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纯情   作者:尽仙   简介:   逢夏见过宋疏迟,在男友顾泽西的生日宴。   所有人狂热、放肆,只有他矜贵、斯文、不染纤尘。   他穿白衬衣,衣扣扣到顶。   隔着长桌间距看过来时,带一抹怠懒的笑。   身边的好友告诉逢夏,在A大宋疏迟从未看上过任何人。   /   和渣男分手后。   逢夏没想过会见到宋疏迟。   潮湿闷热的雨季夏夜,呼吸在视线相撞那刻停缓。   以为他要开口说情。   他却把伞遮过她的头,温声问:   “我们试试吗?”   /   后来顾泽西悔不当初,请了一大帮子人组局说项。   宋疏迟进来的时候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说迟哥你最会劝人,待会好好劝夏夏,问她能不能跟我和好。   宋疏迟应声,笑一笑。   后一秒逢夏进来的时候,他慢条斯理扣住人的肩膀,笑意轻懒温柔:   “宝贝。”   “问你呢。”   -蓄谋已久/男主上位/渣男火葬场   -明艳热烈少女x白切黑斯文败类   排雷:   完美人设要求者、道德感强者、对女主要求事事完美格外挑剔者慎慎慎入,弃文勿告和平相处。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逢夏,宋疏迟 ┃ 配角:始于2022.6.11已截 ┃ 其它:微博@尽仙仙   一句话简介:蓄谋已久男主上位|追妻骨灰场   立意:抬起头在更热烈张扬的夏天相逢。  ​ 第1章   ◎“撩人禁欲系。”◎   《故意纯情》   文/尽仙   2022.3.30   -   仲夏时分,暴烈的阳光夹杂嗡嗡蝉鸣,校园闷热得像巨大囚笼。   钢琴和低音的伴奏缓缓,少女红裙热烈张扬,足未着履踩在热气蒸腾的柏油路上,她抱着双膝,纤细的身影如一折就能碎裂的瓷器。   歌词低音响起:   “披头散发很多疤不认得我的话”   “然而发芽笑着花肚子越来越大”   “裙子又轻舞落寞美丽又不是她错”   跪在地上的少女轻盈起身,足尖和发梢在烈日的光影里舞动成千万种难言的伤疤,她顶着烈日而舞,却像时刻蜷缩在黢黑洞穴里。   含着哭腔的童声滴答结尾。   少女目视镜头,莹莹双眸未曾落过半滴泪,压抑和悲伤却如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心脏——   “卡!夏夏跳得很好!”顾泽西高声道,他转头斥责,“你哭什么哭?!”   边上的助理是女孩子,看逢夏表演一半就没忍住哭出声来。   不止是她,整个拍摄现场都沉浸在那种无言的伤感里,由舞及情,缄默到说不出一句话。   “行了。”逢夏走出镜头,“大家都累了,休息会。”   众人的视线看向顾泽西,他摆摆手,语气都缓和了不少,“夏夏辛苦了,休息五分钟!”   这次拍摄是A大导演系的参赛作品,四分钟的微电影。顾泽西放弃大把科班出身的表演系学生不要,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选择了舞蹈学院的逢夏当女主角。   起初还被人诟病是因为逢夏是他女朋友,顾泽西的作品名气高,这是变着法地捧她。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非要选逢夏了,”学校专业的教授这次也在现场观看,他长叹口气,“你这眼光,够毒啊——”   又想到刚才的舞蹈画面,顿了几秒,教授回神感慨:   “逢夏这姑娘,迟早会红遍大江南北。”   /   休息室内。   逢夏被生理期折磨得身心俱疲,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休息。   “狐狸,按照你说的帮你拍好了,我真感觉顾泽西这次的作业会爆,你跳舞也太绝了。”林意眠扶了下细边的金丝眼镜,把相机递给她。   逢夏是模特出身,算小网红,有自己要营业的平台账号,会定期产出视频。   “给,”林意眠低头看到她的伤,没忍住,“顾泽西是不是太狠了点?别说没有这么对女朋友的,就是对演员都不合适吧!”   拍摄要求和跳舞需要,逢夏穿的衣服是短款轻薄的红裙,露腿露手,她光脚跳舞,大多数舞蹈动作需要跪、蹲、躺在柏油路面上完成。   而外面的室温接近四十度,阳光炙烤下的沥青堪称火石,逢夏没有任何护具,拍摄完腿面青紫不说,擦破皮的地方比比皆是,还在往下渗血。   加上逢夏生理期一贯疼得浑身发冷汗,今天这场景,也是顾泽西灵光一现临时让她上去跳的。   林意眠义正言辞怼了半天,逢夏那边没半点回应,她低头去看。   窗外的阳光落进,红裙太衬少女一身冰肌玉骨,明艳热烈如精心调配的画。   蓦地,少女撩开眼皮。   自然上挑的狐狸眼,罕见的琥珀色清透瞳孔,璀璨如星河,含情脉脉。   惊鸿一瞥。   绕是认识她六年的林意眠,也看得不由主地愣神。   “阿眠。”逢夏视线扫过她,笑眼弯起,因为疼痛气音又轻又懒地打着转声,“再看要收费了。”   “……”   “我说正事儿你还有心情调侃我呢。”林意眠问,“拍摄结束了吗?晚上还要给交流会当主持人,我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她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学校的交流会是早就定好的,奈何顾泽西非临时安排逢夏拍戏,这阵子弄得逢夏两头忙。   逢夏:“拍完再去吧,阿泽说还剩下几场背影。”   “还有?”林意眠翻白眼,“你临危受命给他拍作品,看看这时间挤的,他就不知道心疼你吗?”   说曹操曹操到,顾泽西从带着新的脚本进来,“夏夏,刚才那个舞蹈很好。但我想加点对比,你在雨里再跳一场行吗。”   林意眠先开口:“最近天气都是大太阳,哪儿来的雨?”   顾泽西:“外面准备好了,人工,看不出破绽的。”   “……”   感情这压根不是来问意见的呗。   室内静默片刻,顾泽西走过去牵住逢夏的手,语气放缓许多:“拍完这个就能收尾了,看在是我申请奖项的作品的份上。宝贝,帮帮我好吗?就一次,最后一次!”   逢夏没说话,静静盯了他两秒。   从被顾泽西央求着拍作品开始,逢夏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比如为什么在柏油路上跳舞不提前说,比如都是人工为什么不能等她状态好点的时候拍。   顾泽西耐心道:“夏夏,你知道的,我是完美主义者。我们既然开始了,就把这个作品弄到最好,好吗?你不想看到我们能并肩领奖的结果吗?”   生理期快把小腹撕成碎片,她累到分不出心思去跟顾泽西争辩。   她疲惫得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这次拍完,以后别找我。”   “好好好。”   “……”   /   燥热的夏日骄阳无时无刻不撞击着磅礴雨幕,少女独自起舞,在低沉的钢琴声一遍遍无声演绎着“负重一万斤长大着”。   雨滴包裹她的躯体,阳光落在她的发梢。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顾泽西在监视器里也忍不住晃神片刻。   她的舞蹈是满分。   而就是逢夏这样攻击性强的浓颜,才能表演出被性|侵、被无时无刻被风言风语猥|亵的加分项。   “卡——收工!”   听到这句话,雨幕中的少女才松懈下来,踉跄的身影险些摔倒在地。   林意眠小跑过去,立刻拿着纸巾给她,“快擦擦!”   黏腻的湿发贴着脸颊,逢夏没顾什么形象,一股脑撩把碎发往后撩,露出清晰的眉眼,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脸色发白。   “是不是很疼?”林意眠急忙扶着她,“这儿离我们宿舍太远了,我让琦琦送衣服和药来了,你还能撑得住吗?”   今天所有的拍摄计划都是顾泽西临时给安排的,她们压根来不及准备替换的物品。   逢夏眉头紧紧拧着,跳舞已经花费掉她大半的力气了,原本柏油路上摩擦出来的伤痕加上淋水,现在又疼又痒。   “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林意眠急得手心冒汗,环顾四周随手喊住人问,“顾泽西呢?他人呢?拍完就不见了?”   “不在,刚才看他接电话急匆匆出去了。”   “?!”   拍摄现场陆陆续续收场完毕,林意眠一边看逢夏疼得快直不起腰的状况,一边盯着手机里舍友到底到了没有,叮咚一声,舍友说没带校卡被拦着进不来。   林意眠皱着眉,现在扶着逢夏走出去,还不如让她在原地等合适。   逢夏唇色发白,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没事……我能行。”   “……好吧。”林意眠仔细叮嘱着,“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过来。”   逢夏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目送她离开。   夏日的燥热光阴裹挟,而她发梢潮湿披散,裙子也是湿漉而浸透,贴在玲珑曲线上,像晃晃欲坠的遮羞布,来往的人群无一不用异样的眼光不断打量着。   这一刻,逢夏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小腹疼得像被人撕裂了。   她自嘲地牵动唇角。   帮顾泽西拍了个微电影,她怕是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不远处喧闹的声音传来。   “会长,省乐团不是邀请你商量合作吗?怎么有空过来给我们开会。”   “我们会长又不缺这等级的乐团的合作,再说,让他们等等怎么了。就算不去,你看人敢催吗?”   省乐团邀请合作的机会,即便是在A大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都能算难能可贵。   这人得有多厉害,才能连这都不为所动?   在逢夏视线不自觉被吸引的那刻,答案了然于心。   履历成就天天刷新在A大各处的风云人物,连老师都惊叹一句“少年艺术家”。   她看过去。   锦簇人潮最耀眼的存在。   男人冷白的衬衫系到顶,衣襟无瑕纤尘不染,颀身玉立,好像将周围硬生生划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地界。   她第一次真切理解到,为什么说白衬衫是属于撩人禁欲系的物件。   他未说话,周遭静默无声。周边人小心地观察了他一眼,双手递上文件和笔。   宋疏迟微微敛眸签字,下颌线条分明而锋利,泼墨般的睫羽在浮动的光束中翕动,落下一道翩跹淡漠的暗影。   深邃的眉眼抬起,带出一道浅浅上扬的双眼皮褶痕,笑意显得斯文而温和。   “只是学校临时开会通知,乐团时间不急,可以改期。”他的声音清润,带着浅淡的笑,“回去开会了。”   围在他周边的人群离去,逢夏摁着小腹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低下头,终于记起来收回视线。   不知道林意眠还要多久。   她咬着发白的下唇,痛楚交织,压得人浑身发虚汗。   闷热灼烧的时节,偶尔一抹长风都像烈火烹油那般难挨。   交错的繁茂树杈被吹动,苍绿的叶子逶迤掉落之前。   缓缓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停驻在她面前,黑鞋漆面模糊倒映出她蹲在地上,凌乱的纱裙,处处狼狈的模样。   逢夏下意识扯着裙子,慌乱仰头抬眼。   两人的视线蓦然在空中相撞。   他看向她,视线下压,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态。   男人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细碎的光,眼尾挑起,引出些许撩人的意味。   他的瞳色漆黑,如清湖碧波清冷干净,也似乎望不到底。   短短一个交汇,她的呼吸不自觉停滞半拍。   片刻。   阴影倾覆而来,宽松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清浅的木质香里裹住她现下所有的窘迫与难堪。   他与她平视,温柔的声线随风落进她耳边。   “需要帮忙吗?”   作者有话说:   需要帮她换个男朋友:)   好久不见,我回来啦。   喜欢的小可爱点个【收藏】不迷路哦~   【下本开同类型《是校园文》作者专栏可见】   青梅竹马/女主白月光/高中校园文   “她是我从头至尾的人生。”   -不良少女X白切黑   -男主蓄谋已久|腹黑套路系   ·   【同题材《引我沦陷》】   [男主上位/青梅竹马/渣男火葬场]   她没想到她会在男友的生日宴上,遇到她从小玩到大、五年没见的竹马。   彼时推杯换盏,纸醉金迷。   男人漫不经心地狭一支烟,睥睨的眸色冷淡,神色倨傲得像人群里的离经叛道的狼。   天子骄子,身边永远是最热烈簇拥的人潮。   整晚。   他们只字未言,见面不识。   -   后来和渣男分手后再遇,她没想到护着她的人会是他。   他们正在吵架难看到极端,渣男口出狂言:“分手你会发现你没了我什么都不行!”   她窘迫到极致的时,男人揽着她的腰,当着人面,散漫地哂笑着问:“跟我?”   “——你什么都会有。”   -   连身边朋友都以为他是维护她才这么做的,没有人把他们俩的关系当回事儿。   后来渣男想方设法地求复合,却脸色惨白地撞见当晚在无人知的暗角里缱绻拥吻的人。   那个最为不羁冷傲的大少爷,紧紧拥她入怀,像在对待最珍惜的宝贝,一声声喃:   “阿黎,阿黎……”   “你只能是我的。”   -“年年岁岁,朝夕与共,我仍爱你入骨。”   -妖孽明艳唱作人X偏执傲气型总裁   ·注   ①文章开篇歌词来源于《负重一万斤长大》——太一 第2章   ◎“像逗弄。”◎   不知是谁又忘了把琴房的门窗关好,肖邦的乐章与钢琴轻快交缠,音色浑厚而灵动,像沉醉春光的原野,像皎皎无边的星河,像夏日拂过发梢时柔和的风。   也像,面前的宋疏迟。   他的眼睛很漂亮,如撒着碎钻的墨谭,勾起眼尾显得斯文缱绻。   之前路过的人群,赤|裸靠近她的恶意,似乎在望入他眼眸的那刻。   烟消云散。   逢夏想。   要遇到过这样素昧平生的善意,才不会让人觉得生活只剩下残酷得把人抽筋扒皮的现实。   “谢谢,这个……”逢夏踉跄站起来想把身上的外套还给他。   她站起来,不同刚才他特意配合她的高度和她说话的那般,男人身高优越,眄下的视线压迫感天成。   她要仰着头看才能勉强触及他的视线。   “穿着吧。”   手臂突然覆上力道,转瞬即逝,帮她披好那件衣服。   宋疏迟眉眼温润,眼尾浅浅上扬,是偏向礼貌的笑。   “衣服口袋里有纸巾。”   逢夏身上套着那件宽松整洁的男生外套,下摆正好到她大腿处,完全能遮挡住她被人工降雨弄出来的狼狈。   她下意识扯了扯外套。   陌生的气息侵入领地,萦着雪松和鼠尾草,偏清冽的味道,像从那场窒息的大雨里逃出,奔向阳光且湛蓝的海。   “狐狸?!阿夏!奇怪人呢——”林意眠急促的声音传来。   她回过神来。   “那个,今天真的很谢谢……我朋友过来了,”逢夏自我介绍,“我是逢夏,大二,舞蹈学院现代舞专业的,外套我洗好了还你。”   她注意到,宋疏迟往她说的方向看了一眼,是确认过后的。   “逢夏。”他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重、不轻,却像是在他的唇边经历了一场浪漫的旅行。   林间风过树梢,枝叶簌簌落声响起。   他看向她,声音揉着些许淡然笑意,音色圆润,正如清风徐来。   “宋疏迟。”   /   临近傍晚,暖阳邂逅云端,绯色洒满青葱枝丫晕出深浅交错的光斑,缓缓下落,连带倾覆这吵吵闹闹的音乐厅后台。   逢夏没有回宿舍休息的时间,这是一个月前就排好的行程,要参加学校的音乐交流会。   历年来A大都会和伦敦音乐大学举办交流会,由两所大学轮流派出优秀学生表演获奖作品,相互交流学习,届时各大校内领导业界大牛都会莅临,重要性可见一斑。   今年的交流会,林意眠负责总策划,逢夏是主持人。   逢夏匆匆吃过止疼药,换上新的礼服,又要开始化妆,换台本背,好不容易结束能抽空闭着眼睛小憩。   桌边的手机如炸弹轰过,让她不得一刻安宁。   逢夏烦躁地去摸手机。   【夏夏,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一回来就没找到你,我是去给你买药了,你现在还好吗?】   【夏夏,你别任性了。晚上你在音乐厅主持对吗,我去给宝贝捧场。】   都是顾泽西发过来的,信息和电话时间就在前不久,几分钟一条的频率。   “狐狸,准备候场了,你好点了吗?”林意眠拿着表演顺序的卡进来,她注意到桌面上动也没动过的创口贴,皱眉道,“你又没处理伤口?”   林意眠知道逢夏这倔毛病,他们学现代舞的,身上基本一天不青紫都是奇迹,逢夏好像早习惯了,从来不喊疼,伤口老不当一回事。   逢夏没回消息,关掉手机:“伤太多,贴上去会影响交流会的宣传照。”   她偏头笑起来,明眸皓齿,轻懒安慰道:   “没事的,我回去再弄一样。”   “……”林意眠长长叹气,紧蹙眉心,“都怪顾泽西安排的破事儿,你脸色都比粉底白。”   林意眠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说正事,“细节我们彩排都对过了,你就放轻松讲就好,弄完这阵,周末出去庆功。”   逢夏笑着点头。   林意眠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了,你准备上场。礼裙太薄了,你下场记得把外套衣服披上,别又痛经了。”   “好。”   她们准备到后台备场,人未至,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先行将门砸了个粉碎。   “完蛋!小提琴手不、不见了!!”   “……”   所有的出演顺序都是两所学校的学生轮流出场,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探讨对比,缺一个人——整场节奏全乱。   这次交流会的重要性不必多言,要是出错,不止是林意眠要担责,A大更是丢面。   场上灯光已然调暗,聚光灯打在入口,交流会开始迫在眉睫。   无一人说话,盛夏时分,场面却焦灼得如冰雪侵体。   “哪儿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人!”另一个负责人急得话都说不清,“……怎怎怎么办呢?”   “先别慌。”逢夏顿了几秒,有条不紊地安排,“做最坏的打算,我调整表演顺序,把两方的小提琴的演奏放到最后。你们试着找人,两手准备,问问有没有别的小提琴手能代替演出。”   “对……前面不能乱,回到各自的职位!”林意眠即刻安排,“那个马上上台了,狐狸,你别紧张,前台靠你——”   她自己紧张得尾音都在抖。   逢夏没忍住轻笑了声,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怕。”   林意眠稍愣,对上她的眼。   少女的狐狸眼自然上扬,含着细碎的笑意,漂亮又耀眼。   “交给我。”   /   夜幕降临,再亮的明灯都被无边的黑沉包裹得渺小压抑。   时间在一首首高山流水的演奏曲目中消逝,逢夏尽力变着花样说介绍词来拖延时间,台下人山人海的观众在此刻都无一不变成催命似的倒计时。   逢夏握着麦克风,手心隐隐冒出细汗。   她走下台,这是最后一首了,已经是伦敦学校的学生在表演小提琴曲,没有时间再让他们拖延了。   逢夏:“找到人没有?”   “找是找到了,根本过不来!那人出去买烟,在思明楼门口被刹车失灵的外卖车给撞了,现在那手肿得比包子还包子,别说拉琴了!”   “……”   逢夏蹙眉:“备选的人呢?”   “这儿!”   逢夏稍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男生身影笔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即便是逆着光都在熠熠生辉。   她没想到能在这看到顾泽西。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这出了点麻烦,我就来了。”他说,“这是我找来救场的,虽说表演水平没那么高,也算能先止损。”   说着,顾泽西伸手揉了揉逢夏的头发,亲昵道:“夏夏,别生气了。”   空调冷气不断垂落,正午因为跳舞拍摄的伤口未结痂,丝丝抽疼。   逢夏长眉稍蹙,才低声道:“谢谢。”   她看了眼顾泽西带来的那个男生,应该也是小提琴专业的,但在学校并不出名。   “可是……”林意眠犹豫开口,“这首表演曲目真的很难,一般人上去肯定会露馅的。”   顾泽西:“陈于本来就是学校最专业的小提琴手,这已经是临时能找到最好的了,这不上你们怎么收场?”   “如果演砸了我们也不能收场。”副策划头疼地回。   毕竟是音乐交流会,台下专业人士比比皆是,原本来表演的就是学院顶尖的学生,选曲并不容易,万一演奏时出错——   空旷室内徘徊的小提琴音已快到尾声,每个音符仿若硕大陨石悬空在摇摇欲坠的后台。   “都别吵了!”林意眠眼睛发红,“再等等看,给我点时间!狐狸,你帮我拖一拖。”   逢夏轻抚了下她的背脊,“好。”   在逢夏走上台的时候,室内灯的白炽灯如银河编织,台下观众的每一张脸都跃然于眼前,是兴奋、期待、催促。   她用最大限度扯套词给林意眠思考的时间。   她是维持混乱和静谧的最后一道防线,前排校领导略带不满的声音,后台嗡嗡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嘈杂。   逢夏深呼吸,耳麦终于传来声音。   “狐狸,快报幕!”   逢夏用余光去看后台后场的位置,幕布遮挡,她只能看到一截黑亮光滑的男士皮鞋。   漆面反映出漫天的白炽灯光点。   莫名的眼熟。   逢夏以为是顾泽西带来的那位,她收回视线,“有请A大音乐学院带来的最后一曲小提琴独奏《Der Erlkonig》。”   掌声如雷。   收起手卡,她往退场的方向走,那双漆黑的男士皮鞋也迈出步伐。   她的视线从下往上,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笔直而修长的腿,劲瘦的腰身,整洁而一丝不皱的白衬衫。   逢夏不自觉地捏紧手卡,她突然回想到几个小时前那个温和如夏日清风的存在。   似乎。   就是他。   逢夏走到候场位置,正打算细看,敞亮瞬时坠入黑暗。   视线里一无所知。   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会不会被搞砸交流会,不安缠绵着心脏砰砰跳动。   她睁大眼睛,试图想看得更清楚些。   而最先被唤醒的,却是耳朵。   小提琴声如利刃刀锋,琴音没有丝毫的停顿,泛音精准,简短几句乐句塑造出令人鸡皮疙瘩颤栗的恐慌感,像在惊悚电影里被暴|徒紧紧追着逃亡,   身后是在无处可逃的暗巷,身前是万劫不复的血腥。   心脏随着琴音砰砰躁动。   逢夏呼吸停滞,听了一晚上的音乐,却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人她清醒而震撼。   这是几个声部的曲?   明明是一个人在台上,为什么会像是四把小提琴相互呼应着演奏?   曲子骤然放缓,追光灯落在空旷的舞台上。   他的身姿笔直隽立,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跃动,琴弓和琴弦交接的每一瞬间,如呼救似的高音急促泻出。   能抓住人呼吸的音乐。   一人一乐团。   五分半钟的表演曲目,令人震撼到表演完毕还迟迟未有回声。   是后台率先爆发的掌声,音乐厅顿时如浪潮席卷,轰然炸开。   逢夏错愕地望向舞台,宋疏迟已收起琴弓。   衬衫不染纤尘,光影落在他的脸侧,眼睫投出一窝阴影,深不见底,眼尾缓缓上扬,带出来的眸光漆黑秾丽。   优雅的谢幕礼。   隔着遥不可及的舞台,矜贵不可攀。   ……   交流会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圆满程度,顺利结束。   逢夏最后下台,后台里已全然都是赞誉的声音。   “完了完了,听少爷的演奏之后,我这辈子再也不能听别人演奏了——真就大魔王,太他妈强了。”   “那不强省乐团能这么三番两次眼巴巴地到学校来找人吗?得,为了给你们救场,这下是真吹了。”   “那可不,那多少的签约费,全打水漂了。”   “……”   宋疏迟在放小提琴,低垂着眉眼,侧颜的轮廓像是艺术家细细雕刻出来的精致优越。   他徐徐开口,桃花眼浮上淡淡的笑意。   “没事,刚好有空而已。”   林意眠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了,逢夏才记起来已变得缓慢的视线。   “穿着吧,你还病着。”   “谢谢。”逢夏问,“他也是顾泽西找来的?”   “要请宋疏迟这少爷,顾泽西可没这个本事。”林意眠说,“我找了一圈,才托林教授请来的,就他老师。其实最早的时候学校就定的是宋疏迟表演,但他没答应,才选的那个出车祸的。”   “这样。”   “得亏他愿意来救场。”   “别说,怎么会有宋疏迟这么好的人,专业一绝,人还贼温柔,难怪A大追他的乌泱泱一片。”林意眠感慨,“你说,像他这样的,得什么样的仙女才能入他眼?”   逢夏轻笑了声,玩味道:“你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别!”林意眠连连摇头,“我可没这个胆问。”   “夏夏,过来一下。”顾泽西朝她招手。   周围人太多了,他的朋友、顾泽西朋友,原本的交流会工作的学生,闹哄哄的。   逢夏被带过去的时候,正好顾泽西开口:   “你们第一次见,阿迟,我介绍一下,这我女朋友,逢夏;夏夏,这我舍友,A大大名鼎鼎的,宋疏迟。”   顾泽西的,舍友?   逢夏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带到他面前。   他太高,即便是她穿着高跟鞋,整个人仍被裹在他带来的阴影里,她像是被居高临下的被动者。   稍愣。   “第一次见,她肯定是紧张了。”顾泽西催促,“夏夏,快点问好。”   逢夏微仰着头,唇齿间的话干巴巴的:“你……你好。”   静了片刻。   她耳畔传来一声男人淡淡的低笑,很浅,听不出什么意味,转瞬即逝。   “嗯,你好。”   想起来今天那狼狈模样,逢夏莫名有些耳热,她下意识扯了下袖子,陌生雪松气息裹挟着,像被人暧昧地拥在怀里。   她才想起来——   身上穿着的这件,还是他的外套。   但显然想起这件事的人,不只有她。   “少爷,你外套呢?你不是习惯‘完美’上场表演的吗?”顾泽西问,“早上不是看你穿出去了吗。”   下一刻。   顾泽西笑:“夏夏,好巧,你的外套和阿迟的风格好像。”   猝不及防,空气被诡异的安静覆盖着。   她面上没显山漏水,心跳却在砰砰作响。   不是因为顾泽西,是宋疏迟。   衣服真正的主人。   “阿迟,你衣服呢?”顾泽西问。   宋疏迟笑,不疾不徐:“我的衣服啊——”   不知道是不是逢夏的错觉,他似乎故意在拖着尾音,像在认真的思索回忆,又像是逗弄。   这样不上不下钩着的语气,让逢夏没来由的紧张。   她想看看宋疏迟的反应,仰着脸去搜寻,他们的目光在静谧的呼吸声中碰撞。   毫无防备地,她跌进他深不见底的眼波。   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逢夏听见他的笑声,很轻偏磁,明明是淡淡的轻笑,在此刻,却让她耳朵发热。   “外套?”边上有人插话,“少爷的外套估计又被小猫弄脏了,宿舍楼下那几只,他不就老喜欢喂猫吗。”   “啊。”像是思索一番之后,终于想起来他外套的归宿。   他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唇角弯起又浅淡移开,温和道:   “嗯,借给小猫了。”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听夏流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夏流火 20瓶;半杯荔枝酒- 6瓶;   太久不开文是有点儿玩不明白晋江:)   老规矩日更凌晨十二点准时报到啵啵啵   ①演奏曲是恩斯特改编版的小提琴曲《魔王》。 第3章   ◎“潮湿闷热交织。”◎   交流会演出完美结束。   后台灯火声色相伴,即便是琐碎的收场的工作,少年人总是活力四射,各处夸张的交谈打闹嗡嗡错杂。   “都别瞎闹,别一不小心把设备碰坏了,老段得扒你们一层皮。”林意眠看不过眼。   老段是这次活动负责老师,他们专业辅导员,为人不苟言笑,大眼一瞪,光站那儿就让人发憷。   “哪儿能啊学姐,再说碰坏不是还有我们宋会长在吗!”   “哈哈哈哈得了,要真是少爷碰坏的,老段估计还会乐呵呵地夸一句干得漂亮。不信你往那看看!”   “……”   闹哄哄的,一群人笑作一团。   逢夏抬眼,视线本能地看过去。   傍晚初至,橘色云海弥漫,教学楼高低横亘天幕。   老段和几位国际权威的音乐教授围成圈,似乎正说到兴头上,时而抚宋疏迟的肩夸赞,逢夏惊奇发现,原来老段还能拥有笑出鱼尾纹的表情来。   而正中心,那段矜冷的白衬衫笔直挺立,从容、游刃有余。   他低敛着眉眼,眼尾稍勾,笑意清浅儒雅。   似乎不管面对的是多大的赞誉,他都是如此从容温和。   逢夏兀自看着,耳畔仿若能听见男人淡而温润的尾音,思绪不自觉漂浮入过往,是刚才舞台上的一曲。   令人心旌摇曳的小提琴曲。   她像是独自进入上帝遗落在人间的船只漂浮。   眼前风吹海浪,萤光驻足于男人矜贵不染尘埃的白衬衫,那双温柔又多情的眼低敛,他拉动琴弦——   声音就有了形状。   “……”   “狐狸!逢夏——”林意眠碰她手臂。   逢夏回神,慢声问:“什么?”   “你想什么呢?喊半天没听到。”林意眠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笑着,“是吧?以前就跟你说过宋少爷很惊艳。”   逢夏点头:“音乐造诣很高。”   “我跟你谈的是音乐吗。”林意眠好笑道,“算了,等下去M2办庆功宴,顾泽西花钱,据说少爷也去,能请到他一次顾泽西不知道要吹多久。狐狸,你去不去?”   “不去。”   她今天太累了。   后台还都是人,各色眼神打量而来,顾泽西的朋友向来爱起哄调侃。   “呦,顾少的局系花都不去啊?”   “连我们宋少爷都来。阿泽,你行不行啊?你该不是连女朋友都搞不定吧?”   逢夏刚想开口,男人的的手揽过她的肩,有些用力,如同所有物的姿态,连声音一同强势地横叉进来。   “夏夏怎么会不去,跟你们开玩笑的。”   逢夏脸色慢慢冷下来,随即,顾泽西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知道他们就是爱热闹,你露个脸我就立刻送你回来,行吗?”   逢夏想退开,她觉得这个姿势很别捏。   “我不想……”   “去,夏夏说会去。”   顾泽西已然打断她的话,像是在怕她要在多说些什么,逢夏肩膀上的力道束缚加重,拉扯地给人带着出门。   “你们聊,我先带夏夏去买瓶水。”   一路带到礼堂外的树底,那群狐朋狗友意味不明的哄笑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身后。   “我保证,晚上你不用喝酒,就是露个脸,我就把你送回来。”顾泽西说。   逢夏感觉肩膀大概率是红了,一阵阵的刺痛,她揉了揉肩。   “只是露个脸,为什么一定要去?”   “我也是想让你一起放松放松,再说,都已经答应了。夏夏,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   逢夏垂眼。   到底是为了让她放松,还是要他说的面子。   “夏夏,”顾泽西重新拉住她的手腕,半哄着,“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拍摄的事情生气?”   “我是因为去给你买药,去的太急忘了告诉你,回来之后你已经去准备交流会了。”   “药呢?”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顾泽西一愣:“……嗯?”   逢夏直白地看向他:“你去买药,药呢?”   少女红裙胜火,日落的余晖映在她浓密如飞翎的眼睫上。   她的瞳色特别浅,透如琉璃珠的焦糖棕色,水光潋滟,好像装着万般柔情蜜意。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她弯了弯眼,字句清晰。   “顾泽西。”   “你身上的香水,又是哪儿来的?”   ……   “香水味?呵,远离男人,不然就会不幸。”林意眠哐得一声把酒杯砸在桌面上,“我就说他怎么拍完就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呢。”   夜场躁动的声音刺穿心脏,而林意眠的声音能与夜场的鼓点同频振动。   逢夏被她逗笑了,“轻点,哥。”   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去顾泽西那个酒局,回后台的时候林意眠知道他们的事儿,直接拒了顾泽西的面子,自己组局办庆功宴。   “我还轻点?我没找他吵架都算不错的了。”林意眠口齿不清,“狐狸来,接着喝。”   “就是啊,狐狸我们都站你这边,有事儿你吱声。”边上的同学大咧咧地敬酒。   酒桌氛围如此,一声百应。   “狐狸永远的神,我们交流会的人可都在这儿撑场面了。”   逢夏和他们碰杯,轻笑着:“那我可得好好敬大家了。”   灼热的威士忌烧喉,逢夏听见边上的人低声议论。   “找半天了,没看到少爷,他没来。”   “那太正常,宋疏迟这种大佛,能有几个人能请得动?再说,他不也就是顾泽西那群二世祖里的佼佼者。”   那人激动反驳:“别瞎几把乱讲!少爷和他们除了性别,从头到尾就没有一样的。”   “上回去他们的局,酒上头狗男人几斤几两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几个二世祖就对女孩穿的JK说荤话,穿的真骚之类的,各种恶心。当时全场可没一个人敢出声,一个都没有。你知道人少爷说什么吗?”   “什么?”   逢夏不自觉地晃动着酒杯,心思似乎和冰块相撞的声音相同,在黑夜里轻微不可闻。   “——别管女孩穿什么,管好你自己。”   “他妈的,宋疏迟帅炸了好吗。”   “……”   “狐狸,喝呀。你笑什么呢?”林意眠喊她。   “没。”   逢夏弯了弯眼,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狐狸眼里蛊人的劲儿,都要溢出来了。   “就笑笑。”   “可别这么对我笑了,我抵抗不住。”林意眠摘掉鼻梁上的眼镜,凑过来说话,“宋疏迟没来我们这儿,但也没去顾泽西那。他没那么好请,不过今天我问的时候,他是说有时间就来,估计是太忙了。”   “嗯。”   “今晚远离狗男人,我们玩个痛快。”林意眠给逢夏倒完酒,又随即拉上她的手腕站起来蹦迪,“狐狸,来玩!”   听到她要起来,起哄和欢呼的声音大如洪水席卷,浪浪攀升。   “逢夏!逢夏!逢夏!”   太闹,她也从不怯场,站起身,眼尾稍勾。   “玩呗。”   正好在DJ高喊“I’ll be fxxked up”的背景音里,M2 Club目不暇接的光点四散,在她的红裙边渡上一层流光。   接连砸下的重鼓点敲击耳膜,不夜城汹涌的夜色在少女的舞动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   凌晨三点,外头人间编织起窸窸窣窣的雨幕。   林意眠费了老大劲儿才把逢夏拉回卡座上,长舒出一口气:“你他妈才喝多少,脸能红成这样。”   逢夏玩疯了,气息都没还匀,等坐下来才发现脑海晕乎得要命。   “混的。”   她酒量其实不差,就是喝不了混酒,刚才没注意拿到林意眠的酒杯,威士忌和白兰地灌在一起,喉咙感觉都在被火烤。   “?你疯了?”林意眠默念完了完了,她还真没想到逢夏喝得这么野,“那晚上我们怎么回宿舍?”   逢夏抬手捂着眼,整个人窝在卡座里,懒懒地拖着尾音。   “翻墙,又不是第一次。”   “……”   “别喝了。”林意眠无语,“你给我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买瓶水。”   “行。”   逢夏独自中场休息,周围几个男生也刚蹦迪回来,一坐下就抽烟,味道一路呛到鼻腔来。   “刚才那辆幻影是真他妈帅啊,不用声浪,压迫感都拉满了。”   “那可不,我看了眼,顶配的。就是总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在学校?”   “学校能有几个人开得起……诶,狐狸,你手机响半天了。”   逢夏反应了会,才慢吞吞起来拿手机,微信信息炸裂似的呈现在屏幕上。   【夏夏,我都跟你解释过了,去医务室给你买药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骑车摔了,我扶了她一段,仅此而已。】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夏夏……回信息行吗。】   这些是顾泽西的消息。   “顾泽西发的?”边上那人大声说,“刚才顾泽西问我们在哪里喝酒。”   信息还没完,后面几条是顾泽西那群狐朋狗友发过来的语音,很长一大段。   逢夏点开。   “系花你这可是真冤枉阿泽了,跟你在一起以后他离女孩子可都是远远儿的。今天喊你出来,也是真的想给你准备惊喜给你办庆功宴。不信你点开视频看。他现在过去找你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见见他。”   视频内容是给她准备的花,庆祝的蛋糕上面还写了她的名字。   还有一张顾泽西亲自做蛋糕的的照片。   她刚看完,顾泽西的消息又跳出来。   【夏夏,我现在过来接你,我们聊聊行吗。】   消息一直弹。   逢夏回:【好。】   ……   逢夏知道自己今晚确实喝超了,脚步还算稳,但看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有摇摇晃晃地重影。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站在门口走廊边等顾泽西来接。   中午还是爆裂的太阳,晚上细雨如烟,闷了一天的潮热暑气便开始往上腾跃。   逢夏并不喜欢下雨天,她混沌地在想着如果顾泽西是为了给她准备惊喜,她也得为误会他准备下道歉。   视线在薄薄雨雾里穿梭,直到余光模糊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顾泽西今天带着口罩,脸看不太清。   逢夏从走廊里跑到他的伞底下。   四周都是雨滴和伞面交织的的乐章,伞不大,她下意识往顾泽西的身边凑。   他好像说话了,又好像没有。   她脑子还是天翻地覆的世界,小跑后晕得耳畔嗡嗡作响:   “阿泽,你戴着口罩说话我听不清。”   他身高很高,即便她穿着高跟鞋也得仰视他。   逢夏站不太稳,半靠在他身侧,慢吞吞地,伸手去摘他的口罩。   手碰到他耳边那条细白的带子。   男人温热而柔软的耳朵抵在她的手边,温度和触感烫得她被酒精熏陶的心脏热烈跳动。   口罩滑落。   逢夏愣住,感觉眼前的画面像老电影的慢放处理,一帧一帧浮现在她的世界里。   矜贵、一丝不苟扣到顶的白衬衣,分明隽立的五官,深邃而温柔的桃花眼。   视线猝不及防地径直相撞。   距离太近了。   像是能溺在他眼波里。   逢夏本能地想往后退,却在这瞬间,腰上浅浅多了道轻然的力阻着她的动作。   地面的两道影子交叠在一块。   宋疏迟的声音仿佛落在耳边,轻得微不可闻:   “等会。”   “他走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也啊啊啊的来了 第4章   ◎“谈恋爱呢。”◎   滴答摇曳的落雨夜色,大都市奢靡华彩在罅隙间与之严丝密合。   还未近,Club炸开的电音轰然入耳。   顾泽西低头点烟。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那群狐朋狗友也在。   “没看到人啊?你不是说系花回你了吗?”   “谁知道啊,阿泽这个女朋友气性大得很。”   “那不也怪他自己爱宠着呗,要什么给什么的。我们这帮兄弟可都尽力了啊,理由都给你找好了,现场也给你半个小时内布置出来的,连摆拍都拍得贼完美。”   “别说,我糊弄自己女朋友都没这么认真过。”   “……”   “行了,大恩不言谢。”顾泽西笑了声,又继续低头回微信。   那哥们看了眼,“看头像不是逢夏啊,这姑娘该不会就是那‘香水’吧?”   “滚。”顾泽西把人推搡开,“只是个朋友。”   “懂了,女的呗。”他慢悠悠地补充,“‘女朋友’啊。”   “……少胡说八道。”   在所有的不言而喻里,混笑声刺耳地融在一处。   等了没一分钟,有人没耐心:“直接上去找她得了,在门口得傻等到什么时候。”   “诶!怎么感觉前面那幻影这么眼熟,少爷的车吧?”   “靠还没看出来少爷玩这么野,他身边那女孩身材好正啊!”   闻言,顾泽西终于从手机外的地方抬起头,往前方看去。   黑色的伞面遮挡了大部分的脸,只能依稀辨认重叠的身影。   少女烈焰似的裙摆攀缠着黑沉的长裤,随风披拂,在绵密的雨丝里暧昧嵌合。   边上的人吹流氓哨。   “真他妈想看看能被这大少爷看上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想过去看?我看你是想死。”顾泽西迈开步子往里面走,“赶紧走,别打扰人家谈恋爱。”   “……”   /   翌日。   “可儿啊,这次短片女主的选角定下来了,就你。”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种贵气的角色了,选角那么多人,我就一眼看中你了。”   女孩娇俏笑着,“谢谢张导,最开始我还以为您会选逢夏呢。”   免提电话的声音开到了最大,稀稀拉拉虚与委蛇的笑声仿若在耳边循环播放。   本就宿醉一夜,加上这声,逢夏脑子晕得要炸开了。   “你能不能,不外放?”   A大的宿舍是四人一间,上床下桌,林意眠和逢夏在同一侧。   住在逢夏对面的是邵可儿,她家境好,很少回宿舍里来住,但只要她一回来,必定要弄出点大动静出来才痛快。   比如现在。   宿舍本来就不大,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逢夏极为不理解,公共场合不外放是什么难事吗?   张导那头也听见了,卡壳道:“刚刚是……逢夏的声音?”   “我们是同一个宿舍的。”邵可儿关掉外放,声音转而柔和,“是我做的不对,不是夏夏故意针对我,张导您别多想。”   “……”   电话那头估计是在说教训她的话,邵可儿还拿捏着腔在说“那我替她给您道歉”,几个字说的温情似水,和她刚才发满是不耐烦的调子对比鲜明。   刚巧,林意眠拿着袋子进宿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邵可儿就爱给逢夏挑刺,半个A大都知道的程度。   逢夏家庭条件不好,很小就出来做模特赚钱,她脸好,现代舞更是出色,开着几个视频小爆,混到现在已经算是有点名气的小网红。   “狐狸”便是得名于她出圈的校园表演舞台,毛绒白裙天生浅瞳蛊惑眼,灯光打下,连发丝都在发光,九尾白狐样栩栩如生,   即便是黑粉,都用“狐狸精”骂她。   邵可儿是爱豆出道,和她在圈里人设相近,俩人从小比到大。但她属于“大小姐玩娱乐圈”,不为名利,就喜欢抢逢夏的活玩。   这次也是,逢夏前段时间怼了个大老板被雪藏,借机,她手上所有的活儿邵可儿都抢完了。   要不然逢夏也不用没日没夜的跑校内的碎活。   林意眠看邵可儿这样就来气,什么忘关了免提,明摆着特地来炫耀的。   “阿眠,你大早上泡茶了吗?”逢夏问。   “嗯?”林意眠被问得一愣。   她视线略过去,宿醉后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娇,眨巴着眼睛:   “那绿茶味可真浓。”   邵可儿:“……”   看着邵可儿气呼呼地挂掉电话,林意眠没忍住笑:“狐狸,衣服干洗完了。”   袋子里面是宋疏迟的外套,逢夏昨天托林意眠送去干洗店洗的。   “谢了,放桌上就行。”逢夏随手绑头发。   她穿着吊带裙入睡的,昨晚喝醉折腾得厉害,吊带掉在肩膀,颈间的肌肤奶白胜雪,几许细碎的青丝跳动在深陷锁骨间。   低垂的眼睫轻颤,像自带着欲气。   逢夏抬眼时,正巧对上邵可儿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后者脸红迅速移开。   她觉着好玩,低头梳完头发,笑了声。   “想看就看,不收费。”   “……”   “谁要看你?”邵可儿音都高了八度,说得又长又急,“我是在看你袋子里的衣服,这个牌子都是男装,阿泽从不会买这个牌子,你也买不起。”   听起来满是讥讽。   “逢夏,顾泽西知不知道你又有新目标了?”   “他不知道啊。”逢夏不以为意,慢慢走到她身边,狐狸眼下眄,无辜地看她。   “他都不知道你这么关心他女朋友呢。”   “你——”邵可儿这回是真气得脸红,半天才恶狠狠地蹦出两个字,“无聊!”   逢夏走进卫生间洗漱,她还没关门就听见邵可儿走出宿舍,把门摔了个震天响。   “我们宿舍的门迟早会被这大小姐摔塌了,还得是你能治她。”林意眠捂着耳朵,“不过狐狸,你的工作怎么办?你们公司真就不管你了?”   水流声哗啦啦地响,见逢夏没答,林意眠安慰道:“别怕,实在不行我帮你找人安排,就她家有人脉吗?你先洗漱吧,等下是老段会巡逻开学宣讲,千万不能迟到了。”   逢夏没答。   她微微皱着眉,倒不是在思考工作的事情,是刚才邵可儿摔门耳的时候带起的那阵风。   那个味道。   似曾相识。   /   夏日热气如潮涌至。   早上八点,大教室里乌泱泱的人头汇集,吵吵闹闹地挤在中央位置,在连空调的蓝牙。   林意眠哇了声,“还得是老段,这是我见过早课人最多的一次了。这位置,找都不好找。”   逢夏打了个哈欠,她没醒酒,整个人困得要命。   “狐狸,这儿!”教室最后排的男生朝她挥手。   那块地儿明显就是刚凑出来的,招呼逢夏的那哥们还在赶人,愣凑俩位置出来。但他们那圈应该是都认识逢夏,笑骂了两句便都在招呼她过去。   林意眠低声感慨:“还得是你朋友多。”   “他们是音专的,之前合作过。”逢夏带着林意眠过去。   教室是长桌排列,逢夏让林意眠坐里面,她看了眼前排的位置,比起其他座位的簇拥,这儿这一列都是空出来的。   她问:“这怎么没人?”   “那呀?特地留的。你没看到一堆姑娘都往这儿看吗?”   “坐那自带老师瞩目BUFF,典型的可远观不可亵玩,还是别过去了。”   逢夏点点头,刚坐下就想趴着睡觉,几番动作,脑海仿若在排山倒海。   “还晕着呢?”林意眠给她递上咖啡,“你是不是连昨晚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她还真不知道。   昨晚喝得真的太烈了,刚开始没感觉,等后劲上来她直接断片了。   “爷送你回来的,”林意眠说,“昨晚保安大爷都把门锁了,你说你要翻墙,我翻一半正刺激着呢。你呢?你给我去敲保安大爷的门喊人家起床,哐哐哐的,一边敲一边喊‘兄弟一起出来喝两杯啊’。”   “……”   “不过你还记不记得昨晚之前的事情?”林意眠说,“昨晚顾泽西来找你没找到人,我出去找你正好撞见宋疏迟送你回来的,你们——”   宋疏迟?   逢夏皱眉,努力搜寻关于昨夜的片段,几个零星的画面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她断片前仅有的记忆就是顾泽西说要给她道歉,让她过去等他。   剩下的。   记不起来了。   “真想不起来了啊?”林意眠玩笑着,故意拖长语调,“狐狸,我怎么感觉你们——有点儿不一样啊?”   逢夏被逗笑了,“有什么不一样?边儿玩去。”   林意眠说来劲了:“本来就是,诶,再给你介绍一下。人宋疏迟可是传说中的音乐鬼才,十岁就能爱乐乐团合作,少爷单是把琴价值连城,这有钱有才有颜,你知道A大多少盯着他的姑娘吗?”   逢夏偏了偏头,就囫囵听。   关于宋疏迟的履历,就贴在A大进门不远的优秀学生代表宣传那,别人是一篇,他独占一整个版面。   刚入学迎新的时候,甚至各个带教学长学姐都会带着去了解膜拜学院大神。   A大人想不了解都难的程度。   她百无聊赖,拿着黑色的签字笔在指节间转悠。   “人还温柔,太完美了,”林意眠越说越上头,忽一长叹,“就是没人能拿得下他,连个靠得近的女生都没有,矜贵的高岭之花,谁也看不上。”   塑料笔身一遍遍略过手指肌肤,甲面和笔盖磕碰出沉闷的细小声响。   滴滴滴的。   熙熙攘攘的大教室,嘈杂的人声无孔不入,随着那句“连个靠得近的女生都没有”,这转笔的声音只占据她的耳膜。   像,昨晚。   昨晚的画面如山海翻涌而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伞面,她窝在伞下,四周全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四目相交。   温度蔓延。   “啪嗒——”   逢夏手里的笔猝然摔到地上,滴滴的频率消散,画面却如薄烟丝丝缕缕缠绕。   她耳畔微热,轻咳了两声正神色,淡淡应上。   “——高岭之花……不下凡间吧。”   说完她没去看林意眠的表情,也没注意到林意眠想告诉她的言外之意。   尾音未落,逢夏就已仓惶低头弯腰去寻掉在地上的笔。   手在碰到黑色的签字笔身之前,碰到了一抹温热。   雪松和鼠尾草,木质调温和而淡冽的味道弥漫而下。   她愣神抬眼。   视线径直撞入男人幽深暗色的眸底。   似潘多拉魔盒开启的瞬间,偌大教室的吵闹声,都被她蓦地关入沉寂。   安静,好像只剩两人靠近杂糅的呼吸声。   逢夏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他指腹残留的温度沿着她的骨骼掌纹间的脉络寸寸侵略。   在没人能看见的角落。   她莫名觉得,矜贵男人温和淡然看过来的目光,邃沉,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ta 5瓶; Shini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上午骄阳穿玻璃窗入,天空灿着明黄,颗粒浮动如粼粼波光,轻飘落坠。   从逢夏的视角看去,他的侧颜被阳光照拂溶上些许柔情的金,偏偏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望过来时,眼波漆黑得深不见底。   矜贵得像阳光都不该高攀的模样。   “拿好。”   塑料制的签字笔落入掌心,骨骼间相撞的温度也在她的怔愣间消弭殆尽。   “狐狸?”林意眠小声地喊她。   不过片刻功夫,教室爆发出一阵不小的起哄声。   逢夏惊觉,她四周不知是在何时变得如芒刺背,皆是纷至沓来的目光。   大概有些人天生如此,不用做什么,别人看向他目光也如同仰星望月。   她方回神,宋疏迟已不偏不倚地坐在她的正前方落座。   背脊笔直挺立,白衬衫不染尘埃,手指随意地转着笔。   最后一次看过来,唇角带着礼貌的浅笑。   似乎他,永远游刃有余。   也永远高不可攀。   逢夏手心攥着的那支笔仿佛也变得格外灼热,她重新放在桌面上。   “老师来了。”   /   逢夏最近被顾泽西拍微电影的拍摄安排得连轴转,加上昨晚玩得太疯,没听十分钟就昏昏欲睡地趴下去了。   她烦吵,还带上了AirPods。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被林意眠给动醒的。   她有点起床气,缓了半天才半眯着眼睛去看林意眠,女孩紧闭着唇没说话,疯狂给她使眼色往窗边瞟。   逢夏慢吞吞地转转过去,正好和蹲点的辅导员对视了个清楚。   大概率是辅导员已经在这儿盯梢半天了,教室视线大半都在这儿。   氛围凝固住。   在所有人紧张的观察下,当事人逢夏趴在桌上,抬了抬手打招呼,还不忘乖巧问候:   “段哥早上好呀。”   话刚说完,教室便爆发笑声。   狐狐朋狗友起哄:   “狐狸,老段是挺好,我看你是快好不了了。”   “我这不是都挺好的吗。”逢夏这会醒了,直起身,笑得分外真诚,“段哥今天好帅,又要去跟领导开会了?”   她那双清透如晨雾的眼睛望着人看,笑意盈盈的弯起,灿烂,明艳。   这样漂亮的蛊惑的眉眼,似乎说什么话都是真诚至极的,叫人莫名发不出火来。   “……”   “少给我转移话题。”老段忍了又忍,“逢夏你自己说说,这是我第几次看到你上课睡觉了?”   “第一次。”逢夏比了个一,老实说,“这学期刚开学呢。”   “……”   “知道是新学期还不给我老实点?我还想夸你昨天主持控场控得不错,今天就给我掉链子来了。下次再抓到你睡觉,就直接跟我去写检讨!”   老段是真觉得恨铁不成钢,逢夏这孩子说乖也乖,平时能跟你谈笑风生,大场面还贼能撑场子,就没有她搞不定的舞台,但这说毛病又一大堆,胡言乱语信口拈来,不知天高地厚的。   老段语重心长地教育:“正好,你这学期跟疏迟上一样的课,看看你上课蔫了吧唧的,人家多认真!大学虽然自由,但只有像他那样自律,才能有个好前程。”   “你好好看、好好跟人家学,听见没?”   逢夏懒洋洋往老段说话的方向望过去。   这宣讲结束了,早课后遗症座位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身影,细碎的低分贝声接连不断。   唯独最瞩目的讲台上,男人端方清隽的身姿跃然于眼前。   老师站在他的右侧,他太高,即便隔着一层台阶都还需要仰头看他,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跟他说话都像经过谨慎斟酌,小心打量。   他微微垂着眸,下颌线条勾勒得利落分明,手掌上放着一叠敞开的文件,衬衫衣袖下落,露出些许手腕小臂处。   那些惹眼的、跳动的青色脉络,缓缓延伸进白衬衫里。   她愣神似看着,慢半拍的视线往上走,却在瞬间跌落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风过,教室的深灰色窗帘在哗哗声响里翻涌成画。   逢夏耳畔边各种错杂的噪音好像在此刻消散殆尽。   只觉昨晚酒精熏陶浸泡的画面。   又不安分地冒在眼前。   ……   疾风骤停,急速飘起的窗帘也在缓缓坠落。   “逢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老段高声道。   “段老师这是怎么了,我们夏夏又气到您了?”   逢夏回神。   顾泽西站在老段身旁,他今日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长袖往上折了些,银金相间的劳力士手表分外瞩目。   手里还拎着几瓶包装精致的奶茶。   逢夏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看到顾泽西会过来。   “你怎么来了?”   “找朋友要了你的课表,担心你想过来看看。”顾泽西把奶茶递给她,“没想到以来就看见你惹段老师生气了。”   顾泽西是这个习惯,每次买的东西都会偏多,让她去分给身边的朋友的,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   逢夏看了眼,是A大边上论单价最奢侈的甜品店,“M”的logo卷翘笔挺。   她把奶茶递给林意眠,让她帮忙分了。   “段哥,您也来一杯?”   “来什么来?”老段瞥了眼顾泽西,“你给我管住自己就差不多了,不要一天到晚耽误逢夏的课业,拉着她到处疯。逢夏,等下我还来查课,要是没让我看到你,后果自负——”   她还未开口,顾泽西已提前插话替她做好保证:   “知道,夏夏肯定在上课。”   “……”   老段还要赶着开会,又念叨了顾泽西两句便走了。   “夏夏,昨晚你怎么不在?是不是还在生气?”顾泽西问。   逢夏:“不是,喝多了先走了。”   “没在生气就好,你怎么不喝奶茶?这是特地给你买的,我选了好久。”   逢夏盯着顾泽西递过来的那杯奶茶,塑料杯管外冒着一层冰块化掉的水珠,贴在杯壁上面的标签边角稍卷,写着“抹茶拿铁、全糖、加冰”。   她还在生理期,喝不了这么冰的饮品。   她也喝不了抹茶。   须臾。   在对方丝毫不察的神色里,她静默地接过那杯奶茶,“有事找我?”   他很少自己来找她,来的时候身边都围了一群狐朋狗友,一直盯着她看。   “没事就不来能看你了?”顾泽西说着,“有个场景没设计好,要补拍,工作人员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也不用等她回应,顾泽西如发号施令式说:   “走吧。”   逢夏没动:“刚才段哥都说了,你等我上完这两节课再……”   “可我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顾泽西打断她的话,猛的拽着她朝他的方向拉了一下。   “老段只是说说,又不一定真的会来。那边拍摄大家都在等你,夏夏,你不想因为你一个人就耽误大家时间吧?”   逢夏没说话,抿了抿泛白的唇。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们场景没有设计好,最后为什么是她在耽误大家的工作。   就在刚才,也是他抢着替她向老段保证。   “夏夏,你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顾泽西未提半个字的她乐意与否,只是用另一只手揉着她的头发,语气温和:   “对吗——”   从那杯奶茶冰透入骨的凉意开始,逢夏只觉得没来由的烦闷,一口气死死压在胸口。   顿了又顿。   不管是如何,工作是工作,她始终还是希望她第一部 出镜的影视作品,能以完美的状态呈现。   “要现在拍可以,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一次性补拍完。”   她皱了皱眉,冷眼干脆道:   “但在这之后的任何问题,别再来找我。”   一如往常,顾泽西连连安抚似的应好,保证不会再耽误她的时间。   逢夏把抽屉里的袋子拿出来,放在正前方的那张书桌上,她转头嘱咐林意眠。   “帮我跟宋会长说一声谢谢,下次我再正式道谢。”   做完这些,逢夏拿上手机走出教室。   “上次找他借了东西,走吧。”   顾泽西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举动,奖励似地揉了揉她的发梢,闲聊:“夏夏,你这学期和少爷一个选修?”   “嗯。”   这次宣讲是按照选修同课人分类的。   “你们这科的女孩估计开心坏了,你看见没,刚才你提到个宋字,看你的人都变多了。是不是你们女生都喜欢他那样的?”   一路往前,逢夏顺势点开单机小游戏玩。   她最近新迷上的,消消乐。   “夏夏,你怎么没点儿反应?”顾泽西笑了起来,玩味问,“你觉得宋疏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同月光下一捧汩汩细碎的清泉浮现入眼帘,逢夏答:“温柔、绅士,好人。”   话音刚落,顾泽西笑得耸肩,得趣的样子如同她刚才讲了什么值得捧腹大笑的段子。   “你好单纯啊,夏夏。”   顾泽西突兀地揽过她的肩,这么一动误触她即将通关的游戏,手机屏幕只剩下黑灰色跳动的“GAME OVER”。   他丝毫不察他的作为,缓缓低语,笑得意味深长。   “宋疏迟啊——”   耐人寻味的话语留下无数遐想空间,他话锋偏转。   “夏夏要记住了,现实生活的王子可看不上灰姑娘。”   作者有话说:   顾渣真的会被狠!狠!打!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ver、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别淋雨了。”◎   拍摄场地还是各种收拾器械的杂乱声音,临时组建的拍摄地点,只有时不时吹过来的闷热风,暴烈的阳光照着,她每一寸皮肤都包裹着灼烧透的刺痛感。   临近中午十二点,逢夏已经等顾泽西的开拍通知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到达拍摄地点以后,他说他要去布置拍摄现场,让她在这等等。   之后便全无声响。   手机震动不断。   【狐狸十万火急!这回真完蛋了!!!】   【老段刚才来巡了,没看到你一下就发火了。太吓人了,我从来没看过老段这么可怕的样子。】   【老段让你马上去办公室报到……狐狸,你还没有给顾泽西拍完吗?】   逢夏看完信息,目光逡巡在拍摄的场地的周围,不断试图寻找到顾泽西的身影。   她额头和后背,都在热得冒汗。   所有人都在,唯独他不见了。   逢夏翻开通讯列表想继续给顾泽西打电话,上面的数字号码已经显示十几通的红色未接来电。   她给他发的信息也没有回。   “逢夏,你联系上顾泽西了吗?”摄像不满道,“是他说要拍,我们这么多人才在这里等他,这太阳都快晒死人了,顾泽西是在搞什么玩意儿?”   “……还没。”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连人都联系不上?”摄像看了她眼,嘟囔道,“这算哪门子女朋友啊。”   场地很安静,逢夏能把后半句听的一清二楚。   她抬头,现场每个人望向她的目光皆是指责与埋怨。   “算了算了,问你也没用。我们先收工了,如果顾泽西回来让他自己再约拍摄时间。”   “……”   灼热的夏日阳光蛮横地照在人身上,暑气蒸腾,哐哐作响的收器材声砸入耳畔。   那杯一直放在桌角加冰奶茶,也只剩下一滩快被晒化了的水渍。   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是顾泽西的消息。   逢夏着急忙慌去看,在她连环夺命似地问“他到底人在哪儿了”的下面,那两条言简意赅的文字。   顾泽西:【啊。】   顾泽西:【抱歉夏夏,临时有事忙完了。】   顾泽西:【摄像那边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好好休息,其他我们自己在另外找时间拍摄。】   下一条,是他给他转账十万的消息,备注是抱歉让她去买包。   总是如此。   在她发火之前,他总会面面俱到的打点好一切。   等顾泽西来暴晒了几个小时造成的头晕胸闷开始渐渐翻涌。   紧攥着手机边缘的手指,为了甩掉疲惫的晕眩感,甲面用力到透出绯红,消息震动嗡嗡作响。   她深呼吸,试图清空那些如蜘蛛网交缠的思绪去看消息。   逢夏疲惫点退回:【在忙什么事?】   她等了好一会消息,冰块化了的水渍沿着桌角滴在她的手臂上。   【顾泽西:谈微电影的赞助,在开会。】   附带一张照片。   逢夏点开,拍照的角度放的很低,向两边延伸的原木长桌占据大半视野,叠着几张看不清内容的纸张。   在最模糊的右上角色块,逢夏视线停顿。   深绿色的直角边框,混沌的白绿色交杂成青团般的圆晕,像雾气、像景色涂鸦。   双击放大,小字M的边框清晰可辨。   逢夏眉头蹙起:【在学校会议室?】   顾泽西:【嗯,很忙。】   文字快冲出屏幕跳跃在她的神经上。   顿了会,逢夏低头淡笑,慢速打字。   【你觉得我像傻|逼吗?】   顾泽西:【?怎么会?】   逢夏:【那我觉得你挺像的。】   她擦掉手臂浸润透的水珠,手机摄像头对准桌角那杯一口未动过的奶茶,照片发送。   【[可爱]】   【你觉不觉得现在会议室。】   【都装修得和这家奶茶店一模一样诶?】   /   图书馆。   落地窗映着漫天匝地的斜阳暮色,撕裂厚重重叠的槐树叶,微小的光斑碎落在电脑屏幕的银边上。   细细勾勒,少女的毛绒发梢泛起柔亮澄黄的金色,眼瞳亮如焦色琥珀。   逢夏在编写新脚本,这期vlog的商务爸爸难伺候,改了七八次又临时撤广,她还得把相关片段全部删改掉,重新剪视频发布。   忙碌一下午,手腕的肌肉明显有些酸涩感。她最近本就疲倦,没时间管顾泽西,忙完这些还要去找老段挨骂。   桌面忽然传来轻微响动。   递过一张米白色的便签纸,女生的字迹清秀圆润,看起来有些可爱。   【逢夏你好呀,我是大你一届的学姐,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看过你的跳舞视频,一直很喜欢你,是你忠实的粉丝。】   【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你在网站更新视频了,小道消息知道你可能遇到点小麻烦了。要继续加油呀,像你曾说的那样,我们一定可以在这操蛋的世界里大刀阔斧地向前。】   在便签纸的尾端,还画着一个可爱的小人加油。   笔触很温柔,画的是她的q版狐狸大头,刚才在她抱着电脑,因为剪辑视频而皱眉头的模样。   逢夏看着愁眉苦脸的小人,眉眼不自觉地弯起弧度。   网络上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多,这样的善意少之又少。   她小心翼翼地把张便签纸收好,深呼吸,重新望向屏幕上让她头晕眼花的素材,最后一遍确认完成,依次将VLOG放到各大平台的账号上发布。   小时候,逢夏被偶然选中做童装的拍摄、广告模特,后来上高中被老师喊上台表演节目,跳舞的视频被同学发布在网上,单条播放量七百万,弹幕大爆。   【原来真的有人跳舞就会闪闪发光诶!】   【不懂就问,这是洛神下凡吗?】   【这妹妹绝了,灵动自信不怯场,卡点跟机器一样,动作丝滑又轻盈,连头发都好像会跳舞一样!】   【警告:星探正在赶来的路上!】   【……】   正如各种彩虹屁上的所言,随后真有MCN机构特地跑到学校来联系她,之后便是签约,做视频、拍摄,赚钱。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学校商业两头跑,她也开始小有名气。   那时候签约公司还不像现在这么多业务,她签的公司是小企业,直到今日,从选题、拍摄、后期等等,各种平台账号全是要她自给自足的。   斜阳西垂,天色泼上大面积的灰色漆面,沉暗的光线掺杂着细碎的漂浮物缓缓依附在亮得晃眼的屏幕前。   逢夏回神,继续低头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数据。   视频已发布半个小时。   浏览量一百,点赞三,评论零。   另一个平台,浏览量二十,点赞零,偶尔飘过几条弹幕。   【狐狸精终于凉了。】   【开心开心,让她抢可儿资源,金主不要她了吧。】   “……”   逢夏半晌沉默,页面上她发布的视频正在自动重复播放。   她看着,无论是第几遍,除了恶评弹幕仍然空荡荡一片,屏幕悄无声息地由明亮到暗淡无关,最后只映照出她停顿麻木的神情。   其实她最近并不是没有更新视频,算上这支,她这个月发了六只视频了。关注的粉丝收不到推送,是她的账号全都被恶意限流了。   逢夏点开经纪人的微信,记录都是她问的关于账号异常的消息,开始经纪人多多少少还会踢皮球,说什么是官方、选题的问题,现在不管她问什么,消息无一不石沉大海。   不死心,逢夏又继续问:   【华姐,之前我申报账号流量异常的时候,说周一给解决方案。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个答复还不能给我吗?】   等了许久,依旧无人回复。   逢夏直接拨打经纪人华希的电话,铃声叮当响起的声音还不过半分钟,嘟嘟的忙音急促地敲打着她的耳廓,播报“正忙”的机械音比她现在的心情还要冰冷上几分。   直接把她的电话挂了。   逢夏蹙着眉,后知后觉手心已漫出一层薄薄的湿意,拿着手机的手在小幅度的发抖,做后期落下的毛病,腱鞘炎疼得厉害。   长舒口气,逢夏关掉电脑走出图书馆。   校园小路空空荡荡,黑云要锤砸入人间似的压迫而下,萧瑟雨幕迅猛交织。   烈阳后的雨,草木和沥青都散着污浊的潮土油味。   她小跑到长廊下,没带伞,雨下得太突然了,她的发尾被淋湿得打卷,衣服被洇湿的地方像镀了层散不开的浓墨。   周遭静悄悄的,只剩下她独自拍打身上湿淋淋的水珠的声音。   人倒霉的时候如果算是蝴蝶效应,那这一个月开始,她周遭该是飞满了蝴蝶。   深陷入底的世界突兀地想起一声孱弱的呼叫。   逢夏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几步远的位置,纸皮箱子被浸泡得起皱,滴水成河,小奶猫团成一团在浩大的雨势里瑟缩。   看起来只有巴掌大的猫咪。   眼睛一只睁不开半眯着,颤颤巍巍的,朝她看过来就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逢夏跑过去将猫猫被炮烂的纸箱往长廊底下挪了几分,她找了一圈,身上没带纸巾。   动作间口袋里那张便利贴掉了出来,她捡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水滴还是化开在那句【我们一定可以在这操蛋的世界里大刀阔斧地向前】上。   几个字迹模糊不清,她蹲在地上,衣襟还在往下滴水。   小猫扒拉着她的手指,四目相对。   两个湿淋淋的动物,在波涛翻涌的水幕里飘零摇曳。   这烂透的雨。   这烂透的淋雨。   这烂透的工作。   这烂透完还要继续面对的破烂生活。   心口的大石沉沉地向下砸,连喘息似乎都变成一件奢侈非常的事情。   逢夏疲惫地按了按酸疼的手腕,垂眸,慢慢弯起唇角,轻轻摸着小猫的头。   “别怕,会好的。”   “在这儿等我一下哦。”   在这条大路正对面交街是学生活动中心,学生会和各种社团的活动地点都在这儿,楼下有个小型商超。逢夏不放心地又把小猫往里面挪了挪,才转身迅速跑到目的地去。   天色将沉未沉,雨势却越来越大。   逢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浸泡透了,无暇顾及,她怕猫猫太小会生病,从一排排货架上找,拿了两条宽大的毛巾和一瓶无乳糖的舒化奶。   柜台没看到人,她往后面喊:“您好,结账!”   “稍等,马上来。”   逢夏下意识透过商超的玻璃去寻找小猫的身影,在径直的街对面,找了好几次都没看到那只小猫,她往外反复地挪几步,站到门口去看。   还是浓重阴暗不灭的黑天,寒风习习呼啸。   那道冷白纤尘不染的白衬衫如凌冽破开黯色那般,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温柔低敛着的眉目,隔着遥远距离都能看得清骨骼分明的手指。   那双白净,修长清瘦,矜贵得就像天生该拿着价值连城的高雅乐器把玩的手。   此刻,他却正逗弄着怀里用厚重黑色毯子包裹着湿漉漉的小猫咪。   他的动作似乎很轻,很温柔,比最浪漫的情人还要赏心悦目。   逢夏稍愣,目光迟钝地往上走。   惊雷下落。   她的目光在沉夜里也变得无处可逃,宋疏迟的视线顺着看过来。   四目相接。   在那一瞬间,逢夏短暂地慌了。   她潮湿涔涔贴在身上的衣服,全都黏在一起快蓄成汪洋的头发,脸颊上还沾着阴冷的雨滴。   又被淋透。   她每次,都太狼狈了。   逢夏不自觉地攥着手机,还是不偏不倚地迎上目光。   没有她以为的那些情绪。   那双沉黑如深潭的眼眸里,只是笑。   礼貌的笑。   在这沉沉不散的压抑节气,她似乎终于能感受到一个能让她得以喘息的气孔。   到商超路径只有一条。   男人到她身侧时,似乎还很轻地颔首示意打招呼,方才上前。   和她的狼狈截然不同,周遭似乎都融进冷冽干净的山涧雪,始于清冷山巅,缓慢泄落的缱绻初春时节的木质清香。   逢夏反应未及,慢慢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还在滴水的潮湿、黏腻、不安感纷至沓来地侵袭指尖。   “滴。”商超刷过商品的机器声响起,她模糊听到店员在问他是“扫码还是现金”的对话里,好像声线都变得柔婉起来。   他买的大多都是给小猫的物件,提着一袋小袋子准备走出。   桌面却还放着那把进门前精致沉黑的伞。   思绪骤然回拢,收回视线。   逢夏“啊”了声,迈开步子骤然喊住那道净白如月的身影。   “伞没——”   “给你的。”   凉风轻摇,细碎雨幕的声音终于开始转小。   世界似乎又开始回到她从图书馆跑出来的那个时候,很静,很沉。   如魔法暂停的黑白世界,她耳畔所有声色都已停滞。   男人未回头,清润的声线随浓墨似的矜贵身影化入地面。   “别淋雨了。”   作者有话说:   少爷向各位宝贝的评论发送红包,啵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亚xuan. 30瓶;半杯荔枝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亲昵。”◎   回宿舍时天色逐渐转好,苍穹倒下一幕幕银河细雨,花样之际的少年少女漫步其间,人间和云上亦如同一步之遥。   逢夏身上的风雨仍湿,发梢狼狈地贴在脸上,却未再滴水。   和那只如临救赎的小奶猫相似,她撑着那把沉黑色的磨砂伞柄,无恙安好地走在如丝细雨里。   耳畔还回荡着店员的声音。   “原来是给你的伞。”   “难怪我看他带伞还重新买了一把。”   “是认识的朋友吧?那个帅哥经常来我们这买东西喂流浪猫的,学校的猫都能说是他养的,人真的好温柔,今儿个下大雨也来买东西喂猫,难怪这么多小女生跟在后面拍他。”   “……”   “啪嗒——”   逢夏打开宿舍的灯,脑海里将散未散的画面勉强暂停。   宿舍里里没人,估计这点都还在食堂吃饭。   她将那把如墨色的宽大雨伞放进伞桶晾,盯着看了半秒,伞柄上烫金的logo在廉价的白炽灯里依旧熠熠生辉。   身上衣衫厚重的黏腻感袭来,她才转眼,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   花洒浇灌过每一个毛孔,这一天七零八落的记忆纷纷在脑海中倒带,等到酣畅淋漓,逢夏才撩开垂落在眼前的发梢,洗洗擦擦,今日混乱狼狈对她而言已然关闭大幕了。   浴室门外传来吱呀开门的吵闹声。   是邵可儿的声音,估计又在和朋友打电话。   “没事,我便宜未婚夫看我喜欢买多了,分给我舍友他们就行。”   “这关逢夏什么事儿?她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我管她品不品里面的意思。”   “她账号真被限流了啊?活该,没背景还天天学人家强出头,就她那破经纪公司,谁知道她现在又能去谁那骗生活费。诶,你说她一个——”   不等邵可儿说完话,她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对方大概没想到她在宿舍里,整个眼神呆愣住,逢夏隐约还听见电话那头在问“她一个什么”的声音。   邵可儿瞪着她:“你……你怎么在宿舍不出声啊?”   逢夏乜她一眼,“你洗澡出声?”   见她手足无措地挂掉电话,逢夏弯了弯眼,乖声道:“你继续打,我不介意。”   没管邵可儿的神情,逢夏垂眸擦着发梢的水滴。   无人没说话,宿舍一时陷入沉寂。   逢夏不抬头都能感觉到邵可儿一直往她这儿瞄来转去的心虚眼神,她抬了抬眼,邵可儿局促的目光正好撞进。   逢夏的眼睛生得太好,琥珀色的瞳色透亮如宝石,不笑时略一审视,凌厉狭长,天生攻击性十足。   只一秒对方就躲开了视线。   逢夏眨了眨眼,尾音松松懒懒的,像勾人的狐狸:   “别慌呀。”   “有胆子说,没胆子被人听啊?”   “谁没胆子说?”这句话跟戳到邵可儿痛脚似的,声音都高了几度,“难道是我在瞎编吗?你要不找新目标要生活费,你能用那伞吗?”   邵可儿指向伞桶,质问:“你别跟我说就你被限流的账号,你现在还能买一把十几万的伞来用!”   ——十几万。   信息砸头而下。   逢夏错愕地转向那柄安安静静躺在几块钱塑料伞桶里的雨伞,通体黑色,木质……再无其他。   她盯着那把伞看,眼前突然浮现上次喝醉后的画面。   男人握着这把沉黑的伞面,不疾不徐地踏过地面圈圈涟漪,缓慢、优雅地朝她走来。   他眄下眼。   她处处费劲吃力地仰望,依旧望不进那抹漆黑的深潭。   彼时这伞在他手上,只觉天生该是如此。   现在停在她的手里,却觉得有如千万斤重担,陨石下坠那般沉。   邵可儿看她没反应,话越发得意。   “被发现看穿了是吧?这种独家定制,价格上不封顶伞,都能摆起来当收藏品了。你放在这儿,还怕人家看不出来吗?”   “……”   “这有价无市的东西,可不是顾泽西会送你的,你新目标可真大方。”   “——怎么?”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逢夏放下毛巾,朝着邵可儿手指的方向,轻懒地抬了抬下巴示意。   “你也想要?”   她笑着,分外真诚地问:   “要不要我借你看看?”   “……”   邵可儿被这一下噎得够呛,支吾半天才发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我家里……也有好吗?”   逢夏继续吹头发,也不忘连声应和着。   “好好好。”   “……”   “我懒得搭理你。”邵可儿拿起包摔门往外走。   逢夏对这大小姐的臭毛病习以为常,也懒得搭理,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头发。   室内剩下机械运作时发出封嗡嗡地沉闷声响,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到那柄黑伞那。   她揉了揉太阳穴。   他也太好了些。   一共没见过几次,她都欠了两次人情了。   得再找给时间还给宋疏迟,再好好跟他道谢。   吹完头发,逢夏将吹风机收到抽屉里,眼神瞥见桌角上邵可儿分放着的抹茶拿铁。   包装精致,显眼M的logo。   逢夏望向窗外。   这一夜的雨。   也不知是停还是不停。   /   学生活动中心,会议室。   灯火通明,两边长排桌椅直立,桌上四散着打开的文件,白净的墙面上独挂着一面学生会会长耀眼的履历。   会上的PPT还没关,几个成员讨论着。   “会长是有什么事儿?这会开一半就出门了,这么久还没能回来。”   说话的是方欣,学生会的副会长,也是修古典乐器乐。   “估计又是被哪个老师给临时请走了呗,各种乐团演出还有老师乐手,会长一天到晚可都要忙死了。”   “那可不都找会长?”   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一细数。   “长的帅,天才小提琴手,真少爷但没有半点少爷病,斯文有涵养,这上场谁会不喜欢?”   “就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完美的人——我要是有他那资本,我肯定拽上天了。”   在那句满是崇拜的完美后面,很明显地传来一声低笑。   沈舟渡从桌面上慢悠悠抬头。   “你们聊得有点儿好笑,我一下没忍住。”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哪儿有说笑话?”   “怎么没有?都快笑死人了。”说着,沈舟渡还真弯了弯腰,笑得微颤。   “您是不是看会长不在来找茬儿的……”   争论的声音刚刚落地,门框敲动,众人在视线触及后同时齐齐从位置上站起身,吵闹的氛围顺势静谧。   “——会长。”   “会长好。”   “……”   宋疏迟微微颔首,桃花眼含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意。   “在聊什么?”   “他们刚才说了个关于你的笑话,下次说给你听啊。”沈舟渡打量着他,“阿迟,你不是拿伞出去的,怎么还淋雨了。”   他玩味道:“伞呢?”   “借人了吧。”有人答。   沈舟渡:“能借谁?他可是一丝不苟的洁癖啊。”   宋疏迟正不疾不徐地擦着手,沉黑的手帕在修长的骨节中游走,褶皱起伏又归于原点。   他未抬眼,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   方欣走到宋疏迟边上,低身问:“会长,继续开会吗?”   “人齐了吗?”   “差一个。”方欣稍顿,“顾泽西没来,说是要去拍微电影。”   “拍什么电影,不是早收工了。”沈舟渡嗤笑,“搁那儿鬼混呢吧。”   “少胡说八道。”方欣瞪他一眼,才转言继续,“他说请您有什么工作在分配给他就可以。”   宋疏迟:“嗯。”   方欣坐到左手边的位置,打开文件:“之前因为疫情的问题,我们学校大一和大二新生的军训都取消了。现在情况不同,军训的社会实践分是要补上的,学校近期就会安排补军训,我们这边要负责一些活动。”   “比如老生常谈的军训表演。”   宋疏迟:“按院系列方阵表演。另外请新媒体部门的同学过来拍些视频。”   “好的。”方欣说,“这届的学生有几位是小网红,平台粉丝量不少,会拍些他们的画面做宣传。”   放有一些重点的都在之前的会议说了个大概,方欣作为主讲,宋疏迟负责决策。   沈舟渡在A大也是有名的混球公子哥了,来学生会只挂个空头司令的名号,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躲家里人没完没了的实习安排,硬找宋疏迟安排进来的。   这会他听得昏昏欲睡的,光明正大地拿着手机玩。   宋疏迟桌边的手机没完没了的震动。   【沈舟渡:刚才干嘛去了。】   宋疏迟慢条斯理地打:【喂猫。】   【沈舟渡:装。】   【沈舟渡:你再给爷装。】   【沈舟渡:我都看到了,那姑娘谁啊?】   【沈舟渡:隔这么远都能看得出来是个大美女。】   【沈舟渡:快点儿。】   这条消息发出去的同时,沈舟渡得意地看向宋疏迟,有些炫耀。   而后者只是在笑。   对方的视线越过会议室的长桌间距,勾了勾唇角,带一抹懒怠的笑。   【喂猫。】   “……”   沈舟渡暗骂了声。   “差不多就是这样。”方欣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军训新生按照A大的惯例都会让学生会的学长带训监督,避免出乱子。”   “依旧不排会长,只是今年班级太多了,还有个班没人带,舞蹈学院现代舞的。”   “这个班我知道!有个巨无敌漂亮的小姐姐,叫逢夏,是个小网红,真人比视频更好看惊艳上十倍,学校好多人都特地去看过,拍摄的话可以让她多出镜!”   方欣稍顿:“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逢夏……逢夏不就是顾泽西女朋友吗?”   沈舟渡随口道:“那让顾泽西去呗,小情侣的事情我们也助力一把。”   方欣查看表格:“可顾泽西有带的班级了,那要不让他辛苦点,多带——”一个班。   “差一个。”   长桌最瞩目的位置。   宋疏迟正翻看着文件,另一只手闲散地敲着桌面,发出些轻微的声响。   陶瓷的咖啡杯荡出圈圈涟漪。   他垂着眼,语气清清淡淡。   “我来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亚xuan. 10瓶; 第8章   ◎“宝贝。”◎   要补军训的通知很快就下达到各个院系,大约也是天公不作美,前几日绵绵小雨不断,等到今日军训天气却全是快向四十度逼近的高温。   林意眠一边穿迷彩服一边抱怨:“这么热的天气还要穿外套,军训半个月,我的皮都要被脱掉一层吧。”   “里面穿吊带吧。”逢夏说。   林意眠叹长气:“穿不了,老段交代过了军绿外套里还得把军绿T给穿上,不然罚跑十公里。”   闻言,逢夏被逗笑了,弯了弯亮莹莹的狐狸眼。   “外套扣到顶就好啦。”   “可别,”林意眠啧了声,“听上上届的学长说,他们的带训学长就是脱开一个个查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逢夏将头发全都扎起,慢条斯理地,“就跑圈呗。”   “……”   她刚好扎完头发,转身看向林意眠,玩味道:   “我更愿意赌没有那么变|态的带训学长。”   林意眠无可奈何:“狐狸,论胆子大你是真没输过。”   逢夏就是那种百分之九十九对上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赌局,只要她想,无论多离经叛道,她都会去做。   莫名固执,又破釜沉舟的坚定。   逢夏:“走吧。”   军训集合地点在A大的西南操场,各个院系的辅导员早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早上六点多,阳光已是火辣辣的烙在人身上。   逢夏还未到,在大老远就听见老段喊她的声音。   “逢夏!就你呢!大家都到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快!给我跑过来。”   逢夏也不着急,她先看了眼时间,才慢悠悠地小跑过去。   “您少唬我,这不好几个同学都没到呢吗。”她眨了眨眼,“再说六点半集合,现在还有两分钟呢。”   “……”   老段没好气道:“你给我过来!”   逢夏知道是因为上次旷课被抓的事情,跟过去,老实挨骂。   老段瞪她:“这次旷课是不是顾泽西又拉你去拍电影的?”   逢夏微微低着头,罚站似的。   老段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没好气道:   “顾泽西到底拍什么这么紧急,等你一两节下课的时间都没有吗?”   “哦,这样他自己的任务倒是交差了,那你的课业呢?就不管不顾了?他这心用上了,脑子怎么用不上?”   “逢夏,不是我说你,你要知道你到大学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别给我一天到晚本末倒置。”   逢夏应:“没有下次了。”   “还没有下次,你想造反——”老段突然反应过来,顿了顿,略带不适应地问,“你今天不回嘴了?”   “我错了,没话说。”   逢夏点点头,还不忘小声补充一句。   “以前那是您说得不是那么有道理。”   “……”老段翻了个白眼,“我能听得见!就你这鬼丫头一天到晚都是道理。”   他心里是真担心逢夏被带坏了,这从被保送开始就是专业第一的好苗子,好几个来授课的业内泰斗认可,她多得是大好前程。   何必赔在一个顾泽西身上。   长舒口气。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老段说:“等下老实军训少给我惹事,晚训罚你站军姿半小时,让你们带训学长监工,别想给我跑。”   逢夏也没讨价还价,点头说好,老段又嘱咐了她几句“别跟顾泽西带坏了”之类的,便让她回到队伍里准备军训。   /   军训第一天通常都是下马威,教官都是往狠了练,光是“站军姿、稍息立正、齐步走”都罚了一上午。   舞蹈院系的学生比较倒霉,站位刚好是在操场正中央,四周空旷无遮挡的,正好暴晒在烈阳里。   正午十二点,日头如毒。   “你们学跳舞不该体力很好吗。”教官怒斥,“怎么一个个都病恹恹的!三排左二,要不要我去拿个板凳请你坐下啊?都给我站好喽!!”   汗如雨下。   别的院系的方阵早已中场休息,约莫半个操场都是逢夏他们方队挨训的声音。   林意眠站得腿止不住发抖,她用余光打量逢夏。   少女额头、脸颊、鼻头被太阳晒得粉扑扑的,细汗滑落,她却依旧站得笔直,微仰起的纤长脖颈像要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虽然知道她练舞的时候也是这模样,但仍忍不住小声膜拜。   “狐狸,你可太狠了。’   林意眠压抑着声音:“再这么练下去我就去了。”   “能不能有个天神来下凡拯救一下我们啊……”   逢夏目光未动,视线斜后方似乎有人朝着他们的教官挥了挥手,像是有话要说。   短短一分钟,教官回来后便高声宣布:   “立正!原地休息半小时!解散!”   方阵齐喊“散”字的声音震耳欲聋,一时间都是接连不断的长吁短叹。   逢夏松了劲坐在地上休息,这样的强度对她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听同学们闲聊。   “啊!我看这个军训是想让我死。”   林意眠环顾四周:“我看别班的带训学长好像都来了,不知道我们的是谁。”   逢夏也随着扫视周围,百无聊赖地闲看。   红黄橡胶跑道包裹着大片青绿,大批大批四散的迷彩服在灼阳下瘫开,闷热又拥挤的潮浪不断。   在这样穿川流不息的画面里,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一抹身影吸引。   同样的迷彩服,却好像比别人都要高挺耀眼几分。   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大半,只露出一道分明刻骨的下颌线。   接过身边人毕恭毕敬递上来的文件,修长的手指缓缓翻阅着。   她驻足的目光想继续探寻,手腕忽得传来抓力。   “我只希望是个好说话的学长行。”林意眠问,“狐狸,带训学长你有消息没?”   微微晃神,眼前那抹影子已然不知去向何处。   顿了几秒,逢夏才慢慢地摇头回应周围人的问题。   “最近忙,没去问。”   “啊!”有人大声感叹,“我做梦都希望是宋会长来,看着就养眼,人还特别温柔,肯定不用受罪了……”   “醒醒!宋少爷正事儿都快忙死了,怎么可能来带训新生啊。”   林意眠问:“狐狸,你说是吧?”   宋疏迟。   刚才那道模糊影子。   应该,不可能是他。   逢夏手心开始漫起点点湿意:“……嗯,是。”   “诶!我刚刚偷瞄到了,好像是有人把教官喊走让我们解散的,这就是传说中心软的神吗!”   还不到几句人群突然爆发一阵喧闹,欢呼声分外明显。   银白的专用货车大批货物陆陆续续出现,长型桌板拼接成海,全都是必需的饮品、毛巾和小风扇等一应物件,“需要自取”在大红幅衬托下分外扎眼。   “这什么情况这?”林意眠发愣,“心软的神……真来了?”   逢夏望过去。   她判断大约都是学生会的成员,见到顾泽西没带帽子,站在前面尤为显眼,他拿着喇叭:   “学弟学妹们训练辛苦了,我是学生会代表顾泽西:今年是江城这十多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学生会特批这些必须物品,会先分发给同学们。”   “以后有需要的同学或教官们,来自取就好,无限量供应!”   “希望大家军训快乐。”   话音落下,激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少欢呼“心软的神”“顾泽西”的声音。   逢夏轻皱了皱眉。   她看着顾泽西如孔雀开屏似的一路应着鲜花掌声分发,直到他们这。   顾泽西拿了瓶绿色的无糖抹茶饮,像献宝似地递到她面前,   “夏夏,不会发胖的这个。”   逢夏盯着饮料两秒,移开眼没接。   不少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起哄的声音大了起来。   “阿泽,以权谋私啊~”   “阿泽是特地过来送水的吧~”   她还未反应及,周遭的视线已被强横地覆盖。   顾泽西配合她的高度弯下|身来看她,带着的笑意明亮又亲和,他将那瓶水放到了她手心,亲昵哄着:   “夏夏,你看——他们都该看我笑话了。”   逢夏径直对上他的眼神,是真诚,温柔,满心满眼都是她。   手心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瓶抹茶味道的饮料,冰凉的触感如那几场没完没了的大雨浇下,让她猛地回神。   她已经猜不透顾泽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她反复思虑时候,顾泽西已经将她从原地拉起来,儒雅道:   “夏夏,我们过来聊聊。”   一路被带着向前,逢夏匆忙判断这大概是学生会特地的休息之处,凉棚宽大清爽。   “夏夏,你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顾泽西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是投资商的女儿喜欢喝那家奶茶,我们才临时把会议开在那的。”   “我是怕你多想,就像闹成现在这样。”   逢夏淡淡睨他,字字清晰地答:“不是因为你告诉我,我们会闹成现在这样。”   “顾泽西,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我们才会闹成这样。”   “对不起夏夏。”顾泽西轻轻柔柔地按着她的手腕,体贴地帮她打开饮料的瓶盖。   “我真的错了,你也知道圈子里投资人一锤定音,我也没办法不给人家面子……微电影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不用补拍了,我也绝对不会再放你鸽子了。下回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直接告诉你,不会自以为是的替你思考。”   “我保证,夏夏。”   “你相信我好不好?宝宝。”   逢夏兀自抱着那瓶浓绿色的茶饮,视线定格,大写的“抹茶”两个字里是他们之间无数次的“下次”。   原于她成长环境里的各种冷硬锐刺包裹的污言秽语,她更格外珍惜感恩于别人的温柔善意,大抵是人敬她一分,她便想还十丈。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顾泽西很会说话、哄人。   所以每当他们感情有裂缝出现时,他总会先一步察觉体贴温柔用各种手段、面面俱到地来安抚她,让她那些抱怨怒气甚至是分手的话提前哑火,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时间长了,裂缝只多不少。   她忽然不明白,这样的感情方式真的对吗。   “夏夏,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顾泽西突然道。   她有些意外。   顾泽西不关注她的私生活,还跟学校里的那些什么她靠着顾泽西套资源的风言风语不同,他分外不喜她这份工作。   “你不用担心那些,成天抛头露面的你太辛苦了,又没有多少钱,天天跳舞跟个戏子似的,谁知道在网络上看你的都是什么人。”顾泽西说。   逢夏打断道:“可那是我为之喜欢、也已经习惯热爱的事情。”   “比起喜不喜欢,人更需要找合适的工作不是吗?”你觉得你能在名利场站稳脚跟吗?顾泽西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可以直接辞掉这个经纪公司,我可以养你啊……”   她已经习惯一聊到她现在的工作,顾泽西就会开展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的模式,叨叨叨的话没完没了。   他还在继续,她本想迈开步子离开,耳畔远远传来两道议论的声音,音量很小。   “宋少爷是真少爷啊,说要帮助新生就全他妈送了,还是无限量……是真帅啊!!”   回答的人满是惊讶:   “啊?是会长啊?我以为是顾泽西送的。”   “怎么可能啊,顾泽西纯纯是去出风头的好吗,真要发也是方欣这个副会长发——而且都算不上学生会什么事,从想法到供应都是宋少爷个人手笔,他是真低调……”   “你没看见吗,刚才舞蹈学院解散也是他说得情,这位才是真正‘心软的神’。”   声音渐行渐远,逢夏的注意力已完全落在那几辆成排的货车上。   银白底色的右下角,沉黑色的“S”标注显得微不可查。   她仔细看。   单薄的字母,更似庞大燎原的清风,再灼热的夏天也变得无所遁形。   “夏夏,我给你说话你听见了吗?”顾泽西略带不悦地问。   逢夏收回眼,不在意地回:   “没有,你要不再说一次?”   “……”   “你呀……”顾泽西咂舌,“我等下去方欣说换班,你们班的带训我来负责,一看就知道你们教官不好相与,我去才能照顾你,免得我的宝贝被人欺负了。”   逢夏随口道:“带训学长能说换就换吗?”   “别人当然不能,我能。”顾泽西自信道,说着自顾自地拨打通方欣的电话,“阿欣,我要多带一个舞蹈学院的班,帮我重新安排。”   “换班?”电话里的女声稍顿,斩钉截铁道,“不行!其他的随你,舞蹈学院的换不了。”   顾泽西:“为什么?”   “舞蹈学院是宋疏迟亲自带,您说为什么?”   “……”   顾泽西讶异道:“什么情况?少爷不是从来都不带班吗?”   空气似乎都陷入沉寂,这几秒安静地出奇。   逢夏眸光微不可查的闪动。   几秒后,女声回答的声音清晰入耳:   “不知道。”   “是会长自己要去的。”   作者有话说:   会长我啊,心眼多着呢   是不是作者没话说评论就没话说,作者立刻来叭叭叭T^T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ta 4瓶; 第9章   ◎“如吻唇相渡。”◎   A大的晚训时间是到九点点名后才能散场,按照习惯军训第一天会由各个方阵的带训学长讲解一些注意事项和经验交流作为结束。   夜间不比白天闷热,几片厚重浮云在无垠的天际游走,连着明亮昏黄的星月作伴,勾勒成一片浮动的黯不见边际的海洋。   算自由活动时间。   逢夏嫌站着等累,大喇喇地盘腿坐在地上。   林意眠也跟着:“夏夏,顾泽西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逢夏摇头,“凑不出一句正事儿来。”   “啧。”林意眠兴奋地拉着她的手,“那我跟你说点正事,我知道我们的带训学长是谁了——宋疏迟,惊喜吧!”   逢夏配合地弯着眼,“惊喜。”   “这是惊喜该有的反应吗?”林意眠继续道,“他中午来了,但那会儿你被顾泽西拉走了。你都不知道见到宋疏迟,给这群女孩儿高兴地的,要微信号都成群结队的。”   逢夏眼前浮现下午看到的那抹修长矜贵的身影。   她想。   有的人约莫天生如此。   不必做什么,只是稍稍一笑,也如银河下沉般叫人惊艳难忘。   休息时间各个方阵都闹腾得很,带训学长并不像教官和老师那般重要的身份,到场训话时周围的声量反而是翻倍地吵。   隔壁方阵的带训学长,嗓子都快喊哑了:   “安静!同学们……同学们,安静一下!让我说……”   逢夏甚至没听到他后半句在说什么。   “学长,您什么时候讲完啊?”   “就是,这一整天都要累死了,哪儿有空听训话啊,让大家都回去早点休息呗。”   “学长,诶——”   有些顽劣的,当领头羊,吆喝着三五成群地往后头走。   “同学们,走回去睡觉了啊!明儿个见。”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啊,学长晚安。”   凝聚好的方阵已然胡乱四散开,比沸腾起来四溢满地的粥还要混乱。   “——去哪儿。”   润和如雪山冷泉的声线,清冷的寒气如盖覆下。   从最前端的位置,威压席卷而来。   吵闹的世界蓦地静到连男人军靴踏过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喊着闹着要走的那人身后。   笔挺冷峻的迷彩服站定在跟前,军绿的帽檐下垂,遮住大半的眉眼。   宋疏迟未抬头,修长的手指随意地轻点在名册上,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问:   “——要去哪儿?”   动作和时间在声音响起的那刻弥散,寂静地如同按下暂停键。   强烈的压迫感逼近,面面相觑的人群,呆愣在原地,却无一人敢再乱序动作。   静了几秒。   宋疏迟才不疾不徐地抬起眼,淡淡道:   “列队。”   “……”   须臾之间,方阵规整如初。   逢夏注意到,原来声嘶力竭在喊话的学长看向宋疏迟的眼神充满了感谢。   她回神站好,她的站位在第一排。   “学弟学妹们好,我是宋疏迟,负责接下来为期十五天的带训,很荣幸能陪伴你们大学的第一次军训。”   温和的语气入耳,枯燥的注意事项连带都声动起来,行至尾声。   连周围的女孩都在往这边瞟,逢夏听到他们的带训学长在开玩笑,“诶!我才是你们的带训学长啊,看我,这样我真的会难过的啊。”   “选班长了吗?”宋疏迟问。   逢夏稍顿,出列:“报告。”   按照要求,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视着正前方,手心贴着裤子中线。   没有对视上,她也感觉到男人略一看过来的目光。   一秒钟的时间似乎被拉得分外漫长。   宋疏迟微颔首:“不用紧张。”   “我不在的时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班长,今天的晚训到此为止,散。”   他们是散场最早的方阵,零零落落逆流地人群接踵而过。   逢夏定格在最中央的位置,对面的视线未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垂着眼睫,月色在分明的五官棱角里翩跹出一片冷淡的阴翳。   他正盖起名册,抬腿往外走。   看起来,比这炎热夏季罕见的清风更难以捕捉。   “会长——”   说出口的时候,逢夏自己都未反应过来。   几乎是在末音落地,她满脑子已经被“不该再这样的场合喊住他”的念头占据。   出现就等于话题中心的人,周围已有不少应声侧目以待的看戏路人。   在逢夏不断后悔时,那双墨黑色的军靴已缓缓步入她的视线范围内。   冷硬的军靴,笔直挺立的长腿,像细细勾画出来的雕塑。   “有事吗?”   逢夏没再往上看,担心连累他的善意被卷入污浊的谣言,出口的话都变得犹豫不决。   “那个……我想说,伞……”   广袤西南操场的清风穿堂而过,翠绿的松柏枝叶打卷飘落,旋过的浩浩荡荡的交织人潮,她的声音似乎被吹成微不可查的尘埃粒子。   大概率被湮灭在人潮中。   未等到回应,逢夏心里的闷热都被吹得一干二净。   顷刻,大面阴影覆盖下。   逢夏错愕地抬头,看过去。   那道矜贵的身影已配合着她的身高,微微靠近。   男人帽檐下的冷白画布,依旧可辨浓黑如墨的眉眼,唇红如朱的烈调色块,逐渐分明入骨。   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望进来,勾着淡淡的弧度。   “想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变得清晰异常。   完全意料之外的举动。   她思绪似乎在这瞬间被苍白填充。   清润的男声似乎还在耳际,如树叶滴落河海,圈圈涟漪重叠荡漾,一路流淌。   稍顿片刻。   她才反应过来,仓惶地撇开眼作答:   “我想说伞。”   “上次的伞,谢谢你。我要怎么还你……”   “举手之劳。”   如夜风转瞬即逝,宋疏迟已然拉开距离,带着礼貌的笑,轻描淡写道:   “放到学生会就好。”   逢夏还未来得及再次郑重道谢,便听见其他的人在叫他,似乎也是要来问事情的。   宋疏迟朝她点头示意离开,慢步走远。   不断拉开的距离只是几步远,男人的身影在昏黄路灯下被拉成嵌进地面的长线。   阴影还未散,距离看起来却像遥遥星河般高不可攀。   /   各班训话时间陆陆续续结束,人流朝着宿舍的方向涌动。   逢夏依旧盘腿坐在橡胶跑道上,低头在查看她平台账号的数据,两天依旧是0,且未得到经纪人的回应。   眉头微蹙。   没一会,老段定时定点拿着计时器过来,严肃道:“准半个小时军姿不准动,我盯着你呢啊。”   带训学长的解散不比教官严格,没散场的学生都往她这边看。   认识她的同学太多,拿手机拍照的,还有人冲着她开玩笑。   “狐狸,又闹什么错事儿了?”   “老段你好狠的心啊,怎么能对我们柔弱的系花下这么狠手。”   逢夏熟门熟路从草坪起来,做热身动作。   她轻笑了声,还有心情回:“就是就是。”   “你再是就一个小时,”老段没好气回,“赶紧的。”   夏夜西风穿过时间洪河迎面吹拂,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微不可查飘摇与风中,似与秒表上的数值一同横流。   一分一秒过。   她的背脊笔直得像有尺子丈量出来的那般,指尖动作丝毫不动,只是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影。   只能看到地面短短交错的暗绿色的草坪和晃动不清的人影。   站军姿还好,看不到也还好。   只是碎发有点儿太眼睛了。   她怔纠结着要不要偷偷摸摸动一下整理帽子。   “——找我有事?那行,”老段往边上一瞄,高声喊,“阿迟,来,过来一下!”   “……”   她蠢蠢欲动的指尖莫名熄火,正对面的视线范围对出一道颀长分明的隽立影子,万众瞩目似的,周遭的光线变化涌动起来。   重新贴住有些泛热意的裤缝。   “阿迟,还有十分钟你帮我盯着她,这丫头鬼得很,一下都不准动,动了让她重新罚。”老段意味深长,“逢夏,我可就在前面盯着你呢啊,老实点。”   “……”   和她紧绷运动着的局促截然不同,男声清润含浅笑,如沐春风那般心安。   “好。”   夜色迷朦,操场两边是来往交错的人群。   不知算不算天公不作美的巧合,莫名从老段离开的位置,骤然涌进一阵猛烈的西风,吹得她本就不合符头围的帽子更进一步地下压到眼睛处。   毛茸茸的发梢悬在眼前,几近要粘进去。   浑身不舒服。   比什么时候都不舒服。   她指尖纠结地贴上裤边,因为不适感,惴惴不安地乱动着。的封   在她纠结干脆快刀斩乱麻,大不了重新再站半个小时时——   “遮眼睛?”   清淡的声音入耳。   “要帮忙吗?”   紧紧悬在眼前的那把尖刀似乎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挪开了,她松一大口气,感激万分,低喏道:   “……谢谢。”   下一秒。   暗绿色影子被一双漂亮非常的手取代,搭在她宽大的帽檐上,近到似乎能描绘得出他骨骼的形状。   她周遭的空气,一点点蕴进清冷雪山松柏、温凉的清风味道。   帽檐稍抬,光影汩汩涌入。   她抬眼的一瞬,径直撞入对方深邃不见底的眉眼里。   在晦暗不明的深夜。   似一头撞进万丈深渊的蜉蝣。   耳边电子计时器秒钟走动的滴滴声按部就班地响动,原本平淡无奇的齿轮,好像在此刻都如锤落地。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发梢。   绅士、斯文的,甚至没碰到她的脸。   却不知为何,让她莫名想到前一个下雨天,他如最缱绻的情人抚慰小猫咪的温柔动作。   心跳似乎被运动带来的催化变得格外躁动不安。   蓦然,逆着嘈杂纷闹的声响。   逢夏听见了一声亲昵热切地对她呼唤的男声:   “——夏夏。”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想要往后退。   却在这面对面,狭窄又局促的距离里不知所措。   四目相接。   对方温和的视线极短的停留在她身上一瞬,便不着痕迹地浅淡移开。   近如耳边的声音温柔如纯粹美好的三月春风,徐徐,斯文落下:   “——别急。”   “他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论·少爷为什么不给夏夏挡风:D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捕月亮 5瓶; 第10章   ◎“哄小姑娘。”◎   潮湿闷热的夏季,地面灯影葳蕤勾勒出一道深长的暗影。   望不见光亮,模糊的形状像是被人牢牢捏在股掌间,就费劲扑棱都无处逃亡的鸟雀。   “滴——”   记时秒表骤然响起之前,她周边的气息就已冷淡地抽离。   若不是旋过的清风提醒,仿若刚才的画面都只是错愕的幻觉。   逢夏有些怔,眨巴着眼睛。   从侧面的逶迤而来,这会她完全被湮没在他带来的阴影里,狐狸眼天生含情脉脉,抬起眼看人,娇俏感浑然天成。   她目光下意识地落到那双精雕细琢的手。   手指细长,骨骼分明削瘦,交织跳动的青色血脉在冷色系的肤色上跳动。   漂亮、矜贵到像漫画的手。   偏偏,刚才的画面如稀奇的长梦一般。   逢夏撞进他深邃漆黑的眼眸里。   勾起的眉眼含笑,温柔如水,又似在暖月下蓄着一汪幽幽深深不见底的沉潭。   斯文干净,像世界最美好的集合。   那些胡乱的想法在看尽他眼底的那刻通通烟消云散。   “……谢谢,“她有些不知该从何,思索着稍顿,“刚才……谢谢。”   禁令解除,她下意识地想去调自己的帽子,手却巧合的从他的那边擦过。   微凉的触感,沿着肌肤飞速地游走交汇,热度勾成浓稠翻涌的浪潮。   逢夏手指稍动。   “夏夏——”远处顾泽西遥遥向她招手而来。   她恍然收回手。   顾泽西三步作两步到她面前,将她从地面上拉起来,还不忘毕恭毕敬地问:   “少爷怎么还亲自来了。”   “是不是夏夏给您惹麻烦了,她不懂事儿,别跟她一般计较,我提前跟您道个歉。”   “……”   那怕她惹事犯错的态度。   让逢夏想起来她那没用的亲生父亲也是如此,生怕她丢人现眼。   她垂眼揉按着手腕:   “是被罚了,老段请宋会长来帮我计数。”   “被罚?”顾泽西问。   “你还好意思说被罚?”一旁的老段正巧过来,强势地横叉话题,“要不是你三天两头撺倒她旷课,能有这事儿?她不懂事,我看你最不懂事!”   “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你说道说道。”   “……”   老段骂顾泽西的时候比逢夏狠多了,絮絮叨叨念了到口干舌燥,这才不耐烦地大笔一挥让他赶紧走。   顾泽西主收完逢夏用的垫子,带上她,正儿八经地到宋疏迟面前告别。   “少爷,先走了。”   宋疏迟微笑着,颔首。   林意眠没跟上去当电灯泡,在陪着老段吐槽。   老段摇头:“他俩越看越不行。”   “这平时的话顾泽西对狐狸还是很好的,都会来接她上下课啥的,带她出去玩每天都送花,他就是太会哄小姑娘开心了。您看着军训不是也特地来接了吗。”   林意眠说:“我瞧着啊,只要顾泽西不作。”   宋疏迟淡淡掀眼,蛊惑的眉眼带出一道浅浅的双眼皮折痕。   视线余光。   少女乌黑柔顺的长卷发披散飘动,偶尔露出一截白得反光后颈肌肤。   身边的男人亲昵地帮她弄着头发。   模糊不清。   逢夏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周遭明明灭灭。   辽阔的西南操场正在统一熄灯,全世界下沉入昏暗的沉睡。   光影的正中心,男人漂亮的眼弧度愈加明显,猜不透是在想些什么。   他低头,眼眸的光影在黑夜里悄然隐匿。   似乎,很轻地笑了声。   /   军训为期十五天,炎夏傍晚的蝉鸣没完没了地吵闹着。   黄昏将至,绿林连上成片的暖色调,燥热的夏季终于多出一个豁口,汩汩流动的微风肆无忌惮地灌入。   现在是休息时间,散开的同学各自围成圈,有教官在起哄才艺表演,音乐节拍震耳欲聋,各个方阵时不时的有人上去跳舞热场子玩。   声浪一波比一波大。   就这样的场合,仍有好几个手机镜头对准她。   逢夏懒懒地躺在最后排刷工作号的数据,她的迷彩服外套折起到小臂,粉白的肤色遥遥胜雪,丝毫不见被军训摧残过的痕迹。   就连躺在那儿,都是独一道的风景线。   手机顾泽西正好弹出微信。   【夏夏,今天你别凑热闹了,取悦别人跳舞太多事了。限流的事情你就别想了。我能养你。】   【晚上我朋友组局,来玩呗。】   下一条是顾泽西给她转账十万的提醒。   逢夏眯了眯眼,点退回。   【不去。】   顾泽西:   【你不收钱生活费怎么办?】   【夏夏,我不喜欢你做那种工作,这次正好结束了。晚上就是纯粹去玩的,不会让你多喝酒的,我保证我朋友不会说浑话。】   逢夏没回顾泽西的说教,随手点开经纪人的微信,确认过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生活费怎么办。   多得是办法。   她玩味地打字。   【那就一起摆烂呗。】   信息发送,逢夏直接切到自己账号开直播,标题大写【您的骂人主播来了。】   和其他经纪公司的要求不同,她就是莫名吸引猥琐男体质,各种来直播间蹦跶,再加上性格原因,她几乎是被禁止直播的。   逢夏把手机摆在草坪上,镜头就只对到她的嘴唇和下巴。   陆陆续续三两个观众进来。   【有生之年,奶奶我居然等到狐狸直播了!!!】   【这是什么死亡角度,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瞎几把摆吧。这迷彩服,狐狸在军训吗?】   【呦,被封杀到只能出来直播赚钱了?来跳个辣舞看看。】   【妹妹今天不去伺候金主了?】   【哥私你地址,你长得不错,房车随你选,要求一周三次来报道。】   “军训休息呢,在看美女们跳舞。没有手机支架,随便看看吧宝贝。”逢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被封杀了,不直播赚钱我等天上掉钱吗?”   逢夏饶有兴趣地往下翻。   “今天不伺候金主,今天来慰问傻|逼。”   “一周三次报道?那怕是不行,我不想一开门就给你办丧。”   黑粉团建,弹幕横漂。   【这还是那个逢夏,还是一样的满嘴脏话,没素质呢。】   【都说哥包你了,脾气这么臭能钓到男人吗?】   【骂人主播,我关注了。】   “不仅没素质,我对你们这种男人犯恶心,建议走,”逢夏睨过去,“我不惯傻|逼,主播经常骂人,很少文明,谢谢关注。”   逢夏调了下镜头,对准脸,狐狸眼弯起,笑得真诚又可爱的。   “快点儿发。”   “吵个架都不会啊?”   “……”   逢夏本来就是玩,没想到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多人乐意陪她吵架。她坐起身,一边看着跳劲舞的帅哥美女,一边教网络猥琐男滚蛋。   打赏逐渐上升。   她惬意得很。   “狐狸。”林意眠凑过来陪她,“隔壁教官点邵可儿上去表演呢,喏,你男朋友那镜头都一直对着她拍。”   逢夏坐起身,略微眯着眼打量。   这回放的是韩女团的歌,邵可儿正娇羞着,在呼唤声在上去跳的。   邵可儿名气来得也算有底气,她这身段也说得上数一数二,跳女团舞的时候表情管理甜得很。   眸光扫到顾泽西那,他正专注于拍摄。   看距离,他的取景框里大概只有邵可儿的身影。   一曲到尾声,邵可儿朝着顾泽西的镜头,做飞吻定格。   “夏夏,顾泽西什么时候和邵可儿认识的?他不是早就不负责宣传片了吗,现在又想拍了?”   逢夏无意识地蹙起眉,攥紧的手缓慢松开。   她移开眼,说话的声音很慢:   “应该……学生会的任务吧。”   逢夏兴趣渐无,正打算下播回宿舍休息。   也不知道邵可儿的教官和他们教官下了什么战书,她动作还未开始,就听见方阵正中央她教官中气十足地喊话:   “这能输给三班?一班的同学们你们甘心吗?你们能忍吗!”   “班长,我们班长呢?逢夏,过来!”   林意眠大声道:“逢夏,跳一个!”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林意眠悄然推动她的腰,整个人被带的向前两步,彻底进入大众视野。   数不清的手机镜头对准,声浪裹挟着夏季热□□拂,大半个操场都归属于同一个名字。   “逢夏!”   “逢夏跳一个!”   “……”   “逢夏,随机街舞比分贝。”邵可儿信步走进,扬起下巴挑衅道,“输了的扫十五天厕所,你敢不敢?”   逢夏眄过去,还未正式开口。   手腕上蓦地传来一股强硬的力道,顾泽西已关掉相机,完完全全挡在她面前:“我们夏夏就不玩了,她又不是有天赋的人,跳点专业舞蹈还差不多,哪儿会跳什么街舞。”   “不用带她你们自己玩,省得扫兴。”   逢夏把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晰刻骨,她眼前只能看到顾泽西的背影,宽阔高大,替她挡住夏日夕阳最后一抹炙热刺眼的光。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彼时是大一新生欢迎会,她跳完舞下台遇到几个醉鬼骚|扰。   他逆着光出现,挡住对方手让人滚的那刻,她悸动着仰望着的,也是这般宽阔如高山似的背影。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庞大山脉。   已经快压住她全部的光。   “这就认输了?”邵可儿嗤笑了声,“真无聊。”   逢夏轻合上眼眸,香樟树疯长开的枝繁叶茂,蛰伏的野蝉竭尽全力地朝外生长轰鸣。   那样的生命力,叫她恍然回神。   “比吧。”   逢夏一根根扯开顾泽西攥着的手,独自迎光。   她解开绑着的高马尾,卷翘的长发如墨倾斜,夕阳依赖向她精致娇俏的眉眼,琥珀色的眼瞳透亮入人心。   “我突然。”   “有点儿想看你洗厕所。“   ……   随机舞蹈只用节选音乐,随即切换。   逢夏随便扫了眼,帮忙切音乐的她见过,是邵可儿的玩伴。   她低头笑了笑,站边上欣赏她跳舞,选曲是时下的大热女团曲,快节奏清甜的曲风,邵可儿动作轻盈甜美,观众的合唱声宛若演唱会现场。   场中换人,欢呼渐散。   逢夏安静听了几秒,Cardi B的《WAP》,强烈的电子合成音鼓点重,bpm速度高,欲点极高,典型很需要爆发力还要展现舞曲风格的舞蹈。   未关的直播间弹幕疯狂刷动。   【卧槽谁军训敢跳这么骚的歌啊?放不放得开都得骂,跳完人设全没了啊?】   【这随机舞蹈……不是说是逢夏一直给邵可儿找茬吗?啊邵可儿自己女团出道的,跟逢夏正统的现代舞比街舞,明摆着不就是在欺负人吗?】   【建议骂人主播直接认输,可儿妹妹可是跳出了个天生爱豆的称号,这打得过不得见鬼了。】   【这浦西之歌……太惨,看不下去了,走了。】   【等——卧槽骂人主播好他妈帅!!】   【姐姐上我!!!】   少女薄弱纤细的手轻撩开额前的长发,重新戴上帽子,只看得见一小截精致小巧的下巴。   利落地脱掉迷彩外套往外抛,黑色的贴身吊带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迷彩裤上楚腰不足盈盈一握,分明纤细的马甲线条欲气地显露。   在歌曲人声出现的第一个激扬节拍。   不是想象中纯粹的辣舞。   极度细碎繁琐的舞步让人振臂高呼,狠辣又精准的踩点,尽情舒展的柔软曼妙肢体让人移不开眼,爆发力够强,高难度的频繁下蹲高抬腿,核心动作依旧干脆利落丝毫不乱。   妩媚又猛烈的酷辣舞步。   急速运转的鼓点,少女乌黑长发翩跹,流转过圆润泛红的蝴蝶骨,在细腰间暧|昧地勾抚,摆臂、抖跨,纤弱如蝶的身影居然能在每一个动作里绽出千万斤力道。   每一个节拍落下,四周热烈的尖叫愈加响亮热烈。   耀眼、夺目,天生就该为舞台而生的人,在最后一个热辣粗口的“PU**Y”的声浪里,果断地摘掉帽子抛出——   少女明媚的狐狸眼摄人心魄,长眉稍挑,性|感和张扬的拽气要撕裂屏幕一般。   只一眼,便记万年。   惊艳四座的舞蹈表演,口哨掌声和欢呼毫不吝啬地潮涌簇拥,她似乎要比这个没完没了的炎夏更加让人躁动热烈痴狂。   台下最前排,兴奋地猿声高啼,七嘴八舌地高呼。   “建议系花原地出道!!内娱未来之光!!”   “逢夏真不愧是系花,瞧瞧这身段啧啧——真他妈辣。”   “阿泽,你女朋友杀疯了!”   顾泽西干笑两声,半天才接话,“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   “就逢夏这长相这身段,谁他妈能不看?”他兄弟啐道,“你以为谁都是少爷啊?坐怀不乱阅历广博,眼神都不带往台上走的。”   “阿泽,我看逢夏这样,你高低得找少爷说道说道。你信我,明天追逢夏的人最起码从这里绕东南门三圈。”   话赶话的都到这儿了,顾泽西看向最中心的身影,略带请求:   “少爷,夏夏就麻烦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了。”   仲夏永昼关闭,泼墨的天穹光影逐渐不明。   男人身影矜贵清隽,神情温和淡冷,看不清漆黑深长的眸光究竟是落地与何处、何人。   须臾。   他唇角稍弯,笑意似若有所思,又干净温柔的:   “——好。”   作者有话说:   他还真……会帮你照顾得非常非常好:D   PS:   逢夏跳的那版是【1M】Yumeki编舞的,难度和观赏性都拉满了,一整个直接帅疯掉。 第11章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改变自己啊?”◎   轻巧热辣的舞曲还在播放,不知道从哪儿带头喊的“安可”,人潮里浩大的欢呼与尖叫快让逢夏震耳欲聋。   她轻喘着气,撩开额角边的碎发和细汗,通透如玉石般的眼瞳落进光。   她笑了笑,俯身做了个标准的绅士谢幕礼。   “谢谢。”   口哨和起哄接二连三的躁动高呼。   “逢夏当我女朋友!”   “逢夏!!我的主人!!”   “……”   胜负不言而喻,逢夏他们班的教官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在哪儿来的,高喊道:“这个厕所,还只能辛苦你们打扫了啊。”   逢夏扫了眼邵可儿铁青的脸色,嗤笑了声。   跳这样高难度的舞蹈消耗大,她刚走到台边想问林意眠有没有水,矿泉水和纸巾从四面八方争抢着递过来。   她笑起来,礼貌道谢,还没来得及接,肩上倏地一重。   迷彩外套盖在她身上,顾泽西揽着她的肩,他面上的笑容温和,力道却丝毫不松。   “夏夏,跟我过来。”   “……”   夜幕已降落,如伞面撑开的老槐树厚重得密不透风,人群、光影都销声匿迹,黑暗像密闭的水箱,重新将她如蚕茧包裹。   逢夏低头,踩着地面影影绰绰地树影。   对面源源不断传来的指责,大概要比这一地落叶还要多。   “逢夏,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莫名其妙的出风头,让所有人看着你,这样招蜂引蝶会让你开心是吗?”   她蹙着眉:“我没有……”   “没有什么?”顾泽西根本不让她开口说,“你没有故意脱外套上去?你穿着衣服跳不了吗?你没有跳那种擦边的舞蹈去博人眼球?”   “夏夏,我说了很多次!你这样,我家里人根本不会同意我和你这样的女孩在一起!”   “我明明就告诉你!你缺钱可以找我,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轻贱自己。”   “……”   操场的劲歌辣舞翻篇,蓝牙音箱正在播放周杰伦的《开不了口》,全场都在大合唱。   风一过,无数摇摆的手机手电筒连成一片摇曳的灯海。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对你笑”   “你对我有多重要……”   这样的温柔深情的歌词,此时的逢夏只听出了难言的苦涩。   压抑、喘不过气……和委屈。   她明明就只是……跳了一个正常不过的舞蹈,她甚至没敢去选择最火辣、她最熟悉的那个版本跳,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落到最后却依旧是“轻贱自己”、“擦边”、“博人眼球”。   是不是只要她做任何事。   就都是错的。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压下自己不正常的音色。   “是我先挑衅的吗?”   “是邵可儿没错。”顾泽西问,“但她是什么家底、什么背景,她不像你。”   顾泽西掷地有声:   “逢夏,你觉得你和邵可儿一样吗?”   “夏夏,我一直在为你考虑我们的未来,你就不能为我做出那么一点点改变吗?”   情绪随着他落下的每一个字音堆叠到顶点,逢夏垂眸撩开挡住眼睫的碎发,隐去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字字清晰地追问:   “我为什么要和她一样?我就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啊?”   “我再怎么都变不成你满意的人设,这样,你对我这么失望,都算了。”   逢夏后退,狠甩开他要牵过来的手,独自往前走。   “你去找邵可儿,行吗?”   “……”   /   军训过大半,正如那天所猜测。   逢夏舞蹈的照片、视频在告白墙上流转,少女每一个舞步、表情管理,在人群里放肆恣意展示自己身体魅力的画面。   那种自信而张扬的美好在逢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现在军训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人趴墙头看她,搭讪来要联系方式的。   “夏夏,我感觉你不用被雪藏了。”林意眠把手机递给她,“你知道现在网上说你什么吗?A大招生之神!”   逢夏兴致缺缺:“谁发到网上了吗?”   “很多,你自己没上去看过吗?”林意眠说,“你那天没关直播,我顾着看热闹也没给你关,后来我关的时候看到数据都爆了。”   “我没关……”逢夏愣了愣,“全拍下来了?”   “嗯哼。”林意眠拍胸保证,“放心!我绝美掌镜。”   “……”   逢夏去储物柜拿手机,最近军训太累,那天之后和顾泽西吵架不欢而散,持续冷战,她懒得看手机让自己糟心,甫一打开,叮叮当当的消息通知声没完没来地来。   手机页面卡了半晌才好。   逢夏打开自己账号的后台,比起之前毫无水花的日常VLOG,最新一条直播动态视频显示五十几万人看过,评论弹幕过万,粉丝暴涨。   她疑惑得很。   那狗公司不是把她给封杀完了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流量。   逢夏打开自己的直播回放,从最开始她怼人时观看人数寥寥无几,评论也全部都是恶评,到她离开被喊上去跳舞开始。   【跳什么?明天肯定又是黑粉死命恶剪,直播间一点流量没有,没人看得到今天的直播。】   【逢夏好惨……】   这条弹幕之后,礼物列表以极高速的程度刷新。   【[s]向您赠送桃花岛 x99】   【[s]向您赠送桃花岛 x500】   【[s]向您赠送桃花岛 x1000】   【……】   【这是直接砸冲首页第一去了?!大佬牛逼!】   【卧槽?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拽的金主,一言不发直接砸啊?】   【笑死感谢金主爸爸,我又能看仙女跳舞了。】   【邵可儿不知道逢夏以前就是跳街舞出圈才被选进经纪公司的吗?就算转学现代舞,这可是需要爆发力的人才能跳的好的舞种。】   【逢夏!你他妈给我就这么自信地跳一辈子!!太美了!!】   逢夏看着满屏全都是礼物带来的特效回不过神来。   “是硬生生……给我刷到首页了?”   就是从这个时候,直播间涌入大量的观众,弹幕和点赞直线上升,甚至于这个送礼的点卡得太好,后面正好是她的舞蹈表演,热度久占首页不下。   逢夏蹙眉,她之前也有过粉丝砸礼物,但私信通常都会收到一些恶臭的约|炮等言论。   但这位“S”——   她顺势点进这个“S”的个人主页,头像是宽广蔚蓝的海边,内容空空荡荡,没有发过一条微博,关注数量为1。   点进去。   只有她的微博头像。   没有看到猥琐内容,甚至没收到他发来的任何消息。   “S”做的,只是占据了她直播间的榜一,最显眼位置。   她脑海里仔细回想着关于“S”的记忆,一片空白,盯着页面上放大版的头像。   总觉得好像见过。   但海面拍起来都大差不差。   逢夏心算这位“S”大佬给她砸下的巨款,吃惊到倒吸一口凉气。   直播礼物向来是主播和平台五五分,这一次的款项哪怕五五分,都够她再摆烂五年。   逢夏思忖着,还是决定把这笔款还回去。   她平时基本不会开直播,经济来源主要是视频流量变现和拍摄杂志、广告等,她不想也不乐意真去考粉丝砸钱生活。   逢夏重新点进“S”的主页,认认真真地打字。   【您好,我是逢夏。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您的慷慨,让我有机会能上到首页第一的推荐,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真的是莫大的帮助,真的非常感谢[鞠躬]。】   【但这笔钱我真的不能收,太贵重了,平台抽成之外的部分我全数退给您,您能把收款账号发给我吗?】   反复检阅完,逢夏再次补上很多个谢谢,才把私信发出去。   退回主页,粉丝量还在源源不断地上涨。   她的手腕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   相比近一个月以来被冰冻入无底洞窟的黑暗而言,动态上涨的红点消息简直恍如隔世,像极了她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希冀。   如果没有“S”的救命之恩般,她怕是如一粒砂石投入互联网的海域,从此销声匿迹。   重重地舒气,她总算觉得这个闷热的夏天透进一阵名为s的薄荷清风,叫人得以喘息。   逢夏紧张地捏着手机,脑海排练着要如何回报这样偌大的帮助,反复刷新S的界面等待他的回信。   许久,没等到S反而等到了消失不见许久的经纪人华希回信。   【夏夏,你现在还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你。】   【这是上头死命令说要封的,你知道你那件事真的闹挺大的。现在好了,我和公司为你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有点松动。】   【你说你之前帮顾少拍的那部微电影,能不能在近期上?趁热打铁,我们一定会把你捧红!】   冷处理也算努力的,他们可真是努力死了。   逢夏静静看完,唇边扯出一抹讥嘲的笑。   在这个圈子里,果然。   名气和钱,就他妈是爹。   压下浓重的疲惫感,逢夏也不想在虚与委蛇的说客套话。   【我问问。】   华希回得很快。   【这次机会难得,你千万不要再冲动开直播了,太影响公司给你塑造的人设了。】   【对了,那个给你砸钱的“S”,你约出来我们请他吃饭,我们好好谢谢他。】   逢夏翻了个白眼,连回都不爱再回这条消息。   之前华希百般反对她和顾泽西谈恋爱,等打探完他家底,在饭局上迫不及待地给顾泽西介绍新女模。   她打开顾泽西的聊天框,这几天他一直都有发消息过来。   他为那天的口不择言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说因为他的无心之失伤害她而自责,买了她喜欢想要了很久不舍得买的高跟鞋,亲手做的道歉小物件堆积成山,只想让她别生气。   或许他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滑过,心中触动。   可气堵心底,伤疤依旧抽疼。   她垂下眼,只问正事:   【你微电影什么时候能剪辑完上线?】   华希催她催得很急,等了很久,逢夏看着最近一排又一排没能得到回复的的消息列表。   眉心紧蹙,最后还是选择拨打电话。   /   “嗡嗡——”   堆金叠玉的室内,两边落落大方通铺开的高定婚纱,大理石地面散出无数个轻盈明亮的光点,像无边的星河倒涌,将人也包裹得熠熠生辉。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没完没了的震动。   沙发边的妇人看了眼,温和提醒:“阿泽,你手机一直在响,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先接没关系的。”   顾泽西赔笑,手形正好遮住来电人的名字,精准地按侧边键挂掉电话,将手机收进口袋。   “没事儿阿姨,学校一点小事,快毕业了事情比较多。”   “难为你了,这么忙还特地来陪可儿看婚纱。”对方笑着,满眼都是对他的满意,“你们俩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在一起后也要互相扶持啊。”   “我会的,阿姨。”   他说。   “顾泽西,”邵可儿在试衣间里喊,“进来。”   “这孩子——”她摇摇头,无奈道,“阿泽,你别惯着她。”   “我去看看,您坐。”   顾泽西从侧边帘进去,邵可儿正穿着大裙摆的蓬蓬裙婚纱,拿着手机,正在对镜自拍。   见状,他特地往后退了两步。   邵可儿讥讽:“这么害怕被拍到?”   顾泽西在边上,没答,“有事儿?”   “逢夏打的电话?”邵可儿翻看着拍好的照片,“她现在应该开心死了吧?不知道从哪儿掉了个金主爹地下来,乐意给她砸钱,视频火到连封杀都开始松动了。”   “诶阿泽,你知不知道她的新金主是谁?这么大手笔的给她砸钱,可比你大方多了。”   “邵可儿。”顾泽西冷着眼。   “我实话实说你急什么?”邵可儿说,“你都能找下家,还不允许逢夏骑驴找马啊?”   “我不想和你吵架,夏夏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那你是什么样人?”