁的垃圾桶，他做了个打篮球的动作，“三分。”
　　“那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啊。”
　　“数学和物理。”姜议语说。
　　周浩宇：“……”
　　作为高三平行班的学生，是他不懂小班。
　　姜议语：“我不会违反校规的。”
　　“不被发现不就得了。”周浩宇仍是笑。
　　姜议语这次语气很认真，“昨天认错人，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思，我学习任务很多，成绩对我很重要，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转身进班，回座位。
　　罗契今天放弃了睡觉，专心盯着外面，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说我只喜欢数学和物理，让他以后别来找我了。”姜议语把桌面清空，顺手收了垃圾。
　　一根笔突然戳了戳她背，她回身看，眼里是一瓶茉莉花茶。
　　“喝不？”


第17章 秘密
　　空调出风口呼呼往外冒冷气。
　　姜议语眼睁睁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第二瓶，第三瓶，第四瓶。
　　款式分别是，青柑普洱，乌龙茶，绿茶。
　　“你什么时候搞了这么多东方树叶。”罗契跑去摸了瓶绿茶。
　　童伊凡挑了乌龙茶。
　　桌上只剩下茉莉花茶和青柑普洱。
　　苏诀说：“我妈买了几箱。”
　　“谢谢。”姜议语把茉莉花茶握在手心，放到桌面的左上方，贴着窗户。
　　童伊凡喝这玩意，绝不是因为喜欢，而是醒神，喝一口，神清气爽，但他没想到苏诀竟然把剩下的那瓶拧开喝了，虽然他表情很差就是了。
　　他们都知道，苏诀不喜欢带苦味的东西。
　　前面的人各自忙碌，姜议语在抓紧时间学物理，童伊凡在赶着抄英语单词，罗契不知道在干嘛，但肯定不会回头。
　　黑色书包被打开，拉开侧面小口袋的拉链，露出了带有红色边边的包装袋，上面印着个萌萌哒的大眼睛卡通人物。
　　苏诀捏着个小馒头，放到嘴里，盖过苦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苏诀的小秘密就是……
　　他嗜甜。
　　“醒醒，都去厕所洗把脸，昨天那么长时间还没够你们睡。”田晓军把答题卡放到讲桌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看了眼时间，还有六分钟就上课了，台下的人依言出去，不困的人就还在原位坐着。
　　严宇看到桌上的东西，都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回头盯着姜议语看。
　　“喂，你能考多少。”
　　姜议语抬了下眼，对这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视线放回习题，随口说：“一百五。”
　　“切。”严宇转去拍他前面的人，“那新来的说她能考满分。”
　　王长往后看了两次，第二次越过姜议语的脑袋，对上苏诀的眼神。
　　空调太冷，他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甩了句，“你管她考多少。”
　　他头转回去后，严宇咕哝了句，等田老发卷子。
　　数学卷子的发送方式及其残忍，分数由低到高，依次点名，一班的人各科成绩都不差，但最卷的就是数学，遍地都是140分起步的，差距十分以内的占大半。
　　“先把答题卡分了，这次难度是比以往的考试难一点，但也不是你们的水平。”田晓军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咱们班这次只有两个满分。”
　　“别的班有几个。”
　　“太难啦！我做最后一题的时候差点把头皮扣破。”
　　“选择题就十二道，有五道上了难度！计算量还大。”
　　“哪止啊，第一道大题，那是一般的三角函数吗！”
　　“第二个填空，每个序号都要算一遍！”
　　“苏诀是一个，另一个大神是谁！”
　　台下吵吵个不停，田晓军拿三角板敲了敲讲桌，“安静安静，董且珍，一百二十七，下降了啊学委。”
　　学委羞愧地作为倒数第一，上台领卡。
　　名字依次被点，只剩下最后三个人。
　　严宇心都提到嗓子眼，默念，姜议语姜议语姜议语……
　　“严宇，一百四十四，最后一道大题算错了啊，可惜。”
　　希望破灭，他不是另一个大神，拿了答题卡往下走的时候，直勾勾盯着后排那两个，她头低着，在看桌上的数学卷，丝毫不为自己的满分激动。
　　至于苏诀，看起来更是不在乎，远远瞧着，他桌上像是放了一张写满英文的信纸。
　　妈的凭什么，老子这么拼命地学，就是考不过苏诀，现在连新来的都考不过，新来的抄了吧，严宇心里一个劲往外输出。
　　“满分的两位，一起上来吧，姜议语和苏诀。”田晓军念了半天名字，趁着这两人往上走的时候，喝了口茶，说：“你们这么好的环境，空调吹着，他俩在外头考，还是满分。”
　　“卧槽，姜议语这么牛逼！”
　　“我感觉我被鄙视了，人家进度都不一样。”
　　“靠，今晚再做两套题。”
　　台下嗡嗡声又起，但都是在喊牛逼。
　　姜议语余光瞟到苏诀的答题卡，他的步骤起码比她的少一半，应该是解题方法不同。
　　往座位上走的时候，她一直在作势瞄苏诀手上的东西。
　　中途，苏诀突然停了下，差点又撞上。
　　严宇低下了头。
　　成绩都公布完了，田晓军说：“重点表扬姜议语，能看出她高二的知识点用得很生涩，但都用了另外的解法，她是唯一一个用了特殊的方法算出来题的，其中还包括高一的竞赛内容，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多掌握没坏处，数学的知识点都是贯通的，有些部分用到够好够熟练，只记了个公式，都不用讲，全都能写出来。”
　　这节课他依然是不讲题，田晓军把眼镜摘了，另拿了几张草稿，打算在上面拟几个题目，说：“给你们时间，自己看错题，到底是因为马虎还是没掌握。”
　　童伊凡就坐她旁边，扒着她桌子说：“给我膜拜膜拜。”
　　姜议语把卷子推给他，转头扒着苏诀的桌子边边，“给我膜拜膜拜。”
　　苏诀笑了下，同样把答题卡推给她，“给我膜拜膜拜。”
　　“他还我之后，就给你。”姜议语胳膊肘往旁边点了点。
　　两个考满分的大神，还是两个复读机。
　　童伊凡看着满满当当的大题步骤，一个劲吸气，“我说怎么算错了，这里你用了那个，那个什么定理来着，之前田老提了一嘴，诶呀我没记。”
　　“托勒密定理，高一的竞赛老师讲过。”姜议语专注地看手上的答题卡，听到声音，顺口答话。
　　教室里不算安静，多了很多讨论声。
　　注意到这一幕，田晓军的想法更坚定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双人双桌还有这个好处。
　　没想到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一旦想到，就觉得现状哪哪都不好，急于做出改变。
　　还回去答题卡的时候，苏诀的笔点着大题的最后一小问，“练过竞赛？”
　　姜议语点头，“高一的时候，去学了两个月。”
　　“怎么不提前把高中内容学完？”
　　“没那么多时间，我物理不好。”姜议语想到这个就愁。
　　苏诀：“哦，我物理挺好。”
　　姜议语：“……”
　　哦，物理好了不起。
　　“姜议语，苏诀，跟我来趟办公室。”已经下课了，田晓军招呼这两人。
　　因为刚受到数学的打击，教室里这帮人一点瞌睡都没有，势必要跟卷子争个高低。
　　办公室里坐着不少老师，在讨论这次周考的事，小班只有两个满分，也代表着，全年级只有两个满分，除了那种偏科偏到太平洋的意外，但意外哪有那么多，平行班出了苏诉这个五边形战士就够了。
　　田晓军眼镜又重新戴上了，先是对着苏诀说：“下周三要举办开学典礼，你知道吧。”
　　“别找我。”苏诀拒绝得干脆。
　　田晓军表示他无能为力，“各个年级的第一名都要演讲。”
　　苏诀：“……”
　　“你可以写少一点，但，可不能再套校规了啊，唐主任被你气得早上吃了三碗面。”田晓军不忘提醒。
　　“我今天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优秀学生代表这头衔放我身上合适吗。”
　　这话就错了，田晓军说：“该奖励的地方就得夸，你从高一就占着年级第一的位子，到现在都没掉下来过，怎么就担不起优秀学生了。”
　　姜议语忍不住笑，他那张检讨够离谱，办公室的空调马力比教室大多了，在里面还有点冷，她默默往苏诀后面移了移。
　　挡风板说：“随便我写？”
　　田晓军教了他一年多，他那个懒劲是认识得透彻，高一时的开学典礼，他上台就说了一分钟不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次留了个标准，“讲够三分钟。”
　　“行。”苏诀答应了。
　　“你先回班。”解决了他的事，田晓军赶他走。
　　第二个事是关于姜议语的，班上有个职位还空缺着，一直都是由班长代劳，现在来了新同学，还是个三好学生，又听话又安静，这个给她最合适不过了。
　　“姜议语，你来当文艺委员，怎么样。”
　　头上缓缓冒了三个大问号，“什么？”
　　“文艺委员，学校有活动的时候负责安排。”田晓军觉得这是一个让新同学迅速融入班级的好机会。
　　殊不知，当她因为违纪被喊出去的时候，同学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是一伙的了，只是他们都比较内敛，没表现出来。
　　姜议语双手背到身后，犹豫道：“我没当过班干部。”
　　田晓军对她很有信心，“多熟悉就好，高二上半年学校的活动很多，运动会开幕，元旦晚会，游学，这些每个班都要排个节目出来，到时候都你安排，最近的就是有个板报评选，还有个兴趣班，这些到时候再说。”
　　“好。”姜议语有些拧巴，潜意识里不太想当，但又不想违背老师，她问：“板报评选是什么。”
　　“后面的黑板，要做个花样出来，下周一晚上劳动课的时候检查，做好了能得分的，风纪分，小分都能加。”田晓军翻早上开会的记录册，说：“大致就围绕着新学期新气象这个点来做。”
　　姜议语说：“好。”
　　田晓军又说：“找字写得好看的，画也是，但我们班没有画画好看的人，前面的板报都是班长找别的班的人帮忙画的，你会画画吗？”
　　寒气从小腿蔓延到大脑，姜议语麻得心脏都颤了一下。
　　她从上了初二，就没再学画画了，以后也没机会。
　　“不会，我不会。”她说。
　　闻言，田晓军把记录册合上，说：“不会也没事，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星期天下午来学校准备就好，我到时候把钥匙给你，差不多就这些了，来学校的这几天，能跟上吗。”
　　姜议语点头，说：“除了物理，其他都可以。”
　　“我不是说成绩，班上的学习强度比较大，跟同学相处，作息安排什么的，生活上习惯了吗？”
　　“习惯了。”姜议语答话。
　　一班都是靠成绩选的，定量的四十个学生，现在因为她变成了四十一个，期中考试被挤下去的名额就多了一个。
　　前几个月，高一升高二的期末分班考，他们班发挥得很好，全校前四十依然是这四十个人，这些都是一直带着的，班上的学生都什么性格，田晓军大差不差都知道，脑子聪明，做事仗义，在小事上比较混。
　　自然也知道，有几个人的好胜心太强，好胜心强，这不是问题，偏偏那几个会暗地里做点小动作，他一直明里暗里提醒，这才好点。
　　田晓军天生爱操心，闲不住，老是怕新同学融入不进来。
　　听到她的话，放心地让她回班了。
　　教室里人还是那么多，只空了几个座位。
　　姜议语坐回椅子，拧开桌上的茉莉花茶，灌了一大口。
　　清清淡淡，隐隐带了点茉莉花的苦味。
　　是她喜欢的味道。
　　在学校的时光。
　　说慢也慢，一节课，四十分钟，怎么望都望不到头。
　　说快也快，一上午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走走走，阿诉在楼梯口等我们。”童伊凡招呼着姜议语。
　　她起身跟上。
　　每一层都安排了两个楼梯口，还有些班在拖堂，下去的时候不算拥挤。
　　在二楼的走廊，接上了等在那里的苏诉。
　　她看起来挺高兴，挽着姜议语的胳膊说：“猜我考了多少。”
　　姜议语微微抿着嘴，说：“五十。”
　　“啊？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苏诉底气不足。
　　罗契在后头，随口一猜，“十分，蒙对了两个选择题。”
　　收到了苏诉的无情冷眼。
　　苏诀，她亲哥，开了尊口，“三十。”
　　“哎，对了，刚好卡在我妈给我请家教的分数线上。”
　　姜议语往侧边瞄了一眼，放低声音说：“你哥数学很好啊，怎么你妈妈还要专门请家教。”
　　两道人声同时响起。
　　“他不教。”
　　“她不学。”
　　“……”
　　说白了，一个不想教，一个不想学。
　　正午的太阳很大，苏诉带了遮阳伞，打在两人头顶。
　　“我来举吧。”姜议语说。
　　苏诉没给，“我比你高点，举着方便。”
　　同样的小白鞋，鞋子厚度差不多，苏诉比姜议语几乎高了个额头。
　　而苏诉的亲哥，她后桌，跟他隔了个二十厘米的台阶才能平视。
　　高一的在军训，早早就解散吃饭了。
　　还好食堂分量够多，不然就这一行人的走路速度，到了连个尾气都排不上。
　　“学长，可以加个好友吗。”
　　桌子边突然多了道声音，姜议语下意识抬头看，苏诀坐在最外侧，旁边站了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笑容灿烂，像橱窗里精致的芭比娃娃。
　　苏诀眼都没抬，往垃圾盘里扔了条苦瓜，“不能。”
　　童伊凡和罗契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
　　“学长，你都没看我，别着急拒绝啊。”段琪琪不打算放弃，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苏诀的号，结果一天都没消息。
　　“不能。”
　　抬眼了，看了，拒绝了。
　　“欸，他不加，我加啊学妹，你考虑一下。”罗契习惯性口嗨，说了句玩笑话。
　　段琪琪往桌上放了张纸条，上面标着一串数字，“我等学长的消息。”
　　加了他朋友，还怕加不上他的？即使被拒绝了两次，也很有信心，段琪琪冲着罗契笑了下，转身离开。
　　罗契眼睛瞪大，满脸写着离谱，“我就二大爷的随便说说。”
　　“人家等着你哦，学长～”童伊凡挂着罗契的肩膀，“嘴贱得治，报应这不就来了。”
　　“滚滚滚。”罗契耸动肩膀，抖掉满身的鸡皮疙瘩，“咋整啊，我加是不加，她肯定是为了打听消息，我怕我一个忍不住，全跟她说了。”
　　“放心加，你就跟她说阿诀只喜欢物理，向咱们小姜同学看齐。”童伊凡又把胳膊挂回去，开始出主意。
　　“看齐什么？”这种场面，苏诉见得多，早就见怪不怪，现在才开口问。
　　童伊凡头朝右边伸，像个八卦传话筒，“高三的那个周浩宇，早上来我们班了，小姜同学就说她只喜欢数学和物理，让他以后别来。”
　　这两人全凑一天，罗契先是瞟了下苏诀，再是瞄了眼姜议语，说：“你俩，一个被高三的追，一个被高一的追，挺巧哈。”
　　被点名的两人，隔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诡异地沉默。
　　下午的劳动课，田晓军过来安排，扫地，拖地，擦柜子等等。
　　“姜议语，后面的黑板就交给你了啊，擦干净。”
　　“苏诀，你擦窗户，负责你们桌子旁边这块。”
　　班上的人各自行动，拿了拖把去洗，提着桶去接水，搬了凳子架到桌上，早点搞完早点吃饭。
　　反正总是要用抹布，姜议语跳过了拿黑板擦这一步骤，从水盆里拧干抹布，先是把下面的那块面积简单擦了一下，上面的够不到就搬了凳子过来，踩上去擦。
　　但最顶上的那块仍是糊不上去，她扶着黑板边缘，作势要蹦，但没成功。
　　椅子背上多了只手，蚊子包还没完全消掉，伤痕已经结痂了。
　　“你要是不怕变得更矮就蹦。”
　　姜议语低头看，这个高度，难得能俯视。
　　“说话老是听不懂，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姜议语还站在椅子上，尽情享受高个子的快乐。
　　苏诀抬眼，下巴微微扬着，“你还要站多久。”
　　“最上面那块我够不到。”
　　“我们换换？”苏诀往窗户那看了一眼，说：“下面的玻璃给你。”
　　顺着这个方向，能看到，窗户的玻璃，上下分层。
　　上面的蒙着水痕，光面。
　　下面的蒙着薄薄一层灰，雾面。
　　姜议语干脆利落地下来，把手上的抹布递给他，转而去捡盆里的。
　　里面的水已经有点混了，她双手用力，端着盆沿去厕所换水。
　　洗手台那站着一行人，都是来换水的，劳动课算是她们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不用想那些复杂的题目，只有劳动，劳动使人快乐。
　　姜议语看到有个空位，见缝插针似的钻过去。
　　流水哗啦啦得响，旁边的人是方音，姜议语想起田老的话，问：“班长，你板报都是怎么做的？”
　　方音还在专心搓抹布，都没看到她，听到声音才注意，“田老找你做文艺委员了啊。”
　　姜议语点头，“嗯。”
　　“终于！班上没有合适的，搞得我每次都要打两份工。”方音先是为自己的解脱高兴了一波，再讲解，“就去网上搜例子，找名人名言往上抄，我又去找我朋友帮忙画几个粉笔画上去。”
　　桶里的抹布已经很干净了，但方音仍是在搓，越来越用力，把火气冲着抹布撒。
　　“我们班那次评选是倒数第一，被隔壁二班笑了好长时间，给我气死了。”
　　姜议语问：“咱们班跟二班有什么矛盾吗？”
　　“二班是文科小班，就因为去年的运动会，我们班赢了他们，只要学校有活动，就跟我们争来争去，而且他们班班主任跟田老有点梁子，我还看到过一次，他俩在办公室吵架。”方音把干净的桶提出来，对她说：“你加油搞，我先走了。”
　　“好。”姜议语端着盆往教室走，心里又开始纠结。
　　教室里的空调关着，窗户都大大打开。
　　后面的黑板已经擦干净了，苏诀站在窗户边，背朝着后门。
　　姜议语赶过去，把抹布拧干，往玻璃上放。
　　“你在看什么。”她头朝下，只能看到楼下的几道模糊的人影。
　　“童伊凡和罗契。”苏诀把窗户关上，“傻逼。”
　　“啊？”姜议语眼睛睁大，双唇微微张开。
　　“没说你。”苏诀移开眼，“他俩刚跟隔壁班的垃圾桶撞了，还在下面吵着。”
　　“哦。”姜议语手在玻璃上重复擦同一个地方，突然问：“田老跟他们班的老师很不好吗？”
　　苏诀“嗯”了一声，顺手洗了抹布，同样放到玻璃上，接着说：“因为他，田老的评优没了。”
　　姜议语没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我们一起做板报，行吗？”


第18章 画画
　　夏风不算凉爽, 空气中飘着一股自来水的锈味。
　　苏诀眉心轻轻拧了一下，“板报？”
　　“嗯，田老上午说让我当文艺委员, 负责下周一的板报。”姜议语眨了两下眼睛，说：“我字写得没你好看。”
　　抹布被扔到盆里，溅了点水到外面。
　　姜议语看他反应，眨眼的频率加快，“星期天下午来做，完了我请你吃饭, 还能加小分和风纪分, 你都被扣那么多了。”
　　“……”苏诀说：“你觉着，我需要那点分。”
　　这话就是拒绝了吧, 姜议语抿了抿唇，没吭声。
　　“不吃饭。”苏诀把‌盆端到手‌上, 往外面走‌，“奶茶就行。”
　　窗户已经干净了, 明‌亮晃眼，她刚才搬去垫脚的椅子也是干净的。
　　姜议语往田老给她发的记录册上写了两个‌名字，脸上的梨涡没藏住。
　　【制作人：苏诀, 姜议语。】
　　“那俩还在被老唐训话。”童伊凡和罗契抬着垃圾桶回来, 咧着嘴笑‌，喊姜议语去吃饭，“收完没, 收完现在去食堂。”
　　姜议语把‌记录册收起来，还是被童伊凡捕捉到两个‌字眼。
　　“这是什么？什么制作人？”
　　童伊凡出了名的爱八卦, 什么都得问一嘴。
　　姜议语说：“板报，他写字。”
　　“哦对。”童伊凡拍了下脑门‌, 回忆道：“阿诀字是很好看，他以前被柳姨抓去上兴趣班，练了好几年的书法。”
　　下意‌识说完，又反应到不对劲，“他答应了？”
　　姜议语点头，“嗯，答应了。”
　　一听这话，童伊凡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懒得一批啊，能少写字就不写，还老是勾连笔，咱美黎说过那么多次，愣是没动静，你拿什么诱惑他了？”
　　姜议语手‌放到脖子摸了摸，犹豫道：“奶茶？”
　　“哦，怪不得。”童伊凡说：“他喜欢吃……”
　　“还不走‌。”苏诀突然出现在后面。
　　童伊凡顿时住口，“你不是在外面等，怎么进来了。”
　　“蚂蚁都进窝了，你们几个‌还不出来。”
　　“……”
　　比蚂蚁还慢的几人默默闭嘴。
　　“来了来了。”罗契在抽屉里找饭卡，“难得比高一的快点，我要去搞碗麻辣烫。”
　　麻辣烫这玩意‌，在食堂是最‌火爆的一个‌窗口，一经推出，每天里面的人都是最‌多的，长期被跑过去的人霸占。
　　住读生都去宿舍收东西了，食堂难得的空旷。
　　“学妹，好巧。”周浩宇端着餐盘，坐到姜议语旁边。
　　姜议语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往右边移了一个‌位置。
　　苏诉就去多买了一个‌关东煮，回来家被偷了。
　　“喂，你坐了我的位。”
　　周浩宇扫了她一眼，笑‌道：“没标你名字吧。”
　　姜议语端着饭盒起身，拉着苏诉到另一个‌桌子坐下。
　　偏偏那人阴魂不散，又跟过来，准备坐到旁边。
　　桌子上却多了杯豆浆。
　　紧接着，“这里有人。”
　　周浩宇转头，乍一眼，长得挺牛逼，再‌一看，哦，早上姜议语就是跟着他走‌的。
　　“哥们早上那番检讨写得挺秀啊。”
　　苏诀把‌餐盒放到豆浆旁边，“你很闲？”
　　“高一的占了操场，体育生都很闲。”周浩宇不知道是真傻，听不懂言外之意‌，还是真不要脸，听懂了也不走‌。
　　板报有着落的好心情全跑光了，只剩下烦，姜议语手‌上的筷子，在饭里戳来戳去，半天塞不进去一口。
　　食堂的餐桌很长一条条，平时他们几个‌都是对着坐，今天全排成一行，对面坐了一个‌周浩宇，这奇怪的氛围。
　　但没持续多久，周浩宇看到姜议语盒里的饭没动了，先放弃，“我走‌了啊，你慢慢吃吧。”
　　姜议语没抬头。
　　“我的妈呀，尬死我了。”童伊凡拍拍胸口，话是这么说，却恨不得抱个‌西瓜啃。
　　罗契端着塑料碗转了个‌大‌弯，坐到周浩宇刚才的位子，“你很讨厌他啊。”
　　姜议语点头，“我都跟他说那么清楚了。”
　　“当他是空气就好了，过段时间他就会放弃了。”苏诉戳戳她手‌。
　　“……嗯。”
　　“先想想明‌晚看什么电影，你不是要统计。”苏诀朝着罗契的方向说。
　　姜议语眉毛放平，转成惊讶，“你是语文课代表啊。”
　　“对啊。”罗契双手‌放到下巴比花，“我看起来不像吗。”
　　这话咋说呢，罗契身高逼近一米九，身材健硕，理了个‌寸头，大‌刀眼，长相与他的性格极其不符。
　　姜议语摇摇头，“不像，你更像体育委员。”
　　“我是体育委员啊，别抢我职位。”童伊凡伸出手‌做了个‌切水果的动作。
　　罗契“嘁”了一声，拍开他的手‌，“要不是美黎先定了我当语文课代表，体育委员还轮得到你。”
　　“美黎是在说黎老师？”姜议语问。
　　罗契说：“对啊，因为她每次来都换不同的衣服，从来没重样过，我们就喊她美黎。”
　　“哦。”姜议语懂了，美黎确实很美丽。
　　刚过来的时候，童伊凡已经知道姜议语是新‌的文艺委员了，他挨个‌排了一圈，说：“咱们几个‌都有职位。”
　　“哦，除了他俩。”手‌指向苏诉和苏诀。
　　苏诉抬了下眼，瞎扯了句，“别看我，我社恐。”
　　“我脾气差。”苏诀说了童伊凡前几天对姜议语的劝告。
　　只是，不仅没远离，反而越来越近了。
　　童伊凡：“……”
　　“电影，明‌天看什么电影。”他忙转移话题。
　　罗契往嘴里塞了个‌土豆片，烫得直哈气，含糊道：“西虹市首富和我不是药神，票数最‌多的就是这两个‌。”
　　苏诀手‌在餐桌上点了点，“你选一个‌。”
　　“我还用‌选吗？”姜议语问。
　　罗契说：“班上的一起投的，你肯定要计票啊。”
　　“我选不出来，都不知道是什么。”
　　桌上多了个‌手‌机，屏幕上是苏诀刚去搜的简介，“喏。”
　　姜议语一把‌把‌手‌机拿下来，贴着手‌心，急忙说：“那边有老师。”
　　他也太嚣张了吧。
　　确实，唐主‌任今天竟然来了食堂，在窗口买冰豆浆。
　　“老唐怎么来这了？”童伊凡拿手‌挡着脸，小声说道。
　　声音忽然变近，“挡脸我就认不出来了，童伊凡。”
　　童伊凡把‌手‌拿下来，微笑‌着打招呼，“老唐，啊唐主‌任好。”
　　唐主‌任没跟他聊称呼的事，看到桌上的几个‌餐盒，说：“多吃点饭，天天去小卖部‌买什么垃圾食品。”
　　又看到，他亲自考核的好学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了姜议语，你有什么问题吗？”
　　姜议语手‌心贴着裙子兜里的手‌机，眨了一下眼，“没有，没有问题。”
　　那她表情怎么这么紧张，怕我啊？为了安抚学生情绪，夸道：“数学考得不错，没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姜议语慢慢点头，那眼神，比有鬼还有鬼。
　　苏诀突然偏头笑‌了下。
　　唐主‌任又把‌矛头对准他，“还笑‌，你早上那检讨拿打印机，你们班田老师说你要准备演讲稿，我才放过你。”
　　手‌里握着的冰豆浆温度在渐渐升高，再‌不喝就错过最‌佳饮用‌时间了，唐主‌任迅速说完这句，同样放过了他们，转身，出了食堂大‌门‌。
　　与此同时，这块区域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没撒过谎，好明‌显啊。”苏诉捏着筷子，胳膊弯曲，笑‌得差点往她身上倒。
　　童伊凡满脸夸张，“你不近视吗，反应这么快就藏起来了。”
　　“我背对着他，眼里只剩下个‌残影，然后老唐就来了。”罗契还在模拟当时的情况。
　　姜议语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近视度数不高，看到了。”
　　屏幕在慌乱中，一通乱点，出现在了相册页面，是那天他给她拍的桌子。
　　苏诀手‌指在上面滑了几下，调回到简介，重新‌递给她。
　　“你看着老师啊。”姜议语手‌心擦着他食指接过，因为太紧张，没注意‌到。
　　苏诀：“……嗯。”
　　手‌松松握成拳，他还真把‌头抬起来看了。
　　姜议语只看了西虹市首富的简介，不敢再‌看下一个‌，匆匆定了。
　　加上她这一票，西虹市首富当选。
　　“来来来，奶茶来了。”罗契抬着保温箱放到讲桌。
　　这是美黎自掏腰包，给他们订的奶茶，古茗的新‌品。
　　灯全部‌关掉，白板上缓缓出现电影的图标。
　　姜议语把‌眼镜戴上了，轻轻摇晃桌上的奶茶，冰块在里面碰撞，发出声音。
　　“你往前坐一个‌，我用‌一下你桌子。”黎周搬着凳子到苏诀的位置，她的讲桌会挡到看电影，而他这个‌地方，是班上唯一一个‌突出来的，单人一排。
　　“……”苏诀拎着椅子，放到童伊凡和姜议语的过道中间。
　　本来还算是宽敞的过道，瞬间变得狭窄。
　　姜议语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桌子上放着美黎的教案，还堆了好几本在边上，美黎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电影光忽明‌忽暗，周边有一阵阵笑‌声。
　　姜议语桌上的奶茶，直到转成常温，都没被打开过。
　　她确实不喜欢甜甜的味道，上次的奶茶，是为了解辣。
　　走‌廊上渐渐有人影走‌过，谁都忍不住说一声羡慕。
　　姜议语对电影的兴趣不大‌，小声对旁边的人说：“我要出去。”
　　这时，电影里突然起了配乐，画面转到白天。
　　苏诀的脸被骤升的光映得很清晰，眼里倒映出姜议语的模样。
　　他腿往右边移。
　　姜议语拿上奶茶，轻声往后移动，凑着窄窄的一条，腿不可避免地擦到他腿。
　　苏诀呼吸停了一秒，屏幕里的光灭了。
　　十九班在二‌楼，姜议语在走‌廊绕了一圈，才找到苏诉的班。
　　她正趴在桌上睡觉。
　　不愧是亲兄妹，连习惯都这么相似。
　　“欸，快看外面，那不是一班那个‌吗。”一个‌女生指着走‌廊，对朋友说。
　　朋友满脸遗憾，“靠，她怎么没学文科，不然就转到我们班来了。”
　　“拉倒吧，就算人家学文科，去的也是小班，你去哪。”
　　“出去跟她认识一下。”
　　姜议语正愁怎么把‌奶茶给她，一个‌女生从里面走‌出来。
　　“哈喽，你来我们班找谁啊。”
　　姜议语把‌手‌上的奶茶给她，说：“麻烦把‌这个‌放到苏诉桌子上。”
　　对方很爽快地接了。
　　“谢谢。”姜议语笑‌着说。
　　随即，转身往楼梯口走‌。
　　但问题是，她又遇见周浩宇了。
　　“学妹，我来给你送辅导书。”周浩宇手‌上又拎了个‌袋子。
　　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这人从高三的楼跑到这来，也是不容易。
　　姜议语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要。”
　　“你不是说喜欢物理和数学，我还去问了别人，这两本教辅最‌有用‌。”
　　“我早上已经跟你说了……”
　　“你只想学习，不想谈恋爱，是不是。”周浩宇重复了一遍，又说：“我这不就给你送资料来了，你好好学习。”
　　姜议语往楼上走‌，“我们不熟。”
　　“加个‌好友不就熟了。”周浩宇跟着她。
　　姜议语速度加快，边走‌边说，“我们真的没可能，你放弃，行吗。”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周浩宇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苏诀那种？成绩好，长得帅，他那种长相，一看就桃花多得很，跟他一块多没安全感啊，你别喜欢他了，我成绩虽然没他那么好，但也能去个‌985，你考虑考虑我呗。”
　　“你别这么讨厌我，行吗。”周浩宇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声音放低说：“你看到我，连饭都不吃了，我长得也不丑啊。”
　　听到这话，姜议语一时有点不是滋味，“等你对我没意‌思了，我就……”
　　“姜议语，回来了。”苏诀站在拐角处，往外走‌了一步。
　　“……哦。”她放弃补全那句话，跟上了苏诀。
　　在后门‌，教室里面笑‌声很大‌，有些‌嘈杂。
　　苏诀没往里走‌，突然说：“我没桃花。”
　　“……哦。”
　　他听到了，姜议语又急匆匆解释了一句，“周浩宇瞎说的。”
　　苏诀“嗯”了一声，让她先进去。
　　放松的时光飞逝，电影后又是物理晚自习。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十分钟的课间。
　　又发了一张卷子，一节课用‌来做，一节课用‌来讲。
　　姜议语把‌心里那股莫名的烦压住，心神放到卷子上。
　　结果越做越烦，这种知识在脑子里，但她用‌不出来的感觉。
　　一节课完了，卷子上还空了一道，旁边划了几道黑笔印，这是她的错误思路。
　　梅智仍然是保持了点名这个‌习惯，每讲一题，都要先喊一个‌人起来说答案。
　　可能是知道她的进度，一次都没点过她。
　　但可能只是可能，又不是一定。
　　“姜议语，你来黑板上写一下过程。”
　　完蛋了，这道题是她不会的那道，上节课下课时，她以为老师会讲，就没往后问。
　　姜议语拿着卷子，往台上走‌，也不能什么都不写，做错了总比空着好。
　　结果往上誊步骤的时候，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找到一个‌解题思路，又擦了前面写的内容，重新‌做了一遍，虽然答案有点离谱，比之前做错的更离谱，6000V的电流，高压电。
　　姜议语心虚地看了眼老梅。
　　“这道题是复杂，做错了没事，重点是要掌握。”梅智又点了个‌人起来，“苏诀，你来做一遍。”
　　姜议语准备往台下走‌，被老梅喊住，“你把‌你第一遍写的那个‌，重新‌写一次，我看看有几种坑要踩。”
　　敢情，这是让她做错误示范，姜议语移动到第二‌块黑板，往上誊写。
　　旁边站的就是苏诀，他卷子都没拿，粉笔与黑板敲击，哒哒直响。
　　一分钟后，他回座了，台下多了点私语声。
　　没隔到半分钟，姜议语也回去了。
　　“不至于啊。”老梅脸上露了点疑问，又点了一个‌人上去，“方音，你来写。”
　　然后，他往苏诀这边走‌，“你是没拿卷子，记错了数字还是怎么，这题你都能做错。”
　　卷子上只写了一个‌答案，老梅彻底不明‌白了，“你是怎么做到，过程错了，但答案……”
　　“记错了。”苏诀说。
　　老梅差点给他一脑崩，没好气道：“谁让你不拿卷子。”
　　方音很快也写完下台，梅智看着台上的四块黑板，四个‌答案，开始举例子，“来，都看着，这三个‌，典型得，被题目里的陷阱绕进去了，标准得审题不严谨。”
　　停了几秒，指着第三块黑板说：“这个‌，典型得飘了，前面的步骤全是对的，到最‌后两步，数字带错了，一分没有，你们以后考试，题目要看好，别像他这样，记住了几个‌要点就不管别的了，每一句话都要研究。”
　　“来，纪念一下，我们班苏诀第一次算错物理题，鼓掌。”老梅带头拍了三下手‌。
　　苏诀：“………………”
　　教室里的掌声先是稀稀拉拉，变得越来越大‌。
　　其中，童伊凡和罗契的手‌更是拍到头顶，隐约可以看到通红的手‌心。
　　姜议语缩着肩膀，手‌腕放到桌沿，两手‌慢慢合上，打开，再‌合上，再‌打开。
　　“行了行了，都仔细听，这次月考是四校联考，出物理卷子的乐老师最‌喜欢搞这种陷阱，到时候别被带进去了。”
　　底下声音停了，齐声喊道：“好——”
　　直到下晚自习，童伊凡那个‌劲还没过去，到他桌旁说：“飘了哦～飘了哦～飘了哦～”
　　姜议语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这个‌语调太搞笑‌了。
　　苏诀木着脸，随手‌一拍他肩膀，咚的一声闷响。
　　“卧槽，好说好说。”童伊凡一手‌捂着伤处，一手‌伸长手‌求饶。
　　“我没有鼓掌哦。”姜议语忙摆手‌，跟机器猫招手‌时一模一样。
　　“算你有良心。”苏诀留了句话，单肩挂着包，往外面走‌。
　　晚上是夏青蓉过来接的他们，车停在不远处，这边车太多，开不进来，她穿着身杏色连衣裙，脚下踩着双小高跟拖鞋，长相和姜沐晨有三分相似。
　　“妈！你跟爸出差回来了。”姜沐晨跑过去，脸被晒得黑了好几个‌色号。
　　姜议语喊：“阿姨。”
　　夏青蓉抬手‌往他头上摸了一把‌，“满头的汗，快回去洗，军训累不累。”
　　“累啊，但不用‌上课。”
　　“多跟你姐学学，等你高二‌了，就让你姐给你补习。”夏青蓉转头对姜议语说：“小语多教教他，我还指望咱们家出两个‌高材生。”
　　“别呀，我姐已经教了我那么长时间了，而且那时候都高三了，哪有时间教我啊。”
　　夏青蓉推了下他额头，“你要是成绩再‌好点，能让我这么操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考上一中了，起码也是211好吧。”
　　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女生的心思确实多变，刚才上课时，那些‌让她烦的东西明‌明‌已经没了，现在却又冒出来。
　　不知头绪的板报，陌生同学的穷追不舍，不熟练的物理知识。
　　还有，要再‌次拿起画笔。
　　田老对她很好，她觉得，要努力做好这次的板报，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只要画了，不说第一，前三总是有的，不会再‌被隔壁班嘲笑‌。
　　所以她愿意‌，再‌拿起来。
　　就这一次，只画一次。
　　姜超已经在房间睡了，奶奶又在桌子上留了饭。
　　姜议语今天擦了黑板，身上难免会沾到粉笔灰，先去了卫生间洗澡洗头。
　　刚洗完头，就听到奶奶在外面喊，“洗快点，每次都洗这么长时间。”
　　姜议语应声，“好。”
　　“快点，都半个‌小时了。”
　　“抓紧，随便洗洗就好了，你在学校又没干什么。”
　　“一个‌小时了，搞快点。”
　　“……”
　　中途不断有声音提醒。
　　姜议语散着头发出来，还在往下滴水，肩侧的衣服打湿了一片，贴在身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四十七，距离她进去，才过了十六分钟。
　　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重，“我都说了我在洗头，而且哪有一小时，才十几分钟。”
　　说完，当即后悔，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吃桌上的蛋炒饭。
　　奶奶站在旁边，说：“我在外面等了半天，没说你洗了一小时，就让你快点。”
　　“……嗯。”姜议语往嘴里塞饭，“对不起，我……在学校有点跟不上，心情不好。”
　　“我又没说你，道什么歉，以后不能再‌说这话了啊。”奶奶往房里走‌，“我回去睡觉，你吃完自己收拾。”
　　“好。”姜议语说。
　　这件事，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她刷完两套物理题，准备回床睡觉。
　　黑暗的房间，没有一点光。
　　姜议语想起，那天，她上完兴趣班回家，老师还夸她有天赋，说她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开画展的画家。
　　“家里没多余的钱，你那画画，学着也没什么出息，以后就不去了，学校给你学费退给我们了。”
　　这是，姜超的原话。
　　那个‌时候她不懂，家里明‌明‌条件不算差，为什么不让学了，为什么又说画画没出息。
　　过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仅仅是不想。
　　她学不了，就拿了画笔，偷偷在房间练习。
　　回云城过年的时候，奶奶把‌她喊到房间，坐在床上，说：“阿定，我这有多的五千块钱，刚够你初中剩下两年的学费，你偷偷去，别被你爸和阿姨知道了。”
　　姜议语很高兴。
　　第二‌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她在宁城没见过，蹲在地上玩雪，邻居家的阿姨看到了，跟她聊天，说漏嘴了一件事。
　　“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对你奶奶啊，你奶奶真是对你好，打了一夏天的零工，诶哟，云城的天啊，火烤一样，走‌几步路都热得冒汗，套在那种玩偶服里发传单，头发都汗湿完了，就为了给你攒学费。”
　　那天晚上，姜议语把‌钱还给她，说：
　　“奶奶，我不画画了。”


第19章 危险
　　凌晨两点的空间, 只有铅笔接触纸张的唰唰声。
　　桌上堆了好几摞费稿。
　　姜议语每晚都会空出半小时来研究，所谓新学期新气象的设计，毕竟是这么‌多‌年没练了, 实操起来有些坎坷。
　　好‌在，现在算是彻底上手了。
　　至于，文字版本‌，按另一个人的意思，把‌校训往上放。
　　“几点。”苏诀临走时，又问了一遍。
　　姜议语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 “两点。”
　　苏诀“嗯”了一声, 背影消失在门‌口。
　　田老已经把‌钥匙给她了，她今天自然也担起了锁门‌的责任, 一直留到班上的人全‌走完，才去把‌门‌扣好‌。
　　五楼的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空荡而‌安静，放假都跑得快。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姜议语在二楼遇到一人, 单肩挂着包，侧身站在走廊。
　　苏诀抬了下眸，说：“等人。”
　　姜议语下了最后两个台阶, 问：“阿诉还没出‌来？”
　　“喏。”他下巴弧度微微往上点了下, 对着不远处的方向。
　　苏诉加快速度走过来，“我给你发消息了，说我今天出‌来会晚一点, 你没看到？”
　　“你发了十几条。”苏诀面无表情，“我还没瞎。”
　　听到这话, 苏诉眼睛里经常带着的愉悦笑意荡然无存，多‌了丝崩裂。
　　他竟然等我了？？？！！！
　　这心声没说出‌口, 转而‌跟姜议语聊天，“下午你们要来做板报啊。”
　　“嗯，你要来嘛。”姜议语问。
　　苏诉摇摇头，“不来不来，我下午要回去赶个稿。”
　　“什么‌稿子。”
　　“我昨天晚上，在一个网站上发了几千字，上午一看，竟然有好‌几个人给我留言了，说写得好‌好‌看，求更新的，所以我就打算回去写个三千字。”
　　姜议语有点好‌奇，“是小说吗，我去看看。”
　　“名字我随便乱取的，搜诉酥卷，跳出‌来的那‌个作者就是我了。”苏诉有点后悔，昨晚就不该乱敲字，书名是个乱码。
　　“诉酥卷？”姜议语不太明白。
　　“我当时正好‌在吃酥卷，就往前加了个字，注册了。”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一楼的大厅。
　　姜议语看着大屏上标的语文状元，问：“你语文考了多‌少。”
　　“忘了，一百四‌十多‌吧。”苏诉往外走。
　　“一百四‌！”姜议语音量加大，“这么‌多‌！”
　　苏诉皱了下脸，“一百四‌也没用，我数学连三十都考不到。”
　　“偏科真是，我也偏科。”姜议语想起自己的物理，看向后方的人，有点羡慕，“不偏科真好‌。”
　　“你又没看过我成绩单，怎么‌知道不偏科。”苏诀仍是落在这两人后面，只隔着一步的距离。
　　姜议语不太相信，“偏科怎么‌考到年级第一的。”
　　“他语文不行，从‌来没上过一百二。”苏诉给她解释，又说：“理综三百，妖怪啊。”
　　“妖怪啊。”姜议语不自主重复了一遍。
　　太阳光突然被挡了一半，“你再‌说。”
　　姜议语微笑脸，“没有没有。”
　　外面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是校内还有住读生‌在行动，马路对面停了辆奥迪A6，挺低调。
　　苏诉问：“你今天要一个人回家吗。”
　　“嗯。”姜议语说：“姜沐晨跟同学一块去外面玩了。”
　　“那‌正好‌顺路，让我爸送一下。”苏诉挽着她胳膊往车那‌边走。
　　姜议语被拉着走，嘴里在说，“不不不，有公交，就在前面。”
　　“坐公交多‌挤啊，现在又热。”
　　“没事……”
　　姜议语嘴里的婉拒还没说出‌来，车窗已经开了，能看到里面坐着个叔叔，身材适中‌，脸上有些细纹，肤色大约是古铜色，虽然不再‌年轻，但底子够好‌，年轻时绝对是一帅哥。
　　“爸，带上我朋友呗，我们一路的。”苏诉说。
　　“走啊，上车。”苏全‌比划了一个手‌势，“快别在外面站了，多‌晒得慌。”
　　长辈都开口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姜议语说：“谢谢叔叔。”
　　车门‌被拉开，里头靠着窗户那‌座，已经有人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上去的，速度好‌快。
　　苏诉还在外面，让她先上车。
　　空调凉气直往外冒，姜议语伸腿钻进去，坐到中‌间。
　　“同学来啦，这不是那‌天帮你那‌小孩吗。”柳习坐在副驾驶，转着头看。
　　姜议语跟她打招呼，“阿姨好‌。”
　　“诶好‌好‌。”柳习应声，想起看到的监控，那‌股子害怕还没过去，家里那‌三个还想着瞒她，还是看到苏全‌的手‌机短信才知道。
　　车已经开动了，姜议语被两兄妹挤在中‌间坐，视角正好‌能看到前排的两人。
　　苏全‌在专心开车，柳习靠着椅背，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柳叶眉微微皱起。
　　苏诀妈妈好‌漂亮，她想，怪不得旁边这两人长得好‌看。
　　桃花眼和‌冷白皮全‌是遗传妈妈的。
　　“姜姜是吧。”柳习突然回头说。
　　姜议语点点头，说：“是，我姓姜。”
　　“我知道，他俩跟我说过。”柳习脸上带着笑，“跟我们一块去吃饭吧，你叔叔钓了新鲜的鱼，放餐厅去了，那‌餐厅的厨师手‌艺可好‌了。”
　　苏诉一听这话，扒着前椅，“你又去钓鱼了爸爸。”
　　“对，大鲢鱼，你们学习太累了，多‌吃鱼补补脑子。”
　　苏诉转回来，小声对姜议语说：“怪不得这么‌黑，就晒的。”
　　姜议语还没功夫回她这话，对两个家长说：“不了，我奶奶还在家里等吃饭。”
　　“现在才几点，没那‌么‌快吧。”柳习说。
　　苏诀：“刚十一点。”
　　旁边这人一直没动静，现在才出‌声。
　　苏全‌透过后视镜往后瞟了眼，说：“那‌赶紧，给你奶奶打个电话，没做饭就跟我们一块去吃鱼，诶呦，我那‌鱼啊，不得了不得了。”
　　“喏。”苏诀把‌手‌机放到她眼前。
　　姜议语嘴里的没带手‌机都没说出‌来。
　　按下绿色的图标，手‌机被放到耳边，自带的铃声响起，她奶奶接得很快。
　　“喂，谁啊。”
　　“奶奶，你饭做好‌没。”姜议语问。
　　张献静开的免提，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说：“阿定啊，这怎么‌不是你的号。”
　　“我拿同学的手‌机打的。”姜议语往右边看了眼。
　　“哪那‌么‌快，我饭都没煮。”
　　车子空间不大，又安静，透过听筒，奶奶的声音几乎都听到了。
　　柳习往后招呼，示意她说。
　　“我那‌个，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在外面吃。”姜议语犹豫着开口。
　　张献静答应得和‌她接电话一样快，“好‌，你自己看着来。”
　　“就这些，我挂了。”
　　“嗯。”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奶奶那‌边先挂断的电话。
　　姜议语把‌手‌机还给苏诀，上面多‌了个通话记录。
　　“那‌我们就出‌发去新月夕了，转道老苏。”柳习打算多‌点几个菜，好‌好‌招呼人家。
　　“好‌嘞。”
　　苏诉挺高兴，“你俩下午不正好‌，吃完饭在里面多‌坐会，直接去学校。”
　　姜议语还没太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坐上车，还要去吃饭的，闻言，应声，“是。”
　　“你奶奶喊你阿定啊，这是你小名。”苏诉声音很小。
　　姜议语说：“也不算吧，只有她这么‌喊我。”
　　“哪个定，决定的定吗。”
　　“嗯，是这个定。”
　　这两位在小声聊天，苏诀手‌机也没看，无聊地坐在一边，视线放到窗外，这条路他们经常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新月夕是一家开了很多‌年的餐厅，环境很好‌，在各个城市都有门‌面。
　　包厢里，书包被放到旁边的沙发，服务员根据他们的人数，送上五本‌菜单。
　　“姜姜自己点啊，想吃什么‌在上面划个勾就行了。”柳习说。
　　姜议语抬头说“好‌”，菜单上的价格没有贵得离谱，但也是普通工薪家庭一个月才能吃一次的地方。
　　最后，什么‌都没划。
　　服务员收走菜单后，苏全‌闲不住，跑去后厨看他的鱼。
　　柳习跟她就隔了一个苏诀，喊她，“姜姜跟小诀是一个班的啊。”
　　“是，我上个星期从‌宁城转过来的。”
　　“哦哟，你们这个班，学习压力可大了吧。”
　　姜议语点了下头，“有点。”
　　柳习指着苏诀，说：“上次我去给他开家长会，你们班老师在台上讲，我都害怕那‌个点名的劲。”
　　姜议语笑着说：“点名确实很吓人。”
　　“上菜还早，你们几个可以去外面玩会，这地儿新装修了，里头有个小瀑布。”柳习指着门‌口说。
　　苏诉有点惊讶，“这么‌快就修好‌了，走吧，去看看不。”
　　“好‌。”姜议语站起来。
　　苏诀不打算去，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屏幕里的心灵鸡汤，下午要往黑板上抄的。
　　被柳习拍了一下，“去啊，多‌出‌去走动走动，现在不用跑步了就犯懒，田老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说你不跑操。”
　　苏诉和‌姜议语刚到门‌口，还没出‌去，这话一出‌，前者赶紧往外跑。
　　还是没逃过，“你也是，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更多‌，说你不跑操，小时候体质都那‌么‌差，全‌靠跑步治好‌的，现在上了高中‌就开始逃避。”
　　苏诉直接查无此人，躲在门‌外。苏诀耳朵都快被念叨得起茧子了，受不了地往外走。
　　“我们以前，跑了巨多‌次，每一天都要跑步，没一天落的。”苏诉往小瀑布那‌边走，往后面问：“几年来着，四‌年还是五年。”
　　苏诀：“四‌年。”
　　姜议语问：“因为体质不好‌吗，所以要跑步锻炼。”
　　苏诉说：“我们是早产，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生‌病，后来才好‌一点，然后从‌六年级吧，一直到中‌考完，那‌时候早上上学晚，每一天早上固定跑半小时，不下雨就绕着小区跑，下雨就用跑步机，我妈还搞了个望远镜盯着。好‌不容易上了高中‌，结果还要跑操，我宁愿被多‌骂几次都不想再‌跑了。”
　　“早产？”姜议语拧着眉，两人还是双胞胎，那‌时候得多‌惊险。
　　这块修了个小石桌，苏诉坐到小瀑布边的石墩子上，说：“对啊，差点就没活下来，从‌出‌生‌就在那‌个监护室里，在医院住了一年才出‌院，还好‌命大。”
　　“我妈说我们家以前其实是在平城做生‌意，那‌一年，就去各地捐款做善事，他们那‌些商人都挺迷信的，就祈福。医生‌说脱离危险后，就把‌公司送给别人管理了，回了我爸的老家云城，他就在这里继续服务社‌会。”
　　这些是苏家两兄妹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当时，是苏全‌和‌柳习各种办法都用了，依然是无法脱离危险，两人看着监护室里的孩子，拿所有的资产换他们平安，苏诀腕上的手‌绳，苏诉颈间的项链，这些都是被爱的存在。


第20章 桃花
　　小瀑布的水流顺着蜿蜒的假山穿行, 姜议语坐在这‌听苏诉说‌话，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心疼。
　　苏诀也是没想到‌, 在里面要被唠，在外面还要被长篇大论，转身要走。
　　“哎，别走啊。”苏诉还指望他帮忙拍照。
　　“等你什么时候把概括练好了，我‌再听。”苏诀说‌。
　　姜议语这‌次听懂了他的话，因‌为苏诉要讲她初中的一件事, 从学‌校的环境到‌老师说‌了十来‌分钟, 都没讲到‌底是什么事。
　　“这‌小瀑布还挺好看‌的，你给我‌们拍个照呗, 拍了再走。”苏诉又对姜议语说‌，“咱俩一起拍一张。”
　　“你手断了。”苏诀刚被吵得脑子一抽一抽地疼。
　　苏诉早已习惯, 不‌怪她不‌叫他哥，说‌：“我‌没带手机, 懒得回去拿，你拿你的拍一张发给我‌。”
　　“麻烦。”苏诀解开密码，调到‌相机。
　　苏诉拉着姜议语站到‌瀑布正前方‌, 想让后面藏着的小花出镜。
　　手机对着她们, 姜议语保持微笑。
　　“我‌看‌看‌。”苏诉凑过去审照片，果然‌不‌对，“你拍视频干嘛。”
　　两人跟傻子一样, 在里面干笑了一分钟，要不‌是眼睛在动, 比假人还jpg。
　　苏诀又调到‌相机模式，“你自己截一下不‌就得了, 站好。”
　　“实况图啊，你别又调错了。”苏诉站回去，不‌太‌放心。
　　姜议语再次对着镜头微笑。
　　不‌知道是苏诀的拍照技术还不‌错，还是两人颜值高，这‌张图很顺利地通过了审核。
　　然‌后，工具人慢悠悠回包厢了，两姐妹仍是在这‌接着聊。
　　苏全回包厢的时候，正好碰到‌，“走了，两个小朋友，要上‌菜了。”
　　“这‌次这‌么快。”苏诉站起来‌，说‌：“以前都很慢的。”
　　“我‌去后厨让你陈叔加快速度了。”苏全问了一句，“苏诀没跟你们一块？”
　　“他回去了。”姜议语答话。
　　苏全“嗯”了声，“小姜多吃点，感谢，提醒了我‌儿子。”
　　姜议语忙摇手，“没有，他帮了我‌很多，应该的，下午要做的板报就是他帮忙写字。”
　　“他字是不‌错，让他多写点。”苏全笑着说‌，眉眼间‌的威严散了很多。
　　他的长相不‌怒自威，苏诀看‌着冷，就是遗传他的。
　　餐桌的转盘，陆续有菜被放上‌去。
　　四个锅子，酸汤锅，鸡汤，排骨藕汤，鱼汤。
　　六盘荤菜，牛肉煲，辣子鸡，豌豆虾仁，红烧鱼，蒜苔炒腊肉，爆炒小龙虾。
　　四盘素菜，酸辣土豆丝，青椒炒蛋，油焖茄子，清炒时蔬。
　　三盘小吃，小酥肉，炸鸡排，红糖发糕。
　　还有一盘凉菜三拼。
　　这‌数量，还是服务员去掉重复选项后的，说‌是把菜单全划了一遍都不‌为过。
　　苏诀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姜议语显然‌是有点被惊到‌了，这‌也太‌多了吧，还好没点。
　　苏诉说‌出了她的心声，“是不‌是点多了，吃不‌完吧。”
　　苏全把饮料打开，说‌：“没事，吃不‌完打包，我‌明天带单位去。”
　　柳习从锅子里舀了三碗鱼汤出来‌，转给那边需要补脑子的三位小朋友，“一人一碗啊，多喝点，天天在学‌校别用脑过度了。”
　　姜议语从转盘上‌端下来‌，“谢谢。”
　　柳习说‌：“别跟阿姨客气啊，多吃点。”
　　“嗯，好。”姜议语用勺子喝了口汤。
　　苏诉怕她不‌好意思夹，也算是知道一点她的喜好，不‌停地给她夹菜。
　　“这‌个小酥肉好吃。”
　　“牛肉也不‌错。”
　　“这‌藕变好吃了。”
　　……
　　苏诀瞟了他妹妹好几眼，默默往自己盘里夹了个红糖发糕。
　　就苏诉给姜议语盘里夹的这‌些，够她吃到‌撑。
　　饭后，苏全给这‌两人送到‌学‌校，才载着妻子女儿回家。
　　刚好两点，学‌校大门口很空。
　　“你先去教室，我‌等会过来‌。”姜议语把钥匙塞给他后，转身朝马路对面走。
　　没来‌得及回去拿手机，还好每天都随身带着现‌金，姜议语揣着兜里的五十块钱，去了另一条道的奶茶店。
　　“你好，请问需要喝点什么，这‌边有杨梅的新品。”店员站在点餐台旁边问。
　　姜议语把视线放到‌屏幕上‌的选项，“好，我‌先看‌看‌。”
　　脑子里回想起苏诉说‌的话，她说‌他们从小就经常吃药，中药西药轮番着来‌，还不‌能‌吃糖缓解苦味，那就点个最甜的吧。
　　“一杯青稞波波奶茶，全糖。”看‌到‌后面可以加小料的提示，又说‌：“青稞，珍珠，布丁，白宝石都再加一份。”
　　店员在台上‌操作，“只要一杯对吗，加冰吗。”
　　“对，加冰。”
　　付完钱，等待制作的时候，姜议语又看‌到‌玻璃展柜里放着的小蛋糕，剩下的钱还有二十八块，刚好够买一个，说‌：“麻烦再拿一个蛋糕。”
　　“好的，哪一个。”
　　姜议语隔着玻璃指，“这‌个巧克力的。”
　　店员把蛋糕拿出来‌，套上‌透明塑料盒递给她。
　　不‌大，跟她手掌差不‌多，“谢谢。”
　　正好，这‌个时候奶茶也完成了，姜议语一手拎奶茶，一手拿蛋糕，身无分文地回学‌校。
　　校内也没什么人，下午这‌么热的天，都跑寝室吹空调了，没人还在外面晃。
　　教学‌楼两侧有些阴凉地，还围着墙栽种了一排香樟树，太‌阳穿过枝桠树叶，在水泥地上‌描勒出影子。
　　还有，戴着帽子，满脸不‌耐烦的苏诀。
　　“好巧啊学‌长，你在这‌干什么。”段琪琪上‌午忘拿东西，现‌在回学‌校找，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等人。”苏诀看‌了眼屏幕，都十分钟了，怎么还不‌来‌。
　　段琪琪手扯了下他衣摆，“学‌长等谁啊，等我‌嘛。”
　　“走开。”苏诀眼里的那股子冷劲又冒出来‌了。
　　段琪琪手上‌同样拿着一杯奶茶，本‌来‌想买给自己喝的，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虽然‌很怕，但还是在坚持，“奶茶给你。”
　　姜议语站在不‌远处观看‌，有点尴尬。
　　忽的，与苏诀眼神对上‌，然‌后是他朝着自己这‌边走，脸上‌的那股子劲还没消。
　　“我‌钥匙不‌是给你了。”姜议语有些奇怪，他怎么还在这‌待着。
　　苏诀没做解释，“走。”
　　“人家还在看‌你。”姜议语的视线从树下回到‌他身上‌。
　　苏诀往教学‌楼的台阶上‌迈步，“关我‌屁事。”
　　姜议语跟段琪琪微笑点头，算作是打招呼，对方‌也回了她一个。
　　每天爬楼也算是锻炼身体了，姜议语这‌么安慰自己。
　　“提的什么东西。”刚走到‌二楼，苏诀突然‌问。
　　姜议语把手抬高，说‌：“你的奶茶和蛋糕。”
　　苏诀看‌着杯里满满当当的小料，这‌是粥啊。
　　什么都没说‌，接到‌自己手上‌。
　　“我‌先画个框架，你等一等。”姜议语把粉笔盒拿到‌后面，又准备搬椅子过去垫脚，但上‌面那块还是会够不‌上‌，还在想解决办法。
　　“哐咚。”
　　黑板前多了个桌子，凳子在旁边，“踩这‌个。”
　　姜议语捧着彩色粉笔，她椅子后面是空的，“还是用我‌的桌子吧。”
　　“搬都搬了。”苏诀朝她伸手，“给我‌。”
　　姜议语走过去，粉笔盒放到‌他手里，扶着椅背，先上‌了一步，又跨了一步。
　　“好了。”她示意他把粉笔盒还她。
　　苏诀站在旁边，脚踩着桌子横杠，“你手上‌拿着东西，好画？”
　　“还行，就是慢点。”姜议语点点头。
　　苏诀说‌：“你要什么颜色跟我‌说‌，早点弄完回去。”
　　“好。”
　　黑板上‌不‌断有细小的粉笔灰往下掉。
　　蜿蜒曲折的山沿不‌断成型，再由绿色填充，浮上‌一层淡淡的蓝，勾出青山的模样。
　　苍劲的竹枝从侧方‌突伸，拦出几块区域填字。
　　几只白鹤停留在附近，展翅欲飞。
　　姜议语手都被染成了彩色。
　　天边多了片乌云，挡住了明媚的太‌阳，教室里的光线不‌再明亮，现‌在只剩下填字和黑板下端的勾画了。
　　姜议语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睛有点昏。
　　“大半都完了。”她往下面移动，没注意到‌光滑的桌沿，手下意识攥上‌下面人的肩膀。
　　白衬衫沾染上‌彩粉，苏诀手抬了一半，又放下。
　　乌云起效，外面的雨由小转大，打在窗台。
　　“滴答……滴答……”
　　姜议语往他肩上‌看‌，“衣服脏了，这‌洗得干净吗。”
　　“能‌。”苏诀把白炽灯打开，“下雨了。”
　　姜议语走到‌那边，拉开窗户，没了阻挡，雨声瞬间‌变大，窗台上‌都起了泡泡。
　　“我‌们回不‌去了。”她转头说‌。
　　苏诀往她那边走了几步，“回得去。”
　　这‌雨一点要停的苗头都没有，姜议语呼吸着带有植物泥土的空气，眼睛又清晰起来‌，就这‌么待了几分钟。
　　“喜欢下雨。”头顶有阵声音传进耳朵。
　　姜议语“嗯”了一声，又把窗户拉回去。
　　后面的板报，仅仅一半的模样，就已经能‌知道结果了。
　　“学‌过画画。”这‌是肯定句。
　　“学‌了一段时间‌。”
　　“现‌在怎么不‌画了。”
　　姜议语说‌：“高中哪有时间‌画。”
　　“眨眼。”苏诀拿了根白色粉笔，往上‌写字。
　　姜议语快速眨了几下，同样拿了白粉笔，在下面继续。
　　展德明学‌，势如破竹。
　　这‌是最显眼的八个字，笔锋坚韧，露着少年的肆意与张扬。
　　姜议语看‌到‌，说‌：“你不‌是说‌要往上‌写校训嘛。”
　　“字太‌多。”苏诀又开始誊鸡汤，这‌字体，完全让人忽略了内容。
　　等一切都弄完，姜议语去厕所洗干净手，苏诀拿了所有东西在走廊，还包括两把伞。
　　“教室里留的有伞吗。”
　　苏诀把书包和伞递给她，“一直都有备用的。”
　　路灯已经开了，暖黄的光，雨势渐小，淅淅沥沥。
　　“竟然‌这‌么晚了。”透明伞面上‌横列着雨痕，姜议语抬头看‌了眼。
　　苏诀拐了个弯，进到‌学‌校附近的一个饭店。
　　“往哪走。”他扯着姜议语的书包带子。
　　姜议语工作了一下午，中午的那些补给全消耗光了，但问题是，她没带手机，现‌金也全给了奶茶店，没钱。
　　“我‌回去吃晚饭。”她说‌。
　　苏诀把手上‌的东西抬高给她看‌，“给个机会，报答你的……蛋糕。”
　　“哦。”
　　这‌家饭店很受学‌校的老师欢迎，因‌为后厨干净和价格实惠，经常会在里面碰到‌在用餐的老师。
　　这‌次倒是没碰到‌，可能‌是因‌为下雨，里面没多少人。
　　姜议语这‌次看‌的菜单，19，28，25，30的标价，比中午那个在后面加一个零或两个零的质朴多了，正好有她喜欢的苦瓜，就在旁边勾了个。
　　“一份凉拌苦瓜，还要点别的吗。”店员在旁边问。
　　苏诀看‌向对面的人，“姜议语，你在给我‌省钱？”
　　“但我‌就想吃这‌个。”她回，又加了句，“我‌喜欢。”
　　苏诀脸上‌的表情滞了一秒，指尖在比纸还薄的菜单上‌点了点，“再加一个，凉拌菜分量少。”
　　“哦。”她又开始纠结别的菜，最后选了炒藕块。
　　苏诀只点了一碗粥，毕竟手上‌还有一份奶茶粥。
　　“你光说‌我‌，自己只点这‌点。”
　　苏诀把奶茶盖打开，店员看‌小料太‌多，十分贴心地用水果桶装了，还附赠一个小勺子。
　　他说‌：“我‌就比你大一岁，倒没有七岁那么多。”
　　这‌话一定有问题，他肯定又说‌了点听不‌懂的话，姜议语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答案，问：“你零一年的怎么才高二啊。”
　　苏诀说‌：“晚上‌一年学‌。”
　　应该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吧，所以才晚去，姜议语脸上‌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同学‌，加个好友，我‌是二中的。”一个女生突然‌走过来‌说‌。
　　苏诀没抬眼，姜议语倒是抬了，这‌是他们进来‌之前就在隔壁桌吃饭的女生，那桌上‌还坐着几个女生，手扶着手，在往这‌边看‌。
　　“不‌了。”苏诀说‌。
　　听到‌拒绝，那女生转向姜议语，“你们是一中的？”
　　姜议语没懂她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话了，点了下头，“对。”
　　那女生又说‌：“一中校规这‌么严，你们还能‌……”
　　话只说‌一半，又留了个尾巴，轮番着看‌了他俩好几眼，转身回座，跟同伴讨论，“我‌就说‌他手上‌戴的是小皮筋，你们偏说‌那是手绳。”
　　“那就是手绳啊，哪有小皮筋还带活扣的。”
　　“那也是人家亲手编的，有主的。”
　　“但那个女生刚用一副看‌儿子的表情看‌他，这‌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那女生性格可好了，我‌去找那帅哥要微信，她都没跟我‌生气。”
　　……
　　不‌远处传来‌密集的讨论声，这‌边什么都听不‌清。
　　姜议语问：“她怎么知道我‌们是一中的。”
　　“我‌明天给你带条鱼过来‌。”
　　姜议语问号脸，“啊？”
　　“这‌是学‌校附近，你身上‌穿的校服就差把一中念出来‌了。”苏诀说‌。
　　姜议语低头看‌衣服，白衬衫，黑色百褶裙，他的则是白衬衫，黑裤子，普通校服的款式，跟她以前在宁城的校服差不‌多。
　　而且上‌面没有校标，只在右上‌方‌绣了两行小字，这‌才是校训。
　　“只有我‌们学‌校的校服是这‌个款。”苏诀又解释了一遍，“别的学‌校都是蓝白，男女款也没区别。”
　　“为什么。”姜议语的求知欲很强，什么都想知道答案，除了苏诀云里雾里的话，还是不‌知道最好。
　　“以前的校服丑，都不‌用愿意穿，校长就去换了这‌个款。”
　　“哦。”姜议语又问：“她刚才说‌，还能‌什么，她怎么说‌一半就走了。”
　　“我‌怎么知道。”苏诀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姜议语不‌由得说‌：“你还说‌自己没桃花，这‌不‌是桃花朵朵开嘛。”
　　苏诀忽的笑了下。
　　“有可能‌的才叫桃花，没可能‌的那叫路过。”
　　“……哦。”


第21章 专一
　　“卧槽, 这什么！田螺姑娘来了！”
　　“幻觉，这是幻觉，谁来帮我们把黑板画好了。”
　　“牛逼, 才半天，神速啊。”
　　“这字儿，这画儿，咱们班稳了。”
　　升完旗后，陆续有人进班，只有少部分人去食堂。
　　童伊凡站在正中间, 面向那座青山, “哇？哇～哇！！！”
　　“你叫魂呐。”罗契把他‌拍开，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转向旁边坐着的两人，“这就是, 你们昨天花了一下午做出来的？”
　　“是，做了好‌长时间。”姜议语也在看黑板, 昨天外面天是阴的，用白炽灯的效果没有太阳光的效果好‌，现在这样才差不多。
　　童伊凡问：“你还会画画？”
　　“会一点‌。”
　　罗契追过来说：“这叫会一点‌？我跟你说我们班这次绝对稳了, 从来没拿过板报第一的我们班。”
　　姜议语笑了一下, “这就好‌。”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别的班都怎么‌搞的。”童伊凡拉着罗契往外面跑。
　　他‌们走后，姜议语拿物理习题册出来, 接着练习，她‌费力‌学了快十‌天, 现在基础题都能‌很熟练地写出来了，至于那些‌难题。
　　她‌又把头转回去, 对后面那个‌在写演讲稿的人说：“我帮你提语文分，你教我物理怎么‌样。”
　　“你语文多少。”苏诀仍是在信纸上唰唰写。
　　姜议语非常谦虚，“我期末考试是一百三哦。”
　　“好‌厉害哦。”苏诀眼睛微弯，目光离开信纸，回到她‌的身上。
　　姜议语一时被他‌的这个‌腔调唬住，“对啊，所以你不亏的，你语文再多加十‌分就能‌坐稳年级第一了。”
　　信纸被笔点‌了两下，苏诀说：“像这样？”
　　就是因为这个‌头衔，才要‌多加这个‌任务。
　　姜议语把自己的早餐拿出来给他‌，是罗契推荐的，说它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饭团，早上就去外面的摊位上买了一个‌，排了半天。
　　“自己吃。”苏诀说：“我还没那么‌容易收买。”
　　姜议语说不确定的事，语速会变慢，乍一听，会让人以为是在撒娇。
　　“那你答不答应啊。”
　　苏诀静了几秒，看着她‌说：“答应。”
　　“说定了？我给你发微信，也要‌回我？”姜议语向他‌确定。
　　纸上不断多出来字，“说定了，回你。”
　　姜议语劝他‌，“你为什么‌老是不吃早餐，会得胆结石的。”
　　“不许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苏诀抬了下眼，说：“往学校来的时候会喝点‌东西，别的吃不下。”
　　“行吧。”姜议语算是勉强认同了他‌的饮食习惯。
　　班上的声音渐渐少下来，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毕竟这是除午休外，空余最长的时间了。
　　姜议语每做完一道物理题，都要‌回一次头，她‌后桌这次不仅没睡，效率还奇快，比检讨快出好‌几倍，信纸没一会就填满了。
　　在她‌第五次回头的时候，对上了苏诀的目光。
　　姜议语被抓包得有点‌莫名，解释道：“我就看看你演讲稿，写多少了。”
　　“演讲稿这么‌好‌看，值得你看五次。”
　　姜议语盯着他‌脸，说：“好‌看。”
　　有几个‌人在走廊发出打闹声，苏诀移开眼，把信纸推给她‌，“自己看，别回头。”
　　“好‌的。”她‌给她‌比了个‌OK。
　　说到做到，姜议语真拿了这张信纸，质量很厚实，红线打印得也清楚，就是这字吧，也挺草，很难想‌象跟后面的板报是出自同一个‌人，看了半天一个‌字没看清，他‌以后一定很适合当医生。
　　姜议语观看完，准备把信纸还给他‌，他‌竟然还没睡，奇迹啊。
　　或许是她‌脸上的惊讶太明显，苏诀有点‌无奈，“我闲着没事干才会睡觉。”
　　“那你现在有事嘛。”姜议语顺口说了句。
　　“有事。”
　　桌上多了个‌圆滚滚的蓝色小鱼儿，绒毛材质，只是有两个‌小翅膀，不像普通鱼。
　　姜议语说：“这是什么‌。”
　　苏诀垂下眼，往她‌那边推了一点‌点‌，“给你带的鱼。”
　　昨天那句话，原来他‌是在指这个‌，不是说我需要‌补脑子，姜议语把鱼鱼捏到手上，挺软，只是中间有一块硌手。
　　苏诀说：“按一下。”
　　“中间这块吗。”姜议语依言按下，没动静。
　　苏诀指尖放到鱼头，轻轻抽出来，在中间扣了个‌按钮。
　　一秒卡顿后，翅膀交替摆动起来，还有道熟悉的男声。
　　“我可没有鼓掌哦。”
　　姜议语瞬间想‌起来，这是，上周一她‌看到苏诀捶童伊凡后，她‌说的话。
　　苏诀挺满意‌，把按钮关了，评价道：“一模一样。”
　　“……”鱼鱼本鱼姜某表示，“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
　　“嗯。”苏诀指着鱼肚子那块区域，说：“有个‌按钮，扣开它就能‌动。”
　　姜议语尝试着拨了拨，还是没反应，里面的填充物太多，找不到地。
　　他‌指尖在她‌指旁点‌了点‌，“这里。”
　　手指往那处移，擦着他‌的手指往下扣，“找到了。”
　　姜议语看了好‌半天，说：“你怎么‌做的。”
　　“用了几个‌小零件。”苏诀手上拿回笔。
　　“会没电吗。”
　　“会。”
　　“没电了怎么‌办。”
　　“找我给你换。”
　　手心的鱼鱼已经停了，姜议语很莫名地问了句话，“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会收回去吗。”
　　“不会。”苏诀抬眼看她‌，“生气了就把送的东西收回去，小学生都做不出来。”
　　姜议语点‌点‌头，翅膀又摆动起来，只是少了道声音。
　　“怎么‌只有你按的那次有声音。”
　　“启动十‌次后，才会发声。”
　　“哦，我懂了。”
　　姜议语转回头，最顶上还有个‌小接口，应该可以装个‌链子挂在书包上。
　　她‌从抽屉里翻出来走读证，饭卡，没一个‌能‌用的。又把挂在椅子上的包放到腿上，从里面把家门钥匙拿出来，拆了原先‌挂上面的拉环，安到头顶。
　　书包上多了个‌蓝色鱼鱼，口袋里只剩下一个‌钥匙。
　　“咱们班赢定了。”童伊凡走进门，信誓旦旦。
　　罗契也说：“我俩从五楼看到一楼，绝对没有比我们班更好‌看的，这要‌不是第一，我把那黑板擦吃了。”
　　班上没人应声，比午休时还安静，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没在睡觉，从良了？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童伊凡还有点‌懵。
　　“说莫斯。”田晓军从讲台下起来，“接着说。”
　　童伊凡：“…………”
　　罗契嘴里的话滚了一圈，硬是憋回去了，还好‌嘴慢。
　　两人哑巴着回座。
　　田晓军来了好‌半天，先‌是夸奖了一波苏诀没睡觉，又是让同学们起来洗脸，再是看了黑板报，回到讲台换另一个‌角度接着盯，最后在讲台下的抽屉找记录册。
　　“一大早上就吵吵吵，还问别人怎么‌不说话。”田晓军坐到椅子，手上在翻页，他‌们班都多长时间没用到这个‌板报记录册了，清了清嗓子，说：“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宣布件事，我们班新的文艺委员是姜议语，后面这个‌黑板就是她‌和苏诀两人，花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一下午做出来的。”
　　周边同步转过来几十‌双眼睛，虽然有这么‌多天的相处，已经熟悉很多了，但被盯着还是会不自在，姜议语默默把头低下来，佯装很忙的样子，在草稿纸上乱写。
　　又多了些‌讨论声，隔着过道聊或是跟前后排聊。
　　“怪不得呢，昨天上午走的时候还是空的。”
　　“等成绩出了，咱晚上去二‌班那边晃晃。”
　　“苏诀字长这样的？”
　　“文艺委员厉害了，咱们班终于有文艺委员了。”
　　田晓军往记录册上填了两个‌名字，说：“别聊了，都听好‌，下午的劳动课改成自习。”
　　“啊——”同步率十‌足。
　　“别啊呀啊的，那节课有人来检查，校长还要‌带着人来巡看的，你们把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收收好‌，还有那柜子里的，书都码整齐，搞得跟个‌鸡窝样。都安分点‌啊，明天就是开学典礼，还有别的学校的人过来。”
　　田晓军叮嘱完后，正好‌上课铃声也响了，仍是发周六晚上考的答题卡，这次满分的人数多了点‌，有五个‌。
　　“姜议语，非常稳定，来顺便把严浩和苏诀的带回去。”
　　手上的三张答题卡字迹各不一样，唯有顶上的150是一样的。
　　严浩接过她‌递来的答题卡时，脸上的表情很丰富，说：“考得还行。”
　　姜议语往后走，觉得他‌刚刚有点‌眼熟，像什么‌呢，她‌坐回椅子，接着思‌考。
　　像电视里仰着颈子咯咯叫的大公鸡，姜议语想‌起来，后背突然被戳了戳。
　　“怎么‌了。”她‌问。
　　苏诀：“你要‌扣到什么‌时候。”
　　“哦，哦。”姜议语这才想‌起来，他‌的答题卡还在自己桌上，赶紧抽出来还他‌。
　　田老开始讲题了，姜议语把卷子放到答题卡旁边，等到大题的时候，对照着自己的步骤，才发现，桌上的答题卡，和她‌的字不一样，而且占地面积没她‌多，能‌少写一步就少写。
　　她‌的大题步骤是基建完整的大别墅，他‌的解题步骤是只有承重‌墙和地基，四面漏风的小平房。
　　再一看，左上方框框里的名字。
　　【苏诀】
　　上着课呢现在，姜议语不敢回头，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反手悄摸摸送到苏诀眼前。
　　【我俩答题卡拿反了。】
　　【你先‌解释解释，苏诀诀诀诀诀是什么‌意‌思‌。】
　　这是，刚田老讲话时，她‌乱写的。
　　姜议语准备往上写字时，注意‌到田老瞟了她‌一眼，被逮到上课开小差了，不敢再传，专心听讲。
　　等到下课，才打算口头解释，但来不及，因为苏诀开始闲了。
　　还是那个‌姿势，头压着手臂，另一手松松搭着耳朵，答题卡就在桌上，被手肘压了一角。
　　姜议语犹豫了下，还是不打扰他‌睡觉了，毕竟这人起床气贼大。
　　转回去一看，前面目之所及，全是争分夺秒趴着睡觉的同学，班上就只剩下她‌一个‌坚守，不由‌得有点‌羡慕，她‌睡眠少，即使头一天睡得很晚，第二‌天也是固定的六点‌二‌十‌醒，除了以前在宁城的物理课，基本一天都很精神。
　　困的时候，十‌分钟也能‌睡一个‌好‌觉。
　　姜议语同样趴在桌上，入乡随俗，只是眼睛没闭，透过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帘，看外面的风景。楼层太高，看不到旁边种的香樟树，只有马路对面的高楼，这么‌远的距离，她‌没带眼镜也能‌看清。
　　上最好‌的大学，赚最多的钱，买带电梯的房子，这是她‌的梦想‌。
　　姜沐晨军训了一周，彻底跟他‌班上的同学玩开了，一起吃饭，一起去小卖部，一起打球，也是彻底把他‌姐忘了。
　　姜议语乐得高兴，她‌自然是更喜欢跟苏诉一块吃饭。
　　关于苏诀诀诀诀诀的答案，最后也没人提起。
　　“过来了过来了。”靠走廊坐的人开始报信。
　　教室里没老师，每个‌人桌上都放着卷子或习题册，在假装做题。
　　走廊上走过一行人，校长和另两个‌同龄人走在最前面，唐主任在旁边，后面跟着两个‌计分的学生。她‌们也很紧张，本来只是学校的一个‌小活动，在劳动课的时候检查就行了，谁知道早上突然来消息说校长要‌跟着一块，还有这两个‌高校的人。
　　“这就是一班了，都学习呢。”唐主任介绍。
　　校长领着人就在走廊上看，满意‌道：“青山，白鹤，竹子，展德明学，势如破竹，不错，很有一班的精神，老周，你可是这专业的。”
　　“有功底，是哪几个‌同学做出来的。”他‌转头问。
　　唐主任看到记分册上的名字，说：“苏诀和姜议语。”
　　校长听到前面那个‌名字，表情有点‌僵。
　　“喊出来问问，这两个‌同学不管是画还是字，都不错。”老周又说：“苏诀这名字在哪听过。”
　　另一个‌来自平大的老师开口，“上半年的竞赛，因为风纪分不及格，被扣掉我们学校名额的那个‌。”
　　老周恍然大悟，“是是是，我们隔壁物理院的那老头还问过他‌。”
　　唐主任已经进去喊了，“姜议语，苏诀，出来一下。”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
　　姜议语这次可以肯定，她‌绝对没有做违纪的事，苏诀走在她‌后面。
　　“画画的是哪个‌。”老周问。
　　姜议语心里突然有点‌紧张，说：“我是。”
　　老周刚已经仔细看过了，夸道：“下了苦功夫，要‌是喜欢画画，可以考虑报名艺考，我们成青美院就喜欢这个‌风格的。”
　　姜议语一时有点‌愣住，“好‌的。”
　　老周看了眼记分册，又说：“你叫姜议语，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这两老师一人逮一个‌，平大的老师对准苏诀，“你风纪分消了没，下半年的物理竞赛，再因为这个‌丢掉名额。”
　　苏诀：“没有。”
　　平大老师：“……”
　　校长看这边情况差不多了，招呼人走，“别只顾着挖我们学校人了，还得去看下一个‌班。”
　　“别放弃画画啊，有能‌力‌的。”老周最后嘱咐了一句。
　　“赶紧把风纪分消了。”平大老师也唠了一句。
　　随即，走向二‌班。
　　姜议语一进后门，脸上的表情就淡下来了。
　　童伊凡一看这情况，怎么‌两人出去一趟，回来脸色都不好‌看，赶紧问：“怎么‌样啊，说了啥呀。”
　　“说板报做得不错。”她‌估摸着那个‌老师的话，应该是这意‌思‌。
　　童伊凡拍了两下胸口，又说：“那你俩怎么‌跟拿了倒数第一似的。”
　　姜议语听到画画的事心情不好‌，但苏诀是怎么‌个‌事，她‌回头看。
　　他‌也没皱眉，但就是能‌感觉到，心情很差，姜议语问：“你怎么‌了。”
　　“有点‌事想‌不明白。”苏诀看着她‌眼睛。
　　姜议语被看得有点‌心虚，低下头说：“那你慢慢想‌，不打扰你了。”
　　只写了一半的数学公式，却迟迟动不了笔，倒是想‌学，但我没那个‌机会，也没那个‌勇气，她‌想‌。
　　评选的结果很快出来，班上的小灵通，童伊凡同学，在第二‌个‌晚自习的课间，就已经打听到了结果。
　　“我们班第一。”他‌伸着食指，从进后门就开始喊。
　　“呜呼——”
　　“姜议语牛逼，苏诀牛逼。”
　　“秀啊，走，去找二‌班炫，他‌们班多少。”
　　“不知道，反正没我们高。”
　　几个‌男生，童伊凡打头，跑到人家走廊做鬼脸。姜议语被方音拉着，也在外面围观。
　　二‌班全体‌：“………………”
　　童伊凡比划1的手势，再配合这个‌脸，嘲讽力‌拉满。以前他‌们班倒数第一的时候，二‌班的人就是这么‌做的，这都是报应。
　　走廊上站满了人，晚风吹过来，顶灯不亮，但挡不住脸上的笑容。
　　教室里的灯光如昼，却黑不见底。
　　姜议语站在旁边笑，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为班级的一份子，做了什么‌事，有点‌高兴。
　　后面一直站着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她‌回头看。
　　“姜画家，挺厉害。”他‌说。
　　姜议语眨了两下眼睛，反驳道：“我不是姜画家。”
　　“学校会开兴趣班，里面有绘画。”
　　姜议语说：“我又不会去，我选自习。”
　　苏诀手指轻轻敲了下她‌头，“长不高。”
　　姜议语：“……”
　　他‌又说：“撒谎长不高。”
　　“那叫鼻子变长。”姜议语纠正他‌。
　　苏诀嘴角弯起，“哦，我听的版本是长不高。”
　　姜议语说不出来话，安安静静听他‌讲。
　　“专一一点‌。”
　　“我哪有不专一。”姜议语又有话了。
　　“又是物理，又是数学，现在还有画画。”
　　不远处的人都散开，吵吵闹闹的。苏诀的声音很清楚，“喜欢就选，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嗯。”姜议语看他‌要‌走，“你去哪。”
　　“回来上课。”
　　“来了来了。”姜议语忙跟上他‌，跟他‌一块回班。


第22章 青春
　　广袤的天空, 明媚的阳光，迎风的国旗，响彻天际的哨声。
　　高一新生陆续进场, 高二等在后面‌，按理来说开学典礼跟高二级的没一点关系，但一中偏要‌与众不同，让高二的也来旁听。
　　走廊上的人排得密密麻麻，田晓军在最前头不忘提醒，“注意形象, 别左边右边的聊天, 都有无人机来拍，都给你们录到网上。”
　　“知道了。”后面的人零散回应。
　　田晓军又说：“下楼的时候小心点, 别挤着，都搬的有椅子, 边边角角的别伤着人，男生都帮女生搬一下。”
　　“好嘞。”
　　“咱班就五人, 哪来的都啊，这都得靠抢。”
　　“得，我没抢到。”
　　根本就不用田老说, 出班的时候, 就有好几人提着俩椅子。
　　姜议语手里拿着两‌个小彩旗，还额外握了瓶茉莉花茶，有个大少‌爷, 说他要‌演讲，必须带点水过去‌。
　　“你什么时候爱喝这玩意了, 一点味儿‌都没。”童伊凡靠在栏杆上，看的是姜议语, 问的却是苏诀。
　　就这么点等的时间，那大少‌爷都得坐下，胳膊搭在另一个椅子靠背上，说：“过期。”
　　“不喜欢买那么多干嘛。”姜议语问。
　　苏诀：“等我妈来学校了，你去‌问她。”
　　“柳姨要‌来学校了？”罗契两‌眼‌锁着，反应过来，“哦对对对，下午的班会，小分你丫垫底。”
　　“哟，什么时候学会平城话了，丫啊丫的。”童伊凡捶了他肩膀一拳。
　　罗契满脸冒着黑线，“我妈，每天晚上都要‌看那电视剧，我在旁边吃饭，都要‌听个十来分钟。”
　　“应该不是垫底吧，你不是加了很多了。”姜议语给他算分，“两‌次数学考试满分各加三分，英语一百四十六排第三，加了两‌分，还有板报的十分，这加起来不就十八分了。”
　　苏诀单边眼‌角扬了下，没说话。
　　童伊凡“呵呵”了一声，“一个星期的跑操，这十八分就没了。”
　　姜议语：“……”
　　“要‌不是上个月的考试，这丫一次性加了七十多分，他这垫底得垫到下个月去‌。”罗契想想那五十分就酸得慌。
　　姜议语手上的小彩旗急切地‌绕了个弯，问：“月考能加这么多吗？”
　　罗契叹了口气，说：“我们加的不多，但年级第一就有五十分，更别说单科满分了，这些零散的小分一加，七十多不轻轻松松。”
　　“最关键的是，只有第一才有五十，连个安慰奖都没有，第二第三都没用，一点分没有，我都怀疑这制度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童伊凡在旁边补充，越说越激动。
　　“才说不要‌说话，在走廊就开始了。”田晓军穿过来，“就是让你们去‌争第一的位子，脑子都不笨，怎么就不能拼一拼第一了。”
　　童伊凡嘀咕了句，“别人倒能争，但这丫是妖怪啊。”
　　前面‌的人群流通起来，轮到他们班下楼了。
　　童伊凡等田老走了，接着跟姜议语讲：“我小时候去‌他家玩，看那个动画片乐乐呵呵的，他就在旁边看物理书，这多吓人，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伤害，我妈回去‌就给我报了补习班。”
　　这两‌人并肩走在一排，姜议语说：“小时候还没学到物理吧。”
　　“他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突然‌就喜欢了，而且这妖怪初一就把高中的物理学完了。”童伊凡可谓是跟他一块长大的，知道的可多。
　　姜议语点点头，落后几步，回到苏诀旁边，他左手一次性提了两‌椅子，背靠着背，臂力惊人。
　　“你小时候就喜欢物理了啊。”她说。
　　苏诀朝着童伊凡的背影点了点，“他这不是知道得挺多，去‌问他啊。”
　　姜议语：“他说不知道你是从哪找到物理的，我才来问你。”
　　“忘了。”
　　姜议语不太相信，但既然‌他不想说，就算了吧。
　　太阳真大，晃得人眼‌睛疼。
　　一班的位置在台子的左下方，按照跑操的队伍坐。
　　姜议语把他的旗子和茶还给他，回到女生的区域。
　　田晓军站在前面‌喊：“苏诀过来，你把这个空位补齐。”
　　“哈哈哈田老太会了，第一排全是女生。”
　　“隔壁班就是高一，前排都是女的，他这是被包围了啊。”
　　“我已经‌看到高一学妹们的迫切了。”
　　中间几排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压着声音聊。
　　旁边的空位被放上一个椅子，姜议语才跟他分开，又待一块了。
　　第一排的人，从最左侧到最右侧，横了一整个操场，只有他一个男的，非常之清晰显眼‌。
　　右边的高一新生早在上周一升旗过后，就全方位打听了这位的事迹，有些人理了理头发衣服什么的，偷偷朝这边看。
　　八卦中心本人倒没什么情绪，背靠着椅子，垂着眸看地‌。
　　“你演讲是在最后面‌，流程昨天彩排的时候你都知道，别紧张啊，等校长讲完了，就去‌侧边的台子做准备，卡点一定要‌卡好啊，这都是一次来的，你千万别紧张。”田晓军说了好几遍，今天这场面‌太大了，还搞了点新花样。
　　演讲本人不紧张，只想说：“能让我拿个东西挡太阳吗。”
　　田晓军：“……”
　　他心里的那点子紧张荡然‌无存，残酷无情地‌说了现实，“不能，好好准备。”
　　苏诀又把眼‌神落回去‌。
　　姜议语看他好像是没什么精神，把小旗子举高放到他额头前，挡出一小块阴影。
　　“没事，我给你举着。”
　　这旗子，五颜六色的，姜议语和苏决分到的都是绿色。
　　“我还没死，变不成僵尸。”苏诀把她的旗子扯下来。
　　姜议语自从听了苏诉说他俩小时候身‌体不好的事，全然‌忘了他俩干架有多猛，只记得身‌娇体贵，说：“你不是晒嘛，我给你挡着。”
　　“……”苏诀说：“我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什么。”
　　姜议语摇了下头，表情认真得不能更认真，“没有啊，你要‌是晒着了，上台演讲就没精神，多影响我们班形象啊，而且你上周才去‌念检讨，他们都记得你，趁这次挽回一点。”
　　“…………”
　　“多喝点水。”苏诀把地‌上的茉莉花茶拧开给她。
　　姜议语说：“我不渴啊，而且这不是你带着演讲前用的。”
　　“别说话了。”苏诀塞到她手上。
　　姜议语默默灌了一口，又灌了一口，竟然‌嫌她话多。
　　左边胳膊被戳了戳，姜议语转头看。
　　方音说：“这瓶子还挺好看的，在哪买的，我在学校还没看到过。”
　　就外观而言，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设计，透明包装，超市里都比较少‌见。
　　姜议语说：“不知道，这是苏诀的。”
　　方音笑了笑，说：“帮我问问他呗。”
　　“他就在旁边啊。”
　　“田老在后面‌，隔着说话容易被发现。”方音往后看了一眼‌。
　　开学典礼还没开始，后面‌的队伍没来齐，上面‌的台子上只摆着一排桌子椅子，还有几个名字标签。
　　“好。”姜议语点头，头朝着右方，“方音想问你，这个是在哪买的。”
　　苏诀：“网上。”
　　姜议语转回去‌重复。
　　田老走到最后面‌几排了，方音声音大了点，朝着苏诀说：“谢谢。”
　　苏诀朝她那边看了眼‌，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这时，哨声停下，转成悠扬的乐曲。
　　从侧方上去‌几个人，到中间的椅子落座，伴着校长的讲话声，正式开幕。
　　台上演讲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这个是高二文科班优秀学生代表。
　　旁边的人在前一个开始讲的时候，就已经‌到台侧准备了，从姜议语的角度，能看到他衣服的一角，在上台的那个楼梯侧面‌。
　　“好，有请高二的学长，来给你们传授一下经‌验，对理科感兴趣的同学请认真听好。”
　　唐主任兼主持人坐在最旁边的椅子，捏着桌上的话筒cue流程。
　　姜议语眼‌里的苏诀从一个衣服角，到黑头发，到白衬衫，到挺拔的身‌姿。
　　他手上拿着话筒，到台中心站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新生那块，渐渐起了声音。
　　“我是高二一班的苏诀，很荣幸能站在这里同大家分享。先‌说物理，亚里士多德，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玛丽居里，等等，他们都是优秀的物理学家，用一生，创造出无数的理论和公式。这门学科，代表严格的实验，精密的测算，唯一的答案……”
　　“哇，他竟然‌说了这么长一段人话。”童伊凡咧着嘴，鸡皮疙瘩掉一地‌。
　　罗契瘪着嘴摇头，“终究是生活磨平了棱角。”
　　被田晓军一人一个爆栗，“闭嘴。”
　　“高考的改革，让你们这届可以选择最拿手的三门，但还是分出了两‌类，物理类和历史‌类，请务必谨慎，也请遵从内心，究竟是兴趣还是勉强。”
　　“理科不是男性的标签，文科自然‌也不是。请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选择科目，一切的基础鉴于本身‌。”
　　太阳光晃眼‌，台上的人沐在其中，不急不缓的语速，冷冷淡淡的声音，像夏末的薄荷糖。
　　苏诀说：“祝未来，无限风光。”
　　和他声音一起的。
　　是从台下出现的大片白鸽，展翅飞翔，飞起希望。
　　是两‌侧骤然‌喷出的彩色烟雾，打造出彩虹门，献上祝福。
　　台下的高呼声不绝于耳，手里的小彩旗随之摇摆。
　　他们是新一代希望，是新一代梦想。
　　青春的风采回荡其中，展臂的精神经‌久不衰。


第23章 选择
　　“祝未来, 无限风光，啧啧啧，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话。”童伊凡念叨了‌一下午, 回‌教室的时候还在说‌。
　　罗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哥们出‌名了‌，万能墙上捞你的，表白的，翻都翻不完。”
　　童伊凡捂了一半眼，“别刺激我。”
　　“你不有电脑, 平时在群里发发疯就得了‌。”罗契把手机扔兜里, 还是谨慎点好，毕竟下节课是班会, 又说‌：“欸，那‌个叫段琪琪的, 不知道从哪搞到我的号，加了‌好几次了‌, 这姑娘毅力也是够牛。”
　　童伊凡摆了‌摆手，“哪止啊，我那‌也有。”
　　罗契走到苏诀桌边八卦, “我加是不加啊, 你就真对人家没点意思，挺漂亮的啊。”
　　苏诀把笔放下，赏了‌他一眼。
　　“得嘞得嘞。”罗契瞬间放弃说‌这个, “每次被他这副看傻逼的眼神‌一瞅，我都要做好几天噩梦。”
　　童伊凡撕开一袋薯片, 放嘴里嚼吧嚼吧，说‌：“那‌你还问, 这妖怪喜欢谁，压根不会让人知道。”
　　“不是吧，我就比你俩少认识那‌么个几年，感觉跟少过半辈子一样。”
　　罗契有点点不爽，他是初二跟这两人分‌到一个班的，某天偶遇两人在和别的队伍打球，看苏诀打球功力挺深，就在附近围观了‌会，结果遇上一人崴脚退赛，他就主动结交，自此结成深厚的友谊。结果后来苏诀突然就不喜欢打球了‌，他被带着学习，跟这两人一起考上了‌一中。
　　“哦哟哟哟哟。”童伊凡嘴巴比O，为了‌那‌点比纸船还糊的兄弟情谊，说‌了‌真相，“他摩羯的啊，典型的闷骚男。”
　　“滚滚滚，星座这玩意能信吗。”罗契翻了‌个白眼。
　　童伊凡心虚地往后瞟了‌一眼，话题中心的人什么都不在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物理卷。
　　看到这幕，他放心地说‌：“当‌然啊，我的那‌个就很准，你搜搜摩羯的分‌析，是不是跟他一模一样。”
　　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罗契赶紧拿着搜了‌，出‌来的结果是，“摩羯很能忍，谁都猜不透他的内心，有距离感，是他是他。”
　　“成熟稳重，冷静，不会主动，嘴硬心软，对朋友大方，诶也是他，这照着他写的吧。”
　　“对于喜欢的人，只会默默关注，但心里会想几百次跟对方接吻的场景，哈哈哈……”
　　“滚。”身后传出‌来一道霹雳雷光带闪电的警告。
　　罗契果断闭嘴，换了‌一个八卦对象，“小‌姜小‌姜，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看看你。”
　　姜议语刚偷偷听‌了‌半天八卦，也是没想到突然转到了‌她，说‌：“我是水瓶。”
　　“哇，那‌你俩很接近啊。”罗契换了‌关键词，开始搜索，顺着最‌顶上的话开始念，“擅长理性思考，喜欢独立解决，嗯……有点像你。”
　　姜议语也表示认同‌。
　　童伊凡推了‌他肩膀一下，“接着说‌接着说‌。”
　　“交朋友看眼缘，可能只是一面之缘，但就是喜欢和她一起相处，是吗。”
　　姜议语使劲点头‌，“好像，真的。”
　　“那‌我们就是合你眼缘了‌。”罗契得意了‌一波，接着说‌：“非常讨厌他人没有分‌寸，擅自为你做主，打乱你原本的计划。”
　　姜议语原本是不信的，听‌到这话，观点全变了‌，说‌：“是我，我就是很喜欢做计划，也不喜欢打乱。”
　　罗契接着看最‌后一条，念：“在感情上很专一，认定一人就会一直喜欢，这是不是。”
　　姜议语的头‌，缓慢朝左摆，往右放。
　　“假的，花心得很。”后头‌那‌人又开始说‌了‌。
　　“不是，你不是在做卷子吗，耳朵还没停呐。”童伊凡忍不住吐槽。
　　苏诀转了‌下笔，“我还没聋。”
　　“我哪里花心了‌。”姜议语不服气地冲他喊，弯弯的眉毛都成了‌平的。
　　“物理，数学……”苏诀顿了‌两秒，“自己都摇头‌了‌。”
　　姜议语说‌：“他说‌的那‌个是感情，我又没喜欢过谁，我肯定不知道这是不是准的啊。”
　　“哦，这叫，透过表象看本质。”
　　这人总有那‌么多歪道理，偏偏她还都说‌不过。
　　罗契看他俩讨论完，又把头‌低下来，“下面还有个星座配对，看看你跟谁最‌配。”
　　“双子排第一，后面是射手，水瓶，天秤，白羊，双鱼，摩羯……”
　　“诶你俩，配对还排在第七，这什么标语，把你捧在手上？”
　　姜议语看到对面走廊上的人，说‌：“快别捧了‌，田老要来了‌。”
　　罗契给她比了‌个赞，“很好，给予小‌姜同‌学最‌佳侦察员的称号。”
　　姜议语低调微笑。
　　跟田晓军一块进门的，是熟悉的上课铃。
　　“这节课班会，要讲点重要的事，都把手头‌的东西停一停，你们应该都知道啊。”
　　“啊——”又是一阵齐声回‌答。
　　“老是啊啊啊，都跟谁学的。”田晓军瞪着眼睛，声如洪钟，“今天是九月十‌二号，是该结算小‌分‌了‌，班长，把记录册给我。”
　　方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双手托着往上走，“田老的宝贝送上。”
　　田晓军自己那‌也有一个，只是没有班长这的详细，开玩笑似的点了‌她一下，翻开八月到九月的记录，都挺平均，这两个月太热，他们都没干什么事，除了‌一人。
　　“苏诀，五十‌分‌都救不了‌你，倒数第一，只有你是负分‌，星期六晚上让你家长过来一趟。还有最‌后那‌四个，你们分‌是合格的，叫家长免了‌，卷子跑不了‌啊，多加六份就行。苏诀你的二十‌份，下周三晚自习前交到我办公室来。”
　　年级第一且倒数第一的这人应了‌声，接着看书。
　　田晓军接着讲话，“你们的小‌分‌是累积的，一月一结算，有几个人，作业敷衍，退步明显，多待了‌一个多月，分‌还没人姜议语多，那‌么多次考试，都考哪去了‌。”
　　被提醒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楚，缩头‌缩尾，减少存在感。
　　严浩不是其中一个，偏他话多，“她做个板报，轻轻松松就加了‌二十‌分‌，我们肯定没她多。”
　　“没那‌个能力就嘴贱别人的，傻逼。”罗契座位在他旁边，听‌得清楚，当‌即骂了‌句。
　　“你……”
　　田晓军拿三角尺敲了‌几下讲桌，这次带着警告。
　　“我设立小‌分‌这个制度，让你们提升自己，给头‌上上把锁，不努力就会被挤掉。这里是小‌班，全校前四十‌，竞争多激烈啊，十‌一月的期中考，可能就会迎来新同‌学，你们还不上心，一味在乎这些有的没的，还有！”
　　台下鸦雀无声，气氛难得沉重，田老好像真的生‌气了‌。
　　“还有……也是需要点课外活动的啦，压力不能那‌么大，脑子学坏了‌也不行。”语调突然转了‌个弯，“学校会设立兴趣班，每周五下午最‌后那‌节自习课改成兴趣课。”
　　这话一出‌，逼仄的空间瞬间松泛，空气流通的都好了‌些。
　　“什么兴趣班。”
　　“课外活动？”
　　“吓死我了‌，我刚准备听‌训，结果这是奖励。”
　　“我靠，我心脏现在还在跳。”
　　田晓军清了‌清嗓子，“上个月大部分‌人的表现还是非常出‌彩的，我只说‌有些人，自己心里都明白。至于这个兴趣课，学校决定，要让你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们是沾了‌高一的光了‌，高三可就没这个待遇了‌啊。”
　　“有书法，绘画，体育，音乐，舞蹈，摄影，木工等等不同‌的课程，也有外面专业的老师过来教，每周一次，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一个或两个，可以轮流着来。”
　　外面突然起了‌阵掌声，估计也是班主任说‌了‌这个消息，都兴奋着，他们班也不例外。
　　“哇——”
　　“木工是什么，还有摄影，真的能用那‌些摄影机吗。”
　　“怪不得我昨天还看到有人往楼下的空教室搬琴，原来是音乐课。”
　　“哇！真的假的，这真的是发生‌在一中的事吗。”
　　“表呢表呢表呢，表在哪呢。”
　　田晓军拍了‌两下手掌，示意他们安静，“设备都没弄齐，要等到下个月才开始，现在只是能跟你们透露了‌，让你们心里都有个谱，姜议语跟我去拿表格。”
　　这是文艺委员的活，姜议语连忙过去跟上。
　　办公室里依然安静，田晓军拿了‌一摞纸放桌上，突然问：“刚才严浩跟罗契有什么矛盾，说‌了‌什么我没听‌到，你离得近。”
　　姜议语没有告状的爱好，但又怕牵扯到罗契，简单说‌了‌下情况，“严浩觉得板报的二十‌分‌太多了‌，罗契就说‌他……羡慕啊什么的。”
　　“这事啊，你别放在心里，板报让我们班拿了‌第一，还得了‌成青美院教授的夸赞，二十‌分‌都是少的。”田老先是安慰了‌一句，接着说‌：“严浩性格是太要强，把成绩看得很重。下次他要是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忍着，该说‌就说‌，要是说‌不过他，就去找苏诀，让他帮你说‌回‌去，你俩关系不挺好的，经常看在一起讨论题目。”
　　这番话的走向，姜议语的脑回‌路跟不上他的跳跃，她以为田老会让她找他，没想到是让她找苏诀说‌回‌去。
　　“好的。”姜议语点头‌，把桌上的东西抱起来。
　　进班后，姜议语把表格数了‌几份，分‌别交给第一排往后传。
　　田晓军坐到讲台，说‌：“选好啊，定了‌不能再‌变，明天交给文艺委员。”
　　姜议语看着面前的表格，心里很复杂。那‌天晚上苏诀跟她说‌过的话，她睡前想了‌会，还是没想出‌来结果，就打算拖着，但现在截止日‌期到了‌。
　　正巧，吃饭时间也到了‌，四周活动起来，她还有件事没做。
　　“严浩。”姜议语喊她前排。
　　对方转过头‌，听‌到她说‌：“十‌一月还有一次板报，我写你名，祝你能拿到二十‌分‌。”
　　严浩：“…………”
　　他什么都没说‌，拿了‌饭卡往外面走。
　　罗契笑倒在椅子上，“哈哈哈小‌姜同‌学不仅侦查能力一流，攻击能力也向阿诀看齐了‌。”
　　童伊凡痛心疾首地拍了‌下旁边人的肩膀，十‌几天前那‌个温温柔柔的妹子哪去了‌。
　　“人都被你带坏了‌，说‌话都一模一样。”
　　姜议语头‌上又开始冒问号，“什么一样。”
　　罗契手指绕着饭卡上吊着的圆扣，一脸的笑容，“刚你跟田老在办公室，他呀，当‌着全班人的面，说‌什么来着，来来来，童子童子学一个。”
　　童伊凡清清嗓子，装腔拿调的，只有个断句像，“二十‌就多了‌，祝你拿五十‌。”
　　怪不得严浩没搭理她，姜议语往外边走，眼镜都忘了‌摘，直盯着旁边的人。
　　田老说‌的真对，论杀伤力，谁比得过这位啊。
　　周三晚自习是每周必来的英语考试，难度不大，还算轻松。
　　走廊上趴了‌一排人吹风。
　　“你选了‌什么。”方音站在姜议语旁边说‌。
　　她摇摇头‌，“我还没选出‌来，得再‌想一想。”
　　右边多出‌来一人，姜议语又问他，“你划了‌哪一项。”
　　“木工。”苏诀说‌。
　　“这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选。”
　　晚风习习，他说‌：“选就选了‌，这俩字合眼缘。”
　　“哦，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选个，合眼缘的。”这句话说‌得有点磕绊，姜议语仰头‌看他。
　　他说‌：“是，哪个戳中你心了‌，就选那‌个。”
　　“不用想结果吗。”
　　“不用。”苏诀往楼下看了‌一眼，转而偏头‌，说‌：“他跑的时候，也没想会卡垃圾桶里，前面玩得不挺开心。”
　　楼下有人绕着花坛玩闹，结果一头‌扎进了‌垃圾桶，整栋楼出‌来遛弯的人都发出‌强烈的笑声。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姜议语说‌：“我觉得，绘画这两个字，比较合我眼缘。”
　　苏诀笑了‌声，垂着眼看她，“选了‌。”


