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梦里》作者:词树   文案   少年是高岭白雪的少年,惯常独来独往,孤僻疏离。   云和无意招惹。   却又偏偏撞破了他阴暗浪荡的一面。   昏暗的室内,他披着衬衫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   镜片后的眼,像条毒蛇一样紧盯着她,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偏执——   云和怔怔倒退,被他紧紧拉住,力大得像是要把她手腕折断,面上却温和至极,慢条斯理地说:“姐姐,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身体贴近,热度相融,身后的门被咔嚓锁上,少年语调阴森:“否则,我会疯掉的。”   /   小时候,她不记得他。   年少时,她欺骗他并狠狠抛弃了他。   长大后,他还没开始报复,她成了他的老婆。   哪怕是满身伤痕,但只要她一招招手,他就会屁颠屁颠凑了过去——虽然,他知道招手后面必藏着锋利的刀。   来我梦里,醒时依旧爱你。   /   -白切涩偏执少年×平凡/妈宝女孩   -前校园后都市/慢热/日常/大黄大雷/虐男 (O_O)   -无脑放飞之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和 ┃ 配角: ┃ 其它:下本接《雪山尽头》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梦里什么都有   立意:爱可坚定不移 第1章 楔子   淮城和记忆里大不相同了。   刚立夏,气温便迅速升了起来,直奔三十二三度。   夜幕降临,晚风带闷,席卷城市街头。   人也大不相同了,都长大了,也都老去了。   看着槐花巷前面陌生的街道和面孔,这是云和与母亲重回淮城后的最大感触。   想在两三个月前,母女两人还在为回来淮城,要重新打拼而士气昂扬。   一个月之后,她就要为母亲的治疗而东奔西跑,操碎了心神。   发黄泛潮的柜头上,时针一跳,指向八点。   到她去医院换护工的时间了。   云和把托特包挎上肩膀,随便抓了把头发,关了房间门,下楼。   下了楼就是槐花巷,她看了眼眼前干净整洁的巷子,再往左看去。   奶茶店、咖啡厅、教育机构……都是以前不会出现在槐花巷里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她只能想到这两个词,站了片刻,转身往槐花巷外走去。   迎面吹过来的风带了些街边烟火味。   刚出了巷子口,路边小摊传来一声呼喊:“云和!这里这里!”   云和顺着声音看过去。林许穿着灰色深V领的A字裙,正坐在路边摊的小马扎上。前面的小桌上放着两盘炒米粉,两瓶饮料。   肚子应声叫了起来。她走过去,在林许对面坐下,放好包,轻声问:“今天终于有时间了?”   林许瞬间皱脸,愤愤说:“这破班,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她伸手比二,“我踏马已经加班加了整整两周了啊!淦!人都老了。”   云和笑着看她一眼。林许还和读书时一样留的是短发,只不过比起学生时期可爱的波波头来,现在的她是利落的齐耳短发,耳侧后还挑染了几缕粉白。   面容也成熟了,精致妆容使得她浑身散发着女性优美的魅力。   不怪旁边的小年轻在偷瞄。   “还是大美人呢。”   林许笑了一声,催她道:“快吃快吃,不然就凉了。”   见云和动筷了,她才问:“阿姨身体怎么样?好点了没?”   云和挑米粉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说:“还是老样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骨髓……”   林许握了一下她的手,“别担心,那么大个医院,总能找到适合的。明天我休息,陪你一起去看看阿姨。”   云和抬头,笑了一下,“好。”   那笑容苦涩得林许心里难过,动了动嘴唇,最终催道:“快吃快吃。”   林许看着低头吃米粉的云和。一身简单的着装,素颜朝天,眼下是青成一片的黑眼圈。头发有些干枯,没了以往的精神气。   想她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那可是小甜花一般的存在,林许那时候就特别喜欢黏着她。   还有一个人,也特别黏她……   思绪跑远了,她回神,轻轻咬唇。换做是她经历这些事,早就倒了。   “对了,我偷懒约你喝下午茶那天,你说你要见陆远临他妈妈,见了没?”   云和摇头,吞下嘴里的米粉,说:“去到半路被他拉了回去,就没见成。”   林许猜测:“估计是要棒打鸳鸯了。”   云和好笑,昵她一眼,“什么鸳鸯不鸳鸯的,都没影的事儿。”   “那他怎么一听说你回来淮城了,立马就跟着回来了呢?你忘了高中的时候我还给你说过,他喜欢你啊。”   云和摇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都是把我当姐姐的,喜欢也是对姐姐的那种喜欢。”   她琢磨着:“陆阿姨会过来,应该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等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就好了。”   林许看着街边烟火下女人平和温柔的面容,左眼的眼尾痣却平添一丝丝艳丽。   动了动唇到底说不出来其他。   她说她一直把人家当弟弟,可人家不一定把她当姐姐呢。   不然,这么些年,每次都要回来淮城,每次都会来问她,有没有她这位好友的消息,是闲的么。   吃完米粉,结了账。   两人站在街头说了会儿话,夜风簌簌,街边摊的味道随着风四处飘散。   “真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嘛?很快的,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云和摇头,“不用啦。吃饭的时候你眼皮都成三眼皮了,这是多累啊?快回家睡觉,我坐地铁过去会更快。”   现在是晚加班下班高峰期,地铁确实是更快的。   林许便说:“好吧,那今晚我先回去咯,明天再去医院看阿姨。”   云和点头,看着她打开车门上车,站在旁边叮嘱:“开慢点。”   林许朝她挥了挥手,车子启动。   云和往侧边走去,打算扫了电动车骑去地铁站。然而走了不过几步路,肚子就开始疼了。   老毛病了,是肠胃炎。   她按着胃部走了几步,疼得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先在路边蹲一下缓缓。   路过的人们对她投来好奇而又关心的视线。   云和低头,摸出手机,打开滴滴。   前方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她旁边。   输着目的地,胃里一股脑的拧了起来,疼得她倒吸一口气,想吐又吐不出来——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紧紧按着肚子,拧过那一阵后,松了一些。前方开过来一辆打着灯的的士,她快速站起来。   她忘记她蹲得有点久了。刚站起来腿就是麻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脚踩下去软绵绵地,根本支撑不住她全身的力量。   跌下去的坠落感明显,云和眼泪一瞬间就出来了。   不是疼的,就是委屈。生活已经不如意了,身体还不争气。   日子怎么就越过越一地鸡毛了呢?   最终没跌坐在地上,而是撞到了停在她旁边的轿车上。手里的衣服和肩膀上的包齐齐掉在地上。   云和撑着车身抿了一下唇,随着视线清晰,整个人僵住。   豪……车?还是宾利?!   眼泪一瞬间收了起来,她忙站直身子,冲着车窗鞠躬,深深一鞠躬。   抬头的刹那,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一张雌雄莫辨,精致白皙的面容露了出来。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细边眼镜,镜片后狭长的眉眼扫向她,云和背脊瞬间一凉。   那丝凉意直窜上头皮,冻得她大脑发晕。   是他……是裴边屹。   她退了两步,脚底刺麻,却也强烈刺激着她的神经。   淮城还是太小了,这就碰上了。   还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捏了捏手指,避开他的视线,看一眼车身,没撞坏什么。   她道了声歉,提起掉在地上包和衣服,拍了拍背上。   一转身便看见宾利车门打开。黑色的皮鞋踩了出来,西装长裤包裹着的长腿置地,而后颀长的身影从车内下来。   她想起刚回来时的感触——人也大不相同了。   他长大了,成熟了,越发耀眼了。   云和收回视线,等待他的谈判,是要赔钱,还是……   车门关上。裴边屹穿着高定白色衬衫转身,视线放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圈。   云和被他看得不自在,又想起今夜的自己。   因赶着去医院替换护工照顾母亲,所以她下午睡醒之后洗了把清水脸,连头发的都懒得梳了,随便扒拉一把就出门……   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在这小小的淮城再见到他。