邵可儿看他,嗤笑道,“想要我们家帮你上位,处对象是你和我爸妈提的,订婚是你亲口答应的,约会、试婚纱也是你上赶着来的。你可别告诉我,我们现在这样是你迫不得已脚踩两条船啊?”   半晌。   顾泽西才道:   “我是迫于压力!邵可儿,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对你没有这意思。和你订婚,也只不过是为了以后能给夏夏光明正大攀进我们家家门。我是喜欢她的。”   “你别搞得好像我多喜欢你似的,各取所需的事情你和我表什么衷心?”邵可儿翻了个白眼,“说得这么好听,你不就是嫌弃逢夏没背景吗?”   邵可儿走近,嘲讽:   “你这么喜欢你女朋友还和我订婚,她知道吗?”   “我是为了她好。”   他口袋里的来电的电话铃声与女孩儿精致的高跟鞋一步步扣过地面的声响混合。   顾泽西毋庸置疑、不容辩驳的自信语气,清晰落地。   “夏夏会理解我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   尊贵的客人,您点的分手套餐百分百加急准备送到。   (让渣渣④!!   ①:歌词源自《开不了口》——周杰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夏流火 20瓶;tata 3瓶; 第12章   ◎“心动。”◎   各种常规训练、会操表演、拉练等等的每日重复,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快至尾声,烈阳晨起朝落,饱受毒辣天气的苦总算也能落下帷幕。   按照A大的习惯,最后一个军训日的夜晚都会办欢送晚会。   周围熙熙攘攘,逢夏连续拒绝了几个来搭讪的同学学长,到台下最边上看手机。   她查看顾泽西的回复,列表上显示的还是他说最近很忙的消息。   大概是剪片后期和他也要带训的缘故吧,她问他什么,他回复的时间都特别久,只是在说有重要的事情在忙。   只是经纪公司那边实在催得很急,她想着今晚欢送晚会,她在当面找他问。   关掉页面,逢夏习惯性的去看微博消息。   那片名为“S”雾气沉沉的广阔海面,像永远等不到人来孤岛小镇,也依旧没回复她的任何信息。   逢夏轻轻叹气,这份偌大的人情还不出去。   她担心是自己的话术会奇怪,解释道:   【您放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还款完不会再私联您的,真的、非常感谢您这次给我的帮助。】   检查完毕发送。   逢夏习惯性的会刷短视频打发时间,手指滑动,画面弹跳出别人拍摄的她那天的跳舞视频,标题【女孩儿都该是热烈又自由的。】   正好是夕阳西下,漫天赤红晚霞,浪漫的黄昏梢头。   光影偏爱地包裹她热烈舒展的身躯,舞动的发梢都染成惹眼的金红色。   【看了无数遍,真的太美了!】   【谁懂!这种拽气冲天的自信真的太美好了,女孩就该是这样明媚恣意的!】   【逢夏——场子越大,人越拽!舞越辣,人越美!】   除去一些不好的评论,几乎整个弹幕都是女孩子的评论,说羡慕和喜欢她的自信。   隐藏在这些满屏涌动的夸赞里,有一条轻飘飘闪动过的。   【其实以前的逢夏更大胆更肆无忌惮。】   逢夏思绪忽然有些恍惚,等回神来,本能往后退视频的进度去找这条评论。   太庞大的数目,她在评论区里刷了很久才在最后排找到这条,底下还跟着一条被淹没的回帖。   【对……我也总感觉她现在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不太像以前的她。】   她盯着这层弹幕看了半天,思绪遥遥起起伏伏。   她在想以前的自己跳到《WAP》会是什么样的。   不会选择这么安全版本的舞蹈。   不去担心顾泽西所谓的负面影响,不想着是不是她会被他的朋友们当成笑柄戏子,她不会甚至不应该犹豫。   因为她从不觉得女孩在公众面前展示自己是错、是不好的,她更不会去在意谁来评判她的外貌、行为、身体。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这么敏感多虑,会反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被误解成擦边。   是从顾泽西温柔的一句——   “夏夏,你别穿那么露的衣服,你看他们都盯着你呢。”   “夏夏,你安安静静跳舞很美啊,为什么要跳那种用身体博热度的舞?”   “不用当什么网红明星,那些人都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有我才是真的对你好啊夏夏。”   “……”   老树发芽,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的问题一遍遍的徘徊在她脑海里。   槐树底的蝉鸣嗡嗡地吵个不停,让她的脑壳阵阵发疼。   边上倏地传来一声极大声的冷哼   “知道你有救世主让你翻红了,你也没必要这么高兴地一遍遍看自己的脸吧?”邵可儿问,“怎么样,被封杀这么久重新被人看见的感觉怎么样?”   瞧见来人,逢夏也没着急着把手机收起来,她弯着眼。   “还不错,但比不上你。”   “扫厕所的感觉怎么样?我好几个姐妹都在夸你扫得干净呢。”   “你——”邵可儿猛地瞪过来,“我是让人去扫的,又不是我自己去的。”   “那怎么了?”逢夏偏头,乖巧发问,“你打赌输了不敢自己扫厕所很光荣吗?”   “……”   许久,邵可儿才涨红着脸吐出一句,“你别觉得你现在有点起色,你们公司就不封杀你了。”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公司应该是眼巴巴地在等着阿泽电影上线吧?因为学校会大力宣传,你们也想借阿泽的东风再火一把。”   逢夏略有兴味地听着。   不知是不是她这无关紧要的态度激怒邵可儿,她话说得越发狠。   “可惜,你又不是微电影的主角,哪儿来那么多东风让你借。”   不是主角?   逢夏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邵可儿总算开始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撞开她的肩。   “阿泽没告诉你吗?”   “你辛辛苦苦拍了一个多月的微电影,主角、换人了。”   /   西南操场挂满彩灯,成排成排的长桌椅拼接,周遭蜂攒蚁集,沸沸扬扬的人声像要划破天穹,热闹喧天。   逢夏满脑子都是邵可儿那句“电影主角换人了”,像中蛊一直源源不断地重复。   当初顾泽西来找她拍摄时,没几个能接那样的本子,能跳的不能演,能演能跳的不愿意演,都在担心性|侵的角色会对以后演艺道路的角色带来负面影响。   是顾泽西再三穷追猛打,看在剧本好的份上,她才同意。   全程高温暴晒、熬大夜旷课的拍摄,她额外自编自排的舞蹈,最后还落了一个她走后门抢资源的风言风语。   现在连戏份都被换了?   逢夏疲惫地揉捏着酸疼的手腕,一时没注意触及底端凹凸不平腕骨皮肤,是之前泊油路拍摄还未愈合的伤疤。   刺痛感传来。   逢夏想找顾泽西问清楚,她连续找了几个地方,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他的身影。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军训晚会,所有人都必须要到场的。   “狐狸——”有人抬手打招呼,“过来坐,没事儿。”   逢夏顺着视线看过去,她记得这位是学生会负责宣传片拍摄的,军训的时候一直对着她拍,她社牛,三句之内必成朋友,一来二去也算熟悉。   那边大概是学生会带训学长学姐的桌子,和他们用的不同,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木,沉黑色居然也能在黑夜里透出薄薄的清光。   看起来金贵异常。   她往里看,终于捕捉到顾泽西,他不知又在和狐朋狗友高谈阔论些什么。   逢夏眼神淡淡,径直地朝着他那边过去。   顾泽西的身边都坐着女孩儿,她没说话也没喊他,干脆地落座到他正对面的位置上。   沉木桌椅拉开的碰撞声清晰。   “夏夏……”   顾泽西先是愣住几秒,才反应道:“你怎么过来了?”   逢夏清凌凌地对视上他的眼眸,柔声笑着问:   “我过来很打扰你吗?”   “不是这个意思,这儿是学生会内部专用的,你坐到这儿不合适。”   四周都开始往这边看,场面一时沉寂。   叫她过来的人解释:   “是我让狐狸过来的,再说只是一个位置而已,会长肯定不会介意的。”   “这样不合规矩。”顾泽西说着,走到对面拉她,“你别捣乱了,有什么事儿我们那边说。”   顾泽西生拉硬拽的手碰到她之前。   “合规矩。”   温润清冷的嗓音,像从闷热倦人的仲夏夜破开的寂静长风。   她不自觉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斯文矜贵的男人已落座在她身边的位置。   他松懒地靠在椅背上,正好遮挡在要拖拽她的力道前,微微垂着眼,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垂落下的细密眼睫。   游荡的路灯映衬,蛊惑的桃花眼边界像多了一只小小的、绮丽跳动的蝴蝶翅膀。   逢夏听见声音,后知后觉移开注视的目光。   这混乱的场合瞬时变得收敛不少。   似乎是从男人拉开椅子的那瞬间,长桌周围的人自觉如顺排站起的多米诺骨牌,板正以待。   “会长。”   顾泽西只得收回尬在半空中的手,刚刚开口:“阿迟你——”   男人掀开眼皮,眼神光在漫长的黑夜里显出些许深不可测的暗调,语调轻缓:   “嗯?”   明明是温润的笑,却莫名叫人感觉出几分不寒而栗的冷颤感,像来自严冬深处阴冷,暴戾的无底窟。   顾泽西下意识心悸一拍。   顿了会,顾泽西讪讪回坐。   “没……没事。”   聚会酒色交错,声色犬马。   逢夏坐在座位上,不知是刚才的闹剧还是因为她身边坐着的人是宋疏迟,看她的人越发多。   她干脆低头,在桌底下摆弄着手机玩来减缓自己的不自在。   一打开就是顾泽西的消息。   【你找借口走。】   【宋疏迟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和他走近对你没什么好处。】   逢夏眯了眯眼,问:   【微电影你换主角了?】   顾泽西:【这事我晚点在跟你说。】   【刚才跟你说的记住没?离他远点,他那种满身戾气吃人不吐骨头的,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吃掉。】   被吃掉?   逢夏用余光悄悄打量身边的人。   周围时不时有人来敬酒、玩闹,明明是最为狂热的场子。   男人白衬衫斯文不染纤尘,长腿交叠,动作优雅倚靠着椅背,带出些温和轻懒的笑。   似乎无论是什么样的名利场。   他永远游刃有余,永远矜贵难攀。   这么温润的世家公子,怎么也不像顾泽西说的那般可怕。   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她探究的视线险些被抓个正着。   她慌乱地移开,手边不小心动到放在桌边的筷子。   银色的筷箸在地面坠落,翻转到对面的位置。   那是顾泽西的位置。   逢夏想用眼神示意让顾泽西帮忙捡,而顾泽西不知道在那边忙些什么,死命地埋头敲手机,丝毫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人太多,突然出声不合适。   她只得无奈放弃示意,想着要如何掩饰餐桌上筷子掉了的尴尬。   视线范围倏地多出一双崭新的银白色。   冷色的青筋隐隐而在手背上跃动,骨骼分明的手拿着一双新的筷子,不动声色地放在她的边上。   她错愕地看过去。   仍是喧豗嚷嚷的四周,宋疏迟在和身边的人闲聊交谈,笑意浅淡,他的视线并未停到她这边。   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她看了看这抹银白色,又不自觉地看向宋疏迟的方向。   周遭嘈杂的声线似乎变小了。   她慢慢眨动眼睛,小小声在他身边开口。   “谢谢。”   她注意到他的修长手指点了点桌面,低声嗯了下。   ……   九十点后各班的军训教官和老师都已各自散场回宿舍,留下带训学长监管,少了老师场面明显放肆不少。   陆陆续续各方阵的学生都来找自己的学长玩游戏,大多是是靠这个来“报复”这段时间的军训苦虐。   长桌上的人群渐渐减少。   “狐狸!”林意眠带着他们方阵的人过来,“我说怎么半天找不到你,原来是和宋学长坐一块儿了。”   “正好,人都到齐了。少爷,你自觉选选要玩什么游戏?”   宋疏迟笑笑:“随便。”   明显闹之前大家都还有点害怕他,得到首肯后放肆不少,男生拿出手机让他随即抽取游戏,输了可以选择回答问题或者喝混酒。   都憋着坏,混酒杯红白啤各种都往里倒。   逢夏光是看着都觉得这不是酒量深浅的事,这一杯下去可能人会被送走。   “抽出来了,我看看。”男生照着念,“对视一分钟挑战,移开视线的就算输……靠,这谁能赢啊?”   “绝了,少爷的运气绝了。”   “谁能顶得住和少爷对视个一分钟?”   大喊大闹了一圈,面面相觑无人上前玩。   毕竟游戏输了,还得喝完那一大扎送人走的酒。   突然,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了一句。   “这活我看只有逢夏这种大美女上才有机会了。”   “没人能在狐狸的眼睛下走过三十秒。”   逢夏本就是因为一双缠绵的狐狸眼出名的。她的瞳色比起常人要浅上许多,顾盼生辉含情脉脉,天生叫人沉溺。   “狐狸快来试试!”   “……”   声起如蜂拥,逢夏被硬喊着,不得不把抬起头来。   起哄的声音愈发大,那部为游戏计时的手机已经发出一分钟倒计时的指令。   秒表滴滴走动。   在猝然抬头撞入那双幽深缱绻眉眼的瞬间,她轻轻攥住了衣袖。   四目相对。   每一秒的时间都清晰得可以描述。   风从树叶中过的夜晚,蝉鸣和汽水往上冒泡的白噪音。   西南操场的汩汩声响似乎在这一刻止息,是安静到只有彼此知道的夏天。   又好像在这个夏天,只剩下他刻骨分明的眉眼。   浓烈,温润。   像唇红齿白最具象化的存在。   逢夏忽然想起那句“他吃人不吐骨头,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吃掉”。   ——被吃掉。   对着男人如旋涡深不见底的眼波,桃花眼勾着浅浅的笑。   好像那句寓言便要成真在这样温柔如水的笑里。   越看,越觉得无处可逃。   她的眼神松动,微颤,隐约有些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计时器的时间却好像走得越来越慢。   不远处传来顾泽西的声音。   “玩心动测试怎么赢?”他玩笑着,“这运气真真够背的,谁能让高岭之花下凡?”   “……”   逢夏的眼神不自觉开始闪躲,准备彻底认输伸手拿酒的时候,桌上那杯混酒先一步落入那只漂亮的手里。   皮肤交接,温热触感转瞬而过。   她错愕地望向宋疏迟,只听见他慢慢开口的清磁音色:   他说:   “我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v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不忍了,决绝答案。”◎   军训过后正常授课。   艺术专业本就是吃苦活的特性,和军训的强度比起来只是更甚。   逢夏看过很多次,都没带等到S的回复私信,想着再打扰也不方便,便没有再催促对方回复,还是偶尔时不时会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她的账号数据比起之前正常许多,但发消息动态还是被束缚着,是那边的封杀还未停止的意思。   军训时问顾泽西微电影的消息,他说很快且不会有剧情变动,让她相信他,一切放心。   经纪公司一直在说车轱辘话,逢夏懂,他们在赌微电影发布后她的名气到底能不能起来。   能起,她身上则还有利可图;不能起,她也就这么废了。   像她命运分叉路的一场豪赌。   只是这样的命运,却是交托在别人手里的。   还是,在顾泽西手里。   想着好歹还是S的帮助才能得来的选择机会,逢夏恢复平静,因为被封杀未松动,她接不到什么商务或者拍摄杂志的活。   现在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专心投掷在上课和练功房里。   四面落镜的练功房,空调冷风簌簌下沉,明明已将室内包裹得冷冽如初冬,额角、练功服的细汗依旧滚滚下落。   好几双眼睛往缝隙里面偷偷望,美人面颊绯红,身姿舞动轻盈如薄纸,舒展、翩跹,一舞更胜万语千言,如影呈前。   “狐狸!”林意眠开门进来,“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别再练了。我看跟你一个专业的都该被你卷死了。”   “你怎么来了?”逢夏轻喘着气,走到边上关掉还在播放的音乐,“有几个动作感觉做得不好,想在练练。”   “你管这叫不好啊?别说我每次来找你都能看到一堆人趴门边看你跳舞,刚才我都看到好几个你们大神老师趴墙角看你,那表情,给开心的啊,跟捡到宝似的。”   逢夏被她逗笑,拿毛巾擦汗。   “别夸张了,有事说事。”   “我这是实话实说。”林意眠道,“军训时候一直抓着你拍宣传片那个学长你记得吗?他好像是负责顾泽西那个微电影后期的,他让我把样片带你看看。”   逢夏眸光亮起来:“微电影的样片?”   “对,是最终版本。说是为了感谢你对宣传片的大量入镜的小礼物。啧,你说你这个人缘是真好啊。”林意眠说,“因为没你微信就先发给我了,一起看吧。”   手机屏幕沉暗,片头亮眼的显示出“顾泽西作品”几个大字。   微电影的全篇剧本逢夏都看过,基本拍摄全程参与顾泽西都要求她要在场,说这样好感受故事人物。   电影剧情大概讲的是姜灿幼年被性|侵,不断在追寻她该得到的正义却被网暴到走投无路,最后自尽以求还公道的少女故事。   几个急促剪切的幼年遭遇的快速镜头带出主线,慢慢从电脑里推进。   阳光明媚的暴雨天,稚童的歌声温柔又凄厉如刀,声声入心。   “裙子又轻舞落寞/美丽又不是她错”   “喉咙力竭对世界爱着/在意的有谁呢”   “之后几年/她身边/仍然指指点点”   “从未想过/最难的/就是回到从前”   少女长发披散,吊带单薄的白色纱裙,赤足迎着空无一人的寂寥长街跳舞。   越跳,吊带白裙越是鲜红,舞就越美。   膝盖、腿部、手部,冷白的皮肤摩擦、绽开、糜烂。   她一言未说,滴泪未落,舞蹈的凄厉和悲恸如揪心裂肺地强砸出屏幕。   再最后一个动作猛地跪倒在泊油路,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从低到尘埃的角度望向镜头,像惊艳的流星下坠,万顷暗空都是她绽出的陨落烈光。   逢夏听到林意眠抽泣的声音,她递纸巾。   “狐狸……我看你跳舞都要哭死了……我已经不敢往下看你要举报那个畜生还被网暴的过程了。”林意眠说。   转场进入主剧情,屏幕骤黑。   下一个镜头里出现的却是举着大字报要求还姜灿一个公道的邵可儿。   林意眠眼泪还挂在脸上,抽抽噎噎的,错愕着问:“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参演的?”   逢夏没说话,她继续往下看着。   按照原剧本,该是姜灿去争论讨公道的戏份全部被替换成邵可儿,她出演的角色是女主的闺蜜。   原本姜灿只剩下只言片语的愤愤不平,就承受着网暴,抑郁决绝而亡。   林意眠注意着少女逐渐发白的脸色,她那双明媚的狐狸眼似乎已渐渐暗淡,平静到令人慌乱。   “狐狸……你还好吧?”   逢夏不受控的想到之前拍摄时。   顾泽西总是要求她说,夏夏你就是姜灿本人,和她一样低到尘埃里,不能有自己的情绪,你要听话,成为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她在他无数的要求里竭尽全力的去完成,去成为姜灿。   在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踟蹰膝行,周遭的人不断对她指指点点,像住在透明玻璃盒子里任人观赏。   从不遗余力地抗争到现在,不再朝外面的人呐喊争辩,也不再费劲挣扎,如一条在岸上濒死绝望的鱼。   可结果呢?   她好像真的变成了姜灿。   被人牢牢遏制在股掌间。   只会屈服、认输。   变成了别人橱窗里那个最听话的洋娃娃。   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是姜灿的,是她的,是关于顾泽西的。   空调寒气不断下沉,头疼欲裂。   她往外走。   “诶——”林意眠喊,“狐狸,你去哪儿啊?”   /   A大,男寝。   下午时分烈日爆烤,从阳台跃近,影影绰绰绽出一地遥遥绿意。   室内整洁干净到纤尘不染,摆放整齐,被子都方方正正的叠成豆腐块。   沈舟渡环顾室内,忍不住道:“阿迟,他们有这么怕你?你都不回来住,这宿舍他们还收拾这么干净?”   宋疏迟只把不常用的专业书或者资料放宿舍,偶尔课程需要换的时候回来。   “少爷不是洁癖吗。”边上的顾泽西说,“阿迟,晚上学生会的会我请个假,家里有事。”   不远处,坐在中央的男人没说话,分明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响声低低。   低垂着眼,翻动书页。   神色未见波澜。   室内霎时沉寂,穿过大榕树的风逶迤到窗台,独独剩下纸片页轻微翻动的声响。   顾泽西最近请假确实频繁,一时不敢再出声问,私底下拉拽了下沈舟渡,示意让他帮忙说话。   “这我作证,他家里还真有事儿,最近可给阿泽忙坏了是吧?”沈舟渡大喇喇地揽过他的肩,“你要订婚,怎么不请兄弟过去玩?”   顾泽西:“我……”   甫一开口。   对面男人淡漠的视线睨了过来,像冰原的冷风猛烈侵袭。   冷冽,深不可测的。   在最盛夏的时节,顾泽西没来由地感觉到寒意。   “订婚?”他问。   顾泽西低头摸了摸脖颈:“家里安排的没办法,也只是个双方家长吃个饭。最近毕业季事情比较多,怕耽误大家的时间就不大肆操办了,过段时间我和可儿再请兄弟们出去玩。”   “和邵可儿订婚,有你受的。”沈舟渡看了看宋疏迟,忽然问,“那你和逢夏分了?”   男人的劣根性无需具体言语,顾泽西晦涩一笑:“我们没分手,她……”   “嘭——”   厚重的书本利落合上。   宋疏迟的碎发被风吹动,微微遮住眼神光,明暗难辨的视线里似乎多了几分玩味。   又像在笑。   “百年好合。”   这话说得顾泽西愣了片刻,也不知是在说哪一个女朋友,才答:   “谢谢少爷。”   “可儿发信息说在楼下等我,那我先走了。对了,”顾泽西犹豫道,“夏夏那边,你们帮个忙——”   帮什么忙,不言而喻。   顾泽西分外迫切看向的是宋疏迟。   宋疏迟没让他等,略一抬眼:   “还不走?”   当作回答,顾泽西连连道:“走了走了,谢谢少爷帮忙。”   得到许可的顾泽西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沈舟渡趴在窗台看了会他和邵可儿走的画面。   “顾泽西在家不得势,他爸生病后就想着把公司分给后妈和便宜弟弟,这回想办法找了邵家订婚,估计家产有戏了。”   “邵可儿呢,一心想混娱乐圈,家里长辈非要人管她,不然估计她那性格也看不上顾泽西。为了讨好邵可儿,顾泽西最近可是对她百依百顺的,逢夏为他拍了半天的微电影说换就换了。”   “就是可怜逢夏,还被蒙在鼓里呢。”   各世家的那点破事儿,沈舟渡门儿清,他回头笑起来。   “诶,这么有趣的事你就这点反应?”   边上的男人依旧敛着眼眸,眼神很淡,似乎对他说的事情充耳不闻。   沈舟渡意味深长:“我觉得那姑娘……机会大好啊。”   宋疏迟散漫抬眼:   “嗯?”   “少装,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样我能不知道?”沈舟渡说,“就你那破性格,会去欢送晚会?”   宋疏迟转身慢条斯理地将书放到书架上,按照书面大小步步整齐地排列好,微微挑眉:   “我什么性格?”   “……”   沈舟渡没好气:“我懒得说你。”   /   还是暴热的天气,室外地面蒸腾起来的热浪说是火炉也不为过,偶尔经过一片茂密如伞状撑开的槐树林,绿叶仍旧争抢不过恣阳的光焰。   大喇喇地烘烤在皮肤间。   逢夏的手臂被晒得发红,她没想顾虑这么多,满脑子都是要找顾泽西问个清楚。   她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顾泽西到底有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实话。   他所有的保证都像是个笑话一样。   偏偏她更像那个笑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骗。   走在路上的时候,逢夏打了好几个电话给顾泽西,他都没回。   她问过顾泽西的朋友,他今天没课。   积压在心底的闷火已经到了临界值,她半秒不会再忍了,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到顾泽西宿舍楼底下。   再怎么样,他一定是会回宿舍的。   手机华希催促微电影具体细节的消息也一直在响。   【夏夏,你那边问好了吗?】   【公司已经做好宣传方案了,有消息的话回复我。】   她刚刚想打字,终于等来了顾泽西的语音回复,他说着车轱辘话,没直接回复她的问题。   “今天要在机房剪片子,要到很晚才回去。这天气这么热,你不要在宿舍楼下等,等下中暑了怎么办。”   “听话,去吃点好吃的。”   最后一条消息,顾泽西转了十万块钱给她。   按照以前,她该是觉得顾泽西是最为体贴细致的男朋友。   只是现在,这样的念头只剩下讥嘲。   逢夏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约莫只能当面掰扯清楚。   【什么时候回。】   顾泽西:“晚点回。”   【我在这儿等。】   逢夏不想再让这些破事没日没夜的烦着她,想要一个干脆直接的解释。没在管顾泽西的回复,退回他转账之后她便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高楼林立,过客人群来来往往,宽敞的十字过道交叉穿梭。   偶尔吹拂的清透长风也没能减弱半分夏日灼热。   随着阵阵聒噪蝉鸣绿影,逢夏选在树荫底下等。   偶尔有几个认出她,来要合照或是闲聊的同学。   其余的她就点开消消乐的小游戏打发时间,她的游戏天分实在是为负数,平常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都难以过关。   偏偏她又不认输的性子,非要一遍遍地尝试。   光束径直照在脸上,即便时不时闪避和抬手遮挡,脸颊晒得绯红发烫。   日落林霏谢,无垠的天际和辽阔的云霞浑然一色,遥遥连成一片赤诚亮眼的橘子海。   等到手机低电量提示,等到百无聊赖数了一波又一波的路人人数,也没等到顾泽西。   站晒得太久,逢夏的膝盖和腿都在隐隐发麻,稍稍动作,头晕目眩得有如山海不止息的翻涌。   她皱着眉,晃了晃疲惫的脑袋,试图将这阵怪异的眩晕甩出去。   猛地发力,虚浮的脚步乱套地往倒。   在世界翻天覆地之前,腰间被陌生的强劲力道轻轻扶稳。   清冷、凌冽的雪松味道霎时蒙猛烈地侵入。   一瞬时间的动作,本能反应的开关好似全部暂停,只剩下她的心跳随着这阵冷调的逆风,不安地砰砰发颤。   逢夏回眸。   猝然撞进男人漆黑深沉的眸底。   长风尾调逶迤下落的青葱绿叶,卷动的漫天落霞孤鹜轻飘。   少女的毛茸茸的碎发被逆光映衬得澄亮,被吹拂依赖向男人纤尘不染的白衬衫肩头。   一切事物好像都在日落时分变得缓慢而清明。   后知后觉对方已礼貌收回手,询问着:   “还好吗?”   逢夏站稳,匆匆整理着被吹得有些凌乱的发梢。   “谢谢……一点头晕,现在没事了。”   几秒时间,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   她察觉到,他一向温柔的视线似乎明确又冷淡地审视着她,又好像只是她转瞬之间的错觉。   一时有些诡怪的静谧。   逢夏轻抿了下嘴唇,也知道自己在男生宿舍楼下站到发晕这样的行为很奇怪。   她想着试图缓解现在略微尴尬的氛围。   “你要出去吗?”   话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太像没话找话的搭讪。   都走到宿舍楼下,必然是要出去的。   她这会的思维太迟钝,绞尽脑汁地想着换一个话题,好在对方的声音及时响起。   “你等人?”   “嗯。”逢夏点点头,她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慢慢道,“等顾泽西,有事情找他。”   “他今晚不回来。”   她眨了眨眼,想出声解释:“阿泽跟我说他会回——”   宋疏迟敛下桃花眼,声线融进温和干净的春色,淡淡的:   “他跟一个女孩儿出去了。”   “没告诉你吗?”   “……”   从诡异的氛围到彻底的哑口无言地噤声。   偏偏唯独她心里、思绪里的轩然大波嘈杂到震耳欲聋,全部都被“我在机房剪片子”和“他跟一个女孩儿出去了。”占据。   无数次的谎言泡沫彻底被暴露在阳光下。   好像她最近,所有想向顾泽西要的答案。   已经有了一个崭新的、决绝的答案。   逢夏攥紧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分外清醒。   她抬头,重新看进对方温柔深邃的眼眸里。   比起刚刚不同。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绅士的语气都带上了歉意。   “还好吗?”   “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来啦分手来啦!   各位尊贵可爱美丽的宝贝们,下章入V啦掉落万字更新~   [点击]就看钓系白切黑斯文败类开始“捕猎”,[点击]就看渣男大型骨灰场,[点击]就看热烈美女大搞事业碾压渣男。   啵啵啵,拜托拜托V前三章不要养肥,来看文有红包掉落哦,感谢各位尊贵可爱美丽还愿意看我写文的宝贝们!   再求个作收和预收,戳作者专栏可收藏~   【下本开《是校园文》作者专栏可见】   青梅竹马/女主白月光/高中校园文   -不良少女X白切黑   -男主蓄谋已久|腹黑套路系   【下本开《偏偏招惹》】   [年龄差/合约婚姻/掉马甜撩系兔狼CP]   文案:   夏聆欢被逼回国和那个江城豪门圈里无人不晓的狠戾少爷,孟屿,结婚同居培养感情。   为了能退婚,她开始装起孟屿最厌的绿茶形象。   小白裙,弱不禁风,装可怜无辜,“孟屿哥哥,你帮帮我嘛”成了她一日N次的口头禅。   可不知道为什么,装着装着,事情发展就不对劲了。   这个睡在她房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   酒吧斥巨资邀请了Like——人气爆棚的新晋世界百大DJ表演。   红发吊带热裤,热辣和狂躁的节拍炸翻全场。   卡座上,孟屿眯了眯眸,随手拨了个电话给他的未婚妻——未接听。   -   后台走廊,夏聆欢一个飒气踢腿解决了来骚扰的顾客。   她懒散地接着电话:“孟屿哥哥呀……嗯人家刚刚在家睡觉啦,还梦见你了呢。”   她话音刚落,看到不远处男人薄唇边燃着烟,眸光玩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是吗。”   “?……”   -茶艺满分·炸翻全场·辣妹X看着她演·痞撩系·大少爷   -又名《今天我掉马了吗》 第1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三合一】“分手,让垃圾男人滚。”◎   夜半时分, 下垂的空调冷风卷起翠绿色的窗帘勾晃成不知名的裙摆,从超白玻璃的一角缝隙得以窥见窗外的林荫小道和高楼矗立。   屋内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眼前所及皆是干净纯粹的白色。   很安静, 隐约能辨别出一点往下滴水的声音。   逢夏手指轻动,手背贴着医用胶带挂着针在输液,微微泛红。   她环顾四周,以前跳舞受伤经常来这里, 看得出来这里是学校西南间的医务室。   病床边, 林意眠趴伏着入睡, 她估计是急匆匆来这儿忙了半天, 妆没卸就睡着了。稍稍侧着脸, 骨感分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框的全透明眼镜。   她安静不笑的时候, 总是带着疏离感。   逢夏第一次见到林意眠的时候就感觉,她眼神很淡, 什么都不关心、欲|望极低,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自成一派。   林意眠总和她玩笑说, 她这身气质就是家里死板的家规教化出来的产物。   她实际上也就是个拆家的二哈。   逢夏轻手轻脚地拿起身边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很轻微的动作,林意眠眉头微皱, 慢慢眯起一只眼睛看她。   “狐狸,你醒了?”   “嗯。”逢夏帮她盖好,“还早,要不要继续睡?”   林意眠摇头,起身, 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腕。   “你还好吗?”   “接到少爷电话的时候我都被吓到了, 低血糖加中暑晕倒, 你知道室外温度是几度吗,就这样在宿舍楼下等了一下午顾泽西?”   逢夏的记忆就停留在宿舍楼下那一段,眼前自动浮现朝阳夕落。   透过郁郁林荫,她跌进男人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里,那时那双漂亮眼眸里温和又难以接近的神色。   怎么会是他送她来的……   她微愣:   “宋疏迟打电话给你的?”   “对,用的还是沈舟渡那狗贼的手机打的。”   逢夏见过几次沈舟渡送她回宿舍,他们青梅竹马。   林意眠说:“少爷让我来照顾你,等我来了他才走的。”   逢夏记起自己下午就已经低电量的手机,在口袋和床边找了一圈。   “阿眠,有看到我手机吗?”   “光顾着照顾你,我也没看见。”林意眠帮忙找。   “狐狸,这儿在充电。”   不远处的床边柜上,她的手机连接这着一个深黑色的充电宝,暗红色的兔子手机壳安安静静地贴在黑色边。   “宋少爷的充电宝,我之前看他用过。”林意眠把手机递给她,感叹,“他这个细节好苏啊。”   “……”   手心压在沉黑的充电宝上,连同手机上的热度都已消散殆尽,只见屏幕上那个已经绿色的满电充电显示。   似乎能看见,男人那双漂亮骨节分明的手轻而易举掌着这沉黑色的反差感。   她钝钝的收回视线,指腹摩挲着充电宝的金属表面。   没有宋疏迟的联系方式,她又不知道这次的人情该如何谢了。   他那样如清风朗月的人。   家世显赫的世家少爷,什么都不缺,想得到什么大抵也如唾手可得那般简单。   思绪跑的很远。   她真的在思考,能有那样绅士和温柔,也难怪那么多女孩子为之狂热。   逢夏解锁手机看还未处理的消息,经纪人催得很急,一打开震动声音前仆后继而来。   点开语音消息。   “夏夏,让你问微电影的事情确定了吗?你和顾泽西吵架了?不然男女朋友问个消息,怎么会这么久没个准信。”   她不介意林意眠听,直接开的免提。   边上的人脾气也跟着上来,没好气道:“我真的明天带人去揍他一顿吧夏夏?”   “我就不相信他不知道微电影对你意味这什么,嘴上答应好,背地把角色戏份全删减了,要不是你朋友送样片,是不是要被骗到上线?”   “换角色还换的邵可儿,他当初哄着你拍戏的时候恨不得让你去半条命,看看你腿上、手上,那伤疤愈合了吗?”   “你看看,他这种垃圾男人,就跟这种短视频说的PUA男一模一样。嘴上甜言蜜语,实际对你全是贬低利用。”   室内荡着短视频的背景音,男声讲解得绘声绘色的,似乎还很为这件事骄傲自满。   “——情感PUA的第一步,开始的时候你要对女生非常的体贴细致,然后在慢慢引导她愧疚。”   “打击她的自信,提及她的家世、性格上等等缺点,对比彰显你的优越感……切记要及时表达你对她赞美。”   “完成以上的步骤,恭喜你,已经获得了一个只对你言听计从的真人玩具。”   “……”   等到讲解完开始自动循坏播放,逢夏都没能回过神来。   似乎视频每说一句,她的过往就已开始自动匹配出相关片段跃然于眼前。   字字句句,顾泽西对她的。   全部都能对上。   她也真是那个,玩具。   仔细想来,竟然只剩下无边的荒诞和好笑。   看看狼狈地吊瓶,蜷缩在病床上的自己,慢慢的,她也不自觉淡笑出声。   “狐狸,你没事吧?”林意眠过来握住她的手,“冷吗?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没事。”   逢夏低敛着眼眸,继续给华希回消息。   【主角换了,上映期在这个礼拜。】   她猜等华希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的手机应该跟被雷电轰炸无异。   回头看见林意眠捂着她另一只手给她取暖的画面。   满眼担心,小心翼翼的。   逢夏眼眸稍弯,狐狸眼变成两道小月牙,亮莹莹的。   她轻轻捏了捏林意眠的手,语气轻快。   “都是小事。”   “我会好的。”   ……   从医务室回宿舍,由于时间太晚,宿舍大门早已关闭,连看门的宿管阿姨都进去睡了。   林意眠问:“你这身体,怎么能翻墙?”   少女狭长明亮的狐狸眼,朝她wink。   “魔法。”   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跟变戏法似的,插进去转圈。啪嗒一声,宿舍大门自动弹开一道缝隙。   逢夏:“学长上次偷宿舍钥匙,一起打了新钥匙送给我的。可别说漏嘴了。”   林意眠竖大拇指:“……你是有东西的。”   刚准备上楼,逢夏的手机响动。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华希会打电话给她。   怕把舍友吵醒,她把钥匙抛过去:   “阿眠,你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那你快点回来。”   等林意眠上楼了,她才走到草坪角落去接电话。   “喂?”   华希质问的声音传来:   “你刚刚什么意思?顾泽西把你微电影的戏份剪了?”   “嗯,配角。主角是邵可儿。”   逢夏听到很明显华希倒吸气的声音,大概再也装不下去了,破口大骂。   “顾泽西到底是几个意思?有点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逢夏,我知道这件事问题不在你,但我真的想劝你跟他分手了,你玩不过他们那种二世祖的,你知道你是怎么被封杀的吗?”   “……”   一个月前。   经纪公司为了彻底让她往娱乐圈,华希带她试镜电视剧的女五号。   制片人对她的长相和演技赞口不绝,直升为女三号,戏份更多、更为出彩。对方打包票他阅人无数,像她这样的必定大爆。   确定选角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名为存人脉的社交酒局。   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圆桌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断劝女演员喝酒,咖位够高的男女主角不需要再这样的场合被欺负,几杯便走了。   她原本坐在角落,不知谁哪位高位的大佬点了她一句“你们的女三号也太漂亮了”,周围人向献宝一样将她推搡到正中央。   倒也还好,她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只要小心避开混酒,怎么灌都无所谓,喝倒这一桌没问题。   可怜的是他们转战目标是被新选上来的女五号,说吃药不能喝酒,被怒斥是不是不给领导面子。   年纪还小,显然没经过这样的场合,快哭出来。   拿着药片盒子给他们看,说真的不能喝。   对方下通牒不喝就换角,女孩白着脸,将酒杯抵在唇边喝进去一口。   纯白烧喉的烈酒,横空生出一只秀气粉白的手。   少女垂下狐狸眼,干干脆脆地一饮而尽。   “嘭——”   酒杯被倒扣在桌上。   语气松松懒懒,最是能激怒人的调子。   “灌倒我,比灌她有意思。”   “都来试试?”   “……”   后来她真的喝趴了一桌人,把大佬被灌到趴着狂吐,最后摇摇晃晃地撞墙,得了个轻微脑震荡。   为此拿她出气,理由是他脑震荡她没去陪床。   华希骂她是没用的英雄主义,当晚那个女五号是某位品牌方的女儿,事后自有人来撑腰解决,用不着她在这当好人。   逢夏说事后她万一死了呢。   华希瞪着眼,满眼的让她事不关己。   她警告她,要想进娱乐圈混,就收起她这一身的臭毛病。   逢夏到现在都记得华希讥讽的语气。   “你要是能找个给你撑腰的金主,你也能横着走路。没有,你就给我学会乖乖听话。”   她当时是宿醉后,脸颊泛粉,还在笑,又媚又娇的。   “我不喜欢横着走,我就喜欢蹦蹦跳跳的。”   “这多好玩。”   “……”   无妄之灾后的事情,皆如所知。   华希再出声:   “记得雪藏你的那位吧?他背靠的就是顾家的商业资源。我偷偷听见过顾泽西和他说话。”   “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处境。”   “他说雪藏了也行。”   “……”   听筒里传出微弱声音,在这个黑夜响彻得震耳欲聋。   逢夏举着电话的动作到手臂一阵阵地发麻,连带着锁骨那抽搐的神经阵痛感传来,她疼得低吟。   她甚至不知道华希是什么时候把电话挂了的。   肩颈的抽筋疼得她半蹲在地上。   盛夏夜的习习长风走过千八百里的风月,该是燥热的,依旧吹得她浑身发凉冒冷汗。   跳舞拉筋骨折的时候没这么疼过。   军训拉练,中暑晕倒也没这么疼过。   现在只是一个抽筋,却疼得她眼睛止不住的酸涩。   夜深人静,连半夜的蝉鸣都已消停,下沉的世界孤孤单单到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是只有她一个。   宿舍远门外的跑车轰鸣。   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牌号。   如同从南美洲的热带雨林里随意扇动翅膀的蝴蝶效应,这一连串的繁琐的、毫无关联的夜晚,终于成为了她和顾泽西之间淋漓暴烈的飓风。   敞开的跑车,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后视镜里还放着她亲手做的毛毡玩具挂饰,所有的画面像放大镜的细节处理一帧帧的几乎要刻进她的骨血里。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回宿舍了吗?都关门了。”女孩抱怨。   “忘了,我们出去开个酒店?”   “行吧。”   低低的轰鸣声渐行渐远,摇摇晃晃的毛毡玩具被邵可儿摘下来不知是扔到了哪个方向。   逢夏看不清了。   看见的好像是今晚林意眠说的“PUA”,又或者是华希说的“你们分手吧”。   抽筋的麻痹好像还在疼。   又好像已经不会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想要一个干脆利落的答案,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在这个夏日的漫漫长夜有了最清晰明了的决断。   逢夏在屏幕上轻按,发送给顾泽西:   【明天是很美好的一天。】   【分手快乐。】   /   明天确实是美好崭新的。   红日初升,林鸟初啼,包括从车水马龙的人间响起的第一道车鸣人声,陈旧腐烂的事物都能随着时间洗涤肃清。   分手后的两天是周末,林意眠因为连着两个礼拜没回家,怕被老爷子骂,邀请她去她家玩。   逢夏嘴甜,会哄老人家开心。   正巧她不想再看见顾泽西,整个周末她都在这儿。   宽敞雅致的四角亭台楼阁,小湖碧波清荡,偶尔能看见从鱼池里冒出来的锦鲤,跳出的高度似乎都能到翠竹松柏的底部。   阳光大的满窗的落地玻璃涌入,满屋古香古色的红木,中式暗红的大气色调,琳琅的奇珍古书。   逢夏站在窗边环视整个庭院。   能听见池里伶仃作响的流水声,好像周遭的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大概这就是金钱的声音。   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建出一座庭院来。   “醒了?”   林意眠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她身着旗袍,语气比起在学校时慢上许多。   “在看什么?”   逢夏和林意眠高中就认识了,来过多次她家,对她这模样见怪不怪。   她家家规森严什么食不言、早晚问安、声不能高、衣不能乱……胡七八糟的一大堆,也难怪她宁愿住宿舍都不愿意回家。   “你家院子。”逢夏说,“真大。”   “我家这不算大,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少爷家了。”   宋疏迟。   逢夏视线稍动,慢慢回眸。   “嗯?”   “他家在那,看到了吗?”林意眠在窗边指了个方向。   最是引人注目的高楼环立,红墙绿瓦的四合院群落古筑,遥遥一看都觉得气势恢宏。   “后面一整片都是他们家,真的大得离谱。我只跟沈狗贼去过几次,次次都走到迷路得摇人来接,”林意眠笑着,“别说,放眼整个京圈,宋疏迟还真是从小被喊着少爷长大的。”   想起军训时。   烈日炎炎下的喧闹方阵。   从冷硬的军靴踏过的那瞬开始,周围频频侧注视。   在迷彩服下也难掩一身矜贵出尘的气质,长身隽立,淡淡睨过。   凝聚的人潮无一不敬畏。   有的人,生来便是令人臣服的天之骄子。   窗外阳光婆娑,照得室内通明古雅。   “你手机,要用吗?”林意眠问。   来之前逢夏就把手机给林意眠了,整个周末她不是泡着练功房,就是在哄老人家开心,没管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稍顿。   “给我吧。”   “都给你充满放这儿了,我得下去练琴,你记得把早饭吃了。”   林意眠叮嘱了几句便又轻手轻脚地走了。   逢夏静静听了会流水的声音才去看手机。   不出所料,顾泽西发了很多消息和电话,从疑问到确定到想要找她当面聊,他说是微电影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说真的喜欢她,不想分手。   列表里还有几个朋友来问她和顾泽西怎么了,一直看到顾泽西在找她。   挑选着几个话多且是顾泽西的朋友发去消息,明确说他们分手了。   发完消息,不管别人再怎么劝,她一个也没回。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也要断得干干净净。   等处理完这些糟心事,逢夏才看到顾泽西拍的微电影已经在两天前正式上线了,作品的播放量作为评奖的标准之一。   她指尖稍停。   视频平台的播放量已经有两百万,高居首位,遥遥领先于其他。   不管顾泽西砸钱营销没有,新人账号第一支视频破两百万,这个数据其实非常高。   她已经提前看过样片,知道自己的戏份被删减只剩下零星几个片段,和她的翻红毫无希望。   只是抱着想再去看看姜灿的心思。   她走神的间隙自动播放是她的跳舞的戏份,满屏弹幕。   【首页通知书,好专业的作品,第一次看到这么成熟的镜头语言。】   【三刷上头中,我真的为姜灿哭红了眼,她的舞蹈怎么能有这么强的表达力。】   【这个女孩儿真的太会演了!那种浓颜和破碎的反差感,真的看得我好揪心。】   【这个闺蜜演的怎么只知道瞪眼?】   【官方能不能只放姜灿的单人故事线,这不香吗?】   【……】   极为令她意料之外的。   微电影的弹幕大部分都是在夸赞她的,甚至于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条就是关于她的个人评论。   【按广大网友的要求我来了。这位@逢夏就是微电影的女主之一,保送A大,现代舞专业第一,从小做模特出道,盛世浓颜大美女,微电影的花絮指路她第一条VLOG——我以为这姐的伤是化的,我没想到她真的跳得浑身都是伤。】   逢夏零散飘动的头发往后撩,露出那双清透如琥珀珠的眼眸,眼底稍动,似乎盛满了潋滟的水光情意。   她记起之前拍摄跳舞那场戏,林意眠帮她拍摄记录过,后来她当做VLOG剪辑进去,只不过当时被雪藏,视频只有孤零零的个位数播放量。   现在竟然涨到五十几万。   【靠靠靠,她的眼睛真的好像狐狸。谁懂,她睁眼看镜头,我心跳都停了一拍。】   【小姐姐真的会用跳舞说话吧!!】   【话居然是真伤?那微电影下雨那个镜头,流着的真的是她身上的血吧,这也太敬业了……】   后续都是热烈在讨论她身上伤口的事情,有的发现了她当时在看的一页剧本和现在播出的版本不同,角色被删改了。   整个视频的话题围绕“她这么敬业却被换角”,热度直线上升。   评论还在继续上涨,她的账号活跃度比以往正常时期更盛。   屏幕接二连三地跳出消息,末尾一通电话。   是华希打来的,她点了接通。   “微电影看见了吗?”   逢夏懒懒嗯了声,问:“公司下场了?”   她也算混这行快十年了,华希的公司本就有签约明星这块,看得出来后面拿她伤和换角在带头挑事的多半是水军。   “是。”华希冷哼了声,“雁过还要拔毛,不出手还真当我们公司是白干的?”   逢夏习惯性地卷着发梢玩,轻轻笑着,说话时声显得像慵懒的小猫。   “这回干得挺好。”   她向来睚眦必报。   顾泽西既然能这么做,就不怪她能拿着这条来炒作,这世上哪儿有眼巴巴让人欺负的道理?   “放心吧,该让他们还你的,一个都不会少。”华希显然也是被这件事气到了,放完狠话才道,“有几个品牌找你接推广,《IESY》来找你拍摄,跟以前一样你自己挑,发到你手机上了。”   《IESY》是业内五大时尚杂志之一,出场的不是顶级明星就是国际知名超模。   即便不是去拍分量最重的封面,只要露脸,是对于她这样的履历无疑来说是洒了金的浓墨重彩。   闻声,呼吸都稍稍停滞,随即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的雪藏结束了?”   电话里华希的声音也终于笑起来,坚定地喊着她。   “逢夏。”   “有的人,命里带红。”   “藏不住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情场失意职场得意”,逢夏这一天都在被各种各样的好消息砸得头晕,还额外收到了老段发来的条条语音长达五十九秒的好消息。   老段表示她旷课不道德,但是微电影拍得还算不错。陈彦老师亲自发信息给学院,邀请她去参加他编创费心三年的舞剧,不用参与试镜,直接录用。   并表示,她是整个A市,唯一一位被邀请学生。   陈彦是学现代舞无人不知道的灵魂人物,名声响彻国际,多次被多国重金邀约前去编舞,能参演他创排的舞剧不必多说是何等荣耀。   更何况目前参演该舞剧的全是精锐舞者,更不乏青年艺术家,可以说是近两年最强大的舞剧班底了。   机会难得到好像老天爷也看到了她的苦,便一下撒了好多颗甜蜜的糖。   老段让她下午三点要到学校负一楼的音乐大厅详谈。   要出门的时候,逢夏站在镜子前面挑选衣服,手几乎是本能动作地选到一件短袖T。   她盯着看了几秒,果断地挪开手,重新选择了一件红色的碎花吊带裙。   贴身,腰线和胸型的曲线都展示得淋漓尽致。   两条纤细的红色带子挂在圆润泛粉的肩头和深凹的锁骨小池边,粉白的皮肤画布上是最浓烈鲜艳的红。   从凡尘里盛开的富贵花。   今天开始的她。   想穿什么,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逢夏出门的时候林意眠还在练琴,没特意打扰,发微信说有事先走了。   下午时分的阳光最是毒辣,她却一反常态慢慢悠悠地走着,晒着太阳,也不觉得热。   大概是微电影最先在学校宣传上线的缘故,遇上来要合照的人比往常都要多些。   如果来要微信的是女孩儿,她也会同意加微信。   华希总说她这样对进娱乐圈不好,逢夏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不过是做个娱乐艺人,加个微信和加个微博又有什么差。   逢夏是提前走的,到达的时候才两点多,今天还是周日,校园安静不少。   A大多为艺术学院,音乐厅常常承接各种表演或者大型活动,学校专门挪了三层来坐单独展厅,和音乐演奏会的规模无异。   逢夏来的时候还担心太早没有人给她开音乐厅的门,正巧黑墨起笔的入户门落出一道微敞开的罅隙。   没关。   像音乐厅这样的贵重地方都是专人看守的,估计是陈彦老师那边提前打过招呼。   逢夏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四周空旷且黑如硕大的幕布,只有遥遥的中央舞台边绕着一圈明黄色的小灯。   窗户没关紧,路过的风窸窸窣窣敲打着窗沿。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排的座位空余,环绕深陷的半圆建筑设计像将人如蛹包裹。   太暗,看不清。   逢夏打开手电筒照明,找到第一排显眼的位置坐下,好让陈彦进来的时候能在第一眼看到她。   等迈开步子她才发现音乐厅的音效是真的好,玛丽珍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安静得她都下意识地轻手轻脚。   方才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坐稳,手机铃声像小炸弹一样的叮铃铃地响起来。   逢夏手忙脚乱划开接电话。   “喂?”   “狐狸,你到音乐厅了?”林意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到了,但还早。”   “那我问你个事儿,跟顾泽西怎么回事儿?怎么连张尧都来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单身了?”林意眠稍顿,“这两天其实顾泽西也发消息给我了,但他没说清,就说要找你。我看你烦我就没告诉你。”   逢夏笑起来:“嗯,分了。”   “哦——”林意眠拖着长音,随即兴奋道,“分的好啊,让垃圾男人滚啊。不对,你不是跟他闹别扭的那种分吧?”   “别过两天就又复合了。”   逢夏说得认真:   “没可能了,我和顾泽西是真分手了……”   她的话音刚落。   “砰——”   好像是右手边的黑暗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叩动的动静。   不大,但在这个静谧的氛围里显得异常突兀。   逢夏激灵站起身,往声音的方向照过去。   窗沿边卷进来一道猛烈的劲风,将大半个烟灰色的窗帘都吹得飞扬。   灼阳趁着空荡肆意挥洒进这个黑暗而密闭的空间。   在那阵偶然的光里。   地面覆下黑沉而立体的的阴翳。   男人优雅靠在椅背上,漫天翩跹的金色落在他一丝不皱乱的白衬衣上,双腿交叠。   漂亮修长的手指叩着边上的琴盒。   “砰、砰、砰”的声响快主导得和她的心脏共振。   稍顿,他徐徐偏头。   漆黑幽暗的眸光睨过,径直朝她而来。   对上视线。   似乎。   直白又不加任何掩饰侵略感。   逢夏不自觉地攥紧几分手里的物件,指节泛出些许白。   烟灰色的长帘归于平静。   那阵风却像仍旧留存那般,在这个逼仄如鱼缸的地方掀起跌宕的风浪。   刚刚她对话的内容。   他好像,听见了。   /   室内重新沉入黑面,窗帘最后摇摆的弧度也渐渐恢复成平直长线。   偌大的空间好像在此刻变成用手能丈量出的鱼缸,狭小、逼仄、漆黑。   安静到连听筒里的声音好像都清清楚楚。   “喂?狐狸,你怎么了?”   “你说你和顾泽西真什么了?”   “……”   电话里的声音唤得逢夏记起松开力道,回过神来,她轻捂住声筒一侧,急速道:   “我晚点再打给你。”   话毕,便快速挂断电话。   最后一点动静的来源也被掐灭。   没有再来的猛烈长风,音乐厅已经变成刚进来时那般沉暗。   只是刚来时觉得地方大得自在,现在却截然相反。   逢夏没开手电筒照过去,低垂着眼估量着四周,已经看不出对方现在在做什么了。   暗乎乎的一片,他如果刚才不出声,她是真看不出有人在。   男人没有在叩着琴盒,过道的距离像天堑隔绝出的两方天地。   须臾,才听见他清润的音色。   在漫长的黑色里显得如大提琴般低响起的磁:   “眼睛。”   “要开灯了。”   没有丝毫犹豫,逢夏下意识跟着他的声音做,抬手遮挡住眼睛,手指间的缝隙里看出去。   男人背对着,端方玉立的身型破开这片暗沉沉的影。   环绕的半圆形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的迎接光色,亮堂起来。   她放下手,眨了眨眼睛适应。   再睁眼时,宋疏迟已然站回自己的琴盒前,实木和丝绒制的琴盒,黑金色的花纹繁复而大气,穹顶亮起的光点都偏爱地流转于他的琴盒面。   逢夏想起学校里广为流传的那句话。   宋少爷一曲更胜千金。   他的琴是斯特拉迪瓦里的古董名琴,他的那把更是在国际上闻名遐迩,木质透出如宝石般沉稳透的红调,音质浑厚也明亮,琴的灵魂就像是最为优雅的绅士。   想起第一次见他拉《Der Erlkonig》凌冽而耀眼的画面。   这样顶级得只活在历史见闻上的琴,光是放在那儿都觉得让人不敢相近。   偏偏在他那双漂亮的手上,清凌凌泻出的每个音符,都让人为之屏息。   不压音色,不被琴掌控。   只觉他生来该用这样高雅难得的器乐。   逢夏只觉遗憾地叹气。   只有在他的演奏里,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小提琴是天才演奏家玩的游戏”。   室内片刻静谧。   女孩儿看过来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   粉白肤色上那抹热烈的红,微微低着头,乌黑卷起的长发在纤瘦凸起的锁骨间轻摇慢晃。   宋疏迟余光扫过,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刚才,不想偷听你讲电话。”   逢夏抬起头看他,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发出声音那件事。   她眼尾上扬,笑着说谢谢。   “太暗了,不好看到人。”   过道的距离。   男人不疾不徐地关上琴盒,细微的声响消失。   逢夏想起前两天那个闷热头晕的下午,从随身小包里拿出充电递过去。   “这个谢谢,那天也谢谢送我去医务室。”   稍顿。   察觉到男人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问:   “刚见面就有这么多句谢谢吗。”   他的笑很轻。   却像蛊惑那般沉沉浮在耳侧。   她耳尖泛起点红,好像他都见证了她近来每个窘迫促狭的时段。   “那谢还是该谢的……我请你吃饭吧。”   逢夏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妥当。   谁不知道宋疏迟是家世最为优越矜贵少爷,隔着如凡尘到银河的这段数也数不清的宇宙长河。   她这样微薄不足轻重的谢,估计他都不能看入眼的半分。   而且……好像在搭讪。   逢夏想着改掉措辞,和刚才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不同。   宋疏迟太高,即便她是站在比他高一阶台阶的位置,也彻底地被裹挟在他带来的阴影下。   她仰着头才勉强能的触及他的视线。   这样的居高临下和角度,她似乎像被轻而易举掌控的小宠物,起伏心绪如何全部不由自主。   有些局促。   她正要开口时,对面声线响起。   天生上扬的桃花眼勾着浅浅弧度,轻描淡写:   “好。”   “……”   逢夏怔愣几秒,如同在回答互相打招呼时“你好”那般客气的语气。   他礼貌的回答像极成年人之间默契礼仪里的熟知的客套话。   不等她仔细分辨。   他的目光已越过她,重新回到琴盒的位置,未再开口。   淡然到似乎比那阵消逝的风更难以捕捉。   她神色稍顿。   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来不及细问,音乐厅的大门吱呀被拓开,逢夏看见常年在宣传册出现的陈彦老师款款迈步而进,中年依旧挺拔身姿,毫无大腹便便,神色威严不可侵。   身后还跟着位女孩儿慢步走进室内。   陈彦声音豪迈。   “阿迟怎么来这么早?”   等打招呼完,半晌才看到她,和刚才热切的问候声截然不同,锐利的审视和判断打量,威压感直直逼迫:   “你就是逢夏?”   逢夏点点头。   没闪躲,径直迎上陈彦打量的目光。   他要一直看看,她便一直不闪躲。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那样锐利的视线,如刃高悬,将人剖析得一干二净。   幸不过几秒,逢夏好像隐约看见前面的人少稍移半步距离。   视线范围从陈彦老师审慎探究的目光变成男人宽阔的肩颈,白衬衣不染纤尘,仰起头,能看见他后颈冷白的肤色和沉黑的短发。   线条笔直挺阔,清隽至极。   “陈老师,谱。”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很温和。   衬得简单的字眼都浪漫了几分。   “拿好喽。”陈彦递给他,“你也给人留点面,季老头儿好歹也混了五十几年拉琴的,让你改个曲谱,每次都画得红通通一片,那叫给他憋得呀。”   逢夏悄悄看着宋疏迟的表情。   他似乎不大在意,视线侧睇,慢条斯理地问着:   “可以悠着点改。”   “那他能不走音吗?”   “……那你还是随便改吧。”陈彦有些嫌弃起来,连连摆手,“他那琴技和你放在一起,你们俩拉的都不像是一个曲子。”   陈彦不放心地又嘱咐。   “记得千万别按你的水平改,到时候校庆表演再让人出丑喽。”   宋疏迟在翻看谱子,没抬头,声色礼貌笑:   “您放心,一直没按我的要求改过。”   “……”   逢夏听得有些想忍不住笑意。   若不是知道宋疏迟性格儒雅,这话听起来就像完全腹黑的温柔刀。   刀刀致命这是。   僵持的氛围被打破。   陈彦老师终是没在用刚才那样的眼神看她,转回来,只是始终是点评的态度。   “你这姑娘不错,胆大气质好,身上的伤也够多,跟我预想的一样符合角色,就是——你好像不怎么上镜啊。”   逢夏从宋疏迟身后探头,只露出一双清透弯弯的眼睛,笑起来,音色轻灵:   “您是说我就是真人比电视好看吗?”   “正巧您的是舞剧,选我的话效果多好呀。”   “……”   见过选角被挑剔吓懵的,没见过被批评后还敢变着法儿自荐的。   选角的古怪的,被选角的也古怪。   场上大抵都被她说蒙了,突然静默起来。   逢夏不大在意,笑着耐心的等陈彦老师的回复。   她深知自己有什么优势,并不会扭捏自谦,她想要的就会自己去努力争取,也从不会为自己的野心而感到羞耻。   这是她自小就信奉的道理。   只是。   好像是她的错觉一般,她身前在改谱的人,忽笑了声。   低低的。   像含着些饶有兴趣的玩味。   她下意识想挪开到身边去看,便听见陈彦反应过来的爽朗笑声。   “你就不怕我不选你?”   逢夏像拿着免死金牌,乖巧摇着头:   “不怕的,老……段老师说我免试。”   陈彦这才朗声笑起来,满意道:   “嘚,你段老师还真没骗我啊,你这皮丫头果真就适合我这剧目。”   “过来,我跟你聊聊剧目。”   逢夏诶了声,松懒地迈开步子下台走到陈彦面前。   见他对着身边的女孩儿打了个手势,她便去找宋疏迟了。   逢夏见过她几次。   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叫方欣。   据说也是艺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温温柔柔,米白的纱裙和吊带,乌黑浓密的直长发飘摇,举手投足总有几分江南温婉女子的气韵。   陈彦给她一份资料,亲自在讲解关于她要扮演的角色。   逢夏快速翻阅着,舞剧和歌舞剧、音乐剧等不同,舞剧单纯以舞蹈来感受故事和剧情,而现代舞,更侧重舞蹈演员的个人风格和对角色的表演。   只有充分理解,才能展现角色。   她共情力强,对角色领悟是独一份的快,大概听几句就能摸索出人物心路历程和陈彦讨论起来。   陈彦满意得连连夸赞,对她的态度又好上几分。正逢手机来电,示意她先接着看,走到边上去接电话。   这电话等得有些久,逢夏已大概翻阅完,存着几个问题等等会向问陈彦解惑。   音乐厅的空调和灯的线路是连在一起的,没有特地调试的话就会一同打开。   她的位置正好是风口,从刚才商讨资料到现在已过了大半个小时。   十六度的冷气连连从头顶下泻。   她只穿了吊带裙,冷得有些在发颤。   不知道具体位置在那,也不方便蓦地出声打扰。   逢夏抿着唇,试图找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她稍侧着眼,眼神不由自主被不远处所吸引。   方欣不知道在和宋疏迟说什么,她站在他身侧,角度是略显恭敬地俯着身,面上笑得很温婉。   身边人却没什么反应。   男人有些散漫地靠着椅背,手抵下颌偏头,另一只手闲散地转着笔。   敛着眼,漫不经心地批阅一叠黑白相间的五线谱。   似乎老是看到不满意的地方,转而拿起黑色的钢笔圈写,下笔的力道很凌厉,好像要划破纸面的声响。   眼睫覆下一层浓密的阴翳,懒怠的眸光仅不偏不倚地落到纸间,未对身旁人有毫厘停留。   猜不透现在的心情是如何。   似乎总是如此,他眼底的情绪沉如不见底的深潭,晦暗淡漠。   总叫人琢磨不透。   “——阿迟,你先把手里另外那文件拿给夏夏看。”   在门口打电话的老陈突然高声道。   这触不及防的一声引得对面的视线都往她这里看,宋疏迟徐徐侧目,她探寻的目光正巧被抓个现行。   轻咳了声掩饰尴尬。   不过几秒,对方的阴影如笼覆盖着她,冷冽的雪松气息也随之摇曳侵袭而来。   冷白的手拿着要给她的文件。   刚刚被抓包,逢夏没敢仔细看,匆匆接过。   她的动作有些快,拿文件的时候被冻僵的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   冷硬的骨骼触感停在指尖。   对方灼热的温度似乎侵略包裹着她的指纹四处攀爬交错,占据过每一根手指的脉络。   意外的接触让逢夏本能抬眼。   他浓黑的眉似乎还轻轻皱了一下。   她惶惶错开对方的眼神,提前一步开口想结束这个乌龙。   “……谢谢。”   能感觉得到。   男人的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半秒,略带审视思忖的。   她第一次觉得这半秒好像更胜过光年成为最漫长的计量单位。   好在这焦灼的半秒之后并未发生什么。   宋疏迟大概已走回位置上。   逢夏攥着那页文件,没再抬头看过去。   只是阻挡不住对面的声音。   “会长,要遥控器做什么?”   一阵连续几声“滴滴滴”的机械电子音传来。   逢夏没听见他的回答,视线从对面镜子的呈现略过。   宋疏迟人还是同刚才那般散漫坐姿,只是白衬衫改挽到小臂处,从手臂侧面明显凸起跳动着的青色纹路,缓缓没入衬衫重叠起的折皱里。   冷白又极具爆发力的手。   他的声音好像越过头顶已经变暖的冷风,遥遥飘到她的耳际。   完全意料之外。   男人垂着眼,温和道:   “冷。”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啵啵~   评论红包随机掉落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瑾奕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亚xuan. 14瓶;柠檬酸而不甜 13瓶;听夏流火 12瓶;-17X1 6瓶;ryou、foll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牵着手。”◎   中央空调从严冬过渡到暖春, 急速被吹动的碎发只剩微不可查的小幅度飘摇。   逢夏摩挲着手背,冻得发白的手背慢慢恢复常温。   轻轻松了口气。   陈彦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还一脸疑惑:   “这空调开这么高?阿迟不热?”   对面的宋疏迟未抬眼, 清冽的语气缓缓:   “冷。”   “你哪儿冷你?”陈彦啧了声, 似乎要好好讨论讨论的架势。   宋疏迟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嗓音温和:“怕您冷。”   逢夏发现他说话的尾音并不会压得低沉或是短促,不疾不徐,听起来如轻灵泉水汩汩, 丢下一颗石子, 泛起万般温柔碧波。   斯文又清润的。   逢夏视线下意识被那边所吸引。   泼墨似的黑钢笔在漂亮冷白的手上勾出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几乎没有转掉在地面或纸面上, 偶尔磕碰骨节快要摔落, 却依旧被削瘦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禁锢入正确轨道。   连笔在他掌握里。   都不会有丝毫地偏离轨道。   正是如此。   陈彦无趣的刨根问题也烟消云散化作欢声笑语。   “在下这等小事着实是劳烦您惦记了,您继续改啊。”   “那关于我那事儿——”   转瞬的功夫。   对面的男人已换了姿势, 长腿交叠,手抵着流畅分明的下颌, 优雅地、微微偏头。   深邃的眉眼弯起淡淡的弧度。   “什么?”   须臾。   陈彦连连摆手:“嘚, 当我没问。”   “……”   逢夏不自觉地联想到几分钟前, 明明身处盛夏却冷如寒冬的氛围, 莫名和刚才他的举动有种相像感。   她摇摇头,打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念头。   只觉他该不会如此。   他那, 怎么看都是浓绿色的春天。   /   江城还是分外炎热的盛夏,从音乐厅一路散步回宿舍楼,橙黄色的灼阳铺成一道迅猛又磅礴的江河,无处可逃层层热浪将人彻底覆没。   逢夏的舍友都是江城本地人,周末大多不在。   关掉宿舍阳台的落地窗, 隔绝掉外面的温度和声响, 她转身回自己那张书桌伏案而作, 手边碰到空调遥控器,动作有了一瞬凝滞。   须臾,空脑海里浮现的身影,重新将空调调到25度。   她其实不怎么怕热,她更怕冷,也更喜欢生活在闷热灼烧的夏天。   回宿舍前陈彦老师嘱咐她要阅读理解剧目,她喜欢准备齐全,自己找了些相关资料做参考,加上陈彦给的几部待看的电影名单,看完再和他汇报个人感受。   陈彦大概是很注意情绪感知和人物塑造这一方面,若是寻常剧目,她现在则该泡在练功房研究舞步,而陈彦却丝毫没交代这方面的相关内容。   他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采用她跳这剧目。   逢夏垂着眼,随手用鲨鱼夹将长发盘起,将注意力集中在整理阅读。   电影篇幅长,有的文艺片晦涩难懂,笔记也越发的多。   她越往后看越觉出几分不对劲。   陈彦老师让她理解的和下午跟她讲的,像是两个剧目的故事。   前者分明是团舞,她负责某一个角色去对接整个舞蹈情节,而后者分明是独舞,一整个人物故事线完整分明,以人物为舞蹈剧情。   以她的资历,远远不能作为独舞出场,更何况还是陈彦老师编排的剧目。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陈彦老师当时意味深长地说“你看完再做决定”,原来抛售给她的,是一道难言的选择题。   粗浅地看完这些资料已经差不多八九点了,天色完全暗淡,室内只剩一点从罅隙里跑进来的嗡嗡蝉鸣。   将桌边炽亮到晕眼的笔记本电脑屏关掉,彻底被裹入黑暗。   总算可以歇息了。   逢夏把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资料在脑海里打转,有些头疼地往后一靠,仰头盯着天花板发愣。   不过片刻的功夫,放在桌角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   她才注意到是很多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从下午就开始没完没了的。   点开清一色的都是夏夏。   【夏夏别闹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沟通,你别耍小性子。】   【就算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吧?我不同意分手,我今天就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什么时候来见我,我什么时候走。】   附带着一段热闹至极的视频。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逢夏打开到阳台边上去看。   果真就在大门不远处,人群乌泱泱成团,隐约能看见一大簇的玫瑰花和哄闹着她名字的声响。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又称为泡沫。   顾泽西就喜欢搞着这种没用的形式主义,磨磨唧唧,越不搭理他他还越来劲。   幼稚还无语。   逢夏熟练地拨开宿管大爷的电话,举报门口扰民。   她下楼的时间掐得很准,宿管大爷正清理完乱局。   宽敞的行人道上多得是散落破败的玫瑰叶,来往的人一踩,在喧闹的夏夜里甚至听不见任何痕迹。   顾泽西就在其中。   带着几个和他关系好的狐朋狗友,拿着扫大街的笤帚正在清理自己制造的垃圾,公子哥们显然对这事儿不上心,扫帚空扫,笑作一团聊天。   什么顶奢、超跑、女人。   说像她这样的,花点钱很好哄。   逢夏视线扫过去,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漠然出声。   “顾泽西。”   见到她来,起哄声瞬时大起。   顾泽西把扫把扔给身边的人,跑到她面前喜笑颜开。   他的视线似乎逡巡到她身上那件热辣的红色吊带裙,下一刻眉头皱起,便说话便想脱外套盖在她身上。   “夏夏,我就知道你会来,你——”   在那件厚重的外套狠狠下压之前,她闪躲开。   她审视地看,捕捉到对方满面笑意的神色里一闪即过的烦腻和错愕。   以前不觉。   原来他对她的掌控存活在每一个无孔不入的细节里。   自嘲的笑笑,没再管顾泽西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不想被看笑话,跟过来。”   “……”   他们沿途走出学校,地址是顾泽西自己选的,大学城边上那家最奢华的名为“M”的奶茶店。   一进门,满屋原野青葱的绿意的原木调装潢,甚至栽种了几株名贵的盆栽摆设,据说连餐具都是某某家的顶奢产品。   顾泽西点餐,选了M家的招牌饮品,春绿撞奶白的抹茶拿铁。   端在她面前,茶杯的水痕荡开圈圈涟漪。   “夏夏尝尝,他家的抹茶——”   逢夏卷着垂落的发梢,直截了当打断他话里话外的絮絮叨叨。   “我不是来听你品茶的。”   “夏夏,你别闹脾气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清楚,别分手。你也知道最近微电影上线我事情很多,周五那天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再说,我提前告诉你不用等我了。”   到现在还在说机房的事情。   逢夏狐狸眼稍抬,透亮的眼瞳落进淡绿色的暖光,她没笑意,便只显得这样一双锐角多的眼瞳满是逼人的压迫感。   “你说,你在机房?”   “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了?他们肯定看错人……”   她的语气很镇定,不温不火,声线平直,如同读台词那般清晰。   眉眼一挑,似冰冷的审判。   “我拍照了,你要不要看看?”   利落地把手机扔到他面前,笑起来。   “顾泽西。”   “你敢不敢看,周六凌晨,我在宿舍楼下拍到什么了?”   “……”   逢夏没去观察对方顿时泛白的脸色,将手机拿回来,百无聊赖地打开消消乐的游戏玩。   “夏夏,你相信我我可以解释的。那天我只是送邵可儿到酒店,我们分开睡的,一清二白!不行我可以给你看记录。我和邵可儿是家里的关系,我根本不喜欢她。”   “你能不能相信我?”   顾泽西的解释其实很多,很诚恳,但她只听进了前面几句。   后面的话好像捕捉不住的水流,零零落落的从耳畔边擦肩而过。   可能感情都是如此。   过了,便该过了。   在他着急忙慌口不择言的解释里,逢夏极其平和地开口打断:   “骗你的。”   “我来得及没拍照。”   顾泽西一愣,又下意识地开始解释:   “夏夏,我真的不喜欢她,我们很清白……”   也许是他的“只是”触动她脑海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又也许是他每次落空成幻影已经让她感受到彻底厌烦。   她忍无可忍地出口打断。   “我们的问题就算没有邵可儿也会分手!”   逢夏接上他的话,剖析他的话语越发直白。   “是,你不喜欢邵可儿,你也不喜欢我。”   “你喜欢的是权势。”   “你喜欢的是你指东她就不敢往西、带出去有面子的漂亮娃娃,喜欢的是一个能帮你上位的,家世显赫的名媛淑女。所以——”   逢夏直直对上他错愕的眼。   “你看不上我,把我当做消遣。”   她冷笑弯眼,一一细数。   “你认定像我这样的人不会离开你奢侈的权势。”   “所以你不在乎我到底介不介意你有婚约,我有没有职业,我喜欢和不喜欢什么,在你眼里,我只要当好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对不对?”   顾泽西骤然提高音量,解释却越来越生涩。   “……夏夏,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   “那你能解释吗?”   逢夏手指叩着冷白的陶瓷杯,过往的画面细节、每一个将她淋得狼狈不堪的下雨天浮现在眼前。   和他在一起后,夏夜,她想起来却只剩下湿冷。   “拍微电影,明明可以改期,你要在我生理期的时候,让我跳到浑身是伤、是血。”   “一次次的骗我,不让我问你的事情,却要来管我穿什么衣服、做什么视频,甚至像看笑话一样的雪藏我……”   要顾泽西解释的问题太多太多,每说一句,反倒像在问当初的她为什么像个傻逼,喜欢上这种PUA的渣男。   说到最后,只觉着无趣。   她淡下声:   “我性子野,学不来做谁的金丝雀。”   “我们玩完了。”   “别再来我宿舍、来烦我朋友之类的。”她看过去,冷眼警告,“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还有。”逢夏不想再和他掰扯,将那杯拉花已融化掉的抹茶拿铁嫌恶地往前推,“我说了很多次,我对抹茶过敏,顾泽西。”   “……”   氛围霎时沉寂,茶室蒸腾上的袅袅热气散做云烟,手机游戏和他们的对话一样行到终点。   逢夏望向窗外。   千万里黑沉压下的天穹如硕大的掌,纵使耸入天的成群高楼都屈折半截,更莫谈渺小如蝼蚁的芸芸众生。   行人于路,多如尘埃。   偏偏有人与众不同。   人潮簇拥,谑浪笑傲,狂热又放肆的夏。   一身纤尘不染的衬衫黑裤,衣扣到顶,身形隽立,温和撩人的桃花眼稍弯,几分浅淡的笑意便似在这漫长无边的黑色,多出一抹破开天地明亮高悬的月。   遥遥,隔着厚重的超清玻璃。   他浓墨重彩似的五官也清晰入目。   逢夏指尖微动,视线还未挪回。   手掌上传来异样的温度。   顾泽西神色固执又哀求。   “夏夏……能不能别分手,再给我一次机会……”   几乎是同时。   她略带慌乱的眼对视上窗外那双似要刻骨的浓黑眉眼。   四目相对。   那双桃花眼还带着温润淡然的笑,弧度微微,看过来时像蓄着一窝深不可测的沉渊。   同往常还要疏冷,看起来比那阵袅袅萦纡的白雾还要无迹可寻。   只是瞬息。   宋疏迟按下手机的亮面,神色淡薄无波。   余光是长街正对面的顾泽西,和略显无措的少女,他周遭还是吵嚷。   “那不是舞蹈学院的系花吗?顾泽西什么福气,这姑娘也太漂亮了吧?”   “不是说他们分手了吗?”   “这算什么分手?没看人是牵着手呢,小情侣谈恋爱呢吧。”   “——你看是吧,少爷?”   “……”   作者有话说:   是谁醋了我不说:D   评论随机发红包哦 啵啵各位大美女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依伊仪 5瓶;folla 3瓶;柠檬酸而不甜、Ahh 2瓶;香草拿铁、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情人湖的情人。”◎   大学城附近的夜生活大概从不落幕, 几处转角隐藏的清吧,交错街巷石板的小吃摊贩, 暖黄街灯的深浅光斑和着烧烤架子上漫起的阵阵炊烟, 混杂着三五成群年轻人狂热放肆的说说笑笑。   沿街十里,青春皆有声响。   抹茶色调的奶茶小馆。   有人推门进,星月样的水晶风铃叮当作响,连带外头闷热躁动的热浪、声色扑面而来。   “没看人牵着手?小情侣谈恋爱呢吧。”   “你看是吧, 少爷?”   “……”   风铃复逢归宁静。   没听到任何只言片语的回答。   门外那道身影早已举步远离, 像从未停留过那般, 淡薄漠然消失不见。   逢夏垂着眼, 抽回手。   “我们真的结束了, 顾泽西。”   “夏夏……”   顾泽西紧蹙着眉,掌心里的温软落空, 她的手向来很冰,冰到连一抹温度都留不下。   攥紧手心, 一无所有。   少女冷静无比看向他的眼神, 如利刃、如温柔刀, 就是再无半点为他跳动的情绪。   无力感在此刻蜂拥而来。   他低声乞求:   “几天前我们明明什么都很完美,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向……我向你保证, 只要等我处理完我们家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你想做什么事情,要什么人生,我都不会拦着你……你再相信我一次。”   情真意切的话语, 字字句句都只剩下难堪的回忆。   她也曾经很相信他, 曾经也觉得他对她是真的好, 他们之间会走得很远很久。   可她曾经的一腔真心早就被他用点点滴滴拆解践踏成粉碎。   她甚至变得不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   她轻轻拿了旁边的湿纸巾擦手,把刚才被碰到的地方慢条斯理,仔仔细细拭得一干二净。   将那废纸放在桌边,已是她最明了的回答。   随后,逢夏拿起手机头也不回,不管背后的人究竟还有怎样的保证和乞求,她坚定地走出这间从头到尾都不符合她口味的抹茶小馆。   隔壁街烧烤摊的烟火气吹到她脸上。   辛辣和闷热的,是她喜欢了很久却因为顾泽西再没尝过的味道。   她停在小摊贩自带的木质桌和塑料椅上点餐,地上还有些随处可见的签子,烟熏雾绕,是和刚才那高端的原野绿截然不同的环境。   坐下,大大方方仰头看满天高楼星河。   不自觉在一口金黄啤酒里淡笑出声。   或许都是如此。   选择自己爱的,比变成别人爱的样子。   更加畅快淋漓。   /   舞蹈学院的课表大多都是满满当当的早八人,晨起时分炎日初升,遍地青草露珠香时,他们就已在操场上晨练出早功,直至大汗淋漓,今天一天的课程方才伊始。   在正课教学楼和练功房里来回穿梭。   忙忙碌碌一早上,本想着这下午没课,可以回宿舍剪辑VLOG素材,结果最后一节课都还没下,就收到陈彦老师发过来的消息,让她去舞室报道看剧目的舞蹈。   她没想到陈彦老师的答复来得这么快,昨晚才把她整理的角色感悟和分析发过去,今天便可以去看编舞了。   她这也大概算是通过考验了。   陈彦给的时间急,她一下课便急急忙忙往专用的练功房去。   她敲敲门,门上的透明窗往里面看。   练功房的空间本就大,四面皆用落地镜铺满,一字排开的扶杆似乎长到没有尽头,灰色地砖和黑色音箱,不开窗和灯。   里面便像漫画里的囚笼,一小抹黢黑的影子都被肆无忌惮的蔓延。   她视线在空荡的屋里逡巡。   陈彦老师和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在里面,现代舞教科书上出现的大佬,她认得另一位女人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现代舞编舞师。   音箱正播放古典小提琴曲,女人的舞步优雅而缓慢,舞蹈动作复杂繁琐,她却跳得很轻盈温柔,好像将她昨晚总结了无数遍晦涩难懂的资料轻而易举地跳在她眼前。   所谓翩若惊鸿。   不过如此。   逢夏轻轻吸一口气。   越看,念头就越强烈的在脑海里抗议,遍遍叫嚣——这不是现在的她能掌握的编舞。   那样肃穆又悲情的氛围,要从那样高难度的舞步里跳出来。   太难,太难。   虽说知道陈彦老师这次巡演的阵容强大。   但没想到真会到如此地步。   直至曲终。   “夏夏?进来。”陈彦对她挥挥手,等人进来用英文介绍,“这位就是逢夏,可能参与《茧》的演员。”   女人含笑打量她,说她比视频里还要好看许多。   还沉浸在舞蹈的震撼里,逢夏顿了半晌才礼貌颔首说谢谢。   陈彦拍拍她的肩:“都看到了?”   她点头,面露难色:“我……”   “不用紧张。”陈彦笑笑,“我本来也是给你两个选择的,记得吗?”   正如她之前所猜测,陈彦老师给她的是两个不同的剧目。   群舞压力小,独舞难度虽高,但含金量比起群舞高得也不是一星半点。   没有舞蹈演员会不想在一支惊艳绝伦的编舞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选择权在你手里,我先说好,两只编舞我都看好你。”陈彦说,“但如果你选《茧》,夏夏,你的水平还需要吃非常多的苦,这对你来说会很残酷。《茧》是我和Jen的心血之作,会作为压台表演,重要性不用我和你多说。”   “但如果你跳不好的话——这支舞将不会正式在剧场上映。”   “也就是说,你的训练没有任何表演机会。”   “如果你选择群舞,不会这么难。你要知道,整个江城,我只看好你参加这次《矛盾》的汇演,我真的很欢迎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舞蹈演员参加。”   ……   直至晚上十点多,宽敞到漫无边际的练功房点着几盏明亮的小灯,超白镜面倒映出少女满是汗水的额角和绯红似画的脸颊,如临冬日,镜面被冷热交替的浪潮熏出一层薄薄雾气。   沿着窗摆缝隙卷进习习凉风和吱呀蝉鸣,昏暗的周遭跑进几许皎洁的月色,荡悠簸荡。   最后停驻在少女疲惫的身影上。   逢夏大喇喇地躺在地面上休息,气息还未平,碎发黏在脸侧。   她从中午到现在都待在这儿练习《茧》。   还过不到三分之一的动作,她摔了几次,右手臂磕碰都发麻,左腿的膝盖肿起一大片青紫,在粉白的肤色上分外扎眼。   练舞受伤是常态,她仰头盯着天花板那盏明亮的灯光,眼睛酸涩发晕,满脑子却还是陈彦老师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给了她三天时间选择独舞群舞。   她天生便是逆反心理严重的人,越不可能,越想做。   可《茧》真的太难了。   跳不好她将来几个月付出的一切都要打水漂……   悒闷堵心,思绪比打结的毛线团还要乱,即便已经精疲力尽练了快十个小时,丝毫未解开分毫。   重重舒出闷气,她拿起手机试图减缓自己的注意力,百无聊赖地刷短视频。   她喜欢器乐,大数据推的大多都是演奏视频。   随手滑动,她闭着眼,只听声音。   从轻缓到急促的琴音,明明是很尖锐的高音,听感却是温柔而优雅。   八度揉弦,丝滑到直接推上D、G弦的十度,连弓四指拨弦……好像再高难度的技巧,在这位演奏家的手里不过尔尔。   她的疲惫只被震惊所取代。   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大家能拉出这样的琴音。   在视线定格在那块屏幕上的那刻。   所有的不可置信消失殆尽。   中式面孔。   熟人。   男人长身隽立,沉眸闭目,手指的每一次跳动都如精雕细琢的刻画,个个难控的音符串联编织成熠熠生辉的宇宙星河。   曲末,掌声震耳欲聋。   他温和地笑,微微俯身谢礼,满身清冷矜贵的月色。   叫俗世万千骤然沉寂黑白。   她指尖不由自主地打着节拍。   黑色主导渲染的静谧夏夜,清旷空廖的四面环镜,只有屏幕上的那点萤火之光常亮不灭。   那窗棂的那点月,偏爱地将男人优越的五官刻画地分明入骨。   一遍遍地自放循环。   那段游刃有余的帕格尼尼24,成为她这片黑夜里最恢宏不朽的主宰旋律。   不知是第几遍,她才点开评论区细看。   【??懂了,真就帕格lingling是吧?】   【啊啊啊这琴音真的太完美了,给我人都听傻了!一看屏幕,陷进去了,人怎么还这么帅!】   【这少爷本身就是天才选手,拉这场才十七岁,是受邀到美国参加演奏会,三首全部超高难度经典曲目,寻常人这辈子都拉不来。就是可惜少爷是真少爷,很少参加演奏会,要不然加上这张脸,真就视听盛宴。】   【啊,要是能听一次现场该多好。】   逢夏的指尖停在最后一句,指腹滑动时偏差,已在那条评论的末尾点亮红心。   她本能地想去按取消,又在半秒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   如果能再听一次现场,该多好。   也不知道下次得是什么猴年马月,她才有机会能再听到他拉琴。   贵如星月的人……该有多惊才绝艳。   她还沉浸在24号随想曲的震撼里,下一刻却被陈彦老师发过来的消息错愕到迟迟回不了神。   绿背景的黑白消息。   逢夏认识陈彦老师发的每一个字,依旧将这条消息反复咀嚼吞咽。   【对了,《茧》的剧目,我想请宋疏迟来当你的伴奏。】   【现场。】   “……”   原来文字的消息,也会让人震耳欲聋。   逢夏顿了许久,犹犹豫豫在对话框里输入,打出“真的吗?”觉得不合适删除,打出“好的”也觉得不合适。   在她反反复复,磨磨唧唧纠结回复是什么的时候,陈彦老师已经发来了新的语音回复。   “你不用紧张,他还没答应呢。”   “你也知道,那臭小子就是天王老子都难约得很,更何况是剧目伴奏。我提前告诉你这消息,是想让你知道我对《茧》这个剧目的重视,我希望一切都要是最好的。音乐是,舞蹈也得是。”   意味深长,言简意赅。   默默听完,她捏紧了些手机的边缘,半晌思虑才回出好的。   《茧》的难度。   又重了许多……   后续陈彦老师还发了条消息,让她不要再练了太晚了回宿舍休息。   逢夏应是,匆匆洗过澡换下练功服走早回宿舍的路上。   宿舍是十一点关大门,她有学长偷给的大门钥匙,倒是不着急回去,慢慢地散着步。   她还蛮喜欢夜半时分的校园,几乎看不到人,路过的宿舍楼成片万家灯火,发荣滋长的荫翳遮不住树影散碎,长长短短的知了蝉鸣声声入耳。   好像这样的白噪音。   让她的心都安静了。   从练功房到宿舍楼约莫十几分钟的脚程,她半边耳机还重播着刚才那段随想曲,忽而震动。   华希发来的消息。   十几张截图,有营销号炒作,微电影实绩,还有她账号的数据分析和粉丝评论。   总的来说便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打死邵可儿那边都想不到,把你换成配角,反倒还要比主角出彩吸粉。】   【这次真的拍得不错,一整个邻家温声细语的温柔美人的人设立体了,我们现在就打算把你往这方面塑造,娱乐圈就缺这种清冷氛围的美女。】   【这两天策划案就会出来,以后你都要注意一点言辞和人设,千万不要再怼黑粉之类的。】   逢夏眯了眯眼。   美人她还能装一装,温柔美人要怎么装?   她怎么看怎么都和这几个字不沾边吧。   逢夏回:   【我觉得会掉马。】   【一定非要搞点什么人设出道吗。】   估计华希又是在忙,半天没等到她的回复。   她当做消遣时间,仔细翻起华希发给她的那些截图翻看,刚才没注意,实绩图上面配的还是顾泽西和邵可儿的宣传照。   他们今天一起出席参赛舞台宣传。   邵可儿穿着婴儿粉的蓬蓬裙,亲昵地挽着顾泽西,他正好看向她。   很登对。   顾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快走到宿舍了。   从练功房的江北楼到女寝会经过一片小树林,是A大的人造湖,原名情人湖,后来因为约会的小情侣多了才因此得名。   小树林没什么灯,漆黑一片。   风呼啸过来的时候,呜呜的声响似在拍鬼片。   逢夏倒不怕这些,微微皱起眉,只觉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将手电筒打开,遥遥照过去,才发现烟味传来的地方很近。银色垃圾桶上的烟灰缸,折着几根乱七八糟燃尽的烟头。   光线裹挟着青白色烟熏雾绕,丝丝缕缕率,被照得清楚分明。   手机镜头下意识往上扫。   黑色修身裤包裹着的长腿扫不到头似的,顿了好几秒才看到劲瘦腰身,通色墨黑为主色调的宽松衬衫。   一只手松懒插兜,只露出一截冷白而有力的腕骨。   看起来矜贵修长,莫名感觉出几分富家公子独有的游刃有余。   烟味逐渐重起来。   她的光线还想要继续往上走,耳畔蓦地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逢夏。”   轻短,没有任何刻意拖长,偏偏在他那儿唤她名字时,唇齿间那点细微的声响,听起来浪漫又缱绻。   太突然。   逢夏被错愕到,手里发着刺眼光线的手机转瞬逃亡,摇摇晃晃地抛物线快坠落到地面。   就在她以为要落地之前,男人骨骼削瘦的手轻而易举将其接入手心。   那道冷色的光,刻画出他浓墨重彩似的五官。   毫无残风,幽然凝寂的黑色长夜,幢幢枝影覆在他们之间。   她耳边还是他十七岁时风华绝代的演出音乐。   一个小时前,她反复在手机上观看的远如天堑的矜贵人物,蓦然出现在眼前。   好像,咫尺之间。   宋疏迟的眼色淡淡,在余下细白烟雾颗粒里,他的视线扫过手机上的的画面。   ——是她刚才看到顾泽西的画面。   周遭一片黯色,尼古丁的气息翻涌。   男人似乎很轻的笑了声,听不出什么意味,把手机递向她,温和又像意味深长的预告,问:   “复合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夹子(3.30 星期四)不更新哈   评论随机红包啵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nIn、酒酿泡芙 2瓶;ryou、hiv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会长,拜托拜托。”◎   寂静无人的夜半时分, 不知是何时,连那点虫鸣也沉寂起来。   强光明亮到灼眼, 她逆着光看。   枝繁叶茂的挺拔高树都没能压住男人颀长隽立的身形, 那抹亮光将灰暗修长的影拓印入地,如神明睥睨,压迫感浑然天成。   看过来时。   冷黑色的眼瞳里的意味捉摸不透。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今天罕见的穿着暗色的衣服。   模样总比平时更锋利、更……雅痞些,那种漫不经心能将人掌握股掌间的慵懒, 莫名叫人心生颤巍。   逢夏慢半拍地接过手机, 手电筒的余光再次扫过边上银质的烟灰缸。   有三两个烟头还未灭, 猩红色在夜景间一灿一灿。   四周未再看到旁人, 只有他们。   可他, 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抽烟的样子。   逢夏说不出来为什么,感觉他如天上清冷月, 不像会这样。   她犹豫着:   “你……”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未问出口, 宋疏迟就已道:   “朋友找。”   几个字的回答她已有答案, 之前身边人多少都在说, 宋疏迟的交友圈不分传统意义上的好坏, 能和沈舟渡那样恶劣痞子出入声色犬马的场子,亦能在名流世家谈笑风生。   似乎真就是, 做什么都是完美无瑕的。   他温声问:   “回宿舍?”   逢夏点头:“刚练功房回来,走这儿近。”   “走吧,送你。”   ……送她?   还未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往前走了两步,正巧到路灯下。   暖黄的灯光映得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翳, 轻缓翕动, 偏头看她, 神色显得温润又绅士。   徐徐,问:   “不走吗?”   须臾。   逢夏下意识啊了声,匆匆关掉手电筒,小步绕过柏树林,慢步跟在他身边的位置。   夏夜西风阵阵,饶是本应死寂无波的人工湖都被吹出千万荡漾浪花,叮铃作响的水声的缓缓。   逢夏走在外侧,为能配合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心不在焉。   “你回宿舍吗?再晚点应该都关门了。”   男寝和女寝在两个方向。   “不回。”   她注意到男人似乎顿了一下脚步,又迈步跟上,角度正好变换。   她走在内侧,他在外。   凉风一吹。   似乎气息间都是他身上浅淡尼古丁和清冷雪松香的味道。   她有意无意地攥着自己的手机,音量渐小。   “学校大门好像也是关了,怎么出去。”   话音落地,宋疏迟似乎很轻的笑了声,眼神浅淡在她身上略过。   仿佛她说话很有趣的模样。   逢夏耳尖稍热。   忘了……他是学生会会长,是宋疏迟。   学校特别给的特权,随意出入不受限制。   情人湖回到宿舍约莫七八分钟的步行时间,路上行人少之又少。   她跟在他身边的位置,时而踩着他影子,时而跟在身侧,亦步亦趋。   一路前行,就在快到目的地之前,动静忽而大起来。   不远处。   男生紧紧抓着女生的手,语气哀求。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有没有什么,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女孩脸色泛白,语气很轻糯,“她发给我了……你们俩每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宝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因为教授——”   “可你教授不会让你们在半夜三点一起出门去酒店。”女生眼圈泛红,“你上次还骗我,跟我说是家里有事,可结果呢?”   “……”   骤然在眼前上线的画面,男生眼里的慌乱和女生决绝的表情将故事情节表现得通俗易懂,言简意赅。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出轨的戏码,往前走必然要经过正在吵架的人。   逢夏犹豫,悄然仰头去看宋疏迟的表情。   那双生动的桃花眼里瞧不出任何兴味或是冷漠的动态。   只是,他的脚步似是慢了下来。   彩色地砖蔓延的人行小道,斜侧下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推向他,伸长蔓延,缓缓蔓延到一块儿。   “你就原谅我一次,你相信我,这次以后我肯定会和她划清界限再不往来。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男声里隐约有了哭腔。   听到动静,逢夏才重新把视线转回对面的直播现场。   不管对方如何言说,女孩轻轻抹掉眼泪。   “我已经相信你,原谅你好几次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骗,每次只需要这样哄哄,所有的事情就相安无事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傻傻相信你只喜欢我,你只把她单纯的当妹妹,所以活该我一直被你骗成这样……”   逢夏跟着宋疏迟的脚步,缓慢向前,他们争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地传入耳朵。   男生的一瞬犹豫。   女孩也含着哽咽:“狗改不了吃屎,我该牢牢记住的。没有什么机会了,请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了,谢谢。”   “……”   女孩哭着说完最后几个字时,逢夏听得心底泛软。   对方也不过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平等的付出爱,渴望获得平等的回报,却要无故接受这种能铭心的伤害。   渣男真的该死。   路过他们身边时,男生还要伸手去纠缠的动作被猛地甩开。   他们约莫是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后退连同手臂的动作幅度很大,逢夏经过时还在想事情,对方挥过来的手几近要砸到她的身上。   蓦地。   骤然多出一道强势冷硬的力道,她整个人被带向他的方向。   她纤细的手腕上紧握住的,是他骨骼削瘦修长的手指。   像掌握一只羸瘦的蝴蝶般轻而易举,桎梏在他漂亮如雕刻的手里。   包裹,紧握。   陌生冰冷的温度沿着她皮肤脉络肆无忌惮的游走交汇,源源不断,热度勾成浓稠翻涌的浪潮。   她抬眼,男人那双温柔的桃花眼的弧度深刻入骨。   厚重暗沉的天色披露,清冷的月露梢头,从他们间经过的风都变得轻缓起来。   不知是秒还是分钟的计时单位里,她纤细粉白的手指似乎快攀进他墨黑衬衫的衣角。   “抱歉抱歉我没看到人……小姐姐你没事吧?”男生询问着。   宋疏迟没回,他的眼神只在看她,从她身上逡巡过,才问:   “没事?”   “没……没事。”   等她回答完,他才睨向对方,不疾不徐:   “别挡路。”   激昂争吵的动作和声音在话音落下的那刻散的一干二净。   强烈的压迫感逼近,对面的男生似乎被吓到了,未再继续纠缠,匆匆朝着男寝的方向离开。   闹剧总算作罢。   他松开手。   逢夏手足无措的往后退开两步,回到安全距离,“谢”字的音节还未从唇边泻出,男人的慢条斯理的语调在耳边响起。   “都看见了?”   她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出轨争吵的事情。   不知为何,加上刚才那个偶然的插曲,总有几分“血泪经验”正摆在她前头的感觉。   逢夏讷讷点头。   正如片刻之前那个昏暗晦涩密闭的小树林,男人眼底是黑沉难辨的色调,轻而注视过来,问:   “你们,复合了?”   逢夏忽然想起前一晚在M看到他时的那个意外插曲,领悟过来他说的是她和顾泽西的事情。   她摇头,果断道:“复不了。”   往前走就是宿舍大门。   逢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他迎光的影子玩,慵懒温吞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有的人,大概天生就不合适,只会伤人伤己。”   “昨天彻底说明白,断干净,分手了。”   正说着,前面的影子不动了。   她像跟屁虫似跳来跳去的动作也随之倏然止住。   余光中隐约察觉对方的视线正看向自己,逢夏轻咳了声,本能让自己不太安分的动作收敛起来,抬手将几缕乱蹦而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随着她的动作,他似乎微微弯起那双桃花眼。   噙着抹清浅的笑意。   “到了。”   “那……谢谢。”   逢夏从带里拿出宿舍大门的钥匙,准备轻手轻脚的开门前,险些又忘了,学生会就是管查寝的,他们老大正看着呢。   偏头看他。   她声音也有些皮起来,眨巴着亮莹莹的琥珀眼:   “会长,我有钥匙这件事,你就当做没看见。”   “——拜托拜托。”   毛绒碎发落在她精巧的鼻梁间,勾眼笑起来,像只顽劣的小白狐狸。   男人眉梢似乎很轻的挑了一下,带着似有若无的笑,须臾才道:   “去吧。”   得到回复,逢夏笑意越发明媚,熟练无比的偷偷打开宿舍大门溜进去,站在门里面遥遥摆手打招呼。   “拜拜。”   “回去路上小心。”   蹦蹦跳跳上到二楼的楼梯,途径窗户,逢夏的脚步不自觉停顿下来,往窗外的视野看。   万籁俱寂的深夜。   几步栅栏之外,矜贵男人的身影笔直挺立,不疾不徐,优雅得与生俱来,似乎天生就得偏爱,无须点缀也仍一眼叫人为其侧目。   学校宿舍的楼梯夜晚都是声控灯,人走过,小灯便如星闪烁点亮夜空。   他的视线似乎也正好是在她窗台的位置。   像在看她平安到宿舍没有。   眼前遥不可及的身影似乎又和几个小时前她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个清风霁月如春涧雪的人物。   只可遥遥远观。   任谁都不可企及。   就这么看着。   不知是哪儿来的想法,犹豫纠结一晚上的随想曲24号自动在耳畔播放,逢夏转身,急急忙忙抛下楼梯。   卷翘的长发和少女的裙摆在风中勾画出缱绻的弧度。   她气息不匀,顾不上重新拿钥匙打开宿舍大门,楼梯口因为她点亮又灭掉的声控灯,因为她这句话,重新亮起。   “——宋疏迟。”   冷白色建筑群,入户前一盏小小的,随时都能熄灭的悬空夜灯前。   她站在那儿,向满身皎洁月色的他问:   “你会为《茧》伴奏吗?”   她想知道他的答案。   “少年艺术家”,惊才绝艳。能再听一次他现场演奏的机会,太难得,太难得了。   分不清是不是因为跑步带来的心脏悸动,她轻抿了抿红唇。   比起她的莽撞、惴惴不安,眼前的男人似乎总是从容,云淡风轻。   那盏声控灯灭掉,重新将她包裹入黑暗。   清润的声色落进她耳际,“啪嗒”一声,她眼前重新浮现昏黄的光影。   “你跳吗?”   “……我?”她怔住。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平淡的几个字,扫过她的视线,听起来莫名像若有所指。   手腕上侵略的温度,似乎又开始蔓延,她轻轻按住摩挲,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实话。   “我还不确定。”   男人漆黑深长的眸光侧睇,游刃有余,似一举看透了她所有藏着的小心思。   须臾。   淡淡轻笑起来。   很浅很磁性的声色,像逗弄,又像情人亲昵暧昧的贴耳低语,低低荡在无边夜色里,莫名让她耳朵发热。   她不自然的抬眼,倏然撞进他缱绻深沉的眼波。   好像只一眼。   就能将人无法自拔地溺进在这儿仲夏夜的长调里。   “那,”   他视线停在她身上,唇角弯起又清淡移开,笑,   “我也还不确定。”   作者有话说:   更啦宝贝们。   以后更新时间都在凌晨,【建议正午十二点看必更】啵啵。   顺便回答问的比较多的评论   ①关于女主的问题。   她前期被渣男PUA,加上生长环境所致,遇到善意总是想百倍的回报,感情忍耐纯粹是对方每次都能用很完美的理由糊弄过去【女主也没有上帝视角对吧~】,或者是她想说他却拖延着避而不谈,V前后期她对渣男的态度不是重归就好的意思,是因为公事不得不联系。【被PUA本身就是对性格一点点的渗透改变,想明白断了之后会慢慢活蹦乱跳起来的,毕竟也得有个转变时间】   她本身遇到不公不会忍的,明哲保身是聪明人的生存之道,却不是她的。这世上总有人有为了坚守的东西,哪怕被伤害千万次也始终如一。   也算在这里埋了伏笔,后期会写明白会成长的,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这类型的男女主我也第一次写,感谢对他们第一次人生里所有坏毛病的包容啵啵。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慕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9622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里墨钧 24瓶;多吃鱼 7瓶;月亮不知道诶 3瓶;安安、何以解忧,唯有暴富、酒酿泡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狐狸传说中的男朋友。”◎   按照往常, 每次在大量泡练功房之后,晚上都该是也一夜无梦, 安安稳稳的睡到天明。   独昨夜成例外。   两次夜半梦醒, 她盯着宿舍冷白墙的天花板吊顶发呆。   脑海里还是那将散未散的画面。   如遥不可及的天边月,矜贵男人视线下眄,微微启唇,主宰着她这片逼仄领地的所有光影。   慢条斯理, 蕴着若有似无的笑。   “那。”   “我也还不确定。”   “……”   临近正午, 大教室烟灰色窗帘夹杂着空调口簌簌吹拂的冷风, 小幅度摇摆过成排木质调课桌的板面, 书页被急速带动过两页。   逢夏捋了捋被吹乱的发梢, 懒洋洋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边上的林意眠看她, “从宿舍出来就看你没精神,这都一上午了还犯困。”   逢夏扒拉着她的手臂, 趁着是后排不起眼的座位, 头靠在她身上, 字音打卷。   “困死了。”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关灯了都没看到人。”   逢夏囫囵道:“忘了。”   “得。”   随着断断续续的上课催眠音, 逢夏已到安安稳稳会周公的时候,靠着的人忽然猛地整个身体往前倾。   她的脖子骤然跌落半空, 茫然地睁开眼,清透的琥珀眼瞳满是雾气。   “……林意眠!我真的会落枕!”   “抱歉抱歉。”林意眠安抚地把她的头放回原来的位置,笑起来,“我这不是看手机里消息太震撼了吗?”   “什么?”   林意眠把手机递给她看。   “你被拍了。”   “——准确的说,是你和少爷被拍了。”   “……”   闻言, 逢夏眼睛睁大了些, 转而看向屏幕上的内容。   A大运营的表白墙账号, 后来乱七八糟投稿私信的多,就变成各种寻找crush和爆料避雷的平台。   配图是拍她和宋疏迟回宿舍路上的时候。   宁谧无人的转角小巷。   繁茂绿茵如盖遮挡住电线路灯半边昏黄光影,白墙投射出荫翳陈暗交错,石板小路汇成一片橙色海洋,短长两道影子相依相偎。   矜贵雅痞的衬衫,简单随性的杏白吊带。   彼时恰逢微风降落,吹起她身侧卷翘的毛绒长发。   她望向他说话,他微低下头。   视线在林荫小道的无声缱绻里碰撞。   好像,自由和爱的模样。   暗色调的照片停在眼前,逢夏忘记误触到屏幕上手指,等跳出“是否保存照片”的提示,她才匆匆反应过来。   林意眠:“别说,这照片拍得好神,这姐们是不是学摄影的?算了算了,你们俩这颜值牵条狗来都能拍出神图。”   “少胡说。”   逢夏指尖稍顿,继续往下滑。   标题:【这是什么天仙配魔鬼配!!这氛围感是我配在三次元看到的吗? 】   照片里宋疏迟的五官轮廓模糊不清,她也只露了个朦胧的侧脸。   PO主最开始大概就是当做分享发的,还在问A大什么时候多了对神仙眷侣。   她和宋疏迟,在A大的热度都能替换成娱乐圈里的顶流看了。   前者名声一塌糊涂的狐狸美人,后者清风霁月的矜贵少爷。   这照片这么一放,几乎在前三十秒就有人评论。   【这不就是少爷和逢夏吗?天上地下CP?】   【看这照片才反应过来,他俩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交集,这看起来还真配啊。】   【靠怎么轮到他们俩在一起了?逢夏不是有男朋友吗?狐狸精能不能不要祸害帅哥啊!!!】   【楼上什么厕品?你见过淤泥配白雪的吗?】   【宋疏迟什么家世啊什么资本啊?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逢夏,这俩一整个云泥之别。都别忘了,金阳资本的大小姐追了他半年,他可是连应都没应过一次。】   【少爷人温柔全A大都知道,估计就是帮忙而已,劝别自作多情来丢人。】   【懂了,这是逢夏准备攀的新金主?这就开始营销是吧?】   【……】   和PO主分享的方向完全不同,恶评源源不断的上涨的。   逢夏饶有兴趣的往下滑,正准备继续刷新看热闹,林意眠一把把手机抢过去,啪啪啪的埋头打字,怒气冲天。   “你等着,姐今天就帮你和这群傻逼血战到底!”   逢夏笑起来:“不用,这不是有夸我的吗?”   林意眠一脸茫然:“哪儿呢?”   “这儿。”逢夏翻翻找找大半天,停在一条快被淹没在大海的回复里,念,“‘逢夏真不愧有狐狸精之名,好美。’”   “……”   “就这?”林意眠深呼吸,“感情这么多骂你的,你就看到这条了?”   “那怎么了?”逢夏弯着眼,懒着声缓缓,“上回被骂都没人帮我说话,说明我现在有进步。”   “……狐狸,”林意眠来回打量她,憋着口气,半晌才比出一个大拇指的手势道,“你牛逼。”   说是这么说,林意眠后半节英语课都忙着在帮逢夏战斗,边上的正主悠悠哉哉的继续趴桌会周公,看起来美梦正香甜。   她还真就佩服逢夏。   初中拍时尚杂志被骂骚,高中二次爆红做自媒体被追骂吃相难看,大学和顾泽西在一起被骂找金主攀高枝,其中掺杂无数不良少女作风不良太妹等等等污言秽语。   连逢夏自己都知道,她的黑粉比喜欢她的人多。   可不管外人说什么。   她一直都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大刀阔斧地向前。   就是被骂得最惨的黑称“狐狸精”都可以变成随便称呼的“狐狸”的昵称。   可能,她那就是热烈张扬的夏天,不管再暴风疾雨,都浇不灭半分烈阳赤诚的炽热盛夏。   /   逢夏睡饱起床上午的课已然结束,大教室空无一人,边上的林意眠依旧在埋头战斗,桌面放着几盒包装精致的外卖。   这家日料价格昂贵,向来不做外送。   “醒了?”林意眠扶了下眼镜,“让沈狗送来的,吃吧。”   逢夏伸着懒腰,开玩笑道,“有种被包|养的感觉,阿眠,要不你当我金主算了?”   “是我不当你金主吗?”林意眠把透明镜框放到边上,没好气,“是谁说想自己顽强生长的?”   逢夏勾着狐狸眼,无辜眨巴着。   “哇,这好好吃呀。”   “你盒子都没打开好吗?”   “……”   逢夏没再胡扯,正乖乖吃饭,手机收到了华希发来的回复。   除学业以外的时间统一要向经纪公司报备,她昨晚把陈彦老师的邀约和要不要参演《茧》的想法都发给华希了,得等他们那边出一个考量意见。   华希:   【收到,明天给你答复。】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在更新视频了?和被雪藏的时候不一样,你最近要多多营业固粉,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能发的】   【尽快今天发,给你配合推广。】   她最近还真没有什么库存可以更,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都还没剪辑后期过,今天还要上晚课,怎么算都剪辑不完。   偏偏华希催得又急。   逢夏囫囵扒拉两口寿司。   “阿眠,你带电脑了吗?”   林意眠有剪辑专业的选修,课业要求经常会随身带电脑,她俩勉强算工作性质相同,逢夏偶尔会直接用她的电脑剪视频。   “带了,你要用吗?”   “华姐催营业。”   林意眠递给她:“我下午还有课在思明楼,得先过去,你拿着直接用吧,晚上再给我没事。”   “行。”   林意眠起身的时候才注意到逢夏的膝盖。   一看便知又是跳舞弄得,过了一夜,整个膝盖像打翻的调色盘,青紫黄红,肿起的伤口堆在一块。   她倒吸口凉气。   “我先给你搞个药酒擦擦吧?”   还未来得及回复,隔着狭窄的过道,厚重的玻璃窗传来的震动。   她顺手拉开窗帘。   夏日正午阳光刺眼,接触到的一瞬眼睛下意识半眯,抬手遮挡住才觉适应片刻。   吊儿郎当的男声入耳。   “——林大小姐,味道如何?”   乌泱泱一帮人。   沈舟渡懒散趴在窗边,断眉稍扬。   逢夏的视线本能往后走,声色涌动簇拥的人潮最中央。   即便光线下,细微颗粒似乎都无法侵入,纤尘不染的白衬衫,凌冽分明的下颌线,眼睫的阴翳翕动,略微敛着查看消息。   总有天之骄子。   不言不语,偶尔路过的女孩纷纷侧目,雀跃私语。   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对方掀开眼皮,眄视而来。   逢夏闪躲不及,正欲说话,见他的目光像在她身上逡巡过,很轻的,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很短,像她看错了那般。   还是如浪漫初春的温和,斯文的略一颔首,示意打招呼。   “你就是逢夏吧?”沈舟渡蓦然出声,放浪形骸的语气却不会让人生出厌烦来,“久闻不如一见,还真漂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人比上镜好看特别多?”   “滚,少勾搭我姐妹。”林意眠站起身把她护在身后,“你带着狐朋狗友又要——少爷?”   张牙舞爪的锋芒在看到身后人的那刻戛然而止。   林意眠小心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在逢夏身后,赔着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瞧你那狗腿样,怕他不怕我是吧?”沈舟渡揉乱她的头发,玩味道,“学生会隔壁开会,一起过来玩儿?”   “我等会有课在思明楼,离这儿太远得先走了。”林意眠回眸,“狐狸,你——”   逢夏摆摆手,“没事我晚上回去弄,你快去吧。”   沈舟渡压根也对开会没意思,三言两语送林意眠到思明楼上课,人群解散。   能容纳一两百人的大教室空空荡荡,只剩下逢夏一个人伏案工作,时不时按着键盘输入字幕。   安静得能听清窗帘被风吹起时的哗哗声的。   逢夏眉心微蹙,这时间和工作量今天怕是来不及交内容给华希,思忖着做选择,点开登录网站个人账号,熟练发布消息【营个业】。   随后打开直播。   她一向犯懒,不开什么美颜还是调角度,就用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囫囵照着半张脸,然后切成小屏幕,继续啪嗒啪嗒的做剪辑工作。   【啊啊啊新粉报道。】   【不得不说,每次点进来都会被骂人主播的草率震惊到,这角度是认真的吗?】   【好离谱,这个角度都好美。】   【今天营业,那不骂人了?取关取关。】   逢夏只是时不时的瞥一眼。   “怕VLOG剪不完,先开个直播充数,偶尔说话,别送礼物。今天没空骂人,改天有缘再来听骂。”   说完这句逢夏真就没管弹幕,专心致志的剪视频,约莫过了半小时,才发现弹幕已然炸开锅。   不同被封杀时,现在弹幕多出许多,想要往上翻都费点力气。   她一条条看得眼花缭乱,视线独被一条与众不同的金色气泡框的对话吸引。   自带花里胡哨的进场特效,如十里桃花林从屏幕上方源源不断的下落,视线几近被淹没在春色里。   几许樱粉掉在她的脸颊边,约莫持续一分钟后,几个字飘在她屏幕正上方。   【在教室?】   这是平台最贵的“桃花岛”礼物特效。   稍愣片刻,逢夏才注意到那个大写的用户ID“S”,她呢喃出声:   “榜一大哥来了?”   【来半天了,又给你砸上热门了,大佬牛逼。】   【这个金主好帅,有钱还对你这么大方,你怎么还不带搭理人家的。】   【错失良机,大哥好像下线了。】   逢夏去查看礼物互动榜,那片深蓝海域是冷灰色,没有跳动的在线标志。   ……还真下线了。   逢夏有些无奈往椅背上靠,弄不明白该怎么办,还欠着S一笔巨款还不出去,反倒还直接翻倍了。   虽说免费上热门涨粉的机会很难得,但也不老是这么个上法。   她正沉思着,没注意教室后门微动的声响。   弹幕持续刷出一片“啊啊啊”的文字海,急速滚动翻涌,只觉目不暇接。   【靠,这就是狐狸传说中的男朋友吗?这身形好帅啊妈的。】   【救命,这是什么神颜?】   【这就是骂人主播的福气吗!!】   窗台边是A大每间教室都会放的多肉和小仙人掌绿植,她视线还困顿在长长方方切成双屏的电脑间。   “什么我的帅哥男朋友?”逢夏摸不着头脑,“哪儿?”   话音刚落。   清风微荡的空气里缱绻蕴进点点雪松清冷的木质香气。   “——这。”   盛夏午间的烈阳沿罅隙汩汩流淌,融进湖蓝的天穹,汇成一道深浅不一的光斑徐徐下沉包裹。   忽而。   冷白,骨骼削瘦而漂亮的手,提着一个白色透明的塑料袋。   她仓惶抬眼,骤然跌进男人深邃漆黑的眼波里。   目光相撞。   如引人不自觉深陷的飓风旋涡。   窗外似乎跑过玩闹的学生,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引得快和她的心脏不安分的躁动,无声的波澜在长短交错的空荡里起伏澎湃。   对面的男人似乎很浅淡地笑了声,弧度淡淡,微不可查的。   略顿,那个白色的塑料袋递到她的桌面上,她才看清是跌打损失的药酒和七七八八的药品。   他视线睇向她的伤口半秒,温柔干净的声音才缓缓落入耳廓。   “药。”   作者有话说:   也不知道某个腹黑少爷说的是药还是男朋友呢:D   说了更新时间到正午十二点来看,不要跑空不要跑空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照此行 10瓶;多吃鱼 7瓶;永远不服输 3瓶;清木青木、酥糖 2瓶;白、宝贝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像小妖精。”◎   长风侵袭, 桌边塑料袋发出哗哗碰撞的的声响,机械制造的冷气竖直横流, 慢半拍, 肤感都被凉意包裹。   男人就站在她桌边的位置,黑裤下包裹的长腿,腰线硬生生比桌角还要高高出许多,冷白修长的手指和木质色调的桌面形成鲜明对比。   如伞骨分明, 有一搭没一搭轻叩着。   震动。   逢夏还怔在上一个问题里, 她随口开玩笑问出来的那句“我帅哥男朋友”, 之后跟着的回复。   视线重新回到他那。   他说的是药。   只是个巧合和误会。   压下那些涌动着的不自然情绪, 逢夏佯装无事发生地拿起那药, 她沿着才仔细看到,附带一张便利贴。   男人笔走龙蛇, 笔锋凌厉又漂亮的行书字体。   仔细标注了用法、用量、区别,好像不止是她这次跌打损伤, 连带着包裹一些跳舞会出现的通病扭伤之类的药品, 标注方式一应俱全。   她其实从很小就开始跳舞, 是因为经纪公司想捧她, 认为做明星就得有点艺术相关的一技之长,老板源于利益, 而家里人从头到尾都反对她花钱干这种没用的事情。   所以她练舞不管多苦、多累,是一次又一次摔进尘埃泥泞里,还是浑身是伤的走在人前小巷,明天总要顽强地继续。   伤疤像她的代名词,久而久之, 连她自己都习惯放置不作为了。   这是第一次。   有人这么细心地, 给她送药。   逢夏指尖轻抚过冰凉的白色便利贴, 眸色稍动:“你……写的?”   他轻描淡写地颔首,声色温和:   “别拖,用药要及时。”   想说的话太多,在这一瞬却不知说什么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轻轻摩挲着那张便利贴平整的边缘,指尖停住在遒劲有力的笔锋间。   “……谢谢。”   “举手之劳。”   他话音刚止,逢夏便听到隔壁教室学生会成员躁动按捺不住的呼号的声音。   “没有会长开会真的好无聊啊!!”   “会长,我那么大一个神颜会长去哪了?该不是哪个小妖精把我单纯的会长骗走了吧?”   “……”   约莫是这两件教室都没有关门,传过来的声音清晰无比。   逢夏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药瓶,耳尖莫名有些发热,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有点儿像那个罪过的妖精——   在骗单纯的会长大人。   她能听到。   他也能。   “段老师让送文件。”他说。   逢夏连连点头,找着台阶就下是她认为这是她身上最美好的品德。   “肯定的,还得是老段像小妖精。”   “……”   等目送宋疏迟回到隔壁教室,室内骤然静谧,偶尔一阵微弱无声的风语悄然动摇。   逢夏重新看到笔记本电脑上扇动的直播间弹幕,眼神微悸,她脑海里莫名被宋疏迟离开前的画面占据,在“老段像小妖精”的后面。   他看向她。   斯文,温柔的轻笑:   ——“是吗?”   “……”   她轻轻吐纳个来回,才回神看屏幕上的内容。   【这边建议狐狸出本书《如何钓到顶级帅哥》,出,我跪着读。】   【谁懂啊?!又帅又钓!逢夏你男朋友真的好绝!!】   【他说你是小妖精诶!谁能拒绝当帅哥的小妖精啊?】   弹幕为宋疏迟发的“疯”还在继续,大抵是天之骄子的具象化存在。   说几句话,她的直播间观众直接翻了一番,弹幕爆满,满屏都是“帅哥”之类的。   她弯了弯眼,有些无奈的笑起来。   “都别瞎说了啊,虽然我单身,但真不是我男朋友。”   “他?”   逢夏慢半拍的收回看向那张漂亮的便利贴的视线。   “他是我见过最干净温柔的人,你们别在这儿开黄腔了,今天的事情也不准到处胡传!都知道的吧?我没素质这件事。”   “不播了,下了。”   匆匆关掉直播,和往常不同,她怼人直播从来不关回放,骂就骂了她敢作敢当,这会儿特地摸索确认把直播回放关掉了。   他只偶然模糊出镜了几秒,约莫不会被录到屏。   原本直播是用来对付华希的营业要求,现在看来还要继续拼命剪视频了。   手刚碰到键盘的字母按键上,轻顿,还是拿起那袋医用药品里的药酒,倒在掌心搓热,轻轻柔柔在膝盖上推开。   酸痛非常。   她轻嘶了口气,秉着不想揉也得揉开的精神继续对自己辣手摧花。   正巧华希打了电话过来,有助于帮她转移注意力。   接开,女人低哑带着不悦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再三跟你叮嘱过?不要开直播不要开直播!”   逢夏回答得快,“我没怼人,一句没骂。”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PanPan再这么莽撞我就扣你工资。对了,你直播里出现的那个男人,是你新对象?我怎么感觉看着他挺眼熟的?”   逢夏一边疼得倒吸气,一边斯哈斯哈地回答:“华姐,就那几秒能眼熟什么?再说你小心别人给你寄律师函,不是我对象。”   “那还行。”   华希打电话过来主要是说参加陈老的剧目与否,公司开完会给的建议是不选群舞,只选择《茧》,能不能出镜无所谓,陈老本身在娱乐圈资源广泛,手握好几个综艺节目,结识好这个人脉比参演剧目来得实际。   关于营业,她最近热度刚上来,是必须要多多活跃在大众视线上。   总结便是,要她抓住陈老这个资源,剧目可以凑活过去,营业必须要用心。   华希问:“逢夏,你在听吗?”   顿了会,逢夏正好揉完膝盖上的伤,长舒气。   “确定让我参加?”   似乎是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华希语重心长教育:   “逢夏,你以后是要在娱乐圈混的,小孩儿才会谈‘我喜不喜欢’、‘我想不想’,你如果事事都不知道权衡利弊择优而先,你走不远。”   华希是从国内顶级经纪公司出来单干的,她手底下带过大爆的明星、大小艺人只多不少,却从来没见过像逢夏这么倔的。   不知世故,撞南墙头破血流也不懂变通,愚昧的执着和没用的英雄主义。   就像她死活都玩不通过的消消乐小游戏,别人热度顶多一两个月便过了,她玩了大半年还在羊羊羊,一整个不通关就不死不休的劲。   偏偏她是要做什么,一旦开始了就必须事事完美的性格。   可人生哪儿是什么一成不变的定式?   良禽择木而栖、分清利害关系,这才是成年人世界里的生存法则。   电话那头的少女估计是在给视频加字幕,啪嗒啪嗒的嘈杂打字声,显得她慵懒笑着的声音格外轻灵。   “华姐。”   “我如果真的是只知道权衡利弊的人,你不害怕吗?”   “……”   /   视频实在剪辑不完,她干脆在后面录了一首流行歌的速翻,就着教室前排空旷的桌椅前,她学舞很快,基本看一遍就能照着扒下来,六分钟完成。   和陈老答复完确认参演《茧》,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前,林意眠发来了短信。   【哇哦,你直播里的人是不是少爷!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的程度。】   逢夏好笑回:   【你不好好上课看我直播做什么?】   林意眠:【你别逃避话题!】   林意眠:【但少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受伤的?】   逢夏还在打字“昨晚练习回宿舍的时候碰到了”还未发出去,林意眠滴滴答答消息又进来。   林意眠: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给你直播砸榜的那个ID不是“S”吗,全京圈都知道的程度,少爷有很强的……怎么说,领地意识?】   逢夏看到猜想后面的内容就忍俊不禁。   瞎说八道,先不谈像宋疏迟这种清风霁月的人会不会看她一个乌七八糟的骂人主播这个神奇的问题,光是他为什么要给她砸钱,这点就说不明白。   眼前不受控的自动播放和他相关的记忆。   男人矜贵斯文似乎是与生俱来,刻进骨子里的,绅士,教养,别于俗世万千的糟心事,像永不坠凡尘的山巅白雪、云中月。   干净温柔到,像只能用来朝拜一般。   那样的纤尘不染。   约莫,前仆后继的优秀世家大小姐大约才是真正的绕法国几圈。   逢夏想不到,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可不管是谁,答案都不会是她。   林意眠:   【还特别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他的物件都会统一有个“S”的标识。你看看你榜一大哥不就是和我们一个IP定位吗。】   想打出反驳的话,指尖动作却猝然停顿。   军训时,那成排成排的大货车送来给学生的物质里,便有一个低调银质,宛若散在星辰里的“S”。   原本想要在对话框输入的后半句忽而失忆似的,删删改改半天,还是重新落下一句。   【巧合。】   【人海这么大,有很多“S”。】   没再看手机消息,收拾好东西迈步准备走出空教室。   此时正巧苍穹泼墨成斑斓七彩漫天飘曳的云霞,晚间一弯独月早早悬挂其间,天色将暗未暗的色调,日月争辉。   隔壁教室也开完会成群涌动,喧嚣非常。   她接着夏日傍晚的月色,遥遥看清走在最后面的人。   才刚刚挂掉电话,神色温和,蛊惑的眉眼里似乎还含着些漫不经心的浅笑,显得背后的无边天幕好像都缱绻了几分。   她手里白色的药袋窸窸窣窣响动,不知是抱着怎样的想法。   在对方迈步走向反方向之前,逢夏倏然出声喊住了他。   沉进那双温柔如碧波清湖的眼睛。   她没头没尾直白地问:   “宋疏迟。”   “——你看直播吗?”   作者有话说:   狐狸:感谢林·福尔摩斯·意眠带来的节奏:D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亚xuan. 10瓶;多吃鱼 7瓶;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我喜欢的女孩儿,来了。”◎   “不是吧?逢夏真的和少爷有关系啊?我还以为别人乱PO的。”   “别说, 这俩站在一起真他妈亮眼。没想到看起来真这么配!”   “——喂系花,你看少爷像看直播的人吗?”   恰逢下课时段, 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潮交错, 正是常年流传在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瞩目而来的浪潮一波更胜一波。   