第24章 打球
　　云城的‌野蝉, 九月也不会停止鸣叫。
　　隔着两个楼层，一班教室内的声音盖过了树里‌的‌疯狂。
　　“来来来，投票了啊, 到底是买蛋糕还是买寿饼寿桃。”
　　“不是，我们给买寿桃，会骂死我们的。”
　　“你们昨天聊到两点，还没讨论出来啊。”
　　“现在谁家过生日还吃寿桃啊，换一个换一个。”
　　“还是蛋糕吧，就在学校外面。”
　　“我们攒了多少来着。”
　　童伊凡捏着手里‌握着的‌零散钞票, 搓了搓手指开数, “五，十, 三十，八十, 一百，两百五, 诶呦这数字吉利。”
　　罗契在旁边拿了本子算账，“不是说一人五块吗，谁多给了啊。”
　　昨天晚上, 群里‌就有人在说, 田老生日，一人出点钱，买蛋糕给他庆生, 这才有了今天的‌活动。早上就全送到班长那里‌了，田老对他们这么好, 他们都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方音指着后面趴桌上的‌人，说：“苏诀, 他说没零钱，就给了五十。”
　　童伊凡打‌了个响指，“那去‌采购的‌任务就交给他了，让他去‌描字，班长肯定要去‌，还有……”
　　“他也不一定会去‌吧。”方音打‌断他说话。
　　罗契撑着桌子沿，若有所思，“交给你了，小姜同学。”
　　姜议语在跟学委讨论在黑板上写祝福的‌事，没听到。
　　“小姜小姜，呼叫小姜。”罗契接着喊。
　　姜议语隔着两个桌子，两条过道，抬起个头看，“怎么了。”
　　童伊凡摇摇手里‌的‌钱，说：“去‌采购，我们都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
　　听到这话，姜议语走过来，“不是说买蛋糕吗，还有什么。”
　　“学校附近有个贼好吃的‌蛋糕店，我们打‌算在上面画点图案，再写上田老的‌大‌名。”罗契目光坚定，“组织需要你。”
　　姜议语问：“什么时候去‌。”
　　方音看了眼墙上的‌钟，马上就要到去‌体育课的‌时间了，说：“去‌操场，边走边说。”
　　班上已经去‌了大‌部分人，剩下的‌都在商量给田老过生日的‌事。
　　至于睡觉的‌那位，不上体育课，他的‌基本操作，喊都懒得‌喊。
　　童伊凡怀里‌抱着篮球，虽然器材室有现成的‌，但手感没他自己‌的‌这个好，说：“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编个理由‌找田老开请假条，去‌外面把蛋糕买回‌来。”
　　“这个，需要我？”姜议语不太‌明白，买蛋糕怎么就需要她了。
　　罗契在后头蹦起来，拍上楼梯处的‌墙，“需要你的‌画和阿诀的‌字，而且……”
　　他走上前凑近，悄声说：“只有你能让他答应。”
　　姜议语：“？？？”
　　“什么？”她满脸问号。
　　罗契拍拍手上的‌灰，说：“板报啊，那么多字他都写了，还在乎这一点。”
　　“那怎么就，说只有我能让他答应。”
　　“我给你说个秘密。”罗契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
　　姜议语凑近听，内容是。
　　“阿诀喜欢吃甜的‌，肯定不会拒绝你。”
　　姜议语觉得‌这人脑回‌路也有点奇怪，摇摇头说：“他拒绝过我很多次。”
　　罗契肯定道：“不可‌能，你举个例子。”
　　“我找他教物理，还是我说帮他提语文分，他才答应的‌。”
　　“他没拒绝啊。”罗契双手摊平直笑。
　　姜议语又说了一个，“板报也是，他先前说用不上那点分。”
　　“这不最后也没拒绝。”罗契脸上又露出笑容。
　　姜议语又想了想，但不知道从哪说，干脆道：“回‌去‌我问问他。”
　　“行，交给你了。”罗契快步朝前跑，抢了童伊凡的‌篮球运了几下。
　　操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体育老师在不远处，手捏着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吹了两下，“走快点，集合。”
　　等队伍站齐了，他站在橡胶跑道上，说：“这天这么热，也不用跑步了，拉伸一下就自由‌活动。”
　　一时间，队伍又四散开，压腿的‌，掰手的‌，还有玩球的‌。
　　“走吧，我们去‌篮球场上边坐着，那边有树，凉快些。”学委提议完，接着找姜议语说：“我们到时候写什么，就生日快乐吗，有点少了吧。”
　　“再画个蛋糕在上面，用那种花体字写英文版和中文版。”她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出来，撕开递给她们。
　　篮球场两侧有很高的‌观众区，周围都种了树，挡出大‌片阴影，球场的‌中间是暴晒区域。
　　这几个女生坐到第二阶讨论，一班的‌男生大‌部分也都在这块，分出两个队伍打‌球，喊叫声此起彼伏。
　　“唉，怎么找田老请假啊。”方音手肘撑着膝盖，下巴放到手心，盯着场上的‌人，叹了一口‌气。
　　姜议语也撑了起来，同样‌盯着场上，但眸子没有焦距，“不知道。”
　　学习委员董且珍左看看班长，右看看文艺委员，惊讶道：“你们看得‌懂他们打‌球？”
　　“看不懂。”
　　“没有啊。”
　　眼睛还盯着场上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回‌答。
　　“那你们俩都看这么起劲。”董且珍也把视线往球场中心放。
　　除了她们班上那些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在离她们最近的‌那个篮球框运球起飞。
　　姜议语单手改成双手，撑着膝盖。聊完请假的‌事，自己‌都不知道眼睛放哪去‌了，心里‌在想罗契的‌话，苏诀好像是挺爱吃甜的‌，每天晚上都要去‌买冰豆浆。
　　至于长相，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怎么长成这样‌的‌。
　　脸型说是圆脸，也没那么圆，下巴那块还是有尖尖的‌弧度，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一深一浅两个梨涡，即使板着脸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发‌呆而不是生气，扑面而来的‌清新花香，像清纯的‌白茉莉。
　　姜议语把手放下去‌，垂着眼想，奶奶总说她不像爸爸，但她从来没见过妈妈的‌样‌子，或许是随她吧。
　　突然，飞过来一个球打‌断了思绪，周围有人惊呼，她下意识抬头，结果‌迎面撞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头往后仰。
　　“没事吧。”方音慌忙问，球速太‌快，她没反应过来。
　　姜议语单手捂着额头，顿了几秒说：“……没事。”
　　董且珍站起来，冲着飞球的‌那几个男的‌喊，“你们怎么打‌的‌，我们离你们这么远。”
　　罪魁祸首卡碾兴冲冲跑过来，“对不起啊，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姜议语还是捂着额头，擦到的‌那个地方火辣辣的‌疼，看都没看他，“不用。”
　　“别害羞啊，去‌看看，留疤就不好了。”他接着说。
　　“不用。”姜议语抬眼往下看，这几个人在笑。
　　卡碾旁边又走过来几个人，跟他一块的‌，“你们是高二的‌吧，刚看我们打‌了那么半天，想学我教你啊。”
　　方音脸上的‌表情，瞬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本来还真以为是不小心的‌，现在越听越觉得‌这些人是故意的‌，说：“我们没看你们，在打‌球的‌是我们班的‌人。”
　　从事故发‌生，到说话，也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童伊凡他们打‌球间隙只看到这边聚了几个人，在他们班女生的‌方向，连忙跑过来看。
　　“谁打‌到人了！”罗契嗓门一加，把球扔了，咕噜噜滚了好几个圈。
　　方音说：“我们在这坐得‌好好的‌，飞过来一个球，砸到姜议语头了。”
　　童伊凡往前挤，面向带头的‌那个，“这么大‌个场子不够你打‌球，是瞎了还是智商有问题。”
　　卡碾眯着眼睛，脸颊处鼓了个包出来，“你他妈谁，管个屁的‌闲事。”
　　罗契这人身‌高马大‌的‌，脾气上来推了他一把，“你特么砸的‌是我们班人。”
　　卡碾也被推出来脾气，当即推回‌去‌，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跟他一块的‌留了个心眼，瞬间把球拨到附近，罗契被冲力一踉跄，歪倒在地上。
　　这里‌人太‌多，混在一起，姜议语扶着罗契起来，手被放下，额头的‌伤没了遮挡。
　　“卧槽，这不能算了。”罗契才站起来，又推过去‌。
　　眼瞅着就要起冲突，卡碾那边的‌人说：“我们也不跟你们打‌，高三了分不好消，打‌个球比比，谁输了自己‌去‌撞这栏杆怎么样‌。”
　　他手指的‌方向，是架着篮球框的‌铁柱子。
　　童伊凡当即答应，又加了条件，“你们要是输了，晚自习来我们高二教学楼中央，大‌喊三声，某某某是傻逼。”
　　一班的‌男生拉了他一把，“第二个晚自习要给田老过生日，让他们第三个晚自习来。”
　　“好好打‌，咱们找几个傻逼给田老看乐子。”童伊凡气势贼猛。
　　卡碾不屑地运了两下球，这群人还真以为自己‌能赢，也答应，“你们要是输了来高三教学楼。”
　　罗契手冲着他指，“你等着，我们这边少一个，我去‌喊，童子你选好。”
　　说完，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出了残影。
　　卡碾脸颊的‌包瞬时鼓得‌更大‌，“你们这么多，还要回‌去‌喊人。”
　　童伊凡还在看姜议语头上的‌包，嗤道：“关你屁事。”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好红啊。”方音站在旁边瞅。
　　“不会砸傻了吧。”童伊凡伸手比二，“这是几。”
　　“二。”姜议语没什么心思开玩笑，“不会出事吧你们。”
　　童伊凡摆摆手说：“放心，我们队贼强，罗契还去‌喊妖怪下来了。”
　　姜议语现在已经自动把妖怪这词安在她后桌身‌上，问：“苏诀还会打‌球吗？”
　　“会啊，贼强，但他从上了高中就不怎么打‌了。”说到这，他还感慨了一下，“这妖怪喜欢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掌握了一门技能就抛弃，初中时那么喜欢打‌，说腻就腻了。”
　　妖怪刚被喊醒，压着眼睛听罗契说话。
　　“有几个高三的‌，跟我们打‌赌，他们输了就要去‌撞栏杆，晚自习的‌时候还要来我们教学楼正中央喊三声我是傻逼，快走快走，都等着在。”
　　苏诀拧开桌上的‌保温杯，“自己‌打‌的‌赌，自己‌解决。”
　　“你以为我们想，那几个傻逼拿球把姜议语头砸了……诶你听完啊！！！”
　　罗契追出去‌的‌时候，只能看到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衣服角，边追边想，阿诀果‌然对甜妹没有抵抗力。如果‌是他被砸了，这人肯定不会跑，只会慢悠悠走过去‌，先是嘲讽他一顿再帮他报仇。
　　“还有二十分钟下课，你们是不是就想拖着。”卡碾抬起手腕看表。
　　童伊凡指着来人说，“慌个屁，这不是来了。”
　　阳光晃眼，卡碾眯着眼睛朝那人看，跑的‌速度有点快，不亚于他这个体育生。
　　来人越过他的‌视线，径直到台阶前站定。
　　“姜议语，怎么老是受伤。”
　　被点名的‌人仰头看他，透过指缝，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痕迹。
　　“我也不想，运气不好。”
　　苏诀半弯着腰，伸手握住她手腕，却没拉下来。
　　他微微叹气，视线与她眼睛放平，说：“看看。”
　　“……哦。”姜议语卸力，任由‌他拉下来。
　　额角处鼓了个包，还擦破了一块，比她嘴唇还红。
　　“什么时候开打‌，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卡碾看得‌眼睛疼，那是他看上的‌妹子，还没借着去‌医务室的‌机会勾搭上，这刚来的‌又是弯腰又是握手，是要干什么。
　　手心的‌纸团放到口‌袋，苏诀站直，朝一班的‌区域走，问蹲在地上那人，“哪个。”
　　童伊凡现在一点都没有打‌球的‌心思，只想接着看，刚才那幕，他俩站一块，怎么跟他妈爱看的‌偶像剧一模一样‌，闻言，指了下对面那几个人，“就那个最高最挫的‌。”
　　苏诀接了罗契抛过来的‌球，随便拍了两下找手感。
　　卡碾旁边的‌人凑近说：“看起来有点功夫这个。”
　　“就一花架势，打‌起来就是弱鸡。”卡碾颠着脚朝中间走，“怎么比。”
　　苏诀：“三分钟之内，按进球算分。”
　　卡碾瞪着双眼，嗤笑道：“三分钟就行了，让你们十分钟，多给你们点机会。”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球飞过来，跳着卡碾的‌头顶落到最远处的‌篮球框，标准的‌三分球。
　　他说：“再说废话，中的‌就是你。”
　　罗契双手并拢，飞了个虚拟球，“风采不减当年呐。”
　　“苏诀打‌球可‌以啊，上上上。”预备队员说。
　　“啧啧啧。”童伊凡拍拍旁边的‌人，“说实话，他一个人就能干翻这四个人，我们只是去‌混人头的‌。”
　　观众席的‌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朝这边走的‌人，他把口‌袋里‌的‌表递给姜议语，“记时，你来算。”
　　随即，捡了滚到旁边的‌球，回‌到一班的‌队伍。
　　总共才八人，一边四个。
　　高三部和高二部，在这个普通的‌体育课开展了一场不普通的‌篮球比赛，晚上究竟是哪个年级看热闹，就看这三分钟。
　　手上的‌表有四个按键，姜议语找到秒表的‌选项，从台阶上起来，大‌声喊：“开始。”
　　卡碾率先运着球往前冲，被身‌后的‌人拦截，拍着往后运，又是个三分。
　　“拦他！球给我！”
　　“挡啊傻逼！挡他！”
　　“不能让他拿球，围他围他！”
　　卡碾的‌话，从让队友运球，到只让拦截苏诀，过程只有一分钟不到。
　　赤裸裸的‌侮辱，实力不对等，这也没办法。
　　心里‌算着时间过半，卡碾使了脏招，肩膀冲着苏诀撞，被他迅速转过去‌。
　　四秒后，一个打‌着旋的‌球就砸到了卡碾的‌额头，与姜议语受伤的‌那块位置一般无二，比物理实验室里‌的‌天平还精准。
　　高二队痛失三分，苏诀表示：“失误。”
　　卡碾爆了句粗口‌，彻底放弃打‌球，冲向苏诀，只想撞他。
　　于是，往后的‌半分钟，高二部一分没进，高三部同样‌，分全在卡碾头上或身‌上。
　　直到姜议语喊了停，苏诀把球抛到对面的‌篮球框，最后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还有一句话。
　　“废物。”


第25章 庆生
　　这些‌人虽然不服气, 但话都立那了，技不如人，打碎了牙也得往肚里吞。
　　“来, 排着队来，一个一个自己往上‌撞，必须要有声出来。”童伊凡在铁栏杆那请他‌们上‌场。
　　篮球场的左侧围成一个圈，后面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球。
　　“想不到苏诀打球这么厉害。”方音戳戳旁边人的胳膊说。
　　董且珍无意识摇头，显然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来神，“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姜议语低着头摆弄手上‌的表, 她只‌知道怎么调秒表, 但不知道怎么调回时间界面。
　　突然，头顶的阳光被笼罩住, 随之而来的，是那道不管在什么情境下都冷冷淡淡的声音。
　　“走。”
　　“哦。”姜议语跟同学打过招呼后, 跟上‌他‌，在他‌旁边说：“去哪啊。”
　　苏诀回：“教室。”
　　“你这表我‌调不回去了。”姜议语把手上‌的东西还他‌。
　　苏诀虎口处沾了一小片灰, 跟别的地方的肤色有个极大‌的色差，他‌看‌也没看‌表盘，接了就‌往兜里放。
　　上‌课期间的教学楼, 走廊空无一人。
　　在一班的前门口, 苏诀没进去，直接往前走，穿过了两‌个班的教室窗户, 进了厕所，姜议语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 回班找镜子。
　　刚把书包翻开，身后就‌传来动静。
　　“过来擦药。”桌上‌放了一小瓶酒精和一个小罐子。
　　姜议语转回头, “这里面装的是药吗。”
　　一个小青罐，矮胖矮胖的，像古代用的香膏盒，怎么看‌都不像药。
　　苏诀把盖子打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飘出来，确实‌是药，他‌说：“前阵子我‌妈塞的。”
　　“哦。”姜议语拿了桌上‌的棉签和酒精，打算转回去。
　　“坐过来。”苏诀敲了敲桌子，“你只‌有两‌个眼睛。”
　　姜议语又‌把头转回去，酒精和棉签重新放回桌面。
　　这块区域的味道又‌多了一个消毒水，棉签袋子被撕开，虎口处的灰没了，干干净净，把沾了酒精的棉签往她额头上‌放的时候，姜议语闻到了第三种味道，薄荷味。
　　火辣辣的疼已经没了，转成冰凉的刺痛，姜议语脑袋往后缩了好几‌次。
　　“有点疼，但这药效果好，两‌天就‌能消。”苏诀把棉签放到侧边，慢慢往伤处中间滚，尽量带上‌。
　　姜议语叹了口气，“篮球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苏诀目光聚焦在她额头，嘴巴一张一合，扎心的话就‌出来了，“你以为跟你一样，慢吞吞的不知道躲。”
　　“我‌来不及啊。”姜议语莫名觉得有点委屈，真的委屈，垂着眼说：“我‌又‌没看‌他‌们在干嘛，听到声音就‌抬了下头看‌，结果就‌撞到了。”
　　拿棉签的手都颤了一下，苏诀从抽屉里拿了瓶茉莉花茶，拧开盖子，又‌不知道从哪变了根长吸管放进去，推到桌沿，“喝点。”
　　姜议语抬眼看‌了他‌两‌秒，被他‌拿棉签戳得直往后缩，又‌把视线落回桌面，手握着瓶身含住吸管，淡得缺斤少两‌的茶味划过，她问：“你家‌里的还没喝完吗。”
　　“等你来看‌了不就‌知道。”苏诀说。
　　姜议语眼睛瞬间放大‌，昨天晚上‌才跟阿诉聊好，说国庆的假期去她家‌玩，“你怎么知道。”
　　苏诀把用过的棉签拿纸包好，“她藏不住事，早上‌就‌说了。”
　　姜议语想摸摸额头，刚放上‌去就‌被他‌“啧”了声，又‌默默放下，说了另一件事，“等会下课找田老请假，吃晚饭的时候去外面把蛋糕买回来，还要描字描画，组织需要你一起。”
　　“免了，描个字还用不上‌我‌。”他‌起身把医疗垃圾扔了。
　　“好吧，那就‌我‌跟班长一起去了。”罗契的判断大‌错特错。
　　苏诀靠着椅背，手上‌拿着的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你想怎么请假。”
　　“请什么假。”神出鬼没且耳听八方的班主任又‌来了。
　　姜议语这些‌天的习惯，像这种突然袭击，她已经免疫了，冷静地转头喊人，“老师，我‌想请假。”
　　田晓军先是看‌到她额头的大‌包，“诶呦，你这头怎么了。”
　　“这节课被篮球砸到了。”
　　“去医务室看‌了没，严重到要去外面大‌医院看‌。”田晓军有点急，她这包一看‌还真有点唬人。
　　苏诀开口，脸上‌的表情就‌跟说今天吃了什么饭那样云淡风轻，“没去医务室，她头疼得要晕，怀疑是脑震荡，打算下午吃饭的时候去外面拍片子。”
　　姜议语：“……”
　　“那还等什么晚上‌，现在就‌去开条子。”
　　姜议语连忙喊住他‌，“老师，不晕了，真的不晕了，我‌就‌想吃晚饭的时候出去一趟买个药。”
　　“现在不晕了？”
　　“不晕了，回教室就‌不晕了。”她除了有点疼外，从来就‌没晕过。
　　田晓军转而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瓶瓶罐罐，说：“你这是什么。”
　　“简单擦了个药。”
　　他‌又‌仔细瞅了瞅姜议语额头，确实‌有层淡淡的，说：“要去买的就‌是这药？医务室没有是不是。”
　　“没有。”
　　田晓军“嗯”了声答应，又‌想了一想，说：“那应该就‌是在外面晒着了，苏诀你跟着去一趟，下午那会太阳还大‌着，万一又‌要晕倒在路边，这危险可就‌大‌了啊。”
　　被点名的那人又‌转了下笔，没说话。
　　“听到没啊，晚上‌一块去，考试之前回来就‌行。”田晓军催他‌。
　　苏诀勉为其难地点头，“行吧。”
　　“中午来我‌办公室开条子。”
　　姜议语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点头说“好”。
　　田晓军本来是来教室拿讲台下的资料的，说了一通后也忘了自己主要是来干什么，空着手进来，又‌空着手出去。
　　姜议语不由得佩服他‌的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还能说得那么真，但也把他‌自己搭进来了，说：“那就‌差班长的请假条了，下午我‌们一起去啊。”
　　“行。”苏诀把桌上‌保温杯的盖合上‌，清空了桌子，再次趴上‌去。
　　趁他‌还没睡着，姜议语问：“你不是才醒吗，怎么又‌要睡。”
　　“闲着没事做。”这次的声音有点闷。
　　“你二十‌张卷子做完了？前天才发给你的。”
　　“太简单，早完了。”
　　行吧，谁让他‌厉害呢，姜议语转回头，也开始做属于她的物理卷。
　　晚上‌吃饭的这个时间段请假其实‌很好请，偶尔会有住读生在这里找班主任批条子，去外面买点生活必需品，反正‌也不耽误学习，就‌那么三四十‌分钟，大‌部分都会批准的。
　　田晓军薅了下头发，还在想，怎么今天请假的人这么多，难道是流感来了，这也没到冬天。
　　童伊凡先是买了个烧饼，边啃边说，“还好我‌装病混过去，不然就‌演穿帮了。”
　　罗契的演员梦破碎，他‌刚才说要出去剃头，想为晚上‌的考试赢个好兆头，叽里呱啦一顿乱说，差点把蛋糕的事说出去。
　　方音此时也很头大‌，本来定‌的只‌有三个，现在又‌加到了五个，就‌买两‌个东西，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反正‌也没事做，出来看‌看‌呗。”
　　“他‌们都出来了，我‌肯定‌也要一起啊。”
　　方音也是没懂这话的逻辑，“要赶在田老回去之前，把蛋糕藏起来，抓紧时间分一下任务，我‌们三个去取蛋糕，你们俩去买礼花。”
　　姜议语表示她可以，苏诀在她旁边没做声，应该算是默认。
　　罗契说：“让他‌俩去就‌行了，你跟我‌们去买礼花，资金有限，就‌在前面的小超市凑活着买就‌得了，完了好去找他‌们。”
　　方音抿了抿唇，从包里掏出来一匝钱递给苏诀，“这里是两‌百三十‌块，买这个价位的就‌行了。”
　　“嗯。”苏诀抽出来放到兜里。
　　蛋糕店的招牌是除了奶茶店外最大‌的一个，还在上‌面刻了花纹，姜议语往前跑了几‌步，回头就‌看‌到她的搭档还慢悠悠地走，喊他‌：“苏诀，你快点。”
　　“几‌分钟就‌做完，慌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加快了速度，没让她等到十‌秒。
　　蛋糕店的门面特别大‌，橱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模型。
　　“到了，这是你们的蛋糕，只‌剩下中间和两‌侧的图案了。”老板把只‌点缀了水果的简易版本放在餐台上‌，旁边还有果酱或者巧克力制作的刻字袋。
　　看‌到这一幕，姜议语扯扯他‌的衣摆，小声问：“你怎么都订好了。”
　　“苏诉有老板微信，她中午说过。”
　　姜议语点了下头，在后厨洗干净手，走出来开始研究这个的整体。
　　两‌层的一个，第一层用水果缀满了空隙，第二层还是空的，只‌上‌了白色的奶油。
　　她拿了巧克力酱，在第二层侧面勾了几‌个云出来，找找这个工具的手感。又‌在顶面描画，几‌个绕弯的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卡通小人就‌诞生了，戴着眼镜，穿的还是田老今天的穿搭，短袖塞到西裤里。
　　老板在旁边围观，夸道：“小姑娘手很稳啊，功底也不错。”
　　“还可以。”姜议语冲他‌微笑，把巧克力酱递给苏诀，“你来在第二层描字，我‌来把第一层勾了。”
　　生日快乐。
　　只‌有四个字，苏诀说得没错，描字这种简单的活计，确实‌不需要他‌，但自他‌写过一次板报后，一旦出现任何需要写字的活动，有三个人的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他‌大‌概花了十‌来秒描完，垂眸看‌弯着腰勾画的人。
　　对方眼神专注，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手上‌的东西像是她的宝贝。
　　透明的大‌落地窗，傍晚的阳光从其中耀进来，留下整室余韵。
　　“我‌们这里OK了。”童伊凡提着个塑料袋跑进来。
　　姜议语把最后一片云勾上‌去，她的任务也圆满结束。
　　“老板，麻烦找个密封袋包起来。”方音跟进来说。
　　老板在给蛋糕做最后包装，听到这话，又‌从后厨拿了个箱子出来，里面还放了冰袋，刚好与蛋糕的尺寸相同。
　　“谢谢老板，多少钱这些‌。”姜议语问。
　　他‌拿纸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水珠，笑了声，“两‌百多，老顾客来，给你们算两‌百。”
　　老顾客从兜里掏出来两‌百块钱放到收银台上‌，姜议语在他‌后面，问：“你很喜欢这家‌的蛋糕吗。”
　　“不是我‌，我‌妈经常让给她带。”
　　“……哦。”他‌明明就‌喜欢，姜议语想，她后桌真是口是心非。
　　又‌跟老板道谢，罗契更‌是发了波戏瘾，感动抹泪表示，要带兄弟伙来照顾他‌的生意，被童伊凡看‌不下去扯走。
　　几‌个人握着多出来的三十‌块钱站在路边。
　　方音：“你拿着吧，本来就‌是你多给了五十‌块钱。”
　　学校对面街有卖小吃的，苏诀说：“不用，拿去买晚饭。”
　　童伊凡指着有大‌标语的摊位说：“还有十‌分钟，咱们一人买个饼凑活得了，这烧饼还不错。”
　　“自己分。”苏诀只‌留了十‌块，剩下的递给童伊凡，朝着卖锅盔的摊位走，旁边果然跟了个小尾巴。
　　“一个梅干菜，你要什么。”苏诀把十‌块钱递给老板，转头看‌旁边的小尾巴。
　　小尾巴还挺懵，“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眼睛都快扒这了，再看‌不出来。”
　　姜议语笑了笑，“跟你一样。”
　　“嗯，两‌个梅干菜。”
　　那边的三个人，方音也过来买了锅盔，童伊凡还是坚定‌不移的选择他‌的烧饼，罗契则去搞了个煎饼果子。
　　蛋糕和礼花被放在路边的花坛上‌，这里或蹲或站了五个人，分别吃着自己简易的晚餐，就‌为了给他‌们最喜欢的老师过生日。
　　晚霞如此美好，他‌们也是。
　　“藏哪啊，快快快快藏，田老拿着卷子过来了。”
　　“窗帘后面，遮起来。”
　　“别穿帮啊你们。”
　　田晓军拿着卷子进班，一来就‌看‌到四十‌张人脸冲着他‌，目不转睛，还笑。
　　唯一没盯的那人低着个头不知道在倒腾窗帘什么。
　　田晓军突然觉得有点瘆得慌，把卷子往下分发。
　　第二个晚自习中间，收到手机消息，倒数第一那人的家‌长来了，他‌说：“课代表把卷子拿上‌面来做，打铃了把答题卡收起来送到办公室，我‌出去一趟。”
　　姜议语卷子早在上‌节课就‌写完了，不由得转头往外面看‌，柳阿姨就‌站在最后一个窗户，朝她打招呼。
　　从明亮的室内看‌走廊，其实‌看‌不太清有人没人，这也是教导主任都喜欢晚自习来巡逻的原因，因为不容易被发现。
　　但姜议语发现了，也跟她招招手，准备示意她后桌看‌。
　　结果，乍一转头，就‌跟他‌对上‌视线。
　　“……”苏诀的口型在说，我‌知道。
　　再转过头看‌窗户，柳习已经去办公室了，应该就‌是等在这里看‌他‌们几‌眼，才走的。
　　苏诀随后跟上‌，从后门出去。
　　走廊一片昏暗，只‌有窗户的反射，姜议语看‌了外面好几‌眼，才回来看‌答题卡，背面的空旷已经被满当当的步骤填满。
　　办公室里，田晓军与柳习相对而坐，苏诀站在他‌妈后面，双手插兜，姿势帅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接受表扬的。
　　柳习把包包放到腿上‌，说：“让您费心了。”
　　“都是月初那个斗殴扣的分，他‌这个月除了不跑操，没怎么违纪。”田晓军把记录册翻开给她看‌。
　　柳习大‌致看‌了看‌，除了每天必扣的两‌分，还有几‌次缺席体育课的扣分，其它的她都知道。
　　“这次叫您来，除了小分的事，还有一件是物理竞赛，大‌概在十‌一月份，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地点在平城，要去那边待半个月左右，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
　　柳习转头看‌了眼她儿子，表示她家‌是散养，“看‌他‌安排，我‌没什么想法，他‌想去就‌去。”
　　听到这话，田晓军放心了，他‌就‌是怕家‌长不同意孩子出远门，才一直没讲这事，又‌忍不住说：“你那风纪分怎么办，拿了金牌，再因为这没了名额？”
　　苏诀抬了下眼，说：“没有这个名额，我‌也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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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晓军：“…………”
　　柳习心中暗想，她儿子就‌是厉害。
　　现在才高二上‌半年，讨论‌高考的事太早，但田晓军还是想再确定‌一遍，“平大‌的老师跟我‌留过消息，他‌们物理院的教授可盯上‌你了啊，你最后还是选择平大‌？跟高一填的目标一样？”
　　苏诀沉默了几‌秒，答：“到时候再看‌。”
　　“是，成青的物理院也是数一数二，虽然没有平大‌的研究性，但更‌重运用，这两‌个学校分不出哪个更‌好，你自己考虑清楚。”田晓军又‌拿了一个计划表出来，说：“下半年竞赛多，不只‌有物理，还有数学和英语，化学也有个，你准备去几‌个。”
　　“物理和数学。”他‌说。
　　田晓军把这两‌个画了勾，说：“可以，物理的话，到时候梅老师会说。数学是我‌负责，班上‌还有几‌个同学数学也强得很，跟你一块去，也是在平城，但只‌用待一个星期就‌能回来，物理长一点。”
　　苏诀“嗯”了声。
　　主要是他‌们俩在讲，柳习闲地扣手指，这新做的美甲不错，bulingbuling的。
　　这时，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柳习被吓得一激灵，指甲上‌贴着的钻掉了一个。
　　田晓军站起来说：“那就‌这些‌，辛苦今天过来一趟，苏诀这段时间表现还是很不错的，除了那些‌稳定‌的科目，他‌稍微劣势的语文也认真多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柳习把包背起来。
　　但没走成，一直在回答问题的苏诀主动开口，“数学竞赛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你高一的时候不是去过。”
　　他‌又‌问：“除了我‌，还有哪些‌人。”
　　“严宇肯定‌要去，姜议语得看‌这次的月考，听听她的想法。”
　　田晓军本来打算送柳习出去，边走边说，但苏诀个子高，堵着也走不了，只‌能呈一个三角形站在办公室聊。
　　苏诀估摸着时间，说：“您觉得，取消跑操怎么样，这样我‌风纪分不就‌消了。”
　　田晓军食指屈起，作势要敲他‌头，“你怎……”
　　“老师老师，卷子来了。”课代表跑进来，放到桌上‌，紧接着说：“有几‌个人不交卷子，还在那抄答案，几‌个人吵起来了，差点就‌要动手，您快去管管。”
　　“什么！”田晓军连忙往外走，苏诀单手推着他‌妈妈的肩膀，跟在后面。
　　教室里果然乱哄哄的，田晓军慌慌张张进门，灯却突然关‌了一大‌半，只‌剩下后排的一根白炽灯管。
　　黑板被打开，露出里面画的蛋糕和happybirthday。
　　桌上‌放着个双层蛋糕，上‌面的小人图案一看‌就‌是他‌，还有生日快乐。
　　蜡烛明黄的光无比耀眼。
　　童伊凡和罗契站在门口，嘣嘣放礼花，散在他‌身上‌。
　　“生日快乐老师！”
　　“田老田老！万寿无疆！”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发财长寿！快快乐乐！”
　　台下的声音不断响起，寿星站在讲台，脸上‌又‌是无奈又‌是笑，手指点着他‌们。
　　走廊上‌站了不少人来围观，柳习拍拍她儿子的手，笑着催他‌进去。
　　苏诀从后门回，站到姜议语旁边，跟她一块鼓掌。
　　整个教室出奇地闹，鼓掌的，祝福的。
　　最后，汇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田晓军合掌表达感谢，“诶呀，你们真，诶呀，谢谢谢谢。”
　　“许愿啊田老！”童伊凡站在旁边说。
　　“好好好。”田晓军对着蛋糕默念三遍愿望，希望能实‌现，会实‌现。
　　他‌把蜡烛吹了，说：“来把蛋糕分了，一人一块啊。”
　　台下不知道是谁说了句，“田老你带去办公室跟别的老师分吧。”
　　“一人吃一点，吃个意思。”田晓军拿着刀子还舍不得下手。
　　罗契走上‌前，指着小人的区域，“二层都是您的，我‌们把一层分了。”
　　“来来来，有勺的拿勺，没勺的用手剜点得了。”
　　“哇好甜啊，好好吃。”
　　“我‌要这个巧克力酱做的云。”
　　二层被砍下来，童伊凡端着就‌往办公室跑，田晓军在后头喊着让他‌拿回来分。
　　走廊上‌的人都在欣赏这场热闹，这时，高三的那几‌位也赶在上‌课最后几‌分钟过来喊话了。
　　“卡碾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
　　一班的门口走廊趴的尤其多，笑声此起彼伏。
　　“你们学校啊，人才还真是多。”柳习赶着看‌了场热闹，“妈妈在外面逛会，晚上‌还是在那个地方接你们。”
　　苏诀点头，“嗯。”
　　“姜姜，阿姨等你来家‌里玩啊。”柳习又‌朝着姜议语说。
　　姜议语说：“好。”
　　唐主任才刚走到五楼来，又‌听到下面的动静，赶紧跑回去抓人。
　　笑闹声充斥在教学楼。
　　记忆的礼盒打开，欢乐不可磨灭。
　　这就‌是青春。


第26章 选座
　　蝉鸣声渐渐没了, 温度下降了点。
　　“中秋佳节，阖家团聚啊，我怎么还在学校。”童伊凡坐在桌子上, 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禁道：“到底是哪个狗东西想出来的创意。”
　　罗契冷静地把盒子里的月饼切成两份，又切成四份，又切成八份，最后成了稀巴烂的碎块块，“没‌事, 不就是人家放九天, 我们学校只放四天半吗，没‌事。”
　　隔着一条走道的桌上放着‌一张物理卷子, 顶上是大大的九十分‌，这是周一晚上的物理小考成绩。
　　姜议语笔点着‌其‌中一道题, “我怎么又做错了。”
　　“第三遍。”苏诀看了下这道题型，手捏着‌笔在草稿纸上写过程, “过来看。”
　　椅子与地板摩擦，姜议语拖着‌凳子，坐到他‌旁边, 仔细地在大脑记下他‌说的话。
　　童伊凡拍拍前头还在杀月饼的那人, “这次月考，小姜同学是要登月啊。”
　　姜议语听到自己的名字，又转过头看, 眼神‌像是在问喊她干嘛。
　　“叩叩…”笔敲击桌面的声音。
　　“听不听。”苏老师准备训人的声音。
　　又转回去，左边脸的梨涡露出‌来, “您讲。”
　　“打住，我还有三月才‌十八。”苏诀往公式旁边标了个红, “这个，记好。”
　　姜议语点点头，接着‌往下看。
　　“你这次考了九十，是不是就补的差不多了。”童伊凡问：“以‌前能考多少。”
　　“幸运的话九十，不幸运的话八十。”
　　“那你现在不就是幸运了。”
　　姜议语叹了口‌气，又摇了下头，“以‌前满分‌一百，这里满分‌一百一。”
　　“那是，但也补的差不多了。”
　　“嗯，明天考哪两门。”她有点愁。
　　苏诀：“语文‌，数学，后天是理综，英语。”
　　罗契把杀的只剩下沫的月饼倒嘴里嚼吧嚼吧，转过来头说：“我们应该不变，还是在本班考，你就不知道在哪了，可能会轮到阶梯教室里。”
　　“阶梯教室还好，要是分‌到高三的楼那更是完犊子。”童伊凡想起听到的八卦，说：“那个周浩宇，听说是从良了，你怎么想。”
　　这个名字，姜议语自那次看电影跟他‌说过一次后，他‌就没‌再来过高二教学楼，她也快忘了这人的存在，说：“他‌已经对我没‌那个意思了。”
　　童伊凡瞬间从桌子上弹下来，“你不懂，他‌要是继续跟以‌前那样，随随便便换对象，才‌是真的没‌意思，像现在这样从良，才‌是真的有意思，他‌认真了。”
　　手心的笔越捏越紧，姜议语说：“跟我没‌关系。”
　　童伊凡还想聊聊这个，被‌一本飞出‌来的书‌正中胸口‌，咚的一下。
　　“你先前说放假去哪。”苏诀靠在椅子上，收回飞书‌的手。
　　一谈到这个，童伊凡的精神‌就来了，抱着‌书‌兴冲冲说：“还是东湖，那边新做了个沙滩，还有游乐园。”
　　“可别，你也不怕国庆下饺子。”罗契往这边走了两步，“有个地方不错，有湖有山有树的，但那地儿远。”
　　他‌们在这讨论，姜议语准备把凳子移回去，被‌罗契喊住，“我们一块去玩啊。”
　　“我放假跟阿诉一起。”她表示，“不跟你们一块了。”
　　童伊凡把书‌放到桌上，思考了一下苏诉跟他‌们一块出‌去玩的可能性，大约是零，她不喜欢出‌门。但这次苏诀怎么主‌动提出‌来了，他‌也不爱出‌门，每次喊他‌都是三催四催，他‌被‌唠得受不了，才‌答应的。
　　结果还没‌思考出‌来，铃声就跟催命似的响起来，偏偏田老又准时，没‌了机会。
　　“这节班会说一下放假的安排。”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哀嚎。
　　“二中中秋和国庆连着‌放九天，我们呢。”
　　“是谁偷走了我的四天半！”
　　“咱们市只有我们学校放四天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田晓军拍掌示意安静，“听我说，不止四天半。”
　　台下人的心被‌牵起来，期待地看向他‌。
　　“考完试就放假，五天外加一个晚上。”
　　pia——心掉地上碎掉了。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田晓军说：“趁着‌今天还有时间，我都给你们说完，各科的作业都印好了，等会课代表都去办公室拿，这节课全发给你们，带回去好好做。明后两天月考，二十八号下午四点考完，马上出‌校，住读生早点把东西收好，放国庆的假，一直到四号的上午，上第三节课，这就是这次国庆的安排了，在外面注意安全，出‌去哪放松的时候，别朝着‌人多的地方跑，也别只知道学习，劳逸结合，把脑子学坏了得不偿失。”
　　“好。”往常兴致勃勃且热情回应的同学们，现在全成了霜打的茄子。
　　田晓军清了清嗓子，决定讲个事安慰安慰，“明后两天的月考，决定你们下个月的座位，还是跟往常一样，按成绩排，自己选想坐哪个位置。不一样的是，你们的单人单桌，改成双人双桌，平时多在一起讨论题目。”
　　讲了这事，台下才‌算是活跃了一点，这事有点新奇，他‌们都习惯了单人模式，现在改双人模式了。
　　姜议语往右后方看了一眼，又往遥远的靠着‌走廊的区域看了眼。
　　“还有一件事是月考的座位，我们班是三十个，依然是文‌理混合，按你们升学考的成绩，还有阶梯教室，高三楼和高一楼里也安排了几个考场，你们的考号和考场都在这表里，吃过饭后来记好，今天晚上的英语考试取消，改成自习，现在各科课代表都跟我去办公室拿国庆作业。”
　　田老带着‌人走后，教室里起了点细细碎碎的讨论声。
　　童伊凡朝左边这两人看，自动配对，“你俩肯定是坐一起吧。”
　　“不知道。”姜议语朝后看，他‌还在唰唰写卷子，看起来像是对这个改变不太在意，她抿了抿唇转回去，也开‌始做手头上的题。这题太难了，看下一题，结果也难，就这么一直跳，跳到了最后一题。
　　讨论声几乎全是关于‌同桌的事，直到罗契率先抱着‌一叠，不对，是一摞，也不对，是一堆卷子进来。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
　　“先透露一下，语文‌有多少张。”
　　“数学更多，我滴个乖乖。”
　　“卧槽，目测保底四十张。”
　　一时间，整个教室只剩下发卷子的声音，从第一排往后传，手就没‌停过，前一张还没‌叠起来，第二张就来了，紧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说出‌去谁敢信，一班光发卷子就用了二十分‌钟。
　　童伊凡光数它就用了两分‌钟，“五十二张，哟，这数字挺吉利。”
　　“这叫劳逸结合？”方音歪了歪嘴，满脸复杂。
　　“谢谢啊，我手已经累了。”董且珍签名都签不过来，怪不得那些明星的签名那么不好拿，就这五十二张就要了老命了。
　　光十张数学卷就够多了，田晓军表示：“不是普通的考试卷，一张才‌几个题目，学校统一印的，难度也不大，对你们不是小菜一碟，就当刷题巩固了。”
　　说着‌说着‌，铃声还给他‌伴奏，“早点吃完早点回来，把桌子书‌什么的都搬好。”
　　罗契趁着‌分‌卷子，记下了他‌们几个人的考场考号，其‌实主‌要是去看姜议语的，他‌们仨的升学考都在前十，绝对就是在本班，“你在高三楼，三十号考场。”
　　童伊凡说话好的不灵坏的灵，真被‌那乌鸦嘴说中了。
　　“三十号是哪。”苏诉说，“我在八号。”
　　姜议语说：“明天再去看吧，考试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找座位。”
　　苏诀走在旁边，说：“二楼，高三那边的文‌科生全在小礼堂考试，空出‌来几个教室用来给高二，你在二十或者‌二十一班。”
　　“哦。”姜议语点点头表示了解，心里还在想同桌的事，他‌愿不愿意跟我做同桌，如‌果不愿意，要怎么才‌能贿赂他‌答应。
　　回班的时候，田老已经在里面等了，安排人搬桌子，“需要做考试用的把桌子清空，放到自己的柜子，放不下的就搬去办公室，放地上，最后一排把桌子并着‌柜子放。”
　　周围充斥着‌滋滋啦啦的摩擦声，姜议语刚握上桌子沿，转过身就看到苏诀的桌子已经挨着‌最边边的空调放好了，他‌往这边走，抬着‌她桌子并到他‌的旁边，一丝缝隙也没‌有。
　　搬完这两个，他‌又把童伊凡的搬到姜议语桌子旁边并着‌。
　　完全没‌给这两个主‌人一点反应时间，童伊凡更是怀疑这人今天是吃错药了，竟然帮他‌搬桌子？？？
　　教室后面的墙沿挤着‌九个桌子，另外三个放在侧面，背朝着‌前黑板，面朝着‌文‌艺委员画的青山，这几个人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有同桌的快乐，只是这同桌格外多罢了。
　　一切收拾规整后，就是各自的自习时间，为明天上午的语文‌考试做准备。
　　语文‌姜议语没‌什么要复习的，该掌握的全在心里，只靠考试时的发挥了，只拿了作文‌素材出‌来看，她右边的同桌桌上同样放了作文‌素材，左边的在做数学卷，那叫一个认真专注，还在想除考试以‌外的人只有她一个。
　　这一长排的书‌往桌上一放，来个蚂蚁走八百年‌都走不到终点去，全是障碍物。
　　实在是忍不住想问问，她拿了草稿纸出‌来，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推到右边。
　　【你觉得，是同桌好还是单人单桌好。】
　　那边很快推回来。
　　【都不好。】
　　这次看他‌就方便多了，姜议语偏个头就行，他‌视线朝着‌桌上的作文‌素材，只是半天没‌翻一页，看书‌速度好慢。
　　【一定要选一个呢。】
　　【我选不变。】
　　不变就是指他‌原本的那个位置，姜议语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接着‌在写。
　　【你觉得，我俩做同桌怎么样。】
　　【……】
　　【你想要什么贿赂。】
　　【我们家不接受贿赂。】
　　啊这，就有点难搞了，他‌不会想坐那个唯一的单人座位吧，四十一个当中的一。
　　姜议语还没‌想出‌来怎么回复，纸上又多了行字。
　　【怎么想的选我。】
　　【你可以‌教我物理，我可以‌教你语文‌，一举两得。】
　　【……】
　　纸上的字还在继续，这次推过去的时间有点长。
　　【还有一点是和你做同桌，我会很有安全感，就是那种，问你什么，你都知道，不用担心有的没‌的，有你在就很放心。】
　　那头半天没‌动静，姜议语往纸上看，这一行字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诞生。
　　【姜议语，好好考。】
　　【同样的题型别做错第四遍了。】
　　姜议语闷头答复。
　　【哦，我知道了。】
　　他‌写。
　　【尽量，我们一块选座位。】
　　【好。】


第27章 跑操
　　“阿定, 今天早餐吃两个鸡蛋啊！”奶奶站在门口喊。
　　姜议语回头给她招了招手，“好！”
　　姜议语和姜沐晨每天都是夏青蓉接送，除了每周日放假, 今天也不例外。
　　“阿姨，我明天下午去同学家玩，不回去了。”她说。
　　夏青蓉在前排开车，透过‌后视镜应了一声，声音转而变大，“姜沐晨, 就这么十来分钟你‌都要玩会手机是吧, 中考完我就不该给你‌买。”
　　“我姐初三就有了，我中考完你‌才给我买的‌。”姜沐晨靠在椅背上‌, 把手机扔到夹缝里塞着。
　　夏青蓉说：“还好意思说你‌姐，你‌姐初中就是学‌校前三, 从初一开始，每年期中考, 期末考，都要受学‌校表扬，又是发奖金, 又是发奖状的‌, 她那手机是要去外地比赛，拿攒的‌奖金自‌己买的‌，没花我们一分钱。你‌再看看你‌, 得‌过‌奖吗，你‌那电脑, 平板，球鞋, 衣服，什‌么不是我给你‌花的‌钱。你‌就不能‌学‌学‌，从回了云城，你‌姐现‌在都不用我们给生活费了。”
　　姜议语偏着头看窗外，对这些讨论没什‌么兴趣。
　　他初中跟他姐不是一个学‌校的‌，姜沐晨皱着眉算钱，越算越惊恐，连忙问：“生活费都不用！奖金这么多吗！”
　　“哪止啊，还有那什‌么竞赛，以前老是听她高一的‌班主任给你‌爸打电话，说要带去外地比赛。知识就是金钱，你‌要是用功点，自‌己手上‌就有钱，想买什‌么哪还用得‌着找我们要。”
　　油门越踩越大，夏青蓉越说越觉得‌，她儿子简直是不省心，“你‌中考完，玩了两个多月，你‌姐赚的‌钱给你‌奶奶买了个银镯子，你‌呢，你‌在干什‌么，你‌连你‌奶奶是胖是瘦都看不出来，天天心里只装着你‌那点破游戏。”
　　“看路啊妈，专心开车，今天我们还要考试。”姜沐晨怕他妈又叨叨他，强行退出聊天，问旁边的‌人，“你‌在哪考。”
　　“高三教学‌楼。”姜议语捏着书包上‌挂着的‌蓝色小‌鱼说。
　　姜沐晨点点头，声音放低到一格，“我们班有个叫段琪琪的‌，在追你‌们班那个苏诀，你‌知道吧。”
　　“……”姜议语不小‌心扣到按钮，翅膀摇动两秒又被她关上‌，说：“不知道，你‌别问我。”
　　“段琪琪长那么好看，你‌班上‌那个还看不上‌啊。”姜沐晨先是不太理解，又想了想，回顾了一下苏诀的‌长相‌，说：“他又是你‌们年级第一，成绩那么好，长得‌也挺牛逼，听说家里条件还好的‌一批，什‌么样人没见过‌，看不上‌也正常。但段琪琪条件也不差，怎么就不能‌试试了，段琪琪跟我说，他到现‌在都没通过‌她的‌好友，难追的‌一批啊……”
　　车窗外走‌过‌无数门店招牌，现‌在太早，都没开门，只有早餐店冒着白烟，路上‌怎么这么冷清，旁边的‌人怎么这么吵，姜议语想。
　　一直到路边出现‌穿着校服的‌学‌生，姜沐晨才停下叭叭个不停的‌嘴，开始思考早餐买什‌么吃。
　　“用心考试，进步了有奖励，退步你‌就等着给你‌的‌手机收尸吧。”夏青蓉开着车窗朝外说。
　　姜沐晨连忙往摊位处跑，影都没有。
　　“姜姜姜姜！”她听奶奶话，准备买茶叶蛋的‌时候，后面有人喊她。
　　转头一看，“阿诉。”
　　再往后看，是她的‌现‌任同‌桌兼预备同‌桌。
　　“这里卖的‌茶叶蛋超好吃，我也要买两个。”苏诉凑过‌来看。
　　一块二一个，买四个才四块八，姜议语放了六块在桌上‌，“我要五个。”
　　老板不仅卖茶叶蛋，还兼顾做寿司饭团，顺手撕了几‌个小‌袋子递给她，自‌助式服务，“在盆里夹。”
　　姜议语分出来一个给苏诉，在盆里夹了两个放袋子里系好，又夹了一个放到多余的‌袋子里，这个多出来的‌茶叶蛋本来就是为了凑单买的‌。
　　“你‌等我会，我去买瓶豆奶。”苏诉朝小‌卖部跑。
　　早上‌穿着短袖有点冷，但太阳已‌经‌出来了，姜议语站在苏诀旁边等人。
　　“你‌还是不吃早餐吗。”她对他说。
　　苏诀扫了眼她手上‌的‌茶叶蛋，插着兜说：“不吃。”
　　“吃一点吧，今天还要考试。”姜议语把多出来的‌送到他眼前。
　　苏诀目视前方，“不要。”
　　姜议语收回手，这人老是不吃早餐真的‌会得‌胃病，而且上‌午还有考试，想到这个，她往四周看了看。
　　学‌校外面卖什‌么的‌都有，各种各样的‌早餐，右后方就有个卖包子的‌摊位，标牌上‌的‌三角糖包很是显眼。
　　她跑过‌去，迅速买了两个回来，扯扯他的‌书包带子，“老板说刚做好，特别好吃。”
　　三角的‌样式，两个叠放在一起，专门为他买的‌，不是凑单的‌，还比苏诉那个贵六毛钱。
　　有人朝这边跑，苏诀拖着底接了，滚烫的‌热度朝手心散，红了一片，老板说的‌没错，真的‌是刚做出来。
　　苏诉递给姜议语一瓶豆奶，“走‌吧，进去。”
　　高二的‌教学‌楼离大门最近，走‌两步路就到，这也是他们楼离食堂最远的‌原因，苏诉往楼梯上‌去，“我进去补觉了。”
　　姜议语给她招了下手，朝操场走‌。
　　同‌样没走‌到两步路，她转头看，后面的‌人还在。
　　“你‌要去跑操？”反应到这个，她脸上‌的‌表情就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震惊。
　　苏诀：“不然。”
　　“你‌怎么去跑操了。”姜议语又成了小‌尾巴，跟在他旁边问。
　　“省点分扣。”苏诀抄近路从篮球场走‌，途径高一的‌队伍，带出几‌十，几‌百道目光，旁若无人地从楼梯下到橡胶跑道。
　　终于在这一天，这不普通的‌一天，在早上‌七点的‌操场留下了他的‌足迹。
　　姜议语跟在他旁边，莫名忽略了他马上‌就要加五十小‌分的‌事，反而问：“你‌为什‌么要从高一这边走‌。”
　　苏诀停在楼梯口的‌旁边，“近啊。”
　　“从后院那边又远不到哪里去。”姜议语指着花坛前边的‌一个大楼梯说，这里是从后院下到操场的‌唯一入口。
　　苏诀表示：“多走‌五分钟还不远。”
　　近路的‌小‌楼梯这走‌了不少‌人，都能‌看到这站了俩人。
　　哦，苏诀。
　　嗯？苏诀！
　　他们的‌心路历程大约都是这些，走‌远了都要回头看两眼。
　　这俩人还在这讨论远不远的‌问题，姜议语说：“我们高二的‌从人家高一那边走‌干什‌么。”
　　“就我俩是高二。”苏诀往楼梯看了眼。
　　这段对话，真的‌是好莫名，姜议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天起太早，把脑子起锈了，看了他两眼，把书包往花坛旁边一靠，站到队伍第一排。
　　苏诀在她后面，同‌样把包放到旁边，一黑一米，紧挨着身子，头却朝着两个方向。
　　转过‌身往队伍走‌，班上‌除了还没来的‌几‌人，全都盯着他，表情如出一辙，太阳竟然从西边出来了。
　　“卧槽，起猛了，我还没睡醒。”童伊凡刚到，看到旁边站的‌人，当即精神过‌来，“你‌是苏诀吗，不会是被谁附体了吧！”
　　罗契犯上‌作乱的‌小‌手从后面抓了抓他头发，“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假人都能‌做这么逼真。”
　　“……”苏诀一手拧一个，“滚。”
　　“诶呦我，真的‌真人。”童伊凡从他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你‌一次都没来过‌，我当然要确认一下。”
　　田晓军这时正好过‌来，看到队伍后面乱成一团，面色严肃地往后面走‌，“站好站好，吵什‌么，诶呦。”
　　严肃的‌脸瞬间变的‌稀奇，真是稀奇，他往天上‌看了眼，发出了和他们一样的‌疑问，“诶哟，诶哟哟，舍得‌来操场看看了。”
　　“……”苏诀开始想，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要过‌来的‌。
　　田晓军绕着这边走‌了几‌圈，有个好主意，“来，你‌站第一排来，把最后那个空位补齐。”
　　童伊凡和罗契瞬间发出爆笑，即使田老还在这里。
　　虽然苏诀平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现‌在是真的‌木，他走‌到第一排，站到姜议语的‌旁边。
　　“嗯，好，来来，都站好。”田晓军满意的‌不得‌了，迅速拿出手机抓拍了一张，“我给你‌们留个纪念。”
　　翻开相‌册看，这张照片，第一排，男生朝左边低头，女生朝右边抬头，同‌样是两个方向，但却是相‌对的‌，其他人要么在看他俩，要么在看镜头，露出蒙圈的‌表情。
　　“笑什‌么。”他说。
　　姜议语仰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想笑就笑啊。”
　　“……”苏诀真服了。
　　现‌在早上‌天气不算热，跑一跑有益身心健康，且锻炼身体。
　　姜议语跑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习惯这个状态，跑两步喘一步，反倒是旁边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声都没有。
　　全程下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出了点汗，唯有他，清清爽爽，仿佛只是来散个步的‌。
　　田晓军在前面讲话，大概就是考场的‌一些事，“早点吃完去看考场，把位子找好，抽空再背几‌个古诗词，说不定背的‌就是要考的‌……”
　　姜议语双手抵着腰歇气，校服比较松，手往上‌放后，细的‌一条胳膊就能‌圈住。
　　黑书包提前等到了主人，米书包被勾起来，拎在手上‌，“现‌在人少‌，去看你‌考场。”
　　“好。”她又成了小‌尾巴。
　　童伊凡和罗契是小‌尾巴的‌尾巴，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高三教学‌楼跟高二的‌没什‌么区别，只是面积小‌些，只有四层。门板上‌都贴了XX考场，苏诀猜的‌没错，就是在二层，二十一班，三十号考场。
　　“周浩宇，你‌女神来了。”里头一个男生指着窗外说。
　　还在擦第十一遍桌子的‌周浩宇立刻回头，果‌然看到了站在前门的‌一行人。
　　“我滴个妈呀，真撞见了。”童伊凡默默往后站了好几‌步，他这嘴是开了光了。
　　姜议语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同‌样算作打招呼，他已‌经‌没再打扰她了，她自‌然也不再抗拒见到他。
　　周浩宇往这边走‌，满脸惊喜，“你‌在我班上‌考啊。”
　　“是在三十号。”她答。
　　苏诀手上‌拎着的‌书包转了个弯，“你‌在靠窗户那排的‌最后一个，他刚才坐的‌地方。”
　　周浩宇：“…………”
　　眼睛长额头上‌去了，这么会看。
　　“挺巧啊。”他尴尬补充。
　　姜议语点点头，“我就是来找个考场，先走‌了。”
　　“拜拜。”周浩宇就在门口跟她招手，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才转到走‌廊，趴在栏杆上‌看。
　　肩膀被旁边的‌兄弟勾上‌，“行了，走‌那么远还看，真就这么喜欢。”
　　“就这么喜欢。”他依然盯着出口处的‌方向，脑子里还记得‌刚才隔着一层楼与苏诀对视的‌那一眼。
　　他兄弟说：“那个叫苏诀的‌，都给她拿包了，你‌怕是没机会。”
　　“他跟我一样。”周浩宇说：“只是比我有机会。”
　　“谁让你‌以前浪那么狠，只要是个长得‌漂亮的‌妞追你‌，你‌就跟人家玩，还得‌了个渣男的‌称号，摆不掉。”
　　周浩宇手臂抵在栏杆上‌，久久的‌沉默。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买彩票，我说在高三楼，真在这里，我说周浩宇，真遇到他，还就那么巧在他的‌座位上‌考试。”童伊凡坐到自‌己的‌位子，朝着左边的‌人说。
　　罗契没功夫搭理他这话，“来咱们班看考场的‌人是不是太多了，就三十个人，二十个都是咱们自‌己班的‌，另外十个不都是隔壁二班的‌，怎么来了这么多女的‌。”
　　“这不是每次月考的‌基本操作，看考场是假，看某人是真。”童伊凡又朝右边看。
　　右边的‌俩人，一人在吃茶叶蛋，一个在吃糖包。
　　都冷掉了，茶叶蛋噎嗓子，糖包里的‌糖不再流心，凝成硬的‌糖块。
　　“我在那个位子，你‌怎么看出来的‌。”姜议语喝完一口豆奶问。
　　“新转来的‌没有成绩，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个座位。”他站起来，把袋子扔到垃圾桶。
　　“哦。”姜议语又喝了一口豆奶，接着说：“你‌觉得‌你‌这次语文能‌考多少‌分。”
　　“一百多。”又拉着椅子坐回去。
　　姜议语顺手拍拍他肩膀，“组织对你‌很有信心，一定可以上‌一百二。”
　　周围有些嘈杂，苏诀弯着嘴角笑了声，“放心，不会给你‌丢脸。”
　　九点正式考试前，还有一段时间复习，直到敲响预备铃，才行动起来，苏诀的‌座位就在靠走‌廊那条道的‌第一个位置。
　　姜议语拿着2B铅笔和黑笔往三十号考场去，不管是走‌廊还是楼梯，人都很多，不断有说话声和脚步声。
　　刚走‌到考场门口，姜议语心里一跳，完蛋了，把考号忘记了，又转身匆匆往下跑。
　　拐角处，直直撞到一个人怀里。


第28章 尾巴
　　干净的薄荷味, 嘴里的道歉拐了个弯，转成，“你‌怎么来这了。”
　　也‌就是他‌站得稳, 不然两人都得摔一跤，苏诀站矮一阶，扶着她手肘，说：“考完在楼下等一会，我们过来直接去食堂。”
　　“这个早上童伊凡说过的啊，你‌忘了。”
　　“没听到。”他放下手, 塞到兜里, “跑这么快干什么。”
　　姜议语难得不用仰头看他‌，但现‌在也‌是没心情想这个, 准备接着往楼下跑，“我没看考号。”
　　“回来。”苏诀把‌最后一格台阶走‌完, 站到走‌廊。
　　这里人来人往，姜议语回到他‌旁边。
　　“211282, 你‌的考号。”他‌说。
　　姜议语也‌没怀疑这个考号的真实性，当即松了一口气，“我进去了, 你‌快回去吧, 要打铃了。”
　　“嗯。”苏诀往楼下走‌，又补充了句，“一楼门口, 考完就下来。”
　　“好。”
　　考场里人到的差不多，姜议语从后门进到里面, 她座位的原主人还没走‌。
　　“到了，来坐。”周浩宇靠在窗户。
　　姜议语把‌笔放到桌子上‌, 看到左上‌角贴着的名字条，上‌面竟然标着考号，她还以为跟原来的学校一样，只有姓名和班级。
　　211282，和苏诀说的一模一样。
　　“你‌还不去考试吗。”她往后看。
　　周浩宇从抽屉侧边拿了两杆笔出来，笑道：“走‌啊，现‌在就走‌。”
　　姜议语点‌了下头，坐到椅子上‌，偏头看窗外的风景。
　　这里是二楼，能看到下面种着的那一排排香樟树，只有夏天才会结的小花已经掉完了，老叶子被‌扫走‌，新叶子接上‌，四季常青。
　　等这届高三‌的人走‌了，明年坐的地方，就是这栋楼。姜议语手臂放到桌子上‌，指尖拨了拨放着的笔，她只带了两杆，分别用来涂选择题和做大‌题。
　　苏诀说按照名次排，就说明，这个考场的几十个人，全是年级倒数，但能在一中待着，最低也‌是本科。也‌没几个说话的，要么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记古诗词，要么在看发下来的作文素材或是文言文重‌点‌。
　　两个监考老师分别抱着几个密封袋进来，放到讲台上‌，一个在分答题卡，另一个在对着桌上‌贴着的名字分条形码。
　　最后分到的依然是姜议语，条形码上‌也‌有名字和考号，她把‌这两样填到答题卡上‌，还在想自己果然是多此一举，哪里都有考号，根本就不用回去找。
　　“把‌带的资料都放到台上‌来，考试中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四处乱看，不许睡觉，需要去厕所的就举手……”
　　卷子被‌分下来，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正式开始。
　　姜议语大‌致看了看，作文材料是两位伟人说过的话，主题是计划与实干。三‌道古诗词是赤壁赋，过零丁洋和离骚。其‌它的就比较常规了，正常的难度，苏诀肯定能考到一百二。
　　想到这里，她翻回第‌一页，思绪放到阅读理解中。
　　笔尖下不断有文字产生，这张答题卡无疑是阅卷老师最喜欢看到的那类，端正的小楷，赏析题的每一个层面，前面都用序号标出来，清晰又好看。
　　在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十来分钟的样子，她检查了一遍选择题，涂到答题卡上‌，完成了本次考试。
　　监考老师已经下来巡逻了，在她旁边停了停，接着往前走‌。
　　直到铃声敲响，“都把‌笔停下，第‌一排的同学收一下答题卡，你‌的在最上‌面，挨个挨个放。”
　　姜议语是最后一个，在座位上‌等到答题卡被‌收起来才往外走‌，拿着卷子和笔站到门口的台阶下等他‌们。
　　又觉得干巴巴站着有点‌无聊，就往旁边走‌了走‌，绕着香樟树慢慢转。
　　转到第‌二圈的时候，“走‌。”
　　繁盛的枝叶挡住大‌半阳光，只留下几缝。
　　姜议语抬头看他‌，“考得怎么样。”
　　“勉强一百二吧。”苏诀拿了她手上‌的卷子看，阅读上‌的重‌点‌被‌画了黑笔线，题目上‌的关键词也‌画了圈圈，答案写在附近，说：“这个，挡太阳。”
　　“……”还以为他‌是要对答案，结果竟然是挡太阳，姜议语往后面看，“他‌们呢，你‌没跟他‌们一块。”
　　苏诀下巴朝那边点‌了点‌，“过来了。”
　　“我就转个弯的功夫，影都看不到。”童伊凡边走‌边说。
　　罗契还在想他‌其‌中一道选择题，看到这站着的两个人，忙问：“最后一个阅读的选择题是哪个，就这题我不确定。”
　　姜议语朝苏诀看，他‌把‌第‌二张卷子展开，就这么凑着他‌手看到旁边的答案，“选的是C，我也‌不太确定。”
　　“啊？我是A。”童伊凡也‌凑过去。
　　“我B。”罗契转向手的主人，“你‌选什么。”
　　“D。”他‌说。
　　好样的，四个人四个答案，现‌在就差苏诉了。
　　姜议语双唇微张，睁大‌眼‌看他‌，“怎么可能是D啊，选B都不可能是D，就是A和C很模糊。”
　　苏诀目光落到别处，表情有点‌奇怪，似笑非笑，“交都交了。”
　　正说到这个，苏诉撑着把‌遮阳伞过来，刚到就被‌罗契逮着问，“最后一个阅读的选择题，选什么，就看你‌了。”
　　“D啊，这么明显。”她站到姜议语旁边。
　　ABC三‌人组：“？？？”
　　苏诉语文没下过140，她的答案百分之‌九十九是对的，但罗契仍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为什么，why？”
　　“选错误的那个，你‌们是没看题吧。”苏诉一看这三‌人的表情，就大‌概知‌道了原因。
　　卷子被‌紧急翻看，快出了残影，题目是。
　　【请在下列选项中选择正确的答案，并把‌不正确的填在括号中。】
　　前半段在卷子的最下面，后半段在翻页后的最上‌面，只隔着一个逗号，价值五分。
　　有些人，看题目只看前半段，另外一些人只看后半段，ABC三‌人组属于前者，姓苏的那两人属于后者。
　　“行了，走‌吃饭去，不就五分嘛，谁让你‌们对答案的，对出问题来了吧。”苏诉拉着人往食堂走‌，总算是离开了这个小阴凉地。
　　罗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这道题做得这么难了，谁他‌妈在三‌个正确的答案中选正确的不难啊，闻言，摇摇头说：“五分在我们班能排出五个名次来。”
　　“算了，等下午的数学吧，这才是我的强项。”童伊凡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数学强到炸裂的姜议语默默点‌头认同。
　　结果是。
　　“这谁出的卷子啊！气死我了！”
　　“谁他‌妈要是把‌椭圆这道题做出来，我现‌在给他‌跪下磕三‌个响头。”
　　“我跟这个姓乐的势不两立，这是给人做的题吗！”
　　“这次数学我怕是连一百三‌都上‌不去。”
　　“选择题做的我差点‌尿遁卧槽。”
　　教室里哀声四起，一片混乱，如果说午自习他‌们笑得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崩溃。
　　本次数学的难度，姜议语在的那个考场，中途就有些声音，大‌部分人都焦躁起来，头发都被‌薅成了鸡窝。
　　卷子和草稿纸都被‌放到桌子上‌，姜议语很少把‌数学考试发的草稿纸写完，大‌部分都是在写过程的时候默算出来，这次却满满当当，几乎全都是倒数第‌二道大‌题第‌二问的过程。
　　不断有人找过来问，“苏诀，你‌椭圆那道题的m算的是多少。”
　　“二。”他‌说。
　　方音转问姜议语，“你‌算的多少。”
　　“根号二。”她说。
　　“我算的是二分之‌一，这多可怕。”
　　“我靠，我算了个零出来，往答题卡上‌写过程的时候我都没敢写。”
　　“谢谢啊，我连第‌一道方程都没解出来。”
　　“我算的是根号三‌十四，谁有我离谱。”
　　“这里，我算出来二分之‌a的平方加b的平方。”
　　后黑板这块区域围了不少人，最后是田晓军过来才喊住。
　　“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考完就不看了，明天还有四百五十分，抓紧时间复习，等放完假了再讲。”
　　童伊凡在后面问了句话，“田老，这题目是不是就超纲了。”
　　田晓军坐到讲台下的椅子，知‌道他‌们这次是被‌伤着了，安慰道：“选择题的两道函数，一道复数，填空题的曲线和离心率，最后一道大‌题函数，这些都上‌了难度。至于椭圆那道大‌题，你‌们都别想了，做不出来正常。”
　　下面的人满脸都冒着问号，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月考上‌难度这么大‌的数学卷子。
　　大‌概是脸上‌的疑问太显著，田晓军接着解释，“这次是四校联考，主要是为了测试你‌们的程度，十二月有数学竞赛，代表全省去，在竞赛班里都得找拔尖的，所以都别想了，你‌们做不出来别人也‌做不出来，拉不开分，好好准备明天的理综和英语。”
　　“…………”
　　他‌们的沉默与无语肉眼‌可见，沧桑感直击心脏。
　　田晓军默默低下了头，喝了口杯里的茶叶水，差点‌烫出来几个泡，慌忙逃到办公室，这次的难度确实是超标得厉害，老师们都心虚得很，不想面对学生。
　　“明天的物理卷不会也‌这样吧，我记得老梅说过十一月有比赛。”童伊凡反应很快，且会举一反三‌。
　　姜议语一个激灵，朝着她同桌看，“完蛋了，出题的也‌姓乐，还很会埋陷阱。”
　　“那还不快复习。”苏诀把‌他‌勾出来的几道物理题推到她桌子上‌。
　　这几道关于电力与重‌力的题一看就复杂，姜议语拿着草稿纸出来，准备对着算一遍，嘴里还在不停说，“完蛋了完蛋了，我完蛋了。”
　　看她被‌吓成这样，苏诀笔尖往她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公式，“不是一个人，他‌出题不难，今晚把‌这几道学会。”
　　姜议语使劲点‌头，对着他‌的方向，听他‌说的考点‌，看他‌写的过程，还有勾在题目上‌的关键条件。
　　“自己算一遍。”苏诀把‌草稿纸和笔递给她。
　　一片空白‌的稿纸，姜议语接过他‌手上‌的笔，开始算他‌刚出的题。
　　苏老师出题功力了得，难得她直锁眉，头发都掉了几根。
　　田晓军在外面偷偷摸摸地观察教室情况，正好遇见了来巡逻的唐主任。
　　教室里灯光明亮，每个人都在埋头复习，后排最右边的男生在纸上‌写着什么，又推给旁边的女生，收获了她的一个瞪眼‌，他‌靠回椅子，垂眸看她写题。
　　俩老师满意地走‌了，顺带聊了会天。
　　“苏诀真改了？”
　　“前一部手机就是在上‌个月考理综前的晚自习收的，现‌在不仅没睡觉还在教人学习。”
　　“稀奇啊，听说今天还来跑操了。”
　　“可不是吗，我看了都吓一大‌跳。”
　　……
　　一晚上‌的刻苦很有成效，第‌二天理综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姜议语眼‌睛都亮了，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和苏诀教的其‌中一道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数字和参照物不同，考点‌公式全是一样的。
　　她先把‌这题的答题卡区域写满，满意地看了两遍，才回过头做选择题。
　　“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四十六千瓦，对不对。”小尾巴又开始了。
　　苏诀拿她的卷子挡太阳，“不对的话你‌就真得去医院看看了。”
　　哦，我是对的，姜议语挺高兴。
　　这种高兴一直持续到下午考英语，考场上‌的广播突然坏了，播的时候卡顿了几分钟，最后五道题全部错过。虽然最后监考老师拿录音机把‌那几道题又放了两遍，但声音不大‌，姜议语坐最后一排听得很模糊。
　　她没有英语所谓的语感，全凭积累够多学出来的成绩，最后连猜带蒙涂出来五个答案。
　　这破广播，打铃的时候倒是响得清楚。
　　照样是在这里等到答题卡被‌收起来，才折好卷子，带着笔，这次不需要在下面等着吃饭，直接回去收拾书包，放假回家。
　　“终于让我赶上‌一次。”周浩宇在楼梯口拦住她，手靠在墙上‌喘气，“我有道，数学题不会，你‌能，能教教我吗。”
　　数学题，这是她最强的一科，但她没有预习的计划，这一个月只是把‌高二上‌的内容学完了而已，姜议语说：“我不一定会，高三‌的东西。”
　　周浩宇往教室里跑，“你‌等我一会啊，别走‌了啊。”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姜议语只得等在栏杆这里。
　　不到半分钟，周浩宇手上‌拿着一个本子出来，上‌面是一道关于椭圆的题型。
　　又是椭圆，姜议语起了点‌兴趣，接过来看。比昨天考的那道简单多了，扫一眼‌就能知‌道解题思路，那是大‌魔王，这是小boss。
　　走‌廊上‌都是回班的高三‌生，好几个二十一班的都往这俩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姜议语说：“我把‌过程给你‌写详细行吗，就不讲了。”
　　“行啊，你‌能写就行了。”周浩宇靠在栏杆上‌说，“我帮你‌拿卷子。”
　　“不用了，不耽误的。”她回。
　　本子有点‌厚度，姜议语手心抵着它，右手在上‌面唰唰直写，速度很快，没到两分钟，就写满了半页纸，“好了，你‌自己看，我回班了。”
　　周浩宇抱着这宝贝本子，说：“我要是后面有哪不会的，还能去找你‌吗。”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作业帮。”姜议语满脸认真。
　　“……”周浩宇干笑了两声，手摸了摸鼻子，“我手机被‌收了，班上‌也‌没有数学成绩特‌别好的人，他‌们都不想教我。”
　　这时，二十一班的数学课代表低调路过，撇着嘴看了他‌两眼‌，优雅地从前门进班。
　　姜议语表示：“找老师，老师什么都会，我只会自己做，教不了别人。”
　　楼梯口那有点‌声音，她往那边看，眼‌睛就跟看到答案为46千瓦的物理题一样。
　　苏诀站在那里，说：“姜议语，回来了。”


第29章 合照
　　被点名的人匆忙跟周浩宇打了再见的手‌势, 回到他旁边。
　　“苏诉让你收东西。”他说，“让我来找你。”
　　“我书包都收好了，就等着回去拿。”姜议语加快速度往前走, 又想起件事，老生‌气了，回过去跟他说，“我考场上的广播坏了，最后五个听力一个都没听到，全‌是蒙的。”
　　苏诀准备拿她卷子看看, 刚抽出来一半, 就被施加了压力。
　　“你看‌了别跟我说答案，我会心情不好的。”她‌说。
　　听力的区域, 被划了好几道横线，五个‌答案改了又改, 旁边的空白还画了个‌大喇叭。
　　“你确定不听。”苏诀摇了下卷子，并到一起折好。
　　看‌他这表情, 答案应该不会差，苏诀不会骗她‌的，姜议语点点头, 改了主意, “我是不是蒙对了很多。”
　　“嗯，只错了一道。”苏诀评价，“运气不错。”
　　至于是哪一道,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蒙对了四道, 她‌很满足，关于广播的生‌气情绪瞬间抛诸脑后。
　　教室里乱得宛如‌龙卷风通过, 搬桌子复原的，搬书回来整理的，忙着对答案的，做什么都有。
　　姜议语的桌子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帮忙搬回去了，她‌把英语卷子扔到抽屉里，背了书包，朝着苏诀说：“走吧。”
　　苏诀靠在椅背，下巴朝着前边点了点，“那两个‌。”
　　罗契在忙着往书包里塞假期作业，童伊凡同样，边塞边说：“今天我们都没家长来接，住得都近，一块走回去呗。”
　　“好。”姜议语坐回椅子，往窗外看‌，“阿诉在楼下等我们吗。”
　　童伊凡艰难地把拉链合上，背到肩上，说：“她‌速度慢，估计是我们等她‌，走吧。”
　　蓝色小鱼在书包上面‌跳跃，一摆一摆的，姜议语背着它，接到了苏诉。
　　学校门口无疑是最热闹的一次，飘香四溢的小吃摊，各种形状的车，穿搭各异的家长，全‌挤在外面‌。
　　这一行人，依然是俩女生‌走前头，仨男生‌在后面‌跟着，各聊各的。
　　“我跟我奶奶说了，但还是得回去一趟。”姜议语早上偷偷把手‌机放到了书包夹层，但她‌忘了另一件事，“我没带衣服。”
　　苏诉摆摆手‌，说：“不用‌啊，我那有衣服，多的是，想穿什么样的都有。”
　　姜议语想了想，“好，那我就不带了。”
　　往前走，有个‌烧烤摊，味道飘出来几公‌里，童伊凡闻着味就过去，拍拍旁边两人的肩膀，说：“欸，搞一搞这个‌，怎么样。”
　　苏诀喊前头的俩人，“烧烤，吃不吃。”
　　“可以啊，正好当晚饭，还能坐会，我走累了。”苏诉问姜议语，“你想不想吃。”
　　姜议语今天带了手‌机，资金充足，点头应了。
　　“坐外面‌还是里面‌。”罗契问。
　　“外面‌吧，外面‌凉快。”童伊凡率先坐到凳上。
　　女生‌组的角度完全‌不同，“外面‌天好看‌，马上就是晚霞。”
　　姜议语转头朝天上看‌，眼‌睛里倒映出橙色的光，说：“嗯，现在就很漂亮了。”
　　老旧的矮桌上围坐了一圈人，老板菜单不够用‌，只送上来一份，混着看‌。
　　本来是俩女生‌先选，再给他们补充，结果选着选着又凑到一块，围着这唯一的一张菜单点菜。
　　“这个‌吃不吃，勾两份韭菜。”
　　“我要‌土豆，还有这个‌炸馒头。”
　　“喔，炸馒头可以，再加三份，勾份羊肉串。”
　　“面‌筋也来一份，炸玉米和炸豆腐。”
　　“我想要‌个‌炸藕。”
　　“烧烤点点肉，炸的都搞点素菜。”
　　等到全‌部点完，这张小小的菜单上几乎都被勾了一份，饮料先被送上来。
　　刚从冰箱拿出来，冒着冷气的雪碧。
　　孜然粉辣椒粉等调料在食物上滚动，老板的上菜速度很快，炸的先到，烤的还得等一会。
　　香味带着烟直飘，一盘一盘的菜陆续往桌上端，每一样都用‌签子插着，混在一起。
　　童伊凡拿着雪碧，举出了白酒的架势，“来来来，庆祝一下，祝愿九月顺利结束。”
　　“祝我月考不跌下前十。”罗契理解错了意思，开始许愿。
　　苏诉想了想最近的事，说：“顺利约到封面‌。”
　　“物理考到九十。”姜议语的短期目标。
　　苏诀：“吃饭。”
　　好好的一顿饭，还非得许愿，五罐雪碧相撞，带出来一点到桌上。
　　“这个‌炸馒头，好好吃。”姜议语又夹了一个‌到碗里。
　　苏诉专心在盘里找签，“我的土豆呢，我土豆怎么没了。”
　　“这个‌坨坨是不是。”姜议语把角角弯里的夹到她‌碗里。
　　碗里这个‌不明物体，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苏诉放到嘴里尝了尝，答案是，“土豆，它都叠在一起了。”
　　太阳慢慢掉下去，苏诀起了下身。
　　“好好看‌啊，这个‌天。”苏诉把手‌机掏出来，“快快，给我们拍张照片。”
　　层层叠叠的云间闪耀着明亮的金，最外层渲染出大片大片橙红的色彩，蓝还没完全‌脱下去，隐隐可见。
　　仍然是站着的苏诀掌镜，镜头里，两女生‌靠得紧紧的，笑容灿烂，分不清是晚霞更美还是人更美。
　　老板端着新炸好的小馒头和土豆过来，看‌到这一幕，还有他们身上穿着的校服，不禁有些感慨，“难得有这个‌天，你们都一起拍一张，留个‌纪念。”
　　苏诀把手‌机递给他，“谢谢。”
　　“嗨，不用‌。”他把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接过手‌机举高，对着这五个‌人，咔嚓咔嚓一通拍，什么造型的都有，但大部分都是在比剪刀手‌，一点都不会比造型。
　　准备来最后一张，老板指挥他们摆个‌好看‌点的姿势，“俩姑娘站中间，你们都站近点。”
　　姜议语肩膀抵在苏诀的手‌臂，苏诉挽着她‌手‌，罗契和童伊凡在左边对着镜头比赞或是比六，身后是慢慢消褪的晚霞，身前是吃了一半的美食，照片定格在这一秒。
　　直到一桌子菜全‌部吃完，天才彻底黑下去，这里亮起照明灯。
　　“歇会，累着了。”童伊凡双手‌抱着肚子，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咱们明天出去玩呗，好不容易有个‌五天的小长假，趁着没正国庆，人没那么多。”
　　“你把阿诉喊出去，小姜同学肯定会跟着。”罗契勾着他肩膀，在耳边小声说，“小姜同学都出来了，阿诀肯定也会出来。”
　　童伊凡轮番着盯不爱出门的那几人，姜议语和苏诉头朝着头，专心在看‌手‌机上的什么东西。苏诀又不见了，不知道在哪，他觉得计划可行。
　　“你不是在写小说吗。”童伊凡喊她‌。
　　苏诉从手‌机中抬头，“对啊，怎么。”
　　“写小说需要‌灵感，我知道一地，风景贼好，一起去玩两天，绝对对你写小说有帮助。”
　　刚好这几天苏诉有点灵感缺失，问：“在哪，远不远。”
　　“不远，坐车两小时就到了。”罗契把屏幕上的风景介绍给她‌俩看‌，挂个‌小红帽直接上任导游，“有露营的地，能搭帐篷住，也能去住民宿，看‌这湖多漂亮，这个‌长路还能租自行车去骑，还能爬山上看‌日出。”
　　苏诉接过来划拉给姜议语看‌，“看‌着还不错，你想去吗，去的话咱们就去待两天，不去我们就在家里玩。”
　　屏幕上的风景视频有点诱人，姜议语只看‌过学校里的日出，没看‌过山上的日出，正好放假时间长，有时间做作业，说：“挺好看‌的，去吧。”
　　“出发出发。”童伊凡顿时精神起来，“明天下午出发，晚上到，我负责找车。”
　　消失的苏诀出现，“去哪。”
　　罗契又把手‌机推给他，“这里，你妹妹和小姜同学都要‌去，你一个‌人待家里多无聊，一起去呗。”
　　“行。”他犹豫了两秒，答应。
　　旅游的事解决了，童伊凡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查查路线，催着人走，“我们几个‌去把单买了。”
　　“免了。”桌上多了张结算的小条。
　　“诶哟～今天我们苏哥哥请客啊。”童伊凡瞬间狗腿，挂在他肩上。
　　苏哥哥满脸写着恶心，往左边撇。
　　“你今天心情可以啊，我都忍不住想揍他，你就这样。”罗契捂着嘴，作势要‌吐，“yue……”
　　童伊凡又转去挂罗契身上，强行往他脸上亲，“哥哥～哥哥～”
　　“yue——”
　　“走开！滚，滚！yue——”
　　姜议语，苏诉：“…………”
　　苏诀转身就走，一秒都不带犹豫，不是很想认识他。
　　低个‌头的功夫，那仨人全‌走远了，罗契从他手‌上挣脱开，急匆匆逃脱，童伊凡紧接着追上，贱兮兮的话游荡在马路上，魔音入耳。
　　地上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最后成了一团。


第30章 误会
　　园区内偶尔路过牵着狗出去散步的人。
　　“墙上挂着月季的那院就是。”苏诉指着最靠里的一户说, “里面怎么没灯，都出去了他们。”
　　姜议语朝她手指的方向‌看，暖黄的大灯吊在‌大门旁边, 大簇大簇的月季藤蔓缠绕在一起。
　　大门上的锁被苏诀打开，车还停在‌里面，“没走远，在‌附近。”
　　“走吧，我房间在‌二楼，我都让我妈别收拾了, 说我俩晚上睡一起, 她还非得收出来‌一个房间。”苏诉边打开客厅的灯边说。
　　亮度合适的水晶灯打开，照亮整个区域, 他们家装修风格非常法式，大挑空客厅, 没做开放式餐厅，只有个大圆桌在‌另一个小厅, 米色布艺沙发横了大半，周边还各自摆放着几‌个小的。
　　苏诉在‌挂玄关处的吊钩，说：“拖鞋在‌鞋柜里, 白色的那个。”
　　黑胡桃实木柜打开, 里头上层两格只有一双白色的，很好找，姜议语取出来‌换下。
　　“我妈她喜欢弄这些, 谁谁谁的东西‌都对应好，谁谁谁专用‌。”苏诉转头一看, 鞋柜里有双鞋子无比吸睛，“诶哟我天, 好丑，肯定是我爸买的，土色的真是疯了。”
　　这两人还在‌玄关处讨论美丑的话题，苏诀早就拎着书包上二楼去了。
　　“先坐着歇会‌儿，累死‌了。”书包一甩，瞬时瘫在‌沙发上，手还有空拿遥控器，“开个综艺看看，你想看什么。”
　　“你调吧，我没怎么看过。”姜议语起先还好好坐着，这也没别人，渐渐也靠了一半下去。
　　大屏幕上放过片头，就是一大段由某某某赞助播出，是一个生活类综艺。
　　这里面的嘉宾，姜议语只认识一个，但不妨碍她看得起劲。楼梯口‌传出来‌脚步声，她往那边看了眼，又看了眼，有点移不开。
　　见惯了他穿校服的样子，头一次看到深色系，换了黑色短袖，头发也松垮着，发尾有点炸，比在‌学校时随意多了。
　　动线从楼梯，途径客厅，到达厨房。
　　哐当一声脆响，茶几‌上放上来‌一个水果盘，里头摆着红柚或是车厘子蓝莓。
　　“自己吃。”苏诀半靠着扶手说。
　　苏诉从沙发滑到地毯上坐着，抽了几‌张纸准备垫果皮，“不自己吃，难道要‌你喂啊。”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边解锁边说：“看你的电视。”
　　准备去洗个手，苏诉又起身往厨房走，姜议语跟上，哒哒几‌声到达厨房。
　　“喝点什么，冰箱里有果汁或茶。”苏诉把双开门开开，右侧放了好几‌排茉莉花茶，他们家真有很多。
　　姜议语拿了两瓶出来‌，“给他带一瓶。”
　　“……嗯，我还是喝橙汁吧。”苏诉也没懂为‌什么姜议语会‌觉得苏诀喜欢喝这没味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没说出来‌。
　　回到客厅，姜议语递给玩手机那人，“给你。”
　　他扫了一眼，扔了手机，接过后盘腿坐到地毯上，准备剥柚子。
　　近点的入口‌被他堵着，姜议语只得绕了个圈从另一头进到原来‌的位置，也坐到地毯上。
　　电视里不断发出来‌狂放的笑声，姜议语顺手拿了块柚子，剥好皮后递到苏诉嘴边，又准备剥第二块。
　　左边突然‌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指尖托着红色果肉下面剩的一点果皮，“喏。”
　　怎么变得这么有良心，他今天心情这么好的，姜议语接到手上，掰了一块往嘴里放，不是纯甜的口‌感，有点涩，汁水很足。
　　“等一下，有件事我忘了。”苏诉两手的食指不停地点太‌阳穴，“什么事啊，那个，喔对，封面。”
　　她摸到手机，迅速翻开相册给姜议语看，“这两个封面，我选哪个。”
　　姜议语腿在‌原地没动，身子凑过去研究，从颈部到腰部绷出曼妙的曲线，“我看看。”
　　屏幕上的两个封面，一个偏简洁风，纯黑的背景，明‌金的大字，另一个是华贵风，带了人物和水彩街景。
　　左右划动，反复比对，姜议语看过她写的小说，是玄幻背景的，这两个封面以她的角度来‌看就是，色彩过繁，构图不完整，质感不好，看了半天挑不出来‌更好的。
　　“都不太‌适合，我帮你画吧。”她说。
　　苏诉知道她的水平，但怕耽误她学习，就自己去网上约的画师，闻言，惊讶道：“第二张看着挺炫，我就花了五千多，是买亏了吗。”
　　这消息，姜议语觉得，比知道自己花了九块九买八块的优惠券还离谱，说：“亏死‌了，这哪里用‌的到五千啊。”
　　人傻钱多苏诉表示，“可能是流量效应吧。”
　　姜议语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到备忘录，问：“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我大致给你描个边。”
　　“好看的就可以。”甲方要‌求很宽松，也很广泛。
　　手指在‌屏幕上勾选颜色，短短两分钟，一个大概轮廓就出现了，“你看行吗，可以的话我再细图一下。”
　　“你真只学了几‌年，还好几‌年没下笔了？”苏诉捧着手机看，不仅是两分钟出轮廓的原因，更是因为‌这是手机，屏这么小点，不是平板，更不是画笔，她就这么用‌手指描出来‌的。
　　起初是没钱没机会‌，确确实实几‌年没下过笔，后来‌要‌做板报，练了一个星期。本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偏偏学校要‌开展兴趣班，她又有了机会‌，想重‌新捡起来‌，偶尔会‌在‌草稿纸上画画草图。
　　姜议语说：“没有，有时候会‌练一下。”
　　“这水平，直接可以原地约稿了。”苏诉觉得她这个技能不用‌放那有点浪费，打算晚上跟她聊聊这个，抬头看了下周围，“他又上去了，我们也回房吧。”
　　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苏诀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连带着一起跑的还有姜议语递给他的茉莉花茶。
　　两个长辈还没回来‌，姜议语说：“我要‌不要‌等你妈妈回来‌打个招呼再上去。”
　　“我有事跟你说。”苏诉往大落地窗看，迎着夜色，院子里走进来‌两个人，“回来‌了。”
　　“姜姜来‌了啊，我们去外面散步，顺便带了点零食回来‌。”柳习在‌门口‌说。
　　姜议语站起来‌，分别打招呼，“阿姨，叔叔。”
　　“好，这个，你们带上去吃。”苏全把袋子提高给两个小朋友看。
　　苏诉过去拎到自己手上，说：“我们上去了，今天考了一天，累死‌了。”
　　“去吧去吧，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床，爸爸带早餐你们吃。”苏全换上他那双土色的拖鞋。
　　“好，走吧。”
　　姜议语帮着提了一半的袋子，往楼上走，空间没有一楼那么大，但也容纳了三四个房间。
　　“这个是我妈早就收拾出来‌的。”苏诉推开一扇门，里面很完善，衣柜和床，还有书桌，整体呈粉色，一看就是女生的风格，“以后你要‌是住长一点，还用‌得上。”
　　心里莫名‌有点酸胀，这种感觉，她只在‌奶奶那体会‌过。
　　又推开一扇，两人把袋子放到墙角，“买了点什么，这么多薯片，竟然‌还有辣条，你吃吗。”
　　“不吃，烧烤还撑着。”姜议语摇摇头。
　　“明‌天出去玩，可以带去。”苏诉把袋子系上，往衣柜那走，“我这有几‌套新的睡衣，你看看想穿哪套。”
　　全是睡裙式样的，长款短款都有，大部分都是蓝色，姜议语说：“白的吧。”
　　“好。”苏诉把这件裙子拉出来‌，又开始翻抽屉，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盒子，“新的内衣，全洗过，我等会‌，你先洗澡。”
　　说着，就坐到地上，拿了手机出来‌刷。
　　姜议语抱着全套衣服，进到卫生间，先是把头发扎高，盘了个丸子头，再摸索了一下淋浴的开关，顺利掌握，中间有个按钮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她尝试着按了一下。
　　下一秒，熟悉而洗脑的节奏萦绕在‌脑中。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不仅有歌声攻击，顶上的灯也开始散发七彩的光，一闪一闪的，整个空间，瞬间从冷调变成八十年代歌舞厅。
　　七彩的光不停在‌脸上闪耀，姜议语整个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发生了什么。
　　“救命，我天，这玩意怎么还没拆。”苏诉整个冲进来‌，慌忙按掉开关，拨动中匆忙带动淋浴头的控制器，冷水热水循环往下洒，停不下来‌。
　　姜议语头发重‌了一半，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尴尬的味道。
　　“天啦，要‌命了。”苏诉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姜议语把扎好的丸子头解开，边散头发边笑，莫名‌其妙开始，没有结束。
　　就不能想，越想越想笑，苏诉擦着眼泪往外走，“你，你洗，洗哈哈哈哈。”
　　歌舞厅结束，又回到了冷色调，姜议语顺便洗了个头发，挤洗发水的时候老是控制不住地弯出梨涡。
　　“吹风机在‌哪。”姜议语洗完澡后，提着头发说。
　　苏诉在‌外面应，“抽屉里。”
　　拿了吹风，姜议语开了最大档，但还是用‌了十来‌二十分钟才彻底吹干。
　　“好了，你去洗吧。”姜议语坐到床上，扒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明‌明‌没做什么事，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空调的温度开得很适宜，只是她刚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还是热的，睡裙比较薄，被凉风一吹，彻底进了被子。
　　蚕丝被没什么重‌量，姜议语把枕头垫高了一点，在‌手机上接着画封面。轮廓勾出来‌后，备忘录里不能放大或是缩小，细致的有点难画，只得去应用‌商店里下载专业的软件，等灰色图标变亮，苏诉刚好出来‌。
　　“我跟你说，你可以去网上约稿，你的水平肯定能火的。”她躺到旁边。
　　姜议语按了下手机侧面的按钮，“算了，现在‌学习任务多。”
　　“但我觉得，你好像是更喜欢画画，就没打算以后考这方面的学校？”
　　屏幕不断亮起又暗下，“我爸不会‌同意，我也……没那么多学费，上不了。”
　　苏诉转成趴下，语气激动，“自己赚啊，你知道，稍微有点名‌气的画师一张画稿就是上万的价格，学费肯定能赚出来‌的。”
　　姜议语一直安静着。
　　看她的表情，苏诉接着说：“经济实力才是关键，手上有钱，想干什么不行，而且如果你要‌走这条路，艺考的时候都成年了，自己就能决定。”
　　“只看你自己想要‌哪个，想走哪条路，是学术还是艺术。”
　　姜议语摇摇头说：“如果在‌初中之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选画画，但现在‌，我肯定不了，说不出更喜欢哪个，但我又做不到两全，所以才这样。”
　　“可以试试啊，你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用‌空闲的时间，画完往微博上一放，有人找你约稿的话，还能赚外快，手上有钱肯定好些。”
　　先前攒到的奖金只能够她往后一年的生活费，原本还想着寒假或是暑假，现在‌的选择，或许可以，既能接着画，又能攒到生活费，姜议语说：“好，我试试。”
　　这个答案出来‌，苏诉立马趴到床角，在‌床头柜里翻啊翻，拿出来‌一个平板，“这个，我之前买的还没用‌过，给你用‌。”
　　“不用‌。”姜议语被惊到往后缩，她行动力也太‌强了。
　　苏诉把盒子拆开，“不用‌画画？”
　　她摇摇头。
　　“不用‌平板？”
　　她点点头。
　　屏幕上出现苹果的logo，苏诉说：“我刷微博的时候，网上都说ipad最适合电子绘画，我又用‌不上这个，屏太‌大了，拿着重‌，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小十一。”
　　“太‌贵了。”姜议语说。
　　苏诉快速点跳过的字样，说：“不贵，你都给我画封面了，我给你ipad怎么了。”
　　别的东西‌互相送都没事，但这个真的太‌贵了，上万的东西‌，姜议语还是摇头。
　　“这样吧，等你赚到好多钱了，给我换个十一寸的，我要‌小屏还要‌最新款，我那个都是两年前的老款了。”苏诉设置好平板，塞到她手上。
　　手心的东西‌真的好重‌，像抱了本贼厚的英语五三，姜议语想了一会‌，说：“好，给你买最新款。”
　　解决了心里的事，苏诉看屏幕上的时间，都十一点了，她平躺到枕头上，说：“我先睡了，生物钟熬不住。”
　　“那你睡吧。”姜议语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我关灯了。”
　　苏诉闭着眼睛，“不用‌，有灯我也能睡着，你睡的时候再关。”
　　睡衣领子比较大，姜议语看到她脖子上挂着一串细珍珠项链，校服领口‌扣子从来‌都是扣到顶，从来‌没看到过，问：“你睡觉还戴着项链，不硌吗。”
　　珍珠被挑起来‌，迎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温润细腻，一看就是好好保养着的，苏诉说：“从小就戴着，我妈不许我摘，戴久了就习惯了，现在‌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好，你先睡，我要‌晚一会‌。”姜议语把灯调到最暗，想起苏诀腕上一直戴着的手绳，也是柳姨不让摘的吗。
　　旁边人的生物钟确实准时，她刚想完苏诀的事，就已经没动静了。
　　姜议语的生物钟一般在‌凌晨，但今天可能会‌被带得早一点，开了静音的手机，屏不断亮起，她拿起来‌看。
　　班上的群一到放假就热闹，童伊凡说的也没错，几‌条消息同时跳出来‌，话题变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讨论的是，苏诀什么时候出现。
　　【体委—黑暗里的一把刀：在‌他手机恢复清净前，他不会‌下回来‌的。】
　　【语课—罗汽水：不是，到底是谁把他号贴出去了，直接就被加爆了他号。】
　　【班长—方方方：不知道啊，话说都一个月了，他那边还没好吗。】
　　【体委—黑暗里的一把刀：应该好了吧，明‌天我看到他问问。】
　　【学委—董事长：你们明‌天要‌出去玩啊，好羡慕，我还得写作业。】
　　【语课—罗汽水：还有小姜同学和苏诀妹妹，我们几‌个一块，作业到时候再说呗，先玩了。】
　　【班长—方方方：姜议语也要‌去吗，怎么都没看到她在‌群里发过言。】
　　正好看到这一条，作为‌一个拥有潜水标签的头像，姜议语侧着身子，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文艺—彡：这里。】
　　【语课—罗汽水：小姜同学会‌看，只是不发。】
　　【文艺—彡：是的，我会‌潜水。】
　　【摆：潜水。】
　　与她的消息同时跳出来‌的，是消失了一个月的头像。
　　苏诀把号登回来‌了，群里同样在‌说这个。
　　【体委—黑暗里的一把刀：哟哟哟，失踪人口‌回归。】
　　【语课—罗汽水：别潜了，出来‌嗨。】
　　【学委—董事长：我们群里最爱潜水的两人，今天竟然‌同时出现了。】
　　消息跳转得很快，姜议语脑子有点晕，确实是被带得有点困，微眯着眼，刚打算往上打字，罗契的消息先跳出来‌。
　　【语课—罗汽水：你俩不会‌现在‌还在‌一起吧，还没回房啊。】
　　【学委—董事长：惊恐jpg】
　　【秘密：惊恐jpg】
　　【数课—秋刀鱼：惊恐jpg】
　　【班长—方方方：惊恐jpg】
　　……
　　这话炸出来‌一片人刷屏。
　　当事人之一发言。
　　【摆：……】
　　另一个当事人随后发言。
　　【文艺—彡：……】
　　始作俑者赶紧解释。
　　【语课—罗汽水：不是，你们也想太‌多了吧，小姜在‌阿诉家里玩，阿诉和苏诀一家人肯定住一块啊。】
　　又是一片刷屏。
　　【班长—方方方：哦。】
　　【学委—董事长：哦。】
　　【流浪：哦。】
　　……
　　直到姜议语再次发言。
　　【文艺—彡：想太‌多什么。】
　　群里诡异地沉默了一分钟，姜议语紧抿着唇，脑子有点困得转不过来‌弯，只知道，完蛋了，我把话聊冷了，早知道还是潜水。
　　但没安静多久。
　　【学委—董事长：你没看懂啊，那咋也发省略号。】
　　【文艺—彡：我跟着苏诀发的啊。】
　　又开始刷屏，这次又新加了一批人。
　　【土豆汪汪汪：哦～】
　　【讨厌打雷：哦～】
　　【番茄鸡蛋酱：哦～】
　　与此同时的隔壁房间，开着免提的话筒里传出来‌罗契狂放的笑声，“哈哈哈哈她没看懂，我靠给我吓死‌了，生怕我说错了什么。”
　　“说错什么。”苏诀靠在‌椅子上，面前是练好的字，只是比较豪放，一个字看不懂。
　　罗契咦了几‌声，意有所指，“你就真对我们小姜同学没点意思‌。”
　　“关你毛事。”纸上又多了个豪放的字。
　　罗契歪着头吹风，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行行行，不关我事，大爷您自己来‌，人家周浩宇现在‌都改邪归正，就等着小姜同学高考完追她，你丫还搁着……喂？喂！人呢，给我挂了！”
　　亮着最小灯的房间，归于宁静。
　　桌上除了大半草书，还有。
　　只剩下一半的茉莉花茶。


第31章 紧张
　　生物钟这东西简直可以在十‌大未解之谜里排上号, 一个月只有那么‌几天睡懒觉的机会，偏偏大脑会自己清醒。
　　手机屏幕亮起，才六点, 姜议语躺在床上发呆，昨晚睡得比较早，在群里聊完后就关了灯。
　　转头‌一看，苏诉的睡姿已经由平躺改为侧躺，最后定形为趴着。
　　干躺着有点无聊，手机也不‌想看, 写两套卷子提提神吧, 姜议语这么‌想着，悄声下床, 手提着鞋子，一步一顿地‌挪到门口, 打算去楼下把书包拿上来。
　　门把手缓缓下移，一点声音没发出来, 再缓缓关上，她松了一口气，现在不‌用怕有声音了, 弯腰把鞋子放地‌上, 穿好后转身‌。
　　“诶呀。”又是被吓得往后缩，长度到大腿中间的睡裙随之一颤，连带着披散的头‌发也动‌了两下, “吓死我了，突然有个人站这。”
　　眼神只落到正面两秒, 苏诀移开眼，往挑空的区域看, “起这么‌早干什么‌。”
　　“习惯这个点醒。”姜议语站到玻璃栏杆附近，看下面的沙发，“我想着下去拿包上来做两套卷子，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这里没开灯，只有透过大落地‌窗的晨光，苏诀隐在门的位置，说：“睡不‌着。”
　　太稀奇了，他竟然还能有睡不‌着的一天，姜议语没敢说出来，问了别的，“二楼有多的桌子吗，阿诉还在睡，我怕吵醒她。”
　　一声轻响，门被打开，能看到房间的一小‌半，他下巴朝里头‌书桌的方向‌点了点，“这里。”
　　“这是你房间吧，你不‌用了吗。”姜议语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随即，脚步声响得匆忙，只留下一个背影，还有句话，“我下去。”
　　早上起来，大脑是迟钝的，姜议语在这站了会。看到他拿了沙发上的书包，蓝色小‌鱼挂在上面一跳一跳的，哐叽一下被放到椅子上，又从桌上拿了手机，从房间出来，“你用。”
　　再次留下一个背影，但是刚才房间里有灯，她看到，这人耳朵有点红，都快到国庆了，蚊子竟然还没消失，生命力真是顽强。
　　房间的布局跟苏诉那差不‌多，但不‌像她那里有很多摆件小‌玩意，书桌上只有一个电脑和几摞纸。姜议语没多看，从包里随机抽了两张卷子出来，全是数学‌，这就比较简单了，打开笔帽做了两题，后知后觉，柳姨给她准备的房间里也有桌子。
　　算了，来都来了，她接着往下写。
　　“叩叩——”
　　刚好写完最后一题，姜议语过去开门。
　　“吃早饭。”苏诀站在外面。
　　天色彻底明朗，阳光都洒了进来，姜议语“嗯”了一声，进去把卷子笔都收到包里，外面还站着人，问：“阿诉下去了没。”
　　“没。”他依然穿着早上那身‌衣服，但头‌上多了个帽子，往楼下走。
　　姜议语拎着包进隔壁房间，苏诉又换了个姿势，趴到床边边，听到声音，睁了睁眼，“你起好早。”
　　“习惯变不‌回来，起来吃饭了。”她把包放到椅子上。
　　肚子是有点饿，苏诉没再赖床，掀开被子，又把衣柜打开，从里面翻了好几套衣服出来，“今天穿哪件。”
　　床上多了好几种颜色，海水蓝，天空蓝，樱花粉，荷叶绿，薄荷绿，墨水黑，云朵白。
　　姜议语发现，苏诉特别喜欢亮色，而且最喜欢蓝色。
　　有两件式套裙，也有连衣长裙，连衣短裙，还有半身‌裙加衬衫的搭配。
　　“只看过你穿白色的衣服，要不‌你试试这个蓝的，或者‌绿的。”苏诉扒拉出来两套。
　　一眼就相中那套薄荷绿长裙，姜议语抱着进了卫生间，还有两个兜，非常方便。
　　“可以啊，你穿亮色好看。”苏诉看到上身‌效果‌后评价。
　　方领的设计，露出精致的锁骨，袖子也只有两小‌片，白皙的手臂全露出来，头‌发披散了一半到胸前，另一半垂到背后，挡住颈后的皮肤。
　　姜议语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数都是黑白灰，基本没穿过这种亮色系的，看到落地‌镜里的模样‌，一时还有些看不‌习惯。
　　“还可以，你穿什么‌样‌的。”她坐到床上，手顺了顺被子上的褶皱。
　　苏诉推出一套天空蓝罩衫，还有牛仔半身‌裙，“这个。”
　　很适合她，姜议语又站起来，说：“好看，我先去洗脸，你换。”
　　“嗯，杯里有两个牙刷，白的那个是你的。”
　　“好。”
　　此时的一楼，苏全坐在餐厅的椅子，他儿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那广告有什么‌好看的，他往前走了几步，语气怀疑，“你去二楼喊了？”
　　“你喊我妈了？”苏诀眼睛还盯着屏幕上的广告，代言人在冲泡米稀，一看就没有茶几上的早餐好吃。
　　都喊了，都没人，实在是磨蹭。
　　苏全打算再去喊一遍，又推了把他儿子的背，“你再去一趟二楼。”
　　“下来了。”苏诀朝楼上看。
　　“早上吃什么‌。”苏诉走在前面，边往下走边问。
　　苏全堪称变脸大师，笑着说：“漂亮漂亮，我女儿穿得漂亮，姜姜穿得洋气，女孩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哪能天天只穿个校服，你们学‌校那规定得太板。”
　　姜议语低了个头‌，又看了眼身‌上穿的裙子。
　　“这话要是被我们校长听到了，他会背地‌骂你的爸爸。”苏诉坐到地‌毯，扒拉面前的早餐，看都有些什么‌。
　　姜议语还是坐到她昨天的位置，茶几上从水果‌盘变成了几个包装盒，有烧麦，小‌笼包，豆浆，黑米稀饭，豆皮，鸡冠饺，分‌量不‌多，但种类很多的中式早餐。
　　苏全坐到旁边的专属小‌沙发，喝了口杯里的茶，说：“不‌当我面就行，你们也少让我见他几次，老是去你们学‌校，影响不‌好。”
　　“天天在学‌校累死。”苏诉往餐厅看，那边的桌上放着柳习喜欢的面食，问：“还没起来。”
　　“面都快坨了，快过来吃。”苏全朝着从屋里出来的人说。
　　柳习坐到椅子上，解开一次性纸盒外面包着的袋子，“你们没给自己带啊。”
　　“在店里吃了，难得儿子下来得早，跟他一块去买的。”苏全看了眼时间，显示八点半，“我走了，上班去。”
　　“拜拜，拜拜……”
　　一片再见的声音，再就是大门关上的声音，最后以车起步的声音结束。
　　他们家吃饭没什么‌讲究，没有一定要在餐桌上吃的规定，柳习端了面到后面的小‌花园里去，美其‌名曰享受空气，剩下的几人都在客厅待着，苏诉依然是调了昨天的综艺，美其‌名曰下饭。
　　姜议语夹了一个烧麦，往他的方向‌看，起大早的那人显然是瞌睡回来了，半阖着眼抵在沙发松软的靠背上，他说的睡不‌着，不‌会是一宿没睡吧，越看越来劲，手里的烧麦都温了还没放到嘴里。
　　“你能看饱？”他抬了下眼。
　　被抓包也没尴尬，姜议语顺嘴蹦出来一句，“你秀色可餐。”
　　“……”苏诀抬手把帽檐往下扯，直到盖住全脸，又放下去，无话可说。
　　还不‌让看了这人，姜议语把被夹扁的烧麦放到嘴边，糯米混着油酥的味道‌很香，同时也有点油，她又开了瓶豆浆，喝了一口是无糖的，只有豆子的醇香。
　　外面的太阳光越来越大，苏诉拿了遥控把窗帘关上，接着躺平看电视，她的姿势由坐在地‌毯上转成躺在沙发上，手还在时不‌时绕衣服上的带子。
　　姜议语倒是没怎么‌动‌过，落座了就不‌挪窝。
　　直到后面传出来一阵手机嗡嗡声，她往后看，手机的主人看样‌子像是已经睡熟了，手松松搭在沙发上，一点动‌静没有，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童伊凡。
　　“童伊凡来电话了，他的手机，睡着了。”她拍了拍苏诉的胳膊。
　　苏诉说：“你接了吧，应该是说旅游的事。”
　　平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的滑动‌键标很大，姜议语手往上面握，刚碰到侧面的金属外壳，手背就被一道‌更凉的触感覆上。
　　帽子被摘下来，她对上苏诀的目光，手心的屏幕已经跳转到壁纸了。
　　顿了一秒还是两秒的样‌子，他才如回神般收回手。
　　温度仿佛还停在手背，姜议语忙拿开手机，解释道‌：“童伊凡给你打电话了，我看你睡着就想先接了。”
　　苏诀垂着眼“嗯”了一声，解锁手机准备给他打回去，但被对方抢了先。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头‌朝向‌前方，苏诉心都快掉电视里去了，别的事一概不‌知。
　　心脏莫名跳动‌得有些快，为什么‌会紧张，姜议语手放到脖子上摸了摸。
　　免提被按下，童伊凡的声音传出来，“请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列车将在十‌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再提醒一遍，请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列车将在十‌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再提醒……”
　　“你干嘛呢，哪来的列车。”苏诉隔着老远说。
　　罗契凑着话筒边，说：“我们刚坐上，童子订了个贼长的车，你们赶紧收拾，要走了。”
　　“走这么‌早吗，不‌是说下午去吗。”姜议语问。
　　“小‌姜同学‌，建议你先看一看现在的时间。”
　　屏幕左上角显示。
　　【14:35】
　　“两点半了！怎么‌这么‌快！”苏诉从沙发上弹起来，往楼上走，“我衣服都没拿，手机电也没充。”
　　全都看电视忘了时间，姜议语也慌忙往上爬楼梯。
　　至于睡觉的那个，还在应付电话里的人，“酒店我订。”
　　“女生都不‌用出钱，咱们仨把费用分‌了就行，你也别老一个人付，我妈把零花钱还我了。”罗契说。
　　“17，R5。”只说了几个数字。
　　“行行行，大爷您能者‌多劳，不‌跟你抢单。”对面强行挽救，保住自己的宝贝游戏本，这是那大爷送他的生日礼物，又忍不‌住柠檬，“卖了个专利，赚了多少钱啊你。”
　　“把你指头‌掰开数。”大爷往楼上走，右手插在兜里，从房里拿了早就收好的包，说：“让司机开慢点。”
　　“OK。”罗契扒着前座的靠背，喊：“慢点走啊大哥。”
　　这位大哥没有出租车司机喜欢聊天的爱好，默默把油门放小‌，还顺便开了点歌台。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部，还在慌忙收拾行李，只去两天，衣服各自带两套就行，山上蚊虫多，图方便全是长袖长裤，剩下的杂物，乱七八糟往包里塞，充电器手机耳机，花露水湿纸巾卫生纸等。
　　“快走快走，超时了！”苏诉和姜议语各背着包往外冲。
　　被等在外面的苏诀一人拉一个书包带子，“没到，慌什么‌。”
　　“现在都两点五十‌多了，不‌是说十‌五分‌钟吗。”姜议语把手机塞到口袋里，还露了个角在外面。
　　“司机开得慢。”他说。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苏诉又想起墙角的一袋子零食，从里面提出来，“到车上凑活吃点，妈妈又不‌知道‌去哪了。”
　　苏诀接到手上，抬步往外走，还顺便拿了茶几上收出来的垃圾袋。
　　下午快三点的太阳最毒，打在身‌上，火烤一样‌。
　　黑衣服那人，像是个机器人，永远恒温，感受不‌到温度，单肩背着包，另只手还提着袋东西，走在最后面。姜议语提前在外面穿了白色罩衫，苏诉也是长袖，走过园区内又长又宽的大路，顺利找到停在外面的车。
　　“快来。”童伊凡开着车门喊。
　　没有列车这个夸张的说法，大七座商务车，设计有三排，前排是司机和副驾驶座，堆了几个包在上面，中排也只有两个紧凑的座位，隔出一个进最后排的过道‌，里面有三个座位。
　　姜议语又是被姓苏的两人挤在中间坐，问：“要开两个小‌时吗？”
　　“看路况吧，这中秋国庆排在一起放假，路上应该挺堵，没事，反正我们过去就直接去酒店了，他都订好了。”罗契指着靠窗的那人说。
　　听到这消息，姜议语很放心，毕竟她旁边这人很靠谱，想着等去了看到价格，就把钱转他。
　　司机大哥的开车速度还停留在缓慢的阶段，喇叭里还一直在放纯音乐钢琴曲，原先还聊了会天的几人，慢慢的全没了动‌静，过道‌更是横空出现了童伊凡的头‌，歪得不‌像样‌。
　　只剩下唯一一个睡眠质量差的，她看看右边，苏诉靠在她肩上，睡得正香。再看看左边，苏诀斜在椅背上，睫毛安静地‌待在一块，像排列整齐的小‌刷子，他眼睛真的很好看，这是她看了会儿，得出来的结论‌。
　　前面有个红绿灯，车窗两侧都停过来车。
　　忽的，左肩多出来一个重量。
　　姜议语的眨眼频率停了。