所以从踏上淮城的那一刻,但凡出门,她都会抹个隔离或涂个口红……   起码,不要被看见,她那么的狼狈。   可偏偏,命运就爱开玩笑。   梳妆打扮时不遇,精神气好时不遇,偏在她灰头黄脸出门,胃疼到差点在路边打滚时,再遇到他。   一如多年前,她第一次遇见他。   也是在这槐花巷的路口,也是如此的狼狈。   时隔多年,再见面时谁都没说话。   空气里静得,连老树枝头的哗啦声都听得见。   她抿了下唇,朝他再次道了声歉。   道歉声打破了寂静。   裴边屹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唇边却泛起浅浅的梨涡,笑意吟吟地,柔声说:“好久不见啊,”顿了顿,声音更轻,像羽毛飘散在风里,“姐姐。”   云和内心一颤,倏地抬眼,对上他镜片后的眼眸,像是对上一双金棕的竖瞳。   那种,毒蛇在捕捉猎物时,高高昂起头颅下的阴鸷和兴奋……   她怔怔地后退两步,随即转身往外走,一手紧紧按着胃部,嘴里发苦。   老树哗啦啦啦作响,叶子挡住了路灯,她踏进了阴暗里。   手越按越紧,冷汗一层层滑落。她用很强很强的毅力阻止了往下蹲。   脚底软绵绵的,越走越无力,云和闭了闭眼,疼到脑海里一片漆黑,视线模糊。   腰间突然一紧,有人使了大劲抱住她。后背贴上温热硬实的胸膛,有力的胳膊强硬地穿过她的腰,按在她手上稳住她。   她一瞬间想要大叫,声音都已经突破喉咙了。骤然闻到熟悉的香味——那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清爽凛冽的淡香。   瞬间就钻入她的鼻腔,顺着空气进入到肺里。   短促的尖叫冒出了一点点又被她吞下,云和嘴唇有些发抖。   脚站不稳了,软趴趴往下滑,被背后的男人托住,稳稳地撑了起来。   灼热的呼吸从后脖颈转移到她耳后,一层层温热随着一呼一吸,皆数喷在她耳廓上。   潮湿的,热烈的,疼痛的,过往的……   今夕是何夕?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姐姐。”背后的声音清清冷冷,尾音却带着锋利的钩子。   “疼吗?”他问,带着恶意。   “很疼吧,都出汗了。”潮湿的嘴唇触到她耳垂,像是毒蛇的蛇信子,语调阴森森的:“可是我更疼,我疼了好多年了。”   “对不起……”她有些哆嗦。   云和已经再没力,移开哪怕一厘米的距离,马路开始倾斜,树成双影……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的声音虚弱到如蚊虫嗡鸣。   从再见面到如今,她只对他说这么一句,其余一句施舍都没有。   绝情得一如过往。   裴边屹收紧胳膊,那一瞬间里,真的想要把她揉碎了装进他的骨血里。   这样,她就不会再离开他,离开他这么久这么久。   久到快绝望。   腰腹间的胳膊像是要把云和折断,阴冷低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敢回来,就要承受别人的……”   裴边屹一顿,“云和?”   见她双眼紧闭,手也往一侧软趴趴掉下去。裴边屹慌了一瞬,忙一把抱起她,大步往车走去。   助理提前下车,把后座车门打开。裴边屹抱着云和进了后座。   助理关上车门,大步回驾驶位,发动车子,往市医院开去。   霓虹灯光一节节快速倒退。   裴边屹垂眸,修长的手指缓慢握住她按在肚子上的手。   停了几秒,指尖不安地穿过微凉的指缝,五指紧扣。   另一只手抽了纸巾,给怀里的人擦了擦脸上的汗。   车顶灯照着,淡淡的光线洒在她脸上。   眉头因为疼痛皱着,眼下一片青黑,原本粉嫩的唇色苍白。   裴边屹眼神一暗,停了擦汗的手,转而拿去眼镜。   头垂下去,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妄想用唇舌为她擦去苍白。   ……   “小宝弟弟?”   “弟弟弟弟……”   “叫一声姐姐啊。”   “姐姐?”   “姐姐。”   ……   作者有话说:   提前排雷:   女主很平凡很普通,生活在市井里的小女生,胆小内向,但会慢慢成长,成长路上也会有很多不足之处,是每个人都有的优缺点,给她点时间长大。   男主是阴郁型,有些疯犊子,很偏执很爱跟女主贴贴的弟弟,处事以女主为中心,不管别人死活。表面高傲得不行,姐姐面前却是个sao得没边的白切黑。   文中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不代表不代表!   本文内容全部虚构,仅仅存在小说里~   无脑放飞之作,没啥逻辑,图个爽快。   还有还有《城春故里》7.9晚19:00全网预售,超多周边去瞅瞅哦~   感谢在2022-07-01 18:37:37~2022-07-05 17: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回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回头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章 皎月   云和拥有第一部 手机的那个夏天,格外闷热。   从绿皮火车上下来时天已经有些晚了。   她拖着个破旧的行李箱随着人群出了火车站。   出站口四处都是私家车和住宿的吆喝声,熟悉的口音像是在热情的欢迎远归的亲人。   “大学城大学城……”   “来来来差一个差一个,马上就发车嘞!”   “小姑娘要不要吃饭住宿?很便宜的……”   云和垂着头避开他们,快步往外走去。   火车站附近的公交车站台离出站口有些远。   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下按键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四十几了。   最后一趟公交车是九点的,她拉起行李箱快速往公交站台走去。   公交站台附近也有很多小摊车,散发着食物的香味。   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   “玉米红薯手抓饼嘞……”   云和拉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站在小推车面前问:“玉米多少钱?”   老板:“小闺女,一块五一根。”手里已经麻利地扯了小食品口袋,往里一翻套在手上。   云和低头,从裤兜里摸了一块出来,又摸了五角的硬币递了过去。   老板接过钱,问:“看看要哪根,叔给你拿。”   云和踮脚看了眼,抬手指了根大的。   老板一笑,给她拿起来装袋子里,递给她。   云和接过,低低道了声谢,拖着行李箱走了。   公交车站台上有很多人在等车,她把行李箱拉在脚边,低头啃起玉米。   玉米有些老了,吃起来不怎么甜,干巴巴的,但好在量足,一根玉米啃完,胃里已经暖呼呼了。   丢了垃圾回来,公交车也刚好过来了,云和看了眼,推着行李箱过去。   前面有很多人,老人孩子都有,还有一些挑着很大包裹的打工人。   云和瘦瘦小小,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   上车的时候绊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叔搭了把手,把她行李箱抬了上去。   “谢谢谢谢。”她忙不迭道谢,掏出一块的钱塞进投币口。   最后一趟公交车很挤,她拉着行李箱进去,在爱心座位后面把自己塞了进去,靠车窗站着,一手紧紧地拉着行李箱。   车子摇摇晃晃地回城,她又有那种坐在火车上的摇晃感了。   一摇一摇地,像是妈妈小时候摇她的摇篮。   夜晚的淮城有着云和熟悉的霓虹,熟悉的街边,连路边的小花小草,每一棵树都有着家乡的味道。   曾几何时远在他方,看着天边的月,想要穿过云层,回到故乡。   如今脚踏实地,云和险些掉了眼泪。   一个暑假时间,两个月。   她都待在她所不熟悉的粤市,听着听不懂的粤语,跟着比她大很多的打工人一起,为了几千块钱而奔波。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单独离开过淮城呢。   鼻息喷出的热气给车窗盖上一小层雾,云和小心地擦掉。   公交车走走停停,车上的人下去上来。   随着越来越熟悉的建筑出现,云和拉着行李箱往后车门挪去。   “槐花巷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车门打开,云和提起行李箱,腿和脚一起使力,一步下了公交车。   车子远去,她拉着行李箱,转身往前走。   天黑后槐花巷里就会很热闹。   地边摊、烧烤摊、小饰品摊,廉价衣服摊……   冒着火烟的烧烤摊外的小桌子上,围着坐了一群社会上的人。   穿着黑色小脚裤,抽着烟的小混混说笑着与穿着低腰牛仔裤,扎着歪马尾的小姑娘们闹在一起。   一个靠一个身上,喝着酒哈哈大笑。   一切都是云和熟悉的槐花巷,这里没有因为她出去两个月时间而改变。   熟悉得她有些难过,难过得莫名其妙。   云和拉着行李箱走过。   烧烤摊最后一个位子上,坐着几个男生。   其中一个和那些抽着烟穿着低腰破洞牛仔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不一样。   因为太过鹤立鸡群,云和把行李箱提上小台阶一抬眼就看见了。   他穿着很普通的白色T恤,在听他身边那夹着烟,戴着大串链子的黄毛讲话。   认真倾听的侧脸轮廓精致好看。   高挑的鼻梁,下颌骨线条流畅,漆黑的额发随着夜风飘在脑门上,看着就乖乖巧巧的。   