逢夏眼神飘忽转瞬,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最近还真是总是犯糊涂, 老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那个……”   她犹豫着开口, 正在脑海里飞速想着怎么能把话题圆回来, 还得在不给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之前。   意料之外的, 整个人如蔽体覆面般沉溺在他带来的阴影下。   那双极具蛊惑性的桃花眼望进来, 连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都显得分外刻骨分明。   礼貌,又极具耐心的询问。   “你想让我看谁的直播吗?”   他的语气总像诗里百写不厌的浪漫主义, 如同借着世间美好缱绻意象在说“我只会听你的”的中心思想。   不由自主,清润的声音在耳际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将散又起的涟漪, 几笔余韵似也能叫人念念不忘。   逢夏慢半刻反应, 眨了眨眼;   “我就是随便问问, 好奇世家少爷会看什么样的直播, 帮助我市场调研。”   她在各大视频平台最少的也有五百多万粉丝,学校同地区大数据推送, 加上经常出镜一些学校官方宣传活动,基本都知道她在做自媒体博主这一块的。   这么问,那些胡七八糟的言论一下翻篇。   逢夏揣测出他的言外之意,该是和她最最开始想的那样大差不差。   也是,全江城可以有无数个看直播的“S”。   却没有一个该是看她直播的宋疏迟。   闻言, 宋疏迟也只是礼貌浅笑。   “那希望下次可以帮到你。”   “那我提前谢啦。”逢夏抱紧怀里的笔记本电脑, 指了指和他相反的反向, “我要回宿舍了,拜拜。”   “嗯,慢走。”   她悄悄松口气,正在为了摆脱学生会进一步发酵的谣言而庆幸,也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一直沉暗注视着直到她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的那道目光。   “——少爷。”   “我们走吗?”   /   自从上次之后,逢夏没再见到宋疏迟。   他们生活的圈子本就天差地别如云泥,交集少之又少,只是和往常相同,经常能在身边听到关于他的名字和近乎传奇一样的事迹——受邀与旧金山交响乐团合作演出,登上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在日本和澳大利亚进行为期六周的巡演。   校公众号、荣誉墙,甚至于是江城的新闻版面,关于他令人望洋兴叹的荣誉日日都在不断更新中。   “少爷真的好牛,听说没有,他这次整个成绩刷新这个年纪的中国人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了!”   “他可是宋疏迟啊!只是名字就能让人如惊弓之鸟的存在,你肯定不知道,以前在柯蒂斯的时候,若说冠绝能人有十分,宋疏迟就是拽到独占九分鳌头。”   “他是柯蒂斯的?那怎么要转入A大啊,古典音乐各种氛围柯蒂斯都比A大好吧?”   “谁知道呢,听说都快提前修完本科学分,SONY都要签人了,他就这么转学回国了。不过谁能知道大少爷在想什么……A大能有宋疏迟,上辈子祖坟冒青烟。”   “难怪大家都说宋疏迟谁都高攀不起,他已经完美到到像假的的感觉了——”   “……”   逢夏疲惫地躺在练功房的木质地板里,刚刚因为跳舞摔倒,脚踝关节肿得飞起,她曲着一只腿,合着眼小憩。   只是隔着一道门,关于他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的传进来。   她无奈睁眼,明明身体已经万分疲惫,却没有半分能休息的睡意。   这已经是她参加陈彦老师《茧》剧目的第五周,正式《矛盾》舞剧官宣,时间已经确定,各个渠道也都在大肆宣传陈彦老师时隔三年重新开幕的剧目。   开票后一秒售罄。   距离演出时间还有两个礼拜,可和陈彦老师说的一样,重复重复的考核没达到要求,她若跳不好,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官宣有她的舞台。   想翻个身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却因为动作压迫到左臂,大腿的淤青,疼到她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和其他舞种相比,跳现代舞,不青紫才是一种奇迹。   《茧》以纱为舞,本身舞步难不说,在跳舞时纱随时都会绊在身上脚下的动作和步伐,这一个多月没日没夜的练习,她摔得浑身是伤。   偶尔还要抽出时间上课,再负责账号上固定的营业量。   累疯了,但生活依旧要大刀阔斧地往前走。   逢夏站起身准备继续跳,点开《茧》的伴奏,优雅温润的小提琴声音缓缓响起,如在闷热潮湿的夏日涌进一阵薄荷味清凉的朔风。   她眼神空了一拍。   是他在参演前,提前录制好的伴奏。   还记得陈彦老师把音频给她做练习用的时候,说宋疏迟近期都会在国际重大舞台上活跃,这原本就是早早定好的行程,相比之前,为一个舞剧做伴奏演奏,已经算是相当冒昧无礼的请求了。   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这少爷在出发前第二天连夜就把曲录好了。   他的琴音很独特,再没有人像他。   所有人料想不到的——宋疏迟真答应了为《茧》伴奏。   放下那些复杂的念头,她独自一人,在灰暗无垠四面皆是镜面的空间里翩然起舞。   白纱如遮天蔽日的伞盖扑面而下,彻底将她的步伐如蚕茧包裹,寸步施展不开,只是分毫没踩对地方——   她的膝盖直直砸下冷硬如磐石的木质地板,疼得一下眼眶泛红,几分钟之内右腿都如失去知觉那般酸麻。   可也不过是几分钟之内的事情。   爬起来再重头继续。   无论白纱遮腿摔倒,或是做不出连续的高难度技巧动作,摔了,便再果决地爬起来。   从天明到夜班,独独一人空守着空寂的练功房。   直至卡着闭馆时间,逢夏拖着疲惫的躯体洗漱离开,才得空闲查看这一整天的消息。   陈彦老师那边本身就出演过好几个舞综,在娱乐圈也具有不小影响力和知名度,这次《矛盾》虽未官宣逢夏的名字,参演人选保密得极好。   却不知是从哪儿传出的小道消息,说有A大的流量新人作为压轴登场。   未指名道姓,却极其好猜。   A大无非是她和邵可儿,同为舞专,且后者还比她早一段时间出道。   这次的机会有多难得,对艺人实绩有多重要不必多言,于是最近官宣之后,邵可儿的团队开始带头舔饼营销。   到处都是“震惊!知名舞蹈艺术家陈彦的压轴舞剧究竟是由她出演。”、“大胆启用新人,邵可儿荣登艺术殿堂。”、“娱乐圈启明星,00小花时代开启人。”等等等。   营销通稿目不暇接。   就连她的微博主页都是邵可儿粉丝过来的炫耀的痕迹。   【营销换角却没能阻挡住我家姐姐的飞升路,狐狸精再怎么抢资源也是个不入流的十八线网红,都不配与我们可儿在一个赛道。】   逢夏手指滑到这条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笑出声,险些想给她点个赞。   想起来华希交代的,准备立温婉大家闺秀的人设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爱豆粉,容易闹出大问题来。   她倒是没给这粉丝点赞,她换了个思路,转战去邵可儿的微博。   【可儿V:最近有个好消息想跟你们分享,还要保密一段时间哦。】   她倒是会配合营销。   逢夏饶有兴趣,慢悠悠地,给邵可儿点了个赞。   不得罪爱豆粉,还是得罪爱豆本人好玩点。   逢夏还不忘把截图和原委跟华希说清楚,让她请水军大哥们出山掰头。   就算她跳不了《茧》,她也是《茧》唯一出现的主人。   当什么温婉大家闺秀,别人想碰她的东西,她忍个屁。   顾泽西那种冤大头,遇到一次就够了。   做完这些,逢夏心情颇好地走出场馆大楼。   今日月明星稀,绿树草垛里藏匿着的虫鸣一声比一声响亮悦耳,浮动的夏风把落叶吹得起伏打卷,昏黄路灯映得水泥路间的影子悠长。   长风引得枝叶沸沸扬扬动荡,影子便在夏夜枝绿的光斑里游荡。   她特别喜欢和享受这样感觉,好像漫步在静谧无人的萤火之森,只要在这儿走一遭,沿路欣赏高校建筑里的声色嚷嚷,这一整日的苦累对她来说就不过过眼云烟。   正没规没矩蹦蹦跳跳地走着,耳畔倏地传来几声女孩纤细柔婉的说话声。   “——你在这儿等人吗?”   本能视线就往那个地方探究。   枝叶扶疏如巨形生长的长天,香樟树龟裂如刻篆文的纹规整纹在暗弱晦暝的夜里深沉似沟壑,从顶部自下道道交错延伸。   直至停住在那道矜贵冷白,与之截然不同的规整身影前。   下颌线画出的线条凌厉分明,桃花眼漫不经心下眄,荫翳都未能挡住树影在他浓密立体的眼睫画出的跳动的蝴蝶影。   优雅,又游刃有余的模样。   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别人口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一个多月没见,他似乎比之前还要好看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出国游历的缘故,介于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和成熟禁欲男人之间的转换气场更加明显,隐约的,不止是敬畏,总更引得人想上前肆无忌惮地暧昧探寻。   看他模样,也不知是在等谁。   “少……少爷。”   逢夏方才注意到,这就是刚才吸引她看过来的那道女声。   靓丽青春的天蓝色百褶裙和衬衫,带着圆框眼镜,笑起来似乎还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只是这时因为紧张,面部肌肉走向有些僵硬。   “我喜欢你,我、我彻夜苦读复读考入A大,选择专业,甚至进入学生会就是因为你,我就是想和你……”   “谢谢你的喜欢。”   温和的男生提前一步响起。   他总是让人心甘情愿如飞蛾扑火的温柔魅力,连拒绝时浅淡的话语都显得斯文而刻骨的绅士教养。   “——很荣幸我能作为优秀的你的前进动力,只是希望你选择的是你想走的路,而不是把我当成你人生路上唯一的顶点。”   “谢谢你的喜欢。”   不知告白的人在想什么,只是连作为局外人的逢夏,都为这样一番话感到心潮悸动。   礼貌、耐心、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的进退。   她突然想到前段时间网络上一直流行的那句——永远臣服与温柔的男人。   初时不懂,再忆起只觉宋疏迟天生该是如此。   阳光和煦的春日。   谁又能不为之深陷。   “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女孩含着眼泪,哭腔分明。   逢夏只是误入,没有打算在别人的告白现场停留,迈开碎步变想走,却未曾注意到脚下是不知从何处临时飘来的塑料袋。   鞋底一踏,吱呀碰撞的声音在无声的黑夜显得分外清晰。   她也被吓到了,仓惶抬头。   猝然撞进来自对面的视线。   彼时手足无措尴尬在原地的她,像窥探人家私生活被当场抓包,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亡,像个做错事的委屈小猫。   男人就这么不疾不徐地侧目看她,幽微难辨如深不见底的黑潭,眼神似乎在也暗淡的光里反射出些许饶有兴趣的玩味。   浅淡,却莫名勾得人心口漾动。   他似乎很轻的笑了声。   低低的,缱绻非常。   又像在一下一下拉扯逗弄着要乖乖上钩的单纯小猫,看过来的视线不动,宋疏迟轻轻笑着:   “抱歉,我喜欢的女孩儿。”   “来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我也来了来了:D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you、珍妮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让少爷对我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如同被骤然拧巴揉作一团摊开的漆黑夜色, 连一点聒噪的蝉鸣都似贴在耳边不厌其烦地放大,更莫谈那一句清润悦耳落地的男声。   听得十分明了, 字字都像重播功能般一遍又一遍地上映。   ——“我喜欢的女孩儿, 来了。”   场面肉眼可见凝滞,黑沉长天萦回的青绿叶悠悠顿顿,似乎也被这猛烈的风语锐齿啮得久久回不过神。   愕然无声。   除了说话的当事人。   笑意未散,手慵懒地插在黑裤的裤兜里, 显得格外得游刃有余。偏偏那双干净到透底的桃花眼, 从头至尾都是斯文而温柔的。   倒还莫名像别人在找他麻烦似的。   再过几秒, 边上的女孩骤然反应过来, 泪眼朦胧欲语还休最后看了眼宋疏迟, 才失落至极地跑走。   从小插曲搅成大波澜,逢夏是里面最晚反应过来的, 她伸手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厉的碎发,收拢思绪, 才笃定地看过去。   “你怎么还拿我当挡箭牌?”   宋疏迟笑了笑, 未回应也未拒绝, 不置可否, 迈开步子径直到她身边。   “练完了?”   “嗯。”   等回答完逢夏还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长眉稍扬, 有些开玩笑的语气。   “少爷,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不疾不徐,依旧模棱两可似的。   逢夏说出心中揣测:“就是太温柔太善良想不出什么其他拒绝女孩儿的理由,刚好碰到我过来了,就计上心头了。”   “善良?”   宋疏迟眸光睨下, 唇边笑意的弧度似乎又更明显了些, 半拖着长调似笑的意味, 懒洋洋的啊了声。   “有点儿。”   “绅士是挺好的。但是有时候该拒绝就直接拒绝,遇到些恶劣的——”   逢夏正细心一一列举着,说到这儿不自禁看他一眼,怕像他这样的干净的人产生误解,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混球垃圾”等粗俗话语憋回去,继续道:   “恶劣的,坏人,嗯坏人,他们会把你的善良当做变本加厉的成本的,所以该明确说拒绝的时候也不要想着给别人留余地。”   少女说话的声音偏轻偏脆,说话时声音总像含着南方沿海地带的含糊软调口音,有些俏皮,微弯着一双昭若繁星的浅瞳。   明艳而不自知。   “总之你记得,先考虑自己,再想别人会不会受伤。”   ——先考虑自己。   闻言。   彻底被晦暗深沉夜色遮挡住的男人,温声弯了弯眼,视线正是一步之遥完全落满明黄灯影前的少女。   四周皆黯淡,笔挺矗立的密匝松柏林,蝉鸣匿在光下疯响,弥散的枝叶漫起仲夏夜晚风的具象形状。   他看见她回眸。   裙摆散落萤火,毛绒碎发也随着动作被染成灿灿星河翩跹流转。   好像只要她弯眼浅笑,连夏日长风都偏爱地把她往最热烈明艳的地方簇拥。   在斑驳的光影里。   他温声弯了眼,像配合被乖乖教导的小朋友,温声应着:   “嗯。”   “记住了。”   /   翌日是周末,清晨天蒙蒙亮,宿管阿姨夹杂着第一道曙光打开因为有些年头洗涤而吱呀作响的大铁门,门摆轻飘飘往后,拂落浓绿草叶上温柔氤氲的莹莹露珠。   整个城市似乎都还静入沉睡。   逢夏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出宿舍的,半眯着惺忪眼,走路还有些晃晃悠悠。   “丫头,醒醒!看路!”宿管阿姨遥遥喊她,“你这一个月都起这么早干什么?”   逢夏还没醒,本能地点头示意问好,那下楼梯有时东倒西歪的步调看得阿姨又喊了她一声小心点。   “姐姐早,我练。”   最后一个字懒得说,用手比了个五。   宿管阿姨其实也就三十出头左右,因为固有印象多都这么叫,逢夏嘴甜跟谁都能谈天说地的,这一圈早混熟了。   她拿了杯豆浆给逢夏。   “喝点醒醒,出名了记得给我签名啊。”   逢夏接过豆浆道谢,往前走还不忘开玩笑:“等我,明儿个我来坐一晚上边陪您抓人边给您签。”   豆浆是温热加糖的,暖流入胃,晚睡和晨起的疲惫总算减淡了些。   逢夏正小口小口的抿着,倏地传来一道低沉、高分贝的女声。   “逢夏,住口——”   这声音简直贯穿她大半人生的存在。   逢夏抬眼看过,就在门外三四步远的地方,狂野沉稳的路虎越野车,底盘很高,女人却如履平地似地踩着黑色红底的高跟鞋稳稳落地。   逢夏下意识地把豆浆往身后面藏,乖乖笑起来。   “华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龙卷风,别藏了早看见了。”华希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她抽烟多的缘故,嗓音颗粒分明的烟嗓,声音沉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热量高的食物是你能吃的吗?拿来。”   “我才喝了一小口……”   “一小口都别喝,胖死你。”华希熟练抢过她那杯豆浆自饮,“这么甜你喝什么?幸好知道你练舞起到早,不来看你又乱吃乱喝,陈彦老师不是让你减肥?”   逢夏不是单纯瘦弱,令人艳羡的凹凸有致,肉都往该去的地方去,常年运动该有的肌肉线条一个不少。   而陈彦老师要求舞蹈演员要还要再瘦到羸弱的感觉,小基数减肥本就不易,她这一个月基本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闻言,逢夏找不到理由再去抢那杯豆浆,眼巴巴地看了会才道:“这可是姐姐送的,你别浪费,喝完。”   “知道了。”   华希三下五除二喝完扔进垃圾桶,载上逢夏去江北楼练舞,顺便跟她仔细聊聊最近公司对她的策划。   华希说:   “你最近确实该注意饮食,这两个月准备出道,你准备的东西比现在多得多。对了,陈彦那边是不是说考察你到最后一刻?”   逢夏点头应是,自从上次和华希谈判以后,知晓他们看不上她能参演,本身也就打算用人脉置换资源的,对这个问题心生疑惑。   “怎么了?”   “你看看,邵可儿那团队可比我们黑心多了。”华希冷笑了声。   逢夏拿起一侧的iPad看消息,页面划开便是邵可儿的采访页面。   虽说微电影圈粉最多的是她,邵可儿的团队反手就是暗示她们在泼脏水,给自己塑造惨了吧唧的形象,狠狠地虐了波粉。   点开采访视频,如炬火耀眼的碘钨灯衬的女孩儿肤若凝脂,眼下腮红妆显得眉眼间都是少女的天真可爱。   “参演《矛盾》的事情吗?”   “很多事情不是我能说的,大家就不要再为难可儿了。就像前段时间的……一些舆论,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有些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它会以另一个方式回来的。”   “对了,也请大家多多期待著名现代舞舞蹈家陈彦老师即将上线的舞剧《矛盾》,要到现场去支持哦,真的很好看的~”   声音到尾声,屏幕停静在女孩儿乖巧弯唇,手规矩搭在膝盖上,如弱柳娇花令人心生柔意的姿态。   “什么话没说,什么话都给他们说了。你昨天刚点赞完,他们今天就开始谣言止于智者了,就差直接报你身份证,现在你微博吵翻天了。”华希说。   两家本来就是死对头,邵可儿一个爱豆粉丝战斗力多强不用多说,偏偏她还每次都把矛头对得准准的,粉丝找不到人发泄才是怪事。   “我们原本就打算用陈彦老师舞剧的名头打响第一炮,你练得没日没夜半死不活的,这红利还让她吃了。”华希冷笑了声,“我等下跟你去练功房录几个跳舞的小视频发来宣传,放心不提前剧透,我们也阴阳怪气,我能让吃这哑巴亏就不叫华希!”   话毕,越野车低沉的声浪刚巧熄火,开车门的声音在将散未散的雾气时分听得如针落地。   逢夏没下车,就这么盯着华希几秒,才慢慢笑出声来。   “怎么了?”华希被看得发毛。   “没什么。”逢夏利落下车,“第一次见到你们有这办事效率。”   正如这一个多月以来,华希虽要求逢夏两边跑的,却未在对她对陈彦的舞剧如此拼死拼活做出言语教育的情况。   那天,华希被少女问得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想起之前和逢夏签约的时候,小姑娘才上初中,彼时她也才刚单飞,公司也就是个寂寂无名的菜鸟起家,还因为被报复在业内名声恶臭。   这一路陪着她白手起家跌跌撞撞从无到有,不知走了多少人,可从头到尾不跑的只有逢夏。   甚至于某一时段,她才是撑起这家公司来源的顶梁柱,要挖她的人数不胜数。   可逢夏没走,她说因为她帮过她。   因为逢夏从来不是只权衡利弊的人,华希才有一步步走回神坛的今天。   华希回神,亦步亦趋跟上她的步伐: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红遍大江南北。”   逢夏轻笑起来,有些懒洋洋:“那我提前道谢了?”   车直到建筑群的地下停车库,江北楼夺位长楼回字状,需绕过层层雪白石墙方进正门,亭台楼阁做遮掩,清晨五点半的朝露扑面四散。   华希问着:“都知道要出道了,你最近谈没谈恋爱?”   “没,不谈了。”   “那你上回直播出镜的人——”华希眼睛眯起,“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那可是宋家的太子爷,来十个顾泽西都不够宋疏迟打的,京城几个人不想攀这资源?你们——”   逢夏对大少爷这声名远扬的程度真是佩服非常,那天就露了那么模糊一个侧影,这都能被认出来。   “我真没谈,我也攀不上他这资源,您别想了姐。”   “没谈?你还不如跟这少爷谈呢!”华希道,“十个艺人说这话的多半就都在恋爱,越信誓旦旦事情越可怕,虽然你不走爱豆路线无所谓,我怎么就这么不放心你呢?”   大概是因为逢夏天生一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这优越的浓颜五官,怎么看怎么像桃花旺盛的模样。   华希不安:“——你就说吧,你这次目标是男孩儿女孩儿?”   “……”   刚到练功房门口,逢夏翻了个白眼:“说了没谈,哪儿来的男孩儿女孩儿?”   “你谈你也不能跟idol谈知道吗?他们粉丝太强,咱搞不过。” 华希一副早就习惯他们艺人尿性的模样,一本正经继续,“跟女孩儿谈就好办多了,我们炒姐妹情。但你注意甄别,别遇到姐妹男骗感情当挡箭牌的。你找也得找个好炒CP的,腿长腰细长得帅还有钱有背景,最好还是——”   逢夏找校园卡,背对着华希准备刷门禁,大早上持续被这个话题闹得她脑仁发疼,烦闷得很。   应付摆烂的话随口就来。   “是是是,我最好现在就去攻略宋疏迟是吧?”   华希:“咳,我是说——”   “懂,我懂。”   逢夏找到校园卡,继续胡诌。   “我现在就马上想办法做个妲己,让少爷对我神魂颠倒醉生梦死乐不思蜀。”   “滴答”一声,练功房门禁打开。逢夏下意识松了手上攥校园卡的力道,薄薄如纸的卡片悠哉打转入地,和木质地板发出清脆磕碰声。   黯色蔽日,走进时只有练功房四面镜面墙反射出晨阳的一点清光。   也就在晨阳这点微弱的光里,足以反射出就站在她身后的那道矜贵隽立的身影。   男人桃花眸微弯,笑意浅淡。   漫不经心淡淡睨过她的视线,略有兴味,又意蕴悠长的。   “……”   错了。   她真的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l lo 20瓶;虚仔 3瓶;香草拿铁 2瓶;珍妮花、酒酿泡芙、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招惹。”◎   沿着朱红亭檐纵横从交错纹路栖息的麻雀四散, 清脆啼鸣的动静悠长盘桓。   无人的清晓时分,一点声音动静都细微可查, 衬得她最后一句话, 无比热情的回荡在这片静谧的清晨上空。   手脚动作如同初学蹒跚的小孩儿,起起伏伏半天不知究竟该往哪边儿去,和脑海里已然万马奔腾似的杂乱思绪截然不同。   逢夏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她不该仗着没人就开始胡言乱语没半点把门儿。   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说的还是宋疏迟。   偏偏还给正主逮个正着。   “那个……”   好在华希十分有眼力见的出声。   “您好, 闻名不如见面, 您就是宋少爷吧, 我是逢夏经纪人, 华希, 很荣幸见到您。”   他回答的声音很斯文:“您好,宋疏迟。”   谈话、反应都很正常, 应该是没听见吧?   逢夏轻微松口气,终于在短时间内完成心理建设, 转身正面对上那道漆黑深沉的视线。   她努力分辨着, 似乎还是和往常一般温和优雅, 再瞧不出什么旁的。   肯定没听见。   要嘛听见了也没有听见关键词汇。   理解达到满分, 逢夏故作镇定地开口:   “那个……你来是准备……”   宋疏迟:“排练。”   逢夏才注意到他带了琴盒,小声道:“其实不用这么早, 你昨天的飞机才到,不休息一会儿吗?”   她是因为《茧》编舞实在是太难,练习时间都变得无比珍惜,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他忙,原定合排练的时间只有三天, 现在已提前半个月回来了。   更何况在排练一开始, 他早早就音频录好发过来了, 以他的水平现场怎么说都不会出错,现场演出效果只会锦上添花。   确实没必要来得这么早。   宋疏迟微微弯了弯眼,很浅很淡的弧度,却天然显得缱绻勾人。   语气绅士:   “不想让你一直等。”   这样的温和。   更显得她几分钟前胡言乱语的“神魂颠倒”分外离谱。   感觉攻略他的不是她这种“妲己”,怎么找都得像是个门当户对的圣洁“仙女”才能聊到一块儿。   扫去乱七八糟的想法,逢夏轻咳了声。   “直接开始吗?华姐要给我录点花絮,你介意吗?不会有出镜的画面,只有声音。”   华希也举了举手中的摄影机示意。   宋疏迟略一颔首:   “没事。”   逢夏正在绑头发,动作熟练地将长发束成丸子头,露出的眉眼明艳惹眼,未施粉黛,清丽浓颜里天生带着些欲气。   华希犹豫:“毕竟上镜,化妆吗?”   “不化,又不是没素颜过。”逢夏不大在意这些,“开始吧。”   《茧》的乐曲也是新编写的,只不过是断断不能和《魔王》和《24号随想曲》那种地狱难度的曲子相比的。   《茧》在他的手上演奏,像极满级大佬在玩新手村的感觉。   华希相机机位对准,红色录制键在屏幕右上方闪烁跳跃。   逢夏随音符跃动,低伏蜷缩在薄如蝉翼的月白纱里。   和录音版本播放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琴声近得像在耳侧,栩栩如生的蓬勃生命力。   清亮悠扬的声音却在每泻下一个音符时,如死气沉沉的千万斤重担压住她的背脊。   好像恐怖电影惊悚前都有的片刻安宁,低低的,随时被野兽窥伺着,利刃高悬,心跳在稚童一般的音色里惴惴不安的惶恐。   在这样的声音里,那薄透飘起轻纱,也如死死束缚住她的咽喉心脉的厚重枷锁。   画面如茧在脑海里重演。   像原生家庭的,过小在社会上打拼的被迫成长,像顾泽西对她无时无刻的PUA。   琴声带她走过的不再只是舞步,还有她所有义愤难言的委屈和苦楚。   最后一个轻灵琴音落地,薄纱覆脸,呼吸阻隔,她仍不自禁将视线望过去。   连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似乎,这就是《茧》该跳出来的样子。   逢夏随轻纱跌落躺倒在地上,没急着起身,眼角翻出阵阵酸涩感。   半晌,才在华希如雷滚滚的掌声里的猝然回神。   逢夏荒诞地弯了弯唇角,万分庆幸:   “还好。”   “嗯?”他问。   “还好,你愿意为《茧》演奏。”   总有些复杂难辨的情绪,在这样悠扬起伏的琴声里,连心脏都不自觉的追随而上沉溺其中。   “夏夏,不带任何滤镜的说,我觉得这是我见过你跳的最好的舞台,真的很美很好看!”说完,华希微弯了眸,又有些疑惑,“你这舞台陈彦都看不上的话,得找多有名的国际大家来才行吧?”   其实这个问题逢夏也问过,为什么是她。   陈彦老师说只有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才知道何为用尽全力死不回头也要破茧的情绪。   年纪大的、见多识广的,多多少少早就被社会磨平棱角,再来跳《茧》反倒真像被茧束缚,只剩下悲怆的苦苦挣扎,所以本身《茧》的舞者就是在青年舞蹈演员里挑选的。   只是表达是表达,技巧是技巧,剧目展演都缺一不可。   逢夏从地上起身,即便知道她自己在什么水平,可到底是费劲拼命都想要上台的剧目,无论怎么练习都够不上的舞台。   她神色不免有些沮丧。   “……不是,是我还不够好。”   是因为她不够好,所以她面对的挫折才会如山峦叠嶂,所以她摔了不计数次,也跳不出一支完美的舞曲。   她好像和心底呐喊的那个声音一样,做什么都不够好。   “你很好。”   她迷惘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跌进男人低低望过来的缱绻视线。   四目相对。   初起的朝阳穿过厚重的玻璃窗泻进浮动光束,如羽扇的眼睫翕动翩跹,好像能借着光影看清他眉眼里有多少干净浪漫的春色。   她愣愣地迎着他温柔的眼和话,徐徐斯文的语调,坚定不移:   ——“因为你足够优秀,我才会是你的伴奏。”   ——“逢夏,你很好。”   /   周末无事,华希一整个上午都陪着逢夏在练功房。   江北楼练功房的门上都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玻璃以便看到屋内场景,就这一上午来来往往在小窗口看进来的人只多不少。   她还阻止了几位想用手机拍照的。   逢夏的舞蹈,有股子极其难得、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像会说话,情绪递进在每一个动作里,那种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独一份的自由和热烈感极其罕见。   更莫说这次还有个早早成名少年小提琴家助阵。   这俩人搭配都不行,真是弄不明白陈彦到底是想要什么要的舞剧。   华希录制够素材刚发过去给助理,备注:【剪辑完直接让公关运营一起动宣传起来,这个饼只能我们自家吃,给我狠狠打回去。】   助理回得极快:   【华姐,对方已经发了。[微博链接]】   【这打得这么狠,我们还打吗?】   “?……”   华希一头雾水点开链接内容。   【陈彦v:十分感谢大家对这次《矛盾》舞剧的关注和喜爱、一些朋友的大力支持和宣传,也一直有件事没说,我心血之作《茧》的舞蹈演员已定,她是一位非常努力、优秀并且刻苦的年轻演员,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切年轻人该有的美好品质,不争不抢、不骄不躁,我时常都感慨我眼光好,在上万人中坚定不移只选择她备选为《茧》的演员。也请大家给予关注和支持,由@逢夏出演的《茧》必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还有一些无稽之谈我也看到了,从头到尾只有逢夏入选《茧》。学艺先学德,别把娱乐圈那套乌七八糟的风气玩到我这儿来,自己不嫌丢脸我还嫌被人骂了一晚上没眼光,别来烦。】   华希来回刷动确认这就是陈彦本人的微博没错,目瞪口呆。   虽说一直都知道陈彦是以嘴狠出名的,但这番话这么不留情面——全都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邵可儿的粉丝本就战斗力强,在逢夏和陈彦的微博来回跳得欢腾,现在被顶级大佬出来打脸完,终于全体禁言。   连锁效应,陈彦在娱乐圈知名度也不小,营销号闻风而动,连逢夏几天前点赞邵可儿的蛛丝马迹都给扒出来。   热度扶摇直上,免费的文娱榜宣传热搜#陈彦亲选演员逢夏《茧》#。   这可是逢夏第一个热搜。   居然还是白来的,不花一分。   华希立刻啪啪地按键盘:【快快快,趁机把逢夏的形象立起来,就按照陈彦那边的话术,学艺先学德的典范,不争不抢温柔美人,一定要往羸弱小白花那边走,把她的形象在大众面前立起来!!】   【打脸视频也发,让邵可儿感受一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滋味。】   小助理:【收到。】   逢夏练舞中场休息,看到的就是华希抱着手机喜不自胜,眼睛弯成两道弯月的画面。   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好像能有星星冒出。   她走过去想吓吓她,还未近,被不分由说地抱过悬空转了一圈,下意识惊呼出声。   她体重轻,华希跟拎小孩儿似的转悠。   失重和眩晕侵占感官。   逢夏拍着她的肩挣扎着下来,勉强在地上站稳,没好气道:   “华姐,你也要转行练托举是吧?”   “福星,你真的是天生做艺人的料!!”华希激动道,“确定了,陈彦老师官宣了!你就是《茧》的表演者,你能上台了!!”   逢夏愣了几秒,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刚才被转晕听不清,“啊”了声。   “你说什么?”   “我说——夏夏!你能上台了!”   眩晕的浪潮叠加,练完舞的疲惫如剥骨般抽离,话打开自动循环的模式,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重复,呐喊得她僵硬的骨血好似都沸腾起来。   指尖发烫,逢夏还是不太相信地确认:   “华姐,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吗?”华希说着就想把她往外面带,“走!带你去吃好吃的,边吃我边跟你说。”   “等等,”逢夏顿住没动,“我还要回来练舞,也得减肥,只能吃食堂快点方便。”   “忘了你还是个苦命的孩子了。”华希想着,“吃食堂也行,反正高低都得先庆祝一顿。少爷呢,你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逢夏犹豫住,视线望向不远处那道冷白色调的身影。   在环镜的四面显得尤为颀长,修长的手指间是那把斯特拉迪瓦里的古琴,深红色在几百年的时光里依旧熠清贵地熠熠生辉。   别人此生都难以企及的名琴。   他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像不过一个随手可得的小玩意。   各大国际媒体都在争相报道的“少年天才和名琴”,远如天堑的人物。   怎么都不像是会吃食堂的人。   她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有听谁说过在食堂遇见过宋疏迟。   实在是很难把他和接地气的烟火气息结合起来。   “算了……吃贵的再请他吧,这个我们还是自己去。”   逢夏话音刚落,空廓的练功房滴了一声,吊儿郎当的男声悠悠回荡在房间里。   “少爷,你一大早上去哪儿了?连飞十几个小时飞机还这么早起来,你不觉得累的?你是不是连早餐都没吃呢?来——”   语音消息骤然被掐断,矜贵男人的神色有些抱歉,遥遥侧目过来,清润道:   “不好意思,没发现是外放。”   逢夏摇摇头示意没事,她认得出声音,是沈舟渡的。   她眉心不自觉的微蹙。   他连飞十几个小时,还这么早地过来帮她排现场,甚至还没吃饭。   见他温柔干净如春色的模样,心底不自觉放软。   “那个——”逢夏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打算去吃食堂,你想一起去吗?”   /   另一边。   沈舟渡连超跑都发动了,倦懒地发着语音。   “是不是连早餐都没吃呢?来洲际吃,爷请了御厨给您老做饭,在哪儿,我接你。”   洲际这位承接过多次国际宴会的主厨,手艺可谓一绝。   最适合宋疏迟这种挑嘴得要命的大少爷。   结果对方冷冷淡淡回了俩字儿。   【不去。】   嘚。   还是得陪林意眠吃食堂。   接上林意眠去吃饭,今天是周末,食堂的人并不拥挤,只有几个座位上有人。   只是蓝色调的塑料桌椅和满屋子飘来飘去全都混杂在一块儿的食材味,酸甜苦辣全都回归最原始的调料模样,一窝蜂涌上来,熏得鼻腔难受。   沈舟渡拧着眉,转身就想走。   “换个地儿。”   “诶,你等等。”林意眠扯住他的衣角,微眯着眼指了个方向,“那个人……是不是少爷?”   沈舟渡嗤笑了声。   “他能吃食堂?”   “那大少爷嘴挑死了,京城老字号都不入他的眼,嫌恶的要死,怎么可能在这儿吃饭?”   他方转过身,便看见那廉价的塑料篮色桌椅上的如山涧雪的身影。   对面还坐着个明艳的小姑娘,微弯着狐狸眼,问:   “好吃吗?”   那位让大半厨师都闻风丧胆的大少爷,现在笑得斯文儒雅。   “嗯。”   “味道不错。”   沈舟渡:“……”   作者有话说:   沈舟渡:你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我太困了修不动了这章等我睡醒起来再来。   评论随机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真是个聪明的小天使 10瓶;柠檬酸而不甜 6瓶;ryou、薄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他最纯善。”◎   周末食堂人少, 进来时也并非饭点,人数寥寥。   西南食堂多为研究生在用, 瓷白地面映着吊顶长无边界延伸开的横行灯带, 白色调桌面版搭配以海蓝色椅,整个环境如点星灯简洁素雅。   最里面是一字排开的长窗,天南海北的各式饮食食物齐聚,掌勺阿姨正端着铝盆还在添置准备新菜色。   A大的食堂已是高校里出了名的好吃。   就是对练舞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逢夏本就在节食期, 偏偏她又嘴馋, 不看到还好都能忍, 看到了便什么都想尝一两口。   麻辣烫好吃, 蒸蛋也好吃, 酸辣粉也好好吃……   “我好久没来你们食堂了,夏夏, 校卡给我。”华希边兴奋还不忘叮嘱,“你不能多吃, 记住没?”   “……知道了。”   把校卡拿给华希, 逢夏悄无声息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衣扣到顶, 冷白衬衫上毫无折痕, 低调名贵的定制LOG微不可查,连背脊挺立的弧度都像是直尺寸寸比量出的矜贵优雅。   她悄然窥见他的视线停在面前百家百味的窗口里。   只是深邃如渊的眉眼叫人判断不出分毫起伏的情绪, 似乎只有半秒,眉头轻微拧起,涵盖的意味幽微难辨。   像是她看错的那般。   逢夏收回眼,她就站在他身侧的位置,下陷的西南风将他身边好闻清冽雪松和鼠尾草的气息送至, 干净如芳菲四月的气息。   阵阵弥散, 似乎连她的衣袖发梢都能沾染上这般味道。   偏生融进这朴实无华的烟火气里, 连她都察觉出有些难以言喻的不搭调。   来回打量,逢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未踏足过食堂。   “你带校园卡了吗?”   他应得快,眉眼疑惑,“嗯?”   “……”   很好。   确认过是没有来过食堂的少爷。   逢夏不自觉提一口气,不是谁都跟林意眠似的,出身富贵却无半点富贵毛病,想起林意眠天天吐槽沈舟渡就是那种非八珍玉食珍馐美馔一概看不上眼的程度。   那这大少爷。   看起来就是非凤髓龙肝不食的人物。   “没事儿,刚好当做谢礼请你吃饭,”逢夏接过华希递回来的校园卡,示意宋疏迟跟着她,”你想吃什么?面还是饭?”   “你吃什么?”他问。   “嗯……有点儿想吃辣的,但是太油长肉,只能吃水煮小白菜了。”逢夏熟门熟路走到麻辣烫而窗口点单,眼瞳如星,“叔叔,我又来吃可怜的水煮小白菜了。”   她这一个月都来这儿,就吃点水煮菜。   麻辣烫窗口本来没这项业务的,掌勺大叔愣是给她磨得特地多“开发”了一道菜色。   “你这孩子怎么天天吃这些?能有营养吗?”   “没办法,等我熬过这段时间一定来吃您的招牌牛油麻辣烫,每天都快馋死我了。”她那双眼睛说什么都像是在说真切至极的,偏偏还嘴甜,常常给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得,到时候一定得来。”掌勺叔叔笑起来,问,“这位是你男朋友吧?可以啊,长的够帅的。小丫头不能吃,你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叔给你做。”   逢夏下意识想开口解释:“不是……”男朋友。   话没来得及说完,那边的华希在急急喊她,逢夏匆匆把校园卡递给他,还不忘落下一句“我先过去,想吃什么随便刷。”   逢夏放心不下,和华希说话的间隙眼神也不自觉地往那边看,担心这少爷接不住这地气。   好在未发生什么意外。   也不知他在和掌勺叔叔说什么,笑意斯文,不一会儿叔叔便满眼欢喜,朗声笑着进去了。   轻轻松气。   没有想象中的挑剔和嫌恶等不情绪,她也便可以放弃随时准备冲过去带着少爷去高档餐厅吃饭的想法。   幸好,幸好。   他是最纯善绅士的人。   /   食堂人少上菜就快,不一会儿就能端出来。   逢夏吃的白水煮菜都一个多月了,半分食欲挑不出来,吃起来也不怎么胃口,拿筷子跟玩儿一样。   正无聊着,正对面蓦地多出几道月白的碗碟。   规矩无比地摆放着,热气争先恐后地缠成清白薄雾,惹眼红椒点缀出的鲜亮……如同读心术般,是她刚刚在心里纠结半晌,想吃却没法说的菜色。   她错愕的视线慢半拍地往上走,骤然跌进男人深邃黑沉的眼波。   尾羽似的眼睫轻扇,带出跌宕绮丽的春潮。   “不是想吃吗。”   他温和启唇。   “做的少油少盐,不会胖。”   他眼神里的如水干净的温柔像会灼人,看一寸,侵略而来的热度便会自动沿着视线所及的地方强势蔓延。   是空调的冷风也没能阻挡住的闷热躁动。   好似连耳尖都灼得泛红。   她轻轻咳了声,本能就想去看华希的反应。   约莫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华希笑着:“看在你今天干得不错的份上,吃吧,吃一点儿不长胖。”   “那我吃一点儿。”   忌口许久,难得能吃到喜欢的菜,她一整个好心情的指数飞升,还不忘弯着眼问对面的少爷:   “好吃吗?”   他温和应是。   “味道不错。”   放在边上的筷箸基本未有动过的痕迹。   稍顿,宋疏迟不动声色低敛着眼看手机,是沈舟渡怼过来的语音。   转文字。   【来食堂了,难怪您老从不乐意进这鬼地方,你是没见到这环境,什么味儿都有乌七八糟的。笑死能给您这大少爷从头骂到尾,骂到夜半梦醒都还得来两句。】   【得,我请国宴大厨您都没兴趣,您得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少女乖懒的声音似刚过。   他轻挑了下眉梢,匿着的笑有些漫不经心的。   慢条斯理地打字。   【吃】   【小猫】   【算吗?】   作者有话说:   夏夏:他最纯善。   斯文败类也是真败类:D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捕月亮 17瓶;哎亚xuan. 5瓶;柠檬酸而不甜 4瓶;ryou、安安、酒酿泡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谁看你换衣服?”◎   逢夏是后来才知道的, 华希来练功房拍摄时从窗口探头进来想拍照的,其中一位就是来查进度的陈彦老师。   他很满意她那场和宋疏迟一起的排演, 连连称赞这将是他心里最初构思《茧》的模样, 于是果断定下《茧》的主演。   邵可儿被打脸,纯纯是因为陈彦老师想进自家练功房还被拦下来,“新仇”旧狠一起出气了个干净。   这一波虽惨,但该。   这半个月关于“学艺先学德”的话题都快在邵可儿微博底下刷爆了, 一反常态, 反倒是她天天招人骂的微博反倒都是彩虹屁。   诸如“不争不抢人淡如菊“、“无辜备受资本污蔑欺负的小白花”。   逢夏实在新奇这样的画面, 每次刷到评论动态都像登错了别人的账号。   她还特地去看过, 公司登录她的账号, 把之前直播的回放全部删除了。   知道是公司下场,她跟华希争论过几次, 她真的不愿意立这种人设。   邵可儿是靠资本欺压没错,但她也不是善良小白花, 黑料多得要命, 这么立下去迟早自食恶果。   华希偏说出道以后再黑的料都有粉丝来为你洗白, 商业运作艺人的模式就是这样, 她无权置喙好好配合演戏即可。   这件事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矛盾》首演在江城大剧院,演员有三张赠票, 逢夏全让华希抽奖给粉丝。   华希问要不要留给家人,她说用不着,没有家人。   经过无数次的排练再排练,正式演出日。   江城大剧院本就是最顶级的舞蹈、音乐演奏的场地,陈彦老师斥重金重新设置布景, 未到时间, 暗红色大幕紧闭, 环形红背丝绒椅的阶梯作为层层叠加翻涌,另架空四层阶梯做观众席,如往下睥睨众生的高度,演员一点小瑕疵动作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还未验票开场,看这场面,她的心跳已不由自主的加速。   虽不是第一次上台,却是第一次能如此荣幸参演这般大型万众瞩目的舞剧。   她有些局促地跟在陈彦身后,听着他和Jen在用英文闲聊。   大半对话在耳畔如云烟转瞬即逝,连丝毫痕迹都未留下,她紧张的情绪在听到模糊的“Song”里回神。   Jen似乎有些遗憾微微皱眉,在问宋是不是推掉了机场国外合作的巡演,提前回来为《茧》伴奏的。   推掉巡演?   逢夏不自觉地已抬起低沉许久的眉眼,目光往说话的方向靠近一寸。   陈彦无奈地摇头:“他性子野,难管得很,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本来我是说可以等他巡演完再回来排练,三四天合排完全够了,非要提前回来的。”   话虽如此,陈彦老师语气里的欣赏能溢出来一般。   “只有一两场推不掉的,人乐团非要请他再多演,这不,最近全都是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两个地方来回跑,别人时差都倒不过来,他已经在练琴了。”   “他来《茧》伴奏,也是我们的幸运啊。”   “就是不知道他回来这么早干什么,非把自己弄这么累。”   “……”   对话还在继续,逢夏的注意力却似驻扎进最后一句。   ——“不知道他回来这么早干什么”   眼前浮现男人清晨便陪她练琴的画面。   因为紧张失控的心跳节拍器似乎又加剧几分。   “夏夏,你想什么呢?喊你半天没听见?”陈彦拍了拍她的肩,“是不是紧张了?”   回过神。   逢夏想说话,才发现唇间微涩,刚出口的字音变得九曲十八弯的,她静默咽下没说完的话,钝钝点头。   陈彦老师、Jen,宋疏迟……   《茧》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作品,是所有幕前幕后人员不断付出凝聚而成的。   快到正式上台,说不紧张是假的。   陈彦轻抚了下她的头。   “丫头,你相信我的眼光,你就该是《茧》唯一的舞蹈演员。放轻松,准备盛装出席满场为你喝彩的舞台。”   最后一眼看向如山海倾覆的观众空间,深呼吸,压下不安和紧张的澎湃心潮,她才转身去化妆准备演出。   逢夏是独舞压台,拥有单独更衣化妆间在最安静的里间。   后台长廊已是各业界朋友送来祝福,灯牌之下盛大繁花锦簇,桃浪瑰夏特制的花墙,四溢浅香满载而散,像途径莎士比亚的花园,荒芜高楼都市里也生长出浪漫春日。   逢夏往上面的祝福语看,大多都是陈彦老师的粉丝,文字统一,诸如“演出完美”“演出成功”之类的。   视线逡巡,却未想到会在最后一面粉红玫瑰的花墙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祝:逢夏《矛盾》演出成功,破茧成蝶。】   【——顾泽西。】   送的是荔枝玫瑰,从淡粉到花心少女浓粉的渐变,层层交错绽放。   花语是只爱一人。   就正巧摆在她化妆间的外头,又是最惹眼的尺寸,想看不见都难。   逢夏冷淡地略过视线,余光里忽得多出一只秀白的手腕,抽出那张“破茧成蝶”的祝福卡片,在风中扇动两圈。   被荔枝玫瑰浸泡出的浅淡水果香在空气中浮动。   “他倒是会送花。”邵可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逢夏视线乜过去。   比起之前在采访里作秀的模样,想必邵可儿是被最近的舆论骚扰得夜不能寐,粉底很白,遮瑕没能挡住眼下泛出的淡青色就更显眼些。   她没说话,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邵可儿。   对方总是有些沉不住气,先一步避开视线,气势汹汹开口。   “看什么?别以为一个舞剧,你就能彻底翻身了,我们路还长着。”   逢夏倚着门框,有些随意地敲了敲门边上黄底白字的横幅,砰砰作响,她才不急不慢地启唇:   “看——非工作人员勿入,您看不见?”   “……”   “你以为我想来?”邵可儿白眼过去,“我是来看看你今天会出什么洋相,山鸡变不了凤凰,不是什么样的舞台你都能站,摔下来多精彩?”   闻言。   逢夏没忍住轻笑了声,微微偏头,真诚无比地问:   “那你是因为你不想,所以不站到这舞台上来的?”   邵可儿气急:“你——”   “我,我劝你好好看着。”逢夏骤然打断她的话。   她弯了弯眼,饶有兴趣地拖着尾音,故意一字一字地往外走:   “就算我摔下去的舞台,也是你这辈子爬不上来的高度。”   “懂吗?”   大抵是因为今天临表演,心情复杂烦闷,她也懒得像平常那般打嘴仗地逗邵可儿玩,看着对方粉底都没能遮住的涨红脸色。   逢夏轻嗤了声。   “走之前把你手上的垃圾带走。”   她径直入门内,留下个背影,笑悠悠摆手道别。   “一定带走,不然小心我举报你随地乱扔垃圾。”   “……”   逢夏听着窗外恨不得叩破地面一路远走的高跟鞋声,微垂了眉眼,低笑了声。   《茧》的妆容是偏向天真少女的现代妆,化起来并不费劲儿,几乎是在半个小时内就完成了,她换好服装,安安静静在座位上等正式开上台表演。   单人的休息间只有一个小行李箱就能装完的物件,显得很空,白墙之上悬挂着蓝灰色的电子钟表盘,大概有些年头了,分针走过一声如老人卡咳般干涩响动。   最里间的位置本就静,光影不足,暗红色丝绒窗帘无声在下跌的冷气里颠簸。   她周遭没有半点光,攥紧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在脑海一遍遍复盘《茧》易错的舞步和编舞细节。   偏生那钟表转动,每一下都如催命符似沉沉贴着心底最悸动不安的脉络敲打。   砰、砰、砰。   很多人翘首以盼的舞台,是陈彦老师历时三年仔仔细细一帧一帧打磨出来的心血,是她这几近不眠不休的两个月付出。   复杂难言的情绪像被困顿在这密闭的时光裂缝里汹涌跌宕。   “砰——”门被敲动的声音。   逢夏太集中被这骤然的动静吓到发颤了下,捏紧手机,以为又是邵可儿,没什么起伏。   “你是不是还想来观摩我换衣服?”   “嗯?”   意料之外,男人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逢夏转头,视线越过枣红绵亘着的宽厚垂窗帘,停驻在男人如松柏挺拔的矜贵身形上。   今天演出换了正装,贴合身形的高定落拓出优越的宽肩窄腰,扣到顶端一丝不乱的雪白衬衫。   手臂惹眼的墨黑色袖箍,将隐藏在禁欲白色之下极具爆发力的肌理线条勾勒得明了分明,优雅温润的绅士感,偏偏又在漆黑深沉的眉眼淡睨过来时——   横生出几分西装暴徒张扬的野性。   很少很少见他如此装扮。   彼时她还蜷缩在小椅子里,目光本能地追随过去。   他似乎总是游刃有余,慢调地将琴盒规整摆到另一边空闲的桌面上,东西极具规律的摆放好,冷白分明的骨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动桌面。   声响盖过化妆间里的老式钟表。   稍顿,就在她以为世界都要沉寂在这样的声响里时。   他侧目问:   “谁看你换衣服?”   慢半拍回答,逢夏摇摇头:“不是……邵可儿刚才过来了,准备上台有点紧张,我以为是她。”   “怕演砸?”   “嗯……怕拖大家后腿。”逢夏垂着眼,手不自觉地轻搅着裙子的薄纱,半开着玩笑,“该不会和公司想的不一样,演完这一场我反倒是黑粉加倍,结束签名只能站边上看了。”   宋疏迟唇角弧度淡淡,似是略有兴味地笑了声。   “那我做你粉丝?”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逢夏笑起来,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会长大人有眼光,我粉丝福利是出了名的好的。”   时间在对话的裂缝里悄无声息的流散。   他问:“你粉丝喊你什么?”   “狐狸和夏夏……好像都是这俩。”   他略一颔首:“粉丝福利呢。”   “签名、直播连麦、合影、微信聊天,嗯……反正朋友之间能做的事情,都能做。对我来说和朋友是一样的。”   “听起来不错。”   “入股不亏只能说。”   “好。”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因为紧张蜷缩在椅子上的动作终是不自觉地慢慢放下,裙摆被拧做一团的痕迹逐渐归于平整。   逢夏看了眼钟表,想起陈彦老师他们说的话,问:   “你不休息会吗?还很早。”   她是为了提前适应舞台,特地第一批和陈彦老师他们一起过来准备的,实际上距离演出时间最少还有四五个小时。   宋疏迟视线侧睇,在昏暗不明的光里显现出点点玩味。   浅淡的,转瞬即逝的。   “流浪猫进家里,有点儿吵。”   逢夏喜欢猫,也尝尝喂流浪小猫,知道这群小家伙的毛病。   “你别在自家院子里喂,会跟着你进房间的,如果家里有小猫的话还很容易打起来,流浪小猫比较凶,会圈地盘比较容易抓伤人。”   没听到他说话。   逢夏转头过去,正迎上男人的目光,蕴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慢半拍体会到他的言外之意,试探性地问:   “已经被抓伤了?”   宋疏迟眸光一睨。   “嗯。”   逢夏本想说带他去找医生姐姐看看,练舞避免突然状况,通常演出也都会带着一位医生应急,时间还早并不会耽误演出。   她的话还未说出口。   宋疏迟已然轻轻嘶了一声,眉心微蹙,像是被猫咪抓得很厉害的模样。   “这儿有医药箱吗?”   “我看看。”   逢夏没片刻犹豫站起身找,流浪猫和家猫不一样,带的细菌病毒多,看他这样像被抓得深了,要是感染处理起来更麻烦。   好在她这单人化妆间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翻找了几个抽屉,找到一些必备的创口贴、碘伏酒精等应急用品。   逢夏急急递到他桌边,“抓到哪儿?很严重吗?”   他声音里似有些无奈。   “我看不见。”   逢夏在他略显疼的神色和药瓶间打转,犹豫着问:“那……我帮你?”   风带着光影汩汩涌进。   男人半倚靠着桌面坐,她站着,也不过勉强触及他正面视线,整个人完全包裹在他带来的阴影下。   逢夏看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徐徐,解开两颗衬衫扣子。   冷白深凹的锁骨线条落隐若现,锋利分明的弧度线条,中间盛着的弯沟似能盛出一汪清凌凌的水流,半边被抓伤的红痕,匿在令人遐想的禁欲白衬衫里。   是漂亮到完美的骨骼。   贪婪想继续探寻的视线似乎比她本人的反应都快得多。   意识到她片刻直白、不加掩饰的眼神,耳朵不知不觉红起来,逃窜的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明明……看别人都不至于如此。   被猫猫抓伤在锁骨的位置。   有些泼皮渗血,幸好算不上太严重。   手拆解碘伏棉签的塑料包装都变得磕磕碰碰,半晌才在窸窸窣窣抖动的动静里弄好。   她每一步都做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僵硬感,走到他面前的位置,微微靠近,手在拨开他那件矜贵的白衬衣时,不听话的有些发颤。   夏季衣服轻薄,那点滚烫灼人的热度肆无忌惮地侵|略上她的指尖。   逢夏扇动着眼睫,尽力控制着不知所措的动作和目光,将碘伏棉签轻轻点在他锁骨间。   暗红色液体在无声交汇的浪潮流动,周遭的世界好似被缩小得分外逼仄黯淡,唯独那墙上的老钟咔哒咔哒响起的轻微动静。   太近了。   他的呼吸好像就在咫尺之间,能暧昧一寸寸渡过来的间距,偏生,她又感觉出几分他好似在浅笑的细微气息。   游动的,似玩味的。   逢夏心脏砰砰作响,顶上的声音像唇贴耳畔低低传来的。   温柔干净,又无害的清润男声:   “——轻点儿。”   “夏夏。”   作者有话说:   你这演技真的不报奥斯卡去报小提琴真是可惜了:D   我站起来了!今天很长!欧耶耶!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宅养生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宅养生茶 50瓶;几许(华生版) 5瓶;薄荷 3瓶;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心口萌动。”◎   午后阳光顺着暗红丝绒长帘摆动的罅隙兀自钻入, 在纯白桌面画出一片炽热、滚动着的橘子海。   流动的光流攀沿至那道冷白,如伞骨状抵着桌的漂亮手指, 细细描绘, 野性的青色脉络张扬跳动。   耳际是那句如贴面的温柔声音,深浅起伏的的气息连运行轨道都能被感知。   静静的。   无声暧昧着的。   逢夏把呼吸放得轻了又轻,因为紧张,消毒棉签点过他削瘦立体的骨骼时, 几近没用力。   极具意外的那句“夏夏”,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 她的手不听话地猛烈下坠。   见状。   牢牢桎梏着她的身形, 男人清润的嗓音里似乎漫出低磁清浅的笑。   晕得她耳根发烫。   仓惶加快手上的动作, 消毒完贴上创口贴,随后立刻往后推开两步到安全距离。   避免不听话的视线还想胡作非为, 她匆匆挪开眼。   “那个……被抓得不是很严重,但因为是流浪猫, 记得去打下针。”   她的视线范围只剩下一堵白墙, 没什么可看的, 注意力本能极重中到听觉感官上, 沉浸在空气里衬衫衣料摩挲折动的声响。   不用看,似乎都能看得见。   比禁欲衬衫更想寸寸解开的存在, 冷白胜傲雪的紧实肌理,只窥见一眼,肆意的想象都足叫人面红耳赤。   她轻轻呼气垂眸,甩掉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   色令智昏,鬼迷心窍。   难怪A大都说宋疏迟是万千女孩儿里最最想拉下神坛的存在。   只是随便唤一个别人熟稔的小名, 听起来都叫心跳空拍。   这种无意的撩, 才最是要命。   “好了——”   “啊?”逢夏匆匆回神, 转过身,“噢……好。”   宋疏迟笑着,绅士又斯文的语气:“谢谢。“   她也跟着笑起来:   “小事。”   /   指针飞走,已到观众陆陆续续进场的时间。   逢夏早早走出门,不同于她往日参过的排练后台,整场静悄悄的,只有陈彦老师Jen在分别嘱咐一些舞蹈细节和不要紧张的话,大家都坐原聚精会神地听。   在这种场合,怕是得身经百战才不会紧张。   她只负责独舞,也习惯在演出当天不再复盘避免自己紧张,这会儿听着听着思绪不免有些神游。   视线本能望远方看。   仿若能支起黑天的身影,在地面落拓下一地碎光。   男人微低垂着眼,手机贴在耳边,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叩着手机背面,很少见,不过是打个电话都似松花酿酒似的优雅。   不知在说些什么。   好像是意大利语,吐息之间低磁的语气如沉耳侧。   欲气横生。   她走神的思绪蓦地被陈彦老师一声中气十足地话拽回。   “——你说什么丢了?”   “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把道具一个个检查放好吗?临近演出前你突然告诉我月白纱丢了?!”   月白纱,丢了?   逢夏还沉浸在上一句话带来的冲击里,手忽而被边上道具老师紧紧握住。   “夏夏,你今天有没有用过月白纱?是不是你拿走了?”   月白纱是《茧》编舞的灵魂所在,轻薄透亮,遇光便如河海盛着的粼粼月色,波光闪动,如梦似幻。   陈彦老师特地找国内顶尖的苏绣大师耗时半年赶制的,光是面料都难寻,更别说其耗时之珍贵。   面色转白,整场的视线都往她身上走,呼吸声轻微可查。   她的手被攥得发疼。   陈彦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扒开道具老师的手,“你问她干什么?演出前一天我就把月白纱给你了,是你保管的,她怎么会知道?!”   他最后几个字几近破音。   “找!找过没有?”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道具老师也急得带着哭腔,“我明明放进来了,出发前还反复仔细地检查过。”   陈彦眉皱成川,话语里喘息的起伏愈发大,另一只手上的保温杯险些甩出去:   “你——”   “老师。”逢夏轻按住他的动作,她抬头再确认过时间,语气轻柔,“快到您上场做介绍了,别在这儿耽搁。”   她将说话的音量放到最低。   “您别急。大家还都在这儿看着,别因为一个舞台毁了所有舞台。”   现代舞的情绪和感染力尤为重要,所有演员都准备上场表演。   逢夏微声道:“您确定您把月白纱收好带过来了?”   “我确定!”道具老师说。   “这样,我去查监控,道具老师您在这附近找找。老师您上台,月白纱的事情交给我。”逢夏压下紧张波动的心跳,“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找不到,您能接受没有月白纱上台表演,或是直接取消?”   她问的语调很冷静,半分不见火气和担忧,比起当事人,倒更像是个旁观者。   陈彦不禁多打量她几眼,急切的心似乎也静下来。   “我直接取消,你能接受吗?“   他确实是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没有月白纱的《茧》如同没有曲子的舞者。   可以,但已截然不同。   闻言。   少女弯了弯眼眸,水光潋滟清澈见底的一双眼,好像天生融着灿烂的风光霁月。   “不过是参加不了首舞台。”   “我可是《茧》唯一的舞者,一定,有机会的。”   是了。   这丫头这股子不破不灭,生生不息的倔强劲儿,才是他非要让她出演的理由。   陈彦重重松口气,“抓紧时间,你的舞台靠你自己了。”   ……   逢夏应完没再做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监控室。   整场演出共计两小时,也就是说她约莫还有一个半的时间可以查监控,江城大剧院后台全程具有监控,他们是最早一批下午时分来的,只查后台监控,在这时间内是能完成的。   怕就怕……不是查监控找到人便能解决的问题。   顾不得脑海里那些想法,逢夏加速按着鼠标倍速播放,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上面的画面,仔仔细细,一帧帧人物都不漏。   心跳跟随者画面来来往往的人潮频频颤动,循环往复的急促画面。   尽管面上再不显露,说不难过必定是假的。   室内很静,几位安保人员都临时出动去找月白纱。   监控室的空调坏了,只只有临时搬来的老式大风扇呼啦呼啦吹个不停,如狂风急雨,毛绒碎发坠落遮挡部分视线。   她不耐烦地捋了几遍,控制不住力道越发粗暴,太阳穴周围被指甲揉出一圈浅浅的绯色。   没忍住在心底骂了一遍脏话。   刚准备再一起抬手用力拨开,手腕忽的传来力道。   骨节分明的手,温度很凉,略显粗粝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摩挲而过,冷感顺着肌肤纹理攀爬。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她烦乱的思绪像按下暂停键。   逢夏错愕抬眸。   男人半撑着桌面,手覆盖在她的之上,那双手大而漂亮,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微微发着燥热的小手。   视线往上走,老式风扇也没能吹乱他眼底含着的温柔春色,飞翎似的眼睫轻动。   似乎一眼便能陷入其中。   “这儿。”   宋疏迟嗓音清和。   “画面不对。”   顾不上别的,逢夏调整播放倍速,重新看向屏幕。   正好是舞团大批部队进场到化妆间的时候,估摸着是工作人员刚安放完花篮,簇拥的人群有些多。   她仔细确认,在左下角看到自己的身形。   微微眯着眼,切时间顺序和几个广角范围较大的监控往前看。   没有她沿途进来的画面,她是直接闪现到化妆间里的。   逢夏被气笑了,憋着半天,来了一句:“牛逼。”   宋疏迟直起身,收回手,语气更偏向肯定句。   “知道是谁了?”   “不用看了,猜到了。”   逢夏乏力地往椅背一靠,她这两个月更清瘦,单薄的身影将单人电脑椅快坐成沙发的既视感。   “邵可儿,我进房间之前见过她。但是没什么用了。”   她长抒口气。   邵可儿都做得到把监控画面删了,必定不会再给月白纱什么好下场。   逢夏冷冷垂下眼,脸上的表情越发淡。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邵可儿的错觉,让她觉得她是个这么好欺负的人。   只是目前这情况还来不及想这些,逢夏解锁手机,想跟陈彦老师那边发消息说明《茧》上不了的情况。   从身侧传来的声音缓缓。   “要发什么?”   “上不去台的解释。”说完逢夏也一顿。   他本就高,她还坐着,尤为费力地仰着头去够他的视线。   “抱歉……害你也没法上台演出。”   他本就是因为她这大半个月才会累得跨越南北半球到处飞,偏偏到最后,还落得跟她一样不能上台的后果。   整个人像被厚重窒息的水流压得密不透风,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好像没能找到一个呼吸的气孔。   说实话,在这圈子混久了,多脏的手段她都见过,这也绝不是她被欺负得最惨的一次。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只是……极端厌恶,别人因为她付出这样莫名的代价。   她费力咽下那些无能为力的情绪,没再敢抬头看他。   “对不起,我……”   她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   “对不起什么?”他问   “让你辛苦一趟。”逢夏不想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只有苍白,她思索着,“下次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什么都可以。”   男人轻慢的敲动着桌面,视线觑过来,在一场名为老风扇的风暴里,清润嗓音染上些漫不经心的磁。   “——什么都可以?”   逢夏实在是抱歉,重重应:“嗯,一定。”   宋疏迟:“那走吧。”   还沉浸在抱歉里的逢夏有些懵懂,“走哪儿?”   “表演。”   “表……”逢夏骤然抬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表演?”   尾音刚停。   从上方落下一阵轻而浅的笑,低低的,又像饶有兴趣的那般。   宋疏迟轻笑着,眼底清浅的笑意潮息未平,那点滉动的温柔,勾人心口萌动。   散漫扣着桌面的指节骤然顿住。   他偏头看她,笑意彻底晕开,像一下下逗弄着要上钩的小猫。   “夏夏。”   “有我在,你在担心什么?”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是哪个漂亮美女子在给少爷评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吧唧一口甜啵 6瓶;月照此行、小婷儿 5瓶;柠檬酸而不甜 4瓶;folla 2瓶;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恶鬼临世。”◎   从监控室急急跑出, 重新整理乱了妆造。   逢夏站在丝绒大幕后,待演后台还有布景未干的油漆味, 周遭只从缝隙淌进外头声色喧闹的浓稠光影。   一星半点, 夹杂着短短徐徐鼓掌的声色。   失控的心跳节奏不由自主。   逢夏深呼吸,在等待陈彦老师说完介绍词准备登场。   攥紧手中的月白纱,布料质感丝滑柔顺,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都像沾染上丝丝点点的清凉感。   她分神去看薄纱面, 平时她便用它排练, 仔仔细细辨认过, 确实是她平常用的那条没错。   悬着的心回归半边心房。   “《茧》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今天也给大家准备了个小小惊喜, 我们特邀了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宋疏迟,进行现场演奏。”   陈彦是喜欢给观众惊喜的人, 对他而言,越是惊艳的宝藏越不能提前曝光, 所以至今未官宣过《茧》是请宋疏迟现场演奏。   观众席蜂拥而至的热烈欢呼, 几近要淹没她耳际所有的声音。   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   仅倏地出现的一个名字, 也叫人心生敬仰。   逢夏视线不禁往上走。   因为《茧》的舞台设置, 采用升降台上场,他在高台演奏。   还未用追光灯定格, 已耀眼得足够叫人侧目。   西装裤勾画出笔挺修长的褪线,窄腰宽肩,那把历史悠久的名琴乖巧地躺在他宽大的手掌间憩息。   隔着遥不可及的高度。   如睥睨般淡淡看过来。   场外叫人缭乱艳羡的介绍词还在继续,掌声涌动,一帘之隔, 分裂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静谧无言, 都能听见长风肆意张扬的声音。   她站在黑暗里, 仰头便是男人满身光影,如春水煎茶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似乎在笑,又好像没有。   总叫逢夏想起十几分钟之前,男人漫不经心睇过来的含着笑的眉眼弧度。   “夏夏。”   “有我在,你在担心什么?”   “……”   手悄无声息捏住月白纱,所有喧嚣的情绪好像都在此刻消弭殆尽。   应着陈彦老师最后一道“希望大家能享受《矛盾》的最后一场剧目,《茧》,舞蹈演员,逢夏。”的声音。   红幕缓缓拉开。   伸手不见五指,正场内外唯剩一盏莹莹之光落在如烈火腾烧的红裙间。   第一道舒缓嘹亮的琴音破开死寂。   少女低眉垂目,绷得笔直的赤足未有一丝松懈起舞,动作却如翩跹的蝴蝶自由,几个连续的高难度起跳却好似羽毛轻飘落地,轻盈不见踪迹。   那束明黄澄亮的光时刻追寻,红裙在轻灵的琴音里荡出的弧度优雅而温柔。   彼时的她是自由的,是快乐的,在昏暗光影里如梦似幻飘动。   琴音转急倏然悲怆,似掐住喉咙间的手,呼吸难平,那抹光骤然减暗。   从长袖里涌动的月白纱绕着她的周身,似密不透风的厚重城墙,只在交错的须臾间能瞧见少女的面庞。   最猛烈相撞的红白色。   费力的追寻、舞动,却依旧牢牢缠裹住的厚茧,能汲取着她所有的生命力为献祭,张狂缠绕。   看不到表情,想要破蛹的痛苦却淋漓尽致的跃然于前,如同凤凰浴火重生毕竟的涅槃,可在困顿迷朦的她和纱之间,似乎连最自由的风都难以跨越。   不断的挣扎,宽大的薄纱覆头蔽足,她蜷缩于地面,面部已被如潮水下落轻盈纱布吞噬,只有足尖方能动作。   绷得笔直,生生不息的。   那被纱淹没,纤细如纸片的身影,竟然还藏着倔强到令人错愕的力道挣扎。   满场都浸泡在无言的酸楚里,似乎很轻的,从台下涌上几声浅浅的抽噎。   所谓完美的现代舞,雅俗共赏,即便不去细究其中深意,不懂什么艺术舞蹈,仅只凭一人一舞也叫人不自觉陷进其中,共情、欢喜,潸然泪下。   直至最后一秒,她只是挣脱开双眼之间的纱,却仍用尽全力望那道矜贵的身影靠,趋光。   都说飞蛾扑火只为昙花一现的光怪陆离。   约莫,不过如此。   逢夏整个人几近被纱缠得呼吸不过来,吐纳之间如有针扎,耳边是急速呼喊的风声,细汗濡湿单薄的红裙。   极高难度的表演叫她全身乏力,在黑暗砸落人间之前,如雷的掌声震得她心潮澎湃。   热烈地,只为她一个人响起的满场华彩。   这操蛋的世界,也有一瞬冲破所有困苦磨难,独独向她而来的光。   世人顺流。   而她,她偏要如飞蛾扑火,死也绝不认命。   /   演完整场《矛盾》到全体演员收场结尾谢幕,已然晚上九点多。   陈彦朗声笑:“夏夏,你真的出乎我意料!你是不是什么舞台表演体质?我特地看过了,你好像只要一上台,整个舞蹈就会表演得特别特别好!人来疯啊?”   不等她反应,陈彦直接带着她一起去后台接受几家娱记的采访,甚至还带上她去跟的他的粉丝一起交谈感谢。   逢夏本就是自来熟的性子,谈笑风生自如,还不忘跟薅羊毛似的,来签名合照的都会送一支荔枝玫瑰。   引得她这签名队伍反倒是越来越长。   记者将镜头持续对准逢夏录制,还不忘笑着问陈彦。   “这小姑娘厉害啊,跳舞情商颜值都好,我都看到来给她递名片的星探了,您可要好好藏住啊。”   “我可藏不住这丫头。”陈彦眼角笑得多出几道鱼尾纹,甚为满意,“我看这丫头的光,怕是没有人能藏得住啊。”   虽说逢夏的技巧还是不能将《茧》这支舞发挥到极致,但《茧》要的就是十七八岁的不断面对压力、不断成长的少年气。   而如逢夏这般会犯错、不完美,却永远不被任何困难磨半分棱角的,就是他所寻求的破茧。   这样的人,怕是被踩到尘埃里都能倔强盛开出最亮眼的石边花。   察觉到陈彦老师投递过来的目光,逢夏弯了弯狐狸眼,示意打招呼。   她的粉丝福利还真是不差,基本上能答应的要求都答应了,疲惫地伸了伸懒腰,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一位穿着粉色Lolita裙的女孩。   仔细看,不太像女孩儿。   衣着露出来的部分是偏男性的骨骼和身高,眉眼间偏英气。   从一开始签名她就注意到了对方一直往这边打量,只是似乎有些不太敢上前,队伍的人都走完了,他还拿着《矛盾》的剧场海报踟蹰的模样。   逢夏拿了最后几只玫瑰走过去。   “要吗?”   约莫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过来,男生有些被吓到,半晌才接过而她手里的玫瑰花。   “谢谢……那个,你能……”   “能。”   “啊?”男生骤然抬头。   “签名合照?”逢夏笑起来,“你想要什么?”   “签、签名。”   在男生把海报递过来时,她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淤青的伤痕,视线略过,却未多说。   男生小声道:“我……我其实是你的粉丝,我关注你很久了,今天也是特地来看你的,你跳舞真的很、很美。”   逢夏回答得真诚:“谢谢,你也很美。”   她那双眼睛总是清透到摄人心魄的,只一眼便能彻底安下心来。   男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笑起来,声音大了些,“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我,在学校里大家多多少少都骂我是变|态……”   “如果不一样就是变|态。”逢夏签名完,递给他,“那他们应该庆幸,你没觉得他们是变|态。”   男生愣愣接过,垂眼看到杂志上的签名,笔走龙蛇。   【拜托,当个变|态超酷的。】   【——逢夏。】   “谢谢你的喜欢。”   少女眼底融进细碎的光,灿烂又温暖的。   “回家路上小心。”   ……   目送完最后一位粉丝,逢夏累得跌坐进沙发椅里,《茧》对她确实难,而只是跳五分钟,足尖脚踝痛得像美人鱼上岸。   只是这快两个月的灭顶压力总算能卸下,这点痛对她而言就只剩下了快乐。   大剧院关门时点是十一点,舞团其他成员早早完事都先去庆功宴了。   “累了?”陈彦走过来,“丫头,咱聊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的舞团?我保证,你跟着我,照样名扬四海,享誉国际,我必定能将你培养成新一代的佼佼者。”   业内皆知,让陈彦老师亲自收入门下的舞蹈演员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各个都已成颇有名气的职业舞蹈家。   这机会和天上掉金子无异。   逢夏刚想开口:“我——”   “不用急着回答,慢慢想。”陈彦笑着,“去参加庆功宴放松放松,我就不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了,好好玩。”   逢夏起身送:“您慢走。”   她不着急回去收拾东西,心里还记着事。   之前事态紧急,没来得及问月白纱丢失的前后理由。   她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绝不会忍了这么大的亏往肚子里咽。   看向不远处还被记者和迷弟迷妹们簇拥得水泄不通的宋疏迟,她正在脑海里思索着要从哪个角度能去问。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正打算迈步往前走。   喧嚣里沉淀下的清冽轻而落地。   “一起去吧。”   “有人在等你。”   /   还未到凌晨,高楼都市的夜生活才得窥见一隅躁动。   电子音乐的节拍像敲在耳膜上那般,视线被昏暗的霓虹灯遮掩大半,酒色同音浪沸腾,尼古丁的刺激性薄雾无孔不入地引诱着每一个角落。   M2 Club向来只对非富即贵身份金贵的主提供二楼的包厢场地,一套申请流程麻烦,甚少遇见过开放的二层。   逢夏亦步亦趋地跟在宋疏迟身后,她已是游历夜场的老玩家,却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浩大的阵仗。   在这般喧闹的酒色场所却像蓦然沉寂,周遭躁动的空气都如渐渐安分似的。   从上二楼的路口伊始,便围着两排人高马大分外健硕的黑衣保镖,像极门神,冷眼横眉,不怒自威。   总经理亲自下来迎接,微弯身,恭敬指引向前。   “少爷。”   连一楼的人群也纷纷仰头侧目关注而来。   逢夏悄然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   暗色调的光影贪婪地攀进那件冷白色的矜贵衬衫,下颌线锋利如刃,未见分毫波澜。   他似乎早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仅只是略微颔首,便缓步向前。   她注意到,他每上一个台阶,严阵以待的保镖便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心跳似乎跟着一声又一声奉若神明的“少爷”鼓动。   逢夏眼神轻动,没再到处打量,不自觉将自己一向不够规矩的动作一再收敛,呼吸放轻,神色不能显山漏水。   在这样的场合才能发现。   所谓如天堑般分割得清清楚楚的云泥之别,并不是用在身侧长短的距离远近来衡量的。   “少爷,来了。”   二楼入口,沈舟渡懒懒散散地倚靠着栏杆,断眉挑起。   “人我给你扣着了,吵得要命。”   “谢了。”他应。   周围的音乐很吵,她要很聚精会神才能听到动静。   似乎是知道她会有不适,男人微微偏头过来,如亲昵的低声耳语,缓缓:   “人送你了。”   已到包厢的门口,纸醉金迷的财色酒气几乎是扑面而来,隔着一道奢靡金黄的厚重大门,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里面女孩儿惊恐的尖叫声。   ——是让人毛孔也悚惧颤栗的高分贝音频。   逢夏眼瞳憧动,脚步比反应还快往后退开半步。   她错愕看向他。   恰逢Club游曳进一阵冰蓝撞冷紫更迭的暗光,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衬分外蛊惑,明明还是那般斯文而温柔的神色。   在此时,却像罗生门开放的交界,云波诡谲,无数的恶劣因子氤氲播撒。   恶鬼临世,地狱和人间一线之隔。   宋疏迟眉眼的弧度很淡,显得笑意干净而无害。   “敢不敢进去?”   作者有话说:   夏夏:让我看看是谁吓唬我:D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鲫鱼 10瓶;哎亚xuan. 7瓶;ryou、酒酿泡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喂我。”◎   在灯影交替的间隙, 四周如被裹缠起来的那般狭小丨逼仄,银河下泻的干冰冷雾弥散, 却依旧没能遮住那双深邃黑沉的眉眼。   含着笑, 斯文而绅士的。   像只不过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模样。   罗生门开不开,门后究竟是不是地狱。   她竟然迫切无比的好奇这样的问题。   手触碰上那道冰凉入骨的门。   沈舟渡忽笑了声:“可以啊,没看出来胆子这么大,你就真不怕?”   逢夏动作甚至没有一丝的停顿, 径直推开。   宽大到能容纳世界杯看球时的一屋子人的空间, 邵可儿仅拱肩缩背在最角落的位置, 约莫是被不情不愿地带过来的, 长发凌乱打结做一团, 手还在不断的发抖。   苍白的脸色快融入墙体。   没伤,没什么毛病, 看起来就是被吓的。   逢夏不自觉安心,怀疑自己也是被忙碌的一天弄得有些神经敏感。   他那样温柔干净, 被奉若神明的天之骄子, 怎么会是打开地狱的罗生门。   “我可没动粗啊, 好生好色给人请进来的, 是这姐自己给自己吓的。”   沈舟渡摊了摊手,啧了声。   “你说说怕成这样, 那你没事儿招惹他做什么?几个胆够你这么玩的啊?”   真比起在沙发里看好戏的那位大少爷,他这手段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我没有……我只是想……”邵可儿如蚊声言语,小心翼翼看了眼逢夏。   “只是想招惹我是吧?”   逢夏是真觉得好笑。   “我是挖你们家祖坟了是不是?有事儿没事儿非得跟我过不去?”   因为不知道宋疏迟是《茧》特邀的演奏者,所以,在邵可儿的眼里, 她的舞台想毁便毁了, 无足轻重。   因为没有家庭背景, 所以,她便可如蝼蚁一般人人踩踏吗。   如果不是宋疏迟。   那今天她又当该如何狼狈地咽下这口气?   沈舟渡忽的降低音量,小声地说了句。   “阿迟,”   “顾泽西,在一楼等。”   闻言,逢夏眉头微皱,下意识往边上看。   矜贵的男人靠着纸醉金迷的沙发,双腿优雅交叠,修长的手指正散漫转悠着玻璃杯中蛰伏的酒色。   他的视线似乎的略带玩味地看了她一眼,才道:   “请。”   不过片刻,顾泽西声音着急地从门口方向涌进来。   他只站在在二楼的楼梯口,没让进门。   “阿渡,少爷在不在你那?可儿的事情我替她跟少爷赔罪,她是真不知道今天是少爷的舞台,她家里人都要急疯了。那个……你能不能想把人放了,我一定一定隆重的登门致歉!”   沈舟渡真就是八卦不怕事大的,不正面提要紧人物在不在,还不忘笑着说:   “逢夏在。”   逢夏对这戏没什么兴趣,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肉眼可见,顾泽西在外头声音停顿了一瞬,才犹豫开口。   “夏夏……夏夏,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邵可儿做得不对,但你也不能直接让人绑了她,她家里人都要急疯了,万一他们报警呢?”   沈舟渡也确实看戏,在宋疏迟边上小声说话。   “这戏码够狠啊,这姑娘不会被唬住吧。”   边上的男人像早掌握住所有事物运行的轨道那般游刃有余,唇角稍弯,只字未言。   似乎知道她对这样的话不会触动,顾泽西加重语气。   “夏夏,你要是再不放人,邵可儿家里人真的会上门找你,你要怎么办?你事业前途不要了吗?!到时候连我都护不住你!”   吵吵吵。   烦死了。   “你在这儿威胁谁呢?”   逢夏乜向门外,微微偏头,神色里只剩下不耐烦和恶劣的臭脾气。   “顾泽西,我爱什么时候打狗就什么时候打狗,轮得到你在这儿放什么屁?”   “……”   完全意料之外,少女的话说得又毒又狠,狂气都融在字音里,满屋沉寂,连在门口一直低头的经理也不禁悄悄往里面打量了眼。   沈舟渡顿住几秒,才慢半拍蹦出一句。   “她……确实够野的。”   他猛地想起来,去年大一新生欢迎会时他见过逢夏。   她长得太正,越在人群里越是一眼出挑的浓颜美女,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一撇,似乎连魂都能勾进去,上场跳舞表演时,满场的目光都为她侧目。   包括一见钟情的顾泽西。   顾泽西喊了几个醉鬼装模作样的去堵她做戏,言语下流,他刚人模狗样地过去英雄救美不到三秒。   逢夏自己就动手给人开瓢送医院去了,拽得要命。   “陪丨睡?开心吗?”   “你爹我现在送你去陪床了。”   “……”   这姑娘下手没轻没重,玻璃瓶哪儿哪儿都敢敲,也就是幸亏没惹出大事,不然谁都护不住她。   沈舟渡看人很准,逢夏这姑娘,棱角太多,锋芒太盛了,张牙舞爪的劲儿,一般人压根拿捏不住她。   只是没想到大一一年,她和顾泽西在一起没再闹出什么大事儿,现在这一下才让他想起来过往的细枝末节。   沈舟渡开始后怕,“她不会真闹出什么事儿吧?”   宽大的沙发边,那只完美如雕琢的修长手,缓缓转悠,棱格玻璃杯反射出那点深邃黑沉如深潭不见底的眸光。   宋疏迟掀开眼皮,弧度淡淡,只是漫不经心落下几个清淡的字。   “——我在,随她闹。”   /   Club的音量吵得能叫心脏都突突跳动,逢夏没听到那边小声说话的动静,见在外头的顾泽西总算闭嘴了,心情略微舒畅。   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   别人越跟她拽,她越想搞事儿。   这臭脾气怕是这辈子都没救了。   逢夏觑过在边上还惊魂不定的邵可儿,她约莫是真没想到得罪的会是宋疏迟,现在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脑海里浮现起念头。   可他是人人都知道的温柔,只是好声好气的把她请进来,什么都没做,又何必怕成这样。   邵可儿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想法还未继续,被边上的邵可儿抽泣的声音打断。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是我不该动表演道具,真的对不起……”   逢夏配合她的高度,单膝屈膝,半蹲在地面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邵可儿的神色。   “喂。”   “你跟谁道歉呢?”   逢夏指了指宋疏迟的方向。   “我还是他?”   本不是什么难问题。   面前的少女灿烂如阳,不远端男人温和又波澜不惊,单是坐在那儿都遮掩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优雅。   邵可儿用力咬住下唇,像在做什么艰难的生死题,犹豫半晌:   “……你?”   “我?我可不是君子,你可想好。”逢夏玩味道。   只刚才瞥过去的那一眼已经用尽邵可儿全部力气,她没敢再往宋疏迟的方向看,用力环抱住自己。   “都……都道歉。“   “我可不接受空口道歉。”   少女懒洋洋起身,抬手轻抚着邵可儿凌乱做一团的头发。   在她抬手的间隙,对方很明显本能反应地往后闪躲开分毫。   她也不介意,按住邵可儿的衣领,继续慢吞吞地帮她理着头发。   “楼下我们舞团在开庆功宴,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我替全M2的客人谢谢邵大小姐请客了。”   M2昂贵的价位是在全国Club里都算前三甲的,一日流水买俩豪车是绝对没问题的。   被人不断温柔触碰着,不知下一秒是否如会随时袭来的疼痛,邵可儿不受控制的发颤,磕绊地应:“好。”   “我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逢夏说,“你想玩娱乐圈阴阳怪气那套,我随时奉陪。但暗地里玩阴招,别说你家里人想怎么不让我好过——”   逢夏贴上她的耳畔低语。   “别和一无所有的人玩腌臜手段的道理,你该懂吧?”   见她频频点头,逢夏已是得趣,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跟没事儿人似的招呼道:   “头发帮你整理好了,大小姐一起下来玩。”   /   最耀眼瞩目的卡座位置,满长桌快叠满的酒瓶酒杯,寒气四溢的病况叮咚撞入杯壁,一次又一次,飞溅下的酒渍在酣畅淋漓的在狂欢盛宴里消散得了无影踪。   躁动的氛围加码的催化剂,燃烧得血脉沸腾。   逢夏晃动着酒杯,冰块混着金黄浓烈的酒香涌入鼻腔,醇厚热辣的味道腾烧喉咙。   她酒量好,就喜欢纯饮,加七七八八的调和对她来说跟水无异。   舞团来得早,今天氛围好,玩得开心,现在酒量差的都摊到在卡座里了。   邵可儿老老实实的坐在最角落等着结全场的单,连动都不敢动的模样,将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她烦看见顾泽西,对方似乎也记着邵可儿家里人交代事情,确认过人没事,早早的回去了。   逢夏难醉,拒了几个来要微信的男生,百无聊赖窝进沙发椅。   沈舟渡拿了杯酒过来敬她。   “厉害。”   “谢了。” 逢夏喝得也干脆,威士忌一口干。   当做今天帮忙扣邵可儿的人情,这点礼数她向来拿捏得很好。   沈舟渡低笑了声,也顺势把一饮而尽。   都是聪明人,说起话来便省了那些弯弯绕绕。   “少爷让扣的人,我顶多就是帮忙。”他简介说缘由,“我俩聊天的时候正好撞见邵可儿准备动手脚,就给人请来了。少爷做事你放心,他要护的人,没人敢动。”   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逢夏听懂了。   今天对邵可儿搞得事情,她家里人半分不会算在她身上。   静静听着,思绪开始散漫的神游,又浮现出半个小时前的画面。   白衬衫丝毫不乱,黑色袖箍准确丈量出男人极具爆发力和荷尔蒙的手臂线条,那身温润的穿搭,像极英伦温柔的绅士感。   优越的身高完全能将她覆盖保护住,她便像个小孩儿听话地跟在他身后的位置走。   在那样声势浩大的阵仗里。   他每一次睇过来的目光都像在说——   “随你,放开疯。”   逢夏敛着眼,轻轻笑了声。   细细想来,从小到大怕是也没有这么坚定不移维护着她的人。   不问缘由,也不管她多嚣张跋扈。   很像……很像她从未体验过的,被人偏爱的滋味。   可她向来不是会自作多情的人,今天若不是他的舞台,约莫就不会是如此场景了。   逢夏的视线不禁往外逡巡那道身影。   从小窗往外看,夏夜蠢蠢欲动的人潮永不停息,车流如织,外面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柏油露面披上一团散不开的湿漉漉潮气。   在薄雾环绕的天气,男人隽立,正在打电话。   路灯勾勒出他惹眼到完美的侧颜,微垂眼睫,带着礼貌又疏离的浅笑。   在这什么都放肆的夜晚,独独他最矜贵、斯文、纤尘不染。   三五成群的女孩儿频频偷看,似又觉得娇羞,面部绯红,却又忍不住继续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雨幕渐渐磅礴。   路面上跳过一只落汤猫,湿哒哒的,似乎是惧怕Club叫人耳聋似的声浪,甘愿在雨中漫步都不愿到门口的长廊下躲雨。   在淋雨的猫。   逢夏下意识去看他的表情。   男人视线的方向不知究竟落于何处,只是短短一瞬,又重新垂下眼。   他……没管猫咪。   猫咪身影已然消失在雨幕里。   估计是没看到吧。   “狐狸——”师姐喊她,“想什么呢?到你出牌了。”   逢夏慢半拍的啊了声,才记起要拿桌面上给她放好的扑克牌。   点数很小,必输无疑。   逢夏把牌摊开示众,刚准备拿起边上的威士忌喝:“我输了。”   师姐按住她的手腕:“输了可得喝长岛冰茶,刚才都定好了,今天我们《矛盾》的主角不倒成何体统。”   逢夏眨巴着眼睛撒娇:“我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师姐,我喝不了混的。”   师姐不让:“就是知道你喝不了混的才灌你,愿赌服输啊。”   氛围正好,大家都往这儿看着,她不喝确实扫兴。   逢夏犹豫着,还是决定配合的喝了,却在要伸手碰到之前,耳侧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   “我替她。”   话音刚落,修长的手指已然提前一步拿起那杯长岛冰茶。   喉结在暧昧的夜色中上下滚动。   干净利落地一饮而尽。   周遭皆是一阵暧昧的起哄声。   宋疏迟放下酒杯,只是淡笑。   “算迟到的赔礼。”   “呦,今天还真是黄道吉日,连少爷都开始喝酒了。”沈舟渡声欠欠的,还不忘轻轻拍了下逢夏,“你可得对他负责了。”   后半句用的是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   她没动:“啊?”   “提前告诉你声,阿迟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我估计就只有你能喊得动他——”   还才说一半,沈舟渡起身让开她身边的位置,“我有事儿先走了,这爷就交给你了。”   逢夏还蒙着,直至身边传入与烟草味截然不同的清冽香。   舞团人多,在宽敞的卡座也显得有些拥挤,男人坐下时,冷硬的西装裤摩挲过她短裙下的腿   如摩肩接踵似的触碰,略显粗粝的触感沿着微凉的肌肤往上传渡。   肆意的,不加掩饰的   那点温度,好像要将人灼烧起来。   逢夏轻轻呼气,而抬手扇了扇风,试图减轻那点不断翻腾的热。   她不自觉的看过去。   对方好像全然未觉,仰头靠在沙发间,下颌线条清晰立体,微合着眼眸小憩。   直至凌晨三点舞团的人喝罢散场,他依旧是维持着这一个姿势未动。   像睡着了。   围着的人群越发多,莫说师哥师姐他们不敢叫,就连总经理和保镖也是一脸惧色。   逢夏想起沈舟渡走之前说的话,舞团的人今天是秉着“谁也别想站着”回去的标杆在疯喝的,他刚才一口喝下去的那杯长岛冰茶也仅只是名字听着甜而已,实际调配出的酒精度数未必会比威士忌低,还十分容易上头。   实在没办法,逢夏说:   “那……你们先回去,我叫。”   人群渐散,逢夏敛着眼,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   “会长?”   没理,但好在也没有什么抗拒的反应。   逢夏继续小声试探:“少爷?”   也没反应。   “……阿迟?”逢夏轻唤着,“起来喝点水。”   在她以为也不会获得什么回应时,却猛地撞进他黑沉浓墨的眼波。   和平时温和疏冷的神色截然不同,那双桃花眼似已被酒精侵占,眼尾泛着一圈潮红。   直勾勾地看向她,好像猝然绽放开的烟花,难言的勾缠的暧昧和深情汹涌地倾覆。   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这样的眼神盯着人。   耳侧还是Club里雀喧鸠聚的动静,心跳却砰砰跳个不停。   她压下那阵慌乱感,小声道:“那个……水,喝点水会舒服些。”   空气稍静。   宋疏迟姿势未动分毫,陷进沙发里般,随意地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夜色茫茫,漂亮的锁骨间还是她亲手帮他贴上的创口贴。   他眉头微蹙,似是被酒精弄得难受,开口时声音很哑。   “动不了,难受。”   “动不了,那我……”   她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拿在手里的水杯不知该何去何从,刚想放回桌上。   手腕倏地搭上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的掌中,像在拿捏一只破碎孱弱的蝴蝶,轻而易举地将她拉扯过去。   手中的水花沿着杯壁争先恐后地往外溢。   聒耳的音浪夹杂着尼古丁醇厚的味道,好像隔绝成两个天地的世界。   她单薄的手腕被矜贵的男人掌控,滚烫能将人灼烧成灰烬的温度。   “夏夏。”   他重新阖着眼,没什么力气,似本能的往她身侧靠近几分。   说话声音很轻,几乎要听不见,被酒意晕染过的气息,漫得叫耳畔发酥。   “喂我。”   作者有话说: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予月星 10瓶;哎亚xuan. 7瓶;包子 5瓶;清木青木 3瓶;folla 2瓶;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我家,去吗。”◎   他紧紧攥住的地方, 是她连接命脉心跳线最蓬勃之处。   砰。   砰。   若不是他醉了,逢夏敢肯定, 他完全能知道她现在躁动和不安的心跳频率。   她的目光中在男人的脸上逡巡。   他还闭着眼, 浓密如飞翎的眼睫覆着一片天然的阴翳,似是还因为高浓度的烈酒而头疼欲裂,眉头一直紧紧锁着。   虽是酒量低,但酒品出奇的好。   没疯没闹, 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边。   没再多想, 逢夏轻轻抚着他的肩, 保持着不会让水珠滴下去的角度, 将那玻璃杯轻轻抵在他的唇边。   “水。”   略顿几秒, 醉酒的人便听话的轻启薄唇。   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往上抬手臂的弧度, 不让水流呛到他或是滴在他名贵的衣服上。   本就惹眼的红调唇色,沾染上一层浅淡的水汽, 衬衫未扣好, 刻骨似分明的下颌线条, 修长脖颈喉滚动的轨道便分外明显。   再往下的风光半遮半掩, 却叫人视线不听话的跟着他臣服。   连喝个水,都是欲气十足的。   一饮而尽。   逢夏才回神匆匆收回自己的视线, 低下眼,将那空杯子放在桌上。   他没再牵着她的手腕,可滚烫的却依旧流连在皮肤间似的,要将人灼到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被他触碰的地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减缓。   喂完水, 逢夏坐在座位上一动未动,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身侧, 完全朝向她的方向,她怕影响他休息。   M2到凌晨六点才会清场,狂热的高|潮从未止息。   保镖停在离他几米之外的距离,偶尔有路过的女孩艳羡出声。   “靠……极品帅哥,想上。”   “上屁,没看人女朋友也在那呢?”   “谁知道是不是女朋友,再说这种级别的帅哥,不当男朋友,睡一次该多他妈带劲儿。”   “……”   逢夏微微合眼,蹙着眉冷冷吵着说话的方向觑过。   她五官本就是凌厉的,眼型上扬,没有笑意的时候看人便只剩下锐利又厌世的清冷感,这么一眼冷恶感十足。   嘈杂议论声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逢夏无奈,如宋疏迟这般的,不管是睡着醒着,想要拽他下神坛的手都未少过分毫。   她正犹豫猜测着这大少爷什么时候会酒醒,该怎么把他送出M2的时候。   远远穿来一道声音,男人身着正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白净清秀。   “逢夏小姐,我来接少爷。”   他自我介绍是宋疏迟的司机。   逢夏打量过总经理和保镖的反应,确认他的身份无误,让他把人带上车。   一起跟至M2门外,来接他的车是之前见过的长轴幻影,黑沉的漆面如镜,车牌是连号,声浪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如蛰伏的野兽。   约莫只是用来接送他的,从未见宋疏迟亲自开过。   司机小心谨慎地将人送上去,极轻地关上车门,才回过神问需要送她回去吗。   逢夏摇头说自己打车了。   车门刚关,司机降下和后座隔着的屏,视线恭敬地望向后排那道清明又冷淡的眼。   男人扣子半解,漫不经心地倚着座椅靠背,眸色在窗外霓虹反射出的只有捉摸不透的清光。   “少爷,要送逢夏小姐吗?”   他语气淡淡:“她说不用。”   司机:“那我——”   话说完,那道深不可测的眼眸睥睨而来。   “第一次见面,逢夏小姐?”   宋疏迟轻轻叩着座位扶手,眼底晕上浅浅的笑,明明是笑着温柔如水的眼,话却只叫人不寒而栗。   他轻笑着,慢条斯理:   “你让她发现一点端倪——试试。”   司机低敛着眉,忍着手心冒出来的冷汗连连道歉。   “没有下次。”   男人应得语气没有起伏:   “开车。”   幻影低调的车身起步,黑窗外还是少女的身影,她站在寂寥昏黄的路灯下,刚下过雨,地面还是湿的,污水攀爬上鞋底。   他手撑着下颌,优雅缓缓偏头,认真的神情像在仔仔细细地欣赏一幅上世纪的珍贵名画。   看女孩望向车内担忧的眼神。   看她随手将碎发望后撩,低低垂着那双清透的眼,熟门熟路的点烟。   红唇轻吐,浓艳的五官在冷白的烟气里半明半暗。   看女孩儿懒懒散散咬着烟,动作慵懒似在讨人撒娇的傲娇猫咪,带着刺,偏偏又是致命的撩人。   宋疏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敛目忽笑了声。   想到了。   想成为她唇边的,烟。   /   第二天是周末,逢夏窝在宿舍里睡懒觉,是被一堆没完没了的消息和电话铃声吵醒的。   昨晚太累,忘了开静音。   逢夏半眯着惺忪睡颜,有些厌烦地点开第一位聊天框播放语音消息。   老段的语音便相当兴奋。   “逢夏你这次做得可以啊,学院每个老师都在讨论你昨天的舞台!努力的人一定会有回报你——”   逢夏掐断语音,她不用听都知道后面是老段罗里吧嗦的心灵鸡汤。   她用迟钝的思绪半晌才回过神来去查看,不知道是哪观众偷偷录制《茧》的舞蹈片段发在网络平台上,带上陈彦老师的tag,还不忘艾特她。   《茧》本身就是唯美、优雅的编舞,视觉观赏性极高,约莫还有邵可儿白送来的热度加成,视频热度直升。   包括她的口碑。   逢夏揉了揉太阳穴,不用猜都能知道是公司的人干的。   《矛盾》舞剧表演全程是不允许任何录音录像的。   她坐起身靠在枕边,刚睡醒丝绸睡裙的吊带垂垂下落,几许凌乱的发梢掉落在美好起伏的浑圆弧度前。   狭长的双眼微眯,仔仔细细将与自己、《茧》相关的词条从头到尾刷了个遍,再三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宋疏迟的出现的画面和消息。   终于松口气。   好在公司还有一点道德底线和脑子,知道不是谁的热度都能蹭。   这一下算彻底清醒了,逢夏点开华希发来的那十几条消息。   上午10:00。   【演出效果确实好,你这人际交往关系进步不少啊,陈彦老师给好几个业内大佬推荐你,咱们出道作的档次要拉满了,来公司聊聊。】   中午12:00   【你这圈粉能力太强了,当晚居然就有给你开站子成立粉丝团的,牛逼。人还没出道,站姐都有了,这白月光图杀疯了。】   【[微博链接]】   内容是为她成立的后援会站子,ID是盛夏相逢·逢夏,放了九宫格live和精修各半,是她在人潮里弯着眼给粉丝而签名的画面。   点抓的很好,追光灯碰巧撒在她披着的月白纱身上,粼粼如浮光跃金,少女真诚地仰着头听粉丝说话,眼底的温柔满溢。   那一束光,像极神女下凡。   图拍得太好,一个早上转发点赞破万,底下还不断有人在问“是哪家的爱豆这么神颜”、“真诚才是必杀技”。   华希高兴得不行,只是一个舞台的功夫,背靠圈内资历高深的舞蹈家,还一手掌握着出神图的站姐。   她说她就知道逢夏,像她这样的,随便给她一点放光的机会,回报率便高得吓死人。   下午2:00.   直接怼语音了。   “我不是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要立的人设是温柔知书达理的白月光,不是什么恶女人设,你怎么能张口闭口就跟粉丝说什么变/态。”   “什么叫做不一样就是变/态?你在公众场合说这句话,你知道我为了压你这条料花了多少钱吗?!”   “到公司来报道,开会!”   逢夏一条条查阅完华希的消息,不急不缓的吹了个流氓哨。   按她个人感受,华希才是最适合出道的,这变脸速度谁能赶得上?   去公司一般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逢夏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洗漱,站在衣柜前选了套牛仔挂脖吊带,搭配同色系的牛仔长裤。   吊带下摆在纤薄如纸片的腰腹上交叉,紧身款式,前凸后翘的身形勾勒的一览无余,一整套又拽又辣。   她懒得化妆,直接戴上宽松的墨镜打车出门。   华希公司在江城CBD,高楼川流不息,镜面玻璃反射出的光点似要比底下的车流还要斑驳多样,江城一向堵,十几分钟的车距走出俩小时。   光坐个车都腰酸背痛。   逢夏不耐烦,熟门熟路的刷门禁到华希的办公室楼层。   四周光线开得很足,进入长廊,墙面全都贴着公司旗下的一线艺人的海报,她的海报在最里面,华希办公室的门口。   按道理她没有正式混过娱乐圈是没有资格上墙的,但是华希说没有她就没有这个公司,所以她的海报位置从未动过。   她看了会,这张海报还是她初中文艺汇演爆火出圈的那张“九尾狐”神图,毛绒白裙,波浪长发都像会跳舞似张扬地往甩,一双狐狸眼,极近风情。   她正看着,听到华希的声音。   “把门外那张海报撤了,太野了不适合她现在的人设。”   稍顿,逢夏挪开眼,敲动华希办公室的门。   “进。”   华希看到人,不动声色微微皱了眉,随后才道,“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逢夏;这位是你的形象管理的老师,这半个月你每天过来跟他上两小时课。”   逢夏自来熟地扯开办公座椅坐下,有些懒得扯下墨镜,随意地将沉黑的墨镜角挂在自己胸口的地方。   “教什么的?”   “教你怎么好好说话,怎么当个艺人的。”华希没好气,拍了下她的脚,“你看看你,谁家温柔少女是这么坐的?”   逢夏无所谓:“我又不是。”   “知道你不是,才让人来教你。”华希说,“他会教你怎么说场面话,什么该做什么不怪做,别天天出口成脏的,变/态是什么啊变/态?”   “你那身野毛病趁早都收起来,最近刚好有几个综艺节目、酒会都在找你,情况不一样了,你别在给我闹出和上次一样的疯。”   说的是上次她灌那大佬酒。   逢夏皱着眉,想说话。   华希正神色,高跟鞋踏过地面,睨了下她那身衣服。   “从今天起也别再穿这个风格的衣服,要赚钱就别又当又立的——行了,我还要去开会,你就跟着老师好好学。”   说罢华希便走出办公室,一点说话的机会也没给逢夏留下。   她微微皱着眉,眼神里是在挤不出半点笑意来,从头到尾维持着进门的那个姿势没动过。   耳畔还是那个所谓形象管理的老师絮絮叨叨个不停,什么“讲文明讲礼貌”、“遇到恶意刁难不要强出头”、“穿衣服要温柔的暖色系,不能太暴露,不要太招摇,不要和人起冲突。”、“今后和粉丝交谈说话都要经过经纪人首肯”……   七七八八一大堆。   唐僧念经都没有这么絮叨。   台上说台上的,台下走神台下的。   逢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等俩小时已过,很有礼貌的说了句谢谢,也没管台上站着的老师是什么反应,径直就走出公司大楼。   出门的时候是大晴天,下楼时又开始下起雨。   逢夏没带伞,CBD附近又不好打车,她也没什么反应,心烦地走在雨幕里。   仲夏连雨都是带着燥感的,砸在皮肤上,闷热感黏着发丝一路下垂,脸颊,脖颈,再顺着肉感线条隐匿进身体。   她没什么反应,淡淡撩开湿漉漉的发。   走了个顾泽西。   又来了个华希。   她要决定自己想干什么的人生真的这么难吗。   真他吗操蛋。   逢夏走在路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人群车流,如同韩剧最爱上演浩荡人潮的十字交叉路口,伫立在路口的红绿灯跳色,雨滴拍打,伞状斑驳陆离,明明是喧豗纷纷的世界,在此刻却好像寂静无声。   思绪一多,反应便慢起来。   目光茫茫游移,耳畔忽的听到一声野性的声浪,高亢激昂如啼鸣。   不远处如熔浆沸腾起的排气声浪,高楼都市闪烁的霓虹偏爱撒向,全车身碳黑的漆面,完美又流畅的造型设计堪比最最精湛的艺术品。   遥遥疾驰过来时如最凶暴的野兽嘶吼,连广阔天地压不住它半分张狂。   一米之内车流内无人敢近分毫。   逢夏认得。   帕加尼风神,超跑里最顶尖的艺术品。   行走的半个亿,压迫感拉到爆满。   趁机拿手机出来拍照录像名车的人不在少数,她还在想又是哪位少爷出来炸街时。   超跑已然稳稳地停驻在她面前,隔着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副驾驶的车门在雨幕里缓缓往上张开。   轰鸣的排气声夹杂着雨滴,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里面正在开车的人。   随意地套着一件烟灰色的卫衣,冷白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有雨幕的光影晕在那张浓墨重彩似的五官上,侧颜如画,桃花眼的弧度淡淡。   随意又张扬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来。   越过人潮睨向她。   她的呼吸不自觉停顿一刹。   男人偏头,漫不经心地睇着,看过来时带着些懒怠的笑:   “不上来?”   后面似有喇叭声响起,逢夏猝然回神,轻轻应了句“好”才走上车。   方才还在费劲仰望着的车,下一秒却是安然坐在其中。   在沉闷缓缓下落关上前,她听见外头女孩儿满是钦羡的交谈声。   “靠,为什么车帅人也这么帅啊!”   “真就大少爷,为了接个女孩儿能让这么贵的车随便淋雨……拽死了。”   “……”   超跑重新起步,极低的底盘推背感分外明显,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重。   逢夏下意识扯紧了安全带,动作不由得僵硬起来。   似乎察觉她的局促,身边人极轻的笑了声,浅浅的,如同在勾着人的低磁,听得人耳畔发热。   “淋雨了?”   宋疏迟问。   “嗯。”她讷讷应。   何止淋雨,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幸好今天穿的是牛仔布料的衣服,淋了雨倒也不会透。   “这儿回学校换衣服堵车。”他说。   她有些没懂,目光悄然往他那走。   就坐在他身侧的位置,稍近,好像能将身上的潮湿寸寸贴到他那一般。   和平常那副优雅斯文的样子不同,他开车的时候似乎总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指尖搭着,眸光偏淡瞧不出半分波澜,似乎再昂贵拽气的车对他而言。   也不过区区玩物。   看起来有些……说不出来的苏。   她还在打量着,没注意到下一个是红灯路口。   倏然跌入宋疏迟看过来的目光,偷看的目光被抓个正着。   耳边传来阵若有似无的笑。   几乎是同时,她便像逃窜似的躲开了,后知后觉发现她这举动像极了做贼心虚,轻咳了声。   “那,那我们去哪儿?”   此时夜色已至,城市沐浴在水光中,长天被黑暗淹没,潮湿暧昧的氛围连彼此的呼吸都能丝丝入扣的串联嵌合。   身边的男人游刃有余,视线停在她身上像汹涌倾覆而来的那般,却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笑意很浅,慢声问着:   “我家。”   “去吗?”   作者有话说:   少爷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手的:D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薄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 20瓶;ryou、酒酿泡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浪荡的。”◎   渐大的雨幕顺势在车窗上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浪花坑, 狂风暴雨,超跑疾驰破开一条孤傲分明的航线。   他开车时总给人感觉很……毫无章法。   超跑提速飞快, 上一秒在平地, 下一秒便如疾驰奔腾的野马以最快速度离弦,踩着都市里那道红线最禁忌的时速驰骋。   逢夏攥紧安全带的指尖泛白,清凌凌的眼眸几乎是迫切地锁在前方道路的风景上,脑海里潜意识总觉大爆炸快袭来。   等稍稍适应, 她才想起来回过神问他话。   “你家?”   “去后海?”   上次去林意眠家里惊鸿一瞥的宫祗高宅, 肃穆庄严黛瓦红墙, 是遥遥看着都只觉神圣不可侵的地界。   闻言, 边上的男人勾唇, 漆黑深邃的眼眸睨过来。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   嘴一快,话的含义便有些奇怪。   逢夏耳畔微热, 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干脆说实话。   “去阿眠家的时候看到过一眼, 具体的不知道。”   “啊。”宋疏迟从喉咙间漫长些清浅的笑, 斯文道, “下次带你回去。”   逢夏没懂对方的意思:“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家。”   他温声解释,   “后海那我不经常回去, 独居。”   独居?   不知是不是这让人头晕目眩的车速所致,这两字在现在的氛围里听起来总有些难言的暧昧感。   她垂眸检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晕成深色的牛仔布料,虽说不至于暴露,但未干透的雨滴贴着身上往下滑。   这样去他“独居”的家, 确实……有些不太着调。   逢夏刚在脑子里措辞准备拒绝的话语, 超跑已稳稳地停进地下车库, 耳边还是未停的排气声浪,肆意又不可一世的动静快响彻空旷的车库。   她犹豫着:“我——”   密闭逼狭的车内空间,连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在耳畔疯长。   对方并未起身,侧目觑过时,眼底还带着温柔清润的笑意,像四月春雨后万物萌生的蓬勃生机,扫去裂帛,柔和的春意浓浓。   没说任何让氛围奇怪难堪的话,他极为绅士的问着:   “想要回学校吗?”   “我送你。”   好像在跌进那双眼的瞬间,她那些多疑思虑才是最不合时宜的污流。   也是。   她不主动对人家闹出点什么就不错了,只是换个衣服而已。   能有什么。   半秒,逢夏摇摇头,干脆下车。   “谢谢,就这儿,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跟在他的身后上电梯,只用余光看着电梯不断往上跳动的数字楼层,很快,很稳,只是她的心跳却像跟着在高空航行那般,怎么都稳定不下来。   不动声色的轻轻呼吸。   在她近乎到自己感觉要降到透明时,他解锁进门。   黑沉压顶的大门一开,径直入眼江城最繁华的高楼夜景,像极赛博朋克的高饱和度电子霓虹灯牌,车流不息,万顷高空无需一颗星子也如银河下陷人间般惊艳。   难怪都说,只有银泰才配看完整个京都的繁华夜。   “这个。”宋疏迟示意脚边的拖鞋。   逢夏看了眼,男士拖鞋,全新的。   “没女孩儿来。”他说,“先穿这。”   逢夏点头应好。   她倒也没想过他家里会有过女孩儿,学校表白墙运营得跟三百六十度人形监控似的,就盯着他的动向,至今也未有半天哪个女孩儿跟他走得近点的消息。   高岭之花莫过如此。   噢也不是。   有上次她和他的合照,他身边唯一一次和女孩儿同框的绯闻消息。   逢夏忽笑了声。   现在这要是让他的女孩们知道她在这儿,怕不是都该疯。   换上拖鞋,逢夏才开始看,他的房子约莫是自己着手操刀装修的,很规整统一无比的黑灰色调装修,稳重内敛的极简风,几乎看不见任何白色掺进。   莫名让逢夏想起电影《告白》里的一句台词。   ——“这人间炼狱,要黑就彻底的黑暗。”   ——“没有白,没有中间地带。”   漫天黑色下压,深邃又张狂的压迫感径直逼袭。   她视线还在看,衣角却猝不及防被扯住,力道凶猛至极。   几乎是转瞬之间的功夫,她整个人失重地往后倒。   后腰蓦地生出股力道,扣住。   “731,”   男人的声音从上方徐徐落下,似蕴了些火,音调压得十分短促。   “坐。”   逢夏才注意到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大型犬。   说像犬,但模样更和狼近似,立耳,体型高大威猛。   通体蓝灰色调的羽绒似长毛在冷风中游曳,一双眼总叫人想起蛇眼似的冷血动物的眼睛,眼白多,蓝黑的小小瞳仁只占一隅,桀骜,难驯。   视线冷冷乜着她,在某一刻,逢夏真觉它会冲上来像撕咬生肉那般对她。   端坐在原地,像极野生狼王征战高山冰原,那股子拽气又冷傲的狠劲。   逢夏好奇从他的身后探头出去打量,眨了眨眼。   “好帅。”   “嗯?”他问。   “它,”逢夏扬了扬下巴,小声问,“这是狼吗?真的好帅噢,梦中情狗。”   “勉强算,” 他随意地动了下手,狗便聪慧的起身倚在他身侧,“德牧和北美灰狼培育的血统,蓝湾牧羊犬。”   逢夏从未听过这个品种的狗,约莫是近几年新培育出来的。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它身上,她除了喜欢猫猫,还分外喜爱这种威风凛凛的大型犬,光是往那儿一站,几米之内必定生人勿进。   更何况是这样少见的大型狼犬。   逢夏问:“真的好帅,它叫731?”   “嗯。”男人示意她伸出手,“可以摸,他性格很温顺。”   闻言,逢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心悬空在731的上方,似乎是听懂刚才他主人下达的指令,并未在如同之前一般拉扯着她。   很轻地用鼻子闻了闻。   下一刻,便真温柔低下头任她抚摸。   看起来张狂到根根分明的毛发,摸起来手感出奇的软乎。   逢夏眼睛弯成月牙,语调不自觉随之兴奋起来。   “它真的好可爱!”   似是得了首肯,731没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柔和不少。   她rua731的手法逐渐肆无忌惮,从隔着一段距离的单手到小心翼翼地凑到它身边,用双手按摩似的摸了个遍。   若不是她介意自己身上是湿的,更想彻彻底底地抱住。   抱着大型犬的安全感拉满了。   还沉迷在731的世界里,头顶骤然迎来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柔软的毛绒触感,四周皆是独特浅淡的鼠尾草的香气。   她随731一同半跪在沙发边,手慢半拍扯下毛巾时。   骤然撞入他深邃的眼瞳里。   她动作兀自僵硬在原地,视线范围内是男人微敛着的眼睫,很浓密纤长,像玩偶娃娃似的,很难想到男生会有这样勾人的眼睫。   覆下的那边阴翳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动。   男人那双向里来只在珍世名琴里把玩的漂亮指节,此刻,缓缓隔着雪白色的毛巾,抚在她的发间。   她眸色滉动,下意识的伸手去拿头顶上的毛巾,意外触到带着薄茧的指腹。   转瞬即逝的接触,她却无端像被人猛地震颤,定格。   她在最低端的位置,像是能被逗弄的小宠物的间距,愣愣的仰着头。   男人懒怠的高坐在沙发间,密闭的阴影随着清淡的眼神眄下,那样的眼神似乎能将她的小心思剖析得一清二明。   声线渐渐晕上些许笑。   “还不去换衣服?”   “……”   逢夏急急回神,才注意到自己准备换洗的衣服,他已经放在沙发左手边的位置。   是偏向居家型的黑色调衬衣和长裤。   看款式,是他常穿的。   逢夏耳际微热,倒也不能无端让他生出女孩儿穿的衣服来,抱起换洗的衣服未在耽搁,按照他说的方向小跑到浴室洗漱。   房子大,隔音还好,以至于她丝毫不知注视着她跑进去的那道视线和身后的动静。   宋疏迟慵懒垂着眼,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着731毛茸茸的脑袋。   他一碰,庞然如731,都不敢动弹,定定入座低首臣服。   他好整以暇睨着731,低声教育:   “记住没?”   男人示意少女的方向,居高临下,言简意赅的淡道:   “她,你妈。”   “懂点事儿。”   /   浴室镜面氤氲薄薄一层水雾,逢夏抬手抹掉大半。   她随手将头发扎起,因为没有发圈,发型弄得松松垮垮的,他的衬衣对她而言很宽大,能盖住大腿根部的位置,有些随性慵懒风的感觉。   她偶尔也这么穿,倒是不会觉得奇怪。   用的是他的沐浴露,那股如雪山清冽怡人的味道时时环绕,像寸寸侵入她的肌肤,猛烈,挥之不去。   做了会心理建设,逢夏慢吞吞地挪步走出。   方绕过长廊到客厅,食物香气迎面,精致的黑色调陶瓷碗碟摆满长桌,摆盘精致,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叫人眼花缭乱。   她有些愣:“这个……你做的?”   对方刚放好筷箸,动作稍顿,似是饶有兴味地瞥了她一眼。   “嗯?”   随后,他“啊”了声,略带笑。   “嗯,刚做不太熟练,手弄伤了。”   “伤了?”   逢夏跑到他身侧,有些抱歉,她真没想到来他家换个衣服还有这连锁反应。   她约莫是真理解不了这些世家的礼仪做派,只是换衣服,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哪儿?”逢夏垂着眼,拉过他冷白的手腕查看。   男人的手生得漂亮,如伞骨分明修长,削瘦又刻骨的骨骼,按照她家里的说法,像这样的手天生就该是用来玩艺术的。   此时放在掌心里。   温度滚烫,衬得她刚洗完澡的手指分外冰凉。   她还垂着眼在查看,近乎交|缠的手指,对方似乎微不可查的,勾住了她的指尖。   只一下。   快到的像是她转眼云烟的错觉。   她有些愣地抬眼,在坠入那双如无边春色的眼瞳之前。   他忽的轻笑起来。   清淡的浅笑,有些磁,温柔低徊,似融了缱绻起伏的气息,听得叫人耳畔发热。   男人探寻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唇边的笑意漫开,有些浪荡的。   “小姑娘,”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阶段的少爷真的混球啊哈哈哈,就喜欢逗着人玩然后再自己哄。   蓝湾真的梦中情狗,帅到炸裂。   谁能拒绝养蓝湾的少爷呢:)   看731,图:微博@尽仙仙。   顺便说一下没必要的点:   少爷把731当家人,所以用的都是“他”。   ①摘用台词文里已表明出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瑭璟 20瓶;宝妈、听夏流火 15瓶;folla 2瓶;ryou、50114679、kili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她喜欢。”◎   窗外阵雨未停, 水色急速飘曳,连绵不断的高楼像没有尽头的山脉。   头顶那盏冷色调的光影飘落在交叠的手间, 乖乖坐在一旁的731尾巴甩到椅角, 吱呀一声在静谧的氛围里叫人骤然回神。   逢夏已放开手,眼神来回在他和他的手上转悠。   脑海里的想法跑过八百个,正有些恼,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在逗着她玩儿。   对面的男人低笑了声, 将筷箸递到她的手边, 语调温和。   “只是一点擦伤, 没见血。”   “饭不是我做的, 特地点的。”   逢夏还想进行上一个话题, 便听见他继续道:   “想着你应该没吃饭,”他说, “这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   闻言,注意力彻底被挪走。   她喜欢的口味偏辛辣, 更爱川湘渝多些, 环顾菜色, 满桌浓香鲜辣, 确实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只是这腾升起的屡屡烟火,雾绕味重, 和这处处精巧设计的房子十分不搭调。   她都有些怀疑,他平时是不是吃清淡向或是西餐多些,这才不会让半开放式的厨房弄得到处都是油烟味。   逢夏犹豫:“这——”   “没事。”对方未看她,清润的嗓音显得分外斯文,“不会胖, 吩咐过了, 做的都是低脂食材。”   只是因为猜测着她没吃饭, 便面面俱到地,特地为她点了一桌菜。   逢夏耷拉着眼皮,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上映起她叛逆青春期。   最开始学跳舞确实是华希的主意,但她向来早熟、有野心,早早规划好自己的人生目标,深谙普高对她而言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之路,她有别人没有的资本,便不会放纵自己这辈子困顿在一座穷乡僻壤的小城。   因此。   她毅然决然放弃高考,全心去准备艺考。   小城本就是封闭落后,不参加高考学跳舞,不谈金钱花费,这本身就被认为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被周边人一遍遍地戳着脊梁骨骂“小小年纪狐媚下作”、“卖弄姿色”,家里人断食断粮,她便搬出家里住宿舍,学着做自媒体,自己赚的钱随便够她挥霍。   两头跑,忙得要死,艺考标准本就要瘦,她那两年吃饭基本用牛奶、水煮菜对付过去。   因为没时间,也没人乐意管,想起来吃,没想起来就罢。   即便后来和顾泽西在一起,他不喜欢吃这些,她也没有感受过这般被人照顾的感受。   逢夏桎梏着墨色筷箸的手不自觉用力,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好像说什么都不太适合这氛围。   半晌,才干巴巴道:   “谢谢。”   只能说谢谢。   谢谢他,真的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饭吃到中途,逢夏放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个没完,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华希的电话。   “抱歉,我接个电话。”   宋疏迟示意她去客房的方向接,女孩儿的身影刚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他眼神觑过这一桌餐,神色淡淡,眉心转瞬轻皱。   查看手机消息。   沈舟渡:   【今天是下雨还是下铁,少爷您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我上次看你主动点辣菜,还是整人送医院的时候,哪个不长眼的有得罪你了?】   【可惜了,这家可是江城口碑最好的川菜,死贵。】   沈舟渡还真想知道宋疏迟是不是下铁了,他平时龟毛又洁癖,最讨厌的就是这般油腻的味道,烦油烟、烦红油会滴在衣服上,也讨厌身上一股子荤腥。   小时候那会有人不怕死,偏要作,油滴在他衬衫上。   这少爷笑着“请”人连吃了三天死亡变态辣盛宴,让人盯着,每一口,每一盘,不准剩下一滴汤汁,白陶瓷底必须是雪白无暇的。   那人辣到脸色涨红像狂奔了几公里,后来直接连夜急救进医院。   宋疏迟这人,永远一副游刃有余、优雅的世家公子做派。   不笑的时候让人害怕,笑的时候更让人害怕。   最让人害怕的是,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想整人。   今儿个破天荒地让他找川菜,他还真担心这少爷又要发什么疯。   急火攻心焦躁的等了会,对面的消息才弹出来。   清淡的,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没。】   【她喜欢。】   /   逢夏站在窗边接电话,雨势已经开始转小了,她在心里盘算等下吃完就回学校宿舍。   听筒里,华希有颗粒感的声音沉沉:“我发给你的行程表看了吗?”   逢夏:“还没。”   “你一边看我一边说。”华希道。   逢夏点开免提,再转入那张满满当当的Excel表格。   有几档正式露面参加的综艺,她大概看过资料,这几档都是陈彦老师手下的资源。   华希选资源很聪明,大多都是娱乐向舞综,既可以让她崭露头角,还有一定的业内知名度加成。   只是时间排得很紧,几乎是连轴转的录制。   手指放大表格内容,还有之前约好和《IESY》的时尚周刊拍摄,这个算是她的老本行,只是《IESY》是大刊,分量重,估计要磨许久才能结束这个行程。   这一两礼拜时间怕都被填满了。   “你这几天还是按时来上课,到时候上综艺的时候千万不要乱说话。现在节目本来就喜欢恶剪,我跟节目组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发挥好,人设必立起来。”   华希似乎还在那头忙工作,偶尔 能听到有人的汇报交谈声。   “你把你手头账号都发给我,这些交给运营部就行,你以后只负责录制,选题剪辑发布我们来。”   逢夏站累了,坐在宽敞毫无遮挡的落地窗前,屈膝环抱。   “华姐,我的账号是我自己运营的。”   “我知道,但你的性格太冲动了,咱们事业才刚起步,你想想现在网络时代见风就是雨,你一句安慰粉丝的‘变态’,都被剪成太妹口出狂言,你想过自己运营账号的后果吗?”   逢夏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的自媒体账号基本陪她度过了整个难捱的青春期,什么都是亲力亲为,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拱手让人总觉不适。   “账号可以给,但是接广和工作内容我要自己安排。”   “你自己安排?”华希斩钉截铁,“不行!”   静默半晌。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强硬,华希低声道:   “夏夏,我是你经纪人我能害你吗?公司给你挑的视频质量,不会比你自己安排的差,容易掉马不说,而且等你开始录制综艺之后,你会非常忙,不能因小失大。”   “可我本来就不想弄什么温柔白月光人设。”逢夏实话实说,“我有多少黑料,您不清楚吗?”   她自我认知清晰:   “华姐,你想过没有,是现在立这种人设吃红利,还是等着终有一天那些历史被翻出来,互联网有记忆的。”   “现在市场就是软妹当道,我也跟你说过了,你的粉丝以后比我们团队都能给你洗,”华希也不耐烦了,拍了拍桌子,”夏夏,我是为你好,知道吗?