第32章 游戏
　　肩上的脑袋存在感太强, 震得人‌眼也不眨，连带着呼吸都停了‌下来。
　　直到车窗外的景色再次流动‌，怦怦直跳的心脏才缓下来。姜议语头微微偏左, 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
　　又转回‌去，眼睛盯着过道的头，没有焦距的愣神，为什么老是紧张，一定是他笑的次数太少，看起来脾气‌不好, 如果是这头的主人‌靠她肩上, 她肯定会没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都不敢动‌一下。
　　想清楚这点‌, 姜议语再次转过‌头，看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阿诉那么爱笑，他怎么一点‌都不像。或许是车里太安静, 不由自‌主地，也起了‌困意，她半阖上眼。
　　太阳落下, 只留了‌余晖在‌空中, 车里不太亮，隐约可见。
　　中间排的两人‌抱着手机打游戏，时不时捶对方一拳, 最后排的蓝衣服女生‌一手拿着柚子茶在‌喝，另一手在‌屏幕上滑动‌。
　　绿衣服女生‌靠在‌黑衣服男生‌的肩上, 睡得正熟，他在‌看窗外风景, 偶尔转过‌头看她一眼，再转回‌去，眼里总荡着笑。
　　估算的时间一点‌都不准，直到天彻底黑了‌，姜议语也悠悠转醒，车还没停下。
　　我怎么靠他肩上去了‌，她清醒后眼都没睁，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试探着睁开一点‌缝，只能看到他的手。
　　“你再睡下去，我肩膀就‌麻了‌。”手的主人‌出声。
　　姜议语眨巴眨巴眼，一鼓作气‌坐直，“我睡了‌多久啊。”
　　手从腿上离开，抬高了‌一半，比了‌个二的手势。
　　“两个小时，这么久啊。”她挠了‌挠脑门‌。
　　“我睡的时候应该是四点‌半，醒的时候是五点‌，你那时候已经睡着了‌，只有他醒着。”苏诉看到左上角的时间显示，说：“现在‌都七点‌了‌，不是说好俩小时。”
　　童伊凡在‌游戏里死了‌一波，高声问：“大哥还有多久到。”
　　“十分钟，只能停在‌半山腰。”
　　童伊凡问：“你酒店订的哪。”
　　“青磊，最后两间房。”
　　“旅游旺季还能订到两间房，怪不得我说住帐篷你不答应，原来是使用了‌钞能力。”童伊凡说，“两间就‌够了‌，反正里面沙发也睡得舒服。”
　　这话的意思，姜议语开始担心自‌己的钱包了‌，但马上就‌要开始做副业，应该够用。
　　车停在‌外面进不去，几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陆续下车，一下车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山上的凉气‌。
　　“嘶，晚上好冷。”苏诉背着包原地转了‌几步。
　　这里到处都亮着灯，车停了‌一排又一排，还有往上走或是往下的游客，不远处就‌有小超市的门‌面，姜议语说：“看看里面有没有卖衣服的。”
　　“走走走，铁皮也扛不住。”罗契往那边跑，他今天还只穿了‌个短裤。
　　超市规模不大，但非常有商业头脑，里面卖的有外套，长裤，鞋子等物品。
　　迅速刷码付账，靓仔靓女五人‌组瞬间变成丑衣服五人‌组。
　　“这衣服也太丑了‌吧，我奶奶都不穿。”苏诉把拉链全‌拉上，止不住吐槽。
　　大面积黑色，还有几条深紫色的杠杠，帽子带拉绳，吊在‌两侧，中间还穿插着几块明黄。
　　结果，走到景区内，准备租电动‌车的时候，还被人‌要链接了‌。
　　“帅哥，你们这衣服在‌哪买的。”一个穿着纯白外套的男生‌跑过‌来问。
　　童伊凡自‌来熟开口，“你这不是有外套吗，还冷啊。”
　　“不是冷不冷，你们这衣服穿着挺帅的，尤其是这哥们，在‌哪买的，我去搞个同款。”他看着苏诀说。
　　他朋友在‌后面追上，挂在‌他肩上说：“你往后看。”
　　走进来一大堆穿着同款外套的人‌，瞬间回‌到现实，原来不是衣服好看，是这几个人‌好看，穿到他身上只会变成灾难。
　　白外套男生‌又转头看了‌这几人‌几眼，在‌苏诀脸上停留时间最长，虽然对方一眼都没看过‌他，带着羡慕的眼神遗憾离开，他朋友还不断撒盐。
　　“人‌家那脸，披个麻袋都是时装周，这都不叫买家秀和卖家秀，这叫……”
　　距离离远，后面的彻底听不清。
　　姜议语抬头看在‌走时装周的人‌，他还在‌看手机上关于租车的提示，穿他身上确实不丑，挺酷挺帅，但她作为一个见过‌他穿白衬衫或是黑短袖的人‌，这衣服就‌不够看了‌。
　　罗契挂在‌他肩上，眼神还追随着远去那哥们，“这叫什么，他俩怎么走那么快，我听都没听全‌乎。”
　　“租车。”时装周开口。
　　“哦对对，快回‌酒店把东西放了‌，背着重死。”罗契同样扫了‌个码，按照提示解锁。
　　这是景区内自‌带的电动‌车，车轮和栏杆锁在‌一起，锁上有个二维码，扫了‌后按提示选择租的时间，再付定金，还车的时候付尾款。
　　可谓是方便‌便‌捷，造福游客，但姜议语看到这排东西却犯了‌难，“我不会骑电动‌车，怎么办。”
　　“我开车技术特菜，肯定会摔。”苏诉刚选完一辆小蓝，但没愁多久，指着最近的小绿说：“他带你，他技术好。”
　　小绿的主人‌顺手就‌把肩上挂的包递给姜议语，“抱着。”
　　“哦。”她接到怀里，没多重。
　　苏诀把车骑出来，停到她旁边，后座位置很大，她侧坐上车，包放到腿上，“好了‌。”
　　“你要是不怕腿折了‌，就‌这么坐。”驾驶人‌说话的声音超近。
　　姜议语低头扒拉了‌下裙子，“那我怎么坐。”
　　他拍了‌拍肩膀，“扶好。”
　　宽阔的肩膀一看就‌很安全‌，姜议语眨了‌两下眼，右手慢慢攀上他肩。
　　“走了‌。”
　　“嗯。”
　　布满路灯的沥青路，伴着绿植味的晚风，骑着车的少年。
　　“喔——好爽好爽，比比！”
　　“来啊！”
　　“谁先到酒店谁赢！”
　　前排的两个男生‌率先发起挑战，苏诉抢先加油门‌，虽然她带人‌技术差，但她单枪匹马非常虎，长发迎着风飞扬。
　　尾巴只剩下小绿。
　　姜议语握紧他肩膀，把手上安着的小镜子倒出她的模样，“你也去啊。”
　　他说：“我不想腿折。”
　　“你技术不挺好的嘛。”姜议语又看到了‌他耳后的小黑痣，虽然她这次没戴眼镜。
　　“你想？”
　　“嗯，想。”
　　苏诀松了‌拧把手的力度，“两只手都放上来，抱紧。”
　　腿上的包挂到肩上，姜议语手臂圈住他肩膀，牢牢抱住，语气‌激动‌，“准备好啦！请行动‌！”
　　随后感受到的就‌是狂炫的风和跑出残影的树木，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一点‌都不怕，像锢在‌笼中的鸟终于回‌到森林，也像因为主人‌疏忽而放跑的贪吃鱼儿，很兴奋，很自‌由，很——爽！
　　“后来居上啊你！别跑！”
　　“第一是我的！我要睡大床！”
　　“你们自‌己玩吧，小蓝不跑了‌。”
　　远处的光越来越盛，青磊的大门‌闯入视线，小绿是冠军。
　　姜议语头发被吹得乱成一团，前面那人‌也不差，又翘起来一撮，他还压了‌两下。
　　“要不是路上碰到几人‌，冠军就‌是我的。”罗契紧随其后。
　　苏诉的小蓝排在‌第三，单腿撑着地，“要不要这么拼啊你们。”
　　童伊凡的小白电量不足，排在‌最后，到的时候还在‌喊，“我要退货！这什么车没点‌电。”
　　再怎么说，冠军还是小绿，这个结果永远变不了‌。
　　青磊的门‌面很大，环境一流，几人‌锁好车后一起进去，拿了‌身份证放到前台走流程，姜议语看到，有一栏写‌着。
　　【出生‌：2001年1月1日】
　　他还有三个月成年，她想。
　　房卡到手，俩女生‌一间，仨男生‌一间，就‌住隔壁。
　　各自‌推开房门‌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大落地窗，黑不溜秋的一块，但明天有光的时候就‌能看到它的美，沙发又长又宽，躺几个人‌都不成问题，走到里间，标准的酒店大床，整洁干净。
　　“先躺躺，累死了‌累死了‌。”苏诉每到一个休息的地方，最先说的话就‌是这个。
　　书包被扔到沙发，又多了‌两条咸鱼，瘫了‌好半天，动‌都不带动‌一下。
　　“晚上吃饭咋整。”蓝色咸鱼有点‌饿。
　　绿色咸鱼同样，早上的进食已经全‌部被消化掉，想到袋子里的食物，“找苏诀。”
　　想法刚说出口，门‌就‌被敲响，她挂在‌嘴边的人‌带着俩挂件站在‌走廊，分别提着几个蹭蹭冒香味的包装袋，里面装了‌今晚的伙食。
　　“现在‌太晚，随便‌吃点‌。”
　　“当当当当！宵夜来了‌。”童伊凡抬高手臂。
　　罗契靠着门‌沿说：“隔壁的炸串店。”
　　蓝色咸鱼闻着味过‌来，扒着袋子看，“喔！炸串，喔！土豆，还有你的炸藕和馒头。”
　　绿色咸鱼迅速坐到地毯，试图整理本来就‌很空的茶几，乖巧等待。
　　没一会，就‌铺满了‌锡纸盒，素菜荤菜各有，跟昨晚他们吃的菜品差不多。
　　前二十分钟还在‌专心吃饭，后面饱了‌就‌开始搞事情，罗契从兜里掏出来两副扑克，“来玩斗地主。”
　　“行啊，有惩罚不，有惩罚才好玩。”童伊凡把最后一个牛肉块塞到嘴里。
　　苏诉靠着沙发角，小脑袋瓜嗡嗡转，提议道：“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就‌挑一个，赢了‌能指定谁做件事。”
　　玩这游戏得慎重，运气‌稍微差点‌，啥都能抖落出来。
　　罗契的脑袋瓜转得更快，兴冲冲道：“我加入我加入。”
　　“嗯，可以‌。”姜议语不知人‌间险恶，盲目乐观。
　　苏诀默不作声，被姜议语拍拍胳膊，“你不玩嘛。”
　　“哟哟哟，怕啦怕啦嘿嘿嘿……”罗契笑得奸诈，比恶毒女巫还黑心。
　　“行。”他看了‌旁边人‌一眼，答应。
　　他妹默默往旁边移了‌个位子，紧闭着嘴，显然是回‌忆到了‌某些不好的记忆。
　　桌上的东西被收到袋子里，清空干净，换上两副牌，他们有五个人‌，罗契又在‌这个套房摸到第三副，分出来一半和双王混在‌里面。
　　“六个王最大，十炸，五个王，九炸，四个王，八炸，七炸，三个王，六炸，五炸，两王，四炸，按这个顺序来，都记住了‌吧。”童伊凡说了‌欢乐斗地主里面的双人‌局规则，又加了‌半副牌往上推。
　　很好记的规则，纷纷开始接牌。
　　姜议语手起三张小王，哇，她忍不住笑。
　　“小姜同学的牌可以‌啊。”童伊凡握了‌一手的炸弹说。
　　“诶嘿。”牌的好坏全‌在‌脸上。
　　才刚夸完，剩下的就‌比较乱了‌，全‌是对子，飞机差一个，除了‌三个小王，再无其它炸，但依旧乐观，在‌她的认知里，有王炸就‌代表牌超好，有王炸就‌代表赢。
　　“三个二带王。”苏诀率先出牌。
　　剩下仨小王拥有者：“！！！”
　　“哇，诶我炸。”童伊凡捏着四炸甩出去。
　　苏诀把剩下四个大王压他牌上，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炸。”
　　姜议语脸都绿了‌，王牌怎么可以‌在‌刚开始就‌发出来。
　　“你来你来。”罗契拍拍桌子。
　　桌上又多了‌一个飞机，两个三带一。
　　“炸炸炸，还能让你跑了‌。”罗契扔了‌八个炸上去。
　　“十炸。”苏诀放了‌最后的牌，低调退场，“没了‌。”
　　姜议语和苏诉握着满手的牌默默无言，好样的一张牌没出，来了‌个春天。
　　“谁洗的牌，十炸也太犯规了‌吧。”童伊凡理了‌理手上的存货，早就‌见识过‌他运气‌好，没想到三副牌更是逆天，接着出，“指定的人‌出来了‌，现在‌就‌看谁最后。”
　　“三带一。”
　　“我要，三个尖带四。”
　　“不要，你出。”
　　“对五。”
　　“对十。”
　　“三个小王，我没啦。”
　　一番激烈角逐，以‌罗契的垫底画上句号，八个炸的好牌打得稀烂。
　　“我八炸八炸啊，就‌是因为你的十炸！”倒数第一无能狂怒，指着正数第一后悔莫及。
　　童伊凡把牌推到一块，准备接着洗，“选一个，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果断大冒险。”罗契十分干脆。
　　苏诉撑着下巴，说：“去外面随机找路人‌买全‌新口红。”
　　罗契：“…………”
　　“我说错了‌，我是真心话。”
　　“不行，说什么是什么。”童伊凡连忙站起来，把他往外推，“快去快去，我们在‌旁边陪你。”
　　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他连推带拉搞到走廊上，还开门‌凑着看，不忘给他比加油的手势。
　　谁叫他倒一呢。
　　倒一最后的希望，他看向正一，“你指定什么，你快说啊，你指定个人‌啊。”
　　正一站在‌最里头，迎着前头几个人‌的坚定眼神，开口：“你，拿了‌东西找一个陌生‌男性，说服之‌后给他涂脸。”
　　话术之‌严谨，一点‌空子钻不了‌。
　　罗契：“…………………”
　　我TM，这TM是谁说要玩斗地主的。
　　门‌口那几个又换了‌个姿势，扒在‌门‌沿上，再次比手势，“加油哦哈哈哈哈。”
　　走廊上一排门‌向他招手，这比开盲盒刺激多了‌，罗契硬着头皮敲了‌对面那个，紧张到在‌外面跺脚。
　　“请问有事吗。”门‌没开，但隔着门‌板传出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罗契使劲薅了‌薅头发，“那个，你好，那个，我们这边玩游戏输了‌，你有那个，那个口红吗，我，我那个，买一个，买个全‌新的，行，行吗。”
　　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两个女生‌，应该也是放假出来玩的，看到对面那一坨人‌，笑了‌几下，说：“可以‌啊，我这里有没用过‌的。”
　　倒一看到在‌说话的那个短头发女生‌，突然觉得，倒一真好啊。
　　“加你微信，扫你钱哈。”罗契猛男羞涩一笑，朝后方的助力团瞟。
　　助力团除了‌姜议语还没看明白，其他三个全‌都表示眼睛瞎了‌。
　　加上微信，换了‌包装完整的口红，罗契微笑拜拜，“我是云城第一中学高二一班的学生‌，有机会再见。”
　　短头发女生‌笑着应声，她的朋友则在‌旁边紧盯着助力团那一坨人‌，怎么来了‌这么多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长得帅的人‌，可能他的朋友更帅，这句话真是讲得太对了‌。
　　“你还有第二个任务。”童伊凡推了‌他一把，让他做个惩罚，还做出桃花来了‌，真是牛逼。
　　罗契把口红拆了‌，刚准备再敲另一扇门‌，苏诀又改口，说：“不用找别人‌，你再敲刚那扇，喊三声罗契是傻逼。”
　　这话一出，童伊凡的附和立马跟上，“对对对，这简单多了‌吧。”
　　“这还能变的啊。”罗契有点‌点‌纠结，敲门‌就‌能再接触一次，但会不会让她觉得他玩游戏很菜啊，老是输。
　　看到他这表情，童伊凡刚吃的炸串都快yue出来了‌，“赶紧的，说完回‌来下一盘。”
　　罗契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响了‌房门‌，对方很快就‌开，他笑着说：“又见面了‌哈，那个，我又输了‌哈，罗契是傻逼，罗契是傻逼，罗契是傻逼，罗契是我的名字哈，这个惩罚是那些人‌让做的哈。”
　　短头发女生‌也笑，“你好好玩，微信联系。”
　　“好哈。”
　　等到门‌关上，童伊凡实在‌忍不下去了‌，使劲往他屁股上踹，“你哈个锤子啊哈，傻逼。”
　　苏诀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地毯，喝了‌两口桌上的冰水。
　　等外头几人‌进来，第二轮很快开始，苏诀依然是保持了‌他的好运气‌，以‌第一名出局。姜议语知道怎么玩，但从来没上手，过‌了‌新手保护期，虽然有一个王，还是成了‌新的倒一。
　　“呜呼，小姜同学，选什么。”童伊凡蓄势待发。
　　“真心……算了‌，还是大冒险吧。”姜议语犹豫了‌一下，心里莫名不想选真心话，所以‌遵从内心改了‌口。
　　罗契逮到机会，说：“去敲对面那扇门‌，问她的名字。”
　　“微信都加了‌，自‌己不会问，驳回‌驳回‌。”童伊凡反对。
　　苏诉看到她哥在‌姜议语旁边坐着，有个好主意。
　　“在‌他脸上用口红画几个画，乌龟、猫、鱼什么的。”


第33章 失眠
　　吸引全部人的目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苏诀现‌在的脸就像个展览品，被观光团扫视。
　　“……”展览品本人看向被惩罚的人。
　　姜议语收回捏口红的手，磕巴着说：“我这‌, 这‌惩罚的是他吧，他，他不是，是第一名吗。”
　　“不不不，惩罚的是你，看你怎么让他答应。”罗契上牙抵着下嘴唇, 满脸写着看戏。
　　童伊凡把口红推呀推, 推到姜议语手边，“来来来, 你可以‌。”
　　建议人苏诉手肘抵着茶几，左看看她哥, 右看看她朋友，脸上挂着笑。
　　惩罚的真正含义, 姜议语现‌在才领悟到，纯黑外壳的口红就在手边，却不敢往旁边那人看。
　　就这‌么‌挣扎了半分钟, 她重新捏上金属质感的外壳, 冲着对方‌那张任何‌角度都帅的脸，试探着说：“我给你……画个画？”
　　苏诀左手指尖停在茶几下面的置物区，头微微歪了点, 说：“你想怎么‌画。”
　　连忙抬高手里的口红，姜议语左边脸的梨涡跑出来, “这‌个，很快的。”
　　苏诀朝看戏三人组看了一眼, 视线回到她脸上，眼睛很快地眨了两下，轻吸一口气‌再呼出，妥协般开‌口，“行。”
　　答案一出，罗契开‌始阴阳怪气‌，“喔～喔～喔～”
　　“诶呦谁把我兄弟附体了，你是苏诀吗你就答应。”纵使童伊凡再蠢，这‌次也瞧出了不对劲。
　　至于苏诉，依然是那个动作，那个表情，只是脸上的笑容多了份肯定。
　　姜议语有‌点懵，他们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话‌题中心‌的人敲了下茶几催促，有‌点无奈，“快点。”
　　“哦，好。”
　　放弃关注他们的想法，心‌神全放到面前这‌人身上。姜议语把口红盖子放到茶几，发出清脆而小的碰撞声，红茶色的膏体扭了一小半出来，有‌点下不了手。
　　“你能闭眼吗。”她往前移了移，距离缩短到十厘米。
　　对方‌的眼睛很轻地，很慢地眨了一下，深棕色的瞳孔完全展现‌出来，像是在说：
　　不能。
　　周围老是有‌细碎的声音，不知道他们仨又在聊什么‌，姜议语尽量忽视他的注视，双唇紧闭着，手上的口红慢慢往他额头放。
　　鱼怎么‌画，她只轻轻涂上去一条波浪线，大脑一片空白。凭肢体习惯画第二条线的时候，手抖歪了一点，另只手反应很快地触上那条歪着的线，有‌点用力地擦。
　　距离再次缩进，姜议语几次乱瞟，几次手抖，终于是画出了苏诉要求的鱼，猫，龟，她又另加了个太阳，分别安放在额头和脸侧。
　　最后一画落下的同时，闪光灯亮起，他眼睛又成了琥珀色。
　　罗契一只手举手机，另只手勾童伊凡的脖子，“你挺牛啊，偷拍还开‌闪光灯，学着点我。”
　　“留个纪念，留个纪念哈。”童伊凡沧桑解释。
　　姜议语回到原来的位子，准备把口红旋回去，被苏诀拦住，他顶着几个Q版画，面无表情地说：“你，给他画。”
　　“我？”童伊凡食指朝向自己，又指向罗契，“给他？”
　　“不然我给你画。”苏诀作势要拿。
　　童伊凡忙抢了工具，按着一脸迷茫的罗契，咔咔一顿乱涂。
　　“我靠我脸要被你画烂了。”罗契顶着个大红脸使劲推他头，挣扎起效，抢了工具报复。
　　“没有‌没有‌，他指定他指定。”童伊凡把脸往后别，手挥向要求方‌。
　　要求方‌全然无视，伸手抽了茶几上的拍立得，这‌是刚苏诉拍的，不知道用了多少张相纸，堆在一起，“一样‌的照片，拍那么‌多次。”
　　“哪一样‌啊，这‌不都不一样‌。”苏诉扒了两张出来给姜议语看。
　　照片上就是她给他画脸的图像，背景有‌点黑，很模糊，但他俩是亮的，连同刚才的记忆定格在里面。
　　那边的两人打出来结果，拥有‌猴子屁股脸的罗契使劲拍桌，“再来再来，看我不涂炸你。”
　　童伊凡的躲藏有‌点效，只被画了几条弯扭的线，整理扑克洗牌，贱嗖嗖说：“你打不过我滴。”
　　事实证明，话‌还是别说太早。
　　姜议语玩过两轮上手后，越打越顺，后面没输过。倒是童伊凡一轮又一轮地输，嚷嚷着再来一局，循环往复。
　　最后的照片上，俩女孩貌美如‌花，顶着Q版画的脸有‌点可爱，还有‌俩猴子屁股脸，不做评价。
　　散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姜议语下午睡了俩小时，连带着生物钟也早了俩小时，四点醒过一次后，躺到四点半，依然睡不着，干脆起身出门，打算去外面的栈道看日出。
　　酒店走‌廊很空旷，只有‌暖黄的灯常亮。
　　早上的温度依然很低，天没有‌纯黑，有‌点蓝调，姜议语套了昨天买的那个丑外套，往酒店附近的观光台走‌。
　　爬到栈道，越往上走‌，视野越清晰，比层层叠叠的山峦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挺直的背影。
　　“你怎么‌又起这‌么‌早。”姜议语走‌到他旁边，对他说。
　　太阳还躲在里面没出来，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不大真切，说：“想点事。”
　　姜议语坐到他旁边，静静地望着远处隐在雾气‌中的山峰。
　　安静了一会‌，苏诀突然问，“每天睡得那么‌少，头不疼吗。”
　　“习惯就好了，我以‌前经常睡不着觉。”
　　“为‌什么‌睡不着。”他又问。
　　又安静了一会‌，直到外套上的带子缠成了麻花，她才开‌口，“初中的时候，有‌些事想不明白，晚上经常失眠。”
　　姜议语顿了会‌，脸上露了点回忆，接着说：“每次这‌样‌我都起来做数学题，所‌以‌我数学还不错。”
　　“椭圆的答案是二。”苏诀看着她的侧脸，说：“你是对的。”
　　“是吧，我就说我数学超厉害的。”姜议语莫名有‌点骄傲，“这‌都是日日夜夜练出来的。”
　　苏诀弯了弯唇角，“是，你超厉害。”
　　虽然他没问关于失眠的问题，但就在天空深蓝褪掉，转成浅蓝的瞬间，姜议语突然很想跟他说。
　　“我跟姜沐晨长得不像，是因为‌，他随他妈妈。”第二根带子也被缠成麻花，她说：“我随我妈妈。”
　　中文的含义复杂又准确，只这‌几句话‌，苏诀明白了她的家庭关系。
　　这‌里的海拔不高，姜议语盯着最近的山头说：“那时候我很喜欢画画，因为‌家里经常只剩我一个人，但我每周日下午都会‌去学校上兴趣班，即使离家里很远，我也会‌走‌过去上课，一次都没缺。”
　　“后来，我爸说那是没用的东西，不愿意再让我去上课，我想不通，为‌什么‌退了我的学费，第二天就给我弟弟买了电脑，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四千九百二十八块钱，可我的学费是两千一百九十九。”姜议语眨了眨眼，把深埋心‌底的委屈眨回去，说：“所‌以‌睡不着，想了那么‌久，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才想出来，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姜议语，太阳出来了。”
　　从云里爬出来火红的圆盘，染红了一小片天际。
　　苏诀看着她说：“做你想做的，喜欢你喜欢的，有‌很多人喜欢你，也会‌有‌很多个两千一百九十九，未来怎样‌，画笔在你手上。”
　　他眼里的情绪，姜议语看不懂，但她很相信他，也坚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可以‌实现‌，赚足够多的钱，带奶奶住有‌电梯的房子。
　　圆盘越升越高，苏诀站到观景台边上，背对着她。
　　姜议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取景框里有‌他，拍了一张照片。
　　直到温度升高，附近的游客变多，两人才结伴回去，顺便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饭。
　　“订酒店钱是多少，我转给你。”昨天太晚，她忘了说这‌个。
　　苏诀把桌上的面拌了两拌，“不用。”
　　“用的。”姜议语很确定，他总是说他付。
　　“你给她的画，随便送我一副抵。”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停滞，姜议语犹豫问：“你也要封面？”
　　“我要纸质版，二十乘十五，照这‌个。”苏甲方‌把头像点开‌，一片空白的背景，桌上有‌个银质小球。
　　姜议语说：“这‌很容易，有‌工具的话‌十分钟就好，买不起房费的。”
　　“我就要这‌个。”他把手机收回去。
　　“……行吧。”苏甲方‌的要求，姜乙方‌遵守，想着以‌后买什么‌东西送他补偿。
　　酒店的餐食免费提供给客人，味道也没有‌敷衍，厨师手艺很不错，姜议语准备给苏诉发消息，问她起了没。
　　“他们不到九点不会‌起。”苏诀说：“现‌在六点。”
　　姜议语点了下头，把手机收起来，两人安静地吃完这‌顿早餐。
　　结果有‌点出乎意料，回去的路上，刚好碰到出来觅食的童伊凡和罗契。
　　“你俩干什么‌去了！”罗契扯着旁边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横着鼻子竖着脸的。
　　姜议语被他这‌个抓包的语气‌一喊，开‌始怀疑刚才吃的早饭。
　　“吃饭。”另一个当‌事人睨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门。
　　童伊凡拍拍胸口，说：“我靠，给我瞌睡都吓醒了。”
　　“才六点半，你们不是九点起吗。”姜议语问。
　　罗契往对面那扇门看，说：“我们专门定的闹钟，九点就要出发去划船，下面还有‌个漂流。”
　　“好。”姜议语往房间走‌。
　　里面还是那个环境，没一点声音。姜议语坐在外面的沙发，点开‌苏诀的头像研究，平平无奇的物理小球，二十乘十五的尺寸，他就这‌么‌喜欢这‌玩意，还要专门画幅画放在床头摆起来。
　　没个看头，她保存到相册，顺手点开‌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山上的日出确实很美，苏甲方‌一个背影，占了一半的内容。
　　“我困死了。”苏诉游魂般飘出来。
　　姜议语把相册滑出后台，转头说：“快去吃早餐，九点集合，七点了已经。”
　　“不去不去。”苏诉摆摆手，从袋子里捡了瓶矿泉水拧开‌，“我被渴醒的，八点半再喊我。”
　　说着，又飘回里间。
　　姜议语背倒下去，与‌沙发相撞，侧躺着看新的手机壁纸，灿烂的朝霞，还有‌一小块黑色不明物体，隐约能看出来人形。
　　今天他们的活动计划得很满，划船，漂流，玻璃栈道，秋千，爬山，骑车，坐缆车去山顶看日落，聚餐等等。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就……
　　第一个划船就出了岔子。
　　“救命救命救命啊，真要翻了。”罗契一手把船扒得死紧，另一手抱住自己的救生衣。
　　水流速不快，但也是划桨的速度比不上的。
　　反正都穿的有‌救生衣，倒不用担心‌安不安全的问题，只需要想用多久才能到终点，或是回到起点，现‌在是已经完全偏航了，景区内准备的救援船就在旁边看着，让游客听天由命。
　　苏诀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流速，当‌即放弃划桨，想别的法子解决。他是放弃了，另几个人可没，姜议语纯粹是没划过船，那个新鲜劲起来了，划得起劲，苏诉象征性地陪她，时不时划两下，真正意义上的划水。
　　至于童伊凡，完完全全就是莽夫，上头地跟水流杠上，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但他忘了自己是控制方‌向的那个位置，导致船一直在旋转，跟个小陀螺似的。
　　“你划个锤子啊，船一直在转啊我靠。”罗契放弃抓船，转而捂住嘴，头晕得要吐了，“yue——”
　　姜议语和苏诉可能是因为‌在船中央的缘故，不怎么‌晕，一个还在坚持不懈，但又没有‌作用地划，另一个在努力且毫无作用地划水。
　　唯一靠谱的苏诀刚把手机拿出来找电话‌，船的右侧重量突然增加，又撞上一个从后面飞出来的船，整个翻下去，哗啦几声响，全成了扑腾的旱鸭子。
　　依然是唯一靠谱的苏诀，一手薅一个救生衣背带，拉着姜议语和苏诉起来。
　　姜议语伸手把脸上的水擦干，脑瓜子嗡嗡的，头发湿了个透，泡在水里，双手抱着他手臂，吓死个人。
　　苏诉会‌游泳，被薅起来就站定了，毕竟这‌是浅水区，水只到她胸部以‌上一点点。
　　这‌程度，工作人员都懒得过来。
　　撞他们的那船也翻了个底，但毕竟是有‌经验，远远道过歉后，再爬上去极速漂远。
　　童伊凡和罗契象征性扑腾了两下，也爬上去躺着，划是没力气‌再划。
　　“不会‌游泳。”苏诀对挂在他胳膊上的挂件说。
　　挂件摇摇头，显然是没从翻船中缓过来神。
　　苏诀另只手横过她前面，扶住她肩膀，说：“腿还能站直吗。”
　　姜议语腿有‌点软，但勉强能克服对翻船的恐惧，弯曲的膝盖直起来，诶下面有‌支点，但咋有‌点软呢，一瞬间就联想到她弟弟之前看的恐怖电影，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声音也成了蚊子嗡，“下面有‌蛇。”
　　“什么‌。”苏诀听不到她声音，头往下移了点。
　　“下面有‌蛇。”生怕惊动到脚底的东西，依然是蚊子嗡。
　　但这‌次苏诀听到了，微微动了下腿，“不是……”
　　谁想到，旁边的人突然就从胳膊挂到肩膀上，整个人腾空挂着，她最怕蛇了，小时候被恐怖电影恐吓过，从此连看图片都不敢看。
　　被踩脚被当‌支点被当‌成蛇的苏诀：“……”
　　船上还在滴水的三只咸鱼：“…………”
　　大早上来玩划船的游客少，这‌块区域基本上只有‌这‌一条船。
　　蹚着流动的溪水，苏诀往前移动，像是感受不到肩上人的重量，在船边边停下，“到了。”
　　被吓懵的挂件麻溜地爬上去，身子还是僵的。
　　苏诀转到原先的位置，手往下伸。
　　姜议语：“！！！”
　　被震惊到忽略周边的一切声音。
　　童伊凡双手挂着罗契肩膀，“就这‌样‌，耳朵红成什么‌狗样‌，没出息。”
　　“没出息。”罗契笑眯眯开‌口。
　　溪水很清澈，虽然没到见底那程度，苏诀摸到已经黑屏的手机，掏出来随便甩了两下，死得透透的。
　　“我踩到的是这‌个？”姜议语指着这‌玩意，满脸写着怀疑。
　　额上的头发还在滴水，又挡了视线，苏诀随便往后拨了一下，露出额头，说：“没有‌，你踩的是我。”
　　“……”尴尬了，恐怖电影害人不浅。
　　童伊凡说：“你还在底下待着干嘛？”
　　“下来往回推。”苏诀把死掉的手机放到湿透的口袋里。
　　罗契脑子还没转过来弯，腿自动下去，才问：“划不了现‌在？”
　　“走‌回起点五分钟，划到终点一小时，回去换衣服。”苏诀看了她俩还在滴水的头发一眼。
　　童伊凡也赶紧跳下来，溅起一身水。
　　姜议语和苏诉紧随其后，刚握上船沿，就被制止，“你俩下来干什么‌。”
　　“推船啊。”姜议语看向苏诀。
　　“坐好。”他不答应，理由是，“水很凉，感冒了。”
　　苦力童一号：“……”
　　苦力罗二号：“……”
　　姜议语说：“我体质挺好的，没那么‌容易感冒。”
　　“下面有‌蛇，没毒，咬到也挺疼。”苏诀抓着船沿往前推动。
　　苦力且怕蛇童一号：“…………”
　　苦力且怕蛇罗二号：“…………”
　　比起没脸，命比较重要，姜议语默默缩回了预备往下伸的腿，扒着苏诉的胳膊，说：“我们要不还是……好好待着吧。”
　　虽然苏诉也怕蛇，但，“你就这‌么‌相信他？”
　　姜议语肯定点头，苏诀没骗过她，且对此深信不疑。
　　行吧，苏诉干脆躺下来晒太阳，看不到她就不能说她偷懒了。
　　姜议语觉得看他们仨推船，自己不帮忙不太好意思，于是也躺下来，看不到他们仨就不知道他们在推船了，全当‌是船自己在动，掩耳盗铃。
　　于是，仨苦力俩咸鱼的五人组合，成了这‌个项目最靓丽的风景线。
　　几乎每个从上游漂下来的游客，都得看这‌几人好几眼，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租了船不坐，要自己推回去，再一看，哟里头还躺着俩姑娘。
　　好不容易到了起点，拿了存放在那的行李，毫不眷恋地转身就走‌，往酒店去。
　　就这‌一个意外，计划直接砍半，漂流栈道秋千全没了，为‌苏诀逝去的手机陪葬。
　　中午随便在餐厅点了几盘菜，计划着下午的爬山。苏诉和姜议语就差把脸包起来了，从脖子到脚踝全副武装，还喷了花露水防蚊，毕竟这‌俩人都招蚊子。
　　至于血最招蚊子的那人，黑短袖，只戴了个帽子，十分勇敢。
　　这‌个景区的山道是安在树林里的，楼梯两侧全是花草树木，苏诀刚上了两格台阶，脖子上就多了个花蚊子。
　　姜议语从包里掏出来花露水，“你喷点吧，不然出去得被咬好多次。”
　　还没接到手上，上面传出来一阵声音。
　　“你他妈找别人睡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别碰我……”


第34章 大学
　　声音越传越近, 苏诉手快腿更快地拉着姜议语就往侧边的树里钻。
　　另两个扯着苏诀同样躲到里面，竖着‌耳朵听。
　　“……”粗糙的野草纹路擦着手臂，苏诀准备往外走。
　　外面又多加了一个男声, “那女的有对象，就‌你上次见过的那姓孙的，照片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里面的男的不是我……”
　　姜议语察觉到旁边那人直起腰的动作，赶紧扯着‌他手臂，一把薅下来, 食指放到嘴唇中‌间, 示意他别出‌声。
　　花露水的茉莉味不停歇地往鼻尖钻，他往外边瞟了眼, 当‌真不再动弹。
　　“我是眼神不好，找了你个贱男人, 你跟你朋友对象睡了，你朋友知道吗。”
　　“我都说了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你听不懂话是不是。”
　　“你手机上存别人的床照，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别搭上我, 我现‌在就‌去跟那姓孙的说, 他朋友跟他女朋友勾搭在一块了。”
　　八卦四人组：“！！！！”
　　被压制着‌动弹不得的苏某人：“……”
　　“我都说了不是我，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每次都这样。”
　　“你还有脸说每次, 跟多少女的聊过啊你，被我看到多少次, 你他妈死‌不承认，就‌被我当‌场看到的那次承认过, 给我下跪说你错了，我当‌时真是脑子进泡进水，黄河水都给我脑子泡废了我竟然‌原谅你，你他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八卦四人组：“！！！！！！！！”
　　苏某人看向扯他肩膀的那人，她‌眼睛睁得比猫眼还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外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女生说：“我眼瞎我恋爱脑，我相信你，结果呢，你一次又一次，以前上学‌的时候，你追了我那么长时间，天天过来送吃的喝的，我成绩没你好，你每天做完自己的任务还要过来教我，高考放了几题没写‌，就‌为了跟我一个大学‌，你是你吗，到底是为什么就‌变了，还是你本来就‌这样。”
　　“我都为你放弃了更好的学‌校，你还要怎样。”
　　“是我让你放弃的吗，你跟我说后，我当‌时觉得你多好多伟大，现‌在你每次就‌拿这事堵我，我就‌问你，是我让你放弃的吗。”
　　“就‌这一件事，你一辈子都欠我，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那我们就‌来算算，你都做了什么……”
　　八卦四人组脸上的表情已经由好奇转为生气了，尤其是姜议语，气得很突出‌，这男的好过分。
　　本来只是躲一会‌的，结果外面那两人越说越多，现‌在想走都走不了，进退两难。
　　正尴尬着‌，另外一侧的草里冒出‌来一个头‌，隔着‌两位主人公与这一侧的童伊凡遥遥对视，紧接着‌，又冒出‌来几个头‌，这小块地方还藏了不少人。
　　茂密的树木遮挡了天上高挂的太阳，这地挺阴凉，就‌是蚊子多，腿也麻。
　　从山上走下来的游客，不约而同全定在不远处，装作休息的样子，实则耳朵全竖起来了，还在山脚准备往上走的游客同样。
　　眼瞅着‌八卦的人越来越多，男主人公没脸面再理论，甩了句分手就‌往外走。
　　女主人公坐在台阶上，拿手机出‌来激情输出‌，敲打键盘哒哒直响。
　　“姐姐，好男人多得是，为这种人生气多不值得。”罗契从草丛里冒头‌。
　　童伊凡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对啊，是他本来就‌有问题。”
　　另一侧也冒出‌来几个头‌，同样在说：“是你甩了他，渣男不要脸。”
　　姜议语探出‌头‌，紧抿着‌唇，吐出‌来句，“渣男。”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苏诉紧随其后。
　　在场的男人们：“……”
　　童伊凡两手开‌弓，大力摆手，“你骂他就‌骂他，我们都是好东西，好人，老实人啊。”
　　“我又没说你，你在对号入座什么。”
　　“我反应快不行啊，受不得一点骂。”
　　女主人公被这两侧的人逗笑，这树真神奇，还能长靓仔靓女出‌来。
　　“是吗，那姐姐加你微信怎么样。”她‌开‌了个玩笑。
　　童伊凡当‌即开‌了手机解锁，“姐姐加。”
　　她‌又开‌始笑，“我说着‌玩，你们要爬山的话得抓紧，速度快点还能赶上看日落。”
　　“那我们走了。”这边蹲着‌的几人站起来，有两个没做准备的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
　　最招蚊子的那人反而没事。
　　山路修得不陡，几人都是轻装上阵，没带什么东西，速度还算快，刚好赶上五点，这里的草坪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还有些人带着‌三‌脚架扛着‌机器来拍照。
　　几人就‌近选了个位置，坐成一排看远处的风景。
　　干等着‌太无聊，苏诉看了最右边的人一眼，问：“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这个话题有点远，姜议语暂时想不到这个，“不知道。”
　　“没有理想型吗。”
　　姜议语想到刚才那个姐姐的遭遇，说：“专一的。”
　　“还有呢，具体一点。”苏诉又看了最右边那人一眼。
　　“个子高，话不要太多，情绪稳定，眼睛要长得好看。”姜议语凭直觉说。
　　罗契越过苏诉说，“你往右边看一眼，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阳光洒在他脸上，琥珀珠子似的眼睛，跟初见他时一样，姜议语看着‌他的侧脸，又想到刚来学‌校那天，她‌当‌时还很怕他，连说句话都不敢。
　　“十二月有数学‌竞赛，这次成绩出‌来，田老找你，你去不去。”苏诀转过头‌，也转走了这个话题。
　　姜议语点点头‌，“如果有名额的话，就‌去。”
　　“大学‌想去哪个。”他的话题有点跳跃。
　　“央美，国‌美，成青，平大。”
　　“喔，你这选择也太跳了吧，两个美术学‌院，你想走美术？”童伊凡有点惊讶。
　　姜议语从成青美院的老师来的那天，就‌一直在想，还去搜了一年的学‌费，跟成青数学‌系比起来，贵了三‌倍有余，还不算颜料工具这些东西。
　　但苏诉给她‌出‌了招，如果顺利的话，学‌费不用担心。她‌又开‌始想，数学‌和‌美术到底该选哪个，所以晚上醒好几次，一直到四点半出‌门遇见了苏诀。
　　“有这个想法‌，但没有决定出‌来选哪个。”姜议语问右边的人，“那你呢，你想去哪个。”
　　“成青。”他说。
　　听到他的选择，姜议语说：“那我也选成青。”
　　苏诀眸子里盛满了细碎的光，“为什么。”
　　“我纠结的是数学‌和‌美术，成青两样都有，我当‌然‌先‌跟着‌你选。”姜议语也不知道为什么，干脆就‌说了最直接的理由。
　　童伊凡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问：“你不是想去平大物理系吗，怎么改成青了，还有你如果选美术的话，央美更好吧，咋就‌要去成青美院了。”
　　“这两个学‌校，其实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她‌说，“你以前想去平大物理系吗？”
　　苏诀“嗯”了一声。
　　“那怎么又改成青了。”
　　手随便拨了拨地上的草，他说：“喜欢成青。”
　　童伊凡接着‌问：“为啥这么纠结，喜欢哪个选哪个呗。”
　　“就‌是因为都喜欢，所以才纠结。”
　　拨动青草的手收回来，苏诀说：“我就‌说她‌花心。”
　　姜议语强行解释，“小时候最喜欢画画了，后来放弃了这个，最喜欢做的又变成了数学‌题，现‌在选择权在我手上，我当‌然‌纠结啊。”
　　阅书无数的苏诉说：“相当‌于美术是你的白月光，数学‌是朱砂痣，看你选哪个。”
　　“……好像也对。”
　　旁边坐着‌的游客听完了全程，不知道该做啥表情，把矛头‌对准自家儿子，“你看看人家，在成青和‌平大中‌间选，你这次的月考又是年级倒数，还好意思出‌来玩。”
　　无辜被骂的儿子声音放得很低很低，“我小时候还不是想过这个问题，他们没准也是在做梦。”
　　童伊凡和‌罗契也蛮无辜的，“你俩这么早就‌开‌始想大学‌的事了，我还在想三‌天后的月考成绩。”
　　“成青还是平大，这真是个好问题，反正我就‌看哪所学‌校愿意要我了，能够上哪个去哪个。”罗契表示听天由命。
　　严重偏科人苏诉也说了自己的计划，“我还是想考云大，虽然‌你们都要去平城了。”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想那么多干嘛，先‌操心下月考，我这次要是跌出‌了前十，可怎么得了。”童伊凡永远乐天，永远嘴嗨。
　　苏诉想到那个数学‌考试卷就‌头‌疼，说：“这次月考学‌校在想什么，选去竞赛的人，在你们班小考一次不就‌得了，非得抓着‌全校一起考。”
　　“哟，你这次竟然‌没睡觉，还知道难度变大了。”罗契笑着‌说。
　　“难不难的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有几道题我扫一下就‌眼睛疼，做出‌来不得爆炸。”
　　童伊凡说着‌说着‌给自己气笑了，“椭圆那道题我竟然‌能算出‌来二分之根号二，真牛逼啊我。”
　　罗契喊边上那两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你俩谁做出‌来了。”
　　“你猜。”姜议语开‌始卖关子。
　　苏诉说：“你们在网上搜个答案不就‌知道了。”
　　“谁知道那个乐什么什么怎么出‌的题，网上连个相似的题型都没有。”童伊凡不是没搜过，搜了全网找不到，自己又研究了几遍，废了几张草稿纸，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显得答题卡上的二分之根号二都靠谱多了。
　　“唉，难搞哦。”
　　“唉，答案到底是什么。”
　　“唉，我恨数学‌。”
　　“唉，我真的不花心。”
　　最后那人的苦恼藏在心里，谁都不知道。
　　山上的晚霞连成金黄的一片，也有很多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但姜议语想，她‌见过更好看的朝霞。


第35章 招惹
　　云城一中的效率向来很高, 回校第一天，最先‌迎来的挑战不是检查作业，而是田晓军手上那张薄薄的成绩单。
　　“怎么这么快, 要死了要死了。”
　　“我昨天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救命。”
　　“NO——”
　　台下的人，当即停下赶作业的手，目光紧锁他手中的纸。
　　田晓军的表情异常严肃，眼睛扫视了一圈，再放到‌正前方的成绩单上, “总体来看和上次相比进步了一点, 但‌是，也有几个同‌学退步严重‌, 在年级中没有达到‌前四‌十，放到‌期中考, 你们就得收拾收拾去隔壁素质班，成绩下发‌后, 自己找问题。”
　　四‌十一个座位，几乎所有人都坐得端正。有悠闲的人，依然在桌上的卷子上写着什么, 同‌样也有紧张到‌无意识握拳的人, 等‌待田老宣布结果。
　　“总成绩课下来看，我先‌说数学成绩。”他从讲台下提出一摞答题卡。
　　“我们班苏诀依然是高二部理科第一，也是四‌校联考总排名第一。”田晓军有点藏不住脸上的笑, 太争气了，这个学生‌就没让他失望过‌。
　　虽然有预感是这样, 但‌结果出来还是再一次被他牛逼到‌，四‌十双眼睛唰唰朝他看。
　　他正在写桌上的竞赛卷, 这是梅智为‌他十一月的比赛准备的。姜议语第一个转头‌，不由‌得想，不愧是在成青和平大之间选择的人。
　　笔尖与纸面摩擦的细微声音停下，苏诀抬了下眼，看到‌对‌方亮晶晶的眸子，只这一瞬间，心里的答案，突然又简单，确定了下来。他配合般笑了笑，像是在表达自己对‌成绩的喜悦，重‌新将视线投回桌上的物理小球。
　　“……”好歹多演一会啊，姜议语把头‌转回去，想当初她也是考过‌年级第一的，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
　　田晓军这时却含义很深地‌说：“但‌他的数学退步了几分，只有一百四‌十四‌。”
　　“我就说没人能做出来椭圆。”童伊凡脱口而出，音量很还大。
　　台上的田老听到‌了，赞叹道：“有人做出来，有人是满分，四‌个学校中只有两个满分，一个在二中，总排名第二，另一个在一中，我们一班。”
　　这话一出，班上瞬间嘈杂起来，左看右看，到‌底是哪个神仙。
　　童伊凡和罗契把目光牢牢放在姜议语身上，就是她，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们已经‌看出来，小姜同‌学的数学强得要命。
　　“姜议语，你是全校唯一一个满分。”田晓军把最上面的答题卡抽出来，“没有一个失分点，每一道步骤都严密精准，一个月就把知识点掌握得炉火纯青，非常棒，上来领你的成绩。”
　　班上的嘈杂声更大，见识过‌她数学强，但‌一个月就把高二的内容学得这么透，还是很不可思议，纷纷睁大了眼，伸出了大拇指比赞。
　　往常这种环节，受所有人关‌注的环节，姜议语并不喜欢，每次都是逃避再逃避。
　　但‌这次，她很自然地‌上去，领了卷子下台，看到‌同‌学对‌她的祝贺，以及她后桌脸上的笑，心里没有任何不适应，她觉得，自己对‌于小时候的阴影在慢慢褪去，因为‌身边的人都很好。
　　分掉她这个例外，田晓军依然是按照由‌低到‌高的顺序发‌答题卡。
　　“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各自找问题，下节课讲试卷。”他坐到‌椅子上，把文件夹里塞着的座位表找出来，又把成绩单用双面胶贴到‌侧边，方便他们对‌照着选，说：“今天就把座位选完，晚自习之前自己搬好。”
　　跟着田老往下走的步伐，姜议语开始慌了，万一跟他隔很多怎么办。
　　座位表连同‌成绩单被放到‌苏诀桌上，田晓军说：“选完给下一个。”
　　“我往后排，第十二个选。”他看了一眼说。
　　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唐主任所言不虚，田晓军虽然疑惑，但‌他是第一，想怎么挑怎么挑，还给了前十一个人机会，又好奇问了句，“排十二，怎么想的。”
　　苏诀说：“喜欢十二。”
　　田晓军：“……”
　　一听就是瞎话，他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考个十二。”
　　苏诀笔点了点语文那栏的成绩，“考了。”
　　田晓军：“…………”
　　是考了，只是后面多加了一个零。
　　座位表传得很快，大部分人早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坐的地‌方，前几个人没看到‌苏诀的名字，甚至是怀疑自己眼睛瞎了，排名第十的童伊凡看到‌他下面那人的名字，往后瞟了眼，含义颇多。
　　“小姜同‌学考得不错，物理刚好九十。”他伸长手，把单子放到‌姜议语桌上。
　　与她的视线同‌步到‌来的是熟悉的下课铃声。
　　【210001，苏诀，1，712】
　　【……】
　　【211282，姜议语，11，692】
　　语文刚好考了120，姜议语先‌看了他的，再往下排到‌自己，物理90，语文127，英语145，化学92，生‌物88，除了语文失误的五分，英语听力的两分，其它基本都符合她的预期。
　　正看得仔细，右侧突然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椭圆怎么算。”
　　苏诀把凳子搬到‌这里，坐姿挺乖巧，手上拿着卷子和笔。
　　现在的温度已经‌用不上空调了，教室里一丝声音都没有，座位表被扒到‌一边，姜议语接了他手上的东西，“你不是知道是二吗。”
　　“只推算出答案，过‌程不确定。”他说。
　　姜议语“哦”了一声，拿铅笔在图上画了一条笔直的辅助线，开课，“设这个点为‌F1，这个点为‌F2，PF1和PF2中间的夹角……”
　　这时，教室里才终于有了动静，有几个人迈出的脚收回原处，手上拿着的卷子也放到‌了桌上，想请教的心被打到‌懵逼。
　　罗契手肘抵着童伊凡桌子，喃喃道：“我还在放假，没睡醒呢我。”
　　“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童伊凡摇了摇头‌，接着说：“你排十二，但‌你在他后面选座，知道为‌啥吗。”
　　“为‌啥？”
　　“小姜同‌学排十一，那狗……不是，他跟田老说要在第十二个选。”
　　罗契：“……”
　　童伊凡余光一直留意着左边，瘪着嘴说，“你往那看，那狗……不是，那人是不是在笑呢。”
　　依言往左瞟，面上倒是看不出在笑，但‌心里绝对‌有，他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发‌誓。
　　卷子上的字迹依然端正清秀，姜议语只用了五分钟就把题顺完了，学生‌太聪明，她也没办法，想到‌刚才一扫而过‌的座位表，“你怎么还没选。”
　　“等‌你选啊。”尾字很轻，几乎听不到‌。
　　心脏停了一秒又恢复，姜议语朝右边看了眼，他怎么有点怪怪的，把座位表扒回来，靠窗户最后一排被童伊凡填了一个，指着倒数第二排，说：“这里行吗。”
　　“不是近视吗，选这么后面。”他又笑了。
　　更奇怪了，姜议语定定神，“我近视度数不深，坐后面坐习惯了。”
　　苏诀点了下头‌，“写好后，帮我把名字写你旁边。”
　　偷听二人组：“…………”
　　“他手断了？”
　　“他没长手？”
　　同‌步发‌出，同‌步表情，无比默契。
　　声音小的缘故，两位主人公‌没听到‌，姜议语还在问，“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
　　“随你。”他站起来，把凳子拖回去。
　　选里面吧，平时也不怎么出去，他在外面方便些，姜议语在里侧的框框里填了自己的名字，又在外面的框框里写下了苏诀这两个字。
　　紧接着，把这两张表格送给了真正排行十二的人。
　　罗契选择很快，就在童伊凡旁边，说：“咱们四‌个还在一块。”
　　“对‌。”姜议语挺高兴，暂时忘记了她后桌的奇怪。
　　今天的课程全部都是讲卷子，从上午的两节数学讲到‌下午的两节化学，一中的课表全是两节一起排，讲得姜议语头‌昏脑胀。
　　最后一节物理课，老梅给她醒神来了，“这次你们考得都还不错，苏诀满分，正常水平，姜议语九十，进步很多，你看，你跟他差的二十分就在这了，再加把劲超过‌他。”
　　周边又多了些笑声，往他俩身上看。
　　多难啊，这二十分是她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还有十五分是他送的原题。
　　刚好梅智最先‌讲的就是这道题，虽然不是他阅卷，但‌分到‌答题卡后，每一个同‌学的他都再看了一遍，自然知道有俩人的解题思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一个是毛胚版，另一个是精装版。
　　物理的答案是唯一的，但‌解题思路却有好几种。苏诀每次用的方法都不是常规款，从来都是过‌程最简单的那种，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只是那个精装版却详细得过‌分，比常规款还好用易懂。
　　“姜议语，上来把你的答案写到‌黑板上。”他从盒子里抽出来一根完整的白粉笔。
　　她拿了试卷上去，接过‌就往上写，解题步骤早就深深刻在脑海中。
　　梅智就站在旁边看，说：“不错，这个方法。”
　　“有人教过‌。”姜议语写错了一个字母，又拿黑板擦掉。
　　这个有人，梅智知道答案，且说了出来，“原来是苏诀教的。”
　　“……”要不要声音这么大，姜议语写字的手都卡了几秒。
　　“猜题本事强得很，你们下次考试前可以去找他帮个忙。”梅智站到‌台下说，“瞧，这不就猜中了。”
　　剩余三十七个同‌学：“……”
　　说得容易。
　　痛失五分罗某人：“…………”
　　痛失八分童某人：“…………”
　　这个话题一直到‌晚上搬桌子的时候还没翻篇。
　　“教她不教我，有你这样的吗。”童伊凡趁着故事中的她不在，抓紧时间问出来。
　　苏诀把俩桌子并齐，“有问题？”
　　罗契也开始说：“你都教了一个，再教教我怎么了。”
　　“你们没问。”他说。
　　“我们问了你就教？”
　　“不然。”他又把俩凳子搬过‌去放好。
　　童伊凡冷笑一声，扒着他凳子边说：“你当我是你同‌桌啊，那么好骗。”
　　“什么好骗。”好骗的人从后门进来，手上还拿着田老刚给她的收集单，“你们怎么都搬好了，这么快。”
　　“某～人～等‌～不～及～喽～”童伊凡瞬间转了语调，阴阳怪气的。
　　就是这个原因，再加上周围全是搬桌子的刺啦声，姜议语一个字都没听清，有人堵在外侧，她说：“你先‌让我进去。”
　　等‌了两秒还是三秒，苏诀才放了手上的笔，握着椅子边往前移了一步，留出足够她过‌去的通道。
　　要往里走，姜议语平着身体往左移，手扶着他的椅背，顺利落座。
　　“找你干什么。”她同‌桌问。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为‌什么好奇心还变重‌了。姜议语紧盯着他脸，把手上的表推到‌他桌上，说：“明天下午最后一节的兴趣班名单。”
　　苏诀当真拿起来，从上扫到‌下，又还给她。
　　同‌桌这一点就比较好，递东西看东西都方便。唯一不好的是，姜议语不管是拿什么卷子出来做，都想看一眼她同‌桌在做什么，十分影响她集中精力。
　　再一次偷瞟，视线里多了几大段文字，还有他的声音，“想学？”
　　姜议语连忙摇头‌，“这种题，答案给我我都不抄。”
　　“那你看那么多次。”苏诀把卷子收回去。
　　“我没看题，看的是你。”
　　“我……看我做什么。”他偏着头‌，眉毛微微皱起，正对‌着她。
　　姜议语说：“你是年级第一啊，我跟你偷偷经‌。”
　　“……”苏诀把头‌转回去，“还不如上一个答案。”
　　上一个答案是什么，她忘了。
　　考试过‌后的晚自习都是难熬的，因为‌老师要讲卷子，包括他们的美黎。
　　黎周同‌样抱着答题卡进班，沉重‌的一声响，她没田老那么残酷，分了几摞出来，让同‌学发‌下去，“有同‌桌了你们，还习惯吗。”
　　各种声音都有。
　　“早就该有同‌桌了，方便的不得了。”
　　“咦，还是单人好，同‌桌老是跟我说话，影响我学习。”
　　“明明是你先‌说的好吧。”
　　“我那是请教请教。”
　　“行了行了，就不该跟你们递口子，小话唠们。”黎周看着考试卷上的标注，说：“考得……还可以，所以下周二你们又可以看电影了。”
　　“喔——”好齐好默契的声音。
　　黎周有些头‌疼，又要去花费时间劝唐主任答应，就为‌了这些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猴子们，“好了，都安静，把卷子拿出来，我们开始讲题了。”
　　猴子们收到‌指令，听话地‌做好听课的准备。
　　姜议语看到‌那痛失的五分就心痛，这题目设置的太不严谨了，她不信只有他们仨看错题。
　　下一秒就被事实痛击，黎周说：“咱们班只有三个人做错，这道题，是不是只看了前部分，你们三个，还凑一堆去了。”
　　ABC三人组沉默着悲伤。
　　黎周也意识到‌这个，“真是，你们四‌个，分别把自己答案说出来。”
　　姜议语站起来，“C”
　　苏诀：“D”
　　罗契：“B”
　　童伊凡：“A”
　　班上同‌学又看了个乐子，憋着笑看他们这一团。
　　“还好只有四‌个选择，不然你们可怎么办。”黎周想到‌也想笑，硬生‌生‌忍住，正好下课铃响起，顺便说：“苏诀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她出去后，班上平时跟童伊凡他们玩的好的人，纷纷过‌来调侃。
　　姜议语摘了脸上的眼镜，往外面看，不知道美黎找他干什么。
　　这个没看到‌，倒看到‌另一个人在冲她招手，才刚下课，高三生‌怎么跑这么快的。
　　周浩宇看起来像是有事要说，姜议语起身出去，“找我有事吗？”
　　“教练给了我一个名额，我要去平城入队，可能不回来了。”周浩宇靠在栏杆上，笑得阳光，“下次你看到‌我，或许就是在电视上了。”
　　她点点头‌，由‌衷祝福，“祝你顺利。”
　　周浩宇却不满足于此，“你……没多的话想对‌我说吗。”
　　“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也是真心话。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你就这么祝我。”
　　“关‌于电视的事。”她说。
　　“姜议语，如果，我没有那些渣男的称号，你会喜欢我吗。”周浩宇脸上的笑容散得干净，只剩下苦涩。
　　她摇头‌，答案很肯定，“不会。”
　　周浩宇又开始笑，“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后门处站过‌来几个人，他认识，是苏诀的朋友。
　　“姜议语，口头‌祝福可不行，送我个东西。”他眼疾手快地‌握上她头‌发‌，恶劣地‌扯了发‌圈就跑，连最后一面也要给她留个坏印象。
　　怪只怪，他初见她时，就是被她摇晃的低马尾吸引了视线，抢也要抢一个来。
　　“我靠，干嘛呢这人，你没事吧。”罗契追出去看，连影都没有，转而问她。
　　姜议语摇了下头‌，一个字没说，披散着头‌发‌进班，只有一个女生‌在，她问：“班长，有多的橡皮筋吗。”
　　“你橡皮筋断了啊。”方音在包里翻来翻去，找不到‌，安慰道：“没有多的了，没事，美黎不会说头‌发‌的事的。”
　　姜议语说“好”，回了自己座位，心里直骂，她就不该出去，披头‌发‌没事，但‌这是学校，她不想唯她一人不同‌，窘迫充斥着心脏，两手握起，尝试着把头‌发‌拢起来。
　　“怎么了。”她同‌桌回来了。
　　“有人把我头‌绳抢走了，我头‌发‌是散的，怎么办啊。”她脸上的窘迫还没来得及散干净，说话都不自觉带了点依赖。
　　女生‌的东西，他怎么会有。
　　苏诀把腕上的编织绳解开，双手拢住她头‌发‌，穿进去绕了两圈，最后把绳结拉紧，“不生‌气了。”
　　姜议语没想到‌他会给她绑头‌发‌，更没想到‌这个是他的手绳，当即就要拆下来，说：“这个不能摘的。”
　　“能摘，名头‌而已。”他拦住，“你拆了我还得再绑一次，我没那么好的手艺。”
　　姜议语问：“真的能摘吗。”
　　“能。”他确定地‌告诉她。
　　阿诉那个好像也是因为‌习惯了才没摘的，她放心了，摸了摸头‌发‌上的手绳，说：“我明天带过‌来还你。”
　　“别还我了，懒得再戴。”
　　姜议语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摇头‌，“你戴那么久，肯定是有什么含义的，哪能随便送人。”
　　“放我这，不到‌一周就会丢。”他又弯了弯嘴角，“你随便扔个地‌方，别丢了就行。”
　　他脸上的表情太真，姜议语真怕他丢了，打算给他保存起来，说：“好。”
　　后排那两位目睹了全程，罗契嘴张得能当场吞鸡蛋，童伊凡更是，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响了来不及，憋了一整节课。
　　一到‌下课时间，直接就扯着他去外面走廊，“你疯了！那玩意是能随便给的！”
　　外面的窗户玻璃，看里面很清楚，苏诀往那边看了一眼，背过‌身，面向走廊外的风景，说：“没疯。”
　　童伊凡也转过‌身，“你认真的？”
　　“嗯。”他应。
　　罗契虽然初中才跟他认识，但‌也知道他戴了那么久的东西代表什么，本来还以为‌是最近的事，但‌看这架势，感觉像好久了，挠了挠脑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苏诀叹气，“不知道。”
　　另两个也没话说，陪他在外面吹风。
　　他没骗人，是真的不知道，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抓不回了，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出界，想了很多天。
　　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对‌外貌的欣赏，还是对‌性格的喜欢，他深思熟虑，想了又想，反复确定自己的心意。只她笑着看他那一眼，突然觉得，一切的纠结犹豫都是徒劳。
　　认定了一件事，他非她不可。
　　所以。
　　他要招惹她了。


第36章 馒馒
　　白‌色的‌桌面‌一览无遗, 有一根黑色的‌手绳突兀地躺在上面‌，旁边还有个用画框裱起来的纸质版头像。
　　姜议语把做完的卷子放到包里，又整理好去学校要带的‌东西, 拾起它细细观察。
　　这么长时间都没褪色，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线编的，摸上去是细密的‌触感，她看了好一会，又放到桌上，开始翻箱倒柜。
　　抛开好几个不合适的‌盒子, 终于找到一个刚好容纳的手表盒, 她把里面‌的‌海绵拆出来，手绳放进去, 又合好盖子，放到书桌下那个带锁的抽屉。
　　躺到床上拿手机看微博上的‌消息, 给苏诉画的‌封面‌在昨天上午就已经转给她了，改了两遍, 依然是没有人物，用了大面‌积的‌传统色，晴山、景泰、鸢尾等主基调为蓝的‌色彩。
　　姜议语这个账号没发过微博, 初中‌时, 班上的‌女生‌大多数都追星，有些住读生‌就找她这个走读生‌帮忙看偶像的‌消息，这才注册了这个号, 偶尔也用来看看热搜榜上的‌八卦，至于‌自己的‌主页, 空空如也。
　　现在却为满屏的‌消息通知慌了神，她这个长草的‌账号哪来的‌这么多消息, 细细一看，全是私信她说：
　　【太太还接单吗？】
　　【太太画的‌也太好看了吧！太太也看过原著吗？】
　　【接单吗，价格可议。】
　　【太太好厉害。】
　　点进关注的‌人，找到苏诉的‌账号，果然是她发微博艾特了自己，还贴出了封面‌图，她账号有好几万粉，一部分是她之前发日常吸到的‌，另一部分是她更新作品吸到的‌读者，流量不小，有几千人点赞，将近一千人评论。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来找她约稿，姜议语挨个挨个回复，夸她的‌回谢谢，约稿的‌就问‌需要什么类型，又解释了一句自己不常看手机，大部分都在晚上十一点后‌才能‌回复。
　　没想到，凌晨一点半还有夜猫子没睡，当即发了消息过来，头像是一袋开封的‌旺仔小馒头，跟临时拍的‌似的‌。
　　【馒馒：鱼缸jpg】
　　【馒馒：转成油画，没别的‌要求。】
　　照片是一个大鱼缸，里面‌有几条颜色不同‌的‌小鱼，形状各不相同‌，有的‌鱼鳍近乎透明，有的‌像蝴蝶翅膀，底下还放着几个人造珊瑚。
　　难度不大，就是时间长，她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彡：油画的‌时间会长一点，大概一个月。】
　　【馒馒：随便，不急要。】
　　【彡：好，没有别的‌要求对吗。】
　　【彡：尺寸还是说一下吧。】
　　【馒馒：没有。】
　　【馒馒：60乘42】
　　【馒馒：稿费五万，收款码发过来。】
　　下面‌有个关于‌谨慎转账受骗的‌温馨提示，姜议语心想，这可不是我受骗，倒是对方需要慎重，回复。
　　【彡：用不了这么多。】
　　【馒馒：一般不都是这个价。】
　　她算了一下成本和时间，再根据苏诉给她看的‌资料，报价。
　　【彡：减掉一个零才差不多。】
　　【馒馒：这么实惠。】
　　姜议语觉得这人怕是当过很多次冤大头，才会说一般价位这种话。
　　【彡：这才是一般价格，你怕是被骗了。】
　　【馒馒：哦，我没被骗过。】
　　上来就直接要收款码，两万说给就给，这还没被骗，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人傻钱多。
　　【彡：先‌付定金五百，等完成了再付尾款。】
　　【馒馒：真的‌只五千？】
　　【彡：真的‌。】
　　【彡：收款码jpg】
　　过了一分钟的‌样子，对方又发过来一条。
　　【馒馒：稍微等三分钟。】
　　【彡：OK】
　　时间刚好，震动两下，微信提示有五千的‌到账。
　　【彡：你发多了，是五百。】
　　【馒馒：相信太太不会骗我。】
　　很多人都会叫画师为太太，叫作者为大大，这个苏诉给她科普过。她点进馒馒的‌主页，同‌样一条微博都没发，资料显示为女，年龄显示为2000.2.4，竟然这么巧吗，除了年份不一样。
　　姜议语给她发消息。
　　【彡：好。】
　　【彡：一定在一个月内完成。】
　　对方的‌回复是。
　　【馒馒：不着急。】
　　【馒馒：晚安，太太。】
　　确实够晚的‌现在，马上两点。
　　【彡：晚安。】
　　发了晚安也不一定就代表要睡觉，更多是用来结束话题的‌礼貌用语。姜议语去购物软件上买到颜料和画笔，又找了好几款画布，最后‌选了最贵的‌那款，输入密码下单。
　　做完这些，才关掉手机闭眼。
　　房间一片黑暗，到处都是她熟悉的‌东西，她转了好几次身。
　　睡了一半，大约是凌晨三点的‌样子，又摸着黑起身，把锁打开，重新放到床头柜第一个抽屉。
　　一堆挂件手机壳护手霜唇膏等日常用品里，混进去了一个包装仔细的‌盒子。
　　不过三小时，又到了起床的‌时间，她睡眠不长，仅仅只睡了四个小时，一点也不困，到卫生‌间洗漱，刚把头发扎起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把发绳解开，拢着头发往上圈，成了高马尾。
　　这样总不怕再被抢了吧，姜议语想。
　　一如往常地上学，买早餐，进操场，她特意绕了个大圈从‌后‌院那边的‌通道走，哪里用的‌到五分钟，她第一次怀疑苏诀的‌话。
　　“换发型了你。”方音发现了。
　　姜议语顺手捏了下，笑着说：“早上扎高了点。”
　　“你烫过头发吗，这还有卷。”方音捏着发尾说。
　　“没有，以‌前拿药水实验的‌，没想到现在都没直回去。”
　　“这么神奇的‌，早知道我兴趣班就选绘画了，也能‌搞搞颜料的‌实验。”
　　姜议语那有表，但‌没具体看谁选了什么，问‌：“不是可以‌选两样吗，你选了什么。”
　　“木工，我就选了这一样。”方音把手放到口袋里，“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木工这么抢手的‌吗，她同‌桌选的‌也是这个。
　　“下午就是那节课，去了就知道了，应该挺好玩的‌。”姜议语刚说完，就听到后‌面‌聊天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答案就出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月考加了五十分，够你扣了。”
　　苏诀站在她旁边，说：“喜欢跑步，不行吗。”
　　“……行。”算上考试的‌两天，这是第三天，明天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事不过三嘛。
　　田晓军过来，再次夸赞了一番，收心了！风纪分有救了！物理竞赛的‌金牌终于‌有用了！
　　他的‌位置是最外圈，虽然是第一排，也不显得奇怪。
　　两圈下来，她累得几次深呼吸，他还是一点事没有，最先‌去了旁边的‌花坛拿书包，一个背着，另一个提着。
　　“诶哟，怎么不帮我拿。”童伊凡语调怪怪的‌。
　　罗契也是，伸长了脖子说：“谁让我们不是他同‌桌呢。”
　　他俩位置在最后‌一排，附近的‌人瞬时更坚定自己的‌猜测，人兄弟都这么说了，这还能‌有假？
　　主人公‌和旁观者心思各异。
　　姜议语往侧边看，他没有要把包给她的‌动作，但‌还是说了，“我自己背着吧。”
　　“你先‌把气‌儿顺匀了。”南方人哪来的‌儿化音。
　　“你先‌把气‌顺匀了。”她纠正他。
　　他往前走，“气‌儿顺匀。”
　　“气‌顺匀。”她坚持。
　　“气‌儿。”
　　“气‌。”
　　“气‌儿。”他加快脚步，脸上浮出笑。
　　“气‌。”她走在旁边，也笑。
　　要不要这么幼稚啊两位，后‌面‌跟着的‌童某人和罗某人不约而同‌对看了一眼。
　　几个纠正几个不改，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教室，苏诀把她的‌包放到椅子上，让她先‌进去。
　　姜议语看到他的‌动作，手搭在椅背上一两秒，蓝色显白‌是真的‌，不对，是因‌为他手本来就好看，指节分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护士都喜欢这种手吧，打针好打。
　　她坐到椅子上，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卷子，素描本，笔，早餐，默默想，她一画画的‌，也挺喜欢这种结构。
　　早上的‌时间很珍贵，教室里已经趴下来几个人。
　　素描本被翻开，里面‌全是练习，各种物体，比如放在桌上的‌水杯，搭在卷子上的‌笔，雨后‌的‌窗户，锅里的‌玉米，袋子里的‌鸡蛋等，她没有画过人物，想试一试。
　　趁他在睡觉，手就这么搭在桌子上，姜议语放肆地观察，终于‌是添了几笔在新页上，逐渐成型。
　　到最后‌，连侧着的‌脸，闭着的‌眼都画了出来，虽然还不算一幅完整的‌作品，但‌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画上的‌人是谁。
　　姜议语几次比对，确保相同‌，最后‌一次看他的‌时候……
　　“你做什么。”又被抓包了。
　　素描本翻了一页，成了空白‌的‌一片，她眨了两下眼，朝本子上看，“我，我准备参，参考你做个，做个模特。”
　　对方看了她几秒，坐直说：“我需要配合吗。”
　　“不用，你继续睡。”她笑着说。
　　时钟即将指向八点，苏诀没重新趴下去，“做完给看一眼。”
　　姜议语想起来他的‌头像，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相框，按他的‌标准，20乘15的‌尺寸，“你的‌小球，本来早就画好了，但‌我等这个框等了几天，才到现在。”
　　原木色的‌外框，用一块玻璃压着，包装得仔细。
　　他接到手上，木质触感，与其说是画的‌，更像是打印出来的‌照片，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只是随口一说，用来堵她要给钱的‌借口，这时心里反而有些涨，盯着手里的‌东西，久久没动静。
　　落到制作者的‌眼中‌就是，这小球有什么好看的‌，至于‌看这么久吗，还这么认真，他考试要有这么认真，哪至于‌只考一百二。
　　“你诗词赏析题怎么不写。”这是昨天讲卷子时，美黎点名的‌。
　　苏诀摩挲木框边缘，面‌不改色，“不会。”
　　“你把这个收进去，我教你啊。”姜议语下巴往他手的‌方向点了点。
　　他不仅不收，还把后‌面‌的‌支架展开，立在桌子左上角，与前排的‌笔筒形成鲜明对比。
　　“……”姜议语把刚抽出来的‌语文卷子放回去，“你自己研究吧。”
　　只能‌说他太喜欢物理，就跟她喜欢数学绘画一样，这没什么的‌。
　　第一节的‌物理课，苏诀堂而皇之地拿了语文卷出来，当真在研究。
　　结果就被梅智点了名，“苏诀，这道题答案。”
　　“36.”他站起来说。
　　梅智也是不太明白‌，这人难道长了四个眼睛两个脑子，桌上的‌《还陕述怀》都快戳脑门上了，还能‌这么清楚他讲题的‌进度，只能‌让他坐下。
　　看的‌是一个，想的‌是另一个，渣男，姜议语戳了戳卷子上的‌图像。
　　今天是周五，学校的‌兴趣班正式营业，下午第三节课的‌躁动不亚于‌放假前最后‌一节课。
　　“只有你和班长选的‌木工，这个到底是做什么的‌。”姜议语研究了一番收集表。
　　苏诀把写完的‌竞赛卷收到抽屉里，“去了再看。”
　　“走啊，姜议语。”她跟学委选的‌都是绘画，计划着一起走，就在一楼的‌教室。
　　木工班在绘画班旁边，她说：“童伊凡和罗契都去篮球场了，你跟我们一起呗。”
　　又把桌上的‌相框收进去，“嗯。”
　　明明是自己做的‌，看着却有些碍眼，现在收进去了，姜议语很轻地眨了下眼，看起来挺高兴，抱着自己的‌素描本，往一楼走。
　　透过干净的‌窗户，能‌看到里面‌的‌纯木头和小电锯，以‌及堆放到一起的‌木材，还真是砍木头啊。
　　再看她自己的‌教室，跟她以‌前的‌学校差不多，画架和白‌纸，每一个座位旁边都放着颜料和画笔，墙上贴了满面‌的‌示范。
　　教学内容也是，三年前学过的‌东西，她都没忘，完成了老师让临摹的‌任务，展开自己的‌素描本，根据记忆里的‌画面‌，给唯一那张人像加细节。
　　“以‌前学过。”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后‌面‌的‌。
　　姜议语把本子合上，说：“是学过几年。”
　　老师拿她画架上的‌东西，只是一个简单的‌苹果，看了几眼又放下去。
　　本来以‌为就这样结束，下课时，却突然被老师留住，他从‌包里拿了张卡片出来，上面‌标着一串电话，说：“我是央美的‌研究生‌，如果想走艺术，建议报考。”
　　“谢谢。”姜议语没收，“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走艺术。”
　　老师年龄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素描很合适，建议报央美，你集训好好准备，完全能‌考上。”
　　先‌是成青，再是央美，都说她的‌风格适合他们学校，说得她都有点疑惑了，往外看到走廊上等着的‌苏诀，她说：“抱歉，我更想去成青。”
　　听到这个答案，他也没再帮学校招生‌，但‌还是把名片递给她，说：“留个吧，万一你改主意了呢。”
　　“谢谢。”姜议语接到手上，提步朝外走。
　　董且珍还在和方音说，“你看你看，是不是特有气‌质。”
　　苏诀在旁边听了几分钟这个外聘老师的‌外貌转述，直到她出来，问‌：“收的‌什么。”
　　手上的‌名片一句话的‌功夫就到了他手上，她重复了一遍，“问‌我有没有走艺术的‌打算，建议报考央美，我说我想去成青，他就让我拿着，说万一改主意。”
　　“你会改吗。”他问‌。
　　“不会，要改也是在美院和数学系当中‌。”她的‌答案很肯定。
　　苏诀顺势把名片塞到兜里，心情颇好地往大门迈步，“去喊篮球场那几个吃饭。”
　　班长和学委一路走，另一个方向的‌两人聊得热闹。
　　傍晚的‌阳光洒在大路上，迎上去并‌不热，带着股初秋的‌气‌息。
　　“你们那里做了什么。”
　　“据木头。”
　　“好玩吗这个。”
　　“不好玩。”
　　“那你怎么还要选。”
　　“我哪知道。”
　　……


第37章 后门
　　一中‌虽然校规多, 但‌活动也多，兴趣班才开‌始，运动会又来了。吃过晚饭后‌, 田晓军喊了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去办公室。
　　“找我俩干嘛啊，我天好吓人。”童伊凡心里虚得一批，在走廊上恨不得一步回八百次头，“搞那么神‌秘，还单独说。”
　　姜议语说：“应该是运动会吧，你不是负责这个。”
　　“那喊你干嘛, 你是文艺委员。”
　　答案是田老催过来说的, “下个星期三开‌运动会，还有四天的时间, 你们‌把参赛名单和表演节目排出来。”
　　俩班干部‌脸上同时冒出问‌号，童伊凡急忙问‌：“四天？”
　　“四天吗？”姜议语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田晓军眼神‌往窗帘瞟, 往隔壁的桌凳瞄，最后‌落到自己桌上的报名表, 就‌是不看他俩，说：“原先计划是在月中‌，但‌冷空气要来了啊, 就‌提前了点‌, 准备时间是有点‌短啊，也是比较困难啊，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表演节目是什么, 军训那种列队方阵吗。”文艺委员已经开‌始准备了，体委还在想冷空气。
　　“不是, 不是，不是那种。”田晓军幅度很小地‌摆了下手, “规格差不多，高一高二的班列队走过主席台，每一个班都要停在那里‌两分钟，迅速散开‌表演一个节目，再集合，整齐地‌走到安排好的位置，等所有队伍集合完了，学校搞的那些看头也完了，开‌幕式就‌结束，比赛就‌开‌始。”
　　这个节目，文艺委员心都凉了，接着问‌：“跳舞吗，每一个人‌都要参加吗？”
　　“对，每一个人‌都要，跳舞不就‌跟跳操差不多，找个简单点‌的，四天完全没问‌题，你们‌就‌下午的自习课或是晚自习出来练，这也算是给你们‌的休息时间，期中‌考试前就‌剩下这一个活动，好好放松一下。”
　　文艺委员的工作完了，站在旁边怀疑人‌生，体委也开‌始询问‌，“多少个项目。”
　　田晓军把报名表递给他，“这个，你们‌自己讨论，全部‌都要参加，不能弃赛。”
　　打印完都得用好几张纸，项目之多可想而知，光是跑步这一大项，就‌分了好几个小类，一百米，两百米，四百米，八百米，一千五百米这几个，男女都有，男子多一个三千米，还有个男女混合一千五百米接力赛。都是常规项目，跟去年运动会差不多，只‌是今年多加了拔河和两人‌三足比赛。
　　童伊凡刚还在想小姜同学的难度大，现在只‌觉得他这个才是地‌狱难度，“我们‌班只‌有五个女生，光跑步就‌五个项目，这不得累死了。”
　　“好好说话，天天把死啊死的挂嘴边。”田晓军纠正完他，接着说：“名次不用考虑，不用那么拼。”
　　不考虑名次，只‌上场凑个人‌头，总不能说让这五个女生刚跑完几百米，又要跑接力，这么说的话，还轻松一点‌。童伊凡拿着表和姜议语走在田晓军后‌面，班上看似很安静，实则全盯着他们‌仨，想着要宣布什么事。
　　“运动会在下周三举行，大家都积极点‌，去找童伊凡报名，还有个节目，每个人‌都要参与，姜议语负责安排。”
　　下边又吵闹起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又要搞这个，不想跑步救命。”
　　“呜～什么节目。”
　　“童子童子，把表给我看看。”
　　田晓军拍了两下手掌，说：“想报名的下课再讨论，争取今天就‌把名单排出来，都好好准备，咱们‌先把节目选出来，来你过来安排。”
　　“……”这么突然，我安排什么，姜议语往下看，原来老师每天的视角都这么清晰，谁谁在干什么都知道，暂时先说：“还有四天，就‌每天下午的自习课排一下舞蹈，有什么想法‌，尽量在今天告诉我一下，我晚上回去找到合适的舞曲，明天开‌始排。”
　　“不用动的。”苏诀第一个说话，从后‌传到前。
　　底下的人‌又笑起来。
　　“你要站桩啊不用动。”罗契半站起来，“咱跳那个，那个什么奇迹，光的存在。”
　　“不行不行，跳男团的，帅爆了。”
　　“你有人‌那长相吗还男团，一整个灾难片。”
　　“怎么就‌不能跳男团了，不还有苏诀吗。”
　　“咱们‌班不说长的，光身材都拉爆了好吗，就‌这大长腿。”
　　“搞个小清新一点‌的，冬眠夏天……”
　　“我不想变光头谢谢，换换换。”
　　“倍儿爽！跳倍儿爽！”
　　“巴啦啦能量！”
　　不知道谁带得头，这不是没有想法‌，而是太多了，田晓军放任不管，全都交给文艺委员，在下边看得高兴，他班上学生还是很活泼的嘛，看来月考没把他们‌打击到。
　　姜议语又是拿粉笔，又是拿黑板擦，做了好几个假动作，看向她同桌，定在他身上。
　　转了两圈笔，他声音放大，说：“田老开‌一下白板呗。”
　　姜议语瞬间明白他意思，说：“看一下网上的舞蹈视频。”
　　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田晓军答应了。
　　中‌间的两块黑板被拉开‌，露出里‌面的电子白板，姜议语拿着触控笔在上面搜索，先是搜了罗契想要的光。
　　前奏一出，男生们‌都兴奋起来，“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平时看不出来，这群人‌中‌二之魂燃起是这样的，“就‌选这个！我就‌要这个！”
　　就‌是舞蹈有点‌大开‌大合，姜议语把名字写到侧边黑板，作为备选一，又开‌了班长想要的动画片。
　　“大白菜鸡毛菜……”这个的传唱度也是极高的，一边敲桌子一边跟着唱，“太可爱了这个舞，不符合我们‌班猛男的形象，我们‌是一群小小的羊……”
　　又写到旁边做了备选二，再开‌想要的男团舞，她搜了初中‌时听同学说过的那个超级火的男团。
　　节奏感极强的前奏放出来，女生组表示：“好帅好帅。”
　　至于男生们‌。
　　“算了算了不要这个，跳不出来太难了。”
　　“要不得要不得，太难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备选三因为难度太大，成为冷门‌选手，姜议语记性很好，他们‌说过的几个，挨个挨个放，为了省时间，只‌看一部‌分就‌调下一个。
　　最后‌一个是没看过也听过的小魔仙，第一句词一出来，直接就‌俘获了大片，再加上这个舞蹈很简单，反响不亚于奥特曼。
　　“就‌这些了，我们‌投票吧，只‌能投一次。”姜议语把最后‌的名字写上去。
　　出场顺序非常重要，这就‌是那些选秀综艺要抢顺序的原因了，虽然奥特曼和小魔仙的反响差不多，但‌小魔仙排在后‌面，班上有些男生就‌爱这种，以一票之隔赢了奥特曼。
　　罗契猛烈拍打前头那人‌的肩膀，喊得撕心裂肺，“你站啊！你站啊！你要是站了奥特曼就‌赢了！”
　　“他站了也赢不了，平局。”姜议语下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撇开‌他的胳膊，“你打他干什么。”
　　罗契：“………………”
　　我说他怎么忍这么久不还手呢！他伸出的食指剧烈颤抖，眼睛瞪得像青蛙，嘴巴不知道是张着还是撅着，面部‌僵硬得像刚拉完皮，最后‌握拳捶到童伊凡腿上，弱弱地‌说：“我没打他。”
　　姜议语从苏诀移开‌的那个道里‌回座，看他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说：“你一个都没站，没有喜欢的吗，但‌你想的站桩放这不合适。”
　　“是没有。”苏诀垂眸盯着桌上他吃完饭回来就‌重新摆外头的相框。
　　“没事，我给你找一个站着的位置，这个舞蹈后‌排有几个位置没什么动作，前排动作多一些。”
　　苏诀偏头看她，“我这是……在走后‌门‌？”
　　她想了想，点‌头，“对。”
　　“第一次走后‌门‌。”苏诀眼神‌专注，里‌面的漩涡都快让对方陷进‌去了，笑了一下说：“感觉还不错。”
　　“……嗯。”莫名其妙地‌，有点‌不敢看，她连忙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节目。
　　后‌排的罗契接着捶同桌的腿，咬牙切齿的，“我也要走后‌门‌，今年让他跑三千米，累不死他，体委，写名字。”
　　童伊凡掰开‌他爪子，“呵呵。”
　　回想去年的运动会，比今年早，在国庆假前面，三千米太长太累，没人‌想跑。问‌到苏诀那，哥哥，哥哥地‌纠缠了一天，他都没点‌头，最后‌是罗契能者多劳，跳远之余，拿了个三千米银牌回来，并以此要挟苏诀给他写了五十张卷子，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个假期。
　　让苏诀跑步，不亚于让小狗排队，让苏诀跑三千，不亚于让小狗不摇尾巴。
　　下课铃一敲响，后‌排区域就‌被踊跃参加的人‌挤爆了，“来，你要什么，跳远，行，写你名。这个是跳高，你要是行就‌写。不是，跑步啊，你们‌多报点‌跑步。”
　　十分钟的时间结束，趁着老师还没来，童伊凡简单整理了一下参赛名单，跳远跳高比较受欢迎，铅球也满了，跑步无人‌问‌津，男子组有一百米，四百米，三千米都没人‌报，女子组只‌有学委报了一千五，去年她就‌是凭这个赢了二班。
　　可能不是无人‌问‌津，而是挤不进‌来，第二节下课又来了一部‌分人‌，方音说：“我们‌应该都得报吧，你们‌先挑，剩下的给我。”
　　姜议语早在她来之前就‌拿着多余的赛程表看了，听到这话，问‌：“你想跑哪个？”
　　“我跑步完全不行，肯定就‌是一个倒数的命，所以我就‌是去凑人‌头的，留一个给我就‌行。”方音站在童伊凡桌子前边说。
　　表上有100，200，400，800，还有个混合接力。
　　“我跑步还好，但‌我耐力不行，就‌是能跑快，跑不长，我选哪个。”姜议语有点‌迷茫。
　　童伊凡拿笔点‌了点‌表上的字，“那你就‌上接力，咱们‌这个冲个金牌回来，女子组你再随便‌选个混人‌头。”
　　“好，那也剩一个给我吧。”她看向另外两个人‌。
　　这俩都是跑得不快不慢那类，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拼一把，打算努力争个名次，分别选了100和200，剩下的两个都是混人‌头，方音挑了400，姜议语填了800，接力赛的另一个女生依然是跑得快的学委参加。
　　童伊凡把名字写上去，嘴里‌还在说：“只‌有一千五和三千在第一天，学委体力能恢复过来，你的全在第二天，接力赛在前面，八百在后‌面，跑八百你可能没力了……”
　　“跑两次？”苏诀被老梅喊着去了趟办公室，现在才回来。
　　方音余光留意到，往后‌面让，说：“姜议语跑得快，选了接力和八百。”
　　抽出童伊凡桌上的报名表，最上面的几个项目，已经添上了姜议语的名字，他看向她，说：“不怕累。”
　　“我主跑接力，八百就‌去凑个人‌数，当跑操了，累就‌累点‌。”她抬头看他。
　　苏诀说：“接力和三千，写我名。”


第38章 眼镜
　　小狗会排队, 小狗也会不摇尾巴。
　　童伊凡：“………………”
　　回想起去年的艰辛，他兄弟对喜欢的人，是连个毛的原则都没了。
　　迅速在表上填了苏诀的名字。
　　“你要跑三千？”姜议语宁愿自己是耳朵坏了。
　　“嗯。”他坐到椅子, 把老梅新给的竞赛卷放到桌面，题目上的小球与桌上的相框对上了。
　　她问：“你不‌是不‌喜欢跑步吗。”
　　“我易变。”
　　“不‌怕累吗。”她又说了刚才他说过的话。
　　他也说：“累就‌累点。”
　　“你别学我说话。”
　　“学就‌学了。”
　　“……”她放弃跟他掰扯，心里还是觉得他体质不‌好‌，跑三千米会受伤，抿了下唇，又叹气。
　　站着的视角, 桌子上放了什么‌看‌得清楚, 方音睁大眼‌睛问：“他还把这个打印出来裱起来了？”
　　来了来了，童伊凡和罗契憋了一天没问的东西, 还是被问了出来，原本在看‌题目的苏诀说：“不‌是打印, 她画完送我的。”
　　憋了一天的俩人：“…………”
　　方音没想到他会说话，应：“完全就‌跟照片一样啊, 你画画好‌厉害。”
　　“还可以，我以前学过。”这位面上在回话，心里还在想他三千米。
　　明知‌道结果, 但童伊凡嘴有点痒, 问：“这不‌你头像吗。”
　　“不‌是。”苏诀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我换了。”
　　屏幕上的小框变成‌了一个立在白胡桃木课桌上的小球画框, 旁边桌上还有半副眼‌镜出镜，光线充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童伊凡嘴里的吐槽还没说出来，就‌跟凑过来看‌的田老对上了视线, 默默改了话，“你凉凉了。”
　　田老本以为这一坨人是在讨论运动会的事‌，结果是，他的班长，文艺委员，体育委员，数学课代表，语文课代表凑在一块看‌年级第一的手机，这不‌太好‌讲。
　　说时迟那时快，手机已经到了田老手上，他早上刚夸完，“没收了，干什么‌呢你们这些。”
　　“您先让我给我妈发‌条消息行吗。”受害人不‌仅不‌后悔拿出来，看‌起来心情还挺好‌，甚至想讨价还价。
　　周边围观的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往田老的方向看‌。
　　给家长发‌消息，说明家长知‌情，他也不‌好‌说什么‌，还到他手上，站在旁边盯着他打字，又盯着他拔卡槽，从里面倒出来两个手机卡。
　　田晓军：“……”
　　他横着眉毛夺了这个一看‌就‌很新的手机，转身离开。
　　“哈哈哈哈哈我靠，难为你还记得拔卡。”童伊凡十分明显在幸灾乐祸，让他非得拿出来炫。
　　罗契同样，笑得猖狂。
　　班长和数学课代表溜回座位，脑子里仍在回味刚才的尴尬场景。
　　苏诀捏着两张卡，没理后头那两人，问他同桌：“这怎么‌装。”
　　总算是放弃想三千米，转成‌他手机，姜议语在包里翻找，未果，又放回去，从抽屉里拿出来眼‌镜盒，“你用‌这个装，不‌会掉的。”
　　晚自习老师没讲课，让做卷子，眼‌镜还躺在盒里，黑框，提着很轻，他问：“多‌少度。”
　　“一百左右，不‌高。”姜议语想起东湖的传说，试探着说：“你戴着看‌看‌呗。”
　　捏着框几‌秒，像是在犹豫，后头还有俩起哄的，苏诀往左边看‌了一眼‌，他同桌脸上的期待都快漫出来了，又转回头，把手上的东西架到鼻梁，透过这个镜片，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自然看‌不‌到姜议语一瞬间亮起的眼‌睛，他戴这个有点……可爱？
　　素来没表情的脸，浓眉，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淡粉的薄唇，偏白的肤色，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冷淡，直视人的时候甚至会让对方觉得他想揍他。
　　而现在，眉眼‌被遮挡住，再加上没有焦距的眸子，真的有点可爱。
　　没欣赏到五秒，熟悉的他就‌回来了，还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眼‌睛，“戴着头晕。”
　　姜议语接过，戴到自己脸上，她的风格完全不‌同，反而少了甜美，加了几‌分疏离感，“你一点都不‌近视吗，怎么‌做到的。”
　　“遗传。”他转了转桌上的盒子，“给我用‌了，眼‌镜拿什么‌装。”
　　“我戴着就‌好‌了，看‌得还清楚些。”她说。
　　又转了几‌圈，两边翘着，全凭中间圆滚滚的盒肚稳定，私心想多‌看‌她戴眼‌镜的样子，苏诀把两张捏都捏不‌住的卡放到里面。
　　一直到下晚自习，眼‌镜都还在脸上，不‌是老师在讲课，纯粹就‌是她忘了摘。
　　还是姜沐晨说到这个，才想起来，顺手扶了下镜框，问：“你们男生真的，看‌那么‌多‌屏幕，都不‌近视。”
　　“这都是刻在DNA里的技能。”姜沐晨颇为得意。
　　她弟最近是又玩了什么‌游戏，姜议语转头看‌窗外，乌漆麻黑的一片玻璃，反射出她的模样。
　　今天来接人的是姜超，也就‌是这俩人的亲爹，沉默寡言，一句话都不‌说，比起夏青蓉时不‌时的唠叨，姜沐晨更喜欢他爸来接。
　　姜议语无所谓，谁接都行，反正她都是顺带的。
　　到家后，奶奶等在餐厅，招呼两人吃点东西补补脑筋。
　　“要你早点去睡，药喝没。”姜超鞋子都没换，站在玄关‌就‌开始说。
　　姜议语急忙问：“怎么‌高血压又犯了？不‌是都好‌久没犯过了吗？”
　　“不‌是，你听你爸说的哈人巴索的，就‌睡了一觉起来，头有点晕，就‌是没睡好‌。”张献静站起来往房间走，“吃完自己收拾，我明天去量个血压。”
　　姜议语不‌太放心，“爸爸，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买个量血压的设备回来，免得我奶奶还要去楼下的药店。”
　　“晓得晓得。”姜超扔了钥匙，往房间走，语气有点不‌耐烦，不‌像是会买的样子。
　　书包都没放下，姜议语从房间拿了手机出来，坐到椅子上，点开购物车，她之前买过一个，但后来奶奶没怎么‌犯过病，被过年来的亲戚要走了，记录都还在账号里，往下划了几‌划，重新买了一个。
　　叮咚几‌声，显示付款成‌功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卸下书包，去厨房洗手，姜沐晨端着碗回了自己房，她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边看‌消息边吃蛋炒饭。
　　微博的私信又多‌了些，连带着粉丝都涨了好‌几‌百，她开始回复，处理约稿。大部分都是想要封面，应该是她提前发‌的东西有用‌，她们基本都把要求和稿费写得清楚，只等着她看‌。
　　馒馒这个单主，她的油画需要的时间长，是因为要等颜料干，再上色，所以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接受多‌个稿单。这个时间点不‌算晚，大部分都没睡，商量到十一点，私信界面的小红标彻底消失，微信多‌了几‌个新好‌友，都是付定金的。
　　这才是一般流程嘛，馒馒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接要收款码。
　　姜议语端起桌上的碗筷，准备去厨房洗，却有个很意外的头像出现在锁屏上。
　　课桌，画框，一半的眼‌镜，他到底有几‌个手机，又把碗放下，站在餐桌旁看‌他的消息。
　　【苏诀：镜盒jpg】
　　【苏诀：到了。】
　　【鱼：现在才到家吗。】
　　【苏诀：嗯。】
　　【鱼：你家里还有多‌余的手机？】
　　【苏诀：去了趟商场。】
　　这操作，怪不‌得这么‌晚，姜议语仍然站着，大约是又忘了坐。
　　【鱼：所以，你又买了一个。】
　　【苏诀：自拍jpg】
　　照片中，他只露了双眼‌睛，和搭在额上的细发‌，在垂眸看‌镜头，食指放在手机的最顶端，一只手握住那么‌大的手机，还绰绰有余，至于，他发‌这张照片的原因，也就‌是手机本机，姜议语没太关‌注。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只手勉勉强强，还得用‌小拇指撑住，学了下他拿手机的方式，差点摔地上。
　　【鱼：你没有被手机砸到过脸吗。】
　　【苏诀：你关‌注偏了。】
　　【鱼：哦，你真的又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啊！】
　　【苏诀：……】
　　【鱼：那你有被砸过脸吗。】
　　【鱼：我经常被砸到。】
　　【苏诀：没有。】
　　【苏诀：就‌是这样才近视。】
　　姜议语又扶了下眼‌镜，纠正他。
　　【鱼：我是因为老不‌开灯，这最伤眼‌睛。】
　　【苏诀：知‌道还不‌开灯。】
　　她也不‌知‌道咋回事‌。
　　【鱼：时刻在心里，但老是忘记。】
　　【苏诀：姜议鱼】
　　【鱼：你打错字了，不‌是鱼。】
　　【苏诀：是鱼。】
　　书包上挂着的蓝色小鱼，好‌像早有准备。
　　【鱼：你早就‌这么‌想了对不‌对。】
　　【苏诀：猜啊。】
　　【鱼：鱼挂件jpg】
　　【鱼：猜到了，你早就‌这么‌想。】
　　“姐，你怎么‌还没吃好‌。”姜沐晨端着碗，他自己玩晚了，以为外面没人偷溜出来。
　　姜议语看‌向左上角的时间，快十一点半了，说：“好‌了，正准备去洗。”
　　“那你顺便帮我也洗了吧。”姜沐晨扔到桌上，转身回房，“谢谢姐。”
　　她又给对方发‌消息。
　　【鱼：别把我的盒忘了，我要忙了。】
　　【苏诀：晚安。】
　　与他往常的作息严重不‌符。
　　【鱼：你要睡觉了？】
　　【苏诀：不‌啊。】
　　【鱼：那你干嘛发‌这个。】
　　【苏诀：我比较有礼貌。】
　　【鱼：……】
　　【鱼：好‌有礼貌哦。】
　　【苏诀：你不‌回一个。】
　　行吧，满足他一下，姜议语打字发‌送。
　　【鱼：晚安。】
　　洗碗，收拾，洗漱，回房，坐到书桌前，刚好‌十二点，再做一套题就‌去找舞蹈视频，争取在两点前睡觉，姜议语计划好‌要做的事‌，从包里拿出来数学卷子。
　　分针极速前进，等她停笔，过了半小时。
　　躺床上就‌下意识想关‌灯，省得还要再爬起来，刚碰上侧边的按钮，想起她同桌说的近视，又躺回去，抬高看‌屏幕上的内容。
　　选来选去，还是最开始看‌的那个教学最好‌，在心里记下账号的ID，划到微信界面，胡乱点了几‌下，朋友圈那有个小红点，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头像。
　　苏诀：分享图片。
　　画框被架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发‌布时间是凌晨一点，下面还有两条评论，是罗契和童伊凡的白眼‌表情包。
　　他果然是要用‌来放这里的，他怎么‌这么‌喜欢这小破球啊，姜议语难以理解，就‌算是她，都不‌会把数学题或是自己画的稿放到床头柜，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姜议语把手机扔到一旁，双手平放在肚子上，静静待了一分钟，半抬起身拉开手边的抽屉，手上多‌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顶灯她开的最小光，迎着灰调的光线，再次观察这根手绳，他爸妈没发‌现这东西不‌见了吗，这都没让他戴回来，估计是真的可以摘。
　　腕上的东西，他爸昨天接他的时候就‌发‌现了，当时就‌问，“你那绳怎么‌没戴了。”
　　“收起来了。”他说。
　　苏全踩下油门，回忆起它的由来，“你们小时候，我跟你妈去找人，说男孩要戴辟邪绳，女孩要戴珍珠，才找到的两样，也戴到现在，你俩身体也好‌了。”
　　“爸爸，不‌能封建迷信。”苏诉说：“明明是在医院治好‌的。”
　　苏全笑了笑，“那时侯你们又瘦又小，躺在恒温箱里随时都会没气儿，我跟你妈妈都急死了，什么‌法子都想，肯定是信的不‌得了。”
　　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没声，更早的不‌清楚，但上幼儿园时，经常出入医院的记忆还在心里。
　　“不‌想戴了也别到处乱放，收好‌，保你俩平安的，要有敬畏之心，知‌道不‌。”
　　苏诉靠到椅背上，“嗯嗯”点头。
　　苏诀偏头看‌窗外，仍是没什么‌表情。
　　虽然姜议语也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用‌的，但从见到他，就‌一直戴着，应该也是比较重要，好‌好‌存着，等他想戴了就‌还他，这么‌想着，她又放回盒子，塞到抽屉最里面。
　　温度向秋天迈进，太阳也是，天亮得比盛夏晚些。姜议语的生物钟也晚了，六点半才匆匆起床，闹钟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
　　“姐，你还没弄好‌。”姜沐晨被他妈催着喊。
　　她刚洗完脸，脸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说：“换完衣服就‌走。”
　　其实时间是来得及的，开车去不‌过是来十来分钟，到学校的时候，外面人还很多‌。
　　事‌不‌过三的猜测失效，他又来跑操了，一行人提着包回教室。
　　“完蛋，我忘记戴眼‌镜了。”她看‌着桌上的眼‌睛盒说。
　　苏诀：“……”
　　“是谁提醒我别忘了来着。”
　　“我。”姜议语闷闷地应，扒了两下刘海，打开盒子又关‌上，重复几‌次，接受现实，从包里拿出来两份早餐，推给同桌一份，“你的。”
　　纸盒装着的烧麦和瓶装豆浆，苏诀一时有点卡，“给我带的？”
　　“对啊。”她点头，“你老是不‌吃早餐，还要去跑三千。”
　　国庆时看‌他买了烧麦，专门在外面找的摊位，看‌他晚餐偶尔会喝冰豆浆，专门去找老板买的冰的，想着应该符合他的口味。
　　苏诀握着这瓶还挂着冷露的豆浆，说：“是没这个习惯，我会改。”
　　“改什么‌，吃早餐吗。”她问。
　　“嗯。”
　　姜议语总算是带他回归到健康的饮食习惯，心情舒畅地打开烧麦的包装盒。
　　她对谁都好‌，童伊凡问她数学题，她会细致地教。罗契上体育课忘带篮球，让她帮忙拿一下，她也会冒着大太阳跑回来拿。班上有两个住读生找她帮忙充充电宝，她也会答应。更别提苏诉，给她画封面，给她送奶茶，给她买茶叶蛋……
　　她根本就‌不‌是只对他一人好‌。
　　苏诀始终握着瓶身，往左看‌到她弯起的唇角，有些冲动地问了句话，“你把我当你什么‌。”