云和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这是被小混混威胁了的乖宝宝,然而下一秒就打破了她的猜想。   他抬手,小混混就把手里的黑色诺基亚递给他,那个模样的小混混比他还乖宝宝。   云和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夹着手机转了个圈儿,屏幕就正对着他,摁亮按键,在上面按了几下,又还给小混混了。   小混混立马笑着吆喝老板再上啤酒。   就是这一当头,男生抬眸,直直地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也特别好看,不是双眼皮,但眼尾又开了扇,使得他眼睛狭长,眼角有小小的内勾,眼睑下方还有卧蚕。   黑眸深邃,坠落着光。   好似夜空的弯月一样皎洁,也像遥远太空里静谧的漆黑。   没有表情的俊脸使得云和一下回神,低头提着行李箱上了巷子的路,随后拉着往筒子楼里走去。   她脸有些热,想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糟糕。   刚挤了两天三夜的硬座,头发一定是油兮兮贴在脑袋上,脸色肯定也很憔悴,因为睡不安稳。   这个少年云和不陌生。是上个学期刚转过来,跟她一个高中的同学,只不过不是一个班。   他学习拔尖儿,是年级第一,在一班。   而云和,说来惭愧,是吊在尾巴上拼死也看不见第一名边儿的小学渣一个。   只不过……好学生,怎么跟社会上的混混,玩得很好的样子?   难道……他私底下,还会抽烟喝酒打架?   云和脑海里一股脑飘过——一群人追着一个人打,噼里啪啦……   她肩膀一抖,拉着行李箱快速回了巷子。   巷子里有些黑,她走得磕磕绊绊,最终还是摸出手机打开手机电筒。   到了筒子楼4号前,她掏出钥匙开了大门,提起行李箱进去。   裴边屹收回视线,见黄毛王小帅提了啤酒过来,侧了一下头,提起一瓶。   王小帅有些诧异,却也高兴,大笑着吆喝同伴们一起。   一轮酒一轮烧烤过后,王小帅抽着烟感慨:“你走了之后,咱就没好好聚在一起过了。上高中的、上技校的、读职高的,去打工的,都散完了。”   旁边的人跟着附和。一起玩的女生娇俏地抱怨:“阿裴都转回来一个学期了,才想起我们这些人呐?”   裴边屹扒拉着桌面上的盖子,懒洋洋靠着椅背,说:“淮中学习重。”   王小帅笑道:“哟,阿屹还学习呢?”   裴边屹看了眼,“那不然呢。”   “也是,淮中是这儿的重点中学,确实得好好学。我们就不行咯,想当初还偷偷跑去高中部抽烟,嫁祸给那些高中生,真爽啊。”   一伙人又开始了初中的回忆,全是调皮捣蛋惹老师生气的。   裴边屹跟着扯了扯唇,没再说话。   片刻,忽然站了起来,跟王小帅说:“今晚都吃好玩好。”   他声音不大,但大半个烧烤摊都静了下来。   这意思就是他请客了,大家伙开开心心地闹起来。   王小帅再次诧异,问:“这就走啦?”   裴边屹拍了拍他肩膀,压下十张红色纸币,从他烟盒里夹了根香烟衔在嘴里,插着兜往筒子楼巷子外走去。   街边的热闹慢慢被抛下,远远落在了身后。   他横穿过筒子楼前面的街道,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燃。   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裴边屹插着兜,烟在嘴上,懒懒地伸了下手。   车子便往旁边的辅路上开了进来。   “砰——砰——砰。”   身后传来篮球拍地的声音。   他稍侧了下脸。槐花巷靠高墙的路边,运着球走过来一个高个少年。   少年背着斜跨的包,穿着球衣,额头上还戴着发带。   见有人看着,他边运着球,边抬眸看了他一眼,两人皆是一怔。   片刻,裴边屹收回视线。运球少年也转到旁边的大门前,推开铁门进去了。   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裴边屹掐灭烟,转身上了车。   陆远临推开铁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一片草地,上面搭着一架摇椅。旁边围墙下围着一片土地,里面种着些绿油油的小蔬菜。   屋子里跑出一只棕色的小金毛,陆远临绕开它,往客厅里去。   外婆在厨房里弄着甜点,见到他回来,擦了擦手问:“小宝回来啦,吃晚饭了没?”   “吃了。”他回了一声,把篮球放好,进屋冲澡。   —   云和回到家时,家里并没有人。   黑漆漆的房间,冷冰冰的客厅,明明是在夏日,却有些清冷了。   她怀揣着喜悦回来,家里的冰冷将她打回现实。   云和站在门口,手机电筒的灯光昏暗地照着狭小的客厅。   片刻后,打开灯关了门,将行李箱拖进自己住的那一间放好。   在床上坐了会儿,她抱了睡衣,打开煤气罐烧了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洗去火车上的一身污尘,也洗去异乡打工的艰难。   出来时她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家里冷冰冰没事,她拿起拖把拖了一圈。   不大的小房子,一会儿就打扫干净。   擦了擦头发,把内衣裤洗净挂好,她转回自己的小单间,拿了高三的校服出来。   淮中的校服有两种,一种是高一高二的蓝白色运动型校服,一种是高三的藏青色小西装制服。   高二结束的时候,老师就把高三要穿的校服给发了下来。   云和把装着校服的袋子拆开。一件制服外套、一条毛呢冬裙、一件短袖的白衬衫,还有一条藏青色的百褶裙。   她拿起白衬衫在身上比试的时候,红色的领结掉了下去。   云和弯腰捡起,放在桌面上。抱着白衬衫和百褶裙去洗了晾好,把冬季的外套和长裙收了起来。   书包从火车上背着回来,已经有些味道了。   她正打算洗的时候李彩丽回来了,穿着发皱的西装,手里提着几箱酒水。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云和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见到云和站在她房间门口,李彩丽把酒放在桌子上,平淡道:“回来了。”   云和没回她,视线和大肚腩的男人对上。   男人笑出一口黄牙,看着她的目光浑浊而恶心。   云和胃里反了一下,皱起眉头,退回房间,把门锁死。   李彩丽正拿着计算机清点酒水,头也不抬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男人收回视线,嘿嘿笑:“丽姐这就是你女儿啊?带着一起卖酒水呗——”   李彩丽冷漠地看着他,眼底寒冰似的。   男人摸了摸脑门,闭嘴。   十几分钟后,李彩丽换了身灰色西装裙和细高跟,唇涂得红红的。过去敲云和房门,还是那副薄凉的语气:“我出去了。”   云和不理,当做听不见,把书包收好。   李彩丽也不管她听没听见,转身收拾好提包,带着男人出门。   云和怒从心起,一把摔了书包,把门打开。   李彩丽一脚踩出门外,听见声音扭头,下巴往桌面上比了下:“学费在那里,开学了自己拿着去交。”   没看茶几上的钱。云和紧紧握着拳,眼眶有些红,“你都不问问我在粤市过得怎么样……”   李彩丽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这不是回来了吗?吃得好穿得好,我又不眼瞎。”   云和死死瞪着眼睛,眼前一片塑料蒙住一样,连李彩丽的脸都快看不清了。   只是再一眨眼,眼前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17:15:38~2022-07-06 17:4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渔儿摆摆、火锅底料、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山可几人- 12瓶;温柔、周悦的小天地、55961734、稷禾屿东城 10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5瓶;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朝阳   门“哐”一声关上。   云和紧紧抿唇,片刻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茶几上的钱看都不看一眼。   她也有钱,才不要她的!   在小单桌前坐下,云和噼里啪啦翻出暑假作业本。   小台灯照射着,她的眼眶有些红。   两个月不回家,她的妈妈对她的出去和回来丝毫不关心。   她提着行李箱上楼梯的时候,还幻想过一打开门,房里会有人在家。   即使她没做饭都没关系,她回来会做的。   只要她问一句在粤市过得怎么样,对于暑假第一天的夜晚没陪她过生日,鸽了她的事道一声歉。她就会把暑假在厂里打工赚到的钱全部给她的。   可打开门后,家里一片漆黑。   冷冰冰带着潮气的沙发、冷火秋烟的灶台都说明着,这里也好久没人回来了。   云和垂头,突然想起她家楼层并不高,茶几上的钱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她抿唇,最终还是站起来出去拿了钱。   把钱装好,她拿着笔杆戳了戳眼尾的水雾,随后开始写作业。   在粤市打工那两个月,她作业写了很多了,现在还剩最后几个比较难的大题。   写到深夜十二点,勉勉强强写完四五个大题,还剩两个。   