就这样,录制注意事项给你发过去了,自己看。”   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死寂的忙音。   逢夏举着电话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片刻。   她没把门关实,在光下显得黑乎乎一大团的731伸出爪子,推开大半边客房的门,体型大,不过几秒的距离就端坐在她身侧的位置。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蓝灰的眼睛盯着她看。   倒不像之前那般凶狠,长尾慢悠悠地在地上摇晃画圈。   逢夏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小声咕哝着:“宝贝,你怎么过来了?”   不管再大再帅的狗狗,都是可可爱爱的小宝贝。   她摸着棉花似的小狗绒毛,还是屈膝环抱的姿势,身上的衬衫宽大,她整个人能完全缩进去。   没有注意到下滑落肩头的半边衬衫。   犹豫半晌,还是打算将自媒体账号的密码都交出去。   一个个打着字,没仔细看屏幕上方跳出来的来电显示,径直点了接通。   “喂。”   “喂,夏夏。”熟悉的男声传来。   她条件反射地想去按挂断。   “别挂别挂,我是来跟你说事情的,夏夏。”顾泽西急急道。   逢夏本就烦,语气冷着:“放。”   “那个,那天可儿的事情谢谢你,我知道是你跟少爷说,你心里还是有……”   后面絮絮叨叨的话逢夏没注意听,室外传来一声温和的唤731的声音,她先应:   “——在我这儿。”   她怕他找731有什么事儿,轻轻摸了摸它背,示意它过去找主人,轻声:   “731宝贝,去吧。”   逢夏继续打电话,微蹙着眉:“我没听到,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可儿……不是,我就是想说我和可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把她当成普通朋友。”   “爱什么朋友是什么朋友,用不着来和我讲这些。”   话说完,电话那头肉眼可见的沉默了几秒钟,她手刚碰到红色的挂断按键。   顾泽西已低声开口,似是还有些为难。   “夏夏,真的没有和可儿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所以,你不用用这样的小心思。”   “……?”   逢夏的问号快打在脸上,莫名其妙:“我用什么小心思?”   “731,”顾泽西说,“这是少爷养的那条蓝湾对吧,这没几个人知晓,你从哪儿知道的。”   她视线偏移,不远处的大门彻底敞开。   矜贵的男人缓步迈入,背光在冷色砖面摇曳出一道修长矜贵的长影,一路蔓延,像吞灭那般淹没向她。   这室内太过安静,听筒里的声音能清晰落地似的。   顾泽西侃侃而谈:   “我们的感情虽然出现了点问题,我也很懂、很了解你。”   “所以,你也不用拿少爷气我。”   “……”   作者有话说:   逢夏:你最好不要在我这里发癫。   末尾删改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宝妈、一只扑腾的大鹅 5瓶;橘子味 3瓶;ryou、kili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引诱。”◎   炽灼的钨丝聚光灯三点布入, 少女如坠落的星子踏着轻纱畅游人世,连发梢都像天生会跳舞般, 轻灵优雅, 刚表演完鞠躬,演播厅由内的参演学院到满堂观众,掌声轰动。   主持人笑着鼓掌:“哇,我们的狐狸真不愧是陈彦老师的得意门生, 这舞看得我个女孩儿都忍不住心动了, 这支是您独自编舞的吗?”   少女端坐在位置上, 手乖巧地搭在膝间, 她的波浪卷发被造型师拉直了, 柔顺的贴着耳侧,省略去眼前一闪而过的不适应, 红润的唇弯起弧度。   标准的露齿笑,灿烂娇柔。   “是。”   “这么美的舞蹈, 也太厉害了吧!”主持人转向正对面的学员, “这是5号嘉宾, 也是我们最后一位助阵表演的嘉宾, 逢夏,想坐下选择的请按下眼前的按钮, 若多方进行选择,则将进行反选哦。 ”   电子大屏正急速切动参演学院的选择号码,节目组还极会挑事的,不忘让单人摄像直直对着逢夏的脸拍。   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对准她的镜头约拉越近, 几近快怼到眼前的间距。   逢夏下意识皱起眉, 却也在这瞬间, 观众席轰然炸开整齐无比的“哇——”   她回神,急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管理。   “摄影师必须加鸡腿,我们夏夏太适合怼脸了,真的好漂亮!”主持人说,“好惊喜!四位选手都统一选择了夏夏!”   舞综半决赛只剩下四位选手。   导演拍板:“好!谢谢大家的参与,今天录制到此结束——”   录制一结束,逢夏便没带半点犹豫的走向化妆间,闭眼窝在躺椅上小憩。   助理阿诚敲门进来,他是这两礼拜才跟着逢夏跑行程的,大学刚毕业没多久,人老实,就是说话总喜欢以“啊”结尾,听着逢夏头疼。   “狐狸啊,你怎么不跟导演他们打声招呼就回来了?让华姐知道不骂死我才怪,看到没,刚才在台上大家都选你,好厉害啊!”   逢夏把头转向另一边,没什么好气:“他们又不是傻子。”   这档节目导师之一是陈彦老师,最近《矛盾》、《茧》宣传得沸沸扬扬的,公司要捧新人,推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参加节目,空降就是嘉宾。   有眼睛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你看看其他嘉宾,只有你是颜值实力双修的,光是这张脸都惊艳死人,他们选你叫做天时地利人和啊。”阿诚说。   逢夏闭着眼,这档舞综在南城录制,早晚大半夜三班倒的,而《IESY》又在云都拍片,摄影师磨了半个世纪就是不满意片子效果。   她最近三地连轴跑,还得上那个什么操蛋的礼仪课。   别说昼夜不分,她一睁眼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个地方,人累到刚才跳舞的时候险些摔倒。   “别屁,没事出去。”   “诶——屁可不能说啊,万一被人瞧见了就完了。“阿诚笑笑,“还真有事,你手机响了半天了,给。”   工作时间,手机都放在阿诚那。   顿了会,逢夏感觉自己都跟僵尸似的,形如枯槁,慢吞吞地去接手机,半眯着眼看。   全都是老段发来的语音,条条长达五十九秒。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经夸,刚跟你说完《茧》表演的不错,你就开始长期旷课了是不是?出勤率要不要?期末考试考不了很光荣吗?”   “学业和事业一样重要,到时候传出去保送的专业第一挂科,你自己听听看好听吗?赶紧,我今天必须要在学校见到你,否则课任老师那我看你要怎么交代。”   “……”   因为最近实在来不及,学校那边的课不是请假就是直接旷。   逢夏闭着眼,长长叹口气,问:“等下还有没有行程?”   “你要去上课啊?”阿诚细看,“还有一个事后采访,晚上有个应酬酒会。还有……”   逢夏烦躁撩开眼:“有个屁。”   阿诚不厌其烦的提醒:“诶,讲礼貌啊。”   “有个礼貌屁。”   “……”   应完最后一声,她直接自己定航班回江城。   /   南城离江城拢共三小时飞机时长,十一点多的航班,她下午落地正好能赶得上最后一节选修大课。   人是赶上了,精神还在睡觉,进教室的时候险些走错教学楼。   阿诚回公司去跟华希请罪,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戴着鸭舌帽,千万别被人偷拍出绝世丑图来,影响她温柔白月光的人设。   逢夏走入后门,目光逡巡在人山人海的大教室里,寻觅空座位。   “狐狸,这儿。”林意眠遥遥跟她挥手,“你不是跑行程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段威胁说要挂科。”   最后一排的座位,她没带书和笔,刚坐下就随手摘下鸭舌帽放在木质长桌的闲置的地方,趴着就准备睡觉。   要是她知道这连轴转的半个月,在跳《茧》的时候就不必那么辛苦的减肥了。   选修课人多,专业也不同,老师还未来,整个空间都是吵吵嚷嚷的交谈声下沉环绕。   “听说没有?少爷签约公司了。”   “什么少爷?”   那人似是笑了:“你说说A大还有哪个少爷?”   “宋疏迟啊?签的Sony还是CAA?”   就算是玩古典音乐的,基本也都会有经纪公司合约,模式运作类似。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据说都不是这些国际知名大型公司,就是好像没人听过。”   “……”   宋疏迟。   逢夏悄无声息地换了个睡觉的方向,眼睫如蝴蝶羽翼扇动,阳光扑落在她浓艳深邃的眉眼间,思绪有些打结起来。   上次之后,熟门熟路拉黑顾泽西的电话号码,从他家回宿舍。   他们便没再见过面,没有联系方式,她忙于三点好几线的工作日常,消息闭塞。   倒真不知道他签约经济公司了。   这事儿也不稀奇,以他的成就多得是经纪公司的邀约,只是不知道签的是哪家公司。   逢夏垂着眼,听着人潮里汹涌的声色,困意不知不觉减淡许多。   林意眠轻轻把玩着她的长发,“怎么拉直了?”   逢夏天生的自然卷,不用做造型发尾也是蓬松卷翘的,和天然烫的无异,为此上学时没少被老师抓着发型看。   “公司要求的。”逢夏闷着声,“不好看?”   “倒也不是不好看。”林意眠想了想,“气质变了,乖乖的,有点儿不那么像你的风格。”   逢夏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悄悄跟你八卦,少爷好像签的公司好像真不怎么样……他在选角MV的女主角,一个电影邀约的小提琴曲,不过古典音乐哪儿有这么花的。”林意眠贴着她耳侧说。   不等她回,前面八卦的消息已经同步跟上了。   “少爷亲自选MV女主啊?”   “当然,他作的曲,他演奏,他掌实权,虽说古典没什么盼头,但能参演少爷的MV,背后的资源和好处可不是我们能猜的。”   “不知道他会选谁。”   “试镜一礼拜了,别说我们学院的演员,正儿八经的艺人小花都去了不少,到现在也没选出来。就前两天,还有个95花跟少爷车到学校为这事儿闹。”   “……”   林意眠给她使眼色,“真的,被原封不动地给从哪儿来请回哪儿去了。”   逢夏淡笑,没什么反应。   前面的话题也不知是怎么九曲十八弯地绕的。   “有没有可能是逢夏?她最近热度好高,营销号一直在推。”   “是谁都不可能是她,这俩天差地别。再说来试镜MV的不是大小姐就是红极一时的流量,逢夏名声还臭的要死,最近公司死命砸钱都没用,怎么会选她?”   逢夏不动声色按住林意眠想上前吵架的手,低声道:   “我要是惹事,华姐会烦死我的。”   林意眠:“可——”   “没事,我们俩本来就不可能。”逢夏笑笑。   好在这个话题之后,前面的交谈也未再卷土重来。   林意眠怕她把话记在心上,转移话题道,“确实不知道少爷会选哪种类型的女生,谁能知道他的喜好啊?”林意眠问,“你也猜猜?”   宋疏迟的选角是在圈内公开,电影、工作室正儿八经发布的,多红的咖都得走流程参与试镜,对此知道的人也多。   A大里都讨论疯了,似乎在挑的不是MV女主角,而是宋疏迟的对象。   甚至有人集女生风格开了无聊的投票选项。   林意眠:“我想想,现在投票最高的好像就是温柔和清冷型的美女,夏夏你觉得哪个能赢?”   逢夏对这些八卦也就听个乐呵,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要忙死了,百无聊赖,她也跟着话题附和。   “温柔好像不大合适,看起来都温润如玉,大屏前撑不起什么强烈的视觉效果,就是你们说的CP感。”   她这半个月接受了不少圈内知识的熏陶,分析起来很专业。   “清冷的……嗯,我估计这个不错,一冷一热适配度高。如果还是什么家世背景知书达理的,不管是炒作还是画面都很完美。”   逢夏还真正儿八经的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点点头。   “我猜,他的理想型应该也是这类女孩儿的,一起谈天说地,登大雅之堂。”   她的专业分析完,重新趴好位置继续睡觉,骤然接收到林意眠朝她不断眨眼的眼神。   逢夏没动,也没懂她的意思,问:   “眼睛不舒服?”   林意眠干笑了两声,悄然示意:“我们哪儿能知道少爷这么多呢。”   逢夏也严肃应,加上重要前缀:“所以我说了是‘我猜’,我猜他是喜欢这类女孩儿的。”   “……”   短短几秒,逢夏爱好像在林意眠的眼里接收到“完蛋了”语言信息。   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的反应偏慢,约莫是在被时间长河反复拉扯捏扁的三秒钟里,她才迟钝的在这场无声的风暴里反应过来。   还趴在桌面上,按照,林意眠的眼神示意,从这反方向转头看过去。   背景音是熙熙攘攘连绵不绝的人潮交谈,在满屋明亮宽敞的世界里,倾泻进一道火苗似跳动的浓稠暗流,暧昧的,游荡她的周边。   矜贵的男人隽立,漆黑沉暗的视线侧睨向她,眼底似乎还有些浅淡的,玩味的笑。   似乎是,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个整的场景。   逢夏指尖下意识往掌心内蜷缩,愣神的对上他的视线。   忘了。   这节也是他的选修课。   在她头脑风暴的间隙,身边的空座位已被占据。   周遭强势地弥漫下清冽的雪松和鼠尾草的气息的,像原野落日熔金,四处展望,独独只剩能看到彼此的空间。   常规课桌椅的座位小,男人坐下时长腿摩挲过她略显冰凉的腿边,轻薄布料摩擦声轻微入耳。   她愣神地仰头看,“那个你来得……”挺巧。   宋疏迟未看她,慢条斯理的将手里那本书放在桌面上,书页哗哗流转在修长的手指间。   “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座位在一瞬间急速地逼仄狭小,他周边的热浪似乎比起窗外来势汹汹的夏日更灼人,攀爬而上,也能将人在原地晒化成软水。   逢夏有种不好的预感,本能地把自己的腿往里面退避一寸。   “我是说……”   完全在意料之外,刚退却的动作被人桎梏。   男人微侧,朝着她的方向更逼近一步,腿重新贴紧,热度严丝合缝的杂糅嵌合。   她慌乱抬眼,无处可退。   “我喜欢温柔的,清冷的,还是——”   宋疏迟绅士又温柔的轻笑了声,偏头看她,似逼视,偏偏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瞳里,看起来又像无声的引诱。   直白,不加丝毫掩饰。   “夏夏你说,我喜欢的是哪种女孩儿?”   作者有话说:   不要等更新不要等更新不要等更新   更新时间在正午十二点之前,【中午12:00前】必更,这本没存稿我还特别爱磨细节就是这个进度,莫要陪我熬夜。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37129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夏流火 10瓶;宝妈 5瓶;虚仔 3瓶;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怕什么,不吃你。”◎   “靠靠靠, 那不是少爷吗?”   “他不是最不喜欢身边有人吗?这回怎么换位置坐了。”   “那个女孩是不是逢夏啊?不是吧,他们俩真的——”   “……”   天之骄子行至何处都自带着最耀眼灼目的光, 不需多大动静, 隽立,人人都会为之侧目驻足。   悬在正上方的空调冷气贯穿皮肤,猝然如掉冰原的触感,叫逢夏在一瞬间急速的回神。   余光扫到角落已经有人在拿手机拍照, 她迅速的拿过放在桌边上的纯黑鸭舌帽, 随意往下一扣, 她头小脸小, 这般便能遮住大半的五官。   倒不是怕华希找她, 只是不想给宋疏迟惹点什么麻烦。   旁人便罢,他——   还是完美如山涧白雪的存在最适配。   逢夏悄然垂下眼, 忽略耳畔听到的那些“人还是糊|逼,就开始耍大牌”、“能不能红不重要, 攀上新金主才是对的“、“这不比顾泽西好用千百倍”的流言蜚语。   她轻笑了声, 减小动静, 拿过林意眠空闲的便利贴和笔, 垂眼写字。   【错了。】   【在下愚昧无知,什么也不该知道。】   写完这两句, 还特地用极为拙劣的画工在末尾处画了个“小狐狸求饶”的简笔画,才将那张便利贴悄悄放过去。   比起刚刚,现在被遮挡大半的眼神,她便无所顾忌多了。   微仰着头,看着身侧男人的神色。   黑暗遮挡的似乎不止是她的眼神光, 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冷淡地望着说话的方向略过, 很清淡, 没什么反应的一眼。   却足叫那些说话的人不知所措的低下眼。   他似是有些不耐烦,眉头轻蹙了一瞬,桃花眼里像簇着冷雪。   让人无端感觉到后背发凉。   半秒,才开始看她递过去的字条。   宋疏迟的视线在她的身上逡巡,目光像落在她柔顺如丈量过的发,又如停在她黑色帽檐下轻翕的玫瑰唇。   那样探寻打量的视线,叫逢夏无端响起丛林要觅食的猛兽。   她下意识躲开那道目光,有些肉眼可见的慌乱,双手十指交叉,和画出来“狐狸求饶”动作相同,示意歉意。   见状,宋疏迟勾了唇,慢条斯理地扣着桌面,问:   “怕什么?”   “不吃你。”   虽是如此,她还是在暗地里松口气,佯装无事继续写:   【感谢少爷。】   课任老师进来上课,倒是无人再花心思注意他们俩在人潮密涌动的角落交头接耳的密聊。   他也陪着她玩似的,提笔写字:   【头发怎么了?】   逢夏:   【公司要求的,回学校以来就一直被问的,我已经被问的不自信了。】   【别人不都也是直发,我这真的有这么不好看吗?】   其实逢夏自己都知道这个风格不合适,她的五官本身就是偏向浓颜大气向的,眉目含情,棱角凌厉,硬做直发是敛了几分锋芒,也少了最突出的辨识度。   想着,不太自在地将帽檐往下又压了几分,卷了卷发梢。   比起以前自然波浪卷,直发压根不怎么勾得住手指,转瞬即逝。   她正低思索着。   那幢米白色的便利贴重新被递过来。   她的字也是龙飞凤舞的行书体,只是笔锋很轻,下笔的力道没有他那般遒劲有力势如破竹般赏心悦目。   在她那几行小字后面,跟着的笔迹十分张扬。   【你不好看。】   视线刚定格,头顶骤然传来的一阵轻抚的力道。   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帽檐上,轻轻往上抬了抬,似是将她有些失落的神色了如指掌的捕捉在眼里。   极轻的,逗弄似的笑了声,极为自然的接:   “——那谁好看。”   /   于此同时。   顾泽西将寄过来的快递信封揉皱成一团,用力非凡,将里面连带的获奖名词弄皱一角。   【江城省大学生微电影大赛最终获奖名词公布。】   【第一名:《姜灿》 顾泽西作品、邵可儿主演。】   邵可儿从他手中抽走那张纸:“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想什么呢?”   顾泽西脸色有些发白,在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之前被逢夏挂掉电话的那晚。   他现在还一直在关注着逢夏的行程,知晓她要出道进那个大染缸已是必然的趋势,华希的公司说差不差,说好——倒也算不上好。   他家里就是玩这行的,心里清楚这些人的小九九。   立人设、搞营销、攀关系、接快钱。   只要这一套走完,就算你是再付不起的阿斗,都能勉强在大众面前混到脸熟知名度,蹭个小花的名头。   更遑论,逢夏的条件是她们中最优越的。   她身上还有种谁都没有的,野蛮生长的蓬勃生命力。   若不是如此,他当初也不会非要请逢夏参演他的微电影主角。   只是现在奖到手了,她却不是他的女主角。   配角,逢夏。   顾泽西微蹙着眉,有些不耐烦,打开手机刷到狐朋狗友在微信群里传疯了的图片。   ——逢夏回来上课了,身边坐着的居然是少爷。   谁都知道。   宋疏迟占有欲和洁癖都重,他最烦的就是身边女孩儿的香水味,这么多年,真的能和他处得近一点的,也不过一个一同长大的发小沈舟渡。   他竟然。   在为了逢夏破例。   顾泽西忽的想起什么,“邵可儿,你知道731吗?”   “什么?”邵可儿问,“日期?”   “……没事。”顾泽西揉了揉太阳穴。   顿了会,邵可儿哦了声,“你说的是少爷花重金特地去国外买的那条蓝湾?”   蓝湾是还未系统培育出的品种,只在国外有,数量及少,并且每只都有记录在案的血统和编号。   不是花多少钱能买到的事情,是有没有资格买的事情。   “你也知道?”顾泽西眼前一亮。   邵可儿:“不都知道,少爷之前不是还带出门被人拍了,他家里人花钱撤的热度。”   “还好还好。”顾泽西松了口气。   还好,逢夏真的只是借着宋疏迟的名头来气他。   上流社会圈里的顶尖少爷,和在泥潭里摸爬打滚的女孩儿,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吃屎,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地步。   /   逢夏回江城前推掉的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不过,这也就是她个人的看法。   华希从不这么觉得,有关系有人脉才能在这个圈子里走得长远,她觉得逢夏本来就是一张白纸,再不去酒会多露露脸,以后必难出头。   周五,逢夏拍摄完最后一场时装杂志的封面,在座位上连眼都睁不开。   白天上课,晚上拍摄,区别就是没有再在三座城里乱飞,照样忙得心力交瘁。   刚想休息,便能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条件反射以为是来催拍摄的,整个人从作为上弹起来。   “来了——”   迷迷糊糊睁眼才发现是华希,踩着那双红黑底的七厘米高跟鞋,眼神微眯,在那吞云吐雾。   逢夏继续毫无形象地窝在化妆间的小沙发里,华希顺势递过来整整两页的,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   “坐好,起来看看。”   逢夏没说话,强撑着精神撑开眼皮,就这么半缩成一团翻开看内容。   前半部分还是围绕着配合那档舞综的节目录制,导演应是很满意她的录制效果,一路邀请她到总决赛也当助演嘉宾。   这活也就看着轻松,嘉宾还要负责编舞部分,随机主题,参与起来最是累人。   还有两部电视剧的拍摄,她草草翻看过剧本,演的都是弱柳扶风的小白花角色,甚至于还有几个网络平台的商务广告。   其中一个化妆品,她拒过好几次,因为对方的产品实在是难用。   剩下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应酬填满。   逢夏说实话,“我接不了。”   没接话,华希兀自道:“你知道少爷受邀拍个电影的MV吗?”   逢夏点头,“知道。”   “我问了那个电影,是好莱坞巨制,你有没有把握把这个资源抢过来?”   逢夏狭长的眼乜过去:“抢?”   “内部消息,选的陈彦的外甥女,方欣。”华希说,“你如果能拿到这种级别的资源,我们自然不用再花时间和精力去跑什么应酬。”   逢夏记得方欣,学生会的副会长,也是小提琴专业的,正好就是有点清冷温柔感的美女。   华希继续:“如果拿不到,我建议你老实按这个行程走活,这是公司对你发展评估出来的最优方案。”   “话不是这么算的。”逢夏实在不理解,“现在这个做法跟捞快钱有什么区别?”   “你要弄清楚,你没有大资源就要在小资源上多露面,不然你以为会有什么好的电视剧资源来找你?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   华希掐灭烟。   “你知不知道,顾泽西那部微电影比赛结果下来了,第一名。但你只是个配角,获奖阵容上甚至没有出现过你的名字。”   逢夏随手将那叠行程表扔掉边上,埋首,重新闭上眼。   “连那种A级制作的边都够不上的资源,你拍的半死连个名字都没有,你不跑资源怎么办?”华希语重心长:“逢夏,你不想这一辈子就当个没人知道的配角吧?”   “这不是我当不当配角的问题。”逢夏烦了,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只要曝光,不要质量,就算我身体受得了我接受,你又能得到多少回报率?”   华希似乎早就想到她会这么说,轻飘飘落下一句。   “所以,如果你有好的资源,自然不用走这条路子。”   /   没理华希的歪门邪理,逢夏被压榨了几周的脾气也上来了,没管因为吵架声过来围观的杂志组拍摄人员,摔门就走。   动静震天响。   她烦得要死,漫无目的的停走到A大门外那条最繁盛的小吃街。   没管那个屁形象管理老师说的,在外要定包间,最好的能带上口罩或者帽子,避开人多的地方不要和别人侃侃而谈,富家白月光的人设才不会倒。   逢夏一条也没听,屁股一坐,就是在最脏乱差烧烤小摊里,别说帽子口罩,头发草草绑起来,让老板上了一箱啤酒,冷脸踩箱喝,主打的就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喝酒撸串。   晚上上八九点,烧烤摊的人刚开始多。   她长得惹眼,又是独自,不少有上来搭讪的,逢夏张口就来“我是拉拉”,直白就给人拒了。   边上的手机滴滴个不停,是华希发来的工作短信,华希的性子比她憋得住气,一直都秉着“天大地大赚钱最大”的理念。   逢夏压根没看,捏着手机像抛皮球一样在天上随意的扔,即便每一回抛物线的弧度都是准确的回到手中,也没能抛出半分复杂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被酒精熏陶得哪根筋没接上,她接住最后一次下落的手机,打开百度搜索——宋疏迟。   映入眼帘。   百度百科关于他的简历很少,基本都是人物的获奖生平,多的甚至连张照片也没有。   她眯了眯眼扫,明显的在经济公司那一栏看到所属社:【NGC3132】。   见过公司名有英文名的,没见过英文名后面还带着数字的。   脑海里不由自主响起林意眠说的,“他那个公司好像真的不怎么样。”   逢夏复制这串名字继续搜索。   看了企查查才发现,居然是国内的经纪公司,刚成立不久,除了投资资金巨大之外,再无别的特征。   她的视线在这些数据里茫然,手边动作一时不察误触退出,径直点的到首页面NGC3132的百度百科。   【NGC3132——南环星云,环绕着一颗垂死的恒星的存在。】   简而言之,就是围绕这恒星的死亡裹尸布。   甚至算不上真正星云。   她觉得好笑,淡笑出声。   名字是有点东西的,这个含义更有东西。   做生意者大都希望大富大贵,求个吉利的好兆头保佑,偏生这个NGC3132,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贴合网络那句流传梗“我们公司真的要完蛋了”。   只能说,大少爷选公司都那么别具一格。   正看着,华希跳了一张关于宋疏迟MV已定的内部消息聊天截图。   A:【前两天就定了,已经不再接受任何人参与试镜,我们家小花都被气哭了。】   B:【定的也是个关系户,据说家底好得要命,这不是我们比得起的。】   A:【真好,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我们忙成牛马都啃不下来这饼。】   C:【别说,那关系户是不是少爷女朋友,这一套豪门联姻的戏码,真真双赢啊!】   ……   月明星稀,烧烤的烟火气扑入鼻息,隔着清白盘踞的薄雾,被时间啮齿咬得痕迹分明的居民楼和街景在夜色里混杂不清。   有人在交谈,过路行人如流水,隔壁座位的少年结伴不死不休的来要微信号,趴在桌边的少女弯了弯眼,慵懒地竖起中指,声色蕴在无边的长夜里。   逢夏喝得有些上头,分不清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觉得喝啤酒不过瘾,中途找隔壁大叔要了小半杯白酒。   她喝混酒很容易倒,特意只抿了一口,一会儿就头晕目眩的,脑海里像有千百只蝴蝶在飞。   倒不至于断片,就是晕得懒得动。   听见周边的桌椅传来拉开的动静,是刚才非要联系方式的男生,吊儿郎当的。   “美女姐姐,只是交个朋友的,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逢夏弯眼,笑了声:   “什么面子?”   “你没有啤酒还没有尿吗?”   她手攥上玻璃的啤酒瓶,不动声色:“三秒,滚。”   “美女姐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可要——”   她直起身,在手上的动作级中奖甩出去之间,倏地听到一道清淡、润和的男声:   “要怎么?”   逢夏意识慢半拍的转头,手上攥着玻璃啤酒瓶的力道已本能松开不少,迟钝地朝着声音的方向,仰头看过去。   她坐着,男人居高临下,小桌板甚至不到他三分之一的腿长高度,就这么笔直隽立的站在她身侧的位置。   清冽的雪松香缓缓下沉,那件不食烟火的冷白衬衫一如往常的高傲,神明永远高高在上,不下半分神坛。   桃花眼淡淡睨过来的姿态,游刃有余,就这么不疾不徐的问:   “——说说,要怎么?”   “……”   再没眼力见的人都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就不是好惹的主,不过几秒钟之内的功夫,喊上隔壁一直虎视眈眈的同伴仓惶跑走。   逢夏安静的看着,见宋疏迟“啪”的一下拉开那张廉价红色的塑料椅,径直坐在她身侧的位置。   好闻的雪松味徐徐萦在她的身侧。   逢夏笑了,还有心情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拍到了,顺路。”他说。   “那来都来了,一起喝?”   说着,逢夏把啤酒瓶递到他的桌面上,低低呢喃的。   “正好今天没有酒搭子。”   边上的男人没动桌面的酒,但也没再说话,就这么静谧地陪在她身侧。   驻足看向他的女孩儿越发的多。   半晌,凉风一吹,酒精彻底上头,说出的话晕乎乎的。   逢夏眼前模糊出现两道重影,她闷着声: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参加那种烂节目,当配角犯法吗?配角难道是什么原罪吗?没有背景怎么了?没有背景也他妈有没有背景的活法。”   “顾泽西那个破电影,是我不想去当主角的吗?”   她忽的坐起来,抬眸看向他,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晕上些许委屈:   “是我没争取过,是我做得不够好吗?明明是他们不要我——”   说着,她想去拿那杯没喝完的白酒,动作却慢了一步,手指落在男人削瘦的骨骼间。   肌肤相触,他手的温度比起她要滚烫许多。   只不过是短短一瞬的接触,却像她的灵魂都被烫的为之震颤。   逢夏骤然回神,抽回手。   他似乎没半点察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桌面,饶有兴趣的笑了声。   “你想要什么?”   逢夏愣了半秒,就着酒意发疯,站起来高举酒杯,笃定高声:   “我要意气风发要星光璀璨,也要一腔孤勇,更要,扬名立万。”   闻言。   他低笑了声,深黯的眸色捉摸不透,指节轻缓、慵懒的叩着木质桌面,一下一下,如同在敲击着她心脏的力度。   这样的场景,叫逢夏莫名想到他们最开始见面,她喝多了认错人的那次。   极近的距离。   男人五官惊艳得刻骨,漂亮的手骨搭在她的腰间,在飘摇的雨幕里,连呼吸都是彼此的频道。   影子缓慢重合,逢夏慢半拍地对上他现在的眉眼。   融在光怪陆离的市井小巷,背后人来人往,也似能将人扯下无边温柔风月的眼波。   他一开口,衬得身后的万家灯火,浩渺天地都失了色。   “来做我的女主角。”   她动作蓦地极速顿住,错愕的仰望过去。   宋疏迟偏头看她,淡笑,天之骄子的游刃有余,似再张狂的世界都已安安静静的低首匍匐在他的股掌间。   “——你要的,我都能给。”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你可真拽真苏呢少爷   这章真的很长呜呜呜我想看到很多评论来抚慰我带病加更的心呜呜呜   ①星云介绍源自百度百科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li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葵宝· 60瓶;听夏流火 5瓶;薄荷 3瓶;kilig 2瓶;小桃子快跑毒、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心跳都快了。”◎   下午时分, 烈阳从推拉式的透明落地门涌入,没关紧, 楼下偶尔传来几声三三两两的学生嬉戏打闹, 干净规整的宿舍沉溺在午间最炙热的光影里。   越过花花绿绿的床帘,最里间,少女卷着薄毯入眠,裸|露的蝴蝶骨被炽热的阳光晒得发烫, 不自觉轻耸了下眉。   被热醒了, 手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枕边的手机。   点亮屏幕大写的下午两点的计时跳出。   逢夏掀开眼皮, 有些怔愣的看了会, 酒精后遗症, 脑海里的画面似是分外厚重,昏昏沉沉的压迫着神经末端。   她低头轻轻嘶了声, 才懒懒散散的起身靠在枕边。   还是有点小断片,就记起来昨晚喝酒喝一半宋疏迟来了。   这个不是重点, 昨天华希给她扔了一堆行程, 她现在人还在这里睡着怕出什么事, 打开微信破天荒是阿诚给她发的信息, 不是华希。   阿诚:【姐,你是有点拽在身上的。】   阿诚:【你知道你昨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我们全部开会的人都听着吗?给我吓得,我就没见过华姐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逢夏随手用鲨鱼夹扎头发,纤瘦修长的脖颈骨骼,真丝吊带睡裙贴着姣好曼妙的身材曲线,欲气而不自知。   她一只手按语音, 先纠正:   【诚哥, 我比你小两岁。】   【我怎么了?】   ……   昨夜。   最近公司都在主推逢夏这个新艺人, 各种资源宣传营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打工人到晚上九点还在加班开会。   就围绕着逢夏到底要不要商广、以后要走什么风格路线吵吵嚷嚷半小时。   有的觉得“质量比数量重要”,有的觉得“砸在她身上的钱必须得有回报,谁也不是做慈善生意的”。   没背景的小艺人再不勤快,要怎么在这种虎狼圈里争出头?   “不是我说,逢夏这姑娘就是脾气太臭太硬,要混这个圈还在装什么清高?”   “也就是华姐脾气好,这要是换对面那家经纪公司,像逢夏这种不听话的,早都被雪藏八的百次了,分不清合同捏在谁手里,谁说了算。”   阿诚在角落话都不敢说。   华希合上文件,盖棺定论,“好了,既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目前还是按照这个策划走——”   话未说完,电话铃声接进来,华希扫了眼,径直打开免提。   女孩的声音一听便是微醺的,一句话到了末尾字音都在打飘。   “那些垃圾活动我一个也不想参加,爱谁去谁去,我不去。”   华希冷了脸,“逢夏!”   “喊什么?我听得见。”   逢夏理直气壮,慢慢悠悠的语气很是气人。   “你不就是想要好的资源吗,我有,你心心念念那个好莱坞电影的MV,我受到录用通知了。”   华希一顿,有些迟疑,“你喝了多少?”   “我告诉你,资源,我有,但以后我的经济活动选择权在我。能谈我们谈,不谈我们就继续跑那些垃圾行程。”   摆明了,就是借着宋疏迟的线,赌华希退不退。   电话里,少女轻笑了声,含笑的语气似张扬,似最戳痛脚的嘲讽。   “我这人就是学不会低头,你呢?”   满会议室静得只有针落,刚拟好的文件转瞬卷成一团弃如敝履,只荡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的音色,偏生又是张狂的,最有资本的宣判,尾调弥久不散。   少年人总是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一只孱弱的蝴蝶也能在气势汹汹的台风天里颤动出声势浩大的连锁效应。   /   阿诚问要不要来宿舍接她,一起去看看MV的拍摄内容方案什么的,这些还都需要对接。   逢夏拒了,也就是幸好昨天有点数没喝多误事,这会儿刚把昨晚发生的事情想起来,还去对接拍摄方案,她现在连宋疏迟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昨晚是喝了,但他没喝。   该聊的破事还是得聊聊清楚。   发信息给朋友问宋疏迟的课表,联系方式只能等林意眠发,没几个人加过他的微信。   匆匆洗漱完准备换衣服出门,她的手停在衣柜前的一件挂脖吊带,稍顿挪开,选了件紧身的衬衫搭百褶裙,松松垮垮地系上领带。   辣,但是没那么拽。   勉勉强强凑一个温柔辣妹吧。   虽然还不确定宋疏迟那边是怎么回事,但她这个人向来就是及时行乐,满脑子已经被“终于不用跑死亡行程”所占据。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像只没有章法的小兔子,胡蹦乱跳的。   甫一下楼,便能瞧见被三两成群的女孩围着的人。   半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已足叫人分辨出究竟是哪位众人皆知的少爷。   不知女孩们在跟他说什么,满面笑颜。   动作停在原地,视线止不住的逡巡,几秒过后,悄无声息的低下眼看手机。   耳畔确实倏地一句:   “——夏夏,过来。”   视野范围内,男人已徐徐侧目看向她。   扣到顶,矜贵不染纤尘的白衬衫,那双融进整个人间三月春色的眼,越过声色人潮走向她。   盛夏时分,灼热得像将人夹在烤盘上烘烤的热度,肌肤晒得发红,在西南角的小树林里迎来一面清凉温润的长风,迎面扑向。   闷热感似乎转瞬即逝。   逢夏仰视过去,对上他那双浓墨重彩似的眼,有些不确定道:   “你……来等我?”   话音刚落,宋疏迟似乎很轻,很浅的笑了声,眼神从她身上略过。   像是觉得她副小心翼翼、犹犹豫豫的神色极为有趣。   “不是。”   含着笑的嗓音里漫出低磁,像在逗弄要上钩的小鱼,一下下的扯着竿玩。   “来等我的女主角的。”   ……等他的,女主角。   逢夏耳朵有些热,轻咳了声,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那就是等我,我没断片,记得住的。”   他略带玩味的笑着,不置可否:“是吗?”   “是,”这次她回答的很笃定,“我都和经纪人放炮了,最近只有拍MV这一个行程,配合度极高,话多活好不粘人。”   逢夏跟在他身侧不近不远的位置走,注意到他用余光饶有兴趣睨过来的一眼。   不知为何,她几乎是在同时就心虚的挪开和他对视的视线。   虽说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少爷那双桃花眼生得太妖,随意一眼,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心底的小九九看个一干二净,可他若是多停两眼。   便像生了情。   如深不知归处的缱绻旋涡,让人无端愿意为之臣服跟随。   若用她近期学到的娱乐圈词汇,那便是——“用眼神开车”。   正如她猜测的那般,身侧男人如同拿捏着她的小想法,笑意怠懒,清浅,缓缓潺湲在耳际。   在她招架不住窜逃之前,如早有预料的转了话题。   “你经纪人,”他问,“你不生气?”   “工作吗?哪有人会不生气,我三天两头就跟她吵架。”   逢夏倒真没觉得这件事是什么大事,她经历过的麻烦事多了,若件件都要较真,该能把自己气死。   再说就算没有MV女主这件事,她也有的是后招和华希斗,她本就不是人人拿捏的性子。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如此,事多利益为天,这是社会必然在要教会我的‘道理’。”   她总是藏不住那副懒懒散散的“真身”,没走一段路便又开始散漫起来,走在他身前,没样的倒退走路。   逢夏笑起来。   “——但我不听。”   “他们教他们的,我不听。”   她说。   逢夏知道华希他们有自己的商业考量,他们把她当做商品,要的就是利益最大化,商人本性无可厚非。她不一样,娱乐圈对她来说只是普通不过的工作,高质量的产出才是王道。   人设、营销、人脉,都只虚浮表面。   但在如今这个圈子,这些却已成远超“高质量”的存在。   别人认了。   但她不认。   她偏要一份初心,高悬如月,不沾污泥。   “所以我不生气。”   少女的发色被炎夏染成灿灿金色,毛绒细发根根分明的在空中翩跹,她迎着阳笑起来,明媚夺目的。   “我始终相信,我在,明天就一定会好。”   宋疏迟眸光定格在她身上,匿在她没看见的角度里,那目光似野性、似贪婪嗜血的,是谁都未曾见过的偏执。   许久,像能把她的模样一笔一笔清晰刻入骨髓。   他敛着眼,掩埋在最优雅完美的皮囊下,唇角轻扬。   他也始终相信,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总结为:   ——他非她不可。   /   一路走到西南楼,西南楼是音乐学院的地盘,A大特地重工斥巨资打造的哥特式建筑,高耸尖立,气势恢宏,隔着几公里高楼都能知晓是何所在。   为此每年的艺考生或多或少路过时都会艳羡的来一句“早知道我就学音乐了”、“早知道我就拼命靠A大了”。   开学一年多,逢夏倒也只是路过或者在大堂等朋友,未曾真正仔细观摩过。   难得跟在宋疏迟的后面一路观赏。   这栋楼只有寥寥几间琴房,基本是给教授或是顶级音乐家来的时候用。A大的音乐已是国内最热门音专之一,音专最普遍的特点,每学期抢琴房都抢得要死。   逢夏三天两头就听隔壁宿舍的姐妹抱怨,在没有琴房要在大街上卖艺应付考试了。   似乎眼前这人压根不知这是何烦恼。   拿着校园卡,随意的就刷开西南楼最里间、最精致高雅的琴房,一入目便是了冷黑的施坦威三角钢琴,习以为常的神色。   “请进。”   那架施坦威,以她的眼力判断决不低于八百万。   逢夏是真的好奇了:“是学校琴房都这么大方,还是学校对你这么大方?”   闻言,宋疏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   懂。   她懂了。   他出门接电话,逢夏独自研究着这间琴房,占地宽广,甚至自带茶水间休息区,堪比她的多人舞蹈教室,基本四面都是隔音墙,其中一侧满面是小提琴。   看出来了,这间就是学校特批只给宋疏迟专用的。   她边走边仰首观摩,桌面上放着的就是他的琴盒,她见过几次。   那把稀世珍宝般的古董名琴。   专属于他的。   逢夏手抵着桌面的边缘,离琴半寸之遥,她很小心并没有碰琴,只是在看上面绚烂的花纹痕迹,在岁月长河里越来越熠熠生辉的。   外媒都说,这把斯特拉迪瓦里像是专为宋疏迟诞生的,优雅,绅士,温柔震撼灵魂的音色,他们相辅相成。   往常都是演奏视频里看到,隔着千八百万里的网线,遥不可及的。   现在却像做梦一般,出现在眼前。   “你喜欢?”   听见声音,逢夏匆匆回神。   宋疏迟不知是何时打完电话过来的,隽立在侧,像是早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逢夏点头:“喜欢。”   “会拉吗?”他问。   逢夏着实只算得上是粗略了解的入门者,实战经验少之又少,玩小提琴的天赋占七分,她没什么天赋,后来感兴趣自费请老师授课,她老是会拉走音。   小提琴实在是难。   她会的也不过是一些流行乐曲的小提琴曲版本,在他面前谈琴,还不若刚出生的小孩儿。   “很菜。”她通俗易懂道。   宋疏迟笑了,走到她身侧,“想拉什么曲?”   从细尘都可见的玻璃窗外,茂密成荫的老槐树枝桠汇出风的形状。   逢夏忽然就想:“《起风了》。”   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的歌,这也算她曾经练过的曲。   应着窗外的绿林霏霏,她用手机简短的播了一分钟左右。   “这个,你会吗?”   闻言,他垂眼,玩味的带出唇角的弧度,拿起桌面上那把凡尘仰望的小提琴,递给她。   “那试试。”   逢夏给他这一下吓得够呛,连连往后退,“不不不……”   这玩意儿是光荣登记在小提琴历史里的,她不想一不小心当什么千古罪人。   他没收手,游刃有余地眄过去。   “我在,怕什么?”   “……”   也不知事态是如何快进到现在这恐怖的一幕,逢夏本就许久没拉过琴,肩颈上靠着这把大爷像有千万斤重,叫她的动作直忍不住发颤。   一连试音进曲,永远猜不透音符会掉落在哪个世界角落的九曲十八弯,十分难听刺耳。   她默念罪过罪过。   这把琴活了几百年,怕是最屈辱的时候就是在她手上了……   逢夏实在没有这个魄力,刚打算拿下琴往后退。   后背倏地贴上一股挺阔的热源。   那双修长、如雕刻般的手指搭在她的手间,碰撞,主导,引领。   指腹传来的触感像是震烫到灵魂,她下意识的蜷进小半截退缩。   男人丝毫未退,冷白的指骨强势的侵入她的每一根指节之间,占据她掌心淡淡、潮湿的薄汗,扣住,寸寸深入。   悠扬又极具穿透力的琴声堪堪在暧昧交叠的手指里倾泻,灵动的生命力,像在高楼都市涌进一阵大自然里原野青草香的长风。   她有些慌乱的看他,男人的密长的眼睫近在咫尺,泼墨成画,低沉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脖颈间。   痒。   却又像是酥麻黏腻的交汇。   正到曲中高|潮,她真真是招架不住的转移出声:   “那个……还挺热。”   身后的人游刃有余的淡笑了声,低低的声线融在风里。   “是热。”   “心跳都快了。”   “……”她耳热潮红,慌张解释,“不是,我是因为——”   手指还被紧紧桎梏在他的手里,像指和弦的交欢同步,琴里漾开高昂又深情的青春。   正巧是那句“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的浪漫声色。   颈后温柔的男声晕着笑,眼神扫过她,徐徐:   “说的是我。”   “我的心跳,快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的心跳也快了。   本书又名《少爷的千八百种套路》,是的这爷要开始骚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olla 6瓶;哎亚xuan.、车厘子的麻麻 5瓶;鲫鱼 3瓶;kilig、琪琪 2瓶;59987489、酒酿泡芙、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室内空调温度停在灰黑色的数字18摄氏度, 冷气化形肉眼可见的薄雾,垂在她手臂的肌肤上。   周遭安静到像风都留不下声响的室内, 似乎那点短暂的思绪都转成空白。   曲音还在那句“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心之所动/就随缘去吧”, 在“随缘”的曲调落下之前,逢夏已抽出自己的手。   他没用劲,她挣开时毫不费力,琴弓物归原主。   未拉完的曲子戛然而止。   逢夏退回两步到安全距离, 背对着, 将那把珍奇的名琴完好无损的放入琴盒, 散着潮起潮落的热浪, 随口玩笑道:   “难怪都说江城是火炉……不能再玷污它了, 太冒犯了。”   琴弓被放到边上的位置,余光落出一角男人的冷白的衬衫。   他的目光似乎看不出来半分不对劲的含义, 不见波澜。   她轻微松口气,冷静镇定。   本就是她先挑的话题, 说的是热, 她拉这把琴的架势, 就是没学过小提琴的人都会想上来抢琴弓的地步, 更遑论是他。   天然撩是有的东西在身上的……   逢夏看向窗外已然静止的风,偏头问:“你之前拉过这首歌?”   “没。”   逢夏点点头, 他看起来也确实不会去玩流行乐的曲子:“那怎么会?”   宋疏迟慢条斯理的规整着琴,神色微淡:   “你刚才播了。”   她刚才就用手机播了一分钟不到,他这就能把乐曲扒下来了。   逢夏只觉自己刚才问他会不会的事情十分离谱。   她有些不确定:“我们就在这聊的MV的事情吗?会很打扰你吧。”   话音刚落琴房的门便被敲动。   宋疏迟:“进。”   逢夏看过去。   双开门好似都瞬间缩小了一半,进门的男人身形魁梧,一身黑衣, 光头造型显得五官更加凌厉凶狠, 眉眼似总有股子肃杀之气。   这看起来单打独斗能干翻一群人。   “少爷。”   他一开口给逢夏吓一跳, 乐呵乐呵的,和二哈人前威风人后卖萌的模样相同。   “嚯!这情侣装诶,你们——”   “……”   逢夏才注意到今天自己的衣服和他的大差不差,都是同色调的衬衫款式,她的紧身款式热辣,衬衣在他身上确实内敛而优雅的。   如最精心调配好,登对上相的画作。   逢夏没让画面变得太尴尬,笑起来开玩笑,“百搭款,再说炒CP我是要另外的价钱的。”   对面男人的视线似从她身上略过,他似乎总是如此温柔绅士,并不会接些让人觉得不合时宜的话,只落下一句温和的“你们谈正事”提点。   “知道,少爷。”   等宋疏迟去练琴,猛男目光才扫过来,“你是逢夏吧,原来这么不上镜的吗?你真人好美。”   逢夏常常会被人这么问,浓颜上镜会削弱些立体感,她偏生又是一双千娇百媚的含情眼,顾盼生辉,上相不及本人七分惊艳。   “谢谢。“她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逢夏。”   “对对差点忘了,”巫宇从口袋拿出名片,递给逢夏之前一直看着名片,语气不太利索,“我是CG……NGC3132的CEO巫宇,也是少爷的经纪人,这次MV由我们这边全权负责对接。”   逢夏顺势接过,垂眼看着。   这家公司约莫是真有趣,虽然连老板都记不熟公司名字,但名片极具艺术感,印着涌动的南环星云的样式。   “哦对了,欢迎你随时跳槽,我们NGC主打的文化就是让艺人自由发展,要多自由有多自由的那种。”巫宇眉飞色舞,“你懂哒。”   “……”   有趣是有趣,听起来还是像快要完蛋的公司,叫人害怕。   逢夏笑笑说好,将名片收好。   接下来的时间她和巫宇在琴房的休息区聊MV拍摄的细节。   这次MV名为《Flipped》,怦然心动,巫宇说不明白他们古典乐的专业曲,逢夏猜测宋疏迟演奏的是巴赫的协奏曲,他演奏的曲子会作为电影插曲,MV用来做宣传和预热。   粗略的看了下前半段的拍摄脚本和内容,这个MV考靠演技,要的就是少女的茫然和怦然心动的感觉,具体拍摄电影原班人马操刀,画面要求和电影相同,强烈的氛围感和性张力,全程没有一句台词,这样的剧就更考验演员本身的表现力。   这次相当于一次专业的演员拍摄,各种要求繁多且精细,挑战难度比《茧》只高不低。   她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类的拍摄,心中有忐忑,却在一遍遍看内容时心潮澎湃。   她深谙机会和危机通常只有一步之遥的道理。   她也是俗人,知道如果这MV拍好,效益不可估量,自我介绍便不会再只是网红、模特,也算正儿八经够了个演员的门槛。   站得越高,她越喜欢。   “好。”逢夏扫过巫宇的微信,“具体的拍摄细节在发我就行。”   “果然,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的姑娘。”巫宇客观评价,“我看过你的微电影,演技很自然,不匠气,你做这行是老天赏饭吃,只是缺道风助你。”   逢夏晃了晃手里的脚本,笑起来:“吹到了,看来我这运气还不错。”   “我看谁的运气都没你好,”巫宇憨笑,着没继续这个话题,问:“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对戏的是少爷?”   “……?”   谁?   “那边强烈要求的,说他这张脸不出镜简直暴殄天物。”巫宇笑嘻嘻的补充,“少爷只露模糊、侧影、背影……这些是观众看不清的画面,但你,是真真切切要和他演的。”   ——真真切切。   ——和他演。   ——性张力/氛围感。   刚才在酷暑里氤氲的燥热气再次气势汹汹的卷土重来,越过遥遥的长厅。   矜贵的男人把玩的那把名琴,如淌仙乐,微敛着眉,如飞翎的眼睫沾燃浮金色,轻动,带出那道跌宕的浓稠暗流一路勾缠至她的足边。   一个小时前的画面不自觉的涌现。   男人占据、引领着她,像走过酥麻电流的耳后,寸寸侵袭的气息。   耳侧不知是那句“我的心跳,快了”,还是那句“来做我的女主角。”   心跳不受控的横行。   半晌。   她才愣回神,回答的声音像滴水入江,清淡,却荡开圈圈叠合的涟漪。   “……好。”   /   新闻报道,这个夏天是江城有史以来最燥热焦灼的夏,如巨大的烈火悬空在顶尖,万物脆生绿浓,蝉鸣疯长,白昼长到没有尽头。   逢夏从琴房还回宿舍的时候还是天光大亮,穿过那道年久失修的宿舍老铁门,还极有闲心的配宿管阿姨唠嗑。   她真和上次说的那般,自来熟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桌案边,一边抓想闯女寝的男生、外卖,一边签着名儿。   宿管阿姨给她倒了水,“你还真来,我以为你上次开玩笑的。”   “姐姐,我向来言出必行。”逢夏把签好的整理齐,递给她,“搞定。”   宿管阿姨笑着又递过来一沓,“还有呢。”   逢夏也接过来,玩闹着说,“姐姐,你知道我不红,签多了可没桌脚给你垫啊。”   “不是,这些都是我家里亲戚要的。”宿管阿姨说,“你那个跳舞的节目,舞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个节目,太好看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小孩跳舞跟仙女似的。”   啊。   逢夏才想起来舞综那挡节目周五晚八点就上线了,忙着喝酒闹事七七八八的,她都没来得及去查看节目后续。   逢夏点开微博,账号私信评论暴涨,没想到能在文娱榜的热搜上刷到自己。   #逢夏神明少女#   点开不是她跳舞的片段,第一条是她的七秒视频,被摄影师不断放大怼脸的那段。   从腰部的半身不断贴脸推进,浓墨重彩似的五官胜过最精雕细刻的调配,娇艳无双,直至完全贴近到脸部,毛绒碎发披银衣,琉璃茶的浅瞳色透亮如装星子。   如满目银河,闪闪发光的眼睛。   美到叫人屏息。   【妈啊这到底是谁家的爱豆,简直美到爆炸,我直接心动哭了。】   【谁懂刷了一万次都觉得真的好美,怼脸观众大吼哇的时候,我都跟着哇了!】   【好伟大的一张脸,居然是镜头越近越美!】   【见过真人的来了,我实话实说,最可怕的不是镜头越近越好看,最可怕的是,她不上镜。】   这热搜逢夏看出来是自来水,没有华希运作的成分了。   因为后续的营销号冒出,都在顶另一条热搜。   【也就看着岁月静好,这姐手段狠着呢,抢资源一流,她公司就是圈内最能洗地的那家,这都不知道第几次里了,人家谈好的好莱坞资源都能抢。】   【以前太妹现在软妹是吧,欺负别人后台没你硬,卖惨可给你玩会了,这么靠睡金主上位能走到哪儿啊?】   【……】   逢夏原封不动的把链接甩给华希处理。   这回没看出来是哪个人要搞她,她的星途才哪儿到哪儿,一个两个这么急不可耐的出来泼脏水了。   华希回得快:   【收到。】   【处理了。】   逢夏重新点开广场刷,那几条乌烟瘴气的被刷走了,但还是源源不断的有黑料往上跑。   可以确认了,就是有人在搞她。   华希也发过信息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逢夏:【没有。】   她最近忙得都快神经失调了,哪有空惹事。   华希回:   【那就可能是被你顶走的那个大小姐了。】   【你别管了,这件事我们来。】   逢夏回了个知道,继续安安静静的低头签名。   笔尖动作凌厉,最后落的那一笔却心不在焉的打滑签飞了。   把那张纸扔掉重写,微皱着眉有些烦。   她是有借着宋疏迟拜托华希,再更上一层楼的这个打算,但她不喜欢真的变成空降抢资源。   临时定角被换,推己及人,这件事真的会让人很烦。   逢夏轻叹气,正好手机里巫宇发了新的消息。   巫宇的微信ID几位好认。   巫宇很无语:【这些是过两天拍摄的注意事项和要求,你先看着,后续有什么我再联系你。】   逢夏:【好。】   她犹豫的在对话框打字又删除,最后还是冒昧地问:   【宇哥,我想问件不礼貌的事儿 。】   巫宇很无语:【没事,有事直说。】   逢夏:【MV女主角,我是不是临时顶了别人?】   这条消息巫宇过了几分钟才回过来。   【谁来放的屁?】   【我们的选角消息是被人偷跑出去的,来了一堆人烦都烦死了,就欺负我们新公司百废待兴呢。本就是内部选角,最终决定权只在少爷手上。】   最后一条,简单粗暴,字字清晰。   【怦然心动,少爷头到尾就是定的你当女主。】   作者有话说:   因为除了你没人是他的怦然心动。   呜呜呜这句话迟早得让我加在正文里,先偷跑一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冒个泡泡叭.、梦、月亮不知道诶 5瓶;香草拿铁 2瓶;ryou、528146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暧昧因子。”◎   推去杂七杂八的行程, 逢夏还有一档固定的舞综录制要跑,就剩最后一期, 除去上课之间之外, 剩下的时间全部留给《Flipped》的拍摄。   半决赛的选手里她选择了位男生做搭档,倒不是别的,这些选手里只有这位的实力一骑绝尘,但因为颜值、营销问题, 热度远远跟不上其他人。   节目规则是组内编舞, 她路过别人化妆间时听到了, 别组的选手花钱砸的版权, 买了几只编舞自己选。   逢夏没多大反应, 这操蛋的时代一直如此,有钱有势才是爹。   脑海里对编舞还有几个动作捋不顺, 她扫了眼周遭快布置得密不透风的摄像头,转身下楼到自动售卖机里买水。   跟上来一位FD、两位VJ对准她, 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本用不到两位跟拍摄像, 约莫是节目组吃到上次美貌出圈的甜头, 现在基本都是她走哪儿镜头跟哪儿。   逢夏倚着冰凉的柜面, 看着都快要怼她脸上的镜头,有些好笑:“哥, 您再这么怼我迟早得磕个鼻青脸肿。”   节目的工作人是不该出声的,闻言也没忍住笑起来。   刷脸付钱,等饮料一瓶瓶的往下掉。   逢夏只拿了一瓶,偏头示意是给工作人员买的。   正打算走,边上横空生出一只手去拿水, 弯腰俯身完美挡住她往前迈步的行走轨道, 若不是反应快些, 险些就直接撞上去了。   逢夏微蹙了眉,眄过来人。   这位就是刚才买编舞的那位的一号选手,卓洲。   “谢谢逢夏小姐姐了。”卓洲晃了晃手里的水,wink。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看得给逢夏扶额挡住视线几秒才缓过劲。   她知道来人目的不单纯,固定套路炒CP,她的热度水涨船高,连带节目收视率都在往上涨。   逢夏扬了扬下巴,没什么表情:“那是给我工作人员的。”   “嗯?”卓洲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所以,”逢夏一字一顿,“长这么大不发育点情商,还不能一点智商都不发育吧?”   这话不知卓洲愣住,半场都如冷风过境。   逢夏看到站在镜头之外拼命给她打手势的阿诚,后知后觉啊了声,才想起来要装那个温柔的白月光人设。   她重新弯起眼,温温柔柔的抽出卓洲手里的那瓶水,如同祝人恭喜发财的语气,   “别老抢别人的东西,祝您早日发育完全。”   “……”   编舞动作梳理完,中场休息,阿诚一个箭步就从上来拉着她去角落,万分担心。   “你买水的时候怎么回事儿?都还拍着呢,等下华姐知道,我们就完了啊。”   “有什么差?”逢夏不以为意,“这几天不是一直有人在爆。”   她早就和华希说过纸包不住火,最近的互联网连你不穿裤衩子都能扒出来,更何况她本身就是曾经因为会骂人在网红圈里小有名气。   人设没站稳脚跟多久,热度一上来,直播挖黑料的越来越多,对话恶剪,最近她微博都要热闹翻了。   不过她的账号本身就一直腥风血雨,她无甚所谓。   逢夏盘算着,已经在预约南城的tony老师:“我过两天能把我卷发烫回来了吧?”   “祖宗啊,你这样我真的会被华姐骂死的。“阿诚苦不堪言,“本来这几天她就烦着处理那些黑料,您再不消停会,不怕她直接杀到学校找你?”   逢夏笑笑,一如往常很会抓重点。   “就这?那我去烫了。”   “……”   /   录制完两天舞综的拍摄,逢夏连夜坐飞机回江城,准备继续拍《flipped》,第一天主要是试妆和见见导演剧组那些沟通拍摄方案。   晚上的会,她来得早下午就到了,场地还未开始布置,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未来。   逢夏没让阿诚继续跟着她连轴转,让他回家休息洗漱,晚上再来接人。阿诚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让她躲着点华姐,这波浪卷烫回来没两天就被人拍了,啰嗦完一通才走。   她顺势推开休息室的门。   这家是租的影棚拍摄,七七八八的杂物也多,不像大剧院那些有足够的休息室空间。   逢夏绕过一箱又一箱的道具服装,走到后头闲置的长桌趴着睡觉。   中途迷迷糊糊睡到半路,一直听见有人陆陆续续进场说话的声音动静。   “这次来拍摄的女主真的是逢夏啊?她该不会真的和少爷有什么吧,这么好的资源都能送给她。”   “可逢夏确实漂亮啊,你看没看过她那个出圈图?好优越的皮相和骨相,都说网红和明星有璧,可没人敢用这句话说她。拍摄《Flipped》的国外女主不也是华人,选她也是对的。”   “啊我只羡慕她可以和少爷拍摄,这次的尺度大得要命。他真的好温柔,上次还看在微流浪猫,那猫猫都脏了他都不嫌弃的。谁懂,这种斯文类的天然苏真的致命。”   “……”   等人的脚步声过去,逢夏换了个臂弯的方向,试图重新入眠,耳畔倏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色。   “你真的定逢夏做女主?”   “嗯。”   他说话时即便是单字的音节也不会拖长或特地压得十分短促,温润的音色衬的单字都似有温润的风度。   逢夏慢吞吞地撩开眼皮,手臂睡久了有些发麻,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干脆便单手托着脸,懒洋洋地直起身往窗外的方向看去。   黄昏已至,绮丽灿烂的云霞像要燃尽最后一道光色,辽阔天地集聚满似能将人吞灭的光怪陆离艳色。   偏生有人如早悬月,高雅皎洁,一眼绝尘。   他神色疏冷,似乎是觉得这话题没有什么继续讨论的必要,长腿迈开就想走。   几乎是同时,方欣的手指攥在他挂在臂弯间的黑色外套上。   女孩的手白嫩,和那道冷淡矜贵的黑形成再分明不过的对比。   从逢夏的角度看过去,没能看见宋疏迟隐在黯色里的眼神光,她只知他垂下了浓密如阴翳的眼睫,似是看了方欣一眼。   方欣便如触电式即刻抽开牵扯的动作,刚才还要勇往直前的那只手,现在已手足无措地贴在淡青色的旗袍间间。   “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方欣的表现似是心有余悸多过不知所措,眼神飘忽不定不敢抬头对视,再不像之前缠着宋疏迟要答案的模样。   “没事。”   男人的回答声依旧温润,如春雨季滴落在翠绿叶面荡起的轻柔涟漪。   “不必在意。”   “那我先走了……”   “好。”   逢夏正百无聊赖的分析着方欣最后一眼看宋疏迟的心理活动,那样的眼神女孩儿都懂,是期盼与挽留。   只是他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逢夏躲着睡觉的桌子有一面的半腰高度柜子遮挡,室内也未开灯,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到她在那的身影。   显然现在的宋疏迟就是这样的情况。   男人矜贵的身形似破开这漫无边际的黑,清晰可辨,他的目光似乎在黑暗里寻找着什么,在逢夏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声的时候,他已往她的方向迈动。   视线并未相撞。   发麻的手臂犹如针扎的触感还未消散,又重新交叠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错愕带来的神经涌动。   几秒钟之前完好无损挂在他臂弯上的名贵外套,已如废弃无人怜惜的敝履垃圾,被人毫不怜惜的丢进的角落里的垃圾桶。   “啪嗒——”   里面像是骇人无底的万丈深渊,坠进去,连残存的半只袖口痕迹都看不见。   半边靡靡晚霞残阳,半边泼墨黑天,似同时在男人的身影里行成两道截然不同又奇妙无比融合的风景线。   逢夏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甲刻入掌心,留下几道粉白的月牙小印。   说不清为何,眼前这幕给她的冲击力会是久久回不了神。   几秒前的没事,几秒后亦如不堪入目的废物转头被扔进垃圾桶。   那几秒。   他看向方欣的眼神,究竟是在想什么。   她愣神到忘了反应,放在桌边的手机骤然传来震动,嗡嗡的声响打碎一地静谧。   男人警觉冷漠的目光睨过,逢夏已手忙脚乱的去翻找手机,匆匆按掉上面的来电提示。   抬眼的同时,撞入他的目光。   那一眼就知是女娲炫技的作品,深邃的眉眼和煦如满园春色,千朵桃花徐徐赶往其中盛放。   逢夏想起那句自己曾看过的那本书。   ——“春之神是步行而来的。”   短短一个交汇,比起她把不安茫然都写在脸上的心思,男人始终居高临下、游刃有余。   宋疏迟:“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她说。   她向来不是能憋得住话的人,咬了咬唇瓣,视线总是格外关注那件外套。   他似是觉得她这般反应好笑,玩味的弯了弯唇角:   “问。”   “她、你……”逢夏分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刚睡醒脑子在打结,措辞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最后干巴巴的蹦出来,“嗯?”   见状,男人眼底的笑意晕开,似逗弄着的,浅浅徘徊在她的耳侧。   “夏夏,你好可爱。”   “……”   逢夏有些耳热,“我问真的。”   “行。”他好脾气的应着,往她的身侧走。   脚步声和字音一样叩在她心弦上一般。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他回答得言简意明。   逢夏想起身边人提过几次,他似是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向来对于自己的东西有强烈的占有欲,还有点儿洁癖。   可她……是不是还碰过好几次他的物件。   怎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来不及细想,逢夏已经听到一道熟稔无比的烟嗓。   “——夏夏。”   本能的动作比起思考快,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眼疾手快地拉上身边的人往里面一拉。   她的背抵着寒气侵袭已久的白墙,面前那点微弱的光影全被男人优越的身高占据,咫尺之间,皆是男人身上那点好闻清冽的鼠尾草和雪松的香气。   徐徐的,缠上她。   逢夏后知后觉耳热,用最轻的声音说话,示意门外的动静,拜托道:   “让华姐发现,我会被念死的。”   阿诚那张乌鸦嘴真的说什么灵什么,才说华希会杀过来,这会儿居然还真来了。   男人略微垂下眼,看反应应是同意的。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高跟鞋踏过地面的节奏和她细密如鼓点的心跳声雷同的上下起伏。   “夏夏?”华希低喃,“——奇怪不是说在这里休息,人呢?”   仅一墙之隔,他们躲在暗处,体温肆无忌惮的让渡。   听不清华希究竟是进门还是没有,她的视线范围内只有男人清晰放大的五官,像深深地,能镌刻入骨的眉眼。   他的目光似乎是在她的身上逡巡,很像猛兽在觅食前不断的打量和预判,风平浪静、却虎视眈眈。   借着逆下的光影,眼神光如同反射出些许恶劣的兴味。   暗淡无光的环境,四目相对。   空气都涌动着不知名的暧昧因子。   她抿了抿略显干涸的红唇,心跳快能勾勒出最激荡的心电图,她局促地问:   “她来了吗?”   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他可以。   逢夏仰着脸,乖巧无比地等着他宣判结果。   对方低低的笑了声,微不可查的。   他手腕抵在她腰侧一寸远的距离,缓慢的,如同捏住蝴蝶绮靡却单薄的羽翼,轻而易举的,扣住那纤细的腰身。   如过酥麻的电。   低磁,略带哑调的气音沉在她的耳侧,和,空无一人的静寂室内里。   慢条斯理的,勾荡着。   “躲好。”   “——她快看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晚了评论随即发红包。   我估计明天也是这个点更,不要跑空哦,最近生病反反复复没完没了晕的半死,等我熬过这阵必定加更!!   ①:   “春之神是步行而来的。”——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然 20瓶;檀汐 15瓶;是大芸呀、66706072 2瓶;folla、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修]“我的躯体和灵魂都为你倾倒。”◎   休息室内没有窗, 四面如逼仄用玻璃搭建起来的狭小鱼缸,一点动作都能如摩肩接踵般亲昵, 脚尖互相亲吻贴合。   周遭灰暗不明, 视线全靠着感知面前男人的动作。   她穿的是露腰的吊带,男人贴上的粗粝触感分明,热度从交错的掌纹源源不断的递过。   脸颊似是都在发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逢夏感觉自己屏住的呼吸要不顺畅之前, 从他和墙面的罅隙间钻出, 环视着空荡荡的室内。   她松口气:“幸好没被抓到。”   宋疏迟拿了桌面上的矿泉水, 拧开才递给她, “缓缓。”   “谢谢。”   逢夏没缓过神, 接水的时候有些没注意,指腹摩挲过他的手背。   瞬时, 她条件反射性的看他一眼,他眼底的神色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好像就该是如此这般。   奇怪。   他到底是喜不喜欢人碰他。   逢夏小抿了一口, 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蓦地听到他问。   “你躲华希?”   她还在喝水, 点点头。   “那为什么拉我?”他似是觉得有些玩味,轻笑着, “我们两个人,被发现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   她来不及回话,他继续不疾不徐的拖着尾音,道:   “夏夏。”   “我炒CP也是另外的价钱。”   “咳咳咳——”   逢夏听得呛到,后背上缓缓帮她抚着, 还不忘递上纸巾。   她缓了几分钟, 才抬起一双被水雾呛得朦胧的眼看过去, 有些无奈。   “我怎么不知道少爷您是会逗人玩的?”   而且还记仇。   宋疏迟偏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逢夏继续小口喝着水,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敲门通知,都说导演已经到了可以过去开会商量方案了。   影棚里的会议室相较没那么严肃,投影仪垂着,椅子都是七零八落的散在各地角落,随处可见各种摄影作品和或可爱或荒诞的拍摄道具。   逢夏眯了眯眼打量。   这次《Flipped》的团队阵仗浩大,一半是中国人,一半是外国人,主导演Charles便是后者。半长的金发用小皮筋绑起来,雾蓝色的瞳色十分惹眼,手臂画着坐看不清是哪国语言的大面积刺青。   她一眼感觉,这人很艺术。   他们方一进门,Charles便主动过来打招呼,用的英语。   “Song, 好久不见。”   没有那些握手或是其他的礼仪,他仅颔首,斯文道:“好久不见。”   “这位就是逢夏?wow,你真人看起来比照片漂亮多了。”Charles倒是对逢夏伸了手。   逢夏笑着说谢谢,自我介绍完便想去握手。   边上的身形忽得近了一步,挡住她要伸出去的手,径直握上Chareles的。   像是在完成刚才没进行的握手礼。   Chareles似是极具意外,眼睛瞪大了些,但是却说了句逢夏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Song,你认真的?”   “只是握手,连碰都不让碰一下?”   逢夏眨了眨眼,还沉浸在上一个动作,估摸着只有他能听明白,悄然躲在宋疏迟的身后问。   “他在说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抽出手,温和道:   “他夸你漂亮呢。”   “这样。”逢夏没多想,继续乖乖道谢。   Chareles听到她那句“thanks”明显火气又往上涨了两分,郑重其事的拐回英语,和她介绍少宋疏迟:   “Fucking asshole.”   “Be careful please.”   逢夏的英文不差,平常就喜欢刷英美剧,她大二就把六级给过完了,日常交流完全不在话下,视线来回在宋疏迟身上徘徊,若有其事,“我确定他刚才肯定不是在夸我漂亮。”   宋疏迟低笑了声,却未在开口说话。   逢夏倒是很好奇Chareles为什么这么说,这么久周边认识他的人可没有一个会这么骂他混蛋的,夸谦谦君子的倒是如流水那般稀松平常。   接下来没在插科打诨,Chareles拉着给逢夏介绍摄影团队的工作人员,一溜下来走完行程,才正式开始会议。   《Flipped》主讲是跨越人种和阶级相恋的文艺片,通过摆脱一层层的枷锁束缚和男女主之间那种为爱怦然心动、不顾一切的感情环环相扣。   在这样的剧情里,几次对男女主见面对怦然心动的理解和表现便是截然不同的,戏并不好演。   逢夏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她从来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人,她对感情的观念更多倾向于细水长流,男女交往的感情线里,对她而言很难有什么怦然心动。   似是知道这样的表演难度高,Chareles说让她别担心,已经准备了几部影片给她观摩学习。   逢夏在脑海里盘算着还有没有什么相关的资料可以学习参考的,平常她会到表演系去蹭课,偶尔华希也是准备带她到公司里的演员部学习过,基本的表演对她算不上难。   Chareles在聊妆造部分,这部分大多是在和服装摄影师沟通,没她什么事情。   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几次,她拿到桌底下看信息。   林意眠发过来的:   【你开第二春了?】   【就是这男的怎么看着茶里茶气的,[微博链接]】   逢夏顺势点开看。   【卓洲:时间过得真快,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档舞综,收获了很多,认识了很多人,当然最想感谢的还是你,幸好它让我们相遇。下周五晚八点,希望大家一起来看收官之战。[图片]】   这文字看不出什么,但是图片可以。   卓洲发的九宫格,最中间放着的是她经过虚化的侧脸照,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偷拍的,看起来很像少女对情人的含情脉脉。   卓洲生怕这CP炒不起来一般,底下粉丝在问“是逢夏美女吧!”,他还在那回:   【别猜啦,我不想给她带去困扰。】   逢夏冷笑了声,他这不是给她带去困扰,他是把困扰贴在她脑门上了。   卓洲跟她不一样,出道几年演过一两部S+电视剧的男二,在圈内已能算得上小有名气,这微博一这么发热度闻风而至,连CP粉名字都出来了,叫灼夏。   逢夏可真是被灼死,她没好气的在聊天窗里回。   【我真的对垃圾男人过敏。】   林意眠快笑岔过去了:   【转性了吗,你怎么不直接怼他?】   逢夏:【账号在华姐手里,这要是我高低给他来一句版权费呢,用我照片给我版权费了吗?】   她出镜的照片都很贵好吗。   商用炒作,原价还得再翻三倍。   逢夏已经开始在心疼钱了。   林意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接着问:   【看来这第二春不咋地,你这吸渣体质是有一手的。】   【和少爷拍戏的感觉如何?】   【有没有什么新的第二春?】   逢夏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怼了几个“别来沾边”的表情包,简洁明了。   【不搞第二春。】   【我只搞事业,不搞男人。】   说着还觉得不过瘾,微信账号高低还是在自己手上的,把个签就改成了这句。   【别来沾边,只搞事业不搞男人。】   她真的会谢,求猥琐男都原地滚出拆那吧。   烦死人。   她还在继续慷慨激昂的跟林意眠输出,手被人轻微动了下,她才发现宋疏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过来的,目光正好落定在她新改好的个签上。   “挺有个性的。”他说。   “谢谢,避免厄运找上我。”逢夏也回得十分礼貌,关掉手机屏,环顾四周,“怎么了吗?”   “散会了,后天下午拍摄。”   “好。”   逢夏拿起桌面上记好的那张小本,想走,看了眼还留在原地的人,问:“你不走吗?”   宋疏迟:“在看电影。”   逢夏:“电影?”   她早有这打算,Chareles刚给她画的重点。   逢夏敛眸想了想,时间上是来得及的,她性格就是如此,社交恐怖分子向来无所顾忌。   “要一起吗?刚好我也要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男人已然收起手机。   “好。”   “不直接买票吗?”她眨了眨眼。   “买了。”他答,“走吧。”   “……”   逢夏在原地沉思了三秒,好像就在那短短的对话时间里,并没有看到他买票的动作。   不是,她刚才甚至都还没问他,他是怎么就直接买好票的。   逢夏啧了声,莫名有种自己被拿捏住的感觉。   说不上来,他好像很了解她会做什么,就好像——   已经认识了她很多年。   可哪儿来的很多年。   逢夏笑笑,将这个胡乱丛生的想法甩出脑海,   /   影棚隔壁的商圈便有一家影院,这周碰巧是《傲慢与偏见》的重映,05年那版的,是她最喜欢的版本,之前还在微博上发过好几次安利贴,至今还在置顶那句——   “他的傲慢让别人无法来爱他,她的偏见让她无法去爱别人。”   “而爱是摒弃傲慢与偏见之后的曙光。”   观影座位在后排,工作日场,整间影厅也不过稀疏三两人,静得可以。   全场的灯光转暗,逢夏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男人的视线似乎略了过去,问得云淡风轻的。   “为什么?”   “嗯?”逢夏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个签的事情,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确定的事情上了,赚钱多好,钱抓得住。”   以前的少女心动总觉只要你情我愿,万事皆可抛诸脑后。可事实呢,她和顾泽西从阶级开始就不对等,各种差异、观念不合,一段别人都觉得圆满的恋情,谈到最后伤己伤身。   成年人的世界,太多复杂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你情我愿便能解决的。   走这一遭对她而言,已经用尽全力了。   “我现在觉得,只要做好我的事情,完成我的人生目标就很好。”她弯着眼睛,声音很娇,“我只想扬名立万,感受一下被很多人喜欢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总有一天,她会爬到最高的舞台上。   面对着满台声势浩大的人山人海,感受着独独为她而来的炽热爱意。   这是她非要走这条路的理由。   电影正巧播放到女主去男主达西的家,本就是等级差异大的两个阶级,处处截然相反。   达西是一见钟情,他每次看向女主眼神都是深情坚定的,甘愿卸掉自己满身的骄傲,三番两次坚定不移为女主而来最真挚的爱。   逢夏视线定格在屏幕上的画面,达西礼仪性扶着女主上马车,却在女主没看见地方悄然蜷缩着自己不知所措的手指,紧张得可爱。   她笑了笑:“不是谁的故事都是电影,想到顾泽西……可能不被谁爱的故事,和被爱的模样,从细枝末节处便是天差地别的。”   逢夏并不想太多的扯这个话题让氛围变奇怪,她笑着偏头:“觉不觉得你和男主很像,绅士、斯文、儒雅端方,但你应该不会紧张。”   他们无论从家世身份上都是契合的。   早些时间,逢夏便觉得宋疏迟像最中世纪最纯善的英伦绅士,那是种从骨子带出来的优雅,叫人艳羡。   话音刚落。   她明显感觉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男人如同定格在她身上的视线,黑沉暗调,其中蕴含的深意幽微难辨。   缓缓,他轻笑了声: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她微顿,抬眼看过去。   “……什么?”   电影的英文台词还在继续,她却好像单独开了屏蔽功能,任何词汇都被抛诸脑后,只是钝钝得望向身边的人。   黑暗里,可乐里化掉的冰块而清凌凌的撞击着气泡。   宋疏迟温柔的声线含着清浅的笑意。   “现在,我是紧张的。”   电影剧情已经进展到男女主互诉衷肠,在浪漫微亮的晨光时刻,薄雾弥散,满眼青绿冷调的旷野和依稀可辨的鸟啼。   达西朝女主而来,他告白话语缓缓倾落,不疾不徐和身边男人清润的声重合。   他说英语时,低磁感更显,喉间似酿着微醺醉人的醇香果酒,优雅地缓缓只落入她的耳际。   “I would have to tell you,you have bewitched me, body and soul.”   ——我想告诉你。   ——我的躯体和灵魂都为你倾倒。   心潮在他略带懒怠的声线里澎湃,她的反应似乎全被人准确无误的猜测预判,尽收眼底。   他的视线停驻在她身上片刻,带着浅浅的笑,在半秒之后移开,勾唇:   “和你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结尾新增了,建议重看。   ①关于《傲慢与偏见》的内容文里都已写明。   ②“他的傲慢让别人无法来爱他,她的偏见让她无法去爱别人。”   “爱是摒弃傲慢与偏见之后的曙光。”——简·奥斯汀 《傲慢与偏见》原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河故里. 20瓶;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这才是性张力。”◎   双开门的窗透出半边月黄昏的光影, 虫鸣响声从罅隙流淌。   逢夏屈膝在软椅前,视线牢牢盯在屏幕前的影片内容, 桌边还有一个浅粉色的小本子撑开, 一面皆是她刚刚做好的笔迹。   研究表演拉片比起正常的观影要慢上许多,为了学习最自然的演法她看得分外仔细,还找了几部Charles导演的作品研究拍摄习惯。   Charles的导演视角很细腻,有种女性掌镜的感觉, 能将很细小的东西和人物情感变化串联, 拍摄大尺度戏份时候更注重画面呈现出来的美感, 第一直观感受便是色而不俗。   逢夏估计这样的拍摄手法必定要求高, Charles应也是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 她只希望现在多学一些不至于到时候被骂得太惨。   这么静静的独自学习着,连有人走近宿舍都未察觉。   林意眠打开两排长灯, 黯色的室内倏地一下被明亮包裹,逢夏猝不及防眯了眯眼适应亮度的变化。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不是还没到考试周呢?”   “MV拍摄准备。”逢夏揉着眼说,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沈狗去我家吃晚饭, 他跟老爷子说让我住他那, 老爷子一向信他,我这不就出来了。”林意眠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有些无语,“那狗东西真不是人,把我扔回宿舍就滚去喝酒了。”   逢夏好奇:“你怎么不一起?”   平时也没怎么看到林意眠出入过沈舟渡的酒局,若不是她们关系好,怕也是不知道她和沈舟渡还有这层关系在。   “他的局都一窝莺莺燕燕的, 每次我过去, 他都拿我当借口跟人家说我是他女朋友挡桃花, 天天给我惹事,烦死人。”林意眠没好气。   逢夏蓦地想到之前在小树林的那次。   寂静无声的小树林,矜贵男人越过重重光影觑向她的目光,好似衬得半边天地都紧窄了,只能听见他落在耳边的声音。   清润温柔的,足以破开长天的沉闷。   “我喜欢的女孩儿,来了。”   她微垂下眼,彼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来耳畔确实无端的发热。   他若是真的到告白的时候。   会和他说那般,会紧张吗。   看起来不会。   宋疏迟始终高高在上,光风霁月如雪白生宣上最纯粹无暇的山水,只需一眼惊艳,便叫人半生不忘。   像他那般的人,应连告白都不用,喜欢的女孩便多如牛毛。   想到他那句紧张。   大抵又是在逗她玩的。   她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最近的宋疏迟和最开始她知道的那个模样不同。   总感觉有些——坏,很喜欢逗着人玩的模样   可他总是温柔的,该万万不是这样的人。   “——夏夏?”林意眠碰了下她的肩,“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半天了。”   “啊?”逢夏回神,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了?”   “我在问你,和少爷拍戏感觉怎么样?”   “还没这么快,后天拍。”逢夏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头工作上,“我目前研究出来的结论,很难。”   “诶,根据我福尔摩斯林的预感,”林意眠递着跟奶茶给她,打趣道,“少爷对你不一般啊?”   逢夏被逗笑了:“哪儿神经又不对劲了你?”   “本来就是,那天上课你俩眉来眼去的我可是都看到了,这要是别人少爷估计都不带搭理第二眼的,他那个人,看似多情,实际上薄情得要命。”   林意眠想起很早之前他们圈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那年暑假,宋疏迟回国休假,沈舟渡连组了几天局给人接风玩。   这少爷一向给面,不管好坏都玩得开,一来二去小心思多的人也来了。   国内某家顶尖珠宝商的大小姐,死缠烂打的追,甚至连沈舟渡那种烟熏雾绕的男生局都豁得出去,一群人正谈天说地,女孩儿就这么闯进来叭叭一通告白就是问给个准话要不要谈恋爱。   一群人搁那玩着,两方都不好得罪,被这场面尴尬的要死。   结果正主笑得散漫得要命,他半搭着台球桌边,眼睛都没抬,就懒洋洋地回了句:   “6。”   “……”   这事儿也是林意眠后来听说的,没见过,但她心里总有疑惑,这事像宋疏迟能干的出来,又不像宋疏迟能干得出来的。   具体不知,但能从宋家那虎狼窝里出来的佼佼者。   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林意眠说不明白了,干脆道:“反正你信我,他绝对对你不一样,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   逢夏笑着想说话,林意眠提前一步把奶茶塞她唇边。   “先顾着你自己吧,别这么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的都不知道。”   “乖啊。”   “……”   /   拍摄日。   摄制组已完成全部布景和灯光设置,拍摄地点在江城的废弃隧道,估计摄制组交涉过,隧道已重新亮起橙色夜灯。   等待着天完全浸入墨色,便能正式开拍。   因为是户外拍摄,没有什么特定的休息间,逢夏也没到有专用保姆车级别的艺人,就地拿着便携追星小板凳坐着在看这场的脚本说明。   今天要拍的戏是小情侣争吵,这时候女主不屑一顾防备心重,只是男主的单相思,要在这场戏表达女主从剑拔弩张,到初次对男主的怦然心动。全程不会有一句台词,全都是动作眼神戏。   阿诚说:“你这运气真好啊,没想到造型本来就要艺人卷发,不然华姐能再哔哔咱半世纪。”   《Flipped》的主角设定是风情万种的亚裔美人,她分外贴角,甚至不用带美瞳来营造那种混血感和深情眼,如同量身定制的角色那般。   逢夏没搭理,继续反复阅读脚本上信息。   说是信息,给的东西其实很少,Charles大抵是那种自由派的导演,不会对演员进行过多的指导干预,要的就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流露。   所以拍摄时,基本就是清场,只留必要的工作人员避免演员出戏。   这样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自由度一高,犯错的可能性也越高。   逢夏生怕这第一场戏琢磨不到Charles的心思,携着紧张的心跳,视线漫无目的在杂乱的拍摄场地逡巡。   幻影银黑的漆面澄亮到能反射出天边有多少细小的光点,车门慢慢打开,长腿迈出。   他今天为了贴合角色也做了造型,秋季的妆造,处处绅士完美的黑白调衬衫,半长款呢衣勾勒着挺拔隽立的身形,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的银丝眼镜。   挡住几分桃花眼的深情,眸色隐匿极好,镜片幽幽反射出来的那点漫不经心的笑,足够叫人着迷刻骨。   帅。   那种快溢出来的斯文败类气质,举手投足都引着飞蛾不顾一切的为他扑火。   逢夏视线不由自主的跟随许久,直至人站到跟前,温润含笑的嗓音缓缓:   “夏夏,还要看多久?”   “……”   她耳热的移开眼,担心的事项又多一条,担心等下和他对戏,自己到底能不能招架得住。   “看帅哥是福利,不犯法。”   闻言,他敛着眸,唇角稍弯的轻笑了声,极为有条理:   “那为什么又不看了?”   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像被人用钩子钓住的小鱼,尽在主人的掌握之中,偏偏对方不急着上拉救她上岸,也不下沉入海。   偏要逗弄着,采集完她所有生动活泼的表情动态,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   男人的眉眼勾起淡淡的弧度,蕴着若有似无的笑。   “夏夏,只是说话。”   “不用这么紧张。”   “……”   换上这斯文败类的装扮,感觉她更招架不住。   逢夏真有种自己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感觉。   没一会儿,Charles走过来通知开拍,他们进入隧道指定位置,场记拍板。   逢夏独自走入镜头,蓬松卷翘的长发披散在颈后,挂脖高开衩的黑丝绒吊带裙摇曳生姿,单边衩开到近乎腿根的位置,还穿了一双七厘米的细高跟加持,肌肤胜雪,腿纤细笔直似没有尽头。   妆是战损,精巧的鼻梁间有一道艳红的划痕,唇角的口红晕出边界,脸颊贴着渗血渍的创口贴。   她就这么不以为意地咬着燃起的烟,淋漓伤口绽在冉冉白雾间。   浓墨重彩的五官,快爆出镜头画面的妩媚与张力。   不过几步之后,粉白纤弱手腕骤然被人攥着,整个人都被带到一个冷硬分明怀抱里。   她看过去的眼神有争吵、有绝望、有冷漠,却独独没有所谓的爱情。   逢夏推开,兀自坐上隧道空荡荡的栏杆上。   高跟鞋的细跟摇摇欲坠,不在意开衩到腿根的裙摆露出一截黑色蕾丝边的腿环。   她风情地微眯着眼,睨过去。   那只烟的青白烟雾横生在她放荡的裙摆和他那件端方无比的大衣中间,引诱不休。   即便如此,对方攥着她手的动作丝毫不松。   她垂眼笑了笑,从烟盒里拿出新的眼递进他的唇边。   “Stop.”Charles忽然道。   Charles拿起对讲,用英文示意他们保持现在的姿势不用动,着重点逢夏:   “再放开一点,不要顾及他是谁,在戏里他只是无条件臣服你的人,再放开!”   “我要更强,更暧昧的性张力。”   “……”   逢夏听得到动作有些慌,唇边未散的烟雾险些要呛到自己,手腕上那只冷白的手掌温柔的抚着她,示意不必紧张。   不必紧张,怎么才能不紧张。   眼前的人是终年居于神祗的宋疏迟。   她看向宋疏迟,他的眉眼雕琢出来的是独一份的矜贵,那种苍生皆在股掌间的强大的气场,叫人如何在他面前放肆。   塞烟的动作起,她的心跳砰砰作响。   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宋疏迟淡笑了声,眉梢微扬起,模样有些狂。   “这么怕我吗?”   “……”   怕个屁。   她惹事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怕过,不就是一个性张力。   逢夏深呼吸,朝着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   场记收到,第二次打板录制开始。   和刚才相同的动作和位置,逢夏重新将那只烟塞进他的唇边,几乎是在同时,反扣住他的手腕,反向用力一带,他不舍得用力,他整个人便涌上她。   栏杆优势,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   俯视下去的目光肆意又骄纵,望向他的每个目光便都像在说——不就是一个性张力。   他唇边的烟未燃,她的却萦着茕茕白雾,弥散在矜冷的镜面前。   镜面似是反出一道些许恶劣的玩味,微不可查的眸色。   几近在她刚开始洋洋得意的时候,那只冷白的宽大手掌不知何时迅速的掌控着她后颈的位置,摩挲、覆盖,往下摁压。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渡。   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她猝不及防的坠入那双的深不可测的眼眸,瞳色在一瞬间难自控的滉动。   银边眼镜下勾出些许笑,角度偏斜,正好是接吻的最佳姿势。   只要他愿意,吻便理所应当。   顷刻之间的地位更迭,她的手无意识攥紧了栏杆,心跳汇成细密无措的鼓点,上下颠簸不知归途。   男人就这么的扣着她,用她唇边的那只烟的火气互相点燃。   无边隧道的黑暗里,猩红的火光照亮彼此勾缠的眉眼。   藏在那阵暧昧相撞的夜色雾气里,他不疾不徐贴上只有她听得到的最亲昵的耳语,像在亲手教导、安抚着未被驯化的小猫,温柔低声:   “夏夏。”   “这才是性张力。”   作者有话说:   昨晚八点前看得上一章的,感兴趣可以看看上一章末尾修改过,但不看也不影响。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葵宝· 13瓶;ryou、是大芸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双合一】“永恒不变的爱。”◎   “Perfect!”观察着大监的Charles险些兴奋到跳起来, 激情输出,“我有预感, 这会是我近年来最满意的一部作品之一。”   听到声音, 逢夏后知后觉的想往后仰拉开身位,在她动作的前一秒,一直桎梏着她的热源已绅士的离散,像刚才的人、那句话, 都是她转瞬之间的幻觉。   只有鼻息间还残存着的那点烟草味, 真实无比的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诚匆匆闯入镜内, 用小毛毯盖住她腿下的风光, 再眼疾手快的拿掉她唇边的那只烟, 小声耳语:   “祖宗啊,让你抽你也不用真的抽得这么熟练吧, 这要是到时候正式发布的时候那还得了啊。”   “还好华姐没来,是我跟着你来片场了……”   逢夏这会儿反应迟钝, 也就知道阿诚在说话, 左耳进右耳出, 完全不知道他具体在念叨着什么。   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向远方, 男人的薄唇边还燃着那猩红色,吐息间漫出的薄雾似勾勒成最缱绻的山水画, 修长的手指挟着烟。   几分春水煎茶的随意动作,却叫逢夏无端两项到那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这团迷朦的薄雾里,她没能找到渡口。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抽烟。   Charles用英语兴奋的说着,“Song, 我没想到你演戏也这么惊艳, 有没有考虑下真的往这方面发展。”   宋疏迟敛眸灭掉烟, 淡笑了声,温和道:   “勉强做而已。”   “不耽误进度就好。”   逢夏收回眼,疑惑得到答案。   他是为了拍摄。   对的,工作是工作,个人是个人,在演戏里最忌讳的就是戏里戏外掺杂在一块儿。   “过来下。”Charles朝她挥手,示意一起来复盘下刚才的拍摄画面。   逢夏应好,她没理阿诚那手足无措非要让她把毯子围着再走路的麻烦事儿,大大方方扔回去,就这么踩着高跟鞋走。   因为方才的动作裙摆有些往上走的折痕,腿根处黑色的蕾丝腿环在粉白的腿间若隐若现。   监视器的画面更有氛围感,和逢夏猜测的相同Charles喜欢用小物件来做氛围烘托,先对准破旧隧道口一晃一晃要灭不灭的破旧暖橙灯,滋滋的电流声入耳。   情人间渡烟的亲昵眉眼。   她那一瞬间错愕和少女悸动的心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Charles在夸宋疏迟接戏接得太好,那一下的动作恰到好处,他又转眼过来夸她,这个表演真是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看不去有任何表演痕迹,很自然。   逢夏也就笑笑不做回答,说是因为宋疏迟那一下好,不止是她,谁来都会心动的。   因为宋疏迟只露模糊镜头,正儿八经算戏份不多,大部分还是逢夏自己拍。   复盘完画面,Charles继续喊开拍,逢夏悟性高已知道Charles要的是什么画面,剩下的拍摄顺利进行。   /   巫宇总算在短时间内把NGC3132紧缺的人员给运营上了,正式配合电影那边的宣传,放出MV拍摄和选角的官宣。   逢夏虽未正式崭露头角,但最近的乌七八糟的热度奇高,官宣之后热度更是水涨船高。   不过还是恶评居多。   【这姐到底是什么来路,她手里的资源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别人求都求不的来的,能落到她一个新人头上。】   【脸好手段好呗,听说以前当网红的时候手段就脏着,到处找金主,看来这回是靠了个大的。】   【资源咖能走多远?强捧遭天谴的道理百试不厌。】   【歪个楼,她这张官宣照好好看,她站姐出的图一张比一张绝……预定一下,这姐必定是00小花神颜。】   【长得跟狐狸精似的,靠男人的货色。】   【……】   顾泽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和邵家正在吃饭,肃穆到密不透风的场合,他一下失了礼,径直从位置上蓦地站起。   给诸位长辈都吓了一跳。   邵可儿不动声色的扯了下他的衣角,眼神威胁:“坐下。”   “伯父伯母,学校教授的电话,失礼了。”顾泽西抽离开她的手,微俯身致歉,下一刻便走到房间里去看消息。   他知道宋疏迟签约经纪公司和选角的事情,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出演的女主角会是逢夏,他一直有密切在关注逢夏行程,按时间顺序她根本抽不出空闲去参与宋疏迟的选角。   那她是怎么被选中的?   顾泽西的手正刷动《Flipped》官宣的微博,底下出现滚动词条,【卓洲V给此条微博点赞了】。   顺势去看卓洲的微博,最中心那张少女的图片,他最熟悉不过。   掌心不自觉的握拳。   邵可儿在门外敲门,“你怎么回事儿?”   “进,”顾泽西问:“你听过卓洲没有?”   “家里做金融的,怎么了?”邵可儿有些憋不住火,“你别告诉我你突然这么失礼,是要来看逢夏的新对象?”   “什么新对象?”   这句话像戳到了顾泽西的痛脚,他猛地一下站起来。   “夏夏不是那样的女孩,她只喜欢我!”   邵可儿愣是给听笑了。   “你是哪儿来的自信啊?卓洲无论是家境和相貌,哪一个比你差?她就非得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自己能找未婚妻,不允许人家分手以后找新男友?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么下贱啊?”   “闭嘴!”顾泽西瞪过去,“你懂什么?也配评论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很了解,逢夏不是那样满身都是刺的女孩儿,她不会轻易喜欢谁,但若是真喜欢了,便不会那么容易断掉。   他有这个自信,更何况这才分手多久。   她甚至在综艺上都没有选择卓洲一起组合跳舞,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同框镜头,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情侣。   邵可儿哼笑了声,应着:“我不配,有本事你就去找逢夏问清楚,你看她那个性格,你看看她理你吗?”   她调出微信朋友圈的消息,屏幕上正巧显示着卓洲的名字。   【今晚要找女朋友约会,问问女孩喜欢什么花。】   邵可儿背景好,在圈里的人脉有一套,该有的消息基本不露,给经纪人发了消息过去查,回复很快就到。   “今晚,他们在Mio吃饭,问都帮你问好了,没胆子去你就是孙子。”   邵可儿唯一最喜欢逢夏的地方,直白道:“你问清楚的时候记得录音,回来千万给我听听,我可太喜欢听逢夏骂你们这种傻逼了。”   “……”   /   为了庆祝第一天开拍顺利,巫宇组局请全摄制组的人到Mio吃饭,勉强也算是团建,艺人对这种饭局向来都是得给面的。   化妆师姐姐在给她改妆,“长得漂亮就是好啊,画成什么样都好看。”   逢夏正垂眼看着微博消息,闻言笑了下,“怕去吃饭的时间来不及,姐姐擦一点就行。”   “那我把明显的伤痕擦了,创口贴给你留着当妆造。”   “好,谢谢姐姐。”   少女本就明眸皓齿,一双狐狸眼笑起来摄人心魄,连女孩子都会看呆几分。   化妆师看得脸红:“客气,这裙子你也先穿着,明天再还好了。穿这套出门简直气场全开,这衣服太适合你了。”   逢夏弯着眼说好。   她低头发消息让阿诚不用送衣服过来了,继续翻微博的消息,应是上次卓洲自炒CP引起粉丝不忿了,本就是上升期的男演员,突然玩这么一出,掉粉和涨粉成正比。   只是世道向来如此,对女孩的责备更多。   不管回应过没有,她的微博早就被黑粉攻陷,更遑论这次要飞升似的资源砸到她身上。   眼红的,发酸的,比比皆是。   逢夏早就被骂习惯了,这些评论对她而言倒无甚所谓,估摸着华希那边没动静是做的两手准备,她若是走不成小白花,黑红出道也是当下最热门的营销路线。   所以他们都不着急,反倒是巫宇看得很急。   巫宇很无语:【你这经纪公司不行啊,这么久没点动作,你要不直接跳槽到我们这儿,待遇还相当优厚,无语绝不让你无语,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逢夏被逗笑了。   【何止。】   【还买得了刑法,我合同到期时间还早。】   巫宇这条回得很拽,很符合他们公司要完蛋的气势。   【怕什么。】   【我们公司虽然没人,但是有的是钱。】   巫宇虽然人不着调,但是这个话题情商的把握度恰到好处,未在继续,转而说了一句。   【时间快到了,你助理不在,反正都是顺路,我一起接你去Mio吃饭?】   逢夏:【好。】   巫宇发车牌号:   【那我在楼下等你。】   逢夏见时间差不多,怕巫宇在楼下等久了,拿上手机便下楼,穿梭在巷子里找车牌号。   空隧道后是一片老旧的居民楼,其实也不甚费劲,可以说是异常打眼,目光停驻在那一串6上的车票号码,在对上那辆低调的S级迈巴赫。   心里的念头和后车窗降下来的那双眼对上。   银边眼镜敛去几分锋芒,唇边的微扬,带出的笑轻淡温润。   “上车。”   他说。   逢夏愣愣地应了句,后知后觉的上去,车座内似乎还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雪松和烟草味混合的气息。   她从后视镜对上巫宇的眼。   巫宇憨笑着:“送我现在艺人和未来艺人,这生意做得不亏。”   “……”   逢夏不自在地轻咳了声,不久前拍戏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男人略显粗粝的指腹摩挲上她脖颈的那瞬间,除去如过电流的触感,她联想到的只有猛兽捕食前,最喜欢的便是一口咬上猎物身体最脆弱的地方。   咬住,便再也动弹不得。   她捏着自己放在身侧的手机,想尽量佯装住此刻的紧张。   可那道目光似留在她身上,她悄然用余光去探,也不过看见如万年不便的深潭似的潮流,平静,温和,涟漪的细枝末节她都未能抓住。   像从头到尾就是她一人的独角戏那般。   逢夏放松了些。   他是再温柔不过的,君子世无双。   许是看着车后排太静了,巫宇拍了下方向盘,腱子肉都在跟着抖。   “我今天看到你们演戏了,逢夏,你那个心动的戏份演的很好啊。”   逢夏还是用上午那个说辞,“少爷带得好,心动自然而然就好诠释。”   “是吗?”巫宇说,“我看他那个心动的表情也不像演的啊。”   “没有吧?”   今天拍摄只有她一个人心动的戏份,再说宋疏迟,谁都知道高岭之花从不下凡间,身边连个女孩儿都没有的人。   更别谈什么心动了。   逢夏正找着身侧的安全带的位置,裙摆散开,有些遮挡住视线,她摸索半天没找到,先应巫宇的话:   “都是在演戏,反正。”   话音刚落。   若有似无萦在车内的烟草雪松香,铺天盖地的侵略靠近,专属于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肩颈锁骨间。   她怔住慢半拍的抬眼,四目相对。   宽阔的后座似在瞬时变成连彼此呼吸都能丈量清楚的狭小闭塞,热度暧昧的嵌合杂糅。   逢夏的指尖下意识扣进掌心,拍摄时后颈的温度似再次卷土重来,男人的掌纹脉络似在她的身上寸寸侵占。   男人透过银边眼镜投过来的目光,温柔,却又像深邃,意味深长的那般落在她的脸上。   是那只又要燃起的烟和不受控的怦然心动。   卡扣“哒”的一声锁紧。   片刻,宋疏迟的目光浅淡的从她那挪开,眸底弧度稀松平常,轻描淡写:   “我不是。”   /   摄制组都在Mio里面吃饭,逢夏没先进去,她有点儿心烦,想抽支烟冷静。   这套裙装没有口袋,攥在手边的手机滴滴答答响个不停,都是电话提醒,震得她的消消乐小游戏点错好几个。   本就不顺,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天色已暗下,Mio在三里屯,前两年刚来江城上学的时候,逢夏忘了听谁说的,想要知道江城的纸醉金迷,就先到三里屯走上一圈。   看广场来往的潮男靓女,疾驰过豪车、顶奢饰品,富贵迷人眼到没有尽头的高楼环筑,以及永远堵车的三环路。   她这造型比平时还要惹眼,一连拒绝了几个问能不能拍街拍的自媒体,百无聊赖的看着,低头淡笑。   正迈步想走,遥遥听到一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和她截然不同,来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大致身形。   “狐狸,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缘分啊,我想来找你,就发现你在这里等我。”   逢夏眯着眼打量了会,没认出来,问:“您哪位?”   对方似也肉眼可见的僵硬住几秒,才讪笑着扯下口罩,继续熟稔道:   “我,夏夏,卓洲。”   “知道了。”逢夏掐灭烟,随意道,“那个没发育好的。”   “……”   能看到卓洲略显精彩的表情了,他冷静了会,才从身后拿出一大束包装精致的洋桔梗。   “这个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白色花骨朵里夹杂卓洲写的【永恒的爱】的卡片。   逢夏眄过,饶有兴趣的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白洋桔梗另一个打开方式叫做无望的爱。”   “这就符合现在的你。”   “阿夏——”   陪他在这唠嗑逢夏都累了,她对镜头向来敏感,早就看到在角落等着偷拍的狗仔,不带脑子都知道是谁喊来的。   “别夏了。”   “我实话跟你说,我没在微博上骂你,是因为我的账号在经纪人那,不是我要跟你炒CP,懂吗?”   说话间,她扬了扬下巴,示意狗仔的方向。   卓洲有种被“被看穿了我也不装了”的感觉,松垮站着,直白道:“炒CP是真的,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你这性格长相我都喜欢,我从来不轻易对人动心。”   “逢夏,咱俩在一起对你我前途事业都好,你喜欢我,你要的我都能给你。”   注意力在听到末尾的那句话,似是那天烧烤街店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男人的嗓音清润如风,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很淡然,如花赶往春天,骄阳盛在夏日,一眼惊艳。   那种惊艳甚至会渗透在每一个琐碎细小的日常片段的,不自觉的,去拿别人和他比较。   可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逢夏没了兴趣,拂开这碍事的洋桔梗,迈开腿便想往前走。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什么需要渡劫的倒霉日子,前方的路径直直被人挡住,顾泽西护在她跟前。   “让开,她是我女朋友。”   “你俩早分手了。”卓洲嘲讽,“夏夏喜欢的是我也不可能是你,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还男朋友上了?”   “没分,”顾泽西还嫌说得不过瘾,转过头来问:“只要我不同意,她就一直是我女朋友。”   “……”   逢夏被这两人吵吵的声音弄得脑瓜子疼,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狭长的眉眼一乜,语气冰冷。   “——我是你爹。”   “分手八百年了算是你哪门子女朋友?你这么喜欢攀亲戚,以后尊称我一声爹行吗?你这儿子我就认了。”   她向来嘴狠,一旦开始谁也不会留情面。   “我要的你都能给?我要你现在过头七,你给一个,来。”   “我就在这儿等您给。”   “……”   “我建议你们有时间就去查查大小脑能不能移植捐赠,别在这儿跟我普信,我一不缺钱二不缺男人,你的喜欢值几个钱自己心里没点数?”   逢夏轻嗤了声,不屑一顾的撂下两句实话:   “快滚。”   “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们算得上个屁?”   /   三里屯夺目的霓虹没压灭半分少女的恣意张扬。   逢夏舒畅无比的将人怼了一顿,在两人灰溜溜逃走之前,晃了晃手机,她在刚才看到狗仔之前就悄无声息的按了全程录音。   将屏幕上的录音怼过去,清晰明了的警告过,但凡卓洲敢让今天的照片再流传出去,她就把从头到尾的语音一五一十的放出去,丢脸的是谁心里只有数。   她不是善茬,也从来不屑名声。   玩野路子,谁又能有她豁得出去。   进Mio的时候有些晚了,摄制组的人在包间都喝开了。   逢夏进门逡巡,剧组人多,长桌边只有宋疏迟的身侧是留着空位置,他和周边人的画风总是不同,如隔天堑。   稍稍犹豫,还是迈步过去坐下。   坐下时Charles像是开口说了个模糊的单词,逢夏没听清,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怎么了吗?”   Charles似是看了眼宋疏迟的神色,须臾,才笑起来摆摆手说没什么。   逢夏点头说好,菜已点好酒过三巡,没有什么需要她特地起身应酬的地方,拿出手机打算继续消消乐。   刚点两下。   身边的人视线觑过,冷色调的光衬的他眼睫下细密的阴翳栩栩如生,微微偏头,温声问她:   “想吃什么?”   “……嗯?”逢夏才看到摆在她手边的菜单,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些就行。”   她不怎么挑食,当艺人之后也老节食塑身,现在吃饭的胃口越发小。   晚餐吃不吃都无所谓。   “那别喝酒了。”   宋疏迟把边上那杯热牛奶递给她。   “喝这个。”   “好。”   她还蛮喜欢喝这些不甜也不会腻的小饮料,接过便小口小口的抿着,只是视线还停在手机上的消消乐,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便有些弄在唇边。   还没等她找纸巾在哪儿,那只冷白的手像提前预判到的一般,骨节分明的长指挟着纸巾递给她。   递的动作自然,逢夏接的亦是如此。   擦完说谢谢,继续喝着温热的牛奶。   Charles似是一直在看这儿,很有特色的嘿嘿笑了两声,还有默契的和巫宇对视了眼。   这俩人笑声都怪异,引得半桌人都往那边看。   Charles笑:“I get it.”   巫宇:“俺也一样。”   “……”   逢夏眨巴着眼睛,没懂这俩人的点在哪儿。   头顶明亮得晃眼的小白炽灯随着窗外涌进来的风流飘动,有人跟着笑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俩磕CP呢!”   “别说他俩我们都想问——少爷,夏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夏是逢夏英文简称,MV剧组中外皆有,基本都这么称呼她。   “咳咳——”   逢夏这回是真被这话弄得呛到了,碎发贴着泛红的脸颊,气一下有些没上来。   这才几点就都喝多了是吧。   她咳得厉害,后背轻缓覆上绅士的力道,力道放得很轻,帮她顺着气。   逢夏视线下意识的游移过去。   矜贵男人总是游刃有余,微敛着眸轻笑,手掌着酒杯慢晃,冰块轻灵的撞击杯壁发出叮当动静。   声线里蕴着若有似无的笑,有些慵懒的调子。   清晰,缓慢的,落进她的耳边。   “现在不是。”   作者有话说:   呦呦呦呦~   好了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这可是双更合一!!以后干脆这样评论多更新也会多玩的就是互相鼓励啵啵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亚xuan.、名叫时间的家伙 10瓶;。 3瓶;63522994、ryou、香草拿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如同轩然大波起于平静的晚风浪潮, 起哄声雷涌。   “哇哦哇哦——什么叫现在不是啊?”   “现在不是就是以后是呗,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谢邀, 今天这饭我已经提前吃饱了。”   “……”   一个个跟唱双簧似的一唱一和, 逢夏连个插话的气口都没能找到,最后也是被气笑了,干脆他们玩他们的,她低头玩小游戏。   酒桌话题不断, 一般正主不接茬过得便快。   她不搭理, 更不会有人敢对宋疏迟刨根问底, 话锋转瞬即逝。   直到散场前, 巫宇喝多了, 一个臂膀能抡倒俩Charles的身量,在那用口齿不清的中文教学:   “跟着窝, 百年好合。”   “好合,不系嚎——诶对, 早生贵子。”   “……”   巫宇是真敢教, Charles也是真敢学。   逢夏也很难判断巫宇到底是醉没醉,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倒是一个字都没说错。   她悄然去观察身边人的神色, 眉眼里蕴着淡笑,看起来倒不像介意的神色。   松口气, 感觉明天巫宇应该不会丢掉NGC3132全公司唯一的艺人。   宋疏迟的司机来接人,帮着把人都送上车。   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逢夏还是没让宋疏迟送,倒也不是别的,他的车牌号比车还打眼, 一停到学校就是没事都能弄点事儿出来。   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低调的迈巴赫才缓步启动。   巫宇坐前排, 他确实没怎么喝醉,就是说话有点儿不清楚。   “怎么不送人回去?”   透过后视镜去打量。   男人倚进宽敞冷调的后座里的,神色淡淡望窗外的方向,三环路上拥堵的车灯偶尔停闪在那只银边眼镜上,眸底的暗光望不见底。   不知是在赏景,还是在想事儿。   在冰冷如利刃的眼眄视过来之前,巫宇本能地已顺从低下眼移开目光。   没敢再说话。   宋疏迟指骨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扶手,唇边的笑很淡,几近于无,只衬得如蕴着冰的高原夏日,灼不到半分热意。   他在想事情。   夜幕将至时分,少女的丝绒挂脖裙露着一身冰肌玉骨,狐狸眼被烟雾衬得迷朦又风情,举手投足的那点妩媚,引得路人都侧目相视。   大家都总说她眼神灵,像一眼能见到底。   可在很多时候,他都拿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在那两个苍蝇贴上她之前。   她笑得明媚,那样的笑,很像下一秒便能跟人走的情况。   那瞬时,让他想起的是要来不来的彗星撞地球,该不该降人间的冰川世纪。   直至少女那句——   “追我的人多了,你们算个屁。”   他才平静于一个将暮未暮的仲夏夜。   只是总在潜意识觉得,被扑灭的那点余烬,蹁跹在漫无边际的长空,也已足够燎原。   宋疏迟微垂了眼,捏着高挺的鼻梁,淡问:   “《Flipped》Charles给脚本了吗?”   “给了,但只有一个丽嘉大概,也不是很清晰。”巫宇眼疾手快的把脚本发过去,问,“您要做什么吗?”   他没说话,窄边镜片的光弥散,从邮件上给Charles发去消息。   /   MV拍摄比起正儿八经的剧组拍摄用时要短上许多,Charles的摄制组又都是重金聘请,时间规划的滴水不漏,基本在两周内就能拍完。   中场结束休息,阿诚开着餐车进来,两边和顶上的横幅打开,上面都贴着逢夏个人的海报照片。   “大家最近的拍摄都辛苦了,我们小演员逢夏妹妹还靠大家照顾,辛苦啦。”   欢呼声齐飞,逢夏微微鞠躬示意不必客气。   餐车基本都是自领,边上也有位工作人员照看,阿诚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无糖的柠檬水,将银行卡放回她的包内,低声说:   “都准备好了。”   逢夏微颔首,没多大的反应。   她自小出来闯社会,该懂的人情世故都懂,这种该是必须的。   沐着独一份的日光浴,阿诚总想给她打伞怕晒黑了,说别的女艺人都巴不得躲太阳十万八千里,就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长在太阳里。   好在逢夏是天生的粉白皮,泛粉的肌肤丢人群里也知哪个是她,一来二去阿诚也由着她开心。   逢夏目光逡巡在最外头的人堆里,似是知道她看过去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小小欢呼。   逢夏微眯着眼,问:“谁?”   “哪儿?哦。”阿诚答,“你粉丝,好像还有站姐,就是来拍你的。”   拍MV的行程逢夏经纪公司是公开的。   逢夏才知道还有人特地来拍她,她还以为堵着的是黑粉,不上门扔臭鸡蛋就是万事大吉了。   她问:“餐车你就定了这?”   “嗯,就这。”阿诚说。   逢夏起身到小巷口的奶茶店转了一圈,Charles中意中式老旧建筑带来的氛围感,每次取景地都太接地气,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年轻人的口味。   没找到好吃的。   逢夏看时间,已是中午,径直走到最门外的粉丝群里,几近是她出现的同时,外头的闪光灯便亮个不停。   她还看见了个熟面孔,拿着长·枪·短·炮的,她跳《茧》时遇到的那位男粉丝。   遥遥打了个招呼。   对方似乎很意外她记得他,愣了几秒才笑起来。   “谢谢大家,阿诚哥,你帮我把那个遮阳伞拿给他们用。”   逢夏重新把银行卡递给阿诚,提前堵住他要说话的念头。   “我没找到什么好吃的,你们有什么想吃的跟我助理说,但这么热的天还是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毕竟我也不会跑是吧。”   逢夏在欢呼声起来之前,弯着眼眸示意:“休息时间还是不要打扰别人哦,走了拜拜。”   剩下的事情交给阿诚解决,逢夏坐着接着晒太阳,头顶横空多出一只黑面的伞。   “还有时间做人情呢?你看看。”   她看向对方说候机屏幕上的内容,正好是昨天她和顾泽西、卓洲在三里屯被拍的画面,这狗仔也很会选图,正巧是顾泽西把她护在身后,卓洲拿着花站在他们之前。   配题:【F姓女流量小花水性杨花被捉奸。】   逢夏都想起来给这个营销号鼓掌,“他说我是小花诶,我现在不应该是一百零八线艺人吗?”   “冲你最近的黑热搜,你担得上流量这俩字。”华希意味不明道。   逢夏无所谓,正低头找着昨天的录音文件,秉承着他不仁我也不义,熟练的准备登陆自己的小号发出:   “事先声明跟我没关系,这次我可记得录音了。”   “等会,知道跟你没关系,卓洲发给你的消息。”   逢夏看着华希切到后半段,估计卓洲也是找人要的华希微信号,通过好友之后还有一段漫长的自我介绍才说正事儿。   【华姐我是卓洲,你帮我跟逢夏说一声,热搜上的消息真的不是我放出去的,我要放肯定也是放自己,怎么会把那男的也拍进去。】   【真的不是我!相信我,您帮我跟她说一声,别把手头上的料放出去了!!】   看这十万火急的语气,逢夏没动。   华希问:“我感觉也不是他,你怎么还要发?”   “是不是他不重要,”逢夏说,“现在重点不是得先澄清吗?除了这段,你有澄清的办法吗?”   “这你就没管了,顾家那边动手了,人还等着订婚宴,怎么会让这消息流出去,早就没了。”华希没好气,“我就是过来警告你,以后出门在外别这么张扬,还有衣服,这次可以解释是MV拍摄需要,下次我去哪儿给你找理由……”   逢夏听这一串叨叨得耳根子疼,随口转移话题:“不对啊,你这次怎么没有先问我,就把公关准备好了?”   “估计你那会拍戏呢,没回,我就去问别人了。”华希说。   “你问谁了?”逢夏想不出别的人选,理所当然,“阿诚?”   “喏。”华希示意巷口那辆一顺溜正进来的幻影,“说曹操曹操到,昨天谁组的局我自然去问谁了。”   逢夏看过去。   车门打开,黑曜似清明的皮鞋,长腿劲腰,在下车的同时逢夏便听到不远处人群里发出来的艳羡的惊呼声。   他今日换了件沉黑的衬衫,高定西装,还是那副窄边的银框眼睛,还一句未言,微敛着眸,周边人边恭恭敬敬地迎上前。   比起之前,现在好像更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睥睨众生的气场,叫人无端有些不敢往前探寻。   片刻。   逢夏收回眼,才记起来华希刚才说的话,问:“——你说你找谁问的?”   华希耸了耸肩:“少爷呗。”   “……”   逢夏啧了声,终于把这个弯转过来了,“你有他微信?”   “有啊,上次去练功房给你录视屏的时候就加了,他人真的很绅士,我见过这么多臭有钱的,多多少少都爱摆谱,他倒是什么都没有,回复也很温柔,这教养真的太好了。”华希连连赞叹。   她都没加的微信,她经纪人倒是加上过,还能聊上。   华希这手段是真行。   逢夏疲惫的揉着太阳穴,“你以后有事来问我,别没事去打扰人家,他又不欠你的。”   华希:“知道。”   不多会,Charles走过来通知准备开拍。   逢夏应好,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宋疏迟那,有些疑惑。   “他今天来探班吗?”   “你说Song?”Charles笑起来,如同有什么喜事一般,“今天有他的戏份,他过来拍摄。”   “?”   逢夏有些没明白,她早就把脚本看得滚瓜烂熟的,完全没有接到这段消息。   “今天不是只有我的戏份吗?”   “他们没通知你吗?”Charles说。   老旧居民楼顶着下午两点的盛夏骄阳,光圈遥遥落在远处的人身边,像是连光都格外偏爱他。   低伏在老树下的蝉鸣和知了声无处躲藏,每次的轰鸣都似汇成一道汹涌的暗流,嵌着外头连绵的热浪侵袭而来。   四目相接。   Charles的美音衬得分外清明。   “下场,拍的是吻戏。”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这戏份是咋来的。   就这两章了家人们(鞠躬   如果觉得开头剧情没衔接上的往上一章倒一下,上一章结尾有改动。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冒个泡泡叭. 7瓶;65969972、当归 6瓶;月亮不知道诶 5瓶;虚仔 2瓶;ryou、薰衣愺の梦、63522994、folla、酒酿泡芙、是大芸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拍吻戏。”◎   耳畔的动静没有过半分的安宁时刻, 不知什么时候拓印在掌纹里的指尖,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粉色月牙印。   逢夏瞳孔微缩, 转瞬之间没能把思绪拽回正途。   华希在底下激动的拍着她的手, 连她都镇定不下来。   “狐狸,你这是什么福气?荧幕初吻的对象未免也太拽了吧!!”   “你知不知道整个京圈里,少爷是被多少女孩儿追着长大的!那可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   逢夏知道,逢夏太知道了。   A大告白墙的空间里, 到现在还置顶着宋疏迟的消息, 没人敢指名道姓, 仅用少爷的称呼代替, 问:【大学里到底有没有能让少爷这高岭之花下神坛。】   不用猜, 都知道“少爷”说的是谁。   一年多过去了,热度高居不下, 不止是A大,高校内都有人来观光投票似的, 至今还有滚动的评论事实在刷新。   其中一条热评逢夏记得太清楚了。   【感觉不关家世的事情, 就是看着宋疏迟那张脸——他太温柔也太完美了, 好像做什么都是滴水不漏易如反掌的, 什么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计划,一双桃花眼最是潋滟的深情也最绝情, 永远纤尘不染,高高在上,清冷到像旁观欲念人海仅供瞻仰的神。】   【可越是这样,就越想让人看看,高岭之花下凡尘, 神明落神坛, 要在那双疏冷眼里看到最浓烈的欲, 最失控的情。】   【——他真的太带劲儿了。】   这条评论在一分钟之内就冲上前排,即便因为露了名被急速删除,却依旧被广为传阅。   像被刻入骨髓的阿佛洛狄忒,人生来的本能是克制不住的涌动。   偏偏是他。   逢夏不是没想过选择这个职业承担的工作内容,她是想得太清楚明白了还决定要做。   可偏偏是他——   手心的温度如掉冰窟般急速下降,鬓角的碎发微乱。   逢夏收回思绪,后知后觉的明白今天摄制组人员总是若有若无停在她身上的目光是为何。   周遭偶尔传来几声明晰的议论。   “好像是真的吻戏诶,Charles临时加的,我也是昨晚才收到的通知,一整个手忙脚乱的。”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Charles居然能把算盘打到少爷身上去。”   “他不也来了吗,估计是真刀真枪的拍。”   “我看着不大可能,顶多就是借位拍。这MV虽说含金量高,但也没有高到大名鼎鼎的宋家太子爷需要这么搞吧……”   “但不是说逢夏是少爷女朋友吗?”   “你懂什么,以他们那种世家的教养,是不会说太绝情的话。少爷更是一向如此的,他待人接物就是温润如水的。”   “……”   拍吻戏这一茬闹起来的风浪,不是蝴蝶扇动翅膀带来的效应,是清冷月对辽阔海域折腾起的迅猛潮期。   逢夏敛着眼,也说不透自己此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   “夏。”   Charles喊她。   “我跟你说说等下要拍的剧情。”   逢夏今天穿的是纯白的公主吊带裙,极细的吊带轻柔地勾在粉白的肩颈锁骨间,蓬松长卷发松懒地搭在颈后,她面上的妆容淡到近乎于无,只是用眼影稍稍强调眉眼,樱粉唇色,整体氛围感又纯又欲。   Charles要她服装够清纯明亮,要少女的天真无邪和历经世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娇媚,在少女和成熟女人之间的气质。   等下的拍摄场地在浓绿色的公园草地里,四面长空无遮挡,灼灼烈日正好能定格在人的身上,要在阳光最热烈的时分从争吵到拥吻。   在《Flipped》的设定里,她的人设是位很强势且聪明的女孩儿,即便露怯面上也是条理分明不显山露水,贫穷却永远不屈居人下,理智永远占据上风。   这样的角色,就注定她等下在正式开拍的时候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不对劲。   逢夏想开口提问,半途启唇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哑,说出来音节像在半空打转,连忙轻咳了声。   Charles笑起来,用英文道:“只是演戏,夏,放轻松,不用这么紧张。”   逢夏讪讪。   Charles道:“你们中文不是有句话吗,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是你演戏生涯早晚都会拍的,这只是一个工作,平常心对待。”   话都说到这份上,逢夏再想问“是借位拍还是真拍”就显得是真矫情。   只是这问题卡在心脏血脉跳动最热烈的地方,惴惴不安,不上不下的。她面上却是雷打不动的扬起笑,尽量的平静应好。   Charles颇为满意的夸了句“brilliant”,才在回大监的位置,比出OK的手势,示意正式开机。   场记打板,录制正式开始。   长时间暴晒的绿茵地冒着阵阵暖味的青草香,她不着鞋履,赤足踏进,林间的清风吹拂起她白裙裙摆飘拂。   她生得太好,那双眼可清纯可浓烈,一身白衣便是落凡的神明少女,眼底没有世俗的算计,纯粹干净,像从未被污泥浸染过。   