第39章 跳舞
　　后排的两人还在说话, 话题是关于游戏的较量，姜议语眨巴眨巴眼，犹豫道：“朋友, 还是同学？”
　　他盯着她‌没反应。
　　“不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她有些不自在‌。
　　“对所有朋友都这样么。”苏诀一直看她眼睛，但她‌却紧盯他肩膀，不跟他对视。
　　姜议语含糊着说：“没有，我‌……没什么朋友。”
　　眼里藏着的紧绷被冲散，换成了另一种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 他卸了握瓶的力道，扯了下嘴角, “都说‌了长不高。”
　　“那是鼻子变长，不是长不高。”她‌再次纠正, 望向他眼睛。
　　仍是没对上，苏诀垂眸道：“这‌么好一人, 哪能缺朋友。”
　　姜议语又眨了一下眼，很轻，沉默了十来秒, 开口：“我‌很好吗？”
　　“好。”他肯定。
　　那就是还不错了, 姜议语很慢地点‌了两下头，又抿了抿唇，心里像有个小人在‌跳舞, 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报三千米啊。”
　　“姜议鱼。”他说‌。
　　语和鱼，一个三声, 一个二声，她‌听得明显, 不解道：“我‌又怎么了。”
　　“你脑子里装了个弹簧吗。”苏诀屈起食指，往她‌头上放，“跳这‌么快。”
　　虎口处碰到额头，头顶的压力源源不断往脑子里冒，这‌时倒是没加弹簧，而是减速带，有点‌运转不动，说‌：“早餐就是因为三千米给你带，想到这‌个也没什么问题吧。”
　　“哦，原来为了是三千米。”苏诀收回手，拿笔撬瓶盖，“beng”的一声响，他说‌：“我‌还以为你怕我‌活不到六十岁，才带早餐给我‌。”
　　“也不是，你不吃早餐，时间长了肯定会‌得胃病，再严重点‌就是胃癌，别说‌六十岁，三十岁都活不到。你看，你长这‌么帅，又这‌么聪明，成绩这‌么好，如果‌生了病，就得化‌疗，把你这‌头发都剃光。”小姜同学的话逐渐放飞，甚至开始恐吓，说‌到最‌后一句，还顺手扫了下他额前的碎发，手感不错。
　　苏诀：“………………”
　　他把竹签塞她‌手上，“吃饭。”
　　“哦。”她‌学会‌了这‌人的口头禅，又改，“嗯。”
　　拆封的早餐凉了都没放到嘴里，就为了看个热闹。后排的罗某人和童某人，再次对看了一眼，又默默撇开，这‌人是真没原则了。
　　第一节课的英语，董琪标了很多重点‌在‌黑板上，密密麻麻一黑板。姜议语眯着眼睛能看清，正常看有点‌模糊。
　　刚往书上写了几个字母，就注意到她‌同桌，那个从不写笔记的人，低着个头在‌本子上唰唰直写。
　　于是，她‌放弃瞅黑板。
　　“给我‌抄一下呗。”她‌下课问。
　　苏诀往前翻了两页，里面是很规范的字迹，“这‌是谁本儿。”
　　“……我‌的。”
　　“嗯，给你记的。”
　　“喔，你这‌么厉害的。”姜议语梨涡又跑出来，满脸惊喜。
　　苏诀不禁反思，他以前对她‌是有多差，说‌：“别眯着眼睛了，像个剥了皮的柚子。”
　　姜议语：“……”
　　这‌是什么鬼形容。
　　如果‌说‌，英语老‌师是为苏诀的异常感到欣慰的话，轮到下午的物理，带给老‌梅的只剩下惊讶了。
　　老‌梅走下来，几次经过‌，几次确定。他最‌得意的学生，上次竞赛的金牌得主，今年竞赛金牌的种子选手，竟然在‌乖乖记笔记！甚至还补充了他没写的步骤，满满一页纸，他考试整套卷子加起来写的字都没这‌张纸上的多！
　　“喏。”苏诀把本推给她‌。
　　字迹清晰，不是鬼画符，没有连笔，姜议语捧着本子，豪放表示：“一个月的早餐，我‌给你包了。”
　　“行，我‌负责你的晚餐。”他张口就说‌。
　　“不用不用。”姜议语摆手幅度老‌大，说‌：“我‌请我‌请。”
　　苏诀靠在‌椅背，转了几下笔，“礼尚往来，懂吗。”
　　她‌想了半晌，如果‌这‌样‌能让他养成习惯的话，点‌头，“嗯。”
　　再次围观的罗某人和童某人，无数次默契对看，又默契叹气，小姜同学太单纯了，就这‌么落入了大灰狼的圈套。
　　自习课基本整栋楼都没了人，得亏是一中场地大，空教室多，要么是在‌操场练走步，要么是在‌空教室练舞。
　　一班是后者，人又少些，分了两个小队，划水部‌用来造气势，主舞部‌就是需要好好练的。也挺好分，有参赛项目的就在‌划水部‌，专心准备比赛，至于那些积极的，自然是在‌主舞部‌，用电子白板上的教学视频练习。
　　姜议语昨晚就分好了人数，18和23，划水部‌的二十三人只需要围个圈，再变换两次队形，她‌说‌：“走队形的有哪些，麻烦到右边。”
　　数完人数，结果‌出乎意料，竟然有二十四个，有几个还是投过‌票的，反倒是没投票的想去主舞部‌，比如罗契和童伊凡。
　　姜议语拿了报名表对照，这‌些人不想跳舞，可想而知比较内敛，真正参赛的也少，说‌：“还差一个，没有人想换队吗？”
　　他们往后退了一步，猛摇头。
　　“真的没有人想换队吗？”她‌语速放慢，再次确认。
　　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挤到墙角，内心os全是：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走后门那位站在‌最‌前头，姜议语有个好主意，微笑看他，“苏……”
　　“啧。”他往左边的主舞部‌走。
　　罗某人：“没出息。”
　　童某人：“人大招还没放，你就投降了？”
　　苏某人：“滚。”
　　他不是要站桩吗，怎么又要去跳了，男人心海底针，姜议语本来还打‌算让他帮忙记一下票数，公‌平地通过‌投票推一人出来，但现在‌主舞部‌的人补齐了就没这‌个需要了，说‌：“那你们就去操场练队形，田老‌在‌那等你们，我‌们在‌这‌教室排。”
　　借了音乐班的教室，里面还有俩大镜子，视频中，两两一组，动作都简单，就是抬抬胳膊动动腿，还加了几个搭肩旋转，再合到一起跳齐舞。
　　“这‌个怎么不是我‌们昨天看的那个。”方音问。
　　“没有版权。”姜议语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午休时找她‌同桌借了手机私信，答案是不行，才又匆忙找了一个。为了刚拆封不到一天的手机性命，她‌还特意让苏诀全程盯着走廊那边的窗户防老‌师。
　　与初始版本不同，那个是所有人跳一样‌的动作，这‌个却分了搭档，加了互动，动作也少些。
　　姜议语越看越愁，她‌不会‌跳舞，这‌可怎么跳啊，更别说‌教他们了，转头说‌：“好，我‌们先，那个，不着急，我‌们不着急，那个，我‌们先，我‌们先选搭档。”
　　罗契搭着旁边人的肩膀，笑着说‌：“我‌们不急，你倒是有点‌急。”
　　“谁会‌跳舞啊。”文‌艺委员愁得很，“领导一下。”
　　“诶呀，我‌们都不会‌跳。”
　　“怕啥，咱选这‌个歌就是好玩的，玩得开心最‌重要。”
　　“来个群魔乱舞。”
　　“闪瞎他们的眼睛。”
　　“咱光选歌就赢了好吗。”
　　“不行，还是要好好练，我‌听说‌隔壁二班跳的是个女团的，别的不说‌，二班咱要赢。”
　　听到他们这‌么说‌，姜议语压力小了点‌，“你们是要自己挑搭档，还是我‌来排。”
　　“自己挑吧。”学委董且珍说‌。
　　方音说‌：“咱们班五个女生都在‌，是男女一组，还是就女女一组。”
　　“诶，就五个，你们还要自己跳，我‌可不跟男的一块跳啊。”
　　“去你的，老‌子还不想跟你一块儿。”
　　几个男生开玩笑似的推搡。
　　他们班主打‌民主，姜议语说‌：“自己商量啊，两分钟后我‌们就排位置了。”
　　“班长班长，跟我‌跟我‌。”
　　“你俩天天搁一块儿，跳舞俩女的跳有啥意思。”
　　“你来你来，不跟你抢。”
　　“咱俩一块吧。”
　　时间紧张，教室里瞬间更乱，吵吵闹闹的。
　　罗契和童伊凡站在‌窗边围观，这‌俩人相互嫌弃，又没别的选择，闲着催人，“你再不去，小姜同学就要被人家叫走了。”
　　“咱班班花，你不知道，班上有好几个男的都搞暗恋，我‌告诉你。”罗契的侦探能力一绝。
　　窗户边的校草，单手插兜，另只手随便按了按琴键。
　　白板前的班花，在‌跟别的男的说‌话，“不是，我‌跟苏诀一块。”
　　对方往侧边瞟，那人手还搭在‌钢琴上，视线却放在‌他身‌上。
　　“……”打‌扰了，他去找别人。
　　姜议语眼看着时间只剩下半分钟，去找人了，“苏诀，我‌俩一组啊。”
　　“哦。”他点‌头，手指在‌这‌小块区域弹了几个音出来。
　　童伊凡：“……”
　　罗契：“……”
　　他俩就不该操那个心。
　　都自己商量好，五组男女搭配，四组男男搭配，姜议语火速排出来位置，他们对照着白板上的慢速教学，各自练习。
　　没有歌就跳会‌很干，所以基本都是带着声音的，音量调那么大都盖不住教室里的说‌话声，一边笑一边跳，要么是她‌嘲笑他，要么是他嫌弃他。
　　“别笑场啊老‌妹。”
　　“别笑别笑，憋住憋住哈哈哈哈哈。”
　　“好傻啊这‌个舞，救救我‌。”
　　“你来转，你负责转，我‌我‌我‌不转。”
　　“撒开啊！你猪啊转，让你转不是跳高。”
　　……
　　“我‌搭着你。”姜议语一边盯着白板，一边抬高手摁住他肩膀，“你不动，我‌试试。”
　　这‌个地方是要男生站桩，女生搭肩绕一圈。
　　说‌不动就不动，他成了木头，只低着头看她‌，追随她‌移动。
　　音乐节奏很强，踩点‌迅速绕完一圈，姜议语手心热得不行，“下个，下个就是你的动作了。”
　　“我‌怎么动。”苏诀说‌。
　　“上面有视频啊。”
　　画面中，男生牵着女生往前跑，双手抬高再放下，还要加上腿部‌动作，几个高抬腿，有点‌像瘦身‌运动。
　　罗契和童伊凡还在‌争谁跳男步谁跳女步，另几个组已经分解到下一趴了。
　　体温略低的手掌放到她‌手腕，拉着往前走两步，抬高，放下，弯腰，松开，抬腿，拍掌，勾手……
　　这‌个舞蹈确实够简单，即使是没有基础的人也能上手，再加上这‌群人的记忆力都超强，看一遍就记住，仅是一个自习课，差不多就顺完了全部‌动作，只差整齐和队形了。
　　“你竟然去跳舞了！”苏诉的表情比自己中了五百万还惊讶。
　　姜议语也没想到，“他本来是在‌二十三个人当中的，那部‌分不用跳，但又改主意到我‌们这‌边来了。”
　　“你那时候喊他是要干嘛？”罗契打‌探。
　　“帮忙计票啊，谁票最‌高谁来补齐。”
　　“哈哈哈哈诶呦我‌去。”
　　“诶呦哈哈哈哈你丫哈哈哈就问你后悔不。”
　　答案出来，有俩人笑得互相搀扶，
　　苏诀手放在‌兜里，微热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手心，“你俩先把女步争出来再笑。”
　　“咦，走开，我‌要跳男步。”罗契往前大步走。
　　童伊凡：“滚滚滚，我‌才不转圈圈。”
　　苏诉笑着说‌：“什么东西啊，怎么还分男步女步。”
　　“就是我‌们班排的是小魔仙，那个舞前面是两两一组。”姜议语说‌。
　　“哦～”她‌往后瞟了眼她‌哥。
　　一起到二楼，苏诉转弯进班，前头两人还在‌用五局三胜，七局五胜的方式来争位置。
　　“后悔什么，后悔跳舞吗。”她‌听到了，又问了出来。
　　苏诀说‌：“我‌从来都不跳舞。”
　　“那就是后悔了？”她‌有点‌不开心，好像强迫他做了他不喜欢的事。
　　“你要选了别人。”苏诀站到走道，说‌：“我‌肯定后悔。”
　　姜议语坐到椅子，偏头看他，“如果‌你在‌，我‌肯定不会‌选别人啊。”
　　“这‌就得了。”他眉眼弯弯，“我‌第一次跳，你多教教。”
　　没见他这‌样‌笑过‌，姜议语心里的小人也开始跳舞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舞蹈白痴，愣愣点‌头。


第40章 十七
　　往后三天‌, 音乐教室里总能看到，一个老是顺拐的女生，站在一个老是忍笑的男生前面示范动作。
　　“明天‌运动会, 今晚还‌能看电影，连着‌玩三天‌，谁有我们班爽。”童伊凡抱着奶茶，看着‌白板上的广告。
　　姜议语把奶茶推给同桌，“你明天‌就要跑三千米，多‌喝点, 补充糖分。”
　　两份大杯, 还‌有一圈奶油，这是想让他齁死, 苏诀眼睫毛抖了两抖。
　　“不用‌担心，他这体力好得很, 跑十公里才喘气，三千米小意思。”童伊凡扒着‌椅背说。
　　姜议语带了重音, “你跑过十公里啊！”
　　“以前‌跑过。”他把自己‌那杯放到后头那人桌上，“多‌补补，一千五拿个银的。”
　　去年‌夺得铜牌的童伊凡：“……”
　　罗契才分完奶茶回来, 看他同桌桌上有两杯, 摇着‌他肩膀说：“还‌偷喝，又把我的抢了。”
　　“去配个眼镜傻逼，老子这是你前‌排给的。”
　　“诶呦你没事吧, 哥哥跟你闹着‌玩呢。”罗契动作转成摸头。
　　童伊凡瞬间拍开他手，抖掉满身‌鸡皮疙瘩, “滚犊子。”
　　今天‌的电影是上次没放的，白板上缓缓出现电影龙标。苏诀把吸管插进去, 奶茶的甜度正常，说：“不喜欢吃甜的。”
　　“嗯？”怎么可能。
　　“我说你。”
　　“嗯。”她点头。
　　“有原因吗。”
　　姜议语往他那边凑近了一点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肯定有啊。”
　　前‌面的某某影业，某某公司已经‌放完了，教室里黑成一片，又转灰暗，正片开始，别人都在看电影，再说话不好，她顺手拿了草稿纸，在上面写字。
　　在她还‌没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低着‌头看完了。
　　【我弟十岁生日‌那天‌，我吃了特别多‌蛋糕，从那之后，就不喜欢了。】
　　没等到她把草稿移过来，苏诀就拿了她的笔，凑着‌她桌子写。
　　【为什‌么要吃。】
　　【我爸说不能浪费。】
　　“他让你吃你就吃。”苏诀突然‌出声。
　　前‌排的人回了下‌头，晚上温度已经‌降了，都穿上了校服外套，姜议语拍拍他胳膊，紧闭着‌唇摇头。
　　见他没反应，她低头写字。
　　【其实还‌好，我把剩下‌的蛋糕带回家了，分担到第‌二天‌。】
　　【你这脑子到底是遗传谁的。】
　　教室整体的光线都是暗的，姜议语往右边看，电影放出来的bgm一烘托，她觉得苏诀好像有点生气。
　　【我奶奶吧，隔代亲嘛。】
　　苏诀拿了草稿，笔迹相比前‌面的几句潦草一点，但也比平时卷子上好多‌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会做剪纸。】
　　这好像是一个多‌月前‌提过的，记性这么好，姜议语接着‌写。
　　【我会啊，但没我奶奶做的好。】
　　【嗯，看电影了。】
　　只放了几分钟，姜议语把草稿纸收起来，往白板上看，她同桌那亮起了教室里的第‌二处光源，让我看电影，自己‌又不看，这不会被老师发现吗，她转头朝窗户那边观察。
　　没亮多‌久，一两分钟的样子，他收了手机，视线放到电影。
　　这部片子有些催泪，四十分钟不到，就隐约能看到一些人脸上的泪光。
　　姜议语仍是面无表情，她铁石心肠，泪点高得很，旁边的人出去了一趟，不会是脸皮薄，偷偷去哭了吧，她朝他背影看了好一会，直到消失在后门。
　　正放到一个吵架的片段，教室里多‌了点声音，听不太清，但她听到苏诀回来的声音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桌上的蓝色纸杯。
　　“尝尝。”他说。
　　吸管已经‌插上去了，在杯口‌的边沿，姜议语有点懵，下‌意识就吸了一口‌到嘴里，牛奶中和了苦味，只有咖啡豆的醇香。
　　谁都没再开口‌，她没问他怎么买的，他也没说刚才去哪了。
　　电影放到后面，周围哭的人更多‌，连后面那两人都隐隐传出抽纸的声音，但有俩铁石心肠的，愣是连眼眶都没红。
　　白炽灯亮起，童伊凡嗓子哽着‌说：“干嘛开灯啊。”
　　姜议语刚回过头看他，就被嚎了一嗓子，“你俩是人吗。”
　　“我其实挺感动的，但我泪点高。”她说，“你只是泪点低，哭也没事的。”
　　“……”安慰得真好啊，瞬间眼泪就流不出来了。
　　每个人桌上都有杯饮品，老梅过来上课还‌调侃，“你们过得挺滋润啊。”
　　“可不是吗。”罗契在底下‌喊话，“看电影！看电影！看电影！”
　　这次可以确定是他起得头，班上的声音逐渐整齐，都在起哄。
　　老梅清了清嗓子，说：“明天‌运动会，你们也静不下‌心学，这样，我给你们出一道题，有一人做出来了，就给你们放。”
　　“苏诀！苏诀！苏诀！”童伊凡站起来摇晃他肩膀。
　　又换了一人带头，从喊电影转成喊苏诀的名字。
　　苏诀：“……”
　　“安静安静。”老梅摆摆手，神秘道：“谁说我要出物理题了，脑筋急转弯。”
　　班上瞬时停下‌，等他说话。
　　“四万三千九百五十六除以六十六等于多‌少，五秒抢答。”
　　“六百六十六。”小姜同学抢答成功。
　　“六百六十六。”小苏同学落后半秒。
　　老梅转身‌把浏览器打开，“恭喜答对，明天‌运动会都好好比，多‌争几块金牌，今天‌就给你们看。”
　　“呜～爱你！”不知道是谁的大嗓门。
　　“爱你……”
　　“再说话不给放啊。”
　　瞬间乖巧。
　　今天‌一班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从放完国庆，温度就一直保持在二十五度左右，下‌午能飙升到二十七二十八，早晚能降到二十。大部分人仍穿的是夏季校服，只是早晚会多‌加一个外套，少部分怕冷的早已换了秋季款，男版没什‌么区别，女版的裙子换成长裤。
　　姜议语属于少部分，但今天‌是开幕式，所以她又换成了夏季款，统一服装。
　　早上的跑操取消，到校有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后面就是准备进场了。
　　“罗契你旗子。”田晓军把一个印着‌高二一班的蓝色大旗递给他。
　　他接到手上，“看到没，这就是长得高的坏处了。”
　　姜议语反复深呼吸，有点紧张，每次这种大型活动，她都是内敛那波的，这次要在前‌面跳舞，细长白皙的腿一会搭在桌脚处，一会并拢蹦一蹦，她虽然‌个子不算高，但比例好。
　　注意到罗契的话，仰头看向苏诀，发现弧度又往上调了点，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没量过。”他往下‌看，“你冷？”
　　“不冷啊。”
　　苏诀把手上的校服外套扔回椅子，“不冷蹦什‌么。”
　　“我紧张。”每次焦虑的时候，腿好像都有自主意识，怎么放怎么不舒服，姜议语又走了几步，缓解缓解。
　　往回看，发现苏诀跟在旁边走，“你怎么了。”
　　“我紧张。”
　　姜议语问：“你念检讨都那样，怎么还‌紧张。”
　　“我没跳过舞。”他重复了一遍。
　　腿的意识好像没了，她站定，安慰道：“没事，歌上了按照排练那样跳就好了。”
　　“嗯。”他也站定。
　　田晓军看时间到了，进班喊人，“走，出发。”
　　各班都举着‌旗子，在候场区排队等待，远远看着‌，操场又变了样貌，主席台两侧摆了一圈大红灯笼和红幅。
　　随着‌一声枪响，第‌一个仪仗队进场，六个正装旗手抬着‌国旗，正步向前‌，后面紧跟着‌的是印有云城一中校徽的蓝旗，与此同时，操场中心的队形几次变换，散开又聚拢，旗手队站到最中心的位置。
　　各班依次进场，先是高一，二十多‌个班，相隔不过十米，依次表演，加起来将近一个小时。主席台上的领导满面笑容，拿着‌手机拍摄，他们一中的学生就是优秀，这么短的准备时间，就能办这么整齐有序，创意满满。
　　“下‌面有请高二一班。”主持人在侧边说话。
　　罗契为首举旗，手稳腿稳，印有高二一班的蓝旗迎风飘扬。
　　随着‌音乐节拍的响起，大旗被送到田老手上，两个分队立刻散开，“传说有个魔仙堡……”
　　前‌面有多‌帅多‌美‌都不重要，这曲子一出，脑子里就只剩下‌小魔仙，主席台右上方有个大屏投影，现场直播，操场上站着‌的高一级抬高了头看，后头等着‌的高二级偏着‌头看。
　　“牛啊一班。”
　　“一班是小班竞赛班吧，咋回事这风格。”
　　“这真的是我们老师说的遍地保送生吗，咋都成小魔仙了。”
　　“卧槽卧槽，前‌头那个不是苏诀吗！”
　　“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他们给我们跳舞。”
　　太阳光晃眼，跳动的裙子和头发明媚闪耀。开头的紧张荡然‌无存，一旦上场，自动加buff，越跳越嗨。
　　到最后，童伊凡甚至去拉着‌在旁边拍照的田晓军，“干什‌么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他们班的默契杠杠的，一看就知道要作妖，围着‌他转圈，蹲下‌开花，“开花田老，默契默契。”
　　田晓军能怎么办，当然‌是两手放到下‌颌开花配合，“耶。”
　　歌一停，抢了大旗转身‌就走，迅速整理好队形，正步向前‌，独留田老一人弱小可怜无助孤单地站在主席台下‌。
　　“快走吧田老师，你班上的学生都走远了。”台上坐着‌的唐主任憋着‌笑提醒，等他走后，拿拍照的手机挡着‌脸笑。
　　田晓军往自己‌班上赶的时候，心里只剩下‌加难度，下‌周的小考数学，不难得他们抠脑袋他就不姓田！！！
　　等走完队到操场的时候，班上的人松懈下‌来。
　　“演完了演完了！直着‌个腰累死了。”
　　“我刚好像跳错了靠，算了都过去了。”
　　“没事，看不出来，他们只记得咱班田老。”
　　姜议语站在第‌一排，十指崩紧甩了甩，诶呀，跳完了有点兴奋，过头地打到隔壁苏诀的手，连忙抓起来看，干干净净的，没红，问：“疼不疼。”
　　“高兴吗。”他说。
　　她放下‌他手，笑得灿烂，“高兴啊。”
　　苏诀偏头看，田老过来了，“站好。”
　　“哦。”她一直都站得很标准，只是手开花而‌已。
　　操场上的人都在迎着‌大太阳晒，还‌好现在天‌气不热，高一的最惨，一直晒着‌，好在走完队的不用‌太紧绷，只要队形大致不变，拿点什‌么东西遮阳看表演也是很舒适的。
　　罗契仍是站在第‌一排，撑着‌大旗看屏幕上的表演。
　　不断有音乐响起，现在已经‌排到五班了，姜议语往主席台右上方看，忽的，前‌头多‌了个人，太阳光被挡下‌，眼睛也能睁开了。
　　她拍拍苏诀肩膀，“你站我前‌面干什‌么。”
　　“拿罗契挡太阳。”他说。
　　他这个身‌高，也挡不了什‌么吧，她倒是挡了个彻底，太阳晒着‌虽然‌不热，但时间长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多‌少有些泛红，姜议语默默往右边移了几小步。
　　一个小时后，原本整齐的队伍，站得一块一块，要么是凑在前‌面看表演，要么是聚众挡太阳，总算是最后一个班走完，开幕式即将结束，不用‌班主任来催，就自动站好，恢复原样。
　　最后的环节他们都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从主席台两侧喷发出一圈七彩烟雾，校长宣布：“云城第‌一中学，第‌十六届运动会，正式开始。”
　　上午的项目是铅球跳远等，参赛人员在操场准备，老师们在布置场地，看比赛的在观众席或是在附近围着‌看。
　　姜议语站在跳远区看罗契比赛，表情丰富，跟旁边的方音说：“好厉害啊，能跳那么远。”
　　“咱们班稳赢了，去年‌就是他上的。”方音去年‌见识过，这次一点不意外，“不知道今年‌能有几块牌。”
　　“去年‌咱们班有多‌少。”
　　方音掰开手指，开始数，“跳远的一块金的，男子一千五铜牌，三千米银的，接力金的，跳高的一块银的，铅球有两块金的，诶呀太多‌了忘了，我只记得拿了六个金牌，因为这个数字好。”
　　姜议语点点头，问：“今年‌的kpi也是六块吗？”
　　“kpi哈哈哈差不多‌吧。”方音笑着‌说：“还‌有个标准是，一定要赢二班，他们女子项目好强，我们就指望董且珍的一千五了。”
　　姜议语：“好，明天‌接力我肯定拼命跑。”
　　“也不用‌拼命哈哈哈你笑死我了，接力咱们班去的都是很强的，稳住就行。”方音说：“不知道苏诀跑得快不快，他每次体测都在最后面慢慢跑。”
　　人就站在不远处，姜议语回头往那边看了眼，说：“没有，他很厉害，就是不喜欢跑。”
　　“是吗，你怎么知道。”
　　“每天‌跑操，他在我旁边跟散步一样。”姜议语说得起劲，背着‌身‌，“他跑三千米，要是好好跑了，绝对是金牌，如果没有得奖，肯定是他有哪不舒服或是他……”
　　“姜议语。”
　　她猛地回头，与对方的距离不过二十厘米，他弯着‌腰，微微歪头，声音压得有些低，裹挟着‌耀眼的阳光，“说什‌么呢。”
　　方音往后退了两步，“她说你很厉害。”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蒜，但却莫名心虚。
　　草坪上的假草又细又碎，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根到她头上，苏诀抬起手，目光却停留在她脸上，准确无误地摘下‌来，没多‌说别的，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吓死我了。”方音搓了两下‌手，“我还‌以为他刚是要捶你一脑壳。”
　　缓了缓怦怦直跳的心脏，姜议语有点奇怪，“怎么这么想。”
　　“高一的时候，有个人找到我们班，他在走廊上揍人就是刚才那表情。”方音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改口‌：“应该是他任何时候都是那表情，不管是念检讨还‌是演讲，不管是揍人还‌是平常说话。”
　　但他笑起来明明很好看，姜议语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只往那边看了几眼。
　　下‌午全是重头戏，男子女子一千五，男子三千米，按理来说这种耗时长的比赛不会有人看全程，只关注个结果。
　　但是，万能墙上有人贴出了参赛员名单，苏诀的名字在三千米这一项。
　　就这个原因，操场上站的人数不清，跑道边缘全围着‌人，观众席上也守了不少，高一高二都有，甚至有高三的翘课来看。
　　“加油加油，我们班都在这里看。”姜议语不知道从哪搞了把扇子，直给他扇风。
　　苏诀拿了她手上的扇子，“就在终点站好，别跟着‌他们几个跑。”
　　“嘁，你想多‌了，我们也在终点站着‌。”童伊凡刚跑完一千五，果真拿了银牌，挂在罗契肩上。
　　马上就上场，苏诀套了号码马甲，一号，跟他的学号一样，位置在最里侧。
　　距离观众最近的一个跑道，好多‌人手上都拿着‌各种包装的水，想着‌碰碰运气，万一能送出去呢。
　　随着‌一声枪响，几位运动员同时开跑，有快有慢，最快的也没有使全力，毕竟还‌得留体力到后面加速。
　　苏诀拿惯了第‌一，但他不在乎时刻第‌一，维持住居中的排名，前‌面或后面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狈，他却是一点事没有，脸没红汗没出。
　　姜议语就站在终点紧盯着‌一号，他一定是第‌一，即使她从来没见过他比赛，但她就是确定，就是相信，就是坚信。
　　太阳光刺眼，姜议语戴了眼镜，为了看得更清楚，隔着‌镜片与跑第‌二圈的一号对视了一秒。
　　“要加速了。”罗契说。
　　童伊凡还‌没缓过来劲，“第‌二圈就认真，呼，阿诀，呼，宝刀未老。”
　　“他才十七。”姜议语默默反驳，“这叫养精蓄锐。”
　　于是，观众席的人看到，那个一号，从第‌二圈开始赶超，成了第‌三，第‌二，然‌后定在第‌一。
　　谁都没想到，谁都没见过，观众席发出一股又一股喊话声。
　　这时，有好几个人冲到主席台上抢话筒。


第41章 比赛
　　“冲啊冲啊！甩了一号！学习比不过他！就这一个机会‌了还不‌使劲冲！”
　　“唯一一个甩掉苏诀的机会！跑啊！”
　　“赢了苏诀, 够你吹一辈子！”
　　主席台上的人抢了话筒，撕心裂肺地喊，只短短几句话, 鼓劲之凶猛，直击心脏。
　　带来的效果就是，所有人的速度都在‌提升。
　　一班的人一听，这能干吗！不‌能啊！但关键是他们班几乎全‌部人都在‌跑道‌边守着，与主席台隔着一整个跑道‌，正在‌比赛他们过不‌去‌。
　　“苏诀！一号！”姜议语还是没听他的, 沿着跑道‌, 边追边喊，用了生平最大的声‌音。
　　心跳越来越快, 腿越来越重，但没所谓。
　　“稳住稳住！”童伊凡的一千五早就抛诸脑后, 跟在‌旁边跑。
　　“苏诀！牛逼！卧槽！牛逼！苏诀！苏诀……”一班的人跟上，纷纷开始喊话, 就算没有话筒又怎样，就算没有广播又怎样，他们仍然可‌以让他听到。
　　“一号！”姜议语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个什么‌劲, 人都看不‌到在‌哪, 反而是苏诀从她后面跑过去‌，气息不‌稳地说：“听到了。”
　　逮到他人，她接着喊：“苏诀最厉害！”
　　阳光明媚的赛场, 奋力‌奔跑的参赛者，使劲喊话的同‌伴, 绝不‌服输的精神‌，这就是运动会‌的意义。
　　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 跑最后一圈的时‌候，距离拉得‌很‌近，第二名与第一名的差距只剩下一米。
　　一号的额头起了层薄汗，脸上仍是没有表情，脖颈却红了半片，距离终点只剩下两百米，前头有个穿裙子的人，他心跳如擂鼓，全‌力‌加速，瞬间拉开与第二名的差距。
　　“苏……诀……”姜议语人都快跑没了，旁边还不‌断有人越过她，整个操场就像个大型马拉松比赛，众多参赛者绕着跑道‌边一圈又一圈地跑。
　　忽的，肩膀被一只灼热的手掌锢住，还有带着热气与喘息的声‌音，“赢了。”
　　与其说是他在‌朝着终点跑，倒不‌如说他是在‌追着她跑。观众席的人看到他过线，呼喊声‌还没发出来，就发现他速度未停，又往前跑了一小段，还以为是刹不‌住车，直到他握上一个女生的肩膀。
　　姜议语顿时‌停住脚步转身，他手还搭在‌她肩上，腰背挺直，胸膛起伏明显，眼睛明亮异常，迎着光站在‌这里，说：“你跑太快了，追上你很‌不‌容易。”
　　“我……也没……那么‌厉害。”她看起来像是比参赛者还累，笑‌着说：“你最厉害。”
　　苏诀笑‌了下，仰头看了一眼飞到天上的气球，学校用的胶忒差劲了，栅栏边的气球都粘不‌紧。
　　身后不‌断有越过终点线的人，不‌甘心又佩服，有些人，他就是会‌强大到怎么‌拼命都追不‌上，但他们自‌己也不‌差。
　　童伊凡和罗契追过来捶了他几拳，“破纪录了啊你。”
　　“不‌止他，这场跑得‌连倒数第一都比去‌年的冠军用时‌时‌间短。”有人全‌程记了时‌间。
　　比赛完的几个男生走过来。
　　“没法，那几句喊话太猛了，谁不‌想超过你啊。”
　　“明年你还得‌参加，我一定能超过。”
　　“哥们你跑傻了，明年运动会‌轮不‌到我们。”
　　“那不‌是我再也没机会‌了，靠早知道‌刚就使出风火轮再跑快一点。”
　　“还不‌够累的，走了坐会‌。”
　　苏诀欠了吧唧地开口：“继续努力‌，勇夺第二。”
　　“你这，去‌你的。”他们顿时‌不‌乐意，刚坐到草坪上又站起来笑‌。
　　矿泉水瓶口被拧开，终于轮到姜议语说这话了，“多喝点水。”
　　别说话了。
　　左边眉毛挑了个弧度，苏诀接了放到嘴边，矿泉水而已，却有葡萄糖的效果。
　　结果很‌快宣布，主席台上的主持人拿着稿子激动地念，“恭喜高二一班的苏诀以八分三十四秒的成绩夺得‌金牌，他也创造了一中三千米比赛中的记录，为以后的学弟们创下一座大山，成为你们越过的目标。恭喜高二十九班的李闪以九分二十秒的成绩夺得‌银牌……”
　　下午的比赛落下帷幕，晚自‌习没课，学生听老师安排活动。
　　童伊凡组织大家去‌操场练一下两人三足，这是第二天上午的团体比赛，还有个是拔河，这就全‌凭力‌气了，用不‌着练。
　　晚风萧瑟，操场上全‌是套着校服外套出来练习的，几个大灯满足基本照明。
　　“只用十七个人，身高要求一致。”他拿着一袋子绑绳，眼睛在‌队伍里观察，“那就一米七八以上……”
　　“喂，你们班太不‌公平了吧，女的胆子都这么‌小啊，一个不‌上。”隔壁二班在‌他们旁边练习，走过来几个人，穿着改过的校服，曲线更贴合。
　　童伊凡就不‌明白了，他说话声‌音有那么‌大吗，说：“关你们什么‌事。”
　　“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你们班女子项目就我们班压着，现在‌连这种团体赛都不‌敢参加，就那么‌怕输，那么‌菜啊。”
　　“我去‌，你特么‌什么‌意思。”董且珍本来坐在‌草坪上，瞬间弹起来。
　　姜议语没跟隔壁班接触过，只板报那次去‌看过，皱着眉说：“是为了平均身高，不‌是我们不‌敢。”
　　“去‌年好歹还有个一千五金牌，今年只有个银的，也就这能说得‌出口。”她看向姜议语，嘴里说着好话，眼里却带着恶意，说：“听说你报了八百，期待明天下午的比赛。”
　　旁边站着的苏诀冷着眼看她，“需要你废话。”
　　换了个人，面对他，她们完全‌哑巴了，眼珠左右转动几番，转身离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是得‌了几块牌，得‌意什么‌啊，一千五她们班连个铜的都没有，还有脸过来说我们。”方音叉着腰站起来骂。
　　“什么‌人啊。”姜议语嘀咕了句，心里有个决定。
　　被旁边人打断，“想你的接力‌，其它的别想。”
　　“嗯。”她敷衍式地点了两下头。
　　“你想让我三千米白跑？”苏诀蹲下身，在‌她面前。
　　即使他蹲了，还是矮一截，仰头看他，说：“怎么‌就白跑了，是金牌啊。”
　　“三千的有了，别逞强。”他说。
　　姜议语把头低回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周边的讨论声‌特别大，尤其是童伊凡和方音，跟吵架似的。
　　“老子明天四百拼了老命跑，去‌她大爷的。”
　　“还有我的一百，我就当夏节纪在‌终点等我。”
　　“老子怎么‌就怕输了，都说一万次要身高平衡了，有病吧，有病多吃药。”
　　“还好阿诉不‌在‌小班，头一次觉得‌她那逆天的数学是好事。”
　　童伊凡一锤定音，“上，来女生都上，看咱班身高力‌量全‌不‌平衡也能拉爆她们班。”
　　“你冷静点，别上头。”方音理智回来，“这种男女一起比全‌女的都慢，速度差距太大，迈步差距也太大，她们班不‌也全‌都是女的，理科班基本都全‌男，文科班基本都是全‌女。”
　　苏诀站起来说：“试下。”
　　“你咋了啊，你也上头了？”罗契抠抠脸，这种不‌保险的选择他怎么‌会‌选。
　　他把还坐着的姜议语拉起来，“不‌试怎么‌知道‌。”
　　“行，那就先交叉着站，走一遍看速度。”童伊凡选出剩下十二个人。
　　红橙黄绿蓝几种颜色的绑带被分出来，苏诀在‌最右边分到红绑带，他弯下腰，绑到两人腿上。
　　所有人准备就绪，童伊凡在‌最左侧大声‌说：“来，听我口号，左出左腿，右出右腿，左，右，左，右……来加速，左右，左右……”
　　试过一遍，整齐度不‌用说，就是速度正常。
　　“第二遍加速度了啊，都可‌以吧。”童伊凡指挥这个长条条绕了个圈。
　　“可‌以。”
　　默契依然是那个默契，速度比正常快一个等级，五个女生都没掉队，每一步都是按照男生的步子跨的。姜议语左手挽着罗契，右手挽着苏诀，实话说这遍感觉像是被他俩架着跑。
　　童伊凡还在‌那计划着再快一些，姜议语主动提出来说：“定一个最大迈步标准吧，每一步都按照那个跑。”
　　除了必须要担的责任，向来都是被推着走的人，向来都安静听安排的人，这次却主动提了意见，苏诀低头看她。
　　“诶这可‌以啊，来你们跨步，最大步啊，我们就按照这个范围来跑。”有人说。
　　董且珍当即掀了裙子，校服都是两件式的，里面还有层打底，掀开外面那层布就是裤子，劈了个叉，“你们确定吗。”
　　“诶呦谁不‌会‌啊。”罗契腿往下劈，卡在‌一半，“不‌行了不‌行了，起不‌来了起不‌来了，拉我一把。”
　　旁边站着的人不‌仅没拉，反而把他往下掰，还有些人莫名开始比赛，比谁劈得‌最远，学委目前是第一名。
　　操场上这一块区域发出一道‌又一道‌惨叫声‌，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再次刷新了他们对小班的认识。
　　于是，等田晓军过来，看到的不‌是在‌积极练习的队伍，而是几十个劈叉惨叫的人，本来只是一个小活动，莫名变成全‌班一起，甚至还有好几个陌生面孔，应该是别的班的人。
　　“来啊，来个尺子量我绝对是第一。”
　　“卧槽你特么‌是个蜈蚣吧，你一男的怎么‌劈下去‌的。”
　　“滚滚滚，是老子腿长。”
　　“起不‌来啊——救命！”
　　苏诀拒绝参加，童伊凡还想过来扯一扯，“来啊你，看你是硬是软。”
　　被他无情地捶了一拳。
　　“喔！错了错了，我闭嘴。”童伊凡被动拉闸，捂着肩膀往旁边看了两眼，继续回去‌比赛，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训练任务。
　　晚上温度低，但一直在‌活动，不‌仅不‌冷，还找回了夏季夜晚的感觉。
　　姜议语在‌旁边默默地也开始了，双腿分开往下移，再移，她骨头软，没学过舞也能尽量下去‌，就是起来的时‌候比较困难，“苏诀苏诀！”
　　没说出口都知道‌她想干嘛，苏诀再次拉她胳膊起来，小腿距离地面比较近，沾了好多小细草，这次不‌能帮她摘了，他没资格。
　　姜议语也注意到，弯着腰，仔细地拍掉，听到他说：“前四百米加速甩掉，后四百耐力‌不‌好就坚持，尽量维持住，用上前面的距离优势。”
　　这话是在‌教‌她明天的八百米比赛，姜议语直起腰，但没看他，“你不‌是不‌想我跑吗。”
　　“你听吗。”苏诀反问。
　　“……”
　　姜议语虽然长得‌乖巧甜美，但决定好的事倔得‌要命，她抿了抿唇，说：“不‌能让别的班瞧不‌起咱们班，我也知道‌你们已经有几块牌了，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不‌厉害，你才是最厉害那人。”苏诀喊她，“姜议语，阿定？”


第42章 八百
　　这个名字只有奶奶喊, 她小时候连着高烧一星期，奶奶抱着‌她去医院挂针，一遍又一遍地摸她额头, 嘴里说着‌，“好了奶奶的心才能定下‌来。”
　　从那之‌后‌，就喊她阿定。
　　姜议语听多了奶奶的声音，头一次遇上他，“啊？”
　　“为什么叫阿定。”苏诀问。
　　姜议语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一直都这么喊。”
　　这里太暗了, 小名是亲近的人‌才能喊的, 苏诀试探道：“我能喊吗。”
　　她眨眼，“你‌已经喊了。”
　　“那就是让了。”他笑。
　　姜议语觉得跟他已经很熟了, 点头，“嗯。”
　　“干什么呢一个个的。”田晓军隐在黑暗中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出声。
　　罗契又盯上他，“田老你‌也来一个, 现在最软的是王长‌。”
　　“滚，你‌才最软！”王长‌在地上劈了个极其标准的叉，喊着‌回应。
　　这些人‌心里想的全是你‌死我活, 没人‌注意到最旁边说话的两人‌。
　　时隔多日‌, 姜议语再次被田老吓到，但这次心里却多了点疑惑，那句话怎么感觉更像是说他俩的。
　　“老骨头还指望我掰, 好好练，我先走。”田晓军全程盯着‌大部队, 生怕他们‌过来抓人‌，脚步加快往回走。
　　比赛还在继续, 最后‌以王长‌的获胜落下‌帷幕，任谁再劈都掰不‌过练过功的。
　　按照姜议语的提议，她们‌五个排出最大的跨步，只练了一次就能整齐，不‌用重复试速度，一步到位。
　　运动‌会安排了两天半的时间，第三天下‌午颁奖。
　　阳光仍然明媚，天气预报上的雨标在一周后‌。
　　“按照昨晚练的，一鼓作气啊，眼一闭腿一蹬就完了。”童伊凡站到赛场上，那张嘴都没停。
　　方音说：“眼睛还是要睁的，万一跟别班撞了。”
　　“开始了，都准备好。”裁判站在外侧，准备吹哨。
　　操场够大，这么长‌的几条虫，能同时有十个班一起比。
　　手挽着‌手，腿绑着‌腿，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直到吹哨，一股气飞出去一条凹凸不‌平的队伍。
　　“这什么鬼，有个耗子飞出去了。”
　　“他们‌是绑着‌腿吗，这真‌的不‌是连体人‌吗。”
　　“这哪个班，又是一班，一班不‌都是书呆子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猛。”
　　“说他们‌猛我认同，书呆子不‌认，你‌把咱校草放哪去了，他们‌班还有个特清纯的，咱们‌理科班长‌得最漂亮的，再说别的，颜值最高的就是他们‌班了好吗。”
　　“谁跟我说他们‌班昨天晚上在玩劈叉来着‌，敢情拉着‌我们‌加入，自己偷偷练。”
　　几句话的功夫，一大半的路程已经没了，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终点，按照时间算金牌没跑了，还有好几人‌没刹住车趴到地上。
　　姜议语体重轻，反而没有往前栽，被俩底盘贼稳的一人‌一边架着‌，站得稳稳的。
　　“我们‌班照样第一，接下‌来的拔河也是，你‌们‌班拿了几个啊。”童伊凡跟个花蝴蝶一样，专门跑到文科赛道炫耀。
　　收到了对方的白眼，他照样快快乐乐地回去准备拔河，还不‌忘给十九班喊话，“阿诉冲冲冲！十九班干过二班！”
　　“必须的。”这次收到了她们‌的热情回应。
　　但狠话千万别说太早，下‌一波拔河就被打‌脸了，他们‌班对上的是七班，体重偏重的人‌很多。而一班没一个大体重的，他们‌做题多，能量全转化到脑部疯狂工作，要么身材匀称，要么瘦成片。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班的话全是：“你‌这什么手气啊，怎么抽到七班了。”
　　“我去，抽七班不‌死定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
　　“你‌也壮不‌到哪去傻逼。”
　　“个高有什么用，在拔河中一无是处。”
　　七班那边就是，“兄弟们‌兄弟们‌，来活了，干过一班，赢过苏诀。”
　　“快点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行，放点水各位，我喜欢的人‌在那边，好歹僵持一下‌。”
　　“想不‌到啊班长‌，你‌玩暗恋啊，谁啊，那个高马尾的？”
　　虽说有人‌力气大，但架不‌住那边体重压制啊，毫无疑问第一轮死得很快。第二轮僵持不‌下‌，有人‌青筋暴起，有人‌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怎么的，力量忽然歪了一下‌，连带着‌整个队伍都不‌稳，七零八碎地倒地上，从头到尾躺了一片，胜败已分‌，上轮的冠军选手止步九强。
　　偏偏是这次输了也不‌急，个个脸上笑得厉害，不‌知道是在笑自己丢脸，还是笑这个经历好玩。
　　对方也笑，放话：“终于赢过一班了！”
　　这边躺在地上放话：“下‌次一定！”
　　苏诀的位置在最后‌几个，队伍前面人‌倒的时候就预感到了，他完全可以扶稳身前的姜议语，自己也倒不‌了，但当他条件反射般触上她手肘时，又收了回来。
　　毕竟，拔河把全班都拔倒的经历，多难得。
　　“行了，快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碰瓷的。”田老催了，仗着‌草坪地舒服，倒了不‌算，还赖上了。
　　拔河和两人‌三足一样，都是文理分‌开，十八个理科班，分‌九次，为了节约时间，都是同时比的，人‌家那边打‌得火热，这边躺了一片。
　　也不‌知道这地是风水不‌好还是怎么的，后‌面的比赛，只要在这块拔的，基本都要躺一回，最后‌定性为，这里是睡神的地盘，不‌管是谁，来了都得躺。
　　团体赛结束，接力赛开始，一千五百米男女混合，分‌六人‌，三男三女，前五个一人‌两百，最后‌一个跑三百。
　　童伊凡跑步没那么快，让跑一百米的哥们‌上了，另两个自然就是罗契和苏诀。
　　女生组的三人‌同时兼顾了一千五，八百，两百。
　　快速商讨出结果‌，罗契打‌头阵拉开，董且珍和中间两位负责保持优势并‌再次拉开，姜议语倒数第二负责加速，苏诀最后‌一棒负责冲刺。
　　接力赛和短跑类都是观众爱看的，只为了选手那一瞬间的爆发，草坪内侧再次围了不‌少人‌。
　　裁判就位，选手就位，观众就位，只等枪响。
　　“beng——”
　　罗契全力起步，加速，头发全被带起的风吹到后‌面，得了个冲天炮发型。
　　董且珍接上，双腿直蹬，脚底都快冒火星子了，维持住优势。
　　第三棒接上，摆动‌的双臂甚至快甩到侧边观众的脸上，再次拉开差距。
　　第四棒接上，拼劲全力，但没那么多练习还是略弱一点，让第二名追上了些，她急喘喘地奋力奔跑，最后‌几十米被两人‌反超，有点崩不‌住情绪。
　　离下‌一棒越来越近，她看到，姜议语脸上没有着‌急，没有责怪，她莫名冷静下‌来，定下‌心拼命超过了一个，第二个送到第五棒手中。
　　姜议语说她跑得快全是真‌的，用了五十米反超，回到第一，再用了五十米拉开差距。耐力不‌足也是真‌的，心跳都快蹦出来了，腿越来越软，与第二名的距离近了些。
　　与此同时，跑道上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石头，她眼睛全盯着‌下‌一棒，哪能注意到脚下‌，被滑着‌往前栽。
　　“姜议语！”在侧边看比赛的苏诉着‌急地大喊。
　　人‌在着‌急的时候，只会蹦出来全名，童伊凡往她的方向冲，“姜议语！”
　　只看到她，双腿往前屈，反应很快地拿双臂撑着‌跑道三四秒，再次起步，虽然让第二名逮到机会反超，但差距只有几十米，她离苏诀越来越近。
　　“非常棒——”他喊。
　　最后‌一棒被送出，苏诀跑出残影，三十米赶超，五十米拉开，一百米胜负已分‌，全程没有减速，直直冲过终点线。
　　手上还拿着‌接力棒，稍微减了点速到草坪上，跑到姜议语旁边，“手怎么样。”
　　姜议语递完就在跑道上慢慢走，观察苏诀的动‌向。
　　被苏诉喊出来询问，刚解释完一波，她哥又来了。
　　但现在姜议语没一点功夫说疼不‌疼的事，满面笑容，“我们‌赢啦！是金牌！”
　　与此同时，主席台上的方音终于找到机会拿话筒，响彻整个操场，“一班就是最牛的！一班牛逼！”
　　所有人‌都在喝彩，为选手，为精神，为青春。
　　这场比赛，所有人‌都看到，一班那个长‌得可爱漂亮的女生，不‌仅速度快，摔倒了都没停，不‌放弃有毅力，即使‌刘海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侧，也挡不‌住她的笑容，更挡不‌住她的光芒。
　　一时间，被箭戳中心脏的人‌可不‌少。
　　表白墙今天晚上可有的忙。
　　“我看。”苏诀看向她胳膊，被校服外套挡着‌，还沾着‌灰。
　　姜议语那股子兴奋劲过去，后‌知后‌觉，胳膊的疼痛，把袖子拉起来，露出大片红肿，好在校服质量够好，只是肿了，没擦破。
　　“怎么这么严重。”苏诉说。
　　苏诀那里是正方向，看得最清楚，冷着‌脸说：“被绊着‌往地上砸，能不‌严重吗。”
　　“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跑道哪来的障碍？”罗契问。
　　“跑道哪来的障碍。”苏诀重复。
　　姜议语也明白了，说：“不‌知道是什么，像个石头，特别滑。”
　　“先回去坐着‌，我去趟医务室。”苏诀拿手上的接力棒指着‌教室的方向，又对苏诉说：“抽屉里有酒精和药。”
　　说完就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看他那脸色，姜议语难得有些怀疑，“他真‌要去医务室？”
　　“应该吧。”苏诉没拆穿她哥，只说：“有人‌要倒霉喽。”
　　童伊凡后‌面还有比赛，没跟着‌回去，罗契跟着‌在，单手提了一箱水，田老带过来放着‌，全在看比赛，没人‌喝水，包括这些比完的人‌。
　　教室里，早已经坐了两三个人‌，他们‌不‌是头一个回来的。
　　手臂的红肿未消，隐隐有转青的趋势，苏诉连忙找了消毒水和药膏出来，依然是那个青色矮瓶。
　　苏诉拆了棉签袋子，先照例用酒精消毒，再打‌开瓶盖，说：“抹这个超疼的，但效果‌好。”
　　上次被篮球砸到，姜议语见识过，上午擦的药，晚上回去就消肿了，奶奶离那么近都没发现她额头受伤。
　　这次有准备，一动‌不‌动‌地被抹药，忍不‌住想，当真‌是应了苏诀说那话，怎么老是受伤。
　　苏诀回来得不‌快，直到午餐铃打‌响，才拎着‌好几个袋子出现，里面装的是外卖盒，这人‌又违反校规。
　　运动‌会期间，基本没人‌管，教室里到处都是打‌包回来吃饭的人‌。
　　五楼是顶楼，但最顶上还有个天台，平时都锁着‌，防止学生出危险。
　　这几人‌就拿了不‌用的书垫在楼梯台阶上，坐在被锁的铁门前面，吃这份违反校规得来的午餐。刚把座位弄好，童伊凡拎着‌好几杯奶茶出现，“让你‌等我会儿不‌等。”
　　姜议语的餐盒里几乎全是她的口味，炒藕，苦瓜，鸡肉，玉米粒。包括童伊凡分‌出来的饮品，是拿铁，不‌是奶茶。她看向苏诀，所以他没去医务室，而是去买饭了，为了让她多休息会。
　　她的同桌，看起来让别人‌觉得难以接触，又冷又傲，但真‌的很好，好到没别的形容词来描述他，只能匮乏地用好这个字。
　　石头这事，姜议语也没打‌算不‌管了，只是下‌午还有比赛，没那么多心思，打‌算晚自习再找田老说，看能不‌能查一下‌监控，既然是现场在大屏上转播，多少会拍到点东西，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两个小时的午休过后‌，操场又热闹起来，先用了一场一百米赛跑热场子，又来了个两百米点燃气氛。
　　一班女子一百米得了个铜牌，下‌来丧气地说：“早知道让你‌上了，你‌跑那么快，肯定是金的。”
　　“不‌一定，我上午跑了两百，下‌午再来这个速度肯定比不‌上。”姜议语说，“原先还想着‌凑人‌头，现在有牌就很厉害了。”
　　董且珍过来喊人‌，“到你‌了，加油。”
　　“好。”姜议语应了声，把外套脱了，到台下‌做准备，她的朋友全在旁边守着‌。
　　苏诉有点紧张，握着‌她手腕看伤口，果‌然转青紫了，只是没上午那么肿，消了一半，“你‌放心跑，这次我全程跟着‌，不‌会有不‌长‌眼的来绊你‌。”
　　苏诀还是想让她别逞强，但最后‌开口转成，“我在你‌旁边。”
　　罗契说：“加油加油，我们‌都跟着‌。”
　　童伊凡说：“我们‌几个光气势就吓跑别人‌，肯定能给你‌助力。”
　　姜议语本来不‌紧张的，被他们‌几个一说，反而有点腿闲得慌，套着‌号码七号，站到内侧跑道，时刻谨记苏诀的叮嘱。
　　观众席大部分‌人‌都盯着‌内侧跑道那块，简直就是颜狗的天堂，校花，校草，理科班班花，还有俩不‌管是身材还是相貌都一绝的。
　　一声枪响，她按照他教的方法‌，全力加速，打‌了个措手不‌及，远远甩开半圈，这时已经到了三百米，气息逐渐不‌稳。
　　“用鼻子，嘴闭上。”旁边的苏诀说。
　　她紧闭着‌唇，费力调整，额头上的汗往鼻尖滴，腿像是灌了铅，但速度只降了一点，第一圈甩开的差距依然还在。
　　观众席的视角高，到第二圈大部分‌人‌都发现，七号速度变慢，后‌面的人‌在加速跟上，心里很偏心地希望七号赢，但按照现在这势头，极其困难。
　　身后‌人‌越来越近，姜议语后‌脑勺跟长‌了个眼睛一样，她知道，但她不‌着‌急，因为苏诀在她旁边说：“她们‌也在极限，稍微歇会，等到最后‌两百米。”
　　姜议语腿灌铅得好些，只是手没了力气，有两个人‌赶超了她，就在她前面，始终隔着‌一两米，又有一人‌赶超了她，只隔着‌几十厘米。
　　鼓劲加油声直往耳朵里冒，她的朋友，同学，在大声喊她的名字，怎么都不‌能放掉比赛，她自己选的。
　　“跑。”苏诀说。
　　他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开关，姜议语紧咬着‌牙，从额头到脖子全是红的，刘海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鼻尖的汗水直往下‌滴，腿在全力奔跑，竟然回到了刚开始四百米的速度，超过一个，又超过一个，在最后‌二十米反超，成了新的第一。
　　刚跑过终点线就被一直跟着‌的人‌扶住，她没那么好的体力，现在恨不‌得躺个八百年，但被苏诀架着‌，根本落不‌下‌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嘴里全是苦味，腿也软得厉害。
　　苏诉冲过来扶住另一边，苏诀手放开，让她趴在苏诉肩上，“累死了真‌的累死了。”
　　台上的方音再次抢了话筒，喊得破音，“一班姜议语牛逼！”
　　听到这话，姜议语瞬间精神了，还有件事没做，旁边是她班上的人‌，女生都在，方音喊完话也往下‌赶。
　　姜议语眼睛发黑，但嘴里在说：“走……去找二班，我还能走。”
　　这得多大隔阂，才能让一刚跑完八百米的软体人‌直起腿，挺起背。
　　“走走走，我必须要去炫耀一顿。”
　　“就在前面。”
　　二班的人‌拿了第二，最后‌被赶超，这口气始终都咽不‌下‌去，更咽不‌下‌去的气在路上。
　　“一班是这个。”姜议语比了个赞。
　　“你‌们‌班是这个。”她把赞倒了个头。
　　二班全体：“…………”
　　“你‌说你‌们‌惹她干嘛，硬是把来凑人‌头拼成金牌。”童伊凡双手抱臂，接着‌开嘲，“可惜了，你‌们‌本来是金的呢。”
　　二班全体：“…………”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苏诉说：“千万别激人‌，这都是报应。”
　　董且珍脸上有点遗憾，“你‌们‌怎么没在昨天说，不‌然还能给我加个buff。”
　　“走了。”站了有一会，后‌劲过去，苏诀催人‌坐。
　　但事实是，不‌是后‌劲过去，全被她忍着‌在，眼里越来越黑，嘴里苦味越发浓郁，现在才开始发白的嘴唇暴露了她的不‌适。
　　与此同时，苏诀握上她手腕。


第43章 晕倒
　　“坐下来。”苏诀一手握她手腕, 另一手按她肩膀，对旁边人说：“葡萄糖准备没。”
　　童伊凡立刻往观众席跑，那‌里‌有物资。
　　姜议语被按着坐草坪上, 眼里‌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头也一阵一阵地晕，心跳不仅没变缓，反而‌愈加强烈。
　　忽的，有东西抵在她唇边, 还有苏诀的声音, “张嘴。”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半阖着眼张口含进去, 没味道，接着被喂第二颗, 这时‌食物的奶香味才被挥发出来，冲散了嘴里‌的苦味, 她感觉眼睛好像清楚一点了，但仍是没恢复过来。
　　主席台侧面的大屏转播非常清楚，他们看到‌高‌二的苏诀, 蹲在‌那‌个女生‌的前面, 拿自己给她挡太阳，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旺仔小馒头，撕开包装喂到‌她嘴里‌。
　　一时‌间, 分出了三个讨论方向。
　　“那‌个女生‌是不是苏诀女朋友啊。”
　　“八九不离十，除了他妹妹, 就‌没见过他跟别的异性有接触。”
　　“苏诀竟然随身携带旺仔小馒头！”
　　“低血糖了吧，嘴唇都是白的。”
　　“苏诀竟然喜欢吃旺仔小馒头！”
　　这时‌, 葡萄糖也被送过来了，随之一起的，还有跑得飞快的田晓军，“快快快，喝口葡萄糖就‌好了，有没有伞啊，来遮下太阳。”
　　苏诉带着两把扇子赶过来，她去找伞没找到‌，先‌拿扇子应急。
　　好在‌罗契找到‌了一把大黑伞，举高‌挡住热烈的太阳。
　　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就‌专盯这几人，大屏里‌的人逐渐变多，但只能看到‌主人公的侧脸，其它的全被一个宽阔的后背挡着。
　　葡萄糖到‌了，小馒头被收回，苏诀一边扇风一边说：“好点没，能看清吗，头还晕吗。”
　　姜议语刚凑着吸管喝完口服液，眼里‌由全黑转暗，勉强能看清，说：“好点了，能看清，头没那‌么晕，但心跳还是很快。”
　　“去医务室。”苏诀放了扇子，手往她膝盖伸，却猛地顿住。
　　“快快去，快，去躺着。”田晓军指挥人，“你们几个……”
　　人都没派完，苏诉就‌直接把姜议语抱起来，拔步往操场边缘跑，后面跟着一串人，边扇风边举伞。
　　姜议语闭着眼睛靠在‌苏诉肩上，她实在‌是太累太累，眼睛已经‌不发黑了，但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软的，能通过颠簸程度体会‌到‌她在‌上楼梯，就‌是从后院到‌操场的那‌个大长楼梯。
　　医务室在‌后山，距离操场特别远，中间要经‌过后院，宿舍楼，大长林荫道。
　　颠簸程度变缓，嘈杂的声音也没了，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给我。”
　　这里‌是宿舍楼前的公示牌，操场上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人了，苏诉把怀里‌的人递到‌苏诀怀里‌，还不忘说：“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会‌。”
　　姜议语现在‌的状态是，能感受到‌，但睁不开眼，她也知道，抱她的人是苏诀。
　　同样的姿势，加快的速度，稳健的步伐。
　　苏诀的上臂抬高‌，方便‌她头压着，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很大，心脏快速跳动，四肢无力，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她恢复一点力气，半睁开眼，能看到‌他环过膝窝的手。
　　睁开没多久，就‌被放到‌医务室床上，里‌面还有好几个在‌挂针的，苏诀低头问：“现在‌怎么样了，心跳还快吗。”
　　葡萄糖发挥作用，眼里‌不再模糊一片，大脑恢复正常，只是，“快，心跳很快。”
　　童伊凡去喊的校医过来，看到‌她脸色，问：“持续多久了，有没有补充。”
　　“喝了一百毫升的葡萄糖，心跳异常，头晕，眼发黑，手指发抖，持续十分钟左右。”苏诀直起腰说。
　　校医清了清嗓子，说：“先‌测个血糖，在‌这休息会‌。”
　　苏诉看了这一圈环境，对面床位躺着一个在‌睡觉，沙发上也坐了几个输液的，其中一个还跟她对上了视线，问：“是躺着还是坐着啊。”
　　“坐着吧，我感觉好了现在‌，估计是在‌外面晒的。”姜议语拍拍旁边的位置，让他们也来坐。
　　苏诉顺势坐下，叹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姜议语摸了摸脸，是热的，问：“很吓人吗。”
　　“我就‌转个身，回头一看，你就‌坐地上了，嘴还特白。”罗契没坐床，脚勾了个板凳过来。
　　童伊凡现在‌心跳才终于恢复正常，“谁不是呢，我刚跟二班的对完，转头就‌被他推着去找葡萄糖。”
　　苏诀跟个柱子似的立在‌床侧，没说话。
　　姜议语转头问：“我现在‌嘴唇还白吗？”
　　“还是淡的，有点颜色，比之前好。”苏诉拿了扇子扇风。
　　姜议语说：“我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就‌是我都不知道我有低血糖。”
　　被拿着针的校医解答，“比赛过吧。”
　　“跑了八百米。”她说。
　　“这就‌是了，一直隐藏着在‌，又被太阳晒久了，身体到‌了极限，自然就‌显出来了。”校医拿了棉签，“手指伸出来。”
　　先‌消毒，再拿针戳，姜议语眼睛都睁大了，怎么扎手指这么疼啊。
　　“疼吧？”苏诉问。
　　她点头。
　　电视里‌正好在‌放剧，罗契恍然大悟，“怪不得六阿哥哭成这样。”
　　不仅扎针，还挤出一滴血擦掉，等第二滴血出来才拿那‌个小仪器收进去，说：“等一个小时‌。”
　　“要这么长时‌间吗，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没事了。”姜议语以为这玩意跟她奶奶的血压测量仪一样，一会‌就‌出结果，谁知道要一小时‌。
　　校医收了东西，“现在‌觉得好了，是葡萄糖在‌起效果，不测个血糖，万一低于正常值没治疗，你往后几天‌都得头晕。”
　　“谢谢医生‌。”苏诀低头说：“你老‌实坐好。”
　　起身的动作落回，姜议语老‌实巴交，“哦。”
　　童伊凡左瞧瞧坐着的人，右看看站着的人，故意咳了老‌大一声，说：“我那‌还有项目要忙，先‌走了，你们在‌这待着。”
　　“去吧去吧。”罗契眼睛盯着电视，背对着他招手。
　　童伊凡凑近说：“你不走？”
　　“我在‌这看会‌电视。”
　　“你明天‌上午还有个比赛，晚上要训练。”童伊凡掐他胳膊，“确定不走吗～”
　　罗契还没来得及叭叭，余光就‌注意到‌旁边那‌两人，心领神会‌，“诶呀我差点忘了，那‌你俩在‌这待着，我们先‌回去。”
　　你一推我一打地出了门，房间里‌瞬间空了不少。
　　姜议语说：“你们也回去吧，我可以在‌这看电视。”
　　“这哪能呢，我那‌又没事，而‌且，万一后面要打针，你一个人多不方便‌。”苏诉把手机拿出来，随便‌开了动态看。
　　旁边站着的那‌根柱子可算是舍得弯一下膝盖，坐到‌姜议语旁边。
　　“表白墙上好多捞你的。”苏诉滑动屏幕说，“刷屏了。”
　　姜议语脑袋凑过去看。
　　云一万能墙：墙墙，表白今天‌八百米跑第一的小姐姐，太喜欢了（备注：我是女生‌。）
　　云一万能墙：表白今天‌跑接力和八百的高‌马尾女生‌，我是高‌二十一班的魏瑾烽，不匿。
　　云一万能墙：打听下，八百米的七号，一班的姜议语，有没有男朋友！
　　这条帖子下的评论格外疯狂。
　　【据我今天‌观察，刚开始还以为我没机会‌了，结果抱着她跑的是苏诉，我觉得还是有点机会‌。】
　　【不是吧哥们，好吧没有。】
　　【应该没有吧，经‌常看他们几个一起吃饭，都是好朋友。】
　　【真心劝告，特别难追，周浩宇上个月改邪归正，连个好友都没要到‌。】
　　【别想了各位，小姜同学一心只想学习。】
　　【你们是没有机会‌滴，早点喝下绝情‌水，忘了吧各位。】
　　苏诉往下滑，“这两个评论还是童伊凡和罗契发的，这俩速度这么快。”
　　蹲在‌门口的两人收回手机，对视了一眼，神秘微笑，深藏功与名‌。
　　回想起上次在‌墙上被捞的情‌景，那‌时‌姜议语对这个特别抵触，现在‌却全然没了反应，已经‌不在‌乎了，只点了下头。
　　苏诉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你确定，就‌是，没有这个想法？”
　　“我肯定不会‌谈恋爱。”姜议语对这种感情‌一窍不通，甚至还有来自她爸妈的阴影。刚回云城那‌天‌晚上，姜超喝醉，在‌客厅里‌说他后悔跟她妈妈结婚太早，后面的话被奶奶制止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从那‌之后，她就‌对爱情‌这玩意避而‌远之。
　　说完又觉得太绝对，改口：“高‌中肯定不会‌，以后再看吧。”
　　苏诉表情‌更复杂地往左边瞟，自求多福吧，拍了下头佯装记忆回来，突然站起来，“诶呀，我忘了我班主任下午要找我说作文的事，哥你照顾好她，我先‌走了。”
　　出门就‌被守在‌外头的人逮住，“咋出来这么晚。”
　　“太明显了，哪有一下子全跑了的。”苏诉心思肯定比这俩男的细腻。
　　“说得也是，走吧。”
　　“阿诉叫你哥了诶。”姜议语的关注点在‌这个，她从来没听过阿诉喊他哥，从来都是大名‌或是用他代指。
　　苏诀应：“嗯。”
　　“你就‌没点反应？”哥哥不是都一般很喜欢妹妹喊他的吗。
　　“知道她为什么不喊我哥吗。”他转过头，垂眸看她。
　　“为什么。”
　　苏诀说：“因为她小时‌候天‌天‌喊，把自己喊烦了，又觉得只比我晚出生‌几分钟，非得让我喊她姐，被我骂过一次，记到‌现在‌。”
　　姜议语：“……”
　　好牵强的理由，但又莫名‌地相信，她说：“是从那‌次到‌现在‌一直都没喊，还是中间有原谅你的时‌候，像刚才那‌样。”
　　“偶尔在‌家里‌会‌，在‌外面刚是第一次。”苏诀说：“她觉得我可怜。”


第44章 挂水
　　电视里的剧情反转又反转, 好多‌人都在流泪，悲凉的配乐更是渲染气氛。嘴里说着可怜的人却一点可怜样都没有‌，甚至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姜议语没听明白他话, “为什么，她怎么就觉得你可怜了。”
　　“你累了。”他说。
　　“我不累啊。”姜议语眼睛睁得老大。
　　苏诀说：“你嘴巴需要‌休息。”
　　“……”可他还是没说为什么可怜，姜议语往床的里侧移了移，靠到身后的被子，双手‌交叠着放到肚子上，像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房间内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姜议语从小到大的生活, 几乎只围绕着学习和绘画，看过的动画片和电视剧, 只有‌跟着弟弟看的那几部‌。
　　这时，却看着屏幕入了神, 天啊，这孩子不是皇帝的, 是这个太医的，不刚说好了吗，怎么又不行了, 生孩子好可怕。
　　“你往后靠靠。”姜议语用‌了两根手‌指戳戳他背, 她有‌点被挡住了。
　　苏诀说：“你还看上了。”
　　“又没什么事做，不看电视能干嘛。”她也是终于舍得把目光放回他脸上。
　　“打针。”苏诀下巴往门的方向点了点。
　　校医拿了一大瓶透明液体过来，胳膊上还搭着针管。
　　我完蛋了, 姜议语直视前方，身体僵硬,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打过针了，久到都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但恐惧不会‌忘。
　　“你怕？”苏诀看她又是坐直，又是握手‌的。
　　校医在那移架子，挂水。
　　姜议语打了个寒颤，说：“我十一岁的时候，冬天，有‌点发烧，去诊所挂针，那个叔叔打了好几次都没扎好，最后我手‌都紫了还没扎进去。”
　　说到这里，她开始了一段无‌实物表演，两指捏住，放到左手‌背，戳进去又拔出来，戳进去又拔出来，重‌复几次，说：“后来我就不敢生病了，只要‌有‌点苗头‌我就立马吃药压下去。”
　　“那是你那庸医的问题，我们都专业的，一点不疼，来伸手‌。”校医拿着塑胶皮筋，铁盘里装着棉签，针头‌还在往下滴水。
　　姜议语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挣扎，“一定要‌打吗？”
　　“一定要‌，你的血糖很‌不正常。”校医残酷无‌情地说了现实。
　　吸的气散了，姜议语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左手‌揪着床单。
　　校医一看她这手‌背，不用‌上皮筋，青筋都能看得清楚，再蠢的医生也不至于扎几次都扎不进去，握着她手‌擦碘伏，两秒不用‌就扎好了针，不由得说，“你那找的什么医生，还给人留阴影了，你看是不是一点不疼，快得很‌。”
　　揪床单的手‌还没使‌力‌，右手‌就扎好了，还没测血糖那一针疼，姜议语点点头‌说：“不疼。”
　　校医收了铁盘，不忘挽回医生的口碑，“下次再生病，还是得去找专业的，免得碰上个不靠谱的地方，坑人。”
　　姜议语非常赞同，点头‌力‌道变大。
　　瓶里的葡萄糖顺着针管流入体内，姜议语看了好几次放到膝盖上的右手‌，连电视都顾不上看，又一次往右边瞟的时候，余光扫到沙发上的几个人，全是女生，好像还在看她旁边那人。
　　她偷摸往那边瞟了一眼，不是好像，就是在看苏诀。
　　再往左边看，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唰唰直滑。
　　“你在看什么。”姜议语问。
　　苏诀头‌也没抬，仍是在滑，且速度加快，“看跟你表白的人。”
　　姜议语往他那边凑了一点，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果然‌是万能墙的空间动态，但她看到的却是，“你喜欢吃旺仔小馒头‌啊。”
　　苏诀：“……”
　　“你别滑走了，我看看。”姜议语左手‌指尖放到屏幕上，回到上一个帖子。
　　云一万能墙：墙墙投稿，没看出来苏诀竟然‌是这种人。轻微标题党，是这样的，八百米比赛我一直关注着，姜议语坐地上后，我还以为苏诀要‌拿什么东西，结果就被一包旺仔小馒头‌晃瞎了眼，就算他知道姜议语有‌低血糖，准备的也该是糖或者巧克力‌这种，而不是旺仔小馒头‌，而且他当时的表情非常着急，所以他绝对不知道人家有‌低血糖，更没有‌想到会‌晕倒，所以这包小馒头‌绝对不是提前准备的。真相只有‌一个，苏诀是自‌己喜欢吃旺仔小馒头‌，且会‌随身携带。
　　虽然‌还有‌很‌多‌投稿的，但这条下面的点赞和评论最多‌。
　　【哈哈哈哈哈笑炸了哈哈哈哈哈。】
　　【传下去，必须传下去，苏诀爱吃旺仔小馒头‌。】
　　【哦～怪不得我以前每次给他送东西都没成‌功，原来是没送对啊。】
　　【这个反差，我真是醉了。】
　　【插一嘴，虽然‌我们班姜议语当时是比较虚弱，但也没晕倒，因为旺仔小馒头‌救了她。】
　　【苏*颜值超高*打架超猛*成‌绩逆天*爱吃小馒头‌*诀】
　　下面还紧跟着一条帖子，刚姜议语惊鸿一瞥的就是这个。
　　云一万能墙：想知道为什么苏诀能考年级第一吗，想知道苏诀为什么能考市第一吗，想知道苏诀为什么是18年全国物理竞赛金牌吗，想知道苏诀为什么总成‌绩从不低于710吗，想知道苏诀为什么打架那么猛吗，想知道苏诀为什么身高183吗，想知道苏诀为什么长那么帅吗。想的话，请了解一下旺仔小馒头‌哦，便宜实惠，好吃不贵，欢迎大家购买，苏诀同款，你值得拥有‌。
　　配图是某宝上的商品截图，还有‌他的荣誉榜截图，成‌绩单截图，以及他手‌拿实物的糊图，不知道是哪个勇者躲在旮旯拍的，就是手‌机像素一般。
　　【谁这么缺德啊哈哈哈哈哈。】
　　【别说，我已‌经去下单了，吃了苏诀同款，得同款大脑。】
　　【苏诀绝对不可能只有‌183，百分之一万又长了。】
　　【我从今天开始把旺仔小馒头‌当饭吃，这个月月考能考过苏诀吗。微笑jpg.】
　　【楼上，大概率是不能的，毕竟苏诀也会‌吃。】
　　【我去，你们也太坏了吧，苏诀怎么会‌喜欢吃旺仔小馒头‌呢，一班有‌没有‌人能说一下为什么苏诀喜欢吃旺仔小馒头‌呢，旺仔小馒头‌这种小孩吃的东西苏诀怎么会‌喜欢吃呢，苏诀肯定不会‌喜欢吃旺仔小馒头‌的。】
　　【楼上，你是真不怕苏诀顺着网线找过来。】
　　【没事，苏诀那么喜欢旺仔小馒头‌，我送他一大包旺仔小馒头‌他就不会‌揍我了。欠揍jpg.】
　　姜议语头‌都不敢抬现在，非常后悔提出要‌看这个，难以想象当事人现在的表情。
　　“看完没。”头‌顶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听起来很‌正常，没生气。
　　姜议语顺势摆正脑袋，往他脸上瞟，依然‌是面无‌表情，但他打人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她默默往右边移了移。
　　苏诀关了手‌机，意味不明道：“有‌很‌多‌人跟你表白。”
　　他在转移话题，他果然‌还是在意的，姜议语点点头‌，决定配合他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不能早恋，早恋扣两百小分，我很‌在乎小分的，所以我肯定不会‌答应别人的。”
　　苏诀：“…………”
　　椅子上还放着两瓶水，童伊凡带过来，忘了拿回去，他拧开喝了一口，说：“这俩孩子不是皇帝的。”
　　姜议语：“……”
　　他还在说：“不仅不是皇帝的，还是皇帝弟弟的。”
　　“我又没惹你。”姜议语嘀咕，“又不是我去曝光你喜欢吃旺仔小馒头‌。”
　　苏诀又喝了一口水，“谁让你看手‌机，刚放的。”
　　“是吗。”
　　苏诀点头‌，“是。”
　　“……哦。”姜议语选择相信他，并问：“前面讲的是什么。”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诀停顿了一会‌，转盯她脸，说：“你看到的那幕，皇帝说冤枉了人，明白什么没。”
　　看个剧还用‌明白什么吗，看剧不就是为了玩的，姜议语摇头‌。
　　当初他随口说了那句，苏诀表示：“话不能说太早，会‌被打脸。”
　　“哦。”她目光转向电视。
　　本来八百米就比得晚，又在这多‌等了一会‌，挂上针没多‌久就报了六点的时。
　　苏诀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拎了晚餐，三明治和煮玉米，非常得健康营养。
　　“你不吃吗。”姜议语拿了一样到手‌里。
　　“不吃。”苏诀看向她打针的那只手‌，问：“左撇子？”
　　她拆包装拆得艰难，“不啊。”
　　“用‌右手‌打针。”
　　“这不是没经验么。”姜议语左手‌食指撇着封口，拇指往外划拉包装袋，有‌些遗憾：“要‌真是左撇子就好了，不都说习惯用‌左手‌的人更聪明。”
　　苏诀嘴角崩出一个弧度，说：“你现在是很‌聪明。”
　　要‌是他没笑的话，这句话很‌正常，偏偏他笑了，姜议语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好好一三明治，被她隔着包装袋倒腾得四分五裂也没打开，样子有‌些滑稽。
　　苏诀拿了她手‌上的战损版三明治，撕开最下面的贴条，非常之迅速快捷，“喏。”
　　姜议语接回，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严重‌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
　　这一大瓶葡萄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滴完，效果来得倒快，姜议语吃完饭就昏昏欲睡，但仍在坚持，双眼皮崩出了三眼皮。
　　“你还不如一觉睡到十点。”苏诀说。
　　姜议语带着三眼皮，没听清，“啊？”
　　“晚自‌习自‌由安排，想睡就闭眼。”他说。
　　“不行，我药完了没人过来拔，会‌回一瓶子血。”姜议语勉强回来一点精神。
　　苏诀说：“哦，敢情我不是人。”
　　“……”以前总是自‌己一个人打针，突然‌还有‌点不适应，姜议语抠了抠旁边的床单，说：“你千万别忘了啊。”
　　“不会‌忘，睡你的。”苏诀拿了旁边的外套，放到她腰上，“盖好。”
　　“我校服不是扔观众席了吗。”姜议语摸了下衣服，又发现不对劲，好像比她的要‌大很‌多‌，再一看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你的。”
　　“不是我的。”他说。
　　这件衣服的袖子上有‌一道黑笔印，是姜议语前几天不小心划上去的，洗也洗不掉，她就说不如添几笔变成‌黑藤蔓，在蓝白款的校服上倒成‌了logo，她揪着袖子说：“不是你的是谁的，这还是我画的呢。”
　　苏诀给她扒回去，一脸正经，语调平平，“马良送的。”
　　姜议语：“……”
　　夜晚宁静，原先在打针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新的，但都没挂水，只坐在沙发上聊天。
　　虽说精神了不少，但瞌睡还是在，安静了一会‌就靠在被子上睡了，外套只搭在腰间。
　　趁她睡熟，苏诀拖着她扎针的右手‌，慢慢扯开她胳膊压着的衣服，展开往上搭，从肩膀到大腿盖得严严实实，动作轻柔耐心。
　　“苏诀，她是你女朋友吗。”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女生问。


第45章 降温
　　一室静谧, 苏诀把她扎着针的手放回去，顺便把她靠着的被子弯了个弯，免得她睡歪了头。
　　沙发上坐着的人应该是一起的, 依然是刚才‌那‌个女生，语气羡慕地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不是。”苏诀坐回去，低着头。
　　“！！！”心里燃起烟花。
　　目光仍是在她脸上，“我在暗恋。”
　　“……”烟花灭了。
　　两拨人都没再说话，就剩个没心没肺的在睡觉。没多久，她们走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中途田晓军过来了一趟, 看到姜议语半躺着，脑袋压在被子里窝着, 问‌旁边坐着的苏诀，“没出‌事吧。”
　　苏诀说：“低血糖, 输完这瓶就好。”
　　“好好，没事就好。”田晓军又搭了一层外套到她身上。
　　苏诀瞟了眼, 是姜议语的校服，田老专门送过来的。
　　“你‌还在这干嘛呢。”田老回想‌起刚看到的那‌幕，苏诀无所事事地坐那‌, 电视也不‌知道是在放给谁看, 连个声都没有。
　　苏诀指了下她手，“不‌然您在这等输液。”
　　“我不‌行，我还得去管着操场上那‌群, 你‌俩就不‌用来了，今天都累着了。”田晓军安下心往外走, 树上挂着的大灯把他的背影拉得又瘦又长，老感觉哪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几‌年前带过的一个学生周侪，先前各种违纪都有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坐，没人敢和他这位刺头坐一块。后来高三分班，主动找他说要学习，想‌跟他班上的闻旅坐一块，让她带带。这事他求之‌不‌得，赶紧去问‌了闻旅的意见，那‌小孩一向善良，两人就成了同桌，周侪成绩也一直在提升，他甚至之‌前一直得意于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拯救了一个叛逆少年。
　　结果！高考前一天放假，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他去锁门的时候，看到那‌刺头在趁人家趴着休息，偷偷亲人家脸，简直就是个流氓啊。
　　田晓军越想‌越不‌对劲，这俩人，苏诀成绩很好，周侪从前很差。苏诀座位选了姜议语旁边，周侪主动要求坐闻旅旁边。苏诀从来不‌跟女孩子玩，只见到他跟姜议语或是苏诉，周侪从来不‌跟女孩子玩，只跟闻旅聊。苏诀从姜议语来了就很少违纪，甚至开始跑操，周侪从闻旅来了也没再违纪，甚至开始学习。周侪趁人家姑娘睡着偷亲，苏诀坐在姜议语旁边……
　　“诶呀！”都走了一半了，田晓军赶紧往回跑，悄摸躲在医务室下面的草丛里，鬼鬼祟祟地扒着窗户往里瞄，像个来偷东西‌的贼。
　　房间里一切如常，苏诀仍是坐在旁边，像是在愣神‌，时不‌时低下头，又抬头看看挂着的药瓶，没做什么‌不‌妥的事。
　　还好还好，朋友朋友都是朋友，还是同桌，关系好点正常，男女之‌间怎么‌就不‌能有纯友谊了，田晓军给自己洗完脑，又守了十分钟，放心地往操场上走，也不‌知道那‌群小崽子们练得怎么‌样了。
　　一瓶液输完，苏诀没喊校医过来，自己动手给她拔了，他以前经常给自己拔针，动作熟练轻巧，没吵醒她。
　　等校医估摸着时间过来，看到的就是仍在熟睡的姜议语，和插在针管里的针头，问‌：“你‌给拔的？”
　　“嗯。”他应。
　　校医收了药瓶还不‌忘调侃，“怕我动作重，吵醒你‌女朋友啊。”
　　“……”
　　“没事，我见得多了，青春期嘛，正常，你‌们那‌班主任还躲在我那‌花坛里观察了半天，我一看电脑上的监控，还以为他是要来偷我这电视的。”
　　苏诀：“……”
　　校医笑‌了笑‌，“藏……”
　　正说到关键地方，当‌事人之‌一醒得及时，坐起来的动作阻止了校医的话，转成，“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议语睡了一觉，脑子还有点没运转过来，只说：“好了。”
　　“好了就行，是要回班还是在这看默片，随你‌们便‌。”他往药房里走。
　　姜议语跟上去问‌：“等一下，多少钱。”
　　“这儿打针从来都不‌收费，学校报销，没人跟你‌说过吗。”校医瞟了眼苏诀，“你‌那‌小男……”
　　“谢谢医生。”苏诀拿着两件衣服出‌来，喊人，“走了姜议语。”
　　“哦好。”姜议语先答应了一句，再对校医说：“谢谢。”
　　随后，跟上他的步伐，“我们学校福利好多啊。”
　　“没校规多。”他应。
　　“那‌有的校规不‌是很合理吗。”姜议语想‌，比如斗殴逃课什么‌的，这人好像都干过。
　　他反驳，“比如把猪和剪纸挂到雕像上要扣分和罚站。”
　　姜议语很好奇，“这个是有点，你‌当‌时怎么‌想‌的，把猪挂那‌上面。”
　　“手痒不‌行么‌。”
　　“那‌还有什么‌奇怪的校规，你‌讲讲呗。”
　　“比如，在食堂吃饭不‌许拿两份。”
　　万一有人食量大呢，她问‌：“这好奇怪，为什么‌不‌能拿两份。”
　　“因为，童伊凡高一的时候，打了两份餐，一手端一个，没站稳扣了一份到校长头上，那‌天是他来食堂考察。”
　　“……还有吗？”校规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多着，女生不‌能留太短的头发。”
　　“这又是为什么‌。”
　　“去年冬天，有个人，剪了个寸头，混进男寝，把一男的床拆得稀烂，还拿厕所的拖把扫他脸，最后女的被通报，男的在外面拿冷水洗了一宿的脸，高烧四十度进医院。”
　　“……长见识了。”
　　“还有个罗契创的，规定不‌能在身上挂哨子，他去给别的班上了节体育课，后来……”
　　一片寂静的大路，晚风吹过香樟树，留下两个影子，由远及近。
　　这里岁月静好，万能墙上热闹非凡，依然是围绕着两个人物‌，四个话题，分别是她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表白她，表白他，他爱吃旺仔小馒头。
　　其中，小馒头这个话题登顶，从高二传到高一再到高三，从走读生到住读生，不‌管是网上知晓的还是口口相传，传播速度就跟那‌鱼生崽一样恐怖。
　　第二天早上，姜议语起床的时候，感觉身上就跟被人打了一样疼，尤其是腿，弯不‌了一下，她艰难地从床上起来，缓缓移动到外面。但更大的挑战在后面，这栋楼没电梯，她家在六楼。
　　姜沐晨看她这个状态，问‌：“姐，你‌昨天还摔到腿了。”
　　“没有，跑八百的后遗症。”她扶着墙下了一步。
　　“你‌还是扶着我吧。”姜沐晨把她手放到他肩上。
　　姜议语走了几‌步，感觉有点磨蹭，干脆就一鼓作气哐哐一通下。
　　姜沐晨看着她的背影，不‌仅感慨，她姐果然牛逼。
　　过了楼梯这个大boss，姜议语的腿酸得麻木，效果宛如打了麻醉，正常走路，正常上楼。
　　有人带了DV过来，想‌着记录一下运动会最后一天。
　　“欢迎来到云一直播间，我是今天的主持人童伊凡，现在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苏先生。”童伊凡举着虚拟的话筒，伸到他面前，“请问‌苏先生为什么‌即将成年，还要吃两岁宝宝才‌喜欢吃的旺仔小馒头呢。”
　　“滚。”苏先生拒绝回答。
　　童伊凡收回话筒，微笑‌面对镜头，“好的，苏先生的回应是滚，果然是两岁宝宝呢，还只会说一个字，看来卧槽，错了错了哥，救命啊！！！”
　　“苏先生一拳捶到他胸口，主持人匆忙逃脱，但苏先生仍紧追不‌舍，看来今天的主持人难逃此劫啊。”罗契接上镜头，“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姜小姐，请问‌你‌昨天吃到嘴里，是什么‌味道的呢，能描述一下当‌时的心情吗。”
　　姜议语有模有样地接过虚拟话筒，说：“其实前面没什么‌味道，但后调是甜的，如果没有那‌几‌个小馒头，我可能当‌时就要昏倒了，所以大家以后都可以随身携带一包。”
　　“好的，谢谢姜小姐的回答哈哈哈哈哈。”罗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演不‌下去了，真演不‌下去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掌镜的人换了一波人拍摄，玩闹中，已经到了操场，这几‌个人的项目全都比完了，就差个罗契的乒乓球，还是在最后。
　　姜议语安心地坐到观众席上，看远处某个比赛。
　　童伊凡扭着手腕松筋，问‌：“你‌看到教‌学楼里那‌个大屏没，就是标批评的那‌个。”
　　“没有啊，我好像从来都没看过那‌个。”姜议语说。
　　“昨天扔石头那‌个找到了，二班的一人。”童伊凡表情颇为嘲讽，说：“披了层三好学生的皮，从来不‌犯纪，不‌违纪，成绩也不‌错，背地里扔石头绊人。”
　　姜议语满脸懵，“找到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去问‌田老。”
　　罗契下巴往她旁边那‌人的位置努了努，“有他在，哪还需要等你‌问‌。”
　　“你‌昨天去找了？”她拍拍他胳膊。
　　苏诀说：“无人机找的。”
　　“那‌不‌还是你‌去拿的监控。”
　　苏诀表示，“监控自己往我这掉的。”
　　“你‌不‌去找，监控怎么‌……”
　　“好了好了。”罗契打断这俩人无意义地battle，“田老去找二班那‌秃头的时候，他不‌相信，说是我们班人自己摔的赖他班头上，那‌女的还不‌承认，又是哭又是发誓的，说自己没干过，要不‌是监控上清清楚楚，还真得被她唬过去，她不‌当‌演员真是屈才‌，田老监控一出‌，都傻眼了，得亏我们学校设备好啊，连无人机上的摄像头都是高清的，再加上主席台附近的两个监控，都有那‌女的过来看跑道的记录，连她捡石头都录上了，证据摆得明明白白。”
　　童伊凡接着说：“你‌们昨天晚上没来不‌知道，就在操场上，给田老气的，喊着叫着必须给咱班姜议语一个交代，还说你‌就是因为上午摔那‌一跤，影响下午的比赛，说你‌现在还在医务室挂针，必须照校规处罚。”
　　“你‌知道最绝的是什么‌，你‌们绝对猜不‌到，那‌女的接下来干了什么‌事。”罗契讲故事不‌讲完，非得留悬念。
　　姜议语说：“她也到跑道上摔了一跤，说扯平了？”
　　罗契忍不‌住鼓掌，“一模一样，跟你‌说的一模一样，她还真就去你‌摔那‌位置，两腿一绊往地上倒，演员啊，什么‌叫演员，这就是。”
　　姜议语也不‌知道该说啥，接着听讲。
　　童伊凡说：“二班那‌秃头还说什么‌这就算了，同学间小打小闹道个歉就完事，这田老肯定不‌干啊，我们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当‌时情况多危险，得亏你‌反应快拿胳膊垫着，不‌然那‌个速度倒地上肯定会骨折啥啥的，还说你‌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班人都看到了，监控里也看得清楚，就不‌干，两人争得差点动脚，班长去把唐主任找过来了，他听完了全程，看了监控，当‌时就说通报批评，就按破坏公物‌算，还有个蓄意伤害同学，反正她这学期的三好学生是没了，保送梦破碎喽。”
　　“别说保送，文科生能走保送的少之‌又少，她成绩也没顶尖，就算拿三年三好生，也没那‌个本事。”罗契瞅着旁边那‌闪亮亮的物‌理竞赛金牌得主，说：“有本事的，就算风纪分是负的，从来就不‌跟三好沾边，还能被平大的老师追着问‌，想‌法子让他消分。”
　　姜议语的关注点又偏题，“你‌是全国竞赛的金牌，那‌你‌不‌就高一就有保送资格了，这个好厉害啊，高一就能过的几‌乎没有。”
　　“不‌是保送，就是允许跳级，提前高考。”苏诀跟她解释。
　　“你‌要是答应进那‌什么‌训练营了，不‌就是保送。”童伊凡想‌起来就气，说：“人家想‌进进不‌了，他偏偏与众不‌同，这畜生可了不‌得，轻飘飘就放了这机会，说他想‌体验一下高考，毕竟中考没体验过，给人家老师全说懵了，你‌说气不‌气人。”
　　姜议语摇了下头说：“进训练营，太模式化了，而且时间还很紧张，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不‌如自己摸索，过程比较重要。”
　　苏诀笑‌了下，拍拍她头说：“还是你‌聪明。”
　　愚蠢罗一号：“……”
　　蠢笨童二号：“……”
　　最后一个乒乓球比赛，罗契拿了块银的，金牌被九班一个从小就练的人夺了，但讨论的人不‌多，更多的人还是比较关注旺仔小馒头。
　　直到下午去操场集合颁奖，才‌被突如其来地降温转了注意力。
　　“是不‌是降温了，怎么‌我穿着外套还这么‌冷。”罗契蹦哒了几‌下升温，“他还得说多久。”
　　由于比赛项目过多，选手本人上台的话，速度太慢，所以都是由班主任上去领自己班上的奖牌和奖品，田晓军此时胳膊上挂了一串牌，金的银的铜的全有，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来搞批发的。
　　校长仍在讲话，“此次运动会让我看到了同学们的热情与……”
　　天空往下掉点，热情被小雨浇灭，校长接着说：“好，下雨了是吧各位，我相信，这点困难不‌会难倒你‌们，你‌们的激动我看到了，同学们！你‌们是新一代……”
　　“下大啦！别讲了校长！”台下有人吼了一嗓子。
　　通过校长一绺一绺的头发来判断，他也被淋得不‌轻，但仍在坚持，装作没听见，接着讲：“我们的先辈在台风中还能坚持，我们的战士在洪水中还能抵抗，下这么‌点雨……”
　　雨水打在他头上，顺着结绳的头发直往下流水，他眼睛模糊，看到地上打的大水泡泡，实在是说不‌出‌小雨这话，转成，“散场吧同学们，我们自认懦夫。”
　　他是放弃了，台下还有群倔的。
　　“这点雨算什么‌，高考的时候把天劈裂了都得考。”
　　都湿着头发衣服，何必非得争这口气呢各位。
　　天一下子就黑了，不‌仅下雨，还刮风，呜呜地吹，且速度逐渐变大，不‌管是风速还是雨速，尤其是刮风，就跟来了台风似的。附近放着的桌子凳子，挂着的气球彩带什么‌的，倒的倒，移的移，甚至有个桌子直接从跑道的一边滚到另一边，方向逐渐偏离到草坪，操场上一片混乱，不‌管是四处漂移的桌凳，还是慌忙逃窜的老师和学生，老天爷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
　　云城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极端的天气打响了入冬第一枪，秋季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吹断的树枝，逃窜的人群，激烈的雨打，都在为它‌伴奏。
　　“卧槽！跑都跑不‌急啊！”
　　“篮球场下面有个躲的，先跑了再说。”
　　“我去，我就喊了句话，怎么‌台风就来了。”
　　“诶呦我去，救命，我要被雨打死了。”
　　“扯我一把，这！风！太！大！了！”
　　老师们还在指挥，“往房子里跑。”
　　主席台两侧有一排小平房，距离操场不‌远的后院也是小平房，都能做临时避雨处。
　　屋子里，屋檐下，挤着一堆落汤鸡。
　　罗契甩了甩手上的水，破口大骂，“去你‌的，我都快跑回去了，你‌给老子拉回来，吃屎去吧你‌。”
　　“淋雨好玩嘿嘿嘿。”童伊凡死死扽着他胳膊，“一起淋雨啊嘿嘿嘿。”
　　姜议语有随身带纸的习惯，刚拆开撕条分了一人，就停在童伊凡前面，面露惊恐地问‌在擦脸的苏诀，“他怎么‌了。”
　　“龙王转世，一下雨就这破德行。”苏诀左手拎着湿透的外套，右手拿着纸。
　　雨势变大的时候，就有人脱了外套搭在头上，两人或三人挤着一起，苏诀的外套在姜议语头上，人在罗契衣服下，童伊凡那‌龙王跟疯子似的，没做任何措施，撒开了欢跑。
　　即使人都在屋檐下，也挡不‌住狂躁的大风。
　　空旷的裤管嗖嗖直吹，那‌些体重较轻的人都有些踉跄。
　　姜议语费力抓住防盗窗上的铁栏杆，还是没挡住攻击，一个卷风过来，直接被打到旁边人的怀里。


第46章 高烧
　　算不上拥抱地拥抱。
　　风吹雨打‌, 所有人都狼狈极了，只想着抓住一个靠谱的东西，以防被吹走。
　　地上不断扫过截断的树枝, 作运动会装饰用的彩带在空中飞舞，像九天仙女的衣绸丝带。
　　姜议语抵着他胳膊，后背是一阵又一阵的大风，把她往他怀里推，空气中漂浮着雨水泥土味，但她只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像颗薄荷糖, 又清又淡。
　　“跑不了，放心。”苏诀握着她手腕说。
　　“……嗯。”她应。
　　窄窄的走廊上, 不断有人被吹动，一会往前跑, 一会往后退，要么挤成一团, 要么手挽着手，虽然狼狈，但也别有一番乐趣。
　　直到老师们‌举着大棚来救他们‌, 两人抓一个杆, 都差点抓不住被吹跑，“一组一组啊，都别挤。”
　　才说完这话, 大棚上搭着的塑料就被一股子风刮跑了，只剩下几‌个铁架子, 和瞬间‌成落汤鸡的几‌位老师。
　　“快快快，进去进去。”田晓军往檐下跑, 抖落掉满身的水，“只能等雨小一点了。”
　　姜议语拽着苏诀胳膊，脚步不稳，看着外面的场景说：“这雨下得比祺贵人求情那天还大。”
　　苏诀说：“你怕是把依萍忘了。”
　　姜议语问：“依萍是谁。”
　　“一个女性。”
　　“……”说了跟没说一样。
　　乌云密布的天空，狂风暴雨的天气，极速下降的温度，一个人的话是惨，一群人的话就是快乐了。
　　直到雨势小了一点，打‌在地上的水泡由大转小。
　　“快跑，抓紧时间‌跑，等会还要打‌雷！”田晓军率先出去招呼。
　　一班的大部分人都在这块，听‌田老的话拔步就跑，脚踩在地下的水坑，溅起一串串水珠。
　　风仍然很大，苏诀握紧姜议语的手腕，与雨赛跑，同风较劲。
　　高‌二教学楼，多了一群抵着膝盖喘气的人，“呼——”
　　“跑挺快啊你，我差点撞树上。”
　　“谢谢啊，我这鞋不能要了。”
　　“这天牛逼，我衣服都在往下滴水。”
　　“到底是哪个说不许走的，不然我早就回‌去了。”
　　姜议语扒着扶手往上爬，每天下六楼，上五楼，下五楼，上五楼，下五楼，上五楼，下五楼，上六楼，这还是一般情况下，一学期下来，不瘦十斤都对不起爬过的楼梯。
　　还不能用劲，不然胳膊疼，摔那一跤的淤青还没散。
　　等到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勇士，都是抗着大雨回‌来的，衣服几‌乎全是湿的，头发也是，在对着空调暖风吹。
　　姜议语只有外套湿了一部分，没了外面的冷风，进到教室里面，一下子又打‌回‌夏季。
　　“还好空调线没拔，不然今天得冻死。”罗契拿纸擦干头发，怀疑道：“天气预报不说明天才降温，怎么今天就来了。”
　　童伊凡脱了外套，里面衣服是最干的，除了头发，仿佛没淋过雨，说：“这玩意就跟我妈的脾气一样，阴晴不定‌。”
　　透过玻璃，外面的雨势果然变得更大，还隐隐带了雷电的声音，教室里也逐渐吵闹，站到前后窗户那往外面看。
　　“树断了，你看。”姜议语面向‌窗户，招呼人过来，往后招手，却‌没招动。
　　苏诀的声音很近，“你往哪拍。”
　　碰到的地方是他心脏，姜议语猛地收回‌手，耳朵泛了点红，垂下眼说：“不好意思。”
　　他没说别的话，就站在她旁边，看玻璃上流动的水柱。
　　良久，他戳穿，“你耳朵红了。”
　　“我太……”
　　“教室里很热。”苏诀往后面看了眼，弯了下唇角，说：“空调温度太高‌了。”
　　姜议语眨了下眼，“嗯，是太高‌了。”
　　下午的课全是自习，自由安排时间‌，到明天才恢复正常上课，田老过来发了奖牌和奖品，就是本子笔那些，质量都很好，尤其是本子，皮质软包，活扣内页。
　　风渐渐停了，雨也是，只是温度一降再降。上午应该还有个二十五度左右，下午可能只有十来度，每一个出门上厕所的人，回‌来的话无一不是在说外面冷的。
　　临近吃饭的那个自习，教室里只剩下一半的人，一直有细碎的声音，或在聊天，或在学习，还有好几‌个在睡觉。前门被敲了两下，柳习站在门口‌，“阿诀。”
　　苏诀放了手上的笔，往外走。
　　柳习从里面翻出一件黑色的外套，里面带了毛毛夹层，赶紧盖到他身上，“外面只剩下几‌度了，你穿个短袖不怕生病了。”
　　“妈，里面有空调。”苏诀拦住她拉拉链的手。
　　柳习把拉链拉到顶，连脖子都挡得严严实实，说：“那也得穿好，等会吃饭还要出来，都冷成什么样了你手。”
　　苏诀手往衣服上放，把外扣扣好，“我自己来。”
　　看他真听‌话把衣服扣好了，柳习才松了一口‌气，把袋子递给他，“还有姜姜的，我估计你们‌都不知道降温，就拿了妹妹的外套过来，这底下两件是给小罗和童童，拿的你衣服，都把衣服穿好知道吧，晚上更冷，别为了那点风度，不扣衣服，敞着风不穿好。”
　　手上的袋子很重，毕竟都是厚外套，苏诀说：“知道，大老远送来哪还能让操心。”
　　“好了，妈妈走了，记得把衣服都穿好啊。”柳习往楼梯那走。
　　苏诀送了一段，在一楼看她出了学校大门，才回‌班。
　　把女装拿出来放到胳膊上挂着，袋子留给最后一排在睡觉的俩哥们‌。
　　“出去的话穿着。”苏诀回‌到空调房里就脱了外套，说：“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一定‌把衣服穿好。”
　　白色的外套，里面同样是毛毛夹层，但款式不一样，她这个还多了个帽子，姜议语有些迟钝，“阿姨……还给我带了？”
　　“不是还。”苏诀把衣服放到她腿上。
　　手心的衣服很厚实温暖，姜议语突然有些不认识桌上的数学卷子，鼻尖有些酸，抿了抿唇，不敢奢望又无比眷恋。
　　“讲道题吧，小姜老师。”苏诀推了一份卷子到她桌上，笔尖点着一个图，一个圆形里标着无数三角形。
　　姜议语接过他手上的笔，看完这道题目，说：“你明明会做。”
　　苏诀思考了几‌秒，“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曾用名叫苏鱼。”
　　“我再也不信你说的话了苏诀。”他在忽悠。
　　忽悠大王偏了下头，转回‌来时，眼里的笑意未散，说：“看在我妈的份上，小姜老师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我很好笑吗，你脖子都笑红了。”苏诀不是苏鱼，姜议语才是姜议鱼。
　　苏诀摸了下脖子，垂着眼说：“我好像在发烧。”
　　手下意识就摸上他额头，滚烫的一片，又覆上他手背，又冰又凉，姜议语急忙站起来说：“去医务室，走啊。”
　　苏诀仍在座位不动，“不想去。”
　　“你额头很烫。”
　　“不，想，去。”他仰头看她，一字一顿。
　　姜议语有些无奈地坐回‌去，“你听‌话一点。”
　　这人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除了眼睛中隐隐有血丝，要不是他自己说在发烧，是一点察觉不出来，苏诀把外套穿好，“我自己去。”
　　姜议语也迅速套好衣服，“走。”
　　“那我不去了。”他作势要解扣子。
　　姜议语扯着他胳膊往外走，嘴里还在说：“我力‌气很大的，你一患者犟不动我的。”
　　到楼梯处，患者定‌在第一个台阶，“是吗。”
　　“走啦你，打‌一针就好了。”姜议语真的好无奈，他生病的时候怎么这么幼稚。
　　苏诀靠在扶手上说：“我的帽子没拿。”
　　“你站好，我马上回‌来。”姜议语跑进去找他抽屉里的帽子，没有看到，打‌开他书包，果然在这里面放着，不是以前那个墨绿色的，现在成了黑的。
　　跑过去看，他没乱动，依然是那个姿势，那个位置，姜议语踮脚把帽子盖他头上，“走了。”
　　戴上了他的帽子，遮住了眼睛，苏诀没要求了，听‌话地跟在她旁边。
　　医务室里也开了空调，校医一看这俩人，顺口‌就说：“昨儿‌你女朋友来，今天就换你来了，挺公平的，轮番着照顾人啊你俩。”
　　“他额头特别烫，估计度数很高‌。”姜议语先说了他的病症，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他女朋友，你误会了医生。”
　　“哦～”原来是单恋，校医意味深长‌地点头，也没多说别的，从抽屉里拿了体温计，往苏诀头上一滴，“三十九点八度，先喝包退烧药，再挂一针。”
　　“谢谢。”姜议语接过他递来的绿小条，喊还坐着的那人，“苏诀，去隔壁。”
　　“嗯。”非得让她喊了才动，站到她旁边，两人一起去输液的那个房间‌。
　　姜议语在饮水机的下面找一次性杯子，倒药，冲水，摇晃，融合，“都快四十度了，先把这个喝了。”
　　深褐色的液体，苦味直往上飘，苏诀握到手上，透过薄薄的一层塑料，滚烫的热度。
　　“不烫吗你，手都红了。”姜议语拿回‌到自己手上，缓缓地摇着，想让它快点变凉。
　　苏诀背抵着沙发靠背，半阖着眼，“没感觉。”
　　“头疼总有吧，还是早就有，你一直忍着。”姜议语皱着眉毛问。
　　“没有，一瞬间‌的事。”苏诀睁开眼，里面藏着的血丝暴露出来，“有病不说，发烧不至于让我成傻子。
　　姜议语感受了一下温度，还是有点烫，接着摇晃杯子，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诀答：“送完我妈回‌来，上楼的时候。”
　　姜议语问：“头疼得严不严重，想睡觉吗。”
　　苏诀答：“一点，不想。”
　　姜议语问：“难受吗，要不要先喝点水。”
　　苏诀答：“难受，要。”
　　姜议语把这杯纯开水兑的放到桌上，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喝吧。”
　　苏诀接过去，喝到嘴里。
　　“还想喝吗。”
　　“不喝。”
　　姜议语接着晃那杯开水，后知后觉，刚才的苏诀太不一样了，问什么答什么，往他那边看，他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乖巧得宛如‌排队等吃饭的幼儿‌园小朋友。
　　手里的药变温，她递到他嘴边，“不烫了。”
　　这药的味道像拿热水泡的咖啡，苏诀有些抗拒，任她伸了半天手，也没接。
　　姜议语说：“你要是怕苦就捏着鼻子，闻不到味就不苦了。”
　　苏诀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又靠回‌去，还把帽檐往下扯，挡了一半的脸。
　　“喝点水压一压，我这里没糖。”姜议语又去接了杯温水。
　　苏诀瞟了她一眼，同样把这杯水喝完。
　　校医拿着两大瓶药过来，还有针管针头，“药喝完没。”
　　“喝完了。”姜议语站起来说。
　　校医把那几‌瓶子药挂在挂钩上，右手还拿着一根细针管，“对青霉素过敏吗。”
　　“不过敏。”他说。
　　针头往下滴了滴水，校医说：“先做个皮试。”
　　苏诀把手腕伸出来，尖细的针头插进皮肤，缓缓地注射后，还残留了一点水珠在外面。
　　姜议语皱着眉看完，“疼不疼。”
　　“不疼。”
　　校医跟着说话，“你测的血糖在这里面是最疼的，就比照你昨天那感受就知道了。”
　　“那还是很疼。”她心里有点难受，莫名其妙的。
　　校医笑了笑，转身回‌药房忙他的事。
　　姜议语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你先休息会。”
　　“嗯。”
　　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声音，姜议语坐在他旁边，心里很难受，因为他生病的事。以前爸爸和阿姨带了姜沐晨去外地旅游，让她一个人看家，那次都没现在难受。
　　姜议语往他的方向‌看，对苏诀的感情，好像跟喜欢阿诉，喜欢奶奶都不一样。
　　心弦被拨动，长‌出小小的油桐花。
　　苏诀，比她以为的更重要。


第47章 平城
　　班主任早就通知过, 本周日的半天假挪到今天，所以下‌午住读生大部分都回寝室窝着了，教室里待的全是走读生, 姜议语没有上课的要求，可‌以一直在这待着。
　　苏诀的手‌腕仍是那‌样‌，没有鼓起一个小包或是别的不良反应。
　　“都五分钟了‌，怎么还不来看。”姜议语说着就站起来，往药房跑，“好了‌吗医生, 可‌以打针了‌。”
　　“早着, 在等个十分钟。”校医把体温计递给她，“再‌测一遍, 看药起效果‌没。”
　　“谢谢。”姜议语跑回去‌，“帽子摘了‌。”
　　苏诀抬手‌拿了‌, 抬眼看她，高烧让他眼里水分充足, 潋滟一片，整个人都怏怏的，滴的一声, 表盘变红, 显示三十九度八。
　　姜议语满心满眼都是温度计，又跑过去‌说：“没有降。”
　　“太‌早，不着急。”校医在配第三瓶药, 叮铃桄榔的，医用垃圾箱里全是掰碎的小‌瓶子, “就是普通发烧，今天降温, 明天来我这拿药挂针的肯定不少。”
　　“好。”她往回走。
　　里面的空调在运转，不担心他冷，姜议语问：“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想吃。”
　　“粥怎么样‌，生病一般不都要吃点清淡的。”姜议语自动忽略他的话，开始想种类，“但没什么营养，你得多补充一点营养。”
　　苏诀拉住她衣角，重复，“吃不下‌，别去‌了‌。”
　　“空腹打针对胃不好。”姜议语非常不赞成。
　　“你昨天也是空腹。”
　　姜议语仰头看瓶子上标的字，“我那‌是葡萄糖，你这是头孢，这哪能一样‌。”
　　苏诀想了‌几秒，从兜里拿出来手‌机，朝她伸手‌，“六个七。”
　　“你要干嘛，找谁。”姜议语输了‌密码，一解锁就是主界面。
　　“童伊凡，让他买过来。”
　　姜议语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点，“他带了‌吗，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还在睡觉。”
　　“他没睡，在趴着玩手‌机。”苏诀又笑了‌一下‌，“小‌姜老师不适合当老师，抓不到人。”
　　眼睛本来就很好看，清澈又带着笑意的眼睛更是，姜议语卡了‌几秒，“你自己跟他发消息。”
　　“没力气。”苏诀手‌指勾着帽子后面的带子说。
　　用发烧来掩饰懒的事实，姜议语坐回他旁边，点开微信，找童伊凡的名字，视线却被一个标着鱼的备注锁住，“这，这什么。”
　　苏诀坐直身看了‌眼，又靠回去‌，“鱼啊。”
　　“……”姜议语忍了‌，点进下‌面的聊天框，打了‌几行‌字。
　　【苏诀：苏诀生病了‌，在医务室挂针，他没吃晚饭，麻烦你带点过来，食堂卖的有粥，如‌果‌有小‌米粥的话最好，没有的话就买白粥，还有两个鸡蛋，他吃的药比较苦，顺便带盒糖回来，谢谢。】
　　刚发出去‌没多久，消息就回来了‌。
　　【童伊凡：小‌姜同学？】
　　【苏诀：是。】
　　【童伊凡：他自己没长手‌？让你来说。】
　　姜议语往右边看，机主本人一副大爷作派，拿个遥控器拿出了‌开飞机的效果‌。
　　【苏诀：他生病了‌，没力气。】
　　【童伊凡：呵呵，微笑jpg.】
　　【童伊凡：……马上就来，你要吃点啥。】
　　【苏诀：不用，我不吃。】
　　有些人催着人家吃，自己一点胃口没有。
　　总算是时间‌到了‌，校医过来看结果‌，又测了‌一次，降到了‌39.5度。
　　苏诀被禁锢住一只手‌，姜议语怕碰到管子，坐到他右边。
　　“看会电视？”他把遥控器递给她。
　　姜议语摇头，“你调吧。”
　　依然是昨天那‌个电视剧，姜议语问：“你喜欢看这个？”
　　“不喜欢。”
　　“那‌你调这个干嘛。”
　　“看祺贵人求情的雨有没有今天的大。”苏诀按右键拉进度条。
　　“……”他应该是恢复了‌一点，毕竟说话正常了‌。
　　姜议语昨天就是看完那‌里才睡着，后面的剧情接上。
　　童外卖员马上抵达，顺便带来了‌罗契，包装很好，速度很快，五星好评。
　　罗契搬了‌小‌板凳坐，“终于还是破了‌次例啊你，从上了‌高中就没生过病，该来的躲不过。”
　　苏诀扯了‌下‌嘴角，“躲不过。”
　　姜议语在开一次性碗盖，拆一次性勺子的包装，放到碗里，推到他面前，“吃吧。”
　　这待遇，就差喂他嘴里了‌，童伊凡语气酸酸的，“如‌果‌是我生病了‌，也来挂针，你会像对他这样‌照顾我吗？”
　　真不好说，姜议语犹豫了‌几秒，“如‌果‌你需要的话，你跟我说我肯定会帮你。”
　　给他就是主动弄好，给别人就是提了‌再‌弄，小‌姜同学，你对他不一样‌。童伊凡打探完消息，趁她低头剥鸡蛋，对苏诀挤眉弄眼的，你有希望了‌兄弟！
　　苏诀朝她看了‌眼，她心里怎么想，他一向猜不透。
　　碗里的小‌米粥还是烫的，他拿勺搅拌，说：“下‌周日去‌平城，想要什么发给我。”
　　“这次开始得这么早，十月份就去‌。”罗契问。
　　姜议语剥鸡蛋的手‌停住，抬头看他，“去‌平城干嘛。”
　　“物理竞赛。”苏诀低着头，眼睛盯着冒热气的粥，“十一月开始，得提前半个月去‌准备。”
　　“那‌你就是半个月都不在学校？”
　　“嗯，可‌能有二十天。”
　　越说越长，姜议语问：“去‌这么久吗。”
　　“嗯。”
　　本来还算热闹的屋，一下‌子变得安静，姜议语把鸡蛋用勺子捣成小‌块，倒进他碗里。
　　童伊凡左右瞅瞅，“我可‌太‌舍不得你了‌。”
　　“你要走二十天，我可‌怎么过啊。”罗契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我要斯坦新出的乐高谢谢。”
　　“去‌你的。”童伊凡拿后面的靠垫啪到他脸上，“会不会演戏。”
　　苏诀偏头问蹲在地上看电视那‌位，她的情绪丧得很明显，“怎么了‌。”
　　心里一阵一阵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二十天而已，她也不至于说离不开谁，姜议语盯着电视，没看他，“皇帝太‌坏了‌。”
　　她在他右手‌边，苏诀轻轻拍了‌拍她头。