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云和捞出手机,电话号码按了下去又一个个删除。   有些难过地想,她要是知道自己有手机了,或许会没收去,又或许会冷嘲热讽。   云和的手机是一个老旧的蓝色直板机,中间的OK键左边已经按得凹了下去,得使劲按才有反应。   这手机还是当初带她去粤市的平玲的旧手机。她在第二个月发工资时,换了个新的智能手机后,不想要了打算卖二手时,云和拿五十块钱跟她买下来的。   手机功能都还行,就是颜色老旧了不怎么好看,按键也不怎么灵敏了,但对云和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她已经高三了,很多同学们都有自己的手机,只有云和还没有,有时候打个电话还得找同学借。   如今有手机了就方便得多了,还可以登扣扣。   云和有扣扣号,是高二下学期的同桌林许去网吧帮忙注册来的,里面就林许一个好友。   云和有了手机,登录扣扣后,跟林许打过招呼,被她拉进了班级群里。   群里叽叽喳喳,什么都有,云和嫌吵,很少登录。   云和是打心底里感谢平玲的。   暑假第一天的晚上,李彩丽一直没回来。明明考试前她都说,今年云和十八岁的生日,要跟她一起过的。   云和读书晚,从小到大在班级里都是年龄最大的那个。小时候很多同学都喜欢叫她姐。   生日那一晚,云和弄了满满一桌饭菜。等啊等,人都没回来,甚至第二天都不回来了。   满怀期待落空,云和气呼呼出去了,在外面转了一圈,路过小卖部,进去看杂志。   也就是那时候,平玲拿着现在这个手机坐在她旁边打电话。   “你干那个厂多少钱一个月?”   那边回了什么。   “一千八一个月有点低啊。”   平玲抽了口烟,叹气:“算了算了,老娘都穷得没钱了,明天就去粤市找你。”   云和忽然就侧头看她。   她对这个平玲有一点点印象,巷子的老人都在说她好吃懒做,花钱又大手大脚,不是什么好姑娘,快三十了还没嫁出去。   她还在打电话。   “吃住怎么说?”   ……   “住员工宿舍八十块一个月?那伙食呢?”   她们在说着什么云和已经听不到了,她就听清了一千八一个月。   暑假是两个月,那是不是就有三千六百块钱了?   等平玲打完电话,云和鼓起勇气问了。   平玲笑着回:“哟小雨啊,想跟姐去粤市打工?”   云和点头,眼巴巴看着她。   平玲也是知道她家的,有一个夜场上班不怎么管孩子的母亲,一个上市内重点高中的女孩子。   “你满十八岁了没?”   云和忙点头,“昨天刚满。”   “真想跟我去?”   云和还是点头。   然后第二天,云和提着一袋子的衣服,跟着平玲踏上了前往粤市的火车。   火车票是平玲出的钱,云和先欠着,第一个月发了工资之后立马就还给她了。   她在粤市两个月基本没出过厂区的大门,一个月休四天,她全窝在宿舍写作业。   钱基本就很好地攒了下来,她想全部带回家里。   她想着自己也能挣钱了,家里人就不用再那么晚出去上班,喝得烂醉如泥地回来。   可是她也不关心她,一句都不问。   云和睡醒一觉起来,太阳已经从窗户外透了进来。   她起床洗漱一番,看了眼冷冰冰的灶台,想起家里还有些陈年旧米。   她悄悄打开主卧的门,见到带着妆的女人躺在床上大睡,地上是丢得到处都是的鞋子和包。   云和抿唇,关上房门。进自己房间找了五块钱出来,披散着头发,穿上拖鞋就下楼了。   槐花巷左边筒子楼正前方的大街上,四处都有人在摆起小地摊卖菜。尤其是早上这会儿,都快成了槐花巷的菜市场了。   云和逛了一圈,在一个小菜摊前蹲下。   “老板,莲花白怎么卖?”   “莲花白哦,五毛一斤。”   云和捏着手里的钱,想起平玲在粤市菜市场讨价还价的那个劲头。   事后还真被她砍了,省下来了五块多钱。   那时候平玲就跟云和讲,不管买什么东西,除了大型超市外都可以讲价。   她吞了吞口水,皱起小脸道:“这也太贵了,我刚刚看一家比这便宜多了。”说着站起身。   老板拍了一下大腿,说:“那就四毛,四毛卖给你了。”   云和还是摇头,又说:“你这菜也不怎么好,还卖这么贵。”   老板虎目一瞪,“那你说你给多少,太少了我也不卖。”   云和说:“那就三毛。不然我也不买了。”   老板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嘴里叫着亏了亏了,手里却把袋子递给她。   云和抿嘴一笑,接过袋子装了三个莲花白进去。   老板称了称,道:“刚好两斤,六毛钱。”   云和摸出硬币一个五毛的,一个一毛,递了过去,接过老板手里的袋子。   她看了一下,三个莲花白六毛钱。   讨价还价真的有用,节省了她四毛钱呢,可以买一包盐巴了。   嘴角扬起笑容,有些没控制住。然而站起的下一秒便顿住,随即整个脸都有些火辣辣的烫。   巷子口的小超市外,白T恤的少年正插着裤兜,斜斜地靠在冰箱柜上,眼睛看着这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朝阳的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照得明净出尘。   发丝在光线下透出一丝丝棕色的光晕,像是站在天边外的天使。   就是,这笑容,让云和一瞬间非常讨厌。   她知道自己为了生活而讨价还价的嘴脸让人不喜欢,但被人这样□□裸地嘲笑,确实蛮讨人厌的。   “让一让嘞让一让嘞……”   有人在她耳边乱叫,也让少年的眉梢挑起。   云和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正站在筒子楼前的路中央,挡了别人的道。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巷子里走。心里都讨厌死了,既讨厌贫穷的自己,也讨厌别人的嘲笑。   进筒子楼间的巷道之前,她不由自主转头,往小卖部看过去。   他没看这边了,站直身子,拉开他身后的冰柜。   云和收回视线,莲花白坠得她手心发麻。   她垂下头,快速走进筒子楼的巷道里,转而从后门上了楼。   打开房间门后,云和靠门站了会儿,随即平静下来。   她提着菜,到了灶台边放好,把米饭煮上。   洗着菜的时候,鬼使神差从窗户边往楼下看去。   小卖部那里,已经没有那人的影子了。她抿唇,收回视线继续洗菜。   云和做了一顿午饭,盛起了一半饭菜热在锅里。   她从小就会做饭了,记不清是七岁还是更小。   小时候,她身后随时跟着一个背着大大书包的小男孩,头发黑黑的,漂亮惹人爱。   唯一可惜的是,小男孩身上随时带着伤。他还倔强不服输,像只喷火的霸王龙。   云和刚开始和他一起玩的时候,他都不理她的。   还是后来,她带着他来家里吃过饭后,小男孩才随时跟着云和了。   那时候妈妈就说,要是不想饿到弟弟,她就要学会做饭。于是为了不让弟弟饿到,小云和袖子一卷就开始学做饭了。   那时候妈妈总会耐心地教她,饭要怎么煮,水要怎么放。   这么多年来,云和一直是最会做饭的乖孩子。   李彩丽下午的时候终于醒来了,扎进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又在客厅里化妆了。   云和站在门口,抿着唇看她。   李彩丽化完眉毛,从镜子里看见云和,什么也不问,不说。   云和也没说话,只是转进房门,拿了三千块,以及昨晚留下的那笔学费,一起放在桌子上。   李彩丽瞥了一眼,不感兴趣。深红的口红一勾,化好妆进了房间。   云和一下站了起来,看她穿上吊带内搭,硬邦邦说:“我之前和平玲姐去的厂子,待遇还不错。”   李彩丽穿上墨绿的西装外套,瞥了她一眼,淡淡说:“猜到了。”   “平玲姐那边还招人的,一个月两千左右。你去她那上班就不用熬夜了,还能攒一些钱。”   “不去。”李彩丽直接拒绝。   云和眼眶里的泪有些忍不住,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房间,把门锁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6 17:49:55~2022-07-07 17: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想做个堕落富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四未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 28瓶;温柔 10瓶;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安静   开学这天的凌晨下了场阵雨。   清晨的闷热散去,一下子变得凉爽舒畅。   云和拉着公交车上的吊环,随着车身一摇一晃去了淮中。   淮中有些热闹,新升上来的高一生满校园都是。   路上耽搁了一些,她踩着最后一次响铃进了教室。   教室里也很热闹,老同学老教室,似乎跟高二时没什么区别。   同桌林许见她来了,拉开椅子,一个劲招手。   云和过去坐下,拉开书包,给她塞了个热乎乎的包子过去,“快吃,趁老杜没来。”   老杜本名杜仲,是高三六班的班主任,也是她们的数学老师,平日里严肃得不行。   林许惊喜地瞪大眼睛,一把抱住云和胳膊,“太好了云和,你咋知道我没吃早餐?”说着嗷呜一口咬住包子。   云和也拿了一个出来,“想着你肯定又没吃早餐,就带着过来了。”   “你最好了。”林许抱着她胳膊,吃得香香的。   前桌张旋雨边奋笔赶作业,边急吼吼地把练习册丢给林许,催促道:“林许林许,快!帮我送一下作业!”   林许一口吞了包子,骂骂咧咧抓过作业,侧头问:“云和要不要送作业?”   云和咽下包子,嗓子噎得慌,只能摆摆手让她先走。   几分钟后,林许风风火火跑回来坐好,教室里安静下来。   