足面的触感是温热带着点点刺痛的。   在她想要继续向前时,粉白的羸弱手腕倏地被人擒住。   男人掌心的温度偏高,衬得她手腕分外寒凉,他几乎是不费力气便强硬地逼迫着她转身。   不像平时,她今日没有高跟鞋的加成,即便是168的身高还是得十分费力的仰头,才能勉强触及到他睨下来的那双眼。   隔着银边眼镜,藏匿在后的真实神色叫人猜忌不出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感,又或是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原本若是万丈深渊,现在便是连深渊的边缘在那都看不出。   好像随时跌下去都会万劫不复。   她若是什么神明少女的设定。   他也只会是赋予她满身光辉的主神。   在对视上宋疏迟那双眼时,逢夏的眸光便开始不自觉的颤动,不知到底该把视线放在何处才是正确的。   她镇定着呼吸,甩开他的手腕。   “Cut——”   Charles举手示意暂停。   “夏,情绪不对!你完全没有进入角色。”   “Again,please。”   再次打板,录制开始。   逢夏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她的手心隐约有些冒汗了,尽力维持着眼神不到处走,想要用力甩开他禁锢的手没有松懈半分。   这场戏她在动作上压根不占任何主导地位,还得在眼神戏里持续占据上风。   在她动作停缓,男人强硬揽过她的腰时。   “NG——”   Charles道。   “one more,please。”   “……”   循环往复。   逢夏最后都记不起来这场戏到底是NG了几次,到最后Charles连please都不说了,面色有些难看的喊出中场休息。   在镜头录制暂停的那瞬间,逢夏立即俯身道歉。   “对不起。”   她该是专业的演员,却比宋疏迟还要难进入角色,愧疚难言。   “没事,休息下再继续。”Charles说。   “抱歉,耽误你时间了。”逢夏对身边的人说。   男人总是温和的,似是看了她眼,将水递在她手边处,声音温润。   “还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   不自谦,她确实是有天赋的演员,在舞蹈里知道什么是表现力,什么是角色最该有的诠释方式,自从做演员来不管是拍微电影还是MV的时候,她都从未有过如此高频次的NG。   对别人的愧疚比自己的不完美还要让她难堪。   自己跳舞浪费的是一个人的时间,拍戏,浪费的是整个剧组的时间,所有的演员、工作人员都在因为你一个人做白工。   她实在是太讨厌这样的无能为力。   闻言,宋疏迟淡笑了声。   “很紧张吗。”   “我倒也不是……”逢夏耳尖泛红,轻咳了声,“之前没拍过这类,我缓缓,可以适应的。”   “夏夏。”   他似是特地放缓了说话的调子,嗓音融在长风里,听着便叫人无端舒缓几分焦虑。   “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难,镜头也是会骗人的。”   闻言。   逢夏眨了眨眼,在揣测他的言外之意。   镜头会骗人,拍的戏是借位的。   她心里压着厚重的大石悄然减缓。   不知为何,对着他那张脸开拍,脑海里总是会浮现起曾经看过的那段话,无时无刻将她撕扯出的镜头,比起拍戏,她更像一种在对……神明的亵渎。   现在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她烦乱的心思获得清明。   只是比起她刚镇定的心思,更多的是天公不作美。   惊雷骤起,满片穹顶瞬时演变成乌云密闭阴雨墨色,黑沉沉的下压,不见一个小时前的灿烂骄阳,隐约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向满园青绿。   摄制组在手忙脚乱的躲雨搬机器,人声高喧,片场乱哄哄成一团。   逢夏有些僵住,Charles刚才要的是那种阳光灿烂的感觉,现在很明显没法在继续拍摄了。   细雨如丝,工作人员都在紧急忙着处理设备,不知是谁的手机的低音播放,在乱色里透出一丝宁和。   很舒缓的语调,低音缓唱。   “Everything you do has got me wondering who sent you”   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怀疑是上天派你来到我的身边   “And I\'m thankful for the time spent”   对于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都倍感荣焉   “You could make my heart stop, I wouldn\'t test you”   我毫不怀疑你随时可以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   “……”   逢夏不自觉的随着歌词看向身边的人,直至Charles过来躲雨,他开口说话才将她拽回神。   Charles说:“可能拍不了。”   “角色里,要的是他们的感情拉扯和景对应的场面吗?”逢夏问。   “是。”   “那能拍的。”   逢夏这回脑子冷静下来了,思路相当清晰,用英语和Charles探讨。   “《Flipped》的两位主角一直都是在对抗阶级和人种、面对各种身份差距,未必只有在阳光下的感情才是热烈的,在雨里,那种挣扎和爆发感会让画面更强烈。”   Charles紧锁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拍手道:   “好主意。”   “但是下雨,你们——”   Charles的视线明显逡巡向宋疏迟,有些不安的试探的模样。   逢夏也随着侧目看过去。   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爱洁,那件终年不见一丝褶皱的白衬衫边可判断。   逢夏微抿着唇,为刚才的冒进有些后悔。   跌进那双黯色入深潭的眼底,他似乎只有温和的笑,慢条斯理的启唇:   “拍吧。”   “好好好!”Charles过去发指令之前,重新提示,“等下拍的时候,记得最少亲个十秒,不然下雨镜头模糊的话,我没东西剪。”   ……   布置完场景,继续开拍。   还是就着刚才的场景和动作重新演绎,逢夏比起之前状态要好得多,特别是这场如毛细雨更是让思绪冷静。   细密的针脚钩织成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腕之间。   男人分明、宽大的手停在她白裙腰间,他似乎用一只手便能丈量清她的腰究竟有几寸,灼热的温度透过薄纱,像从敏·感的后腰腾起。   熨烫得整个后背如小火炙着。   她眼神坚定不移的定格在男人如顶好泼墨山水勾勒起的五官轮廓。   他脸上落了几滴雨,从侧脸,滑落到分明锐利的下颌处,再缓缓,坠在她纯白吊带深陷下去的那道纤细锁骨窝里。   一滴微不足道的水花,像激起千万层热浪。   她眼睫染上细密的水珠,在朦胧雨雾里去寻找他温和的视线。   低敛着的,停顿在她的唇边。   呼吸比雨幕还要勾缠,只是毫厘之间,前所未有的亲昵。   她往后的退路早早都被锁死,男人的手抚上她潮湿的发和脸颊,扣着她的动作,吻落在唇边。   那只向来只把玩最名贵珍世名琴的手,抵在她的唇边。   没有真的碰到,刻画出了一道暧昧的泾渭界限。   她没有闭眼,他也没有。   湿润黏腻的阴雨天,分不清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是清明,还是明目张胆的欲念。   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跃出胸腔,呼吸太近,热度也近,唇边不属于自己气息像一道不上不下的小勾子,躁动着,泛着电流似的痒。   她能听到Charles用英文在倒数的吻戏时长。   “三。”   “二。”   逢夏不自觉得攥紧着他那件矜贵墨黑的衬衫,粉白的手指留下最明显的皱褶。   她脑海里还是那句歌曲的词调“You could make my heart stop,I wouldn\'t test you”,无比真实的上映在眼前,心跳毫无规律的砰砰作响。   像是掌握着她所有的局促不安,男人轻抚着她的腰,温柔的示意只是借位不必不安。   好像在他的安抚下,她身体一直绷着的警报从响彻到消散,荡然无存。   逢夏鼓起勇气,顺从着在如棉雨势里仰头,转瞬撞进那道如碧波清湖般干净的眼。   他忽的轻笑起来。   很轻很浅的动静,缱绻到像在调教奖励听话的小猫,视线慢条斯理地扫过她,勾着她最纤弱的后颈。   “一。”   抵在她唇边的手倏地移开,角度偏移,正正好她主动靠过去的角度。   唇在月亮的潮汐反应里紧密贴合。   骤然一声,逢夏的耳垂在顷刻之间涨红。   作者有话说:   谁能顶得住这诡计多端的男人!!   让我看看是哪个忍者不出现今日的评论区必须都是为少爷尖叫的江山呜呜呜   ①歌曲是《about you》 sadeyes/Powfu的版本选段和译词来源此【这首歌和阴雨天适配度拉满】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鲫鱼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逢夏小姐姐。”◎   短暂到如转瞬分离的触碰。   逢夏的眼瞳在转瞬怔然放大, 那一秒的时间好像被拉扯成最漫长的光年距离,人被包裹进漫无边界的阴雨天, 眼前的景调和成最浓沉的绿调。   好像忽的看了场最不真切的纯爱电影。   长风徐徐, 整个世界安静到只剩下风飘雨摇的轻慢动静,绿草香已变成潮气,发梢濡湿卷曲,墨黑色对比得她的耳朵分外红亮。   如同陷入意外的转镜, 错愕到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局中人。   直至在这片夏日阴雨里, 宋疏迟微微抬眸看她, 眼底的情绪清明又纯粹, 如蕴着山涧最纯白的那抹雪。   “Nice!”   Charles高音量的起身鼓掌, 一洗之前的郁色,赞声连连。   “太完美了, 今天圆满收工!”   两边的助理和经纪人带着伞和毛巾疾驰,将人迅速裹了个彻底。   其实这天只是小雨, 拍戏这一会只算稍微打湿的状态。   华希把伞举过她头顶, 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问:   “是亲了没亲?清场了, Charles又不让我们看画面, 什么都没看到。”   逢夏耳根还红着,没管华希的提问, 径直大步迈出伞下想回车上。   只是工作人员约莫都还震惊在这场戏的氛围里,见她过来不是长吁短叹,便是夸奖和好奇,各种没完没了的话将人强硬的留下来。   她人缘好,这摄制组早都混熟了, 现在走也走不开。   身边的问题一浪接着一浪。   “画面好唯美, 跟拍电影的一样!”   “怎么样怎么样, 和少爷接吻的感觉如何?”   “有没有心跳加速,刚才是进入角色多一点,还是代入真人多一点?”   “……”   这些一探究竟的虎狼之词,她几近从耳后灼到颈边。   动静不小,逢夏不用抬头好像都能感受到在不远处眄视来的那道深邃的眸光。   她没再像以前似的不怕死的抬头,悄然将身上的宽厚浴巾裹得更严实了些,低下着眼转移话题。   “那个……今天的戏拍完了?”   还是配合她上课的时间安排才变成的两周拍摄日程,算算日子到今天差不多已能结束了。   阿诚过来道:“晚上是最后一场戏,能杀青了。”   “那大家辛苦了。”逢夏聪明转移话题,“晚上一起吃饭,都来。”   欢呼骤起,她松口气,庆幸这事儿总算是到这儿翻篇了。   “……”   /   逢夏用淋雨发烧的理由没去最后一场庆功宴,人情世故她都让华希和阿诚去打点了,自己窝在宿舍里补觉。   拍MV虽算不上之前跑行程那么满,交叠起来也是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这会儿终于空闲,乐得自在,趁着华希没反应过来她空了,重新做回那个普普通通的二哈大学生。   今天上午难得没课,她睡醒便继续打开手机玩小游戏。   正中午的时候林意眠开门回来,有些讶异。   “你今天不忙了?还有空在宿舍里躺尸。”   “放假了。”她说。   逢夏那小游戏的背景音乐上头,听一次能循环半个月。   林意眠放下手里的那堆文件,凑过去看,“你怎么还没过呢,该不会这游戏封服了你都过不去吧?”   “我相信我,可以的。”   逢夏一向有没用的乐观和倔强。   “行,那我看看你的破技术有没有进步。”   林意眠看到屏幕上她的微信消息跳出来好几条。   “你助理找。”   逢夏玩消消乐的动作止息在半空,慢半拍的划掉那几条消息,将手机锁屏一股脑地扔到床头的位置,重新窝回床上。   林意眠看她这串行云流水的动作震惊。   “你躲谁呢这架势?”   逢夏想起阿诚发过来的,因为自媒体也是她热度的一部分来源,只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不用亲自拍摄,掌镜交给阿诚。   好死不死,他那天拍摄的就是吻戏的日常花絮vlog。   阿诚:   【素材都原画质发你了,巨无敌超清版本,啥都看得见。】   【你抓紧时间剪辑,运营部那边还等着发布做营销呢。】   【你要不回,我们就交给公司的人剪辑了。】   “……”   还得看,还得剪。   她干不动这活儿了。   逢夏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   “躲鬼。”   “行啊,之前看你被雪藏都没这么大反应,”林意眠随口猜着,“你是不是拍MV的时候跟少爷怎么了?”   这话跟触到逢夏的弹簧无异,刷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别胡说,我和他能有什么!”   “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么激动?”林意眠好笑地帮她把睡裙的吊带提回原来的位置,“美人计对我没用啊,不过根据我的经验,你在A大遇到少爷的概率不高。”   逢夏眨了眨眼,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   以前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的地方,现在拍完《Flipped》的MV,后期剪辑上线宣传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只要避开唯一的选修课,偶遇的可能性为零   冷静。   “知不知道墨菲定律?”林意眠说,“越怕越出事,难得不用上班,陪我逛逛这A大的美丽校园。”   逢夏狐疑问:“你又缺主持人了?”   林意眠做活动策划有点儿毛病,她总是习惯性会依赖身边的人,倒不是她怯场之类的,更像有熟人在会安心许多。   之前交流会逢夏就是顺道陪她的。   林意眠过来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清冷颜愣是笑成温软甜妹,“这不是学校要开校运会了吗,你知道的,这个大场面就需要你这样的大美女镇场子的——”   逢夏推开她:“校运会领导多死了,上台又是念长篇大论,时间又长,我扛不住。”   她接短时长的主持活动还行,老段也有事没事的推她上学校的大型活动,但这种活碎还需要人长时间盯着的,她自己都怕自己惹出什么乱子。   “你可以的,人美心善的举世无双的夏夏!”   “……”   逢夏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被林意眠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最后只能草草换上衣服,决定先去看看策划流程之类的。   这两天的江城都在下有一阵没一阵的絮雨,空气都如同沉浸在潮热的湿气里,四处蒙着浅淡的薄雾面纱。   正儿八经的周三中午,青春三俩成群说说笑笑,西南操场还有男生在冒着小雨玩球,逢夏路过时多看了两眼。   蓦地有些感慨,这都不知算不算摸到艺人工作的门槛,反倒是觉得对这校园生活开始陌生起来。   到活动中心楼下,林意眠问她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策划。   逢夏让她拿下来,她怕就这么正儿八经的上去看,到时候闹出误会以为主持人选定了,她在楼下等就好。   林意眠点头,把伞留给她,自己上去拿。   学生活动中心楼过去没五分钟,对面便是西南食堂,这儿外头的小吃街开了家奶茶店,据说是江城外头都需要排三圈的。   惹得最近西南食堂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   逢夏只喜欢喝牛奶,是个对奶茶不感冒的异类,只是本能比思绪转得快,手微微抬高,视线落到西南食堂落地窗透出的烟火气。   上回。   他也在这里。   矜贵的人和这般朴实的人间云泥之别。   却还是点了满桌艳红。   她的视线从一层到三层的窗户遥望透彻,心思默默回笼,把伞重新拿低,遮挡住目光。   墨菲定律。   还是不想得好。   逢夏的位置在篮球场边,不知是谁开了小铁门,篮球从缝隙里急速滚出,一路腾跳到她的小腿边。   并不疼,只是稍微碰到。   她目光稍停,想把篮球捡起来抛回去,阴影里兀自多出一双男生的小腿,语气抱歉;   “小姐姐,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   伞往上挪,男生生得白净,带着红色发带,身材挺阔,像运动生的模样。   逢夏把沾了水的篮球递回去。   “没事的,但是还是小心点别砸到其他人了。”   她今天穿得随意,就是随手拿的红格一字肩连衣裙,肩颈那绣着蕾丝边,在甜辣之间。   手上的篮球没有人来接,男生的目光像是停在她的脸上,动作呆住几秒。   逢夏的狐狸眼微勾:   “愣什么,拿着。”   “噢……好,好的。”男生急匆匆的在口袋里拿出小包纸巾递给她,“我拿伞吧……你手脏了,擦一下吧。”   “谢谢。”   逢夏刚接过纸,听到篮球场里轰然爆发的起哄声,她乜过去,是刚才和他一起打篮球的那群人。   有的人嘴上没把门,在让他抓紧泡。   她没什么兴趣,不疾不徐地擦完手便想走,目光却骤然收紧在不远处的风景线。   从活动中心楼里走出来的乌泱人群,七零八落的散着,背后还是阴霾密布的沉天。   偏有人与众不同,矜贵不染纤尘,行至最尾,也叫人为之惊艳。   冷白色调成为阴雨天最分明的亮色,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笔,低敛着密长的眼睫在签字。   动作慢条斯理,只是平平无奇的签个字,引着半场目光。   过路的女孩们似是又怕又想看,怯怯地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呼吸几乎是在视线触及的那一瞬间屏住,她下意识地往面前男生挪了一小步,试图希望挡住自己的身影。   她才想起来,学生活动中心大半栋都是学生会的地界。   操蛋。   耳畔又低徊起那首英文歌词,心口跳动得砰然作响。   即便心里知道那场是拍戏,她也不知该如何没面对两人的关系。   情商再低,都没有人能正常亲吻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做朋友的吧。   她和宋疏迟……真的差别太大了。   定义不出这关系,棘手得只知逃避。   面前的男生似是对她的动作有些受宠若惊,磕巴起来:“小姐姐……不是,逢夏,我看过你好多的舞蹈视频,关注你很久了。”   “那个,可以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逢夏像独自开启的屏蔽功能,压根没有听到身边人的话,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找个地洞埋进去当鼹鼠。   无比期盼着那边的人不要看过来。   “小姐姐?”   逢夏后知后觉应:“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他问你——”   清越的声蕴着成线的细雨,落进她的耳际。   像水滴入江海,泛起圈圈层层勾缠的涟漪。   逢夏错愕的抬眼,撞进那双如墨色沉黑的桃花眼里。   他似是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好玩,略有兴味地弯了唇。   “能不能给个微信。”   “逢夏小姐姐。”   “……”   这该死的墨菲定律。   连周边人潮的视线都在此刻热烈起来。   逢夏讪笑着扯着手里的纸巾,干涩道:“真……真巧。”   宋疏迟微掀开眼,短短的字音却如意味深长。   “巧吗?”   逢夏忙不迭点头解释:“阿眠在楼上拿文件,我在这儿等她的。”   她正心想接上一句林意眠马上就下来了。   “拿文件,”宋疏迟视线略过她,声音温和又绅士的,“下着雨,跟我上楼等方便些。”   须臾之间,她连个退路都没得。   逢夏垂眸愈发厉害的扯着那张纸巾,他都这么说,她再推辞反倒奇怪。   闷闷应了是,从男生手里拿回那把伞。   “谢谢,但是微信就算了,我不用微信。”   话音刚落,边上的男人微微偏头,清润的声线缓缓:   “逢夏,过来。”   “……来了。”   到学生活动中心不过是街对面的路。   逢夏全程都在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经过学生会那群人时身边还有人低声起哄的声音。   刷卡,上电梯。   宽敞得能上16人的电梯,在此刻却小得好像撞两个人连呼吸都能碰上。   她缩在最角落,用力阖了阖眼,害怕那天吻戏的细节又开始回在眼前。   别人不知道亲没亲到。   她能不知道吗。   机械的电子音低鸣,“请注意电梯关门”,静到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男人睇过去,问得简单直接:   “你躲我?”   “没有,怎么可能呢。”逢夏笑着,尽量不让这个氛围变得更奇怪,“我是怕别人误会。”   他饶有兴趣:“没有,现在站那么远?”   逢夏:“我……站角落有安全感。”   语毕,宋疏迟便向随她去的那般未在开口说话,只是逢夏总感觉男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停在她身上。   不炽热,就是打量似的看。   可那双桃花眼实在蛊惑,眼尾天生上扬,弧度浅淡,觑过来的目光如含万般情意。   不触,都觉难耐。   这比直接对话更让逢夏受不住,她就像咬着钩的鱼,随时被人钓上岸。   她本身也不是能憋得住事的性子,又秉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想法,直截了当道:   “是躲是躲!本来拍完,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的小,能低进尘埃里。   闻言,他声线里轻懒的笑意漫开,低低的,还有些难以细说的磁。   “为什么不合适?”   他朝着她的方向靠近,极有条理,温声:   “拍吻戏是导演的要求,是跟着剧情演。”   脚尖相触,男人如同会放电的眉眼近在眼前,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滞住片刻。   太近,她周遭皆裹挟着他身上清冽的鼠尾草淡香。   “是你提议,导演同意,觉得雨天可以演戏,开拍。”   近到她的背贴上冰冷的电梯壁,她的视线无处闪躲,耳热地仰头望向他。   “下雨看不清视线,动作不好控制,亲上了——”   四目相接。   宋疏迟清润的语调缱绻,温润,字字句句里的含义都尤为干净无辜。   “夏夏。”   “这是我的错吗?”   “……”   作者有话说:   逢夏:是我的错!!!!!!!!可以吗!!!!!   哈哈哈哈哈哈谁懂我的嘴角没下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夏流火 25瓶;ryou、易洋yee、是大芸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什么刺激的小把戏。”◎   电梯下行的冷气呼呼落到的合起的透明伞面, 雨滴缓慢地往下坠,思绪在这会儿功夫比外头棉絮似的小雨还要凌乱些。   反应特别慢, 逢夏眨着眼睛, 思忖着看向面前的人。   和她的手足无措截然不同,他的眉眼略勾,在暗影下反射出些许漫不经心的笑。   极有逻辑的话语之后也不着急催促答案,只是这么看向她, 温和地等着她的结论。   逢夏莫名其妙地生出种“这一定都是她的问题”的感觉来。   耳畔的红悄然无声。   她下意识逃避地躲开这视线。   按照他的逻辑, 她确实有点儿大奇怪在身上, 本身就是戏, 戏人分离。   再说本来也没有特地说过是借位的戏份, 是她理解错了。   但……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她脑子转过弯了, 心理没转过来。   还来不及细想,电梯的开门声提示音清晰“电梯到达七层, 即将开门”。   她还蜷缩在最角落的位置, 被严实地遮挡在阴翳之下, 没有两秒的反应时间, 银质电梯门已利落地朝着两边打开。   逢夏就维持着这姿势,如机器人卡壳似的扭头看向外面。   四目相对。   里面僵住, 外面的也僵住。   “少……少爷?”两个字说得磕磕绊绊。   没敢细看,逢夏下意识往他身后缩了两步躲起来,人皆慌乱,面前惹事的觉察不出半点不自在的模样。   宋疏迟微微颔首。   “找逢夏?”   “嗯呢。”林意眠慢半拍点头,拿起手上的流程文件稿, “我拿校运会的主持人要求给她看, 但你们看起来……”   林意眠一时语塞, 缓半秒才想到替换词。   “很忙,那我就先——”   “没事!”   逢夏从罅隙里小心翼翼窥见外头只有林意眠一个人,松气钻出桎梏,拉上她的手就往外走。   “那个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像是在逃亡似的,断断续续尾音不清。   她没看到,电梯缓缓合上的那道门内光景。   矜贵的男人勾了勾唇角,轻笑,眼神光里懒怠的玩味的刻进眸底。   斯文问着电话里的声响。   “校运会,原定负责人是谁?”   /   “可以了可以了!!”林意眠被逢夏拉着跑,险些气短,“狐狸你……你知道这儿是辩论社的地界吗就跑?我们要往反方向走的,姐姐!”   逢夏逡巡过一圈景象,她没怎么来过学生活动中心这栋楼,建筑大多如此每间基本看上去大差不差的,没分辨出来。   “我还以为就是这。”   “你以为?”林意眠没好气,“我也还以为你和少爷在玩什么刺激的小把戏呢。”   逢夏:“……没有小把戏,就聊个天。”   “谁家这么聊天?”林意眠审视地看向她:“你还说你们俩没什么,明明就有什么。看来我是猜得分毫不差啊,你就是躲少爷呢。”   脑海里辩解的话起了一箩筐,越发的凌乱。   逢夏讪笑着,干巴巴地总结:“如果我说,是个巧合你信吗?”   林意眠冷哼了声,也很真诚地问:   “逢夏,你看我长得像二百五吗?”   “……”   以林意眠这好奇心害死猫的性子,逢夏如果不告诉她,她能从白天问到后年,还有主持人这档子事要看,她又怕现在下去还会遇到宋疏迟。   干脆让林意眠刷卡进无人的休息室,一边看正事一边聊八卦。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逢夏感觉身边好似放着小型喇叭“什么?吻戏?”、“什么?真亲上了?”、“什么?你俩在一起了?”……   “打住啊,”逢夏被气笑了,“那只是拍戏,不是你脑补的小言电视剧。”   “照我看也快了。”林意眠扯过边上的抱枕,若有所思,“你要相信我一直以来的直觉,少爷对你绝对不一般。”   逢夏敛着眸,懒散地翻动着文件上的校运会活动流程图,动作短暂地停滞一瞬,恢复如常。   “他对谁都差不多。”   “——怎么可能差不多?”   林意眠对此结论十分不满,据理力争。   “你知道的吧,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还有731,那大家伙简直跟他一个毛病,沈舟渡之前想偷遛731出门,731差点把人咬了。”   “这事我可是在场看着的,731的力量扑倒成年男人都是小事一桩,没少爷的命令,更别说它愿意让你摸了。”   林意眠笑起来,“就算不说这些,我真心诚意问你一句,你觉得宋疏迟不拍这吻戏,天王老子拿他有办法吗?”   逢夏顿住须臾,慢吞吞地应:“……没有。”   巫宇说过几次,“少年艺术家”的魅力无边,《Flipped》从开拍找到到准备上映的宣传期,就是死认要邀请宋疏迟演奏。   只是一场吻戏,他不怕,便不拍。   没有人能逆着他的想法。   “那你说,他是那种会接受和别人拍这戏份的人吗?“   这个问题逢夏没能回答出来,眉头微蹙。   “但这是他原先答应的,他那样绅士的人,本来就是一诺千金。”   “再说,亲上是意外,原本是借位的。”   逢夏对宋疏迟有种滤镜,可能他太完美,又或者他本身就该是高悬天上的那轮皎月,完美无瑕,不入凡尘。   他那样的人,看似温和实则总觉出几分冷情。   用她最近研究NGC3132得知的专有名词解释。   喜欢上他的人,应才是最猛烈悲情的洛希极限。   随着万有引力,便不顾一切的往前靠近、再靠近,直至被潮汐力撕裂成零碎飘散的尘埃,也要形成一道围着他的行星环。   行星永远浪漫高洁,而在命定的洛希极限里,碎尘仅且只有一个遥遥远远,终生无法相近的“拥抱”。   逢夏现在已经聪明地了解贯彻洛希极限的安全距离。   不要粉身碎骨,也不要不自量力,更不想再来一次跨越阶级的拥抱。   半晌。   逢夏下最清晰的结论:   “他没那意思,我们也不合适。”   许是察觉出她神色里坚定,林意眠有眼力见的点到为止,她笑起来。   “也是,不过合不合适先不说。”   “你自己喜不喜欢最重要,如果你不喜欢——才真不用在意去猜测他喜不喜欢你。”   这句话落下之后,林意眠注意到逢夏的视线已经停在同一页十分钟了。   她浅笑着,帮她翻过这一页。   “狐狸,想什么呢?”   “……”   /   文件的纸都是新从打印机里拆封的,A4大小边缘厚实且锐利,翻动声在会议室里便显得分外清晰。   门口火急火燎砸进来一道声音。   “泽哥!你猜我刚才去辩论社的时候看到谁了!?”   顾泽西正忙着,烦道:“看到谁就说谁,钓什么鱼。”   “是逢夏!”   他们俩分手的消息,逢夏做得滴水不漏,但凡他关系好且话多的兄弟去问,她全回了“分手”。   现在周边人都知晓他俩闹掰了。   顾泽西猛地抬头,“她怎么去辩论社了?”   “不是辩论社,我还特地帮你看了会。她跟林意眠一起来的,估计是要当主持人,林意眠策划的活动不都是逢夏当主持人吗?”   那人说得兴奋。   “正好校运会,学生会的负责人到您了,这机会不就是大好!”   顾泽西沉思了会,自从上次之后,肯定卓洲根本不是逢夏的追求者,他本就算着最近找个时间再好好跟逢夏聊一聊。   他眸光随之亮起。   “正好!她最近没有行程了。”   “是啊,这几天多的是独处的时间,您就设计俩小小环节小惊喜什么的,再认真求和,哄她开心,这不就能重新复合了吗?”   ……   与此同时。   逢夏刚理清楚林意眠的活动表,校运会一共三天,这种活动一般只有大一新生参加,因为疫情原因,他们这届大二的也会一同补上,人流量便比原计的多出一倍不止。   还因为是疫情以后第一场活动,自是要声势浩大不出差错的办。   A大甚至还请了奥运选手来做动员,这活动大成这样,也难免林意眠会这么迫切来找她帮忙。   “小姐姐!漂亮的逢夏姐姐,帮帮我呗。”   边上的女孩儿眼睛都快冒出软萌的星星了。   逢夏轻摇着头,无奈地笑。   “行——我发信息和我经纪人说一声,空三天行程出来。”   林意眠高兴得原地蹦跶,抱住她亲在脸侧。   “仙女!!”   “你少来,”逢夏把人推开些,严肃着道,“你这毛病趁早去看看,你知道的,华姐那边,我不一定以后每次都有时间陪你。”   “再过两年出了学校,你也是要独立成长的。”   “知道的。”林意眠应。   逢夏认识她太久,她以前原不会如此,本就是荆棘里开出的玫瑰,高门大户里教养出的孩子,她在大型场合从来都是如鱼得水。   不知高二那年忽的怎么了,从此遇到自己做事总是小心翼翼地害怕出事。   她不说,逢夏也不是爱戳人心口的主。   只是人总要成长。   收好零碎的物品,走到活动中心楼下时阴沉天已快黑透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曾片刻停歇。   逢夏拿着林意眠的文件,她拿伞。   雨伞方才撑开。   “——好巧,”沈舟渡遥遥过来,“你们怎么也在这。”   尚未转身,听到这到这声音逢夏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几秒,果不其然在余光的角落,那抹清冷白调闯入眼帘。   她抱着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往里缩进一寸。   怎么来能遇上,走也能遇上……   “来弄校运会的事情,”林意眠一眼便知,问,“你不玩车,来这儿干什么?”   “这不是听说少爷拍戏吗,我特地来看看,没想到男女主角都遇上了。”沈舟渡眉梢微抬,“阿迟,不重新介绍一下?”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身上,蕴着意味不明的笑。   逢夏的反应瞬时快上许多,重音强调。   “普通朋友,合作关系。”   她自作主张的重新将这段关系摁回朋友的安全位置,像欲盖弥彰的告诉别人,也像在警惕地告知自己。   片刻,似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宋疏迟微微笑着,声色皆清淡。   没肯定,也没否定,意味不明地落了句:   “合作得挺好的,”   “朋友。   “……”   “那就不打扰你们聊天,我借走这小朋友了,”沈舟渡拉着林意眠,“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一礼拜没见到你了,哭着闹着要请你回家吃饭。”   “你这么说沈叔你礼貌吗?再说,我还有——”   林意眠的手腕骤然被人按了下,她随着沈舟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拖长调地哦了声。   “对,我是有点想沈叔了。”   “那我……”逢夏想说自己回去。   “他没带伞,那你肯定得有人送。”林意眠摆摆手拜托,“少爷,夏夏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   这风云巨变也只在刹那之间。   长天浸墨,昏黄的路灯游荡着成斜雨飘摇的丝线,踏过湿漉漉的地面,水滴溅起小浪的声音似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伞面算不上宽大,容纳两个人便显得稍微局促,走动之间像摩肩接踵,衣服布料摩挲的动静在细雨天里衬得分外暧昧。   逢夏手里没伞,环抱着那叠厚度单薄的文件走在他的身侧。   即便不断默念告诉自己是普通朋友,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暧昧的细枝末节,这静谧的环境总随时像要暴露她的心跳声。   她有意识地想往旁边挪一些。   她走一步,那伞面便随着她走一步。   他靠过来的气息,比起之前再浓烈几分。   逢夏还想往旁边再挪些,在身体冒进雨里之前,手臂忽得传来力道。   像在拎着小朋友似的轻松,她一下便被拉回黑色伞面下的安全庇护范围。   轻薄的纸张碰撞在黄昏夜里发出暧昧的声响。   “还躲?”   逢夏抬眼,看进男人那双深邃漆黑的眉眼里,他的神色总是温和不露痕迹,淡淡睨下,好似连呼吸都紧密贴合。   那样的视线,她好像下一刻便会跌进宇宙黑洞里无法自拔。   西风携雨,他背后浩大的风景都缩成渺小不过的陪衬,她的世界里仅存着如亲吻缠绵着的距离。   和他。   逢夏脸颊泛上浅红,有些犯怂:   “普通……普通朋友越界了。”   闻言。   他视线淡然的略过她,像是不理解,饶有兴趣地温和问:   “逢夏小姐姐之前让陌生人给你撑伞的时候不越界,朋友给你撑伞就算越界了吗?”   风雨飘曳进他缱绻的眉眼边。   眸光相触。   宋疏迟眼底似融上些许淡笑,语调字音满是绅士温柔和单纯无害的不解:   “普通朋友帮你撑伞,为什么会脸红?”   作者有话说:   逢夏:一个陌生人的小姐姐你要醋多久!!!   好了预告下章很精彩!!是你们要的精彩!!   今天改半天改不出来哭死,评论随机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车厘子的麻麻 6瓶;62361475、岁岁 5瓶;46032267、Cora、ryou、柠檬、是大芸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双合一】“我们试试吗。”◎   傍晚时分, 晚霞的光遥遥连接到灰亮泛着荧光的电脑屏幕前。   鲨鱼夹宽松束着卷翘的长发,几许发丝凌乱的下垂在脖颈间, 少女的腰腹和膝盖间围着一块奶紫色的毛绒毯子在腰腹间。   有些垂落到腿面, 她往上提了提。   最后一遍确认完vlog的内容发送给阿诚,才疲惫地揉了揉略带酸涩的手腕。   逢夏的腱鞘炎总是受不了长时间的电脑作业,也有可能是因为最近是江城雨季的缘故。   连绵小雨总是阴晴不定,断断续续没完没了的落着。   她的目光触及到窗外的景, 这会儿没下, 蝉鸣的动静又开始在夏夜生长。   宿舍楼下的风景和前两天的那段重合。   她一向胡言乱语在行, 撇开眼佯装无事的抛了句“这不明显吗, 天气热的”。   夏不似春秋冬, 永远足够热烈,枝繁叶茂的浓绿色总能一声不响地藏住很多秘密。   可总有清润长风吹开枝丫, 逼着人无处可逃。   他浅笑,温和地回:   “夏天有点特殊。”   “只对我这儿热。”   “……”   逢夏头疼地趴在笔记本键盘上, 电脑发出铛铛作响的指令。   这两天总会不自觉的忆往昔。   之前和顾泽西在一起的时候, 初时他也是百依百顺无不体贴, 从眼前畅想到未来, 甚至还在聊介绍见父母。   然后呢,顾泽西选择了利益。   她不够优秀不够完美, 能带给对方的,远远比对方失去的价值成本多。   富家公子哥的身份地位,成长环境,社会阅历,从头到尾跟她就没有契合的地方, 她学不会什么乖乖听话安分守己, 更懒得应付虚与委蛇, 不适合自己的圈子,磨合到最后只剩下两败俱伤。   现在才是她要的生活。   做自己喜欢的事,看自己喜欢的世界。   如果一切注定有结局,为什么要穿越洛希极限。   人是能控制本能的动物。   而没有人值得她做这种蠢事。   电脑微信的提示音叮当作响。   阿诚:   【收到。】   【你那舞综的最后一期上线了,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毕竟是自己编的舞。】   逢夏回了个行,接着往下去看消息列表。   上回发给华希空三天的行程假期准披了,华希还发了个地址。   【你八点过来,酒局,介绍你认识人。】   逢夏照实话打:   【喝不了。】   【来月经。】   她刚才还吃了止痛药。   华希:   【不一定要喝,认识人对你的好处多。】   【你来不了这假我就要思考下批不批了。】   逢夏看笑了,不知道华希最近是什么毛病,好像她正式转行当艺人之后,她对她的控制欲就达到了顶峰,动则道理威逼,拼命要把她打造成为资本最听话的工具。   不知道别人进圈是不是都是如此。   她至今理解不了。   艺人,娱乐大众的个职业,何必加什么高大上的光环要处处高人一等,不过同样就是打工的。   她只是想玩玩娱乐圈,能做做,不能做走。   她随时随地能滚回去继续跳舞,做三流博主,同样万人喝彩,何必束缚在这牢笼间。   她这想法跟华希谈过好几次。   阿诚说她傻,资本打造艺人要的就是听话的摇钱树,像她这种没成名就满身反骨的,必定要被抽去半身血脉,教训得她老老实实,才会光明正大的推送在万人舞台前。   逢夏现在是看出来了。   她这随时都要脱缰摆烂的样子让华希很不安,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起来了。   逢夏回:   【不去。】   【我是在提前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假我批了就行。】   说完便直接把微信的消息通知关掉,心情舒畅地准备看刚发出出去的vlog反馈,这期的素材权势录舞综和拍杂志的内容。   还没点开里面内容,新浪的系统自动推送相关的热搜词条。   您关注的@逢夏上热搜了。   #逢夏卓洲共同编舞#   话题给逢夏本人都看得愣了半晌,脑海里没有任何符合的关联片段,的顺势点进去,营销号炒作的第一条正在急速滚动评论。   【原来卓洲当时说的是这个!他们俩真的好配啊!】   【卓洲也太好了,老婆给别人编舞,他还去帮忙!谁懂渴死我了!】   【有种虽然避嫌成为对手,但我也希望你好的宿命感啊。】   “……?”   说的每个都是中文,合起来她一个含义也看不懂。   最后一期的编舞是和选手合作,逢夏选的那个男生编舞实力不行,他们那只合作舞曲基本是她亲手独自编完的,署名权上该是只有她。   点开那关联词条的热搜内容,视频画面停在卓洲观察他们练功房。   摄像头对准他,VJ大哥还在互动提问是来打探敌情的吗。   “不是敌人是朋友。”   “我也想来看看和她一起创作的编舞最后是什么样子的。”   卓洲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将镜头对准在练功房里跳舞的她,节目组还剪辑上满屏的桃心泡泡和“磕到了”的花体配字。   转瞬,下一个画面切道他们组的表面简介,营销号红圈标注,【《蝴蝶》编舞:逢夏,卓洲】。   逢夏脸色冷下来,这样看便是三方都同意的事情,炒CP给节目和当事人加热度。   这种事情没有本人或者经济公司的联系,节目组怎么敢无缘无故在版权归属里加人。   她冷笑了声。   难怪那时候卓洲炒CP的时候华希没有采取过一点举动。   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两行小小的版权归属的字样,越看越像有火烧在心头,肆无忌惮地横流到神经中枢。   灼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辛苦完成的作品,到底为什么要因为资本的游戏,平白无故的加上别人的名字?   屏幕上跳出来电,她看也没看的就点了接通。   “夏夏,你看到热搜了?”阿诚一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声音轻到像怕她听到过一般,“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逢夏开着免提,已经在选等下要出门换的衣服,“你也不知道华姐干的事情是吧。”   但凡阿诚知道,就不会还特地叮嘱一句让她看手机。   “我是不知道,但是华姐肯定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公司的艺人,她怎么会害你。”   逢夏没什么表情。   “是,她是为了我好,什么都不用通知我和我商量,”   “所以,我现在为了她好,我也什么都不用跟她商量。”   “夏夏,逢夏!你冷静啊祖宗,今天那局去的可都是大人……”   阿诚的话还没说完,逢夏已经挂了电话,重新打开微信去看华希发给她的地址,打车出门。   /   逢夏出门得急,暮色已沉,黑天依稀能辨认出几片重叠厚重着的积雨云,广阔沉暗,下一秒似能迸发出摧枯拉朽砸碎人间的雷电暴雨。   和几步视线之内那栋纸醉金迷的高奢餐厅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收回视线,迈步进入。   只是希望能在下雨前解决,她今天不喜欢淋雨。   华希发过来时候附带了包间号,逢夏到的时间已经算晚,敲门进去时,眸光扫到顾泽西半边身影,她没想到他今天也在这儿。   满圆桌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围绕着他说说笑笑。   什么上次绯闻事情的乌龙道歉,手里有几个亿的合同项目的宏图霸业,哪个艺人又巴结着哪位资本成功大红大紫。   年轻男人笑而不语,周遭便猛地抓着这个话题延伸。   无关年龄阅历,只凭借足够强的资本便能获得至高无上的话题主宰权。   这烂透的圈子看起来却十分的光鲜亮丽,彻彻底底地被暴露在满屋圣洁高雅的施华洛世奇花枝灯下,每一个角落都是高价精心铸造的光,纤尘不染。   只是从视线闯进来的每一秒,逢夏感受到的只有比刚才还喘不过气的压抑。   “呦?这就是最近热度很高的逢夏,没想到啊,真人能这么漂亮!”   “不懂事,迟到了自罚三杯。”   “进来也不知道先问好?还没红呢,脾气就这么大。”   “……”   在边上应酬的华希连忙起身赔笑:“哪儿的话啊,我们夏夏这不是看今天的场合太重要,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来的,这才耽误了时间。”   “逢夏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各位总裁。”   “先别介绍,”坐主位的出声,似是听完身边助理说她的背调后,神色调侃,“自罚三杯,不喝,出去。”   逢夏觑过顾泽西看过来的目光,他没说话,眼神却是从始至终都定在她身上的。   她太懂那样的含义了。   从前在一起时,他露出这样的视线,便是要她服软投降。   只要她肯听话,他什么都会给。   似是知道她不为所动,顾泽西眉头微皱,低喊了句她的名字。   “逢夏。”   这句,是最为体贴的警告。   要她知晓审时度势,不要在这样资本家的游戏里的妄图当个一穷二白的莽夫,只要站在他身边。   她便一滴酒都不用喝。   就连华希也过来扯着她,暗示她多少给面子喝一点赔罪:   “愣着干什么。”   “……”   逢夏今天选了件正红色的无吊带的连衣裙,红调像得到最明艳的诠释,锋芒毕露,艳丽而不庸俗。   粉白的肌肤如上好润玉,狐狸眼稍稍一睨,恣意的风情尽显。   她没接半分抛过来的暗示,直直问:   “我喝完,能问件事情吗?”   被这么一看,满场的声色似都停滞住几秒才反应过来。   “那当然,你喝完的话。”   话音落下,她便动作利落地倒了三杯满杯的红酒,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仰头喝完,利落地将酒杯“啪”的一声倒扣在桌面。   杯壁残留的红渍缓慢的交汇粘合。   “华希,你这新人年纪不大,脾气是真爽快啊!”   “来,再坐下接着喝。”   “我要问事,不坐了。”   她这句轻飘飘的不坐,好似戳中整场人压根不存在的脸面。   顾泽西移开眼。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嘲讽出声。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我也想听听是什么事,值得你个小小艺人摆这么大的架子。”   华希给她使眼色:“是啊,夏夏你就坐下说吧。”   逢夏敛眸笑了声,她最开始想给华希留的那点面子也没有必要了,径直拉开入门前的空档座位。   在她坐下的同时,华希便拿了红酒杯过来放在她身边,借机耳语。   “我等下告诉你,别在这里闹。”   逢夏转动着高脚杯:   “这么多老总都让我开口说,华姐怎么能说是闹呢。   这圈子的人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欲,一旦感觉到自己是高人一等,是高高在上被人睥睨着的。   那点骄傲无处表达的劣根子,便在这刻显露无疑。   “是,你有什么要求就大胆提。”   “谢谢张总,那我就问了,”   逢夏字字都刻意说得慢,发音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华姐,为什么要改我作品的版权?”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这点小事。”华希笑起来,“你一个编舞作品,能获得这么大的流量不是好事吗?你算过没有,从炒CP开始以来,你涨过多少粉? ”   只是为了。   热度。   她在这场商业游戏里,微不足道到不如一粒砂砾。   没有人关心她什么作品,她又是谁的女朋友,是怎么样的演员。   只要够漂亮、有故事、有热度。   哦,还要听话。   “只是一个作品,需要你这么气势汹汹的来找你的老板吗?”张总看向华希,“你就是太温柔了,不懂得如何教导手底下的人。”   “是啊,这要是我公司的艺人敢这么没大没小试试!”   “妹妹,叔叔我教你两句,”张总说,“你想要在这个圈子混出头,就该知道识时务,今天不是你能说话的场合,以后这也不是你该问得话。”   “给你找一个男朋友,又不是真的让你被睡了,急什么?”   华希好声好气的应和着是,低眸斥她。   “还不过来敬酒赔罪。”   全场静得想能听见外头风雨欲来的动静,包括顾泽西,他们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在下最明晰的审判——她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想割几刀,便在她这副皮囊上割几刀。   没有丝毫反抗的权利。   她目光扫过华希,脑海里忽的想起当初,她还在中城的小镇里,走投无路露宿街头的时候。   当时长夜啮齿啃噬得她遍体鳞伤,千万家灯火没找到一片净土为她而生,她也是这般望着最敞亮的世界。   那时华希对她说。   “你长得真好看。”   “来当我艺人吧。”   “我砸锅卖铁想办法也一定会供你读书,我会带你去看更大的舞台和世界,那里会有很多人来爱你。”   “你不用再一个人。”   “……”   高楼都市是被纸醉金迷浸染透的,激发出的远远只有人性最强烈的欲望,最本质的恶。   人要有背景,要有权势,要有温顺的性格,不能露出片刻的锋芒。   好像这样上天才会爱你。   这世界无论再过几天,她都觉得——   真他爹的操蛋。   逢夏撩开遮挡住视线的碎发,露出浓墨彩勾勒的五官眉眼。   她顺势接过华希递过来的满杯高浓度白酒,就这华希推搡她的力道,站在了这位张总前面。   似是看她过来服软了,张总的气焰越发得意。   “这就对了!”   “好好过来陪酒,哄人开心,这才是你今天来这酒会该做的事情,像你这样没背景的人,就该——”   顾泽西眉头紧锁:“夏……”   两道都未落地的声音骤然被高昂的尖叫声截断。   “啊!!”   少女的手腕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完美的抛物线运动,白色的高浓度酒精下坠到张总的面上,勾成一幅不成体统但成敬意的泼墨画。   酒精烈性,泼到人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分毫。   张总的衬衫、头发全都是黏糊成一团的白酒印子,酒精味浓重到连华希都本能地皱了皱眉。   “你他妈——”   “我他妈在教你,像你这样上了年纪就开始随地大小爹的,该怎么把嘴闭上。”   逢夏不急不缓地重新倒给空杯倒着酒,饶有兴趣地继续,   “现在学会了吗?”   “嘴是用来说人话的,不要在饭桌上都只会用来喷污秽之物。”   “……”   “给我按着她!!”   几个后知后觉的同类想过来拉拽。   逢夏的位置在门口的座位,因为这儿的座位最卑微,各位人上人几乎都是朝着她一个方向过来的。   手狠,熟练将酒杯往地上砸。   飞起四溅的玻璃碎片轰然炸响,如飞刀镌刻入墙,画出一道分明如天堑的鸿沟。   “用不着按,你以为这破局我稀得来?”   “爸爸我也教你两句话,我今天不过是泼了你一杯酒,又不是把你扒光了扔街上伤风化,急什么?”   她气势太盛,本就是泥泞里长大的富贵花,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透着张扬和难理所当然。   “逢夏!!”   华希蓦地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怒斥,   “滚过来道歉!”   “我道什么歉?”   逢夏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桌面上的新酒杯,实话实说。   “我没也把这杯酒敬给你,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善良了。”   “你的合约还在我这里,你是真不想在我这……”   “我和你签的是代理经纪人合同,不是卖身契。”   “怎么,有热度没脑子是不是?”   她乜过去。   “正好,我现在正儿八经地通知你一声——你被开了。”   说完,逢夏没管里面大放厥词的让她滚蛋,这约必定解不成,要雪藏她到死也不能做这一行之类的话,径直地走出这栋让她浑身都不舒服的室内。   三杯红酒的后劲上来了,度数对她而言低得像水。   这会儿却因为和布洛芬的药效相冲,她的小腹疼得像要被人撕裂,胃里翻江倒海。   按电梯时,脚步虚浮踉跄得往旁边倒。   边上骤然伸出手扶住她,顾泽西长叹:   “夏夏,你又是何必呢?今天这个场合的人,没有一个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她刚抽回自己的手,一句谢谢还未出口,又听到他开口:   “你看看,离了我,连华希都敢欺负你。”   “你明明就知道,你只要向我开一句口,我什么都会帮你,根本不用到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   逢夏猛地推开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断裂的边缘。   “所以呢?”   “你今天是特地来看我好戏的?”   “我是在心疼你!”顾泽西说,“夏夏,你扪心自问,你跟着我的时候你受过这种委屈吗?华希敢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吗?”   “你有像这样卑躬屈膝,被一堆中年男人围着羞辱过吗?”   “没有。”   逢夏嘲讽地扯了扯唇,   “那是因为我在对你卑躬屈膝。”   回想起以前,逢夏只觉得好笑。   “你觉得你跟里面那群肥头大耳的人有什么区别吗?没有!”   “顾泽西,你也只是要我乖乖听话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想掌控我,你想让我变成你在外风光无限,在内言听计从的狗!”   是。   她知道,只要她乖乖听话顾泽西什么都会给她。   资源,背景,底气,她想要的不用靠着酒桌上对人低三下四忍气吞声,甚至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只会有别人来给她倒酒的份。   可然后呢。   她依旧是在他的掌控里压抑地活着。   “你……夏夏,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做人做事锋芒太露不是好事,你没有人庇护要在名利场拿什么跟人家争?”   顾泽西放轻声音。   “我们复合,我保证你还可以继续当你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游戏。”   顾泽西说:   “逢夏你今天闹成这样!整个江城,除了我没人护得住你!你到最后还是只能过来选我!”   “……”   胃里的酒液好像快涌到喉咙处,火烧火燎地再燃,想法和动作都像打劫成一团。   她再抽不出任何的精力来分神应付顾泽西,搭乘上正好开门的电梯,径直按了下楼按键,将一切的噪音和动静都隔绝于门外。   踉踉跄跄地走出楼,高跟鞋太细,她踩不稳脚踝险些踩空扭到。   这片是进来的的士极少,来之前看到的暴风雷电已然蔓下,气势汹汹的潮涌,像要吞噬淹没这整座城市。   没等到车,顺着道路的指示牌往外,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胃里疼得想吐,空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快被撕裂成细小的碎片散在尘埃里。   逢夏再支撑不住站立,屈膝缩成一团,手用力地按着小腹的位置,死死咬着唇。   试图这样就能减轻一丝一毫的疼痛。   身体太疼。   脑子很乱。   闪过的片段都是顾泽西跟她以前的过往和曾经。   她不知道今天这个局到底和他有几分关系,但他也不过是,要她乖乖回到他身边低头。   从前和顾泽西在一起的时候。   他总说,夏夏,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身上的生命力,好像全世界都不能掌控住你,天大的困难都只是云烟俗尘。   可现在。   连他都觉得她身上的是锋芒锐刺,扎人扎己落得遍体鳞伤。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变。   却被他推着要变成别人的样子。   他曾经说,如果她有邵可儿的家事背景,她自是可以嚣张跋扈,但她不是她。   因为她不是邵可儿。   顾泽西对她的喜欢,到最后还是败给权势。   她被抛下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他甚至没有过半秒的犹豫想来征询她的意见。   因为连他都知晓。   她没有避风港,也不会出现救世主,什么也没有,便连知情权都不该有。   雨太大。   没一会儿,她整个身体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连衣裙的布料贴着她,潮湿感几乎要浸透五脏六腑的每一寸脉络。   脸色发白,下唇被咬出两道分明的齿痕。   潮湿闷热的夏夜雨季,路灯的月黄影延伸葳蕤成具体的形状。   头顶覆下宽大的黑色伞面,雨滴啪嗒啪嗒地敲到到他名贵的伞面上,声响脆得震耳欲聋。   半晌。   逢夏才有力气仰头看向他。   她蹲着地上,宋疏迟站着。   他很高,居高临下的角度,真正的纤尘不染,矜贵到好像谁都难接近的神明。   而她,应该她就是一只可怜到没人要的流浪狗,连最基本的摇尾乞怜都不会。   须臾。   他绅士地配合着她的高度,弯下身,屈膝在她的身侧,从泥泞的背景里看向她。   那双好看温柔的眉眼晕着路灯摇曳的光影。   那抹亮色,是她整个昏暗无边的长夜里唯一看到的光。   男人宽大的墨黑伞面完全遮挡在她的身上,再迅猛的风雨也再未再侵略她分毫。   她狼狈的、湿漉漉的艳红裙摆像抓到救赎,攀上他高定一丝不皱的西装边。   ——像她梦见过救世主。   他缓慢地擦掉她泛红眼尾边濡湿似泪的雨滴,动作温柔得像最体贴温柔得情人,亲手落神坛,亦要奉上最浪漫的无边风月赠她。   她默认他是为着顾泽西过来的,攥紧不堪的衣裙。   四目相对。   她溺进那双沉遂缱绻的桃花眼里,像泛着圣洁令人心生朝拜的光晕。   呼吸相撞的那刻自动屏息,她听见他温声问:   “逢夏。”   “我们试试吗?”   作者有话说:   修完了感谢各位家人们!!   我终于救回来我这破电脑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傅识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乐子 30瓶;44663597 20瓶;喻珛 10瓶;42218939 6瓶;66522604 5瓶;傅识则、鲫鱼、屁屁崽的小宝 3瓶;是大芸呀、ryou、45026372、酒酿泡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在一起。”◎   脑海里昏昏沉沉如有风暴席卷, 嗓子眼也火辣辣地再疼,整个唇舌间都泛着浓烈的苦调。   昨晚吃药喝酒, 她吐到后半夜才缓过劲来得以入睡。   逢夏裹住灰黑的被子, 卷成一团,没什么形象地捂在肚子的方向,心大得很,也不急着想这究竟是哪儿, 闭了闭眼试图继续睡觉。   夹在腿面的被子被股力道往外扯。   用的劲不算大, 她闭着眼睛固执地再给扯回来, 对方跟拔河似的, 她用一点力, 对方就再加一点力道扯过她。   逢夏来精神了,干脆松掉力道, 对方却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的那般,早在几秒前便未再用力。   她险些往后跌在床边。   这会儿是真清醒了。   逢夏坐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 入目一只身形庞大的黑毛大型犬, 正哈着气, 蓝色的瞳仁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731?”   逢夏后知后觉地叫它名字。   731极听话的从床尾凑到她面前, 热情地往她手上靠。   逢夏笑起来:   “宝贝你好礼貌诶。”   真的随主人的好教养。   没有喊的话,它甚至不会凑到人身边闹。   她开开心心地撸着小狗, 目光打量在周遭的环境里,遥遥冷风吹开窗帘后全落地透明的窗,往里探寻,纸醉金迷的江城高楼仅在足下匍匐的高度。   江河辽源,高架桥上是大都市源源不断、未有片刻止息的车流。   这不是她能看到的景象。   这是……宋疏迟家。   动作骤然僵硬在半空中, 遗忘的精神和细节蜂拥而入。   她不是醉酒, 没有丝毫的断片。   潮湿雨夜在她身上留下的记忆从皮肤蔓延到骨髓, 不磨不灭,快渗透进灵魂的模样。   她记得清楚分明——   “我们试试吗。”   逢夏眼瞳在瞬间滉动,那句话下潜藏的含义分明到不需要用文字来多加注释,像这场藏匿在夏季最终还是酣畅淋漓落下的雷暴雨。   太出人意料,便难以忘怀。   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面,她说不清,凌乱如战场的那一晚,他携风带雨的出现在她面前,说那句话时,他在想什么。   那样一双睥睨下的眼,情绪永远如深潭捉摸不透。   她跌进去,连底都不知在何处。   千头万绪在脑海里莽撞挣扎都未能找到一个适宜的罅隙逃出,逢夏屈膝环抱,敛着眼眸摸了摸731的头。   “还是小狗好。”   “这个世界上,小狗永远真诚热烈。”   话音落下的同时,731走到休息桌边,动作熟练的跃起咬住桌面上的那张纸片,它的身量庞大,正常高度的桌椅随便攀跃,再跑到她身边递给她,动作行云流水。   逢夏认得上面的字迹,他写行书总是比别人多几分狂气,说不上来,笔锋凌厉到透纸,笔画之间的风骨极正。   【有事出门,药在桌上。】   【S。】   把那张便利贴放到桌边,目光扫到桌面上放已体贴放好的水杯和药。   她轻微叹息。   有些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没急着去吃药,她正穿好一只拖鞋,想不明白改该着怎么做的时候,三十六计是走为上策。   还未触碰到,另一只拖鞋被731咬着扔得飞远。   逢夏愣了片刻,“731,姐姐要回家的。”   “汪——”   说什么逢夏听不明白,下一刻731就跑到她拖鞋降落的地点,咬住往外跑,不知是扔到哪一个角落去了,半晌才屁颠屁颠的回来。   它卖乖蹭着她的手掌心。   逢夏喜欢猫猫狗狗,几乎是在三秒之内就忘了自己要找拖鞋的事情,陪着731玩起来。   “只玩一会儿。”   “你等我找到手机我就走哦。”   “……”   逢夏翻身习惯性地找枕头下找手机,昨晚难受得半死,什么记忆都是断断续续了,找了半晌才发现去放在床头柜边上正在充电的手机。   电量显示百分百。   她没带任何充电设备,连这手机的细节都是她想到的。   逢夏稍顿,片刻才收回视线,记起解锁开屏幕查看消息。   她知道昨晚闹得实在是声势浩大,弹开解锁的一瞬间,满屏的消息砸得眼花缭乱。   阿诚:   【祖宗你在哪儿呢?!】   【我看华姐这回是真生气了!你手上的资源和档期都被扯下来了,让我这几个月不用继续在跟着你了,你们昨晚到底怎么了!?】   【快回快回!】   阿诚这消息是从昨晚发到了今天中午,合起来得有三十四条,十万火急到最后就发了俩字“完了。”,阿诚被分配给别人的艺人当助理了。   逢夏面无波澜的看完,温吞打字:   【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那个姐姐跟我关系不是很好,你当她的助理,记得不要说我的事情。】   逢夏昨晚说要解约的事情,也真不是气话,她已经有这个想法并且考量过许久。   她和华希生存理念太不一样了,也无法去迎合那种只要热度便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接着去做假人设、营销通稿,根本没法在这个圈子里彻底站稳脚跟。   她重情,这世界上对她好的人没几个,之前为了华希的知遇之恩,逢夏把该忍让的全都忍让了。   只是有的事情,再怎么退都改变不了内里已经腐烂的本质。   她劝不住,也没有去改变别人的想法。   逢夏调出林意眠的微信,问:【你之前说的那个律师,有联系方式吗?】   林意眠回得快,名片当即推送过来。   【你怎么了吗?】   不等逢夏打字说明缘由,林意眠新消息跳出来。   【你直接加他微信问,报我的名字他会给你加急处理,他要是说不明白我再帮你找别人。】   攥紧手机的边缘,逢夏打字打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最后只是干涩地发了俩字。   【谢谢。】   林意眠回得也快,是一个她之前“骂人主播”的时候粉丝给她做的表情包。   【谢屁。】   逢夏轻笑起来。   应是林意眠提前打电话交代过的缘故,律师同意申请得快,她把问题和签约的合同发过去,对方几乎是秒回。   【您稍等,我看看合同。】   没多会。   【您确定要解约吗?】   【我得先准确地告诉您,这个合同对您不利的地方太多,打起官司来时间战线很长,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私下和解。】   逢夏和华希签过两次合同,一份MCN机构的代理合同,一份是艺人经纪代理合同,两份都是十年约。   这些年,她可以说是看着华希发家的,她太了解华希的做派,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放走她这样一块即将待宰的肥羊。   华希把阿诚调走撤资源,无非就是要她去低三下四的道歉,老老实实继续听他们的安排,打的更多是趁着这次把她收拾服帖的心思。   但她从来,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有丝毫变动。   【没什么私下和解的可能。】   律师圈画出条款的内容,写明合同期内如果违约需要缴纳1.5亿的赔偿金,以及签约期间对艺人所有的投资成本。   合约期间艺人和代理公司的分成为三七,逢夏三。   【可以从霸王条款这里打。】   【但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合同的各个条件对我方都太不有利,这是长战线的事情,短时间内很难有明确的结果,而且您是艺人的身份,最好还是能达成私下和解。】   再仔细地问了些细节上的问题,逢夏约了律师时间面谈。   她疲惫地按着小腹的位置。   阿诚的语音也弹过来了。   “夏啊,要不我们就去跟华姐服个软,你说如果你真的解约你事业怎么办?你现在前途一片大好,刚有点名气,还有好莱坞沾边的预备作品,何必这么葬送自己的职业呢?”   “华姐的公司是出了名的狠辣不留情面,你想想公司有多少的无名爱豆和签卖身契有什么区别?就连想解约都得是巨有钱的家底才办得到,更何况是你。”   “华姐之前对你真的很好,你去乖乖跟她认个错,她肯定会原谅你的。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这条消息逢夏没回,她头疼地把手机往床边一扔,在业内混的这两年她不是一点没听过华希的手段,想要解约的小糊艺人不在少数。   她说她是被人负过,现在的年轻人花花肠子一大堆,并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被华希弄到终身锁在公司,无法出现在大银屏放弃梦想的人不是个例。   逢夏知道,如果华希想,她也只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这场游戏里终究还是资本家占上风。   她无奈地蜷着身,在脑海里思考回答陈彦老师去做个正儿八经的舞蹈演员的可能性。   漫无目的地畅想半天,心里又觉得憋着一股气。   她不玩娱乐圈也得是自己不玩,这样被人用霸王合同锁着一辈子灰溜溜的放弃,又有什么意思。   可现实总是如此。   没有靠山的人注定寸步难行。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长吁短叹。   731安静地在她床边摇着尾巴,眼神似是很是不解的一直看向她。   逢夏摸着731的大脑袋,低声开玩笑:   “宝贝啊,你这么帅,要不跟姐姐一起回家,去吓吓他们算了。”   “——想吓谁?”   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她便像逃亡似的本能钻进被窝里,用宽大的被子将整个人都藏起来。   没走成,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急速运动促使心跳不安的运作,等做完这一连串,逢夏才感觉自己真的就差把此地无银三百两贴在脑门上了。   她又没怎么,没事有什么好心虚的。   这样一直躲着才很奇怪吧。   小心地扯住被窝的一角往下拉,露出一双打探军情的眼睛往外看。   男人松懒地倚着门边,他似是刚出门回来,身上的衬衫不染纤尘,鼻梁间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眉眼微扬,密长的眼睫带出绮丽的光影。   眸光相接。   他似是轻笑了声,真向她探讨起答案的语气:   “是带731吓人,还是看到我吓人?”   “……”   逢夏扯下被子,笑得乖纯。   “那……肯定是731,你怎么会吓人。”   说完她安抚似的摸了摸731的脑袋,默念对不起。   它主子是有点吓人在身上的。   宋疏迟的眸光扫过桌面上没动的药。   “拿上。”   “洗漱完出来吃饭。”   逢夏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用着最慢的动作磨蹭完,才慢吞吞地出去坐在餐厅边。   比起上回,这次都是清淡的粥。   她心里还记挂着事情,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全程吃饭的时候氛围都静得吓人。   大概只剩下731摇尾巴的动静。   逢夏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偏生她什么都不主动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斯文儒雅地坐在对面吃饭。   衬得她的埋头分外滑稽。   还是受不住,逢夏没话找话。   “那个……昨天谢谢你的带我回来。”   宋疏迟:“客气。”   逢夏犹豫:“我昨晚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还是谢谢……”   他应得直接:“没什么麻烦。”   “……”   逢夏自认社牛的人生,第一次没找到任何一个话题可以继续往下聊。   她默默垂眸,“那我等下就直接回去了。”   “穿这个?”他问。   逢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逡巡到自己身上,她身上不是昨天那件红裙,白衬衫经过一夜折腾皱皱巴巴的,不安分地半滑落到上臂的位置,露出圆润的肩颈和锁骨线条。   ——她就这么没有察觉,这么穿着这衣服跟他吃了半场饭。   耳垂的报警器在瞬时点燃的冒红烟,她迅速地将衣服调整好,声音越发的小:   “这衣服,昨天,你换……”   静静的,没听到任何回答。   对面的男人唇畔微弯,慢条斯理地继续做着手边的事情。   不说话,就这么动作,好像答案都在不言而喻里。   她一口气随着他的动作被提到了极点,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快,她实在憋不住地抬眼,撞入他的眼波。   他眸底的兴味转瞬即逝:   “别胡思乱想。”   “阿姨换的。”   “……”   如劫后余生似的放松下来,不知为何,逢夏最近总感觉,他最近——分外喜欢逗着她玩的感觉。   有点像给小猫咪喂食前,拿着零食晃晃悠悠半天,让她急得不行,再安抚似地亲昵的顺毛摸。   好像,她是他最了解的怀中猫。   心跳的频率紊乱,她不是能憋得住事情的人。   现在,昨晚,混乱难缠的事情总想要一个最清晰的答案。   逢夏径直看着他的眼睛,对视的时间长一秒,好像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攥紧筷箸的力道便多一分。   偌大的空间,好像缩小到连彼此呼吸都会交融的大小。   她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   像猝然炸开光怪陆离的烟花,她想到阿诚的那句“你没有靠山,玩不过他们。”,也可能是顾泽西说的“除了我没有人能护得住你。”   ——有。   有人能护得住她。   西风汩汩涌进,放在客厅的书页被急速翻动,纸页的声响轻零。   对面的男人就这么不疾不徐地睨向她,银边眼镜下的眸光斯文儒雅,泛着浅淡的,礼貌性的笑。   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的游刃有余。   逢夏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他想要,没有什么是他会得不到的。   那瞬间,困顿了一天的思绪好像在这瞬间得到理清,想要的,得不到的,被人欺/辱着的——她真的,不甘心。   她有个最大胆,最破格的念头。   在西风的尾调里,她蓦地出声问:   “你知道你昨天和我说了什么吗。”   “知道。”他说。   “宋疏迟。”   逢夏第一次这么正经、无畏的念他的名字,手心漫着黏腻的湿汗。   “我想让山来就我,鲜花向我,月亮为我而来。”   他眉眼勾出淡淡的弧度,言简意赅:   “可以。”   她问得迟疑:“我要什么都可以?”   “可以。”   盛夏骄阳绕着一圈圈的光晕,灿金色晕在他的沉色调的眼瞳边,看向她时,便只剩下快将人倾覆包裹的热烈爱意。   于是,逢夏像谈判似的抛出自己最大的筹码,说:   “那你来做我的避风港。”   她从来都是被人追,从未如此对异性过,话能直白到说道这儿已经耳热到极致,剩下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钝钝地用他昨天的话,声音如蚊:   “我们……要不要试试?”   空气里弥散的只有暧昧和静谧。   半晌。   男人的指节漫不经心的叩着桌面,金丝眼镜看不到眼底的意味,声色里染上几分浅淡笑,悠悠地问她:   “试什么?”   他太温柔如纯白昭雪,这句像真的没听懂她的深意,又像在勾引着不谙世事的小猫坠落,偏偏,就要她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   他的视线停在她身上,笑意漫开,有些懒调的。   “夏夏,”   “我们要试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夏夏:你问我就知道,我问你为什么不知道!!   上一章改了,感兴趣建议从酒会那部分倒回去看看嗷。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减肥少女朱姝酱 10瓶;淮安、Svetlana 2瓶;是大芸呀、ryou、柠檬、Ahh、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女朋友怎么会犯错。”◎   她手边的动作一时不察, 放在手边的筷子坠落餐台万丈深渊下的地界,动作一僵, 紧张的弯腰在地面上搜寻。   731靠过来, 动作迅猛灵活,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咬着半截筷子直接递给她。   没掉地上。   逢夏笑起来,轻轻柔柔的出声:   “谢谢宝贝。”   趁着这点短暂的时间漏洞,她那些略显焦躁的想法已然得到镇定的时间。   她本身就是不会对自己的欲望和目的感觉到羞怯的人, 想要什么, 想做什么向来都是坦坦荡荡的说。   逢夏直起身, 缕着耳际边有些凌乱的碎发, 清凌凌的眼眸望过去。   “试个, 地下关系?”   她不愿意跨过洛希极限,但迫切无比的想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说不清她在这一刻为什么会有这么鲁莽的念头, 可能是昨天那个浑身狼狈的雨夜,他为她遮过头顶的那把伞, 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半分暖意。   向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她只要一点点暖意, 就可以自我顽强的茂盛绽放。   顾泽西甚至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所以, 前者可以,后者也可以。   闻言。   连那抹能让人透气的西风都未在光顾这片谈判的圣地, 冷气往下沉,手臂的皮肤变得冰凉,迎上宋疏迟睨过来的视线里,她眼神里的坚定没有丝毫的偏倚。   他轻勾了眼:   “我见不得人?”   男人指节叩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面上不动声色, 看过来的目光平静而温和, 像只是在谈论外头天气如何的模样。   连逢夏都开始犹豫。   他刚才如飓风威逼而下的压迫力, 究竟是不是她转瞬间的错觉。   成年人聪明的谈判,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会给对方留有正常后退的余地。   逢夏也如此,她并不想把事情做绝。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添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不……”   “可以。”   叩着桌面的动静倏地收住。   这会儿轮到逢夏没反应过来,说实话,她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得时候都有些讶异。   地下恋,要按照顾泽西圈子里那群垃圾里的说法,好听的叫养金丝雀,直白的叫包养情人。   这句向来只有高高在上占据主导地位的人能提。   如今她不过在悬崖边挣扎,屈居人下抛出这样的关系定义,更遑论他会答应。   逢夏错愕的抬眼看他。   “吃药。”   男人的神色云淡风轻,冷白的手将温热的水杯递向她,清润的嗓音散在水汽氤氲的白雾里。   “慌什么?”   “答应过你,什么都可以。”   逢夏钝钝地捧着陶瓷杯,热度贴在她因为紧张略显冰冷的掌心里,她的眼神不受控的想往他那打探。   怎么他做事……总让她出乎意料的。   桌面蓦地递过手机。   上面显示的是他的微信界面,消息列表的聊天记录就这么没有一点遮掩的暴露给她看。   逢夏慢吞吞喝水的动作又冻住,刚才那点小插曲已经让她弄不懂他是什么路数了,手的反应比本人还要快。   没再像以前那样,让罕见的原野清风淡然抽离。   拉住他手臂的袖子,纯白的衬衫因为她的动作有了一道最清晰明了的皱褶。   逢夏盯着那道痕迹看,莫名想到之前告白墙的里那些虎狼之词——“要亲手弄乱他永远一丝不苟的衬衣,才是最带劲的”。   她现在算不算……   乌七八糟的想法让她瞬间心虚,怯声问:   “……这个?”   宋疏迟微垂了眼,略有兴味问她:   “夏夏见过男女朋友靠心电感应联系的吗?”   她摇头得很正式:“没有。”   “——所以。”   他的手顺着她的动作,抵在她身侧的位置,像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的动作,她气息间都是清冽的雪松和鼠尾草的但香。   她仰头,上方浓黑如墨的眉眼下眄,缱绻的声色沉入耳畔。   “输个联系方式,女朋友。”   /   逢夏下午有课先回的学校,他送的,司机开车,为了避免被人看到,她让司机停在学校人少的地下停车库。   无端生出一种自己在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现在这名声有够精彩的,凑到他身边,比白雪染淤泥还要不着调得多。   莫谈学校,但凡京圈里有人知晓高岭之花是下凡到她这儿,怕不是比江城来了海啸地震沙尘暴还要猛烈。   为了不玷污少爷的矜贵高雅,她懂事得相当低调。   地下停车库上楼梯就是上课的教学楼,逢夏今天带了帽子,低垂着头,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推门进教室之前,手机里显示出华希的电话。   逢夏知道这电话是来干嘛的,林意眠给她找的律师是江城顶尖的,办事效率一流,估算着解约函已经发送到公司那边了。   她走到僻静处去接电话。   “喂。”   “逢夏,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华希的烟嗓沉沉传来。   逢夏听得见电话那头的动静,华希应是还在吞云吐雾。   “华姐,你要是学不会好好说话,这电话你以后是打不进来了。”   电话里静默片刻,才道。   “你回来组局道歉,顾泽西也有帮你在圆,昨晚的事情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你以后懂得收敛,阿诚,资源,什么都还是你的。”   逢夏回得笃定又果断:   “我不需要。”   “逢夏,你再这样我也护不住你!”华希声音高昂起来,“你知道那些解约艺人是什么后果,我对你已经是够够好的了。”   她做决定向来落子不悔,目光眺望向学校辽源的西南操场,满眼青绿。   “我要解约。”   “——逢夏!”华希气急败坏,“连你也要抛下我?你别忘了,你是我亲手带起来的艺人,你的跳舞,学业,成就,全都是我一手给你的!没有我,你现在只能是个初中学历的社会毒瘤!”   比起华希,她显得过分冷静,回答时连声音里起伏的波澜都没有。   “我知道,所以我忍到了今天。”   逢夏往上抬了抬帽檐,吹着雨后第一个烈日的长风:   “正常艺人合约,不会开到七三分成,年限也不会是十年,违约金也不会高达1.5亿。”   “所以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说,这是我欠你的。”   不谈她老老实实的上行程走酒会,立人设,配合有的没的哪些操作,只谈利益。   “MCN,你那时候公司穷,不像其他MCN提供拍视频和剪辑,所有的自媒体运作都是我自己一手操办运作,这么多年我做到半个顶层网红,收益从来七三分,我三。”   “你公司快破产,艺人都走光的时候,我拿了我那些年所有的积蓄给你,我一分回报没要,一分本金没找你拿。”   她们都心知肚明,她这几年当网红稳稳年入千万收益。   逢夏从来不缺钱,她不和华希去争这份钱,不是因为她没有这个能力,正好相反,她的账号变现能力太强了。   即便是破产以后重建。   她也从未“趁火打劫”去找华希谈过合同分成问题。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太少,一点糖够她记很久。   逢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到只剩下冷清的色调。   “这么多年。”   “华姐,我欠你的,我觉得我还清了。”   逢夏敛着眼:“其他的你爱怎么做怎么做吧,约,我要解,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华希发火在砸东西,“逢夏你就要这么绝——”   没等那头把话说完,逢夏利落地挂断电话,安安静静的走到上课教室最后排落座。   她知道华希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她能带给华希的利益不是眼前能用来估量的,而华希也能给她最好的资源,最热的流量。   可那不是她要的。   路不对,结尾再好都没有意义。   离上课时间还有一段距离,逢夏大概了解完微博上华希公司的舆论动向,指尖没注意划开到微信,看着列表蓦地地出现在首页的那个陌生的聊天框。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S”的单字字母,头像是片沉黑翻涌的海域,阴沉沉的天气,海浪能将人湮灭的澎湃。   逢夏的手在备注框删删减减半晌,也不知道该对他弄点什么备注。   直白的有点儿太容易被发现,只是名字又太冷淡。   想法横空,她满意的在对话框输入。   【洛希极限】。   是不受控的引力拉扯,也是要随时守住的洛希极限。   点进去他聊天框的第一条页面,还是系统自动发的消息。   洛希极限:   【我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逢夏打字:   【我到教室了。】   他约莫是今天没课,回得快。   【嗯。】   逢夏想着华希的事,直白问:   【你觉得,我要惹多大的事情你会兜不住。】   他发了条语音。   逢夏转了听筒模式,电子处理的声音带出几分低磁,沉沉落下时像走过了无数细小的电流,他音色里还蕴着浅笑:   “夏夏,对我来说——”   “你惹的事,都不算大事。”   语音很短,他说话一贯不爱拖腔带调,字音包裹在清润的音色里,听起来温润入心扉。   几秒的语音,她重新点开播放循环在耳畔。   弯了弯眼,和老人说的一样。   凤凰涅槃之后,才是重生。   /   进入高尖直耸的恢宏建筑,穹顶下陷斑斓色彩的光线,入户栩栩如生的雕像旁立,漫长红毯一路往尽头延伸。   人人都说A大的音乐学院可以说是江城顶尖的艺术建筑,时常有旅游团特地来观光。   只是此刻,巫宇火急火燎没有半点观赏的心情,将古香古色的木色楼梯踩得乓乓作响,径直朝着楼上那件最昂贵的琴房直奔而去。   那身腱子肉敲着门都像在砸,山摇地动的架势。   宋疏迟慢条斯理地按了开门键。   “大事——大事不好!”巫宇气喘吁吁,一句话说得口齿不清,“疯夏,逢夏那丫头是真的疯了!”   他把iPad递过去。   上面是逢夏的个人微博账号转发言论。   华希那边应该是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力量,买了不少水军和营销号发通稿出来跳,华希有自己的微博账号,不高的热度也被推到顶点。   华希:   【这些年越来越明白的道理,艺德比艺人更重要,难规整教导的艺人在好也只能是遗憾擦肩而过,硬想着错过人才可惜,费尽心力培养,到最后只会沉没成本,伤人伤己。】   底下原本都是吃瓜群众,在猜测到底是公司旗下哪个艺人又开始不懂事闹事了,因为逢夏爱在互联网上的人设温柔,没有人把她往那边靠。   是逢夏自己转发的。   【逢夏:我也这么觉得,质量为下下策的经营理念和我不符合,于是再次正式提前说一声,在走解约流程中。】   一般艺人敢做到这个操作就是大型公关危机现场了。   “你以为到这就结束了吗,还有!?”巫宇哆嗦着手指往后翻。   【逢夏:@卓洲,收好你的恋爱癔症,脑子没发育好还没有点基本的常识,你管我自己全程创作的编舞叫做你的灵感作品?你也挺不幸的,我编舞的全程怕漏动作,全程,视频记录。[视频链接],修正道歉,不然楼上的律师函我也能再发你一份。】   “是!还没完!”巫宇再滑到下一条,“这几位可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她直接给音频配上名字了。”   逢夏的下一条微博,是昨晚酒会的录音音频,那些大佬每句遍地艺人、女性的话通通做了字幕清晰无比的播出。   偏偏她骂人还要骂出金句来。   【逢夏:奇文共赏,我还以为我是住在山海经里,这么多妖魔鬼怪。】   巫宇看得额角都是汗,别说以逢夏的热度发这些视频这些话,就是十八线的素人发出来都能一下爆到热搜上。   “少爷,虽然说我们是要帮着她解约,但是逢夏这个操作基本等于把自己的名声得罪完了,那几个在圈子里可都是……她真的太冲动了,这下全都闹疯了——”   矜贵男人不急不缓地倚在沙发里,平淡的神色似乎都未真真切切地往pad屏幕上看几眼,视线全然定格在手机屏幕里。   巫宇探头过去,发现他在看的是逢夏的朋友圈。   她以前是模特,偶尔会在朋友圈发自己喜欢的硬照,头像是她本人,很好认。   “这咱公关都要累瘫痪了,您还有空看她朋友圈?!”巫宇快急死了,“您倒是劝劝她,让她不要错得——”   他极有兴味的交叠着双腿,才慢条斯理起身看完那些内容,眉眼微勾。   “这不挺乖的吗?”   巫宇:“……?”   “随她去。”   宋疏迟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答的内容理所当然,轻飘落下。   “她只是要换个公司而已,小朋友,能有什么错。”   作者有话说:   巫宇:谢,巫宇就没有现在这么无语过!!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美乐子】 17瓶;   【白嫖王者】、【檀汐】 10瓶;【HEl lo】、【岁岁】 5瓶;   【folla】、【Ahh】、【ryou】、【是大芸呀】、【薰衣愺の梦】、【538461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撩人。”◎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逢夏的心态确实稳得可怕,畅快无比的发完那些微博之后, 改掉自己所有网络平台相关账号的密码, 以防华希让其他工作人员登录删除信息,而后,心平气和的继续上课。   等着这一节大课结束,才秉着隔岸观火的心情去看网络上的舆论。   她敢发, 就不怕后果。   世界计较得失利益功名, 少年人向来随心所欲, 不懂什么叫做瞻前顾后忍气吞声。   逢夏点开微博的时候甚至门清儿的没有去看自己的账号主页, 直接打开微博热搜上看, 已经做好准备观赏人渣们斥巨资的腥风血雨。   打开时,她愣了三秒都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发言。   【这姐是会骂人的, 想问能不能开一个班(。】   【骂人主播的老粉滚回来了,谁懂这姐骂油腻男是真的很爽, 怼到这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狂气, 我真的很爱, [视频链接]更多精彩请一定要点开视频。】   【支持住!!求求猥琐男别来给美女沾边, 是经纪公司还是来拉皮条的?!】   【为什么还有男的非要贴上来捆绑炒CP啊?美女是真的不幸,连作品版权都没有了!】   【谁懂, 第一次见到这么拽的内娱活人,关注了。】   【……】   评论和热度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上涨,除去一两条被淹没在人海里的恶评,竟然大部分都是正面的评价,都是“性格直爽”、“互联网嘴替”之类的。   甚至于她的骂人合集还在微博热门上, 浏览量暴涨。   逢夏看得眨了眨眼, 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词条, 重新点了两遍翻阅。   半晌才冷静过来去判断账号。   这应还是有意引导所谓,几个骂人的营销号早就被顶下去了,现在打赌都是在宣传她那个怼人的视频。   什么坏事也没有。   回头一看主页,微博粉丝量上涨五十万,数据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上走,还有人在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在开个直播。   她深呼吸冷静完,即便是作为当事人,都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   “万恶的资本家。”   虽说逢夏闹事之前给宋疏迟报备过,但她做的心里准备也仅只是,他能压下这个热度就已是十分惊叹的。   并没有到现在这种,甚至不需要她再出面做任何解释说明,放任何料,舆论便完全逆转的结果。   少爷之所以是少爷……是有东西的。   逢夏闷了两天的心情终是如释重负的好转,她点开他的微信,发了个之前粉丝给她做的狐狸系列Q版表情包,绑着双马尾的小狐狸摇着尾巴。   想不出说什么,就送了个表情包卖乖。   她心里还是有些抱歉的。   当时是想着要出口气,并不是要给他找事儿。   没等到宋疏迟回消息,逢夏百无聊赖地点进他的朋友圈看。   他也是不怎么发朋友圈的主,列表几乎一划就到底了,内容不是海面就是一两张731的帅照,色调统一看起来都沉闷。   他好像很喜欢海。   可惜江城有的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后海”“前海”等等。   逢夏分神想着,他应该会喜欢她本家。   那个小城镇里毗邻的是真正的大海,沿街十里,无论怎么走入目都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海域,没有大都市耸入云端的高楼矗立,云海相依。   但那个地方,除了景,哪儿哪儿都不适合他,朴实到贴合上时代高端发展的踪迹。   而且……   他们也不会是一起回她家的关系。   手机边缘震动,逢夏以为是宋疏迟,转而点开。   巫宇很无语:   【夏啊,哥是真的有被你吓到。】   逢夏退出去重新看了眼他毫无动静的聊天窗,才转回来回巫宇的消息。   【我不是吓到您连ID都改了吧。】   巫宇很无语:   【主要功劳也不在你的身上,主要是我觉得今天是一个需要牢记的日子,需要改个ID冲冲喜。】   【你上网没,那些都弄完了,你这几天可以考虑开个直播,不过不需要这么着急,吊会儿大众也是好事,当然具体看你个人意愿。】   【解约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放心,少爷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更何况你是他要护的人。】   【你这几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   逢夏半晌没想到要回什么话,指尖的方向正好停滞在那句“你是他要护的人”上。   眸色似乎也随之被按下无声的暂停键。   好像从她那句“你来做我的避风港”开始,世界的轨道便已逆行的朝她而来。   巫宇很无语:   【我把艺人签约合同拿给你,你考虑一下。我们NGC3132办事风格就是人狠话不多,艺人自由生长,你一来可就是公司一姐了,看看这地位!】   逢夏被这条逗笑了。   【宇哥,我都没还没有解约完就要开始挖墙脚吗。】   巫宇很无语:   【你这解约早晚的事情,再说我也不是你准备解约再来挖你墙角,你没解约我就开始挥锄头了。你想想。反正你的事少爷也是让我办,你早晚也需要一个专业的艺人代理公司,签我这儿不就是水到渠成吗。】   【不急,你好好想想,我们主打的就是慢慢来。】   左上角多了个“1”的消息提示,逢夏没看完消息就直接点出去了。   深海的头像冒出红点,言简意赅。   洛希极限:   【没事。】   逢夏弯了弯眼,照实说:   【宇哥来找我签约。】   洛希极限:【你想签吗。】   逢夏:   【虽然说也没别的选项,但目前说不清。】   【你当初为什么决定签约他的公司?】   洛希极限:   【名字取得好。】   ……?   逢夏觉得这回答很宋疏迟。   她一点也没看懂。   洛希极限:   【3132是恒星冲撞爆炸死亡脱落的尘埃和气体组成的星云,比焰火绚烂。寓意就像是:只是路过的行人,也能遇见星河烟火。】   逢夏微微思忖,她总觉得这星云虽美,意义太悲伤了。   要多少恒星的死亡,才能汇聚出足够的星河烟火引的人类关注。   灿烂的星河永远围绕着濒死的界限。   真的美吗。   /   巫宇不催逢夏给个确切的答案,她也没有想出这件事的答案,近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校运会的准备上。   校运会七点就是开幕式,主持人要提前一个半小时提前准备妆发和过流程。   五点半还是朝露弥散的青草香,睡意未尽的晨阳时分,初生的暖阳肆意舒展向苍绿校园横飘的红幅彩带上。   校运会讲究的就是青春运动气息,没有特地在化妆间,学生会、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全都是用凉棚搭起休息间,直接在草坪空地上露天准备。   逢夏靠在塑料椅上昏昏欲睡,长发披散在后颈随着化妆的小姐姐折腾。   “你困成这样,等下不会忘词吧?”林意眠过来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瓶开好的热牛奶,“先喝点。”   逢夏困倦地撩开眼皮看了眼,虚虚咬住吸管说话。   “我词少。”   校运会的主持比起自己发言,她更多的是负责cue流程,对各位讲话的领导做介绍,等他们发言完做过渡总结,承上启下这样。   话说得少,但是得站完听完各位领导的鸿篇大论,还得反应及时。   逢夏想到那场面已经开始想回宿舍睡觉了。   “等下我如果走神你喊着我点。”   “我可喊不了你,我等下是在台下的运作,你在台上的,喏——”林意眠示意不远处正对面的那个凉棚,“那边是学生会,等下不知道是少爷上台还是顾泽西上台。”   闻言,逢夏来了点精神,鲤鱼打挺似的位置上坐好,目光往对面的方向逡巡。   学生会也负责这次的校运会,只是活动是由林意眠策划。   对面的长棚数量比他们这边还要多谢漫长,应还是在开会,人群安安分分的坐在长桌的那边,最中正坐的位置。   男人微敛着眼眸似在翻阅查看今天的行程安排,眸色敛在浓密的眼睫下,冷白的手骨似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他不说话,长棚里皆是正襟危坐,好似静到能听到她们这边的说话动静。   逢夏视线稍顿,压低声音。   “你没跟我说是他负责。”   “你也没问啊,”林意眠好笑道,“负责人是顾泽西,这次的活动少爷好像是被老师请来代表学生会上台发言的,他事情那么多,怎么有空陪完整个活动。”   逢夏这混沌的思绪还未收拢,“负责人是顾泽西?”   “是。”   “……”   阴魂不散。   “不是我说,我眼光是真好,我一看就觉得裙子适合你。”林意眠眯了眯眼,满是赞赏,仿佛流氓似的摸着她的颈和锁骨。   顺势还要往起伏里探。   逢夏动作快的拦住,推开,“姐姐,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我注意什么形象,我这叫‘食色性也’,”林意眠摇摇头,“你刚才是没看到,对面每个走过来的路人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学生会是宋疏迟在,不然早有人过来要联系方式了。”   学校的活动衣服都是往高雅正式地挑选,逢夏今天这身造型是林意眠亲自选的赫本风。   逢夏更爱花里胡哨的鲜艳调,极少穿黑色,久久不见,复古黑色的赫本风小礼裙,手臂带着黑色的袖套,长发全部用水钻皇冠束起。   动作间发顶的闪闪星河和细腰缀满的银河钻饰交相辉映。   端端正正的浓颜五官,深邃精巧,不笑时锐利的狐狸眼只剩下冷清和难以接近的贵气,等稍稍弯眼,又是带出万种妩媚风情。   贵气和美艳都融合到惊艳的一套妆造。   逢夏笑了笑:“你少拿我开玩笑。”   “你不信你看看对面那群男的,”林意眠啧了声,“我得去看看那边了,你好好看稿,千万别忘词了。”   “知道。”她应。   妆造已经弄完了,逢夏头顶还带着林大小姐亲自从家里拿出来的真“皇冠”,她现在是不能躲懒了,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台本。   她主要不是记不住词,是怕跑神。   没得什么趣味,倒是恶向胆边生。   逢夏单手托着脸,目光懒懒地落在正对面纤尘不染的那道清隽身影上,偶尔跑过去的灿金光晕铺在他浓墨似的眉眼间。   遥遥看着,都觉正到唇红齿白的顶级帅哥。   她拿出手机发微信。   【你在干嘛。】   【阿眠说我今天这套妆造好看。】   【在你对面。】   【给点意见。】   她故意的。   就不一句打完,一条一条的发。   这和对面的距离不远,能把对面的人和动作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翻文件的动作稍顿,目光似停在手机上面。   逢夏以为他会有点儿犹豫这么严肃的场合要不要回信息,这少爷直接光明正大地拿起来打字。   【开会。】   刚看到着这条,她抬起眼眸。   他们的目光隔着大半原野绿调的草坪悄然碰撞。   男人微微侧目,眸色邃沉落下,睨过来时打量的目光像在钓着猎物的探寻,没来由的让人心口发紧。   偏生他眸底似是还蕴着浅淡的笑,饶有兴趣的,像要将她仔仔细细都观摩到底的。   那种温柔的眼神,撩人于无形。   先挑事的人还先犯怂。   逢夏在心跳失控前便逃似的低下眼,手机震动,她缓了几秒才慢吞吞的去看手机里的信息。   洛希极限:   【很美。】   她都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时缱绻的声色。   逢夏的唇角慢慢弯起,关掉手机,用余光的动静悄然观察着对面的人。   她想着的是看这没用的稿子不如看帅哥赏心悦目,以前不合适,现在看看可是没半点问题。   只是没想到在那边会引起风波。   ……   逢夏今天的妆造确实太美,红唇黑裙,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往这边看的目光不知是落向何处,引得开会的男生目光都心不在焉的往她这边看。   “她真人真的好漂亮……”   “神颜美女你以为,之前舞蹈学院选系花的时候我整个寝室都只给她投票了。我大胆一句,要不是只有舞蹈学院有这活动,她百分百得是个校花。”   “咳——”   顾泽西出声提醒。   “还在开会呢,到处瞎看什么?”   有人小声反驳:“那又不是只有我们看,会长也看了。”   顾泽西蹙眉斥责:“你们是在看美女,阿迟怎么会看,他是在看会场有没有……”   话音还未落地。   “不是。”   坐在主位的男人缓慢抬眼,桃花眼里还带着清浅的笑,意蕴悠长地扫过面前的顾泽西,字音清晰无比地落地:   “——我是在看我女朋友。”   他眼眸微弯,嗓音低磁。   “小朋友,有点漂亮。”   作者有话说:   人家看女朋友呢!看的刚好还是你前女友!   你说这巧不巧(。   有女朋友了就是骚起来了!看给你嘚瑟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湦】 40瓶;   【美乐子】 17瓶;   【44663597】、【哎亚xuan.】 10瓶;【Svetlana】 6瓶;【吉祥止止】 5瓶;   【屁屁崽的小宝】、【乘十】 3瓶;【薰衣愺の梦】、【ryou】、【柠檬】、【58508545】、【yyy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少爷好宠!!”◎   “A大第56届学生田径运动会”的大红横幅猛烈的西风里吹出鼓鼓飘荡的褶皱, 哗哗的声浪里,人群轰然炸开的声响比这阵西风还要高昂激荡。   人形飓风席卷的现场。   “少爷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不是——少爷居然有女朋友了?!”   “是谁!!”   进A大以来, 只听说过追宋疏迟的女孩儿换了一波又一波, 从未听说过他身边停留过谁,更莫说现在是他亲口承认的。   长桌两边的人比残酷的军训现场的都要整齐,伸长了脖子极目四望,似乎连粒细小的尘埃都不能放过的架势。   “不对啊, 我看来看去怎么感觉对面只有逢夏呢。”   “瞎说八道什么你?!小心会长生气。”顾泽西没好气地应。   “那会长脾气这么好, 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有皮的人往宋疏迟身边凑, “会长说说, 是谁!是不是我们逢夏大美女!”   方欣“唰”的一声盖上文件, 温声提醒:   “还在开会,别开太过分的玩笑。”   “逢夏不是阿泽前女友吗……别开这个玩笑吧都不合适。”   “而且总感觉他俩不合适。”   “就是, 没头没尾的什么都敢说,”顾泽西正色, “阿迟刚才看的是手机, 不是人,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开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问得起劲,就想要一个切确的答案。   “——会长是不是啊?”   最雀喧鸠聚的动静纷纷仔细在最正座间。   男人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 似是不大在意这边的动静,勾唇,温润的声线答的得模棱两可,不置可否似的:   “别猜了。”   “她不让说。”   不知答案是逢夏不让说,还是不是逢夏。   可不管哪个, 起哄声高涨到啼破清晨。   “少爷真的宠死了!!!”   ……   学生会传八卦的能力是有一手的, 七点校运会正式开幕, 短短一个小时,逢夏已经不知道听到几个人过来问她“你知道吗”“少爷有女朋友了!”。   从上面这个基础版本延伸到,“你知道吗!少爷女朋友超拽的,把少爷管得服服帖帖的!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那种!”、“救命好想让她开班!!”。   逢夏不知道。   逢夏心如止水。   逢夏觉得在这么传下去,她马上就是能徒手劈墙的拽姐了。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多亏这小插曲,正式开幕主持的时候她一点没走神犯困。   开幕式是直接在西南操场,大一大二新生按分配好的方阵站位,最东面是主席台未发言上台的学校领导坐的位置。   林意眠心细,特地在主席台最后面的位置,给她加了一个主持人的休息位不用来回两边跑。   介绍完开场词和领导,逢夏走到边上等待校长发言完。   她需要从后台绕到长桌附近,黑裙重工制造,走起路来重量很沉,小心翼翼的往长桌的方向看。   和她预料的相同,在那道贴着【主持人逢夏】的座位名牌边,【学生会长宋疏迟】几个字烫着浅金色的闪边,在光下熠熠生辉。   只看到名牌,目光还没扫到人在,逢夏已当机立断地掉头进后台。   因着都是露天,说是后台,也只是也只是隔着大台后的草地搭起来的基础设施。   看见她,林意眠摘掉耳麦,“不是在前台给你设了座位吗,怎么还过来了?”   “我看到你舒服点。”逢夏说。   林意眠顺势拿过边上的小板凳示意她坐下,“那你等下得算着点时间,不然赶不上接领导话的时间。”   “知道。”逢夏看着显示屏,“要录像?”   “全程,学校要个宣传片。我负责录制,具体还是学生会那边剪辑发布。”林意眠看了她一眼,“你这裙子坐着凳子不方便,要不还是去台上?我这边没事的。”   这小板凳跟给小朋友做的那种便携式差不多,主打一个方便,舒适度一般。   逢夏今天穿的是正儿八经的礼裙,坐下去大半礼裙比人坐的地方都多。   逢夏摇头拒绝:“算了,我就在这儿。”   “也行”,林意眠忙到脚不沾地,“我去那边让他们调下音量,你先帮我看着点。”   “好。”   逢夏也好久没有自己录过视频,现在对这些设备还算得心应手,心里估算着这位校长的长篇大论还要讲多久,视线定格在屏幕的画面上。   没回头,听到耳畔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逢夏以为是林意眠。   “什么东西没带,手机吗?”   没等到回复的动静,逢夏侧目看向身侧。   出乎意料的冷白衬衫色调,她转过去的距离有些近,从他身侧渡过来的清浅雪松香缓缓沉落向他。   男人稍敛着眉眼,密长的眼睫覆下浓墨似的阴翳,眼睫的光影隐秘却又昳丽,像匿着虹色靡靡落日。   总让人忍不住想向前探寻。   逢夏愣了三秒,没有思索的动作是去先看向后台的工作人员,大家的目光像都是若有若无的停在他身上。   她不想引人注目,放轻了声音问:   “你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不过去?”   他问的语气淡淡。   逢夏也有点儿脾气,火上来的时候一点也不会管对面的人是谁。   她不喜欢别人答应好的事情又出尔反尔,撇开眼,站起来就把座椅离他身侧拉远了。   “问你自己。”   见状,宋疏迟似乎没有半点愠色,眸底映出些许兴味。   “知道了?”   “您这人气,我想不知道也很难。”   逢夏揶揄着。   “我也想问问少爷,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把你管的服服帖帖的?”   她就是典型的一口气不出,那那件事在心里退一步只有越来越气。   哪儿来的服服帖帖。   上一秒说好,这爷下一秒当没听到。   逢夏窝火地又搬起小板凳远离他。   椅子还没抬起来,扶边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愣神地抬眼看过去。   “啪——”   她的力道小到忽略不计似的,在转瞬之间重新按照轨道落定在他身侧的方向。   比刚才的位置还要近,好像她稍稍失控便能跌坐进他的怀里。   她垂落颈间的碎发被他动作间带起的风吹得荡出小幅度的弧,木质调清新的味道盖过满地的夏日青草的味,猛烈的涌向她。   逢夏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   宋疏迟浅淡地略过她,语调像在说个平缓的故事。   “刚才,把我管得服服帖帖的女朋友,在让我看她今天有多漂亮。”   话音一落,她的耳畔倏地涨起潮红。   眸光相撞,他体贴地伸手抚上她的玉颈,勾起那抹要掉落的碎发,声色温和。   “然后。”   “她的前男友追着我问在看什么美女。”   她一时语塞:“我……”   颈间传来的那抹温热触感,似沿着皮肤千万细小的毛孔渗进灵魂,她的动作和呼吸骤然收止住在半空。   男人的气息靠近过来,只贴在耳畔的距离,像最亲昵的耳语。   “我不找理由搪塞,你说,我能说我在看他前女友吗?”   逢夏没来得及往后躲,他已像她转瞬之间的错觉那般抽离,几秒的动作像只是最礼貌的绅士帮她整理着看不见的地方的凌乱妆发。   宋疏迟朝她睨过,清润声线得话里话外的字音都尤为纯白无害。   “你这么误会我,我难过了,夏夏。”   “……”   话毕,也没给逢夏半点的反应时间,身侧的人已迈开步子,像从未在她身侧停留过那般。   她在原地兀自了反应了片刻,手足无措地摸了下自己颈间被触碰过的地方。   似是还蔓延着他留下的热度。   好像……按他那个说法,当时情况具体分析,她是有点小问题在身上的。   逢夏有些烦闷地看了眼身边这空荡荡的位置,这一通麻烦事还是得怪顾泽西哪个傻逼。   没事去惹他干什么。   到最后还是她哄。   “狐狸,主持。”学生会的人过来提醒。   “来了。”   也不知是哪位领导累了,这回连上台的流程都省去了,直接站在主席台的附近上发言。   逢夏介绍完,没理由绕路到后台,只能走到主席台最末端的位置乖乖坐下。   参赛的师生都面向他们这个方向。   逢夏坐在他身侧的时候,感觉动作都放得轻得很,生怕今天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逢夏用余光去打量身侧人的反应,相比她的局促,他面上瞧不出丝毫紧张的情绪,似乎早就习惯这般场合,游刃有余地转动着手边的笔。   钢笔的金属笔声和骨节的碰撞声清晰入耳。   宋疏迟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侧停留一秒。   她不动声色地微皱了眉。   哄过人,没哄过真少爷。   逢夏能记得住要发言的台词,直接拿了桌面上提前放置好的笔在密密麻麻的稿子上写字,她顺手画了个小狐狸道歉的表情包,举着“对不起”的小牌子,偷偷递过去。   身边人的视线似乎在上面略过,停了会。   但没什么反应,就这么过了。   “……”   逢夏忍了忍,心里又忍不住骂了顾泽西两句。   她秉着虽然宋疏迟曝光但是情有可原,而且也没有真的把她说出来,整个江城怕是都不会有人把她往这段关系上套。   想到这儿她心情舒服了点。   逢夏也没再拿着那发言稿写字,视线也随着他忽的放到桌底下的手跑偏。   借着这张宽大由红幕布遮掩得密密实实的长桌,在底下沉暗的风景线里定格到他手的位置。   她是标准的手控,很早之前就觉得他的这的手太漂亮。   骨骼削瘦,分明修长,手背上交错横亘的青色脉络隐隐跳动,垂落,转动,每换个动作,指骨见的蕴着难言的缱绻张力。   视线引得动作都是贪婪的。   逢夏悄然伸手触碰过去,她的动作很想小心翼翼,厘米之间的距离快走成上千公里的天堑旅途。   她佯装自己没有任何察觉,用垂落的手背轻轻碰过去。   在满是领导朗朗诵读的“人人都爱体育运动的精神”里,一瞬间的触碰像猝然绽放在长空的烟火。   她像触电那般,心虚那般即可地撤离回来。   怕小动作被察觉,她没有抬头去看身边人的目光。   只是那道视线,似乎开始若有若无地停在她身侧,不炽热,就像是在玩味的打量着。   逢夏低下眼,就当是误触什么也不知道,眼神注意到他依旧放在身侧没有收回的手上。   现在胆子比刚才大许多,她轻触碰在他手背间,慢慢停留,像能将每一处血色脉络都摸得分明清楚。   呼吸下意识屏住,她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一只手指,像小孩撒娇那样。   准确,清晰的触碰。   她抬眼撞入他的眼波。   视线在人头攒动的声色背景里碰撞,早晨浮曳光影落在他分明刻骨的侧脸间,眸色沉沉的,像深不见底。   她的心跳也似在半空中上下跳跃,失重似的,本能心怯的想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   像动作之间穿过的那道疾风,迅猛要浮起来落不到地的那般紧张。   须臾。   她刚落空在凉风里的手遽然被人扣住。   修长、粗粝的指腹像攥着小毛绒动物,穿过她因为紧张而略显潮湿的手掌,沿着彼此骨骼的形状紧密勾缠。   贴合。   掌纹里涌动的只有对方涌过来的陌生热度。   对比起来,她的手很小,在他手里像在把玩一个柔软的小物件。   逢夏脸颊上腾烧上热度,注意力分了一大半去观察周边的动静,确定没有人往人他们这边看,才糯糯出声。   “这算,算不难过了吧。”   宋疏迟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停顿在她身上,游刃有余的,那双蛊惑的眉眼如深潭,似一举便猜透她所有藏匿着的小心思。   随即。   淡淡轻笑起来。   那样温柔的声色似在诱引着懵懂的纯白小猫,匿在人山人海的背景里,他眼底漫上些许笑,有些浪荡的调侃。   “难过得很。”   “夏夏哄我。”   作者有话说:   夏夏:他这样是合理的吗!!!   家人们是不是都放假了我热情的评论是不是要出现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月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书虫】 8瓶;   【车厘子的麻麻】、【琮玉.】、【Pure】 5瓶;   【66128123】 3瓶;【yyyyy】、【不动】、【Rewind.】、【是大芸呀】、【ryou】、【姜姜】、【嵩嵩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他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长风尾调的余韵里穿插着A大校长还未仔细开战的学生运动精神, 校党委书记靠到宋疏迟的身侧,低着声在跟他说话。   谈论的不是英语就是专业名词, 在问宋疏迟的意见。   顾泽西小跑过来, 在红布桌面上放置上新的演讲稿子,声音和动静都压得极低。   “夏夏,新稿——”   在声音和动静响起的同时,逢夏条件反射地想抽出还被人牵着的手。   她用的力道不大, 他却像早知道她有这个反应一般, 扣在手腕处, 纤细的手腕在他的指骨间像被轻松擒住的蝴蝶羽翼。   牢牢地。   只停在他的手掌心里。   顾泽西疑惑:“夏夏?”   逢夏脸颊有些红:“不是放着了, 我知道。”   正红色覆盖的长桌, 顾泽西的手叠在桌面上,一层薄薄的木质桌板, 无人知晓他们在底下交缠。   顾泽西的声音就在耳侧,他站在她身侧的位置, 只要稍稍往下走, 便能将底下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她抽不开手, 干燥的掌心覆盖上湿漉漉的润。   逢夏用余光去探身侧男人的反应。   他没有半点往这边看的意味, 优雅靠着椅,双腿交叠, 冷白的衬衫丝毫不乱,桃花眼里的笑意干净而礼貌,不急不缓地应着校党委书记的话。   他的声音语调和旁人不同,无人何时何地听起来,都似清雪落梢头, 听起来春风将拂的清润色调。   逢夏清楚的听到一句校党委书记夸他。   “你这孩子, 端方如玉。”   全句应是——   君子端方, 温润如玉。   “夏夏?你没事吧?”   顾泽西的眼神还想往下探。   倏地,逢夏反应不及顾泽西这一下的动作,心口不安地急速高悬。   却像早早意料到一般,她的手脱出那道囚笼,蝴蝶单薄的羽翼得到翩跹在空中的自由。   在顾泽西的眼神看到前,逢夏接过桌面上的新台本,说话时呼吸都还未平稳。   “没事。”   “你没事就下去,开幕式没结束。”   “……好,那我先走了。”   顾泽西的声音和动作都还未消散。   逢夏兀自敛去那些慌乱的神情,有些劫后余生似的看过去。   对面的目光也恰好落过来转瞬,眸色温温柔柔的,那种一眼能透到底的纯粹干净。   他笑了下。   逢夏脑海里自动跳出校党委书记赞他的那句“端方如玉”。   是端方如玉。   就是做事,她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   校运会除了必要的主持活动,那些需要举牌的各大学院入场和报项目的事情,任由老段过来各种“你就是舞蹈学院的门面”等糖衣炮弹轰炸,逢夏依旧一个没选择参加。   她在学校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其他的机会想留给别人。   不参加项目是单纯的懒。   开幕式一过,她只需要坐在主席台上守着麦克风,等着各个项目比赛完,宣布各个项目汇总过来的成绩。   活不累,但碎。   她基本就是锁在主席台这个位置上了。   逢夏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的小游戏,偶尔会有人过来要合照和签名,她也是有些感慨现在大学生冲浪的网速。   一个个都在问她校运会要不要骂人,他们都已经准备蹲守在直播前。   逢夏也活了快20岁,第一次知道有人这么迫切地在等待她骂人。   这感受十分新奇。   主持的活太碎,她也没有考虑暴露别人的隐私,目前还是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玩消消乐。   早上第一个项目才刚开始,结果没有这么快出来。   “你看到没!宋疏迟真的好帅!!”   “真的,站在那里都好显眼,我真的一直情不自禁地想看他,如果是他,我就相信那什么别人暗恋他七八年的事情了,真的白月光!”   逢夏手指动作微顿,想起刚才他上台演讲时,前面生硬死气沉沉的氛围转瞬改弦易辙,鲜活到掌声和欢呼齐涌。   他的主场,向来是鲜花和浪漫。   “只有我这么觉得吗,没有人会这么完美,宋疏迟有点儿太完美了,就像……假的一样。”   “……”   “啪——”   一打厚厚的纸箱蓦地堆叠在逢夏面前,桌面震得摇晃,骤然打断她要往下思索的踪迹。   林意眠从箱子后面冒着头,无力喘息。   “这一早上真他妈会累死我。”   “还好还好,今天顺利结束了,什么问题也没有出。”逢夏从桌底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你缓缓,这什么?”   林意眠摘掉透色的窄边眼镜,仰头咕噜了小半瓶矿泉水才粗声道:   “给少爷的。”   逢夏:“嗯?”   “也不能说是给他的,”林意眠缓过劲儿来了,仔细解释,“不是每年都有写小纸条的吗,前两年原本都用小程序投屏了,今年学校要什么校园运动风,喏,又开始用小纸条了。”   她这么说逢夏就知道了。   自从A大告白墙寻找crush成功之后,现在这些类似的小纸条比起什么加油打气,更多的都是告白用的。   毕竟匿名,就算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关系,更多的是一种表示心意的方式。   “本来没这么多,”林意眠说,“少爷突然有了个女朋友,这一堆迷弟迷妹们伤心透了,刚好他今天在场,念肯定是听得见,这不,量直接翻倍了。”   逢夏点点头。   “虽然我个人很反对少爷这给我增加工作量的行为,但夏夏,他还是挺带劲儿的。”林意眠忽的道。   逢夏指尖稍顿:“嗯?”   “你看啊,虽然他女朋友不愿意公开,但是他没照样给别人留下任何机会,那可是宋疏迟诶——‘名花有主’的安全感多少女孩儿都想要。”   林意眠啧了声:   “但这事儿,居然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沈狗的那堆狐朋狗友里,少爷真的永远独一档。”   沈舟渡那圈子里的人玩得野,也不能这么说,可能各地富二代的圈子都玩得野,纸醉金迷,在玉楼金阙里长大的小孩儿。   再对爱情,对女孩,早就失了敬畏。   他们那群人,身边的女人不会叫做女朋友,“妞”、“妹妹”、“女人”……各种人称代词,高低贵贱都有,唯独名分——千万里难寻。   没有人会傻到用一个女人困住自己眼下的奢靡玩乐,用钱,百家口味皆在眼下,挥之即来,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向往这捷径飞成凤凰的人,林意眠见得数不胜数,这些年要往沈舟渡身边靠的这类人,便多如空气里细小的尘埃。   只是掸一掸,或许都不用费心去碰,也会自动掉入沉渊,甚至让人辨认不出究竟谁是谁。   旁人都如此,更莫说是宋疏迟。   “我总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林意眠碰了碰她的肩膀。   “宋疏迟那样的,决不轻易爱人,但他认定一个人——”   “这辈子都会是你的。”   女孩说话的声音掺杂着点点羡慕和敬仰,那是最本能、原始的情感。   时代太快,世界声音喧喧嚷嚷,来者自来去者无声。   爱或被爱,反倒成了最大的奢侈。   “真好。”   林意眠垂着眸,低低呢喃。   “能被爱着。”   逢夏察觉到她情绪里的不对劲,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林意眠笑起来,拍了拍纸箱,“我是来找你干活的,这个,你念。”   逢夏没想到起承转合最后是到她这儿的,“我念?”   “这是新加的活动,只有你一个得闲的主持人。”林意眠拉着她撒娇起来,“你就当粉丝福利好了,这里面一半也有你‘加给’我的工作量啊。”   “……”   逢夏是真的吃软不吃硬,无奈地应声。   这些小纸条学生会还聪明的支着小摊贩卖各种花里胡哨的少女心包装,收益会全部折换成书本,以A大学子的名义赠给贫困山区小孩。   也算还在用文字传情的时代。   量大没法一股脑倒出来,林意眠负责抽选,桌面汇成浪漫的情书海。   逢夏视线流连在展开的情书内容上。   各个风格从狂放、含蓄、沙雕的都有,但真跟林意眠预估的差不多,一大半都是送给宋疏迟的。   【你知道你和星星的区别吗?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宋疏迟,所有的月亮都不过是你的借代词,昨天很喜欢你,今天很喜欢你,未来也还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还有些拽的,直接问:   【我能不能做你的三,活好听话不粘人,睡一觉足以。】   逢夏从看热闹挺开心的,到骤然想起来这是她负责的。   这些内容,不知哪个是不会触到学校领导底线,是能光明正大念出来的。   正犹豫着,手机消息滴的一声。   宋疏迟的微信。   【在哪儿。】   逢夏拍了张图片发给他。   【主席台,搞小纸条活动。】   【我现在有点后悔答应了,我是学舞蹈的,没学播音主持。】   【刚好,这内容全是给你。】   稍顿,对面回了条语音,短短的几秒绿色语音,似是带着清冷的玩味,笑意浅浅。   “给我的?”   “那你念一条听听。”   “……”   她要怎么对他念这些虎狼之词!   逢夏正恼着要怎么回他,林意眠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跟谁聊天呢,我喊你半天听不见?”   逢夏本就心虚这段关系被人发现,触不及防地被这么一碰,整个人的动作紧张到险些把手机摔在地面上。   虚虚在长空里翻小圈,她才重新抓稳在手里。   她轻舒口气:“阿眠,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一直在你边上当然没声音。”林意眠好笑道,“而且我可喊你好几遍了啊,你跟谁聊天呢,这么魂不守舍?”   “……没谁,”逢夏关掉手机屏幕,轻咳了声,重新挑选着小纸条内容,“学校扫码发小广告的。”   “装。”   林意眠嘶了声,眯着眼,“那头像我一看就像少爷的,他能给你发小广告啊?”   逢夏下意识想措辞解释:   “我那是……”   “你,你俩!等等!”   林意眠朝她靠近两步,脚尖相对,四目相接,眼神里泛出些许看破红尘的精光。   “你是不是——”   林意眠自称福尔摩斯是有点东西的,她在感情上的细节从来都灵敏到可怕。   逢夏心跳下意识地快起来,有些心虚的想转移视线。   “不是不是!”   “你是,最好也不得是。”   林意眠眉梢微扬,言辞忽的尤为恳切真挚。   “我知道你对他之前可能有点什么小火花,但是狐狸,今时不同往日,世界的变化是很快的。”   “?”   逢夏没懂这个话题是怎么跳转的,还未开口说话。   林意眠长叹气,语重心长的劝她:   “少爷有女朋友了,我听说他女朋友还凶悍得很,能一打十,宝宝啊咱去挖野菜,都不能干这挖墙脚的傻事啊。”   “……?”   作者有话说:   夏夏:林意眠,你有点儿礼貌,但不多:)   来晚了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鞠躬   ①给少爷告白的话里,部分摘自网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减肥少女朱姝酱】 30瓶;   【昵昵】 20瓶;【白嫖王者 】14瓶;【陪九尾淋一场金色雨 10瓶】;   【Aphasia. 】9瓶;【岁岁】、【琮玉. 】5瓶;   【当归】 2瓶;【-imzheng】、【ryou】、【小桃子快跑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我们有数不尽的烟花和浪漫。”◎   运丨动丨枪响, 烟黄彩料萦绕长空,九月尾, 盛夏只留残影, 吱呀虫鸣被覆盖得毫无踪影,围绕着西南操场缀满的攘攘人群,潮涌的欢呼呐喊化作白昼的燥热。   高昂张扬,葱绿的夏天永不落幕。   顾泽西心不在焉地扫着摄影机里的画面内容, 几乎是每三秒便低头在看手机, 连镜头对准的画面歪出半截都未察觉。   方欣过来扶着调整偏移的镜头回到正轨。   “你在等谁的信息?镜头歪了都不知道。”   “……噢?没注意到。”顾泽西慢半拍的应, 他微皱紧眉心, 兀自道, “阿欣,你有事吗?帮我看会镜头。”   方欣:“你要去哪儿?”   “找我女朋友。”顾泽西说得直白, “我们前段时间吵架了,现在这个机会想跟她和好。”   方欣柔柔出声, 但也问得直白:   “你女朋友, 是邵可儿还是逢夏?”   同圈子的, 方欣也知晓顾家的那些破烂事。   “别啊, 连你都开始逗我了。”顾泽西说着,低头看着手机给逢夏发去的长篇大论, 这不知是分手以来他申请的第几个手机号码了。   逢夏这人心狠,她说爱你的时候便是真真切切的粉身碎骨,可她不爱你了,天崩地裂都挽不了她一次回眸。   顾泽西说:“你知道的,我和邵可儿没感情, 我们只是很正常的各取所需。”   “我不知道, 你们感情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方欣轻声细语, 她自幼长于江南,说话时声色柔情似水,“这儿我帮你看着,去吧。”   “谢谢!”   顾泽西刚急急脱掉脖颈间挂着的学生会工作人员的证件挂牌,想递给方欣,手机忽得传来震动。   在他的那一堆短信后面。   【夏夏是我,你不用太担心那天饭局上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处理的。】   【我那天说的话,不是要威胁你意思。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相信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不爱你,我是太担心你被人欺负,你跟着我,根本不会再受这样的委屈。】   【只要你愿意和我复合,华希那些我来说。夏夏,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割舍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会好好爱你。】   顾泽西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少爷,呼风唤雨不为过,从未如此执着地低头哄过谁,在这连绵不断几乎快把他一腔真心掏空的话语里。   逢夏短短地回了六个字。   【我有男朋友了。】   方才还好好拿在手上的名牌陡然掉入操场边的黄沙尘埃里,泥足深陷似地埋过他半边姓名证件。   他无暇顾及,继续发信息。   【夏夏,你别用这样的手段气我。】   【我们有什么都可以好好谈的。】   【如果还是因为邵可儿的事情,你只要等我过完这段时间,我得到家里的支持,你也会有更多更好的资源,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是真心的。】   这些话语没有再得到任何的回复,有明确的收信人和收信电话,也依旧和投石入海那般缥缈无望。   方欣弯腰捡起名牌,礼貌性地问:   “你还好吗?”   “没什么,”顾泽西回神,“还是给我吧,我暂时不用过去了。”   没等方欣把名牌递给他,顾泽西又似失魂落魄的问。   “阿欣,你是女孩子我问问你。”   “如果一个女孩儿闹分手,会不会用有男朋友来当做刺激求和的借口。”   方欣略微思索,“嗯……有可能,但比较小。”   “有可能?”顾泽西眼前一亮。   方欣想开口:“我想说的意思是——”   顾泽西已像打了鸡血满血复活,“我就知道,夏夏离不开我!没事,这边还是会交给我吧,你不用操心了。她会这么骗我,肯定是对我还有感情的,什么都来得及。”   “……”   /   逢夏还沉浸在林意眠那令人震惊到回不过神的发言里来,她一边低头选着发言稿,一边又觉得好笑。   她倒是想说,这姐是一点机会没给她留下。   