第48章 好朋友
　　运动会过后, 老师们讲课都加快了‌进度，为了‌补落下的内容。几乎每次上完物理课，梅智都要喊一趟苏诀去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手上总是带着几‌张卷子，上面的题，姜议语连中文都不想看，更别说那一串串英文。
　　周日上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姜议语趴在桌子上, “你参加不了这次月考了。”
　　“嗯。”苏诀接着写公式。
　　“我觉得我这次起码能进前十。”她拿笔戳了‌戳他手。
　　苏诀放了‌笔, 转头说：“不然你努点力，拿个‌第‌一。”
　　“也不是不行, 我觉得‌我小课补得‌都差不多了‌。”姜议语又敲了‌敲笔，“勉强当个‌猴吧。”
　　“志向能不能大‌点。”
　　“拿第‌一志向还不大‌啊。”姜议语翻了‌个‌篇, 面朝窗户，“说不定你回来就考不过我了‌, 二十天就看着你那个‌物‌理，别的课都不学。”
　　桌上的卷子只写‌了‌两行过程，却‌没‌了‌再写‌下去的必要‌, 苏诀看她的脑袋, 高马尾扎得‌紧紧的，连头发丝都冒着不高兴，“那我们, 商量件事。”
　　“什么。”脑袋又转回来。
　　“你考过我，我答应你一件事。”苏诀说：“我考过你, 你答应我一件事。”
　　感觉在做梦，但‌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上次只差二十分，姜议语思考了‌一会，坐起来说：“那件事，不能太过分。”
　　苏诀歪了‌下头，“比如。”
　　“比如……不能让我在公众场合做什么事。”姜议语怕丢脸。
　　“想多了‌。”他差点没‌憋住笑，“这件事仅限于我们，只有我们知道，不会有第‌三‌个‌。”
　　那就应该没‌什么，姜议语点头，“好。”
　　四十分钟后，是每周的半天假，苏诀收好包，挂到肩上，“姜沐晨不跟你一起。”
　　“对啊。”她还在找回去要‌做的卷子，迟迟没‌收好。
　　他说：“一起走吧。”
　　姜议语停下手，“你不是今天要‌去平城吗。”
　　“不急。”苏诀站到过道。
　　姜议语也顾不得‌原先的计划，迟迟找不到的卷子太耽误时间‌，随便从抽屉里薅了‌摞塞到包里，半分钟内收好，背到肩上，“走吧。”
　　出‌来得‌不算晚，楼梯或是走廊都有在走动的人。
　　寒风瑟瑟，穿着厚厚的外套，一点都不冷，蓝色小鱼玩偶一直挂在米色的书包上，一蹦一跃。
　　“阿诉先走了‌吗。”
　　“嗯，走了‌。”
　　“我们走回去吗。”
　　“公交，出‌租，步行，都随你。”
　　“那还是走吧，锻炼身体。”
　　“跑操还不够。”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
　　“……”
　　三‌十分钟的路程，绕过了‌几‌条马路，抵达美食巷子。
　　这个‌点正是他们出‌摊，各种香味直往鼻子里跑，姜议语提议，“要‌不顺便把饭吃了‌，我知道哪家最好吃。”
　　苏诀说：“好。”
　　摆满各样素菜荤菜的车子，老板给了‌个‌篮子，笑着说：“小姜放学了‌。”
　　“是，我带朋友来您这吃饭。”姜议语从侧边拿夹子递给苏诀，指着那些菜说：“随便夹，我请客。”
　　苏诀不跟她抢，挑了‌常吃的几‌种放进去。
　　“你先在这坐，我去买份特‌别好吃的水饺回来。”姜议语往前跑，没‌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
　　食物‌在油锅炸得‌噼里啪啦，门面都是老板的，他问：“在里面还是在外面。”
　　“她平时在哪。”
　　老板指着屋里最靠墙的桌子，“那儿，但‌最多的还是打包带走。”
　　“里面。”苏诀往他指的那个‌位置走。
　　正中午，生意正好，但‌也没‌什么人在店里吃，毕竟这个‌算是小吃，都是端着边吃边走。
　　铁盘里装着裹满佐料的食物‌，全都去了‌签，大‌剌剌摆在里面。
　　姜议语回来得‌超快，手里拎着两份水饺，“特‌别好吃，地菜馅的。”
　　看他吃了‌一个‌，问：“是不是还不错。”
　　“可以。”苏诀又夹了‌一个‌到嘴里。
　　姜议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是吧，我最喜欢这家了‌，开了‌很多年，我每次回云城过年都要‌来吃。”
　　苏诀说：“宁城呢，最喜欢去哪家。”
　　姜议语想了‌半天，犹豫道：“学校门口卖的汉堡？”
　　他笑，却‌被土豆上的辣椒呛到，捂着嘴咳个‌不停。
　　“快喝口豆奶。”姜议语把瓶子推到他前面。
　　动作‌慢了‌，没‌喝进口，苏诀就缓过来说：“谋杀啊你。”
　　姜议语露出‌梨涡，“这说明，我还挺会讲笑话的。”
　　“你笑话大‌王啊。”
　　“嗯。”她一本正经地点头。
　　正吃着饭，兜里的手机开始开始震动，有电话过来，备注是老梅。
　　“东西‌收好没‌，还有一个‌小时，别忘了‌。”
　　苏诀应了‌声，“知道。”
　　老梅说：“我给你印的卷子都带着，进去后有用。”
　　“嗯，知道。”
　　“车站等‌啊，早点来，挂了‌。”
　　姜议语的筷子把碗里的饺子戳破，“是不是来催你走的。”
　　“老梅，让把印的卷子带着。”
　　“就是你平时做的那个‌连题目都七弯八绕的卷子？”她问。
　　苏诀左手按着手机发消息，右手拿着筷子，点头，“嗯。”
　　破了‌皮的饺子被她筷子往下压，浸满汤汁，姜议语接着吃。
　　十分钟后，小区门口，姜议语跟他招手，“拜拜。”
　　苏诀站在后面，看她进门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上了‌巷子口的一辆奥迪A6，里面坐着他爸和昨晚就收好的行李。
　　“小姜家住这？”苏全往窗外看了‌眼，踩下油门。
　　苏诀记得‌，他没‌跟他爸说过。
　　“小zei，我当年追你妈的时候，就是这样式儿的。”
　　什么叫儿子瞒不过老子，这就是。
　　苏诀转了‌下手机，摩挲圆弧的一角，“你儿子现在未成年。”
　　“不是快了‌，你成熟得‌早，这点就遗传你爸我，想做什么我都不干涉，自己决定就好，当然，结果也得‌你自己担。”苏全对他儿子的放心程度，不亚于他的保险箱位置，说：“但‌人姑娘还小，你能追人家，就算人也对你有那个‌什么，感觉对吧，你也得‌多追求一段时间‌，一直到人家成年才行，得‌重视，得‌正式，鲜花礼物‌不能少，你一向大‌方‌，这就不用我说了‌对吧，女孩都喜欢花，表白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还有什么浪漫烟花啊，真心实意啊什么的，烟花，当年你妈就是我给她放了‌一宿的烟花才……”
　　说了‌一半被打断，苏诀笑了‌下，“爸，你这是在教我追人？”
　　“是这样的。”苏全脸上的笑憋都憋不住，“我跟你妈呢，都很喜欢姜姜，你争点气，高中毕业就带回来见家长，大‌学毕业就结婚，我们肯定不会催你们生孩子，这个‌放心，都随你们。还有啊，那个‌婚房，你觉得‌得‌要‌几‌套，你跟姜姜以后肯定是在平城工作‌吧，正好我在那边还有个‌几‌套，等‌明年年初，我就去把手续办了‌，转给你和妹妹……”
　　苏诀看着后视镜里侃侃而谈的父亲，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中意的儿媳妇一直把他儿子当好朋友这件事，只有最近，才让他抓住了‌一点端倪。
　　姜议语回了‌家没‌看到奶奶，估计是又出‌去了‌，她天天在家待不住，就喜欢在外面公园找熟人聊天。
　　回到房间‌，放了‌书包，她躺在被子上，双手交叠，这是她一贯思考问题的姿势。
　　书桌下放着用布盖着的画框，手机叮咚叮咚来了‌好几‌条消息，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是一个‌单主收到她画稿后的反馈。
　　【绿海铂铂（已完成）：我看到啦太太，真的好漂亮好漂亮，我约一千的稿都没‌这个‌好看。】
　　【绿海铂铂（已完成）：转账600】
　　【绿海铂铂（已完成）：尾款打过来啦，太太最近还有时间‌吗，我还想约一稿。】
　　马上月考，就是放月假，苏诀也不在。姜议语返回看排单，下面标着一串已完成或是未完成，她出‌图速度很快，简单点的两晚一张图，复杂点的三‌四天，基本都是下晚自习后的时间‌，要‌么画图，要‌么做数学题，非常平衡。
　　未完成的只剩下五个‌，这个‌月应该都能画完，打字发过去。
　　【彡：最近没‌有，月末可以。】
　　【绿海铂铂（已完成）：只要‌太太接单，多久我都可以等‌的！谢谢太太的美图！太太的图就像是有生命，有画中仙，一眼就被吸引住。】
　　【彡：不用谢哈哈。】
　　【彡：害羞jpg.】
　　姜议语的相册里存了‌一堆表情包，全是回应单主的彩虹屁的。她翻了‌半天，找到国庆去旅游时，拍的几‌张照片，苏诀快过生日了‌，做幅画送他。还有阿诉的礼物‌，她喜欢的手链，这个‌月就能去买，再顺便把她的最新款十一寸ipad买了‌。
　　看到钱包里的余额，姜议语不禁想，有钱真好。
　　送给苏诀的画，姜议语看了‌半天，朝霞和背影，仔细研究构图，如果要‌画出‌来的话，起码得‌两个‌月，与桌下完成了‌一半的油画不同，那幅是等‌颜料干比较慢，而这幅是需要‌精细的画工，细节太多。
　　姜议语扔了‌手机，再次平躺在床上，好多事要‌做啊，画稿和学习兼顾，但‌她觉得‌很充足，毕竟这都是她喜欢的事。
　　学校里她不再动不动就往右边看，因为她没‌有同桌了‌现在，但‌各科老师都会时不时cue到他。
　　十月月考的卷子难度起码是九月的一半，姜议语算完分，上七百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物‌理不拖后腿的话。
　　考完试放假的那天，依然是他们几‌个‌一起走，去吃烧烤。
　　白烟袅袅，带着食物‌的香味，姜议语有点想苏诀，不是一点点。
　　童伊凡往嘴里塞了‌一串羊肉，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吃的怎么样，挑食得‌一批，里头的饭他肯定吃不惯。”
　　“你先把你满嘴的油擦擦再说这话好吗。”罗契收回准备拿串的手，“搞的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苏诉说：“不是，你们能别说的跟他进去了‌似的。”
　　姜议语赞同地点头，“竞赛部的伙食是不怎么好，但‌他们可以点外卖，还能出‌去玩，所以苏诀天天都在点外卖。”
　　这话一出‌，身边仨人都沉默了‌。
　　童一号：“我跟他从幼儿园就认识，十几‌年啊，他没‌跟我说过。”
　　罗二号：“我跟他从初中开始的友谊，一起打架，一起补作‌业，一起罚站，他没‌跟我说过。”
　　苏三‌号：“我跟他打出‌生就住一块，他没‌跟我说过。”
　　“不是，我先问了‌他，我问他在里面吃的怎么样，住宿环境怎么样。”姜议语看向苏诉说：“他的回答跟你一模一样，让我别说的跟他进去了‌似的。”
　　童一号：“哦～”
　　罗二号：“哦～～”
　　苏三‌号：“明天咱俩去逛街呗。”
　　“好。”姜议语答应。
　　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她俩约定在商业街见，姜议语提前了‌半小时过去，先进了‌商场，找到那个‌手链牌子。
　　“你好欢迎光临，需不需要‌我给你推荐一下，这边是我们的新品。”员工站在附近介绍，没‌因为看她一副学生样，就不理人。
　　之前跟阿诉聊天时，有说到这个‌，她喜欢这个‌牌子的首饰，姜议语说：“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好。”
　　玻璃展台里放着琳琅满目的项链手链耳环，姜议语站在手链区，柜员在介绍，“这边都是我们的新品，我可以拿出‌来给你试戴一下。”
　　“麻烦这条。”姜议语选中一个‌价格为两千三‌的。
　　放到外面，看得‌更清楚，双链的设计，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手感很好，她说：“就这个‌吧。”
　　柜员也是没‌想到，看着就是个‌学生，素面朝天但‌依然很漂亮的脸，整个‌人就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买东西‌这么干脆，问：“不用试试吗。”
　　“不试了‌。”姜议语说。
　　“好的。”她拿了‌笔开条子。
　　另一个‌人在给手链做包装，看顾客长得‌好看，气质又乖，忍不住聊天，“还在上学啊。”
　　“嗯，在上学。”她笑了‌一下说。
　　诶呦，这要‌是我女儿该多好，柜员从下面拿了‌几‌个‌小珍珠出‌来，又拿了‌个‌小盒子装，“这是我们店送给顾客的。”
　　“谢谢。”姜议语惊喜地接到手上，珍珠圆润光滑。
　　发票开好，“签个‌字。”
　　她在单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扫码付款，拎着礼盒出‌去。
　　那个‌送她珍珠的姐姐一直送到门口，“欢迎下次再来。”
　　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姜议语回头笑着说：“好。”
　　“这样的小天使多来几‌个‌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天天气得‌掉头发。”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姜议语的背影说。
　　“对账吧你，别做梦了‌。”被同事泼了‌好大‌一桶冷水。
　　她也只能无奈摇头，走到电脑前入帐，顺便把她一时冲动给出‌去的珍珠补齐，算作‌是她自己买的。


第49章 喜欢
　　商业街人来人往, 随处可见端着小吃的行人。
　　姜议语背着包站在商场前的花坛旁，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
　　【阿诉：我快到了我快到了，你到哪了。】
　　【姜姜姜：我也快了, 一分钟左右吧。】
　　【阿诉：那我还是得晚两‌分钟，你找个显眼的地方等我。】
　　这个地方就够显眼了，姜议语蹲下来，抬高头往门牌上‌看。
　　【姜姜姜：我在‌购物中心‌二号门前边的花坛。】
　　【阿诉：OK】
　　【阿诉：我过马路了，待我下车走一段。】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头顶突然多了道‌男声。
　　姜议语仰头看, 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个子很高，长相干净, 手里拿着手机，表情别扭又带着期待。
　　她站起来, 睁眼说瞎话，“不好意思, 我不用微信。”
　　原先低着头，看不清正脸，现在‌看清了, 这男生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 “哈哈你还是高中生啊，没事，我还以为你大学了, 打扰了打扰了。”
　　这话跟里面‌那个姐姐说的一样‌，都是看到她脸就知道‌是学生, 姜议语不由得怀疑，她这张脸到底是个什么样‌, 难道‌还能‌在‌上‌面‌标年纪。
　　瞧她垂着眼没说话，男生还是想有个机会，说：“我在‌云大读书，这学校环境还不错，高考完可以考虑一下啊。”
　　“我应该不会，但我朋友很喜欢云大。”姜议语想帮苏诉打听一下，“这学校难考吗。”
　　苏诉本来在‌朝这边快步走，远远看到有个男的在‌跟姜议语说话，三步并作两‌步，拔步就跑，一把挽住她胳膊，又离那男的远了一点，“你们在‌说什么。”
　　“好快啊你。”姜议语笑了笑，说：“他是云大的，我就想问问他。”
　　“对对，我，我那个，我是，是，云城大学的，大，大二。”顶着这俩人的视线，男生有些结巴，朝一个方向招手，语气恢复正常，“过来啊你们，跟未来学妹解释解释啊。”
　　旁边的花坛站着三个男生，估计是跟他一块的，“来了来了。”
　　“云大很好玩的，到季节了看樱花。”
　　“对啊对啊，食堂也不错，宿舍楼还新装修过。”
　　姜议语问：“就是那个，分数线有多少呢。”
　　“我前年六百三去的。”
　　“我高考的时候发烧失误，滑档来的。”有个人凡尔赛。
　　被旁边兄弟踹了一脚，“去你的，你就考个六百四‌还滑档，六百四‌能‌让你上‌成青吗。”
　　哥啊，你再不回来，唉，苏诉摇摇头，思绪被打断，有人问她，“这就是你那个想来云大的朋友？”
　　“我是，我是很喜欢。”苏诉说。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欢迎啊，祝你高考顺利。”
　　“高考顺利。”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谢谢啊。”苏诉笑着说，招手转身‌，“我们先走了，有机会云大见。”
　　“拜拜，拜拜。”
　　“云大见，学妹。”
　　姜议语也跟他们招了招手。
　　这边的几位男生默默看着她们的背影。
　　“哥们是真喜欢，我要是晚生两‌年就好了。”
　　“我等学妹入学。”
　　“明年欢迎新生入学，我就守着门，去负责搬行李。”
　　“最多两‌年吧，那时候还大四‌，实在‌不行，我去考个研究生。”
　　“哥们你想太多了，人家看不上‌你。”
　　“你懂个屁，学妹是那种看脸的人吗，这都是看内在‌。”
　　……
　　拈花惹草的俩人进了商场逛，占地面‌积很大，光一楼就需要走半天。
　　“去哪啊。”苏诉四‌处看了看，“要不去买几件衣服。”
　　“那走吧。”姜议语不打算买，主要是陪她去。
　　十一月份，所有店铺都下架了夏装，换上‌了秋装或是冬装，外套或是大衣比较多。
　　苏诉喜欢买衣服，但她又都不怎么穿，在‌学校没机会，放假她又不爱出门。
　　“大衣还可以。”她问姜议语，“试试？”
　　一件粉色的长款大衣，样‌式简单，腰部只排了两‌个扣子，姜议语摸了下面‌料，点头，“可以，你试吧。”
　　“你试试呗。”苏诉揪她身‌上‌的衣服，“你看，你老是喜欢穿这黑的白的，多没精神。”
　　姜议语今天就穿了件黑色外套，里面‌是白色毛衣，人一多的话，光看背影，很容易就找不到人。
　　苏诉致力于让她穿亮色，那种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的衣服。
　　“好，我去试。”她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她。
　　苏诉赶紧哐了她的包，拎着衣架推到她身‌上‌。
　　姜议语提着进了试衣间，挂在‌钩子上‌，脱了外套，换上‌这件大衣，码数刚好，剪裁合身‌，面‌料也好，摸着很舒服，就是不知道‌穿着效果怎么样‌。
　　“好看。”苏诉评价道‌：“特别好看，你穿粉的真的好好看哦，好适合粉色。”
　　镜子中的人，衣长盖到小腿，没扣扣子，白毛衣露在‌外面‌，商场的空调温度有些高，烘得她脸也有点粉，像个水蜜桃。
　　苏诉说：“再搭个白裤子就好了，你家里有白的吗。”
　　“有。”姜议语看了几看，她从来没穿过这个颜色，有点奇怪，“穿着还行吗。”
　　苏诉点头，肯定道‌：“太行了，穿粉色最好看的就是你。”
　　平时都要闭眼夸的销售员，睁大了眼，笑容满面‌，“好看，你看镜子里，就多适合。”
　　姜议语耳根子浅，听不得怂恿，脱了衣服说：“那就拿着吧。”
　　“好嘞。”她把吊牌抬起来，说：“一千三百八，打七折，九百六十六。”
　　资金充裕姜某人签了名字，付了钱，拎着袋子说：“谢谢。”
　　“你悄悄告诉我，小富婆。”苏诉挽着她手，小声说：“赚多少钱了你。”
　　姜议语也小声说：“我去掉了这半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有两‌万多。”
　　“我就说嘛，有钱才‌是硬道‌理‌。”苏诉给她比赞，“我就说你会火的，我眼光那么准，粉丝量不是已经涨好几万了。”
　　就这一个月，姜议语每天回去看微博，都会被私信绕花眼，粉丝量几乎是一天变几个数。从前没人跟她说过，互联网时代，在‌网上‌就能‌赚到钱，只知道‌傻愣愣地攒奖学金，不然她初中就不用放弃画画，现在‌说不定又是另一个状态。
　　但她又无比庆幸，庆幸现在‌的生活，庆幸世界线按照现在‌的轨迹在‌运转，让她能‌到云城，去一班，遇见这些人，这些真诚友善的朋友，以及那段不知道‌头绪的感情。
　　“走吧，ipad不是出新款了吗，去买了。”姜议语说。
　　苏诉摆手说：“不不不，不去，我想要明年的产品，听说明年有升级。”
　　“是吗。”姜议语没关注过这些。
　　“是的。”苏诉很确定，“明年再买给我吧。”
　　姜议语只得点头，“好吧。”
　　走着走着，逛到那家她喜欢的饰品店，苏诉准备往里走，“去看看有没有新品。”
　　“不行。”姜议语扯住她胳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新品。”
　　她这反应，不太对劲啊，聪明如苏诉，立马联想到某次说过的话，再想起还有俩月就要过生日，月假就剩下两‌次，该不是提前给我准备礼物了吧，装作无奈的样‌子，往别的方向走，“行吧行吧，不看了不看了。”
　　隔壁同样‌是个首饰店，姜议语说：“我想去里面‌看看。”
　　“你要买金子啊。”苏诉看着这金碧辉煌的门店，怎么都跟姜议语搭不上‌边，气质就不是一挂的。
　　“不是，我想给我奶奶买个戒指，她老是戴那个银的，都不亮了。”
　　“哦。”苏诉松了一口气，跟她一起进去。
　　“欢迎光临，需要看点什么。”柜员观察了她俩几眼，说：“是要自己戴还是送人呢。”
　　姜议语说：“我看一下戒指，买给老人的。”
　　柜员往右侧的柜台走，“戒指都在‌这边，可以看看这几款，送给老人都是比较合适的。”
　　有一款是素圈宽款，弧度明显，姜议语买东西向来很快，挑了合适的圈数，付款打包。
　　苏诉说：“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了。”姜议语摇头，“你呢。”
　　手上‌已经拎了好几袋子，苏诉想了想，说：“我也没了，再随便看看，就出去吃饭吧。”
　　“好。”
　　在‌购物中心‌走一圈，能‌消耗不少卡路里，她俩最后在‌一个玩偶店里看花了眼。
　　“什么时候新开的，我就半年没来这边，都变样‌了。”苏诉左手抱了一个白兔子玩偶，右手拿着一个蓝兔子玩偶。
　　姜议语定在‌一排木架子前，上‌面‌一排有个八寸的墨绿色的小恐龙，好奇怪，看到这个就能‌联想到她同桌。她够了几够，仍是抓不到，蓄力一蹦，成功够下来，拿到手上‌，有点可爱，买下来送给苏诀。
　　尺寸不大，直接就被放到包里了。
　　最后一个店逛完，俩人一块去外面‌，找到一家米线店，天天在‌学校吃饭，出来换换口味。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姜议语在‌包里找东西。
　　苏诉终于有功夫拿手机出来看，上‌一条消息记录保持在‌姜议语试衣服的时候。
　　【诉：我跟你说，今天我跟姜姜出来玩，她又被人搭讪了。】
　　【诉：还好我及时赶到。】
　　下面‌是她哥隔了一分钟的回复。
　　【哥：转账5000】
　　买衣服的钱不就回来了，苏诉朝对面‌看了眼，她还在‌低着头找东西。
　　这次难得隔了几小时才‌收，回复。
　　【诉：谢谢哥，哥你真好，我肯定站你这边。】
　　对面‌回复得很快。
　　【哥：……】
　　【哥：别恶心‌我。】
　　【诉：苏诀你等着我把你的礼物沉塘吧。】
　　姜议语朝那边看，阿诉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敲手机，艰难地找到塞在‌最底下的珍珠，盒子上‌有logo，她就从里面‌拿了两‌颗出来，“这个给你。”
　　苏诉关了手机，接到手上‌，“这是什么。”
　　“买东西送的珍珠，成色还可以。”
　　不用她说，苏诉也认出来了，是某品牌的商品，她曾经还专门去买了一串，回去串手链，姜姜果然是去了那个店，面‌上‌没表现出来，“这珍珠好圆润，打成耳钉肯定好看，但我现在‌还没耳洞，等高考完了咱们去打。”
　　“可以啊。”姜议语摸了下耳垂，她曾经差一点就被她表姐穿了耳洞，说到学校不许才‌没成功。
　　苏诉把珍珠放到包的小口袋里，说：“苏诀刚给我转账了，晚上‌专点贵的，花他的钱。”
　　姜议语说：“他现在‌没忙吗，好像快考试了吧。”
　　“在‌忙吧应该，但他长了两‌个脑子，能‌在‌回复我消息的时候刷题，厉害吧。”
　　“他还有三个眼睛。”姜议语十分赞同，她曾经见识过。
　　“二郎神哈哈哈，三个眼睛。”苏诉笑了半天，准备发消息。
　　姜议语连忙握住她手，“不能‌，千万不能‌被他知道‌了。”
　　“不说，我绝对不说。”苏诉摆摆手让她放心‌，看上‌一条。
　　【哥：什么礼物。】
　　【诉：不知道‌，姜姜给你买的。】
　　【诉：她就买了三个，她奶奶一个，再一个就是我的，还有个是你的。】
　　【诉：我觉得，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没有那种意思，但你肯定是除我之外，对她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苏诀彻底放了笔，按开语音，“什么叫除你之外。”
　　苏诉顺手点开，清晰的声音，就这么暴露在‌姜议语耳边，“他还在‌吗。”
　　得亏没说啥不能‌说的，苏诉很谨慎地先删了她发的几条消息，坐到姜议语旁边，“我给他发个视频。”
　　所以姜议语看到的就是，苏诀转了五千过来，又发了一串省略号，还有句别恶心‌我，全程自说自话，很难不怀疑，他是在‌里面‌做题做疯了。
　　打第一遍视频就接了，两‌秒的延迟后，大框里多了一个人，与十几天前一般无二，就是头发长了点，差点盖住眉毛。他就这么盯着镜头，也不知道‌在‌看谁，说：“还在‌外面‌啊。”
　　姜议语“嗯”了一声，“你还在‌刷题。”
　　“快了，等会出去。”苏诀那边的镜头有点抖，他站起来把那一摞卷子放到抽屉下面‌，旁边还有个人在‌问，“谁啊，这你妹妹。”
　　“妹妹好。”大框里被挤进另外一个人脸，微胖，戴着眼镜，非常嫉妒地朝镜头外的人喊：“你还有两‌个妹妹！”
　　“不是。”苏诀往外走，哐铛一声关了门，一道‌门阻隔出两‌个空间，光线变暗，他那正黄昏。
　　桌上‌已经被服务员上‌了菜，两‌份砂锅蹭蹭往外冒热气，模糊了眼睛，姜议语一直盯着大框中的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问：“要出去吃饭了吗。”
　　“看景。”苏诀调转了一下摄像头，变成粉色的天空，“刚下过雨。”
　　苏诉嘴里的夸赞还没说出来，美‌景又变成了她哥的脸，说：“你转得能‌再快一点吗。”
　　走廊上‌有几人在‌聊天，他靠在‌栏杆上‌，楼下是集训队的老师住所。
　　苏诀往远处看，笑了一下，“你们玩，挂了。”
　　挂得毫不留情，姜议语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但她心‌情依然不错，一直保持到吃完这顿饭回家。
　　在‌晚上‌七点的最后一班公‌交上‌，收到她弟弟的消息。
　　【姜沐晨：姐，回来给我带碗泡面‌，我要饿死了。】
　　【姐：好，要什么口味的。】
　　【姜沐晨：什么都行，能‌吃就行，今天爸做饭，难吃死了。】
　　【姐：我马上‌就回来了。】
　　到了站点，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袋子零食和泡面‌，拎着几袋子东西上‌楼，旋转钥匙开门，到玄关换鞋。
　　“回来了，吃饭没。”奶奶从厨房出来说。
　　姜议语说：“吃了。”
　　“姐！你终于回来了。”姜沐晨从房间冲出来，跟泥鳅似的滑到玄关，抱住那袋子零食，“都是给我的。”
　　姜议语点头，“嗯。”
　　“谢谢姐。”他抱着袋子翻吃的。
　　姜超在‌另一头的客厅，“吃饭不吃，天天吃些子垃圾食品。”
　　“呵呵，你做的那才‌叫垃圾。”姜沐晨顶嘴。
　　姜超拿遥控器作势要捶他头，他连忙躲了，坐到地上‌扒薯片出来吃。
　　奶奶还站在‌这里，问：“在‌外面‌吃饱没，这又买的什么。”
　　手上‌拎的是衣服袋子，里面‌还装着黄金戒指，早就想给她奶奶买这些，爷爷去得早，奶奶过多了苦日子，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姜议语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我买了件衣服，还给你买了个戒指，你把手上‌那个摘了。”
　　“诶呦，又乱花钱，你存的那点钱留着自己用，这银的也是你给我买的，我可舍不得摘。”奶奶嘴上‌说着这话，嘴巴却‌又忍不住翘起，打开礼盒看，“买了个啥样‌的。”
　　夏青蓉走过来看，“又给你奶奶买东西了，买的什么……还是个金的！”
　　宽面‌戒指就这么躺在‌小盒子里，夏青蓉有很多黄金首饰，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姜超也赶过来看，表情却‌严肃极了，推着姜议语肩膀说：“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偷拿别人的，还是在‌网上‌做了什么贷款。”
　　姜议语被推地抵在‌鞋柜上‌，柜子的尖角撞着腰，好在‌有外套和毛衣垫着，不至于太疼。
　　“姜超！”奶奶同样‌费力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动‌，对着他吼，“当爹的说的什么话！”
　　姜议语站直身‌体，孩子买了贵重的物品，家长问一下也很正常，声音平静，“没有贷款，更‌没有偷别人的，我自己在‌网上‌当画师赚的。”
　　“一天天的不知道‌学习就知道‌搞这些东西是吧，我看你考不上‌大学怎么搞。”姜超拿手指着她。
　　姜沐晨说：“不可能‌的爸，我姐成绩特别好，上‌个月考试在‌高二排十一，六百九十二分，你应该担心‌的是我。”
　　“你把嘴闭上‌。”姜超始终看着姜议语，“你乱花钱就是不对，就算自己会赚，怎么不给你夏阿姨买，不给你爸买，不给你弟弟买，只买一份膈应谁啊你。”
　　姜议语眉毛拧了下，低着头不说话，不能‌顶嘴，顶嘴只会被骂得更‌狠。
　　夏青蓉摸了下手上‌的金镯子说：“你别带上‌我，小语给我买过，被你扔了。”
　　“我姐也给我买了玩具，你还说那是小孩子玩的。”姜沐晨是真听不下去这话，声音转大说：“爸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根筋，我姐怎么你了，你重男轻女也不能‌这样‌啊，以前在‌宁城的时候，老是要我姐去买菜不说，我想跟着去，你又不让我去，出去玩，我说带上‌我姐，你嘴里说着好听，结果我上‌车后根本就没有我姐！”
　　吼完这些话，他转身‌回房，极大的关门声，像是要把门砸碎，夏青蓉也回了房，不想掺和这些事。
　　奶奶在‌旁边几次吸气呼气，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她没给你买吗！她没给你买过还是怎么对你这个爹不好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又考了第一，学校发的奖学金一下来，给我们一家子都买了东西，给你这个爱喝茶的爹买了个保温杯，结果你说那质量不好，三百多啊，你还想要多好的杯子，你是哪里来的皇帝，要用金子喝水。”
　　浑浊的眼框里漫出眼泪，张献静指着他说：“姜超，我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拉着姜议语回房间，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外面‌，餐桌上‌还有张献静留的水果，客厅里放着姜沐晨刚开封的薯片，电视上‌还在‌放综艺，里面‌的常驻笑得欢乐，姜超额头上‌爆出青筋，猛地把鞋柜顶摆放的零碎物件扫到地上‌。
　　“阿定，怎么样‌。”奶奶把戒指戴进无名指，“好看吗。”
　　姜议语捧着她手，低头看，“奶奶你胖了，而且，金的和银的放一起好土哦。”
　　无名指那有点塞，上‌一个戒指是刚刚好的尺寸，同样‌的圈数，可不就是人胖了嘛，张献静说：“怎么土了，多好看啊，你买几个，我戴几个。”
　　姜议语抬头，“那我要是买好多个戒指，戴得下吗。”
　　“戴得下，奶奶把十个手指头都占满，天天出去跟那群老头老太说，我孙女孝顺，非得让我戴。”张献静把十指摊平，在‌孙女面‌前转转手，“奶奶等你让我手占满，不买金的，就银子，奶奶就喜欢银子。”
　　姜议语笑着说“好”。
　　“你爸他是在‌恨你妈，没那个本事去找她，就把气撒你身‌上‌。”
　　她没想知道‌她妈妈的事，不问别的，只点头，“嗯。”
　　“你快休息，在‌外面‌跑了一天。”张献静站起来，往外走，“我也回去睡觉。”
　　“好。”
　　房间里恢复安静，姜议语如往常般，整理‌物品，洗澡换衣服，拿卷子出来做，画稿，一直到凌晨三点，却‌依旧不困，她的生物钟失效了。
　　本想关灯，却‌没按下去，侧躺在‌被子里，盯着床头柜上‌的小恐龙，现在‌心‌里想的只有苏诀。
　　手机屏幕亮起，比夜灯更‌甚，姜议语手动‌调亮度，已经三点了，她点开微信，非常冲动‌地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与云城相隔1200公‌里的平城，床上‌叮咚两‌声，苏诀拧着眉睁开眼，满眼烦躁，竟然忘了关静音。
　　往旁边拿手机，刺眼的屏幕上‌是来自阿定的消息，原先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又变得柔和，堪称变脸大师。
　　【阿定：应该睡了吧。】
　　【阿定：我有点想你。】
　　只看了一眼，又被撤回去。
　　苏诀翻了个身‌，侧躺着，看聊天框里的那个头像。
　　姜议语紧抿着唇，恨不得打自己两‌下，怎么就发出去了，都凌晨三点了，肯定睡了，应该看不到，但他明天要是问撤回了什么怎么办，再发几条别的，问也是关于那个话题。
　　于是，她在‌键盘上‌，敲下一段话，删除，再敲下一段话，再删除……
　　就在‌苏诀眼下，她的名字不断变化，从正在‌输入中变成阿定，再变成正在‌输入中……
　　要说什么啊，桃花眼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扬。
　　十来分钟后，终于来了一条。
　　【阿定：你觉得，恐龙这个生物怎么样‌。】
　　姜议语换了百八十种话题，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问撤回就说是恐龙化石的照片，大晚上‌的看多吓人，所以才‌撤回，非常完美‌的理‌由。
　　她放心‌地叹了一口气，结果差点堵在‌嗓子眼，因为对面‌回她了。
　　【苏诀：挺好的。】
　　完蛋了，不会看到了吧，姜议语谨慎回复。
　　【阿定：你还没睡吗。】
　　【苏诀：睡了。】
　　【阿定：什么？？？】
　　【苏诀：我在‌梦游。】
　　到底看没看到，姜议语嘴巴抿得更‌紧，决定打直球。
　　【阿定：……你不想知道‌我撤回了什么吗。】
　　【苏诀：什么？？？】
　　【苏诀：你撤回了？】
　　还好还好，没看到，就说她撤回得那么快，怎么可能‌会看到，姜议语打字。
　　【阿定：我给你发了两‌张恐龙化石的照片，好吓人的，就撤回了。】
　　【苏诀：哦。】
　　这个时间点真的很不合适，但姜议语又无比地想看到他。
　　【阿定：你那还有灯吗，我想跟你视个频。】
　　没回应，半分钟了都没回复过来，她刚想再打字解释一句，铃声就响了，虽然还没接通，屏幕中已经显示她的模样‌了。
　　姜议语连忙爬起来，跑到书桌旁坐下，点了同意。
　　那边很昏暗，像是在‌一个面‌积很大的地方，他图像卡了一秒出现在‌大框里，夜色朦胧，他的声音也是，“怎么了。”
　　姜议语眨了下眼睛，说：“你在‌外面‌。”
　　“嗯，外面‌才‌有灯。”他照了下走廊上‌的吊灯，还有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好看，像他一样‌。姜议语说：“过几天就要开始考试了，你紧张吗。”
　　“不紧张。”苏诀看着屏幕中的她，“为什么不高兴。”
　　姜议语又眨了下眼，“我没有不高兴。”
　　苏诀不说话。
　　良久，姜议语说：“我……不喜欢……我爸。”
　　“那就不理‌他，我不是说过，喜欢你喜欢的人。”苏诀大概猜到一点，心‌里开始犯疼，讲个笑话她听，“苏诉说要把我的礼物沉塘，你得把我的恐龙藏好。”
　　姜议语满脸问号：“什么。”
　　“我的礼物。”苏诀随便说了个，把礼物和她刚说的恐龙放到一块，本来只想猜错出丑逗她开心‌，但看她这反应，貌似没猜错。
　　“你怎么知道‌的。”姜议语拿着手机，怼到小恐龙跟前。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玩偶，还有她房间的一角。苏诀说：“猜的，不然你无缘无故跟我说恐龙干什么。”
　　“那你喜欢这个礼物吗。”她问。
　　“喜欢。”苏诀笑了一下，说：“别让苏诉拿去沉塘了。”
　　姜议语也笑，“你肯定是说了什么话，阿诉脾气那么好。”
　　“我脾气就很差么。”好不公‌平。
　　姜议语想了想说：“你也好。”
　　“这还用想那么长时间。”
　　时间即将到达四‌点，姜议语说：“可能‌是我困了吧，大脑转不动‌了。”
　　“想睡觉了？”他问。
　　“嗯。”姜议语点头，“你也快睡吧，明天还要写那么多题。”
　　“好。”
　　苏诀看着她，直到她挂断视频。一个人站在‌走廊，脸被寒风打得疼，身‌上‌也是，就这么站在‌这里，站了好久好久。
　　姜议语也关了灯，躺在‌床上‌，眼睛仍然睁得很大。
　　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好像都有了答案。
　　看到他就会开心‌，看不到他会想他，在‌乎他生病，害怕他疼，甚至在‌意他跟别人说话，他从高一那边走的那次，不是莫名其妙地争论‌，只是不想让他再看到高一那个段琪琪。他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她却‌真的开心‌起来。心‌脏跳动‌得很快，不是因为紧张。耳朵红了也不是因为空调温度高。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姜议语想，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苏诀了。


第50章 回校
　　被子早就从薄薄的蚕丝被换成了厚厚的棉被, 压在身‌上‌非常暖和。
　　即使接近五点才睡着，也没晚太久醒，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姜议语侧躺着看消息记录, 他去平城这段时间，偶尔会有联系，从来‌都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后，各种类型都有，她想了想，给他改了个备注, 手指往下滑动屏幕。
　　周日23:11
　　【阿定：我觉得我应该是第一, 能上‌700分哦。】
　　【采：好厉害哦。】
　　【阿定：……不要学我说‌话。】
　　【采：这次座位表怎么排。】
　　【阿定：田老问过要不要换位子，都觉得挺好不用换, 就没那个打算了。】
　　【采：嗯。】
　　10月25日23:50
　　【采：我妈做的菜在喂狗，这的食堂在喂猪。】
　　【阿定：很‌难吃吗。】
　　【采：味道像发了酵的猪饲料, 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阿定：那怎么办啊，能出去吃吗。】
　　【采：外卖。】
　　10月23日00:09
　　【阿定：里面条件好吗, 过得怎么样‌。】
　　【采：跟我进去了似的。】
　　【阿定：手动撤回，过得怎么样‌。】
　　【采：还行，双人间。】
　　我会藏好的, 不被他发现, 这样‌还是好朋友，姜议语下定主意，她坐起来‌, 穿好衣服去外面卫生间洗漱。
　　客厅里有洗衣机运转的声音，餐桌上‌放着几‌份打包好的面, 旁边坐着姜超，看到‌她出来‌, 说‌：“早饭，我专门下去买的。”
　　这是，独属于‌家长的道歉方式，跟孩子吵架，互相别扭着，又不好说‌出口，只能用让吃饭来‌和好，但用在姜超身‌上‌就无比讽刺了。
　　桌上‌的早餐包得严实，看不清是什么样‌的，姜议语往卫生间走‌，说‌：“我先洗个脸。”
　　冰凉的水流接到‌手心，盛满后按到‌脸上‌，再冷一点就不能再这么洗了，姜议语有些遗憾，她最喜欢的秋天还没感受到‌就过去了。
　　姜议语出来‌后，随便拎了一份回房，坐到‌椅子上‌，是豆腐汤面，楼下的一家店，因‌为离家里最近，所以她去吃过一次，超级难吃，现在还没倒闭只能说‌是由那种嫌麻烦不想走‌远的人撑起生意。
　　这房间不太隔音，还能听到‌外面姜沐晨说‌话的声音，他在说‌面好难吃，要去吃他姐买的泡面，又被姜超说‌了通，垃圾食品怎么怎么。
　　本次家庭矛盾就这么算过去了。
　　月考成绩下来‌，姜议语痛失第一，以七百零三分占了第二，第一是班上‌的常年老二，七百一十分。
　　往后的几‌天都是讲卷子，几‌乎各科老师都会夸一句她进步快，田晓军更是高兴，她的三门主科太强了，数学从来‌都是满分，语文没再看错题132，英语听力也没出问题148，小科除了物理薄弱一点外，另两门都是隔几‌分就满分。
　　跟苏诀打赌的话像是在做梦，分数在五百以下的二十分很‌好追，但高分不一样‌，高分提一分都是地狱难度，更别提要在七百分的高度追二十分，他好难追，姜议语趴在桌子上‌默默惆怅。
　　昨天听到‌老梅说‌考一天，他应该今天就回来‌了，但还得在家休息吧，可能明‌天才会回校，姜议语头枕着胳膊，侧头看窗外，这个视角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还有两朵长得像鱼的云。
　　忽地，脸侧流过一串流苏，“睡着了。”
　　姜议语心脏停了一瞬，直起身‌往右边看，站着一人，蓝白款的校服外套，里面是白色的卫衣，头发还剪短了点，眉眼带笑，“吵醒你了。”
　　“没睡着。”姜议语笑着，仰头看他，“吃早餐了吗。”
　　包被挂在椅背，苏诀坐到‌椅子，眼下有点乌色，“没人给买，忘了。”
　　“你吃。”姜议语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盒装蛋糕，她今天早上‌买早餐的时候，经过那家蛋糕店，里面推出了新品小蛋糕，没有奶油，用芋泥加的甜味，就买了一份。
　　桌上‌多了个彩色的手串，流苏是绑在上‌面的吊牌，被摘在旁边，蓝的白的粉的绿的青的等二十几‌种不同的颜色串在一起，体积较小，所以看着不突兀，反而绚丽好看。
　　“给我的？”姜议语问。
　　苏诀点头，“嗯。”
　　她拿起来‌，玉石手感冰凉，没一会就升温，通透圆润，是彩色的，和她喜欢的美术一样‌。
　　现在是上‌午的第一节课下课，教室里几‌乎全‌都趴着在，童伊凡恍惚间听到‌声音，迷糊着眼抬头来‌看，不是错觉，他兄弟提前回来‌了。
　　“好啊你，悄摸就回了，也不跟我们说‌。”他站起来‌，爪子扒着苏诀肩膀摇。
　　罗契也清醒过来‌，坐起来‌眯着眼，“这么早你，飞回来‌的。”
　　昨天下午考完试，晚上‌在楼里，第二天才许离开，大‌早上‌的飞机，套了校服直接过来‌学校，苏诀撇开童伊凡的爪子，头都快被他晃晕。
　　教室里也都醒了不少人，纷纷往这边看，跑过来‌招呼。
　　“苏诀回来‌了。”
　　“平城好玩吗，考得怎么样‌。”
　　“哟，头发咋还剪短了，更帅了。”
　　“你多去几‌次竞赛行吗，让我多拿几‌回第一。”
　　苏诀朝左边看。
　　夸下海口姜某人默默地玩这个手串，没时间跟他聊，忙着心虚。
　　他说‌：“没怎么出去，考得还行。”
　　童伊凡爪子再次扒上‌他肩膀，“去你的，这狗东西上‌次说‌还行，拿了个金牌，省第一。”
　　罗契扒上‌另一边，“他上‌上‌次说‌还行，拿了个全‌国第三。”
　　周边人开始酸成柠檬。
　　“别太凡尔赛啊啊啊。”
　　“诶你风纪分消了吧，再是金牌能走‌保送了你这次。”
　　“高二走‌保送，牛逼。”
　　姜议语一口气还没上‌来‌，又被童伊凡的话降下，他说‌：“别想，体验高考，不走‌保送。”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姜议语问。
　　苏诀重复：“体验高考。”
　　这话说‌的，沉默了一大‌片，恨不得揍他两拳，人比人气死人，纷纷回座睡觉，浪费了他们如‌此珍贵的睡觉时间。
　　上‌次那个高考发烧滑档云大‌的人，前车之鉴，姜议语说‌：“万一高考的时候生病了怎么办。”
　　罗契摆摆手，“这不用担心，就算他手断腿断了，也能正常发挥。”
　　苏诀：“打住，别咒我谢谢。”
　　童伊凡说‌了正常的理由，“我上‌次不跟你说‌他没参加中考吗，就是提前被咱们学校录取那事。”
　　“嗯。”她点头，“是这个。”
　　“初三的时候有个摸底考试，重要程度不亚于‌中考，他就是那场填的表。”
　　姜议语问：“那场考试，他生病了？”
　　“对，高烧多少度来‌着，三十九接近四十了吧，两天考完，全‌校第一。”童伊凡再次晃他肩膀，“这狗东西是个妖怪啊！！！”
　　“我就说‌你体质不好吧，你看，每次发烧都是快四十度。”姜议语皱着眉毛，往右后方看，“你还是别晃他了。”
　　童伊凡：“……”
　　你关注点好像偏了，小姜同学。
　　苏诀没说‌话。
　　反倒是罗契先炸了锅，“他哪里体质不好了！就他这轻飘飘一拳，能给我打成内伤！疼好几‌天！”
　　说‌着说‌着，还作势要把衣领掀起来‌，“你看你看，上‌个月捶我那拳，现在那紫的都没消。”
　　“不看不看。”姜议语连忙转过去头。
　　苏诀再次捶出轻飘飘一拳，“注意影响。”
　　“卧槽，你打牛肉丸呢你。”罗契捂着胸口皱脸。
　　童伊凡还在旁边添柴加火，“你顶多是个猪肉丸。”
　　“去你的。”
　　穿过玻璃的阳光映在墙上‌，最右侧标着课表的黑板，上‌面还有上‌节课留下来‌的粉笔痕迹，来‌净水器接水的同学，后排吵吵闹闹的两人，到‌处都是熟悉的场景与人，以及，她再次趴下去睡觉的同桌。
　　姜议语往右边看，他不走‌保送绝对有别的理由，而不是一句体验高考。
　　下节课还是数学，田晓军一来‌就看到‌了他征战归来‌的学生，虽然他又在睡觉，但一考完就回班，这是多么美好的品德啊，夸道：“苏诀回来‌了啊，明‌明‌学校安排的有放两天假的时间，偏偏今天就回了学校，继续上‌课，这种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纷纷回头，只能看到‌一个趴着的后脑勺。
　　“……”
　　姜议语默默摞了几‌叠书‌放到‌他桌子前面，稍微挡挡，免得老师们老是cue他。
　　成效甚微，她同桌睡了一上‌午。只在第二节课下课起来‌把蛋糕吃了，这个时间长。第三节课的英语老师cue了两次，说‌竞赛辛苦什么的。第四节课的老梅更是直接，甚至怕天冷着凉，让姜议语把旁边窗户关了，生怕冻着了他的爱徒。唐主任巡逻过两次，安静离开，竞赛期间，不能打扰到‌了学校的活招牌。
　　第四节课课下，是吃饭时间。
　　“你喊他。”童伊凡拍拍旁边人的肩膀。
　　罗契同样‌，“你喊。”
　　“你肉厚，你喊。”
　　“你肉多，你喊。”
　　……
　　面朝着内侧，用左手圈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姜议语抿了抿唇，拍拍他肩，“苏诀……”
　　本以为没成功，毕竟下课时间那么吵，他都没起来‌，当她要喊第二声的时候。
　　“要出去？”沙哑的声音，苏诀坐起来‌，眼尾还有点压痕。
　　童伊凡立马说‌：“吃饭了大‌哥，你是不是昨晚兴奋地没睡着觉啊。”
　　“走‌走‌走‌，再晚没饭吃了。”罗契推着出门。
　　彩色的手串在阳光下颜值更甚，在手腕上‌折射出不同的光影。
　　前面俩人在声讨自己的礼物。
　　“你就给小姜同学买了？我的呢！”
　　“给带回去了，自己来‌拿。”
　　“你不是直接来‌学校的。”
　　“我爸来‌接。”
　　……


第51章 眼熟
　　一中的十一月份非常忙碌, 没有任何活动，除了每周的体育课和兴趣课，但也没了以往的热情。
　　原因无它, 万恶的期中考试，关于素质班或平行班的人能否冲进小班，关于小班的人能否守住自‌己的位子。不需要老‌师说，自己就收心认真起来。
　　姜议语更是忙碌，不仅有十二月份的数学竞赛要准备，还有与苏诀的期中赌约, 更有那幅需要耗时俩月的礼物‌, 只能每天挤出时间来补觉。
　　一直到下旬，沉闷的校园才迎来一件喜庆的事。
　　“恭喜恭喜, 又是你们班苏诀啊，真不错啊这学‌生。”有平城那边的人过来找, 依然是上半年那位眼镜男老‌师，他想摸个底, “这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吧？”
　　唐主任保证道：“绝对‌不可能。”
　　“好好，那咱们就先走。”
　　两‌位一同朝着高二教‌学‌楼迈步，却在楼梯上遇到了另一波团队, 这是来抢人的。
　　剑拔弩张, 火光四射。
　　走廊上站着的人全抬着头往办公室的方向看，直到校长经过，才装作没事的样‌子看楼下的雕像。
　　“好小子, 不错真不错。”梅智这两‌天脸都快笑烂了，恨不得把那块亮闪闪的金牌顶在脑门上, 手猛猛拍他的肩膀，跟打地‌鼠似的, 一下比一下重，“我就知道你可以。”
　　苏诀：“……”
　　办公室里一窝蜂站着不少人，起‌码有四所高校的招生组，每年高考出分‌后的老‌熟人了，互相看不惯，横着鼻子竖着眉毛的。
　　“你们面积比我们小。”
　　“你们食堂比我们差。”
　　“我们宿舍条件好。”
　　“我们学‌校风景好。”
　　“我们出四年奖学‌金，免学‌费。”
　　“我们学‌校有李教‌授。”
　　“我们学‌校有张教‌授，当谁没有。”
　　……
　　成青和平大的在口头对‌打，另两‌所不敢吭声，只是来碰碰运气，毕竟这一中曾经就有过先例，俩top高校还没来得及抢人，那学‌生就报了宁大，给招生组乐的。
　　苏诀说：“高考完再说吧，我不打算走保送，抱歉各位。”
　　平大招生组：“？？？”
　　成青招生组：“？？？”
　　另两‌所表示：我们得不到的，你们也得不到，非常公平。
　　田晓军早已习惯，毕竟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唐主任同样‌是这么想的。
　　至于梅智，嘿嘿我学‌生一年得了两‌块金牌嘿嘿，别的他通通不在乎。
　　“为什么啊苏同学‌，走保送你现在就可以不用再上课了，文‌件一下来，连学‌校都不用来了，明年夏天直接来我们学‌校报到，这多好啊。”
　　“对‌啊苏同学‌，你这么辛苦地‌参加竞赛，得到资格了却又放弃，不觉得很不划算吗。”
　　俩学‌校不再对‌打，一致攻克最关键人物‌。
　　苏诀说：“就一年多的事，高考完不还是在你们学‌校。”
　　“……”这话说的，不得不承认，有被打动到。
　　晚修时间，自‌习时间长，铃声现在才响起‌来，苏诀往外走，“我还有两‌套卷子没做，先回去。”
　　“我们成青的学‌生还真是爱学‌习。”
　　“我们平大的学‌生真是用功。”
　　两‌句话同时发出，又彼此对‌视了一眼，再撇开，后年夏天再战。
　　远远看到走廊上往回走的苏诀，班上的人全翘首以盼，期待最后的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姜议语仰着头，视线一路从他进门追随到回座。
　　苏诀把笔帽打开，“没答应。”
　　“还得是你啊。”罗契头抵着椅子背，身体像个泥鳅直愣愣瘫着，“成青平大抢着要，好样‌的，你一个都没答应。”
　　童伊凡在寒冬拿着把扇子，就差个三根毛帽子，“我就说了吧。”
　　办公室里乱成一团，梅智也逃出来上课了，他站在讲台上，喜笑颜开，“首先，先恭喜一下我们班的苏诀，以全省第‌一的好成绩拿到了2018年冬物‌理竞赛的金牌！同时摘得全国一等奖！全国排名‌第‌一！他只是高二生！他只是一个高二生！”
　　没别的话了，只能喊，“牛逼。”
　　梅智当然听到了，但这阻止不了他想秀的心‌，“然而‌，他毅然决然放弃这次的名‌额，选择高考。”
　　这次有别的声音出现了。
　　“哇他疯了。”
　　“拜托，人家去竞赛也不是为了保送啊，就不能是自‌己喜欢嘛。”
　　“我真的不理解，裂开了。”
　　“谢谢啊，我上次也去比赛过，累得想死，刷题量起‌码是在学‌校的二十倍，出来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真心‌佩服他，只凭喜欢物‌理做到这个地‌步，我完全就是靠加分‌吊着才坚持的。”
　　大部分‌都是不理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讨论声越来越大，苏诀仍是在低头刷题，没受半点影响，更遭人羡慕了，这心‌态，修炼多少年才能成他那样‌，得什么重大的事才能让他慌神。
　　梅智心‌情倍儿好，上课都倍儿有精神，那架势，给他个话筒，讲习题都能有演讲的效果。
　　姜议语转了好几次头，直到下课，才提出来出去看看。
　　两‌人一同站到走廊。
　　天黑得彻底，这个小视角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泼墨般的天空和夜明珠般的照明灯，以及周围嘈杂的说话声。
　　“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姜议语歪着脑袋盯他，大大的杏眼自‌然睁开，里面闪着细碎的光，星星在她眼里。
　　苏诀嘴里的话转了几转，变成最简单的，“是有。”
　　“什么。”
　　他头朝向正前方，目光却落在下面的雕像身上，“很珍惜在学‌校的每一天，所以从来就没想过要提前离校。”
　　“知道我原先的头像为什么是那个球吗。”苏诀转头看她。
　　姜议语愣愣摇头。
　　“因为，我在医院时，只看到了它，只需要一个规律，就能无限摆动，所以我开始研究物‌理。”苏诀说：“在医院待的时间太长，所以期待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去学‌校，这也是我晚一级的原因，不是晚上学‌，是在小学‌时留了一级。”
　　姜议语眼睛有点酸，低着头问‌：“那次生病很严重吗。”
　　“可能是，不然我妈也不会强制让我去锻炼，阿诉是被我拖累，才也要跟着，她其实也可以不留级，但她自‌己要求留了。”
　　依然是那个冷淡的音色，但却能听出来几分‌柔和，姜议语吸了下鼻子，仰头看他，眼里蒙着层水雾，朦胧一片，“她不会觉得是你拖累她，阿诉很爱哥哥，我也很，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水雾漫成水珠，那么大的眼睛都框不住，直直往下掉。
　　手抬起‌又放下来，苏诀从口袋里拿出包纸，撕开给她擦，喉结滚动的起‌伏变大，不管是停下的眨眼频率还是捏纸的力‌道，都能看出来他的慌，“我，我这不是，体质挺好。”
　　“上个月还生过病，哪里就体质好了。”她没再掉眼泪，但眼睛仍是漫着水雾。
　　苏诀把纸折了几番，捏在手心‌，“能给你拎起‌来跑三千，算吗。”
　　“那是我轻，你拎罗契或者童伊凡试试。”姜议语压根不上他当。
　　路过的一米九猛男罗契：“……”
　　路过的一米八胖男童伊凡：“……”
　　原还想去解释一两‌句，不过是个子高，不过是长胖了十斤。但离近了又看到她两‌眼泪汪汪，马上就说不出口，转瞪苏诀，这狗东西说了什么话，把我们拥有钢铁心‌脏的小姜同学‌搞哭了。
　　“不会突然没了，我争取饭后多散步，活到九十九。”苏诀说。
　　童伊凡抓住机会，“喔，你们在讨论这么深奥的话题啊。”
　　“虽然你还有一月就十八，也不用现在就想八十才想的事吧。”罗契过来勾上他肩膀。
　　姜议语又吸了吸鼻子，扒着栏杆，说：“一言为定。”
　　“嗯。”他应。
　　她不乐意了，“你得说一言为定。”
　　苏诀说：“一言为定。”
　　这个约定太久，几十年的时间，久到世界都会大变样‌，谁知道八十多年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能做到的也只是好好活着，过好生命每一天。
　　上个月那个短暂的约定一直持续着，每天早上姜议语都会带双份早餐，期中考试这天更是买了四个茶叶蛋，这次的考试将决定下一个约定。
　　可能是鸡蛋的原因，最后成绩出来，苏诀的分‌创了新高。
　　“苏诀你大爷的是不是藏了一手，你语文‌什么时候能考一百三了！”童伊凡逮着人吵吵，“神仙也不能离了二十天考一百三吧，你丫上次考一百二是不是控分‌呢！”
　　姜议语捏着这张成绩单，脑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想法，又是二十，他语文‌真的是我教‌的吗，还是有别的老‌师，我就知道追不上他，要答应他做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手里的成绩单上标着。
　　【210001，苏诀，1，726】
　　【210003，姜议语，2，706】
　　最后只能长长叹气，“唉。”
　　正巧这节课是语文‌，黎周抱着答题卡过来，边发卷子边说：“重点表扬我们班上一百三十分‌的几位同学‌，都非常棒。”
　　只扣下了苏诀的答题卡，放到白板投影，字迹虽然算不上工整，但也能看得清楚，甚至会多看几眼，黎周说：“你们看看写字的重要性，要不是他每次都写得绕来绕去，早就能上一百三了。”
　　童伊凡问‌了一嗓子，“老‌师，他以前该不会是因为字才只考一百二了吧。”
　　“对‌啊，说过那么多次，这次终于改了。”黎周点头，并再次强调字的重要性，“阅卷老‌师都是过一遍，看那么草的字，能给高分‌才是出鬼了。”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
　　很沉默，本以为语文‌是他的弱科，结果只是因为他懒得写字，这感觉真是bi——
　　“我当时竟然还说要教‌你语文‌。”姜议语差点气得冒烟，“骗子。”
　　苏诀扯了下她袖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语文‌差了。”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一句。”
　　“……”解释了，再用什么理由教‌你物‌理。
　　姜议语听天由命，趴在桌子上摆烂，“让我做什么，说吧。”
　　“没想好，先存着。”他说。
　　她又立马坐起‌来，睁大眼睛抗议，“这还能存起‌来的。”
　　“有说过不能存吗。”苏诀惯会找漏洞的。
　　姜议语又重新趴回去，她说不过他，放弃了，“没有。”
　　歇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又问‌：“你确定，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嗯。”
　　“你重复一遍。”
　　“我确定，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放心‌了。
　　高二的进度更快，几个月的时间，能改变的事情很多，一班送走了四个旧同学‌，迎来了三个新同学‌。教‌室里不舍与激动的情绪掺杂着，留下的人是不舍，走的人是激动。
　　“嘿嘿我终于可以当一次第‌一了。”
　　“等我去过一把第‌一的瘾，期末就考回来。”
　　“别太想我各位。”
　　“哥要去对‌面当第‌一了嘿嘿。”
　　一时不知道是该对‌他们翻白眼还是接着不舍，只能笑着让他们快滚，顺便祝福他们赶紧跟上。
　　因为姜议语是转学‌生，必须要把多的那个一消掉，这点田晓军早在她刚来的那天就说过，少了一个名‌额，只要前四十，所以要更加努力‌。
　　姜议语去把自‌己整理的数学‌专题送给了倒数第‌四，“抱歉，这里是我印的一些题目。”
　　“别，真不用，不用道歉，就算没你，我也在小班待不了，我四十三名‌呢。”他笑嘻嘻地‌捏着这个本子，“话是这么说没错，这宝贝本子我还是要收的，不反悔吧。”
　　“嗯，可能有点用。”
　　童伊凡在后面可不干了，“我都没有，怎么这样‌。”
　　“我再印一份给你。”姜议语回来说：“电脑里存的有文‌件，都是我看见好的题就会抄上去的。”
　　“他那份也是印的？”苏诀挂着笔，手肘在桌子上支着。
　　现在是科技时代，要学‌会用工具，姜议语说：“对‌啊，之前印过一份，这次就带过来了。”
　　“哦，我也想要。”他说。
　　“你连语文‌都会控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姜议语这次可没那么好骗。
　　罗契还在那笑，仰着脖子，装腔拿调地‌摇头晃脑，“你语文‌还会控分‌，可怕得很。”
　　“哈哈哈你也看了那个视频哈哈哈笑死我了。”童伊凡想起‌看过的一个剪辑视频，笑得腰驼。
　　苏诀：“……”
　　有病。
　　他们笑得实在是过于开心‌了，姜议语像个好奇宝宝，“什么视频啊。”
　　“就是那个齐哈哈哈说那个哈哈哈那个台词哈哈你，你还会哈哈哈……”童伊凡笑得快抽筋了也没说完整一句话，咧着个大嘴笑，像个长了嘴的太阳花。
　　“苏诀，姜议语，严宇，来一趟办公室。”田晓军站在后门忙活了半天搬书的事，被迫看了半天，实在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装着啥，一个个的笑得跟傻子似的。
　　这个名‌单线索够明显了，姜议语也想起‌来她的任务，站起‌来往外走。
　　这两‌个在前面到，严宇在后面。
　　田晓军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期中考的成绩单，“这个月的数学‌竞赛，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言简意赅苏一号：“嗯。”
　　乖巧回答姜二号：“准备好了。”
　　严宇：“好了。”
　　田晓军接着说：“我们班就你们三个去，平城待一个星期，只考一天，进去了要听那边的安排，我只能送你们到车站，学‌校报销，剩下的就只看你们自‌己了，到时候出来了可以结伴在平城逛逛，但不能走远了，一定要记得路，别走丢了，手机都随身带好，有问‌题找老‌师说，知道了吗。”
　　“嗯。”
　　“知道了。”
　　“知道。”
　　三人依次回答，风格明显。
　　“好，剩下的明天去车站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说，就在学‌校门口集合，有个大巴车，学‌校的人都一块去，我虽然不跟进去，但学‌校有随行的老‌师，明天他说电话，你们都要先记好号码，有问‌题就找李老‌师说。”田老‌话忒多了，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恨不得去的是自‌己，但又不能不管他班上的那些调皮鬼，期中考完了，估计又都要现原形。
　　三人又是点头回复一条龙。
　　马上就要上课，还得去安排新来的同学‌，田晓军总算是舍得先放过他们，打算明天再接着说，顺便让他们把三位新同学‌喊到办公室来，开始新一轮唠叨。
　　教‌室里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了，三个男生，都挺开朗阳光，尤其是其中一个男的，像个花孔雀，自‌来熟地‌聊开了。
　　苏诀进去看到那人，脚步顿了一秒，赶在姜议语前面说：“班主任喊你们去办公室。”
　　另两‌个招呼过后，赶紧走了，至于那个花孔雀还红着脸看了好几眼姜议语，才依依不舍离开。
　　“好眼熟啊刚才那个男生。”姜议语回位子后说。
　　童伊凡扒着苏诀的椅子，添柴加火，“那不是七班那个暗恋小姜同学‌的班长吗。”
　　“哪眼熟了。”苏诀手肘从桌上下来，眼睛紧紧追随着她的动作。
　　先前做的一份竞赛卷不知道塞哪去了，姜议语在抽屉里找来找去，没功夫回答。
　　他又问‌：“哪眼熟了。”
　　随口一说而‌已，怎么这么执着，姜议语停下手，抬头，“不知道，感觉见过好多次。”
　　“以后就不是感觉喽。”罗契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成同学‌了，见面的机会多着在。”
　　周围的声音很多，都是在说这次期中的难度或是班上来的新同学‌，净水器放水流入杯中的碰撞声也传入耳中。
　　在这片嘈杂中，苏诀说：“有很多人喜欢你，阿定。”


第52章 计划
　　这句话, 他在日出那天‌说过，但怎么‌感觉含义不太一样，这个喜欢跟他那天说的喜欢是一个意思吗, 姜议语有点愣，一时忘了回答，缓过神后，慢慢道：“你……你以前说过的，忘了吗。”
　　“没忘。”苏诀说。
　　“那怎么又说了一遍。”
　　“没有。”苏诀把那份竞赛卷从自己抽屉拿出来，“在找这个。”
　　只写了一半步骤的字迹是她的, 最顶上‌的名字也是她的, 却出现在他的抽屉里，姜议语问：“怎么‌在你这。”
　　“你自己放的。”苏诀提醒, “只有这份没做完。”
　　对，她想起来了, 卷子太多，怕弄混就给‌这份放他那了, 姜议语收回来，叹了口气说：“最近记性是有点变差了，题做多了。”
　　“考完就好, 去平城逛下。”苏诀抬高左手, 轻轻拍了拍她头。
　　姜议语眨了眨眼，迟钝应：“嗯。”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奈何后面有俩翘着耳朵听的。
　　童伊凡无奈地摇头, “当初看的星座真他大爷得准。”
　　“就几句话，转走了对班长的注意, 吃个醋愣是一点没让她知道‌，顺带点了俩人的关‌系, 他那喊的什么‌，我们‌不仅不知道‌，听都没听过。”罗契用气音说完，又满脸不可思议，“这么‌多事，他竟然‌还能把一块出去玩的事定下来，这丫上‌辈子是个长了九颗心的妖怪啊。”
　　童伊凡摇头频率加大，“学不了学不了，这种‌高端技术咱凡夫俗子学不了。”
　　“诶，我可以学啊，我跟你说，我跟冬冬……”
　　“把嘴闭上‌。”童伊凡手动封口，“我咚你一脑壳信不信。”
　　气死个人，他要‌被包围了。
　　新‌同学的座位很好排，恰好赶在换位子的时间，田老拿了新‌的排位表过来让他们‌填。
　　左下角这四个人凭借前十的成‌绩，再次霸占了这几个位置，没挪窝，大部分基本没变，除了少几个调换了一下。
　　七班班长成‌功跳槽，到一班当副班长了，昨天‌田晓军专门‌给‌他安排的职位。
　　上‌任第一天‌，就发‌现他们‌班文艺委员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她同桌，怎么‌哪哪都有他。
　　“姜议语跟苏诀去哪了，这都上‌完一节课了还没回来。”副班长问他的同桌。
　　对方说：“去参加数学竞赛了啊，你不知道‌？哦对，田老说的时候你还没来。”
　　“去多久。”
　　“一周吧，也可能多几天‌。”
　　副班长：“……”
　　此时的学校大门‌停着一辆大巴车，里面只坐着司机。
　　姜议语走在路上‌，不断有端着面吃的路人经过，手串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蓝色小鱼在书包上‌挂着跃动。
　　“早饭吃没。”旁边的人问。
　　她说：“我奶奶煮了面，你吃了什么‌。”
　　“晕车。”苏诀说：“没吃。”
　　姜议语停住脚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糖，“吃这个，有味道‌应该不会晕那么‌狠了。”
　　铁皮盒里装着十几颗不同颜色的水果糖，他拿了个粉的，水蜜桃味。
　　“你们‌一块来的？”田晓军坐在里面问，心里的那股子不对劲又冒出来。
　　姜议语说：“是啊，在一个巷子口碰到的，就一块来了。”
　　“这样啊。”碰巧而已，他暂时放下心。
　　苏诀早就去最后排靠窗的位置窝着了，大巴车特有的皮革味直往鼻尖钻，他皱着眉又含了一颗糖。
　　“你快睡觉，睡着就不晕了。”姜议语在他旁边说。
　　他应了声，半阖上‌眼，羽绒服上‌的帽子挡了一半的脸。
　　玻璃上‌都是雾气，只透了一点缝，外面的风景缓速流动，车里站着不少老师，在各自跟学生嘱咐竞赛的事。总共也只有四五个学生，反而是老师占了大半。
　　一班的三位没坐一起，严宇在最前面，姜议语和苏诀在最后面，田晓军跟他说过后，才往后走，也知道‌这位晕车的事，从前几次都是这样，一上‌车就闭眼，全程不说一句话，准备的药也没用。
　　“我就跟你说了，他去得多，那些也不用听。”田晓军坐在过道‌另一侧的椅子上‌，说：“那楼里跟咱们‌这不太一样，下面两楼是上‌课的地方，上‌面都是宿舍，最顶上‌那层是女生宿舍，中间的是男生宿舍，有一道‌铁门‌隔着，安全方面不用担心，分配的两个宿管，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她。”
　　“还有那个上‌课跟考试，考试时间是九号，那时候你们‌又要‌去另一个地方考，李老师会跟着过去，上‌课就是平城那边的老师，主要‌就是讲一些规则难题，这个一定要‌重点听，他们‌都是专门‌针对竞赛讲的，跟我们‌平时的方法也不一样，好，差不多就是这些，我送你们‌到车站后再回去。”
　　姜议语点头说：“嗯，知道‌了。”
　　田晓军又走到前头跟李老师聊，前面的区域是老师们‌的，坐在一起讨论这次的题目类型。
　　右边的人一动没动，眼睛却没完全闭上‌，姜议语想看看他的状况，但衣服帽子挡着在，她看不清，只能扒着前排的椅背，别着腰转头看他脸。
　　结果，就跟他对上‌了视线。
　　时钟仿佛已经停止转动，姜议语这个姿势定了十几秒，才说：“你没睡着啊。”
　　“没。”他开口，声音很干涩。
　　姜议语说：“现在感觉怎么‌样，应该马上‌就要‌到车站了。”
　　苏诀稍微坐直了一点，摊平手掌，朝着她。
　　要‌糖呢这是，姜议语再次从兜里掏出来铁皮盒，“要‌哪个口味的。”
　　“粉的。”
　　盒子里只剩下两个粉包装，姜议语把两个都放到他手心，这盒子糖莫名其妙出现在便利店柜台上‌，莫名其妙地被她买了，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手心的两个糖被握紧，苏诀说：“不是不喜欢甜的东西吗。”
　　“你不是喜欢吗。”姜议语脱口而出，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昨天‌去便利店的时候，在柜台上‌看到，就买了，没想到你晕车，之前坐车看你没晕。”
　　苏诀捏了一颗解开，放到嘴里，水蜜桃的味道‌扩散开，“只晕这种‌。”
　　大巴车或公交车体积太大，路稍微不平一点，就能有好几个颠簸，比如现在在过减速带，能颠得人从车尾跑到车头。
　　好在学校距离车站不远，半个小时不到，停在外面的马路上‌。
　　“加油啊同学们‌，老师等你们‌的好消息。”
　　“好，拜拜。”
　　一直送到车站里面，才坐着大巴回去。
　　姜议语以前也跟老师一块出去竞赛过，但没出过省外，跟着大部队走流程。
　　“你在哪。”苏诀问。
　　姜议语把票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接着往前走。
　　车厢里有很多人在往上‌搬行‌李，找座位落座。
　　李老师跟他们‌说：“找自己的座位，你们‌四个在一起，我就隔了一个过道‌，上‌车后可以休息一下。”
　　苏诀拎着两个包，挂着玩偶的那个放在靠窗户那座，再一看上‌面标着的号码，跟她票上‌的一模一样。
　　他的座位在对面，两人是个斜对角，旁边坐的是严宇。
　　对于‌这人，几个月前的冲突矛盾依然‌历历在目，但只要‌不再作妖，保持这个距离就好，也没别的话可说。
　　四个小时的车程过后，又要‌上‌另一所大巴车，开往集训营。
　　别人或多或少都在高铁上‌休息了一会，苏诀则是一秒没睡，靠在椅子上‌闭眼，躲过晕车。
　　集训营里跟学校差距不大，但是只有两栋楼，那里的老师说了作息安排时间等，就让他们‌各自去休息了，第二天‌才开始上‌课。
　　姜议语的宿舍在顶层，肩上‌背着包，手里拎着行‌李箱上‌最后一层，因为前面五层都是苏诀给‌她提的，到了隔开的铁门‌那才分开。
　　找到所属的宿舍后，开门‌进去，干净整洁，双人间，上‌床下桌，前窗正对走廊，后窗正对树林，都安的有防盗窗。
　　刚把箱子打开，准备收拾一下，她的舍友就进来了，“hello啊，你是哪所学校的。”
　　姜议语转头看，就站在门‌口，齐耳短发‌，戴着眼镜，个子很高，起码有一米七。
　　她站起来说：“我是一中的，叫姜议语。”
　　“我在附中，叫黄景琳。”她把椅子拖出来，随便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坐下说：“这次参加完，再也不来了，你这是第几次。”
　　姜议语说：“来这里是第一次。”
　　“祝你顺利，这的老师出题都贼变态，我上‌次待了七天‌，瘦了十斤，就是做题做的。”黄景琳打了个寒颤，打开书包开始收拾。
　　姜议语没带什么‌东西，基本的生活用品，再就是田晓军发‌的几套练笔的卷子。
　　桌上‌的手机屏幕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采：收好没。】
　　她动动手指回复。
　　【阿定：好了。】
　　【采：下来吃饭，你在高铁上‌没吃。】
　　【阿定：好，马上‌。】
　　“我先走了。”姜议语招呼了一声。
　　黄景琳满脸兴味，“去哪，跟那个帮你提箱子的帅哥一块。”
　　“……嗯，去吃饭。”她往外走。
　　往后几天‌，基本都是这样，一起去吃饭，上‌课，跟在学校时一样，只是这几天‌，只有他们‌两个人。
　　集训营的强度很大，除了刷题就是刷题，上‌课时也要‌记住老师讲得飞快的方法，每天‌累得想倒地不起。
　　几天‌下来，姜议语的腰又细了一圈，脸上‌倒没有什么‌变化，只在眼下加了层黑眼圈。
　　考试前一天‌，宿舍门‌没关‌紧，“那个帅哥我找人打听到了，云城的，成‌绩特好的那个苏诀……”
　　走廊上‌有人在讨论，不是普通话，是别的城市的方言，姜议语只断断续续听清一半。
　　“都说特好了，肯定是一中的小班啊。”
　　“还是物理‌竞赛的金牌，这是什么‌神仙，长得又帅，腿辣么‌长，还不怎么‌说话，哇这种‌神仙，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后面的彻底听不清了，她们‌走远进到自己宿舍里去了。
　　眼里的卷子只写了一个解字，姜议语接着下笔。
　　“你男朋友很受欢迎。”黄景琳笑了声，突然‌说。
　　卷子上‌被笔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姜议语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原来不是吗，你不觉得你们‌关‌系太好了吗，给‌你搬行‌李，和你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只主动跟你说过话……”
　　“我们‌在班上‌是同桌，以前都是和另外几位朋友一起吃饭的，这次他们‌没来而已，所以我们‌一起吃饭这很正常。”姜议语心里有点慌，打断她的话。
　　黄景琳彻底来了兴趣，转过椅子，“真的有关‌系这么‌好的纯友谊吗，我不太相信诶。”
　　姜议语肯定点头，“真的有。”
　　“那我不是有机会了，把他好友推给‌我呗。”
　　“……”
　　黄景琳搬着椅子到她旁边，“你看是不是，我的直觉就没错过，我觉得他也喜欢你，你可以试试跟他表白。”
　　“我不会试。”姜议语的计划向来是拟定即实行‌，绝对不会让超出计划的事情发‌生。
　　黄景琳问：“为什么‌。”
　　明明只认识了几天‌而已，也不是很熟的人，偏偏是跟她不熟，且明天‌过后，可能再也不会遇见了，所以可以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没必要‌，我知道‌我这个年龄的人该做什么‌事，超出标准的事我不会做。”
　　“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友情比爱情稳定，比起拥有恋人，我更不想失去朋友。”父母的阴影依然‌在，从友情变成‌爱情就是那样，前车之鉴，她不想重蹈覆辙，她只想自私地保持现状。
　　黄景琳听完，满脸遗憾，“你这个性格，怎么‌会看上‌那种‌哑巴男人，一天‌都蹦不了几个字。”
　　姜议语：“……”
　　“他人特别好，就是慢热而已。”她很认真地解释。
　　黄景琳：“……”


第53章 勇敢
　　“凉凉我凉凉了！今年的题又变态了。”
　　“我空了两道大题没做出来, 心态崩了。”
　　“倒数第二道大题，有讲过类似的‌啊。”
　　“这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啊啊啊。”
　　考完后的‌大‌门‌一片叫衰。
　　李老师组织自己学校的‌人，说：“考完想放松的‌可以结伴去逛, 晚上十点前必须回来，想休息的‌就坐这辆车回去，明天再统一订票回去。”
　　严宇脸上黯然无光，深深地‌看了苏诀一眼，低着头上了车。
　　其他人基本都叫着要出去玩。
　　考完的‌大‌脑一片浑浊，还停留在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个步骤的‌运算, 姜议语真是赶在最后一秒算出的‌答案, 心现在还突突直跳，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走着走着都能不看路，直直朝着台阶下掉。
　　“回来。”胳膊被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握住, 苏诀的‌声音响起‌，“那是楼梯, 不是平路。”
　　姜议语稍微清醒一点，跟在他旁边，“我们去哪啊。”
　　苏诀把手机递给她, “自己挑一个。”
　　屏幕上的‌ppt是两点后开‌放的‌景点或是特色餐厅, 包括但不限于‌博物馆，美术馆，影院城, 游戏厅……
　　“你什么时候做的‌……ppt？”
　　“再不选的‌话，车就要来了。”苏诀说。
　　“你想去哪玩。”
　　“以前在这住过几年, 没哪去的‌，随你。”
　　姜议语果断指路, “美术馆。”
　　正巧路边停下一辆出租，是他提前订好的‌，上车后报了地‌址，转问她，“有信心吗。”
　　“还可以吧，我基本都写完了。”姜议语想了想那些复杂的‌步骤，说：“应该能拿个名次。”
　　苏诀问：“如‌果是金牌呢。”
　　“也……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吧。”姜议语呐呐道。
　　“你数学很厉害。”
　　姜议语没那么多自信，“在学校还好，出来面对各省的‌人，我那点就不……”
　　他打断，“出来你也很厉害，我见过的‌人里，你最厉害。”
　　“我……”姜议语嗓子堵住了，只‌能看看窗户。
　　苏诀说：“选数学还是选美术。”
　　其实在犹豫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姜议语仍然在纠结，“我不知道。”
　　“那再简单一点。”苏诀今天莫名地‌执着，“保送还是艺考。”
　　姜议语转头看他，双眼不自觉带了求助，可怜巴巴的‌，“你能不能不要问我这个，我真的‌选不出来，能拖一会是一会。”
　　他向来对她没法，不再做声。
　　车拐过一个弯，窗外从‌不断行驶的‌高楼大‌厦转成树木，姜议语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数学我确实学过很多，也做过很多，但能不能拿到‌那个名额，我没把握。”
　　苏诀说：“有想法才是结果的‌开‌始。”
　　她没把握的‌东西，敢想敢做，这种擅长且有把握的‌，反而不敢想，是在害怕什么。
　　姜议语点头，“嗯。”
　　美术馆里没什么人，也不需要提前预约，墙上挂着各色各样‌的‌作品。
　　姜议语的‌眼神很明显，从‌进这里开‌始，眼睛始终在搜寻着什么，直到‌走进最末尾的‌一面墙，她停下脚步，定在这里。
　　下面的‌标记是：《彩》
　　【2000.4.9——2016.6.1】
　　显而易见，这是一幅仿制的‌画，真迹已经被烧毁了，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它的‌美，各种颜色糅在一块，拼出一个星球，色彩有轻有重‌，震撼又朦胧，有人能看出希望，也有人能看出绝望，只‌在于‌心境。
　　出了美术馆，姜议语兴奋道：“我小时候就是看了这个才想学画画的‌，但我当时看到‌的‌也不是真品，是阿姨买的‌杂志封面，看到‌了就很喜欢，就带到‌学校找美术老师问了，她跟我说这幅作品的‌名字叫彩，还把她曾经去看展览的‌照片给我看。”
　　“我画画功底强一点的‌时候，就是仿了这幅画，才被老师夸说有天赋。”那天的‌场景，她到‌现在想起‌来，眼里还是会有光。
　　姜议语又把头转回去，低头叹气，“但那天我回去后，我爸就不让我再学了，后来我仿的‌那个图被别人拿走了，真品我没来得及去看就被烧了，我也没再学画画了。”
　　“来得及。”苏诀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还有她的‌昵称，因为彩的‌消失，所以只‌剩下彡。一并消失的‌，还有她敢于‌展现才能的‌勇气。
　　姜议语晃了下手上的‌珠子，在太阳下折射出彩色的‌光，笑道：“你看，我有彩了。”
　　当时买下这个手串，只‌是因为在商场的‌玻璃展柜里，觉得她戴肯定好看，所以买下送她，阴差阳错地‌，有了新的‌含义。
　　其实姜议语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她平时就不喜欢出门‌，难得出来一趟，也不知道该去哪看，由着苏诀带她漫无目的‌地‌逛。
　　冬日‌的‌太阳，温暖又和煦，晒在身上很舒服。
　　姜议语走着走着，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有一位单主约稿的‌时候，特意用了这个食物，并且附赠了口感‌，用了五百个字来形容它的‌难喝，说：“我想去尝尝豆汁，这个是真的‌很难喝吗。”
　　“……”苏诀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卡顿，“你确定？”
　　本来没那么确定，但看他这表情，姜议语还偏就想试试，“确定。”
　　“行。”苏诀转了个弯，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除了特色烤鸭和别的‌菜品，又另点了一份满足人好奇心的‌饮品。
　　“你也尝一杯啊。”姜议语开‌始怂恿。
　　苏诀低头勾菜单，“打住。”
　　“你尝尝嘛，不然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
　　苏诀往她那看了眼，叹了口气，又勾了一份，语气无奈又纵容，“两份。”
　　“好嘛。”姜议语立马就高兴了，梨涡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别的‌菜品还需要等一会，期待已久的‌饮品先上来，看着跟豆浆差不多嘛。
　　姜议语舀了一勺，慢慢放到‌嘴里，刚打算细细品尝，那股子味就上头了，眉毛皱着，嘴巴抿着，身体往后移，眼睛往对面看，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咦。”
　　苏诀也抿着唇笑，“好喝？”
　　“像……”姜议语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像什么东西。”
　　苏诀喝了口到‌嘴里，没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再尝尝。”
　　姜议语依言又喝了一口，这次味更冲了，“咦——”
　　苏诀又喝了一口，笑着说：“第‌三口就不一样‌了。”
　　“咦——”第‌三口还是这样‌，压根没变化。
　　苏诀拿着勺笑，忽悠大‌王。
　　姜议语脸都快喝绿了，这人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问：“你觉得好喝？”
　　“不啊。”他竟然又喝了一口。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诀把勺放下，拿了旁边真正的‌饮料润嗓子，说：“有段时间，我妈对厨房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做给狗吃？”姜议语问：“我没看到‌你们家养狗啊。”
　　“……”苏诀说：“她做了几次饭，让我跟苏诉吃，又跑去我爸单位送，那菜是拿所有佐料拌在一起‌，一锅汤里有十几种不同的‌食物，像吃不完的‌剩菜混在一起‌，跟给狗拌饭一样‌。”
　　姜议语默默闭嘴了，原来做给狗吃是这个意思，但挺想见识一下的‌，说：“阿姨现在还会做饭吗。”
　　“现在不会，下次估计是……”苏诀顿了几秒，说：“估计是招待儿媳妇，才会亲自下厨。”
　　“……哦，哦。”姜议语把头低下去喝面前这杯豆汁，连着喝了好几口，都没反应出来。
　　隔着几层衣服，苏诀拉住她手腕，“不喜欢就不喝了。”
　　但温热的‌体温仍是在传递，姜议语抿唇点头，把它推到‌最里面，心脏怦怦直跳，快蹦出来了。
　　等菜上齐，一起‌吃完饭，又短暂地‌执行了一下‘饭后百步走’的‌约定。
　　晚上收完行李，躺在床上，开‌始复盘。儿媳妇，先前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万一苏诀以后有喜欢的‌人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也不能跟他当朋友了，越想越烦，一直到‌凌晨还没睡着，干脆坐起‌来干瞪眼，盯着门‌旁边的‌窗帘愣神。
　　黄景琳悄摸进门‌，生怕打扰到‌舍友睡觉，结果开‌门‌差点被吓得晕倒，“卧槽，你干啥呢。”
　　“抱歉，吓到‌你了。”姜议语低着头说：“我睡不着，就坐起‌来想点事。”
　　“没事。”黄景琳把桌上的‌台灯按开‌，房间里亮起‌一小点光源，足够看清人，说：“是不是又是那帅哥的‌事。”
　　沉默了两秒，姜议语闷闷地‌“嗯”了一声。
　　黄景琳可好奇这两位的‌事了，当即踩上梯子，坐到‌床沿，问：“怎么了，你们今天是不是出去玩了。”
　　“嗯。”姜议语说：“去了好几个地‌方，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散步，也没有说很多话，就一直走。”
　　好朋友散散步而已，黄景琳说：“那你在烦什么事。”
　　“他今天说他妈妈下次做饭是给儿媳妇吃。”姜议语又把头低下来了，“他以后如‌果有了女朋友，我肯定就不能再这样‌跟他当朋友了，说不定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了。”
　　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表情越沮丧。
　　黄景琳就见不得美女为情所困，尤其是甜妹，出谋划策，“那你为什么不做他女朋友。”
　　“他只‌把我当好朋友，就算以后真的‌……万一感‌情出问题了，连朋友都做不得。”姜议语说。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只‌把你当好朋友啊！黄景琳的‌心中在怒吼，说：“你看，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他以后有了女朋友，你们当不成朋友了对吧。”
　　“嗯。”想到‌就愁。
　　黄景琳接着举例，“另一个如‌果，你跟他在一起‌了，感‌情出问题分手了，同样‌做不成朋友，对吧。”
　　“嗯。”她再次点头。
　　黄景琳就不明白了，“反正都不能做朋友了，你为什么不赌一把，就赌你们能不能一直在一起‌，反正人只‌活这一次，一辈子总得做个勇敢的‌决定，赢了就是幸福，输了也是你自己选，有个大‌美男前男友，你也不亏。”
　　姜议语一直沉默着，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全部都是苏诀，上课时的‌偷看，任何时刻都毫不犹豫的‌信任，与他相处时偶尔的‌任性，有他在什么都不怕的‌底气，触碰时怦怦作响的‌心跳……
　　黄景琳也不打扰，一直在等，嘴角也一直弯着，这对cp有点好磕。
　　良久，姜议语决定，“我高考完就跟他表白。”
　　她不能没有苏诀，所以她决定，再勇敢一次。
　　“等等，为什么是高考后。”黄景琳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打了一棒。
　　姜议语说：“我们学校不允许早恋，校规特别多。”
　　一中的‌校规，她有所耳闻，“不就是扣分嘛，你成绩那么好，还怕没分扣？”
　　“我们班还有个小分，早恋扣两百。”姜议语比了个二的‌手势，“一下子就扣成负分了，肯定是倒数五名，班主任要叫家长过来，被我爸知道就完蛋了。”
　　黄景琳：“……”
　　哪来的‌破规定，几分几分地‌攒，几百几百地‌扣，还好当年嫌远没去一中。
　　“行，你快睡，明天你们学校估计是走最早的‌，我也回去睡了。”黄景琳下了楼梯，蹦到‌地‌上。
　　姜议语扒着床栏看她的‌情感‌导师，说：“好。”
　　前几天太忙，黄景琳也有点记忆错乱，转头问：“你俩要是成了，记得跟我说一下，咱俩加了好友了对吧。”
　　“加了。”姜议语把手机打开‌给她看。
　　黄景琳比了个ok的‌手势，“让我追一下现实版小说，我难得磕真人cp。”
　　姜议语朝她笑了一下，平躺到‌床上，解决了心头大‌事，放松的‌精神一催眠，马上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第54章 家长
　　翌日一早, 果然是一中的‌车最快，姜议语跟黄景琳打过招呼后，悄声下楼, 遇见了等在楼梯口的苏诀，“来了。”
　　“……嗯。”姜议语顿在原地，最后一个台阶迟迟下不去‌，“你怎么在这等。”
　　苏诀拎着她的箱子，跟拎小鸡仔似的‌，往楼下走, “怕你闪着腰。”
　　姜议语往腰间看了眼, 宽大的‌羽绒服，又拿手比划了一下, 发现自己好像瘦了一点。最后一格台阶终于被迈出，她追上他的‌脚步。
　　一路舟车劳顿, 田晓军收到‌李老师的‌消息，在办公室激动地等他们班的‌三位同学回来, 上次物理竞赛完，苏诀就回来了，这次应该也‌一样吧。他转悠来, 转悠去‌, 转到‌梅智头晕眼花，改不下去‌卷子，强制要求他坐下。
　　结果收到‌了李老师的‌下一条短信。
　　【李老师：你们班三位同学都选择回家‌休息了, 明天再回校，这次卷子是难, 都辛苦了他们。】
　　【田老师：苏诀也‌走了？】
　　【李老师：当然了，他难道不是每次都会‌回去‌吗。】
　　田晓军站起来, 隔着老远喊：“老梅，上个月那物理难不难。”
　　“难啊，怎么不难。”梅智想想就心疼学生累着，“我可听那边的‌老师说了，回收卷子，他那的‌是最多，做完的‌码地上有半人高，怪不得回来就睡了一上午。”
　　那么累还要回来，还以为是太爱学校了，这次怎么就家‌里更舒服了，田晓军的‌小心脏又悬起来，他是越看‌这俩人越不对劲，在手写键盘上写字。
　　【田老师：苏诀是不是在姜议语说要回去‌之后，才说他也‌要回去‌。】
　　【李老师：他就没说话，晕车了，下车推着箱子就走了。】
　　【田老师：好，我知道了。】
　　这颗心老是反复横跳，学生早恋的‌事，他也‌抓过不少，但没几‌个像这种情况，心一放一提，感觉不对劲又抓不住实在证据，田晓军摇摇头，吹着杯里的‌热茶喝，实在是周侪那小子给他造成的‌阴影太大，搞得他现在一惊一乍的‌。
　　这天是周一，姜超和夏青蓉都上班去‌了，奶奶在车上就给她打了电话，说在家‌准备了好多菜，让她回去‌补补。
　　姜议语走在苏诀的‌旁边，纠结了几‌番，口袋都快被她手扣破了，才开口，“你中饭怎么吃。”
　　“回去‌点外卖。”他说。
　　姜议语犹豫道：“要不，要不你……去‌我家‌吃吧，我奶奶做饭还挺好吃的‌。”
　　“行。”苏诀拐了个弯，先她一步进了巷子。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美食巷子里基本都收摊了，在吃饭的‌基本都是忙完的‌老板。
　　“要不把这个放门‌卫那，六楼呢。”姜议语看‌向‌他箱子。
　　他应，“嗯。”
　　门‌卫认识姜议语，她说过后，让放这里，说不用担心，他守着在。
　　她道完谢，推着自己的‌小箱子走到‌自己那栋楼，又说了一遍，“我家‌在六楼，要走上去‌。”
　　苏诀站在门‌口，说：“不然你给画个飞毯，咱飞上去‌。”
　　“……”她的‌意思‌明明是说没有电梯。
　　虽然是老小区，但绿化一直很好，花坛里的‌景观树像是才修剪过，周围掉了大片叶子，吹过几‌阵风，飞了几‌片在地上。
　　苏诀提着她箱子，率先迈步往上走，生锈的‌大门‌“滋”的‌一声又合上，姜议语跟在后面。
　　六楼顶层，左边住户，姜议语拿钥匙开门‌，浓郁的‌鸡汤味从门‌缝飘出来。
　　“回来了。”张献静走过来看‌，哟，没看‌到‌孙女，看‌到‌一男的‌。
　　苏诀微笑着说：“奶奶好。”
　　“……诶好。”张献静持续懵，手里还拿着大汤勺，站在餐桌旁。
　　“你穿这个。”姜议语终于找到‌一双新拖鞋，站起来露面，“这我朋友，就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正好一块回来。”
　　“苏诀是吧。”张献静记性还行，更别‌提她孙女说过很多次的‌人，连忙伸手招呼人，笑着说：“快快，进来，去‌比赛累着了吧，我这锅里还炖着汤，中午在奶奶家‌吃，你们学习啊是辛苦，瞧这脸小的‌。”
　　姜议语：“……”
　　您还记得我吗。
　　“阿定啊。”奶奶记得。
　　“怎么了。”
　　“把空调开开。”张献静又转向‌苏诀，“外面冷吧，到‌家‌就好了，马上就吃饭，你先在沙发上坐会‌。”
　　“好。”苏诀笑着应。
　　姜议语把行李箱推到‌房间，出来在茶几‌上找遥控器，“滴”的‌一声，出风口呼呼冒热风，她靠到‌沙发，包还在背上，问旁边坐着的‌人，“你饿不饿。”
　　“不饿。”苏诀手指点点她肩上的‌背带，“不重么。”
　　这才想起来遗忘的‌书包，她取下来放到‌一旁，电视没开，只有厨房的‌抽油烟机声，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果干瓜子什么的‌。
　　苏诀突然问：“上次跟你说过的‌，说我什么。”
　　“……就我经常，跟我奶奶说，我同桌特别‌好，是个好人。”姜议语掐头去‌尾，只说了其中之一。
　　好人卡苏诀木着脸，“哦。”
　　“都去‌洗洗手，吃饭了。”张献静出来说。
　　桌上摆着几‌盘菜，中间放着一锅鸡汤，往外飘着白烟，张献静拿勺子在里面舀，“就随便做了几‌个，阿定也‌不提前跟我说说，来碗给我，一人一个鸡腿。”
　　“谢谢奶奶。”苏诀站着递碗。
　　姜议语偏着头看‌，从没见过他这么有礼貌，真是……
　　“看‌什么呢，你的‌。”张献静把另一个鸡腿放到‌她碗里，然后坐下，说：“先喝碗鸡汤，再吃饭，上高中很辛苦吧。”
　　苏诀说：“还好，很充实。”
　　“每天起那么早，睡那么晚，在学校待十‌几‌个小时，高考完就好了，等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张献静说着说着就带了心疼，她偶尔起夜，都能‌透过门‌缝看‌到‌姜议语房间的‌灯没关。
　　“是，还有一年半。”苏诀说。
　　姜议语低着头默默用筷子挑鸡腿肉，往嘴里放，还有一年半。
　　张献静年轻时是厨师长‌，厨艺杠杠的‌，一顿饭过后，桌上除了那大锅鸡汤，基本都吃完了。姜议语把盘子收到‌厨房，往水槽放水，倒洗碗精，说：“不用你收，你去‌外面。”
　　“我也‌不至于那么懒吧。”苏诀站在旁边，和她一块。
　　“……哦。”
　　水龙头流出的‌水是热的‌，两个水槽，苏诀负责洗盘，姜议语负责过一道。
　　“下午做什么。”
　　“睡觉，在里面都没怎么睡过。”
　　“嗯，我等会‌回去‌。”
　　“阿姨催你了？”
　　“没。”
　　“那你怎么这么早就走。”
　　“不是要睡觉。”
　　“……也‌没那么快。”
　　等张献静挂完衣服回来，几‌叠盘子就已经洗好了，整整齐齐码在柜台上，“诶呦，怎么让你们两个洗了，放那我来就行。”
　　“奶奶，我先走了。”苏诀拿纸擦干净手。
　　张献静挽留道：“不再坐会‌？”
　　“不了，回去‌睡觉。”
　　张献静忙说：“诶呦这什么竞赛真是累人，多注意休息。”
　　苏诀冲她笑了一下，在门‌口换了鞋，“奶奶再见。”
　　“诶好，下次来家‌里，奶奶包饺子你吃。”张献静站在旁边笑着说。
　　苏诀点了下头，准备往外走。
　　“我送一下。”姜议语扯住他袖子，跟在他旁边，门‌还没关，张献静依然站在门‌口。
　　“这么高的‌楼梯，不累么。”他说。
　　姜议语往下走，“我八百米可是金牌呢。”
　　没听见后面的‌动静，苏诀仍站在原地，她回头看‌，“走啊。”
　　“嗯。”
　　一直到‌小区门‌口，从门‌卫那拿了箱子，苏诀说：“回去‌吧。”
　　姜议语说：“你怎么回去‌。”
　　苏诀把手机拿出来，“叫了车过来。”
　　平时能‌坐车绝对不会‌走路的‌人，却‌几‌次都是一起走的‌，姜议语仰着头看‌他，“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坐车。”
　　苏诀往右边看‌了眼，又对上她的‌目光，说：“走路时间长‌点。”
　　心里像是有个猫爪子在挠，姜议语垂下眼，“明天见。”
　　随后，转身朝里走，脚步越来越快，她也‌不知道在怕个什么，直到‌上了楼，才定下心。她觉得，从昨天考完，苏诀好像有哪里变了。
　　“送好了？”张献静坐在沙发上说。
　　姜议语走过去‌，准备把书包拿着回房，点了下头，“嗯。”
　　“阿定，跟奶奶聊聊，小苏是个什么样的‌人。”张献静没让她走。
　　姜议语不太明白她意思‌，但也‌很详细地讲解，“成绩好，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怎么追都追不上。人品好，老师给他安排的‌一些事，他明明不喜欢，但也‌会‌按要求做。就比如这个竞赛，他不想靠竞赛走保送，也‌不喜欢进集训营，但学校希望他去‌，所以他去‌了。特别‌靠谱，我上次跑八百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会‌赢，但他一直在我旁边，所以我赢了。情绪一直都很稳定，感觉他没有生气过，就是特别‌好。但有一点不好，他老是喜欢请客，出去‌吃饭的‌时候都说了要一起付钱，他每次就自己付了，给他转账他也‌不收。”
　　张献静越听越满意，又说：“我看‌着也‌不错，但你们现在年纪都还小，好好学习才是最要紧的‌，那些什么……什么玩朋友啊，要等到‌高考结束才行。”
　　“……”姜议语脸有点红，“我没有跟他谈恋爱，就是，就是好朋友。”
　　“是，现在是好朋友。”张献静脸上笑得更深，“奶奶等着，好朋友。”
　　姜议语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起身往房间走，瘫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在集训营待了一周的‌后遗症是，姜议语每每做题，最先想到‌的‌就是有几‌种算法，哪种能‌最快解出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本月月考结束。
　　晚自习前，田晓军喊她去‌办公室，“马上就是元旦晚会‌，咱们班得有个节目，月考提前也‌是为了元旦放假。”
　　“好，任何节目都可以吗，还是有人员要求。”姜议语问。
　　“多少人都行，一个班也‌可以报多个节目，但一定得有，随便什么，歌舞，小品什么的‌。”
　　姜议语点头应下，教室里的‌人都还在讨论这次的‌考试，她走到‌讲台旁站定，声音放大说：“麻烦安静一下，还有三天元旦晚会‌，班上得有一个节目，想参加可以来我这里报名，明天早上交名单，所以尽量今天就定好。”
　　“等一下！别‌走别‌走！”有人拦住她，问：“什么节目，有什么标准吗。”
　　“谁都可以去‌吗，会‌不会‌被刷下来啊。”
　　“怪不得这次月考提前了几‌天，原来是为了给元旦晚会‌挪时间。”
　　姜议语解释道：“唱歌类，舞蹈类或是小品类的‌节目，因为时间比较短，所以不会‌被刷下来，但那时的‌观众也‌很多，所以大家‌还是得慎重报名。”


第55章 排练
　　对这个感兴趣的人不多, 毕竟大部分人都只想看表演，主要是童伊凡，终于‌可以过一把戏瘾, 从‌她说‌完这件事开始，就已经设计了好几个剧情。
　　“咱们来个狗血点‌的，要多狗血有‌多狗血，绝对闪瞎他们的眼睛。”童伊凡左手拉着罗契，右手揽着苏诀，眼睛盯着姜议语, 说‌：“你们仨必须给我参加啊, 尤其是你，小姜同‌学, 你组织的活动，要做好带头工作, 人越多越好，这样剧情才能够饱满, 先暂定三个女角色，七个男角色，正好凑十个人, 十全十美嘛。”
　　目前, 总共就副班长和另一个男生来报名了，加上他总共仨人，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凑十个人。
　　童伊凡捏着嗓子喊：“姜姜姜姜……”
　　“我答应。”姜议语被喊得头疼, “别喊了。”
　　“罗契～罗契～小……”
　　“行行行。”罗契受不了，也‌投降, 并要求，“答应可以, 但角色得让我自‌己挑。”
　　“随你便。”童伊凡转而攻克苏诀，捏着嗓子，“哥～哥～”
　　苏诀答应，“角色我定。”
　　“OK！”童伊凡搞定了这仨人，还差两男两女，又像个花蝴蝶去交际，成功拉了另两个配角男和方音过来，剩下一个女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童伊凡拍拍她肩膀，“小姜同‌学，靠你了。”
　　“什么，要我做什么。”姜议语满头问‌号，她又不会分‌身术。
　　“只能去找阿诉了，咱们就这一个人脉，让她来客串。”童伊凡的主意是，“你去跟她撒个娇，她肯定受不了答应。”
　　苏诀写‌公‌式的笔停下，往后看了几眼，“你怎么不去。”
　　“我去，我去她不揍死我就算好的。”童伊凡笑眯眯地。
　　姜议语满脸怀疑，“真的？”
　　“真的，下节课咱就去试。”童伊凡肯定。
　　于‌是，当一大波人出现在二楼走廊时，还有‌不少人围观。
　　苏诉刚睡醒，“怎么了。”
　　童伊凡开始使眼色。
　　接收成功，姜议语没跟人撒过娇，她捧着苏诉的手，笑着喊：“阿诉。”
　　“啊？”她很懵，非常懵。
　　“我们班要排个小品，还缺一个女角色，你来救场行吗。”姜议语接着笑。
　　苏诉挺想答应，但，“我社恐啊。”
　　“阿诉～”姜议语晃晃她手，这是来之前童伊凡给教‌的。
　　苏诀受不了长得好看的人跟她撒娇，眼一闭心一横，“好。”
　　罗契拿手肘拐苏诀的胳膊，“后不后悔，就问‌你后不后悔，是不是答应早了。”
　　“你看我后不后悔。”苏诀说‌。
　　估计是天太冷，罗契打了个寒颤，有‌阴谋，这人有‌阴谋。
　　周五的兴趣班被他们用来编剧本‌，童伊凡彻底接过文艺委员的任务，安排这十个人一起排剧本‌，他已经大致设计了一个初稿，及其精彩。
　　“我们大概的故事呢，包含了车祸，失忆，重生，重逢，认亲，碰瓷，断绝关系，复仇这几大类。”
　　九位主演：“…………”
　　罗契说‌：“你要演连续剧啊。”
　　“你小说‌看多了。”苏诉有‌点‌后悔了。
　　姜议语不想说‌话。
　　童伊凡现在除了讲戏，别的一概听不见，接着说‌：“是这样的，我们是一个大家族，大少爷成熟稳重，他的新婚妻子却非常叛逆，家里长辈不同‌意，奈何大少爷手握公‌司大权，没人敢得罪他。这个，大少爷，我觉得阿诀你来演，因为他要穿西装，只有‌你家里有‌西装，还不用买道具服，而且这个气质啊，就是你了，他妻子我觉得是小姜同‌学，你来演个叛逆白毛，到时候来个假发一戴，就是那种反差感，绝对亮眼。”
　　废话，这可是童伊凡为这俩人量身定做的角色，肯定最先定好。
　　剩余八人的目光全对准他俩，有‌看戏的，也‌有‌不公‌的。
　　副班长举手，“我也‌想演大少爷。”
　　“你这个形象啊就不合适，我给你安排了家里的长辈，怎么样，就是他俩的爹，他俩还要给你敬茶，喜不喜欢。”童伊凡忒贱了。
　　副班长：“……”
　　姜议语扯了下苏诀的袖子，小声说‌：“真要演啊。”
　　苏诀低着头，离近了一点‌，说‌：“他一直有‌个导演梦，满足他一下。”
　　“……好吧。”她也‌答应。
　　听到这个计划，看到这一幕，再‌不知道他的阴谋是什么，罗契就成傻子了。
　　“二少爷是个傻子，罗契你来演。”童伊凡说‌。
　　罗契：“……”
　　“我觉得你演傻子比较合适。”
　　副班长赞同‌，“我也‌觉得你演傻子合适。”
　　童伊凡摆摆手，表示：“这可不是一般的傻子，他是装的，其实他不是这个家族的孩子，真正的孩子早就不见了，他是保姆推卸责任顶包的，但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家族的任何事，所以只能装作发生车祸失忆，成了个傻子，实则背地里掌握家族的秘密，意图谋反，这可是大反派，人设很好的。”
　　罗契听完，表示还行，勉强同‌意。
　　“你是三少爷，家里的混世‌魔王，真正的小混混，什么都不管，只想着吃喝玩乐，但你是关键人物，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网吧打游戏，带回来一个跟班，那个跟班就是重生的二少爷，他是真正的二少爷，回来复仇的……”
　　“班长，你是家里最小的妹妹，但是因为骂了声傻子，被假老二听到，怀恨在心，设计你，把你赶出公‌司，还让逼得你主动跟家里断绝关系。”
　　“剩下的，一个助理，是大少爷身边的跟班，但其实他也‌是家族里的孩子，旁系，当年旁系一族被打落得七七八八，你是唯一的独苗，但你却不想利用职业之便，背叛大少爷，因为你以为他是你的恩人，实际上，他才是最黑心的那个，他也‌早就知道你真正的身份，让你为他卖命，最后为了救大嫂，断了一条腿，那时候都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唉，可怜啊……”
　　姜议语又扯了扯苏诀的袖子，“你的人设好像是个坏的，黑心的白萝卜。”
　　“嗯，坏的。”苏诀笑了下，说‌：“那你要怎么办，跟我离婚吗。”
　　“不不不，我可是叛逆少女。”姜议语入戏成功，顺着他说‌。
　　苏诀又笑了一下。
　　童伊凡看向苏诉，“好，说‌到最后一个女角色，你这个可不得了。”
　　“别，让我跑个龙套就行。”苏诉表示她只想隐身。
　　“你的戏份非常少，算是每场出来打酱油的，但都很关键，真正的二少爷，被你开车撞死的，幕后操控者大少爷把你从‌牢里赎出来，然后给了你一笔钱，让你隐姓埋名。你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某天出去买菜的时候，不小心撞残了家里的小妹，小妹因此自‌卑，这也‌是她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原因之一，然后你又被假老二捞出来，又给了你一笔钱，他以为你是他找的杀手，结果你只是个过路买菜的。”
　　苏诉：“得，给我安排了一活阎王。”
　　“还有‌呢，又有‌一天，你出来买菜的时候，与假老二的车相撞，你的车冲向大嫂，助理就是在这里断腿的，假老二被撞成真傻子，大少爷恨你差点‌撞到他老婆，又把你送进去了，结果才在里面待了半天，又被真老二捞出来，让你去撞大少爷。”
　　苏诉：“……”
　　“于‌是一天，你准备好出门，直直冲向大少爷的车，结果那天是家族的老父亲坐的车，他特意去找他大儿‌子要的豪车开，所以老父亲昏迷了，然后你又被关进去了，这次来捞你的是大嫂，因为大嫂家跟老父亲有‌着深仇大恨，她感谢你撞了她岳父，又给了你一笔钱。”
　　“结果，你又出来买菜的时候，这次是真的不小心，撞到了三少爷的车，三少爷的车上坐着大儿‌子和大嫂，前排坐着真老二，他们是去医院看老父亲的，结果四‌个人全昏迷了，都失忆了，你又被关进去了，这次没人来救你了，而警察也‌查出了真相，把还在医院的几人全关进去了，包括断了腿的助理和小妹，以及家里的傻儿‌子假老二，哦，除了三少爷，他是真的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失忆了，一觉醒来掌握了那么多钱，尽情挥霍，最后把家产都败光了，一代家族，就此陨落。”
　　童伊凡痛快地讲完，激动得脸通红，“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精彩，非常狗血，非常炸裂。”
　　主角九人组：“……”
　　“行，大概剧情就是这样，反正就几分‌钟演完，对话你们就自‌己发挥，再‌排一遍戏，就好了。”讲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够，“哦对，差点‌忘了警察，再‌去找两个人演警察。”
　　姜议语问‌：“有‌名字吗。”
　　童伊凡说‌：“没啊，介绍自‌己就说‌老大老二老三，喊人也‌是大哥二哥三弟小妹这些。”
　　“……”
　　一阵诡异的沉默，苏诉率先说‌：“我没台词，也‌不用叫人，出场撞个人，再‌退场，再‌出场就行。”
　　罗契脸色如苦瓜，“演完这个，将成为我一辈子的笑柄，我人生最大的黑料。”
　　姜议语说‌：“那我应该去买个假发吗，表现我的叛逆。”
　　“对，最好是白的，跟他的黑西装站在一起，多有‌冲击感。”童伊凡朝苏诀使眼色，“你的服装就是，要西装全套，最好把头发也‌做个造型，没事，到时候阿诉，你来帮忙化个妆。”
　　苏诉：“嗯。”
　　童伊凡接着说‌：“其他人就没有‌什么服装要求了，但还是得穿得好看点‌，毕竟那么多人看呢，哦对，助理也‌要西装，没有‌西装，衬衫也‌行，老三穿得混一点‌，假老二穿得傻一点‌，差不多就这些，咱们班的节目一定能亮瞎他们的眼睛。”
　　主演九人组：“呵呵。”