眼看着就要到老杜进教室的时间,林许侧头一看,倒吸了一口气,她的同桌还在啃包子!   林许低声狠狠道:“你特么的快别吃了,老杜要来了!”   云和鼓着腮帮,小声道:“没事,这次老杜会晚到。”   可不是会晚到,云和进校园的时候,老杜领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往政教处走去。   新学期刚开学就被逮到踩线进学校,这对高三生来讲就是火烧屁股不知道急。   老杜一见云和猫着腰躲他,立马就吼了:“云和你怎么回事?啊!高三了还不知道着急吗!这都要上课了你才来!像什么话!”   云和被吼住,站在原地受训。   低着头,只能看到老杜黑色的裤子和光亮的皮鞋,旁边是牛仔裤腿和一双黑红的高帮运动鞋。   这是转学生吗?   云和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一淌水。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老杜还在说。云和抬了一下眼,目光突然与刚进校门的少年对上。   他从微凉的雨雾中走出来,白皙精致的面容,漆黑的眼眸冷冷清清,似有露珠晃动。   云和愣住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视线下滑。笔挺削瘦的肩膀挂着书包,白色校服衬衫,垂着的手提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是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这位‘双面’学霸,居然有一双好看的手……   “哎?裴边屹?”老杜暴躁的声音一下转为温柔:“怎么现在才来,迟到了哦。”   “老师好。”温雅清淡的嗓音,“刚刚在路上扶了一个老人家过马路,所以迟到了几分钟。”   云和后知后觉,立马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盯回地面。   还扶老人家过马路?理由可真够牵强的。   老杜温和一笑,朝着裴边屹道:“那快回教室。”   裴边屹颔首,背着书包走远。   云和不理解,这么蹩脚的借口老杜居然也相信?   她抬眼,没想正对上一双亮汪汪的桃花大眼。   大眼的主人见她看过去,眉眼弯了一下,动了动唇,无声地说:嗨~   云和:???   ……这是谁?   老杜挥了挥手,赶云和:“你也是,快进教室!”   云和拉着书包带子跑得飞快。   这也就是她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原因了。   “这样啊……”林许眼珠一动,悄悄摸出手机,“那我再看一会儿我的总裁哥哥……”   云和笑了一下,吃完包子。她捞出作业本,开始补剩下的最后两道大题。   这节课,老杜果然没来教室里,大家都忙着补其他的假期作业。   写完,她把之前的练习册一起拿起,往教室外走去。   老师的办公室在这一走廊的尽头。   高三一班到六班都在同一层,而整个楼层又是成回字形的,这就导致了一班的窗户口和六班的窗户口正对着。   六班后面是一堵围墙,曾是六班的兄弟墙,因为它挡住了老师到六班揪人的速度。   其他班级都有老师在点评作业了。云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不自觉加快速度。   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老杜位置上的桌面上摆满了一堆堆作业本。   云和把自己的作业本放上去,要走又犹豫了一下,把作业本拿起来,放到同学们的作业本中间。   这样,老杜就不会第一时间看见她的了。   转头的时候,骤然看见一班班主任的座位上坐着一颗黑漆漆的脑袋。   她吓得不轻,倒退两步撞上办公桌,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那颗脑袋动了动,随即一截白皙的脖颈支着脑袋昂起来。   是个人……吓死她了。   云和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一口。   那人睡眼惺忪地转头,眉头皱起,似是不耐烦。   又是他——裴边屹。   眼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头。云和心脏一抖,立马转身,裙摆随着飞起,大步出了办公室。   回到教室,一头扎进座位上,随后抱住林许的胳膊。   她之前只听说他清高冷傲,不跟同学们说话,经常独来独往。   就是不知道,这位跟小混混们玩在一起的好学霸,刚刚是不是要打她?   林许从小说里抬头,奇怪问:“咋了云和?”   云和想了想,小声问:“你觉得,学霸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个学霸……裴边屹?”   云和点头。   林许摸了摸下巴,拿起她的手机,哗啦啦翻了一下,开口:“他是一中无人敢惹的学霸,是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他不屑和同学说话,在他的眼里,他们都是弱智……”   “停停停,”云和打断她的朗读,“这些都是虚假的。”   “嗯?我觉得这段文字描写挺对啊,裴边屹不就是这样一个人?”   “……”云和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林许放下手机,双手托腮,一脸畅想:“裴边屹哎~他真的是我见过最精致漂亮的男孩子了。虽然高冷一些,但架不住我们喜欢啊。你看他那脸、看他那手,要是能跟他谈,我死而无憾……”   云和:“太夸张了……”   林许:“难道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云和侧过脸,按了按太阳穴,“学习学习。”   林许耸肩,“不耽误的啊。不行,我的《高冷校草爱上我》一定要分享给你看,把蓝牙打开。”   云和:“……”   手却诚实地拿出手机,打开蓝牙。   ……   下了课,六班的教室两级分化,奋笔疾书的安安静静,说话吵闹的聚在了后面。   林许约她要不要去厕所,云和摇了摇头,她便自己去了。   直到下节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才蹦跶着进了教室。   “哎哎,云和我跟你说,年级上转来了一个大帅比,二班和一班的班主任都在抢人呢。”   她一坐下就拉着云和八卦。趁着老师还没来,云和脑袋凑了过去,“为什么要抢人?”   林许晃了晃笔,“听说是从燕城转来的,还是那边的尖子生,转回来高考的。”   这样说来是学霸咯?   云和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了一班的那位,她声音小了下去:“希望转学生能考过一班那个。”   “不可能的吧?裴边屹听说也是燕城转过来的,他们说不定认识。”   “裴……学霸也是燕城转来的?”云和奇怪,“怎么燕城的一个个的,都往淮中转?”   “谁知道呢?不过强强对决,一定贼刺激。”   云和摇摇头,不关心他们学霸的事,转回身拿起练习册。   她现在的成绩,说是学渣吧,倒没有倒数几名那么厉害。   不过,处在尾巴中上游的尴尬位置上,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上升空间巨大。   同样的,六班在年级里也是不上不下的。   既不是尖子班,也不是垫底班,就如同她的成绩一样,中上游徘徊着。   但到底是上了高三,学习的压迫感就来了。   往常的六班一到课间就吵吵嚷嚷,像是菜市场一样,如今不过一个暑假而已,大家似乎都有些变了。   虽然依旧有人在说话,但却自觉地把声音压低了。   林许被学委叫去了办公室,云和写一会儿作业就抬头看一会儿。   原以为被老杜训了一顿回来,她会萎靡不振。哪想她回来后,脸色都是绯红的。   云和狐疑地看了又看,下了课,犹豫地问:“怎么了?”   林许双手合十,一脸陶醉,“我的妈!转学生太帅了吧!那一身痞痞的、拽拽的,太好看了。”   前桌的张璇雨也转回来,“是吧是吧,刚刚我去老杜那拿作业,我也看到了。他在老师办公桌前,拽拽地坐着写作业,可帅了!”   云和扬唇,笑着看同桌,“刚刚不还说,一班那个好看?”   林许叉腰昂头,“一切美的,我都喜欢。”   张璇雨竖起大拇指,赞同:“我也是呀,裴边屹和转校生我都喜欢,但我更喜欢裴大学霸……”   云和无奈摇头,从兜里摸出两颗从粤市带回来的糖椰子,一人分了一颗。   随后又捞了个水果味的糖含进嘴里,趴在桌子上听她们吹,回想了一下早晨看见的转校生。   好像,确实……蛮帅的。   就是有些神经质。   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原本安静的六班一下子热闹起来,叽叽喳喳像嗷嗷待哺的小雀。   林许把课桌上的书本一收,约着前桌的张旋雨和云和就往食堂冲。   食堂在东边,从一班那边的楼梯口下去会更近一些,林许她们俩狂奔而去。   云和铆足了劲也没能追上她们,眼看着她裙摆都消失在楼梯口,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算了,她自己一个人去吃吧。   “云和!”中气十足地一声在楼梯口响起,盖过了吵吵闹闹的走廊,周围的同学们条件反射往她这里看。   云和脸蛋瞬间一烫,她皮肤白,绯色上脸再明显不过。   眼看着等在楼梯口的林许还要再喊,云和立马拔足跑了过去,“你别喊——”了。   