好像生怕她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发言来,逃亡似的把这小纸条的烂摊子交给她,自己跑了。   选好厚厚一沓的纸条,逢夏垂眸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划到陌生手机发来的短息,她言简意赅的回复完,并不想再看到对面的回信,果断地按了拉黑此电话所有的信息。   她回了句:   【我有男朋友了。】   回完,其实她自己都愣了几秒。   逢夏没把这段关系定义为男女朋友,可能更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她想要人庇护,宋疏迟想要……   他想要的,谁也猜不透富家公子哥的心情。   林意眠说,宋疏迟那样的人,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可这比冰河世纪何时降临人间的定义复杂的问题,她不愿意细究,也没有要刨根问底的必要。   求知欲,是给有欲望的人的。   她不想,所以她守好她的洛希极限便足以。   手指划开顾泽西的短信时候,界面停留在他那条情真意切的。   【你不用太担心那天饭局上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处理的。】   逢夏走神地想。   宋疏迟从不说这样的话。   人家在情真意切的直抒胸臆,他只是淡淡的说“可以”。   然后,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做,便会已最圆满的结局落幕。   好像从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   顾泽西让她不要淋雨,宋疏迟会直接送雨伞。   他生了双含情眼,却很少说些漂亮话,只是游刃有余的浅笑,睨过来时,冬雪初消、春回大地。   她的指腹摩挲着上面大半写给他的小纸条。   逢夏眼底浮现些笑。   只是忽然理解,为什么别人说遇见他,便是半生难忘怀的白月光。   逢夏坐在主席台,掐算着下课时间。   因为校运会只有大一大二参加,要等正常授课时间结束,在下课后二十分钟内解决完,避免影响其他学姐学长的晚休时间。   逢夏念着小纸条,模式基本是她念原由内容,再加上一两句评语或是鼓励的话。   “这张小纸条是送给体学院的ZSX同学,我喜欢你就像是焰火盛开,在心里每一个小地方都绽放开烟花,噼里啪啦的盛放。希望你校运会加油。”   随着舒缓灵动的轻音乐,她笑起来:   “写的好浪漫,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看烟花吧,希望你们都永远璀璨。”   她很喜欢看烟花,家乡临海,逢年过节海面映着的焰火明亮惊艳。   只是可惜江城看一次烟花难如登天。   逢夏拿过新一张纸条继续:   “这张小纸条是送给音乐学院的S同学,很早之前看到这句话时候,眼前就自动浮现出你的模样,‘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那希望S同学年年胜意,昭昭胜雪。”   逢夏继续:“这张小纸条是……”   一张张念着,少女轻懒的声音透过西南操场高耸入云端的音响设备清晰环绕。   逢夏有在留意念小纸条的时间,她记忆力好,有的句子看一遍就能在脑海里记录清楚,趁着闲暇缝隙往天边看。   阴沉沉的积雨云悬在顶尖,初秋的小雨要来了。   逢夏下意识地把桌面上的小纸条往里面放一些,避免淋到雨,还有五分钟左右就能结束这个任务,应是不会出乱子。   只是这江城的雨天,她又没带雨伞,身上穿着的还是林意眠这小公主的公主裙。   这个材质淋了雨怕是容易报废。   逢夏用眼神淡淡叹气,思绪飘得有些远。   这个时候就有点想这位S同学了。   逢夏百无聊赖地想着,不知是不是某种神奇的“下雨定律”,认识他以后,她好像每次淋雨的时候都能遇见他。   时间在阴雨天气的浓雾里翻滚,在第一滴“啪嗒”下陷人间的雨滴贯穿过她时——   像早有预料的那般,头顶覆上宽敞如棚的沉黑伞面。   男人雪白色调衬衫矜贵分明,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视线透过漫无边际的阴沉天下眄,还有斜落小雨坠在伞面上的动静。   逢夏仰头看过去的一瞬,唇瓣卡顿,没能想起来刚才滚瓜烂熟似记在脑海里的小纸条内容。   他轻笑了下,指尖点在她忘词的那张纸条卡片上。   逢夏后知后觉的继续接上刚才的内容,轻咳了声继续念。   离活动结束只有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她低头念着那些内容,他轻淡无声地在她身侧为她落开一片风雨难以侵袭的避风港。   她做她的事情,他在回复手机上的事情。   结束语,逢夏不自觉念得有些急。   “谢谢大家的收听和来信,今天的小纸条环节到此结束,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关掉麦克风的录音键,逢夏匆匆站起身,仰头望进他的眼里。   “你怎么来了?”   “带你吃饭。”   宋疏迟伸手拂了下她落在脸上的那道碎发。   “走吧。”   “等我两分钟。”   逢夏把桌面上那些还未收好的小纸条重新放回箱子里,确保他们不会淋到雨了,才道,   “好了,走吧。”   雨说落就落的季节,校园外车水马龙的长街上,行人应是都如急匆匆地寻觅着躲避的场所,校园内的少年人永远有用不完的气力,就着秋雨淅淅沥沥,也无畏的操场边打球。   这回自顾不暇的人多,宋疏迟的伞面够宽大,逢夏这回不怎么担心被人看出点什么来。   她今天心情算好,走在他身侧,话也多起来。   “你觉不觉得挺有缘分的。”   他问:“嗯?”   “我们好像每次下雨天都会见面。”逢夏看向他,灿灿地笑,“你有什么魔法吗,下雨天是现代版辛德瑞拉的舞鞋吗?”   宋疏迟弯了弯唇,他似乎也是刚发现这个神奇的“下雨定律”,温声:   “第一次见面也是。”   “第一次见面?”   逢夏走路皮,她总是没规没矩的蹦蹦跳跳的,动作险些落到伞外去。   “第一次不是。”   “第一次是。”他说。   逢夏略带调侃:“我那时候是为了拍微电影淋雨了,不是真的下雨了——少爷,你记忆力不行呀。”   男人低敛着眼眸笑了声,拉住她的手往伞底下带,眸底的声色应得不置可否。   “是吗。”   “嗯。”逢夏重重应着。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在灼灼烈日里被淋到浑身发疼,是他过来借了外套。   宋疏迟蕴着笑,也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为什么每次都不带伞?”   “麻烦。”逢夏实话实说,她真的懒,“不下雨的日子永远比下雨的日子多,如果每天都担心这个概率带把伞出门多费劲,要是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被淋。”   她喜欢夏日绿油油疯长的棕榈树,午后如碎在人间的粼粼金光,随时肆意跑在日光下疯狂。   不因为一场未知的雨给自己增添上行囊的重量。   去他爹的要不要下雨。   她只活在当下。   逢夏无所谓的说:   “我管这种雨,不叫淋雨,叫做浪漫。”   “来江城以后,我总觉得这个城市少了几分趣味,只觉要懂得淋雨,才懂不下雨的日子有多浪漫。”   宋疏迟看向她,他眼底的笑意总是浅淡温和的,瞧不出几分深意来。   逢夏在路上说的开心,才发现他不知是什么似乎收了雨伞,周围的环境是学生活动中心的那栋楼。   她以为他有什么东西要拿,问:   “忘了什么吗。”   “嗯。”他说,“有东西想送你。”   “嗯?”   这句话没等到答案。   逢夏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人,已经有点在盘算着万一这大少爷给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要怎么拒绝。   学会活动中心这栋楼其实蛮高的,逢夏看着他输入指纹按到最高层的天台。   她偏头,好奇地问:   “天台不是不让上去吗?”   宋疏迟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逢夏又明白了。   这少爷是真少爷,到底还有多少特权。   电梯上行到达,这天台一直都是学生会的地界,终年不开放。   这应是天公作美的一天,秋雨停了。   逢夏刚进门的那瞬间,像从满眼青绿的原野荡过来的夜风吹袭,蕴着雨后点点的青草香气,从她的眉眼充盈向整个体腔。   衔着大半江城霓虹交织的高楼,灯火烧着整片街道夜空,万般世界踩于足下。   她在江城寸土寸金的狭小地界拥挤多了,再见这般辽远无所阻碍的世界,她的心情也好像自由地腾在千万里高空间。   逢夏向来胆大,就要站在天台边缘地界看下面的人间,任着黑色的长裙随风摆荡出旖旎的形状。   越自由越随性,她开心到眉眼弯成两道漂亮的新月。   在这阵凛凛的夜风里,男人清润的声线裹雪似的落地:   “夏夏,回头。”   逢夏应声回眸。   她的视线刚落定在他身边,长空轰然炸开一声巨响——   流光溢彩的火星肆无忌惮地侵占整片漫长无边的黑天,弥天匝地地迸发,千万颗流星坠落银河的盛景猝然在眼前绽放。   高楼之下,好像还能听到学校骤然发出兴奋尖叫声。   煌煌焰火接连不断地上涌。   她怔然地眨着眼看向眼前如梦似幻的一幕,心跳浩荡的声势里砰砰作响,像要跃出胸腔。   她只是在广播里随口说的,“这……”   夜风衮衮袭过,在火树银花的熠熠星辰里,宋疏迟弯着眼。   他的眉眼染上灿灿的银辉,温柔得像人间皎月。   “不是想看烟花,送你的。”   他说。   他就在星河最耀眼的地方,字字清晰:   “恋爱第一天。”   “我们有数不尽的烟花和浪漫。”   作者有话说:   他图你!!!!!   ①“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黄启远   ②我喜欢你就像是焰火盛开,在心里每一个小地方都绽放开烟花,噼里啪啦的盛放——改自网络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是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是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美乐子】 20瓶;   【纯净水】 10瓶;【琮玉.】 5瓶;【柠檬】、【酒酿泡芙】、【Rewin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圈在怀里。”◎   焰火初消, 鼻息里还氤氲着雨后清醒和浓厚硝烟相撞,奇妙地融合成一团白茫茫的薄雾。   逢夏仰望着些许还盛在漫天的星子, 像参与过宇宙盛大的狂欢, 黑夜和白昼在眼前疯狂的躁动,在高楼都市里滚滚而来的弥天声响。   “砰”的一声。   世界都为之震颤。   胸腔里的动静还未停歇,逢夏攥在手里的手机倏地发出叮当的动静来,像逃离本体的灵魂猛地被按回颠沛的现实里。   她回神去看手机上的来电提示, 有些抱歉。   “那个……宇哥打电话给我, 我接个电话。”   宋疏迟颔首示意她接。   逢夏没在天台上待着, 走到狭小黑暗闲置的楼道里接电话。   “喂。”   “夏啊,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巫宇说着, “当我公司的艺人,真的不吃亏不上当。”   逢夏没想到巫宇是打电话按过来说这件事的, 她下意识地想摸兜里的烟,忘记今天是裙装身上没有口袋。   她的烟瘾淡到近乎于无, 只是偶尔会想抒发点什么。   现在却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可能是从未见到在江城放的烟花, 刚刚却整整在面前以各种绚烂的姿势绽了整整半个小时。   她低眸看着脚尖。   她知道, 在江城这么放烟花是见难如登天的事情。   天台最东南角种植着一排月季,娇嫩的花枝在风里悠悠打转, 刚下过雨的灰色地面,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涩味。   周边还晕着未散的白雾。   黑天不见月,他就这么隽立在那团雾蒙蒙如梦色的夜里,满身清冷月的光。   颀长的身影在地面延出一道黑洞般的影面,将散未散的雾气萦在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里。   很怪异的画面。   像唇边染着世俗尼古丁的欲气, 又像只有高悬天际的月自带的星云。   半边在地狱, 半边在苍苍太虚。   似乎只要是他, 怎么都是合适的。   逢夏只是想不到,他再跟她说一次“我们有数不尽的浪漫”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就像她身上这件,再华美的衣裙也要陷入最沉重的黯色,陨石追空后,长夜依旧是无边的死寂。   “夏啊,你怎么不说话?”巫宇唤着,“我嘴巴都要说干了,你好歹搭理我一句。”   逢夏啊了声,问:“我能谈合约条件吗。”   “你想谈什么?你放心我们公司地道得很,你八,我们二,只抽取该有的费用。”巫宇说,“工作上的安排,如果你还是想要以前那个助理也没问题,我负责帮你挖过来,行程上也可以配合你的——”   “没这么麻烦。”   逢夏微垂了眼,随意道。   “现在拿合同过来吧。”   “我……啊?”巫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这要求这么简单?”   逢夏半开着玩笑:“嗯,我也怕我反悔。”   话说到这份上,巫宇爽快地应:“行!这当然行!你把地址发我,二十分钟只内保证到。”   听完,逢夏挂断电话,走到他身边笑起来。   “宇哥等会过来,”   “庆祝我决定签3132,今天算是我们当同事的第一天。”   男人沉暗的眸色似闪过些浅淡的笑,那双眼太清明,好像什么情绪在他的眼底下都藏不住分毫。   在他这,好像被剖析干净了。   逢夏手心泛起些潮,也被看得有些恼。   “我是自己想签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宋疏迟笑了笑,牵过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反问,   “小朋友,你紧张什么?”   “……”   谁跟着他,会不紧张。   /   在巫宇往逢夏那边赶的时候,顾泽西他们也刚到主席台,校运会一天的活动清点复盘就在这儿。   正算着人数,忽的“轰”的炸开声响。   高楼都市里骤然炸开放肆的焰火,明亮绚丽到不似人间,周遭的人群惊奇地发出欢呼声,半边校园都仰着满天的烟火驻足。   “卧槽,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在江城看到烟花。”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这烟花也太美了吧?!”   “别管是谁放的烟花,这要谁能给我在江城放烟花,我心甘情愿嫁他。”   “好像是什么活动吧?没看到警车出动,就是有什么活动的感觉。”   “……”   顾泽西下意识问:“谁办的活动?”   “不知道,好像是忽然申请的。”方欣说着,问边上的林意眠,“阿眠,今天活动没什么问题吧?”   “没,感谢各位鼎力相助。”林意眠说着,边上有人喊她,“我过去看看。”   顾泽西看着还在盛放的烟花,寻了一群圈,没在人群里看到逢夏的身影。   她以前,最喜欢看的就是烟花。   “阿欣,帮我个忙。”   “你要问逢夏吗?”方欣了然,“她念完小纸条就走了,主持人的工作事多,她还是阿眠特地请来撑场子的,时间不受我们管控的。”   顾泽西示意林意眠的方向:“不是,我想问问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他和林意眠本来就是点头之交,逢夏的事情闹掰了之后,林意眠更不待见他,连常年不联系的微信都直接拉黑了。   林意眠说是皮,在不熟的人面前向来清冷绝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还可以,朋友。”   方欣聪明,三两下知道他话里的深意。   “就算我请她帮忙组局,逢夏也不一定会过来的,我的面子不一定有这么大,你找我不如问问少爷来不来。”   顾泽西一愣:“……嗯?”   “逢夏之前拍的是会长的MV,再怎么样都会给他面子的,你组局的话还是问问会长来不来。”   方欣小声补充。   “虽然会长更难请。”   顾泽西思索片刻,应:   “好。”   /   巫宇来的时候还确认了三遍是不是导航出了问题,逢夏选的签约的场所真的接地气到可怕,就是A大学生街边上的烧烤摊。   今天学校开了校运会,来学生街闹的年轻人更多,四周吵吵嚷嚷,刚下过雨,地面上都是劣质的签子。   巫宇目光触及坐在边上的宋疏迟,瞪大了眼:   “您怎么也在这儿?”   “来吃饭呗。”逢夏应得好笑,“不然他来欣赏人间烟火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   巫宇的话还未说完,对面的眼神懒怠地扫了过来。   他兀自闭上嘴。   “是……今天天气还不错。”   巫宇忽然觉得自己办事还是靠谱的,提前带了笔出来,连合同一起拿给逢夏看。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合同上的内容。   巫宇很难形容看到这画面的震撼感。   少女咬着烧烤签,身上还是那件贵气十足的赫本小黑裙,似乎是觉得发顶间皇冠的分量太重,直接扯了下来放在桌上,束了一天的卷翘长发慵懒地披在耳后。   所谓逢夏身上的生命力,她可以身着华裳站在万人舞台上有条不紊地主持大局,也可以就着这身衣服,在遍地烟火气的小巷里,喝着两杯啤酒,自由自在的谈笑风生。   她难得的,在名利圈摸爬打滚,却没有被欲望捆绑的模样。   她是如此。   宋疏迟便不是。   男人哪怕遥遥觑一眼都只非池中物,清隽出尘到和这市井场所格格不入,在逢夏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神情总想蕴着曾薄冰。   瞧不出几分融洽来。   只是在此刻,却也愿意陪在她身边。   巫宇奇妙地想着。   逢夏应就是他生命里恒远的独一无二。   巫宇乱想的间隙,逢夏已经看完合同,上面各种条件合约都比华希曾经给她的那份要好,太细节的东西她没看,签上自己的名字盖手印。   没写日期。   “我合约还没解完,到时候日期您自己填。”她说。   她这随意的样子,像极在市场上挑大白菜。   宋疏迟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衬得这后背的人间烟火都高雅了几分。   “你不怕他骗你?”   “怕什么?”   逢夏应得理所当然,有股恃宠而骄的味道。   “你不是我金主吗,有事你会解决的。”   她很少直接了当的说这种词,手托着下巴,一双狐狸眼清凌凌地望过去,说不出来是不是威胁的语调。   “我更担心你骗我。”   “宋疏迟,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逢夏这语气给巫宇听得心惊肉跳的,即便是名满江城的世家子弟,谁不是都得恭恭敬敬地,断断没有敢这么气势汹汹的和他说话。   嘈杂的氛围好似独独开辟出一道安静的壁垒,巫宇紧张到呼吸都静了几分。   须臾。   对面的男人敛眸,淡笑了声,骨节轻叩着桌面,回答得四两拨千斤。   “夏夏脾气挺好的。”   逢夏乖笑起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吃饭到最后,隔壁桌有人喝多了聊天。   “学生街最底下开了家实弹的射击俱乐部。”   “哇这么帅,开业了吗?”   “开了,但是私人的俱乐部,一般人进不去。”   逢夏玩消消乐的手顿了下,这顿饭最后是巫宇结的账,美名其曰是NGC3132对她的欢迎会。   巫宇有眼力见,拿走合同后便说第二天再来找她拿身份证签约,办完正事早早的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还和宋疏迟说了句“人在路上”。   逢夏没听明白,问:“谁在路上。”   他笑得温和。   “等下你就知道了。”   逢夏应了声也没再问,大抵猜着他等下应是还有事。   她的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沉浸在消消乐的小游戏,全神贯注,也不担心被撞到人,任由他拉着。   只是他似乎很喜欢玩。   从她的指尖勾到手背,慢慢悠悠地,像在逗弄着小猫,在看她什么时候会有反应。   这种不温不火地触碰,比直接的来更撩人,弄得她手心泛痒,有些看不进去屏幕上的游戏内容。   灰色屏幕跳动——Game Over.   点错了。   逢夏有些哀怨地看他一眼:   “怪你。”   宋疏迟低笑了声,也顺着她的话应。   “嗯,怪我。”   逢夏才注意前面的场馆,装修得阴沉沉的私人场馆,没有半点正常店面该有的标识,紧在一侧画了个枪的标识。   玻璃门内也关着窗,看进去时漆黑一片。   逢夏问:“关门了,我们到这儿干什么?”   店面似是还没装修好,头顶悬着的昏黄灯要亮不亮的闪烁着,宋疏迟站在那,神色淡然地输着什么,滴滴的动静荡在夜色里。   逢夏抬头看的那一眼,总觉现在像极堕落前的幽暗色调。   他调笑着:   “闹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   玻璃门自动往两边弹开,很快的,里面自动走出侍者,黑衣裹身,人高马大的,看见来人恭敬地俯身。   “能让您来闹事是我们的荣幸,东家想请您许久了。”   见状,逢夏了然于心,这应是哪个富家子弟投资的玩闹场所。   她懂事地跟在他身后,没太露脸。   她能明显感觉到,侍者绷得极紧的弦,他的视线似乎都不敢看过来往他们这边打量,神色越俯越低。   他略抬了眼,侍者聪明地未在多言,熟门熟路地做着指引状,将他们往二楼带。   逢夏逡巡着满屋沉暗的环境,从他们离开门的瞬间,玻璃门自动缓慢地阖上,甚至没听到咔哒一声的动静,门外嘈杂的声色在此刻消散无声。   她问:“你投资了?”   “阿渡投了,朋友开的。”他说。   逢夏在思量着这个所谓“朋友”的含义,他似乎身边的人都是温和的称呼为“朋友”,而每个“朋友”,对他的应是只有敬畏和臣服。   高度不一样,看过去时自然而然只剩下仰望。   实弹射击馆,逢夏刚来江城那两年压力大,不是玩这个就是去射箭俱乐部,对这些玩意熟门熟路,不需要教练在旁作陪。   空旷得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场地骤然静了。   少女带上黑沉沉的手套,动作松懒地将长发往后撩,狐狸眼在全透明的护目镜里微眯,狭长往下乜,眼底透出的精光锐利又嚣张。   如在看轻而易举的囊中之物。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嘭的动静连环响,后坐力带动纤细的手臂发颤。   赫本的公主裙在硝烟里勾出最极致的反差。   ——9环。   逢夏放下枪看了眼,啧了声。   “太久没玩,看不准。”   “这不是挺准的。”他说。   “这是……”   逢夏目光触及到他那边空着的靶面,有些抱歉,刚才说不用教练的时候忘了问他会不会了。   她思索着他们刚才的对话,除去第一次来,再怎么看也没法把宋疏迟和玩枪这样的形象凑在一起。   似乎是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他的弹匣没装进去,纯白的目光地往她这边迎。   逢夏明白了,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她的护目镜没摘,将那把枪放到他手心里,试探问:   “我教你?”   “嗯。”   男人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   “夏夏教我。”   “身体重心下降,两臂自然伸出。”逢夏帮他扶着手臂的动作,“这样……”   她帮他调整的时候,他微抬了手臂。   逢夏教得认真没注意动作,后背倏地抵上冷硬的胸膛时,整个人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   黑夜寂静到没有半点声音,碎钻黑裙攀上他冷白的衬衣间,裙摆缠绕。   能感觉到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明明是微凉的触感,却像炙着火,周围铺天盖地都是雪松清冽的香气,气息贴面而渡。   她仰头对视上他的眼波,有些愣神的。   他深不可测的眸底似划过些兴味。   “你……你是不是会?”   逢夏的脸颊泛上些许潮红,后知后觉:   “宋疏迟,你就是故意的。”   靠得很近,他的气息就像落在她耳畔的位置,扣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颈间,轻笑起来。   低沉的,酥麻得像过了电流的声音徘徊入耳畔。   好像他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纤细霜白的颈,笑意轻懒的,最缱绻的情人呢喃语调,又像满是斯文无害的,缓缓落下:   “不会。”   “就是想让你这么教。”   作者有话说:   夏夏:少爷——但是绿茶:)   今天的评论该不会都是少爷不行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下章文案名场面又要来了家人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琮玉.】、【车厘子的麻麻】、【岁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双合一】“宝贝,问你呢。”◎   主席台就建在西南操场靠里的教学楼, 对面是广袤操场脚步杂沓的运动盛况,楼上是莘莘学子涤荡的上课声音。   逢夏就这么夹杂在这两面截然不同的镜面画里, 兀自趴在桌面上睡觉。   她犯困得很, 昨晚疯得太晚,很久没玩过射击,现在手臂还是阵阵发麻。   逢夏真觉得宋疏迟就是故意的。   她就在八丨九环上下徘徊。   他不是十就是九点五。   什么神枪手吗这是。   逢夏模模糊糊地知道林意眠过来给她披了件外套,低声道:“比赛成绩出来了?”   “还没呢, 你接着摸鱼, ”林意眠说, “你今天可以轻松点, 我请播音系的小姐姐来念小纸条了。”   “谢了。”   逢夏坐起来, 揉了揉眼睛。   她才看到沈舟渡跟林意眠一起过来的,男人吊儿郎当地倚在长桌的另一边, 手里还转动着阿斯顿马丁的车钥匙,神色倦倦。   林意眠嗔他。   “有点规矩, 下去。”   “嘚, 大小姐。”沈舟渡说话时的京腔比宋疏迟明显, 没有他那种如沐春风的清润, 听起来总显得痞气过盛。   似是察觉她看过去的目光,沈舟渡朝她微微挑眉, 示意打过招呼。   “喝奶茶吗?”   “啊……谢谢。”逢夏顺手拿过杯柠檬茶。   温度是加冰的,捧在手心里让她精神不少。   林意眠馋馋地看着,伸手过去拿:“我也想喝。”   “有你什么事儿?”沈舟渡拍开她的手,“加冰的,就这几天了, 肚子疼别喊你爹。”   “……我就喊你, 就吵死你。”林意眠没好气地呛他。   逢夏来精神了, 津津乐道地看这这俩冤家吵架。   平常看沈舟渡总觉出几分“我跟你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的感觉,林意眠更是如此,冷情得很,不熟的人她连眼神都懒得给。   偏偏这俩一见面就能掐两句,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特别好玩。   逢夏手机响,她看了眼消息,是校运会负责群里的艾特消息。   【接到保卫处的举报,有不少没参加校运会的学生在小树林那边偷鸡摸狗,警告没用,让几个人过去看看,不要闹出乱子来。】   偷鸡摸狗。   这词用得很微妙。   等下的工作会有人来交接,逢夏一天到晚在主席台上坐得屁股都痛了,闲着也是闲着,打算去小树林凑凑热闹。   她是如此,沈舟渡更是看热闹的主,三个人咬着奶茶就过去了。   逢夏在来的路上还想象了一下如果遇到什么极端不雅的状态要做什么,毕竟现在已经快天黑了,情人湖的人工湖最近在返修,灯还没修好。   她做了千万种设想,等到了一看,人僵在原地。   成林荫翳下被秋风吹得簌簌响动,挂在树杈上的移动灯源像七八十年代的老式昏黄灯发出吱呀的动静,光影摇摇晃晃似即将沉没的老船。   偏生在枝叶覆盖成黑天的密密麻麻树林里,暧昧氛围氤氲到极致,染成绣色余晖的石桌周围四人成群,口号喊得极为热烈:   “碰!”   “啊哈,糊了——”   “……”   #当代清纯的大学生只会在小树林里偷鸡摸狗的,打麻将#   林意眠看得睁大了眼睛,太冲击眼前的画面:   “我该不是眼花了吧?”   不是一桌,是十几桌在打麻将。   听到这边的动静,蜂拥热闹的年轻人都纷纷扭头过来看,做贼心虚地用身体挡住麻将牌。   直至有人认出逢夏,热情的招呼:   “狐狸啊,我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   “还有牌,你来不来?”   “……”   林意眠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逢夏极为自来熟的走到石桌刚空出来的位置坐下,少女融合环境的素养永远比他们想象得快。   现在变成逢夏跟主人似得,主动招呼:   “二缺二呢,来不来?”   “……”   沈舟渡早过去了,他们三里也就林意眠靠谱,她凑过去小声提醒逢夏:   “我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搓麻将的。”   “搓完再抓也是一样的。”   逢夏向来说胡话都有理。   “群里说抓,但又没说早抓晚抓,不着急。”   逢夏拉着林意眠坐下,她来江城许久都没玩正儿八经的玩过,看见麻将兴奋得直接跟林意眠说家乡话,媚眼稍扬:   “打麻雀,靓女。”   林意眠八百年没听到逢夏跟她说粤语,愣得反应了下。   “你真要玩?”   “你能忍着不玩?”逢夏示意边上都已经开始坐下搓麻将的沈舟渡,“三缺一了,坐。”   “……”   林意眠地地道道的江城人,但是之前在广东上学,也是在那儿跟逢夏认识的,这么多年,粤语听得懂但是不会说;沈舟渡人混,什么野的都会玩,他们这一桌正好凑起来玩广东麻将。   逢夏今天运气好得不行,坐下第一把就一直在赢。   林意眠本来还在担心被人抓,玩着玩着火气也上来了,“我就不信了今天赢不了。”   “我感觉你难。”逢夏慵懒地摸着冰凉的麻将,“这把你们都很危险。”   “……”   她这把手里的牌太好,全都是饼,差一个二饼就是清一色。   逢夏正用意念猜着手里是什么牌,闭着眼聚精会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灰暗的林里悠悠破开一阵长明的光。   视线最先捕捉过去的就是走在人群最后那道慢条斯理的身影,不知是谁先在小树林里抽了烟,呛人的烟味萦进那阵分毫不乱的衬衫里。   几乎是瞧见来人的第一眼,满地放肆的声色在转瞬之间掉入冰窟似的急速降温,连动作都被冻得邦邦硬,下意识地站起身呆站在石桌边。   林意眠一个动作没抓稳,手里的麻将跨越山河似地咕噜坠落满是泥土的地面,她脸色有些发白。   “您……”   男人只是轻抬了下手,周边安静无声。   他不急不缓地望最里面的那桌走过去,弯了弯眼,目光懒懒地往下眄。   逢夏背对着入口,不知道身后的动静。   “掉了不吉利啊靓女。”   林意眠拼命给她使眼色。   逢夏点点头,她太上头就习惯说家乡话,镇定道:“你点眨都冇用,我唔会放水嘎,赌台连情人都要企埋一边。”   (赌桌连情人都要靠边站。)   话音刚落,后背不疾不徐落下一道清润的音色,衬得问的语句斯文又绅士的:   “——是吗。”   “情人要靠哪儿站?”   “……”   逢夏慢吞吞地抬起眼,注意到满场安安分分的人,她视线慢半拍地往声音的方向走,也没反映过来问宋疏迟怎么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自己还沉浸在清一色的诱惑,就这样“捉奸”的场景,她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愣了会。   “站我边上?”   “你要不等我打完这一圈再过来。”   “……”   她这句一出,连见怪不怪的沈舟渡都已脱离关系似的站起来,就差在脸上写着“和我无关”几个字。   他认识宋疏迟这么久,就没见过谁敢这么张扬的让他“站边上”。   空气静得要命。   宋疏迟的视线定在她身上,似是也愣了半秒,眸色才浮现出些许好笑的玩味来,随意道:   “你玩。”   她倒是敢玩,这桌上没有再敢陪她玩的。   逢夏啧了声,将没糊完的清一色推开牌面,神色还是略带惋惜。   “算了。”   她说正经事,拉了下宋疏迟的衣摆,借着他的身形,在别人不易看到的地方,轻声道:   “我刚才‘打入敌人内部’问了一圈,这里没有聚众赌博的,就是玩,没赌钱,学校也没说校运会不能来摸牌,娱乐局,就别抓人了。”   不然在校运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林意眠也不好交代。   她眨巴着,本就是勾人的一双眼,透如琉璃的眼瞳又娇又乖,看得叫人无端心口发软。   “少爷,您总不能把我一起也抓走吧。”   “……”   风过林梢,男人的声音似是蕴着微不可查的低磁笑意,淡淡的,像她转瞬之间的错觉。   “没有下次。”   他这句话没压着音量,周边的人都听得到,如同像得了大赦天下令,匆匆收拾着自己麻将牌逃离。   逢夏还想着自己的清一色,遗憾地叹着气。   “你来晚一点多好,我刚差一点就能请你吃饭了。”   宋疏迟笑了声,问:“不是没赌钱?”   “吃饭是吃饭,年轻人的吃饭怎么能叫做赌钱?”逢夏理所当然地说着,“再说,是你朋友要请客的,我这是盛情难却。”   话题抛到沈舟渡那,他今天输逢夏得最多,说好的是不玩钱,但吃饭就是个人情礼,开心而已。   沈舟渡有眼力见,“去呗,M2本来就约了局玩。”   逢夏因为华希八百年没好好在风月场所玩过了,应得快:“我去。”   “这姑娘就不用问了,”沈舟渡熟稔地略过林意眠,问,“阿迟呢?”   宋疏迟眼神若有似无地停在逢夏身上,淡声:   “行。”   /   逢夏上次来M2二楼的时候还是因为邵可儿的事情,这回来没见到那么多声势浩大的保镖,就俩M2自带的保安守在门口作警示。   他们还没下车,逢夏便看到M2总经理领着几位侍者恭敬地站在门口迎人。   她极为意外,不过上次跟着宋疏迟上去过一次,总经理便能精确地唤出她的姓名,礼貌恭敬地迎请。   “逢夏小姐。”   忽得觉得好笑,她是M2的常客,倒还真是头一遭有过这样的待遇,清楚的知道这是因为谁得来的特殊。   沈舟渡他们先到的,宋疏迟特地陪她一起过来。   侍者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逢夏明确地能感受到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往他们这边打量着,短短半秒,似乎是触及到她身边的人,注视过来的目光又谨慎地挪回原样。   未再往这边看。   “来了,坐。”沈舟渡招呼着。   逢夏扫到正东的位置,长桌沙发应是特地给宋疏迟留着的,空出的位置没有人往那边坐。   她有眼色的想说过去找林意眠,他轻微地在身后揽了下她的腰。   动作意味明显。   逢夏扫过刚才的人群里没发现几个学校的熟人,加上他今天也算是给了她面子没抓人,她顺从地跟着他坐在他身边。   只是坐在他身边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大半女孩的目光随之扫视。   好像要将她从头到尾都完殪崋完整整地打量完一般,那眼神里的意味,比起探究,更多的你我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长。   逢夏感受得到其中深意,她没多大的反应,谁看她,她的眼神便冷冷淡淡地乜过去。   这场面,她总是司空见惯。   逢夏手机没电没法玩消消乐,饶有兴趣地分析着周围的情况,说宋疏迟温和,他身边却也总像是有一道有型的天堑。   所有人都意领神会,无人敢侵犯圣地。   她倒成了童话里勇敢攀登天际的无畏勇士。   逢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我手机没电了。”   她只是想聊会天打发时间,等关机的手机有电,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手机递给她,甚至还了解她那点小爱好。   “想玩什么自己下。”   手机都没有锁屏密码。   逢夏愣了半秒,才弯着眼调侃。   “你不怕我到处翻吗?”   宋疏迟似是也觉得她这句话有趣,懒怠地轻笑了声。   “你翻。”   逢夏也真象征性地翻着他的手机桌面应用,和他的人一样,干干净净的,聊天设备都只有必须的,大部分还都是国外的APP,什么游戏设备都没有。   她点开应用商店下载着格格不入的狂野的绿头麻将标识,问着:   “我随便玩?”   “嗯。”他说。   逢夏这会开始觉得有些烫手了,她没想到她说什么他都接。   “等下如果有什么重要信息电话找你怎么办?”   他应得比她自然千百倍。   夜场音色嘈杂,他缱绻的声色似是也燃着尼古丁的味道,像贴着她耳畔吻的声音。   “不是有你在?”   逢夏耳朵霎时好像被烫过,她轻眨了两下眼睫,没敢再接他的话。   ……接不过。   逢夏也真的正儿八经地拿着他的手机打麻将,清一色的牌运在下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输得倾家荡产。   脾气一上来什么都顾不了,因为连接的是他的账号信息,她问宋疏迟能不能氪金。   他笑着,熟门熟路地给她的账号里充钱。   逢夏诶了声,快速按着他冷白的指骨。   她有些好笑:“我只是要玩游戏,不是要买房,你别这么夸张呀。”   她这一下动作没带收敛,太明目张胆,一抬眼才注意到大半场讶异地看着她到回不了神的目光。   心跳倏地变快,逢夏像触电似的松开牵住他的手,放回原来该有的位置,还往边上挪了些。   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干脆有些自暴自弃地起身。   “我去个洗手间。”   沈舟渡过来问他,她躲什么呢这么心虚。   她离他最近。   男人浅淡的轻笑声像混杂着最上头的烈酒,汩汩涌进她的身体,每一处都在热烈地发烫。   他笑着,模棱两可地应。   “谁知道。”   ……   逢夏刚走出去,宋疏迟便不轻不淡地说了句过去陪她。   男男女女簇拥,没有特地地对着谁说,林意眠回头稍看了眼,便知趣地往外面走。   等人都出去了,沈舟渡过来的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低道:   “顾泽西在一楼,想请你过去,去吗?”   沈舟渡拿不准他的主意,直白道:“估计是来问跟逢夏复合的,方欣来我这儿明里暗里打探好几次了,这哥做事情是真不够磊落,姑娘都拒绝几次了,还没完没了地死缠烂打。”   男人优雅地倚着沙发,顶上流转的怪异霓彩攀上那件矜贵白净的衬衫分毫,他垂着眼,高脚杯里浓艳的液体似红唇留下的炽热吻。   指节轻缓、没什么规律的叩着桌面,动静震得酒色晃动。   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绪,只是这静,没来由地叫人从心口提着气。   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沈舟渡从小就怕的就是看到他这副神情动作,不是有大事发生,便是谁又要遭大殃了。   须臾。   “请了,怎么能不去。”   他调笑了声,轻描淡写地落下最后一句。   “告诉夏夏一声,有人找我。”   沈舟渡即刻会意:“好。”   /   逢夏出来了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即便心里知道这外头走廊都是一楼盘旋上来的烟酒气,里头从宋疏迟来了开始,她没看到任何人点烟。   林意眠过来看她:“不是没喝酒吗,还好吧?”   林意眠不爱装,有事直说。   “你和少爷有什么吧?”   逢夏洗着手,刚才和他相触的温度在哗哗水流里被减淡不少,只是些许余韵,也似足够燎原。   她看了眼还安安静静躺在她口袋里的他的手机。   扪心自问,逢夏知道,在很多时候宋疏迟对她都好得过分。   像他那样的人,三分温柔,已足够叫人五迷三道地回不过神。   逢夏笑着打趣:“福尔摩斯啊。”   “这不是福的问题,这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林意眠扬了扬下巴,方向是他的手机。   说着,他手机震动了下。   没锁屏,几乎是人脸看过去的那瞬间信息便自动跳出来了。   【我是真的想和夏夏复合,少爷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帮我一会,我从来没求过您什么,唯独夏夏,真的我太喜欢太喜欢她了。】   【只要您帮我这一次。】   【拜托了。】   上面的信息逢夏认得出来,是顾泽西的。   求人的短信都能发到宋疏迟这儿来了。   逢夏只觉嘲讽。   “顾泽西啊?”林意眠也看得到,她哦了声,“刚才沈狗发信息让我告诉你一句,顾泽西来请人,少爷过去了。”   “他过去了?”逢夏错愕。   “是啊,沈狗说对方请得急死了,要不是这儿有俩全国的散打冠军保镖,估计都想直接冲上来了。”林意眠说,“他不知道在发什么疯,敢在这儿这么催人。”   信息和Club震耳欲聋地声响里对上。   她们互相对视,很多画面跃然到眼前。   林意眠愕然:“我想起来顾泽西今天声势浩荡地请了一帮人,少爷自己过去的,不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   M2的一楼是公共舞池,只有卡座没有包厢,熙熙攘攘的人群踏着裂耳似的鼓点攒动,人潮的热度撞击着玻璃杯里冰块的动静,嬉戏笑闹的舞动。   顾泽西一杯一杯地灌着威士忌,注意力丝毫没有放在舞池的音乐里,视线紧紧地囚在二楼楼梯的方向。   就连那边飘过一阵风,都逃不过他双眼的模样。   有人过来劝。   “阿泽,不用这么紧张,少爷人温润如玉,肯定会帮你这点忙的。”   “是啊,等下你就按照我们说的,给DJ手势,整栋M2都会给你女朋友惊喜,你为她做了这么浪漫的事情,她怎么会忍心不跟你复合?”   “你对她这么好,放宽心等,我们都会帮你说情的。”   顾泽西紧张得手心冒汗,淡淡道:“是啊,少爷肯定会帮我的。有少爷帮的话,一切就都好说了。”   “……”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震天响的。   “少爷来了——”   顾泽西像被人猛灌下一口定心丸,压下浑身焦虑到打成乱结的心思,朝着宋疏迟的方向大步而去。   在这煎熬得像被人放到烤盘炙烤着的整个夜晚,终于能放心地露出笑。   “少爷。”   他给宋疏迟发信息的语言都太温和,看不到他神色的时候只敢小心再小心地说话,现在见到人,便像是扯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什么都顾不得。   顾泽西语序都不连贯的说着,少爷最会劝人,等下帮我好好劝劝夏夏,问她能不能跟我和好。   “只要您说,她肯定会答应的。”   一楼的灯光可见度压得极低,迷朦裹挟着烟草的白雾,再去看男人眼底的神色时,什么都像是含着无边风月的清新和煦。   宋疏迟笑了笑,意蕴悠长。   这一下,顾泽西心直接放回肚子里,自信转身对着满卡座的兄弟激动地说:   “成了!今晚一定能成!”   “夏夏永远只会喜欢我。”   没多会。   大家如同计划里最精密最不可出错的一环应证,少女从高高在上地二楼位置下来,她越过人群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   直直地朝着他们卡座的方向过来。   停在男人的面前,漂亮的小脸满是着急:   “他没为难你吧?”   酒色上头,肆无忌惮地起哄声快盖过M2DJ打碟机里流淌出的音乐,所有的目光都整齐划一地往这边看。   “逢夏,我真的只会喜欢你,连余生,我想问你很久了——”   “请你重新和我在一起。”   少女的反应僵住,动作下意识地往宋疏迟的方向靠。   顾泽西没有丝毫察觉,言辞诚恳,他倏地抬手,M2满场泻落少女粉的玫瑰花瓣,沸沸扬扬,天空编织出一场的浪漫的玫瑰雨幕。   这是他特地要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玫瑰,没有摘掉荆棘,没有请人代工,任凭手指扎出血,也要他亲手一瓣瓣地摘给她。   也是在他亲手为她打造的玫瑰雨幕里,亲眼所见——   逢夏的位置。   矜贵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扣住她的肩膀,笑意轻懒温柔:   “宝贝。”   “问你呢。”   作者有话说:   夏夏:刺激!!!大火燎原火葬场!!   下集预告精彩待续!!!   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续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4663597】 35瓶;   【听夏流火】 22瓶;   【58124836】 10瓶;【生疏和日月】 6瓶;【。】、【folla】、【Rewind.】、【薰衣愺の梦】、【5039823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还是少爷有情趣。”◎   从喧杂的世界撕开一道浪漫的口子, 交迭更替冰蓝色的焰光勾缠着没落满屋的粉色玫瑰花,踏着激昂高速的鼓点, 交汇成一场痴狂的派对。   在时间裂缝的某一个瞬间, 好似弥天的喧嚣动静都隐入空气里微不可查的尘埃粒子,所有人都变幻出暂停的魔法,动也不动地往这个方向看。   男人缱绻的声色尾音还低低萦纡在躁动的因子里。   “宝贝。”   “问你呢。”   “……”   不知是哪个角落率先反应过来的,方才还在二楼包厢里狂欢的人群这时已纷纷松懒地靠在栏杆边上做群演, 口哨声启飞。   “少爷帅啊——”   “刚刚就看出来不对劲, 没想到还真有关系啊。”   “还得是少爷有情趣, 看到没, 把妹的时候还有这么多玫瑰花, 浪漫炸了。”   二世祖们向来只喜欢最张扬的戏码,浪笑声哄堂响彻, 有人抢了边上DJ挂电的麦克风,高喊:   “诶, 庆祝我们少爷有对象了, 今晚全场消费宋公子免单!”   似乎只要是宋疏迟的名字出现, 再死寂的世界也会骤然升起千万只从深远底远赴光晕的蝴蝶。   夜光泛起涟漪。   顾泽西终于从当局者亲手布置的游戏里被人撕扯着拽向真实世界, 玫瑰花瓣掉落在他肩边。   玫瑰雨的时间很长,M2很大, 想让满场都看到粉色飓风的舞台,他熬了三四个大夜,一瓣一瓣地摘,手指上还有被锐刺凿进去的洞,手背全是长短不一的红痕。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 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没感受到半点疼痛。   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分别, 他才知道他对逢夏的喜欢有多不可替代。   再不会有人像她。   爱你时满是赤忱,好像宇宙星河的光都比不过她那双清透如琉璃似的眼看向你的那刻。   那样张牙舞爪锋芒毕露的女孩子,所有内敛的温柔都只呈在你眼前。   不因为名利,身份,资本,她就像一团炽热燃烧的焰火,从地面骤然疯涌向天空,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都的牢牢注视着她,万众瞩目,期待着炸裂成最恣意的璀璨光彩。   可她不爱你时——   不爱你时……   顾泽西甚至不知自己在这个位置怔然了多久,目光呆滞地看着,好像被人撬开躯壳抽走灵魂,脑海里想不出一句半句的话。   直至兄弟出来打圆场,用力地捏着他泛红到出血的手指,疼痛叫他猝然回神。   “哈哈哈今晚真是挺巧的,抱歉抱歉,他是喝多了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重音在警告:   “说话,你他妈别因为一个女人发疯!不就是一个前女友?”   “这可是宋疏迟!他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你家里人都得他妈眼巴巴送过去,惹恼他,十个邵可儿都帮不了你。”   不是一个女人。   是只有一个的逢夏。   顾泽西听不到耳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重复动作的机器人,低低呢喃出声,像在乞求最后的希望一般。   “夏夏——”   “不是喝多了吗。”逢夏弯了弯眼,语气轻柔,“喝多了就不要在这儿闹,找个地方自己凉快。”   “……”   这晚,逢夏才知道,原来只要人位高权重到一定的地步,连尴尬都会自动避开自己走,周边人会极有眼力劲的上来打圆场。   她只要站在原地,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甚至原先这都是顾泽西的朋友,他们便也就这么悠然地落座空出的卡座位置,DJ很有眼力见地切了首《五十度灰》的歌。   “You\'re the color of my blood”   你是血液渗透的颜色。   “You\'re the only thing I wanna touch”   你是我想要触碰的唯一。   “Love me like you do”   逢夏听得好笑。   原先在二楼玩闹的那些二世祖们也下楼玩了,逢夏看得出来,沈舟渡的这桌朋友比起顾泽西的权势更盛,体现在举手投足里并不会刻意流露出鄙夷。   就好像看你一眼,知道你的结局之后,便不会在多费力气纠缠,不但如此,还会既有情商的把场面礼仪做到最好。   就像现在,大家来敬酒。   “小姐姐做什么的?我看你总感觉眼熟啊,也是A大的?”   “待业艺人。”逢夏答,她不会特地扫宋疏迟朋友的面子,有敬酒喝得也爽快。   “难怪啊,这么漂亮生来就是当艺人的。”   “我刚刚就看这小姐姐不对劲了,我真第一次见到有女生胆子这么大,敢直接拉着少爷的手,还拿着他手机玩。”   “——他可是最烦别人碰他了。”   逢夏没想出要怎么反应这句话,拿着酒杯想要喝就当圆过话题,手腕倏地被按住,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然止着她的动作。   他温柔地贴耳过来问:   “饿了没?”   逢夏酒量好,其实空腹与否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但这场合确实不吃点东西挡不住话题。   “M2不是没什么好吃的吗?”   M2就是酒色场所,玩的是氛围。   他弧度淡淡地弯着唇,柔和地抚着她卷翘的长发:   “你想吃什么?”   “嗯……”逢夏想着,“辣的,上次我们点的那个。”   “辣的?”   坐在角落和林意眠聊天的方欣婉然出声,她笑了下,仔细地叮嘱。   “会长吃不了辣的。”   逢夏眨了眨眼,本能应:“可我们吃饭都这样呀。”   连昨晚吃烧烤的时候也是。   “怎么可能?”有人朗声笑起来,“对啊,小姐姐是不是记错了,少爷根本不吃辣,他受不了那桌子荤腥味道。”   “会长绅士会照顾人,逢夏不知道也是合理的。”方欣轻声细语的。   逢夏觉得这句话说得很考验个人的理解能力,不知意思是“她就是过客,不了解也是应该的”,还是“本就没有人配了解他”。   其中深意,她不爱琢磨。   逢夏转头看他,后知后觉地在想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动筷子。   她问:“你不喜欢的话……”   男人还牵着她的手,一下下像闹着小猫似的玩着她的手指,声色润泽得像原野过的夏夜晚风:   “点你喜欢的。”   他微抬了眼,笑意淡淡地略过,仔细一察,又像是从雪山簌簌横行而来。   “开点好玩的玩笑。”   只是清清淡淡地落下几个字,满场的人表情霎时变了,僵硬地调整了半秒,又像再次故意回到之前热闹嘈杂的画面,随手笑闹过去。   但逢夏能清楚地察觉,没人再来问她隐私的问题或是打探他们之间的关系。   总算乐得自在了。   酒会后半场,她便动也不动地跟在宋疏迟身边用他的手机打麻将,偶尔心情好了吃菜喝酒,若是碰上来喝酒搭话的。   宋疏迟偶尔会提点她几句,这位是什么身份的人,又或者是什么性格。   不多,寥寥几个词。   慢慢下来,逢夏近乎觉得这场喝酒原本就是特地准备给她铺路用的,他开口过的,全都是她用得上、且聊得来的人脉。   望向他的侧颜,温润的线条在Club的灯线里晕出些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光影躲不进去他的眸底,沉沉像蕴着一窝常年无波无澜的沉潭。   无论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大雅之堂,或是燥热难耐的三俩酒家,他衬衣始终不乱分毫,高高在上、游刃有余地睥睨着人间的姿态。   猜不透。   ……   满地飘落玫瑰被蹦迪的人群踩落四散,花瓣的枝叶染上土黄的绣色,连踩踏过去时都听不到半点声响。   顾泽西依旧不受控地向往那边看着,猛灌过一瓶烈酒,他勉强地得到了清醒时都前所未有的冷静。   回忆颠三倒四地来,他捕捉到许多曾经忽视过的细节。   刚认识逢夏的时候。   大一刚开学两天,他那一整个狐朋狗友的圈子都疯了一样地在传——舞蹈学院来了个巨他妈漂亮的学妹。   漂亮到跟狐狸精似的。   新生聚会刚过,她闹事的事情声名远扬,各种“攀金主”“豪车换到吐”的流言蜚语席卷,狐狸精的称号被做得死牢。   但他知道,这就是烂俗男人的刻在骨子里的劣根子,那些传话的,都是想上她,却上不成的。   那天酒足饭饱,一群人调笑着荤话。   “爷昨天跟逢夏说,你跟了我以后多得是资源,不就是个三流网红吗。结果你知道人应我什么吗?”   “什么?”   “跟——”那人讳莫如深,最后说着说着给自己笑出声来:“跟你个傻逼。”   “我我我!我也有,上次嘴贱说玩过她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知道她应我什么吗?“   他好奇了:“什么?”   “没什么,人就娇里娇气地看了我眼,问我是不是想一起玩。我魂都丢了,然后她说,是,我肯定玩过你爹的命。”   “……”   混笑声快溢满整个烟气缭绕的包厢。   顾泽西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他发现自从逢夏进A大以来,所有男人调侃里的女孩儿每天都是她。   他们追她,被她拒绝,再被她骂。   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像逢夏那样的女孩,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都是难言的娇媚,她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说,哪怕只是朝他们这边看一眼,哪怕只是被她多骂一句——都是最“英勇”的证明。   都说是人人得不到的白月光,可她才是朱砂痣,是白墙上那抹秾丽得扎眼的蚊子血。   哪怕时间再久,痕迹淡不去分毫。   所以,后来他成功地和逢夏谈恋爱时,他们当时也是没有对外宣布关系,再来参加聚会,趁着逢夏不在,他再听那些调笑的话,便多出些洋洋自满的傲气来。   那天,是他的生日宴。   ——宋疏迟也在。   有人在说逢夏真的操蛋的漂亮,更别说跳舞的时候,那身段,那眼神,神仙下来都挪不开眼。   “她是真漂亮啊,性格又呛,辣死了。”   “一起追呗。”   说这话的是情场浪子,顾泽西稍稍慌神,及时出声:   “追什么,她有男朋友。”   在酒精从胃倒流到喉咙里时,顾泽西昏头地想——原来许多的事情早在命运啮齿的咬痕里烙印下最明显的踪迹。   所有人都狂热、放肆的夜晚。   长桌最远、最尊贵的位置,男人矜贵斯文地着着白衬衣,纤尘不染,衣扣扣到顶。   他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高脚杯里威士忌浓厚的红荡出一圈一圈地涟漪。   隔着长桌间距看过来,笑意懒怠地启唇:   “有男朋友。”   “——又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夏夏:6(。   少爷没有道德感,能约束他的只有逢夏(。   预告:渣男的火葬场才刚刚开始,大戏要来了。   【好了说点正事。】   更新时间①正午十二点前②凌晨十二点前。   如果①正午十二点前没有更,那一定一定一定会在②凌晨十二点前更,简而言之非①必②。   请要蹲点看更新的宝,踩着十二点来看,必定能看得到。   【再重复一次】请!要蹲点的宝!踩着十二点!一定能看到!!   【非常非常非常理解催更的心情,但给不出十分[精确]的更新时间也请见谅,不是全职写作,三次元很忙屁事很多,你仙开文到现在只请过一天假,所有有事推迟更新的都是[提前]说明过的,我也很怕因为屁事定点然后更不了你们会更失望,我写文以来就没开过天窗跑过路,说了会更就真的一定会更的家人们!!】   评论继续随机发红包,感谢体谅。   ①歌词/翻译来源《love me like you do》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是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姜姜】、【folla】 2瓶;   【柠檬】、【酒酿泡芙】、【66570218】、【yyyyy】、【·月光变奏曲·】、【星星要好眠哦】、【Ahh】、【薰衣愺の梦】、【派大唾沫星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你是不是早就惦记她了。”◎   夜场处处是幽暗混杂烟酒气息的放肆场所, 混光的光影摇曳,只在夜晚出没的动物灵魂蠢蠢欲动的捕猎, 在振聋发聩的乐声里, 狂欢永不停歇。   红绿舞池的最中央。   Jazz最热辣的旋律,少女慵懒地的踩着鼓点wave,手指夹着猩红的烟,狐狸眼轻轻弯起, 卷翘的长发像天生就会舞动一般, 不过是几个随性的动作, 半场的欢呼和瞩目礼随之而来。   她出门时穿得随性, 黑色的紧身吊带和宽松的运动长裤, 粉白的肌肤在夜里亮眼如玉,胸前美好的起伏和纤细到一掌便掌握住的细腰。   踏音乐节拍的鼓点。   “But your booty don\'t need explaining”   “All I really need to understand is when you”   “Talk dirty to me”   在满场高呼“Talk dirty to me”的放肆声浪里。   少女红唇溢出冉冉盘旋的白雾, 下一秒,极具力量感和爆发力的舞蹈动作, 偏偏再落下时又是轻盈似羽毛, 发梢被光晕染成浓艳的酒红, 挺胸扭腰, 媚眼风情地回眸扫过,不费力气的慵懒感将歌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又拽又欲。   不过是蹦个迪跳的舞,都看得人神魂颠倒。   逢夏是被喊上去玩的,她也就跳了小半首歌,回座位时周围往这儿贴的痴迷目光的数不胜数。   林意眠心虚得狠:“爹的,早知道DJ切这么辣的歌, 我就不让你上来玩了。”   逢夏觉得好笑, 刚跳完舞气息还未平, “这算什么辣?”   顶多是歌词黄一点。   就随便扭了扭,她都没正儿八经的跳辣舞。   “这还不辣?是个男的都巴不得跟着你走了,”林意眠躲在逢夏身后,“我真的害怕少爷骂我,等会你记得救我。”   逢夏笑起来说不会。   宋疏迟不是那种人。   林意眠不太相信这句,刚才逢夏跳舞的时候她便福临心至地往卡座上看了两眼。   男人漫不经心地转着威士忌的酒杯,深邃的眉眼似是一直定格在舞池里最惹眼的位置,Club的灯光太暗,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只是在“talk dirty to me”的时候,仔细一看。   薄唇边勾出了浅淡的弧度。   林意眠真的心虚。   他们这些富家少爷,像来占有欲强到可怕,在场雄性都看向逢夏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意味。   逢夏生性自由散漫,不收拘束,她要玩,便是痛痛快快地疯,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回到卡座上,逢夏刚落座,身边的男人温和地问了句:   “水还是酒?”   逢夏也确实没看出来多大的区别。   “酒。”   也不能说完全没区别。   逢夏坐下喝酒的时候,她虚虚靠在卡座宽敞的椅背上,没有坐得很里面,腰没有抵靠到,虚虚悬空出一段。   也是那段空白的距离。   男人伞骨状的冷白手指搭在她不足盈盈一握地细腰边,指尖的位置,搭在她露出的显眼深凹的腰窝上。   他掌心的温度略冰,像蕴着初雪时分的清新意味,对比得她浑身都潮热得像要蒸发。   触碰着,说不上正经,也说不上不风流。   像他常常叩着桌面的动作,轻懒随意,不疾不徐。   逢夏耳垂在转瞬间泛起红,视线不能地游移到她腰间那只漂亮的手上。   她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他宽大的手掌真的能一手掌住她的腰,拢住一只蝴蝶般,手指修长分明,冷白的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脉络分明到惹眼。   欲得,魂不守舍。   他身上还是那件整洁到发指的白衬衫,袖口的白落在她全黑的穿搭里。   叫她无端想起,白雪偏要染污泥——   这才是最好看的色调。   逢夏脑海里的酒精好像也开始发挥作用了,昏昏沉沉地幻想出许多绮丽的画面。   她脸色潮红地觉得。   他的手——   抓床单更好看。   这回,逢夏才是最心虚的那个。   她小心翼翼地往上试探着男人的眼神,却如同早被预料到的那般,四目相撞。   他漆黑的眼底缓缓晕上些许怠懒的笑,偏偏看不到半点狎昵的欲望,温柔又斯文的。   用只有彼此能听得到的声音,他点着她的腰窝,附耳过来低声:   “脸这么红,夏夏在想什么?”   “……”   想什么都不能说。   逢夏莫名有种对他背德的亵渎感,羞赧地摇头。   刚才跳过舞,往这边看的人太多,只是大多都没有敢明目张胆看过来的,全都是小心地在用余光打量。   沈舟渡过来问:“阿迟,你喝酒没?”   “他没喝。”逢夏说。   她实在是怕这少爷的酒量,今晚没让他喝过酒。   “那感情好。”沈舟渡说,“阿许他们想要去云山玩车,他新订的车刚落地,反正也没这么早回去,正好看个日出,去不去?”   “有谁?”宋疏迟问。   沈舟渡说了几个名字,“都是熟人,云山那片本来就是私人场,出不了事。”   逢夏意会着他们话里的“玩车”,她以前听林意眠说过几次,沈舟渡车玩的野,他们就爱疯狂的时速上演青春的激情戏码,在风里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才是最好玩的。   沈舟渡那一大帮子人还在等答案。   宋疏迟就这么慢条斯理地,垂眸问她;   “想不想去?”   “想是想,但你……”   逢夏真的很难把宋疏迟和速度激情结合起来,男人神色总是温和又疏离的,处事不惊遇事从容,那种优雅的端方克制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简而言之。   他太完美到,没有半点离经叛道的痕迹。   宋疏迟忽笑着,温声道:   “想就去。”   沈舟渡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断眉稍扬。   “放心吧,我们谁输了这少爷都不会输。”   ……   他们这行人玩到三四点便打算撤退,逢夏在走之前上了个洗手间。   这儿倒是灯火通明地,一扇硕大的门板却隔不住门外的涌进来的讨论声色,女孩们的声音偏尖,听得很清晰。   “看不出来,少爷也玩他们那一套了。”   “男人骨子里都一样风流,今天换个嫩模,明天换个艺人,都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那姑娘倒是幸运,能让少爷看上眼了。”   “谁说不是呢,江城要跟他的女孩儿多如尘埃,偏偏他谁也没看上过。千挑万选结果不也是挑了个放荡的。”   “玩玩而已当然要骚的,你看她今晚骚成那样,少爷喊过她一句吗?是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妞浪成那样吗。”   女人意味深长,“那姑娘不是顾泽西的前女友吗。原来少爷也喜欢玩刺激的。”   话音落下,暧昧的哄笑声清晰入耳。   “我赌我的Veneno,她跟不过三个月就得滚蛋。那爷可不是个简单的主。”   女人聊得起劲,八卦死命地往外倒:   “记不记得虞穗?那大小姐不更放荡,几年前,少爷回国跟阿渡他们去玩车,人一见钟情,死缠烂打了大半个月,赛车场她敢当面脱bra过去给少爷,结果呢?”   昏暗的小巷里,女孩满心满眼都是他。   最光亮的远方。   少年眼眸弯起,眸光温柔似水,像是能将人包裹起来的万般柔情。在女孩悸动难耐的时候——   他轻笑着,慢条斯理:“喂,我看不上蠢货。”   “扯的吧,少爷能说这话?”   外头的声音快和逢夏的心情一比一的完美贴合。   “爱信不信,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女人东遮西掩,后怕似的压低声音,“宋疏迟,没有人能玩得过他。”   “……”   逢夏听到高跟鞋走厨大理石砖的动静,才慢吞吞地回过神往外走,外头还都是没散的女士香水味。   她垂眸洗着手,有些心不在焉。   她倒不在意那些对自己的评价。   她跟不了宋疏迟多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是——   她上次在小树林的时候,男人拒绝女孩的话语明明是礼貌温润的,他拒绝的话点到为止,留有足够的余地,从不会让人难堪。   怎么可能会和她们说的那般,说出那样的话来。   逢夏的理智没有相信刚才对话里的有只言片语,只是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好像有位叫做“直觉”的本能正在惶惶跳动。   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补完妆,逢夏便往外走。   三四点的凌晨,M2外头下车淅淅沥沥的秋雨,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点着烟,白雾缭绕。   逢夏捕捉得到,宋疏迟没抽。   他总是不落俗尘,冷白的色调永远矜贵而绅士。   目光落在雨幕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有人喝多了开始问:   “少爷,刚才看她的人可不少,你怎么不喊?”   “是啊,太招人了。”   语意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他们不敢问的太放肆,只敢这么隐晦地问那些劣根性里的话。   男人没有回眸,逢夏确信无比宋疏迟是不知道她在听的。   风雨飘摇的不夜城,时间过得有些久,久到逢夏都快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就这么夹着晕着潮气烟雨,字字清晰地坠落她的耳际。   “——她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他似乎清淡笑了起来,声线蕴着浪漫的雨后色调,轻描淡写。   “我要她自由。”   我要她自由。   逢夏这一生,都在被不断地、不断地管束,“你要听话”、“你要安分守己”、“你要惹人喜爱”,她好像就是时时刻刻被人审判着的一件商品玩具,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把她塑造成不带任何锋芒的花瓶。   在某一个时段,她甚至无比深刻的怀疑,是不是只要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却从未听到有人说。   ——我要她自由。   逢夏目光游走在那件纤尘不染的衬衫上,好似能看见生宣山水上最纯白无暇的一抹的雪色,不是冻入骨髓的,是清冷微凉,像润泽和煦即将让春回大地的长风。   永恒的温柔璀璨。   只见一眼,比起朝圣路上低首臣服的叩拜还要心甘情愿的虔诚。   /   逢夏下楼走到他身边,这会儿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因为没喝多的酒精开始上头了。   在他还没看过来之前,她就已主动地挽着他的手。   有些黏人的,像靠在他身边的模样。   宋疏迟似是都没觉得她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做这样地的动作有什么逾矩的地方,揽着她,亲昵地揉着她的发顶,问:   “累了?”   “没有。”   逢夏忽视背景里那些人起哄的声音,又或是女孩们艳羡又嫉妒地目光,她半贴靠进他怀里,周遭都是他清冽好闻的雪松味。   她很少很少有这么卸下防备的时候,乖软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逢夏闭了闭眼,低低呢喃。   “宋疏迟,下雨了。”   下雨了。   要见面。   侍者在从停车场开车过来,逢夏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直至听到一声浑浑噩噩的男声。   “宋疏迟——”   逢夏回眸过去看。   是喝醉了的顾泽西,他今晚不知是喝了多少,像是吐过,眼神迷离到下一秒好像就能摔倒在地上。   几近是和声音同时的动作。   他把她护到了身后,很轻微的,像是本能的反应。   这突兀的插曲就跟压了一晚上的定时炸弹,现在好像就是临近爆炸的时间点,连M2那俩散打冠军都极有眼力劲地出来拦着人。   顾泽西约莫已经在犯浑,口齿不清:   “我就跟你聊聊,有这么怂吗?”   稍顿。   “跟过来。”他说。   逢夏微蹙着眉,下意识扯着他衬衫的衣角,等对方的目光看过来时,她摇了摇头。   “他喝多了,你别……”   “没事。”   他安抚似的碰了碰她的手腕,目光逡巡过她,像在体贴叮嘱着小朋友似的。   “在这儿等我。”   逢夏现在也算知道他的意思,这样的态度已经是他做好决定的意味。   她停了半秒,才道:   “那你别因为他受伤。”   “好。”   逢夏看着他过去的,得到这句单薄的答案,她的心慢慢地舒缓了些。   她知道,宋疏迟向来一诺千金。   /   他们谈话的地方只隔着一段路,玻璃透明,但是隔音做得很好,在外面什么都听不见。   顾泽西没有一点要在玩权贵游戏的样子,咬牙切齿地冷嘲出声:   “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上她了?”   对面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兴趣盎然地眄过去,桃花眼里似晕着清浅的笑。   不出声,也不制止。   好像看戏似的观摩着对面的表演,比看一场动物园滑稽的杂耍还要饶有兴味,就想知道对方能把难堪的戏码弄得有多好玩。   这游刃有余的态度,比起千百万句言之凿凿的嘴仗都要来得让人窝火。   气憋在心底越烧越旺,想要裂体而出,顾泽西脸色涨红地怒斥:   “宋疏迟,我他妈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你就这么骗我,也去骗她?”   顾泽西骤然提高音量,声嘶力竭。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去告诉逢夏,你他妈也不过就是个下三滥的败类?!”   只隔着一扇落地的玻璃窗,能得到外面萧条的深夜雨幕,灰蒙蒙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穹,和少女频频放心不下往里面看的神色。   安安静静的室内,静得好像能感受到外头落雨的声音。   须臾。   “去啊。”   男人的眼神在光反射出些许玩味,勾唇,轻懒的笑意染上最温柔的色调。   “——要不要我帮你。”   顾泽西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   下一秒。   边上的男人已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甚至亲自给他开了门,动作绅士至极,就这么当着面,朝着少女的方向唤。   他偏头,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夏夏。”   “他有话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夏夏:这刺激的雄竞。   完全腹黑恶劣的斯文败类来了。   下章预告,很刺激更刺激的贴贴戏码要来了!!   注意审题,最后说一遍,更新是正午/凌晨十二点【之前之前之前】,我写得真的很清楚了!蹲点的宝请【踩着十二点】来必定能看到。   ①歌词来自《Talk Dirty》,跳Jazz真的又美又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是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派大唾沫星子】、【yyyyy】、【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他看,夏夏就不想亲了吗?”◎   玻璃面影影绰绰, 棕榈树翠绿的枝叶往下落着一滴又一滴的雨水,似从寰宇的高空坠入灰扑扑的水泥地面。   鞋面踏过, 地上的涟漪缓慢腾起水花。   逢夏有些疑惑地走过去, 问:   “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看顾泽西的表情,他好像被人掐住命门似的,僵硬卡在那一动不动的,刚才眼底醉醺醺的酒意已经消失了大半, 涨红的脸色在转瞬之间煞白。   好像要说什么, 目光在她和宋疏迟之间来回地转悠, 干涸的唇瓣翕动。   半天却又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你……他……”   逢夏眉心稍拧:“什么我和他的, 你要说什么?”   夜深人静, 偶尔能听到从Club结伴走出醉醺醺的男女,趴在墙边呕吐的声音, 要亮不亮的昼夜交替时分,好像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矜贵男人背后是永夜一般黑天, 那双深潭似的眉眼淡淡染上笑意, 眼睫覆着浓影, 温雅非凡, 就这么笑着问:   “是啊,你想说什么?”   外头的火光雀跃到他的眸底, 连声音都是午夜里最温柔的语调,循循善诱:   “别怕,说吧。”   “你……”再迟缓的神经系统也在这刻有了最恚怒的反应的,顾泽西猩红着眼,“夏夏, 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根本一直都在骗你!”   “宋疏迟对你从来都不安好心, 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完美——你相信我,我用我们之间的感情起誓!”   说的音量很大很清晰,要把每一个字都砸进她脑海里掀起万般风暴的架势。   逢夏听完,眨了眨眼,不自觉有些笑出声。   她喝过酒,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娇娇糯糯的,像是听到什么玩笑话。   顾泽西想过来牵她的手:“夏夏,你信我!!”   动作还没到,面前的身量像座威严不可侵的高山,冷淡地扫过去,动作不得再往前一分一毫。   逢夏轻拂开宋疏迟,示意没事。   “你还要再胡闹些什么?”   顾泽西睁大了眼:“我……我没有胡闹?”   “你说这些话还不算胡闹?”   逢夏乜过去,字字清晰地说:   “你的酒到现在还醒不了就出去淋淋雨!顾泽西,你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提起‘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是怎么分手的你记得吗?”   “难道我是因为你对我‘安好心’了,我们才闹成今天这样的吗?”   逢夏说着都觉得好笑,她撩开垂落的碎发,明艳的五官如精雕细琢。   “你大可不必打着我的名义,把脏水泼在别人身上,他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关系。是我——是我让他帮我。”   逢夏:“从前你要我信你,我信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出轨,没未婚妻,甚至没有过一句谎言。可结果呢?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会对你言听计从?”   顾泽西眼底有泪:“夏夏……不是这样的,他真的没有你想的——”   “他是怎么样的用不到你来告诉我,我最后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从顾泽西的视角看得清楚分明,少女挽上男人的手,往外走,只留下一对风雨前缱绻登对的恋人背影。   她决绝的,坚定不移地说着:   “我们早就玩完了。”   还是隔着硕大一面超清玻璃的落地窗,外头的男男女女说说笑笑,超跑的轰鸣声接二连三地响彻,有人在分烟,白蒙蒙的雾气彻底缭绕。   顾泽西好像被主人遗弃的狗,没有人关注他现在究竟如何。   不是。   有人在看。   那件清风霁月似的白衬衫从萧条的雨幕里侧过。   男人邃沉的眼眸蕴着若有似无的笑,温和的,从容的,高高在上的赢家才能露出的神色。   睥睨而来。   男人斯文优雅地向他偏头,轻笑,作告别状。   只是如此,一字未言,极端的恶劣和踩踏过脸面一般的羞辱汹涌包裹着他。   顾泽西在那一刻。   比竖起中指的辱骂,这更要让他难堪上千百倍。   /   云山是专门的私人是赛车俱乐部场地,不少富家少爷的车都寄存在这儿跑,从刚进门开始就能看到24小时轮流守岗的保镖。   逢夏有些犯醉,问为什么不开回家要放在这里的时候,宋疏迟答得也有些笑意,理由简单得要命。   因为堵车。   他们的超跑全是市面上最顶级的配置的,两三秒内到达时速一百公里的不在少数,开慢车磨人,这油门要真放肆点起来,江城怕都是车祸现场,所以比较想练手的车,都会放在这儿。   逢夏愣愣应这样。   来的人大多都是直接开着超跑,逢夏跟在宋疏迟后面进去选。   她原以为他那辆帕加尼也在这儿,等朴实无华的地库门缓缓往上卷起,沉黑色的漆光在昏夜里也冒出的银亮的光,清明的,连人影都能倒影得清清楚楚。   成排的天价超跑,有的她扫过去看车标都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不过颜色倒是统一无比,全都是黑墨色。   遥遥一看,比起黑夜里蛰伏着啃噬躯体的野兽还要骇人。   逢夏眨了眨眼,问他:   “你别告诉我,这都是你的。”   闻言,男人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要哪辆?”   “……”   这瞬间,逢夏忽的在想,按他刚才的话说的,这也不过只是要试跑的车停的地方,那不试的车——   这就是少爷的玩具。   逢夏感慨过后倒也真不跟他客气,来回在他的玩具里逡巡,直到走到最里面的那辆的莱肯,车灯镶嵌的钻石亮到她晃了一眼。   她兴奋着:“要这个,靓。”   她看到过,正儿八经电影《速度与激情7》里那辆酷炫到爆炸的车。   她感觉今晚真的像在做梦,车门自动从上方缓缓关闭,点火的嘶吼声震入心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下意识地扯皱了衣服的下摆。   有些慌。   她的目光自动停靠的向身边的人。   那只冷白的手随意地搭着方向盘,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早就习以为常,眸色看起来便有点儿漫不经心的。   完全看不出来,他手底下的时速不到三秒蹭的飞跃上一百公里,耳边躁动的声音越发刺激喧嚣,猛烈到昂贵的全球限量超跑此刻也只如朝圣地叩拜向他。   车开到外头的跑道起始线,外头还下着簌簌雨丝,衬得莱肯的车身威压霸道分明,流氓哨和放肆的起哄声嘈杂四起。   “少爷要不要这么帅啊——”   逢夏侧目看向身边游刃有余的男人,眸色也染上些兴味,她没见过比宋疏迟有趣的人。   能登大雅之堂引万人空巷,也能在纸醉金迷里独占九分倨傲。   有人玩笑:“少爷跑车居然动真格啊,这宝贝都开出来了。”   “这对少爷算什么宝贝?人宝贝在副驾驶上呢。”   “……”   逢夏前一秒还在好整以暇地看戏,下一秒就吃瓜到自己身上,耳畔稍热。   她不是没听到过他喊的那句“宝贝”。   低磁,温柔的,像小勾子钓在心口的方向,痒意一阵阵地袭来。   是他说的话,比她听过的所有词汇都要浪漫。   哄笑声还在继续。   “是不是少爷——”   逢夏以为他不会应,男人浅淡地笑着,从喉间溢出带着笑意的音,很明显,“嗯”了声。   “呦,这儿单身狗可不少,可别在这秀恩爱了,”沈舟渡挑着眉,“倒计时开始了啊,输了我就去你地库里挑车啊。”   林意眠眯了眼:“等会,我怎么在阿辰那看到顾泽西也过来了。”   “他喝成那样也要跟?”   “跟呗。”沈舟渡轻蔑地笑,“跟了他就知道,宋疏迟是什么高度的人。”   “……”   在最后一秒。   如雷电飞逝。   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有专门司机出行,逢夏之前也只坐过一次他亲自开的车,上次还是在江城正堵车的市中心,那会觉得是超跑带来的快。   她现在才真真切切生出感觉来他人和开车简直就是两个风格——野到不行。   没有都市那道禁忌的时速线,疾驰得窗外的树影幻化成连贯倍速播放的电影,每一个转弯的急速横飘,风声汩汩地望领口里灌,充盈得人好像随时都要脱离地面。   比起速度,随时都要担心坠落的危险更惊悚。   轰鸣声炸耳,连手里紧握着东西都像是虚幻的,青色的脉络沸腾,猛地凸起。   砰。   砰。   逢夏从未感觉过心脏如此剧烈的跳动,她看向窗外越来越低的山景,他们刚才也是在那渺小如蝼蚁的起始点里出发到这里的。   一路飞驰向上,一步步站到现在的高度。   她好似忽然就习惯这样随时都要窒息似的感觉了,往后看,似乎万顷绿野里瞧不到一点硝烟的痕迹,偏头朝着宋疏迟笑。   “后面真的没人了。”   “少爷,你有点帅诶。”   宋疏迟点着方向盘,略有兴味地问:“不害怕了?”   “现在不怕了。”   比起她那烂泥坎坷的人生,这一段到山顶的路等再回想起来也不过就是转瞬的微不足道。   “山顶总会到的。”   她坚信。   山顶总会到。   少女透明的眼眸璀璨如星子,弯成新月,张扬而热烈地:   “而我,总会登顶。”   迅猛的山野风声拂面,她被三更半夜忽如其来的中二病洗了脑,只知兴奋地望窗外往,没规没矩地高声,半点不受世俗的束缚。   她没听到男人那句温润而从容的话,像万山无阻的约定,独独对她一人的赞许。   他说:   “逢夏。”   “你永远会登顶。”   ……   到达山顶的时候还落着细碎绦丝的小雨,四处都像挡着雾蒙蒙的白纱,黎明时分的浩荡夜风一吹,裸露的皮肤伏着蔽日的湿冷。   逢夏下车,往后的长发勾勒出风的形状,双目阖起,鼻息里都是千里山野绿林的草木香气,是自由自在的味道。   好像他在身边后,周围都是她最向往的,辽阔无拘无束的天地。   肩上忽的一重,宽松的卫衣外套覆在她身上,鼠尾草的陌生味道缓缓沁入她还潮湿着腕骨、皮肤。   “会冷。”他说。   带着她的手穿过袖口,将帽衫的外套拉链仔细拉到锁骨间。   “再过一会有日出。”   他高,她整个人都能轻松地被覆盖到他的阴影里。   他的动作很绅士,并没有碰到她曲线凸起的某一寸。   逢夏抬眸看过去,他垂着眼,侧颜被昏暗的夜色晕得清冷分明,浓密的眼睫如飞翎轻动,桃花眼里似乎只有她的影子。   男人白衬衫纤尘不染,雾霭流云似乎都侵染不上片刻踪迹。   将明未明的清晨,他的仪态比平常看上去还要疏冷,像天边如隐若现的那道冷月,可望而不可即,谁都无法触碰。   酒壮人色胆。   在此刻,他越冷,她越想悖逆。   她忽得扯住他要从她身上抽离的那只漂亮的手指,用力将他带向她,他们之间的距离顷刻缩短。   他漆黑的眼瞳缓慢掀起。   目光相撞。   是她神经上浸泡着微醺酒意鼓舞,她仔细又放荡地看向他唇边。   他的唇红,像樱桃的色调,比女孩子涂了唇膏的那种红调还要自然显眼,偏生他的肤色还是淡冷的冷白色调。   深邃的眉眼的对比之下,唇红齿白,漂亮到欲气横生的脸。   忽视他灼灼看过来的视线,逢夏按捺着好像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她主动踮着脚尖往上靠。   “滋——”   视野几步之外,跑车刹车漂移的声浪渡耳。   她看过去时,正好是顾泽西从遥远的地方下车看过来的动静。   往上的动作在原地僵住,逢夏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往后退,还未来得及动作,腰间突然被人揽过,极具力量感的动作——   她的背直直抵在莱肯黑色的车门边,被他的贴面而来的力道禁锢得动弹不得。   路上落着雨,她仓惶抓靠的手心都是湿漉而黏腻的雨水。   比刚才她的畏畏缩缩还要近得多,矿远的地面好像在此刻缩短成闭塞狭小的空间,只容纳地下望向彼此的视线和呼吸。   暧昧的气息在彼此的对视里熨烫。   男人靠近过来,泛着笑意的声线似染着些许哑调。   “撩一半,跑什么?”   她的耳朵红到极点,扯着他衬衫的下摆弄出放肆的皱褶,羞怯地想往他怀里躲:   “他……有人在看。”   始料未及,下一秒,他倏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往上抬,贴合着接吻的角度,近到他清冽的气息已经先吻了过来。   逢夏条件反射似的闭上眼,想象里的触碰却未落下。   她讷讷地重新看过去,目光晕出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像在问——   你为什么不亲。   他低低地笑了声,蛊惑的眉眼勾着弧度,像带着让人不由自主臣服的,这么直直地盯着她。   “他看,夏夏就不想亲了吗?”   须臾。   男人缱绻又狎昵的声线落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用着清冷的气音,引诱似的勾缠:   “宝贝。”   “亲我。”   作者有话说:   顾泽西:我可能也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   (对不起这个梗在我脑海里越来越上头哈哈哈哈   觉得开头衔接不上的回去倒一下上一章末尾,末尾修过。   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嗷。   问问喜不喜欢下章预告环节,不喜欢我就不逼逼赖赖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名叫时间的家伙】 7瓶;   【啊嘞?!】 5瓶;【星星要好眠哦】、【派大唾沫星子】、【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好软。”◎   浸泡入墨汁的夜渐渐退白, 瑟调的秋意吹黄了半江山野,往上九霄青空, 昭阳从厚密云层的缝隙里泻出第一道丁达尔效应。   她背还抵在莱肯凉如寒冰的车门上, 身前靠上暖硬的胸膛,那束光源偏爱地染上他深邃而温润的眉眼,眼睫淬着和煦的白昼灿色。   隐隐的,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逢夏今晚喝得不多, 那点酒意也早就在飙车的时候褪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的反应却连自己也解释不通。   她手压上他的肩颈, 真真切切地吻上他的唇。   和秋天清晨的寒凉不同, 唇是温热的, 交叠转折的温度好像能顺着四肢百骸里游走。   全是他清冽纯白的气息,攥着他衬衫衣摆的手不自觉的缩紧。   她没闭眼, 他也没有。   视线在暧昧的交·融里缝合。   逢夏捕捉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像是有短暂一瞬并没有反应过来她真的会这么大胆, 滉动出潋滟的水光。   而后, 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用力钳制住。   不似平常那般温柔, 好像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一般, 牢牢地桎梏住在他的怀里。   那种感觉,像出现在动物世界的纪录片, 是种本能浓重的刻在灵魂的克制和占有。   他们在秋日山野的第一道曙光里拥吻,逢夏第一次感觉到。   宋疏迟是真的。   高高在上的他也会有寻常人该有的欲念。   她眉梢晕上些许笑,对面却像是察觉到她在走神,回吻过来的力道迅猛而热烈,咬住她的唇边, 疼得她轻嘶了声。   不是她那般纯情的浅尝辄止。   冷白的手强硬抬高她的下颌, 贴合上他的角度, 侵略性十足阻掉她所有要往后退的动作,高挺的鼻梁摩挲过她的鼻尖。   在罅隙里探·入,恶劣到要扫荡过每一寸的领地地攻占。   只是在那瞬间,她所有的感官好像都被迫丧失,只停留在眼前交换的气息里。   耳畔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入耳,呼吸的空间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胸前的弧度急促地起伏落下。   她的眼尾慢慢晕上粉红色调,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靠拽着他的力道撑扶。   在彻底窒息似的接吻之前,她没什么力道地推了下身前的人。   比Club里腾烧了一整晚的尼古丁还要上头,他低哑的轻笑出声,指腹抹掉她已经晕出边界的唇膏,就靠在她唇边的角度,调笑着:   “不会换气?”   逢夏被他这举动勾得脸颊发烫,唇瓣还在发着疼,下意识地磕巴着:   “谁知道你……你要……”   明明是他要让她亲,亲一半还觉得她亲的不满意。   谁能知道他接吻会这么……欲。   宋疏迟似是还在看着她略显红肿的唇,色调比接吻前还要红些,目光灼灼,认真到好像在观赏上世界的珍贵名画。   逢夏被他这么盯着太不适应了,温吞吞地问:“你看什么?”   他眸底还蕴着温润的浅笑,偏偏他看上去又是清正清冷的,俯首靠在她耳垂的方向,低声喃喃似的:   “宝贝好软。”   她刚眨了眨眼反应。   他像没察觉到她的羞赧,凸起的喉结滚动,又抵着她的下巴,吻轻轻地落在她的唇边。   像在确认似的,勾了勾唇。   “也好甜。”   “……”   后续超跑的轰鸣声陆陆续续往上走,逢夏听他的重新上了车,偶尔会听他朋友在闲聊,她没看到他们接吻前被打断的那道身影。   只是地面上留下几道像要刻骨的车辙痕。   /   从云山回宿舍睡觉只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逢夏这一天玩疯了,基本什么也没想倒头就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下午是学校校运会最后一天的闭幕式,还需要她主持。   逢夏恹恹地披着件宽松的卫衣外套,把拉链拉脖颈间牢牢扣住,发现宽大的领子几乎能把她整个人笼罩住,袖子动的时候长得像水袖在挥舞。   她愣了会,想起来这件是宋疏迟昨晚给她穿的衣服。   这少爷的东西向来又贵又独一无二,她在上面找到了个标,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干脆直接把长发放下来遮挡,自暴自弃似的。   现在脑子回来了,昨晚顾泽西闹的那些事情延伸到今天,怕是大半个A大都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她这神奇的地下恋计划才坚持了几天。   逢夏闷闷地想着,不知道最近又要多出多少风言风语。   她不想跟他公开,是因为心里清楚这段关系到最后也走不了多久,她给自己留了转圜的余地,不想被喊作他的金丝雀。   她进不去他周边的圈子,也不想妄图攀附,佯装从未出现过,便不会在赌桌上一无所有的下桌。   这是她最后一点没用又虚伪的自尊心。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动,逢夏垂眸看了眼,是华希打过来的电话。   她选了接通。   电话里女声的烟嗓已经严重到像是有颗粒摩擦过,厚重的质感像一台老式的留声机在播放。   没像以前说话前那般絮絮叨叨的讲前缘,华希这回很直接。   “逢夏,你约个时间,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签解约合同。”   对面应该是还在抽烟,在吐息之间说话会停顿上几秒。   逢夏压根没想到这个解约的进程能有这么快,按照她愿想的,以为最少也得真刀真枪地上法庭战斗、打舆论……她实在太清楚华希是有多重利的人。   而今,华希就这么轻飘飘地打电话约她签合同。   愣完,她选了个最快的事情。   “晚上八点。”   对面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果断,嗤笑着:“你好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连分开都这么急不可耐吗?”   “就因为找到人护着你了?逢夏你要不给我透个底,你的金主是谁能这么厉害,你知道我亲手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的公司被逼到什么地步吗?”   没得到她的回复,华希后知后觉地,语气忌惮地报了个模糊的姓。   “是不是宋?”   逢夏的停顿倒也不是因为对华希害怕,她是好奇,华希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在护着她。   按照华希的人脉,昨晚那么一闹,应该早就能知道她是跟了宋疏迟了。   奇怪。   逢夏没心情听华希说手段等等废话,“晚上八点到A大送合同。”   说完便径直挂断。   逢夏到西南操场准备化妆为闭幕式做准备,一路奇怪地在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A大那个消息最为灵通的告白墙居然没有任何关于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就连周边人看向她的目光也是一如往常,没有闲言碎语。   等转到微博去看个人账号,上面全都是的她最近在校运会的主持动向,评论里一大片夸盛世美颜的、天生艺人、快点营业之类的,完全没有一条恶语。   唯一关于她爆料的营销号也只是小心谨慎地说着:   【F姓新晋流量小花的背景很强——是谁都惹不起她的地步。】   逢夏有些怔住,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点进【洛希极限】的头像框。   他在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信息:   【飞柏林,有急事找巫宇或者阿渡。】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回宿舍之前他也跟她说过,这信息像是猜到她因为困倦会记不得事情,特地说了第二遍。   算算时间,这点应该还是万里高空上。   他今天早上的飞机……昨晚竟然还陪她疯了一整个通宵?   “夏夏,你看什么呢?”林意眠过来给她送水,“最后一天,弄完总算能结束了。”   逢夏想问宋疏迟的事情,找沈舟渡才是最快的,只是这人也不好找,出勤率几乎是踩着线飘过的,常常见不到人。   这会儿看到林意眠,目光本能地往她身后看。   果不其然,沈舟渡正漫不经心地给校运会的工作人员发着饮料。   “你找他啊?”林意眠会意,也不喊名字,“狗,过来——”   逢夏还在怀疑人会不会被气走,沈舟渡已经过来没好气地掐着林意眠的脸。   “你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   沈舟渡人精,扫她一眼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阿迟交代过,他知道你怕麻烦,现在顶多处于大家都知道你不能得罪,没人敢乱讲话。”   她懵懂地问:“那解约也是——”   沈舟渡吊儿郎当地应:   “放心吧,那少爷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   宋疏迟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可以陪她在Club狂欢一晚上,可以为她想见到第一道日出而飙车,也可以,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为她做完最细致的计划列表。   他什么都说得少。   她就这么蹦蹦跳跳、不知死活地走在他的轨道上,没有出现过半点因为意外坠空的危险可能。   “靠,他要不要这么帅?”林意眠蓦地出声感慨,“最近他家里不都是事,居然还有空这么为夏夏铺路?”   林意眠问;“连有女朋友的事情也早昭告了,他说的可是‘女朋友’诶。狐狸,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逢夏粉白的手指掐入掌心,月牙状横穿在掌心的纹路里,疼痛感让她的神智被拽回现实世界里。   她垂眸抚了抚掌心的痕迹,低声道:“他应该是……习惯就这样。”   宋疏迟本身便是游刃有余又滴水不漏的,像他手里编织出最完美的乐章,不会有一个音符跳出音准的概率。   “习惯什么习惯?”   边上一直听着的沈舟渡倏地出声,有些好气又好笑的语气。   “你俩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破天荒给老子打了八百个电话炫耀,就只说一句话——”   还是夜半时分,电话里清润的男声快和风融成同一个温柔的色调。   他说。   “你知不知道。”   “逢夏是我的女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你要这么爱吗少爷。   来晚了发红包嗷,真的今天尽仙写这一章的时候,好像那个手指头在帕金森,针灸完老头儿眯着眼比我打字都快(。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晚捕月亮】 24瓶;   【DrivemeCrazy】 10瓶;【美乐子】、【车厘子的麻麻】 5瓶;【酒酿泡芙】、【派大唾沫星子】、【芒果】、【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男人就得钓着。”◎   “少爷几个月没来学生会了?”   “什么几个月, 也就两礼拜差不多,人现在不是在中欧国家巡演呢吗。我跟你说少爷好拽, 合作的乐团是柏林的爱乐乐团, 江城音乐频道官方转播,我就在教科书上看过这乐团……”   “好像他也要出版首张专辑了——有人连期末考都担心挂科,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那人理所当然地长叹:“认吧,他可是宋疏迟。”   宿舍阳台, 两人懒懒散散地着栏杆, 赏着月, 听人聊八卦。   林意眠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着, 用手肘碰了下还在走神的逢夏:“听到没, 夸你老公呢。”   “……”   什么她老公。   逢夏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定义词能到这儿来,难得在林意眠面前害羞:“你能不能别瞎说八道。”   “你少管, 福尔摩斯的灵感向来不会出错。”   林意眠真觉得,宋疏迟那个性子, 要真喜欢上谁便是天崩地裂的, 执着到底的。   他生来衔光, 无所不能, 要一样物件便是死不放手,哪怕弃如尘埃也不愿让旁人触碰毫厘, 更何况是人。   这对逢夏,也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   林意眠:“你俩不该热恋期吗,可惜少爷是真的忙。”   逢夏应了声,这两个礼拜她在身边人偶尔艳羡的提起或是江城的官媒倒是常常看到他的消息, 他没在国际上参加过任何一场比赛, 靠着一首《帕格尼尼24》被外媒誉为世纪当代“天生最与小提琴相配的天之骄子”, 天才艺术家的名号越打越响,合作的乐团、参加的舞台,却都是旁人望其项背都难以企及的。   他的荣誉,不需要任何一个比赛的头衔来标榜。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儿,便能让人知什么叫做天壤之别。   逢夏在国内看到他的消息其实不多,她都是特地到外网才能看到详细的报道或者零星半点他演奏的画面。   有时隔着千万公里,看着他在她小小的屏幕里也在闪闪发光。   她也会想,可能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错觉。   “他不联系你?”林意眠问。   “有时差。”   和他的对话聊天框。   两个礼拜前,03:23   洛希极限:【柏林,没下雨。】   13天前,07:58   洛希极限:【华沙,没下雨。】   10天前,16:09   洛希极限:【维也纳,没下雨。】   ……   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拍发一条报备的消息还附带上天气预报,她也是第一次收到有人会跟她这么报备行程,不知道回什么又怕耽误他休息,刚开始还在发注意安全,到后面就应好。   他的行程应该是很赶,换国家的速度很快,好在相距也不是很远。   逢夏想了想,说:“他真的挺忙的。”   巫宇主动给她发过宋疏迟的行程安排,不但要和乐团巡演,还要抽出时间来录制个人专辑,中间甚至还穿插着《flipped》上线前的宣传。   电影预告公布就在这个月,他们的MV会作为开门红来大型宣传,她没什么名气宣传期在发布之后;而在MV没有发布之前,大半看头都是利用宋疏迟在外网的人气来推的。   他名气太响,偏偏生得又好,骨相在西方国家也吃不去半分亏。   这时候倒也觉得有些好玩,长得帅的就算在古典音乐里,也能跟在娱乐圈似的。   这大概就是路人说的那句——认吧,他可是宋疏迟。   “再忙也得谈谈恋爱,你相信我,少爷就算到国外贴着他的女人也只多不少。”林意眠朝她wink,“懂不懂,你主动才会有故事,男人就得钓的。”   “……”   逢夏好笑地推了她一把,“少操心我的事情,你开会就要迟到了,还不走?”   林意眠来不及,抓着手机边说边往外走,“我说真的啊,你等我回来我再教你。”   逢夏倒也没闲着,和华希走完解约合同便正式成为NGC3132的艺人,巫宇给她自由度很高,工作内容可以自己选合心意的。   她手上都是国内顶尖的杂志拍摄邀约,还有电影的本子,甚至还是国外制作的大成本电影。   逢夏收到的时候意外得不行,之前在华希那工作的时候,华希说像她这样的艺人要现有流量然后再在小成本网距离摸爬打滚,一步步往上升到能抗剧了,再来妄想什么电影圈的事情。   毕竟在现在的艺人资源里,电影是头一档。   巫宇当时听她说这段话就好笑,狂气得很:“那是她那公司没用!放心吧,这些破事早就给你考虑得清清楚楚了,你跟着我少……”   她眨着眼睛:“少什么?”   巫宇咽了下口水,嘿嘿笑着改口:“少……少不了好资源,我们可是要扬名立万的,走什么流量小花,要的就是你在国际上名满天下。”   巫宇人看起来不靠谱,办事是真快,她本子都还没开始看多少,巫宇直接把她要办签证的资料给拿走了,让她最近好好研究看看,其他的他会搞定。   她头一次感觉到这个演艺事业,倒忽然也有点盼头。   正翻着本子呢。   手机忽得弹出一条陌生短信的号码。   【夏夏,你相信我,我已经找到宋疏迟骗你的证据的。】   【我是知道你的,你根本忍不了任何在感情上对你的欺骗和利用,我是这样,他也一定会是这样。】   【分手前那个晚上,是不是宋疏迟告诉你我和邵可儿出去的?那天我明明就跟他打过招呼,他亲口承认说会帮我骗你,你自己想想看,他会不会是什么单纯的人?】   【我有他骗你的确切证据,你加回联系方式,或者我们见面细聊。】   她刚看完消息,下一秒微信就跳出顾泽西的好友申请。   逢夏眯了眯眼,有些半信半疑地回忆起从前的过往,她身上好似还烙印着在夏日被淹没的潮湿泥泞感。   他们分手前的那个下午,确实是宋疏迟告诉她的。   可那时候她都还没分手,他们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际,宋疏迟哪儿来的理由这么设计她。   有些不耐烦地发过去短信。   【有什么话就直说,说不出来就不要在我这儿一直阴阳怪气的。】   说完,越想越觉得顾泽西的逻辑说不通畅,她还是选择拉黑了对方这个联系号码。   宋疏迟……能图她什么,那么早就开始骗她。   逢夏把手机放在床边,静谧的室内重新响起纸质剧本翻动的哗哗声,剐蹭过被窝,发出的声响有些磨人,像是蹭在她心头一样。   什么都没看进去。   逢夏有些烦躁地重新拿起手机,来来去去地进入又退出他的聊天界面。   慢半拍地甩掉脑海里那些复杂的想法,他都忙成这样都不忘处理好她的事情,能图她什么。   她想起林意眠走之前那句“你得主动点”,她倒是真的直接点开宋疏迟的聊天窗,给他发去视频电话的邀请。   本来就没抱着接通的可能,但她还是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梢睡衣。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几乎是快到尾端末梢挂断的忙音,他才接起的电话。   不过按的也是语音通话。   没接视频。   男人的声音透过电子音的处理,磁性缀得更明显,似乎还含着笑。   “夏夏。”   顿了会,逢夏才问:   “你在忙吗?”   “现在还好。”他说。   她在电话这头小声咕哝,“还好你还不接视频。”   她可从来没给男人主动打过视频电话,第一次还没接。   逢夏说的声音真的挺小的,她不确定他到底是有没有听见,很明显地轻笑了声,声线蕴着玩味。   “在干什么。”   “看剧本,没看进去。”   逢夏的目光瞥到窗外阴沉沉的夜色,起风了,梧桐树染红的树叶沙沙下落,在空中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卷。   她闷闷的在秋风里喊他的名字,扯得有些长。   “宋疏迟。”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   他说着,逢夏隐约听见他类似车门开关的声音,在那阵机械声里,衬得他含笑说情话的清润音色更加缱绻。   “想我了?”   “……才没有。”   逢夏被听筒传来的声音熨烫得耳尖发热,她是不会对一个不接视频电话的男人说什么想的。   她拒绝。   说完又觉得自己刚才喊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像撒娇了,逢夏轻咳了声,重新走到宿舍的阳台上看风景,沉暗的天空里跃过银色闪电。   要下雨了。   她垂下眸。   这个下雨定律果然是稳不住。   似是察觉她在电话这头短暂的沉默。   “夏夏,柏林没下雨。”他温和的说着,“华沙没下雨,维也纳也没有下雨。”   她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嗯?”   “——江城下雨了。”   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福临心至地往宿舍楼下的方向看,在郁郁葱葱、万家灯火的模糊背景墙下,男人隽立的身影出尘而分明。   距离遥遥,几分钟之前她看还在奥地利的人,像出现在梦里的人在这一刻忽的真实无比的走入人间。   七千多公里,接近十个小时的飞机,在此刻消散缩小成彼此相望的对视。   她的心跳在四目相对前砰砰作响,只知望向他的方向。   宋疏迟眼尾勾起,弧度淡而温柔,直直看向她,说:   “下雨了。”   “我只想来见你。”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纯爱战神快乐的一天,少爷你的逢夏脑可怎么办啊。   (这爷真的逢夏脑,我前面埋了不少伏笔都很精彩哈哈哈哈   下章预告:更刺激的贴贴嘿嘿,小别胜新婚的小情侣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乐多】 5瓶;   【车厘子的麻麻】 4瓶;【包子】 3瓶;【folla】 2瓶;   【柠檬】、【66570218】、【星星要好眠哦】、【酒酿泡芙】、【瑾瑾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疏迟哥哥……”◎   天际劈落雷霆分支的紫色光, 厚重地下压于大都市耸入云间的高楼大厦,像恶狠狠要砸得世界天崩地裂的模样。   也在这点毁灭风雨来临时, 逢夏小跑下楼, 头顶倏地遮开避风港的沉黑伞面。   她慢吞吞地往上看,对上那道许久未见的视线。   狂风还在吹,枝叶倾倒,她丝绸的吊带睡裙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西装裤边飘曳。   他还穿着正装的礼服, 身形板正而清隽, 西装大衣落拓出优越的肩颈线, 衬衫净白胜雪, 缀着条黑色衬衫, 高挺的鼻梁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浓墨重彩似的五官多出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像电影里时常出现的西装暴徒, 举手投足都是与生俱来的贵公子气质。   头发比以前长些,懒懒地耷拉在眉眼前, 那双桃花眼的光影便显得潋滟而朦胧。   就这么看向她, 笑着。   “愣什么?”   逢夏眨了眨眼, 抬手捏了一下他撑着伞的漂亮指骨。   温热的, 真实的。   随后,少女弯着眼, 像小朋友似的仰头看着他。   “是真的诶。”   这回是真被她逗笑了的模样,眉眼里的笑意晕开,在她还沉浸在美色里的时候,他已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脸颊贴上温热而宽广的胸膛, 她好像能听到他强有力在跳动着的心脏声响。   周遭, 全部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木质调香气。   他低首, 紧靠在耳畔的声音还含磁沉的笑,唇亲昵吻着她耳朵的间距,过了细小的电流让渡而来。   “真了吗?”   “真了。”   她拽住他的大衣的下摆,他钳制得紧,腰间的手一直在收拢,整个人好像要被他融入骨血里的姿势,泛着热的体温快侵占得她不知所措。   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卷着热的,好像能将秋天的寒凉烧化,心脏在炎炎声波里放肆的同频共振。   逢夏有些不自觉的想。   原来和他拥抱的时候,即使是在讨厌的闷而阴沉的下雨天,心情也会变好。   宋疏迟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她毛绒碎发,温声问:“冷吗?”   少女的声音清甜,糯糯咬字的时候不带江城这边略显懒散调的发音,像是含着要娇,能酥到骨子里。   “你在就还好。”   身边的男人肉眼可见稍怔了半秒,清冷的神色似乎在转瞬之间消弭融化,而后,低低慢懒地笑了起来。   “宝贝好乖。”   她说着不用,他还是把那件西装外套仔仔细细地披在她身上,叮嘱着秋天会冷,不要感冒。   “阿迟啊——”   隔着一道大铁门,老段飞速的跨步而来,眼神比看到“肉骨头”的那种期待还要明亮几分。   “你不是下个礼拜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巡演结束了?”   在逢夏下意识往他身后躲之前,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迈开步,微挡住她的身形。   “老师。”   “我知道了,是有事提前回来的吧?”老段这会看到他确实兴奋,跟所有老师看到好学生的那种心满意足相同,话没完没了的问。   “巡演累不累?到国外能和更多有经验的老师交流,学习到的东西是不是也不一样,学校打算请你回来以后开一个专题讲座,给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们聊聊,对了……”   老段是一聊起来话就没不停的性格,在这大半夜听起来其实有点……特别啰嗦。   逢夏仰头悄然打量着他端方的背影。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愠怒或是不耐烦的情绪,别人问,他便有条不紊地答,声线像蕴着春风,萧瑟的秋日夜晚也连绵出将盛的绿野清润。   不过分骄傲的盛气凌人,也不过分谦卑。   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把量着最完美的度。   老段还在全心全力的夸:“你这回演奏,教授都传了个遍,是真的天才,等正规专辑发布肯定能拿到不少知名奖项,太完美了,唉,难怪当初你要走的时候柯蒂斯怎么都不愿意放人……”   深夜要浸泡城市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折磨着伞面,像要连砸出洞来才肯罢休。   老段说的兴奋压根没注意到过她,逢夏倒真没有他这么好脾气和好修养,扯了扯身上宽松的西装外套,很随意便能盖到她大腿的位置,看上去像穿了件oversized的都市穿搭。   隐隐的,清凉的木质调味道包裹着她。   越想,越觉得有些烦。   于是。   逢夏在下一秒倏地拽住宋疏迟的手腕,他向来不会对她用多大的力气,她很轻松地就把人护到身后。   这动作突然,老段看到她愣了,宋疏迟也没反应过来。   逢夏唇角扬着笑,问得分外真诚。   “这个点了,您累的话是不是得先回教工宿舍休息了。有什么旁的事情,咱改天再聊也是一样的,老师。”   她把改天这俩字咬的很重,甚至也没给老段回答的时间,就这么拉着宋疏迟就往前走。   “那就这样,老师再见。”   “……”   逢夏是认不出来宋疏迟有多少辆车,但她现在已经懂了,在车海里选那辆最贵的、威圧感最强的那辆,就是他的。   时间上约莫是真的赶,演出服都没换,今天他甚至没有带司机,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这都是大半夜了。   布加迪centodieci,逢夏稍眯着眼,偏头看他:   “车钥匙。”   她敢要,他还真敢给。   逢夏径直坐进驾驶位,她有驾驶证只是也很厌烦江城的堵车,大多时候她都有人接送,车买了开了几次就一直扔在学校的地库里积灰尘。   她点火之前,还算理智地问了句:“你这台限量吗。”   他答得也玩味,“可以不限。”   言下之意就是随她。   “……”   逢夏第一次玩这种量级的超跑,在滔天声浪里的开得手心都是细汗,推背感和超低的地盘优势成了桎梏,她开得好像被人架着烤似的。   她默默地想,这和上次“糟蹋”他那把稀世之珍的名琴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centodieci这辈子肯定没受过这种委屈。   “要换人吗?”他见她局促。   她回答的干脆,“不用,我可以的。”   她这回紧张得没工夫转头去看宋疏迟,却也能感觉得到对面的眼神一直牢牢定格在她身上,似乎还在因为她刚才的举动感觉到疑惑不解。   他问:“段老师对你不好?”   这会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刚才就算她那么没礼貌也是老段的问题,没有分毫在质疑她的意思。   甚至隐隐的,像是要帮她撑腰的意味。   逢夏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比刚才心情还要闷。   “不是我……他一直拉着你说话。”   宋疏迟似乎没想到她这回答,稍愣半秒。   “嗯?”   少女开车确实是小心翼翼十足,半天还在校园里转悠,雨幕叠上一层拂晓的朦胧滤镜,窗外的街景悠悠连成一片长天,静到整座城市都像睡着了的模样。   她哝哝出声:   “你不是很累了吗。”   “宋疏迟。”   旁人总忌惮他,直呼他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而她,她总是很喜欢一个字不落地直呼他的名字,又会在尾音时拉长,含着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软和肆意。   她说:   “我想你好好休息。”   在宋疏迟的世界里,对人生发展、人际关系、前途未来,每一项都是精密而仔细的规划,他习惯一步都不错,习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习惯口蜜腹剑利益熏心,也习惯静如素水冷眼睥睨世间。   可真若要言简意赅挑重点的说。   他把他的世界分成其他人,和逢夏。   她总是独一无二的,像那道能恣意炸裂漫天的烟火,就这么热烈明艳的闯进来,盛放在他无人可知的隐秘角落里。   人人问他完美。   她只问他累吗。   /   这开车和拉琴相提并论的话,逢夏还是对前者有点把握的,至少她能完好无损地把centodieci送进地库。   全员生还。   逢夏进到宋疏迟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比起上次,他还体贴地为她准备了专门的拖鞋。   换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人是好好的送到,她该怎么回去。   这玩意儿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啧。   但她这想法还没维持三秒,一进门就被扑过来的731吸引了。   731大概也是许久没见到人,热情的这边蹭蹭那边蹭蹭,好在宋疏迟调教得好,这超大型犬不会恶意跳起来扑人。   逢夏坐在沙发上摸摸抱抱大狗,731好配合,拥抱起来安全感十足,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她好奇地问:“你不在家的话731谁带?”   “阿姨,偶尔是阿渡。”他说。   逢夏想了会,“下次我也想带。”   他斯文道:“731体力很好,你会累。”   逢夏不以为意:“你陪我一起就好了呀。”   闻言,他笑了笑:“好。”   “手机在桌上,有什么想玩的自己下。”他要去洗漱。   逢夏应好。   她这回自己的手机有电,还有731陪着她玩,其实不太需要他的手机。   她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挺尴尬的,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十二点的交界时分。   卧室里隔音很好,听不到半点洗漱的水声,她倒是莫名其妙的总能感觉到些许伶仃水声的痕迹。   她无端轻咳了声。   桌面上他的手机震动,逢夏担心是什么紧急信息想问他,却忘了他手机连锁屏密码都没有,她这一眼,手机就那能直接看到解锁后的信息内容。   没备注,陌生号码,但口吻可以看得出是女孩子。   【少爷你是不是回江城了,我在地库看到你的车了。】   【疏迟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去找你叙叙旧,一起喝两杯呀。】   后面还跟着[可爱]的emoji。   这个点来喝两杯。   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逢夏瞥了眼,原样把他的手机放桌上了,摸着731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的。   “宝贝,要不你等下想办法和你主人说一声,我宿舍了。”   731跟听得懂似的,一把咬住她身上的裙摆,力道不大,但真要是扯起来她肯定不是这比她体重都重的大型犬的对手。   逢夏连声应:“错了,不走不走。”   她随手点开自己的消消乐小游戏玩,羊了八百年依旧卡在第二关,她偏偏还倔死活不看广告和攻略,主打的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中途接了个林意眠的电话。   “你到哪儿去了,我回宿舍你人还不见了。”   逢夏照实说:“宋疏迟家里,他回来了。”   “他忙成这样都能回来见你?”林意眠比本人都激动,“不对?操,你俩这进度可以啊,今晚干柴烈火啊。”   逢夏被气笑了。   “别跑火车,就接了吻什么干柴烈火。”   更何况。   人家还有个“妹妹”等着呢。   “接个吻怎么了,学校里那群迷妹知道怕不是要疯,疯完还得问你八百字吻后感。”林意眠也真调侃起来,“诶,和少爷接吻什么感觉,他总不会接吻也是带着清冷感的吧?”   几乎是和声音一起,她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天许多细节和画面,耳尖莫名有些热。   “……接吻就接吻,能有什么感觉,别瞎问。”   在林大小姐还要肆无忌惮的口出狂言之前,逢夏立刻选择道晚安挂点电话。   是接吻带清冷感……就偏生,那种亵渎的禁忌和亲密感,总叫人混乱的因子持续的狂欢不停。   逢夏强硬地把自己从回忆的倒带里拉扯出来,将那些欲盖弥彰的画面清逐个干净,她慢半拍地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老实和她贴贴的731,正襟危坐似地高抬着脑袋矗立。   心跳空了一拍,她和731保持同一个方向望过去。   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的,着着一身宽松全黑的家居服,露出一截冷白而深凹的锁骨,还有潮湿的水珠贴在池里滑动的痕迹。   他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   “聊什么感觉?”   “……”   这样就是把该听了的和不该听的都听完了的意思。   逢夏下意识的反应是想解释,但视线又扫到他那部手机新进来的短信内容,话被咽下去,她是演员,能把所有的情绪处理得理所当然。   “就是……没感觉。”   “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逢夏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在那一瞬间复杂的感情,她明明清楚无比地知道,爱慕他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也知道她不过就借着万有引力一步步试探的小恒星。   她时时刻刻该保持着距离,不该有什么跨越阶级的幻想。   可情绪。   压不住。   她的手碰上冰凉的门柄时,蓦地,被男人的力道扯住。   他刚洗过澡,身上都透着潮湿的凉气,就这么直直地贴过来,气息铺天盖地包裹,将她抵在黑色大门边。   她想试图推开,力道没有半点效果。纤细到能被折断的手腕轻轻松松被他并拢,钳制过身侧。   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微微抬高,修长而漂亮的手指似是有意走过她粉白脖颈的血管间轻轻停留、摩挲。   略显粗粝的指腹,像在把玩一件高雅的艺术作品,反复研磨观赏,触碰得她心脏分外不安。   比起之前的那次,还要迅猛的压迫和侵略感狠狠逼向,她几乎动弹不得。   陌生而微凉的气息卷入,没半点犹豫的分秒,他的吻落了下来。   没给她半点喘·息的空间,按在她的下巴处的手指用力,她被迫地只能迎合上他的动作。   径直的深吻,反复的吮·咬,强势不容任何一点迟疑的侵略,气息和味道在触碰里搅合。   他吻得汹涌,却也更像在逗弄,探·入时勾·缠,在她的本能想要跟随时撤开,暧昧氤氲却得不到结果。   要亲不亲。   勾得人心痒到极点。   她的动作下意识瑟缩,险些站不稳,一双清凌凌的眼全是被欺负狠了的水雾。   似是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稍稍退开,随意地扶住她失控的身体。   男人那双疏冷的眼里难得蕴着几分恶劣的玩味色调,似是在笑,又没有。   门外同时传来门铃响动的声音,可视通话,接通里外能听得到彼此的动静,里面能看得见外面的人。   她看得到,画面上的女孩儿圆眼清丽,标准的纯欲甜妹的长相,看起来跟洋娃娃似的。   确实很妹妹——她不着调地想。   “疏迟哥哥,我来找你玩了。”   “……”   能感觉到,她背后靠着的这门板被叩动了。   “你妹妹来了。”她没出声,故意用气音挑衅,“还亲不亲?”   像是终于知道她在发什么脾气,男人深邃漆黑的眼勾上略有兴味的笑,喉咙里顺势溢出几声低哑又磁沉的笑意。   混着欲气,听起来比平时都还要苏。   那股劲儿,要撩到人骨子里。   她被他这笑弄得太恼了,伸手推了下他还钳制着她的动作。   下一刻,她的手腕倏地被收紧,被他带到他的腰间放置。   他轻笑着,轻抚着她的唇,低低落下几个字。   “站稳,张嘴。”   逢夏眼瞳在瞬时间放大。   他是不是疯了。   没压着半点声音,外头的女孩儿也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外头光听声音都知道的心碎,磕磕绊绊地问出声:   “疏迟哥哥……你在干什么?”   逢夏怔得忘了动作。   仅仅一门之隔。   男人重新贴着她的唇瓣吻过来,滚烫的的指腹游移到她细腰间。   他偏偏像看不到她的紧张,也见不到外面人心碎的模样,清浅地笑着,故意地不压轻声音,一步步引诱勾缠着问:   “宝贝。”   “我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你是真顶啊少爷   这张很长我会有刺激的评论的对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包子】 4瓶;   【姜姜】、【Ahh】、【星星要好眠哦】、【芒果榴莲西瓜全部吃光】、【派大唾沫星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吃醋。”◎   直面而看, 无边的落地窗点映着江城灯火通明,四面无阻, 最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建筑出入原野那般旷远宏大。   只是在此刻。   逢夏却觉得这里的距离是他们能用双脚一动不动丈量出的大小, 好像鱼缸的密闭逼仄,摇尾就似摩肩接踵,她被他身上渡过来的潮湿水汽浸润,一颗微不可查的水珠, 也似来势汹汹的浓稠暗流倾覆。   他的手带着凉, 她大半的腰身都如岩浆炽热, 像夏秋更迭前放肆的缠绵, 一个劲儿的等待着扫荡完仲夏炎热。   在从他弯如轻月的锁骨里滑落到她纤细脖颈的水珠肆无忌惮下陷之前, 逢夏忽得激灵,伸手止住他似越过纯白线的手, 推了一下。   “人……”   那女孩还在外面。   听了半天没有一点想要走的模样,反而求知欲想达到顶峰, 一个劲儿地对着可视门铃里贴, 想要完全知道里面究竟在干什么似的。   身边人在扫过画面那张脸时, 眉梢不动神色地皱起。   只一下, 他身上隐隐的戾气像是要压不住,没带半点掩饰, 沉遂的眼眸淬着寒霜,睨过去时凉薄得人心惊胆战。   逢夏第一次见到他像是在压着火的样子,她弯了弯眼,故意调侃他:   “我都不生气了,您生什么气?”   宋疏迟约莫是真有点来火, 修长的指节环过她的颈间, 直接轻轻把人带向唇边的位置, 重新吻上去。   他愠着火,也没真正地弄疼她过,缱绻而亲昵的,一下下不知疲倦的吻着她的唇。   滚烫的气息寸寸喂进来,最后才慢慢抵着她的颈窝平复着稍乱的气息。   “烦。”   他低低闷着道。   她能感觉到男人落在她锁骨的暗哑呼吸,颈间那一片快被烫红似的,她抱住他劲瘦的腰身,狐狸眼尾还卷着水雾的红调。   她缓了会,语调也还是软乎乎的:   “她知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宋疏迟“嗯”了声。   他当初公开得明明白白,和谁都说得清楚分明“他有女朋友”。   逢夏听得更想笑了,“诶,少爷魅力无边诶。”   知道有女朋友还要在这三更半夜的往上贴。   她忽而想起校运会选小纸条的内容,大半都关于他,字字平淡而深刻。   【S,静静喜欢你的第七年,很荣幸你成为我漫长青春期的兵荒马乱。】   追他的女孩儿,有浪荡不“不拘小节”的,有清冷温婉的,更不乏世家小姐和追星赶月的人。   他像活在少女青春时期里那页最耀眼、最完美的开篇章节,有人见一眼,便牢牢镌刻半生。   不是她自卑。   只是大多数人都很难相信这样的宋疏迟,会为谁而停下脚步。   逢夏攥了下他墨黑色的上衣,佯装无意问:“你确定让她走吗?”   “嗯。”   没有半刻犹豫,他说:   “我有最好的。”   “什么都没必要了。”   逢夏眼瞳的焦点在瞬时丢失,她怔住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却像是在说什么最真实不过的话,直起身吻了下她的唇,温声道:“我去让她走。”   稍顿。   逢夏才蓦地拉住他即将从身侧抽开的手,对视上他那双沉暗不见波澜的眼,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已经有点看得明白了。   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会跟其他人一般喜形于色的。   相反,越平静越代表怪异。   她问得很急,拉着他的手也微微用力,似乎是真被他刚才一闪而过的愠色吓到了。   宋疏迟没想骗她。   “有点。”   “……”   这少爷脾气来的时候,比她莫名其妙多了。   人小姑娘明明是朝她耀武扬威挖墙脚来了,他这个被挖的墙角反倒是在生气。   宋疏迟抚了抚她的手,清淡道:“她越界了。”   “算了,我来。”逢夏打量着他这一身跟出浴图似的穿搭,有点流氓的架势点评,“你这样出去更招人,乖乖待着。”   平常在学校连衬衫扣都不解的,这会唇还是红的,清冷和禁欲感更浓厚得没边。   逢夏说完也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直接开门出去了。   门一开,这位“妹妹”险些扑空在原地。   逢夏扶了她一把:“妹妹,别摔着了。”   