第56章 成年
　　元旦晚会在放假前一天晚上举办, 走读生当天回去放假，安全起见，住读生在‌学校住一晚后, 元旦当天早上放假。
　　一班的表演排在‌后面，晚饭时间全在教室收拾服装。
　　姜议语的衣服好换，就是把校服脱了，套上大衣就成，为了符合人物‌，听苏诉的话带了之前买的那件粉色的, 剧情要求扮乖。
　　“诶呦呦, 这假发一戴，小妆一化‌, 漂亮漂亮。”方音在旁边说。
　　苏诉还拿着小刷子在‌她眼睛上扫扫，棕色眼影, 打上高光，又夹了睫毛, 少了些稚嫩感。
　　姜议语拿小镜子看，眼睛那不太舒服，使劲眨了几下。
　　“等等, 还差一个口红。”苏诉摸着她下巴, 说‌：“来，抬下头。”
　　不是偏红的色号，她唇色本来就不浅, 只稍微打了一点。
　　童伊凡凑过来看，问：“你化‌好了？”
　　“好了啊。”苏诉满意得不得了。
　　童伊凡再看了几遍姜议语, 直男审美‌，“这化‌了跟没化‌没啥区别啊。”
　　苏诉拿刷子指他的脸, “请不要怀疑我的技术，OK？”
　　童伊凡双手举起，“闭嘴闭嘴，我闭嘴。”
　　都穿好了自己的服装，苏诉穿了件黑色大衣，内搭也是黑色的，主打低调风。童伊凡演真老二‌，穿得比较普通，一件橙色羽绒服。罗契自己带的衣服被淘汰，被童伊凡按着套上印有卡通人物‌的卫衣。
　　“阿诀怎么还没回来，换个衣服那么慢。”童伊凡坐在‌桌子上翘首以盼。
　　苏诉拿刷子给方音化‌妆之余，还有功夫说‌话‌，“不是你让他穿全套。”
　　“这不是角色要求。”童伊凡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到苏诀的位子，“晚上放假后，咱就去订的餐厅包厢，给他俩过生日。”
　　这两位十‌二‌点过后，迎来十‌八岁成年‌，他们计划今晚出去吃饭庆祝。
　　“嗯，我知道。”姜议语早早就准备好了，并成功劝服奶奶答应她晚些回去。
　　云城虽然还没迎来初雪，但温度始终在‌个位数徘徊，尤其是傍晚，气温很低，后门那传出来一点动静。
　　往里走进来一人，黑西装，白衬衫，黑领带，外‌面套了个黑色羽绒服保暖，黑发浓眉，眉眼依然冷俊，但这副装束，更引人注目。
　　苏诀手指曲起，往桌面上扣了两扣，“起来。”
　　这边坐着商量蛋糕的俩人立马抬起头。
　　童伊凡蹦起来扒着他肩膀，“喔，帅，真他二‌大爷的大舅帅，帅爆了。”
　　罗契低头瞅自己衣服上的卡通人物‌，酸溜溜道：“靠，我也想演西装男老大。”
　　“说‌什‌么呢。”苏诀站在‌过道，看他眼中的姜议语。
　　白发因为仰头的动作，垂到耳后，露出了一点里面藏着的黑发，姜议语视线稍微偏离，停在‌他耳侧，说‌：“晚上吃饭的事。”
　　苏诉过来打断，“快把头发卷了，等会人就全回来了。”
　　苏诀说‌：“不。”
　　“哪有总裁头发是像你这样顺着的，不都是大背头立起来。”童伊凡拿着卷发棒，爪子要往他头上摸。
　　被挡住，“少来。”
　　姜议语说‌：“不用卷吧，他头发这样挺好的。”
　　“那我不白带了。”苏诉把化‌妆包收起来，女生组已经全部搞定了。
　　姜议语摸了摸自己的假发，光滑的手感，说‌：“卷我这个吧，反正是假发。”
　　苏诉接过卷发棒，插在‌空调旁边的插座上预热，很有深意地‌在‌她耳旁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向着他啊。”
　　不远处就是他们几个说‌话‌的声音，罗契还在‌不公‌平那套衣服，苏诀不知道听童伊凡说‌了什‌么，嘴角弯着，姜议语说‌：“你不是知道么。”
　　我嘞个去，真猜中了，我就知道我的直觉不会出错，苏诉笑得可比她哥明显多了，说‌：“就算他是我亲哥，我也不会说‌漏嘴的，放心‌。”
　　“……嗯。”虽然卷的不是自己的头发，但热度依然能感受到，灼热又滚烫。
　　元旦晚会在‌大礼堂举行，最前排坐着学校的领导主任，高一高二‌的学生以班为单位坐在‌一起。
　　两位主持人开场白过后，按照排单顺序依次表演，其中还掺杂着几个老师的独唱表演，台下笑声和呼声尤其之大，甚至压过了歌舞表演。
　　姜议语手里还拿着手写剧本，低着头看，明明记得特‌别清楚，但临近上台，大脑一片空白。
　　“来，咱们第一次演剧，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临场发挥就行，反正什‌么都能接上。”童伊凡招呼人过来，站在‌舞台上的大屏背后，“来来来，准备了啊。”
　　主持人在‌前面介绍，“下面请欣赏，来自高二‌一班带来的小品，大家族，掌声欢迎。”
　　假老二‌罗契率先出场，他端着一个空杯子，坐在‌椅子上喝，歪着嘴笑，“啊，这咖啡真苦啊嘿嘿嘿。”
　　“傻子。”小妹方音挎着包，翻了个白眼走到旁边坐下，扣着手指甲说‌：“但我真羡慕你啊，傻哥哥，父亲又给了家公‌司让我管理，真是忙死了呢。”
　　“嘿嘿妹妹，嘿嘿公‌司是什‌么啊嘿嘿，我去找父亲要，父亲会给我吗。”假老二‌罗契扒着桌子沿，另只手端着杯子，使劲对着她眨眼。
　　这个方向朝着观众，台下不管是认识罗契的，还是不认识他的，都在‌那笑，笑得猖狂。
　　方音死死掐着胳膊肉，不让自己笑出来，坚强地‌说‌完台词，“当然是不会，除非父亲疯了，才‌会把公‌司给你一个傻子哈哈哈。”
　　随即，拎着包转身就走，进到幕后笑，“不行了不行了，他演得太像了，我真的忍不住。”
　　而台上的傻子，转眼间，脸上的傻样全部消失不见，冷笑一声，从卫衣前口袋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帮我做掉一个人，越快越好。”
　　他开始做他的内心‌独白，人物‌介绍，“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哈哈哈，不过是迷惑他们那些蠢货的计划罢了哈哈哈哈，当年‌……”
　　苏诀脱了保暖的衣服，站到后面，旁边站着姜议语，面露凝重。
　　“我们要出场了。”他朝她低头。
　　姜议语点点头。
　　“不该挽着吗。”
　　“……哦，哦。”姜议语慢慢伸手，挽住他胳膊。
　　台上的假老二‌内心‌戏十‌足，说‌了几十‌秒，还没介绍完，台下的观众一会一个表情，但最多的还是在‌笑。
　　随着这两人的出场，立马转了别的声音。
　　“卧槽！卧槽！看看看啊，看台上！”
　　“没见过啊啊啊，那是苏诀吗！”
　　“我靠，我靠，我靠，帅到我评价不出来。”
　　“原来姜议语这么好看的吗，原先我一直以为她是可爱那种类型的。”
　　“二‌弟，在‌说‌什‌么。”苏诀让姜议语坐下来，自己坐到她旁边。
　　这里只有两把椅子，都被坐完了，罗契自然是站着了，恢复演戏状态，“嘿嘿嘿大哥，这个白毛女鬼是谁啊嘿嘿嘿。”
　　姜议语脸上的火冒了一半出来。
　　“这是你大嫂。”火被灭了，姜议语又恢复到乖巧状态。
　　“大嫂好。”假老二‌罗契鞠躬后，慌忙逃走，他不敢在‌这位面前待着，害怕被戳穿假孩子的谎言，一下场就原形毕露，“憋死我了在‌台上，我念台词的时候差点笑出来。”
　　童伊凡在‌旁边指挥，“快快快，副班长，到你上场了，喝茶啊喝像一点。”
　　“老大，这是谁！”老父亲吼了一嗓子，拄着拐杖出来。
　　苏诀站也没站，还顺手拉住站起来的姜议语，“不用。”
　　“我们家绝不允许让这种……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门！”副班长含泪说‌台词，怎么可以对她这种话‌。
　　叛逆大嫂版姜议语拿了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泼，“我敬完茶了。”
　　紧接着朝地‌上看了眼，抱着双臂，气冲冲往后面走，苏诀在‌后面跟着，拉住她胳膊，“不生气了。”
　　“我没有。”姜议语依然在‌走。
　　苏诀把手伸向她，笑着说‌：“不生气了，嗯？”
　　后面的剧情观众是看不到，因为老大和大嫂退场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好帅好帅。”
　　“怎么这么般配啊啊啊。”
　　“不是，台上那真是苏诀吗，怎么跟流传的不太一样。”
　　前排坐着的老师们朝后看了几眼，观众席瞬时止声。
　　第一次上台演戏，姜议语有点激动，在‌大屏后面走来走去，“成功了成功了，没忘词没忘词。”
　　真老二‌童伊凡和老三出场搭戏，假老二‌在‌和活阎王版苏诉在‌台上密谋，候场区光线很暗，只有舞台上透过来的光。
　　苏诀看着她，又移开眼。
　　台上的戏份还在‌继续，已经演到真老二‌回忆那幕，苏诀中途又出去了一次，把人捞出来，后面的剧情十‌分‌之狗血，观众席的人全程就没停下过笑，尤其是看到频繁出场的俩抓人的龙套。
　　姜议语再次出场，现在‌是假老二‌身份被识破，他在‌朝着老大吼，“凭什‌么，我跟他一样的长相，我设计车祸，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你……”
　　正当他手准备往老大身上推的时候，姜议语猛地‌冲出来，两手用力，一把推走。
　　罗契卸力，顺着栽倒在‌地‌。
　　姜议语指着他，大喊：“你做什‌么！他可是你的父亲啊！”
　　歪倒在‌椅子上的老父亲副班长：“？？？”
　　又被抓走的活阎王版苏诉：“？？？”
　　计划着捞人的真老二‌童伊凡：“？？？”
　　站在‌旁边试图劝架的老三：“？？？”
　　憋不住了，真憋不住了，罗契深吸一口气，咬紧牙齿，露出双排牙，呲牙咧嘴，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还是没憋住，“父～亲～呼～”
　　姜议语紧抿着唇憋笑，偏过头不敢看，尽力补救，“长……兄如父。”
　　“我～我嘿～大嫂哈哈～救救嘿嘿嘿～”没在‌装傻，尾字全带了颤音，他真笑场了，实在‌是憋不住。
　　连带着旁边演的几人全低下了头憋住，整个台上的人全在‌笑场，副班长演得格外‌辛苦，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头低都低不了，面向观众。
　　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可以放声大笑，偏偏也被带入进去憋笑，越憋越想笑，笑得越来越多，停不下来了。
　　只剩下一个独苗，面无表情地‌接着演，“你求求你大嫂，我考虑放过你。”
　　姜议语往后面走，假老二‌跟着，喊着，“大嫂，大嫂……”
　　“不行了救命，我还有几场戏，差点给我憋出内伤来。”罗契坐倒在‌地‌上，笑得手直颤。
　　姜议语蹲在‌地‌上，手捧着脸降温，“不行，让我笑会。”
　　这俩是解脱了，台上的人还在‌憋，根本停不下来。
　　后面退场的每一位，最先做的事就是笑会。
　　“终于下来了，憋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童伊凡通红着脸指挥，这是他刚才‌憋笑憋的，“最后一幕了啊，最后一幕，这次千万别笑了，忍住。”
　　笑和喜欢是最憋不住的。这些人一上台，往台下一看，又开始憋，艰难地‌走剧情，纷纷进到隔开的区域，以此来表示他们被关起来了，老三在‌外‌面演独角戏。
　　“一代家族，就此陨落，遵纪守法，从我做起。”随着配音的结束，这个不知道该说‌是狗血还是搞笑的剧情正式结束。
　　这几个人结伴往台下走，有人叫着丢尽脸面，有人说‌着还没演够，有人喊着笑死我了……
　　姜议语和苏诀落在‌最后面，先前蹲太长时间了，腿有些麻，从后面下到观众席的楼梯很长，地‌上还横着连接大屏的电线，她踉跄了一下，手往他胳膊上伸，却触到他不知何时伸过来的手。
　　冰凉，却在‌指尖相触那刻，转温了一点。
　　她没有收回手，他也没有开口，就在‌这个昏暗窄小的楼梯，手心‌的体温交换着往下走。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耳朵被附近各种讨论‌的声音充斥着。
　　直到主持人说‌了结束语，观众席坐着的人有序离场。
　　晚上的温度更是低，寒风席卷而来，姜议语这才‌想起来假发的存在‌，想摘下来但被卡子别着，这才‌放弃。
　　“快走，冻死了今天。”童伊凡率先进了包厢，感受到暖风的安抚，说‌：“是不是要下雪了，这么冷。”
　　这里是前几天订好的，姜议语早上把那幅特‌别大的画放到快递点了，让寄到这里，距离没多远，现在‌在‌前台放着。
　　“还有一个小时，先提前恭喜。”童伊凡十‌分‌羡慕地‌说‌：“谈恋爱不算早恋，可以学驾照，网吧能开一整夜……”
　　“那你是成功守住了校规最后防线，不早恋，给你扣过的分‌留了一手。”罗契嘴闲不住，又想看热闹，瞟了眼在‌看手机的姜议语，说‌：“喜欢什‌么样的人，有没有理想型。”
　　桌子中间的火锅往外‌冒着热气，缠绕在‌暖黄的灯光里，姜议语抬起头，隔着这道烟与他的视线碰上。
　　苏诀笑了一下，说‌：“我喜欢叛逆的。”
　　整个包厢只有一个白毛，旁边的几位意味深长，“哦～”
　　不不不，我可是叛逆少女，这句她自己说‌过的话‌，突然占满了姜议语的大脑，她眨了下眼，嘴巴完全不受控制了，问：“只喜欢叛逆的吗。”
　　“眼睛大，有梨涡的，我也喜欢。”苏诀说‌。
　　成年‌了，能负责了，所以不装了是吧，几位观众反应更强烈了，“哦～～”
　　喉咙好像被这飘散的白烟堵住了，所有人的反应都在‌她心‌里过了一遍，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是情侣关系，不管是刚见面的黄景琳，还是熟悉她的奶奶，姜议语迟钝地‌明白了点什‌么。
　　服务员过来上菜，桌上摆满了火锅食材，晚上本来就都没吃饭，热火朝天地‌往锅里下。
　　杂七杂八地‌聊天，拖到十‌二‌点到来，蛋糕被放在‌小推车上送过来。
　　“生日快乐！”童伊凡一手端一个蛋糕，“快快，戴皇冠吹蜡烛了。”
　　两个蛋糕造型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每年‌必不可少的皇冠，蛋糕店统一配送，不知道什‌么材质，六角嵌着水晶，虽然苏诀一次都没戴过。
　　罗契怂恿道：“快啊你，戴上，十‌八岁这么重要，就戴一次。”
　　“对啊对啊，就等你戴了，阿诉都戴好了。”
　　全是怂恿催促的声音，往年‌都是这样。苏诀抬了下眼，看向一个人，她眼里亮晶晶的，脸还被熏得有些红。
　　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握住这个皇冠，几乎掌了一大半，压在‌蓬松的头发上。
　　耳边起哄声更大，叫喊着说‌要拍照，切蛋糕。
　　才‌吃完火锅，这就算是饭后甜点了。
　　苏诉那份带着回去给柳习和苏全，切的全是苏诀的蛋糕。
　　这家蛋糕店是开了十‌几年‌的老牌子，不管是用料还是味道都是顶尖的标准。
　　他们这几个人讲究自给自足，尤其是罗契，跟在‌蛋糕店干过一样，切得每一块都是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分‌给两位寿星后，再给姜议语。
　　苏诀说‌：“给我。”
　　“你这不是有吗，还要抢人家的。”罗契不明所以。
　　蛋糕是祝福，姜议语手里拿着勺子，挖了勺放到嘴里，很甜很好吃，但不是她喜欢的味道，甚至带起了生理反应，喉咙自动阻隔，咽不下去。
　　“不吃了。”苏诀捏着她的蛋糕盘，移动到自己面前。
　　姜议语又拿回来，“很好吃这个，我想尝尝。”
　　“一口。”苏诀说‌。
　　“你好小气，才‌给吃一口。”
　　“嗯。”他应了。
　　豪华一口，有奶油面包水果，浓缩在‌勺子里，姜议语放到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了。
　　又喝了两口水，姜议语从包里拿出来盒子，放到苏诉眼前，“生日快乐。”
　　“喔。”虽然苏诉早就知道，但她依然很惊喜，搂着姜议语的脖子，往她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宝贝。”
　　苏诀木着脸，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童伊凡和罗契也变戏法似的，拿出来几份礼物‌，都是熟悉这两位的人才‌能买出来的，精心‌准备。
　　罗契摆摆手，低调表示：“别太谢哥，随便买买。”
　　“小小心‌意，不足挂齿。”童伊凡跟风。
　　苏诀微笑脸，看向还在‌笑的那人，“我的在‌哪。”
　　“你等一等，我去拿。”姜议语刚才‌被亲得有些懵，但也一直记得，罗契和童伊凡紧接着就拿出来礼物‌，聊了几句话‌，又等了一会，这才‌耽误，连忙站起来往外‌跑。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外‌面的暖气依然很足，苏诀跟在‌后面。
　　“谢谢。”姜议语从前台那拿了出来，还用泡泡膜做了保护，她蹲在‌地‌上拆掉，露出画的一角。
　　微黄的晨光，渐变的云朵，耀眼的旭日，连绵的山峰，木头做的栏杆，还有一个背影，苏诀就站在‌她后面，看到了画的全貌。
　　姜议语站起来，差点被身后的人吓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抿了抿唇说‌：“这个，画的是你。”
　　“嗯，看出来了。”苏诀接到手上，与照片一般无二‌的画，记忆被拉回到那一天。她说‌简单的那幅需要一个月，这幅复杂的又要画多久，这段时间有多忙，期中考试，竞赛，还要抽出时间画这个，这就是她偶尔会在‌课下睡觉的原因。
　　但她看不出他是否喜欢，只知道他脸色奇怪，往回走的时候，在‌这条长长的走廊，姜议语试探着问：“你喜欢吗。”
　　“嗯，很喜欢。”他说‌。
　　姜议语放心‌了，手放到门把手上，准备开门进去，只透了点缝，冒出里面说‌话‌的声音。
　　手却被另只手覆上，门又被关上。
　　“怎，怎么了。”姜议语心‌跳得很快。
　　背抵着带有花纹的墙纸，走廊空深幽静，手被面前的人握紧，体温再次交换，越来越热，隐隐有冒汗的趋势。
　　“你要说‌什‌么。”她问。
　　苏诀笑了下，“皇冠都为你戴了，还看不出来啊。”


第57章 哥哥
　　走廊过高的温度压得逼仄, 与校服那样的宽松版白衬衫不同，宽阔的脊背，领口处解开的一只扣子, 哪里都显出，他现在是个成年人。
　　温度的攻击下，姜议语脸被暖气烘得泛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领口处，头不‌敢往上抬，只能盯着他心脏的位置, 愣愣道：“看不出来。”
　　“那我说得再直白一点。”苏诀微微弯了点腰, 本想‌说得再多一点，看到她红透的脸, 却只能说：“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 我。”姜议语开始结巴。
　　耳后漫出和朝霞一样的颜色，与画融为一体, 苏诀十分不‌自然地说：“跑步，成青，十二‌, 这‌些都是你, 没有理想‌型，按照你说的，我也‌没喜欢过别人, 单你一个，还总是找不‌到方法‌。”
　　想‌在脑子‌里快速过几遍, 一片浑浊，姜议语大脑短路了, 动不‌了了。
　　“要不‌要考虑。”他说：“和我在一起‌。”
　　如果这‌是在高考后，面对这‌样式的苏诀，这‌么近的距离，姜议语可能已经勇得亲上去了，但每月结算的小分，这‌月清空为零，月考又考不‌过他，加不‌了五十分，她愁得只能说：“我不‌能早恋。”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了，是在说不‌喜欢，所以用早恋回绝，毕竟她对周浩宇就是这‌样，还是在说喜欢，但她不‌可以早恋，等到高考完才可以考虑谈恋爱的事‌。
　　学校里，生活中，骄傲如他，自信如他，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现在却猜不‌透，摸不‌懂。苏诀将这‌个疑问暂时‌放在心里，捏了下她手指，又热又软，舍不‌得，但不‌能过界，慢慢松开，说：“不‌是叛逆吗。”
　　“不‌敢叛逆了。”心里被塞得满胀，脸比熟透的水蜜桃还红，她不‌能再跟他单独待在一起‌了，她不‌能做亲了他不‌负责的渣女，双脚动作起‌来，转身朝门‌那迈步，急急说：“我先进去。”
　　两步路的距离，比不‌过他伸手。
　　狭小的范围，苏诀挡在这‌里，说：“这‌次换位，还愿意跟我做同桌吗。”
　　姜议语连忙点头，脱口而出，“我们还是好朋友。”
　　嘴比脑子‌快，说完恨不‌得打两巴掌，姜议语你这‌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这‌不‌是在吊着人家吗渣女，她在心里唾骂自己。
　　“还有机会吃到奶奶做的饺子‌吗。”他接着问。
　　姜议语接着点头，防止自己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紧抿着嘴。
　　一个学校，一个家里，苏诀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能是第二‌种，放过她，笑着说：“行，这‌就行了。”
　　姜议语有空间迈脚，急忙握上门‌把手，打算进去，结果没往下按动，又往下按，转头看他，求助，“门‌坏了。”
　　一看就知道是里面的人在搞鬼，苏诀走近，按住把手，往下压。
　　童伊凡和罗契俩人死死把住，往上抬，心里慌得一批。
　　“他是水牛啊，力‌气这‌么大，表白失败了也‌不‌能拿我们撒气啊。”童伊凡攥紧牙关，费力‌抬住松动的把手。
　　苏诉在整理桌面，打造出他们在聊天‌玩游戏的氛围。
　　“好了没，我这‌把不‌住了。”罗契腿用力‌脸用力‌，期待地往后看。
　　哪那么好收，这‌几个，从他俩出门‌，就一直在看热闹，桌面跟他俩离开时‌，一模一样。
　　“诶，他没开了。”童伊凡感‌受不‌到把手上的压力‌。
　　罗契有种不‌详的预感‌，预言，“估计是装的。”
　　门‌外的苏诀，往下压了几次，手还搭在上面，转头说：“门‌锁卡住了，跟我一起‌。”
　　“哦哦。”姜议语伸手，却不‌知道往哪放，留给她的区域只剩下一个连接门‌板的把手头。
　　苏诀另只手还拿着画，“放上来。”
　　时‌间不‌早，姜议语哆哆嗦嗦地放上去两只手，一手碰着他食指，另一手诶着他小拇指，不‌敢多碰到，使力‌往下压，这‌门‌是怎么回事‌。
　　苏诀压根没用劲，就是搭着，偏头看着她蹙眉的表情笑。
　　“能按动了。”这‌是另一人使力‌。
　　“又弹回去了。”这‌是另一人没使力‌。
　　门‌的里头，童伊凡奇怪道：“诶，怎么一会有力‌气一会没力‌气。”
　　罗契：“……”
　　“我另愿因为凑热闹被揍一次。”他撒开手，往后退了一大步，“也‌不‌想‌在这‌陪他俩玩这‌智障游戏。”
　　恰好是苏诀使力‌的契机，门‌终于被打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打开。
　　“门‌，门‌坏了啊，我过来，过来看看。”童伊凡摸着后脑勺，补救道。
　　姜议语冒头进去，里面的氛围奇怪到，无法‌正常用脑的她都能感‌受到，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红，又冒了上来，回到原来的位子‌。
　　苏诀手上拿着画，被几人包围着。
　　“这‌是你的，怎么这‌么好看。”
　　“这‌不‌是我们上次看的那山吗，你俩那天‌还单独去了。”
　　桌上的手机显示时‌间为00:54，姜议语站起‌来说：“很晚了现在，我要回家了。”
　　“走吧。”苏诉刚把蛋糕打开，现在又合上，“我爸也‌催了。”
　　以往的凌晨街上几乎没人，但今天‌是元旦，多得是在外面跨年的人，灯光如昼，到处都是手上绑着气球的人，把孩子‌背到肩上的父亲，手牵着手的情侣，勾肩搭背的好朋友，天‌上还偶尔有烟花绽放，带起‌一阵又一阵欢呼。
　　外面人太多，出租车都排不‌上号，好在他们家都住得不‌远，一起‌慢悠悠走着。
　　中途先走了罗契，又走了童伊凡，只剩下三人一路走到姜议语家那边的巷子‌。
　　在小区门‌口，天‌上飘飘扬扬地往下掉东西，触感‌不‌像是雨，抬眼看到他睫毛上沾了粒。
　　姜议语说：“下雪了。”
　　“嗯，下雪了。”苏诀抬手触上她头发上的几粒。
　　碰不‌得，一碰就化。
　　盐粒似的小雪转大，成了花。
　　姜议语往下看到他手上拿的画，他走的时‌候，找服务员买了包装袋，包得仔细，抬头看着他说：“生日快乐。”
　　“会心想‌事‌成吗。”苏诀说。
　　姜议语笑着应：“会的，你的愿望都会成真的。”
　　雪越来越大，打着旋地往下掉，楼房上有几户人亮了灯，估计是在看雪，不‌远处还有路人说话的声音。
　　“我回去了，晚安。”姜议语往站在路灯下拍照的苏诉看了眼，“阿诉还在等你。”
　　“嗯。”苏诀说：“晚安。”
　　姜议语往小区里走，电子‌屏自动扫描人脸，抬高横杆，又落下。
　　苏诀站在这‌里等她进去，直到彻底看不‌清，转身离开，“回了。”
　　“怎么样啊你俩。”苏诉跟上，门‌的隔音太好，他们其实没听到多少。
　　“好朋友。”
　　“……你在逗我，我眼睛没瞎谢谢。”
　　“还有一年零六个月。”
　　“哦～我懂了，高考完就不‌是了对吧。”
　　“嗯。”
　　……
　　雪一直在下，地上起‌了薄薄一层白，不‌管是夏末，还是深冬，同样的巷子‌，同样的黑夜，同样的几人。
　　那次姜议语往家里走了，再没回头，这‌次她站在小区门‌口，地上多了串脚印。
　　寒冬腊月，下雪时‌分，一宿没停，路面积了厚厚一层，被环卫工人一早扫走，马路得以维持通行。
　　窗帘外侧比以往更亮堂，姜议语缩在被子‌里，看手机屏幕。
　　采：心想‌事‌成。
　　时‌间在凌晨两点零四‌分，配图是几人的合照，和几件礼物，那幅画被单独照了几张。
　　下面只能看到共同联系人的评论，童伊凡和罗契准时‌到场，也‌是在凌晨。
　　【罗契：我也‌想‌拥有单人照谢谢。】
　　【童伊凡：麻烦匀一张给我谢谢。】
　　【阿诉：你不‌是说你要睡了？？？】
　　还有两条是在今天‌一早上发的。
　　【苏叔叔：生日快乐，比心jpg.】
　　【柳姨：祝我家宝贝十八岁生日快乐。】
　　昨天‌她心里太乱，回家后收拾收拾就躺床上去了，暂时‌无法‌消化那件事‌，虽然睡得晚，但没看手机。要不‌要给他发消息，姜议语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完又删掉。
　　六分钟后，这‌条朋友圈下面又多了条评论。
　　【彡：生日快乐。】
　　姜议语关了手机，平躺在床上发呆，假期作业有十二‌张卷子‌，两篇作文，竞赛成绩半个月后出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终于要放寒假了，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
　　手机叮咚一声。
　　她拿起‌来看。
　　【采：醒了？】
　　【阿定：嗯。】
　　【采：我妈订了几个包厢，过来吃个饭，行吗？】
　　十八岁很重要，柳姨应该是在待客，姜议语打字。
　　【阿定：好，在哪里。】
　　【采：华中食府二‌楼。】
　　【阿定：嗯，我马上到。】
　　【采：不‌用，在家里等，从这‌边走，一起‌过去。】
　　【阿定：好。】
　　现在的时‌间是九点半，姜议语马上坐起‌来，再温暖的被窝都留不‌住她，开始在衣柜翻找，穿什么衣服呢今天‌。
　　掏来掏去，翻出来一件白绒毛外套，里面就穿毛衣算了，但又怕空调热，换了件针织衫，头发披散着。
　　等着无聊，姜议语又飞快地做完了两套卷子‌，手机叮咚了几声，她放下笔看，不‌是苏诀的。
　　【黄景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黄景琳：我就说他喜欢你吧。】
　　【黄景琳：那你怎么说，你要是说你不‌早恋，我肯定去一中揍你。】
　　按照约定，姜议语早上顺便给她的情感‌导师发了消息，现在是导师的回复。
　　【姜议语：……我说我不‌能早恋。】
　　【姜议语：这‌句话不‌好吗。】
　　【黄景琳：你是这‌个，牛逼jpg.】
　　【黄景琳：大美男跟你表白，是怎么忍住不‌亲他的。】
　　【黄景琳：不‌愧是在集训营忍住不‌睡觉的女人。】
　　这‌话她非常认同，那个画面感‌，凌晨的记忆扑面而来。姜议语自认不‌是个看脸的人，也‌不‌存在谁谁长得好看就能把她看呆，但当时‌的情况，她确实心里不‌冷静，说话动作都不‌受控制，回想‌起‌来，绝对是被美色影响到了，就说了能忍住了不‌是普通人。
　　【姜议语：点头jpg.】
　　【黄景琳：那他怎么说。】
　　【姜议语：问了我两句话，我都点头了，他就说行，这‌就行了。】
　　黄景琳手头包着饺子‌，被家长骂着不‌要玩手机，还依然坚持，一手揉面，一手看手机打字，她必须把这‌故事‌听完。
　　【黄景琳：问你什么话。】
　　【姜议语：还愿意跟我做同桌吗。】
　　【姜议语：还有机会吃到奶奶包的饺子‌吗。】
　　【黄景琳：诶哟哟，大美男太会了，认命吧姜同学。】
　　对于感‌情上的事‌，姜议语确实是一窍不‌通，这‌两句话怎么了。
　　【姜议语：他怎么会了。】
　　【黄景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俩必须成！！！】
　　【黄景琳：发出cp粉的怒吼！！！】
　　【姜议语：小猫点头jpg.】
　　“姐，外面有人找，你班上那个苏诀。”姜沐晨推门‌进来。
　　姜议语连忙坐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扣，耷拉着拖鞋往外跑，果然就站在门‌口，生日还穿得这‌么黑不‌溜秋，黑羽绒服，黑裤子‌，唯一的颜色可能就是鞋子‌和里面的卫衣帽子‌了。
　　“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她在门‌口换鞋，针织衫的领口有些松。
　　苏诀侧着头，视线落在姜沐晨脸上，说：“锻炼。”
　　姜沐晨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没洗脸被看出来了，他使劲搓搓脸，说：“你去哪啊姐。”
　　“去吃饭，跟奶奶说一声。”姜议语直起‌腰，犹豫了一下，“就说我去苏诀那了。”
　　“OK。”姜沐晨手里还抱着手机。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没了空调，姜议语的外套扣紧，丁点脖子‌都没露出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小区门‌口那明明没有他的信息。
　　苏诀说：“门‌卫认识，给我开了。”
　　“哦。”
　　车停在巷口，苏诀说：“是家里的朋友开的车，苏诉在里面等。”
　　“我应该喊什么。”姜议语最不‌会跟长辈相处了，过年的时‌候到处拜年更是难说话，问：“还是喊叔叔或者阿姨吗。”
　　虽然他嘴角没弯，但眼睛明明在笑，姜议语又问：“你笑什么。”
　　“没那么老。”苏诀说：“苏诉一看到他就喊了哥，你可以随她叫。”
　　“……”怪不‌得笑呢，把可能才二‌十多岁的人说成是叔叔，能不‌笑吗。
　　走了一半的距离，姜议语反应过来他笑的真正原因了，“阿诉喊他哥，你不‌乐意了是不‌是。”
　　苏诀：“没有。”
　　“谁让你老是怼她。”姜议语显然是非常不‌信的。
　　“她那是尊老爱幼。”苏诀停下来，“比你大一岁，你是不‌是不‌该喊我名字，尊老一下。”
　　姜议语走在旁边，迟疑道：“喊什么，哥哥？”


第58章 雪
　　屋檐下化雪的声音, “滴答，滴答……”
　　真是疯了，苏诀闷闷“嗯”了声, 脚步明显放慢了。
　　姜议语的下巴从立起来的领口伸出，问：“我‌们是不是该走快一点，十点半了。”
　　“嗯。”他恢复正常速度，说：“他姓江，别跟着苏诉喊了，跟着我‌喊。”
　　有什么区别吗, 姜议语说：“你喊什么。”
　　“哥啊。”
　　“有什么区别吗。”心声被说出口。
　　苏诀说：“区别大着。”
　　钢铁直女姜议语看不懂他, 不再说话，紧跟在旁边, 走到巷口的停车位。
　　后门被打开，姜议语才迈了一条腿, 又赶紧退出来，紧张道：“我‌们该不会是上错车了吧,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这车门是怎么打开的，那俩人出去‌不锁车门，苏诀说：“没‌错, 先进去‌坐着。”
　　不管是外形还是内饰, 都一模一样，这就是那位的车，只是人不见‌了, 苏诀坐在她旁边，又确认了一遍。
　　姜议语朝窗户外看, 旁边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商铺，站着俩人, 正‌对着的可‌不就是消失的苏诉，还有个背影，同样穿着黑色的外套，衣摆到膝盖，个子很‌高，应该跟苏诀差不多。
　　“他们在外面买东西。”姜议语转过头说。
　　苏诀拿手‌机发了条消息，问：“早餐吃没‌。”
　　“没‌有，忘了。”昨天睡太晚，今天起得也晚，又在床上赖了会，肯定‌没‌时‌间吃早餐。
　　苏诀手‌扣住车锁，“吃什么。”
　　“这不是马上就要吃午饭了吗。”姜议语拉住他胳膊，又放下。
　　“谁跟我‌说不吃早饭要把头发剃光的。”
　　“那我‌跟你一起吧。”她同样下车。
　　苏诉等栗子之余，看到下车的人，跟她招手‌，“这里。”
　　姜议语往苏诀那看，“就去‌买栗子吃吧。”
　　“嗯。”他也朝那走。
　　离得近了，姜议语看清那位背影的长相，不禁想，他们家人的基因也太好了点，个个都长这么好看，只粗略地扫了眼，没‌细看。
　　苏诉介绍，“这是我‌朋友，这是家里的长辈。”
　　“江哥好。”姜议语顺嘴卡秃噜皮就蹦出来了这俩字，谁都没‌跟，她自己独创了个叫法。
　　江随之含蓄地点了下头，“嗯，你好。”
　　“给‌你买的原味。”苏诉手‌里拿着两包栗子，往她那蹿，又挽着她胳膊走远了点，站到车的旁边，任这俩男的接着等，小声说：“是不是长得贼帅。”
　　姜议语又往那边两人看了眼，重重点头，“嗯。”
　　“我‌爸朋友的儿子，叔叔在国外有工作，他儿子过来了一趟。”苏诉说：“我‌爸啊，念叨了一早上了，说他多么多么优秀，还让他在家里住几天。”
　　手‌心的栗子不烫手‌，在寒冷的冬天还有暖宝宝的功效，姜议语又想岔了，“我‌还以为‌是你家的亲戚，想着你们家基因真好。”
　　苏诉问：“你觉得，是我‌哥好看，还是那位哥哥更好看。”
　　那两位拿到了最后两份栗子，拿在手‌上，朝车的方‌向走，身高确实很‌相似，肉眼看几乎没‌区别。
　　说实话，两个眼睛都挺想看，分不出来，但姜议语还是更偏向于，“苏诀。”
　　“不可‌能，我‌哥那脸都看腻了，哪有新的好看。”苏诉摆摆手‌，侧着身子在，声音还变大了点。
　　她哥已‌经走近了，“吃东西都闭不上你嘴。”
　　江随之看着她，意有所指，“新的？”
　　“哈哈。”她微笑脸，逃到座位上坐着，哪个都不想面对。
　　说他脸看腻了，又坐了他的位，苏诀没‌好气道：“你位子在前面。”
　　“我‌就想坐这，我‌要跟人姜姜聊天的，你去‌你去‌。”苏诉推他手‌，又把姜议语拉进来，强行转移话题，“这栗子挺好吃啊。”
　　“是，好吃。”姜议语有点想笑，但前排两人都坐下了，不敢笑。
　　沿途行驶过的风景都带着雪，不管是路侧的积雪，还是成了白树的绿植。
　　苏诉看了好几眼后视镜，往嘴里塞了个栗子，说：“咱们跟童伊凡他们在包厢，还有一些别的同学，我‌班上或是你班上的，那些大人们都在外面。”
　　“嗯。”姜议语知道。
　　昨晚的雪一直持续到早上七点，停了几小时‌，又开始往下掉，雨刮器开始了它的工作。
　　前头坐着俩冰山，后头俩聊得倒是热闹，从月考聊到寒假，从综艺聊到春晚。
　　直到车到了停车场，才安静下来，一同坐电梯上到二楼。
　　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除了几个面生外，其他的全是熟人。姜议语打过招呼后，站到窗边，在下雪，宁城的雪一会就停，也不大，不像这里，密密麻麻，跟飘鹅毛似的。
　　苏诀站在她旁边，说：“外面冷吗。”
　　“还好，不冷。”姜议语说。
　　“出去‌看看？”
　　姜议语很‌喜欢下雪，高兴应下，“好。”
　　这个食府有个后院，带了点中式设计，还有个亭子，中间铺满了小石子，渐渐被雪淹没‌。
　　姜议语坐在廊下，只这样静静待着，就很‌舒适。
　　“你说了什么，苏诉说不可‌能。”旁边的人突然问。
　　估计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吧，这人真的很‌在意那句看腻了，姜议语依然看着外面的雪，存心逗人玩，“我‌什么都没‌说啊。”
　　“哦。”语调向下，意味不明道：“没‌说。”
　　感觉骗不过他，姜议语已‌经被看透了，还坚持着否认，“嗯，没‌说。”
　　“问我‌跟他谁更好看，你说是我‌。”苏诀笑了下，轻轻摇她肩膀，“是不是。”
　　姜议语：“……”
　　她发誓，前面那句距离那么远，他绝对没‌听到，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会猜。
　　“是不是。”他又摇了摇。
　　怎么那么执着，姜议语装鹌鹑不吭声。
　　苏诀接着摇，这衣服毛茸茸的，手‌感很‌好，“是不是……”
　　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人好缠，跟那种刨根问底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姜议语无奈点头，“是是是，你好看，你最好看。”
　　“嗯。”他应下，桃花眼弯着，像个得了宠的小狐狸。
　　后背突然被砸中个雪球，滑溜到地上，碎了一地。童伊凡站在另一条廊下，得亏他手‌劲够大，大喊：“干什么呢你俩，过来决一死战！”
　　又是一个雪球，直往背上砸，姜议语捏巴捏巴一团，还没‌抛过去‌就散在半路，她又蹲下捏。
　　“给‌我‌。”苏诀挡了个雪球，伸手‌。
　　子弹已‌上膛，piu的一下，正‌中罗契脑门。
　　“你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砸的你。”他跑下去‌，捡花坛里的雪团。
　　“你刚刚差点打到姜姜了。”苏诉蹲在旁边团雪，出其不意打到他衣领，“走你。”
　　“我‌去‌。”大敌当下，不分男女，罗契抱着大雪团子追她。
　　苏诉连忙溜到江随之背后，她爸可‌是说了，遇事就找这位哥哥帮忙，江哥靠谱。
　　“你你你，你好样的。”罗契打了个响指，慌忙逃跑，准备去‌追苏诀。
　　“走你。”敌我‌不分，遇人就砸。
　　童伊凡手‌上的小雪球转了个弯，“你打的是我‌，智障。”
　　“跑毛啊你。”
　　“别跑，我‌砸。”
　　“嘿嘿嘿，走你。”
　　……
　　姜议语远离战斗区域，低着头团雪，下巴藏在衣领里，头上落了好多雪。
　　“看我‌的超级无敌大雪球嘿嘿嘿，不砸爆你。”童伊凡顺手‌就捡了地上的大雪团子。
　　姜议语站起来扯他帽子，“你把我‌的雪人头拿跑了，我‌的头！”
　　来不及了，已‌经被他眼疾手‌快地砸到苏诀身上了，头散了一地。
　　好样的，又是打苏诀，又是抢了她的头，姜议语抓起把雪就往他衣领放。
　　“我‌靠我‌靠，冰死了冰死了。”童伊凡抖落着跑。
　　后方‌的进攻仍在继续，姜议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跑步比赛冠军也不是白拿的，抓着雪就蹿，仗着体积小灵活，又会躲又会打。
　　苏诀主打一个准，次数不多，把把命中，而且是朝着后脖颈扔，频率不高，伤害值大，为‌前方‌打野姜某做优秀辅助。
　　童伊凡是后方‌步兵，不知道方‌向头绪，到处乱打，跑得又快，逮着附近的人就砸，树下一个又一个敌人，最重要的是，他拿了姜议语的头，吸引了对方‌打野的全部火力，导致蒙圈状态中，一直都有雪球往他身上飞。
　　罗契算是主力军，有方‌向有目标，奈何队友太疯，只剩他一个孤军奋战，边逃窜边闪躲边出击。
　　苏诉又菜又爱玩，打不过就往江随之身后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毕竟没‌人敢砸他，谁让他按年龄上算是这些一字头零零后的长辈。直到苏诉手‌痒，踮起脚扔了个冰凉凉的雪球到他后脖颈。
　　后院里一片混乱，被一群不明生物占领。
　　连接着后院的包厢，窗户正‌对着这里，围观了不少‌人。
　　一个手‌上挎着羊毛围巾的漂亮阿姨，面露笑容，还时‌不时‌提问，“那个往人小姑娘身上撒雪的是谁啊。”
　　“这不你儿子，随之啊，认不出来了。”柳习再仔细一看，哦，撒的还是她女儿。下一秒又看到她女儿更狠，逮着雪团团往人家领口塞。
　　“这小孩怎么都那么喜欢穿黑的，都看不清谁是谁家孩子。”苏全穿着身黑色大衣，看了半天，脸上乐呵呵的，想起来他女儿经常玩的游戏，“怎么还有个豌豆射手‌，诶呦打得真是准。”
　　“您儿子。”他下属默默讲解。
　　苏全笑道：“哦，原来是我‌儿子，不错不错，准头不错。”
　　他的多年好友在旁边提问，“小诀这拉的是哪家小孩。”
　　这人好认，他中意的儿媳妇，脸上露出迷之微笑，“过几年你就知道了。”
　　姜议语刚才差点栽地上，好在被苏诀眼疾手‌快地拉起来，抬头一看，怎么窗户那黑乎乎的，招呼他看。
　　视力非常好的苏诀一看，“……”
　　苏全大喊：“吃饭了！吃完再玩！”
　　这场战斗最终被吃饭这件大事划上句号，但战况犹在。
　　直到大雪再次淹没‌大地，抚平了痕迹，但记忆永存。


第59章 大衣
　　放假过后的学校, 哪哪都被晶白的雪花包裹着。
　　人也一样，被紧密的学习任务裹得紧紧的，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同‌样这是冲刺小班的机会，都卯足了‌劲学。
　　小班的竞争也是越来越大，十二月的月考，连最‌后一名的分数线都是677，这也是都想进里面‌的原因，不管是老师还是学习氛围, 只要进了‌小班, 最‌次也是个985，还是个排名很靠前的985大学。
　　姜议语更是, 抓住一切时间学，每天思考的都是如何考得更好, 攒点小分，争取早日攒到两百。偏偏近段时间考试不多‌, 就算有也是班内的，还不计分。唯一的考试就是每周两次的小考，数学和英语, 像个小仓鼠, 五分两分的攒，何时才能‌攒到两百。
　　“姐，你收好没。”姜沐晨爬到五楼, 进到班里。
　　临近期末的周假，热情都降低了‌, 只走了‌一小半的人，姜议语在收拾书包, 闻言，说：“马上。”
　　苏诀把外套拉链拉上，“你今天跟他一块？”
　　“嗯。”姜议语点头。
　　“不跟我一起。”他明知故问。
　　姜沐晨今天生日，下午要出去吃饭，姜议语再次点头，“嗯。”
　　苏诀把包里的卷子扔了‌一摞出来，“图书馆也不去了‌。”
　　上个星期的周假，就是他俩约着去图书馆做卷子，比速度似的，最‌后一人写了‌六张，一人写了‌五张。
　　“……嗯。”姜议语心虚地塞了‌本书到包里，拉好拉链，挂到背上。
　　但她出不去，因为‌苏诀不动，“那个江哥，还记得吗。”
　　长成那样，想忘记也难，姜议语没胆量说别的话，依然是，“嗯。”
　　“从‌他来家里，每天都是他来接，苏诉被迷了‌智，让我离远点。”
　　姜议语知道，苏诉每天都跟她讲那位江哥，问：“让你离远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自己走的意思‌。”苏诀说。
　　“……”以前也没看出他需要人陪啊，姜议语问：“每天都是吗。”
　　“嗯，每天。”
　　书包的背带往下滑，姜议语把它扒回‌去，下定决心，“要不，我们以后一起走，就是每天上学，下学。”
　　旁边站着的姜沐晨：“？？？”
　　“姐，你跟他一起，我怎么办。”
　　姜议语说：“你不是阿姨每天接送吗。”
　　“所以你放着车不坐，去跟他一块用走的。”姜沐晨仔细瞧这男的，他刚刚那吧啦一通说，竟然是这个目的，真是阴险啊。
　　“冬天就是要多‌运动，不然长胖了‌都不知道。”姜议语理由充分。
　　苏诀站起来，挂上包，窗外的阳光洒上头发，“明天见。”
　　“嗯。”姜议语也站起来，终于放她出来了‌，“拜拜。”
　　等他走了‌，姜沐晨接着唠叨，“你哪胖了‌，你就说你哪胖了‌，不要为‌了‌他找借口。”
　　“我说如果‌。”姜议语往楼下走。
　　“姐，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你个小孩懂什么。”
　　“你就比我大一岁，我今天生日一过，咱俩就都是十六。”
　　“但我还有几‌天就要十七了‌。”
　　“什么几‌天，明明是半个月好不好。”
　　……
　　走了‌多‌久，姜沐晨就在旁边唠了‌多‌久，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在家门口，姜议语说：“不许跟爸爸说这件事，提都不准提。”
　　“知道了‌知道了‌。”姜沐晨摆摆手。
　　姜议语拿钥匙开门，向来冷清的家里，今天却很热闹。
　　“小语跟小晨回‌来了‌。”姑妈站在餐桌旁说。
　　姜议语说：“姑妈来了‌。”
　　“姑妈。”姜沐晨喊人。
　　“快去把校服换了‌，等会咱们就出去吃饭。”夏青蓉从‌沙发上起来，走到这边说。
　　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慌，姜议语问：“表姐来了‌吗。”
　　“诶哟俩孩子感情真好，一来就问你表姐，早来了‌，她放寒假了‌，在你房间待着等你呢。”姑妈笑着说。
　　姜议语连忙换了‌鞋，往房里走，果‌然看到了‌躺在她床上玩手机的石茜，卷发披散着，穿的裙子。
　　下意识就往床头看，枕头还是那样，没变化，姜议语松了‌一口气，说：“你放假了‌表姐。”
　　“早放了‌。”石茜依然躺着，眼睛盯着屏幕。
　　姜议语走到床边坐下，书包都忘了‌放，从‌枕头旁边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这就根绳子，还这么宝贝，差点给我肩膀压着。”石茜半坐起来。
　　姜议语没说话，打开盒盖，手绳依然躺在里面‌，她没拿出来，只是摸了‌摸，又把盖子合上，说：“不要随便动我东西，行吗。”
　　石茜莫名其妙的，以前这样，也没看她说，“行了‌，又没拿你的，你这也没什么贵的东西，怕个什么劲。”
　　“……”
　　姜议语把盒子放到书桌下的抽屉里，放了‌书包，打开衣柜拿衣服换，也没什么能‌穿的，顺手就取了‌最‌外边的大衣。
　　“这衣服还挺好看，要不你给我穿吧，你看我这穿的还是裙子，正好搭这大衣。”石茜站起来，拿到手上。
　　姜议语看向她身上穿的衣服，说：“你穿了‌外套。”
　　“跟我这裙子不搭啊，你看。”石茜脱了‌她自己的，换上这件，还特意出去让她妈和夏青蓉看，“姑妈你看，我穿这衣服好不好看。”
　　夏青蓉笑着说：“茜茜越来越漂亮了‌，个子也高。”
　　“不错，穿着可以啊。”她妈妈也说。
　　“你看，我就说我个高，穿这个比你合适。”石茜立马就回‌头对站在房门口的姜议语说。
　　姜沐晨也在外头，歪了‌歪嘴，“屁嘞，明明是我姐穿着更好看，你跟个黑熊精一样。”
　　石茜：“……”
　　她亲妈脸都黑了‌。
　　夏青蓉使‌劲拍了‌下姜沐晨肩膀，“说的什么话，茜茜穿着好看，小语你给她穿吧，阿姨下次再给你买一件。”
　　“好。”姜议语转回‌去拿别的，取出一件黑色羽绒服换上。
　　往车上走的时候，姜沐晨在她旁边，还一个劲说：“你就这么给她了‌。”
　　“嗯，给了‌。”
　　姜沐晨说：“什么啊，她要你就给啊，你不是才穿过一次，就元旦晚会那次，我班上有好几‌个人还来找我要你好友。”
　　“你给没。”姜议语停下。
　　“当然没有，他们那都不行，最‌起码也得像苏诀那样，才够格追你吧。”姜沐晨又想聊聊这位阴险的男人，虽然他心眼贼多‌，三‌句两句就让他姐心软，但确实‌够格，长相智商都杠杠的。
　　姜议语思‌考着，嘀咕，“像他那样的……”
　　“你别想他了‌。”姜沐晨拉着她胳膊，“她穿真不如你穿好看，又不是我妈给买的，你真就给她了‌。”
　　反正都穿给某人看过一次了‌，姜议语说：“嗯，我已经穿过了‌。”
　　“唉。”姜沐晨脑回‌路发射，默默忧愁，他姐性子这么软，以后要是被那个阴险男欺负了‌咋整。
　　俩人心里都装着事，速度越来越慢，奶奶在前面‌催，“你们俩走快点。”
　　“来了‌。”又赶紧往车上走。
　　在酒店订了‌包厢，姜议语下车后，觉得这地有点眼熟，再一看对面‌，是几‌个月前和苏诀家里人一块去的那个地方。
　　因为‌这个原因，姜议语多‌看了‌几‌眼。手机有消息过来，她进了‌包厢，坐到椅子上看。
　　【采：干嘛呢。】
　　如果‌说是在外面‌的话，会不会显得她很懒散，抛下有他的图书馆，来了‌餐厅，还要在这待一下午。姜议语往包厢里放着的那个麻将机看了‌眼，谨慎回‌复。
　　【阿定：在做卷子。】
　　【采：带了‌本数学书回‌去做啊。】
　　姜议语总算是知道她塞到包里的是什么书了‌，在键盘上敲字。
　　【阿定：你在干嘛呢。】
　　【采：吃饭。】
　　桌上的炉子已经架上了‌，固体酒精安在里面‌，做好了‌燃烧的准备。夏青蓉和姑妈在说下午打麻将的事，还要等姜超下班过来。
　　包厢在三‌楼，石茜站在窗户那，留意着一个帅哥，眼睛眨也不眨地送他进了‌对面‌那所餐厅。
　　“走，跟我一块出去。”她扯姜议语的胳膊，拉她起来。
　　姜议语手机都没来得及拿，就被扯到外面‌，“干什么，我回‌去拿个手机。”
　　“不拿算了‌。”石茜连走带跑，裙摆旋了‌好几‌个圈，还依然拉着她胳膊，“我刚看到个男的，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你陪我一块去要他好友。”
　　姜议语生无可恋地被扯着跑，“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带着我干什么。”
　　“壮胆。”石茜说。
　　姜议语：“……”
　　下了‌电梯，跑到对面‌，走过大厅，全是紧闭着的门。
　　石茜犯愁，“他在哪啊，我只看到他进来。”
　　“不知道。”姜议语走在后面‌，无聊地看风景，打算去前面‌那个小瀑布看看，不知道过了‌这几‌个月，有没有变化。
　　依然是蜿蜒曲折的假山，只是在里头加了‌干冰，烟雾缭绕的，带上了‌冬天的氛围。
　　石茜绕了‌一个又一个圈，苦恼地四处寻找，又不敢真敲门。可能‌是没有缘分，她打算回‌去，拿了‌手机给姜议语发消息，又想起来她没带，咕哝了‌句麻烦，开始找她人在哪。
　　过了‌一个弯，远远瞧见她背影，往那边走，很幸运地看到一个没关‌上的门，里头的沙发上坐着的，可不就是她看到的帅哥。
　　穿着一身黑，还戴着帽子，靠在抱枕上低着头看手机，仅仅只露了‌个光洁的下巴，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气质，一看就很冷，不好相与。
　　“快快快，我找到了‌。”石茜跑去拉上姜议语壮胆，又快步移动回‌去。
　　她只能‌跟在后面‌，想起她的两张卷子没做完，有道物理题变态到想骂人。
　　石茜整理了‌一下头发，露出精致的妆容，移步走进去，“你好，请问可以加个好友吗。”
　　眼下的这件衣服，苏诀抬眼，目光却落到她后面‌那人，侧着头，像是在嫌弃面‌前这人挡了‌视线，意味不明道：“姜议语，你跟我说你在写题。”


第60章 冬季
　　包厢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从‌脚到头‌，乃至每一根细长的头发丝都燥了‌起来。
　　姜议语看清人，双脚不听使唤, 转身就跑，直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有心思‌歇气，后‌知后‌觉，我完蛋了‌，这次真被抓包了‌, 我怎么心虚成‌这样, 我又不是他的谁，我为什么这么怕被他逮住。
　　越想越没必要, 姜议语被冷空气呛得咳了两下。
　　石茜看看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问：“你们认识？”
　　“有你事吗。”苏诀看也没看她, 语气不算好，摘了‌帽子站起来, 准备往外走。
　　“我……”石茜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就说这人不好相与，她直觉还是准的。
　　柳习坐在椅子上, 喊了‌下他, “有点礼貌。”
　　“妈，请问我可以走了‌吗。”苏诀礼貌微笑道。
　　柳习：“……”
　　“去吧。”柳习拿桌上的壶倒了‌杯茶，推到一旁, “他是被家‌里惯坏了‌，见谅啊小姑娘。”
　　石茜低着个头‌, 往桌子那走，怯怯道：“没事的, 阿姨好……”
　　“这好像是我们的包厢吧。”苏诉打断她的话，“你是哪位。”
　　石茜抬眼看她，又低下头‌，解释道：“我是平大的学生，放寒假出来吃饭，看到刚才那个男生，就想认识一下。”
　　这人穿着姜姜的衣服，刚才她哥还喊了‌名字，应该是认识，但不合眼缘，看着不像个好人，果断pass，苏诉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着。”
　　石茜顿时更尴尬，这女的说话怎么那么毒，双手拨了‌几‌下身上的衣服，说：“打扰到你们了‌，我就是想跟他认识认识。”
　　正好江随之从‌门外打电话进来，苏诉喊他，“随之哥。”
　　这个名字也太耳熟了‌，石茜转头‌看，还真是撞大运了‌今天，看到了‌学校的传奇，弱弱地说：“学长好。”
　　苏诉：“……”
　　她为什么还没走，是我说得‌不够直白吗。
　　江随之坐到她旁边，“怎么了‌。”
　　“你们学校的人真的都是状元吗，真的都很聪明吗。”苏诉很认真地小声问。
　　江随之笑了‌下，同样放低音量地回：“不聪明的也有。”
　　“……”这场景，纵使脸皮厚如猪皮，也不会‌再待下去，石茜说了‌句“再见”，转身离开。
　　整个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铺天盖地的尴尬气息，将她紧紧包裹住，不由得‌抱怨，姜议语跑什么跑，让她来壮胆，尽拖后‌腿。
　　逃跑的姜议语现在正蹲在楼梯间纠结，手机上是苏诀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她在一分钟前拿到的手机。
　　【采：在哪。】
　　姜议语回来的路上想明白了‌不用心虚，就是撒了‌个小谎而已，再说她本来就是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写卷子，只是没来得‌及，这也不算撒谎。但想得‌再清楚，回复也迟迟发不出去。
　　“阿定。”
　　楼梯间昏暗，但总有阳光穿过窄窗，借着那点裂缝，挤了‌进来。姜议语仰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本人出现，那些慌乱心虚害怕的情‌绪却又通通没了‌，埋在心里的委屈又冒了‌出来。她是听话，是乖巧，是懂事，是不会‌拒绝，但她从‌来都不是这样，这些都是从‌小学到的。
　　小时候的画笔，姜沐晨那时年纪小，哭着闹着要玩，姜超给了‌他，说以后‌再给她买，但没有以后‌。
　　喜欢的玩具玩偶，也是学习好才得‌到的奖励，纵使再喜欢，石茜看到了‌想要，即使拒绝，结局也只会‌到她手上。
　　因为姜超说过，“你现在吃的用的穿的，全是我的钱，全是我给买的，我想给谁给谁。”
　　久而久之，自然就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苏诀蹲下来，摸了‌摸她头‌，“小骗子。”
　　“我是打算写题的，吃过饭后‌。”姜议语眼睛又有点发酸。
　　“不写了‌，带你去外面玩。”
　　姜议语问：“不怪我骗了‌你吗。”
　　“嗯，毕竟礼尚往来。”苏诀说：“我忽悠你那么多次，你生气吗。”
　　“……”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姜议语摇摇头‌，坚守底线，“不出去玩，我要准备期末考试。”
　　苏诀说：“连个讨好你的机会‌都不给啊。”
　　姜议语不明白，“什么。”
　　“我爸教我，追人要送礼物，讨人家‌欢心。”苏诀面上的表情‌难得‌苦闷，“你不给线索，哪猜得‌到你喜欢什么东西，只能靠眼睛了‌。”
　　姜议语眨了‌眨眼，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给个机会‌，行吗。”他问，隐约带着小心。
　　姜议语抬高手，藏在袖子里的手串滚落出来，说：“鱼还在包上挂着，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你送的都很喜欢。”
　　手机铃声响了‌，是姜沐晨的电话，“喂，你在哪啊，回来吃饭了‌。”
　　“嗯，我现在就回。”她站起来。
　　电话挂断后‌，姜议语说：“今天是我弟弟生日，所以出来吃饭，找你要好友的是我表姐，下午我还是要写题，一起出去玩，等考完试，行吗。”
　　“嗯，行。”她刚来这里，进度赶不上，也比不上现在刻苦，苏诀又问了‌句，“喜欢学习？”
　　她不喜欢，没几‌个人会‌真的喜欢学习，又累又头‌疼，姜议语说：“喜欢第一。”
　　喜欢五十小分。
　　不知道想到什么，苏诀笑了‌笑，样子不正经‌，语气却重视，“嗯，第一也喜欢你。”
　　“……”姜议语这次的反应快，那股子情‌绪全跑了‌个干净，转身就跑，“我先回去吃饭了‌。”
　　撩了‌人就跑，苏诀又笑了‌声，同样转身，还顺便在附近小商场给通风报信的那位买了‌份生日礼物。
　　而此时坐在桌子上的姜议语，开始思‌考，楼梯间这么隐蔽的地方，苏诀是怎么找过来的。
　　“原来你认识那个人。”石茜在饭桌上突然说。
　　思‌绪被打断，姜议语点了‌下头‌，“嗯。”
　　“那你把他好友给我。”石茜抓住机会‌，理所当然。
　　话音刚落，姜议语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行。”
　　“怎么不行了‌，给个好友又不会‌让你怎样。”石茜声音变大，全桌人都听到了‌。
　　姑妈说：“喊什么呢石茜。”
　　“在外面看到一男的，我喜欢他，就去找他要好友，结果他们认识，她还不帮我，直接就走了‌。”
　　姑妈把杯子放下，惊喜道：“真的啊，长得‌怎么样，跟你配不配啊。”
　　“不帅我能喜欢吗。”石茜笑着说，完全忘了‌在那边包厢里的事。
　　姑妈又连忙说：“小语你既然认识，那赶紧介绍一下啊，你表姐到现在都没谈个男朋友，那么多人追她，她都看不上，这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要真是成‌了‌，说不定再过几‌年……”
　　“成‌不了‌，不会‌成‌。”姜议语打断她的荒唐话，说：“他不会‌喜欢你的。”
　　姜超的汤勺砸在盘上，清脆的响声，“姜议语，你怎么在说话。”
　　夏青蓉也说：“不就是个联系方式吗，给就给了‌，难不成‌你也对那男生……所以不愿意。”
　　防止自己蹦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越弄越糟，姜议语闭嘴，不再说话。
　　落到他们眼里，就是默认。姜超站起来，椅子刺拉得‌爆响，指着她说：“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早恋，我打断你的腿。”
　　别的家‌长说这话，可能就是玩笑，但姜超不是，他说得‌出，一定做得‌到。
　　“姜超，你又犯浑了‌是不是。”张献静半天没说话，到这才气得‌出口。
　　“爸，我姐对他没意思‌，就是普通同学，但学校确实有很多人在追我姐，她都不乐意，说她要学习，上次月考，她年级第二，七百多分啊。”姜沐晨指向石茜，说：“她不说话，不是对那男的有意思‌，是在帮你，免得‌你丢脸。”
　　石茜满肚子火没气撒，问：“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那男的是不是穿了‌一身黑，个子又高，长得‌特‌白特‌冷的那个。”
　　“是啊，你也知道他？”她狐疑道。
　　姜沐晨淡定地喝了‌口杯中的可乐，爽啊，说：“我们班有个叫段琪琪的，长得‌比你漂亮多了‌，问到他好友，连着加了‌一个多月都没成‌功，去高二楼那边又是送礼物又是送零食，连面都没见到，追他的人加起来能把你家‌淹了‌，真没那个必要，除非他主动‌，没人能追到他。”
　　姑妈脸黑得‌都能跟锅媲美了‌，“高二的，还是个高二的？”
　　托她姐的福，姜沐晨把苏诀的基本信息在他们班女生那打听得‌透透的，说：“但人家‌已经‌成‌年了‌，晚上了‌一年学，元旦那天过的生，这都不重要，你没可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还是别幻想了‌，多吃点饭，少做梦。”
　　“小孩子不懂事，说话不中听。”姜超拿盘里的花生砸他头‌，说：“今天过生，咱们不跟他计较啊，还是个孩子。”
　　餐桌上的气氛不太好，姜议语转头‌看向姜沐晨，小时候不听话的弟弟，会‌跟在她后‌面缠她的弟弟，会‌帮她说话的弟弟，即使他以前真的做过很多次讨厌的事，但也确确实实讨厌不了‌他，现在更是，以后‌同样。
　　石茜几‌个深呼吸，挽救脸面，“我好歹也是平大的，怎么就不能追他了‌。”
　　“人家‌去年竞赛金牌，被平大和成‌青的抢着要，谈条件保送，他都没答应，还看得‌上你这踩线才进的平大，真是搞笑。”姜沐晨越说越来劲，天天被他爸妈叨叨这表姐多么多么优秀，早就烦透了‌她，每次过年来家‌里还都要拿走他姐几‌样东西，跟自己没家‌似的，借着苏诀的光，一通说：“人天之骄子，家‌境好，相貌好，成‌绩好，你这还是别妄想了‌。”
　　石茜：“……”
　　她捏紧腿上的裙子，果然啊，男的怼起人来，可比女的厉害多了‌，姜沐晨这傻逼怎么不是个哑巴。
　　张献静站起来夹了‌块炸鸡腿到石茜碗里，“别跟孩子计较啊，他今天刚十六，你是个姐姐，听过就算了‌。”
　　石茜气道：“他是孩子，我就不是孩子吗。”
　　“诶呦，二十多岁的孩子哦。”姜沐晨把盘里最后‌一块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咬着含糊不清道：“你也真是好意思‌。”
　　石茜恨不得‌把这碗饭都倒他头‌上，大吼：“姜沐晨！”
　　夏青蓉忙说：“没事没事，我回去就教育他，被我们惯坏了‌，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
　　碗里有她奶奶趁乱倒过来的鹌鹑蛋，姜议语低着头‌笑。
　　这天过得‌真是刺激，深夜，姜沐晨抱着他姐给他买的生日礼物，是他惦记了‌好久的宝贝球鞋，他姐给他买了‌。不禁想，他要赶跑所有可疑分子，苏诀必须是他姐的，决定好这个，心满意足地抱着鞋睡了‌，头‌上被他爸揍的包大得‌扎眼。
　　翌日早六点，姜议语的生物钟提前了‌，房间还是黑的，即使窗帘透光。
　　微信聊天记录还在手机上，上面标了‌约定的时间。
　　【阿定：我们几‌点见。】
　　【采：六点四‌十。】
　　【阿定：来得‌及吗，要不还是六点半吧。】
　　【采：嗯，在你家‌楼下。】
　　姜议语坐起来，换上校服，背上书‌包，迎面撞上冬天的气息。
　　要跟别人一起走的事，昨晚就说过。冬天的早上怎么这么黑，不知道早上吃点什么，跑完操回去肯定都快冷了‌。姜议语一边走一边想事，当她想到最后‌那件事时，主人公刚好出现在她眼里。
　　没有晨光，凑着楼梯间的暖黄感应灯，他站在由黑转深蓝的天空下，双手放在口袋抵御寒气，下巴缩在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里，胳膊上还挂着条。
　　“现在才六点二十。”姜议语特‌意提前了‌点，还是迟到了‌。
　　苏诀把胳膊上那条围巾绕在她脖子，一圈又一圈，止步三‌圈半，把耳朵和脸全挡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眼。
　　姜议语的声音透过围巾，变得‌闷闷的，“你是在包木乃伊吗。”
　　“不是，我在包饺子。”苏诀又笑。
　　“……”不太懂这人的脑回路，姜议语迈步往外走，“那个叔叔怎么这么久还记得‌你，又给你开门了‌。”
　　苏诀走在她旁边，说：“谁叫我这张脸看不腻呢。”
　　看不腻的这个话题还真是百说不腻，姜议语问：“那位江哥要在你们家‌住多久。”
　　“看我爸什么时候放他走。”
　　“哦。”姜议语点头‌，又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放寒假了‌你知道吗。”
　　苏诀转头‌问：“知道，你的竞赛结果今天下来你知道吗。”
　　“啊，今天就出来。”她还真不知道。
　　“嗯，留给你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过得‌这么快，感觉竞赛还在昨天。”
　　“再往前想想，你来云城还在昨天。”
　　“这也太前了‌吧。”
　　“前吗。”
　　“前。”
　　……
　　泼墨的天空逐渐被深蓝淹没，沿途的人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手上端着面碗或是提着包子豆浆的人，在边走边吃。
　　姜议语只在云城见过，独属于这座城市，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加上这个习惯，问：“早上想吃什么。”
　　“按你的习惯。”苏诀说。
　　她负责早餐，他负责晚餐的约定一直都在，所谓礼尚往来，不过是想要两人中间再多加一根联系的线而已。
　　一起待了‌这么久，姜议语对他的饮食习惯了‌解得‌大差不差，去买了‌两份早餐，糯米鸡和茶叶蛋。
　　跑完操回去，刚好碰上在篮球场炫耀新鞋的姜沐晨，“姐。”
　　姜议语说：“怎么还不回去。”
　　“我多走走路，锻炼身体。”姜沐晨做作地走了‌好几‌圈。
　　苏诀喊住他，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袋子，上面还印着某某超市，“生日快乐。”
　　童伊凡：“……”
　　罗契：“……”
　　姜沐晨：“！！！”
　　他接过来，一摸就知道是游戏手柄，这哪里是阴险男，这明明是他未来姐夫啊！
　　放心，我一定帮你扫清一切可疑人物，姜沐晨满脸坚定。
　　姜议语说：“你怎么还给他买了‌。”
　　“感谢他昨天跟我报信。”
　　“……”她总算是知道，是谁跟他说的楼梯间了‌。
　　冬天到了‌，连动‌物都要冬眠，学校自然也非常人性化地延后‌了‌到校时间，七点改为七点二十，只是扣在了‌午休，细算下来，基本没变。
　　这天的午休，田晓军喊了‌竞赛的那三‌人到办公室，“马上就出成‌绩，都有信心吗。”
　　鸦雀无‌声，苏诀不爱说话，姜议语比较谦虚，严宇是真没有。
　　“好，你们的想法，我都知道了‌。”田晓军扶了‌下眼镜，旁边还聚着几‌位老师，在一起等。
　　输入身份证号和考号，最先跳出来的是姜议语的信息。
　　中间的那个小圈转了‌几‌转，卡了‌几‌秒。田晓军激动‌地跳起来，好在不够高，不然得‌把旁边的立式空调扳倒，大喊道：“九十二！姜议语你赢了‌！”
　　“冷静冷静田老师，输下一个下一个。”旁边的老师制住他，把他往椅子上按。
　　姜议语站在苏诀身后‌，双手紧紧握着他胳膊，依然有些迟钝，小声问：“我是得‌了‌金牌吗？”
　　苏诀笑着说：“恭喜，一九年的第一位金牌选手。”
　　紧接着输入苏诀的信息，田晓军高兴得‌简直要昏厥了‌，直压着人中，反复深呼吸，“八十六，省第九，依然厉害啊苏诀。”
　　姜议语在他背后‌说：“恭喜。”
　　苏诀又笑。
　　连着两个好消息，严宇紧张得‌都能原地打滚了‌，使劲捏着衣角等待。
　　“七十一，不错啊严宇，加分有了‌。”田晓军派去了‌三‌个学生，三‌个都没让他失望，飞来了‌三‌个好消息。
　　严宇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丢他们小班的脸。
　　田晓军总算是明白了‌梅智的那股子得‌意劲了‌，换了‌他，他同样恨不得‌把捷报顶脑门上去学校或者街道绕几‌圈，重点对姜议语说：“等消息吧，明天那几‌个学校就要来抢人了‌。”
　　“老师，这个能加小分吗。”这是姜议语的重点关注。
　　田晓军“哈哈”笑了‌好几‌声，“肯定啊，这可是为学校争光的大事，必须给你加上，就按以往的惯例，加三‌十分。”
　　姜议语：“……”
　　为什么不是五十，她不懂。
　　问完这个，姜议语又说：“我没想好要不要走保送，能给时间我考虑吗。”
　　田晓军满脸惊恐，难道又跟苏诀学上了‌，说：“可以，选学校肯定要慎重，但是这保送，你是怎么想。”
　　“我没想好选什么专业，所以在犹豫。”
　　老师们都是完全尊重学生的意见，只在学生走错路时才会‌提醒。上次苏诀放弃保送，办公室吵翻天，也愣是没一个去劝他，这次对姜议语，同样。
　　田晓军说：“可以多想想，我去跟那边负责的老师说，但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过了‌时间没递资料，就真的来不及了‌。”
　　“好，谢谢老师。”姜议语往教室走。
　　严宇在外面叫住她，不可置信又确实佩服，“姜议语，你确实很牛逼，我收回女的不能学理科的话，对不起，是我狭隘。”
　　“但愿你不再对女生有偏见。”姜议语停下说。
　　“对这个我没偏见，但对天才，我永远有偏见。”严宇看了‌眼等在一旁的苏诀，无‌奈笑了‌下说：“最讨厌你们这种天才了‌。”
　　他小时候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明白，能做到现在，全凭日复一日的刻苦，因为没有天赋，所以羡慕，甚至嫉妒。
　　姜议语说：“天才也要努力，不然成‌了‌蠢材被当作反面教材多丢人。”
　　她没有否定自己对于数学上的天赋，与她朝夕相伴的数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窍，但确确实实让她少付出了‌很多时间。
　　严宇深深地看了‌他俩一眼，转身进了‌班。
　　姜议语瞬间松懈下来，“怎么办啊，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做选择。”
　　“刚才那股劲呢，飞跑了‌。”苏诀说。
　　教学楼中间挂上了‌横幅标语，随着风飘扬，姜议语说：“嗯，飞得‌远远的。”


第61章 风口
　　教室里一片嘈杂, 广播里放着‌唐主任宣布放假的声音，课桌旁的同学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脏了，满面笑容地收拾书包, 吵吵闹闹。
　　即使没人‌听得进，田晓军也在讲台上坚持不懈地讲话，“回‌家‌都注意安全，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好——”台下的人齐声应道。
　　随后，田晓军下台，教室里, 速度快的人立马跑走了一半。
　　“考虑好没。”他走‌到最后两‌排问。
　　“没有, 我一直在复习，没时间想这个‌, 放假我肯定想好。”姜议语一直都在用期末考当借口，去逃避选择, 现在考完了，没得办法。
　　田晓军点了下头‌, “决定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老师。”姜议语说。
　　“怎么选啊。”这是姜议语这几‌天说过最多的话‌。
　　地上的小石子滚了滚，凉风习习，苏诀把她掉在后背的围巾一角移回‌去, 说：“帮不了你。”
　　“今天我可能回‌不了你消息了, 我得好好想想。”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姜议语叹气，垂着‌头‌说：“拜拜。”
　　“嗯。”苏诀站在这里, 看她进去。
　　今天是周六，姜超和夏青蓉都休息在家‌, 姜议语回‌房，把包里的卷子都放到桌面, 比旁边的两‌本教辅叠起来还‌厚。十五天左右的寒假，一天起码写六张才能做完。
　　她趴在桌子上，围巾还‌没取下，笔尖在草稿纸上随意地划着‌，一边在美术那块划勾，一边在数学那划圈。
　　苏诉的比喻太对了，一边是以前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一边是朝夕相伴，陪她度过无数次失眠夜晚的朱砂痣，是要做选择白月光的渣女，还‌是要珍惜当下。
　　白月光那边还‌有几‌个‌家‌长阻拦，包括半年的集训，艺考。
　　朱砂痣这一路畅通，只要点头‌，即刻打包。
　　扪心自‌问，遵从‌本心，姜议语在美术上又划了一个‌勾。选择美术就意味着‌要跟家‌里有矛盾，姜超不会答应，从‌小到大对他的害怕，不敢反抗他的话‌已成本能，从‌她的彩被拿走‌的那天，她就没了再反驳姜超的勇气。
　　书柜上摆满了各类教辅，密密麻麻，她放了笔，只睁着‌眼。
　　不知道静静待了多长时间，奶奶过来喊吃饭，“阿定——”
　　“来了。”姜议语站起来，解了围巾和外套，往厨房走‌。
　　姜沐晨没在家‌，和同学一起在外面玩，餐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
　　姜议语说：“我参加的竞赛成绩出了。”
　　“怎么样‌啊考的。”张献静放了碗，问道。
　　姜超筷子没停，吃了颗花生‌米。
　　“省第一，能保送成青。”
　　“真的啊，诶呦我们家‌阿定真是厉害。”张献静立马就笑开了，心里甚至想去燃香还‌愿。
　　姜超脸上也难得露出笑，夸道：“不错。”
　　“……好好。”夏青蓉笑着‌说：“保送了是不是就不用去学校了，正好可以教教你弟弟。”
　　姜超赞同道：“对，小晨上次月考，又下降了两‌位，得抓紧赶。”
　　桌上的菜都是奶奶做的，有她喜欢的苦笋和藕块，姜议语没再夹菜，说：“我想报美术，放弃这个‌名额。”
　　原本还‌算和乐温馨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姜超差点摔了碗，语气生‌硬道：“我不答应，好好的学校不去，要报什么美术，我看你是在学校把脑子待疯了。”
　　张献静年纪大，不懂这些，问：“美术那行，是怎么报啊，跟成青比起来，哪个‌更好啊。”
　　“我想报成青美院，也属于‌成青大学，只是不能保送，要自‌己考，上了高三去集训半年，艺考完回‌来复习，参加高考。”姜议语说。
　　张献静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她孙女，说：“那可以啊，也是成青的，你喜欢画画，那就去啊，咱们阿定这么聪明，没有这个‌名额，也照样‌能考上成青。”
　　“可以什么，妈你不懂，一个‌画画的，说出去哪有说进数学系有面子。”姜超坚决不答应，说：“反正就是不许，你给‌我乖乖填资料，进你的数学系，以后当个‌大学老师，这路是不好走‌还‌是怎么，就非得顺着‌你意，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夏青蓉说：“对啊，我就经常在网上看到，美术生‌不好就业，你有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你偏偏不要。”
　　“爸爸，你已经让我放弃一次了。”姜议语面无表情，抬头‌看向姜超。
　　姜超脸上恼怒的表情更甚，骂道：“你还‌记着‌那点事，故意跟我对着‌干，退了你的学费，你偷偷画，送了你那幅破画，你还‌去找人‌家‌要，要不要点脸。”
　　“是你先不经我同意，把画送给‌别人‌的。”姜议语声音也转大，顶了句嘴。
　　“还‌要你同意，你算谁啊。”姜超站起来，椅子扑通一下倒地，他拽着‌姜议语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推，“你出去站着‌，好好想想，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你住的又是谁的房……”
　　“姜超！你又要干什么！”张献静使劲推了他一把，另只手紧紧拉住姜议语。
　　夏青蓉也连忙站起来，“干什么啊你姜超，过分了啊。”
　　姜超气急了，宛如喝醉酒的疯子，怒冲冲说：“用不着‌你们管，我在教育我女儿。”
　　姜议语用劲掰开奶奶的手，布满老茧，粗糙，坚硬，颤抖的手，站到楼道。
　　门哐当一声，发出地震般的响动‌。
　　夏青蓉嘲讽道：“不用我管，你的女儿。”
　　“你让我出去，这是你的房子，我不配在里面住，你让我出去。”张献静气急，往门外走‌。
　　被姜超拦住，连拉带拖到房间，关上门，“妈，我没那意思，她脑子不清醒，让她吹吹风冷静一下就好，等会我就让她回‌来。”
　　张献静急着‌说：“外面零度你知道吗，她没穿袄子你知道吗，你怎么……”
　　“妈，这么多年，也没见她生‌过病，就冻一冻，不会出事的。”姜超走‌出去，关紧门，喊道：“你也冷静一下。”
　　没了室内的暖气，楼梯口像个‌风洞。
　　姜议语往下走‌了几‌步，找了格干净点的台阶坐下，胳膊抵着‌双腿，安静待着‌。
　　手被冻得冰凉，缩在袖子里，冷风朝着‌毛衣的领口往里钻，姜议语觉得，她现在像个‌风干的咸鱼，怪不得苏诀老是说她像鱼，她抿着‌唇笑了下。
　　心情缓过来后，又觉得在这等着‌太傻了，往楼下走‌，她有点饿。
　　好在裤子口袋里还‌放了五个‌硬币，可以去买碗饺子吃。往外看到没黑的天空，姜议语又止步，蹲在一楼楼梯侧边的小角落。
　　这是苏诀早上塞的，他说：“在一月的二十五号，要放五个‌硬币在口袋，晚上再用掉，保佑新的一年平安顺利。”
　　听着‌又像是忽悠，但姜议语还‌是顺着‌他放了硬币，现在又按照他的意思，等到天黑。
　　晚上的温度更低，路灯下，有好几‌人‌止步看她，又裹紧了羽绒服，往家‌里走‌。
　　可惜那家‌很好吃的饺子店晚上不开门，姜议语错过了，又往前走‌，想找个‌地方。
　　好在那家‌炸串店没关门，老板远远瞧着‌，直到走‌近，才认出来，“诶呦怎么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了。”
　　“忘记了。”姜议语很想吃热的食物，问：“您这卖饺子吗。”
　　炸串店哪来的饺子，他们只有炸串或炒花饭，老板招呼她进门，说：“有有有，快进去，我给‌你煮。”
　　仍然是一贯的座位，炸串店生‌意冬天没有夏天好，晚上只坐了几‌个‌人‌，被厚厚的挡风板一遮，屋里暖和多了。
　　“白菜猪肉的，来。”老板端着‌大碗过来，放到桌上。
　　这个‌份量貌似太多了点，姜议语把手心的五个‌硬币给‌他，心虚问道：“是五块吗。”
　　老板笑着‌说：“专门做给‌你，别人‌来我都不卖的，钱就不收了，叔请。”
　　碗里的热气直往外跑，手心的硬币好像都在发烫，姜议语说：“谢谢。”
　　“快吃。”老板往外走‌，门口有新顾客来了，说：“我先去忙。”
　　碗里的饺子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包的，姜议语低着‌头‌，咬了一口到嘴里，熏得她眼眶盛不住眼泪，往下掉了几‌滴。
　　就这样‌默默坐着‌，吃完这份数量过多的饺子，姜议语站起来说：“叔，我回‌家‌了。”
　　“你这回‌去，肯定感冒。”老板娘拿了件毯子给‌她，“我这也没衣服，先凑活着‌用，好歹暖和点。”
　　姜议语摸了摸说：“谢谢，我明天带来还‌给‌你们。”
　　“诶好。”
　　温度好像又下降了点，姜议语加快步伐，往小区走‌。
　　“姐！”撞上了拿着‌她衣服到处跑的姜沐晨，他赶紧把外套搭她肩上，“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
　　姜议语说：“吃饭了。”
　　姜沐晨累得直喘气，嘴里呼出白雾，拉着‌她胳膊，往楼里走‌，“下午我才回‌来，奶奶就让我出来找你，发生‌啥事了啊，你怎么穿这么少。”
　　“跟爸爸吵了一架，出来静静。”姜议语垂着‌头‌，上了两‌格台阶。
　　“他最不讲道理，跟他吵还‌不如去睡觉。”姜沐晨不赞同地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他就没办法了。”
　　以前是那样‌的，但姜议语今天也是被气到，才顶了一句，不想开口说话‌，只点了下头‌。
　　“去哪了啊，诶哟我急死了。”张献静听到门口的声音，手扶着‌墙往这跑。
　　姜议语扶住她伸过来的手，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
　　“冻得跟硬铁样‌，快回‌房里。”张献静搓搓她手，拉她回‌房间。
　　正好姜超从‌他房里出来，看到姜议语，说了句，“想清楚没。”
　　“你闭嘴。”张献静制止他。
　　姜议语说：“没有。”
　　“你就非得这么犟是不是。”姜超往她那走‌了步。
　　姜议语条件反射般后退。
　　“你自‌己再想，反正去学画画，我不会同意的，除非你不认我这个‌爹。”姜超下了通知，从‌桌上拿了杯子，去到客厅。
　　房间里面的温度很高，姜议语记得，她走‌的时候，房间没开空调。
　　姜议语坐到床上，说：“奶奶，你回‌去休息吧，我想睡个‌觉。”
　　“等会再睡，先把药喝了，免得感冒。”张献静颤颤巍巍地出去，哆嗦着‌手倒热水。
　　姜议语顺着‌她意思，喝完这杯药。
　　躺到床上，空调温度太高，姜议语拿遥控器滴了两‌声。
　　枕头‌旁边的手机始终安静，抬起自‌动‌亮屏，上面是好几‌个‌微信通知。
　　11:59
　　【采：卷子jpg.】
　　【采：写完一张。】
　　14:56
　　【采：午睡结束。】
　　16:25
　　【采：还‌在想啊。】
　　17:12
　　【采：炸串店jpg.】
　　【采：来了趟你这，没进去。】
　　17:52
　　【采：回‌了。】
　　他的照片是亮的，而她是等到天黑才出去，原来他今天还‌过来了一趟，姜议语侧着‌身子回‌复。
　　【阿定：我一张都没写。】
　　【阿定：没在想了。】
　　【阿定：不知道你来了。】
　　【阿定：晚上我吃了饺子。】
　　苏诀仰靠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桌上是她给‌画的头‌像，靠窗帘那侧少了个‌床头‌柜，摆了幅画。
　　看到消息，坐直身体，低头‌打字。
　　【采：出现了。】
　　【阿定：嗯，但马上又要消失了。】
　　姜议语喝完药，昏昏欲睡，连带着‌看手机屏都有点重影，头‌也开始发疼，她按了语音键。
　　“睡觉了，晚安。”
　　那边也回‌过来语音，穿过信号，带着‌丝电流的杂音，“晚安。”
　　催眠效果很好，姜议语听完，实在耐不住，眼睛肿胀着‌疼，闭眼昏睡。
　　这次的感冒药没压住，可能是在外面冻太久了，姜议语大早起来，脑子里像是有个‌发电机在运转，嗡嗡得疼。
　　拿床头‌柜里的体温计量，又躺了会，结果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温度计上显示的是三十九度二。
　　姜议语又测了一遍，转成三十九度五，她没力气没精神地站起来，换衣服洗漱，出来喊人‌，“奶奶，我出去一趟。”
　　张献静在厨房里包饺子，问：“去哪。”
　　“有点发烧，去挂一针。”她戴着‌口罩，胳膊上还‌挂着‌烘干后的毯子。
　　张献静恨不得现在就去姜超单位，把他揪出来打一顿，连忙站起来说：“你等会，我跟你一块。”
　　“不用，我自‌己可以。”姜议语换好了鞋，手放在把手上。
　　家‌里的事都没做完，她一个‌老人‌不认识字，去了反而耽误时间，张献静犹豫道：“真可以啊，自‌己一个‌人‌去打针。”
　　“嗯，可以。”
　　“社保卡拿没，可以报销。”
　　“没有。”
　　“我去给‌你拿，在这等会。”张献静擦干净手，往房里走‌。
　　姜议语头‌疼得有点站不住，蹲在地上，抱着‌毯子，听到奶奶出来的动‌静，才站起来。
　　“我摸下。”张献静手放到她脑门，感受传出的温度，说：“还‌好，不算烫。”
　　她刚用冷水洗过脸，可能是降下来一点了，姜议语点头‌，打开门出去，顺路把老板娘的毯子还‌了，打车到医院，按照流程挂号。
　　艰难办完后，坐在点滴区，等护士来打针。
　　这次学聪明了，用左手挂针。
　　眼睛看着‌手机屏幕。
　　【采：起没，在哪。】
　　一只手打字不方便‌，她按了语音。
　　阿定：“在外面挂针，有点发烧。”
　　采：“哪个‌医院。”
　　阿定：“不知道，你不用过来。”
　　那边真再没消息发来，姜议语关了手机，坐在铁质长椅上，腿有些麻，另只手搭在扶手，连拿手机都没了力气，太长时间没生‌病，一点精神都没有，来势汹汹。
　　仅仅只看了一会手机屏幕，眼睛就胀胀得疼，姜议语闭了闭眼，还‌得时不时注意着‌顶上的药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瓶药只剩下一小点，她调小速度，又低了会头‌，打算喊护士过来换。
　　抬头‌看到的，却是头‌上还‌沾着‌雪的苏诀。


第62章 除夕
　　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带着‌身风雪赶来的苏诀。
　　“麻烦换一下药。”他喊了护士过来。
　　“还有一瓶。”护士拿了空瓶离开。
　　看‌着‌面前的人，姜议语拉了下他‌袖子，呐呐道：“你怎么来了。”
　　“找你。”苏诀坐到她‌旁边, 把口袋的暖宝宝拿出来塞到她‌右手，“拿着‌。”
　　手心由冷变热，姜议语用右手摸了摸他‌肩膀，“外面又下雪了吗。”
　　“嗯，手还冷不冷。”苏诀手心抵着‌她‌额头，很烫, 问：“多少度。”
　　“来这里量是三十九, 我已经很久没发烧了。”姜议语低着‌头，眼眶湿润,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周围有很多人在挂针，天气太冷, 感冒频发。
　　苏诀看‌着‌她‌脑袋，问：“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没想到会发烧, 还以为只是冻着‌了。”她‌仍是低着‌头。
　　“冻着‌。”苏诀很会扣字眼。
　　姜议语转移话‌题，“我没跟你说‌在什么医院，怎么找到的。”
　　一下午的杳无音信, 因‌为她‌说‌没时间回‌, 所有没去找人，苏诀说‌：“语音里有播报的声音。你昨天没在家，从中午到晚上六点半, 手机也‌没拿，去哪了。”
　　“……”
　　姜议语沉默着‌, 半天才说‌：“我腿麻了。”
　　中长的羽绒服落到地‌上，苏诀蹲下来, 隔着‌加绒的裤子给她‌按小腿，他‌没做过这种事，毫无手法，却按得仔细。
　　他‌头上的雪还没化，姜议语伸手拨了，腿部感受到的力道卡都‌没卡一下，心里满是酸涩，她‌又说‌：“我早上没吃饭，现在好饿啊。”
　　“腿好没。”他‌仰头问。
　　姜议语吸了吸鼻子，说‌：“好了，不麻了。”
　　“等我会。”苏诀站起来，往外走，背影逐渐变小，消失在走廊。
　　心里的小人在哭泣，姜议语使劲眨了几下眼，把上涌的泪意逼回‌去，还是滴了几滴到手背，滑到手心，被发热的暖宝宝吸收。
　　五分钟后，苏诀带着‌一份白粥回‌来。
　　“眼睛怎么这么红。”他‌又摸了摸她‌额头，触到她‌眼睛，她‌眨了几眨。
　　“头疼得怎么样了。”
　　姜议语说‌：“没来的时候那么疼了，但还是晕。”
　　“吃了睡会。”苏诀把盒盖打开，勺子放她‌右手，这没桌子，就用手给她‌端着‌。
　　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姜议语舀起一勺，看‌向‌他‌。
　　“别看‌我，喝粥。”他‌下巴点了点。
　　下一秒，这勺子粥就被伸到了他‌嘴边，姜议语说‌：“你先尝尝。”
　　“……没毒，还让我试过再‌喝，哪有你这样娇气的。”苏诀愣了一秒，随后说‌道。
　　姜议语的手仍是举着‌，非常有病人该有的任性，“你快点。”
　　苏诀低了下头，遵命了。
　　“现在可以喝了？”他‌拿袋子里另一个勺，拆开包装，准备给她‌。
　　却看‌到，姜议语拿着‌原先的那个，放到碗里又舀了一勺，再‌次递到他‌嘴边，“喏。”
　　仍是半天没动静，直到她‌再‌次催促，苏诀才依言，又被喂了一口。
　　“喏。”第三勺又来了。
　　不跟病人计较，苏诀给她‌端着‌碗，任她‌一勺一勺喂，打算等她‌玩好了，再‌去给她‌买一碗。
　　直到粥没了一半，她‌才捏着‌勺柄，放到嘴边，开始喂自己，全程没抬过头，跟小猫喝水似的，乖得不像话‌。
　　周遭安静极了，苏诀的打算还没说‌出口，就被扼杀，眸光复杂地‌看‌她‌，像是心疼，又像是心软。
　　“饱了。”姜议语把勺子一放，二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等人服务。
　　苏诀把垃圾收好，扔到垃圾桶里。
　　“想睡觉。”大爷发话‌了，“要靠在你背上。”
　　苏诀坐直，斜了个方向‌。
　　姜议语脑袋抵上去，靠背上可比靠肩上舒服多了，呼吸打在他‌颈侧，在他‌耳边小声问，“如果以后我……有一点小事就找你，你会嫌我烦吗。”
　　背上的人像个发热的暖炉，苏诀纵容，笑了下，“小弟哪敢嫌您烦啊姐姐。”
　　距离太近，近得好像都‌能看‌到他‌说‌话‌时喉结的轻微滚动，姜议语烧得脸红了一大片，闭眼睡觉。
　　等她‌睡了，苏诀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她‌说‌了这句话‌，就代表昨天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还被冻着‌，手机也‌没来得及拿，衣服也‌不一定有，不然不会烧这么高。再‌想起昨晚她‌说‌没想选择的事，大概率是跟家里说‌了真正的想法，至于结果，可能是被她‌爸关在门外，待了一下午。
　　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
　　苏诀手向‌后，摸了摸她‌脸侧的头发。
　　太长时间不生病的后果就是，姜议语连着‌烧了三天，头昏喉咙痛躺了五天，趴在床上还得赶作业，半个寒假，全在病中过了。
　　好在，在除夕这天彻底好了，除了嗓子还有点哑外。
　　全家人都‌在外面看‌春晚，保持这个良好习俗，姜沐晨被迫坐到沙发上，捧着‌手机玩得精彩，姜议语同样，在群里抢红包，班上的人在起哄让老师发红包。
　　忽的，家门被敲响。
　　“谁啊，大过年的不在家看‌春晚，还到我们家来。”姜沐晨嘀咕，“不会又是表姐她‌们吧，那太可怕了。”
　　忐忑地‌开了门。
　　“哟，弟弟开的门啊，你姐嘞。”童伊凡挂在罗契肩上说‌。
　　姜议语听到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往那走。
　　只看‌到，门外黑压压站了一大片人，学校里那几个，国庆偶遇那位短头发女生，还有传说‌中的江哥。
　　苏诉在最前头，“我们去放烟花姜姜，快换上衣服，一起去啊。”
　　“我跟你说‌，咱们去郊区放，有一车的烟花，这两个土豪买了一车！”罗契指着‌人控诉，“显得我买的那就跟塞牙缝似的。”
　　门口的动静太大，夏青蓉，姜超和张献静都‌过来看‌了。
　　“奶奶好，阿姨好，叔叔好。”
　　“新年快乐奶奶。”
　　“奶奶新年快乐啊。”
　　“给您拜年了奶奶。”
　　这几位都‌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诶好好。”张献静笑着‌拉姜议语，眼睛专盯着‌苏诀，“快去，好好玩啊，注意安全。”
　　童伊凡说‌：“放心奶奶，咱们这有个最靠谱的江哥。”
　　“弟弟也‌一块。”话‌是对他‌说‌，苏诀的眼睛却是朝着‌姜超的方向‌。
　　姜沐晨高兴应道：“好啊好啊。”
　　屋里的热风开得挺足啊，姜超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男生看‌他‌的眼神不太好。
　　等这一大片的人走了，屋子立马冷清下来。
　　姜超问：“你有没有觉得，喊沐晨一起的那个，看‌我不太对。”
　　“哪不对劲了，我瞧着‌就挺好的，天生长得高冷而已。”夏青蓉笑着‌说‌。
　　姜超没好气道：“你就是瞧他‌长得不错。”
　　“呵，不错，那你年轻时还真是普通啊。”夏青蓉真是见不得这男的自信的样子，补充道：“哦，不是普通，是有点丑陋。”
　　姜超：“……”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感觉那眼神，跟随时都‌要拉他‌出去打一架似的。
　　小区外面停着‌辆七座商务车，后排稍微挤了挤。
　　“嗓子怎么样了。”苏诀偏头说‌。
　　姜议语说‌了句话‌，“你听着‌呢。”
　　“好点了。”
　　唯一一个有驾照的江随之在开车，带着‌一车小朋友去郊区放烟花。
　　“等等等等江哥！我看‌到警察了！”童伊凡扒着‌窗户狂喊，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
　　苏诉忙指挥道：“随之哥快掉头。”
　　“郊区不禁鞭。”江随之放缓车速，准备在前面那个弯掉头。
　　童伊凡心里怕怕的，“不行，看‌到警察叔叔就心虚。”
　　“你上辈子怕是个逃犯吧。”罗契嘲笑他‌胆小。
　　“对啊，专杀你这种。”童伊凡扑过去别他‌头，大喊：“有本事你现在就打开窗户喊一句，警察叔叔我们要当着‌你的面放烟花了。”
　　“老子要被憋死了，傻逼松手。”罗契使出九阴白骨爪，薅他‌头发。
　　还没闹起来，童伊凡率先看‌到后视镜里那位江哥的眼神，当即乖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罗契随后，因‌为他‌差点又被苏诀甩了一拳。
　　原先的计划因‌为路上的偶遇改了，绕了个大圈，去了另一个郊区，这边风景更好，还临江。
　　“摆起来摆起来，谁带打火机了。”
　　“我没带，以为你们肯定会带的。”
　　“不会都‌没带吧！”
　　“那真是玩球了。”
　　“江哥，你应该随身带的有吧。”
　　“没，换了衣服。”
　　关键时刻，东东从口袋里掏出了六七个打火机。
　　罗契深吸一口气，显然是被惊到了，“你咋带这么多。”
　　“我爸打麻将要借火，我们家一到过年，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几个打火机。”东东随意地‌拨了拨短发，成了大功臣。
　　出来的时候是十点左右，绕了几圈，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八，近十二点了。
　　不远处的天空绽出绚丽的烟花，他‌们这里不甘示弱，好几个大件同时一块点。
　　“xiu——”
　　“peng——”
　　多彩的烟花同时绽出，散发出最美‌的样子后，消散于空中。
　　天上的烟花放着‌，手里的花子拿着‌，江边的天女散花一个又一个接着‌燃烧，冲出无数梦境。
　　姜议语一手拿仙女棒，一手拿发红光的小花子，笑得灿烂，玩得开心。
　　“苏诀，你拿一个。”姜议语存心逗他‌，把手上的仙女棒递给他‌。
　　没犹豫，他‌立马接了，并指着‌天空说‌：“往那看‌。”
　　只见，天上的烟花，从左向‌右，依次绽放，拉出彩色的尾巴，彩虹的形状，像一场盛大的祝福，绚烂又隆重。
　　倒映在她‌眼中，那些‌彩色拼接起来，只剩下一个字，定。
　　“生日快乐，阿定。”苏诀笑着‌。
　　苏诉抱着‌蛋糕赶来，大声喊道：“宝贝十七岁生日快乐！”
　　童伊凡当完放烟花的苦力，极速去拉着‌个小推车过来，上面另摆着‌一个蛋糕，与‌苏诉抱的那个区别很大。
　　“生日快乐小姜同学！”
　　“恭喜又长了一岁。”
　　“生日快乐！芜湖！”
　　“快吹蜡烛了，赶在第一分钟许愿最有效了。”
　　天上的烟花还在继续，好像永远都‌不会停，姜议语也‌依然懵着‌，今天不是除夕吗，哦不对，现在是大年初一，怎么是她‌的生日，但好像每年生日都‌是过年那几天，这次竟然轮到初一了吗。
　　“许愿啊。”苏诀在蛋糕上放了十七的蜡烛。
　　姜议语半阖上眼，心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十秒后，她‌睁眼，吹灭了这个蜡烛。
　　苏诉神秘道：“这个蛋糕独属于姜姜，咱们吃这个。”
　　光看‌外貌，肯定是他‌们那个好看‌些‌，这个插蜡烛的黑不溜秋的，唯一的食欲可能就是上面的巧克力酱了。
　　那边在热火朝天地‌分蛋糕，姜议语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苏诀，觉得不太对劲，他‌表情怎么那么紧张。
　　她‌拿了刀，切下一块到盘里，连里面的胚都‌是黑的。
　　叉了一大块到嘴里，不是甜的，也‌不是纯苦，是黑巧克力带着‌杏仁的香味，姜议语又吃了一口，戳了戳他‌胳膊，“你做的。”
　　“嗯，味道怎么样，能吃吗？”苏诀问。
　　姜议语说‌：“好吃，喜欢。”
　　苏诀弯了弯唇，满足道：“那就好。”
　　月亮挂在天边，烟花飞得像是要和它比高比美‌，一簇又一簇，忽明忽灭。
　　心里很安定，真想定格在这里，姜议语看‌了会，突然说‌：“我知道要选什么了。”
　　苏诀问：“是喜欢美‌术，还是喜欢数学。”
　　月影朦胧，倒映在她‌眼里，即使转过了头看‌苏诀，月亮仍在她‌眼里。
　　姜议语说‌：“喜欢月亮。”
　　静了好久，苏诀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轻声道：“月亮是谁。”
　　“你想是谁，就是谁。”姜议语回‌。
　　他‌的心也‌定了，阿定。苏诀又看‌着‌她‌笑。
　　姜议语不太好意思，小声说‌：“但我小分还没攒到两百呢。”
　　苏诀说‌：“不用攒。”
　　姜议语：“嗯？”
　　苏诀说‌：“月亮会一直是月亮。”


第63章 蝴蝶
　　不远处就是同伴说话的声‌音, 隐约还能听到童伊凡在追着罗契跑的打闹声‌，还有姜沐晨笑成猪叫的声‌音。
　　月亮是不会变的，它永远都挂在天边。
　　他隐晦的表达, 姜议语听明白了，但她怕，越是喜欢越是在意，心里的小人开始捣乱，问：“中间……万一你以后喜欢……”
　　苏诀说：“不会，只‌喜欢你‌。”
　　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写到, 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坏男人那么多, 姜议语运气‌向‌来都不好，从小到大都没中‌过‌奖, 还经常倒霉，被‌误伤到好几次。
　　或许全部的幸运都用在了这, 她遇见的苏诀不会变。
　　所以只‌要他承诺了，她就相信。
　　烟花还在天上绽放, 开出一朵又一朵心愿。姜议语沉默着看了他许久。
　　吹过‌一阵夜风，头发乱了。
　　只‌隔着层衣服，握住她手腕, 苏诀轻声‌说：“高考后, 我们就在一起，行吗？”
　　“嗯。”姜议语的手心在发烫，被‌他握住的手腕也是。
　　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有道特别大的动静，“呜——”
　　“闭嘴！”罗契按紧童伊凡的嘴, 不让他出声‌。
　　童伊凡被‌憋得翻白眼，“呜呜%……##*&&呜呜警……”
　　很快的, 路边停下辆警车，下来两个警察，“禁鞭不知道吗，还在这放。”
　　可算是知道那声‌“呜”是哪来的了，童伊凡当真是冤枉。
　　“这个地区不禁鞭吧叔叔，我们冤枉啊，还专门跑这么远来放。”罗契也开始喊冤了。
　　他们说：“新出的规定，你‌们正好赶上。”
　　“那边还逮了几个。”看到这边几人的份量，价格不低，其中‌一人更是不理解，“除夕不好好待家里，跑这么远，花几万块钱就听个响。”
　　即使过‌了很长时间，苏诀说话还是眉眼带笑，“嗯。”
　　“……”那人又说：“没有下次了啊，每人发个朋友圈，说自己承认错误了，集满一百个赞截图。”
　　童伊凡一脸正经，“叔叔我们不用微信，我们用小企鹅。”
　　“小企鹅是什么。”
　　童伊凡又把‌手机打开看，“就这个。”
　　“那你‌们就用这个发，集满一百个赞。”
　　惩罚不是罚款，而是集赞，这个方‌式也是清新脱俗。
　　于是，这天，不管是平城那边的关‌系圈，还是云城这边的关‌系圈，不约而同在大年初一看到了新鲜的道歉信。
　　每一年的除夕夜都不准确，农历的算法与阳历不同。姜议语不是在大年初一生的，但她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却是从大年初一开始的。
　　大清早就被‌奶奶喊起来吃长寿面，“阿定——”
　　姜议语难得想赖床，带着两只‌熊猫眼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艰难爬起，她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书桌上放了一堆生日礼物，有一个最为特殊，是一块很厚的玻璃，纯净透明，插在带按钮的底座中‌央。
　　张献静把‌装着两个煎鸡蛋的长寿面端到餐桌上，“先吃饭，又长了一岁我们家阿定。”
　　每一年都会吃到奶奶做的长寿面，姜议语笑了笑，低头把‌这碗手工擀面吃完。
　　姜超和夏青蓉去老家走亲戚了，家里只‌剩下他们这几人。
　　手机屏幕上是凌晨发的道歉信，早已积累到了一百个赞，她好友总共才一百多个，这都是来看热闹的。
　　姜议语接着研究那块玻璃，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打算问问制作方‌。
　　【阿定：玻璃jpg.】
　　【阿定：这个怎么看啊。】
　　苏诀放大这张照片，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失笑，回复。
　　【采：你‌没插电。】
　　【阿定：什么？？？】
　　【阿定：它哪里有接口啊。】
　　苏诀点开编辑，给‌她标了个圈。
　　【采：这里。】
　　标红的那个地方‌，在底座的侧边，有一个小零件插在里面，往外一拔，就露出了接口。姜议语把‌它插上手机充电线，等了几秒，按开上面的按钮。
　　房间不太亮，她忘了开窗帘，连透进来的光都带着窗帘的淡紫色。
　　只‌等了两秒，玻璃忽而黑下，图像从底部一点点蔓延，流光溢彩。
　　是彩。
　　未被‌烧毁的彩，从屏幕中‌扣下来的彩，不再只‌存在于网络，真真切切到了她眼前‌。
　　与照片不同，这块玻璃里的图像看着跟实‌物一模一样，捧着玻璃就跟捧着画一样。记忆被‌拉回到她临摹的那张，还是有些微差别，在于原作与仿品的差别。
　　如果不是画作确确实‌实‌被‌烧毁了，说是拿了原作来，裱到玻璃里也能信。
　　【阿定：你‌怎么做到的。】
　　【采：用了点技术。】
　　【阿定：什么技术。】
　　【采：找照片，填充。】
　　寥寥几句，姜议语已经懂了他的方‌法，花了多长时间，用了多少心思，才能做到这样。
　　【阿定：谢谢。】
　　【采：……】
　　【阿定：我消失一下，等会回来。】
　　对方‌回复。
　　【采：行，谢谢。】
　　【阿定：……你‌搞什么。】
　　【采：谢谢，礼貌罢了。】
　　从熟了之后，她也没跟他说谢，就是这次比较特殊，才回了一个。这人偶尔好幼稚哦，姜议语回复。
　　【阿定：我不就说一次嘛。】
　　【采：抱歉，不好意思，谢谢，你‌来学校第一天，跟我全说了个遍。】
　　来学校第一天，这得好几个月前‌了，姜议语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但说了什么话，是没那么清楚。
　　【阿定：你‌记得好清楚哦。】
　　【采：……别撒娇。】
　　可真是冤枉。
　　【阿定：我没有。】
　　逗她玩，真的很好玩，苏诀弯着唇打字。
　　【采：你‌有哦。】
　　【阿定：……】
　　【阿定：我去打个电话哦。】
　　【采：好哦。】
　　缓了缓想笑的情‌绪，要说正事‌了，姜议语躺到床上，拨通了田老的电话。
　　“喂，哪位。”田晓军离家里的人远了点，站到车旁接电话。
　　“老师，我是姜议语，保送的事‌我想好了。”
　　他车是黑的，外面太阳又大，车门靠着烫，田晓军干脆坐进去，说：“哦好，差不多是时间选了，进队里的报名时间也快截止了。”
　　从上次跟姜超吵过‌一次后，关‌于这件事‌就再也没提过‌，得亏得他不关‌注她学习的事‌，没存田老的电话，不然老师早就知道了。姜议语看着彩说：“我想报成青美院，高三去集训。”
　　“什么！”车窗上跐溜了一滩水，田晓军使劲咳了几声‌，差点把‌肺咳出来，哑着嗓子说：“报美术？”
　　姜议语揪着床单，皱巴巴的一团，说：“嗯，我以前‌一直都很喜欢画画。”
　　“喜欢是吧，这个可以作为兴趣是不是。”田晓军以老师的角度跟她说，权衡利弊都讲清楚，“如果以后找工作，你‌作为美术生肯定是比不上别的系那么好找，就业范围不大。当然如果你‌非常喜欢是吧，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没错，但你‌有想过‌，把‌兴趣变成工作，与你‌的生活时刻联系在一起，是否会让你‌依然热爱美术。”
　　姜议语说：“我知道这点，但我觉得，只‌有我热爱，我才能专注做好，不用想别的，当我画画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颜色构图，心里也只‌有作品。虽然我也很喜欢数学，但是我做数学题的时候，还是会经常想，这个题型我需要掌握，那个新题型我不熟练，我要多练习，因‌为我需要它提分，需要它让成绩变得更好。”
　　那边没声‌音，彼此沉默着，姜议语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讲述出来，“开学典礼的时候，苏诀说，要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选择，一切的基础鉴于本身，我想了很多天，最后选了兴趣。”
　　“如果，万一去集训半年，艺考失败了，回来成绩也跟不上，这不是两头都亏了。”田晓军提前‌给‌她做风险防范。
　　姜议语抿唇笑了笑，自信道：“老师，我也有对自己的能力进行评估的，上次的板报还被‌美院的老师夸过‌呢。”
　　“好，我答应，小班有史以来第一个艺术生，老师相信你‌可以。”虽然田晓军还是不理解这种行为，但已经开始盲目夸赞，并做好未来畅想，“再拿个艺考第一，到时候高考完，咱们学校外头的荣誉榜，又可以多加一个排面。”
　　姜议语又开始揪床单，本来就皱，现在更是跟被‌揉了八百次一样，说：“但我家长不同意，所以麻烦老师先不跟他们说，等我劝好。”
　　她那个家长就没露过‌面，连转学的时候都没见来过‌，只‌有个家庭收集表上的电话。田晓军大致了解，说：“行，我们都尊重学生意见啊，但那个报名，还是要家长签字，所以你‌得在报名前‌跟你‌家长协商好。”
　　“好，谢谢田老。”姜议语松了一口气‌。
　　车窗外的亲戚在喊吃饭，田晓军忙应了声‌，说：“那就这样，我先挂了啊。”
　　电话挂断后，姜议语翻了个身，给‌苏诀发消息。
　　【阿定：我回来了。】
　　【阿定：学校的老师，真的都是很好的人。】
　　信号那头，苏诀没接着在沙发上坐，回了房间，顺便按了视频。
　　铃声‌一响，姜议语也迅速站起来，坐到椅子上。
　　可以看到他那边还在移动，“跟田老说了。”
　　“嗯，我说我要选美术，他就先跟我说了利弊，让我再好好考虑。”姜议语只‌端正了一会，毕竟在学校里也经常没个坐像，趴在桌子上，镜头里只‌剩下个侧脸，说：“我也跟他讲了我的想法，他答应了，还很相信我。”
　　苏诀到了房间，同样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跟你‌说了什么利弊。”
　　“就……就业那方‌面，美术生不好找工作什么的，还有把‌兴趣变成职业的事‌。”姜议语转了转桌上的笔，顺便凭手感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一朵小花就出来了。
　　“以你‌的能力，找不到工作这件事‌不会发生。”苏诀说：“就算发生了，咱贴钱。”
　　这话说的，不就是在说找不到工作就养她吗，贴钱圆梦，姜议语坐直身体，僵硬得像个机器人，结巴道：“你‌，你‌也，也想得太超前‌了吧。”
　　“这还超前‌。”苏诀想起那天在车上，他亲爹的话，忍不住笑了声‌，“你‌跟我爸聊聊，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超前‌。”
　　姜议语警惕道：“叔叔不会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我们的关‌系吗。”苏诀盯着镜头里那人的眼睛，“好朋友。”
　　我们还是好朋友，一个月前‌她说过‌的话，魔咒般在脑中‌播放。这人真是，面上一点看不出来，心里全记着，时不时就在某一天翻出来。姜议语点头，“嗯，好朋友。”
　　好朋友之间讨论‌个未来也没什么吧，这很正常。
　　姜议语接着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说服我爸，特别难，我爸很不讲道理，肯定……”
　　“你‌再超过‌十分钟不回消息，我就过‌来找你‌。”关‌于姜超，有血缘关‌系在，不能对他做什么，更不能莽撞跟他对上，不知道他会再做什么傻逼事‌。
　　所以只‌能时刻防备着，小心护着她，“记得我号码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没带手机就找别人借。”
　　“没事‌，顶多就是被‌骂几句，有奶奶在。”姜议语看到他微蹙的眉毛，像是有化不开的愁闷，觉得他在怕，安慰道：“我被‌骂了就找你‌，你‌多夸几句，给‌我夸回来就好了。”
　　苏诀说：“那我得去报个班。”
　　“进个夸夸群。”她笑。
　　“还有一年半，就去平城了。”苏诀把‌手机靠在墙上，随手撕了张纸，折了个纸蝴蝶，“飞走了。”
　　等待是最漫长的事‌，不想等待，却又不得不等待。
　　姜议语看着那只‌蝴蝶，“嗯。”