猛地和一班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清淡好闻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云和。   她被撞得噔噔后退了两步,随即手腕一紧,有人拉住了她。   握着她手腕的手背上青筋浮起,白皙透亮。   云和摇摇摆摆站稳身体,随即低头道歉:“对不起。”   没人回话,走廊一瞬安静了,似乎都在看她这边。   云和脸上绯红不减,抿唇抬眼,看到了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   藏青色的校裤下,对方的长腿笔直。   她没看到他的脸,视线扫到对方凸起的喉结,便再次低头道歉道谢,“对不起。还有,谢谢。”   说完一溜烟小跑了。跑到林许旁边,拖着人赶紧跑下楼梯。   张旋雨已经下楼了,云和闷着头加快速度。   林许圆形的小嘴没能合上,临下楼梯那一刻,鬼使神差转回头,看了眼一班的学霸。   他站在走廊中央,黑发清爽随着风动,漆黑的星眸看向这边,眼尾微微拉长。   唇角敛直,似是不耐。   夏末的风从教室吹过,扬起他的衬衣下摆。   林许内心惊叫着转回头,一把掐住云和,“要死了要死了……”   云和敷衍:“活着呢活着呢。”   一路上,她双眼木楞,口里喃喃着:“要死了要死了……”   循环重复。   两人已经快要到餐厅门口了,云和不得不拉住她的手,“你到底怎么了?”   “不是,他真的好精致!你懂精致这个词,出现在一个男生身上毫不违和的那种美吗?太好看了我的妈!”她就差在原地跺脚了。   精致么?云和忽然笑了一下,拉着她往前,说:“好啦好啦,我懂。”   是的,不可否认。   清晨时,从雨雾里走出来的少年,就是这样的。   林许大概是真被美貌冲击到了。排着队还在找着词语夸赞,大有一种,要把天下所有美好的词,都安在他身上一样。   听了N多次以后,云和不得不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是看见谁了?”   林许可爱的小脸一红,忸怩了一下,“就……就学霸嘛,还能是谁?”   谁???   ……学霸?   云和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她刚刚撞到的人是……裴边屹?   又是他……又是他!   云和长叹:“我也要死了。”   林许激动地,“是吧是吧!回想刚刚,是不是贼刺激?”   云和苦笑一下,“是刺激……”   林许还要再激动地说什么,云和一下转移话题:“你不要你篮球队的哥哥了么?见一个爱一个,渣渣哦。”   “那我还是最爱我的篮球哥哥。嘻嘻~不过我想知道你和大学霸,会不会有……”说着眉头贱兮兮地挑了两下,两个大拇指勾起压了压。   云和摇头,拉下她的手,内心有一点点绝望。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这么频繁?   ……   十七八岁的青春,是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时光。   像老树枝头的蝉鸣,张扬而自信;像夏日的西瓜汽水,躁动而激烈。   林许自高二下学期某天路过篮球场,见到了一帮少年在球场上打篮球后,便开始迷上了当时的篮球队队长。   有次云和拿错草稿本,一打开,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家篮球队队长的名字。   林许也不瞒着她,大大方方地表明了她就是喜欢。   因此每次只要听说他们有篮球比赛,她都会拖上一个人陪她一起去。   或混在人群中大声地喊名字,或积极地跑去送水,争取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云和有些羡慕林许。会弹钢琴会跳舞,敢爱敢恨,活泼可爱,像个热烈的小太阳,温暖着周边的人。   她看着身边笑得张扬的女孩,骤然发现,这过往的十八个年头里,除了用普通,她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自己了。   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好罢,她的的确确就是这众生里普普通通的女孩一个。   她曾看见这么一句话:‘你要允许有些人,有安静的青春’,说的便是她了。   平凡且安静,也是一种青春代表。   作者有话说:   你要允许有些人,有安静的青春——来源于网络。   感谢在2022-07-07 17:44:15~2022-07-08 16:4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风晚来 14瓶;温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魔怔   云和在下午的时候,再次看见了那位转校生。   老杜批改作业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是用机器批发批改的。   而云和,是作业习题里错得最多的。   每一步的开头都对,就是到了中间,解着解着不知道解哪去了,最后得了个错误的答案。   老杜把她叫过去,用一节课的时间给她好好讲了讲,让她把习题全部抄一遍。   原本下一节课也要被占用去,谁知道年级组教师突然开会。老杜就不让她走了,“你就在这,在这给我把题全都写了。”   云和抱着作业本,垂眸点头,在老杜座椅旁边的板凳上坐下去,把作业本铺开。   老杜见她这么听话,拿着笔记本叹了口气,大步往办公室外走去。   云和在班级上是属于乖乖女。上课也认真听讲,下课了也不怎么出去玩闹,但学习就是提不上去。   老杜直叹气,怪哉。   老杜走了后,云和写了会儿作业。前面的还能按着思路解题,到了后面的就有些忘记了。   她挠了一下脑袋,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云和一愣,侧头看过去。   二班班主任的办公桌后面,大咧咧坐着一个男生,头发是棕黄的,桃花大眼,五官帅气。   他忽然开口:“不会做么?”   云和收回视线,没理他,笔尖在草稿本上划拉着。   他看了她一会儿,刚要站起来,办公室走进来一个人。来人脚步很轻,路过云和的时候带了一下她趴在桌面上的胳膊。   笔一下没拿稳掉在地上。   云和低头要去捡,视线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半蹲下,白皙的指尖捡起笔。   只是,这个低头捡笔的男生——   不会,又是他吧?   男生抬头站起,把笔递给她,柔声道歉:“对不起。”   “谢谢。”云和接过笔,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真的快要魔怔了。   那男生是二班的班长,他笑了笑,走到转学生面前,温声道:“陆远临同学,班主任让我来接你去二班。”   陆远临耸了下肩,把手里转着的笔丢在云和面前的习题本上,引得云和不得不转头看他。   他站起来,个子很高也有些壮。   云和看他得仰头,对上他那壮硕的体格后,皱眉,收回视线。   陆远临居高临下地看着桌面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挑了挑眉,不理他?有意思……   两人出了办公室,云和静下心来,翻教材查看解题思路。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云和回了班级里。   刚开学第一天,老师没有要求走读生留下来上晚自习,但话里话外都是:已经高三了,该收收心了,每一分一秒都要用在学习上等等。   云和看着自己的成绩,下定决心以后的晚自习也要留下来。虽然回家也是会做作业到很晚,但始终没有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做题的效率高。   只不过今天得回家,看看能不能遇上母亲,遇得上的话,商量一下买辆二手的自行车 。   放学玲响,云和收拾了书包,等着林许。   林许边收拾乱糟糟的作业本,边急吼吼地:“再等十秒!”   拿起飘到她这边的试卷,云和叠好递给她:“不急不急。”   林许一股脑塞进去,拉上书包,挽着云和胳膊出了教室。   “我在想晚上要不要留下来上晚自习……”   云和弯唇一笑,“留下来吧。好多同学都留下来,老师也会过来辅导。”   林许踢了踢脚下的路,“那你呢?”   “我也决定留下来。高三了,我们再加把劲。”   林许昂起头,握起拳头,“好!”随即问:“那现在回去?”   云和忙拉住她,“今天就先算了,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过篮球场时,林许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   云和问:“要去看看吗?”   林许摇头,“算啦,我要克制住自己,好好搞学习。”   云和一笑,拉着她走了。   篮球场外,往左走是学校大门口,右侧是教学楼出来的路,树荫下正走过来一个少年。   绿树,白衣,黑发,懒懒散散。   像一幅,绝美少年的写真。   云和眼睛一瞥,见他抬眸。平静地收回视线,捏着林许肉肉的胳膊,快步往前走。   林许也难得安静,随着她的步子加快速度。   偌大的校园安安静静,连平日里喵喵叫的小猫都没有了,她听到身后有一点点脚步声。   校门越来越近,云和眨了眨眼。   