能明显感觉到女孩停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逢夏下宿舍楼的时候就是穿着吊带睡裙来的,这会儿衣衫还被宋疏迟弄皱了点,脸颊的粉调未散。   结合对话,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女孩眼睛睁大了,支支吾吾地:“你……”   宋疏迟也听她的没出来,但是他开了半边门,威风凛凛的731就跟守护神似的牢牢守在她身侧。   731的体型、眼睛都和野性未褪的狼王似的,莫说是怕狗的,就是不怕狗的看见这猛兽,都得连连退避三舍。   “嗯,”逢夏点点头,她向来说话就没边,自我介绍,“我,他女朋友,就是那个一个能打十个的那个——他女朋友。”   “……?”   “发什么呆,还不走?”逢夏帮她按了电梯,悄然靠在她耳边,慵懒的呢喃,“你总不想在这儿听一晚上,你疏迟哥哥跟我做·爱吧?”   “乖,天下好男人那么多,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731吠了声。   女孩眼眶通红,逃亡似的搭乘上电梯逃跑。   这妹妹不经逗,逢夏没得到什么逗弄人的趣味,边走边缕着头发回屋,她其实不会对女孩子说什么狠话,还是骂猥琐男的时候舒服,词汇丰富得像中华行走的百科全书。   进门的时候宋疏迟在给她倒热牛奶,他眼底那些欲气在这会儿散得差不多了,站在暖光灯里,颀长的身影刻画出一道最分明的风景线。   他没抬眼,像是听到自动关门的声音,说:   “她叫虞穗,之前在柯蒂斯的同学,后来我回国了。”   他给人的安全感向来从始至终。   她什么都不用问,他会说。   逢夏迷迷糊糊好像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之间在M2厕所听八卦的时候听过——那个追得连bra都扔过去的大小姐。   没看出来,甜妹也这么野。   逢夏现在对虞穗的好奇已经过去了,她凑到岛台看他动作,他身形和手都生得漂亮,在厨房里转悠的时候,那点游刃有余的贵公子气更显得反差和吸引人。   她问了那个很久之前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转学回国了?”   他的房子装修的是黑灰极简风,没有用一点白色调,装饰和灯光都少,看起来整座房子都冷淡又野性。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瞬,快到像是她的错觉,他饶有兴味地笑了声。   “——房子着火了。”   “……?”   逢夏偏头,不解:“美利坚的房子?不能换吗。”   回国读书其实对他来说弊大于利,国内的古典音乐发展环境没有国外的好,他本身就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要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似是觉得她有趣,宋疏迟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继续说:   “可能,也不是房子的事情。”   “以前我总感觉我能掌握着很多的人事物,但不是这样的,我也有我无能为力,从始至终捉摸不透的事情。”   他抬眸,逆着橙红的暖光,视线淡淡定格在她身上。   “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逢夏猜测着他语气里的深意,按照他这骄傲的性格,应该只有解决完才会这么说出来,可听到最后,她觉得解不解决其实压根不是重点,自顾自地说:   “可你本来就没必要事事完美。”   “你可以犯错。”   须臾。   男人看向她的神色似乎有所晃动,又像是觉得本来她会说出来的话,敛着眸轻笑了声。   “嗯。”   逢夏小口地抿着他递过来的那杯热牛奶,她不像宋疏迟时刻端方优雅的好教养,大多时候她都没个正行,就这么坐在沙发边的地毯垫上跟731玩。   731现在也算逐渐喜欢她了,没一会儿就想凑过来舔她的脸。   她觉着痒,一个劲地往后缩。   “731。”宋疏迟淡声唤。   在声音落地的同时,往她身上扑的731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定。   逢夏去唤它,它也不带搭理的,她甜甜唤宝贝,731反倒害怕地呜呜了声,就好像接收到主人无声的指令,不再敢上前。   她借着他伸出的手起身,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调侃道:   “少爷,你不是吃小狗的醋吧。”   她也就是随口玩笑,没想到他真的会点头应。   “是。”   “……”   逢夏眼睛弯成月牙,懒懒地往他身边凑过去,“真的?我以为你都不会吃醋。”   他只如清风霁月,高高在上,不落俗尘。   “怎么不会?”他揉着她跟小猫探头摇尾似的柔软发梢,温声道,“我的占有欲比你想得要多。”   逢夏其实已经听过见过很多次,甚至于他的衣服被人碰了一下,他便能在转眼间弃如敝履。   她问:“比如。”   “比如,我不喜欢别人看你,不喜欢你对别人笑,不喜欢别人对你评头论足。”   宋疏迟像是还能列举出很多,却没有要再往下讲的意思,晦暗的眸色里没落进半点光影,他低眸看了她一眼,声淡如水。   “但我不想影响你的生活,能学会克制的,才叫做人类。”   落地窗外月进云层,交织的高架桥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永远没有尽头,只摇曳进一片都市最繁华而夺目的霓虹,汇成一道璀璨的星河,遥遥奔腾而来。   逢夏注视向他的侧颜,下颌线锋利而完美,眼睫落着浓密而勾人的阴翳。   甚至没有四目相对,晕上夜半的长风尾调。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最触动她心脏疯狂的话。   “我的意思是,”   “如果对象是你,我可以忍受很多我厌恶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你问什么他都会认真的回答诶。   女鹅,要不咱就速速嫁了吧(。   今日无奖问答:少爷是什么房子着火了哈哈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车厘子的麻麻】 5瓶;   【。】 4瓶;【-imzheng】 3瓶;   【宝妈】、【岁岁】 2瓶;【派大唾沫星子】、【ryou】、【别勾小狗】、【薰衣愺の梦】、【yyyyy】、【folla】、【瑾瑾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修】“我成为你血液里的一泓。”◎   放在身侧的手机震动出声, 她刚才玩一半的消消乐小游戏结束了。   他身上像覆着一层薄纱似的凉月,眼底的情绪干净而清明, 浓密的眼睫似卷翘的蝴蝶翩跹。   可能是光影都凉。   衬得他现在的模样也是清冷宁静的。   不知为何, 逢夏总觉得他像文艺电影在暗谧无人的深夜里拓印拉长的那道身影。   ——偏执而固执的等待。   ——狂躁而疯狂的寻求。   偏偏在面上,却似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显露。   她眼睫翕动,压下还在懵懂跳动的心脏,伸手触碰着他垂落在身侧的手。   和她猜的一样, 他温度很凉。   宋疏迟的目光睨过来。   逢夏弯着眼眸, “不一定非要忍。”   她眼瞳是漂亮的琥珀色, 清透得像盛着天上的灿灿星河, 有无数温柔的人间故事, 就这么看向他。   “如果对象是我,我希望你开心。”   “可以生气, 可以有小脾气,可以和所有人都一样, 反正, ”   她紧扣着他的手掌, 抚过他因为常年拉琴而生出的薄茧, 甜懒地说着:   “宋疏迟。”   “反正,我会来哄你的。”   少女的声音轻而缓的漾动在室内, 像无人途径的沉寂死水骤然投下小石子,圈圈层层的浪花激涌交叠,水渣似的泡沫拍打想礁石。   在沉默的海,也有震耳欲聋的声音。   一如从前,拼命地干着要寒冬绽出盛夏的荒唐事。   只有她, 会往这儿跃跃欲试。   /   宋疏迟确实是忙里抽忙回来的, 他甚至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就得去伯尔尼, 起得很早才是凌晨五点。   逢夏起床的时候还迷迷蒙蒙的,打开房门,他已在对面准备好要出门的模样。   桌上留着给她准备的早餐,他正垂着眼给她写纸条。   有房子的密码,陪731活动的时间,接送她去学校的司机,下次见面的时间……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她的事情考虑得清楚分明。   逢夏本来是没睡醒,看到他这样,心底发软。   怎么都要陪他出门去机场送他。   私人飞机管控要求相对少些,她送他上登机。   临走前,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就走过去抱住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弄皱了他的衬衣,糯糯拖着长音问:   “宋疏迟,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礼拜六。”他轻吻了下她的额角,“会尽快。”   “别尽快,你慢慢来。”逢夏说,“都来得及。”   他说好。   他回来还有六天左右,说快不快说远不远。   《Flipped》的宣传期来了,逢夏要上综艺节目跑宣传,偶尔还有一些外媒杂志的拍摄活动。   电影制作方很满意MV的效果,本来只是预定成电影的片中插曲,现在是定成主题曲,还有中国地区的片尾曲目。听巫宇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她也得飞趟美国跑宣传。   室外综艺录制现场。   少女蓬松的长发用红带丝绸编成低双马尾的三股辫,耳后束成精致的蝴蝶结点缀。   妆造姐姐心灵手巧,发型是甜妹,妆容上却不压低她眉眼上的凌厉和张扬,狐狸眼勾起,眼睫加长,五官精巧到似亲笔镌画,口红是浓艳的红唇色调。   穿着一身露肤度高的吊带碎花裙,少女甜感和明艳美人的气质并存,一颦一笑里像极刚出山的灵动小红狐。   采访时,这张脸一旦切上大屏,观众席里都会露出惊艳的欢呼声。   “真的好漂亮,看起来比电影还要怦然心动啊。”主持人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问。   “谢谢。”逢夏扬起完美的微笑,“电影的内容会更让大家怦然心动的,请期待1224上映的新电影。”   江城的秋冬交界,临近夜幕降临,室外温度快接近个位数。   一刚录制完,巫宇急忙给她披上外套裹起来:“还好吧?谁能想到他们场地忽然出问题了,只能这么录。”   是电台新进的实习生弄倒了棚内的logo,只能临时拿以前的设备架台。   “没事,我还行。”她吸了吸鼻子,“别去找工作人员的麻烦,已经比原定录制时间短很多了。”   化妆姐姐没给她打腮红,她皮肤粉,这会儿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冻出腮红的效果来。   “行吧……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没活了。”巫宇说着,送她走专用通道到停车场的位置,“你在这儿等等,有人来接你。”   逢夏在外面录了一个小时,被冻得脑子都不爱转,闷闷地扯过外套自带的帽子,盖住大半张脸,嗯了声。   “夏夏——”   她在原地等了会,她是怕冷体质,手还在颤,这会儿冻着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还以为是巫宇在喊她,回眸过去。   没想到会是顾泽西。   知道他家里就是玩这行的。   逢夏用力闭了闭眼睛,压着声音:“我告诉你现在这里还是电视台门口,我也不想在宣传期爆丑闻 ,给彼此留点最基本的面子行吗?”   说完她就想走。   顾泽西攥住她宽大外套的袖子,他力道大,逢夏这会儿完全挣不开。   “是宋疏迟的,你不想听吗?”   “我上次要跟你说的证据,你不想知道吗,为什么我和邵可儿认识这么多年,什么关系都没有,忽然就决定要和她订婚了。”   寒风呼号夜幕时分,冷风从袖口那被扯开的地方汹涌地灌进肌肤   她打了个激灵,愣神地抬眼望过去。   “——是他告诉我的。”   顾泽西将她拉到身边的位置,双手捏着她的肩。   “是他告诉我的,夏夏!他说比起你,邵可儿才是两全的办法——他根本不是什么喜欢你,他不过就是看不顺眼我,早早就惦记上你也不过就是想玩玩,他是在利用你来报复我而已。”   “你知道我们这圈子里的烂事,玩过的这个女人,跟谁都可以,他对你的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强大到莫名其妙的胜者占有欲。他那样连自己父亲都能害的败类,他会喜欢谁啊?!”   逢夏顿了半晌,手心发白:“你在说什么……”   他攥的力道紧,透过厚重的羽绒服逢夏也能感受到手臂上被捏疼的痕迹。   “我有证据,你看!”   顾泽西松开她,着急忙慌地去找手机翻微信的聊天记录,还未翻找到。一道灼目炽热的车灯猛地朝着他的方向照射过来。   亮得人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   逢夏抬手捂住眼睛,什么都没能看见,如野兽嘶鸣的咆哮声浪一波比一波猛烈,心脏被这的低鸣震慑得下意识地漏拍停滞。   目光白茫茫一片,只窥见一角布加迪的车标。   那声音却似越来越近,疾驰得带起一阵迅猛无比的飓风席卷,前方像能引得人身陷囹圄支离破碎的可怖黑洞。   没有任何的倒计时,超跑猛地加速,直直朝着他的方向横行而来。   “滋啦——”   银灰的跑车干脆利落地甩尾,车辙印在初冬也似要灼起一连串熔浆沸腾的火。   前盖已吞噬顾泽西的脚边,只差几毫米。   他未来半年都该在轮椅上度过。   顾泽西的脸色倏地苍白如纸,眼瞳呆滞地怔然放大,方才还紧紧握在掌中的手机像簸动掉落的皮球,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额角都是黏腻的汗,腿还在发抖。   车停了。   苍白世界的正对面,男人冷白的衬衫矜贵而纤尘不染,锋利的下颌明显入目,单手,修长而漂亮的指节轻懒地搭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夹着猩红的烟,漫不经心地抵放在车窗后视镜的位置,轻轻一点。   灰烬簌簌落地。   那双深邃黑沉的桃花眼神色淡淡。   就这么居高临下,游刃有余的睥睨而来。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什么不对劲,甚至温和地弯了弯唇,不疾不徐:   “好久不见。”   “……”   逢夏急促的呼吸都还未平,她拉下罩在头上的帽子去看,才注意到这车完全是冲着顾泽西来的,角度把控得奇好,连她的裙摆都没碰到过。   只是在那一瞬间,超跑孤傲又不可一世的声浪响起时。   她清楚无比地感知到,如果不是她在这儿。   ——他一定、一定会撞上来。   逢夏轻呼出气,没压着声音。   “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车门掀合。   她坐进副驾驶,和外头呼啸疾驰的寒风截然不同,车内密布着温热的暖意,像闯进未走完的夏末尾声。   谁也没说话,一时间车上静得有些骇人。   逢夏感觉热了,把身上那件外套脱掉放在一旁,闭狭无声的车内一时间只有她窸窸窣窣拉拉链的声音。   他似是扫了她一眼她的衣服:   “会冷。”   他还在抽烟,没关窗。   “现在不冷。”逢夏自顾自地说着,“我在室外录制节目来着,刚才真的没力气挣开,不是你想的……”   在她话要说完之前,他清淡落下两个字:   “知道。”   不是怀疑她的意思。   那就是纯纯在对顾泽西不顺眼了。   逢夏觉着安静,随手播了车上的音乐,她不太认识江城这弯弯绕绕的路,也不知道他要把车到哪儿,慢觉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看不出是不是私人的,周边却都是价值连城的车子,没看到旁人。   她猜。   这一排应该都是他的。   车停,声浪也灭。   逢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疏迟:“三个小时前。”   逢夏那会还在化妆间准备录制,手机不在身上,“这样,你直接来找我的?”   “嗯。”   在上次片场拍摄之后,逢夏还是第一次看他抽烟。   她从未见到有人会把矜贵不染尘埃和痞气结合得这么好,那点橘红的火光映上他高挺的鼻梁,眼睫投出沉暗的晦影,懒怠又勾人心痒的散漫。   那点缠绵的火光和烟气,冉冉晕上他那双温情而蛊惑的眼。   任谁都会幻想,这双眼里,全部都是你的痴狂模样。   视线一点点变得迟缓,心跳却在他如春水煎茶的动作里怦然起舞。   野得很。   他抽烟野,不抽烟也野。   该怎么说,用他把小姑娘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劲儿来谈。   叫做带感。   只是,除了她,应是没能人见到永不下俗世的他会如此。   她那点放肆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里扭缠,她承认,她对宋疏迟有的那些放·荡的占有欲,从来就没少过。   于是,在下一秒,逢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后背抵着他刚刚还漫不经心触碰着的方向盘,膝盖靠着他腿边,跪坐在他身上。   烟草萦纡徐徐白雾里,是迷朦的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她动作野,压在锁骨上那点红色的纤细吊带滑落肩头。   见她这动作,他似乎也没有半点意外的情绪出现。   只是桃花眼里晕上兴味的笑,低低的,略显粗粝的掌心扶住她纤细的腰,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她腰侧的位置。   像在看她还有什么招。   四目相对。   她粉白如凝滞的肌肤还有冻上的红晕,带着冷意的细长手指握上他那截漂亮的腕骨后,嫣红的唇瓣触碰向他那燃了一半的烟。   她熟稔地吐出烟圈,烟蒂一圈的潮湿色。   她很小就入社会了,做这些只衬得一身风情骨,窗口涌进来的吹得她肩上那摇摇欲坠的吊带曳动。   她笑:   “问你,我今天这妆好不好看?”   对面男人的灼灼视线打量着她,桃花眼缓缓勾起,似是意蕴悠长地笑了声。   “像未成年。”   她喜欢锋芒毕露一些,几乎没有这类甜系的衣服。   对视上他的目光,这样的动作和暧昧氛围,她又觉他说的不是“未成年”的事情,耳根慢慢热起来,嗔他:   “宋疏迟,你正经点。”   他低笑了声,按灭她唇边的烟,没再让她抽。   “夏夏,是谁不正经?”   “我这不是在哄你吗。”逢夏应得不带半点理亏。   刚才他连话都不爱说。   不这么哄怎么哄。   他的目光似游移到她那段雪白的肩颈,修长的手指轻轻往上,她坠落深渊的吊带重新回归正轨。   她皮肤在刚才被冻得发凉,他的掌心热度发烫,那点停在她肩颈上要碰不碰蔓延开的热度,勾得她呼吸凌乱。   他那双沉寂的眼看不出任何波澜,轻笑了声,略有兴味:   “就这么哄?”   言下之意。   这么没有什么看头。   “……那试试。”   逢夏吃不了激将法,主动往他身边贴得更紧密了些,手环过他的脖颈,凑过去吻他。   还是她点播的那首歌,旋律轻快且贴合他们现在所有的氛围。   “Ooh baby you should know for how long”   只有你值得我的天长地久死生契阔   “Just to make it one night for my baby”   给我一夜让我在繁星里探月   “One night for my baby”   这一夜我在你眸间化成微尘   “Just to make it one night for my baby”   我成为你血液里的一泓   “One night for my baby”   我们彼此交融   车厢晦涩逼仄,周遭还是要散未散的尼古丁催化剂,她吻得小心并不放肆,几乎是没过多久,他便伸手扣着她要退缩的后颈,侵略向她。   舌尖缠上,隐约能听见勾·缠的萦绕的水声,狂风不化雨,攻略城池似渡进来的猛烈气息席卷。   短裙的裙摆从腿根的位置游移开,热度蒸腾着往曼妙的曲线上攀。   比之前还要真切、分明、深刻的触碰,她余光一眼,能看见男人丝毫不乱的白衬衫,他手臂起伏着的青色脉络贴着她染成浅粉色调的肌肤。   比在把玩最名贵的琴,还要赏心悦目的动作。   逢夏脸颊热到极点,埋首在他肩颈里,溢出一声嘤·咛。   她本能地就想躲,却被他牢牢按着腰,她娇气唤他,卖乖求饶。   “你别……宋疏迟,我疼……”   他居高临下的主宰动作不松懈半分,沉暗的眼睨向她。   似危险的信子警告、似情人间最暧昧熟稔的体贴,他缱绻吻着她的颈边,温柔斯文地轻笑着:   “宝贝。”   “你再这么撒娇,只会更疼。”   “……”   作者有话说:   夏夏:!@#¥%%……¥(谢   周末快乐今天也会有刺激的评论的对吗!!   ①   歌词源自——《For My Baby》   译本源自——Lemur是小玥仔哦(ps:z这个翻译真的绝美啊哈哈哈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思佳很优秀】、【56952565】 10瓶;   【啊嘞?!】 7瓶;【momo】、【多吃鱼】 6瓶;   【yyyyy】、【-imzheng】、【·月光变奏曲·】、【芒果榴莲西瓜全部吃光】、【阿妍有点懵】、【纯净水】、【易洋yee】、【归晓向晨昏】、【东方树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我只偏爱你。”◎   被触碰过的地方像即将点燃的烟花信引, 一路燃起七零八落的火星子,像迸发出最凶猛而耀眼的光亮。   男人发哑的低笑声还未散, 磁沉调, 闷闷徘徊,听得的人心口不由得随之共振。   她的裙摆被弄成褶皱堆叠,堪堪遮住腿根的位置,颈间还伏着清冽而滚烫的气息, 隐隐的, 那点触碰像是要烙印到灵魂最深处。   她脸颊热度上涨, 有些恼地去推他, 糯着声。   “别……我明天要上镜的。”   她皮肤嫩还白, 平常用粉底都是最白最白的色调下去调的,基本轻轻一按就会染一圈水红色, 更别说现在。   她估计有的地方已经起吻痕了。   逢夏沾着水雾似的眼睫扇动,她唇被他吻得发麻, 跟没了力气的小猫似的低在他的怀里。   似是见她这忽然卖乖的模样玩味, 宋疏迟敛眸笑了声, 手整理着她不知何时凌乱掉的双马尾蝴蝶结, 慢慢捋着她的往上走的短裙。   他斯文调笑着:   “宝贝哄人确实没什么诚意。”   “……”   都这样了还要没有诚意吗!   逢夏的呼吸还未平复,额角难得在初冬来临时分冒上细汗, 她凌乱的衣服被他整理的差不多,只是还有褶皱。   她目光打量过他身上的衣物,和她像是两个极与极,完美到挑不出错处来。   倏地撞进他黑沉的眼眸里,染着几分浅薄的欲气, 偏生他的衬衫不乱, 神色也是清明, 这点反差勾得人一直情不自禁地想要往他那看。   像浅尝辄止不得趣味,他这会看上去比平时还要野些,看过来的目光都似带着浓重的侵略感。   在那瞬间,她怀疑他是真想动真格的。   未关的窗落进继续微凉的冷风,寒冷和灼热一同攀附在她的肌肤间,耳际似是还能听见肆意风声的回响。   逢夏还什么力气,这会懒洋洋的像只猫窝在他怀里,她有些走神,还播放在耳边的小黄歌倏地断了,被她手机的铃声取缔。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清晰分明。   陌生号码,地址江城。   逢夏这几个月都太熟悉这种陌生号码的来电人是谁了,她目光本能地看向他,在她动作要挂断之前。   宋疏迟漫不经心地扫了眼:   “接。”   “……”   “夏夏——”   顾泽西刚过劫后余生的声音就这么荡漾开。   电话里的男声絮絮叨叨地说话,一句句都是顾泽西情真意切的恳求。   “夏夏你相信我——”   “宋疏迟骗你的,他不是好人!”   逢夏没挂电话,把玩着他垂落在身侧的手,骨节漂亮分明,十指修长。   她想,他如果去弹钢琴应该疯的人也只多不少。   “饿了。”她喃喃道。   似乎没人记起来回荡在车内的电话声。   “想吃什么?”宋疏迟不疾不徐地问,“川菜?”   逢夏摇了摇头,说起这事儿她就想起来之前在M2他们说的那话,“你不是不喜欢吗,回去吃就行。”   每次按她的口味出去吃饭,宋疏迟其实基本都不会怎么动筷子。   更多的是在看她。   逢夏想着他刚飞回来的行程累,“反正我最近也得减肥,吃清淡的。”   最近又要抛头露面,她身材偏辣,上镜总是会些丰腴,体重还得往下降点。   他说好。   这回问完吃什么,电话还显示正在通话中,但是对面已经一言不发许久了。   他们都没压着声音交谈,内容和人都好辨认,逢夏似乎都能想到顾泽西在那头憋屈又无解的表情。   她轻懒的笑着。   “说完了?”   “说完我就挂了,不管你有多少个电话,不要在给我打电话了。”   逢夏向来秉承的是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会还千百倍,宋疏迟能给她的安全感,她一样能给回去。   她要爱是平等纯粹的,一味的付出只会让人感觉到疲惫。   所以。   逢夏贴在他怀里挂了电话,似呢喃的说。   “他今天跟我说了很多废话,但我一句也没有信。”   停车场的时候,逢夏注意力全放在顾泽西跟她讲的话上,她其实并未注意到宋疏迟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听见顾泽西说的那番话。   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我信你,顾泽西说的话我都当做是废话。”   逢夏蓦地起身,对视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地。   “宋疏迟。”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这是他们之间,到目前为止,第一句最清晰明了的告白。   不是情人、金丝雀,也不做他取乐的玩意儿。   她经过千百倍提醒也没能让自己守住那道洛希极限,万有引力的定律是谁都违背不了的,她逆了浑身挣扎的反骨,心甘情愿地企图妄想他一回。   她知道“教训”在前,知道自己不足一提,知道他们间所有的困难和阻碍,这一跃,必定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但逢夏。   喜欢就是喜欢了。   她从不骗自己。   因为是他。   她傻逼的愿意做一回扑火的飞蛾。   她目光赤诚而干净,那双清凌凌的眼融着整个宇宙最纯粹夺目的星河。   “我信你,所以你不要骗我。”   不要骗她。   /   银泰。   逢夏懒散地靠在他家不知是多名贵的沙发,在玩他上次充钱了的麻将APP,女声带感的“糊”“碰”“二饼”,和这座高雅纤尘不染的屋子格格不入。   手里的白板还没打出去,他手机里滴出七七八八的邮件信息。   有的是意大利语、有的是英语,有的是学校里老师发过来的,不一会儿,这些自动跳出的内容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知道宋疏迟忙,这会儿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和他这忙碌的范围。   他才到书房处理事情半个小时,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逢夏咕哝着:   “又不是超人,怎么什么都要来问。”   “——问什么?”   宋疏迟约莫是刚忙完,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坐在她身侧的位置。   似是觉得累,摘下眼镜后可以看见两道清浅的印子,他抬手揉了揉。   “没什么。”   逢夏退了游戏,把手机递给他。   “有人找。”   她随手点播了一部港片电影在看,注意力却一直若有似无地看向身边的人。   男人似乎什么时候都是板正而优雅的,靠向沙发上的动作完全不似她那般没规矩,桃花眼微敛,散漫地回复着消息。   若是平常,她一定会觉得这个画面赏心悦目。   只是现在觉察不出半点这样的心思来。   逢夏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他刚忙完巡演和音专的录制,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回国,去接了她,然后依旧没有半点罅隙地忙到现在。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逢夏电影都快看到高·潮的部分,他才处理完那些消息过来抱她。   似乎是真的累了,埋在她的颈窝里,像在从汲取她身上的热度和暖意,只有一点窸窣布料的动静,抵过来的呼吸低而沉。   逢夏怔了会。   现在这个姿势,她整个人都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连他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晰分明。   他的体温偏高,熨烫得她掌心也泛起些许热度。   须臾。   逢夏轻抚了下他的发,轻声问:“是不是累?”   宋疏迟的声音轻了许多,低低的,像是被困意席卷,只是本能地在应着她说的话。   “没事。”   她转身看向他:“去睡觉?”   宋疏迟:“要练琴,专辑演奏曲。”   逢夏发现,他真的是标准得过分的完美主义。   什么事情都会做到最好,绅士地照顾身边人的感受,拒绝的话也是善意而温柔的,他一直披着如清冷月的完美薄雾,遥遥远远,高高在上。   谁也触碰不到半分真实面。   从上次他说的那些她就有预感,好像一次错误便能把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人生对沿轨行驶有疯魔的执着。   “宋疏迟。”她忽的软声唤他,“没有必要事事都是完美的,会和不会,在我们这个年纪来说,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他没有常人会有的正常情绪,在旁人看来反倒成为了理所当然。   可他也不过是还在大学解惑的年纪。   逢夏牵着他的手,慢声说:   “并不是优秀的人就不可以有任何的失败,人本来就无须完美,这世间芸芸众生,弱者有弱者的强大,强者有强者的懦弱。”   “人间百态,本来就没有谁是十全十美,你真的已经做得够好的了。”   室内没怎么开灯,大半的光影都来自落地窗外江城繁华迷人眼的霓虹和灯火,杂糅着电影里清浅的粤语发音,731趴在窝里睡的正香,四脚朝天,背上蓝黑的毛蓬松到像炸开的棉花糖。   男人的视线慢慢在一屋子的生活气息里聚焦,最后定格在她身上。   时间有些久,挂在墙上的分针咔哒走动的声音都似能听的一清二楚。   半晌。   他轻笑了声。   逢夏一点儿不知他在笑什么,偏轻偏磁的声音,浅淡的轻笑,似乎是真觉得得了趣味,蛊惑的桃花眼弯起来,懒怠的笑意在眼底漾开。   他很少这么笑。   比十里桃林还要润泽骄盛的春景,几乎一点点勾得她耳尖发热。   “……你笑什么?”   他就这么轻笑着说她没理解清的话。   他说,她一点也没变。   逢夏本来就不爱变,她才不要被世界磨平棱角,宁愿痛死也不和这操蛋的世界同流合污。   她要是最热烈的夏天,最灿烂的午夜焰火,什么都该是自由而恣意的人生。   可以腐烂。   不要屈膝。   逢夏见他的心情好多了,转眸继续看她了一半的港片,电影有些老画质影影绰绰的,她听得懂,也没有选择要有字幕的版本。   安静地看了会,发现宋疏迟还坐在她身侧。   她刚才被逗弄得恼,现在也生了点恶劣的心思,朝他扬了扬眉梢: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宋疏迟稍顿,温和应:“嗯?”   “夸你聪明。”   其实不是,这会儿主角俩人正腻歪着说情话。   但宋疏迟不是会说情话的性子,和他那双含情眼截然不同的,她没听到过他怎么说情话。   连喜欢,还是她今天说的。   目光瞥到他那件矜贵不乱的家居衬衫上,他似乎什么时候都是这般含着些难以接近的意味。   逢夏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身看他,狐狸眼勾着,半哄半偏的姿态。   “少爷,在我们广东,不会说这句话都会被拉出去打的。”   “……?”   他笑了笑,也聪明的知道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那夏夏教我。”   逢夏放缓速度,一字一句地慢慢教:“我挂住你。”   她教得小心翼翼,因为害怕被他察觉出端倪,她甚至没敢教电影里出现的那句“bb”。   他的语言天赋也该是点满的,她教了一遍他就学会了。   男人说粤语的声音和普通话截然不同,好听至极,清润的嗓音会变得有些低磁,带着些磨人心弦的慵懒调子,温柔而悠长的。   像在初冬时分要落下的第一场浪漫初雪,飘飘摇摇的,缱绻远远大过寒凉,他就这么看向她,温和又浪漫地说:   “bb,我挂住你。”   ——宝贝,我想你。   逢夏的心蓦地漏跳一拍。   她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那瞬间好像被初雪淹没掉脑海里所有的想法,只知愣愣地看向他。   在慌张的心跳落回胸腔之前,逢夏压下那阵悸动的少女心,她轻咳了声,假装刚才不过是是最正常的问好话,重新转眸去看电影。   “……嗯,说得好。”   “我们家都这么说话。”   “……”   她的眼睛是放在电影上了,注意力没回来,愣了会不知道电影女主角进展怎么回事儿,极小声地说了句:   “没看到。”   闻声。   宋疏迟抬眸扫了眼,道:“丢了,她在找人问钱包夹层的照片。”   逢夏恍然大悟:“这样。”   不到三秒,她僵硬地眨了眨眼,慢觉出不对劲,转头看他。   “不是……你不是听不懂吗?”   冷白的手盖上那叠刚刚翻阅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盖上,宋疏迟摘了银边眼镜,眼神在光下反射出些许玩味,问:   “谁说我听不懂的?”   “那我教你说你都——”   话说到一半像梗在唇边,反应过来了,她上次在小树林打麻将也说的粤语,他是听得懂的。   逢夏耳朵漫上红晕,起身就想走,有些羞赧地唤他。   “……宋疏迟!”   身边的男人很淡地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把人带回怀里,抚慰着炸毛的小猫,缱绻的笑声像贴着她的耳畔。   温柔的粤语调子,落得她心动,字字清晰入耳。   “我挂住你,钟意你,亦永远只锡你,bb。”   ——【我想你,喜欢你,也永远只宠爱你。】   ——【宝贝。】   作者有话说:   锡晒你其实是那种非常非常疼爱你,只宠爱你的意思,真的语言和语言之间很困难我感觉你们是懂我意思的对吗。   夏夏:错了QAQ,他说情话的时候更要命(。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是枟】、【多吃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xixixiy】 5瓶;   【屁屁崽的小宝】、【多吃鱼】 3瓶;【Rhea】、【纯净水】 2瓶;【66268780】、【yyyyy】、【·月光变奏曲·】、【ryou】、【葵宝·】、【67063735】、【薰衣愺の梦】、【归晓向晨昏】、【派大唾沫星子】、【yyy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这就受不住了?”◎   地暖轻缓沁入室内, 初冬的寒凉在对视上彼此那双眼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粤语的发音和短句都是地道的停顿方式, 声音也好听得要命, 说情话时那双桃花眼一动不动地注视向你。   真诚的、温柔的。   只让她想起——春风化雨,万物润泽。   逢夏慢吞吞的眨着眼,没一会儿,压不住眉梢的笑意, 问:“你点改识粤语嘅?”   “我妈系广东人, 同我妈响广东踎过。”   她用粤语说, 他便用粤语回。   说实话, 逢夏太喜欢他说粤语了, 听起来没有天堑似的距离感的,很纯正港片电影那种缱绻的情人调。   她轻声说了句难怪。   他的京腔并不重, 逢夏还以为是因为他从小就在国外留学的缘故。   没闲聊一会儿,她的耳朵忽得传来一阵微凉的热度。   宋疏迟微敛着眸看她, 从她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男人眼睫落下的那一小片灰色调阴影, 他略显冰凉的手就这么触碰着她的耳朵。   有些像在逗弄小猫咪动作。   她不习惯被人碰耳朵, 身体一下的就僵硬住。   “系咪钟意听我讲粤语?”   ——是不是喜欢听我说粤语?   男人像一举看透她所有小心思, 缓慢地轻笑了声,弧度淡淡地勾起了眉眼。   “bb, 耳仔甘红。”   “……可以了可以了!”逢夏拂开他的手,耳热得紧急切回原来的对话模式,“你别说了,接下来半个月你只能和我说普通话。”   这斯文败类的劲儿她抵不住。   逢夏起身望向窗外灯火恢宏的夜景,江城的建筑向来都是高耸入云, 正对面环绕摆放着当代顶流艺人的大屏广告, 星光熠熠。   画面里的女孩对着镜头笑得自信张扬。   她还是个三流网红博主, 受着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也曾在路过商圈时,费劲抬头仰望过那巨大要盖过长天的屏幕,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人,而为之驻足停留拍照的只多不少。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必定要万人空巷,为她而来。   只是看向大屏的那晚。   逢夏并没有想到过,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如幻梦。   /   《Flipped》发布第三天。   【哇哦第一次看见MV拍得和电影一样,这画面感绝杀。】   【谁懂!逢夏这张脸要不要这么绝,她真的好适合大屏幕,每一个看你的眼神都是故事感,那种怦然心动和理智的对抗被她诠释得太好了!】   【啊啊啊我的宝藏女孩儿@逢夏终于被发现了!她真的业务能力比长相还要绝,而且巨无敌宠粉!在大屏幕活动这么多年没有黑点!我永远兢兢业业的女鹅,真的入股不亏!】   【我说为什么这么大一个明艳美人最近妆造都是往甜美方向走,原来在藏这个反差!真的好惊艳啊!】   【我真的很好奇MV男主是谁,这个背影和轮廓看起来真的好帅!感觉就是修养很好的世家贵公子啊!】   【他们俩CP感冲出屏幕,真的好想看脸!我愿称之为是我的怦然心动!!】   【……】   全网搜索量暴涨,而短视频台的热度和点赞度续航远远高出想象,极具氛围美感的拍摄画面引起大幅的翻拍挑战,自来水热度席卷。   逢夏肯定是有幻想过自己有一夜爆红的一天,但那也仅限于是在做梦的时候,她对每天都笑得二五八万看不到眼睛、且一直对她碎碎念“夏啊”、“夏啊,你真的出息了”、”夏啊,我的爹啊”的巫宇——   心如止水。   她只是作为演员参与了《Flipped》的女主角,并没有和电影有什么瓜葛,却也受到片方郑重邀请到沪市共同参与电影的首映礼。   因为她带动电影在国内的宣传热度。   逢夏看着桌面上一摞又一摞送过来的电视剧剧本、综艺邀约、自媒体博主的采访……甚至是她自己网络平台营业账号暴涨的浏览量,一条比一条高得吓死人的广告报价,都没生出什么太大“红了”的实感。   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红了呢。   那天和林意眠只带着个口罩去学生街吃烧烤,不到十分钟整条学生街堵满了要来拍照合影签名的人,她那天光签名就让自己的腱鞘炎复发,在百无聊赖的时间缝隙,看了眼隔壁烧烤摊贴出来的海报——   是《flipped》她那身单人的红裙海报。   有店面在播放宋疏迟为《flipped》演奏的小提琴曲。   再看看这条因为她堵密密麻麻的街。   逢夏倏地想起几个月以前。   她被华希压榨得喘不过气来,辛辛苦苦给顾泽西拍的微电影,连个主角的名头的都落不到自己身上,烧烤摊的同个位置,她踌躇满志喝到烂醉如泥。   那晚夜半,她醉醺醺地说:   “——我要意气风发要星光璀璨,也要一腔孤勇,更要,扬名立万。”   她喝多了在说胡话。   在浩渺的天地前,漫天是窸窸窣窣成丝线串联人间的雨,橘红色的街灯落得市井小巷都腐朽气息浓厚逼人。   宋疏迟就坐在她身边,温和而游刃有余的,一字一句应她:   “来做我的女主角。”   “——你要的,我都能给。”   她不经意地想着。   他对她,从来言出必行。   从来。   ……   红或不红,其实实感最大的是身边的人。   最先知道逢夏在一转眼高傲如天边云的人,是顾泽西和华希。   逢夏这么迅速的走红,也有一部分凭借的是NGC3132不要钱似的给她铺的推广资源,一个MV的上线做了八百年宣传,想不让大众看见都难。   但有的人强捧不了,逢夏就属于那种不用上那些小而杂乱的资源,也多得是迫不及待向她递资源的手。   正应了华希那句,有的人命里带红。   顾泽西路过高奢商圈时,正有网红在翻拍逢夏《Flipped》最出圈的那幕隧道点烟场景,一模一样的妆造,这网红团队人多设备全,能搭成一个完整的拍摄队伍。   只是东施效颦,演不出逢夏半分那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生命力和风情。   更别谈脸。   顾泽西多看了眼,正好撞上华希看过来的目光。   一目了然。   华希留不住逢夏,却找了个跟她风格有三分相识的女艺人在复制她的路线。   顾泽西低嗤了声。   “你就这么蹭她的热度?”   “她也是我带出来的艺人,也算互利互惠。”华希熟门熟路地请烟,他们俩虽有不和,但从未有过表面上的矛盾,“我现在也会想,是不是我当初管她太过了,她才逆反的。”   顾泽西接过烟,应:“她本身就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身边的聪明人,没有人再敢提逢夏和他的那段过往。   顾泽西也想过很多次,当初就是把逢夏逼得太紧,现在才会一点退路给彼此留下,尼古丁上头,他冷嘲着:   “如果不是宋疏迟,她也不会对我这么绝情。”   “宋……”华希监控着画面的注意力骤然抽离,她压低音量,“给逢夏当背景的,是那位?”   片刻,华希便自我否认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当初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把逢夏逼得这么紧。”   顾泽西的眉心紧拧:“你也是因为他——”   话没有直白的说,江城冬日的夜风凛冽入骨,羊绒大衣也挡不住风一个劲儿地往里卷。   目光沉闷而无声的对视。   一个“也”,已经足够掀起一场蠢蠢欲动的迅猛飓风。   飞沙走石,无人生还。   /   12.24沪市首映。   逢夏是作为特邀嘉宾出演的,却也正儿八经地参演了全程,实际上一半的记着媒体都是宠着她提的问,但她人会来事儿,话题都会聪明地往电影内容上引,风头都是给电影或者主角。   接近三小时的首映礼结束。   逢夏接过巫宇递过来的压缩饼干续命,为了上镜效果好,早上拍杂志封面就没吃饭,忙到巴不得人有及格分身。   险些被噎到,她红着眼眶:   “宇哥,我不会放寒假也这么忙吧?”   巫宇摇摇头,语重心长:“夏啊,你寒假要飞国外拍电影的,我签证手续都早给你办好了。”   “……”   和以前的计划一样,他们给逢夏定制发展路线并不在国内,现在只不过是先给她叠一层流量滤镜而已。   演员还是要代表作来说话。   逢夏长叹口气,“现在要去哪儿?”   “庆功宴呗。”巫宇说,“我估计他们首映的票房不会低,也算是为了感谢你愿意来。”   逢夏和首映礼搭不上边,却也没收半分钱来当嘉宾。   推门之前,巫宇问:“要不要解酒药?今晚肯定喝得野,那主演可都是喝洋的。”   “用不着,”逢夏哼了声,“只要不喝混的,在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夏啊,低调,美艳女星是酒鬼也不好听啊。”   逢夏进门的时候片方、投资方和演员坐的地方都不一样,酒前高谈阔论人生和未来的环节。   她和几位演员碰杯,目光打量着人群簇拥的地,片方都是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西装革履推杯换盏,她只能从罅隙里探寻。   即便是在人堆里,也是最惹眼的矜贵色调。   高脚玻璃杯轻摇慢晃的血色液体,周围人碰杯时,杯口明显低于他,交谈声里,似有人在频频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在迫切等待着下文。   男人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多迎合、也不多拒冷情绝,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如沐春风却又寸步难进,好似在酒色场所划分出一道截然不同的地界。   逢夏怔然。   每次重逢,她都觉得他身上那股“高岭之花不下凡尘”的气质又浓厚了几分。   她低头轻声去问身边的巫宇:“他不是还在国外录专辑吗?”   宋疏迟不在娱乐媒体前露面,《flipped》没有半点他的宣传,首映礼片方邀请了几次他都拒绝了。   她很意外能在庆功宴见到他。   “你们小情侣腻腻歪歪还不懂吗?”巫宇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没用多大劲儿,但他块头大,逢夏脚步不稳地被他推出去,“特地来的,从首映礼开始就在等你了。”   她脚步虚浮地晃动,腰身蓦地被力道揽过。   铺天盖地的熟悉雪松香。   男人冷白的手亲昵地抵在她的腰上,没有觉察出半点不对劲,便就着这个动作继续和边上的人交谈。   有人在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Charles神神秘秘,骚包地来了一句,“和MV里一样的关系。”   ——怦然心动的关系。   闻言,宋疏迟的视线便漫不经心地睇视过来,也不说话,唇边带起浅淡的弧度。   不明显,很轻,像在逗弄着她似的。   逢夏悄无声息地捏下他的手,弯着眼,大大方方回应:“My leading man.”   ——是我的男主角。   她很嫌弃hero的肉麻,特地换了个词汇。   这话一开,想要上前打趣的人像找到突破口,Charles还挑事地说要庆祝贵公子脱单,祝贺酒一杯比一杯多。   在宋疏迟接过之前,逢夏抵了他的手腕。   “你就别喝了。”   比起照顾这个酒量奇低的醉鬼,逢夏更愿意自己喝酒,反正她也口渴。   在酒杯抵在她唇边的几秒,边上一直往这儿关注的巫宇很轻的诶了声,话还未放肆的出声,矜贵男人的目光平淡地往这儿一扫。   巫宇霎时咽回去。   这喝的……是混酒啊。   ……   逢夏一喝混酒上头就快,庆功宴没开始多久,她就已经昏昏沉沉地窝在宋疏迟怀里,看着缓缓上行的观光电梯,慢半拍地问:   “哪儿?”   宋疏迟:“酒店。”   逢夏耳畔是的顶层套房滴答刷开门禁卡的声音:“嗯。”   窗外变成魔都的不夜城,海上高楼林立,霓虹弥天。   她喝的不多,这回也只是刚开始头晕,逻辑思维健全,只是齿轮转动的时候会有些慢,缩进沙发里,用一双迷朦的眼,断断续续地问:   “你什么时候定的酒店?”   “一直有。”   宋疏迟就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蜂蜜水低到她唇边。   “醒酒。”   逢夏不爱喝甜的,喝酒性子就更难控,她忽的拽着他纤尘不染的领带,直接将人往身边最近的距离带。   四目相对。   少女唇边浸着樱粉色调,比在大屏幕还要惊艳百倍的脸寸寸放大。   这会儿她的眼是迷蒙的,狐狸眼天生就带着几分上扬的勾人意味,娇俏妩媚地乜过来,最抓人心痒难耐的献吻。   狐狸。   难怪粉丝叫她狐狸。   吻贴近,在毫米之前,她兀自停了下来,伸手去推开他。   小姑娘要醉不醉地喃喃念叨:   “你有酒味!我来之前你就喝酒了,所以你知道你酒杯里的和我的不是一样的。”   “你看我喝混的,你还不提醒我……宋疏迟,你是不是早就想睡我,你下流!”   “……”   逢夏说完半晌没听到回应的话,反倒是耳畔响起男人含着兴味的低沉笑声,晕着酒意,从喉咙里磁磁漫出,像是贴着耳廓的气音。   听得她耳畔发热。   似是真的觉得有趣,他轻抚了下她的脸颊,饶有兴趣地笑着问:   “夏夏。”   “我要是想睡你,你能好好的到现在吗?”   逢夏茫然地眨了眨眼,她第一次听到宋疏迟说这种略带颜色的话,没有旁人那种不入流的听感,他那双深邃暗沉的眼,总是不带半点情·色·欲·望。   说这话听起来反而莫名的……带感。   也确实。   她色,他要睡她倒真也不会说不。   逢夏听得愣了会,她这回思路确实和正常的小姑娘不一样,自己把人推开的,又主动凑到他身边,跪坐在他身上,言之凿凿:   “你为什么不想睡我?”   “宋疏迟——”   她拖着长音,娇气地喊他的名字。   “我这么漂亮美艳懂事体贴无所不能,你为什么不想睡我?”   这会宋疏迟真的被她逗乐了,清润的声线带着笑,桃花眼轻睨过来。   那点潋滟的缱绻,几乎让人迷了心智。   他也不喊她宝贝,也不喊夏夏。   “逢夏。”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喝了一杯混酒,不是喝了一桶。”   逢夏只到上头反应慢的程度,醉但并没有到要醉到见面不识。   似乎是觉得和他说话的功夫烦,逢夏下一秒便抵着他的唇吻了过去。   她和他接吻的时候总是不喜欢闭眼,她想看他不见波澜的眼里慢慢染上欲念的模样,只是他接吻也不爱闭眼。   她便真如一头蜉蝣勇猛无畏地撞进不知归处的深渊。   四周晦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自己咚咚作响的慌张心跳。   手心慢慢浮上细汗,她竟然在沪市的冬季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神经被酒精彻底淹没之前,齿被撬开,唇舌都卷着烈酒最后苦涩又辛烈的余韵,像要掠夺到连呼吸丢失,她只知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后怕地攥紧他冷白不乱的衬衫。   他总是如此。   好像能知道她所有的退路,并在下一秒来临之前掌着她不放。   吻一步步的加深,她羞赧地闭上眼,周边的感官在此刻变得格外的清晰,唇和唇的触碰变成最蚀骨销魂的存在。   她今天穿的是高开叉的礼裙,这么一动作完全露到腿根的位置,男人滚烫的掌心贴上来,掌纹好似能烙印进灵魂最深处。   痒意渐渐涌上,她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身上下来,仓惶的动作间,她的腿·根倏地抵上他的膝盖。   她抵着他的颈窝跟小猫求饶似的哼唧了声。   “别……”   冬夜无痕,好似一点点静谧的水声都听得清晰,触碰在她脊柱的温度,好像蛇吐信前的危险黏腻感,她完全僵得不敢乱动。   亲昵吻在她耳畔的声音带着哑调,轻慢又暧昧地调笑着:   “宝贝,接个吻就受不住了?”   “……”   逢夏眼尾已经潮红,萦着比醉酒前还要迷朦的水雾,她的裙子被弄得皱乱不成样子,偏偏他倒是衣冠楚楚斯文至极。   她那点羞赧的心理输给酒后的叛逆,就想看他入凡染情·色,边吻着他的颈间,边生涩地去解着他衬衣的领带。   她紧张也没经验,颤颤巍巍半天也没能弄下来,偏偏他不拒绝又不帮忙,隔岸观火似的游刃有余地看着她。   沉暗眼眸一寸寸睨过来那点侵略感,衬得他整个人又野又欲。   几乎不到一会儿,她便用眼神无声地向他撒娇求助。   他笑了笑,眼神在昏暗的暖光里带着些许玩味的恶劣,轻懒的声音极有耐心的,一字一句引·诱着她:   “叫哥哥。”   她眼圈微红,乖喃出声。   “疏迟哥哥……”   须臾。   “宝贝怎么不说全?”   他吻着她的额角,呼吸有些沉,偏偏还含着未散的笑意,温柔的声线,斯文地,一点一点地勾缠着她的耳际:   “要说——”   “‘哥哥求求你’。”   作者有话说:   夏夏:你非要这么骚是吧!!!   这少爷骗你喝酒就是想听你喊哥哥啊哈哈哈哈哈   你俩一章比一章野,搞得我最近这内容是一章比一章满啊可恶。   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下章预告:非常非常非常,又野又拽的少爷要出现了,前方高能预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小熊爱吃蔡】、【美乐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美乐子】 7瓶;   【车厘子的麻麻】 2瓶;【·月光变奏曲·】、【Rhea】、【薰衣愺の梦】、【星星要好眠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双合一】“哥哥,求你了。”◎   离开江城前, 逢夏没能看见红砖绿瓦覆鹅绒大雪的模样,她盯着天气预报半个月无功而返。   她生长的地方几乎不落雪, 冰雹都比雪花常见点, 这养成的习惯就是每年冬季她都极其期盼落雪的日子。   所谓南方见雪“疯”。   却没想到会在沪市遇见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飘摇伶仃小雪,簌簌从暗无边际的黑天坠落,室内火光交缠的柴炉发噼里啪啦的响动, 猩红的火星子碎裂满地。   没开灯, 葳蕤的火光成唯一一道隐秘而浓稠的暗海。   视线对视。   是连水珠落在地面上都能蒸发的潮热。   他温热的手指还贴在她最纤细而薄弱的脖颈间, 她粉白色调的皮肤, 稍稍一按便会起红, 一星半点的青色脉络在预示着心脏仓惶而猛烈的跳动。   他略显粗粝的掌心慢慢摩挲,轻点, 从不用劲,就在这阵动静里, 那双晦暗的眼, 极有耐心的, 温和地看向她。   叫逢夏无端想起最柔弱无害的动物, 才是丛林里最凶猛侵略的主宰者,聪明人, 要温火烹煮,正舒适的窒息水温,最温存而最理智的沉沦。   酒精沿着皮肤上的热度一分一寸地熨烫进心肺。   她的呼吸本能地停滞,意识丢失,身体自主交汇成独立意识的个体, 不受管控地颤巍臣服, 在彻底掉落进黑洞旋涡。   她贴着他的耳边, 小声的,甜软地唤他。   “哥哥,求求你了。”   她很会撒娇,杂糅着气音,糯糯地拖长的声线刚起,便明显感觉身边的人忽的停顿的身影。   短促的,转瞬即逝。   只是这一下也够了。   逢夏轻灵地笑起来,狐狸眼晕着红晕,那点纯欲的风情似与生俱来,挑衅似的稍扬,眼底的意味分明——   她不当输家。   这点氤氲开的得意刚浮上眼几秒,她唇瓣倏地一疼。   强势的吻重新覆上,那只攀在她脖颈上的手不知是何时覆盖在她的眼间,那点火星的光亮彻底殆尽弥散。   吻和呼吸皆乱。   午夜初雪的狂欢轨道,交叠的汗水翩跹,比晒化一滴滴往下渗的雪白奶油还要黏腻的感触。   她黑沉沉的视野里什么也看不见,被带着走,手心抵着热度,融在耳畔低而闷的声音成了唯一的渴求的催化剂。   她瑟缩着想躲,像以往一样撒娇求饶:   “宋疏迟……”   “躲什么?”   皓白的手腕被桎梏,分明的触感,她从耳后能腾烧到脸颊的绯色,血液都似要沸腾。   “宝贝。”   男人的唇贴在耳边,吐息缓慢,最清冷而缱绻的情人调,斯文又温柔地命令:   “握好。”   “……”   /   逢夏醉酒后都会睡到第二天下午,她喝混酒会喝出跟假酒一样的效果,脑海似还走着细密而昏沉的电流,片段在断断续续地飞驰。   她窝进被窝里,神色倦到感觉能继续睡到下个世纪。   只是喝个酒,浑身好像是被拆开重新组合的。   迟钝的神经霎时归拢。   逢夏眼瞳晃动睁大,猛地从窝里就这么坐起来,感受着昨晚潮涌倒带的画面。   是在如遮云蔽日的黑暗里,幻想中惦记过好几次想看抓床单的手,却是覆在她的眼前,她轻颤翕动的眼睫扫过他的掌纹。   是脸红心跳时分的动静,她一个劲儿地喊他名字说累。   男人勾着唇,视线从高处眄低,清浅的笑意像只带着蛊惑意味,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才教过你,”   “求人要说什么?”   “……”   逢夏脸颊倏地的热起来,羞怯,但目光又情不自禁地望自己手上看,所有的场景似是还栩栩如生。   她原来身上那件黑色的高开叉礼裙,这会儿已经在沙发上躺尸了。   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衬衫,随意盖过腿根,衬衫领口前三颗都没扣上,半边衣领滑落肩头,胸前深邃起伏的弧度惹眼,隐约还能瞥见颈间红痕。   ——他弄的。   她这凌乱未平,目光稍顿,始作俑者已经衣冠楚楚的过来了,领带叠身,黑色袖箍落拓出手臂富有爆发力的线条,沉稳而内敛,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透色的金丝眼镜。   优越的身高,居高临下似地看向她,唇边还晕着些笑意。   目光相撞。   逢夏随手就拿起床边的枕头朝他扔过去:   “——宋疏迟,你骗子。”   昨晚喝酒是没断片,但也有那么点助兴的意思,平常她是绝对受不了自己那么羞耻的喊“哥哥”,更不要说什么求人的话了。   说了也罢,狗男人最后盖着她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她扔得准,他躲得更快,不费力气地轻轻偏头,似乎连发梢都未被卷过的风吹动,桃花眼含着笑,意蕴悠长:   “看来是没断片。”   “……”   逢夏耳朵慢慢热起来,撇开眼。   “……我都说了我没喝多少。”   男人轻笑着未说话,坐在她身侧,邃沉的目光似在她身上扫过。   逢夏愣了会,跟着他的视线才慌张扯起半边衬衫衣遮住,嗔他:   “你还看?”   “我裙子被你弄坏了,很贵。”   出席活动的衣服都是品牌方借来宣传的,都是要还的。   若是旁人回答这话不是问价钱,就是说赔偿,但宋疏迟从不会在意这些,只是敛着眸,帮她揉着酸乏的手,问:   “你喜欢吗?”   意思是。   她喜欢,她就可以有很多。   “倒也没有那么喜欢。”逢夏小声说着实话,她转过身看他:“我手机闹钟你给我关掉的?宇哥找不到人会疯的。”   按行程她今天七点多就得坐飞机回江城拍广告,最近流量正盛,不跑行程是不可能的。   宋疏迟轻描淡写:   “你放假了。”   “这么好?”逢夏眼睛亮起来,紧紧拉着他的手指问,“你呢。”   她全国跑行程,宋疏迟一直在国外录他第一张古典音乐的专辑,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的。   她不想因为她他耽误正事,她已经尽量问得不明显了。   见状。   宋疏迟眼尾轻缓弯起,温声:   “夏夏,你可以直接说需要我。”   逢夏也慢慢笑起来,明白这个意思就是他也是有空的了,她这几个月压根就没有假期,难得要出门玩,絮絮叨叨地说着想买的东西。   换衣服前还不忘问:   “宇哥知道吗?奇怪,宇哥那爱财如命的性格不可能让我这么放假啊?”   她时常觉得就巫宇这性格,他们公司不该叫做NGC3132,应该叫钱123来。逢夏没多想,只以为是巫宇看在宋疏迟的面子上让她休息一天。   沪市还在下雪,路面浅浅覆上一层浅白薄纱。   逢夏的大衣是风衣,这会儿完全挡不住肩颈边的红痕,她出门懒,永远都是一部手机走天下,更不要说带什么遮瑕之类的化妆品。   在车上。   她看向宋疏迟的眼神越发哀怨。   “我要是被爆出来‘新生代小花纵·欲过度’,你就负全责。”   宋疏迟微垂着眸,在帮她戴围巾,他在平常就特备注重细节,好似围巾也丽嘉是最高雅的艺术品,有条不紊地理好,才漫不经心对上她已经看得有些呆住的眼。   若有似无的笑意。   “负责是应该的,但夏夏,”   “你对‘纵欲’是不是有误解?”   逢夏也是找到机会就皮,趁着在大街上,故意踮脚贴到他耳边,轻声问:   “有机会,您不是也没‘纵欲’吗。”   很明显,周遭像都僵硬了一瞬。   宋疏迟目光扫过她,只是这回逢夏却没看出来有什么意味,他淡淡地说:   “你不是醉了吗。”   因为醉了。   做这事儿,对女孩子不合适。   逢夏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像红了又没有红起来的耳朵,慵懒的笑出声。   有时候感觉他的反差是真的大,这纯情又纯情的感觉,天生就是拿捏女孩子的人。   又偏偏足够尊重她,什么都考虑好,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细节。   她笑得眼眸都弯成两道漂亮的新月,男人的目光危险又含着警告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逢夏见好就收,拉着他的手保证:“我下回绝对不喝酒。”   宋疏迟慢条斯理地重复:“下回?”   “……”   这少爷举一反三的能力是真快。   她想起夜半泛酸至今的手,她老老实实地闭嘴,挪开眼假装刚才自己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说是逛街买东西,逢夏没走几步就觉出累来,行程跑多了闲暇的时候反而变得动也不爱动,她望向不远处接电话的那道身影。   也不止是她。   簌簌落雪天,男人的西装温文尔雅,下颌线清晰入目,眸色清淡不见波澜,修长的指节轻点着手机背面,地道而纯正的美式英语清晰。   优雅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所谓天之骄子,只一眼也能叫旁人为之驻足。   女孩们的眼神黏贴上去,满目的兴奋和欣赏,她坐着喝咖啡都听到有人在说“好顶”“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斯文败类了”。   逢夏玩味笑着。   她从来没听过身边有谁敢称他为败类。   “——夏夏?”   熟悉而分明的烟嗓女声。   逢夏稍稍一顿,掀开眼皮看过去。   果然是华希。   “我公司的艺人也在这儿有活动,我来跟场。”华希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不似平常问得那般嚣张,小心翼翼的,“你最近……还好吗?”   逢夏其实并不习惯华希这么和她说话,应:“挺好。”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华希忽得抓住她的手,“陈许的人在跟着我……你知道的,上次之后公司没有发展前途特别好的艺人,他又想重蹈覆辙,你只需要送我上车。”   陈许是华希当年被迫到中城开疆辟土建立公司的罪魁祸首,富二代公子哥,交往期间使用暴力还要赶尽杀绝,华希当年被湮灭了所有气焰,在午夜梦回都是惊悚害怕的哭声。   逢夏自知和华希的人情早就还干净了,她微蹙了眉,倒也是不喜欢这种打女人还死缠烂打的烂货东西。   “车我叫了,就在对面,不远。”华希说,“我有心理阴影,一个人不想过去。”   逢夏看了眼华希报的位置,和咖啡店不到五米,只是在街对角而已。   起身之前以防万一,她给宋疏迟发了消息说离开五分钟送人。   “走吧。”   走出咖啡店,零下小雪花的寒气布孔不入的渗进,逢夏拉高脖颈处的围巾,把脸埋进去大半,只露出一双狐狸眼。   围巾是宋疏迟的,清冽的雪松和鼠尾草的味道浅浅沁入。   有种日式电影冬季恋歌的浪漫感。   逢夏看到遥遥开过来的大G,随意道:“你以后到沪市带个保镖,又不缺这个钱。”   华希:“嗯,好。”   大G的车门刚开,逢夏的动作停缓一刻,她好像在驾驶位看到了熟悉的人,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就想走,下一瞬——   后背猛地被人一推。   小腿磕碰到发麻,失重似的跌进车后座,口袋里的手机转瞬掉在地上,车门“啪”的震动关上,黑色的车子已高踩油门迅猛驶离。   /   逢夏没来过几次沪市,根本认不得这到底是要去哪儿,要落夜幕的下雪天,行人罕见,七拐八弯的行驶她没看到半点路牌。   大G的底盘高,她被推上来天旋地转,下意识用手肘抵避免撞到脸,现在分不清是骨折还是扭伤,疼得脸色发白。   不止是手肘,身上不少地方都磕碰得厉害。   逢夏咬着唇,冷冷地睨着前面的顾泽西和华希。   “——你们俩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夏你没事吧?”顾泽西扭头看这她的脸,微蹙,“我们是为了你好,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但你一直不听……所以只能这么做了。”   “你也知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还要逼逼赖赖个什么?”   逢夏又疼又气,都快感觉到自己突突跳动的额角,咬牙切齿。   “我劝你现在给我放回原来的位置,顾泽西,你知道我什么性子,今天这事儿我他妈会让你难堪一辈子。”   “夏夏我也是……”   华希打断:“你直接和她说正事儿,给她看,不然你们能理论到天明去。”   顾泽西直直将微信聊天记录放在逢夏面前,“你不信可以点进去看看,这就是宋疏迟本人的微信号,我没有骗你。”   5月2号。   顾:   【少爷,我有点事儿想问你能不能帮忙,是我家里的事情,那些脏耳朵的事情您也听过,   很小,想来请你给点建议,不会很麻烦的。】   5月3号。   隔天轻飘飘地一句。   S:【你和邵可儿,挺合适。】   “那段时间邵可儿家里人不想她进娱乐圈,是因为他这一句明里暗里的提点我们才在一起决定订婚宴的事情的。”顾泽西理性复盘,“五月三号之前,宋疏迟见过你,他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顾泽西作风高调,关系公开之后他的朋友圈背景就是她,身边人无人不知。   顾泽西激昂道:“甚至是他撺倒的事情,告诉你让你跟我分手,他这么步步为营,逢夏,你真的觉得他目的单纯吗?”   “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有宋疏迟联系方式的吗?”华希说,“上次舞室,也是他教的不听话的艺人该好好管 。   此前华希对逢夏的态度便是一半纵容一半管束。   是宋疏迟亲自,金口玉言提点的一句,“棱角太盛易惹祸上身”,华希冥思苦想了半夜才给逢夏定好的行程和路线。   他向来高高在上不屑多与俗人攀谈。   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对于他们便是奉若圣旨的指引。   其中意味不必多言。   逢夏的手臂太疼好像被人直接硬生生敲碎过骨头连接处,不过一会唇瓣落两道分明的齿痕,如任人勾画的苍白纸片,不见半分血色。   她说出口的话都变成气音。   “——手机,还我。”   摔倒前华希就把她的手机拿走扔在中控台,屏幕摔出一道沟壑分明的裂痕,来电显示不停地在外里进。   “夏夏,我怎么这么说你都不信,”顾泽西怒斥,“你以为你遇见宋疏迟是结束你所有的苦难,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你才有这么多麻烦?”   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手疼,心烦,浑身上学的气血好像都要迸裂似的喷涌。   “我最后问一次,你们要不要送我回去?”   空气仿佛能听见落针的声音,车子戛然停止在不知名的郊外,飘落的雪花黏贴在沉暗的玻璃窗上,滑落一行分明的潮湿。   顾泽西伸手去碰她的脸:   “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分手。”   逢夏往后挪开一步,嫌恶地躲开,被气笑了。   “你们是真能给自己找借口,是不是今天宋疏迟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去啊?”   面前一僵,她没给半分犹豫的时间,冷嘲出声。   “会吗?不会吧——他占三十功劳,你们做七十的结果,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纯?”   “你和华希,无非就是看我现在过得太好,又发现宋疏迟护我得紧,从他那找不到我半点的麻烦,就想着让我主动走,不是吗?”   她忍着疼,一字一顿也绝不愿让自己占下风。   “然后呢,再哄骗我当你们赚钱的机器,做一条听话的狗?”   逢夏嗤笑了声,她已经做素质人很久了,总有些人真的就是命里欠骂。   “这全天下的人不是都跟你们共用一个垃圾回收都嫌晦气脑子,我看你俩我都觉得愧疚,当初我就是一直傻逼的忍,才没能教你俩该怎么在你爹我这好好的当孙子。”   “……”   如果不是她手疼得要命,她真的很想起来揍人。   初雪夜好像也将世界笼罩成密闭的密闭无关的废墟,风吹过林,细微枝桠的动静向冷刀划过生锈栏杆的尖锐刺耳。   华希下车了。   听见动静。   顾泽西陡然去拉逢夏不及,手掌按住她脖颈围得完好细致的围巾,整条扯散开,凉意猛烈地顺着灌进少女粉白纤细的脖颈。   肩颈处交错吻痕也在车内暖黄光里暧昧的显现。   顾泽西瞬时红了眼。   “逢夏……”   也是在这个时候,逢夏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身体不自觉地往座椅最里面缩,受伤的手臂再次撞上车窗也不肯停。   她像颤巍而凶猛地小兽,死死渗血般地警告:   “你要是碰我,我一定会让你死。”   她开始分不清自己是疼痛的发抖还是害怕在发颤,两种恐惧的心里交织成最凶猛的风暴,不安快将她从头到尾的覆灭。   “滋啦——”   车门开了。   身前急遽倾倒进冬日室外淬着霜雪的冷气,零下温度的长风迅猛地往颠簸,这阵寒意几乎立刻让所有人本能地都打了个寒颤。   逢夏忍着疼抬眼朝着寒意的方向望过去,逆行截堵的炽热闪光灯刻出那道帮笔直隽立身形的所有轮廓。   空气里,再腌臜细小的绒毛、尘埃、颗粒都无处躲藏。   她一直为强忍着疼而建立起来的高耸入云刀枪不入的城墙,好像也在这瞬间浩荡地坍塌成云烟碎片。   眼角水渍似要往外涌,被抽掉所有力气,她哽咽着声,轻声无力地唤;   “宋疏迟,我疼……”   “……”   逢夏甚至都未看清宋疏迟是怎么动的手,眨眼间,原先坐在她身侧的顾泽西被擒住衣领,往后一扯——   一米八几的人,也汇成一道果决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抛物线,“砰”的一声摔在外面的野草地上,惊悚惨叫的哀嚎声连天。   逢夏怔得没有半点反应。   宋疏迟脱了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目光从她的脚尖逡巡到发梢,只字未言,就这么一寸寸地扫,一寸寸地看。   他冷白的手掌上是突起极有爆发力的青筋脉络,却像在捧着最名贵易碎的瓷器碰着她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分毫不敢用力,哑声问:   “这样疼吗?”   “……疼。”逢夏疼得手心都是潮湿的冷汗。   “没事了,别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冷情的眼里尽量地带着几分安抚的柔和,轻擦拭掉她额角的汗,“我带了医生,让他们上来。”   在他动作之前,她用另一只手攥紧他冰冷到刺骨的手。   “你别走……”   她现在,比起刚刚的紧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体温似乎都要比她还冰冷,那双永远温情桃花眼里分明是含着笑,她竭尽全力却捕捉不到半分笑意,那种冷冽逼人覆顶骇惧威压,即便是她,都要觉得心头悬着最锋利尖刀锐刺,惴惴不安,摇摇欲坠。   那是种,必定要天崩地裂,必定要嗜血才得安宁的窒息感。   寒霜好像要冻僵她四肢、五官、神经,冰渣在体内碎裂碰撞,咔哒的声音好像能将她的心脏撕裂。   逢夏害怕了。   她真的很害怕这样的宋疏迟。   “宝贝乖。”   宋疏迟温柔吻了下她的唇,像在哄着小朋友,也悄无声息地轻然松开她拉住的手,缱绻道:   “在这儿等我。”   “……”   被打开的车门重新关上,几位医生和护士连翻在诊治处理她身上的伤口,在大G的车门从新阖上之前。   逢夏看见两排肃杀、面不露色西装革履的保镖,零下的天气,他只穿了着一件矜贵纤尘不染的白衬衫,斯文地屹立其中。   天地的光影。   都要失色。   /   那样的场景,却没有任何一位保镖动手,所有的人都低垂着眼,不敢真的往事件的最中心去看。   大雪纷飞的天气。   矜贵的男人掂量着的手里钢棍的重量,桃花眼里漫起最盛况、最尽态极妍的桃林春景,铁棍清晰地撞击向地面。   他眼底便只剩下,最骇人的戾气。   修长而漂亮的手指稍抬,离得最近的保镖聪明地上前塞上西装外套口的手帕,一团团地往里塞,直至,严严实实堵住喉咙里要破天而出的声音。   “砰——”   闷而痛彻。   棍子敲打的是人体骨骼最痛不欲生却又不显眼的部位,只一下,顾泽西眼睛布满狰狞的血丝,全身疼得在肮脏的地面蜷缩,身体像煮熟无处可逃的虾,冷汗淋漓。   “砰——”   他朝着同样的位置,猛地砸下第二次,巨响轰然刺耳,地上的人却再发不出半点的声音和挣扎,黑色的裤管开始源源不断洇湿,像化开成团的墨汁。   宋疏迟的神色依旧润泽而温和,神色里含着浅淡的笑,居高临下,比黑天遮挡的圆月还要清冷纯白。   他就这么不疾不徐地睥睨着地上的垃圾,勾着唇问:   “——你怎么敢,动她?”   地面上的人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似是等待得不耐烦,男人懒懒地单手解开衬衫扣子活动,冷白深邃的锁骨贴上冰凉的雪花,他还带着那副金丝眼镜,眼神光在寒风里勾画成最温柔的色调。   下一秒。   铁棍“砰”的一声继续在向腰腹。   那成团塞进去白色丝巾骤然鲜红的吐出,要窒息的,粗噶的咳嗽声比划过玻璃的长指甲还要磨人耳朵。   宋疏迟漫不经心的轻笑了声,踹着他的腿:   “说话啊。”   “你弄疼的她?”   顾泽西像是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唇齿里只有最浓烈的血腥味,挣扎着想要说话,被自己涌上喉头的血梗得狼狈至极,口齿不清地说:   “不是……不是我……”   “不是你?”   宋疏迟不置可否地笑了声,开口声音平静而缓慢,声线便衬得是最温文端方的色调。   “她手错位扭伤了。”   “腿青紫了。”   “手很冰。”   “头发乱了。”   “她因为你,在害怕。”   “……”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列举。   须臾。   男人抬起脚尖,干净得反光的黑色皮鞋像在碾碎废弃烟蒂的火星子,如神明蔑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蜉蝣,精准地碾在他刚才受伤的部位——   顾泽西在刚才就痛得没法大喊,五脏六腑都被扯得撕裂,只能发出悲鸣的呜咽声。   他漫不经心地蹲下,轻轻地“嘘”了声,声音浅而润和:   “她听见会害怕。”   “……”   “聪明人玩游戏,懂得留有三分余地,不动对方的底线。”   宋疏迟的掌掐上他的脖颈,像掐死,又像逗,他斯文道:   “你想怎么跟我玩,我奉陪,可你,不该动她。”   这样不上不下的折磨,永远比最直接的暴力来得更加惊恐无措,顾泽西的脸上都是暴起的青筋,狰狞得快看不出原来的人形模样。   他只是仓惶,四肢无力,用尽全身力气往后一点点的逃: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地红雪。   缠裹着心脏的窒息,午夜罗生门主宰一切肆虐的地狱恶鬼。   漫天纯白的雪消失殆尽,只剩下他眼底冷冽深不见底的浮动沉潭,投下石子,在瞬时迸发滔天巨浪。   “不明显吗?”   一直淡笑着的男人收了眼底那点假模假样的笑,冷淡地偏了头,侵略和压迫感在这时彻底暴露无遗。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斯文金丝边眼镜下的眼冰冷,又恶劣得要命的,字字言出必行地落:   “我想,”   “玩死你。”   作者有话说:   您矜贵带感的在线为夏夏发疯的斯文败类少爷,已送达~   这章长得我真的窒息,作者没话说了今天。   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Y&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肥宅养生茶】 57瓶;   【包子】 3瓶;【folla】 2瓶;【52814667】、【Rhea】、【45026372】、【星星要好眠哦】、【薰衣愺の梦】、【67063735】、【北堂】、【派大唾沫星子】、【Ahh】、【东方树叶】、【瑾瑾瑾】、【小兔和小熊】、【·月光变奏曲·】、【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修】“她看一眼,我就心动。”◎   绿林抖擞细雪, 纷飞如鹅绒弥漫整街,越夜人越寂, 凛冽的寒意激得本能不由得哆嗦。   或许, 也并不是天气的缘由。   是铁棍明确划拉过地面的滋啦动静,是墨黑皮鞋凛凛踏过地面的每一步动静,风吹得灼目车灯的光影好似飘曳,缓缓映衬上男人温柔而深邃无关的眉眼。   比零下十度的天气要冰凉刺骨, 惊悚到人不敢抬头看的眼。   巫宇害怕地拍着自己胸腔心房的位置, 饶是他在以前上格斗场的时候都未见过这般狠辣绝情的场面。   这两排全是宋家在沪市最精锐、武力等级最高的保镖, 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地低着头, 甚至都没有望前看的胆量。   这样的场景里, 谁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一目可知。   跟着来的时候巫宇还在担心用不上这么多保镖,他想错了。   不是用不上, 是一个也没用上。   宋疏迟的保镖是带来护着逢夏的。   他的事情,他会自己动手。   男人白衬衫的袖口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染上的红, 他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居高临下气定神闲地睇视, 漂亮的手里拿着的好像依旧是最高雅、最名贵的琴。   优雅自持。   巫宇也开始冒冷汗。   宋疏迟这些年早就收敛了锋芒, 比起直接的暴力,让自己的手脏污这种低端手段, 他更崇尚艺术家精雕细琢的勾画,要一点点地夺走、剥削,要让人低着最骄傲的自尊耻辱的跪地匍匐,他要步步为营的把玩、欣赏,镂月裁云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可今天——   他亲自, 每一下, 都是自己动的手。   巫宇倒吸一口气, 或许从宋疏迟忤逆着家族也为逢夏开了那家娱乐公司开始,也许是更早前的纠葛……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宋疏迟真正意义上的动怒。   从在街头找不到逢夏的那刻开始。   那种所有的伪装在瞬间心甘情愿的坍塌迸裂,再也掩藏不住骨子里最极端的暴戾和狠辣,一点即燃,火星子凑成一场嗜血的燎原盛景。   疯子是没有理智的。   但可怕的是,疯着的宋疏迟有。   他要人痛,又不要致命,要地上的人清楚感受他每一次雕刻上的壁画。   巫宇吓到出口的话都哆嗦,他真的害怕闹出大事来:“少……少爷……”   没有半点回应。   巫宇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冲上去倏地抢过他手里的物件,一点不敢看来自上方压迫到人心颤的眼神。   “您……嗯,逢夏在等您……她还在车上!”   巫宇觉得那一秒好像能变成他生命里最漫长的一秒,骨骼都被人绷得死紧,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对面男人冷淡扫过他的眼神。   须臾。   好像那坍塌的城墙又在转瞬之间亲手被人一砖一瓦地堆叠起,最暴戾的氛围被骤然按灭回阴暗的角落。   宋疏迟淡漠移开视线,他的目光扫过那边看完全程跪倒在地上的华希,声线平和。   “处理好。”   “……好,您放心。”巫宇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   /   逢夏醒来时周遭都已经是微呛人的消毒水味道,四肢疼得反应急速回笼,目光钝钝地地往手边移动,手背吊着针在输液,另一只手被人攥着。   明明他没有太用力,看动作却像用力千万斤的力道在想法设法的留住她。   逢夏眼睫缓缓翕动,又重新闭上眼。   这一夜好像经历了场最荒诞又莫名的大逃杀,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筋剥皮似的夺走,脑子很乱,杂乱毛线团的另一端紧紧地扼着她。   听身边的动静,好像巫宇进来了。   “少爷,公司那边逢夏的行程,就是我们之前给她打造的那部电影,您看——”   他说话的声音哑:   “先停。”   “好的。”巫宇说,“医生说一个礼拜不要剧烈运动,她很快就会好的。那边的事情……我也处理好了。”   宋疏迟:“嗯。”   巫宇说完话就关门出去了。   逢夏的指尖轻微抽动了下,慢慢睁开眼,入目看到那件略显褶皱的衬衫,袖口还染着一星半点的红色。   他向来端方爱洁,从不会以如此形象出现的。   她的声音也是干涸的哑调。   “衣服怎么了?”   “没事。”宋疏迟调她电动病床的高度,递水温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了。”   逢夏轻咳了声,还是没让他把话题绕过去,她不是傻子,知道关车门前的那个阵仗势必是会弄出点什么的。   “谁的血?”   闻言,男人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袖口上沾染的那点颜色,敛眸看了眼,眼底的光被遮挡发梢下,轻描淡写:   “我的。”   “被他划到了。”   这“他”是谁指向很明显。   逢夏蹙眉,伸手就想去看他手臂的伤,动作一时不察拉动到自己还在受伤的手臂,轻轻嘶了声。   “别动。”宋疏迟按着她的动作,慢声解释,“只是划伤,不是什么。”   “划伤就不是伤?”   逢夏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弄得有些恼,就这他刚才靠过来的动作去看他袖口的伤口,也确实只有一道深度不大的小口子。   看完也不舒服,她越想越烦。   “我这气真的忍不了。”   少女这会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眼睛泛红,因为生气精巧的脸颊有些鼓,很想小白兔在吃东西时咀嚼的模样。   她约莫是真的越想越来气,絮絮叨叨的。   “疼吗?”   “你的手多贵他不知道吗?他怎么敢的呀?”   “哇我真的,我这个手也是没被扭伤我真的高低得暴力一下。”   “……”   没一会,一直像被阴霾彻底包裹的宋疏迟,很轻很慢地笑了声。   这会眼眸里的笑意真切,桃花眼勾着,漾动出一点勾人心弦的蛊惑,温柔而纯白,像春日阵阵抚过润泽暖风。   见状。   没有任何危险潜伏,逢夏的语调才稍稍放松,重新捧着那杯温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按道理现在应该是风波平静,救她的人是宋疏迟。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问点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她却感觉手心那杯水好像被她灼热的体温蒸熟,滚烫得咕噜咕噜的在冒泡。   逢夏眼神时不时往宋疏迟那看。   目光相对。   她没忍住,轻声落定一句:   “——他们说事情都和你有关系。”   逢夏做事永远理性占上风,她不要搅和成一团随着时间变成一根扎得心底会疼的刺,就像她不会因为宋疏迟就觉得顾泽西他们做的就是对的,她现在也不会觉得——宋疏迟做的是对的。   逢夏不知道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她有眼睛,知道他对她是好的,可被像个没有感情的棋子一样任人推弄。   这是她最厌恶的生活方式。   错位扭伤的手臂还是在隐隐作痛,她就借着这阵疼痛让自己的理智清醒,手捏着杯子的指面用力到发白。   “NGC3132,是不是你的公司?”   她听见了。   巫宇是听着他的话安排行程的,要飞美国出演的那部电影也是他打造的手笔。   “《flipped》是不是本来也不需要女主角?包括那天,你告诉顾泽西跟邵可儿走了,是不是一切都是在你的计划之内?”   逢夏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或许是因为宋疏迟本来就什么都不和她多谈,他定制好她的事业,也定制好了她感情的走向,她就这么像一无所知的木头,按部就班的走。   生活里都是精密天衣无缝的算计。   那算出来的感情,会有几分真假?   逢夏不知道。   她现在甚至开始白痴的怀疑他们之间到底有几分是真,他到底能演多少戏,演不演的出喜欢你的样子。   逢夏头疼到好像有一千万个人在脑海里不停地践踏着她的神经,垂着眼,声音比身上的温度还要低,她慢慢问:   “宋疏迟,我明明跟你说过,你不要骗我。”   不要骗她。   世界有各自运行的法则,一旦开始脱轨,什么都会崩盘。   可她成为他算计里的棋子。   棋子是不会离盘的,就像她现在真的很想起来痛骂一顿为什么,却总是在触及他因为她出现褶皱的白衬衫。   吞咽下所有的话。   和她以前千百般推演过的一样,洛希极限来了,她一无所有的在赌桌上也顽强地扒着边缘不愿意下来。   太多想要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在他要开口时,门口倏地被敲动,僵持着的氛围被涌动进来的陌生空气打断。   “那个……”巫宇小声地说,“方欣来了,说是顺路来看看夏夏,也有点事情想问。”   宋疏迟只冷硬又强势地扔下俩字。   “——出去。”   “出去看看吧,她来找你的。”   逢夏已经看得懂他们眼神里的深意,她和方欣本身就没有过什么交集,撇开眼:   “反正,我们也需要冷静冷静。”   说完,逢夏的目光便固定在窗外飘落的雪,毛绒绒的堆叠在沪市步步奇幻奢靡的高楼建筑间,江城也是如此,只有权贵才可以享受到最不被遮挡的天地。   不知为什么。   她想看海了。   /   方欣本来是为了顾泽西来的,她就在逢夏病房门口等,门没关紧,私人病房再怎么也能听到一点争吵的声音。   她确认完男人眼里沉郁的情绪,聪明的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圈,金丝雀闹脾气,可以换,却没有必要哄。   时时刻刻认准自己的位置,才是安全存活的方法,但这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准则之一。   对面的人可是宋疏迟。   他永远骄傲、永远高高在上,也永远,是所有人望其项背,只知费劲抬头似朝拜瞻仰的存在。   高傲如他,必忍不了逢夏那般不知进退的咄咄逼人。   方欣跟他在学生会的这久,察言观色早已做到极致,主动靠上去,柔声轻问:   “没事吧?”   “说。”   往上凑的身影还未步入安全范围,就已被制止。   男人身形隽立,下颌线条锋利明晰,微敛着眼,眼睫落下一片缠绵而温柔阴翳的,是女孩子一眼能被击中的优越长相和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准确一点叫,惊鸿一瞥。   方欣莫名想起学校里的人都这么说。   ——少爷看着温柔,实际上总感觉他很疏冷,就像人人用最美好的意象惦念,却也永世难及的清冷月,可能是良好的家教修养使然,他天生不费吹灰之力能得到的东西太多,事事游刃有余、波澜不惊,再来睥睨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人间,便只剩下如神明审判一切的高傲和冷漠。   ——世间规则繁多,可一切皆由他意。   他能得到太多。   便没有什么是他真正想放在心上的。   就像从刚才到现在,他甚至都从未真正地抬眼看她一次。   ……   方欣不知是不是被刚才那段类似争吵的对话触动敏感的神经,人人都有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人人都想看他那双眼因为自己掀起波澜。   “逢夏根本不喜欢你。”   她说。   话音落下。   对面一直疏冷的男人,掀开眼皮,视线冷淡地掠过来。   只一眼。   方欣心跳加速,特地把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是江南的女孩儿特有的温软语调,千回百转悠然如小夜莺的声音。   “我之前问过她。”   那时还在M2 club。   看不过眼逢夏这么嚣张的女人在挑衅,说她抓不住宋疏迟这种男人,他不会真正喜欢谁的她也配不上。   “她回答的很无所谓,她说,‘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真正喜欢谁?我只要宋疏迟庇护,我和你们一样妄想,我不要他的人,懂吗?’”   宋疏迟忽然轻笑了声,唇角弯起,主动朝她的方向走近。   举手投足的那点斯文和温柔,看得方欣短暂地愣神了几秒。   她像受到鼓励,继续说:   “逢夏是来捞钱的拜金女,她和那些低劣的情·色……”   这句没说完。   男人皮鞋的脚尖抵上她,不近不远的距离,足够能看清他略有兴味的眼,似乎是真觉得好笑,声音又磁又沉。   也在这一声笑里,他问:   “那你呢?”   下一刻。   男人那只冷白而漂亮的手,也是那只白衬衫袖口染着猩红血渍的手,抚上方欣的脖颈,她的青筋脉络都在瞬时滚滚跳动,似是不耐烦的忍耐机会已经结束,也可能是从病房里出来那点独独对她有的好脾气,早就消失殆尽了。   手指用力,猛地掐上去——   拓印出完美又漂亮的指痕,死死的,牢牢的。   漫不经心的动作和姿态,像在掐死一直谁都看不见的蚂蚁。   方欣眼瞳瞬间惊恐的放大。   宋疏迟微微偏头,眼底反射出些许怠懒的笑,一字一句顿地问: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她评头论足?”   方欣自出生便被捧在云端生活,要的是最贵的,有的是最好的,人生顺风顺水,是女孩儿们私底下会艳羡一句——   “啊,我也想活成她那样。”   而在今天,她第一次体验什么是被人蔑视,对待如尘埃,步步窒息的感觉。   脖颈上扼着她的那只手,好像硬生生能将身体的链接部位分割,面容不受己控挣扎出最狰狞的神色,脸色涨红,呼吸声又粗又沉,眼前的景象模糊成漆黑无边的炼狱。   是沿着皮肤层层渗透的压抑。   急速被剥夺的氧气,恐怖和绝望源源不断地往脑神经里涌动。   而一直淡漠望向她的那双眼,沉暗无边,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平静得可怕,眼睛在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悲悯和同情。   “你知道你像什么样的人吗?”   “自以为高高在上、什么都唾手可得,放不下架子卖弄风骚,也不甘心喜欢的人事物被夺走,便只会在暗地里使一些卑劣的手段来增加自己的优越感。”   “——你知道逢夏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的感情纯粹而炽热,敢直白光明正大地说不要我,也敢不顾一切的说喜欢我,她的世界观里没有你们的尔虞我诈,不是因为她没进过你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圈子,是因为她进过你们的圈子依旧如此。”   他们以为逢夏是三流不堪入目的网红,她早在青春恣意的十八岁就早已年入千万,经过万众瞩目,也受过万人唾骂。   她生得太漂亮,会跳舞,会主持,能撑场子,懂得说场面话……像她这样的女孩,有很多、很多来钱的方式。   可她不当金丝雀,不为权贵屈膝,不管对面是谁,敢骂、也敢担责任。   她有梦想,她要万人空巷,要扬名立万,要享受最热烈的爱与被爱。   她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人生自由。   天真的人,不代表没有见过世界的黑暗,恰恰因为见到过,才知道天真的好。   这是逢夏。   他再没见过比她纯粹勇敢的女孩儿。   宋疏迟轻笑了声:   “是我追的她,是我,要的她。你在这儿自信满满勾引我的伎俩,倒不如去问问逢夏,她是怎么做到,看我一眼,我就会心动的。”   “和她比,”   他斯文,又满是嫌恶地抽回手,扫过女孩窘迫涨红的脸,嗤笑了声。   “你也配?”   “……”   作者有话说:   今日也是独独为夏夏在线发疯的少爷。   这爷的好脾气从来都只专属于逢夏。   顺便预告:   放心吧甜文作者。   ①天真的人,不代表没有见过世界的黑暗,恰恰因为见到过,才知道天真的好。——三毛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JM】、【筱雪儿】、【肥宅养生茶】、【小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肥宅养生茶】 50瓶;   【小婷儿】 9瓶;【包子】 7瓶;【乐多】 5瓶;【毛毛】 4瓶;5【2814667】 3瓶;【36580977】 2瓶;【Tiffany-芳】、【DrivemeCrazy】、【folla】、【ryou】、【Rhea】、【派大唾沫星子】、【星星要好眠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丢盔卸甲。”◎   逢夏的错位扭伤需要静养半个月, 其实说不上是多严重的伤病,但她是学跳舞的, 这个点正正好卡在期末考试的期间, 她没法教出考核作品,只能向学校申请缓考,下学期开学时和重考的同学一同交作品。   别人的考试周,她倒是只能在医院养病。   逢夏越在沪市越觉得压抑, 许是察觉到她最近和宋疏迟的不对付, 连巫宇每次来看她陪她聊天的时候身上都好像凝聚着低气压。   她故意开玩笑问。   她要解约的话这次是什么代价。   当初华希给的解约条件是1.5亿, 还要她老老实实地按照合同履行完未来十年的艺人任务, 不放人还要钱。   果不其然,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巫宇脸色都白了, 一膀子约莫能抡飞三个逢夏左右的大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   “说。”逢夏漫不经心地问, “他要多少。”   她眼睛不笑的时候, 上扬的眼型就只会带来无穷无尽压迫感, 凛凛审视到能看透人心底最脏乱的想法为止。   巫宇挣扎不过五分钟, 视死如归地说:“他要的不是钱。”   他要的不是钱。   那就是代表,她的钱远远支付不起。   “嚯。”   她没脸没皮的逗弄。   “卖身契啊。”   “……”   巫宇诚实的后果, 是逢夏在让医生她住院观察一周的第一天,就买了机票回中城。   中城没有机场,从机场过来又耗费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才到家,小城市就是这点好和不好,她沿途欣赏着一个半小时破旧而古老的城市风貌。   从满世界跑准备校考开始, 逢夏已经三年左右没回过中城了, 为了走艺考这条路和家里人早就闹翻了, 刚开始是租,后来赚了钱她便早早在中城沿海地带买了一套两房一厅的公寓自己住。   离家人很远,也靠海,小阳台窗一打开,辽阔无垠的海面,见不到任何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漫天都是咸湿而腥的海风气息,是礁石和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几天下午闲来无事,她便会坐在小阳台边上看海喝茶,偶尔下楼近距离听听海的声音,白沫浪花一次次潮起又潮落的动静。   中城没雪,你在冬季偶尔也可感到夏日尾端的炎热。   和以前一样,她能盯着海面发呆很久,倒是现在出名了容易被左邻右舍认出来,会抓着她一直拍照,小城镇地方小,没几天她亲爹便找上门来了。   那时逢夏才刚睡醒,公寓大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山摇地动的架势。   刚一打开门,枯瘦的中年男人便猛地闯进来。   和逢夏记忆里的大差不差,他那双眼看人的眼神还是那么形如枯槁,却又能容得下世间最恶劣的物欲,一开口:   “听说你现在红了,能赚很多钱,阿夏,是不是到你要孝敬父母的时候了?”   逢夏没睡好,起床气没容得下半点温和神色。   “你得负责过什么,才配跟我提‘孝敬’二字吧?我该还给你的赡养费义务早就尽了,你再拿钱去赌,我照样还会报警抓你,早点滚。”   闻言,过往屡屡被关进派出所的经历让翟泓因为常年被海风锤炼的黝黑肤色泛起红,他骂骂咧咧的:“你的钱不就是我的?没有老子,你现在都不知道被射在哪里!跟你那个妈真是一样的没良心。”   小城镇,赌徒,没读过书。   逢夏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   她慵懒地倚在门边,见怪不怪地笑,“那你倒是能管得住你的精子,管不住你在这儿跟我哔哔什么?能生出我这种人,是我倒了八辈子霉,是老天爷不长眼让你走了三千年运,懂不懂?傻逼。”   大约是没想到过这么久,她这嘴还是这么能得罪人,翟泓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看?看什么看?”   逢夏在给物业发信息,抬眼扫了过去。   “我这么漂亮可和你没有半点基因关系。”   “……”   翟泓骂骂咧咧了大半天,多脏多慰问女性的话都有,话里话外的核心要义就是要钱,不给钱他也会上网爆料她那跟三流痞子一样的人生。   没有什么天生风情万种,天生下贱倒是有。   逢夏被逗乐了,她真的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来威胁她。   “去发,你最好把我的身份证号码都发上去,我直接告到你牢底坐穿。我是真不想在看见你傻逼样,钱一分没有,你要是乐意在这儿被我骂我也无所谓,正好我最近火大得要命,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没一会,物业就上来把口吐脏话的翟泓给请走了,再三保证下次一定不会把这样的人放上来。   逢夏小时候经历过比这还多,这会没有半点心情是被影响到的,窝在沙发里继续玩消消乐,没一会,林意眠的视频电话打进来了。   她也不调角度,就这么从脸最大的俯拍视角继续玩小游戏。   “你这角度真的是,我都得犹豫一下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林意眠问,“你今年过年怎么过,确定不和我一起吗?”   除了年三十,逢夏前几年都是被林意眠带着到处玩。   逢夏:“不了,我回家了。”   林意眠稍顿,真的在垂眸开APP:“那地方你回去干什么?我定个机票过去陪你。”   “不用,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海,”逢夏说,“你好好过年,我初四应该就回去找你玩了。”   “你确定不用我陪?”林意眠犹豫着看她的眼色,还是说,“你是不是和少爷吵架了?我看少爷最近有够吓人的,连沈狗都不敢过去和他说话。”   指尖动作偏移,她的消消乐出现的game over。   逢夏看向屏幕,点头:“他知道我在这儿,我和他说过了。”   她有分寸,吵架和分手的定义她了解得清楚,也不是十六七岁在耍脾气的小孩儿,该说的会说。   回中城两天,逢夏在外网上也刷得到宋疏迟专辑发布的消息,外网的反响好得要命,都在说他这张专辑必定会斩获数不尽的奖项。   宋疏迟会给她打电话,不问别的内容也不会硬催着她要回去,就问一句她吃饭了吗,或者就是天气如何。   都给对方留了冷静余地。   林意眠说了句牛逼,重点也很清奇:   “我第一次见到敢和少爷吵架的人。”   “……”   林意眠:“不过说真的我最近没怎么看到沈狗,如果不是少爷不喜欢中城,我肯定会猜他去找你过年了。但也不应该,他家里事情……多的要死,比我家里规矩都多。”   逢夏:“嗯?”   “偷偷告诉你,这个也是沈狗喝醉了才跟我说的。少爷他母亲就是中城人,”林意眠报了个名字,“你知道的吧,就是国际上闻名遐迩的小提琴演奏家,少爷的琴就是他母亲用的。”   “他之前寒暑假会到中城,不过他母亲就是在这儿过世的,从那之后就没回来过了。这地方,应该是他最厌恶的地方。”林意眠说。   逢夏听着,没什么反应。   宋疏迟很骄傲,他什么都不爱和别人多谈,更不要提这种自揭伤疤的事情,就像逢夏也不会喜欢跟别人说自己的父亲是个下三滥的赌鬼。   她懂。   她只是很生气为什么他的欺骗和隐瞒是在同个时段让她发现的。   闲聊到晚上,林意眠也想看海,逢夏就直接穿着睡裙下楼去给她转镜头,这回天早黑了,只能听见层层海浪堆叠的声音,中城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嘈杂没完没了的人声。   林意眠感慨,她也有点想回去看看了。   逢夏还没来得及应,手机倏地黑屏,显示陌生号码打进来了。   她接起来。   “喂?逢夏?”   沈舟渡的声音。   逢夏再次看了眼电话号码,电话那头是很嘈杂的酒吧声音,听人声有些不真切,她按高了音量问:   “嗯,有事吗?”   “你住哪儿?”沈舟渡似乎是想起来自己这话问得太冒昧,急急补充道,“不是我,阿迟,他喝多了。他一喝多更谁都不让碰,只有你喊得动,你知道的。”   “……”   逢夏捕捉到重点,有些疑惑问:“你们在中城喝酒?”   “那你在这儿他能不在这儿吗。”沈舟渡小声咕哝完前半句,才正儿八经地报地址,“你能来接人吗?我真的拿这爷没办法。”   她只穿了一件纯白睡裙,海风肆意将她的发梢和裙摆都往后飘扬出弧度,南方的冷风就是能沁入骨髓的。   逢夏就这么站在冷风里,犹豫了三秒要不要过去,在倒计时最后的尾声。   她听见逆着嘈杂的背景声,男人清润分明声线,比以往听起来都要低的,似乎是真的醉得开始迷朦了。   就这么轻、磁的低唤了一句。   “夏夏。”   涨潮的海浪汹涌,那道唤她的声音却像随着潮起的声音注进四肢百骸,要镌刻进她灵魂深处,只一声,她整个人便比冻僵还要愣神的呆在原地。   她从来,从来没有见过永远骄傲漠视一切的宋疏迟会低头,像不顾一切,像丢盔卸甲。   他说:   “夏夏。”   “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夏夏:其实也就三天没见,少爷你真的很粘人(。   上章结尾新增,建议倒回去看。   下章预告:嗯……刺激的风格回来了,你们懂的是什么刺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偏爱有几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toffi】 36瓶;   【摆烂天才】 10瓶;【Satanys】 4瓶;【派大唾沫星子】、【喝一口旺仔】、【薰衣愺の梦】、【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宝贝,怎么了?”◎   好在沈舟渡他们bar的位置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 这个小地方也就这么点能喝酒的地方,他走路几分钟的路程。   逢夏推门进去, 桌底下堆叠了几箱空荡荡的酒瓶, 桌上还有一堆洋、白混杂的,他们好像什么都喝。   目光一眼被最瞩目的身影吸引。   男人没穿白衬衫,就着着宽松又少年感的黑色卫衣外套,似乎觉得周围人不断打量过来的目光烦, 松懒随意地倚进沙发里, 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 只露出一截锋利分明的下颌线。   冷, 又傲。   有些像浪荡少年的意味。   逢夏目光定过去没多久, 他便像知道有人在看,沉暗的视线眄视而来。   眸光相撞。   未关上门的海风卷了进来, 她的身体慢慢的变得僵硬。   宋疏迟应是真喝了不少,眼尾泛着淡淡的绯色, 本就色泽润色的薄唇落出潋滟的红, 在看过来时候, 喉结痕迹明显的滚动。   他们其实只有三天没见过面, 甚至是以往各自奔忙事业的时间里最短的一次分别。   她却好像能在他的眼里,见到无声而盛大、比外头的海浪还要汹涌的风暴。   没等她反应。   他身上那件带着滚烫热度的卫衣外套已经完整地裹在了她身上, 他该是真的醉,动作不似平常那般流畅,拉拉链的时候卡顿了半天才拉上去,径直拉到顶。   只露出她一双眼睛。   他明明自己看起来已经是醉醺醺的了,却在像在照顾小朋友一样, 声音闷:   “你知不知道外面几度?”   像觉得这句话语气不对, 又放温和了声线问:   “冷不冷?”   他身高优越, 逢夏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连同专属于他的体温和气息,阵阵严丝合缝似的包裹。   逢夏眨着眼睛,她的手已经被他牵着了。   醉意熏得他眼尾晕着红,微垂,依旧在像对待什么易碎珍贵瓷器,认真地在帮她暖着已经冰凉透底的手。   他没抬眼,偶尔会问“手还疼不疼”。   她在他身上闻到浓厚的酒味,她判断这个喝酒的量肯定是远远超出他这一杯倒的酒量,但好像醉又好像没醉的。   逢夏好笑地捏了下他的手指:“宋疏迟,你醉了没有?”   她看了眼还在座位上一脸“爷真的没眼看他”的沈舟渡,慢吞吞地问:“你不是喝多了不让别人碰吗?”   “七分的程度?”   他喝酒上头的时候反倒是好说话的很,问什么什么都答得认真。   那双潋滟着水光的桃花眼认真而郑重地看向她,目光坐在她脸上逡巡着,一字一顿地答:   “你不是别人。”   “逢夏,你不会是别人。”   逢夏愣住了会,平时听他说一句情话都得连哄带骗,喝醉了倒是什么都信手拈来。   逢夏来的时候没带口罩,清吧也大多是年轻人,这会好像有人认出她了,听到咔嚓的拍照声。宋疏迟帮她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盖好。   像保护糖果的小朋友,还要说一句:   “要把你藏好。”   “……”   她很确定,宋疏迟是真的醉了。   但是为什么他醉了以后撩人更猛了……这直球真是一点没给她留下缓和的时间。   “……可以了,你别说话了。”逢夏脸颊慢慢觉得开始热,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偏偏他抓得很紧,不给她半点挪走的空间。   只能这么被牵着。   沈舟渡和他一起来的,逢夏不可能直接给人扔这里,坐到他们那的位置闲聊。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沈舟渡说着,目光又瞥了眼在对面昏昏欲睡,又抓着她手不放的宋疏迟,啧了声,“他想来找你的,我怕他闹出什么事儿跟过来的——但他来了也没来找你,意思是想给你冷静的空间。”   “逢夏,我多嘴一句。”沈舟渡说,“中城是他最厌恶的城市。”   中城是宋疏迟最厌恶的城市,母亲在这里过世后他便从未在来过这里。   但他连夜推了所有行程,破天荒地凝视着那片沉暗压抑到能杀人的海域,阴郁和暴戾的情绪似要从他的骨节里迸发,是要摧枯拉朽砸碎人间的海啸,窒息而透顶的感觉便是路过的人也像被恐惧缠紧。   可什么也没有。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她,不催只轻描淡写地问一句她吃饭了没,沉默淡然地等了她,一天一夜。   沈舟渡就没见过这样的宋疏迟。   他向来游刃有余,冷眼漠视世间运行的各种法则,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一眼能算出周边人所有潜藏的肮脏心思,不拒绝、也不迎合,所有事情便如他所想的那般运作。   利益用来算计,感情可以推演,他要的,从来易如反掌。   可独独一个逢夏。   他说他不想猜她,也猜不透她。   ——他只想见她。   ——“如果对象是你,我可以忍受很多我厌恶的情绪。”   他对她,永远言出必行。   /   临近年关,他们这类世家少爷的事情只多不少,沈舟渡把人交给她便心安理得的打道回江城。   逢夏带他回自己住的小区,宋疏迟这回酒劲也不知是过还是没过,她莫名其妙的,他明明没来过她家,却知道是在几栋几零几。   等到开门进去,宋疏迟便熟门熟路地靠在她的沙发上。   逢夏关上门,提前预告:“少爷,您今晚就自己睡沙发了。”   她买的是两居室,一间卧室,一间是用来做自媒体拍摄录制,没有多余的客房。   逢夏进室内给他拿毯子,等她抱着毯子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放轻动静过去帮他盖毯子,将人从头到尾好好的盖好。   他人高,在窝在她的小沙发里就显得有些憋屈。   教养是真的好,喝醉也不折腾不胡闹,躺下的身影笔直而端正,粉色毛绒狐狸的毯子盖在身上,也压不住他那身矜贵优雅的气质。   逢夏视线来回在粉色的毯子和他的脸上打转,轻笑了声,抱起还放在桌边的电脑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工作。   她没有那么早休息,还得看看之前发的江城的VLOG数据。   她拍VLOG其实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是在以她的视角来记录生活,所以这期内容是安安静静的看海、看书、刷电影剧本。   当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她这样的视频反倒成了一种放松解压的方式,加上人火了自带流量,底下的评论反向都好。   她还是挺满意这期内容的,底下最新的一条评论@了几十次她的账号,她停顿着去看。   【@逢夏,姐姐看看这个@姜小姜是不是造谣啊?人红是非多,好多人都看到了。】   姜小姜这个账号是专门用来爆料艺人恋情、丑闻之类的狗仔,在爆料之前会先放预告,等热度高了在去找艺人要钱压料,开口价很高。   姜小姜:【哈喽哈喽,我们下一条爆料来自当红顶流女星,这妹妹从出道开始资源就好的不行,无论是时尚资源还是影视资源双开花,粉丝数量庞大路人缘还贼好!谁能想到,美艳女星私底下就是个太妹呢,不重孝道,上学时候就校园霸凌打架,甚至因为不满父亲的管束就用家暴的理由把自己的父亲弄到警局,真的丧尽天良啊!具体如何,请期待周五见!】   全程没有说人名,信息就差报身份证了。   这代走美艳路线,又爆火的新人,只有她一个。   人红是非多,眼红的和凑热闹的已经要将这条视频热度推上首页。   逢夏看得想鼓掌,她以为翟泓还是只会用下作伎俩,没想到互联网的浪潮给他脑子里也注了不少水,都懂得和营销号合作了。   把消息内容转给巫宇处理,她特地注明。   【报警是真的,因为他赌博。霸凌没有,打架有,家暴算不上,非要只能算互殴,我把酒瓶扎进他身上过,好像也没少打……算了反正都是对方先动的手。】   【一分钱都不要给,解决不了就报警。】   这点破事逢夏从小到大见的多了,还不比上翟泓在她初中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因为人家给她送奶茶,他把她提到全校人面前问她怎么这么下贱初中就搞男人的时候,连屁都算不上。   逢夏坚信能被时间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半点心情都没被影响到,开了瓶葡萄酒喝,她懒,也不爱拿杯子也不爱醒酒,就这么直接喝,继续剪辑着下期VLOG的内容,忙完这些她手腕已经开始酸乏了,腱鞘炎疼起来真的让人抓狂。   她垂眸揉着手腕,室外传来啪嗒作响的声音,下雨了。   夜半,透过阳台玻璃门往外看时是见不到海的,冬季阴冷,一起雨就好像裹着成薄纱的白雾滤镜,天气都会变得黏糊起来。   静静看了会,逢夏的目光才转到身边的人,她小心无声的把电脑重新放回桌面,帮他弄完有些凌乱的毯子,才蹲在沙发边看他。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可能是今晚过于温馨简单的室内情调,他身上那点桀骜的少年感流露分明。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五官浓墨重彩的惊艳像是雕刻家最审慎仔细雕琢出来的作品,眼睫密长,闭着眼就落下一片隐忍探寻的阴翳,轻轻翕动,像蝴蝶羽翼轻卷出的旖旎风景。   她的目光轻缓的落在他的唇上,没犹豫,微微俯身吻上去。   她的设想里只是一触即离的晚安吻,触碰到的瞬间就想退开,后颈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按住,动弹不得——   几秒钟前还闭着的浓密眼睫慢慢睁开,那双漆黑沉暗的眼直直地撞进她的眼波里。   咫尺的呼吸间,像含着些清浅的笑意。   “亲就亲了,跑什么?”   后颈上的那只手热,略显粗粝的指腹流连在她颈侧最纤细薄弱的地方,很近,却不让她有半分挪走的机会。   逢夏被忽然抓包弄得耳热,更清楚无比的知道他这会儿酒劲已经全退完了,侵略感必显,不是之前黏糊小狗的模样了。   “你,你放开……”逢夏磕磕绊绊地想推他,“我们还在冷战,你别动手动脚的。”   话落,耳畔坠着低低的笑,他喝过酒,声音比平常都要磁,苏到撩人心弦。   “是谁先‘动手动脚’的,夏夏?”   逢夏听得走神了半秒,不知是不是那半瓶没喝完的葡萄酒上头,或是室外啪嗒落着的小雨氤氲的暧昧氛围。   她犹豫着问:“那你……动回来?”   她没想到这个“动手动脚”,是真的动手。   说完这句话,窗外应是起了阵迅猛的冬风,雨滴撞击着窗沿的动静都听得清晰分明。   逢夏还未反应过来,腰间倏地抵住力道,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直接困顿在沙发和他之间。   铺天盖地清冽的雪松味和微醺酒意,空间狭小·逼仄,彼此的呼吸都严丝合缝的紧密贴合。   比之前都要炽热和掠夺的吻,像融了几天不见的思念,湿热、攻略城池似的强势勾·缠,苦涩烈性的酒精余韵,津液相渡,呼吸的空间被一分一寸的剥夺。   吻得太狠,舌尖缠住,占有欲从他闷热的体温渗近她的血脉里,阵阵颤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敏锐的感官像经过一场又一场意乱情迷的沉浮。   她宽松的睡裙从肩颈滑落,裙摆在动作里上移,皱褶勾画靡靡色调。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贴着缝隙慢慢往白色的边缘向上探寻,飞溅下坠的潮湿交汇,她像跌雨夜四处跌宕,抓不到浮木摇摇欲坠的失重感。   她越想,他便越像惩罚似的逗弄退开。   不上不下。   要给不给的。   室外电闪雷鸣的雨夜,局促到热烈像夏天炽热,她所有的起伏都被他牢牢掌控在股掌间。   好像在深刻触碰的,是她的灵魂。   她受不住眼睫在一瞬间晕上潮湿的水雾,脸颊的红像能灼到耳后,唇边溢出一声轻吟。   “宋疏迟,你别……”   须臾。   他没再吻着她的唇,轻靠在她颈窝的位置,声线晕着欲气的笑,磁性沉沉,勾的人耳际发酥。   “嗯?”   未关紧实的窗落进继续微凉的冷风,寒冷和灼热一同攀附在她的肌肤间,耳际似是还能听见肆意风声的回响。   他抚上她被潮湿沾染透的眼尾,轻轻摩挲,似完全不知她怎么了,无害纯白的声线如最体贴的情人抚慰。   “宝贝,怎么了?”   如循循善诱,一步步引着单纯的小猫咪上钩,斯文温柔的低问着:   “宝贝。”   “要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夏夏(荤话版):要·(好了一场完美的竞猜·是什么植物(。   今日也是你的钓神·宋疏迟,钓神祝你们520快乐嗷!!!都要开心嗷!!不开心来这里看小情侣约会嗷!!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57956878】、【摆烂天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星星落兜里】 50瓶;   【摆烂天才】 10瓶;【陳嘉戚】 9瓶;【淮安】 5瓶;【多吃鱼】、【57956878】、【JM】 3瓶;【? ?】、【派大唾沫星子】、【Rhea】、【星星要好眠哦】、【薰衣愺の梦】、【黑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你好黏人。”◎   年尾的最后一个雨夜, 海面的斜线荡漾出圈层交叠的涟漪,暗流潮涌, 偶尔萧瑟凌冽的寒风裹挟, 摇坠着木渔船的白帆鼓鼓作响。   好似什么都能沉溺消亡在这沸腾的夜晚。   缠绕在一起的也不止是的雨滴和海,是雨夜里困住她的距离,像乱作一团拆解不开的毛线团。   逢夏的脸颊红的要命,那瞬间的软化和他丝毫不乱的衣襟形成灼目的对比, 他的眼总是沉暗而清明, 语调不疾不徐, 甚至好像不能从在那双眼里捕捉到一点波澜, 温柔到像在哄人。   清冷, 又矜贵的。   眄过来的那眼,她心跳蓦然的空拍, 羞赧和亵渎感在这瞬间叠到顶峰。   理性的束缚和本能在脑海里极端的氤氲,额角和掌心都冒出细密而潮湿的汗珠, 那种像爬行动物吐信警示危险的感觉挥之不去, 不上不下的徘徊, 靠着要崩溃的底线萦纡。   她气息也变得细声细气, 抵向他目光的那刻明显无声。   须臾。   耳际落下一道清而润和的声响,温声一遍遍地引/诱着要她说“喜欢你”, 极具耐心地:   “宝贝,要我做什么?”   没有喝醉,说这种逾矩调情的话,她绷紧天鹅颈线条都慢慢染上桃色,唇抿紧。   反应滞空, 空荡和失落在一瞬间压迫而来。   他却像什么都不知, 温柔的低笑起来, 慢慢地:   “宝贝不说吗?”   她眼睫被氤氲出的水雾濡湿,糯着如他愿。   劲忽的用力,在罅隙之间急风骤雨,她求生似的手在他手臂上抓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   他安抚似的吻着她的唇,在她意识彻底弥散掉之前,很清晰、很清晰地听到一句他略带浪荡又玩味的话,发哑地落在耳侧。   “宝贝怎么回事儿啊?”   “……”   结束完逢夏一点力气没有,刚才那点余韵连她最后的理性都被他亲手剥离开,头脑发昏地问:   “你……继续?”   宋疏迟轻懒地弯了弯眼,睨她:   “你这有?”   “……”   这个场景下问的只能是T。   她没事在独居家里有那玩意儿才奇怪。   室内那盏昏黄的月色晕上他黑色裤子上被洇湿的地方,逢夏红着耳朵,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学着他那点逗弄调。   “看来不太行了,怎么办?”   话音落下的一瞬,男人的眼侵略又玩味地扫过她,语调轻轻:   “我看你是真不怕死。”   她轻笑着,跟没力气的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一步也不想走,也很嫌弃陪着大少爷睡沙发,这会声音软得能酥到人骨子里。   “哥哥抱我进去,好困。”   宋疏迟抱她跟拎只猫似的,逢夏在余光瞄到,他起身的时候甚至抱她只用了单手,脸色上没有半点波澜,稳稳当当的。   她现在是真的困,手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摸着,紧实而硬的肌肉触感分明,光明正大吃完豆腐,很渣女的一指:   “衣柜里有你的衣服。”   “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   “……”   /   逢夏第二天是被热醒的,她怕冷,房子装了地暖,起床的时候腰被人紧紧的搂着,她慢吞吞地睁开眼。   男人分明的下颌线,漂亮浓墨似的五官跃然于眼前。   他还在睡,禁锢着她的力道缠得紧,她整个人都被按在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的位置,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还是早上。   雨后天晴,洒落下第一道金灿灿的丁达尔效应。   昨晚的画面急速在脑海里倒带,她耳朵倏地就热起来了,才记起来昨晚被弄到只穿着裙子就睡着了。   她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逢夏目光扫过他穿的那件衣服,她偶尔去他家过夜就会直接换上他的衣服走,他品味好,衣帽间里少年感的衣服不少,穿在她身上也不会险些出不伦不类来,反倒会有几分随性拽姐的穿搭风格。   她发现他到中城,反倒是不会穿得太板正。   她想试图扯开他拉着的手,动作刚刚拉开,身边的人便又用了一分力道圈紧,他下颌抵着她的颈窝,声音发闷:   “……去哪儿?“   逢夏挣扎了下没能出来,拍了下他的手,“工作。”   她习惯性起床后刷账号后台的消息。   她说完以为宋疏迟便会松开,人反倒黏得更紧了点,腿穿进她的腿间,严丝合缝地糅合。   “去吧。”   “……你抱成这样让我去哪儿?”逢夏好笑着,推他,“少爷,你真的……你和731真的很像。”   看着威风凛凛生人勿进的大型犬,到私底下莫名粘人得紧。   她发现他醉酒和刚醒的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狗狗形态。   听到这话,宋疏迟睁开了眼,没多大反应,理所当然一样的:   “我养的,当然像。”   他现在醒了,慢半拍地松开抱着她的手,低声南:“早餐在外面,吃完在工作。”   逢夏没反应过来:“嗯?”   “你昨晚是不是也没饭?”   “有……”她答得心虚。   逢夏这些年不是为了跳舞就是为了上镜,没完没了的减肥,在学校的时候还好会有朋友招呼着去吃饭,去录节目或者拍杂志,她为了能有最好的展示效果,向来都是忙完了才随便对付两口,或者就是压根想不起来这件事。   晚上不吃东西甚至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在男人目光审视地扫过来之前,逢夏立刻起身出卧室:   “吃,我吃。”   逢夏不知道这少爷是从哪儿变出来的早餐,中西结合拉满了,甚至像还考虑到她要体重管理,并没有点太多油炸膨化的。   洗漱完,她特地开了玻璃窗看着海面吃早餐。   昨晚下过雨,今天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海面缀着万片粼粼碎金,海风轻卷,只有阵阵撞击深黑礁石的轻灵声,她连接了黑胶唱片机,和缓音乐泻落。   “I guess Peter Pan was right”   我猜彼得潘是对的   “Growing up’s a waste of time”   长大就是浪费时间   “So I think I’ll fly away”   所以总有一天我会飞走   “Set a course for brighter days”   飞往那阳光明媚的日子   “Find the second star, I’m soaring”   我会翱翔在天际,寻觅又一颗驻星   “Then straight on to the morning”   飞啊飞,直到黎明降临   “And I don’t care if I never land”   我并不在乎,哪怕我永远不能着陆   逢夏哼着调子,慵懒地边吃边玩,没等一会她回眸过去看时,宋疏迟换了正装,隽立在房门边,视线沉沉地定在她身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看的。   逢夏咬着三明治,好奇问:“宋疏迟,你在看什么?”   他笑了笑,眸光温和而缱绻:   “我在你的窗户里看海。”   声音落地,她不着规矩的动作忽的停住,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脸颊热度慢慢涌上来:   “你别跟我告白,告白我们的事情也没完。”   逢夏看着他身上的正装也不意外,要过年了,林意眠家每年过年都跟打仗一样,大家族的三姑六婆这个舅那个叔,什么人性都能见到。   那变相像要吃人的场合,他不可能有时间留在这里的。   宋疏迟俯身过来吻她,亲完人又觉得有趣:“牛奶味的。”   “……滚。”逢夏轻嗔着推开他,“我初四回去,你别两地跑。”   “初四?”他似乎在脑海里短暂过了下时间,“现在,一起走吗?”   “不用。”逢夏不清楚他家里的事情,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听来就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已经很大逆不道的在年关时分飞到这儿来了。   她这个身份过去,只是在给他找麻烦,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他向来不会逼着她非要做什么决定,或者一定按照他的意思走,只是轻淡的落下句撑腰似的。   “嗯,有事和我说。”   她闹的事情再离谱,他也会给她兜底。   闻言,逢夏开玩笑:“解约能不能说?”   他神色沉下来:“夏夏——”   “知道了,等我回江城在谈,现在就暂且做个炮/友,我想好好过个年。”逢夏起身,拉着他往外走,“楼下接你的车真的很招摇。”   逢夏怕再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只目送他下楼。   今年不是逢夏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比起说那种享受过年阖家欢乐的行为,她更享受一个圆满完整的,有私人休息空间的假期。   可以睡到晚,看着宽阔无垠的海什么都不用想,没有人陪就代表没有人烦。   年二九。   宋疏迟出版的首张专辑已经登上美国古典唱片榜首,获得当月最佳唱片,业内大解释笃定,这届的德国年度的最佳唱片他必定会是获奖作品。   他拥有的荣誉远远在所有人的想象之外,只出现在教课书上的国际知名作曲家公开发布为他创作小提琴协奏曲的邀约,巡演即将合作的乐团是古典乐殿堂最古老、最令人向往的神圣存在。   消息越滚越多,条条都是他荣光的赞誉和欣赏。   逢夏刷着这些消息,他文论是未来还是过去,从来都只有熠熠生辉的前路,没有半点污点浸染的人生,是一抹最圣洁完美的白。   谁都只能费劲仰望着的,矜贵纤尘不沾的白色调。   逢夏偶尔也会想。   可能,她会是他白色调里最碍眼的墨色。   巫宇找姜小姜没谈拢,对方只认钱而且报价很高,临近过年,扬言这个钱如果不给她就会是内娱开年第一大锤,是必定会爆的。   且在这期间很多莫名像有组织来黑她的水军放她以前的料,打架斗殴整容找金主,站街出身之类的,多脏的消息都有。   逢夏被骂得多了,现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攻击女性的招数永远下三滥,谈一段失败的恋爱归根到底就是你蠢笨,贴一个荡/妇标签就能毁掉你整个人生。   最高的道德标准,还要有最高级的脑子,一点错都不能犯。   逢夏面无表情翻阅着已经开始充斥在她账号上义正言辞的辱骂,巫宇想妥协。   【夏啊,要不就把这个钱给他们算了。现在网友只关心瓜够不够大、艺人私生活有多乱,这个爆出来就算我们到时候澄清,一张嘴说不过全天下,总有人会扣着这个帽子不放,一次次的提,对你发展前途真的是弊大于利。】   世俗就是这样。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你卑躬屈膝。   巫宇:   【还是……我把这事儿跟少爷说说?】   逢夏视线定格在巫宇发过来的消息内容上,她不知道自己在反复确认着什么,没有回消息,反而是在巫宇和那些风言风语里横条着翻阅。   【看吧,我当初就说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人!强捧遭雷劈,从小到大的黑料都被爆完了吧。】   【草心直口快的人设都会翻车,没教养就是没教养。】   【我朋友和她一个学校的,她以前就爱跟男生玩,到处勾搭私底下真的烟酒都来,还特别喜欢傍大款,做博主的时候就有约榜一大哥了,她那时候开还未成年。现在不知道玩得多花。】   【……】   年二九的晚上,中城已经会有兴奋的小孩开始放烟花,窗外的炮仗似不绝于耳,弥天的璀璨光影流淌进空荡而无光的室内,游曳到她完全被按进黑沉天地里的侧颜里。   屏幕上那点萤萤微光,再一次次暗淡后又自动跳出源源不断的议论,每一个字,都把她往最卑贱最脏污的地里踩。   好像那才是她本来应该生活的世界。   无处发泄的烦躁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像已经鼓到要爆炸却还在被人抓着打起的气球,脆弱的橡胶稀薄到能看见空荡荡的内里。   什么都要迸裂的时候。   宋疏迟的电话打进来了,他打的是视频电话,逢夏按成了语音通话。   “夏夏。”   她尽量收敛自己因为不稳定的情绪而变涩的声音,轻呼吸,再开口的时候也像灌过铅的沉。   “我在。”   逢夏划拉开抽屉里放着的烟,猩红的火星腾烧,薄雾蒙蒙。   她能听到他在电话那头似是有些喧闹应酬的背景音,很多人在说话,好像还有人在急急的喊他的名字,说的还是粤语。   应该是中途出来给她打的电话,温和似清风:   “夏夏,晚上吃的什么?”   她忽然没话说,他也没说话。   隔着千万里的单薄电话线,一时之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逢夏很烦。   她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宋疏迟烦,她刚默默刷完他一页页惊才绝艳、只令人望其项背都难的履历,又亲身经历了场杀人的舆论战,脾气在失控的边缘。   她没回答,反问:   “你怎么老是问我吃饭没有,你是我妈吗宋疏迟。”   说完。   连她自己都知道这话有点过了,语气很冲。   怕是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发过脾气。   逢夏动作倏地停住,“我不是……”   她解释的话还未说完,电话里他略显磁性的清和声线像过了细小的电流,一点点缓和进要被击溃的神经里。   他轻笑了声:   “因为你老是不记得吃饭。”   “夏夏,比起你漂亮好看纤瘦的站在舞台上,我更想知道,你吃饭了吗。”   窗外散若星子的烟花消散了,云月都寂静的夜,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温柔地安抚着她所有要爆炸的不安。   “别气了。”   “开门,我来哄你。”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什么叫纯爱战神啊(惊叹后仰   注:   ①歌词来自:《Peter Pan Was Right》Anson Seabra 翻译:lovkatarina(我去海边/水边泳池边永远永远都贼爱的一首超有氛围。   ②“我想在你的窗户里看海”衍生自:   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原句应是“我一直想从你的窗户看月亮。”,确定男女主双方暧昧已久的感情,后来多被引用为告白的情话——“我想从你的窗户里看月亮。”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是枟】、【偏爱有几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向往的胭脂】 30瓶;   【开大巴去月球】 15瓶;【C?】 13瓶;【宝妈】 6瓶;【吉祥止止】 5瓶;【多吃鱼】、【Deer * ?】 4瓶;派【大唾沫星子】、【64591992】、【Rhea】、【41574542】、【ryou】、【48564357】、【星星要好眠哦】、【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结尾新增】   ◎“是我的爱人。”◎   门铃和声音贴合的那一瞬, 逢夏发去给巫宇的消息也得到答复,屏幕上泛起的那阵光影在这弥天的黑暗伸出引诱坠落的光, 像风暴来临前最后一点春回绿野。   逢夏:   【他们要多少钱?】   巫宇发了几个很为难的表情包, 字里行间都是深意。   【这个数不是冲你来的。】   这个数不是冲着她来的,意思是她负担不起他们的狮子大开口。   对方要的,是宋疏迟给的。   她打的字删了又删,心脏似猛地被人掐住, 她便像猝然被人丢在陆地上夺走所有也氧气的鱼, 喘息沉重薄弱的鱼肚暴露在浮动的空气里。   巫宇像是没等到她的回复很不安。   【夏啊, 你不要想那么多,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现在成名的艺人, 再小一点的事情加点料都是道德沦丧,不是谁都是少爷那样的事事完美。本来做这行这事情就不少, 数额的问题你千万别有负担。】   【少爷那边我来说。】   对方很明显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逢夏背后有人, 要的数额惊人, 完全不在逢夏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巫宇发完最后一条消息, 逢夏被手心掐出深刻的指甲印而疼痛得回神, 那点想法萌芽出嫩叶时,她亲手掐点掉所有的生长迹象。   【不用给。】   【我来解决。】   巫宇很疑惑:【这你怎么能解决?】   逢夏一字一字的打:   【要钱的是我爸。】   发完这条消息, 逢夏没在看巫宇的消息,按灭那只烟,垂眸理了理自己刚才被弄得凌乱的头发才去开门。   他等了有一会儿了 。   门开,外头夹着潮湿的寒风的气息席卷进来,逢夏还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骤然被拉入他的怀里。   铺天盖地柔和干净的雪松香和鼠尾草的味道的将她包裹。   她冰凉的脸颊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似乎是感受到她冷如冰块的体温, 宽松的毛呢大衣敞开,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属于他的热度倾覆,冬日发瑟入骨的风、阴冷的雾色、要落不落的雨季……好像什么都被浪漫的春日调取缔。   再不日夜纠缠着她难眠。   逢夏慢慢反应过来,手攥紧他的衣襟,像小猫似的蹭了蹭,确认真伪似的。   她不是爱哭的人,或者说是人生阅历和过早被逼着成长所带来的裨益,她在遇到多难的事情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因为哭是没用的。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是因为他有愿意给他吃糖的大人。   逢夏从小什么都没有。   爱和被爱好像是她人生最大的奢望,连对她好的人都被利益一个个冲散。   她不爱多愁善感悲天悯人,坚定走好自己的每一步,越过凛冬步入最明媚而燥热的盛夏,是她每年都毕竟的磨难和成长。   她不想屈膝,也学不会低头。   在这操蛋的世界大刀阔斧地往前,她一直如此。   她早已做完决定,闷着声:“不是让你不要两地跑吗,怎么过来了。”   宋疏迟轻揉着她的发梢,轻慢地笑着:   “想陪你过个年。”   “我三十走不了,只能今天来陪你。”他敛着眸看她,温声哄着小朋友的语调,“会不会生气?”   逢夏被他这半但小心翼翼试探的语调逗笑了。   是她不想回江城,他特地南北两座城的跑来陪她,却在担心会不会因为他不在她会生气。   她重新弯起眼,“那不一定。”   逢夏从他怀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别人,下意识又往他身后躲了一步。   这浩浩荡荡的阵仗,难怪她刚才以为他是在跟人应酬。   宋疏迟介绍为首的是他的私人助理,她之前见过,手上准备的食盒是特地从省会带过来的,他猜到她不会吃什么年夜饭。   让她今晚选,明天还会有人送过来。   逢夏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明晚不会吃得下饭。   宋疏迟没听清:“嗯?”   “没什么。”逢夏看着人出去,偏头,“他们不一起留下来吗?”   宋疏迟笑了笑,声音带着点哑,问:   “夏夏,你想和谁一起过年?”   “……嗷。”她钝钝应了声,又问,“你来这么过来没事吗?”   “嗯。”宋疏迟问,“你呢?”   被他沉暗视线打量过来,逢夏眼尾勾起,弯成灿灿的新月:   “我能有什么事。”   她径直迎上他的目光,没点丝毫躲闪。   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没看清,还以为是她冰如雪窟的体温造成的错觉,以为他身上热度就该是如此,进屋后才发现他异常泛红的眼尾,好似灼着一团跳跃的小火苗。   逢夏微蹙着眉,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强烈腾烧的热度好像半温滚着的开水,她体温冰,他渡过来的热度完全能将她热化。   放上去还不到几秒,冷白的手腕拉下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餐桌的位置坐好,一如往常:   “应该都是你喜欢的,尝尝。”   “尝什么尝?”   逢夏抓着他的手腕下扯,他对她不会有防备,她几乎没用力气就将人拉到和她一样的高度。   四目相对。   应是被生病折腾出来的,他眼底的郁色比平时要浓,看起来有些病弱的阴沉。   逢夏把手腕重新贴上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发烧?”   没过几秒,宋疏迟拉下她的手,弧度淡淡的笑:   “知道。”   她顿时哑然:“你知道你还过……”   “这样能陪你过年。”他说。   男人微敛着眼眸,白衬衫的袖子上移,露出一截骨骼分明而漂亮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在帮她摆筷箸。   密长的眼睫翕动如飞翎翩跹,温和,静谧无声的。   “我不想你一个人。”   他是故意的。   这样能找到理由从家里出来见她。   会哭的小孩会有糖吃,可在宋疏迟这里,逢夏永远不需要学会哭。   不需要她主动提一句,他便不计很多山海、时间、所谓的疼痛伤病或是莫名的阻隔,来见她。   逢夏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弄生病的,他没说,她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从这来回江城的时间拢共约莫要四个小时,他那晚也只抽出四个小时和她见面的时间,这么折腾,只为了四个小时。   甚至在这四个小时里,只是吃顿饭,坐在她七十几平小公寓里欣赏着外头沉默的海、漫天璀璨的午夜烟花,万家灯火。   倒计时年三十的来临前。   他迷糊,那双永远不见水波不兴、掷再大的石块都荡不出丝毫涟漪的眼,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出现波澜。   里面,原来只有她一个人。   他哑着声说:   “真好。”   “我一直想从你的窗户里看海。”   /   年三十的凌晨,逢夏确认过他确实是开始退烧了,才一起送他去的机场。   回程的路上,逢夏没用他特地留下的司机和助理保镖,自己打车回了她亲爹的家附近,进派出所的时候只有必要站岗在执勤的民警。   对方看见是她,慢半拍的犹豫了下:“你是……逢夏对吧?”   “嗯。”她摘下口罩,把身份证放在桌面上,声音利落如刃,“我要报警。”   ……   收到警方所有整理给她的报案信息记录当晚,人人阖家欢乐的年三十,她开播了。   【没素质,聊点事情。】   和以前可以慢慢悠悠看弹幕截然不同,热度本就暴涨,加上最近的舆论战,不管是不是粉丝都要进来踩两脚,弹幕快出残影。   【哇靠这个标题,看样子我的骂人主播回来了!】   【哇舆论影响这么大是不是出来回应爆料的?】   【人家大年初一爆料,她大年三十开播,这姐是真拽啊,一点不带怕的。】   【内娱第一太妹来了。】   【……】   “新年好,和以前一样微博发了红包。”逢夏说,“很久没开直播了有点不适应,我一向不喜欢把私人情绪带到公众平台上,但最近总有一些人要我回应,我就好好从头到尾回应一下。”   “下播以后我会把前些年的报警记录放在微博上,嗯,我报警的不是家暴而是聚众赌博。我亲生父亲是个赌鬼偶尔也家暴,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叫做素质和教养。”   【原来狗咬狗啊?】   【这父女俩人都不是好东西,闹成这样金主不要你了,才特地出来澄清的吧?】   【我就说吧这女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谁家有家教的女孩会这么说话,从小就在网上抛头露面的。】   【难怪你这么太妹,你爸是不是从小就教你找男人?】   这些逢夏看得到,她轻笑了声:   “和金主没关系,我长了嘴,有事我自己能说清楚。不是谁活到快二十岁还需要别人来给你擦屁股,自己不觉得丢人?”   “不谈我有没有家教,女孩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少一天到晚往上加头衔,义务教育这么多年都解封不了你那钢筋水泥封过的脑子是不是?”   “我爸倒是没教我找男人,但是他教我该怎么对你们这种一丘之貉的下贱男人犯恶心。”   她没半点收敛:   “今天主播只会骂人,我不惯傻逼。”   等弹幕骂人的词翻来覆去就那俩了,逢夏才开始继续接着说:   “我不把他当爹,他没把我当人,没钱就三番五次到学校找我麻烦,把青春期女孩儿的自尊摁在地上踩,是他除赌博之外唯一的乐趣。他骂人的音频我备份过等下一样会放在微博上,这些老师、同学、邻居都知道。”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她低贱的骚/货,天生长了张会勾引男人的脸,做的事情浪荡到从小就是婊/子……还有不计其数恶毒卑劣的话,她从小听到大。   她阖了阖眼,还是没有多去扯这些话。   “所以,没有校园霸凌只有互殴,我不是任人挨打的性子。”   “插一句,那些营销号还是炒作说我有找男人的,各种带黄色内涵的,恭喜你获得律师函,我不管你是未成年、还是脑子只有黄色废料的大人,我不善良,我们一定会清算到底。”   她言简意赅,按着稿件继续回问题,看到整容那条笑起来。   “整容?你在互联网搜一搜逢夏俩字从十三岁到十九岁的记录每个时间段的都有,去看看我是不是从小就长这样?顺便说一句,我不管整不整容都是我自己的权力,谁规定的整容就低人一等,是用的你的钱还是用的你的脸?外貌攻击还当沾沾自喜的,管好你自己,一天天少逼逼赖赖几句不会急死你。”   “……”   逢夏回怼每一条骂她的言论都很狠辣,其实和她以前的风格差不多,只是人火了,审判的人角度就不一样,她越拽,看客心理便越憋屈越热闹。   因为这世上巴不得你过成烂泥的人,只多不少。   互联网的风向就是这么奇怪,一个月前是心直口快“我的互联网嘴替”,现在已经是“没素质”“太妹小花第一人”。   一场直播下来的,这样的回应方式只让大众的火越烧越旺,没人在乎她发出去的事件从头到尾的声明,反倒是越来越好奇她背后的金主是谁能让她有这么大的脾气。   话题越炒越热,#逢夏金主#这种不堪的话题都能登上文娱热搜。   这本来就是百口莫辩的解题,纵使她说得再清楚,他们想得到的不是真理和答案,他们想要的是一点一滴磨平她锋锐的棱角,要所有人都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的活着。   开年第一爆的黑红热搜瞩目非凡,一人一句话就能淹没整个时代的风暴,现在来淹没她了。   逢夏骂到后面累了,倒也没有下播,只是在欣赏着那些不断往上刷动的弹幕,有些看清了,有些没有,风轻云淡的文字卷出吃人的海啸。   贬低、诽谤、辱骂、言辞激烈的诅咒。   谁都把她往最腌臜的淤泥处踩踏,声嘶力竭的嘶喊着要她滚回罗刹地狱。   可她本来就是从烂泥坑里长起来的人。   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来时路可以回,去时路不能跪。   可以腐烂,不要屈膝。   晚上直播到凌晨三点,她下播的时候放在室内的手机有两百多个未接来电,有朋友打来的,大部分还是宋疏迟在找她。   她默不作声的点了烟,漫不经心的将碎发往后撩,她也觉得自己心是真大,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   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没有傻逼的做出给钱这样的举动。   要是真做了,大概会在后半生的午夜梦醒都骂一句自己是真下头的晦气。   她打给的宋疏迟的电话对方接的很快。   他先开口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还要低哑,像砂纸磨过耳畔。   “逢夏。”   “我是故意的。”她知道他要问什么,她就是特地等他年三十没空的时候才决定要直接直播澄清的。   逢夏能听见电话里他走出应酬场合的声音,似是百忙之中骤然知道她的事情,特地打电话来问。   他说:“今晚还压得住。”   今晚是年三十,不会让娱乐头条占据热点太久,找点别的事情挡枪,她安安静静地躲几个月,什么事情就都会过去。   “别压了。”逢夏说,“我不想这件事一辈子跟着我,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说出来我心里舒服。”   逢夏垂着眼:   “这段时间我家附近应该会有很多记者媒体,别来找我,等开学我再回江城。”   这句话说完,电话边开始沉默,呼吸声一次比一次的沉。   江城的年夜应该在飘鹅绒大雪,白衣素裹,灯火葳蕤。   逢夏开窗凝视外面的海景,这通电话只有风雪最猛烈而无声的交汇。   等到她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的时候,宋疏迟问:   “地下恋?”   听出他话里有话,逢夏什么都没说。   他顿了须臾,那边风雪呼号的声音很大,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冻得人流动的血脉都要凝滞住,声音更是低哑到无声:   “逢夏,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这句话。   才是击溃逢夏这一晚上所有坚强的壁垒。   她指尖被燃到尾端的烟头烫到了,烟灰抖擞着从高空坠地,指腹灼红一片。   “——你明明知道我这么做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没得选。   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帮她把这笔钱给出去吗?   她也有骄傲自尊,有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道德观念,他给这笔钱,和一寸寸打碎她的骨头有什么区别。   “你没想过和我有牵扯。”他说。   话赶话的谈到这里,那些最不敢触碰的问题也在此刻爆发。   “我们之间不止是喜不喜欢,是有牵扯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逢夏掐灭烟,她现在就是一滩烂泥。   “牵扯?”   逢夏一字一顿:   “你看没看过现在网上是怎么骂我的?一旦我们露出一点痕迹,或者是我决定公开,荡/妇、金主、最恶劣的情/色交易的词全部都会贴在你身上,不仅如此,我以后职业上一点点的吻戏、亲密戏,随时随地带来的光环和耻辱,全都会跟着你,花边新闻、烂俗下流的,你会变成别人茶余饭后人人可乐的消遣——宋疏迟,高高在上如你,你能忍受吗?”   有这些,也远远不止这些。   他是声誉正盛的“少年艺术家”,首张专辑的成绩记录一直在刷新,未来几个月业内的奖项将要拿到手软,前途岂止光明。   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过一星半点的污点,事事完美处处无错,他拥有的是最好的,得到的是别人这辈子都企及不上的。   人人赞他完美如云中月,山巅雪。   可一旦出错,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笑柄。   没有人会在乎你曾经站得多高,只有人看你跌下来的时候有多惨烈。   这个道理,逢夏比谁都清楚。   她要他赔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头?   逢夏没想过也不敢想,她每每刷到他那些漂亮到令人发指的履历,她清醒的理智意识一遍遍地警醒,她就是他生宣白纸上哪怕擦洗千万遍都稀释不掉的墨渍。   这段感情见不得光。   他们之间没有人戳开过这层玻璃隔膜,并不代表撞上去的时候就不会鲜血淋漓。   挂断电话,千家万户都是一室生春的大年三十夜。   逢夏屈膝窝在沙发里,白纱裙下的身影在轻微的发颤,无力和烦躁感贴合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淹没,所有骂她的文字好像都在这夜晚变成立体的环绕音箱,贴着她最脆弱的心腔位置一遍遍的重复播放。   她把音乐的声音调大、再调大,无人如何就是盖不住沿着四肢百骸游走的声道。   究竟该要什么样的结局。   才配得上她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这好像是她目前人生以来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每一秒都好像有千万的人和她争辩撕扯、扭曲、迸裂、揉碎,她快找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到底是什么。   凌晨04:29。   手机推送,她关注的公司发微博了。   第一条。   【NGC3132:关于我司艺人@逢夏[律师声明]】   第二条。   NGC3132转发。   【S :@逢夏,是我浪漫天真的女孩儿,也是我的爱人。[图片]】   宋疏迟。   公开了。   他甚至把所有的事情做死做绝了,图片放的是拍摄《flipped》的亲密合照实锤,还让巫宇登入她的微博给他的公开微博点赞。   她现在就是在被盯着的风口浪尖,哪怕是凌晨,肆意喧嚣的舆论霎时攀登上最高峰。   所有人都看得到,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把永远完美无瑕的外表,居高临下的骄傲,最璀璨光明的前途——全都押给她。   逢夏看着这条消息,攥着手机的手在不停的轻颤,好像年迈古稀的老人,呼吸滞住,所有的感受延迟千百倍也表达不出她现在的彷徨与酸涩。   眼圈潮湿感快止不住。   电话接通,她声音哽咽着,又尖锐。   “宋疏迟,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她没见过像他这么傻逼的疯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赔上全部。   她的唱片机正播放到那句仿若末世坚定而撕扯灵魂的“I love you dangerously(即使身陷囹圄我也依然深爱着你”。   电话里,他的声音比她听起来平静,温和,一点不似他那头风雪交加的长夜,只是轻描淡写的说:   “逢夏。”   “我要我们有牵扯。”   ——我会爱你,即使世界脱轨身陷囹圄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说:   夏夏:疯!子!   呜呜呜今天的少爷也是拽死了。   可以的话建议这章结尾一定一定要听听《Dangerously》Charlie Puth,网那边平台的翻译会美一点!!真的有种破碎又盛大的末世爱恋感!   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①该有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源自网络。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多吃鱼】 2个;   【偏爱有几分】、【你好】、【唯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铁锤妹妹】、【Infactl'mhappy】 10瓶;   【Rewind.】 7瓶;【loveGD】 5瓶;【48564357】、【64591992】、【薰衣愺の梦】、【Rhea】、【316252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他以前……见过我?”◎   这通电话, 好似连接到她的的灵魂都在震颤,萧瑟入骨的冷风将皮肤裹满寒凉, 她滴酒未沾, 却的像被猛烈的龙舌兰烈酒灌到酩酊大醉。   心炽热到惊恐,快速而不带任何规律的跳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要跳出胸腔。   “Didn’t care if the explosion ruined me”   我也丝毫不在意我是否会破碎支离   “Baby, I loved you dangerously”   即使破碎我也依然爱你   歌曲的尾调渐渐离散, 她被灼眼烧红的手指停留在那句“是我浪漫天真的女孩, 是我的爱人”间。   宋疏迟有多疯。   他不用女朋友。   他用爱人。   他给她的定义, 是爱人。   逢夏从不知道原来有一天被人这么坚定不移的说爱是这样的感觉, 彷徨茫然到手足无措, 胸腔是空落落又被人完完全全的填满,血液毕剥沸腾的声音深深刻刻的烧到身体的四肢百骸。   她擦拭掉湿漉漉的眼尾, 潮湿感好像倾泻到难止息。   他若爱人。   连死,都会用暴烈的爱毁灭一切。   不带只言片语, 张狂盛大而无声。   /   网上的舆论妖魔化太快了, 宋疏迟的照片露了脸, 学校有人开始爆他的履历, 莫名的脏水从她的身上,不遗余力地全部过渡到他身上。   世人总是更关心有能力有背景的人的笑话。   她解脱了。   因为他这疯狂到离经叛道的救赎。   逢夏给他打的电话没到一分钟就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的时候那边显示已经关机。逢夏心里清楚,他为她闹了一件让世界脱轨覆灭的事。   他睥睨掌控着操蛋世界运行的规矩,却依旧蠢笨让自己暴露在人人非议的聚光前。   电话打不通,她微博账号的密码被巫宇改了,她没法再上去发言, 实时看着上面的评论内容十分钟之后他们便开始动作了。   关于宋疏迟的私人消息全部被隐藏得干干净净, 连带着她那些乌七八糟的动态也开始清转方向, 水军营销号大幅下场。   只是再快的动作也止不住人潮的非议,他早已让世人皆知。   事闹得太大了。   逢夏现在除了看着手机做不了任何事情,联系不上人,查阅过任何到江城的机票车票,凌晨大年夜购买不到任何能出行的交通工具。   掌心是一片黏腻的湿汗,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深深的无能为力,她和他如天堑似的差距淋漓尽致的体现在眼前。   她从始至终跨越不过去。   是他,是他一直逆着世界朝她走来。   逢夏颤着点开手机的通讯录消息,稍顿片刻,急急翻找出几天前给她打过电话的沈舟渡。   她也没有半点要给自己留下选择的余地。   她比什么时候都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逢夏低声请求:“你能不能帮我一次,我想要一张最快到江城的机票。”   沈舟渡往外走,话好似压抑下千万种情绪。   “逢夏,你现在就算过来了你也见不到他。”   现在这个情况,谁都不好过。   “我知道。”逢夏声音像被裹挟在密闭的水箱,她第一次求人,声音比早熟的梅子还要涩苦,“我只想离他近一点,求你帮我这一次。”   “……”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落了一句:   “等着。”   早上六点的时候,逢夏按着沈舟渡给的机场位置提起那出发去珠海的私人飞机机场,出门的时候哪怕帽子被压到最低也被人拍到照片。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她,已经是最快的申请,飞机起飞审批到九点才下来,三个小时航线飞机,再到江城已经是下午快一点。   一整个漫长的过程,或者说从年三十的凌晨送宋疏迟到机场来,到目前的大年初一下午,她从头忙到尾没有睡过觉。   脸色这会已经熬到发白,宽大的口罩对比着眼里泛红到一塌糊涂的红血丝和眼下卧着的那圈淡青色。   逢夏到的时候是沈舟渡过来接的,她上车前险些没站稳摔倒。   “今天,谢了。”   “没事。”沈舟渡哂笑了声,“也不是我想帮你。”   逢夏知道,他看的是宋疏迟的面子,不是她的。   她抿着发白的唇,视线淡淡地往窗外的风景看,这个时间点宋疏迟只会在后海宅子,她去林意眠家住,那是目前能离他最近的地方了。   “去阿眠那?”沈舟渡问。   逢夏:“嗯。”   沈舟渡没什么感情的重申:“你见不到他,他这次玩过了。”   没等逢夏回答,沈舟渡扯着京腔,语调囫囵又痞气:   “逢夏,你如果信他,他今天没必要为你闹成这样。”   “我不想对你们的感情有什么的点评,或是对你做出什么审判,我只想让你清楚的知道,宋疏迟,他远远比你想的还要早爱你。”   “他这人说混不混,说好也和好沾不上半点边儿,行为处事不给人留半点喘息的机会,狠戾又绝情,对谁都有千八百万个心眼子,唯独对你,他次次都是真的。”   沈舟渡单手开着车,也没有去看身边人惊讶在那句“还要早爱你”的表情,他知道这些话不该让他来说,但他不说宋疏迟这辈子也不会说,他不想看宋疏迟骄傲到从不为谁低头的人,跟傻逼一样一次次的飞蛾扑火。   “我就不说他是怎么在年二九生病去找你的——你现在看到了,你当初被封杀,是谁砸钱让你有流量露面的。”   那个给逢夏砸钱的账号,那个死寂又毫无波澜的海面,独独只有她一个人,像就是特地为她而存活的账号。   “你以为你当初他们是觉得你两场直播走红了不敢压你吗?是阿迟。你以为当年华希一个人是怎么得罪了人还能在中城平安无事的发家致富的吗?你以为你当初的学费是华希给你交的吗?你以为他逆着所有人放弃大好的前程,天天满世界跑的回国是为什么?”   所有的所有。   宋疏迟一句都没和逢夏提过。   逢夏手心落下几道分明涨红的月牙印,她眼瞳急速的放大而滉动,里面装满的水雾全然是错愕的色调。   字音的语调被模糊了再模糊,半晌没能将自己从他那些震惊到无言的黑洞旋涡里拉扯而出。   “——他以前……见过我?”   沈舟渡嗤笑了声。   “不然你以为731为什么叫731?”   红绿灯,十字路口/交叉车流全铺满纯白不染脏污的雪色。   “哪怕是现在,他自毁前途名声,因为你在地狱里,他就心甘情愿去地狱爱你。他给你铺路铺了一辈子,半个字都没有告诉过你。你以为高傲的宋疏迟、天之骄子的宋疏迟,一次次在你面前臣服。”   “我不求你别的,你好好的、认真的,看看他行吗?你会发现的,他看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节,都是独一无二的温柔。可他是温柔的人吗?”   “——八年前,七月三十一号的夏天,你们相逢过。”   作者有话说:   夏夏,有人无声地爱了你八年。   下章预告:来揭秘了。   他俩的纠葛没那么深,也没有那么浅,只是少爷太坚定了。   开头衔接不上的宝子记得往回倒到嗷~   我在默默给自己打个小广告~   【同题材《引我沦陷》作者专栏可见】   [男主上位/青梅竹马/渣男火葬场]   她没想到她会在男友的生日宴上,遇到她从小玩到大、五年没见的竹马。   彼时推杯换盏,纸醉金迷。   男人漫不经心地狭一支烟,睥睨的眸色冷淡,神色倨傲得像人群里的离经叛道的狼。   天子骄子,身边永远是最热烈簇拥的人潮。   整晚。   他们只字未言,见面不识。   -   后来和渣男分手后再遇,她没想到护着她的人会是他。   他们正在吵架难看到极端,渣男口出狂言:“分手你会发现你没了我什么都不行!”   她窘迫到极致的时,男人揽着她的腰,当着人面,散漫地哂笑着问:“跟我?”   “——你什么都会有。”   -   连身边朋友都以为他是维护她才这么做的,没有人把他们俩的关系当回事儿。   后来渣男想方设法地求复合,却脸色惨白地撞见当晚在无人知的暗角里缱绻拥吻的人。   那个最为不羁冷傲的大少爷,紧紧拥她入怀,像在对待最珍惜的宝贝,一声声喃:   “阿黎,阿黎……”   “你只能是我的。”   -“年年岁岁,朝夕与共,我仍爱你入骨。”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多吃鱼】、【肥宅养生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颗糖】 114瓶;   【正儿八经的小闺宁】、【小婷儿】 10瓶;【甜酒果小宝贝】 6瓶;【美乐子】 3瓶;【folla】 2瓶;【薰衣愺の梦】、【Rhea】、【派大唾沫星子】、【Karryの小姐姐】、【yyyyy】、【ryou】、【躲猫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他记了一生。”◎   15年7月31日, 盛夏。   这年夏天充斥着阴冷而潮湿的雨水,或是连绵成幕, 或是水漫金山, 路面上总是积着一团腌臜水渍,很难看到一天彻底干净或是热烈纯阳的日子。   中城市中心更是如此,城市规划没做好,每逢下雨天路面便浮动起一层浅海, 行人过路时就算在小心翼翼地提起看裤脚也会被濡湿。   迈巴赫ecelero急速飞驰过路面时带起飞溅的污水浪花, 比喷泉花洒更好的湿身效果, 两旁行人无一幸免。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骂骂咧咧的人, 有些犹豫着朝着后座最矜贵的位置问:   “……要、要慢一点吗?”   十四岁的少年不知何为隐藏锋芒, 眸色凌冽而阴郁,敛眸点着手上福布斯名人采访的报刊, 漂亮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触碰着。   缓慢抬起眼,像欣赏着最优美而浪漫的协奏曲看向湿漉漉的人流, 慢条斯理地弯了眼。   不含感情, 不带波澜。   “这是他们该有的。”   物竞天择, 弱者该有的低劣的待遇。   从后视镜触碰到少年的那一瞬眼神, 司机的神经好像都在一瞬间绷紧到笔直,车速不敢有丝毫的下降, 急速飞驰到医院。   他的母亲是中城人,其实母家很早便不在中城生活,只是落叶归根的想法在老一辈身上拓印,祖宅、祠堂必要的习俗每年都会回到这里。   进到医院前,宋疏迟没下车, 他把封面上关于他亲爹大写的那张脸翻转盖到坐垫上, 淡问:   “她这次被打的多严重?”   “……不是, 也没有……”   支支吾吾的话语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少年冷戾又不耐烦地扔下一句:   “说人话。”   司机两眼一闭,赴死一般颤巍着说:   “……脑出血,刚做完开颅手术,目前还在昏迷,情况……不太好。”   话音落下,四周沉寂到能仔细看清外头雨势一点点落下的细线,啮齿落痕,却不知道究竟是烙印在何处。   半晌。   宋疏迟才开口说话,云淡风轻:   “掉头,随便走走吧。”   司机以为听错了,犹豫着问:“您、您特地飞回国……不进去吗?”   “我不是医生。”   言下之意。   他帮不到任何忙。   医生治病救身,神佛渡心中虚妄嗔念痴。   人生于世,钱权才得万物。   施暴者得王法,弱者卑贱无人问津,暗流之下事事腐烂恶臭。   新旧时代都贯彻适者生存。   他母亲为弱,无人敢助也无人能助,她每一次脸被摁在地上打似乎已经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周边人一次次的冷眼旁观早已磨灭掉她的求生欲。   他磨平棱角也唤不醒分毫。   车子点火,他没有说明目的地,司机也不知道地要往哪里开,只是沿着海岸线沿路一直开,边缘地方更是人烟稀少。   处处都透着低等工业的钢筋水泥搬运,大海天然的腥臭,交错成行的将天空分割高横的电线,满眼入目的土砖瓦房有的甚至只是常年风吹雨打生锈的铁皮房,破破烂烂看上去连流浪猫狗都不栖息。   这座城镇,腐朽到被遗忘在时间漏洞里。   宋疏迟下车,撑着黑色的伞面,淡漠地睨,瞧不出一点儿有趣的玩意儿。   这座城连人都是无聊的,像他永远死气沉沉也不愿挣扎的母亲。   倒也是有点儿不那么无聊的人。   目光落定在不远处的女孩儿身上,她坐在小餐厅的窗边在看海,看样子刚被连绵小雨天淋湿过在躲雨,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海面。   好像她看的海,比旁人都要生动惊艳。   须臾。   她便从小餐厅里跑了出来,凌乱的卷发贴在泛白的小脸边,她那双眼睛生得很漂亮,浅色如琉璃的眼珠,即使是上扬的眼型也不会压灭那种少女的明媚感。   看起来,像他家老宅里时不时来串门的白猫。   她的身影也很单薄,脸颊上还贴着创口贴,手臂也有大幅度的淤青肿紫,就这么淋着雨来回地在隔壁派出所门口踱步。   不知道在想什么,进去之前还很傻逼的喊了123给自己打气,然后一副视死如归的蠢样跑进去的。   一切都很符合这个中二病的年纪。   步伐未再移动。   他想知道她报的什么警,或者说,他想看看她到底能有多蠢。   这个年纪小孩儿,出事不是找大人就是找老师,混蛋些的懂得拉帮结派,直接报警到派出所的少见得很。   不到十分钟她就出来了,进去时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出来的时候眼圈和鼻子都是红的,边上警察急忙拿了一袋糖哄她。   “别怕啊,我们现在过去抓坏人。”   “……”   等派出所没人看着她了,她已经把眼底那点湿哒哒的泪擦得一干二净,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那双眼,清透无暇。   似是不喜欢吃糖,眉头还轻轻皱了下。   可以确定,和老宅那只流浪猫一样。   流浪又蠢笨的高傲。   他看过去的目光很强势,不到两秒女孩就警觉地乜过来,浑身都要炸毛的防备样子,似乎是看出他没什么威胁感。   慢慢笑了下,问: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想吃糖吗?”   “……”   逢夏从小就不怕生,上到八十下到三岁,只要她想就没有唠不上的嗑哄不开心的人,胆子大得要命。   她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是刚报过警的人,一路小跑到他的伞底下,仰着脸看:   “打个商量,我请你吃糖,你陪我走走?”   女孩的眼睛太干净,这常年灰色调的长天多出一抹亮色。   似乎是打量过他这一身装扮,她转了话锋。   “……我不想淋雨。”逢夏瞥了他一眼,“反正你也不想走,不是吗?”   宋疏迟敛眸扫过去,没什么感情地提醒她:   “我可以自己走。”   “你可以自己走你还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她也是个逻辑鬼才,“你就这样,我站你边上你看得方便些,我也不用淋雨。”   她没给他拒绝的余地,漂亮的狐狸眼弯起来,乖巧又张扬,丝毫看不出刚才那点卖惨的样子。   “你好,我是逢夏,相逢的逢,夏至诞生的夏。你叫什么?”   视线范围看见女孩儿伸出的那只手,手背粉白如画,手指如青葱,只是手心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划痕。   他看得出来,这伤口到现在不过五天,是玻璃碎片扎进去的痕迹。   她似乎也反应过来手心里的伤,不大在意的收了回去,继续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好似刚才的插曲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就是莫名其妙的开心。   浑身都是伤,不知道哪儿还能凑得出这么多废话。   “你看着不像本地人,来中城旅游的话就不要再往里面走了,左边山头的方向才能看到最漂亮的海,如果要吃饭的话你……”   “你很烦。”他蹙着眉打断。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眸色沉了又沉,满身戾气。   “滚。”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才说:“你会骂别的脏话吗?”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这种少爷能骂出什么脏话,就是好奇。你也别怕,我会的肯定比你多,你骂,我们俩就是和平的一起发个火。”   “……”   宋疏迟真是给她气笑了,倒不是教养使然骂不出脏话,是不想真如她意骂给她泻火。   “你就这么一直跟着我?”   “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是想跟着你,我是不想回家而且不想淋雨。”逢夏认真纠正,她觉得他不骂了不好玩,百无聊赖地换了个话题,“你看我从派出所出来的?”   他没应。   这会轮到她有点儿错愕了,眨巴了下眼睛,略带欣赏;   “你也不怕。”   他厌恶极了她那副不知死活的灿烂模样,好像踌躇不得志的只有他一个人。   拿着伞的那只手修长分明,另一只漂亮的手就这么像危险坠落的引信,猛地掐上她纤细的脖颈,他从小就被丢去大队里,力道大得吓人,女孩儿脖颈立刻落下几道分明的指痕。   他面无表情地问:   “你怕吗?”   逢夏没想到他动作这么突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泛疼的血管,随后摇了摇头。   “我还是比较怕下雨。”   她看了他一眼,也觉得好笑的模样。   “我不是什么你值得防备的人,当别人向你表达善意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以沉默或者点头,不是非要这么凶。”   逢夏觉得他奇怪,说他狠,从她进伞到现在,她身上没有淋到半滴雨,不然她刚刚本能反应就会反手给他一巴掌。   “你不是来旅游的,那来中城干什么?”   她是在是想不到这座城市还有什么值得他这种一眼就知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少爷来的地方。   宋疏迟的目光漠然落定在她身上,哂笑:   “探病,我母亲。”   “严重吗?”她问。   “病危。”他轻描淡写,“瘾君子打的。”   他不是多话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在她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   “我爸打的。”他补充。   眼底的情绪看不清,只是很平静的陈述今天在下雨一样的口吻。   他说完。   女孩儿那张干净的脸也捕捉不到分毫惊悚或是害怕的情绪,反倒比起刚才还要沉稳不少,敛着眸在替他想办法。   “——你会报警吗?”   他眸色微滞。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不同情怜悯,也不刨根问底,也没有半点“你我皆同类”的嗤笑。   “我不太确定你报警有没有用,但是以防万一流程是这样的……”她真的仔仔细细把流程告诉他了,然后温声道: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你不要有负罪感。”   “教会你爱的是父亲,叫你去死的只是坏人。”   “可能帮不到你太多,”她有些抱歉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小小声呢喃,“……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呛你了。”   她明明没犯错,他们今天也只是第一次见面,事情的起因也只不过是他觉得她蠢多看了她两眼。   唯一给她做的是遮过她头顶的那把伞。   只是因为这一把伞,她却好像是她自己遇到的事情,抱歉又难过,认真地倾泻着所有她知道的可行方案。   一个自身难保的人。   在教他如何解脱。   宋疏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逢夏说完办法,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帮不到他,她倏地抓住他的手。   “你等我两分钟。”   “不要走,就两分钟。”   潮湿而闷热的小雨打湿她的衣衫、碎发,她跑进她最厌恶的雨幕里,匆匆忙忙地买了瓶玻璃瓶装的热牛奶。   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她口袋里全部的钱。   跑回来的时候像全身浸泡过水,创口贴的边缘翘起,湿漉漉的狐狸眼将热牛奶递给他。   她说她心情不好就喝这个。   一瓶热牛奶,不过是他人生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甚至都不如尘埃。   那却是她能拥有的物件里最好的、是她能给出的所有,是她最炙热纯粹的善。   那天还是盛夏,南方偶尔会出现一种极端的天气叫做太阳雨,一边出太阳、一边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其实并不好受,阳光毒辣,雨要湿不湿的覆在人身上,沿着海岸线还总有阵阵猛烈的海风,头发只会把脸糊得像疯子。   她问他想不想看更漂亮的海,带着他走本地人的小门路,投机取巧地带他跨越海岸边的围栏,进入潮起最近的地方。   浓绿色的海浪层层交叠,密密匝匝的水沫转瞬即逝,薄雾四起,她的身后是辽远无所遮挡的碧海长天。   她就这么回眸,她说她帮不了什么忙,只想让他的心情好起来,她没有什么可以送他开心的,只能送支舞。   中二病少女想一出就是一出,让他用手机播放歌曲,她赤足踏着海水在雨里给他跳了支舞。   那时她才刚开始学,其实美感稀缺,全都是天赋。   只有身后自带氛围感的晴雨天,和那张漂亮的脸能看。   阳光染灿她湿漉漉的长发和眼眸,在曲终人散之前,他果决地审判她有所图,她只是笑着说:   “希望你的未来前途光明璀璨,一切如愿。”   宋疏迟拿着那瓶被硬塞进来的热牛奶,想起他不久前看过那本颓唐又沮丧的书。   【我这辈子遇到我自己感兴趣的人都是这样的,因为我觉得只有疯狂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他们疯狂地生活,疯狂地谈话,疯狂地寻求救赎,渴望同时拥有一切,他们从不厌倦,从不讲陈词滥调,只是燃烧、燃烧、燃烧,像那些美极了的黄色吐珠烟花,炸成一只只蜘蛛,遮住满天繁星。】   【你让我坐在你旁边,我非常高兴,我非常孤独,我旅行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逢夏说她那天跳的舞叫做“怦然心动”。   舞蹈没有半点怦然心动的美感。   可她那支怦然心动的舞。   十四岁的少年,记了一生。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永远善良又百折不挠的女鹅。   她没被爱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馈爱,所以她给你的,全是她拥有里最好的。   是热牛奶,是海,是一支笨拙刚学的舞。   是一个小女孩儿最赤诚的表达。   是宋疏迟一眼喜欢了八年的逢夏。   注:   ①两段【】里的内容是源自《在路上》杰克·凯鲁亚克。   我选段内容结合了两版译本。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偏爱有几分】、【多吃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可而乐】 139瓶;   【????Z】 30瓶;【不知名女一号】 23瓶;【宗丧】 10瓶;【ryou】、【薰衣愺の梦】、【ooops】、【派大唾沫星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任他怎讲只要与你持续热吻。”◎   关于七月三十一号在逢夏的记忆里, 已经被岁月磨灭成青春时代挨了一场最不过寻常的打。   翟泓赌输了喜欢酗酒,叽叽歪歪的说要把她买成妓。   那天逢夏没忍住, 抄起玻璃酒瓶就往他的后脑勺上砸, 砸的时候想他要是真的死了该有多好,等砸完发现他没死还活力四射地把她揍了一顿之后。   伤愈合时,逢夏觉得跟这种人一起死也没有必要。   这世界多好啊,有漂亮的山海, 广袤无垠的天地, 盛夏每天第一道灼热或是阴郁的日出, 她还没有享受过自由的滋味, 不该陪着这种烂人下地狱。   那天是她第一次到派出所报警, 其实因为年纪太小进去之后没有人相信,她还声泪俱下哭了一番。   后面的事情她其实不太记得, 好像自己一直想喝热牛奶再纠结要不要买,然后就送给别人了, 这不过是她平常生活里最平常的一天。   记不清长相, 不知道姓名。   再无后续。   她那时也怎么都不会想到如今, 因为一瓶热牛奶、一片世人共享的海域、一支她拙劣哄人开心的舞蹈而收获到的玫瑰。   宋疏迟承担了她的学费作为那一瓶牛奶的回报, 他能知道她消息的办法有很多,他像阅读一本有趣的记实录在阅读她的时时更新的人生。   她好像总是遇到挫折, 再总是独自爬起来掸灰尘笑着往前走。   不求人,不求权,不拜神佛。   即便是在国外研学的日子,他就是无法做到像睥睨他人人生的那般高高在上,翻动过每一页时傲视淡漠, 帮一次、两次、三次……   好像关于他青春期所有波动的色彩、绚丽不可得的画面, 炽热涌动的欲念, 全都来自一个叫逢夏的女孩儿。   ——“你好,我叫逢夏,相逢的逢,夏至诞生的夏。”   她抵万恶。   /   大年初四。   那时候网上的舆论已经平息了不少,大众扒不出他更多的私人消息,侵犯隐私的基本都以走正规途径震慑,也没哪个不怕死的真的敢爆他的料。   只是能从路人里露出一些关键词。   【lingling小提琴家,京圈贵公子,温柔矜贵,帅到腿软。】   拼接起来,现在的风向倒是变成“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银河”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连带着逢夏那些乌七八糟的消息也被下压,有人聊,却没有人真正地敢舞到正主面前。   勉强算得了清静。   逢夏这几天没敢在上网,她并不是会对自己的流言蜚语而感到不适应或者难堪的人,相反,她问心无愧,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说到她不爽了她还敢开麦怼你。   可最近却没有登入到任何社交软件,她一点、一点也不想看到宋疏迟因为她遭到谩骂。   她可以忍受很多流言困苦,而他不该。   心脏总像被人吊在几千万里的高空和深渊不见底的罗刹地狱,反复颠倒俯冲,惊恐会在每一个深夜来袭,而白昼充斥着不安。   时间每一次交迭,她都难眠。   大年初四下了很大的雪,天地素白,雪地靴踩下去留下深凹的雪坑,林角落着一盏昏黄的街灯葳蕤,将她停在雪地下的身影拉得颀长。   她晚上总想出来走走,拿着一把小伞,带着帽子和口罩遮住脸,听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平静。   她不像在中城那样走神的盯着海面,而是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   在想到究竟什么时候飘下的是雨,而不是雪。   可在飘雪。   飘的总是雪。   她失落地垂眸,按着刚才那段路程落下的脚印坑继续往前走。   不知是在第几个来回时,帽子彻底耷拉下来,自己的保密做得太严实了,视线范围内什么都看不到,就这么直直地撞上前面。   “啪嗒——”   她手里的伞下陷入地面。   在她脚步虚浮跌到在雪里之前,腰间倏地揽过力道。   心脏空拍似的,本能反应就想道歉,话还未出口。   她从帽檐的罅隙缓慢地往外探,头顶上那盏逆光自带氛围感的街灯落拓出一道熟悉的轮廓,好像一个世纪没见的眉眼逐渐清晰入骨。   四目相对。   她的心跳声好像在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不断的加速,砰砰作响,一下,又一下。   猛烈到好像盖过风雪的声音。   他逆着光,背景是飘飘摇摇散落人间的细雪,身形隽立笔直,气质也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矜贵公子哥儿。   眸底晕着浅淡的笑,那点笑意睨过来时便显得格外的惹眼。   宋疏迟似是看了眼她掉落在地上的小伞,轻笑了声。   “夏夏,下雨不知道打伞,下雪倒是会打伞。”   北方下雪打伞的少见。   听出他话里的逗弄的意味,逢夏稍顿须臾,目光很呆滞地在他脸上定格了会,又慢吞吞的看着还在飘雪的天空。   她抬手去捏了捏他的脸,有热度的,是真的。   清澈的狐狸眼漾出最灿烂的笑。   “啊。”   “是我男朋友。”   下一秒,她跟小树懒似的猛地跳到他身上,知道他不会让她摔,便抵着他的肩窝肆无忌惮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是清冽的,木质调萦纡的雪松香。   “你怎么出来的?”   她话问得着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   “你是被放出来的,还是偷跑出来的?”   宋疏迟揉了揉她的长发,慢笑了声,斯文问:   “有什么区别吗?”   “那当然有,前者我们不用跑,后者我打算带你跑。”   逢夏说得挺认真的,看向他的眼,那样子就跟“拐卖贩子”的劲儿差不多。   “私奔知道吗?”   这会儿他是真被她弄笑了,桃花眼潋滟出蛊惑的光影,在昏黄夜灯的反射下那点温柔看得人心口发软。   “不用私奔,你就这么一直站在我身边。”   意思是。   他把所有事情解决了。   这段感情见得了光,他会让他们有牵扯。   她耳朵泛起潮红,虚幻的不真实感让她除了眨眼睛之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她又重新贴在他身上,闷闷道:   “……你以后不准骗我。”   “好。”他说。   逢夏:“以后也不可以和别的女孩儿说话,也不可以看她们。”   他轻笑了声:   “好。”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特别、特别也只喜欢你,以后也只会爱你,所以——”   逢夏一字一顿道:   “宋疏迟,你只能是我的。”   她总是会有很多理智时时刻刻警醒,就像总觉得他们之间跨越不过去的阶级,不该在他身上留下脏污的墨汁,不该让洛希极限来临。   可又不对,吸引力法则是相互的。   她的世界总是保护自己为先,可他的世界却总是保护她为先。   不要躲避。   如果世界注定会脱轨,我们必定要相爱着跌入末世。   /   逢夏晚上没有吃东西的习惯,她最近不是失眠就是没吃东西,体重比起之前还要轻,纤薄得好像这风雪天在硕大些就能将她吹跑。   她本来没想出门的,最近闹的事情太大了,她的知名度已经到出圈的地步了。   宋疏迟给了她选择,要在外面吃还是要回他家老宅。   这个时间点都是如狼似虎的长辈,逢夏没这么强的心理素质,果断选择前者。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后海,沿街出去吃喝玩乐遍地,逢夏胃口小又紧张真的被人认出来再闹点什么来,吃两口就觉得吃不下。   更多的是好奇他是怎么出来的。   她问,但他没说清楚。   只是游刃有余的勾着唇,温声说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兜得住底。   她可以随便闹。   答案没得到,逢夏走了圈小吃摊贩反倒是真的有点儿吃饱了,她咬着糖葫芦,另一只泛着冷意的手心被他牵在手里。   她目光偶尔会看向地面上一起被路灯拉得缱绻的身影,灰长的影子渐渐融合,她就靠在他身边最紧密的位置。   有时候女孩子的点很奇怪。   只是牵着手压个马路,心情里好像也要飞出一千万只翩跹的蝴蝶。   后海这条街经常会有卖场的街头艺人,大年初四过年的氛围减淡了不少,年轻人大多都在外面疯玩,三三两两为成群看表演。   她目光在那停了半秒,他就已停下步伐让她看。   小哥哥用电钢自弹自唱,唱的是粤语歌古巨基的《爱与诚》,他的嗓音提起来很有颗粒感,唱这种苦情歌便好像真的是场痛彻心扉的苦恋。   逢夏一动不动。   宋疏迟视线扫过她:   “有这么好听?”   “确实挺好听的,我好难在江城听到有人唱粤语歌。”逢夏反应过来什么,笑着卖乖,“但肯定没有你唱的好听,你的粤语本身就很好听。”   她其实没听过宋疏迟唱歌,她倒是常常听身边人艳羡过,他会的乐器很多,小提琴演奏最出彩,其他也不逊色于旁人,天赋感拉满的选手。   她很喜欢他的声音,不含着过分的磁性听起来黏糊,也不会太沙哑给人攻击感强,不疾不徐如清风坠夜。   像闷热夏季第一杯薄荷汽水,鹅绒冬夜最璀璨的摇曳的火星。   学校论坛里讨论过,这声音就算不唱歌都能将女孩儿听得五迷三道的。   就是可惜谁也没有这个福分听过,没有人配要让他要唱歌哄着的。   他一眼能知她的言外之意,眸色晕着笑,问:   “你想听?”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点儿。”   《爱与诚》进到高/潮,到那句“别再做情人”时,逢夏很清晰地感知到那边有镜头在对着她拍。   没有任何声音出现,她却好像本能地感知到大年夜那天山崩海啸似的声音,偏开头,急速将口罩往上拉。   她自己在无所谓,但他在,今天再被拍肯定还会闹出事情来。   宋疏迟垂眸看她:   “怎么了?”   “有人在拍,应该是认出来了。”逢夏有些恼,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吃糖葫芦,她不确定自己躲的动作够不够快。   她还是保持着低着头的动作,看着自己的脚尖,像要把自己全部缩进壳里的乌龟。   街头卖唱的人气逐渐起来,他们后面围着攒动的人群。   宋疏迟转身,优越的身高能将她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脚尖相对。   逢夏下意识松口气,才慢慢地抬起眼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倏地摩挲过冷白的指骨,修长的手指拉下她刚才仓惶盖在耳朵上的口罩带子。   少女明艳精巧的五官霎时清晰显露,没反应过来的,清透如琥珀石的眼瞳怔怔地看向他,像呆住的猫咪。   “你……等下被拍……”   她的话还没说完。   “夏夏,没有什么是值得你躲的。”   宋疏迟开口的声音慢,声调平和而温柔,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每一个字音。   “我也不需要你躲起来。”   她向来热烈而无畏。   她没把艺人当做多么高大上的职业,只是需要暴露在大众前的而已,所以每逢被偷拍、跟拍,或是日常生活,她都不爱躲。   拍就拍了,她生活和给大众看的是同一个人,并不惧怕人潮非议。   宋疏迟亲昵地揉着她的发顶,像引导着尚在懵懂的小朋友:   “我不想你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不是想听歌?在这儿听。”   逢夏目光钝钝地只落定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生得本就惹眼,从刚才那一刻看向她的目光不在少数,耳畔确切听到几声快门键响起的声音。   很奇怪,这会儿她在脑海里响起的是他曾经说的那句——   “我要她自由。”   从他上台坐定在电钢琴前的那刻,什么都未做,就好像这整个世界的光影已倾倒在的足下,雷动的掌声和欢呼声齐响。   在那双修长而漂亮的手前,底下匍匐着的好似不是廉价的电钢,是最优雅而古老的琴乐,安静地等待着这刻莅临的奏响。   密长的眼睫下覆着小片阴翳,他满身不染纤尘的清冷月色。   隔着人山人海看向她。   四周嘈杂的声响好像在这刹那都慢下来了,白茫雪花定格在万里高空,他们逆着时间漏洞相望。   他选曲是粤语歌,温润清和的声线如初雪消融,缱绻而浪漫弥散,她的心跳就在这顿时不由己控。   “外间很多反对我爱你的声音,任他怎讲只要与你持续热吻”   观众在兴奋地高呼,是她的名字,是对他的艳羡,数不清的摄像头汇成山海在对准着她和他,可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对应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杀人风暴。   字字清晰,字字渗进灵魂,整个世界都听得见他唱给她的誓词。   “外间很多反对我爱你的声音,任他怎讲只要与你持续热吻”   “要放冷枪要炮轰我们就更爱,谁又不忿”   “外间冰封所以我对你才着紧”   “或者嘴巴不信我对你肯牺牲/眼睛可不可看看我何其认真/神如何做出这种吸引/我爱你已开始变成瘾”   再猛烈的风雪天盖不住他看过来的视线,也挡不住那道低低浅浅,温柔到入骨的声音。   蓦地撞进她的心腔,里面全被他填满,句句歌词都像上映在眼前。   疯子。   才在舆论最盛大的时候给你唱这样的歌。   他说:   “——外间很多反对我爱你的声音,任他怎讲只要与你持续热吻”   不要隐秘、藏匿、无人可知。   他偏要让这世界知晓,她是我灵魂的一半。   至死不休,暴烈相爱。   作者有话说:   你的纯爱战神永远为王(。   在收尾啦每天都很卡,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注:   ①本章歌词来自《反对无效》   这是我开文前最想写的一首歌,这也是完结前最后一首歌,这奇妙的缘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reneyun】 10瓶;   【$ $】 8瓶;【车厘子的麻麻】、【珣】 5瓶;【Bsexy】、【十二】 2瓶;【64591992】、【派大唾沫星子】、【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带感得要命。”◎   那天晚上被拍到的视频数不胜数的, 他们在开年的冬雪夜放肆对抗世界的声音准确地弥散在每一个不为人知的暗角。   公关上线模糊掉大部分宋疏迟的正脸视频,但所有不露脸或者是原声视频全都是被放出来的, 包括路人视角里他千万次定格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晚逢夏站着的位置也刚好, 头顶落着一束明黄街灯,酒吧口偌大的玻璃闪动着霓虹灯牌“Let\'s fall in love(永坠爱河)”飘曳进她泛红的眸底。   乌发染白雪,精巧的侧颜线条晕满柔光,浅瞳红唇, 毛绒细雪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陪衬。   胜过世间雪景还要亮眼的存在。   【“不管外界流言多汹涌我都只爱你”!救命真的磕死了真情侣这么甜吗!!】   【这少爷真的杀疯了!我本来以为是金主, 现在看起来压根就不是啊!谁家金主会在这这种时候在大庭广众唱这种歌啊!】   【少爷真他妈拽死了!看不看得懂歌词?“载满仁义道德的脑袋”不要来沾边, 这句就是送给你们的!劝黑子们少来逼逼赖赖, 我们安安静静谈恋爱的小情侣没惹任何人!】   【真的好心动啊!!逢夏这张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 妖孽的时候是红尘灼眼的玫瑰,清冷被爱的时候是世间纯粹的神明雪女, 妈粉好感动!我女鹅有在被人爱!!】   【我们比谁认识你都久,有人爱你, 也有人坚定不移的选择你, 大胆走下去吧逢夏。】   【……】   这些逢夏都看得到, 她甚至还光明正大地给不少人点赞了, 前几天死也不上网,这几天巴不得住在网上。   那天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根本不记得拿手机录像,就呆愣愣地听他唱完全程的歌词。   粤语,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她每一个字的含义都在脑海里实时翻译。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要永远在高朋满座里相爱。   逢夏存了几个视频,好在她的网速也够快还能保存到双视角剪辑版本的,现在CP粉的产出真是优秀到让人羡慕, 甚至还有音源版本。   很有东西。   她原定的行程就是年后要飞美国拍电影, 因为七七八八的事情耽误了一阵, 工作室已经把她的行程表公示了,黑粉很急,粉丝欢天喜地。   巫宇那意思也很明显,你们骂你们的,我艺人有的就是最好的资源。   不跟你们抢内娱的肉,爱怎么骂怎么骂,我们赛道都不一样有什么好玩的?   她起步的门槛就是有的人这辈子也爬不到的顶峰。   电影其实是自家投的,逢夏在里面出演的是女三号,表演内容和专业无缝衔接,就是热爱跳舞的青年舞蹈演员,性格会热辣开放些,对她来讲还是对台词的挑战难度大些。   全英文交流表演断句等等,她最近有空没空都在刷美剧练语感。   逢夏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懒人每次出门都只带手机,到国外顶多再带一张visa卡,其他都能在当地买,收拾出来只有个登机箱的行李。   731约莫是知道她是要准备走的意思,整只大胖狗压在她的行李箱上,后俩只腿悬空在后头晃荡,一点不顾她那个小小行李箱的死活。   她怎么叫都不下来,是等宋疏迟来了,它才装模作样可怜兮兮地下来躲在她身后卖乖。   逢夏弯起眼,蹲下来rua它一身漂亮的黑蓝毛发。   “你怎么撒娇和耍威风都抓着一个人,你爹对你这么凶的吗?”   她一主动摸,731就会往她身上蹭。   “731。”宋疏迟低唤着,“去边上。”   逢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狗毛,最近731在掉毛季跟个行走的毛团没什么区别,她越弄越多,看了他一点不带乱的衣服,起了玩心,故意把身上731的毛再弄到他身上。   他那件白色的毛衣沾黑毛就分外明显。   她闹她的,宋疏迟眉心收拢一瞬,又什么话都没说任由着她玩。   逢夏被他这神色逗乐了,洁癖疯狂发作,不喜欢狗毛在身上又不舍得训斥她,弄了会她也不舍得看这少爷委屈,乖乖给他拍掉。   她调笑着:   “怎么回事儿?少爷不喜欢狗毛还养这么大只的小狗。”   他轻描淡写:   “不是你喜欢。”   逢夏愣了一瞬,猝然想起来八年前的盛夏。   她那次被打惨了,当时去清理扎在掌心和脸上的玻璃碎片时疼得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她祝他未来前途光明。   只祝自己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型犬,能有一只狗狗保护她有多好。   蓝湾牧羊犬体型庞大,体重比得过一般女性,力量迅猛外表凶狠压迫感必定十里之内生人勿进,气场可比拟狼王,却是作为陪伴犬被研发出来的,内心温顺而忠诚。   他的存在,是为了不让你感到孤单。   那年,宋疏迟见到他的瞬间。   只想送给她。   是想陪伴你的731,也是陪伴我的7月31号。   逢夏压着不断上涌到临界值的情绪开关,目光牢牢定格在他身上。   男人优雅地倚着沙发,长腿交叠,他的家教使然,矜贵又松懒的劲儿融在骨子里,修长分明的手搭在边上的731头上。   微敛着眼眸,漫不经心摸着小狗的动作也像在无声的训斥和威压。   无端叫人移不开眼。   他做什么,都自带了贵公子迷人的劲头。   这种威风凛凛的大型犬臣服在他足边,带感得要命。   而他。   是她的。   逢夏很突然凑过去吻他,不轻不重地咬在他的唇边,几乎是在瞬时他的手便捏着她后颈的位置,将人的位置正了正,回吻得又深又缠绵。   逢夏没一会儿就想躲,窝在他的颈窝里像缺氧的小动物喘息,柔柔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提问:“我去拍电影,谁给你赚钱?你是不是还要签点美女进来,你选还是宇哥选人?”   现在都是明牌,NGC3132是他的公司。   她占有欲也强得要命,认定是自己的就怎么都不会让。   宋疏迟轻抚着她的背,像在给小猫咪顺毛,慢条斯理地答:   “夏夏,3132是开给你的。”   “这家是为你开的公司,只属于你。”   南环星云是不断在死亡爆炸冲撞而形成的星云,是黑暗最盛的地方诞生出最亮眼的宇宙焰火。   很像那年夏天,他遇见她时的模样。   世人叹垂死星河的灿烂,只有她,只有她会感受死亡的悲伤,会无所顾忌地上前拥抱。   这是只属于她的星云。   逢夏看他,顿了会,问得略微担心:   “我不会让你亏本吧?”   宋疏迟轻笑了声,回答得平淡又莫名的拽。   “亏不了,也多的是本。”   小狗是为了她,公司也是为了她,甚至这些都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是如此。   旁人总觉他冷情不下人间不染烟火。   他所有的浪漫总是盛大而无声。   只有她知道。   只让她知道。   逢夏眸色氤氲出浅薄的雾气,她直直地望着他的眼,声音很轻: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呢?”   他们的爱从一开始就不对等,逢夏受过太多伤,起步时总小心翼翼地想要保全自己,害怕在落下个惨烈又蠢笨的结局。   可她才开始多久?   他开始了八年。   逢夏想不到也不敢去想他的八年究竟还默默无闻地为了她做了多少事情,付出没有回报,他是宋疏迟。   永远高高在上,谁都无法企及的天之骄子。   他就这么不计任何后果地送出他八年赤忱的时光,是飞蛾扑火,是濒死也不肯放弃恒星的璀璨星云,也是义无反顾向前哪怕炸成碎片的洛希极限。   他总这么坚定不移地选择她。   甚至不是选择。   他有很多可能性出现的选项,却只把她当做唯一真理的答案。   四目相对。   深邃而沉暗的眼波没掀动半分涟漪,就好像所有的结果多该是现在这般,理所应当。   “我在赌。”   他说时温柔而平静:   “我在拿我的一切赌你爱我。”   他也真的拿了一切赌她爱他。   所幸,他赌赢了。   从大年夜那件事情爆发以来,逢夏有过无数个泪水堵住眼眶的情况出现,她总习惯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因为这代表懦弱、代表她无能。   成长教会她要无坚不摧,他却总是一步步告诉她你可以不用长大。   “啪嗒。”   她的眼泪沿着脸颊掉落,汇成源源不断的涓涓溪流,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别人家的小孩放声哭是因为要让人哄,她从未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连哭的时候也只会无声含着泪往下掉。   眼圈红成可怜兮兮的小兔子,里面全是莹莹的水雾,好像人间星河碎在里面,无助、伤感、心疼,千万种让人悲情的情绪融合破碎地坠地。   她哭起来。   好像整个世界都碎掉了。   “怎么哭了?”   她一哭,他才是真的慌神。   宋疏迟抬手摩挲着她眼角的泪,潮湿浸染上指腹,他越放轻了声音哄,她哭得越厉害,好像怎么都擦不干净,像小朋友一样扯着他的衣角,哭腔听得人揪心。   “我……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她哭着一遍遍道歉,说不该忘记过往,也不该一遍遍去试探他的感情,颠三倒四翻来复去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   “……”   宋疏迟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只知道逢夏现在在哭。   他从未有过这么、这么慌乱而不知所措的时刻,只要她不哭,他可以再赌上千百万次所有。   “宝贝别哭了。”   宋疏迟没哄过谁,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例外都是逢夏一个人的,但他怎么哄这小姑娘就是停不下来,越哭越凶。   “别这样,别哭。”   他手足无措,到最后只能接着她的话说,擦掉她一直往下滴的泪,他说:   “宝贝真的不用这样。”   “你说一声‘宋疏迟',我什么都会原谅你。别哭、别哭。”   作者有话说:   少爷最不游刃有余的名场面(。   来晚了评论随机发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485643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美乐子】 11瓶;   【Aphasia.】 10瓶;【陪九尾淋一场金色雨】 5瓶;【Bsexy】、【folla】 2瓶;【派大唾沫星子】、【星星要好眠哦】、【59196155】、【ryou】、【64591992】、【48564357】、【36580977】、【薰衣愺の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热恋痴狂。”◎   逢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哭起来是会没完没了的, 眼泪蓄在眼眶打转,心底泛起的酸涩感成为眼泪最直接的宣泄点。   她也想停, 自己抬手用力擦了擦, 眼角被揉出更浓重的红色调,没控制住力道骨节摩擦过时眼角尖锐泛疼,她轻轻嘶了声。   没过半秒,宋疏迟按着她的手, 抽纸巾帮她擦眼泪, 动作放的很轻, 好像鹅绒划过眼睫的感觉, 她下意识闭了眼。   她能感知到他温柔仔细的动作, 缱绻的气息贴过,有些慌乱、又能听得出来已经是最极力哄着小朋友的语调。   “不哭了宝宝。”   “别哭……你一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比什么都让我慌,没有什么你需要对不起的, 就算有, 我会来找你求和。”   她一哭。   他的完美无瑕的世界会在顷刻之间崩塌破碎, 所有理智自持都转变为极端的不受控。   宋疏迟清楚地知道, 他所有八风不动游刃有余的理智开关全都把握在她手里。   本能向她,主观爱她。   现在怕是他话最多的时候, 哄人的话、亲昵的称呼轮番唤,亲亲抱抱许久才勉强让她的泪止在眼睛里。   哭肿了,鼻头脸颊都染着浅浅的粉色,有点儿像精巧勾画出来的小兔子真人立绘,楚楚可怜, 乖巧得很。   逢夏看着他的眼睛, 慢慢镇定下来, 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儿矫情,低着眼,哭过的声音带着软糯的调子:   “你怎么总是这么……坚定,那如果是另一个答案怎么办?”   她要真的是半点都没感觉得到,赌输了怎么办。   他似是才回过神来的,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看向她:   “你想听实话?”   逢夏点头。   宋疏迟料定她的反应:“你会生气。”   “我保证不生气,”逢夏不太喜欢总是在他那套不出话的感觉的,水汪汪的眼眸翕动,温吞又无害的试探着,“我难过的话……只想哭。”   意思是他不告诉她她就很难过。   闻言,宋疏迟抬眸视线慢悠悠地扫过她,弧度淡淡。   “夏夏,这就学会怎么威胁我了吗?”   她耳朵热起来,她激情开麦怼人那种威胁倒是常常,这种方法还真是第一次。   “……反正你都要说,我真的会哭的宋疏迟。”   “……”   他眼底映出些许玩味,又被无奈占了上风,看了她半秒,也真开了口。   “夏夏,我能撬一次墙角就能撬一百次。”   “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与厌恶,喜欢热牛奶、吃辣、消消乐的小游戏要糊的麻将、喜欢海边和晴天、下雪,喜欢在下午三点在窗口凝视一片涨潮的海域,喜欢盛夏的烈日里像猫晒毛一样的走在阳光里,喜欢在下雪夜盯着窗边看一整晚的雪,为人处世坦诚不拐弯抹角,讨厌曲意逢迎,吃软不吃硬,喜欢在节假日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也喜欢所有极限刺激的运动,和朋友三五聚会,理想的生活是收养很多只流浪猫和一只大型犬……”   看着她逐渐变呆滞的眼神,宋疏迟略有兴味地揉了揉她的发梢。   “我太了解你了夏夏,我甚至都知道你喜欢的男人就是我这样的。哪怕不是,我也能演得出你喜欢的样子。”   “所以无论过程几经周折,到最后,你还是我的。”   他只是自私的,不想再等。   不想看着逢夏成为别人的逢夏。   /   逢夏飞美国后两地时差大,他们的聊天消息像隔着白天和黑夜。   宋疏迟最近好像忙得很,消息回得慢。   但她也算忙得不沾地,拍戏的头几天都是大夜戏,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儿八经的巨资班底拍摄,特地在她的戏份来之前便坐在片场学习参考前辈的表演方式,打点些剧组的人情世故。   她人会来事儿,开得起玩笑社交能力又强,导演在闲暇之余也会给她讲点表演技巧。   这说到这事儿巫宇想想就好笑,飞过来之前宋疏迟还明示过照顾逢夏,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逢夏在进组第三天就开始教全剧组的外国人搓广东麻将。   在休息时间他经常听到此起彼伏的“国粹”,从app到实体麻将,“pang!”“糊了!”连什么是清一色都知道,还招呼他一起玩。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人是在国内的棋牌室。   他十分庆幸这姑娘的发展路线不在国内,不然该被人黑到炸裂。   逢夏倒也不是只传播了打麻将,这次电影本身就是追梦的题材,她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和导演探讨后自己编国风版的舞曲,妆造服饰都选定国风向的清冷风。   她那天换薄纱的月蓝色纱裙,在人头攒动的异国他乡跳思乡,月色街头,少女肢体纤长舒展,几个翩跹腾空的动作竟真的能做出滞空一般的效果,像要迎空奔月,那一身皎皎月色狭着浅淡的哀愁萦满身。   不需只言片语、内外行的门道,也能让人感同身受她的表达,这是现代舞的魅力。   也是逢夏的。   那晚正好有架着长枪短\\炮的街头摄影师,拍摄的那幕正巧是她动作滞空一瞬,破碎感凝满身,发布在网上热度攀升。   【什么叫有实力就是底气啊(后仰),正主带着飞的感觉真好!】   【别说逢夏真的事业批,你说她腻歪和金主谈恋爱、没作品,人下一秒飞国外拍戏,气不气?】   【这是太妹新型的营销方式吗?到国外混能不能不要来内地买热搜啊?】   【真的强·奸式营销,找了个靠山就可以把太妹的背景洗白吗?她那些打架斗殴就没人管?】   没过多久,最后一条被顶上热一。   【你不是想看证据吗?@给逢夏道歉,自己进来看看!大清已经灭亡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抓着受害者问责?断章取义看谁都是过错方的谩骂,她是艺人,她也是人,如果你经历过她曾经被打骂欺/辱的人生,你看看你能不能成长为她而今的模样。】   逢夏看到网上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是国内中午十二点,当时她还在酒店背第二天的台词,被巫宇连着敲字发消息说看热搜。   热一是警方的通报声明,翟X和营销账号姜小姜因为涉嫌巨额敲诈勒索被捕。   热二是翟泓和姜小姜的道歉声明,从ID的名字就很显眼@给逢夏道歉。   她甫一点开就是翟泓满脸颓废地在四面白墙的间,脸上和身上都没有一点伤口,只是好像看到了什么如恶鬼惊魂,手快颤动成帕金森,眼神颤巍巍地望前方的方向看。   “我……我是来给我女儿道歉,和往上说的内容不一样,是因为我赌博……赌博欠下一大笔款项,我才想找她要钱,是她怎么都肯给我,我才……”   剩下的事情和逢夏知道的差不多,翟泓全盘托出是因为赌博输了债主看上逢夏的脸,又动不到她身上,便想出这么个方法找她背后的人要钱。   只是谁也没想到逢夏的性格这么倔,说不给钱就不给钱,甚至直接提前爆料,连他们和营销号谈好的价钱都拿不动,人财两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女鹅到底是造恶了什么罪才遇上你这种父亲?你找她要钱、威胁、诅咒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逢夏是你女儿?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真的求你赶紧进去!仔仔细细去听她放在微博上的证据语音,是从小就被按在泥里长大的,别人在父母疼爱的年纪,她在想怎么能不挨打、怎么能不在全校同学前被骂,究竟还能不能上学……】   【全世界阖家团圆的大年夜,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顶着所有不堪入目的谩骂站在镜头前澄清,甚至都这样还记得给粉丝发红包送过年祝福,将近一个礼拜,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不把委屈公之于众,不是你们成为施暴者的理由。】   这三条热搜是同时排在一起的。   #警方通报#、#逢夏父亲公开道歉#、#逢夏现代舞#。   讽刺又可笑的。   【我真的狠狠怜爱!她真的在这个环境里也是热烈阳光的生活的。如果她没有棱角,她要怎么对抗这个世界,怎么才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我现在终于懂她的置顶了——“我们一定可以在这操蛋的世界里大刀阔斧地向前。”】   【……】   逢夏本身就有固定的粉丝群体,不是颜粉就是随正主的佛系粉,被狠狠虐成这样现在整个风向都便了,就连经常在她直播底下怼“骂人主播”的观众都来。   【真的谁再骂她荡/妇我真的要给你表演一下什么才叫“极致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逢夏本来情绪挺复杂的,她经过万人唾骂也经过万人喝彩,却是头一次感受被这么多人维护,目光的停滞在那条“嘴臭”里被逗笑了。   一条文字消息。   她开心得在床上翻了个两圈,白色棉被直接裹过头顶包成严实粽子。   她想,这才是她最开始要做艺人的初衷。   能被人很多人看见,想感受到很多陌生人热烈的爱意,要很多人只为她而来。   她想明确地得到答案,她也值得很多爱与被爱。   逢夏还在没规矩地像个蠕虫在酒店床上滚动的时候,宋疏迟打了视频电话进来,她没来得及整理头发,大拇指误触到接通按键。   黑乎乎的屏幕里就这么猝不及防跳出一张帅脸。   他应是把手机架在桌面上,镜头能很好的露出上本身,镜头没磨灭掉半分优越的五官呈现感,高挺的鼻梁间架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棱角圆滑便少了几分沉稳的威压,朝气而锋芒毕露的少年感,宽松的黑色家居服衬得肤色更冷白。   比起平时,今天的少年感和男友风都拉满了。   逢夏下意识盯着屏幕愣神,视线固定在他那张顶级的脸上,看见他靠近镜头时,她的呼吸好像都停了一瞬。   她抿了抿唇。   就在她这个反应之后,对面的人很轻、很慢地笑了声,逗着小猫玩的语调。   “还要这么看吗,宝贝,你的手麻不麻?”   “……”   逢夏才反应过来那只手是被裹在被子里,现在正以一种极度扭曲类“破茧”的姿态举着手机,一因为刚才兴奋地翻滚,她本就自然卷的头发乱糟糟得像鸡窝。   “啪”的一声将摄像头对准床面,她飞速地蹦起来紧急整理自己的仪容,还特地到客厅边的小镜子确认过没什么问题,逢夏才把电话接起来。   她脸有些红。   “把你刚才看到的忘掉。”   宋疏迟笑了笑,不置可否。   “很可爱。”   “……”   鸡窝头蚕蛹可爱个什么。   “忘掉忘掉!”   逢夏也找着地方放手机,她这会猜注意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文件,英文的,她只认得一两个P/E(市盈率)、Term Sheet(投资意向书)的专业名词含义。   像要投什么的样子。   她也没多问,从知道他开3132之后,逢夏也猜得到他必定不会只是小提琴演奏家这么简单。   他的世界她不太懂也不爱猜,反正她想知道的话到最后他都会说给他听。   逢夏瞥见他眼下一点很浅淡的乌青:   “我亲爹的事情,谢了。”   他抬眼:“嗯?”   她并不用去猜测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弯着眼:“除了你也没有人这么为我出头了,宋疏迟。”   在看见铺天盖地都是艾特着她要道歉的消息时,她就已知道他前些天在忙什么,不过三两天便事情全都圆满落幕。   除了他,没有人会这么仔细地为她出头。   逢夏也没有那么深厚的同情心,是她亲自报翟泓的警。   做错事就该为自己负责。   逢夏开玩笑着缓过去,示意手上的剧本:“放心,等我再红一点就能养你了。”   宋疏迟眼底浮上些清浅的笑,也真温声应:   “好。”   他们俩都忙,打电话或是视频聊天的时候并不会太黏糊腻歪,大多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逢夏将剧本的台词背得差不多,抬眼看他时发现他还在翻桌面上的文件。   可能是今天苦尽甘来的心情太好,也可能是他今天的装扮总让人想闹他。   逢夏下场要拍的是告白的戏,男方对她表白,在纠结究竟用like还是love来作为表白,台词上有重点标记出的“I love you”。   她总喜欢拖着长音喊他的名字:   “——宋疏迟。”   他没抬眼,银灰色的钢笔在漂亮的骨节中打转:   “嗯?”   “让你选告白的词,用‘I love ’还是‘I like \'?”   逢夏闲着没事的时候给他的讲过剧情,电影里她的角色是男二的初恋。   似是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钢笔在空气中转悠的速度边缓些许,又像只是她转瞬间的错觉,恢复如常。   他依旧未看她,答案像在心里过了千百万遍,温和而肯定。   “对象是你,我会用adore。”   adore是极度地“热爱,爱慕”,也有“敬仰、信奉”的意思,指把某人当做神或神圣的东西来崇拜信奉。   不是like,也不是love。   adore you.   我视你若神明信奉,亦是极度的热恋痴狂。   /   逢夏最近连轴转累,挂掉视频前有些困的迷糊,很小声的呢喃着问:   “你是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交易。”   说完便睡着了,只是这句话应该是她想问很久的,想知道得连睡前都记挂着这句。   宋疏迟知道她在问的是他准备做的生意。   她总是很聪明。   宋疏迟从家里出来,确实和老爷子做了一番交易。   当时他闹的事大,六旬老人坐在主位,檀木色的手杖一下下敲击出雷声滚滚的动静,暗红压满的长厅映不出半点光亮,压抑感悬在刀尖。   宋老爷子的名号早在年轻时报出来便是让整个上京都觉风声鹤唳的存在,即使到白发苍苍也从未出过半分纰漏,那是在商场实打实硬生生锤炼出来的风骨。   他若不笑,便让人生出难言的冷汗压迫,更莫谈现在是如此的大动干戈。   “——你就为了一个戏子要做到这个份上?”   “你从小跟我说你喜欢她,好,我当做你少年心气;知道你是认定什么便非不可的性子,这几年安排你相看的女孩儿你一个看不上,好,连我老爷子都谈得上敬佩你心坚矢志不渝,我同意你们的事情。”   在很早之前,老爷子就知道他有在暗地里调查的人,他问,宋疏迟倒也承认得果决,直言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儿,活泼聪明,谁都会喜欢她,说他也会喜欢她,在以后介绍他认识。   当时宋疏迟不过少年,老爷子只当做戏言听。   后来总有家境、学识、人品外貌都是上乘的适龄女孩,他想着他多看看便会少了趣味,没想到每次相看完回来,宋疏迟总变着法给他找麻烦。   宋疏迟自小就惯玩的那套谋算人心,一步三算句句是局,他若要算计谁,只有时间长短,没有求而不得这种荒谬的说法。   事情多了老爷子也懒得管,本为权贵高门更不必也不需要去攀附谁,喜欢一个平凡丫头就随他去。   只是谁能想到,事情能闹成今天这样?   老爷子字字狠辣:   “你喜欢她大可以把人带回家,让她做花瓶或是大小姐随她败,你何必陪她抛头露面落人话柄?”   宋疏迟挺立的身影没有半分倾斜,像直尺测量出的笔直端方,只是淡淡应道:   “爷爷。”   “我不需要她为我改变,她是她自己,她有权决定她要的人生,我不想也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因为我取舍的决定,我能做的不是强迫、威逼。”   他要做的是在她选择的战场擂鼓鸣金,让她围着自己的行星轨道追云逐月,自由而热烈。   而不是成为她的轨道。   宋疏迟的声音轻而慢:   “她是她自己,其次,才是我爱的女孩儿。”   作者有话说:   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其次。   我最近收尾不是内容多就是写的很卡,最近更新时间挪到凌晨,中午十二点看就OK。   评论随机发红包。   注:   ①如果我们几经转折结局一样不动也才算无愧这分合。——林俊杰《交换余生》   ②adore那段原意注释我忘了我是来自牛津词典还是来自哪个词典,反正肯定来自词典的。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多吃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麇绉】、【谈恋爱不如看小说】、【C?】 10瓶;   【冰糖葫芦来一串】 9瓶;【JM】 6瓶;【琮玉.】、【小哈】、【车厘子的麻麻】 5瓶;【嵩嵩吖】、【67063735】 2瓶;【北堂】、【派大唾沫星子】、【Cora】、【ryou】、【清酒】、【躲猫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吻痕。”◎   逢夏是女三号戏份相对较少, 她没事的时候不是泡在练功房里练舞,就是对早早同别的演员坐在片场观摩学习, 几乎从她进组开始都能算得上是半个固定场务。   也不知是不是看她勤奋, 今晚有应酬局,导演点名让她去。   逢夏知道这种聚会大多都是积攒人脉用的,不是资方大佬就是业内名角,她其实不太爱在这种场合应酬, 多多少少总觉不适应。   巫宇劝了好几次, 说她得忍忍, 这次电影这么多艺人除了资方指定的艺人, 导演就点名她去, 这机会和天上掉馅饼无异。   逢夏也得权衡利弊,成年人的喜欢与否在很多事情面前只能往后排, 叹气完还得浓妆艳抹地打扮一番出席。   灯火通明宽敞到像在CBD建造出辽远无阻的原野,珠光宝气的名利场, 同一张桌布笼罩的长桌, 头、尾、中段好像每一寸位置都经过准确无比地丈量, 稍挪两步判断地不是距离, 是天堑似的背景鸿沟。   逢夏今天的打扮偏优雅向,丝绒法式方领小黑裙, 整体无太多繁复设计,唯有明钻如星子的腰带束在腰间,腰身纤细不足盈盈一握,红唇黑发,五官浓艳而明媚, 走动间乌黑的蓬松卷发荡出弧度, 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美艳而娇贵。   大多欧美人聚会场, 她的骨相也不会占分毫下风,从坐在导演最左手边的位置开始,陆陆续续的目光定格在她周边探寻。   巫宇起初还一直担心而逢夏适应不了这种社交场合说错话、局促闹出乱子之类的,进场后视线一直牢牢贴在她身上,结果这姑娘总给人惊喜。   还未坐下,导演和资本介绍剧组演员,少女起身云淡风轻地转着手里的酒杯,清透的狐狸眼笑意盈盈,举止大方优雅,也不因角色大小出名与否而怯场,招呼时口齿不显磕绊或是发颤,五分钟之后她已经能在整片名利场的原野里得心应手地主动应下攀谈。   巫宇看着她这熟稔的动作,在这瞬间生出种错觉。   好像她才是举办这场酒会的主角。   “看什么,这么呆?”   等逢夏走过来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巫宇才反应过来。   巫宇悄然把她的手按下来,由衷敬佩:“夏啊,我发现你场面越大,越能给人惊喜。”   “你说social?”   逢夏不以为意:   “我是不想,不是不会。”   她本身就不恐惧社交,只是不喜欢在这种场合虚与委蛇,名利场上谁又能真正儿八经地高看谁一眼,这种社交大多只与利益挂钩,人人都会在你光鲜亮丽时对你好。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人际关系。   “牛的。”巫宇这会儿想起来的她三天用麻将统治剧组的恐惧了,他悄然出声提醒,“别吃了,等下礼服开线。你看看人家Jolene,一晚上是真不吃啊。”   逢夏今天的礼裙主打优雅路线,好看是好看,但腰线的地方掐得非常紧。   Jolene是电影女二,中美混血,金发黑瞳五官立体却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小甜心感拉满,笑起来时很像真人芭比,是很典型中国人也会吃的混血颜。   平时她们俩对戏的内容最多。   逢夏很吃她的颜,却不怎么和她的为人合得来,打交道得也少。   Jolene太有野心了,并不是说有野心是贬义词,逢夏自己也是有野心目的明确的人,区别是她有野心她并不会越过道德底线,Jolene会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所以在Jolene问她要不要一起飞/叶子的时候,逢夏就知道她们俩做不了朋友。   但也仅限于此。   她比谁都懂出生和环境带来的限制,她从来不评价别人的人生。   Jolene应该是听到巫宇在喊她的名字,举起酒杯笑着跟逢夏打招呼。   逢夏也干脆,酒杯一饮而尽,低眸跟巫宇说她去窗口透透气。   最近天气慢慢回暖,鹅绒棉被的大雪很少降临人间,她盯着窗外沉沉的天色,嗅到一丝大雨落下的锈味,下一瞬雨滴润泽万物的声音啪嗒响起,成排景观的绿叶萦满潮湿。   下雨了。   偌大的门庭只能往外看,却不能伸手触碰到雨。   逢夏静静地看了会,只觉得那点压抑的小心思好像在这刻得到些许舒缓,她有点想躲在这跟外头攀附在绿叶上的那颗蜗牛一般,好像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春天就会来。   不知道宋疏迟现在在做什么。   他的事情是忙完了还是没有。   她有些犯困,并没有听到被侍者打开的门。   “夏——”导演在喊她,“Come here.”   逢夏回眸。   目光本能的被人潮最惹眼的存在吸引,矜贵的纯白色调跃然于前,悬空已久的主位落定真正的归属。   周遭攀谈的声浪翻涌,敬酒碰杯的叮当声好像在耳际放大千百倍。   男人把玩着酒杯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度把握得极好,碰杯时酒杯高过对方却不会显出丝毫的傲慢感,游刃有余地谈笑,那点笑意又总好像进不去眼底。   看似温和,总含疏冷。   就算不坐那位置,谁也都知道他高人一等。   越过熙熙攘攘的长厅,他的目光慢慢与她撞上。   见到她有些呆愣的神色。   很轻的,弯了下唇角。   逢夏眨了眨眼,意外和惊喜的情绪浮现,她还真不知道宋疏迟飞这儿了,只知道他前一阵还在忙投资的事情。   巫宇提前收到她的目光,努力摆手:“别看我,我真的也不知道,这爷做事从来不跟人商量。”   逢夏还未走过去,视线已经捕捉到Jolene盯着他的动作,里面的含义分明,一眼就能懂。   像他这般矜贵不染纤尘的人,总是最能激起女孩儿的欲|望。   是Jolene,也不止有Jolene。   Jolene的情商高,比起莽进更懂得迂回,朝着刚来的逢夏开玩笑:   “夏,你刚才去离场,现在总该喝回来。”   逢夏弯了弯眉眼,也真如她意接过她递过来的那杯酒,巫宇小声提醒她那杯酒喝下去就是混酒。   她知道。   目光在宋疏迟的身上逡巡,下一秒,少女丝绒黑缓慢而分明地停驻在那道最矜贵的冷白色边。   她的手搭着他身后的椅背,以缩短到就站在彼此身侧的距离,清甜的气息互相在酒色里让渡。   逢夏微微俯身,几乎像是在以所有物的姿势,勾着笑的狐狸眼明媚而撩人,将那杯酒递在他面前。   只字未言,意味分明。   那瞬间,好像满场呼吸都开始停滞,紧张到只盯着她的方向和动作。   有人非池中物,有人不得碰,有人永远不当下位者。   这是聪明人一眼便能在心里牢牢告诫自己的,本能臣服才是最该遵守的既定真理。   难言的紧张霎时侵略,一点一滴的动作都是电影慢镜头般的放大和处理。   别人紧张,逢夏不紧张。   见主位上的人慢条斯理地接过她那杯酒,指腹悄无声息地摩挲过她,那点热度好像能顺着血脉急速游走。   她心虚地缩了缩手指。   宋疏迟敛眸轻笑了声,那点缱绻的气音晕着浅淡的逗弄意味。   这一声。   是在说她爱玩偏偏还胆子小。   逢夏听得懂,脸颊浮上热意,她那点不服输的叛逆心理总是在这个时候作祟,目光停在他微仰头喝酒的动作。   男人下颌线利落分明,唇红浸泡着酒色,圣洁而一丝不乱的白衬衫上凸起的喉结缓缓滚动。   只是喝个酒,又禁欲又撩的。   逢夏玩心真的起来了,粉白色调的手顺势搭在他的肩颈上,似安抚似挑逗地碰了碰他颈间还在滚动的喉结。   很明显,感觉到他的动作在一瞬间的停滞。   她轻懒地笑着,抵在他耳边说话,声音特地拖长,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   “少爷——”   “摸个喉结就受不了了?”   “……”   撩完人犯怂得更快,三两步坐在回原来的位置,表面上像个没事儿人,实际上都没敢在往他的方向再看一眼。   虽然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那道分外炽热眄视过来的目光。   须臾。   温润的声线漾出些许低磁的笑,比刚才还要真切,像是钓着鱼挠人心痒在眼前晃荡个不停的小勾子,被酒精浸泡得欲气。   沉沉的,听得人耳畔发苏。   逢夏脸颊慢慢燥热起来,轻咳了声。   看不到尽头似的长桌,Jolene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问她:   “夏,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他们俩都低调,宋疏迟的正脸照又都被他家里人处理得滴水不漏,消息传不到这儿来。   逢夏被问得有些没反应过来,应:   “我男朋友知道。”   “……”   国外的氛围本就开放,逢夏做的事情都和出格沾不上边,只是对象会让人错愕好一阵,没过一会这话题便被翻页。   酒过三巡,逢夏找借口出去躲酒,路过走廊时腰间倏地扯过来到,她今天穿的细高跟险些没站稳,整个人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他轻而易举到像在提溜着小猫,手环过她的腰身,宽大的掌心单手便能丈量出她的细腰,寸寸禁锢收紧。   丝绒质地的袖口攀上他雪白的衣襟,极近而结实的拥抱,好似能感觉到他一下下强有力鼓动的心跳。   逢夏想往外拉开点距离,腰间的力道反而更收紧了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滚动的喉结抵在她的锁骨间亲密地接吻,他俯首埋在她的颈窝里,清浅的气息还染着些许酒意。   很像黏人的大型狗狗。   逢夏扯了扯他的衣襟提醒:   “你别……等下口红沾到你身上。”   白色调沾上一点脏污都是最显眼的色调。   宋疏迟没说话,抱着她的动作也没松开。   这种好像窒息式的拥抱,她整个人都被嵌进他的骨骼里。   逢夏挣扎半天没能从他那出来,心脏还总悬着,担心被路过的人看到剧组会有风言风语,她拍了拍他的肩。   “可以了——”   “宋疏迟,你别装。”   逢夏戳穿他:   “你喝这么点根本醉不了,骗子。”   她上回在中城看他摆在桌面喝得那个量,还有他退酒的速度就知道他之前一杯倒也是骗她的。   真要喝起来,三个她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靠得很近,他从喉咙里滚动的频道像贴着她的身体里发出来的震颤,低浅的笑声缓缓徘徊在耳际,他开了口,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浪漫直接。   “宝宝。”   “你男朋友好想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逢夏挣扎的手停滞在空中,她有些忘了自己下一句话要说什么,笑起来问: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见到你半个小时前。”   他下飞机就直接来找她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又接着酒会。   逢夏在脑海里思索了下,把酒店的房间号告诉他,半哄着人的语调:“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她现在这个咖位顶多也就只能躲酒,提前走不合适,最少最少都得等导演散场。   最起码应该都还有两个小时,时间会很晚。   宋疏迟没说话。   他一般不想答应她事情的时候就是沉默,因为他答应的事情总不会食言。   逢夏也不爱逼他,想了会办法:“那我尽量找借口早点走。”   让他抱了会。   宋疏迟唇已经慢慢贴到她颈间的位置,薄弱的血管跳动的地方,像要亲,又要咬的举动,像野兽捕猎时最后的平静,侵略感猛烈袭来。   逢夏身体僵硬住,好像能感受到他顺着她血脉渗透进来的呼吸,本能颤栗,她下意识轻呼制止。   “我得……我得过去了。”   他那样。   像是真的会在这儿弄人。   男人漆黑沉遂的眸光扫过她,浅淡、游刃有余的,像她再怎么想隐藏的小心思都只能乖乖暴露。   也包括她那点,紧张。   须臾。   他声线含着些许兴味的笑,清浅荡开的音色像纯白霁月叫人怦然心动。   “怕什么?”   “刚才撩的时候,不见你怕。”   想起刚才,逢夏耳朵飘上绯色。   刚才都是人,她笃定能跑也不会弄出多过分的举动。   现在这儿甚至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他每次看过来的目光,都好像要拆吞入腹地那般直白。   逢夏清楚。   他若想,他真的会做。   她小声解释:   “谁让你招女孩儿的。”   他微挑了眉梢,这回是真无辜,进场都没和女孩儿说过话。   “嗯?”   逢夏略微不太满意,“你看谁都跟放电似的。”   “……”   闻言,他眼底的笑意漫开,像是知道她今天那点恶劣的小趣味是从哪儿来的,饶有兴趣问:   “宝贝吃醋?”   逢夏极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速答:   “吃什么醋?我不吃醋,谁爱吃谁吃。”   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多,逢夏撇开眼,承认:“一点,而且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不是。”   说完,宋疏迟笑了声。   他那双蛊惑性极强的眉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像能盛放出一整个促使万物复苏的春夜。   好像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是这么看着人,也能叫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这种缱绻又狎昵的感觉,就这么引诱似的,慢慢落下字句:   “宝贝,要不要我教你?”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抬手摩挲着她唇边的红色调,唇膏的颜色侵染上他的指腹。   那点细致的揉捏、抚摸她唇边的触感像过了电,阵阵酥麻地在身体里游走。   “吻我。”   他眼眸弯起又浅淡地收回平直,笑得很淡,衬得气音格外的清冷欲气,勾缠招诱着她的灵魂一步步下坠。   “——做你的标记。”   四目相对。   她好像被潘多拉魔盒缠绕着打开浓重的欲念,定格在他永远纤尘不染清冷疏远的衬衣间,她总觉得遥遥远远不可侵犯的月亮。   半秒。   她微踮脚尖起身,吻落在他喉结的位置,温软而明艳的红唇色调侵染上圣洁冷白的画布。   稍稍停留,她甚至能感觉到因为她的触碰他微微滚动着起伏。   吻痕烙印。   在她吻上去的一瞬间,逢夏清楚地知晓他禁锢着的力道有了片刻的松懈,她趁机从这个空档里出逃。   她磕绊着说:“你……你就在这儿等我,不准擦。”   “……”   走廊罅隙里渗进摇曳的街灯,淅淅沥沥的雨滴凑出一道昏黄浓稠的暗流,将人的身影拉得分外颀长。   安静无声的。   半晌,宋疏迟低笑了声,修长的指节要去触碰她刚才留下来的丝滑印记,微顿,在转瞬之间还是没动。   她想,就由着她。   走廊另一端闹出轻微的声响,长影的轮廓被风吹出一道的金色的发梢。   宋疏迟看见了,准确的说是早就看见了,他敛了那点神色,轻描淡写地问: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Jolene的高跟鞋声踩得很响,她挪出来的步伐是经过精心算计的,深V开衩到胸前的曲线和脸庞那种甜美感完美结合。   萝莉,又恰到好处能激发男人恶劣的点。   她说了今晚的第一句中文:   “我看到了,你们。”   Jolene都有点说不清自己这般冒进是为什么,她对男人向来不会如此直接,因为得到的越快,对他们来说越没有珍惜的理由。   她把这一切归根结底为他。   从今晚见到他的第一眼和刚刚的模样,截然不同的,那种冷情到骨子里的男人竟然也会卷起浓重的占有欲,独独的,只对她一个人的。   好像他所有一切隐藏在外表下的暗流,都只为她知晓。   这种带劲的感觉,很难、很难不让人激起骨子里想征服的欲望。   摧毁或占有,哪个都好。   Jolene继续,意有所指:   “我想跟你。”   室外的雨滴转小了,敲在落叶上的动静也转得微不可闻,静谧无人的走廊是最隐晦而放荡的场所,好似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静静地。   男人漫不经心地的笑了声,眸底的神色匿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到底有几分情绪。   可能是今晚见到她的心情太好,他的语调谈不上有多恶劣,那点暧昧印在颈间的口红印,更衬出几分贵公子独带的优雅怠懒,缓缓,还莫名些炫耀似的意味。   “看不出来吗?”   “我是她的。”   作者有话说:   夏夏:可!给你!骄傲!坏了是不是!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偏爱有几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有鱼呀】 10瓶;   【$ $】、【琮玉.】 5瓶;【北堂】、【偏爱有几分】、【幺幺】、【派大唾沫星子】、【ry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双更]“欢迎你坠落我的夏天。”◎   酒会现场, 逢夏正跟在导演后面结识人脉,她懂得挑着人喜欢听的话说, 也没有那种国人那种“过分”的谦卑和含蓄, 一是一二是二,交谈起来氛围轻松又欢快。   她观察过导演的心情指数阈值判断,用身体不舒服当借口想走,导演看她一眼笑着说好让她回去早点休息。   逢夏准备功成身退之前, Jolene的高跟鞋好像要踏出火星子似的走进来, 开口就是一句“where are you going?”   Jolene拿着桌面那边烈酒碰过她的酒杯, 说这么好的场合就应该继续喝。   大庭广众的, 这一下就给逢夏架在那儿了。   逢夏看得出来, Jolene很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她平时不是这么锋芒毕露的人。   她轻懒地打量过她, Jolene那件深V的礼裙往下了几分,曲线迷人, 她眼睛泛红眼睫毛往下压塌, 像是哭过补过妆才来的。   她倒是很好奇什么事儿需要Jolene哭完来找她的麻烦。   Jolene知道她在看, 大大方方甜笑着, 特地贴着她的耳畔,亲昵又暧昧地落下一句带颜色的英文。   “——Your boyfriend is fucking amazing.”   她说话时气音很重, 勾人的呼吸特地停顿在fucking amazing上。   逢夏轻笑了声,玩味地扫过Jolene的表情。   她说怎么这么大火气。   宋疏迟惹的。   Jolene声音微哂着说她笨,我有你这样的靠山,就不会心甘情愿当一个女三号。   随约莫是预想中逢夏的反应该是大发雷霆,现在她饶有兴趣的笑, 反倒让Jolene应对不急, 眼神稍微不知该往哪儿放。   逢夏身高没有Jolene高, 今天踩得八厘米恨天高正好和她的高度齐平,在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贴上她的耳畔。   她难得也说句露骨至极的荤话,一字一顿地——   我上他的时候,不是这个时长。   少女狐狸眼轻眨,明媚恣意的笑,一眼便是上位者的游刃有余,似是觉得有些无聊,略带遗憾地帮她整了整要走光的礼裙。   “手段太低了。”   “你不是第一个想泡他的,也不是最后一个,fuck没fuck到你心里没数吗?”   没管Jolene的反应,导演问她们在说什么私房话,她这么开心。   逢夏暧昧地笑着说了句秘密,碰过她的递来的那杯白兰地一饮而尽,道过别不疾不徐地往外走。   她决定继续拍这部电影前就问过,电影资方是宋家没错,但是她是实打实递资料选角上去的,是《flipped》带来的连锁效应敲角,所以整个剧组没有人知道她和宋疏迟有所关联。   不想惹麻烦,也并不代表她怕麻烦。   Jolene这样挑衅,对逢夏来说没有半点效果。   走出门口,这会儿室外的雨已经停了,还未开春的时节冷风一卷,混杂的酒意便开始慢慢在神经上蹦迪。   她打量了眼外面的车海,没见过宋疏迟今天开什么车来,她也就凭直觉感受哪辆的压迫感最猛烈,便径直地打开后座上车。   男人松散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纯白的文件翻动,开门时浓稠的光影摇曳到他那双深邃而缱绻的眼里,暖光漾出他眼底总是含着的那点若有似无的温柔。   就这么睨向她。   只要他一点点的光影,就足够吸引女孩大胆地飞蛾扑火。   哪怕只要最璀璨而灭亡的刹那,不用长久,只要有一瞬的占有。   逢夏摇了摇头,默念了句他才是最祸水,上车。   “你和Jolene说什么了?”   他顿了会,似是思索过后脑海里没有这么号人,温声问:   “夏夏在说谁?”   “就是长得跟洋娃娃似的那个美女,”逢夏补充,“是今晚,想,上你的那个,美女。”   宋疏迟淡淡地笑了声,将手边的蜂蜜水递给她喝,说的语气也淡,像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她说她会的比你多。”   这里指的是什么就很好懂了。   逢夏目光扫过他冷白颈侧的那道绯色唇印,心情好点儿了,问:“然后呢,你怎么回?”   他没说话,隔着斯文矜冷的玻璃镜面投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也可能是那道暧昧的唇印加持,衬得他现在斯文败类的意味浓重,这点笑,像含了许多浪荡的意味。   “我说。”   “我只对你有兴趣。”   他这模样里的“兴趣”,也很好懂是哪个xing。   逢夏移开眼不自然地咳了声,有点抵不住他这天然撩,想把话题带过去了:“然后她就结束了?”   她其实也不信Jolene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   “没,她想脱了。”   宋疏迟说得儒雅而温润,这语调和形容外面不下雨的天气没有区别。   “我劝她自重,不要玷污城市风景。”   “……”   逢夏很难描述自己这瞬间接受到的冲击,她虽然问之前就知道是有什么情节,但这个起承转合是真够难猜的。   他用这种清冷平静的外表,在那个情况下劝人自重。   确实……很打击人。   逢夏说了句厉害,Jolene给她的那杯是混酒,她今天喝得太多了这一杯混酒上来后劲很猛。   她靠在座位上有些昏昏欲睡。   “宋疏迟,要泡你的女孩儿多不多?”   她感觉已经听到好几次了。   那天大半夜来找他的妹妹,要脱Bra的,像方欣那种一眼便知对他有意思的高门贵女,是很多少女铺在他身上的白月光,他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惊艳过许多人最刻骨铭心的心动时刻。   好像,连他自己都习惯了。   宋疏迟把她不想喝的蜂蜜水放一边,似是觉得后座两边隔着的距离太远了,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揽在怀里,看着她跟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自己找好舒服的位置。   他轻笑了声:   “说什么醉话?”   “我认真的。”   逢夏睁着那双被酒精洗涤得迷朦的眼,看着他问:   “你喜欢我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变了怎么办?我如果也市侩、像所有人一样权衡利弊,万一我也只是昙花一现呢?”   她问得是真的认真,眼睛睁得有些圆好似莹莹水雾下一秒就会弥散开来,声音轻到好像连自己也要听不见。   宋疏迟笑了笑,弧度和缓:   “你觉得,我只是因为你‘昙花一现’才喜欢你的吗?”   逢夏怔住半秒。   “逢夏。”   宋疏迟抚着她额角游荡的碎发,声色温柔。   “我不是会主动看女孩儿的人。”   “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在看你。”   “我想在你的窗户里看海。”   他说:   “我喜欢你天真浪漫,也喜欢你过分幼稚和犯蠢的时候,我也会喜欢你所有的市侩、权衡利弊,你可以有心计,可以任性妄为,因为我喜欢的你,不仅是那刻的救赎,是每一个瞬间的你,不必完美无瑕,不必纤尘不染。”   “因为十四岁的宋疏迟,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他这辈子只会爱你。”   /   逢夏的电影戏份拍到三月就杀青了,在宣传期之前那张“月神”的路透照片就已吸引了一大波路人粉,巫宇接了一个外综访谈让逢夏试水。   这一试,真试出大水花来。   她本就是情商高又玩得开的人,接得住的的大部分的梗,该给反应时也骂的出脏,精彩剪辑连连,连续跑上几个美趋前三的热度。   绿卡能仅凭综艺爬到这个地步是绝无仅有的少见。   热度堆叠,之前给《IESY》拍的杂志封面一经发行便成为当季第一销量,她可塑性高表现力的叫人称绝,时尚资源在瞬间涌进。   年纪最小的蓝血高奢代言人,外网地广推满,品牌方给的待遇好到叫人瞠目。   杂志夏刊拍摄,白棚布景,高频的闪光灯不断跌宕亮起,镜头对准,金发碧眼的男人手臂搭在少女纤薄的肩颈边,体型差分明,男人小麦肤色衬得她像糯米团子,搭配起来画面感的张力拉满。   “Nice。”摄影师的镜头一转而过,比出一个OK的手势,示意今天的拍摄内容已经完美结束。   摄影师开玩笑着用英文说:“谈恋爱吧,你们真的很般配。”   逢夏摆摆手,半客气半看玩笑地应:“Business relationship.”   满场哄笑。   巫宇过来给她披外套,小声地说,“你别太搞事,这是给电影做宣传预热。”   一起拍杂志的是电影男二,对方是痞帅款,一个闹一个护,俩人搭起来CP粉效果太好了,在还没正式上映前看点就拉满了,对电影热度自然是好事,资方更是乐见其成,为此已经连续跟着逢夏好几个合作行程。   逢夏微蹙眉:“合作是合作,一直炒CP有什么意思?”   “你最近热度实在是太高了……夏啊,忍忍,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其他我都已经给你推了,”巫宇说。   逢夏实打实的,现在就是当之无愧的外网流量最高的新生代小花。   “等到时候电影上映就行,你在这段时间还是低调点得好。”巫宇嘱咐着。   逢夏合着眼坐进保姆车,“今天还有什么行程?”   巫宇:“飞香港。”   香港好,香港太好了。   宋疏迟最近巡演的地点就在香港,他们俩都快跨越半球的人总算能遇到一起去了。   逢夏想拿手机给他发消息,想了想还是算了。   给他个惊喜。   逢夏问:“飞香港是什么行程?”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巫宇说, “你那个《flipped》获奖了,兴不兴奋,你第一次当女主角第一次就能获奖?”巫宇比逢夏都还要激动,“几个月没再国内活动过,你这一回来就玩票大的!”   因为拍电影全在组里,拍完电影又得跑国外的行程,她过完年后就没回国过。国内的粉丝基本都是靠扒着外网的消息在看她的活动期。   寡了许久了已经。   同期的00小花都在出演电视剧,原本《flipped》就给逢夏打下顽强的路人缘圈子,翟泓那波虐粉后她不在国内活动更是虐粉,原本推给她的资源大多都被同期给瓜分走了。   被同期拉踩是只能在国外活动的劣迹艺人,要不就是没素质的人只能到国外活动,骂得多难听的都有。   这次,逢夏从官宣回国行程,就开始掀起腥风血雨。   热搜榜上有名,#逢夏确认出席香港STV的颁奖典礼#、#逢夏回国#、她的粉丝大多沙雕没正行末位低还有一个#逢夏甘露寺回宫#的梗。   挨骂拉踩了几个月,粉丝总算能挺直腰杆了。   【再给我嘲躲国外?有本事让你正主出来看看,你躲国外能不能躲出95、00花外网人气第一人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懂不懂啊?】   【MTV是什么含金量的颁奖典礼啊?这是国际知名的音乐颁奖,历代获奖人都是全球知名度最高的音乐人和演员,我老婆真的火死了,不在一个赛道!真的不在一个赛道!】   【大美女要来霸凌世界了,好好看看什么叫颜值实力双修!你们接着嘲#高奢代言人逢夏#、#MTV提名女主逢夏#、#回国就热搜的顶流 逢夏#,只会嘲出身真是让你们高贵死了。】   ……   逢夏最近是真的忙到昏天黑地,加上已经许久不在国内会动,早就戒掉了看网上评论的习惯,不知道最近是什么风向。   她对自己红不红、红到哪儿向来没有实感。   在国外随意惯了,逢夏上飞机的时候穿的还是宽松的卫衣长裤,一点造型没做纯素颜回国下飞机的,那模样跟遛弯的大爷也没什么差别。   等到正儿八经走出机场的时候,粉丝跟尖叫鸡自带扩音器一声的“逢夏!”,给她喊得人都呆住了,茫然地往外面看。   偌大的机场被人满为的患簇拥的粉丝严丝合缝地填满,她的海报和杂志被高举在头顶,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摄影机灯影飞驰,在她回眸看过来的那一瞬,欢呼声几近震天响。   比起在学生街的那次,还要让人震撼的盛大。   好像整个世界的人流都是为她来的,在高喊她的名字,将所有热烈的光独独照在她的身上。   密不透风、万人空巷。   足足被尖叫声弄呆了三分钟,逢夏才回过神来,急急示意粉丝静音,不要对路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好在都是理智粉,排好队伍不乱,走出机场外面等。   逢夏也不怕自己是素颜,签名合照甚至还有闲聊,大部分都是香港人,她能直接说粤语,交流了大半天,她不收粉丝给的贵重物品或者玩偶之类,只收信件寄语,大拿着厚重一大摞叠在手上。   最后是巫宇怕她腱鞘炎发作急忙接过去,催促再不走实在赶不上MTV的红毯了,她才挥手作别上车。   逢夏感觉自己坐在车上都好像还沉浸在刚才人山人海的风暴里,不真实到感觉像幻梦只有膝盖上那一叠五颜六色的信件是沉甸甸而真实的。   她连巫宇什么时候把车停下来的都没有发现,是边上车门震颤着打开。   许久未见的矜贵男人慢条斯理坐进车内,空气里蕴进清冽的鼠尾草后调,他偏头看着她还略显呆愣的表情,淡笑了声。   “在想什么?”   逢夏凑上去抱他,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肩颈里,笑意盈盈。   “我还想说结束完活动去找你,怎么过来了?”   宋疏迟没说话,揉了揉她的发梢,笑:   “今天这么开心?”   “超开心。”逢夏难得用这种词,她给他看放在边上那一大叠的信件,“都是粉丝给我的,好神奇——”   少女的眼睛里像藏着越过光年而来灿灿星河,天真又浪漫的:   “宋疏迟,真的,有很多人喜欢我。”   她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开心炫耀着自己的那一点轻薄如小山堆积的信件,拆开,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地看。   “你看这个,她说她从三四年前就开始看我直播喜欢上跳舞,现在也是舞专的学生……这个,他祝愿我的世界永远无所畏惧,还有这个,她看了我所有的作品和综艺节目,知道我所有的近况……”   其实里面也掺杂了些言辞不善的,但逢夏并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   她的世界总是这样,只要你对她一点好,她便想把这个整个世界的糖都送给你。   她喋喋不休的一直说的,宋疏迟便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等说到最后,逢夏有些遗憾。   “差一点你也能看见的……”   她其实会想让宋疏迟看见她世界里的光彩,万物熠熠生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他应该存在她人生里所有好或不好的时刻。   她想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话音落下,清润的男声分明入耳。   “看到了。”他说。   在等她飞机落地的时候,又或者是更早之前。   他巡演的音乐厅正对面便是商业楼,少女代言高奢珠宝的巨幅海报高高悬挂顶端,弯着一双明媚的狐狸眼,里面盛开的笑意要比外头逐渐转热的天气还要热烈。   常常有路人停下来拍她。   有人为她欢呼,有人为她惊叹,有人为她包下全香港的横幅为她回国做应援。   都是喜欢她的人,认真的、亲手的给她一点一滴铸造的世界。   ——是逢夏的。   只属于意气风发、星光璀璨,扬名立万的逢夏。   /   今天举行STV的颁奖典礼,又具体称为Europe Music Awards(欧洲音乐奖),奖项从最佳艺人、到最佳音乐再到MV各种细分的类别都有,参赛作品来自全球各地,每年的颁奖典礼都是由世界各地的观众投票评选而出,全球直播。   逢夏问过宋疏迟的行程,他说接下来没事,她便让他一起陪她玩。   反正《flipped》也有他一半的出演功劳。   她想他便应承,不过是一个电话的功夫。   宋疏迟的位置在颁奖典礼的最前排,因为考虑到媒体曝光度对她的影响,他坐的角落偏暗,是镜头扫不到的地方。   连带着逢夏都跟着他挪位置。   逢夏《flipped》是提名入围最佳MV主演,她其实对自己能不能再这么隆重的奖项杀出没报多大的期待,主打的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她更开心回国后收到的热烈爱意。   在正式开始之前,巫宇私底下再三叮嘱逢夏:   “万一,我说万一你获奖的话的,获奖感言千万不要乱说话,这可是全球直播啊夏。”   逢夏都压根没想过自己能获奖,更被说去准备什么获奖感言了,应得有些懒,她也知道巫宇不是在说获奖感言的事情:   “有话您直说。”   这话巫宇是避着宋疏迟说的,只让她一个人知道。   “你要记得还有CP粉看着呢,如果真的被镜头照到了,你千万要收敛,这是直播!夏啊,你营业一次也不容易,别出什么岔子了。”   “……”   巫宇再三不厌其烦地叮嘱,他虽然也知道获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种事情就是重在参与,能有一个提名不知已是领先多少人的殊荣。   他更怕的是逢夏因为直播忘了CP粉的事情。   好在逢夏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大半场她都没心没肺地开心着,没开场前借机跟认识的人、喜欢的演员social,开场后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这种场合都不能带手机,逢夏百无聊赖只能牵着宋疏迟的手玩,她悄悄问:   “你有没有门路?”   宋疏迟:“嗯?”   逢夏:“就是类似提前知道是谁获奖的那种,剧透。”   他笑:“你想现在知道?”   “有点儿。”逢夏思忖着,又摇了摇头,“算了保留一点神秘的希冀和期待感。仔细想想不能获奖还有点遗憾。”   她看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当女主角。”   慢慢就要到的提名奖项的颁布,颁奖嘉宾已经在台上发言了。   逢夏知道镜头要扫到自己了,将身体坐正,大屏幕放映出她浓墨重彩似的侧颜的,紧张的音乐鼓点和灯光应声而起。   她当时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有获奖的可能,在镜头照过来时,像见证一般,她还特别有仪式感的对宋疏迟说完后半句,   “这也是我第一次当你的女主角。”   就在说完这句之后,镜头一寸寸放大贴近,激昂的英文颁奖词和她那句话的尾音亲密无闲地贴合:   “STV最佳MV主演的奖杯属于——《flipped》逢夏。”   满场雷动的掌声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响起,偌大的电子屏开始播放她在《flipped》里最出彩的点烟画面,音乐也衔接成为她最熟悉的flipped协奏曲。   镜头还定格在她如僵硬的木偶的表情上,耳边为她而来的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的涌动,她的目光下意识往身边的人看。   宋疏迟没看她,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眼底的笑轻而淡,慢推了下她的手,将她出走的灵魂摁回骨子里。   逢夏是被他带力道站起来的,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越过这一段短短的路径站到台上的。   舞台最中央的位置是她的。   她就站在那儿,第一次看到、看清台下多如繁星、也璀璨如繁星的人群,不计其数对准她的摄像头和目光,也可能是万人的喝彩。   聚光灯只降落在她的身上,心跳不真实到要跳出胸腔震颤,她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好像都在抖。   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获奖,更别说有事很么获奖感言了,先用的英文磕绊出一句官方的发言:   “感谢STV能把这个奖项颁给我……”   这句说完她就有点不适应了,情绪一波波地敲打心头,深呼吸微合了合眼眸调整完,才弯着眼带起点找回场子的笑容。   这意味着,她要开始控场了。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   “其实我没想过我今天会获奖,所以我什么感言也没准备的,等下可能是长篇大论横飞,请各位见谅。”   说着又觉得不喜欢,她说她要用母语发表感言,她也真成了STV第一个将中文的获奖演员。   “其实我想感谢的人也不多,感谢这一路愿意相信我的粉丝,感谢经纪公司,感谢为《flipped》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感谢每一个日以继夜都从没放弃过自己的我。”   逢夏这回已经不紧张了,她略微停顿,目光扫到在后排拼命给她打手势的巫宇,再重新定格到第一排最沉暗的角落里。   没有多少光,隔着要遥遥远远的距离,逢夏其实只能看得清一点他清隽落下的影子。   他的身形,五官,全都藏匿进半边落满墨色的世界。   宋疏迟是永远站在光下的人,白昼日光偏爱,晚间自成清月。   睥睨人间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到何处都是万人钦慕敬佩,他总是是完美无瑕,纤尘不染地落定在最惹眼的地方。   但这一瞬。   他为她坐在黑色里。   这一秒的时间被反复的拉扯揉捏,她看不见,也知道自己和他的目光相撞了成千上百万次。   逢夏没有移开目光,卡着麦克风的手变紧,便以这样的举动,笑起来说。   “还有我特别,特别想感谢的人。”   “我其实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很难相信什么叫叫做爱或被爱,我时常也会想究竟要什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而站到如今,我好像已经知道我拥有的最美好的结尾是什么了——”   逢夏偏头,没管巫宇的明示,轻笑了声:   “有很多人爱我,只有他陪我从无到有,愿意为我抛下一切,也愿意为我拿起一切,可以在最盛大的流言里说爱我,也可以默默无声地陪我度过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独一无二的国王。”   她知道他在听,也知道他在看。   十四岁的宋疏迟可以一眼决定爱她一辈子。   十九岁时的逢夏也可以一言奠定一生。   逢夏说:   “他总是坚定不移地选择我,让我相信有人会爱你支离破碎,也爱你肆无忌惮。”   “这是我想拥有的结尾,愿所有喜欢我的人也是。”   “有明确的爱,真诚的喜欢,直接的厌恶,站在太阳下的坦荡,还有,被坚定的选择。我的青春永远盛夏,热烈、自由而美好。”   “——欢迎你坠落我的夏天。”   /   我以前总不明白什么叫做被爱。   是海风一阵阵吹向我,警察姐姐给我的一块糖,小餐馆阿姨让我躲避爸爸挨打的窗户,是少年嘴硬心软遮过我头顶的那把伞。   好像这些对我来说就是爱了。   我万分庆幸着,有人爱我。   可到后来我才知晓什么是被爱。   是炽热又暴烈地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能将枯荣万物逢春能义无反顾地跌入末世,是纯情又坚定不移的看向我的每一寸目光。   嗯。   是宋疏迟。   【我用他的名字来形容我被爱的模样。】   ——逢夏。   【正文完】   【文丨尽仙】   作者有话说:   【屁话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我真的莫名很心碎,明明是HE但是我却很心碎。   这本书我从20年年底就有梗,22年开正文,23年才发表完结,这神隐的两年我对写文没什么兴趣总有种莫名的抵触心理,莽撞了一把在今年三月开文,跌跌撞撞地写到现在,我自己其实也知道前面剧情有的设定因为我自己性格和时间跨度的问题导致的瑕疵,所有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追更读者的包容,没有你们我绝对写不到这里,真的很感谢你们也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不完美的逢夏和宋疏迟。   谢谢(鞠躬)。   【说点相关的。】   ①我不太会写番外,番外困难症,所以有想看的番外你们一定一定要在评论区说,我都会尽量写。番外具体应该是2号开始更新。   ②评论前一百发红包,感谢各位。   ③打广告时间,【下本开《是校园文》作者专栏可见】   【下本开《是校园文》作者专栏可见】   青梅竹马/女主白月光/高中校园文   “她是我从头至尾的人生。”   -不良少女X白切黑   -男主蓄谋已久|腹黑套路系   -虽然文案还在憋但是相信这个甜文写手好吗!!   【同题材《引我沦陷》】   [男主上位/青梅竹马/渣男火葬场]   文案:   她没想到她会在男友的生日宴上,遇到她从小玩到大、五年没见的竹马。   彼时推杯换盏,纸醉金迷。   男人漫不经心地狭一支烟,睥睨的眸色冷淡,神色倨傲得像人群里的离经叛道的狼。   天子骄子,身边永远是最热烈簇拥的人潮。   整晚。   他们只字未言,见面不识。   -   后来和渣男分手后再遇,她没想到护着她的人会是他。   他们正在吵架难看到极端,渣男口出狂言:“分手你会发现你没了我什么都不行!”   她窘迫到极致的时,男人揽着她的腰,当着人面,散漫地哂笑着问:“跟我?”   “——你什么都会有。”   -   连身边朋友都以为他是维护她才这么做的,没有人把他们俩的关系当回事儿。   后来渣男想方设法地求复合,却脸色惨白地撞见当晚在无人知的暗角里缱绻拥吻的人。   那个最为不羁冷傲的大少爷,紧紧拥她入怀,像在对待最珍惜的宝贝,一声声喃:   “阿黎,阿黎……”   “你只能是我的。”   -“年年岁岁,朝夕与共,我仍爱你入骨。”   注:   ①有明确的爱,真诚的喜欢,直接的厌恶,站在太阳下的坦荡,还有,被坚定的选择。——出自黄永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