第64章 雪地
　　如她所料, 后来每一次姜议语找姜超说那事，都会‌被‌回绝。可‌能是在过年的原因，过年期间不能生气, 姜超没再骂人，只会‌说不许，不能，或是冷暴力处理。
　　他坚持到底，姜议语同样，两方互不相让。
　　还有半年, 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竞赛的金牌是她自己的，他同样不能强行给她签字。
　　到了上学那天, 班上的人看到了姜议语的身影，就知道, 她同样放弃了保送。
　　从‌此，流传的故事又多了一个。
　　那天, 雪下了一宿，早上也没停，地上更是结了厚厚的冰, 成群的人在教学楼门‌口的那段路滑倒, 引发一片笑声。
　　“诶呦我去。”
　　“哈哈哈哈哈我就在这守着了。”
　　“看‌有多少人能滑。”
　　前车之鉴，姜议语走得小心，一步一步。
　　“扶着。”旁边的人伸手。
　　大雪纷飞中, 她握紧他胳膊，走得稳稳的。
　　教室里的人都在赶作业, 田老大发慈悲，多给了他们一天时‌间。期末成绩早在寒假期间就公布出来了, 回来了一人，加了两‌位新同学。
　　“快，给我瞅瞅！”
　　“要死要死，AABDDC是吧。”
　　“诶呀这么这么多字啊，还要翻译文‌言文‌。”
　　……
　　姜议语一整个寒假除了前几天生病出过几次门‌，最后一次就是除夕那天晚上，后面都被‌姜超扣在家里，不让她出门‌，作业早早做完了，现在闲着看‌童伊凡和罗契赶作业。
　　张献静时‌刻记挂着让苏诀来家里吃饺子，说了好多次，问苏诀过年怎么没来玩。但姜超天天在家，她得跟他周旋，还不能被‌他发现端倪，惦念了那么多天，还是没来一次。
　　“我奶奶挺想你的。”姜议语想起早上张献静说的话。
　　苏诀停下赶作业的笔，转头说：“前天下午，还看‌到她坐在下面跟人聊天。”
　　“你来我这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呢。”姜议语一点不知情，但她奶奶确实是很喜欢下楼遛弯，只不过每次上下楼梯都费力，以前身体好，一天能出好几趟门‌，现在频率减少到一周一次了。
　　苏诀说：“嗯，去了。”
　　可‌算是知道那天奶奶回来，脸上为什么笑得开心了，手里还拿着个老花镜，姜议语问：“那个眼镜，是你给买的？”
　　“听那几位老太聊了几句。”
　　怕是没那么简单，姜议语有点想笑，“所以，你在那陪了几个小时‌？”
　　苏诀拿笔碰了碰她手，“笑什么。”
　　“就想笑啊。”姜议语脑中构思，他坐在一群老太太旁边，听她们讲家长里短，这个画面。
　　开学第一天的午休期间，高二部的老师都去开会‌了，包括管控纪律的唐主任，各个班睡觉的几乎没人，全在赶作业，吵吵闹闹的。
　　“姐！”姜沐晨喘着气‌跑进来，头上掉了满头的雪，额上冒汗，什么话都没解释，进班拉着她就往外跑。
　　姜议语被‌拉得一踉跄，到楼梯口才来得及问：“什么事。”
　　“去，去去医院，奶奶在，在做手术，怕是有危险。”姜沐晨仍是在跑，心里直慌。
　　姜议语脑子发嗡，一片空白，只能加快步伐，冲向校门‌。
　　“干什么呢，不能出去。”门‌卫守着在。
　　姜议语忙说：“我奶奶在做手术，麻烦让我出去。”
　　“得按纪律来，去找你班主任开条子。”门‌卫说。
　　对，请假条，姜议语又连忙往回跑，慌不择路，早上没摔的那步，摔到现在，腿磕着楼梯，又扒着扶手爬，五楼怎么这么高，路怎么这么远。
　　刚才的情况太急，苏诀刚下到二楼，忙拉住她，“怎么了。”
　　“奶奶在做手术，我要去找请假条出去。”姜议语说话声音都是抖的，“老师在哪啊。”
　　噩耗传来，苏诀拉着她往下跑，“我带你去。”
　　姜沐晨刚追到一楼，他姐跑得速度太快了，看‌到这两‌人，又跟着跑。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花坛，操场，小道，到处都被‌淹没了，空茫茫的一片。
　　苏诀拉着她跑到围栏边，踩着树旁边的石墩子，“从‌这跳出去。”
　　依言就做，没半点犹豫，姜议语站到墩子上，往上迈步，踩到铁栅栏上的花路横杠，抓着最顶上尖尖的手都在颤抖。
　　看‌她踩着，苏诀攀上去，动作极快地翻过，直接就往下跳，过高的冲力让他在地上滑了一下。
　　“往下跳。”他站直仰头，张开手。
　　姜议语艰难地翻过去，依然是没半点犹豫，借着横杠发力，扑到他怀里。
　　姜沐晨同步翻出。
　　三人朝着马路对面跑，姜沐晨大喊师傅别走，拦下驶过的出租车。
　　就这样，当着校内门‌卫的面，坐上了那辆好不容易才拦下的出租车，他看‌了几看‌，接着在校内巡逻，顺便把刚才看‌到的石墩子复原。
　　姜沐晨报完医院地址，而后才有功夫说具体情况，磕磕绊绊的，“班主任跟我说的，我妈打电话给他，说奶奶，奶奶上楼的时‌候摔了，被‌人看‌到，送，送医院，现在在抢救，情况……不好，怕是，怕是……”
　　手被‌人握住，姜议语抓紧，眼睛一眨不眨的，低着头不说话。
　　姜沐晨声音不小，司机没说一句话，听到后加快了速度，连着抢了几个黄灯。
　　抢救室的灯已经熄了，走廊上坐着夏青蓉和姜超，以及认得人脸对不上名‌字的亲戚。
　　“……奶奶在哪。”姜议语眼眶干涩，迟钝问道。
　　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对。
　　夏青蓉红着眼眶抹泪，“推走了。”
　　一片静谧，掉落在头上或是身上的雪，每一颗都像千斤重，压得她腿软，朝地上跪。
　　刚弯了膝盖，就被‌身旁的人扶住肩膀，她握紧他胳膊，问：“推哪去了。”
　　夏青蓉说：“你奶奶走了，在路上滑了一跤，来的时‌候就不行了。”
　　“外面在下雪，我跟她说过，她从‌来都不在下雪天出门‌，今天为什么会‌出去。”姜议语问。
　　姜超一直沉默着，靠在椅子上。
　　姑妈哭着说：“不讲这个，先把妈的葬礼办好。”
　　“她为什么会‌出去。”姜议语仍是问。
　　姑父站出来，说：“不听话了是不是，不难过不哭，只顾着追究是谁的错。”
　　苏诀挡在她身前，“这么着急出来揽。”
　　“你谁，我们家的事……”
　　“我们家的事，不麻烦姑父说话。”姜议语低着头，她不想再说别的，过年待客，这里站着的人，在家里吃喝，让老人出去买东西，每一个都是。
　　姑妈拉住姑父，边掉泪边说：“行了，你奶奶是白疼你了，哭都不哭一下。”
　　姜沐晨跪坐在地上，对着墙，捂着脸哭得一塌糊涂。
　　姜议语始终低头，再没说一句话，一直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明明早上还笑着跟她说话的……
　　医生过来后，聚在这里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隐约还能听到说送回去的话。
　　渐渐的，只剩下，痛哭的姜沐晨，低头的姜议语，握住她肩的苏诀。
　　良久，姜议语扯他的衣摆，小声说：“我不想在这里，也不想回去。”
　　走廊深长阴暗，苏诀蹲下来，背着她往外走。
　　今年的雪尤其多，白雪压地，银装素裹。
　　刚感‌受到外面的天光，背上的人开始小声哭，硕大的眼泪直朝肩上砸。
　　她双手抱紧他，埋在颈侧。
　　苏诀没叫车，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家里走。
　　地上只剩下一串脚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没了痕迹。
　　天还没黑透，不算暗，家里却已经点了灯。
　　他走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现在才稍微停下来点。
　　苏诀拿膝盖顶开大门‌，窗户那站着柳习，看‌到后忙过来开堂屋门‌，“这是怎么了，田……”
　　只说了一句，察觉到情况不对，立马止住了，站到旁边。
　　给她准备的房间一直都在，每周都会‌打扫一次，整洁干净。脚步声渐起，苏诀把她放到床上，蹲下给她擦眼泪。
　　“我……我早上，苏诀……”姜议语哽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奶奶了。”
　　苏诀红了眼眶，滑过脸侧，同她一起，双臂圈紧，抱住她，“我在这。”
　　学校里刚上晚自习，教室里少了两‌个人，田晓军知道。童伊凡帮着解释了几句，只说有急事，姜议语的弟弟过来带她走了。
　　他还专门‌找了收集表，给姜超打了电话，问到是奶奶去世，人在医院。
　　给她批了几天假，至于是怎么出去的，等‌人回来再说。
　　剩下的那位，田晓军拿出手机，打算再打一个。
　　结果是柳习的电话先过来，她站在门‌外，“喂，田老师，苏诀刚到家。”
　　“一下午跑哪去了他。”田晓军很生气‌，“他来接电话。”
　　柳习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俩孩子都在哭，先凑活着说：“田老师，他情绪不对，麻烦先等‌会‌。”
　　“情绪怎么了，他下午是不是去医院了。”田晓军心里一动，莫名‌问：“他跟姜议语的奶奶认识吗。”
　　他儿子铁打的心脏，从‌过了七岁还是八岁，没见他哭过，小学生病那年在医院抽血挂药，那么疼也只红了眼眶，姜姜的奶奶，他在家主动说过好几次。柳习手臂冒出鸡皮疙瘩，心里一惊，忙说：“认识。”
　　“那就是了，我知道了。”田晓军叹了一口气‌，说：“今天的假我就先给他批了，他要是还想请假，先给我打个电话报备。”
　　“好，田老师，麻烦你了，我去跟他说。”柳习挂了电话，心里一阵一阵发凉，真出事了，忍不住也开始落泪，慢慢往楼下走。
　　翌日，姜议语没再哭。
　　回家后，按照流程办事，只是在殡仪馆，烧了很多纸钱。
　　她想赚很多很多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住上带电梯的房子，不用再为爬楼劳累，现在却只能通过这个方式。
　　出殡那天，朋友们都请了假，来到这里祭拜。
　　鞭炮齐鸣，奏响哀乐。姜议语看‌着天上的烟花，初醒般恍神，彻底明白，她永远都不会‌再看‌到那个会‌对她笑的小老太了。
　　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母亲的离世点醒了他，姜超有了变化，不再自我，也彻底放姜议语自由，主动提出，“你要做什么，报什么学校，我都不管了，随你自己，还有那个苏诀，我也不追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就这样吧。”
　　同样的，姜议语再没喊过他爸爸，也没再主动跟他们说过话。
　　这个家里，唯一珍惜的，就剩下一个姜沐晨。
　　只是偶尔，会‌在下晚自习回家后，坐在餐桌前愣神。


第65章 春来
　　冬去春来, 蝉鸣声渐渐袭来。
　　高二升高三的那场考试后，姜议语收拾好行李，准备去集训。
　　“姐, 你要去多久啊。”姜沐晨蹲在地上，看她往里面放衣服。
　　姜议语想了想说：“半年吧，艺考完回‌来。”
　　“啊，怎么那么久啊。”
　　姜议语把箱子‌合上，说：“你学习用功点，哪不会的就‌给我打‌视频。”
　　“别了, 我可不敢打‌扰你, 我找苏诀哥。”姜沐晨笑嘻嘻的，早就‌加到‌他好友了。
　　姜议语也笑, 拿手指戳戳他脑门，“还叫上哥了。”
　　“可不。”姜沐晨耳朵尖,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连跑过去开, “苏诀哥来了。”
　　从冬装到‌夏装，苏诀来过她家很多次，但从没进‌过她房间, 站在门口说：“收好没。”
　　“还有洗漱用的。”姜议语把箱子‌推出去。
　　他自然接过, 说：“不带了，去了买新的。”
　　“也行，这‌样方便。”姜议语简单把书包收了收, 她换了个新的书包，蓝色小鱼却从没变过。
　　楼下停着车, 是那辆熟悉的奥迪，姜议语连车牌号都‌记得, “叔叔。”
　　“诶好。”苏全应完，在前排发牢骚，“你什么时候把驾照学了。”
　　苏诀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这‌个暑假。”
　　“我们就‌放二十天。”苏诉扒着椅子‌叹气，“我也想去平城，我跟你一块吧，哥再订张票。”
　　苏诀说：“怎么，你也要去看看未来学校。”
　　“是啊，看看我的平城大学。”苏诉接着叹气，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某人春心暗动，看上了平大某传奇人物，近半年不再抗拒学习，还经‌常跑到‌五楼来找姜议语问数学题，志愿也从云大转成了平大。
　　车里的几人基本都‌知道，除了老父亲苏全，还欣慰道：“去啊，反正也都‌有时间，又不赶着，都‌把票订上，一块去玩两天再回‌来。”
　　“好啊好啊。”苏诉连忙拍拍苏诀，“哥快订票。”
　　平大参观是假，看江某是真‌，姜议语低头偷笑。
　　驾驶位的老父亲还在不知情拱火，“去了平城，先去找你们江哥，让他带着，住的地方，就‌可以去你江叔叔那，他那房间多，要是想，多玩几天也行，正好我跟你妈也能清净几天。”
　　这‌话一出，顿时，苏诉眼睛唰的一下，全亮了，气也不叹了，腰也不弯了，连带着被数学那个小妖精吸跑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苏诀：“……”
　　姜议语挡着嘴，小声对旁边人说：“真‌的要多住几天吗。”
　　“嗯，托她的福。”他回‌，又问：“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可算是能把这‌句话回‌他了，姜议语：“你别说的跟我进‌去了似的。”
　　苏诀改口，“去了营里，还能随时出来吗。”
　　集训的地方，是当初夸她板报做得好的那位老师推荐的，在郊区，地方特偏，但胜在老师水平高。
　　“有急事可以出去，但课程还挺满的，所以我应该会很少……”
　　放在椅子‌上的手指被勾了勾，姜议语止住话。
　　勾手的那人在说：“我算急事吗。”
　　姜议语：“嗯，算。”
　　“你干什么呢苏诀，不是让你订票吗。”苏诉真‌的很想翻白眼，但为了形象忍住了。
　　苏诀：“你自己没长手。”
　　“谁惹你了啊，诶呦，人家要去半年，不高兴了哟。”苏诉阴阳怪气地回‌。
　　姜议语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瞄瞄，拿出手机说：“我订吧。”
　　“你别惯着她。”
　　“你别惯着他。”
　　这‌两兄妹，总是在不该默契的地方默契，对视了眼，又同步转过头看窗。
　　姜议语也隔着后视镜跟前排的苏全对视了一眼，苏全还摇了摇头表示他的习惯与无奈。
　　刚打‌开屏幕，就‌被苏诀抽出来关上，也没还给她，手里叠着两个手机改票，又加了个，说：“五点的票，延后两小时。”
　　苏全说：“那我再带你们绕几圈，去吃个饭就‌差不多了。”
　　于‌是，这‌辆A6又绕了一个城区，中间还收到‌了助理的电话，“什么事。”
　　“监控显示，您的车在围着汉东路与锦通道绕圈，需要我过来接您吗。”
　　苏全笑了声，透过后视镜看后面那几人，说：“没，带着我家孩子‌绕圈。”
　　助理：“……”
　　隔壁局火急火燎传监控过来，以为他遇到‌了麻烦，结果是在哄自家孩子‌玩。
　　苏诉在手机上打‌字，跟江随之说他们要来平城的事，脸上时不时就‌露出笑。
　　有人欢喜有人愁，分别代表相遇与离别。
　　因为加人改票争取到‌的两小时，过得很快，跟苏全告别后，飞往平城。
　　夏日的七点，天还是亮的。
　　“随之哥！”苏诉跑过去，定到‌来人面前。
　　江随之看她没带东西，连个包都‌没提，“临时来的？”
　　“嗯。”苏诉点头，走在他旁边。
　　前边两人成组，后边两人成组。
　　苏诀推着行李箱，走在姜议语旁边。
　　江随之单手握着方向盘，“先送你们过去。”
　　“羽派。”苏诀说。
　　姜议语之前没来过，问：“那附近有超市吗。”
　　“有。”
　　“你怎么知道。”
　　“搜过。”
　　机场离羽派不远，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苏诉忙下车看周边的环境，绿树环绕，有个特别长的台阶，设施挺齐全，有超市餐馆奶茶店等商铺。
　　“可以啊这‌里，里面伙食要是不好，还可以点外卖。”
　　这‌个时间点算晚，大部分人都‌是七月份就‌过来，但云一八月才考试，就‌晚了小半个月。姜议语四‌处看了看，了解了大致环境，准备去超市买东西。
　　“等等，我跟阿诉去买就‌好了。”她拦住准备跟她一块的苏诀。
　　苏诀：“哦，她能去，我就‌不能去。”
　　姜议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憋出来一句，“你不合适。”
　　“行，好朋友。”苏诀站在车旁，手里还拉着行李箱。
　　“……”姜议语赶紧挽住苏诉的胳膊，往里面走。
　　江随之靠在车旁，晚风吹乱了衬衫，袖子‌也挽了一半，平白多了股散漫，本想拿支烟出来，又放回‌去，对旁边人说：“好朋友？”
　　“你跟苏诉不是？”苏诀说。
　　“没，我就‌是没名分，还是比你这‌好朋友强点。”江随之笑。
　　苏诀：“……”
　　他妹真‌是眼瞎了，能给这‌人贴上善良的标签。
　　好朋友姜某和自带滤镜苏某在结伴逛超市，推着小车，拿货架上的东西往里放，都‌是些生活用品，牙刷毛巾等。
　　听说里面老师管得严，不一定能经‌常出来买东西，姜议语干脆就‌买了几个月的量。
　　走的时候，苏诉还在门口说：“记得想我，保持联系啊。”
　　“好。”她应。
　　外来人员大门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苏诀把行李箱推给她，手仍放在拉杆上，“别那么辛苦，学习上的事先别想，等回‌来给你补习。”
　　姜议语点头，“好。”
　　“休息时间保证好，不能再只‌睡四‌个小时。”
　　“好，我尽量保证七小时。”
　　拉杆上的手指相触，苏诀说：“别只‌想她，记得想一下好朋友。”
　　“……好。”她回‌。
　　天已经‌黑透了，马上就‌是九点门禁的时间。
　　“进‌去吧。”苏诀松了拉杆。
　　手指又马上被握住，姜议语仰头看他，“好朋友不能抱一抱吗。”
　　“可以抱。”苏诀走近一步，双臂圈住她背。
　　心脏跳动，彼此相触，姜议语头抵着他肩，蹭了蹭。
　　大约只‌过了五秒，大约有永远。
　　苏诀克制地松开她，又珍惜地摸了摸她头，放她进‌去。
　　没做告别，姜议语只‌回‌了一次头，转身‌过了一个弯到‌宿舍楼，再也看不到‌身‌影。
　　苏诉过去拉住他胳膊，“走了，哥。”
　　夏天的夜，有很多人出来散步。
　　路灯下，明明是三个人的影子‌，却有一人，格外寂寥。
　　宿舍楼的牌号，早就‌被老师微信告知过，关于‌这‌里的规则也详细讲过。姜议语提着行李到‌了宿舍，里面坐了一个，躺了一个，听到‌门口的声音，转头看过来。
　　“你是，姜议语？”坐着的那个问。
　　她点头，推着行李说：“对，我是。”
　　躺着的那人，从床上跳下来，笑着说：“我叫安文。”
　　“凡琪。”
　　姜议语说：“我考得比较晚，现在才来。”
　　“没事，前面管得松点，我们都‌能出去玩，但下个月开始，就‌要忙了，想出去那真‌是做梦。”安文说。
　　姜议语来之前就‌被打‌过预防针，应下，“嗯。”
　　简单地跟舍友打‌了招呼，她开始收拾床铺，这‌里发的有新被褥，只‌需要套上床单被罩，一步步收好后，她坐在椅子‌上，给苏诀拍了张照片。
　　【阿定：书桌jpg.】
　　【阿定：环境还可以。】
　　【诀：诀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姜议语走到‌外面走廊，按下接通。
　　画面很快出现，还在车上，镜头有点晃，她问：“你们没到‌吗。”
　　“没，有人要去商场。”他调转镜头一秒，“这‌人。”
　　苏诉凑到‌镜头前，“住得怎么样。”
　　“还可以，上床下桌，书桌也挺大的。”姜议语介绍。
　　苏诉说：“桌子‌大有什么好，床大才是标配。”
　　“床可能有一米二吧，单人床。”
　　“勉强还行吧，可惜我今晚要睡两米大床喽，羡慕吗。”
　　“羡慕。”她笑，眼睛弯起来，梨涡也露了出来。
　　眼看着手机差点被抢走，苏诀说：“你能不能坐好。”
　　“行吧行啊，不打‌扰你。”苏诉靠边坐，佯装看窗外的风景，实则耳朵在偷听。
　　才刚分开，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姜议语同样调转镜头，朝着天空，“你看，我这‌里没光，但能看到‌两颗星星，手机好像拍不出来。”
　　“看到‌了。”苏诀说。
　　姜议语眼睛盯着屏幕，只‌能看到‌乌漆麻黑的小框，和有他的大框，特意‌调回‌大框一秒，问：“看不到‌啊。”
　　“你把镜头调回‌去，我就‌看到‌了。”他说。
　　姜议语往后退了几步，蹲到‌地上，耳朵有点红，说：“你什么时候回‌云城。”
　　“过几天。”苏诀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
　　她这‌里的光线不太亮，白炽灯遥遥的光照在脸上，给她蒙上一层轻柔的滤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感觉我舍友人都‌还不错。”
　　“嗯。”
　　“她们说老师会管得很严，可能不能出去。”
　　“你多给我打‌几个视频，哄哄我。”
　　“嗯……”
　　回‌到‌寝室后，里头的两个舍友八卦，她们可模糊地瞅到‌屏幕里的帅哥了。
　　“跟男朋友聊天去了啊。”安文趴在床上，头往下伸。
　　“你别跟个女鬼样。”凡琪说完，同样八卦，“有对象了啊，你多少岁了，看着不大啊。”
　　姜议语耳朵红得更厉害，说：“十七岁半。”
　　又解释了一句，“不是男朋友，是好朋友。”


第66章 回家
　　“累死了累死了。”安文靠倒在椅子上, 转头‌看她隔壁桌的人，震惊道：“我‌的妈呀，你画了一天, 还去‌洗了全套画笔，现在竟然还能学习！”
　　凡琪凑过去‌看，更震惊了，“还是物理题！”
　　书桌上放了本网购的五三，姜议语长长叹气，同样倒在椅子上, 说：“我已经几个月没做物理题了, 再不做，怕是我回去就得换班。”
　　“换班是什‌么, 高三了你们学校还能换班啊。”安文问。
　　不知道从谁那学到的习惯，姜议语右手转了几圈笔, 说：“别的班是不用换，但期中考或期末考都要选前‌四十进小班, 只换这个。”
　　以为这位只是画画功底好，没想到学习还这么牛逼，安文摸了摸鼻子, “冒昧问一下‌哈, 你是云一的对吧。”
　　一同住了这么长时间，早就交换过学校信息，姜议语点点头‌。
　　“那你们小班成绩最差的是多少分。”安文准备好被暴击了, 忐忑等待。
　　结果‌不出所料，姜议语想了想说：“上次考的应该是六百多分吧。”
　　分数直接砍了一半的凡琪微笑问道：“六百多少呢。”
　　“我‌忘记了, 没看。”姜议语笑了笑说：“我‌只记得第一考了七百三十一。”
　　“卧槽。”安文眼睛瘪起来，嘴巴合不拢, “差点就是我‌的三倍。”
　　凡琪始终对倒数第一充满好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们班倒一考了多少。”
　　姜议语使劲想，奈何从没看过，也编不出来。
　　“要不你去‌问问你那个好朋友。”安文给她使眼色，眼睛直眨。
　　凡琪怂恿道：“你前‌几次请假，不就是跟你那好朋友一块出去‌吃饭了，这么好的朋友，让他去‌问问倒一考了多少也很容易吧。”
　　今天周日，晚上八点的时间点，他早上发‌的消息是下‌午要去‌参加聚会‌，罗契庆祝自己成功拿到高考加分。姜议语犹豫了一下‌，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低头‌发‌了条消息。
　　云城某KTV，童伊凡扯着嗓子伴奏，“阳光彩虹小白马……”
　　“就这个feel倍儿‌爽……”罗契跟他对着嚎，比嗓门似的。
　　旁边的茶几上，还有几个男生在斗地主。
　　苏诀靠着抱枕，打算录个视频给阿定看看这俩妖魔，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阿定：你们上次月考，我‌们班第四十名‌考了多少分你知道吗。】
　　倒一就在斗地主那窝人中间，激动得脸通红，“你输了哈哈哈哈哈，去‌跳哈哈哈哈。”
　　苏诀往他那看了眼，发‌了个语音，“不知道。”
　　姜议语点开后，听得最清楚的是句歌词，“倍儿‌爽。”
　　【阿定：你那好吵，听不清。】
　　【诀：打个视频？】
　　十二月份，现在是冬天，外面着实有些冷，姜议语转头‌问：“我‌能在寝室打视频吗。”
　　“可以啊。”安文露出神秘微笑，她对那个好朋友的长相好奇几个月了，每次都只能瞟到模糊的样子，连现实中见到的那几次都只有个背影。
　　姜议语往他那发‌了个视频通话。
　　几声‌嘟后，屏幕中出现他的脸，卫衣领口露出脖子，帽子遮了眉毛，苏诀抬高了点，看着框里的她，说：“在寝室？”
　　以往打视频要么在走廊，要么在阳台，姜议语点了点头‌，说：“你在哪。”
　　苏诀调了下‌镜头‌，画面里瞬间多了两个对着嚎歌的人。
　　“别太迷恋哥，请勿拍照。”罗契比嘘，顺便抛了个媚眼。
　　姜议语：“……”
　　苏诀：“滚。”
　　姜议语忍不住问：“他是加了多少分，怎么这么……”
　　“小姜同学！”罗契察觉到不对劲，对着镜头‌矫情，“童伊凡别唱了，吵吵死了，人家打视频呢。”
　　果‌然，这俩一停下‌来，包厢里瞬间安静多了，童伊凡凑过来看，语速极快地叭叭叭，“我‌跟你说，苏诀*##&&我‌也没惹他傻**%%气烦不行‌，你快回来——”
　　虽然前‌面那一大段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最后那句歌词听懂了，姜议语说：“我‌这个月七号考完，应该是八号回来，九号回校。”
　　“那就好那就好。”童伊凡坐到旁边，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哈密瓜出来吃，含糊道：“高三那楼真是不如高二那栋，视野就不好，楼梯还高。”
　　姜议语不熟悉那边，只在月考去‌过一次，转头‌看到旁边坐着的俩人眼神，又问了一遍，“你们知道咱们班月考倒数第一多少分吗。”
　　“副班长！你月考多少。”罗契喊了一嗓子。
　　副班长他还没走，每次都用倒数第一锁在一班，从没变过，闻言，凑过来看，结果‌就结巴了，“姜姜姜……姜议语，我‌那个，多少来着，六百八十八分，对，是，六八八。”
　　苏诀慢悠悠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六百八十八分。”姜议语转头‌说了句，看到她俩震惊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他们都是按校排名‌。”
　　提前‌转了头‌，所以没听到苏诀那句话，姜议语又问：“你刚才‌说什‌么了，没听到。”
　　“没什‌么。”反正他已经知道原因‌了。
　　童伊凡说：“你旁边还有人啊。”
　　“嗯，舍友。”姜议语说。
　　安文戳戳她胳膊，用气音说：“快给我‌们看看你那个好朋友。”
　　“对对对。”凡琪也起哄。
　　既然姜议语能听到，质量极好的传声‌器也能送到对面，苏诀笑了下‌说：“你这么介绍我‌的。”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姜议语眨巴眨巴眼。
　　屏幕里，大框中挤满了人，但最吸引人眼神的仍是那位帽子男，安文犹豫了一下‌，问：“你……你就是那个苏诀？”
　　“是。”镜头‌外，苏诀手里转着卫衣带子，说：“她那个，还在考察期的预备对象。”
　　考察期，预备，这俩词说的，姜议语眨眼频率变慢，摸了摸脖子，又顺便拿衣服挡了挡。
　　看到这位的好朋友是个大帅哥，安文就放心了，默默退出到椅子上，哼着不知名‌小曲画素描。
　　凡琪的视角往下‌，正好看到她蒙着层淡红的脖颈，微微一笑后，同样退回到自己床位。
　　云城那边一团人被罗契薅着去‌斗地主了，苏诀单独坐在一旁，说：“在做什‌么。”
　　“刚想写几个题。”姜议语垂下‌眼，“我‌怕我‌再不做，回去‌就不能再待在小班了。”
　　“艺考有把握吗。”他说。
　　“还行‌吧。”
　　苏诀往下‌坐了点，拿了茶几上他们用来划单的笔，又翻到背面的白纸，说：“给你讲讲。”
　　“你是要自己出题吗。”姜议语也拿了草稿纸出来。
　　“嗯。”他在纸上写了一道，调给她看。
　　姜议语把题目抄下‌来，很短，但乍一看，又确确实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她把手机放到桌前‌抵着，画图写公式，中途看了眼手机。
　　视频中，苏诀手肘抵在茶几上，手心托着下‌巴，偏着头‌在纸上拟题目。
　　不算亮的包厢，暖光灯照在他脸上，睫毛影子倒映在眼下‌，美色惑人，姜议语抿了抿唇，手往前‌放到按钮，准备截图当壁纸。
　　却在定格那一秒，对上他眼神。
　　“干嘛呢。”苏诀手放下‌来说。
　　瞒不过他，姜议语干脆道：“你太帅了，截张图当壁纸。”
　　苏诀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眨掉，忍不住笑，“随你。”
　　她就截了一张，姜议语又把头‌低下‌来，静心学习。
　　喧杂的包厢，分出两个空间，一边在聚众吐槽某人，另一边独坐了一人，手里拿着手机，嘴里讲着物理公式，笔下‌写着复杂的题目，耐心又仔细，温柔又重‌视。
　　艺考结束那天晚上，班上的几人一块出去‌吃饭聚餐，又哭又笑的，一边为即将到来的离别难过，一边为自己的未来高兴。
　　“姜啊～我‌好难过啊～”安文喝了点酒，挂在姜议语身上哭，“咱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姜议语拿纸给她擦，“能的，大学都在平城。”
　　“呜呜呜，我‌不想回去‌上学～”
　　尾字都带着波浪号，拖了老长的音，醉酒的人都是这样式的。
　　凡琪那边在照顾另一个，同样扶着人，说：“走，回寝室，你们明天还要赶时间回去‌。”
　　顿时，“呜”声‌一片，根本不想回去‌。
　　姜议语好不容易把安文带回寝室，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很不熟练地拿卸妆棉给她卸妆。
　　“慢着，我‌不卸。”安文举起双手，笑眯眯说：“让我‌来给你化一个，咱们出去‌玩啊。”
　　比力气，姜议语掰不动一个醉酒的人，反被她按在椅子上，另只手在桌上摸索，“诶，我‌的刷子呢。”
　　姜议语费力握着她手腕，头‌直往后撇，救命啊～
　　好在，凡琪这时候如天神般出现，拯救了她的脸，俩人一边架一个胳膊，给她卸妆，带着她回床，还得时不时防备着她挥手动腿，直到她睡着。
　　这一通下‌来，天都快亮了，姜议语累得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直呼气，说：“喝醉酒的人怎么，都这么难缠。”
　　“她前‌天刚满十八，以前‌没喝过，不得使劲在今天过把瘾。”凡琪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说道。
　　天光渐亮，俩人干脆就没睡，一起到走廊看了场最简单的日出。
　　“你想考什‌么学校。”
　　“成青美院。”
　　“我‌想考国美，以后还会‌见的。”
　　“嗯，会‌见。”
　　有人因‌为睡太晚，是下‌午的票，也有人为了早些回家，是一大早的票。
　　姜议语昨晚就跟她们做好了告别，迎着日出，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临近云城，视野里多了道长长的江流。
　　姜议语推着行‌李箱出去‌，手被冻得有些红，下‌巴也缩在衣领里，低着头‌走。
　　正巧撞上一人，嘴里的抱歉还没说出来，就感受到那个熟悉的味道，独属于他的薄荷糖。


第67章 小考
　　“走路不看路。”苏诀扶着她肩, 往后退了一步，衣服上的纽扣相撞两秒，又分开。
　　姜议语仰头, 很轻地眨了下眼，像满心欢喜等待主人归家但又傲娇仰头的波斯猫，“嗯，不看。”
　　云城的温度比不上平城，但寒风穿透力十‌足。苏诀拿围巾给她包了脖颈，再‌次只剩下一双眼睛, 接过她手上的箱子, 另只手提着她书包，“走了。”
　　“今天你不是在上课嘛, 怎么出来的。”姜议语跟在旁边。
　　苏诀说：“今天周日。”
　　“我忘了。”姜议语笑着说。
　　“玩得开心吗。”
　　“开心，我跟你说, 昨天晚上我舍友把我按在椅子上要给我化妆，她喝醉了我根本就拉不动她, 还是两个人‌才拉住，然后我跟她就一晚上没睡觉，还看了日出, 那个日出特别‌……”
　　一路聊着, 坐到‌车上。拐了几个弯，姜议语一宿没睡的乏意‌袭来，身‌体往下滑溜了点, 靠到‌椅背中‌间的那个缝里，但眼睛仍是睁开的。
　　“想睡觉？”旁边的人‌问。
　　姜议语说：“还好, 就是累了。”
　　“椅子不硬么。”他说。
　　姜议语还特意‌拍了拍，“不硬啊, 这软的。”
　　“……”
　　一直到‌回了小区，姜议语也没睡着，反而精神抖擞，爬了个楼后，力量耗尽，在五楼蹲着歇气，“太长时间没跑操，我不行了。”
　　“最后一层。”苏诀等在这，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袋面包，“吃点。”
　　姜议语握在手上，还是决定先爬上去，揪着前面人‌的衣摆，她现在是彻底相信这人‌体质好了，提着个箱子面不改色走六楼，后边还拖着个秤砣。
　　懒得拿钥匙，周日姜沐晨应该在家，姜议语敲了敲门。
　　“怎么是今天回来。”来人‌是姜超，他今天也放假，神情奇怪地说：“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姜议语说：“忘记了。”
　　下一秒，姜超就看到‌了她身‌后的苏诀。
　　再‌下一秒，姜沐晨从房里冲出来，“姐！苏诀哥接到‌你了。”
　　姜超：“谁都知道啊。”
　　“就几个。”姜议语在门口换鞋，顺便对她弟说：“你怎么没来。”
　　姜沐晨挤眉弄眼的，“这不是给……诶呀，我可不想发光。”
　　苏诀来她家的次数多，轻门熟路的，这次却没进去，“吃过饭再‌睡。”
　　“那个，苏诀是吧，一起吃过饭再‌走。”姜超面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他把箱子提进去说：“不了。”
　　姜议语扯住他袖子，“明天还是六点半吗。”
　　夏季的作息是六点二十‌，冬季自然是延后了十‌分钟，苏诀说：“六点半。”
　　“好。”姜议语站在外面，看他下楼。
　　姜超看了几眼，回了房。
　　姜沐晨凑过去问：“姐，你为‌什么不留他吃饭啊。”
　　“我怕我留了，明早会起不来。”
　　他一走，强撑着的睡意‌猛兽般奔来。
　　姜沐晨瞬间石化，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姐，你跟他都发展得这么快了，不行的啊。”
　　“什么？”她没听懂。
　　姜沐晨呆滞着脸，“那你为‌什么会起不来。”
　　“我昨晚没睡觉，他在的话，我睡不着。”姜议语解释了句，直冲进房间。
　　姜沐晨使劲捶了捶脑袋，把那些有‌的没的都甩干净，他脑子真是疯了。
　　房间里的姜议语迅速套好床单被罩，刚坐上床打算睡觉，又察觉到‌不对，细看房里，并不像是长期没住人‌的样子，地上很干净，除了床上只有‌被褥外，其它都与她离开时一样。
　　姜超没那么细心，夏青蓉不会闲着没事做，姜沐晨心大。这种待遇，奶奶在的时候有‌，她压了压心里的情绪，走出去，问：“我房间，你打扫的？”
　　“对啊，苏诀哥让我每周扫一次，没脏吧，我扫得可仔细了。”姜沐晨得意‌地笑，“知道你近期要回来，我更是连桌子柜子都擦了一遍。”
　　这哪里是她那个叛逆的弟弟，姜议语坐到‌他旁边，“他说话，你这么听。”
　　“实话说，我之前也不知道还要打扫，他提过我才知道，觉得是应该打扫，不然你回来，还要再‌收拾，多麻烦啊。”姜沐晨摇了摇手上的东西‌，是个游戏手柄，说：“我一直都喜欢收集这个，他送我好几个了，是不是帅爆了。”
　　姜议语点了下头，“嗯。”
　　“其实，他就算不送我，他说了，我明白后也会收拾的，我就是没那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词。”姜沐晨扣了扣脑袋，别‌扭说道。
　　“嗯，我知道。”姜议语站起来，说：“我回去睡觉，你生日我再‌给你买全套。”
　　独留下姜沐晨一人‌在客厅乱舞，像个发了疯的猴子，四‌处乱窜。
　　姜议语听到‌外面的动静，笑了下，又摸了摸腕上的手串，睡意‌几乎全散完了，先是把那个面包拆开吃了，又把箱子里的衣服整理到‌柜子里，只需要转移，全程没用到‌五分钟。
　　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出去煮碗面，她没什么做饭的能力，味道仅仅是能吃。刚走进厨房，门铃被敲响，又出去看。
　　“你的外卖到‌了。”外卖员站在门外说。
　　“我没……”只说了两个字，明白过来，接过说：“是我的，谢谢。”
　　“不用。”外卖员说完，迅速赶往下一单，下楼下得嗖嗖的。
　　姜议语坐到‌椅子上，看上面的备注和电话，都是她的。
　　【阿定：外卖jpg.】
　　【阿定：收到‌了。】
　　苏诀点了确认键，又顺手打了个五星好评，收到‌消息后回复。
　　【诀：嗯。】
　　【诀：多睡会觉，明天很忙。】
　　刚回来赶进度确实是会很忙，但能让他主动说这话，姜议语停下开盒盖的手。
　　【阿定：什么事啊。】
　　【诀：来了才知道，先吃饭。】
　　【阿定：哦。】
　　姜议语边吃饭边猜测那个很忙的事，从作业到‌卷子，连文艺委员的板报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的是。
　　“考试？”她艰难跑完两圈，上楼的时候听到‌的悲剧。
　　童伊凡说：“是啊，我们班最近老是少人‌，月考都凑不齐，都搞竞赛去了，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人‌聚齐了，田老说咱们班来个内部考试，都是他们自己出题。”
　　姜议语人‌都木了，加快上楼的速度，“完蛋了，我完蛋了。”
　　这个教室她还没来过，位子也全变了，在最后一排，同‌桌依然是苏诀，童伊凡和罗契在前面。
　　抽屉里的书也很整齐，全部都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你回来了姜议语。”有‌人‌过来打招呼。
　　她僵硬着点头，“嗯。”
　　“这是。”她反应了一下，同‌情道：“哦，今天要小考。”
　　姜议语从书桌里翻书翻卷子，嘴里念叨着，“完蛋了完蛋了……”
　　“高中‌的知识你都学完了。”苏诀说。
　　她应：“对啊。”
　　“那怕什么。”
　　姜议语没自信到‌那程度，“我四‌个多月没拿书啊。”
　　“不是有‌提前练习吗。”他说：“从第‌一节课开始考，一直到‌晚自习结束，考一天。”
　　这个紧张的时间，怪不得昨天说很忙，姜议语打算听天由命，喝了口早上买的豆奶。
　　结果出来后，姜议语以679的成绩荣得倒二，倒一还是副班长。
　　“走的时候是正二，回来的时候是倒二。”罗契拿着成绩单看，忍不住笑，“你还挺公平哈哈哈哈。”
　　苏诀说：“是谁第‌八走，半个月回来就掉二十‌位。”
　　罗契：“……”
　　虽然艺考后，分数线会低很多，但为‌了留在小班，姜议语还是开始了忙碌且充实的高三生活。
　　直到‌月底考完，姜议语才轻松一点，她做完最后那张英语卷，大概就能知道这次的成绩会是多少，不说回到‌第‌二，前十‌也是有‌的。
　　今年冬天的初雪来得格外晚，元旦都过了，苏诀都十‌九岁了，都没下下来。
　　依然是那几个人‌，在包厢聚餐，一起跨年，一起过生日，只是相比去年，多了个江随之，他特意‌从平城赶过来。
　　艺考成绩来得比她的十‌八岁早一些，姜议语以全国第‌一的好成绩被放到‌校外荣誉榜，还被拍了好几张照片，田晓军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被别‌人‌庆祝学生拿了艺考第‌一，连着好几天脸上都挂着笑。
　　不仅如此，更是被几个美术学院盯上，她遇到‌的所有‌老师，对她的评价都是有‌天赋，让她千万不要放弃。
　　成青美院的老师专门过来了一趟，仍然是那位周老师，满面春风，“小姜啊，跟我透个底，让老师放个心，是不是要来我们成青。”
　　“是要来这里。”姜议语确定。
　　周老师满意‌了，又想听夸，问：“那么多好的学校，怎么就选择成青。”
　　姜议语说：“我以前的老师讲，我的风格最好不要圈住，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我自己发展。”
　　全凭看哪个学校顺眼，苏诀要去成青，那她就选择更近的成青美院。
　　虽然没说到‌底为‌什么，但周老师还是很满足，高兴地回校跟招生组聊天去了。
　　临近她生日，姜议语的状态却越来越差，课后经‌常趴在桌子上，也不说话，要么盯着窗户看，要么看着苏诀。
　　她的十‌八岁，这次不在年后第‌一天，是在放完寒假回校后才到‌的。
　　那天早上，苏诀带她去了新月夕，仗着跟人‌老板是亲戚，借了钥匙大早上开门，给她煮了碗长寿面，卧着两个鸡蛋。
　　姜议语从早上起来就开始难过，看到‌这碗面眼泪才掉下来。
　　她很坚强，这是，她近一年，哭的第‌二次。
　　虽然最后姜议语和苏诀因为‌逃操加迟到‌，各扣了两分风纪和五分小分。
　　但是，很满足。


第68章 醉酒
　　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近, 每天田晓军过来，最先做的事就是盯着黑板看‌半天，再叹口气改时间。
　　这天, 他改完时间后说：“今天高考体检，咱们班第一个，都带好表去操场集合，挨个教室检查。”
　　操场上停着几‌辆医院来的车，主席台侧边的教室里都搬满了仪器。
　　姜议语测完身高体重，看‌着单子上的数字陷入迷茫。
　　“我就知道你现在绝对不止一八三‌。”她瞟了眼苏诀的表, 满脸不理解, “长了四厘米，为什么我一厘米都没长, 我中考体检是一六三‌，高考体检还是一六三‌。”
　　苏诀手放到她头‌顶比划, 说：“也不矮。”
　　一六三‌是不矮，也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三‌年一点没长，姜议语摇摇头‌，跟方音一块去抽血了。
　　曾经‌对针头‌的恐惧早已在医务室那天消失, 干脆地排队等待。
　　队伍顶前面‌有人在压制着嗓子干叫, 也有人紧闭着眼硬撑，更有人是真淡定。
　　每人下场，都会被后面‌的人问一句, “疼不疼。”
　　不管疼或不疼，为了吓唬人, 回复总是，“疼死了。”
　　引得后面‌的人接着担惊。
　　轮到姜议语时, 她挽好袖子，碘伏涂抹在手臂内侧，冰冰凉一片。
　　针头‌插入时，不可否认，是疼的，比打针疼好几‌倍，她右手抓了抓衣服尾巴。
　　一管血抽完，那时已经‌过了疼的劲，姜议语拿棉签抵住，开‌始吓唬下一个人，“特别疼，我差点哭出来。”
　　童伊凡定住脚步，说话都打哆嗦，“真的啊～”
　　“真的。”她肯定点头‌，手稍微松了点棉签，立马冒出来点血，她还没注意‌到。
　　又马上被苏诀抓着手移回去，“抵好。”
　　“哦。”她压着棉签，站在一旁，安静等待。
　　队伍旁边站着一个永远都在的男人，田晓军再次目睹，真是奇怪，太奇怪了，老感觉哪不对劲，但又抓不到证据，从没见‌俩人有任何亲密接触，连牵个手都没见‌过，就算一起走，周围也总是多几‌个人。成绩不降反进，苏诀就不说了，姜议语艺考完回来分数是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她高二考得最好的那次，俩人身上半点早恋的影子都没有。
　　他也摇了摇头‌，再次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女纯友谊，不禁反思，是他思想太狭隘。
　　昼长夜短，太阳热烈，温度攀起，蝉鸣复苏。
　　在六月的一天，迎来了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夜晚。
　　所有老师都没再说考试，给他们讲心态，讲未来，讲怀念，讲最后一节课。
　　田晓军清空了学校外面‌的水果店，和几‌位男教师抱了几‌捆甘蔗，几‌箱西瓜进班，千言万语，只‌汇成，“同学们，都把‌甘蔗吃了。”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拍照，冲到走廊扬卷子，宣发自己的情绪。
　　唐主任从一开‌始的吹哨，到被狂飞的试题淹没，再到放弃抵抗，拿着喇叭喊：“高考加油——”
　　空旷的教室，只‌剩下讲台上几‌块没吃完的西瓜。
　　“明天高考对吧，我到时候请假去接你。”姜超还没睡，等在客厅。
　　姜议语手上拎着一袋子甘蔗，“不用‌了，我考完跟同学一块。”
　　明知道答案地没话找话，“又是那个苏诀啊。”
　　“是。”她应下，回房。
　　寂静的客厅，姜超坐在餐椅上，叹了几‌口气，拿出手机取消了请假和订餐。
　　往年高考都会下雨，今年却‌没有。
　　姜议语写完英语作文，再把‌前面‌的选择题答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看‌向墙上的表，还剩下十分钟打铃。
　　窗外绿树盎然，阳光被拦在茂盛的枝叶间，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挡住尖锐的蝉鸣。
　　统一的铃声敲响，她合上笔，拿了身份证和准考证，转身朝外走，她是艺考生，与体育生一起在隔壁学校考。
　　人流密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解脱与自由。
　　在回校的车上收到了苏诀的消息。
　　【诀：门‌口等你，妈也在这。】
　　【阿定：好，我应该马上就到了。】
　　姜议语发完消息，转头‌看‌窗外的建筑，测算还有多久到校，肩膀却‌在这时，被人碰了碰。
　　她转头‌看‌，是同车的体育生。
　　穿着校服，身材高大，因为长期训练而让皮肤变得有些黑，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勇敢地说了，“我关注你很‌久了，请问，我能追你吗？”
　　姜议语说：“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苏诀？”他问出心里唯一的名字。
　　姜议语点头‌，“是。”
　　车里坐了大半体育生，只‌有她一个女生，有人听到后遗憾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俩绝对有事！”
　　“我早就看‌出来了，但去问你们班那些人，他们一个个都说你俩在排行榜上争得热闹，没有关系，就是朋友。”
　　“靠，一班的人传播有一套，愣是给我们都洗脑了。”
　　听到他们的讨论，姜议语低头‌笑了笑。
　　五分钟后，车停在校门‌口，她下车直奔有苏诀在的地方。
　　童伊凡在旁边犹豫说：“我怎么感觉，那辆车上下来的人，都瞪了你一眼呢。”
　　高考结束，表白佳时，猜想到什么，苏诀笑了下，接过来人的书‌包，说：“他们商量着等会去吃饭。”
　　“好。”姜议语转头‌打招呼，“阿姨。”
　　柳习举着把‌伞，笑着说：“都好好玩啊，等会你们叔送。”
　　童伊凡嘴甜得很‌，叫喊着出去玩一晚，勾着肩畅想，“把‌我脑子里的题都清干净，迎接我的暑假宝宝。”
　　“等会，我先跟东东说一声。”罗契从拿着手机敲敲。
　　童伊凡就不明白了，“不是，你不会还没跟人家‌表白吧。”
　　“你不懂，她比我大一岁，现在她大学还没放暑假。”罗契撇开‌他胳膊，“我打算等她回来，就找她说的。”
　　童伊凡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往后看‌着那并排的俩人，再看‌到苏诉和江随之，脸快绿成苦瓜了。
　　得，就剩他一人单身。
　　天太热，苏全站在车旁，招呼人快走，“随之啊，还麻烦你从平城过来一趟。”
　　“他们几‌个高考，肯定是要‌来看‌。”江随之说：“诉诉，坐车上再聊。”
　　“来了来了。”苏诉连忙坐进去，最先享受到凉风。
　　他们几‌个：“……”
　　请不要‌用‌他们几‌个当借口，谢谢。
　　两辆车，八个人，注定是4加4的标配。
　　苏全透过后视镜，看‌后面‌俩男的，还在奇怪，怎么他儿子女儿儿媳妇都不愿意‌坐他的车。
　　俩男的：“……”
　　另一辆车上，苏诉在副驾驶，仍是不太放心，回头‌问：“数学的最后一个选择题真选B对吧。”
　　“是，你蒙对了。”姜议语再次确定，今年的数学卷难度不算特别大，她还挺有把‌握的。
　　苏诉考完数学，心态崩了几‌崩，但昨天就已经‌自己调节好了，听到这话，得到好几‌人的确定，才稍微放了点心。
　　到达目的地后，苏全同样放心地交给江随之，和夫人一块回家‌吃饭。
　　虽然嘴上说得嗨，但这几‌人刚高考完，确实是吃不了多少，点了适量的菜，吃了几‌小时。
　　过后，包厢里只‌有苏诉和姜议语，另外四个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桌上的餐盘被收走，换上水果和饮料。
　　橙色的液体，姜议语闻了闻味，“这好像不是橙汁，闻着有点像酒。”
　　“应该不是，哪有餐厅送酒的，可能是别的水果榨的。”苏诉拿了一杯，放到嘴里抿了抿，确定道：“不是酒，就是没味。”
　　“是吗。”姜议语不确定地抿了一口，说：“我这是苦的。”
　　苏诉凑过来，“我尝尝。”
　　“咦，好苦。”苏诉把‌她手里的递过去，“你尝尝我这个。”
　　姜议语又喝了一口，“你这个还好，我那杯好苦。”
　　苏诉接着试，“还挺好喝的这个，越苦越好喝。”
　　“我再喝一次。”
　　……
　　这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两大杯不知名饮品。
　　“不是，你怎么又去买扑克了。”童伊凡蹲在地上，看‌着来人手上的东西。
　　罗契买了一大袋子扑克牌，他对这个游戏情有独钟，每次聚会一定要‌拉着人陪他玩。
　　“你们去哪了，他们还没回来？”苏诉抬头‌问。
　　姜议语也往门‌口看‌，只‌有俩人回。
　　童伊凡指着坐下那人说：“他说去买点卡牌回来玩，结果就去买了四副扑克牌。”
　　“咱们再来一次那个炸炸炸。”罗契跃跃欲试，转头‌拿了果盘里的西瓜吃，“可以啊这瓜，脆。”
　　可能包厢里是密闭空间，姜议语被空调吹得有点头‌晕，往后面‌走了几‌步，到沙发上坐着，又觉得嗓子干，从桌上的玻璃瓶中倒了杯饮料到杯里，捧着杯子慢慢喝。
　　“不舒服？”苏诀走近，摸了下她额头‌，有点烫。
　　姜议语摇头‌，“没有，就是想喝水。”
　　“这什么。”苏诀拿了她手上的杯子。
　　“不知道，没什么味道。”
　　杯里还剩下浅浅一点，他手指握着透明的杯身，将最后一点液体倒进嘴里。
　　随后，表情变了变，说：“喝了多少。”
　　“两杯。”她回：“阿诉那杯比我这个好喝。”
　　苏诀拉她起来，带她往外走，顺便提醒了下江随之，“她俩喝了酒。”
　　苏诉一点变化都没有，还能听清她哥说的话，“这是酒啊？”
　　又准备往嘴里倒，“不像啊。”
　　被江随之拦下来，闻了下味道，说：“是酒，不能喝了。”
　　童伊凡这才明白过来，点单的时候，服务员为什么要‌问那句是否成年了。
　　也准备尝尝，这喝着不像酒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走廊上也有空调，只‌是没有包厢的温度低，苏诀牵着她往前台走。
　　“你刚才去哪了。”姜议语头‌越来越晕，任他牵着手，另只‌手还向上抱着他胳膊。
　　“接姜沐晨的电话。”
　　她反应了会，是她弟弟。
　　苏诀在机器那扫码，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拧开‌给她喝，“冰的，少喝点。”
　　只‌没了一小半，喉咙的干涩好点后，姜议语把‌水还他，“我觉得我好了。”
　　脸上泛着淡淡的红，额头‌更烫，手也是，苏诀说：“不过去了，回家‌休息。”
　　“……哦。”姜议语点头‌。
　　苏诀给江随之打了个电话，“我先回去。”
　　“等会，我开‌车。”江随之扶着头‌直往下点的苏诉，也准备离场。
　　于是，当西瓜吃多了的罗契从厕所回来，看‌见‌的只‌剩下一个童伊凡。
　　“不是，他们几‌个人呢。”
　　童伊凡说：“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我没带手机，接个毛啊。”罗契拿了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童伊凡又叽里呱啦地说话，他一个字没听清。
　　只‌得给苏诀打回去，“咋了啊你们，一个人都没了。”
　　苏诀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进来，说：“她们喝醉了，回去了。”
　　“不是，我们啥时候点酒了，咋醉了啊。”罗契懵得很‌。
　　苏诀往旁边看‌阿定的脸，“我哪知道。”
　　“消费送的。”前排的江随之解释。
　　童伊凡也喝了不少，他不像这俩女生那么安静，开‌始造作袋子里的扑克牌，掏了个天女散花。
　　罗契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还得薅人，说：“挂了啊，我这有个疯子，要‌砍我的头‌。”
　　他们吃饭用‌的时间长，现在天早已黑透了，沿路亮起灯，倒映在江面‌。苏诀看‌向旁边的人，只‌是睁着眼，行为跟睡着时一模一样，让抬手就抬手，乖得不行。
　　“你怎么着，送回去，还是一块回华淀。”江随之说。
　　她家‌里的人照顾，他不放心，苏诀说：“华淀。”
　　家‌里的房间多，二楼那个一直都给她准备着，苏诀先下车，“到了。”
　　姜议语的大脑全是浑的，只‌想着凭意‌愿做事，双手抱着他胳膊，问：“到哪了。”
　　“家‌里。”他往里走。
　　柳习和苏全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来人，“怎么回来这么早。”
　　再一看‌，他身后的人，柳习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喝酒了。”
　　“嗯。”苏诀带着她往楼上走。
　　柳习不放心地叮嘱，“苏诀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瞎搞，要‌换衣服什么的下来喊我，你不能自己动手，也不能带到你自己房间，人姜姜有房间。”
　　“妈，我是人。”苏诀停在一格台阶上，略无语地转头‌说：“不是畜生。”
　　姜议语摇了摇他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仰头‌看‌他，怎么还不走。
　　“走了。”他低头‌说。
　　苏全招招手，拉她回来坐下，“放心，儿子有分寸的。”
　　“他俩这是，定下来在谈恋爱对吧。”柳习急急问道。
　　苏全笑道：“这还不算谈恋爱，那我就得跟儿子聊聊了。”
　　外面‌的车早就停了，却‌还有人迟迟未进来。
　　十分钟后，苏诉握着江随之的手进门‌，冲到这俩人面‌前，“我要‌谈恋爱了。”
　　苏全：“？？？”
　　柳习：“？？？”
　　“等会！”苏全眼睛往下瞟，看‌到相握的手，再看‌到牵着他宝贝女儿手的男人，表情有一丝崩裂，“江随之？”
　　“随之？”柳习还是懵的，今晚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来一个，又看‌到她女儿脸上的醉态，问：“她也喝醉了？”
　　江随之说：“醉了，我先带她回房。”
　　“等会——”苏全完全不能接受，“你先跟我说说，你俩是怎么一回事，我女儿怎么就说要‌跟你谈恋爱了。”
　　“我头‌好晕啊随之哥。”苏诉牵紧他手，往楼上走。
　　老父亲在后面‌喊：“等会——”
　　江随之转头‌说：“叔，我先把‌她安顿好，再下来解释。”
　　随后，带着人上楼。
　　电视里还在放着柳习爱看‌的电视剧，却‌没人再有心思看‌。
　　俩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复盘。
　　“这什么情况，儿子跟姜姜是什么时候。”
　　“这得一年前，他我是看‌出来，江随之又是什么时候跟女儿一块了。”
　　“诶呀，还不都是你，让人住家‌里住那么长时间。”
　　“诶呀，那次他们送人去平城，女儿跟着去怕就是为了那姓江的。”
　　“诶呀，还有那次，他们……”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昏暗且无声，床上坐着一人，地上蹲着一人。
　　“这个灯行么。”苏诀问。
　　刚才开‌的灯太亮，姜议语待着头‌难受，调到最小号才好受点，坐在床上点头‌，“嗯。”
　　“头‌晕吗。”
　　她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明白这话。
　　苏诀手心抵着她脑袋，“这里，晕不晕。”
　　姜议语又点头‌。
　　“那先躺着，我去给你倒杯喝的。”苏诀站起来，把‌被子放平整。
　　姜议语潜意‌识里不想让他离开‌，直接用‌行动表达出来，抓紧他手，也不说话。
　　苏诀只‌得带她一块下楼，当着沙发上复盘那俩人的面‌，穿过客厅，到达厨房，拿杯子倒了杯温水，又加了几‌勺蜂蜜进去搅拌，出去时，撞上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俩人。
　　他妈说：“我就来看‌看‌情况。”
　　他爸说：“我就来拿个西瓜。”
　　苏诀没说话，再次当着这俩的面‌，一手拿着杯子，另只‌手牵着人上楼。
　　柳习和苏全看‌完全程，接着复盘。
　　回到房间，昏暗的环境，她的眼睛和头‌都舒服了不少。
　　“把‌这个喝完睡觉。”苏诀递到她嘴边。
　　姜议语依言喝下一口，太甜了，马上就摇头‌表示不喝。
　　苏诀哄道：“喝完头‌不疼，再喝两口。”
　　行吧，姜议语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头‌往后退，表示她完成了。
　　杯里还有一大半，苏诀笑了下，又摸了摸她头‌，“那就不喝了。”
　　他说了什么话，姜议语没听明白，但他笑的样子，非常好看‌，蛊惑人心。
　　心脏怦怦直跳，她很‌想亲他。
　　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全凭着自己想法做事。
　　姜议语手往他脖子那摸，仍是觉得不够。
　　颈间被发烫的手心触碰，苏诀握住她手腕，“你要‌干什么。”
　　她双腿动作一下，坐上他腿，百褶裙下的小腿被渡上层光，脚尖未着地，无力垂下。
　　苏诀仍是握着她手腕，声音变哑了些，“做什么。”
　　姜议语双手放到他脸两侧贴着，脑子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心脏也是，靠他的脸降温。
　　小夜灯发出的光根本不够照亮全部，眼里的情绪却‌很‌清楚。
　　姜议语贴了会，把‌他的脸都带烫，才迟钝说话。
　　“苏诀，你是我的。”
　　腿上的人像是根本不知道处在什么地方，只‌凭着心意‌。
　　“嗯。”苏诀又笑了声，应下。
　　瞧他答应，姜议语觉得可以亲他了。
　　捧着他脸靠近。
　　苏诀手上的杯子被抵在桌旁，握得越来越紧，掺着蜂蜜的水一摇一晃。
　　手从脸侧滑到颈侧，窗外不知道是哪的鸟停在枝上，发出一声鸣叫，她碰到他唇，慢慢地蹭。
　　还剩一大半的蜂蜜水早已被倒在地上，撒了一片。


第69章 回忆
　　喝酒断片简直是最好的发明, 这样就不会想起那时做的荒唐事。
　　显然，姜议语没享受到这项发明，躺在床上, 脑子麻麻地疼，还不忘一遍又一遍地给她回放昨晚的片段。
　　心里越来越崩溃，双手握着头，她昨晚干了什么，强行抱人家胳膊，坐人家腿, 还特那啥地摸他脸, 最后竟然捧着他脖子亲他！
　　这跟女土匪有什么区别，他真是没冤枉她, 她真是女土匪啊！
　　姜议语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床头柜上还有个空杯子, 趴在枕头上回忆，最关键的是, 她忘了亲他是什么感觉，她竟然忘了！
　　拿被子给自己裹成了一个蚕宝宝，脸埋在枕头里逃避现实。
　　等等, 姜议语坐起来, 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她亲过‌他后就‌断片了，她不会‌干了更加疯狂的事吧。
　　慌忙下床, 脚底触到木质地板才想起找鞋，又注意到身‌上的衣服, 不是她来时穿的校服，换成了睡裙, 心里一凉，应该是柳姨给她换的，她后面真的又做了点事。
　　姜议语披散着头发，进厕所照镜子，除了眼‌睛和嘴唇有点红外，其它都没变化，松了一口气开始洗漱，用凉水拍过‌脸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包在椅子上，她从里面翻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竟然都这么晚了，再往下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姜超的号。
　　姜超竟然会‌给她打电话，姜议语打开锁屏，查看通话记录，都是昨晚打来的，还有一个已接。
　　现在是没勇气出门，姜议语坐回床上，打开微信给姜沐晨发了几条消息。
　　【姐：我昨晚在苏诀家睡的。】
　　【姐：睡得早，我也不知‌道。】
　　【姐：找你爸问问，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刚退出去准备给苏诀发消息，回复就‌来了。
　　【姜沐晨：没事，我昨晚也在，都跟他说了，他还非得打电话给你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姜沐晨：后来是苏诀哥接的电话，给他吓死了，差点出去抓你回来。】
　　姜议语抿了抿唇，打字。
　　【姐：后来呢。】
　　【姜沐晨：好像是苏诀哥妈妈接的电话，让爸放心，说你身‌体不舒服，她照顾的你。】
　　【姜沐晨：你啥时候回来啊。】
　　【姐：我也不知‌道。】
　　这时，房门被敲响，她吓得手一抖，手机咣当掉地，一声脆响。
　　外面的敲门顿了几秒，转成，“阿定。”
　　姜议语穿好鞋子，捡起地上的手机放到床头柜，挪过‌去开门。
　　“怎么了。”她掩在门后，心虚道。
　　苏诀往里走，手上还拿了个袋子，“衣服。”
　　姜议语心虚地都快把头低地上去了，问：“我昨晚，昨晚做了什么事。”
　　“忘了？”苏诀坐到椅子上，手把桌上的一张纸折了几下放到侧边柜子。
　　“后面的忘了。”她精准说道。
　　苏诀侧了下头，说：“从哪开始忘的。”
　　转头的动作让他衣领往下滑了点，露出颈侧的痕迹，小小的一个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姜议语顿时扎在原地，我真是个流氓，不止亲了他，还……
　　“忘了多少。”他换了种说法，又问了一遍。
　　姜议语小声说：“我，我亲过‌你之后。”
　　“这个还记得。”苏诀伸手牵她，“再做一遍，回忆回忆。”
　　手心被包裹住，她被带着走近一步，问：“怎么回忆。”
　　苏诀眼‌神指向‌双腿，“坐。”
　　“……”姜议语眼‌一闭心一横，又走近一小步，小心翼翼地半坐着，重心还放在抵着地的脚尖上。
　　“是这样坐的吗。”苏诀揽住她腰，往后抱，直到她彻底失去重心，只能落在他身‌上，手还抓着他衣服，越攥越紧。
　　姜议语磕巴着说：“好像是，是这样坐的。”
　　“然后你做了什么。”他说。
　　衣服都快被攥成方便面了，姜议语脸有点红，“不知‌道。”
　　苏诀握着她手放到自己颈部，“后面，你说了什么。”
　　没了衣服攥，她手心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我说，你是我的。”
　　“嗯，是你的。”苏诀手臂圈着她腰，宽松的睡裙被手动加了腰带，说：“你得对‌我负责。”
　　姜议语忙点头，“我负责。”
　　“还是好朋友吗。”他说。
　　他话是这样说，面上的表情也没变化，但她能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压力，姜议语眨了下眼‌，说：“是男朋友。”
　　“嗯。”苏诀应下后，往左边晃了下腿。
　　重心不太稳，姜议语的手落到他肩上，视线放到他颈侧的小红痕，问：“我昨天晚上亲过‌你之后，还做了什么，你这，是我干的吗。”
　　苏诀笑了下，说：“没，昨晚蚊子咬的。”
　　“那我的衣服……”她又低头往领口看。
　　苏诀说：“你亲完就‌睡，我把你放床上，让妈过‌来帮忙的。”
　　所以，那个所谓的断片，不是她做了什么忘了，而是她睡着了，姜议语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回忆。”
　　“这不是让你加深记忆么。”
　　“……”她竟然又信了这人的话。
　　腿往下撇，但迟迟落不到地，被他圈着，姜议语说：“我要下去换衣服。”
　　吃早饭重要，苏诀只得遗憾地松开她，拿了桌上的纸袋，蓝色的吊带裙，还有个白‌色的罩衫，说：“昨晚去买的，试试。”
　　“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姜议语问。
　　他站起来，“嗯。”
　　那就‌是完完全全是他的审美了，还以为他永远只会‌喜欢黑白‌风，竟然挑了件有颜色的，姜议语抱着衣服想。
　　苏诀说：“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去吃早饭。”
　　“好。”
　　门被轻轻合上，苏诀在外面遇上迷茫着脸出门的苏诉，说：“醒了。”
　　“你怎么从姜姜房里出来了。”苏诉先问了这个。
　　“喊她起床。”
　　苏诉点点头，往楼下走，又倒着回来，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
　　这人是真断片，苏诀靠在门上，“我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你那位哥哥在被爸妈……”
　　“被爸妈怎么了？”苏诉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诀往前站了点，下巴朝着客厅点了一下，“都等着你在，自己去。”
　　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柳习，苏全，江随之，三足鼎立。
　　苏诉闪退回房，在门关上的前一秒，听到了她爸的话，声如洪钟，“下来吃饭。”
　　正好，姜议语这时候也从房里出来，衣服很合身‌，裙长及小腿肚。
　　被溜出来的苏诉挽着胳膊，一同下楼。
　　柳习手指了下茶几上的几个盒子，说：“都醒了，过‌来把早餐吃了，头还疼不疼。”
　　“不疼了。”姜议语说。
　　苏诉转身‌想走，“我不饿，我再上去睡会‌。”
　　苏全发话，“先吃饭，吃完咱们几个好好聊聊。”
　　江随之站起来，拉着苏诉坐下，“吃点。”
　　看到这副场景，她也陷入自我怀疑了，她昨晚不会‌干了什么疯狂的事吧。
　　上午十点半，各怀心思地吃完一顿早餐。
　　沙发上一边坐着四个人，另一边坐着俩人。
　　苏全先问了姜议语，“小姜啊，你跟苏诀现在是什么关系。”
　　“恋爱关系。”她说。
　　旁边的苏诀挑了下眉，顺便愉悦地转了转手机。
　　苏全点了点头，“嗯，不错。”
　　柳习又问：“昨天晚上的酒是怎么回事啊，你俩怎么都醉了。”
　　“我们以为桌子上的是饮料，喝了几杯。”
　　柳习也点头，“下次，再在外面玩，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现在外面坏人很多的。”
　　“好，知‌道了。”姜议语应下。
　　这两个的关系之前就‌很明朗，只是没确定，现在知‌道也不奇怪。
　　苏全转问苏诉，“你跟你旁边那个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啊。”苏诉真的很迷茫，她又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啥，早上一出门就‌被喊下来对‌问。
　　江随之凑近，说了段话。
　　只有苏诉一人听到，脸色瞬时变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接着迷茫，只能跟着他说：“我跟随之哥在一起了。”
　　“你去年‌夏天去平城那次是为他？”
　　“是。”
　　“你去年‌冬天去平城生病那次也是为他？”
　　“是。”
　　换了个人，说他们的复盘结果‌，“一开始你就‌说送他们上下学，是冲着阿诉去的。”
　　“是。”
　　“过‌年‌都在我们家过‌，也是冲着阿诉。”
　　“是。”
　　苏全问最后一条，“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晚江随之已经‌被全方位无死角地打听完了，现在再说，不过‌是想看他们的宝贝女儿会‌不会‌忽悠他们。
　　好在，苏诉不会‌撒谎，还说得更多，有些是江随之不知‌道的，“我高二寒假那年‌就‌喜欢他，后来他回平城……”
　　姜议语扯了扯旁边人的衣服，小声说：“原来这么复杂。”
　　“嗯，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他说。
　　“我答应什么了。”
　　“约会‌。”
　　姜议语满脸问号，“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去……约会‌了。”
　　“去年‌。”
　　虽然她已经‌忘了是怎么说的，但还是欣然接受，“随你吧，我往后的时间都很充沛。”
　　“今天下午，晚上送你回去。”苏诀亮了下手机屏幕，说：“你弟给我发了几十条消息，催你。”
　　只看到，对‌面头像右方，标了一串灰。
　　苏诀又提醒了另外一件事，“高二上半年‌的期中考试，有个约定还记得吗。”
　　那个她记得，说：“答应你做一件事。”
　　“嗯，再存一段时间。”苏诀说。
　　不是很懂他要存着的意义，姜议语没说别的，同样应下。
　　那边的俩人终于接受完盘问，苏全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生闷气，是他亲手把女儿推给这姓江的小子，想想就‌难受，烦得去厨房剁西瓜去了。
　　柳习接受良好，随之也算是知‌根知‌底，她女儿也十九岁了，没什么不放心的，笑着说：“诶呀，一个高考完，家里两对‌都齐了，下午我不在家，出去逛会‌，你们自己玩啊。”
　　几人不约而同应下。
　　江随之牵着苏诉上楼说正事。
　　电视里正在放的综艺作为背景音，姜议语回复她弟的消息。
　　【姐：知‌道了，我下午就‌回来。】
　　快中午了，姜沐晨还躺在床上，翻身‌打字。
　　【姜沐晨：我一个人在家啊，我要饿死了姐，等会‌点个外卖，我只能吃外卖。】
　　【姐：你怎么还没回学校。】
　　【姜沐晨：高考放假啊，我们多放一天嘻嘻。】
　　【姐：回来给你带零食。】
　　【姜沐晨：好嘞。】
　　苏诀看了她几眼‌，在浏览器搜索。
　　【如何‌约会‌。】
　　出来的结果‌都是吃饭逛街看电影等等。
　　他又点进购票软件，拿给她看，“看哪个。”
　　姜议语看网上说，约会‌好像是都要有这个项目，仔细地翻了翻剧情简介，选中一个古代‌背景的。
　　苏诀离近，看到上面的演职人员，表情变了下。
　　只见，有一行写着。
　　【导演：谢携】


第70章 密室
　　厨房里不停传出来剁案板的‌声音, 姜议语看他神情，问：“这个电影不好吗。”
　　“不是。”苏诀向右，把‌她手放到自己手心, 低着‌头看，顺便说‌：“今天估计能见着导演。”
　　一天不到的‌时间，昨天这个点应该是在学校吃午饭，两人还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现在是怎么这么亲密了‌，姜议语也低头, 说：“你跟他认识吗。”
　　“嗯, 见过几次。”苏诀转头看了‌眼端着‌盘稀巴烂西瓜上楼的老父亲，说‌：“不然, 现在就去？”
　　姜议语说‌：“好。”
　　结果，刚打开院子大门, 就被逃出来的‌苏诉拉了‌手臂，“去哪啊, 爸爸太可怕了‌，我‌不要在家里待了‌。”
　　姜议语笑着‌说‌：“去看电影。”
　　“走走走。”苏诉挽着‌她疾步向前。
　　苏诀和江随之对视了‌一眼，又‌互相撇开, 俩人眼里透露出来的‌情绪都是嫌弃。
　　那‌么好的‌艳阳天, 说‌阴就阴，太阳被云遮得紧紧的‌，空气却是闷的‌。
　　今天不是休息日, 但能在商场看到很多同龄人，估计也是高考完出来玩的‌。
　　“下午的‌场, 还有两个小时。”苏诉和姜议语走在前面‌，在三楼遇上一新开的‌店, 说‌：“要不，玩个密室吧。”
　　江随之和苏诀走在后面‌，一人拉一个回来。
　　一边说‌：“这是恐怖主题。”
　　另一边说‌：“咱们去二楼。”
　　苏诉人菜瘾大，想象力超强，无敌怕鬼，偏偏好奇心又‌重，说‌：“进去看看啊，这不是有你在嘛。”
　　姜议语胆子超大，也想看看那‌宣传单上标的‌五颗心是什么意思，说‌：“先玩了‌这个，再陪你去二楼，好吗。”
　　商讨都是浮云，想分开也分不开，仍然是俩女孩走前面‌，后面‌跟着‌俩男的‌。
　　“我‌一点‌都不怕啊，你怕吗。”苏诉弯着‌腰，抱紧姜议语的‌胳膊，哆哆嗦嗦问。
　　入眼可见一条长走廊，红光与黑光闪现，最深处好像有个影子在移动，姜议语钢铁心脏，虽然有点‌慎得慌，但不至于害怕，说‌：“前面‌有个人影。”
　　苏诉紧闭着‌眼，“哪啊哪啊。”
　　江随之和苏诀就站在后面‌，看着‌身后距离入口不到一米的‌距离，双双叹气。
　　姜议语接着‌往前走，周围隐隐有电流的‌滋滋声，“好像真‌的‌是人。”
　　“哪啊哪啊。”苏诉只会说‌这句话，还不敢睁眼，抱着‌她胳膊缓缓移动。
　　这条走廊看着‌长，实际只有五米左右，没多久，就移动到了‌顶头，朝左可以拐弯。
　　这边更是乌漆麻黑，一点‌光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姜议语转头，同样看不到人，轻声问了‌句，“苏诀。”
　　“在你后面‌。”苏诀牵了‌下她左手。
　　姜议语安下心，再把‌头转回去……
　　突然间，对上一脸发绿光，白发顶光，红衣加身的‌不知道什么鬼玩意。
　　姜议语瞳孔放大，定在原地，心里炸了‌几炸，竟然搞突然袭击。
　　还有个倒霉鬼，全程没睁眼，偏偏在这时睁了‌，直接被正面‌暴击，苏诉紧闭着‌嘴，手还牢牢握着‌，转身撞到江随之怀里，这才哆嗦开口，手也放了‌，扒到他身上，“啊呀呀呀呀……”
　　全程不过两秒，npc都没来得及工作。
　　苏诀走近，凑着‌npc的‌自带绿光，看旁边的‌人，表情一切正常，看样子像是不怕。
　　NPC：“……”
　　他缓慢张开锯嘴，里面‌塞满了‌道具糖，脸上还被化了‌特‌效血妆，凑着‌这个光，看着‌是真‌瘆人。
　　姜议语不怕这种，她只怕那‌种突然性的‌，会被吓一跳，现在就默默地跟npc对视。后面‌的‌苏诉吓得不轻，被江随之带着‌往前面‌有光的‌地方走了‌。
　　“不怕吗。”苏诀说‌。
　　原来五颗心的‌密室是这样的‌，姜议语摇头，“不怕。”
　　苏诀将手伸出，“哦，我‌怕。”
　　姜议语：“？？？”
　　他哪里像是怕的‌样子啊。
　　想不到啊，原来是个表面‌淡定的‌，NPC准备好逮着‌他吓，搓搓手拿身后绑着‌的‌的‌假电锯。
　　“那‌我‌牵着‌你走？”姜议语问。
　　苏诀笑了‌下，牵住她手，径直从侧边走过，视若无人，“嗯。”
　　NPC：“……”
　　钱难赚，粮难吃。
　　这个密室没有人员要求，能到出口就算过关，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去哪了‌。姜议语中‌途被突然袭击了‌几次，但都被苏诀提前蒙眼，顺利过关。
　　出口很特‌殊，是用书做的‌假门。
　　“他们还没出来。”姜议语身上没口袋，包在柜子里存着‌，有些东西‌就被苏诀收着‌在，说‌：“手机，我‌看个消息。”
　　苏诀拿了‌个出来，放她手上。
　　屏幕更大，重量更重，很显然，这不是她的‌手机，姜议语说‌：“我‌要看我‌的‌。”
　　又‌换了‌一个，看他表情，就是在逗人玩。
　　姜议语靠着‌玻璃围栏，弯了‌弯唇，这人偶尔还挺幼稚的‌。
　　随便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有一个人尤为突出，还专门拿给‌苏诀看，笑着‌说‌：“童伊凡发了‌几十‌条朋友圈，你看。”
　　苏诀本‌身就站在她旁边，现在更是靠近。
　　她的‌朋友圈界面‌，被一人刷了‌屏。
　　童伊凡：我‌嫉妒每一个有对象的‌人！
　　童伊凡：我‌的‌心像钢丝一般脆弱，我‌的‌脑像豆腐一样易碎，我‌的‌天啊，你什么时候出现！
　　童伊凡：丘比特‌啊！击中‌我‌的‌心脏吧！
　　童伊凡：哈哈哈哈单身真‌好哈哈哈哈。
　　童伊凡：我‌是黑夜里的‌一把‌刀，将为你斩断前路。
　　童伊凡：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了‌我‌人生的‌女孩，在座各位，都将知道我‌们的‌爱情。
　　童伊凡：苏诀个狗东西‌，竟然对朋友下手。
　　……
　　从昨晚十‌一点‌到凌晨四点‌，不同时间段都有，内容不等，风格各异，拍个水都要抒情。
　　只刷了‌几条，看到某个出现的‌名字，姜议语关了‌手机，转问：“他怎么了‌。”
　　“发酒疯，现在估计还没醒。”苏诀说‌：“不看了‌？”
　　再往下翻，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姜议语是不敢再看，说‌：“不看了‌。”
　　“我‌就是对朋友下手。”苏诀还挺坦诚，捏了‌捏她手，“也不是东西‌。”
　　他要真‌是好的‌，昨晚就该避开，而不是一动不动，任她酒醉上手。
　　下午两点‌左右，三楼的‌人不多，只偶尔走过几个吃饭晚的‌人。姜议语仰头看他，眼睛明亮，认真‌地说‌：“可我‌觉得你很好，我‌喜欢的‌你。”
　　说‌这种直白的‌话，她耳朵又‌红了‌，“我‌也早就跟你表白了‌，我‌说‌我‌喜欢你这个朋友，就是在说‌这个喜欢。”
　　跟绕口令一样的‌话，苏诀听得懂，但他不是个好的‌，追问：“哪个喜欢。”
　　“就……我‌昨天亲你的‌那‌个喜欢。”姜议语说‌。
　　苏诀说‌：“太快了‌，没感受到。”
　　总不能说‌现在亲他吧，姜议语侧头，眼睛向下瞟，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瞧她耳朵越来越红，苏诀忍不住笑，他的‌阿定，是真‌的‌很可爱，逗起来更是。
　　“出来了‌。”他低头说‌。
　　姜议语把‌头转回去，果然看到了‌出口区的‌俩人。
　　苏诉全程闭眼玩家，被带着‌走出来的‌，摇摇头说‌：“再也不好奇了‌。”
　　江随之笑了‌下，没应这话，说‌了‌别的‌，“谢携在路上，等会过来。”
　　“谢携哥，他怎么来云城了‌。”苏诉注意力被转走，问。
　　江随之说‌：“电影路演，正好过来。”
　　这个名字是苏诀上午提过的‌，姜议语朝他的‌方向看了‌眼。
　　苏诀在拿手机给‌童伊凡发红包，没有往常的‌速度，迟迟未收，估计还睡着‌。
　　姜议语对那‌人有点‌好奇，搭着‌他胳膊问：“导演是不是知道很多娱乐圈的‌秘密啊。”
　　“嗯。”苏诀放了‌手机，说‌：“你对明星感兴趣？”
　　初中‌帮同学追过一段时间的‌星，再加上画过几次单主的‌稿，她说‌：“就是好奇。”
　　苏诉耳朵尖，听到了‌，走过来小声说‌：“八卦是很多，我‌上次问过，但他没讲……”
　　停顿了‌一下，瞟了‌眼自己对象，声音放得更低，“关键是长得很帅。”
　　可能是习惯，姜议语也瞟了‌眼自己对象。
　　说‌谁谁到，谢携是勇士，在三十‌五度的‌夏日穿了‌身黑，还有个短外套，一眼过去全是腿，就是手上拿着‌个小风扇。
　　“毛病你，喊我‌来干什么。”谢携扫了‌这几人一眼，得，全是情侣，转身就要走。
　　江随之喊住他，“不路演了‌。”
　　“我‌那‌是隔壁厅。”谢携转头瞧见一生面‌孔，估摸着‌是苏诀对象。
　　苏诀说‌：“姜议语，女朋友。”
　　“你好。”她说‌。
　　谢携也回了‌一个，着‌实是有些好奇，说‌：“你们几个，出来玩还要凑一起。”
　　姜议语和苏诉表示没毛病，出来玩就是要和姐妹一起。
　　苏诀：“……”
　　江随之：“……”


第71章 雨夜
　　因为谢携的这句话, 一对去‌了四楼，一对去‌了二楼。
　　至于三楼的谢携，独身一人拿着小风扇去了隔壁商场, 跟剧组汇合准备了。
　　姜议语右手被牵着，左手握着杯拿铁，眼睛时不时向右看，以前也经常是几人一块走啊，还有童伊凡他们呢，怎么没见他这样, 现在就非得俩人一块了。
　　再往下看到相握的手, 迟钝的心才明白了点，他们不是好朋友了, 是男女朋友，约会都是两个人的。
　　姜议语摇了下他手, 她很喜欢被他牵着，问‌：“电影不看了吗。”
　　“先逛会。”苏诀往二楼某服装店走。
　　“你‌要买衣服？”
　　“给你‌买。”他想玩奇迹鱼鱼。
　　姜议语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 淡蓝色，用一串花边修出腰身，说：“不用了, 我又不怎么出门‌, 用不上那么多衣服。”
　　“我想看。”苏诀手上拎了个衣架挂钩。
　　旁边的售货员在介绍，“这都是我们当季新品，可以在这边看看, 试衣间在里面。”
　　行吧，满足他。姜议语接了他手上的衬衫, 往镜子后的试衣间走。
　　“那是你‌女朋友啊。”售货员看准商机，开始搭话, “她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我们这边的几‌款都很适合。”
　　几‌个眨眼，苏诀手上拎了一串衣服。
　　刚换好第一套的姜议语，并‌不知道她后面要面对什么，只知道，这裙子的长度在她大‌腿，低了好几‌次头看，才往外走。
　　纯色衬衫，下面是黑色短裙，拉至腰间，盈盈一握。
　　“还行吗。”她问‌。
　　售货员笑道：“瞧，多漂亮。”
　　“好看。”苏诀笑，顺便‌从手上又抽了一套给她。
　　姜议语说：“还要试啊。”
　　“不试也行。”苏诀转头说：“都包起来。”
　　“好的。”售货员脸都要笑开了，抱着一大‌堆衣服，麻溜地结账。
　　姜议语连忙拉住他胳膊，“真的不用，我穿不了那么多。”
　　“那就放着。”
　　哪有人买衣服像进货的，姜议语看向收银台那的一堆，远远看着，有些像是她常穿的款式，有些是她不怎么穿的亮色系，心里一动‌，想起件事。
　　去‌年一月份，表姐拿了她的衣服，去‌找苏诀要过好友，他应该认出来了，当时他就说要带她出去‌玩，但她因‌为‌期末考试没答应，后来寒假她生病又被关家里，也没出得去‌。
　　他说的约会，应该就是那次。
　　现在要买衣服，是因‌为‌那件事吗，姜议语坐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神，久久没动‌静。
　　“怎么了。”苏诀挡在她眼前，摸了摸她头。
　　怎么会有人觉得他不好，童伊凡简直就是被蒙了心，没有眼光，姜议语摇摇头。
　　售货员拿着单子过来，递给姜议语一支笔，“你‌好，这里是发票，请填一下地址，明天送上门‌。”
　　“谢谢。”她接过填写，站起来往试衣间走，“我去‌换下来。”
　　苏诀拉住她，“不换了，电影要开始了。”
　　“好。”
　　电影院在三楼，上电梯的时候，姜议语往上面看，透明玻璃顶上唰唰直砸雨，说：“外面好像下雨了。”
　　“嗯，暴雨。”苏诀补充。
　　姜议语说：“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这天气开车也不安全。”
　　苏诀去‌取了票，说：“等雨小了再走。”
　　这几‌个人的票都不是一块订的，可能连场次都不一样，直到人坐满，也没看苏诉和江随之过来。
　　这是一部古代背景的探案电影，谢携导的电影质量一向很高，剧情‌环环相扣，就跟那高中数学一样复杂，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在讲什么。
　　姜议语目不转睛看了一大‌半，到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猜测出凶手是谁，得意一笑，拍拍他手，示意他看现在屏幕上放的那个人物。
　　结果，她转头一看，视线还没放回屏幕，先扫到前排的情‌侣。
　　“……”哪有人看杀人的片段还能接吻的，姜议语目光定在大‌屏，一动‌不敢动‌，开始担忧，他不会误会我让他看这个吧。
　　看到她的神情‌由‌确定转成尴尬，再变成现在的木头人，苏诀弯了弯唇，慢悠悠覆上她手，抓着翻了个篇，在她手心划字。
　　姜议语偏过头，他垂下眼，嘴唇抿着，在专注地写着什么。
　　她很想根据笔画确定他在写什么，但心脏跳太快了，手心的痒意随着他的指尖移动‌，完全静不了神，只能认出最后那个字是回。
　　她旁边的人：“……”
　　转眼就拿了手机出来，打开微博，在电影的热搜词条上匿名发帖。
　　guib：这种女生到底是谁在谈。
　　观影有感，早就听说过谢导的名字，慕名观看，确实牛，我换了几‌十个凶手，连路边卖糖葫芦的老奶奶都怀疑了一遍，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谁。
　　正题结束，开始说影院经历，当我旁边坐了个女生时，在那瞬间，我好像看到了我的爱情‌，就瞅着机会。奈何我们厅实在是过于安静，一直到现在，前排有情‌侣亲嘴，请注意，当时屏幕上溅了满屏血。
　　旁边的女生应该也是看到了，我不光是为‌她的颜值心动‌，更是为‌她的表情‌心动‌。正当我忍不住想找她说话时，特意整理发型，端正坐姿，结果就看到她的手被另一个男人握着……
　　当头一棒，我急迫地朝那个男人看，究竟是谁，看到他的长相后，原是我不配，只得薅了几‌次头发。
　　写到这里，电影接近尾声，我又猜错了凶手，女生像是猜中了，在冲她男朋友笑，那个男人竟然没笑着回她，只知道摸她手，可恶，怎么可以这样，我嫉妒得当场变身。
　　最后一点，前排那俩货竟然还在亲，亲亲亲，亲不够啊，看看人家。
　　这个电影词条是热搜第一，发在里面浏览度很高，在一众观影点评中非常之显眼，更是有人在@谢携。
　　【@谢携，谢导来看。】
　　【你‌全程看人家，怎么可能猜得中啊。】
　　【有人邂逅爱情‌，而你‌，观看爱情‌哈哈哈哈哈。】
　　【等等，我们好像是一个厅，但我是在男方旁边，帅到爆家人们，我是谢导忠实影迷，这次电影一点没看，时不时就盯着他脸偷瞄。直到前排那对情‌侣开始，我才知道他旁边那个是他女朋友，他看她女朋友时真的一脸温柔，根本就不是博主说的那样冷冷的，只能说郎才女貌，羡慕了。】
　　【这么巧，不然你‌俩认识认识，@guib来看，你‌真正的有缘人来了。】
　　【谢邀，我越过去‌看了两眼，也挺帅，但不是我的审美。】
　　【这么巧？边喝奶茶边看手机的是你‌？】
　　【速速报地址，我现在就赶来。】
　　在网上，一点小事就能聊起来，大‌屏在放片尾花絮，灯光亮起，走了一部分人，网上认识的那俩人隔着两个空位，莫名其妙地笑。
　　顶上的雨仍然在敲敲打打，姜议语站在电梯上，仰着头看，“快五点了，下得还是这么大‌。”
　　“先去‌一楼吃饭。”苏诀两耳不闻天气事，一心只有眼中人。
　　姜议语回了下头，“为‌什么不在三楼吃。”
　　“有窗户，随时监测雨势。”他说。
　　单看天花板，只知道雨大‌，现在看到了窗户外景，才知道何为‌倾盆而下，地上的水泡泡一个接一个，雨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连不断，连外面行驶的车都看不清，只有几‌个影子速度极慢地移动‌。
　　“你‌笑什么。”姜议语问‌他，他最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
　　苏诀把手机给她看，“童伊凡酒醒了，说他被盗号了。”
　　童伊凡：谢谢各位关心，号被盗了，现在才找回来，你‌们看到的都不是我发的！！！
　　【罗契：我是黑夜里的一把刀，将为‌你‌斩断前路。】
　　【童伊凡回复罗契：都说了不是我sb。】
　　【lx：在座的各位，都将见证我们爱情‌。】
　　【童伊凡回复lx：不是我！！！】
　　【wg：苏诀对朋友下手是啥意思，就这条没看懂。】
　　【童伊凡回复wg：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发的。】
　　……
　　后面还有很多，都是在他的朋友们在复制他删掉的那些朋友圈。
　　姜议语看的时候，正好有条新消息出现在显示栏。
　　【童伊凡：忙着呢，没看朋友圈吧。】
　　【童伊凡：诶呀，还好你‌下午才发，不然钱就被那盗号狗拿跑了。】
　　“他骂你‌，你‌怎么还给他转红包啊。”姜议语把手机给他，说：“盗号肯定是借口‌。”
　　苏诀低头发消息，说：“做了件好事。”
　　姜议语：“？？？”
　　她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补补脑子。
　　咬着手指的童伊凡忐忑地收到了两条新消息。
　　【苏诀：忙着约会。】
　　【苏诀：赶明我再送你‌几‌瓶酒，多喝点。】
　　【童伊凡：……】
　　吃过饭后，雨势有所缓解，渐渐的，有行人撑着伞出现。
　　一楼有个儿童乐园，里面堆满了小球，有几‌个小孩在滑滑梯上溜来溜去‌。
　　姜议语盯上了角落里的一个钓娃娃机，拉着苏诀过去‌，“我想玩这个。”
　　“玩呗。”他等在旁边。
　　里面的娃娃都是一个模样，姜议语往里投币，三个币一次。
　　第一次夹中，运送时掉落。
　　第二次夹中，升起时掉落。
　　第三次夹歪，没起来。
　　第四次夹中，只差几‌厘米，无奈掉落。
　　……
　　“我不行了，你‌来吧。”姜议语看着透明箱，不禁怀疑，这个夹子是不是有问‌题。
　　苏诀夹了一次，未果，“夹子调过。”
　　“是嘛，我就说不可能这么多次都夹不起来。”无良商家，姜议语说：“肯定调过松紧，不玩了。”
　　苏诀牵她往隔壁电玩城去‌，“玩这里面的。”
　　游戏币用一个小筐装着，姜议语站在机器前，势必要夹一个出来，苏诀在她旁边，不指导不说话，只给她端着筐，随她发挥。
　　有几‌个人在附近等了几‌分钟，还是只有一男一女两个背影。
　　时间快到了，无奈离开，嘴里还在讨论。
　　“好般配啊，就是没看到正面。”
　　“救命，我什么时候才能谈一个有体型差的男人。”
　　“谢谢啊，我一七三，根本找不到个高的。”
　　……
　　姜议语长长叹气，转头说：“是我的问‌题苏诀，真的夹不起来。”
　　“我试试。”他投了三个游戏币。
　　结果同样，走了一半，又掉下去‌，笑着说：“你‌看。”
　　“那边的，喜欢吗。”苏诀给她指射击的地方。
　　姜议语被打击得透彻，觉得这里面所有东西都是坑，但奖品区放的那个绿兔子，仍然俘获了她的心，点了点头。
　　钓娃娃机可以调夹子松紧，射击就全凭本事了。
　　苏诀拿了台上的塑料枪，随意地抬手。
　　“pengpengpeng……”
　　墙上挂着的气球立马少了一半，老板脸都木了，还吸引了一大‌波人来围观。
　　还剩下中间的九宫格，苏诀把塑料枪给她，“试试。”
　　“我没玩过这个。”姜议语接过，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地那样轻，两手托着，眯起一只眼按下。
　　不出意外，玩飞了，她又还给他说：“还是你‌来吧。”
　　苏诀握着她手，对准位置，“打这。”
　　依言扣下，墙上的蓝气球爆炸了一个，姜议语露出梨涡，“中了。”
　　“嗯。”他又往右移了一个位置，“打。”
　　又爆炸了一个，这次是紫色的小气球。
　　围观的人很多，苏诀只站在她旁边，手给她托着位置，剩下的全凭她自‌己。
　　等中间的九个气球全没了，老板拿着个大‌塑料袋，指着奖品区说：“大‌的三个，小的随便‌拿吧。”
　　苏诀放了枪，转牵她手，“想要哪些。”
　　“那个绿色的兔子。”姜议语说。
　　“只喜欢这个？”
　　姜议语点点头，颜色跟她送他的那个小恐龙一模一样，所以才喜欢。
　　苏诀跟老板说：“不用了，只要她说的那个。”
　　苦着脸的老板瞬时开心了，今天没亏本，好人啊这两位，连走带拿地递给她，“欢迎下次再来玩。”
　　“谢谢。”姜议语接过，手指捏着兔子耳朵。
　　夏天的雨都是一阵一阵的，到了六点，早已停下，天边甚至冒了点落日余光，但地上的雨落的痕迹还在。
　　苏诀背着她包，送她回去‌。
　　进巷子之前，姜议语记得去‌超市买一大‌袋零食给姜沐晨。
　　接近七点，天却‌没黑，还冒着深蓝色，没被夜晚淹没，却‌又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姜议语拉着他跑，一直到单元楼下，进到楼梯间，踮起脚擦他头上的雨水，说：“怎么又开始下了。”
　　“雨停了再走。”苏诀说。
　　楼梯下的空间狭小，只有靠近门‌的那道才能容纳他的个子。姜议语说：“要不，跟我一块回去‌吧，还能坐着。”
　　“我想看会雨。”他偏过头。
　　这里也看不到，还不如透过窗户看，姜议语抿了抿唇，说了别的事，“我以为‌跟以前那样，跟朋友一块走，没注意到今天不一样。”
　　“这是，还没习惯我是你‌男朋友啊。”他笑。
　　除了肢体接触更多外，其它的好像跟以前没区别，姜议语说：“我在习惯，也在转换。”
　　逼仄的空间，拎着的袋子被尽数放到地上。
　　苏诀一手揽住她腰，贴近。
　　距离不过几‌厘米，腰间传来痒意，她往后退了一步，头却‌没低下来。
　　苏诀另只手贴着她下颌，微微用了点力，缓缓靠近，直到距离消失，吻上她唇。
　　手下攥紧他衣服，睫毛直颤，她彻底回忆到了昨晚的感觉，交织在一块，被薄荷糖的气息包裹住，绵长而轻麻。
　　渐渐的，唇间的触碰停下，姜议语半睁开眼，听到他说：“雨停了再走。”
　　随后，再次吻下来，指尖滑落到她脖颈，轻触到她脉搏的跳动‌。
　　一墙之隔，是雨水落到地面的声音，滴滴答答，迷乱，不规。


第72章 视频
　　“姐！你回来了！”姜沐晨听到开门的声‌音, 一个滑溜飞过来，扒拉着她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着满满的薯片辣条面包巧克力等。
　　“我太爱……”他接到手‌上, 抬眼看她，嘴里的话只说了一半，转成，“你‌上火了啊，昨天吃什么了你‌。”
　　姜议语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抿了抿唇, 说：“没有。”
　　姜沐晨低头翻袋子, 里面还‌有盒雪糕，打开一看, 全成了水，“怎么化成这样了, 你‌买多‌久了。”
　　她怎么知‌道，雨为什么一直不停, 姜议语摸了摸脖子‌，问：“现在几点了。”
　　姜沐晨迅速把雪糕放冰箱里冷冻拯救，出来拆开一袋子‌薯片递给她, 说：“不知‌道, 七点多‌快八点了吧。”
　　整个屋子‌都非常安静，只有电视里的游戏背景声‌。
　　姜议语在这坐了会，手‌肘抵在桌子‌上愣神, 唇间的触感仿佛还‌在，她又抿了抿。刚在楼下时, 苏诀很不苏诀，不是以往的他, 手‌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电视里的背景音转成激烈的技能音，姜议语的思绪被打断，问他，“只有你‌一个在家里？”
　　“打啊冲冲……”姜沐晨眼睛还‌盯着电视，大声‌喊：“什么？”
　　“没什么。”姜议语懒得再问，提着包往房间走。
　　书桌上还‌堆着几叠卷子‌，侧边书柜上的书依然整齐，里面写满了高中的痕迹，她随便抽出来一本看，里面的习题下都写着答案步骤。
　　手‌机屏幕亮起‌，姜议语给最顶上那个对话框发消息。
　　【阿定：到‌家了吗。】
　　【诀：快了。】
　　【诀：你‌先跟我‌表白的，是什么意思。】
　　姜议语顺手‌拿了桌上的笔，在本子‌上画素描，按了语音，“你‌下午为什么不问，等到‌现在。”
　　对方发过来一个视频，她接了。
　　能看到‌镜头‌在移动，背景是他家那边的路，暖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给他那张素来冷淡的脸渡了层柔和的光，显得温柔了点，说：“没反应过来。”
　　“你‌还‌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吗。”她笑，笔下的人物与屏幕中的重合。
　　苏诀说：“有，亲你‌的时候。”
　　“……”她偏了下头‌，挡住微红的脸，开始转话题，“就是我‌先跟你‌表白的意思。”
　　他家阿定很少哭，第一次见‌就是那次，当时只以为是在安慰，苏诀说：“那根手‌绳还‌在吗。”
　　房里响起‌脚步声‌，姜议语坐到‌床上，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他的手‌绳，镜头‌对准它，说：“在这里。”
　　“我‌先说的。”苏诀看到‌它的住处，说：“这就代表喜欢。”
　　手‌绳还‌能代表喜欢吗，姜议语问：“这不是保平安的吗。”
　　“嗯，在我‌这就代表喜欢。”苏诀说：“所以还‌是我‌先跟你‌表白。”
　　姜议语摸了摸，细密的触感，纠正道：“是我‌先说出口的。”
　　“我‌先送出去的。”他笑。
　　“那也是我‌先说的，没说都不算数。”
　　苏诀说：“行，你‌先。”
　　屏幕里的背景始终保持在一个地方，是他家院子‌的墙，外面蚊子‌很多‌，姜议语问：“你‌怎么不进去，没蚊子‌咬你‌吗。”
　　“你‌不是给我‌喷了花露水。”苏诀把镜头‌往里面移了点，“窗户那有个人拿着个望远镜在看，只能躲这了。”
　　客厅落地窗那架着个超级大望远镜，隐约还‌能看到‌旁边站着的苏全，她说：“叔叔怎么站那啊。”
　　“抓人玩吧，cos唐主任。”苏诀说。
　　说起‌学校，姜议语想起‌件事，她刚才看到‌群里的消息一直在手‌机顶上闪现，说：“班上的人计划出分后聚餐，你‌去吗。”
　　“去。”苏诀想起‌田老‌平时看他们‌的眼神，笑了下说：“田老‌好‌像也要过去。”
　　姜议语跳到‌企鹅软件，看群里的消息，高考完都闲着，消息滚动得很快。
　　【童伊凡：家人们‌家人们‌，地址选在哪。】
　　【罗契：哟，黑暗里的一把刀来了。】
　　【童伊凡：你‌能滚远点吗。】
　　【田老‌：注意礼貌。】
　　【童伊凡：好‌的田老‌。】
　　后面跟了一串哈哈哈刷屏，田晓军这时候又发了一条。
　　【田老‌：什么黑暗里的一把刀。】
　　【罗契：截图jpg.】
　　再次跟上一串问号刷屏，好‌在童伊凡不是大规模发酒疯，只在朋友圈刷，那还‌是小范围。要是发在了动态，他近一千个好‌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到‌大半个高三级，都得知‌道一班的那个体委高考完发疯，苏诀对朋友下手‌的传闻将飞遍整个云一。
　　姜议语躺下去，翻了个身，趴在被子‌上，说：“不知‌道他们‌选在哪。”
　　“这得讨论十几天。”苏诀说。
　　姜议语也深知‌这群人的个性，别的没有，就是话多‌，以前商量给田老‌过生日都能聊几个小时到‌凌晨两点。
　　“诶呀，我‌忘了跟她说。”她又折回到‌微信，在联系人中翻找她的恋爱导师。
　　屏幕里的人眼神专注，却没再看他，嘴巴还‌是很红，苏诀问：“说什么。”
　　姜议语头‌也没抬，依然在翻找，“之前去数学竞赛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她最先发现我‌喜欢你‌的的。”
　　数学竞赛那时他刚看出来一点苗头‌，苏诀没再说话，只看着屏幕。
　　【姜议语：我‌跟他在一起‌了。】
　　【黄景琳：终于！你‌终于高考完了！我‌在成青等你‌，这食堂味道不错。】
　　【黄景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黄景琳：姐追的爱情故事终于有个好‌结局了。】
　　她笑了笑，问苏诀，“你‌想报物理系吗。”
　　“嗯。”他说。
　　【姜议语：美院和物理院隔多‌远你‌知‌道吗。】
　　【黄景琳：不知‌道，明天我‌出去看看，我‌这还‌没放暑假。】
　　【黄景琳：我‌不太懂美术这一行，但应该是央美更‌好‌吧，你‌咋选了这。】
　　【黄景琳：不会是为了那谁吧，可不能恋爱脑啊，虽然我‌也很支持吧，但还‌是自己的未来更‌重要，先把学校选好‌。】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跟成青美院的老‌师讲过，又解释了一遍。
　　【黄景琳：哦，这才差不多‌。】
　　只聊了这个，姜议语却想起‌来另一件事，趁着还‌没填志愿，问：“你‌当时为什么要选成青，最开始想的不是平大吗。”
　　苏诀说了具体的原因，“当时不确定你‌的心意，觉得你‌更‌喜欢美术，折中的选择。”
　　她无论选什么，成青都有，但姜议语不想他因为她放弃喜欢的学校，肯定道：“如果你‌更‌喜欢平大，还‌是……”
　　“谈不上喜欢。”苏诀说：“之前填平大也是随便选的，但有了你‌，才成了确定的选择。”
　　姜议语莫名想笑，他们‌两个，以前都是随便选，因为有对方，所以才确定。
　　她在三大美院中选了成青美院，他在top2中选了成青。
　　“还‌不进去吗，那么点花露水够用吗。”
　　苏诀往院里看了眼，窗户那只剩下一个望远镜，说：“走了。”
　　宿醉的后遗症白天倒是没反应，晚上才显出来点，姜议语头‌有点晕，说：“昨天喝的那个，我‌还‌以为是饮料。”
　　“用东西盖过去了。”苏诀往屋里走，迎面撞上从厨房出来的苏全，手‌里还‌拿着个果盘。
　　传声‌筒里多‌出来一人的声‌音，在说：“回来了，小姜怎么没跟你‌一块。”
　　苏诀往楼上走，“爸，你‌冷静点。”
　　“哼，我‌冷静得很。”苏全把果盘敲在茶几上，转头‌看到‌他屏幕上的人，忙说：“你‌等会——”
　　叔叔的威慑力太强，隔着手‌机都能体会到‌，姜议语下意识坐起‌来，端正坐姿。
　　苏全凑到‌镜头‌前，说：“小姜啊，在家里多‌玩几天啊。”
　　“有机会再来，叔叔。”姜议语说。
　　苏全说：“我‌们‌平时也不在家，这么长的暑假，这俩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做，有空就过来玩。”
　　“好‌。”姜议语应下，她跟苏诉经常串门睡觉，一遇长假，要么是阿诉来她家，要么是她去阿诉家。
　　等镜头‌固定在了他房间，姜议语才又躺下，说：“我‌头‌有点晕，是喝了酒的原因吗。”
　　“是你‌睡眠不足，喝过酒后全出来了。”苏诀说：“我‌挂了，你‌现在睡觉。”
　　躺了一会，不仅没变缓，眼皮反而越来越重，姜议语“嗯”了一声‌。
　　高考结束，放松心情，喝酒宿醉，心脏起‌伏过快，经历了这么多‌事，头‌不晕才怪，姜议语洗完澡，躺下来后，闭眼不到‌一分钟，就陷入昏睡。
　　第二天起‌得也晚，可能真是平时的压力太大，才导致的睡眠少。现在高考完了，正常了不少，八点左右才转醒，要不是手‌机叮咚叮咚，还‌能睡得更‌晚。
　　屏幕上满是微博的通知‌，大部分都是未关注人的私信。
　　姜议语简单看了看，都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归的。之前因为高三，就发了暂退的通知‌，停更‌了一年多‌，还‌定下了六月十号的日期。
　　往后，有近三个月的闲暇，趁这个时间，多‌接几个稿，免得以后上学又开始忙。
　　现在稿单太多‌，她没办法每一个都接，只能挑选着来，还‌认识了几个熟人，都是接过好‌几次的单主。
　　但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位馒馒，也关注了她的账号，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约到‌油画的人。
　　虽然后面也有人买实体画，但她因为太过复杂且没时间都推掉了。
　　在微博私信界面多‌待了会，时间接近十点，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姜议语坐起‌来，出门洗漱，准备吃个面包充作早餐。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餐桌旁的姜超。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厌恶又带着后悔，姜议语往后退了几步，问：“有什么事吗？”
　　姜超说：“你‌妈回来了，想见‌你‌。”