前面驶过来一辆黑色的有着四个圈的轿车,缓缓停下,挡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踩着细高跟,红唇黑发,气质卓越的女人。   凌厉的视线扫过来,云和跟林许两个小呆鹅一瞬间停住脚步,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女人看向他们身后,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忙不迭出了校门。   “哇靠!四个圈圈呢,好贵的!”林许拉着云和过马路,小声嘀咕。   云和没注意到车,她只觉得那女人好有气质,好漂亮。   她想,她以后也要像她一样。   两人过了马路,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   单肩挂着书包的少年站在女人面前,面色冷峻,神色有些不耐烦。   女人红唇开启闭合,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最终还是一把拉下书包,弯腰拉开后座的车门,把书包丢了进去,人也跟着坐进去。   女人红唇扬起,踩着高跟鞋坐上副驾驶。   片刻,轿车启动,离开学校。   “啧啧啧,大学霸家庭条件不错啊。”   云和收回视线,拉着林许靠在公交车站牌边上,转移了话题:“高三晚自习要上到十一点,那时候公交车早就没了,我们得……”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她停住话,拿出手机,是粤市的号码,疑惑地接起:“喂?”   “喂,是云和吗?”   云和有些莫名其妙,“您是……?”   “啊是这样的,我是粤市青橙中文配音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之前你这边有参与动漫《小啊牛回家》中田小螺角色的试音,请问你有时间来再试音一次吗?”   云和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我那次试音过了?”   “对的,导演这边很喜欢你的声音,你看……”   云和有些遗憾,如果还在粤市,那她一定去,“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在淮城读书,过去不了。”   “这样啊,”对面的声音也有些遗憾,“那下次有机会再继续合作呀。”   “好的呢。”   ……   电话挂断后,林许激动地看着她,“什么东西?什么过了?我听见导演,哇靠!云和你厉害啊!”   云和也有些激动,把过程简单说了一下。   会有这通电话,还是因为平玲喜欢配音,平时工作之余就在员工宿舍里捏着腔调自娱自乐。   《小啊牛回家》动漫在网上面向大众招配音演员。平玲看着心动不已,选了段剧情,拉着云和简单讲了配音技巧后就让她帮忙对戏。   一遍遍录,直到满意了平玲才传到网上。前后不过几天,点赞和评论就特别多。   很快便引起了制作方负责人的注意,于是联系平玲,等周末的时候她们还专门去了一趟录音棚里试音。   这通电话,一瞬间内,给了云和极大的信心。   她看向夕阳,弯唇一笑,“阿许,我们一定会有远大前程的!你信不信?”   林许握拳,“我信!我们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所以……”   “努力!”   “加油!”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感染了路边等车的少年少女。   是啊,我们一定会有大好的前程。   因为此时,尚且年轻。   彼时青春不会轰轰烈烈,但能安安静静。   安静中成长,安静中奔赴未来。   公交车缓慢过来,闷热的夏风吹走心底的躁动。   云和跟林许挥手告别,随着人群上了车,一摇一晃回了槐花巷。   到了槐花巷下车。   云和走了几步,看见前方的陆奶奶,她脚边掉了些橙子,袋子已经坏了。   云和几步上前,蹲下捡橙子,“陆奶奶我来吧。”   陆老太太看见云和,笑了起来:“是小雨啊。”   云和嗯了一声,麻利地捡起橙子抱着:“我送您回去。”   陆老太太跟着她走,见她身上的校服,恍然大悟:“小雨今年高三了吧?好久没看见你了,听巷子里的人说你跟平家那姑娘去粤市打工,很辛苦吧?”   云和弯起唇角,靠近陆奶奶,“不辛苦的。”   陆老太太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小雨都长大成人咯。高三好好读,将来考个好的大学。”   云和点头,“嗯呢。”   陆老太太笑,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外孙转学到你们淮中了,你看到他没?”   随后一顿,嘀咕:“应该碰见了,淮中也不大又是一个年级的。”   云和愣了一下,“是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弟弟吗?”   “对呀,小时候就属你们感情最好了,那孩子天天跟你屁股后面跑呢。”   “小宝弟弟是刚回来的吗?”云和低头上台阶,又侧身等着陆奶奶,说:“我还没见过他呢。”   “转回来好久啦。暑假一直在槐花巷转悠着呢,这么长时间,没道理不碰见的啊……”陆老太太有些疑惑。   转回来好久了?还一直在槐花巷?   那应该不是今天的那个转校生,她也没在槐花巷看见他过。而且,听二班班长喊他,好像姓陆。   小宝弟弟后来是被他爸爸接回去的,听说他爸爸也不姓陆,姓pei还是peng来着的……   等等,裴边屹,好像也是燕城转来的……   暑假在槐花巷转悠……   她从粤市回来才两天,两天都在槐花巷见到他。而且确实转回来很久了,上个学期就转回来了。   云和越想波澜越大,“那他是不是回来了?”   她要去陆奶奶家一探究竟。   陆奶奶摇头,“他今天被他妈妈接走了,不然你们可以见一见呢,等到学校,你去一班……?还是几班来着?”   老人家记性不好,都记混了外孙上午才分的班级,索性摆摆手道:“到时候我让他去你们班找你,小雨哪班?”   “六班的。”云和心不在焉地回道。   一班——裴边屹。   ‘被他妈妈接走了。’所以,刚刚出校门那一幕,就是陆阿姨来接他的?   云和小时候没见过小宝弟弟的妈妈,就连他爸爸来接他,她都没见到。最后是陆奶奶说了,她才知道小宝弟弟回了燕城。   这是,都对上了,小宝弟弟就是裴边屹。   ……   陆奶奶家很快就到了,推开大门,云和抱着橙子熟门熟路进了陆家院子的厨房。   把橙子放好,她探头问:“陆爷爷呢?”   “在筒子楼那边跟人下棋呢。”   陆奶奶转头,招呼了一下从后花园端着花盆进来的刘嫂,“今晚多弄点菜,小雨留家里吃饭。”   云和动了动唇,见陆奶奶笑得开心,要拒绝的话吞进了嗓子里。   算啦,又不是第一次在陆奶奶家吃饭。   小宝弟弟跟在她身后的那几年,她有时候就直接在陆奶奶家睡下,还有她的房间呢。   随着长大,倒是没来陆奶奶家过夜了,饭却没少来吃。   有时候陆奶奶家里弄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端着去筒子楼那边给她们。   拒绝就生疏了。   刘嫂笑着摸了摸云和的脑袋,“快一年没见小雨了吧?都不来串串门。”   云和笑了一下,把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进了厨房跟刘嫂弄菜。   陆奶奶也跟着过来,两老一小挤厨房里,研究晚上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们真的没搞清楚哪个是小宝弟弟么?(哭唧唧o(╥﹏╥)o)   感谢在2022-07-08 16:49:01~2022-07-09 18:0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柔 5瓶;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吃瘪   云和在陆奶奶家吃完晚饭回家,天已经有些暗了。   手里提着一个陆奶奶做好的小蛋糕。   打开家门,李彩丽穿着西装,眉头紧皱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冷冰冰扫了一眼。   “吃过晚饭了?”她见云和手里的蛋糕了。   云和嗯了声,把门关上进来,将蛋糕递过去,“尝尝味道。”   李彩丽站起来,避开她手里的蛋糕,“以后不回来吃饭早点说,省得浪费粮食。”   云和垂下手,看了一眼灶台前的餐桌,上面摆好了饭菜。   她抿了下唇,没回话。   李彩丽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不耐烦道:“不是有手机吗,打个电话不会?”   心脏紧缩了一瞬,云和捏紧手心,“我知道了。”   李彩丽便不跟她废话,提起包拉开门就要出去,云和赶紧说:“我高三了,晚上想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再回来。”   李彩丽扭头看她。   云和继续说:“我想买辆自行车,要二手的就行。”   李彩丽瞥了她几眼,没说话,关上门走了。   云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帮自己看,主要是她不知道要去哪搞二手的。   算了算了,明天去问问林许看,她记得她好像就有辆二手的。   云和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天气阴沉,气温依旧闷热。   