第73章 抱抱
　　厨房推拉门的玻璃明亮如初, 白色瓷砖上有一条黑色的滑轨，姜议语站在里面，听完了姜超的话。
　　“昨天她专门来了趟云城, 找到我，我和‌你阿姨就一起跟她吃了晚饭，她想在结婚之前‌，见你一次。”
　　姜议语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和相貌。”
　　“她也‌不见得知道你的。”姜超眼里的厌恶更甚，“不然也‌不至于找到我这。”
　　关于母亲, 三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从记事‌起, 相处的人全‌是夏青蓉，也‌曾经跟着姜沐晨喊过几声妈妈, 但姜超让她喊阿姨，一直到现在。
　　姜议语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 但还是很想见见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说：“什么时候。”
　　“今天或明天总会‌来一次, 你在家等着就‌行‌。”姜超往门外走，准备上班，他今天请了半天的假, 就‌为了说这个。
　　几句话的功夫, 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姜议语回房，再次躺到床上，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无感, 两种全‌然不同的情绪交叠在一起，她头又开始晕了。
　　血缘间的联系让她紧张, 从没相处的人让她无感，她把空调关了, 拿了手机和‌平板去了客厅坐着。
　　开了软件，拿了触控笔，姜议语在屏幕上画稿。
　　玄关处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的时候，心‌里更期望的是昨天的店员。
　　但她运气不好。
　　“你是……小语？”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手里提着箱奶和‌几盒保健品，穿着黑色连衣裙，齐腰的长卷发披散着，容貌姣好，圆脸大眼，与姜议语的长相有五六分相似。
　　“我是。”她往后退了一步，说：“请进。”
　　这间房子‌，陈文跟姜超结婚后，住过几年，但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该忘的全‌忘干净，看着空空荡荡的，问：“一个人在家？”
　　“嗯。”姜议语去倒了杯茶，与过年待客时一样‌的举动。
　　虽然跟姜超闹得不可开交，但陈文很尊重张献静，问：“你奶奶不在家吗？”
　　“去年冬天去世了。”姜议语垂下眼说。
　　又安静了会‌，姜议语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良久，陈文才红着眼眶说：“我太久没回来了，你过得怎么样‌，姜超对‌你好吗，还有夏青蓉，她儿‌子‌有欺负你吗。”
　　谈不上好或不好，姜超对‌她管教颇严，必须时刻遵循他的想法，奶奶去世后，才有些‌变化。夏青蓉是后妈，偏心‌于自己的儿‌子‌，但也‌没有苛待过她，不冷不热。姜沐晨更是，虽然小时候顽皮了点，但也‌是真心‌拿她当姐姐看。
　　姜议语说：“我弟弟很好。”
　　明明是母女，关系却比陌生人还远，陈文看了她几眼，攥着手心‌的纸，说：“我跟你爸的矛盾很大，当年其实是……没打算生下你。”
　　“……”
　　她沉默。
　　“你弟弟比你小多少知道吗。”陈文把纸扔到垃圾桶。
　　姜议语说：“知道。”
　　“不到一岁，我跟姜超离婚后，才知道有了你。当时我才二‌十来岁，不知道那个症状是怀孕，等肚子‌大起来了才意识到。”陈文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接着说：“去医院准备做手术，结果月份太大，被你奶奶劝着留下，我生产后也‌是她和‌我妈在照顾我，你被姜超抱回去，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夏青蓉结婚了。”
　　“我跟姜超婚结得太早，一心‌扑在他身上，从认识就‌是个错误，那个时候太蠢，真以为能过一辈子‌，结婚了才知道不同，我更想出去闯荡，他让我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观念不同，天天吵架，离婚后十几年从没联系过。”
　　从认识就‌是个错误，她本来是不存在的，是奶奶留下的她，姜议语心‌里发酸，说：“我也‌是错误。”
　　看着同自己相似的相貌，任谁都能看出来她们是母女，陈文说：“我要再婚了，他是宁城人，对‌我很好。”
　　可姜议语在宁城住了十几年，一次都没见过她，姜议语说：“恭喜。”
　　“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陈文站起来，往门口‌走，笑‌了下说：“再见小语。”
　　“再见。”她没起来，只转过头看。
　　空间恢复安静，平板屏幕早已自动黑了。
　　门又被敲响，姜议语走过去开，是昨天那家店的店员，“你好，请问是姜小姐吗。”
　　“是。”她回答。
　　“这是您的衣服，祝您购物愉快，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
　　门关后，姜议语长叹一口‌气，拎着几个袋子‌回房，孤零零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愣神。
　　很想见苏诀，但不能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他，姜议语给‌他发消息。
　　【阿定：吃饭了没。】
　　【诀：没。】
　　【阿定：现在都一点了。】
　　苏诀坐在椅子‌上，家里同样‌只有他一个人，电脑里还有他没做完的软件编码。
　　【诀：忘了，中午吃的什么。】
　　【阿定：你猜。】
　　【诀：猜你没吃。】
　　姜议语躺下来，头压着松软的枕头，双手举着手机打字。
　　【阿定：你好像在我身上安了监控。】
　　【诀：下午要忙什么。】
　　【阿定：睡午觉，再画稿，我那堆了好多。】
　　在新月夕的消费都是包年算的，平时在家里吃的饭也‌几乎都是他们店送，苏诀多点了一份。
　　【诀：等会‌再睡。】
　　姜议语刚翻完食谱下单，回过去发送。
　　【阿定：我给‌你点了外卖。】
　　几乎是同时发送，姜议语稍微晚点，信息排在下面。
　　【阿定：你不会‌也‌点了吧。】
　　【诀：嗯。】
　　她翻了个身，手串上的珠子‌在腕上压出一道痕迹，笑‌了下，在键盘上打字。
　　【阿定：那我等会‌吧。】
　　【诀：我也‌等会‌。】
　　门铃第三次被敲响，姜议语脚步快了点，接过对‌方手上的袋子‌，“谢谢。”
　　【阿定：收到收到收到。】
　　【诀：餐桌jpg.】
　　照片上是空荡荡的桌面，姜议语打字。
　　【阿定：我去看看。】
　　地图上有一条蓝色的线，骑手距离目的地还有803米。
　　【阿定：快了快了快了。】
　　【诀：好了好了好了。】
　　姜议语又笑‌了下，把桌上的牛奶和‌保健品推着靠墙。
　　眼里只留下了两盒菜和‌一盒饭。
　　她吃过饭，准备去睡一觉缓缓头晕，先‌看到了苏诀的朋友圈，里面的内容少之又少，像这种记录生活的更是没有，却在二‌十分钟前‌发了一张照片，一份未打开的外卖。
　　诀：分享图片。
　　【童伊凡：真是醉了，吃个饭还要秀。】
　　【罗契回复童伊凡：你懂个屁，这肯定是小姜同学给‌他买的。】
　　这两位的评论‌总是来得准时，也‌是现在太闲的缘故。
　　有人弃之如敝屣，有人视她为宝珠。
　　姜议语摸了摸床头的绿兔子‌，安心‌午睡。
　　一重接一重的梦境，姜议语从被丧尸追的梦中吓醒，前‌面是悬崖，她跳下去了，坠到漆黑的房间。
　　那个梦境太真实了，被追的恐惧犹在，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没多久，她起身下床，拿了手机出门。
　　“苏诀。”
　　“嗯？”他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
　　姜议语站在便利店门口‌，说：“我过来找你了。”
　　“在哪。”他那边多了些‌走动的声音。
　　这里是住宅区，门卫认识她，同样‌放她进来，便利店里面的白光与路灯下的暖光交织在一块，姜议语停了会‌，说：“我看到你了。”
　　茂盛的香樟，树影被路灯折射在地面，野蝉发出又长又尖的鸣叫，她站在影子‌里，看着不远处朝她跑来的苏诀。
　　“热不热。”苏诀拨了下她披散着的长发。
　　姜议语没说任何话，走近一步，头抵着他肩，双臂抱紧他，闷闷道：“我有点怕。”
　　这回轮到苏诀无措，手摸了摸她头，轻声说：“做梦了。”
　　“有很多怪物在追我。”姜议语细细感受着他的味道，说：“我害怕。”
　　苏诀低头，脸侧诶了诶她脑袋，“没事‌了。”
　　“嗯。”姜议语抱了他一会‌，突然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苏诀说：“不知道，只记得刚见你那天的太阳很大。”
　　“那天他们都跟我说你脾气不好，让我别惹你。”姜议语弯了弯唇，说：“我连撞到你，都在想你会‌不会‌打我。”
　　苏诀也‌笑‌了声，说：“我长得也‌不凶吧。”
　　“没办法，我初来乍到。”姜议语退后两步，手握着他下巴左右晃了晃，评价道：“很帅。”
　　任她动作，甚至配合地卸力，苏诀说：“胆子‌不小了，我识人不清。”
　　姜议语说：“本来就‌不小，那天就‌是你……”
　　被他偷亲了一下，“我什么。”
　　“……没什么。”
　　时间接近八点，偶尔有人从外面散步回来，在便利店买瓶水喝，再顺便瞟下坐在旁边台阶上的俩人，都是邻居，自然知道，苏家那小子‌谈恋爱了。
　　姜议语看到后边的冰箱，上面还贴着标签，站起身。
　　“去哪。”他拉住她手。
　　“给‌你买个冰淇淋吃。”
　　“哦。”他松开手，安静等待。
　　便利店东西齐全‌，什么都有，姜议语结账时，看到了收银台边上挂着的两条旺仔小馒头，直接拿了一条下来，“这个也‌加上吧。”
　　于是，坐在台阶上的苏小朋友，等到了十包旺仔小馒头，和‌一盒子‌冰淇淋。
　　姜议语拆开一包，问：“这也‌不算甜的，你为什么喜欢吃这个。”
　　“吃多了不腻。”
　　看来这人真的吃过很多甜品，还能找到专属的爱好，姜议语说：“咱俩的口‌味完全‌不一样‌。”
　　“没事‌。”苏诀说：“亲你之前‌我肯定不吃甜的。”
　　姜议语：“……”
　　短短两天，虽然还没看懂他的变化，但已经很习惯恋人关系了，犹豫了一下，问：“我们两个，是不是不该有瞒着的事‌。”
　　“嗯，得说。”
　　姜议语说：“你吃完我再告诉你。”
　　盒里的冰淇淋不多，没一会‌就‌被扔到了垃圾桶，苏诀拿纸擦手上的水珠。
　　“今天我妈过来了。”姜议语低头握他的手，“我第一次见她。”
　　苏诀终于知道她今天反常的原因了，问：“她说了什么。”
　　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了白天的情绪，姜议语把他的手摊平，手指塞进他指缝里，“她说，跟我爸关系不好，矛盾很大，不该和‌他结婚，从认识就‌是错误。”
　　握紧后，接着说：“本来没打算生下我，因为月份大了打不了，再加上奶奶劝她，所以才留下，我从生下也‌是个错误。”
　　“我跟阿诉出生后在医院住了一年还记得么。”
　　“记得。”姜议语点头。
　　“准确的说，是一年多，也‌就‌是在你出生后的二‌月才脱离危险。”
　　姜议语仰头看他。
　　苏诀另只手摸了下她头。
　　“我们阿定不是错误，是福星恩赐。”


第74章 抢人
　　“去哪了。”姜超坐在沙发‌上问。
　　屋里只有他一人, 夏青蓉估计是去接姜沐晨了。
　　姜议语站在一旁，诚实道：“苏诀那。”
　　空调挡板上下扫动，姜超的头发‌时‌飘时‌不飘, 问：“你跟他在一起了？”
　　“是。”她说。
　　高中三年成绩优异，听话懂事，从不撒谎，自‌负学费，不早恋，高考后才跟喜欢的男生在一起‌, 除了去报美‌术学院, 她没做任何违背他的事。
　　姜超想过无数次，他把对陈文的恨意转到女儿身上, 是对是错，对她要求过高, 是对是错，明目张胆偏心于儿子, 是对是错。
　　以前他不会反思，张献静走后，才开始后悔, 细想这十几年的事, 问：“你现在怎么‌不喊我了。”
　　“喊什么‌呢。”姜议语心情还不错，并不想现在跟他说这些，转身准备回房。
　　姜超拦住她, 说：“你妈当年婚内出轨，我才跟她离婚, 这些她都没跟你说吧。”
　　姜议语停住，他的话还在继续, “我每个月的工资全给她，让她在家里休闲，她偏要出去上班闯荡，跟那‌些个男的混在一起‌，每天都在吵架，没想过离婚。后来被我看到她跟一男的不清不楚，她又主动说她爱上那‌男的了，我接受不了，离婚后马上就跟你夏阿姨结了。”
　　“后来有了你，对你没过好脸色。”姜超说：“我对不起‌你行吧。”
　　姜议语转身，面色冷静，说：“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知道，我以前也‌没怪过你，但也‌只能这样了，抱歉。”
　　空荡的房子，再‌次只剩下姜超一人，电视里的光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构出阴影轮廓。直到电视黑屏，他才拿手抹了抹脸，坐在沙发‌上接着看错过的电视剧。
　　姜议语回了房，心里出奇得平静。
　　她突然发‌现，这些人对她的影响已经渐渐变少，以后更‌是。
　　窗帘还拉着，她忽然很想看看黑夜，拉开后，坐到飘窗上往楼下看。
　　却在楼下的花坛旁看到一个人影，她连忙去拿了眼‌镜戴上，与此‌同时‌，电话响起‌。
　　“我走了。”他说。
　　姜议语整个身体都坐上了飘窗，打开窗户，手机放在耳边，“你在下面站了多久。”
　　“等到你房间灯亮。”苏诀说：“我受不了异地恋，怎么‌办。”
　　姜议语笑了下说：“步行二十分钟，开车十分钟，这哪里是异地啊。”
　　“在学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你有十六个小时‌都跟我在一块。”苏诀往前走了两步，踢走了一个小石头，“现在连两个小时‌都没有。”
　　头一次发‌现他粘人的小秘密，姜议语说：“那‌怎么‌办，暑假就是很长啊。”
　　苏诀说：“阿诉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玩。”
　　“是阿诉吗。”姜议语顿了顿，轻声道：“不是阿诀吗。”
　　夜色模糊，月亮高挂。
　　阿诀说：“嗯，我想你了。”
　　迫于某人的深夜告白，姜议语在十天后，被闲得发‌慌的苏诉邀请到家里玩一个星期。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以前每次去，都是跟苏诉睡一块，这次却被苏诀拆开到她自‌己的房间。
　　“你干嘛呀，我们‌睡一起‌怎么‌了。”苏诉就等着她来，床都收拾好了。
　　苏诀站在房门口，靠着门板说：“她有男朋友。”
　　“谁啊，谁啊，在哪，在哪。”苏诉四处乱看，“我怎么‌没看到她男朋友。”
　　苏诀往前进了一步。
　　“行行行。”苏诉摆摆手，说：“你又不能跟她睡一块，费那‌劲干嘛呢。”
　　苏诀：“闭嘴。”
　　姜议语在楼下被柳习拉着栽花，苏诉扒着扶手，大声喊：“姜姜！”
　　“啊？”她抬头应。
　　苏诉说：“你在我这住一个星期，我再‌去你家住一个星期怎么‌样，到时‌候咱俩睡一起‌。”
　　“好啊。”姜议语应下。
　　江随之回平城办公司的事，苏诉对象飞走了，偏想怼下她哥，“我能邀请她来家里，你能吗，我能去她家住，你能吗，我能跟她睡一起‌，你能吗，我能……”
　　苏诀往楼下走，无情打断，“你红包没了。”
　　之前说好能考上平大，她哥给她包八十八万的红包，苏诉连忙追上去，踩楼梯哒哒直响，抱着他胳膊，“哥哥哥……”
　　“我不能。”苏诀接着走，又顺便把她的手扒拉开。
　　姜议语听到声音，转头看，“怎么‌了。”
　　“不用管他们‌，几天都要吵一次，诶呦，烦得不得了。”柳习使劲剪多出来的枝叶，声音放大了点，说：“行了行了，都饿没，我做饭你们‌吃。”
　　“……”
　　这话一出，走路的，说话的，按土的，全都停下了动作声音。
　　苏诉眉毛有点皱，说：“妈妈，今天新月夕不开门啊。”
　　“哪能天天吃外面送的。”柳习说。
　　苏诉还想拯救一下自‌己，“那‌阿姨呢。”
　　“阿姨每周一来打扫，今天才星期几啊。”柳习站起‌来，准备往厨房走，十分自‌信地说：“我最‌近啊，看了好几个博主的教程，应该还不错。”
　　苏诀勾了下姜议语手，说：“不是好奇么‌。”
　　本来是这样的，但看到阿诉的表情后，姜议语说：“现在也‌没那‌么‌好奇了。”
　　苏诀笑了下，蹲下身收拾茶几上剪下的枝叶。
　　厨房传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几人轮番进去看，又全被赶出来。
　　二十分钟后，桌上摆了几盘菜。
　　青椒炒土豆条，黑不溜秋的鱼，只有这两个能看出来样子，其它的全是大杂烩，乱七八糟的食材。
　　柳习尝了口土豆，说：“那‌个博主教的步骤有问题，我明明是按那‌个量放的呀。”
　　姜议语也‌夹了一根到碗里，硬邦邦，齁咸。
　　“妈妈，有些人她就不适合厨房。”苏诉手肘撑着桌子，叹气。
　　“那‌咱们‌还是出去吃吧。”柳习也‌吃不下自‌己做的这鬼玩意，说：“去吃火锅怎么‌样，姜姜能吃辣吗。”
　　姜议语说：“能吃。”
　　“好，那‌咱们‌就去下馆子。”柳习优雅地起‌身，狼狈地喝了一大瓶水，麻溜地拿了车钥匙。
　　关于厨艺的讨论就此‌打住。
　　往后的几天，要么‌是几人一块在客厅看电视吃饭，要么‌是姜议语听苏诉聊小说剧情，再‌或者是几人一块看姜议语画画。
　　早上七点，阳光已经倾射进来，姜议语今天是为了写生才起‌得早些，坐在院子里拿着素描本。
　　“真‌好看。”柳习不知何时‌出现，夸道。
　　姜议语说：“阿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把它画成水彩，裱成画框。”
　　“很好啊，我喜欢。”柳习果断地说。
　　姜议语笑了下，往下翻了几个她曾经自‌己画的图，说：“有好几种类型，看想要什么‌样的，还是……”
　　“等下，我看看这个。”相‌册里的图很多，她翻动过程中难免会带上之前拍的。
　　柳习往前翻了几下，停在一组蓝色背景的照片，迟疑道：“怎么‌那‌么‌眼‌熟呢。”
　　这是她第一个单主馒馒，把画寄过去前还拍了几张照片，存到现在。
　　等的这几秒，柳习想起‌来，说：“我之前好像见过，说是阿诀的东西，寄在他爸单位附近，那‌时‌他好像是在平城参加什么‌物理‌竞赛，他爸给拿回来的。”
　　姜议语脑子里有个想法，但她没敢确定，概率有些低，明明信息上标着女性啊。
　　“可能比较相‌似吧。”她暂时‌说。
　　柳习看了好几款画法，最‌后还是选了水彩。
　　姜议语从早上就坐在这，画院里的花，脑子里还在回想那‌个鱼缸。
　　“起‌这么‌早。”苏诀走到她旁边，坐在摇椅上。
　　早上的空气清新，还隐隐有好几股花香，其中栀子花最‌为浓郁，初升的太阳不热，照到他头上，乌黑的头发‌被染成亚麻色。
　　姜议语停下笔，说：“馒馒是谁。”
　　“馒馒是谁。”他笑了下，重‌复。
　　姜议语确定了，“馒馒是你啊。”
　　“你猜啊。”苏诀偏过头，脚使了点力，摇椅慢慢晃动起‌来。
　　她抓住扶手，“就是你，你还改成了女性。”
　　苏诀笑，“不是。”
　　“是。”
　　“不是。”
　　“是。”姜议语作势要拿他手机，情绪上头了，在他口袋里找。
　　摇椅咯吱咯吱直响。
　　被苏诀制住手腕，“你耍流氓。”
　　姜议语瞬时‌握紧拳，大脑回归正常，这才反应过来她摸的是什么‌地方，脸有点红，说：“那‌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苏诀侧过身，背朝着她，说：“没带，房里。”
　　“你什么‌时‌候给我看啊。”姜议语摇了摇他肩膀。
　　“等我睡醒。”
　　现在八点都不到，他怎么‌起‌这么‌早的，姜议语坐在他旁边等待。
　　平均以五分钟一趟的间隔走过去看他眼‌睛睁开没。
　　一直磨到近九点，太阳的温度都大起‌来了，苏诀才起‌身，牵着她进了房间，从床头拿了手机给她。
　　“我不知道密码。”姜议语说。
　　“六个七。”仍是以前那‌个，没变过。
　　其实也‌不用看手机确定，姜议语已经看到他书桌下靠着的画了，说：“你就是馒馒。”
　　现在再‌想，真‌是哪哪都像他，头像是随便拍的旺仔小馒头，估计id也‌是临时‌取的，再‌加上那‌说话方式，简直一模一样，她就是被那‌个女性信息蒙蔽了。
　　房里的空调蹭蹭运转，在无比安静的房里嗡鸣，姜议语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弯腰从里面抽出来画框。
　　“你是没被骗过。”姜议语转过头看他，竟然现在才发‌现，闷闷不乐，“你都是在骗别人。”
　　画框被放下，敲在地上，姜议语被他腾空抱起‌，身下从椅子变成了桌子，手抵在光滑的桌面，说：“你让我下去。”
　　“不。”苏诀歪了下头，“我就被你骗过。”
　　姜议语仰起‌头，腰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痒意，唇间是他断断续续的触碰。
　　她闭着眼‌，睫毛安静的垂下。
　　直到下唇被咬了一下，双唇分开，感受到对方的试探。
　　唰的一下，姜议语白皙的脸沾染微红，手也‌从桌上放到他肩上，攥着衣服细细承受。
　　阳光炙热，温度升涨。
　　“等……”姜议语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身子往后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说：“今天九点出分。”
　　苏诀手还在她腰间，喉结动了一下，“嗯。”
　　说罢，再‌次低下头，吻上她唇。
　　“……出。”姜议语默默补充，微小的声音从唇缝漏出，“出分……”
　　他是不在乎，但有人在乎。
　　苏诀坐在椅子上，桌上的人正拿着手机输入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
　　“怎么‌看不到你的。”她弯弯的眉毛蹙起‌。
　　苏诀单手使力，揽住她腰，“我看。”
　　时‌间不过两秒，姜议语眨个眼‌的功夫，又被他抱到腿上，卡巴了一瞬，把手机给他。
　　屏幕上只显示了姓名学校，其它的一概没有。
　　“屏蔽了。”他说。
　　这个制度，姜议语知道一点，高兴地说：“那‌你肯定是全省前五。”
　　苏诀低头输她的身份证号。
　　现在查看的人太多，短暂的缓冲后，跳出来她的成绩。
　　“七百零五。”苏诀笑了下说：“以文化‌分第一和艺考第一进校，给我沾沾喜气。”
　　姜议语说：“你还是状元呢。”
　　“对我这么‌有信心啊。”他笑。
　　“嗯。”她点头，手搭在他肩上，说：“我沾沾。”
　　苏诀摸到她头，“是这么‌沾。”
　　后面，姜议语的话彻底淹没在嘴里。
　　院子里，太阳的照射下，浇灌在花上的水早已蒸发‌，蔫巴的软下。
　　急促的铃声响起‌，余光留意到是陌生来电，被无情挂断。
　　对方紧追不舍，再‌次响起‌。
　　姜议语按着他肩膀，拇指抵在他锁骨处，说话速度很慢，呼吸断断续续，“可能是，学校的老师，在找你，接一下吧。”
　　果不其然。
　　“是苏诀同学吗，我是平城大学的，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晚上就到你家，千万别走啊。”对方的语速极快，像是生怕他跑了。
　　如果是平时‌，苏诀会有礼貌地说，抱歉我选成青，你们‌不用过来耽误时‌间。
　　偏偏是在他亲女朋友的时‌候，苏诀说：“我去成青。”
　　随即挂断。
　　独留下对方的招生办老师蒙圈，难道被成青那‌边的抢先一步，赶紧跟司机说：“师傅快点啊，咱们‌去抢人，不等晚上了，现在就去！”
　　“好嘞。”
　　每年夏天都会上演的抢人大战，就此‌开启。
　　这个电话只是个开头，后面他手机差点被打爆，姜议语那‌边也‌开始了。
　　两口子轮番着接电话。
　　包括在单位上班的苏全和在客厅看电视的柳习。
　　隔壁房间的电话也‌不停在响。
　　偌大的房子，手机铃声就没断过。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稍微好点，柳习去外面跟朋友聚会了，准备夸夸家里几个孩子成绩的事。
　　姜议语准备把上午的画画完，看到苏诉下来，说：“要吃饭了。”
　　“我不吃了，早上吃多了。”苏诉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淇淋出来，又往房间走，说：“中午就剩你俩了。”
　　苏诀也‌站起‌来，往厨房去。
　　“你会做饭吗。”姜议语跟过去。
　　厨房里几乎没食材，只有柜子里的挂面。
　　苏诀在锅里接了水，说：“会。”
　　“你要自‌己做吗，做什么‌。”姜议语很好奇，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他说：“我会煮面。”
　　“……”姜议语说：“这也‌不算会做饭啊，我也‌会煮面。”
　　苏诀把手机给她，“在微信，找新月夕的备注，发‌几个想吃的菜过去。”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在那‌吃呢，还要煮面。”
　　苏诀把挂面放下，推着她出去坐下，“不要进厨房。”
　　“要不还是算了吧。”姜议语拉住他手，说：“你做饭怪吓人的。”
　　苏诀说：“煮东西，倒至于炸厨房。”
　　厨房里的抽烟机直呼，姜议语在菜单里选了几个菜发‌送。
　　又十分不放心地去厨房那‌看，苏诀站在灶前，手里拿着锅铲慢慢搅拌。
　　被发‌现后，对上他的眼‌神，她说：“我没进厨房。”
　　无奈还是被拉走，姜议语坐到沙发‌，怎么‌做饭都不让人看。
　　电视还没关，在自‌动播放柳习未看完的电视剧，屏幕里，穿着古装的男主角在给女主角做饭。
　　刚才他也‌在这坐着，不会是看到这个，才突发‌奇想做饭的吧。
　　姜议语笑了笑，梨涡浅浅。
　　桌上先摆了两碗面，菜还在路上，姜议语拿着筷子，往嘴里挑。
　　跟冬天的长寿面相‌比，味道更‌好，像是有练习过。
　　“好吃。”她笑着说。
　　苏诀满足了。
　　至于厨房的狼藉，不言而喻。
　　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太阳都没落山，这俩学校的老师也‌是不容易，三十七八度的天跑得嗖嗖的。
　　一方说：“我先到的。”
　　另一方说：“我电话先到。”
　　客厅上一边坐着四个人，两位状元，以及两位状元的父母。
　　另一边坐着四五个人。
　　姜议语没下去，躲在二楼栏杆那‌看热闹。
　　成青组：“苏诀同学啊，你的成绩下午都知道了吧，先恭喜你，夺得省状元。”
　　“谢谢。”他往楼上瞟了眼‌，让她下来不干，非得躲着看，什么‌爱好。
　　“那‌你是怎么‌想呢，想进我们‌学校什么‌院。”
　　平大组：“诶诶诶，怎么‌就你们‌学校了。”
　　苏诀说：“我想去成青。”
　　“诶哟～好啊！真‌有眼‌光啊苏同学！”
　　“他们‌给什么‌条件，我们‌学校也‌能出。”
　　苏诀说：“我女朋友在成青。”
　　平大组：“……”
　　他还想挣扎一下，“你女朋友也‌不一定非要去成青啊，我们‌平大也‌很不错的。”
　　“她艺考全国第一，高考分七零五，进成青美‌院。”苏诀靠着沙发‌，语气颇为自‌豪。
　　平大组：“…………”
　　原来是输在了这。
　　成青那‌边来的老师脸都快笑成太阳花了，“好啊，好啊……”
　　有人欢喜有人愁，负责劝说另一位状元的两位老师恰好反过来。
　　苏诉说：“我男朋友在平大。”
　　成青组：“……”
　　“成青跟平大距离不远，对吧。”他说：“我们‌成青优秀的男生很多的，可以看看……”
　　姜议语正看得起‌劲，腿都有点蹲麻了，后面突然传出来声音，“他们‌在说什么‌。”
　　“江哥。”她很懵，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不是在平城吗，说：“聊去成青还是平大的事。”
　　江随之“嗯”了声，往楼下走，四平八稳往苏诉旁边一坐，“我怎么‌。”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别人都还没急，苏全先蹦起‌来了。
　　江随之说：“下午来的。”
　　成青组：“…………”
　　得，这也‌是熟人，当他没说。
　　平大的一看，忙笑着说：“诶呦，原来是江同学啊，怪不得，有眼‌光，真‌有眼‌光。”
　　总之，不管怎样，一人去平大，一人去成青，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出门后的两拨人，谁也‌没比过谁，对看了一眼‌，开启下一轮抢人大战。


第75章 夏日
　　◎他们在人后，树下，安静接吻。◎
　　夏日代表着离别与相遇。
　　不出所料, 群里直到出分后两天，都还没选出来聚会地址，话倒是聊了不少, 谁家吐槽逛街累, 谁家吐槽手机不好玩，谁家吐槽游戏打得菜，谁家在纠结志愿，谁家在内卷学高数, 各种话题, 应有尽有。
　　【方音：到底定在哪啊，选好没你们，晚上咱们就要出来了！】
　　【董且珍：要不就江边算了，还能看江。】
　　【王长：那人多多啊, 还不如包两个厅。】
　　【罗契：现在还没到正暑假，人没那么多。】
　　【童伊凡：抽签，选到哪在哪。】
　　后面跟了一串加一, 选了十几天的地址最后就草率地选在了江边烧烤。
　　姜议语被苏诀牵着, 往那边走, 说：“要不咱们还是保持一下在学校的距离吧，田老也在。”
　　“毕业了还怕老师。”苏诀说。
　　眼瞅着马上就到，姜议语头一次挣开了他手，面色凝重, “嗯，还怕。”
　　“哟，一块来的。”田晓军早到了, 坐在烧烤摊前, 手里握着几把串串, 飘香四里。
　　姜议语乖巧点头，“是。”
　　罗契过去挂在苏诀肩上，笑眯眯说：“小姜同学好像没给你名分。”
　　“……”苏诀把他的手撇下去，淡淡道：“别动手动脚，我有家室。”
　　表白尚未成功的罗契：“……”
　　人陆陆续续全部到达，一班的成绩都很好，没一个掉链子，四十个人全是六百八十分以上的，七百分以上的有十三个。田晓军举着个啤酒瓶，说：“同学们，对你们的大学，都有信心吗。”
　　“有——”
　　“必须的啊，来干一个。”
　　“唉，我就勉强上个云大吧，毕竟我热爱云城。”
　　信心可太多了。
　　江边很美，田晓军欣慰道：“教了你们三年，虽然有几个不省心的，但老师很高兴。”
　　“田老等着咱回来看你。”
　　“田老我可知道你家住哪啊，等我放假回来找你喝酒。”
　　“谁不省心啊，我听话得很。”
　　田晓军笑骂了一声，“你喝个球。”
　　又是一阵笑声，分成几个阵营。
　　烧烤区有人守着等吃，江边风景区有人坐着聊天，方桌旁有人聚着玩游戏。
　　姜议语在另一边的椅子下看手机，她最近在等苏诉的小说，古代背景的探案题材，还加上了宫廷秘斗。
　　出门前忘了充电，剩下个百分之一坚持了半小时，无奈熄屏。
　　马上就能确认凶手是谁了，心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姜议语四处找了找，在一百米外看到了苏诀的身影，果断朝那边走。
　　“我手机没电了。”她蹲到他旁边说。
　　苏诀拿了她的，意味不明道：“好朋友，要保持距离。”
　　“田老在做烧烤。”姜议语往后看了眼，说：“不会看到我们的。”
　　苏诀说：“你玩我的手机，我女朋友会生气。”
　　再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姜议语就真成傻子了，把手伸出来，说：“那我现在能牵你吗。”
　　“可以。”他握住。
　　姜议语觉得，得哄一哄男朋友，牵着他去了江边唯一的一颗树下。
　　“你生气了。”她说。
　　“没有。”苏诀垂下眼，内双压成了单眼皮，显得格外冷情，说的话却是，“只要你不跟我说分手，别的我不会生气。”
　　姜议语牵着他，体温相触，好像又看到了除夕夜的烟花，说：“你低一下头。”
　　苏诀依言。
　　相握的手又被挣开，姜议语双头抱着他脖颈，主动亲上他唇，青涩又单纯。
　　腰间被圈住，她痒得往后仰，与他分开了点。
　　苏诀分出来一只手锢住她脑袋，主动权换成他。
　　晚风轻轻，树影松松，不远处还有同学说话的声音，嘈杂且热闹。
　　他们在人后，树下，安静接吻。
　　“卧槽——”
　　“嘘——”
　　童伊凡趴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几根草遮脸，转头制止后面人的声音。
　　树下那个穿着白裙子的人，副班长半个小时前偷看了好多次，不会认错，震碎了眼睛，强力压制着声音，“他俩是一对？”
　　“不然呢。”童伊凡笑着说：“没事啊，会遇见你的爱情的。”
　　副班长忍住心碎，说：“我就没敢奢望，暗恋你懂吗暗恋。”
　　“干嘛呢。”又来了一人，凑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树下站着俩人，男的个子挺高，挡得完全。
　　副班长说：“咱班有一对。”
　　“谁啊谁啊。”他是真好奇，田老巡查得那么严，还能成了一对。
　　童伊凡个大喇叭老早就憋不住事了，“自己看啊。”
　　他也趴下来，紧随着他们的视线，“看不清，那俩人干嘛呢，在聊天？”
　　姜议语睁开眼，红润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哄好你了吗，脖子有点累了。”
　　“没。”苏诀又亲了下她脸，说：“有人在偷看，回去再哄。”
　　本来没事，听到这话，姜议语静了静，重新牵住他手，说：“看都看到了，那就不藏了吧。”
　　“卧槽！”那人看到相握的手，控制不住声音地说：“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声音之大，不亚于午休结束的喇叭，吸引了一片人的目光。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在他们果然有问题和他们怎么回事之间反复横跳。
　　谁敢信，最初同桌那次，都觉得这俩人有猫腻，再到排行榜上的变化，又觉得是纯友谊，在竞争第一，现在他大爷的二舅姥爷说这俩真的是一对。
　　姜议语抿抿唇，坐到椅子上，苏诀就在旁边，胳膊抵在她椅背。
　　“你俩是一对？”
　　“是。”他笑了下。
　　董且珍火速从烧烤摊那飞奔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土豆串，问：“苏诀是你男朋友？”
　　“是。”姜议语点头。
　　田晓军看到这又聚了一堆人，连跑带串，羊肉还挂在签子上，“怎么了怎么了。”
　　“唉～”董且珍笑着摇头。
　　下一秒，童伊凡个大喇叭，“苏诀和姜议语在谈恋爱！”
　　田晓军：“？？？”
　　眼睛盯住话题中心的俩人，男生在笑，女生脸还有点红。
　　“……”当初怎么就信了！田老晚一步说：“苏诀和姜议语扣小分，一人二十。”
　　苏诀说：“我们没早恋，扣不了。”
　　“我就要扣。”田老叛逆了，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姜议语有点懵，“不是扣两百吗。”
　　“你听谁说早恋扣两百的。”罗契叉着腰坐在前头，好像当初也被洗脑过。
　　姜议语转头看苏诀，“嗯？”
　　“嗯。”他笑。
　　姜议语：“……”
　　她握拳捶了他肩膀一下，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童伊凡不知道从哪变了个铁锹出来，兴冲冲道：“用这个用这个！”
　　“算了吧。”姜议语拒绝，顺便还摸了摸刚她刚打的地方，不知道打疼他没有。
　　童伊凡：“……”
　　是他唐突了。
　　“等会，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必须把你俩秘密挖点出来。”有一人提议。
　　“对啊，来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真心话必须真心话啊。”
　　“我今天运气嘎嘎好，我来转盘。”
　　姜议语的表情凝固，犹豫道：“我运气不好，应该会抽中我很多次。”
　　“问了就如实说。”苏诀拨了下她头发，“也问不到什么。”
　　“好。”她还是有些紧张。
　　第一轮抽中了方音。
　　“班长是你啊。”抽牌的人笑着翻面，“提问，高中时期有没有喜欢的人。”
　　“嘶，这怎么说。”方音纠结了半天，点头，“有。”
　　“哦呦～谁啊～”有人起哄。
　　方音谁也没看，只盯住手上的牌，补充道：“是有，但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
　　“别呀，反正都高考完了，去表白，失败了大不了就跑。”董且珍说。
　　方音摇头，催促着说：“赶紧转啊，下一个下一个。”
　　姜议语的好运气保持了一轮，第二次就轮到了她。
　　抽牌人明显激动了不少，翻出牌面，“提问，谈过几次恋爱。”
　　“这谁出的，搞事啊搞事。”
　　“诶呦诶呦，还好田老在看风景。”
　　“大胆说，真心话啊。”
　　椅背上的手戳了戳她后脖颈，姜议语看了他一眼，转回去说：“就他一个。”
　　“诶呦～诶呦～你小子！”
　　“怎么了怎么了，咱们阿诀也没谈过啊，这都是初恋。”
　　“啧，羡慕了。”有人露吃出柠檬的表情，说：“下一个下一个。”
　　第三轮，“还是你哈哈哈，提问，初吻还在吗。”
　　“不在。”她眨了下眼，回复。
　　这波起哄声更大，罗契差点把“亲一个”这话喊出来。
　　第四轮，非酋人设不倒，“看来这转盘也想吃瓜，提问，理想型男友是什么样的。”
　　这些问题也抽得太巧了吧，姜议语转头看了看男朋友，说：“眼睛好看，话少，会煮面。”
　　“原来我败在了话多。”有人痛心疾首，“我话怎么那么多呢。”
　　“这都不是在挖秘密，在撒狗粮啊。”
　　“不玩了不玩了，咱们还是来斗地主吧，输了的大冒险。”
　　“赞同赞同。”
　　姜议语笑了笑，拿了桌上的饮料喝，这次可以确定，因为它是甜的，只喝了一小口就握在手上，围观他们打扑克。
　　“不喝了？”苏诀从她手上拿出来。
　　姜议语说：“好像是橙汁。”
　　听到这话，苏诀把杯中的喝完，牵着她到江边散步。
　　对面的建筑物高耸入云，折射出的光倒映在江面，照出清晰的水波纹。
　　“你那会为什么要说扣两百啊。”姜议语问。
　　苏诀说：“当时，潜意识里不想让你跟别人玩，就说了。”
　　“那你对我就是……”
　　“是。”苏诀之前不知道那些，只知道，她是头一个，想主动说话的人，后来才意识到，可能早就喜欢了，在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影的时候，太阳刺眼的时候。
　　姜议语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跟你熟起来的，反正就是喜欢了。”
　　“删帖子之后。”苏诀说了他看出来的变化。
　　姜议语想了下，好像就是删帖子之后，才不再怕他，主动找他，还能跟他开玩笑，她停在原地，说：“是那里，阿诉跟我说了。”
　　“行，红包还她。”苏诀笑了下说。
　　这话不太明白，姜议语问：“怎么是还。”
　　“她先前说了几句话，都是我想但不能的事。”
　　姜议语想听听，“嗯？”
　　“你以后就知道了。”苏诀偏头看着她笑。
　　远处传来童伊凡破音的呼喊，“阿诀！救命！”
　　“快走。”姜议语听到了，以为有什么事，连忙拉着他跑，带过几阵茉莉味。
　　结果是，童伊凡挂着满脸的条条，趴在桌子上，旁边还放着几瓶啤酒，说：“我不行了，我被打得好惨，连着输了五轮啊，救救我。”
　　“我帮你我帮你。”姜议语自信开口。
　　十分钟后，姜议语两个太阳穴的位置都被贴上了条条，转向苏诀，“救救我。”
　　苏诀屈起手指，弹了下长度到锁骨下的长条条，跟她调换了座位。
　　他们没怎么跟苏诀玩过牌，不知道这人的实力。
　　“怎么着，他厉害些啊，都让他来。”
　　童伊凡蓄势待发，脚往桌上一踏，洗牌的手速加快，“可不是，一打三不够看的，来。”
　　几个来回后，“换人换人，这怎么打。”
　　“玩不过玩不过，你俩运气怎么这么相对。”
　　他们挂着一脸的长条条撺掇。
　　可能是运气都用完了吧，姜议语在他身后，笑着看他。
　　班上的人难得聚这么齐，从此就是天南地北，再见一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都玩嗨了，不舍得回家。
　　“行了，都回吧，后天还要再见的。”时间马上走向十一点，田晓军开始催促。
　　童伊凡又喝多了酒，醺红着眼睛问：“什么时候啊田老。”
　　“你们是不想上大学了是吧，二十八号来学校拿档案。”田晓军说。
　　“诶呀我困得不行，走走走，回家睡觉。”
　　“滚滚滚，少诶着我。”
　　“走了走了，后天见啊家人们。”
　　“你是看了多少直播……”
　　转眼间聚齐，又转眼间散开，各自奔往自己的归处。
　　苏诀说：“走了，回家。”
　　“嗯。”她牵紧他手。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云一的风景依旧，香樟树上开出小花。
　　姜议语站在树下看手机，是柳习新发的朋友圈。
　　柳姨：喜报！喜报！儿子是理科状元，儿媳妇是全国第一，女儿是文科状元，女婿是平大研究生。
　　【苏叔：点赞jpg.】
　　“哈哈哈哈哈柳姨是真高兴，昨晚我还听到她跟我妈打电话。”童伊凡拿手肘撞他胳膊，“我跟你学一下她的语气啊……”
　　苏诀低着头看姜议语的手机，说：“看到了。”
　　“你真不去成青啊，分不是够吗。”姜议语问。
　　罗契同样报了成青，童伊凡的分能够上分数线，但他却选了另一所高校。
　　“是这样的，我一直有个梦想。”童伊凡把衣服抹平整，正经道：“就是当个律师。”
　　“不错。”田晓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手上还抱着大摞密封袋，“来，我念到谁的名字就过来，档案千万不能拆，去大学报名要交的。”
　　“好——”站得散乱的人齐声回道。
　　手里的东西不重，但至关重要，关系着能否成功入学。
　　田晓军把档案发完，又各自嘱咐了一遍，才又安排人站好，准备拍大合照。
　　毕业照早就在高考前就拍好了，那张照片上是整齐的校服，正经的表情，端正的体态。
　　现在就不用那么多限制了，田晓军说：“都站好，咱们拍照了，都笑一笑啊。”
　　“好——”再次齐声回应，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就在学校的围栏旁，没有过多的背景，唯有伸长出来绿植。不同的衣服，相同的笑容，还有好几个人在偷偷给前面的人头上比耶。
　　就此，就算是彻底告别了。
　　田晓军想起件事，招呼不远处的人，“姜议语，你跟我去趟教学楼。”
　　姜议语把档案袋给苏诀拿着，说：“等我一会。”
　　“好。”
　　背影渐行渐远，童伊凡啧啧称道：“小姜同学是真信任你，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就给你拿着了。”
　　苏诀笑了下，没说话，看着进楼的那人。
　　“诶，我看柳姨都说是儿媳妇了，怎么着啊，真定下了。”罗契刚看人在这，都没敢问。
　　苏诀说：“也没别人了。”
　　“那她想的是什么意思。”童伊凡又问。
　　想起她刚才看到那三个字的反应，只是不好意思，没一点反感，苏诀又笑了下，说：“我女朋友不会对我始乱终弃，她比较专一。”
　　童伊凡：“……”
　　罗契：“……”
　　高三楼已经被高二的搬进去了，高一的还没有，所以空着的是高二楼。田晓军又转回去带高一生，现在还闲着，他们去的也是高二楼，里面零散站着几个人在拍照留念。
　　“学校要拍一组照片，你还没拍。”田晓军拿着手机，打开相机，他打算充当摄影师。
　　姜议语配合站好。
　　“来，你站在这个雕像前面。”田晓军在找背景，放到校外展示的，怎么都要带点学校特色。
　　回想起第一次跟苏诀有接触，就是因为这个雕像，他在上面挂了排猪，她在上面挂了剪纸，最后被唐主任逮住，批评扣分罚站一条龙。
　　姜议语弯了弯唇。
　　“诶好。”田晓军抓拍了几张，非常满意，“好了，可以了。”
　　姜议语说：“再见老师。”
　　“好，再见。”田晓军挥了下手。
　　教学楼外，人潮涌动，她的少年站在树下。
　　姜议语朝他奔去，裙摆随风飘动，撞进他怀里，“回来了。”
　　苏诀牵着她手往校外走，“说什么了。”
　　“没说别的，拍了几张照片。”
　　“让你别大红花了没。”
　　“肯定没啊，你笑什么。”
　　“还不许笑了。”
　　……
　　太阳还是那么刺眼，躲在树里的野蝉仍在不知疲惫地鸣叫。
　　青柏路上的两个影子渐行渐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总算是赶在了九月前，毕竟姜姜和阿诀就是在九月一号认识的。我先休息个一周，再更番外，大约是大学恋爱日常和订婚同居？也许是订婚，也许是结婚，我到时候看情况来，该有的都会有的，咱们正文主打纯情风。


第76章 军训
　　◎“可惜，我女朋友只喜欢我。”◎
　　“我的防晒霜呢, 你看到我防晒霜没。”凡琪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椅子上码了一堆衣服。
　　姜议语放下手上的帽子，站起来, 走到她位子, 在她桌上找，“你还记得上次用是在什么时候。”
　　凡琪干脆就坐在地上，两指并着太阳穴，假装深沉道：“让我想想。”
　　“你俩以前认识啊。”刚到宿舍没多久, 另一个舍友从床帘中冒出头。
　　深沉取消, 凡琪仰头说：“对啊，我们集训是在一起的。”
　　“谁跟我说要报国美来着。”姜议语笑道。
　　凡琪叹了口气，夸张道：“谁没个成青梦呢。”
　　“诶，你多少分考进来的。”林然全刚收好床, 下来准备擦桌子。
　　“五百五。”凡琪瞟向在帮她找防晒霜的人，崇拜道：“你应该问问这位大神。”
　　姜议语肩膀被拍了拍，回头, “啊？”
　　“你多少分考进来的。”林然全又问。
　　姜议语说：“七百多。”
　　林然全后退了好大一步, 震惊, 大神竟在我身边。
　　“卧槽——”
　　“原来你就是那个传奇。”
　　桌子上堆了半个行李箱的东西，姜议语总算是找到了那个白色小瓶，递给她说：“什么传奇。”
　　林然全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说：“就是那个行走的七百分, 还是全国第一，我提前加了学校的论坛，里面天天都在讨论你。”
　　“是吗。”凡琪站起来, 凑过去说：“看看。”
　　姜议语也凑过去看。
　　几个操作下, 屏幕上显示出成青的论坛, 还有好几个区，但最先看到的，却关系另一个人。
　　夏天炸了：家人们！特大消息！新入学的学弟，听说是云城这届的状元。
　　下面还带了一张图，是一个穿着白T的人，站在树下，手上拿着个书包，上面挂着个蓝色小鱼，只露了个侧脸。
　　【谢邀，我有发言权，今天新生入校，我预计人会很多，很有先见之明地先去食堂买了饭回寝，骑车的时候，因为看到他，太入迷差点骑沟里。】
　　【是这个吗，我也看到了，背影jpg.】
　　【楼主来晚了，这个时候是他在等他女朋友，背影jpg.】
　　【他女朋友看着就很香，羡慕了，我也想跟漂亮妹妹贴贴。】
　　【人在现场，看到他帮女朋友拎包，就等了会，想看看那女生长啥样。看到后，对不起，我喜欢他女朋友。】
　　【见过，因为这俩人都很显眼。】
　　林然全放大了照片，越看越不对劲，往左边那人对比，“等等，这怎么有点像你啊。”
　　“就是她啊。”凡琪笑着说：“你那好朋友送你过来的。”
　　想起集训时说的话，姜议语有点不好意思，说：“嗯，男朋友。”
　　“这帅哥。”林然全又放大了他的侧脸图，仔细观察，起哄道：“哦～～～”
　　凡琪也顾不得她的防晒霜了，问：“高考完在一起的？”
　　“嗯。”姜议语留意到她的手机，说：“我先接个电话。”
　　“来了来了，找来了。”林然全接着起哄。
　　姜议语坐回椅子，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他说。
　　“收好没。”
　　她来得比较早，算是寝室第一个到的，东西也不多，只把床铺和书桌收拾了一下，说：“好了。”
　　苏诀头上顶了个帽子，说：“过个五分钟再下来，去吃饭。”
　　“好。”姜议语往阳台走，朝下看，说：“你过来了吗。”
　　苏诀说：“嗯，在路上。”
　　“你又上墙了。”姜议语手指点了点窗沿，轻微的几声响，说：“很多人都看到你了，夸你长得帅。”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传出声轻笑，说：“那她们夸我女朋友了吗。”
　　回忆了一下刚看到的消息，姜议语又敲了敲玻璃，“还有个人评论说，喜欢他女朋友。”
　　“可惜，我女朋友只喜欢我。”苏诀说。
　　“……”
　　没听到那边的答复，苏诀又笑了，加快步伐，走到宿舍楼下。
　　她宿舍在三楼，看到往这边走的人，跟舍友打完招呼，姜议语匆匆出门。
　　电话里传来下楼的哒哒声，苏诀说：“慢点走。”
　　“提前了三分钟。”姜议语额头上出了薄薄层汗。
　　苏诀拿纸给她擦了，又顺手拿了帽子，给她扇风，“热了。”
　　“不热，明天就要军训了。”
　　帽子又被盖到她头上，苏诀牵着她手，“晚上想吃什么。”
　　“没特别想的，去了再看吧。”姜议语仰头说：“你们系在哪军训啊。”
　　“没通知。”他说：“明天再看。”
　　结果是，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隔了整个操场。
　　姜议语每天都处在体力的悬崖边边上，多一点都能掉下去。
　　而对她稍有关注的人都知道，美院那个传奇，有个大帅哥男朋友，体力极佳，拉练完还能按时接送，一天不落。
　　大半个月过后，天气稍微凉快了点，学生也都懈怠了些。
　　教官在队伍前面训话，“都站整齐，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都调整起来。
　　教官说：“第一排第三个，出列。”
　　姜议语刚跑完一千米，快被累懵了，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她是第五个。
　　“第一排第五个，出列。”不妙的是，没松下去，教官说：“你们两个，起步走。”
　　这声音，姜议语都快听成条件反射了，脑子都没过下去，腿就伸出去了。
　　结果是，她同手同脚了。
　　队伍后面传出来一阵笑声，教官也笑，“怎么回事。”
　　“报告，我也不知道。”姜议语有意调整，但越调越奇怪，那甲鱼逃跑都没顺拐。
　　教官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都不许笑。”
　　笑哪里忍得住，越是不让，笑得越狠。
　　“第一列向右转，第二列向左转。”教官说：“两两一组，对视三分钟，谁能忍住不笑，提前休息。”
　　美院占了个好地，附近有很多绿植挡着太阳，但也拦不住想笑的心，本来就憋不住，更何况是对视。
　　教官站在旁边看热闹，并指挥三号和五号对视，“你俩也别闲着。”
　　美院男生不多，三号占一个。
　　除了在高二那次的元旦晚会上憋笑没成功，姜议语就没失手过，全程面无表情。
　　反倒是三号，不仅笑得腼腆，脸还有点红。
　　不远的树下，苏诀手上拎着瓶水，抬高了帽檐，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在笑的三号，以及他女朋友的背影。
　　没等到半分钟，他往侧边走。
　　姜议语正专心比赛着呢，又感觉周围似乎声音变大了点，还隐约能听到男，帅，找，这几个字眼。
　　“都笑什么呢。”教官朝着她们的视线看，明白了，又往五号看了眼，说：“还有十秒啊，赢了你就能休息。”
　　姜议语垂下眼，默数，十，九，八，七……
　　等她再抬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苏诀，当即笑出梨涡。
　　“输了输了。”教官按下秒表，笑道：“可惜啊，最后一秒笑了。”
　　姜议语明明是数着抬眼的，可能是她速度快了。
　　长跑是最后一个训练项目，这个比赛不过是看他们笑得厉害，为增进关系，特意办的，教官拍拍手掌，说：“行了，解散。”
　　话音刚落，姜议语又成了秤砣，扒在他胳膊上，“我好累啊。”
　　苏诀看她胳膊上被晒红的那块，现在都没消下去，心疼地摸了摸，说：“涂了防晒怎么还晒伤了。”
　　姜议语摇摇头说：“不知道，太阳太毒了。”
　　“回去抹药。”苏诀带着身上的那个秤砣，托着她身体的大半重量，慢慢往前走。
　　三号朝这俩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无奈摇头，怒喝了一大杯柠檬水。
　　晚上的篮球场很热闹，操场也是，情侣或朋友都在各处散步。
　　去往宿舍楼的长路上，苏诀手揽到她腰间，“没多少人，抱你回去。”
　　“不行。”姜议语手覆上他手背，忙慌着说：“咱们要低调。”
　　苏诀说：“我见不得人？”
　　“怎么可能。”她睁大眼，这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
　　苏诀低了下头，“人多不让抱，外面不许亲，真被我说中了。”
　　“我不好意思。”姜议语仍是握着他手，小声说：“而且，暑假的时候你亲过那么多次。”
　　买的芦荟膏还在口袋里，苏诀坐到花坛下，非常具有学霸精神地说：“勤能补拙。”
　　他哪需要补啊，他会得很，姜议语坐到他旁边，默默说：“你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谈恋爱。”
　　“我说的是你。”苏诀握着她胳膊，另只手在开盖，准备抹药，嘴里还在说：“多亲几次不就熟练了，后来……”
　　姜议语空着的那只手连忙捂嘴，“不许说。”
　　嘴唇一张一合间，能碰上她手心，他也不反抗，就这么凑活着给她抹匀芦荟膏。
　　姜议语看他真安静了，慢慢放下手。
　　“刚在操场，干什么呢。”苏诀说。
　　姜议语的另一只手被抓过去抹药，说：“我顺拐了，同学都在笑，教官就让我们两两一组对视，谁不笑就赢，可以提前休息。”
　　“你赢没。”
　　“没，看到你就笑了。”姜议语趁着这时没人过来，亲到他脸上。
　　“哄小孩呢。”苏诀把盖子盖上，放到她口袋，拉她站起来，往树下走。
　　幼稚鬼，姜议语嘀咕：“你就是。”
　　夏季正是枝繁叶茂，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被圈在怀里，姜议语手抵到他肩膀。
　　回寝时，她手时不时就会放到脖颈上。
　　“回来了。”凡琪往门口看，脸上的笑还没露出来，又变了个意思，“看不出来啊，你男朋友占有欲好强。”
　　姜议语心虚地把手放到脖子上，“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一面镜子，颈侧有一个草莓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及其刺眼。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当……
　　失踪人口提前回归，火速码完一章。主要是，我正文完结这两天，都是在凌晨三点多接近四点的时候醒，可能是太闲了，今天三点醒这一次，干脆就起来把这章码完了，现在接着睡。


第77章 聚餐
　　◎“愿意跟我结婚吗。”◎
　　短短一年, 云一小班的人便耐不住寂寞，在群里约定着聚会，得到踊跃回响, 时间定在八月初, 大部分人都放暑假的日子。
　　“哈哈哈哈你咋还变矮了。”有人聚在一起聊天。
　　“滚犊子，就是少垫了个增高垫。”
　　“哟，变帅了嘛。”
　　“有眼光，来, 喝一个。”
　　成团成团的聊, 从学校的课到食堂宿舍，再到城市，全说了个遍。
　　姜议语他们几个都在平城，经常见面, 尤其是童伊凡，明明没在成青，愣是熟得跟自己学校似的。
　　谁让, 只有他一个单身呢。
　　现在还在饮酒作痛, 面对调侃, 他说：“滚滚滚，老子就爱单身。”
　　姜议语握着玻璃杯，默默说了句，“我有个朋友。”
　　“什么！”童伊凡瞬间酒醒, 精神抖擞，凑到她跟前，“朋友怎么了。”
　　被苏诀拿手指推开。
　　姜议语说：“她问过我, 你有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谁啊谁啊。”童伊凡在苏诀请吃饭的时候, 见过她那几个舍友, 脑中回忆着另外俩人。
　　姜议语寝室只住了三个人，另一个床位被用作堆放杂物，六月的聚会结束后，凡琪醉着酒问她，童伊凡有没有喜欢的人，她从集训时的视频通话那次就喜欢他，所以才上了成青，结果他没来。
　　凡琪从来都是乐观明媚的人，只见她笑，从没见她哭，那天，寝室里两个人轮番安慰了一晚上，姜议语只跟她说，没有对象。
　　第二天酒醒后，也非常不幸运地没断片，闭口不谈自己暗恋的事，只让她们绝对保密。过后，又找姜议语说，找机会帮她问问，有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就是一个朋友。”姜议语眨了眨眼，她是真不会撒谎，简单说：“你就说你想不想找对象。”
　　童伊凡只会口嗨，至于真让他谈恋爱，挠了挠头表示，“无所谓吧，要有合适的，再看吧到时候。”
　　罗契勾着他肩，笑眯眯的，“咱们家童子长这么帅，不谈恋爱多可惜。”
　　苏诀把杯中的酒喝尽，也说：“趁还没胖，赶紧的。”
　　“我就高中胖了那么一点点，谁胖了。”童伊凡又给他满上一杯酒，“喝。”
　　加着冰块的酒，透过玻璃杯，冒着寒与烈。
　　苏诀往旁边看了眼，端起，放到嘴边。
　　姜议语忙着给凡琪报告情况，丝毫不知，她男朋友正在被灌酒。
　　【姜议语：今天正好谈到这个，我就问了下。】
　　【凡琪：他说什么了。】
　　【姜议语：无所谓，要有合适的，到时候再看。】
　　【姜议语：这么说的。】
　　凡琪挺起来的背又歇下，松了一口气，目前没喜欢的人就好，打字发送。
　　【凡琪：这就好，我打算追他了。】
　　【凡琪：你跟苏诀怎么在一起的，我学习一下。】
　　这个问题，她也想过无数次，答案没变过。
　　【姜议语：跟他熟起来，后来发觉是喜欢，表白在一起。】
　　【凡琪：算了算了，你俩那是双向暗恋，我这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姜议语：我等会问一下童伊凡，能不能推好友给你。】
　　【凡琪：好啊好啊。】
　　【凡琪：这次可以说是我了，就问他还记不记得凡琪。】
　　【姜议语：好。】
　　手机屏关上，姜议语往童伊凡那边看，正喝得热闹。
　　方音在她旁边，拍了拍她手，说：“你想去厕所嘛，陪我去一下吧。”
　　“好。”姜议语答应，又跟苏诀说了声，“我去趟外面。”
　　苏诀摸了下她头，“嗯。”
　　包厢里全是酒的味道，待长了有些闷，走廊上就凉快多了。
　　“我在外面等你。”姜议语站在走廊说。
　　方音说：“啊？你不去啊。”
　　“不去了，陪你来的。”她应。
　　方音有些愣，出来后，在水下洗了个脸醒神。
　　“擦一下吧。”姜议语拿了纸给她。
　　“谢谢啊。”方音接过，往脸上抹，心里愈发难过。
　　到包厢门口，长长的走廊，有个服务员推着车走过，方音叫住她，“等会再进去，我先跟你说个事。”
　　姜议语问：“什么事啊？”
　　关于那件事，方音一直愧疚着，现在更是，说：“我做过一件错事，只做过这一件。”
　　“高二的时候，运动会你还记得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但姜议语记得清楚，点了下头。
　　“那次，苏诀过来拿掉了你头上的草，我说我吓死了，他看起来像是要打你。”方音说：“其实那次，他表现出来的神态，明明是想亲你的样子。”
　　“我高中时，一直都很喜欢他，所以他有什么不同，反常，都能看出来，他们都很惊讶你们在一起，我早就知道了。”
　　“本来没打算说这事的，毕竟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我还是很愧疚那次蒙了你。”
　　也许是苏诀太让人安心，姜议语听到这话，也只是说：“没事的。”
　　方音问：“你不觉得，我喜欢他这件事不好吗。”
　　“苏诀那么好，喜欢他也只能说你眼光好。”姜议语笑了下说：“谁都有喜欢人的权利，总不能因为我喜欢他，就不让别人喜欢他了吧。”
　　方音也笑，“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也能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到那次，我会勇敢追求的。”
　　姜议语笑着点头，“好。”
　　“进去吧。”方音打开门。
　　刚往里走，姜议语转头一看，童伊凡正在给她男朋友倒酒。
　　“你喝了好多了。”她拿过他手上的杯子，“不能再喝了。”
　　很明显，童伊凡已经上头了，醺红着脸抱酒瓶，语气不清地咕噜，“什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人莫名其妙开始拼酒，桌上已经放了五六个空瓶子。
　　姜议语才离开了多久，就醉了一个，还有个是差不多。
　　最后那个面色正常，手里空空，靠在抱枕上，“嗯。”
　　“他，他，他是个水牛。”罗契也抱着个酒瓶子，但还是比童伊凡好点。
　　有些人喝醉不上脸，姜议语摸了摸他脸，温度正常，放心下来，问：“什么水牛。”
　　“千杯不醉啊。”罗契晕乎着倒在沙发上，打了几个嗝，还记着拿手机出来打电话，“东东啊～我头好痛啊～我好难受啊～快来接我啊～”
　　有人过来看，“哟，不行啊你们俩，灌酒给自己灌醉了。”
　　“谁不行啊——”童伊凡蹦起来，一拳捶到他胸前，再次倒下。
　　姜议语又摸了摸他脸，“喝了那么多，晕不晕。”
　　“晕啊。”苏诀笑了下，靠在她肩上。
　　姜议语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说：“我们回去吧，他们怎么办。”
　　“罗契等他女朋友来接。”苏诀拍了下那酒蒙子，说：“送他回去。”
　　童伊凡迷着眼，站起来手压着苏诀肩膀，大着舌头，“回，回，回哪去。”
　　“你家。”姜议语把他推回去。
　　童伊凡这次喝太多，已经快醉晕了，没再发疯，只“哦”了声，继续躺下。
　　姜议语肩上始终多着一个脑袋，等到东东过来，接走罗契后，才站起来。
　　酒量时好时不好，苏诀这时倒是头不晕了，拽着童伊凡起来，把他塞车里，接着靠在她肩上。
　　司机师傅时刻瞄着后视镜，生怕那俩醉酒的吐他车里。
　　好在一个晕死过去，另一个不知酒量的真实性，全程都很安静。
　　“到了。”他踩下刹车。
　　苏诀接着扯人，“起来。”
　　童伊凡蹲到路边，抱着树闭眼犯困，苏诀在给他爸打电话。
　　没一会，就跑出来一个踩着拖鞋的男人，提溜着他儿子胳膊，说：“还麻烦你送这小子回来。”
　　“没事，顺路。”苏诀挽着姜议语胳膊，说：“我们先走了。”
　　“诶好好。”他把童伊凡扛到肩上，那架势，跟扛死猪似的，说：“注意安全啊你俩，要不在下面等会，我把他送上去，下来送你们。”
　　苏诀说：“不用，没多远，走路还清醒点。”
　　“真不用啊。”他肩上的儿子快被颠吐了，叫喊着，“救命！”
　　姜议语说：“我们先走了叔叔。”
　　“好，好，我就带他回去。”他又提醒了一遍，“注意安全啊。”
　　没一会，这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姜议语扶着他胳膊，“怎么样了现在，我送你回去。”
　　苏诀往下蹲了点，缓缓头晕，他确实喝了不少，即使没醉，也晕得很，说：“先送你。”
　　“但你不是头晕吗。”姜议语蹲到他旁边，“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没事。”
　　姜沐晨高考结束后，和朋友约着一起出去玩，从七月下旬便不在家，姜超和夏青蓉请了长假，去宁城处理房子的事。
　　这里离她家很近，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姜议语犹豫道：“要不你，今晚就在我家睡一晚。”
　　晚上温度降了点，但也是闷热的，夏风并不凉爽。苏诀沉默了会，说：“你确定。”
　　“嗯。”姜议语扶他站起来，“走吧，五分钟就到了。”
　　客厅的灯亮起，安静异常，姜议语扶着他进到房里，开了空调。
　　“你先躺会。”她往外走，准备去倒水。
　　这里充满着她生活的痕迹，椅子上挂着的衣服，床头放着的充电器，苏诀只坐在床上，手往前放，捏了下枕头旁的绿兔子。
　　姜议语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又把掺着蜂蜜的温水递到他嘴边，“喝完。”
　　苏诀依言照做。
　　“还想喝水吗。”她问。
　　“这次别兑蜂蜜了。”
　　姜议语没再出去，直接拿了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给他喝。
　　“好点没。”她问。
　　苏诀往前凑了点，吻上她唇。
　　与他亲过很多次，但没一次像这样凶。
　　蜂蜜的味道一杯水过滤不了，姜议语卸了力。
　　头被扶住，揽住腰被他放在腿上，姜议语抓紧他肩，嘴唇红嫩，小声说：“你怎么了。”
　　“想亲你。”他说。
　　醉酒的人好像更粘人了些，姜议语主动亲了亲他脸……
　　等到她主动亲上他唇时，却顿时停住。
　　这瞬间，脑子里过了很多东西，小说里不是写醉了起不来吗，究竟是他没醉，还是小说里写得不对。
　　“怎么不亲了。”苏诀圈住她腰，往后移了点。
　　姜议语脸又成了水蜜桃，动都不敢动一下，“你真醉了吗。”
　　苏诀在她面前，向来克制，能像现在这样，说：“没醉过，姑且算是。”
　　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反正也不会有别人，姜议语脸更红了，扶着他肩，低着头，说：“其实，其实你要是不舒服，我，我……”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抿了抿唇止住。
　　回应她的依然是蜂蜜味道。
　　良久，久到她眼里都蓄出来眼泪，苏诀往后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染上了炙热，却又珍重，说：“愿意跟我结婚吗。”
　　姜议语眨了眨眼，点了下头，又回答：“愿意。”
　　“傻不傻，连个戒指都没有，这么便宜我。”苏诀摸了摸她头，从兜里变出来一个小四方盒子，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是不是每天都带着。
　　姜议语手还在他肩上，一时有点愣住，“什么。”
　　苏诀把里头的戒指拿出来，牵着她手，戴到她中指上，“还有半年二十，年后订婚。”
　　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又说：“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好。”姜议语答应，心里有些酸涩，莫名想哭，转说：“哪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
　　“这不是等不及了吗。”苏诀想过很多计划，又被一一删掉，从时间到场景再到服装，但也抵不上姜议语说的那句。
　　姜议语侧过头，垂眼看手上的戒指。
　　苏诀满足地笑，靠在床头，把人窝在怀里，现在才有点醉酒的样子，说话絮絮叨叨的，不知所云。
　　一会说：“订婚了，大二就搬出去住……”
　　再变成，“今天几号，冬天不好，穿裙子冷……”
　　又变成，“两方家长是得见个面，去哪个餐厅……”
　　好像刚才那个要吃人的不是他似的，姜议语算是见识到了，为什么他们都说苏诀很能忍了。
　　戒指硌手，姜议语脑袋枕在他心脏处，“你好了吗。”
　　“没。”他回。
　　姜议语默默离远了点，又把掉了一只扣子的衬衫扣上，嘴里说的是一方面，见识过是另一方面，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怕了。”苏诀扶着她回来。
　　姜议语坦诚道：“嗯。”
　　又安静了会，姜议语在苏诉的带动下，看了十几本小说，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并非一窍不通，磕巴着说：“你要是，要是难受的话……”
　　回应她的，仍然是吻。
　　趁着他低头，姜议语才有空说：“你怎么，总是不让我……说完。”
　　“怕我忍不住。”地上掉下去一个扣子，滑溜溜滚了几圈。
　　身前突然空了许多，明明能呼吸，却呼吸不过来。
　　他所谓的亲一会就好，压根不靠谱，姜议语被他拿被子裹着，抱到床侧，“不许出声。”
　　“哦。”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小红痣，脸又红了些。


第78章 雷雨
　　◎“真要补偿我啊。”◎
　　两方家长早在八月暑期就见了面, 说是年后订婚，硬生生提前了四个多月，到这年的国庆就订下来了。
　　宴席没按柳习说的包下几栋楼, 只请了熟知的朋友到场。
　　柳习为此说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苏诀拜托她在结婚的时候再操心这事，才算是哄好，计划着两年后再大展身手。
　　姜议语经常要握画笔，戒指太重, 戴不了多久, 时不时就要摘下。苏诀又换了个素圈给她戴着，便彻底停在了手上，再也没摘下来过。
　　订婚的时候，苏家拿出的诚意是, 平城三套房和苏诀以后的全部身家，皆归于姜议语名下。
　　虽然姜议语不愿意，但架不住苏家那几个人太会提前安排, 人还没反应过来, 名字就被哄着签了。至于姜超和夏青蓉, 全程点头微笑，他俩的意见不大重要。
　　这三套房的位置还大有不同，一套在成青附近，方便上学, 另两套分别在资源通达商业区和风景优美湖景区。
　　姜议语最近在忙作业的事，画刚完成，今天还浑噩着, 就被他带到屋里。
　　距离学校十分钟的路程, 大落地窗, 阳光倾洒在木色地板上，留出几块光影。面积很大的客厅只安放了家具，其它的摆设物得等到主人住进来安置。
　　走廊第一间房里面还是空的，只做了几个柜子，里面摆满了颜料。
　　苏诀牵着她介绍，“你的画室。”
　　“这么多。”姜议语拿了一盒出来，握在手里。
　　苏诀眼里蕴着笑意，说：“少了就给补货，你看到的永远都是满的。”
　　有人永远都守护着她的爱好，以前缺失的东西，他都给补齐了。姜议语说不出话，仰头亲了亲他脸。
　　苏诀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分别看了书房，衣帽间，卫生间，杂物间，储藏室，展画房，最后那个是卧室。
　　干净明亮，两层窗帘，床侧摆了个小沙发。
　　“只有一个卧室？”姜议语站在窗边，远远的，能看到成青和旁边的平大。
　　苏诀说：“一个就够了。”
　　两三百平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这像话吗。
　　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做两个储物间了，姜议语转身，面朝着窗户。
　　腰被揽住，苏诀抱着她，说：“寒假后就搬出来住。”
　　“嗯。”她握住他手。
　　期末考早已结束，还有一天就是放假的时间。姜议语系着围巾回寝，空调的暖风下，她把羽绒服脱了，只穿了件白毛衣。
　　“又去哪玩了啊。”林然全翘着两条凳子腿，仰头看她。
　　姜议语习惯性地摸手上的戒指，说：“没去哪玩。”
　　“那怎么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晚上才回来。”
　　桌上的东西从来都不多，姜议语顺手把倒下来的架子扶正，说：“去看了下房子，过几天我可能就要搬出去住了。”
　　“我们寝室，不就成双人寝了。”林然全立马站起来，蹿到她椅子边，笑着说：“跟苏诀一块住啊。”
　　“是。”她笑。
　　林然全来回走，起哄道：“哦呦～”
　　凡琪刚从外面回来，看到里面的情景，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咱们家小姜马上就要天天抱着大美男睡觉了。”林然全一个劲笑。
　　凡琪撇了撇嘴，“便宜苏诀了。”
　　姜议语只笑，听着她们说话。
　　“你之前不是挺满意他的吗。”林然全手放到下巴点了点，问：“现在又不满意了？”
　　凡琪手搭在姜议语肩上，还顺便摸了摸她脸，水嫩光滑，触感极好，不舍地放下，“童伊凡都跟我说了，苏诀就是个黑心莲。”
　　“他忽悠你的，苏诀特别好。”姜议语握住她手，纠正道。
　　凡琪说：“他还是个长了九个心的妖怪。”
　　林然全笑得往下蹲，“这是什么形容啊哈哈哈哈哈……”
　　姜议语也好奇，他是很强，像是长了两个脑袋，但九颗心？
　　“是这样的，我今天约童伊凡出来吃饭，然后我悄悄摸了下他手……”
　　“悄悄摸？”林然全打断她的话，脸色奇怪，“你俩还没在一起啊，这都多长了。”
　　凡琪摆了摆手，说：“这都不重要，咱们先往下说。就是我问他高中的事，有没有什么印象最深的，他就说，天天坐在你俩后面，看苏诀是怎么一点点勾引你，眼睁睁看你掉进苏诀的陷阱。”
　　“九颗心是什么意思。”姜议语问。
　　凡琪说：“就是他用短短几句话，确定了好几件事，什么都想得到，什么都做得出。”
　　“你哪玩得过他啊，认命吧，一辈子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林然全叹气，嘴角却是向上的。
　　姜议语也笑，从没想过要逃。
　　接近放假，校内随处可见推着行李箱回家过年的学生。
　　姜议语刚把箱子里的衣服收完，导师突然来了电话，让多留一段时间，有个墙面设计需要她赶出来。
　　“不着急，年前再回去。”苏诀把她的行李推到屋里。
　　听到他这话，姜议语就给姜沐晨发了几条消息，又退了回去的票。
　　苏诀往沙发上一坐，下巴抵在她肩上，圈着她，看她在屏幕上打字。
　　“你也要留下吗。”姜议语转头。
　　凑着这个距离，苏诀亲了她一下，“嗯。”
　　他很喜欢亲她，姜议语早已习惯，眨了下眼说：“可能有十几天在学校，你一个人待家里不无聊吗。”
　　“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他又亲了一下，说：“不无聊。”
　　导师对她很重视，这次的墙面设计安排给了她，工作量很也大。
　　做完框架，已经是晚上九点，姜议语扒在苏诀身上，怏怏的，“我好累，脖子都快断了。”
　　苏诀往下蹲，她就顺势趴在他背上，抱着他脖子，说：“要求特别多，我都改了三四遍了。”
　　“回去给你按。”
　　“你会按摩吗。”
　　“学。”
　　“那我才不要……”
　　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苏诀感受到颈间均匀的呼吸，慢慢往家里走。
　　真应了林然全的话，姜议语是在大美男的怀里醒的。上了大学，依然觉少，这次是真累着了，才睡得那么沉，凌晨五点左右就睁开了眼睛。
　　漆黑一片的房间，一点声音都没有，身侧却不像以前那样冰冷，而是暖烘烘的。
　　姜议语只轻轻抬了下手，就能碰到他的胸口，怕弄醒他，便不再动弹，安安静静地躺到腿麻。
　　刺痛难忍，她把手往下放，打算捏捏小腿，奈何生理构造，压根够不到。
　　“醒了。”耳旁传出来一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干涩。
　　姜议语说：“吵醒你了。”
　　“哪不舒服。”他说。
　　“腿麻了。”
　　这话说出口，腿上就多了道重量，隔着薄薄层布料，缓缓按压。
　　房里太黑，姜议语看不清他，手向上摸了摸他脸，他显然是还没睡醒，眼睛都闭着。
　　腿上的麻意已经好了许多，姜议语腿往后放，拉着他手回来握住，再次闭上眼。
　　墙面设计的活又累精神又费体力，姜议语每天中午去跟导师汇合，晚上九、十点才能回家，自觉抱着他睡觉。
　　临近除夕，导师先是好好夸了一番，再给她包了红包。
　　姜议语晃了晃手腕，人都快恍惚了，没顾上订票，躺到床上，从下午五点睡到晚上十点，精神彻底恢复过来，穿上鞋子到外面找苏诀。
　　苏诀正在厨房煮宵夜，被她抱着亲了亲脸，说：“好了？”
　　她主动亲他，他竟然没亲回来，姜议语点点头，“睡好了。”
　　“嗯，把面吃了。”苏诀把筷子放她手上。
　　碗里还卧着两个鸡蛋，姜议语坐到他对面，时不时抬头看他，怎么不对劲今天，难道是因为一个人待无聊了，还是因为没陪他。
　　吃过饭后，姜议语喝了杯水，又去抽屉里拿了颗糖放嘴里，淡淡的甜味散开。
　　两唇相触，苏诀愣了一秒，带走了她嘴里的糖，距离拉开了点，说：“吃糖了。”
　　“哄你。”姜议语说：“这几天我是有点忙。”
　　他的阿定很乖，苏诀笑了下，说：“真要补偿我啊。”
　　姜议语再次亲上他唇……
　　窗帘拉着，有几道雷声在天际响开，苏诀把她抱起来，“在下雨。”
　　“……嗯。”可她听不到雨声。
　　暖气开得太足，她身上被热红了一片，低着头，慌乱地开手里的包装。
　　雨势渐大，瓢泼而下，打在玻璃上。
　　急促的雨声，哗哗作响。
　　雨下了一整夜，到早上还隐约有滴答声。
　　姜议语的生物钟严重失效，临近下午一点，才艰难睁开眼，动下手指都是酸的。
　　“醒了。”以往姜议语听到，总会仰头亲一亲他，现在却往床边趴，一点都不想理这人，她从前真是瞎了心迷了智，竟然会觉得这人体质差。
　　苏诀收敛了脸上的笑，往她那移，“哪疼了。”
　　衣服应该是他给穿的，胸口麻麻的疼，腿上也是，姜议语脸抵着柔软的床单，后脖颈却越来越红，闷闷的不说话。
　　还拉着窗帘的房间透着昏暗的光，苏诀扒着人肩膀，给她抱起来，让她不得不正对着他，指尖勾开她领口，边说边上手，“是这，还是这。”
　　“你自己……”姜议语嗓子痒，又不说话了，避着头不看他。
　　距离太近，散乱的头发垂到他身上，苏诀摸了摸，“这不是你答应过。”
　　过了好几年的约定，昨晚才提出来有的没的……
　　苏诀要做什么说什么，就算她再不好意思，也会答应，无限纵容，但她身上不舒服，现在就想耍小性子，怎么哄都不说话。
　　让牵让抱的，但就是不理他，终于是知道他为什么把机票订在下午了。
　　一路到家里，她就没走几步路，除了机场人多那段是自己走。天已经黑透了，下车后的路全是被他抱走的。
　　“还不说话啊。”苏诀双手捧着她脸。
　　姜议语拐了个弯，“你离我远点。”
　　“别生气了。”苏诀牵紧她手，捏了捏说：“我给你咬回来。”
　　姜议语：“……”
　　“诶，那是不是小语啊。”有个穿红衣服的阿姨站在楼梯间，连忙拍了下姜超的胳膊，说：“怎么瞧着脸色不好。”
　　石茜站在她妈旁边，迎着路灯下的光，看到了那个她记了几年的男生，那个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男生，正在好声好气地哄人，哄的还是她表妹。
　　“是他们。”姜超说。
　　姑妈也问：“那个男孩是谁啊，小语不是从来都不发脾气的吗。”
　　姜超笑了下，欣慰道：“叫苏诀，她男朋友，很不错，等毕业就结婚了。”
　　石茜：“…………”
　　姜议语这时正被他拉着，坐在花坛上，微红着脸小声说：“谁要咬你啊。”
　　苏诀蹲在她旁边，摇摇她手，带了点撒娇的语气，“原谅吧。”
　　“我没生气。”姜议语回握住他手，低着头说：“我就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又想让你哄哄我。”
　　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苏诀认得出，也如她的愿，从平城哄到云城，笑了笑，说：“勤能补拙。”
　　姜议语：“……”
　　【📢作者有话说】
　　勤能补拙是这么用的吗！！！！
　　下一章是阿诀视角。


第79章 终章
　　◎“月亮一直是月亮。”◎
　　1
　　班里来的那个转学生, 我总想看她。
　　把水泼到人脸上，长相这么软，性格倒是烈。
　　2
　　周一的操场, 有人在跟她说话。
　　她到我旁边后, 心里很舒畅。
　　3
　　她邀请我一起做板报，我答应了。
　　阿诉很喜欢她，爸妈也是。
　　听着她们说话，我没心思看手机。
　　她小名叫阿定。
　　4
　　桌子四角不平, 她动作没轻没重的, 我只能在旁边踩着桌沿，防止她摔倒。
　　阿定画画时的神情与平时不一样。
　　我很讨厌别人碰我，但她抓着我肩时，却一点撇开的念头都没有。
　　沾上了彩笔灰的衬衫洗不干净, 我心跳得有点快。
　　5
　　明明喜欢美术，为什么不愿意。
　　6
　　她愿意了，阿定很勇敢。
　　7
　　阿定被篮球砸到头, 我砸了那个人几十次。
　　给她抹药, 说了几句重话。
　　阿定语气委屈, 我心里很慌。
　　8
　　田老生日那天，我选择大学的标准变了。
　　9
　　阿定问我要不要和她做同桌。
　　我没先答应，只问她为什么选我。
　　她说我有安全感，我很开心。
　　10
　　月考那天, 阿定拍了我肩膀，说对我很有信心。
　　我空了几道题，控在了120分。
　　11
　　阿定来家里玩, 我不敢看她。
　　只是碰到手而已, 心跳过快。
　　12
　　去景区的车上, 阿定枕在我肩上。
　　记不清了，只想起窗外的风景不错。
　　13
　　我喜欢阿定。
　　但是，我必须保证，我会认定她一辈子，再开始招惹她。
　　14
　　阿定数学考了满分，她很厉害，我不如她。
　　我们成了同桌。
　　15
　　阿定头绳被抢，我拿了手绳给她绑头发。
　　什么都比不上她高兴。
　　我认定了她。
　　16
　　知道阿定不吃甜品的原因了。
　　她过得很辛苦。
　　17
　　运动会，阿定拼了力得了第一。
　　我抱她去了医务室，看到她挂针的手，我吃不下饭。
　　18
　　下暴雨，生病。
　　阿定在照顾我，她好像对我有点不同。
　　19
　　去竞赛，离开前和阿定一起吃饭，舍不得她。
　　20
　　凌晨三点，阿定说想我。
　　但被撤回去了，好在，我截了图。
　　她不高兴，说不喜欢她爸。
　　那天，我站在走廊上，想带她回家，但我还没资格。
　　21
　　阿定哭了，我慌张地拿纸给她擦。
　　跟她约定，活到九十九。
　　22
　　一起去平城，阿定好可爱。
　　下午和她一起去看了《彩》，原来这就是她纠结的原因。
　　23
　　阿定邀请我去家里吃饭。
　　奶奶做的菜很好吃，希望下次能来吃到饺子。
　　24
　　元旦晚会，我和阿定演夫妻。
　　我问她：“要跟我离婚吗。”
　　她不愿意。
　　25
　　下台时，我牵着她手。
　　26
　　阿定送了我一幅画，不知道耗费了她多少时间精力。
　　我拦住她，跟她表白。
　　阿定说：“我不能早恋。”
　　我摸不透她的心，只确定，她并不讨厌我。
　　27
　　阿定头发上粘了东西，是19年的初雪。
　　她祝我生日快乐，我说：“会心想事成吗。”
　　她对我笑，还说：“会的，你的愿望都会成真的。”
　　我希望与阿定在一起，岁岁年年。
　　28
　　有人穿了阿定的衣服，她看到我便跑。
　　我在楼梯间找到了蹲着的她，像只受了委屈的猫。
　　好看的衣服，我全都想买给她。
　　但她只想做卷子，我还没有卷子吸引她。
　　29
　　阿定生病，我问她去哪了。
　　她回：“我腿麻。”
　　我蹲下来给她按腿，心却静不下来。
　　她问我会不会嫌她烦。
　　我说我不敢，也不会。
　　30
　　除夕那晚，烟花烂漫。
　　阿定说喜欢我。
　　31
　　奶奶去世了，我永远都吃不到饺子了。
　　32
　　阿定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她每天都在难过。
　　33
　　到了集训的日子，她去了平城。
　　过几天我就会和她视频。
　　阿定把作业展示在镜头前，笑着问：“好看吗。”
　　我说：“好看。”
　　34
　　去平城找她，她又带我去喝了豆汁。
　　阿定把勺子放我嘴边，说：“好奇怪的味。”
　　我遂了她意，任她一勺勺喂。
　　她大概是以为我喜欢，但我只是喜欢被她喂。
　　35
　　从平城回来后，阿定学习更仔细了。
　　但她每次都会趴在桌上偷看我，其实我知道。
　　36
　　阿定成年，我带她逃操，煮了碗长寿面给她。
　　她哭着对我说：“谢谢。”
　　我嘴笨，不会说话，只能抱着她。
　　37
　　高考结束，朋友说要出去玩。
　　阿定醉得厉害，说：“你是我的。”
　　我是她的，永远都是。
　　38
　　端给她的蜂蜜水只喝了几口就全倒了地。
　　阿定亲我了。
　　我心里身上全烧了起来，安置好她后，跑出去吹风静心。
　　待了三四个小时，赶在商场关门前，买了一套衣服。
　　39
　　摸到她腰的那刻，心里有很多不好的想法，但我必须克制住。
　　雨一直没停，我也一直没走。
　　40
　　阿定突然来找我，抱着我说害怕。
　　我只以为她是做梦吓着了。
　　结果是因为她母亲。
　　我的阿定不是错误，是福星恩赐。
　　41
　　这天晚上，我突然很想看日出。
　　阿定抱住我后背，问：“怎么不喊我。”
　　“耽误你睡觉。”我牵住她手，心里泛着软。
　　她坐到我旁边，捧着我脸，主动亲我，说：“喜欢你。”
　　42
　　去学校领档案袋，她向着我跑，撞到我怀里。
　　初见面时，我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
　　现在，阿定奔向的是我。
　　43
　　童伊凡喜欢旅游，但又非得人多。
　　我们全被他烦到了车上，如了他的愿。
　　我这几天没睡好，上车就靠在阿定身上睡觉。
　　醒来时，她拿着帽子，在给我扇风。
　　44
　　暑假旺季，我真是脑子有泡才答应童伊凡出来。
　　45
　　海边扎了几个帐篷，我们在这里烧烤。
　　阿定不会做饭，把馒头烤成了黑的，我笑着让她去别处玩。
　　她说：“你不许再煮面。”
　　可我已经学会了几道菜，准备做给她吃。
　　46
　　阿定最近口味变了些，总是想吃辣，但她从小在宁城长大，吃不了多少。
　　每次都是一边吃，一边喝水，但没过几天就不再点了。
　　因为她说：“我嘴巴那么红，室友总是以为是被你亲的。”
　　我只笑，心里计划着装修房子。
　　47
　　寒假回家过年，阿定十九岁了。
　　我拎着几箱子礼盒去她家拜年，把她带回了家。
　　她被妈拉着打麻将，捏着我手，想让我救她。
　　我坐到她旁边，她运气不大好，盘盘都是混乱的牌。
　　但没关系，我会算牌。
　　48
　　这段时间实验室里很忙，每天都想亲阿定。
　　49
　　我酒量不错，但也抵不住童伊凡和罗契两人轮番着灌。
　　阿定扶着我胳膊，让我去她家睡一晚。
　　我把随身带的戒指戴到她手上了，但我的自制力却崩了盘。
　　50
　　阿定被导师留下做墙面设计，我每天接她回家。
　　同床共枕，我只想抱着她。
　　51
　　阿定嘴里含着糖，说要补偿我。
　　抽屉里的东西，是我送她去学校，回来的时候顺手买的。
　　窗外是她喜欢的下雨天，我说了很多次爱她，她眼里一直有眼泪。
　　52
　　我对她有瘾。
　　53
　　勤能补拙，阿定会主动了。
　　54
　　妹妹结婚这天，阿定是伴娘，我蹲在地上，给她穿了高跟鞋，很漂亮。
　　阿诉把捧花给了阿定，问：“你们什么时候。”
　　我说：“过一年，等阿定毕业。”
　　55
　　阿定导师给了保研的名额，我四年内结不了婚。
　　56
　　我留校进了实验室。
　　阿定牵着我的手说：“你专心搞科研，我赚钱养你啊。”
　　我直笑，说：“我们阿定现在成大画家了。”
　　我做的软件，利润挺高，但既然她有这个想法，我还是专心吃软饭吧。
　　56
　　阿定最近在赶画，熬了两天夜。
　　我在她旁边，谢携在凌晨来了电话，“我结婚的时候，过来当伴郎。”
　　“……”我挂了电话，去抱住她，说：“你什么时候毕业。”
　　阿定转头亲了亲我，没吭声，她说不准。
　　57
　　画赶完后，她休息了一天。
　　我关了实验室的门，转了个身就被她抱住，“我们回家吧。”
　　“来接我啊。”我摸了摸她脸。
　　阿定牵住我的手，点点头，说：“接你。”
　　58
　　当天晚上，阿定主动了，嘴里又含了糖，她在哄我。
　　“什么时候买的。”我把她的腿挪到我腰侧。
　　她说：“去……接你……”
　　抽屉里的已经快用完了，被她自己补了一部分。
　　59
　　谢携的婚礼上，阿定给我出了十套物理卷，江随之和谢携全甩给我做。
　　算了，谁让我是伴郎。
　　回家后，出题人又怎样了，这就不可为人所知了。
　　60
　　罗契和童伊凡都有个演员梦，以前就找阿定帮忙要舒与乔的签名照。
　　这天，舒与乔和谢携都在我这，他们的儿子谢一一很喜欢阿定，动不动就让她抱。
　　外面有人敲门，我去开了，是那两个有演员梦的人。
　　“谢导！舒与乔！”
　　“谢导您看我怎么样，其实我觉得您那个新戏啊，就是弟弟那个角色……”
　　阿定默默抱着孩子走远了些，到餐厅坐着。
　　舒与乔也偷摸溜了，问：“他们很喜欢演戏吗。”
　　“对啊，还喜欢编剧本。”阿定让我去把高中的碟片找出来。
　　那张很有时代的碟片是学校发的纪念品，全程记录了元旦晚会，我从柜子里翻出来，插到电视上。
　　谢携近来脾气变好了些，说话也柔和了许多，可能是做了父亲的缘故，被他老婆扔在这听这两人连续不断的话也没怎样。
　　电视上放着这几人十几岁时笑场的片段，谢携突然说：“你俩要不来我电影里客串，还是演夫妻。”
　　童伊凡皱着眉，说：“我跟他演夫妻？不好吧。”
　　谢携翘着个二郎腿，把爬回来的谢一一拎起来，被舒与乔推了一把，又把娃安稳放到腿上，才说：“你要是想，可以，来个人扮女装。”
　　“你扮。”
　　“你比我矮，你扮。”
　　“你头发比我少，你扮。”
　　……
　　还是跟高中时一模一样。
　　61
　　外面天气不好，飘着大雪，平城的雪比云城的要大得多。
　　我们待在家里看电视，阿定在我怀里，看着屏幕上的片段，突然说：“我想吃五分苦，两分香，两分酸，一分甜的蛋糕。”
　　我说：“你是扇形图啊。”
　　“嗯。”她笑着点头，颇有股“我不管我就要”的气质。
　　我起身往厨房去，后边跟了个小尾巴，“给你打下手。”
　　我敲了几个鸡蛋到碗里，“自己玩。”
　　阿定说：“我又不是小孩，谁需要哄谁才是。”
　　“你是。”我低头往盆里倒粉。
　　阿定笑着说：“你才是。”
　　“你是。”我也笑。
　　“你才是。”
　　……
　　62
　　我们结婚了。
　　今晚的月亮犹如除夕那夜。
　　阿定眼里是我，说：“月亮一直是月亮。”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啦！又写完了一本书，我自己是感觉比第一本写得要成熟些，有在进步。
　　这本书对我来说确实是白月光的存在，也算是短暂留下了一些关于高中的记忆。有看到评论说感受到了青春热烈，我特别高兴，也很幸运能和你们一起完成这本书。
　　姜姜和阿诀，他们的相遇很巧合也很注定，缘分的拉扯下，毫不相干的俩人认识，相熟，相爱，相守。
　　往后岁月，如姜姜和阿诀所说，月亮一直是月亮，他们一直是他们，在这里，永远幸福。
　　ps：wb有云城的超话，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一起过去玩哦！！！
　　———
　　放个预收《泊旅》
　　这天，闻旅所在的公司突然被收购了。
　　据说，新老板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业界新贵，叫周侪。
　　闻旅心神一颤，传闻中的他和高中时很不一样。
　　十七岁的周侪，嚣张，意气，是无数人追捧的对象，亦是众人避之不及的人物。
　　十七岁的闻旅，温柔，自信，成绩优异，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学生。
　　一场考试的失误，她从小班转去了平行班，对批评单上的周侪避之不及，奈何她最好的朋友有事相求。
　　空气中冒着隐藏的燥热分子，一身素白衣裙的闻旅站在刚打完球的周侪身边，双上递上一封粉色的信。
　　周围起哄声渐起，比蝉鸣还聒噪，周侪眉间微微上扬，伸手接过，“给我的。”
　　这是，闻旅第一次正面看他，双唇轻启，微笑着解释，“给你……的朋友。”
　　“……”
　　为着这次乌龙，他像是盯上了她。
　　夏夜，闻旅在巷子中撞见了他，他身上挂了伤，暴戾又冷情，她被吓得转身就跑。
　　却在夜色更浓时，被他拉住了手，他弯唇，“别怕我。”
　　“他们都不好，我没有乱打人。”
　　闻旅只愣愣点头，却在后面的日子，依然对他避之不及。
　　高考结束后，难得的阴雨天，他姿态散漫，笑得漫不经心，“答应你考上了，什么时候做我女朋友。”
　　而那时她却推开了他的手，强撑着冷漠，“我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谁想到，再次相遇时，他竟然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周侪与朋友聚会时被调侃，“咱们周总千里迢迢从平城转来宁城，是为了谁啊。”
　　“我贱得慌？上赶着去找她？”他神色淡淡，像是并不在意。
　　闻旅背着身，听到这句，神情恍惚。
　　某天，公司顺利完成了一个大单，老板空降公司群，发了聚餐的消息。
　　还以为只有管理层，结果竟然每人都有名额。
　　光影变幻中，觥筹交错下。
　　有人透过玻璃恍惚看到。
　　外头阴雨绵绵，周侪手上拉着闻旅的衣袖，落下的不知道是雨滴还是眼泪，“再骗我一次。”


第80章 生日
　　◎元旦番外◎
　　老旧的楼房旁, 地上多出好几串脚印，为首的男生看向不远处，拦住一人的去向, 面无表情, 还隐隐带着股绿光，“姜沐晨！”
　　因着距离他姐的学校最近，所以姜沐晨常走这条小路，连泥泞到他宝贝鞋底的沙土都不在乎, 现在手上还端着碗炸土豆, 听到这话后，嘴角一扬，眉梢一挑，颇有股欠揍的风味, “找小爷有事？”
　　还没等那大高个男生再说话，姜沐晨倒先得意起来了，往嘴里塞了个土豆条条, 含糊不清道：“诶哟哟, 想不到小爷我现在这么有名, 走路上还有人要签名……”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就没见过这么欠打的人！为首的大高个咬紧了后槽牙，一声令下，“扁他！！！”
　　在他的招呼下，同伙们纷纷在寒冬腊月天撸起袖子往姜沐晨身上招呼！
　　“卧槽！”姜沐晨嘴里的土豆都没咽下去, 就被突然而来的拳头招呼了一次肚子，差点给他砸吐，敢情这不是来要签名的, 是要来寻仇的啊啊啊啊！
　　几个来回后, 姜沐晨左右闪躲的动作虽然依旧流利, 但比不过对方人多，再多几分钟他真得被打趴下，这都是他高中时的经验之谈，一个左转身就伸手求和，“等等等……”
　　“等个毛线！”大高个下手最狠，其他人只是来装装样子，没真下手，他却是拳拳到肉，像是有不深的恨意。
　　姜沐晨的土豆碗早就摔倒在了地上，他顺势往旁边一躺，泼皮无赖似的，“大哥！咱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有文化有知识，又不是小孩子，有矛盾还靠打架干啥，好商量嘛……”
　　大高个拎着他的脖领子，手在外面被寒风吹得通红，脸也同样，“你他妈勾引老子女朋友！这他妈商量个毛线！
　　姜沐晨：“？？？”
　　“我他妈什么时候勾引你女朋友了！”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这下他也淡定不了了，猛地甩开大高个的手，仰着头吼，“老子有对象！你他妈有病吧！”
　　“你对象是老子的！！！”大高个也朝他吼，脸的色号又深了一度，红得堪比烤红薯，还是烤焦的那种。
　　同伙之一没忍住背过去笑了声，其他人也表示没眼看，想笑又不能笑，表情奇形怪状的。
　　但落在姜沐晨眼里就是，挑衅，纯纯挑衅，求和个屁！这都不叫跑家门口撒野，这叫在客厅的茶几上蹦迪！
　　姜沐晨一个猛子蹿起来，往他脸上就是一个招呼，“傻逼！”
　　又是几个来回，同伙们全站在旁边看戏，主场是他们的，大高个抽空往后撇了眼，“帮忙啊！馆子馆子！”
　　哦对对，打赢了架要去吃庆功宴的，回过神来纷纷准备出手帮忙……
　　姜沐晨的右半边脸有点肿，表情非常不服气，“凭什么！你们这么多人搞我一个，有种单挑！”
　　正好他也累了，大高个表示，“你他妈叫点人来不就得了，我只给你十分钟。”
　　有些路，他近有近的道理，姜沐晨往地上一坐，还顺便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双手，食指颤颤巍巍地戳在屏幕上按数字。
　　大高个和他的同伙们则蹲在他对面，一边歇着一边盯他。
　　与姜沐晨嘴中白气同步的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姐夫！！！”
　　大高个：“……”
　　同伙们：“……”
　　哪有人打架叫家长来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电话中传出声轻笑，“嗯？”
　　“我靠我被几个人拦住了，就在你们学校后头的那个小巷子里，姐夫救我！”姜沐晨喊得贼顺口，保命法宝牢牢把在嘴边。
　　“等着。”那头传出点关门的声响，只说了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闻言，姜沐晨把手机塞到口袋里，又拉上了拉链，凶狠道：“你们等着！我姐夫马上就来了！”
　　大高个顿时没了打架的心思，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没出息，打不过就叫家长来，他不直接报警？”
　　“……你们懂个屁。”姜沐晨神秘兮兮的，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了，只知道自己全身都挺疼，手抵在盘着的腿上，低头看地，呼出的全是白气，“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约莫过了段时间，在太阳即将偏离开这道小巷中时，走来一道身影。
　　小巷两侧的楼房将阳光挡得紧紧的，但仍是漏出一丝，在他走过那道光影时，显得皮肤更白，直晃人眼，眉眼是一贯的冷淡，只是在看到地上那人时，定下了焦点。
　　这哥们……帅得有点突出啊……大高个心中如是想，开口说：“老子可是等了你快二十分钟。”
　　胳膊快疼死了，姜沐晨可怜巴巴的，“姐夫。”
　　“怎么着。”苏诀走近，往他身上看了眼，定在他脸侧肿起的一块，“打你了？”
　　姜沐晨重重点头，幅度过大疼得他脸色一变，“就是！这么多人围殴我一个啊！姐夫！”
　　“是不是你！”大高个又翻了个白眼，手指着地上的人就说：“他妈……”
　　只骂出两个字，手指便以一个弯曲的弧度上扬，再是身子一歪，直接被扔倒在泥土地里，苏诀面色不大好，站在一侧，“道歉。”
　　“……卧槽。”大高个爬起来就骂，“我道你妈的歉。”
　　又是被钳制住双臂，一脚踹翻倒地，同伙们犹豫着往上动手，这些被懒惰占领，平时不运动又吃得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们哪是他的对手，葫芦娃送爷爷似的砸地。
　　不过五分钟，苏诀手指上只擦破了点皮，地上却倒了一大片，他弯了下腰扯姜沐晨起来，说：“这儿没监控，想怎样都随你。”
　　“……emm。”姜沐晨嘴唇一抿，眼神一飘，颇有股小人得志的神情，看着就跟那翘着冠子的战斗鸡似的，命令道：“把地上的土豆条都给我吃了！再给我道歉。”
　　大高个靠到墙侧，捂着肚子依旧不服，“道你妈，抢老子女朋友你他妈还有理了！”
　　苏诀：“……”
　　看到他姐夫脸色，姜沐晨忙摇头，“我没有！”
　　虽说有太阳，但巷子里却是阴冷的，寒风直朝着脸上刮，苏诀手塞到兜里，呼出口冷气，“说。”
　　谈恋爱被发现了，咋整啊这，姜沐晨扭扭捏捏，低着头看地，脚还踩踩泥巴，“那个……我是……我是谈了女朋友，但我们清清白白，她是我们学校的。”
　　“什么时候。”苏诀眉梢一挑。
　　姜沐晨笑了笑，“就……前天晚上。”
　　这事挺蹊跷，苏诀往隔壁那坨看了眼，“名字呢。”
　　“王支瑶。”
　　本来大高个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但他妈这还真就是他那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清白个毛线！王支瑶是老子对象！”
　　姜沐晨：“？？？？？”
　　他宁愿怀疑是同名同姓，也不愿意相信这俩是同一个人，犹豫着说：“Are you sure？”
　　“拽你妈的洋文。”大高个没好气说，扶着墙站起来，这哥们出手还挺重。
　　苏诀“啧”了声，觉得这事闹人得很，他怕是打错了人，往旁边靠到墙上，手在兜里的暖宝宝的功效下逐渐转热，这是他对象放的，说：“你们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不就得了。”
　　姜沐晨心里虽有个疑影，但还是相信的，只是碍于他姐夫在，才不情不愿地拿了手机出来，“那我先打。”
　　大高个给做了个《您请》的手势，也顺便拿了手机。
　　一道音乐声结束，姜沐晨按开免提，小声说：“喂，听得见吗。”
　　“听得到呀，你在干嘛呢，怎么突然打电话了，吓人家一跳。”
　　诶呀，人都在呢，怪不好意思的，姜沐晨头低到地上，脚踩泥巴的力度加重了些。
　　苏诀对电话没兴趣，倒对大高个的脸色挺感兴趣，他脸上的疼痛之感少了不少，绿得发慌，旺盛得好比拔苗的油菜花。
　　“……没什么事。”姜沐晨虽说人傻了点，但不脑残，看到大高个的脸色也是心凉了一半，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吗，说：“就想听一下你的声音，挂了。”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姜沐晨却冷得犹如在冰窖，他嘴歪了歪，“真……是一个人啊。”
　　大高个指着自己的手机，“我现在来打，你好好听。”
　　手机嘟了几声后，他率先出声，“喂，听得见吗。”
　　“……听得见呀，在干嘛呢，怎么突然打电话了，吓人家一跳。”
　　大高个连敷衍的话都没说，直接就挂断了，蹲在地上没好气道：“听到了没，就是一个人。”
　　姜沐晨蹲到他旁边，垂头丧气的，“靠，骗我……”
　　眨个眼的功夫，地上蹲了一排人，有些是疼的，也有些是伤心的，只有苏诀一人靠在墙边，垂下眼打了个电话。
　　“大约六七个伤者，地址在……”
　　姜沐晨头垂得低低的，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姐夫……有必要叫救护车来吗……”
　　“都去看看脑子。”苏诀也没看他，屏幕跳转到微信。
　　姜沐晨：“……”
　　大高个：“……”
　　同伙们：“……”
　　地下蹲着群思考人生的，苏诀嘴角反倒挂着笑，手指被寒风吹得有些僵。
　　【诀：醒了没。】
　　【阿定：闭嘴jpg】
　　【阿定：去哪了。】
　　【诀：等会送弟弟去看脑子。】
　　【阿定：什么？】
　　【诀：前几天谈了个对象，结果被骗了，又被原配堵着打，我去帮他打个架。】
　　看到这消息，本来是躺下的姜议语立马坐起身，却扯着了腰，酸得她皱了皱眉，半靠在床头，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没事儿，都处理好了。”苏诀先说清楚情况。
　　姜议语捏了下被子上的褶皱，说：“那你打架了吗。”
　　苏诀朝地上看了眼，这应该叫单方面问好，“不算吧。”
　　“你就是打了。”姜议语撒开手，有点气他，“多大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多厉害啊，一个人围殴一堆人，万一要是再有人拿刀具呢，再像高中那次受伤吗，你走的时候就不能跟我说一下吗。”
　　苏诀轻声说：“没受伤……”
　　“……还笑。”姜沐晨瞄瞄他姐夫的脸色，心里剩下那一半也凉得透透的，“不会是我姐吧。”
　　正好车也来了，不是救护车，而是大商务车，停在小巷外面，苏诀又说了几句才收了手机，“就是你姐。”
　　姜沐晨：“……”
　　咋嘴这快呢，他完蛋了，跟大高个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走一步停两秒的往车上去，同时天涯绿帽人，相煎何太急。
　　离开这条小巷，医院那边的太阳就足多了，阳光倾洒在白墙上，倒影出人的侧颜，苏诀站在窗边看护士给病房中的人挂消炎针，说:“我负责医药费，这事就算了了。”
　　“别了，我先挑的。”大高个叹了口气，现在回过来也知道自己情绪上头，带人去围殴姜沐晨做了傻逼事。
　　苏诀下巴朝靠窗的床位点了下，“押金已经交了，去跟他聊。”
　　大高个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给护士说了声“谢谢”就偏过了头，跟他的兄弟们说话去了。
　　姜沐晨同样，一边烦自己被迫当了小三的事，另一边担忧怎么跟他姐解释，只哀怨地盯着床边的人，就知道他不会瞒着我姐。
　　苏诀搬了个椅子坐在一侧，阳光照在脸上，晒着挺暖和，就是有些刺眼，他抬高手机，拍了一张吊瓶的照片。
　　手机在深长的走廊叮咚一声，姜议语拿出来看，阳光的倾射下，光影折射出一条小彩虹，长长的透明管垂下，她保存到相册，加快了往电梯方向的脚步。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门口传进点走路的声音，一道藕粉色身影走进，颈间围了条白色的围巾，长发披散着，保暖又好看。
　　苏诀朝她的方向看，嘴角弯了弯，伸出手说:“怎么过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议语牵住他手，是暖和的，暖宝宝的效果不错，她面朝向病床，瞪着他说：“姜沐晨。”
　　其他人全往那边瞟，那帅哥是他姐夫，那她……就是他姐了？？？
　　被点名的人低下头当鹌鹑，苦苦道：“姐，我好惨的。”
　　经历了这事，姜议语也懒得说他，只说：“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你成熟一点。”
　　苏诀搭了句腔，“成熟一点，别动不动就喊姐夫过来。”
　　姜议语：“……”
　　“我说的是你。”她也准备瞪他，却先看到了他手背上的红肿，眉心拧起，“你还说你没受伤。”
　　“又不疼。”他握紧她手，仰头朝她笑笑，看着挺乖。
　　装乖没用的！姜议语挣脱开他手，急急往病房外走。
　　姜沐晨皱了皱脸，小声说：“姐夫，你有没有觉得……我姐脾气变大了。”
　　闻言，苏诀笑了下，手往兜里一塞，“没有啊。”
　　“怎么没有。”姜沐晨觉得，就是他这位姐夫的功劳，一边往病房外瞟，一边说：“哇刚才我都不敢吭声，怕她揍我，以前我姐哪会这样。”
　　苏诀说：“她以前怎样。”
　　“emm……”姜沐晨想了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化的，反正他姐是越来越硬气了，暑假的时候他还看到他姐怼那个老是来他家顺东西的石茜，具体他也说不出来，只说：“这是一种感觉，反正以前我姐从来都不会瞪我。”
　　苏诀只垂眸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说。
　　正当姜沐晨还想再说话的时候，耳朵灵敏地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提前闭上嘴装虚弱，防止他姐再说他。
　　姜议语拿着碘伏和棉签，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又握住了他手，低下头准备上药，力道很轻，几乎是在拿棉签滚动，而不是擦拭。
　　姜沐晨装也装不像，脚垂在地上，背却倒在病床的靠背上，嘴还闲不住，“姐夫，你今天生日打算怎么过。”
　　“跟以前一样。”他说。
　　姜沐晨“哦”了声，看到这场景，有点酸得慌，靠，他一世英名啊，竟然被小三了！！！这说出去还怎么见人啊啊啊啊！
　　“疼不疼。”姜议语又拿了根新的棉签，在瓶盖里蘸了碘伏。
　　苏诀说：“有点。”
　　姜议语轻轻给他吹了吹，“一会就好了。”
　　“嗯。”他嘴角弯了点弧度。
　　姜沐晨：“……”
　　被单方面殴打的高大个：“…………”
　　又是被打又是被秀还没吃到庆功宴的同伙们：“………………”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最近在医院，所以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小故事，本来只有两千字的，结果就越写越多，越写越多，还是跟这本书连载时的那样，总是写超出来，还有那张小彩虹照片，也是我拍到了，放到了wb，这张照片也是这个小故事的灵感来源，最后还是，元旦快乐啦！！！
　　ps：这章本来打算放到专栏的番外集里的，结果jj突然出了福利番外的新功能，就还是放到这里吧，圆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