云和六点左右就到了学校。先去了教室把书包放好后,她拿着英语书到了一班外的走廊上等着。   小时候小宝弟弟也是这样,大清早的就站在云和楼下等着。   一开始他就那样傻乎乎站着等,后来知道云和窗户了。他就揉了很多小纸团,一个接着一个的丢在云和窗户上,硬是要把她吵醒了才罢休。   云和默默背着单词,眼睛看着楼梯口。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云和心底有些惆怅。   说实话,她内心还是有一点点怕的,怕什么不知道。就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像是跟他认识了,她未来的路会偏移一样。   但打人的话,小宝弟弟应该是不会打她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部分学生都进了教室。   眼看着第一遍铃声都响了还没见到他,云和垂眸想了想,还是等着。   就这一当头,少年上了台阶,出现在楼梯口,周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云和收起书走过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叫他,索性挡在前头。   裴边屹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   云和见他不理自己,后退一步,再挡,“裴边屹。”   裴边屹怪异地看她了一眼,确定她是来找自己的,站住脚,淡漠道:“说。”   云和抿唇,缓慢说:“我是云小雨,槐花巷的……”她说着瞧他神情。   裴边屹莫名其妙,眼皮撩起,目光冷冰冰看向她。   云和内心都要骂人了,强笑了一下,改口:“小宝弟弟,我是你小时候一起玩的小雨姐姐。”   “……”裴边屹定定地看了她两秒,眉头轻拧,直接转身,不再理她。   云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触手的温热使得两人齐齐一顿。   裴边屹眼里锋芒闪过,胳膊一甩,扭头,居高临下地看她。   云和抬手道歉,快速后退一步,解释:“我们小时候认识的,你忘记了吗?”   她说着伸手比划一下,“槐花巷,七八岁左右,都记事了。”   裴边屹脸色沉了下去,薄唇敛成一条直线。   云和也皱了一下眉头,“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   裴边屹要转身的步子一顿。   “还有上学期转来的,怎么也不来找我,你刚来……”   她想了下,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糖果。要像小时候一样塞给他,然而想起刚刚他一把甩开她,怎么都不好放下去了。   早自习铃声打响,少年停了几秒,神色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进了教室。   云和站在原地,几秒后垂下眼。拿着糖转身,突然和身后的男生撞上,手里的糖撒在地上。   “对不起。”她蹲下捡起地上的糖。   对面的男生也跟着蹲下,捡走最后一颗。   云和视线随着他的手指抬起,对上他的眼睛,一双亮汪汪的桃花眼。   “这颗给我可以吗?”   云和动了动唇,点了下头,随后垂眸看着手里的,索性一把递给他,“那全给你咯。”   陆远临扬眉,伸手接过,全塞进口袋里,嘴里不客气道:“那就谢谢了。”   云和唇角弯了一下,摇摇头站起来。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剥了一颗糖纸,糖果塞进嘴里,含糊道:“是我小时候的味道。”   云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后有老师过来,立马抱紧手里的书跑了。   进了教室里,林许正在换笔芯,见她回来,神色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问:“怎么了?”   云和摇了摇头,在位置上坐下。   小宝弟弟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冷漠得要死,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这样的他,她还要不要对他好呢?   云和抿唇,拿着笔在草稿本上默写单词。想起裴边屹不耐烦的态度,有些微微的生气。   毕竟小时候他可是最黏她了呢,去哪都跟着,有些时候还想跟她睡,只不过都被爸爸抱着回陆奶奶家了。   他是不是忘记了?   他就是忘记了。   可惜刚刚没把糖塞给他,不然他一尝味道,绝对能想得起来。   那些糖果,都是昨晚她跑了整个槐花巷收集回来的。   是小时候的糖果了。   虽然,知道小宝弟弟就是裴边屹的时候,她内心是一万个不能接受的。   可临走时陆奶奶说,想请她在学校里帮忙照顾一下小宝弟弟。   还说,小宝弟弟的学习很好,让她有不懂的直接去问他。   大学霸呢,从转过来就一直蝉联年级第一,甚至远远甩第二名三四十分。   那她不懂的可太多了。   云和眼珠一转,找出一本新的记事本,拿起笔认真记录着什么。   这一整天下来,云和除了早上跟他说了几句话,再没说过一句。   好几次下课了,她特意从一班教室门口路过,都能看见少年坐在位置上,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他很少出来外面,也不跟班里的男同学出去打球。   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写,安安静静地看书。   偶尔那么一次,他思考着看向门外,看见她也像是没看见一样,平静地移开目光。   那副不认识的样子,看得云和想冲进去刨开他脑袋看一看。   下午放学时,她想着顺路那就一起回去了,然而最后一节课拖堂拖了十多分钟。   等她去一班的时候,人早已经走了。   回了槐花巷也没见到他,她又不好意思直接上陆奶奶家去堵他。   万一,陆奶奶问,小宝你为啥不认小雨。   他回答:她太差了,不想认,又或者轻飘飘一句忘记了。   那岂不是很丢脸?   原想着第二天上学时等等看,然后一起去学校,讲一讲小时候的事儿。   说不定,他会看在小时候一起玩的份上,帮她补习呢?   可第二天,她在槐花巷路口等到快迟到了也没等到。   来了学校才知道,他早就来了,白等了。   云和有些气馁,他果然跟传言一样,高冷得很,话都说不上一句。   -   中午放学前,老杜来班里宣布,校外小吃街正进行全面卫生检查,因此整条小吃街都关门了。   让他们外出吃饭的,都转回食堂。   教室里哀嚎一片。   后排的男生哈哈笑:“没事没事,还有其他小吃店呢。”   老杜幸灾乐祸地及时接上:“上面的领导也来查学校食堂的用餐情况。所以这周,午饭外出的,都出不去了。走读生有特殊情况需要中午外出,也得签请假条。”   这下,哀嚎都嚎不出了。   这通知来得太过突然,大家都没有一丝丝准备。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且痛苦。   淮中什么都好,就是食堂的饭菜,不是那么好。   林许和云和对视一眼,瞄准老杜前脚刚出教室门,后脚立马直冲食堂。   即便是如此,因为最后一节课点评作业占去几分钟,他们六班也是出来得比较晚了。   食堂黑压压的,蓝白白的一片,比起往常多了两三倍的人。   两人换到二楼,再换到三楼。   三楼食堂的人,要相对少一些。   云和探头看窗口,隔着两三个人,她有一点点近视,只得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睛细看。   “噗嗤——”后面传来一声笑。   云和还在继续看,时不时随着人缩一下脑袋跟林许讨论。   “哈哈哈你瞧瞧,像不像只呆头鹅?”   林许一顿,看着云和探头看窗口的样子,拉了一下她。   云和疑惑地扭头。   “真的好像呆头鹅哈哈哈。”   云和瞬间就反应回来,后面那个男生在笑自己。她敛眉,转头看去,对上一双冷漠漆黑的眼睛。   笑的那个男生戴着黑框眼镜,见云和看过来了,眼睛一亮,笑得更大声了。   裴边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视线冷冰冰横扫过去,那男生笑着的面容一僵,片刻后讪讪地收了声。   裴边屹转回头,插着兜,安静排队。   他身后站了两排女生。原本都是在其他窗口排队的,这会儿都挤在这窗口来了。   裴边屹几乎没在学校食堂里吃过饭,尤其学校侧门外就是小吃街,他们这些走读生,是可以出校门回家吃饭午休的。   在食堂吃饭的大多都是寄宿生。当然也有嫌回家吃饭麻烦的走读生,也会来食堂吃饭。只要给学生卡充上钱就能在食堂吃饭了。   听着身后的声音,以及左前方的两个女生频频回头看,还小声说悄悄话的样子,云和再看了他一眼,转回头。   林许激动地捏着云和的胳膊,悄声:“哇靠!大学霸下凡间来吃饭了……”   云和无奈,跟着悄声:“他也是人,当然需要吃饭。”   “之前我都没看见他来过食堂嘞。”   “今天是情况特殊呀。”   食堂的饭菜比小吃街的便宜,当然也没有外面小吃街的好吃就是了。   但云和节省惯了,林许就跟着她一起来吃食堂。   食堂的饭菜也不是全部都难吃。云和吃了两年了,早已经摸清楚哪些菜比较不错了。   “快快快,选哪个?”林许拿了餐盘,眼花缭乱。   “鱼香茄子,麻辣土豆丝,还有最后两块春卷。”   林许打好了,学生卡一刷,端着菜等在一边。云和快速点了三个,刷了卡也端着出来。   两人去饭点打了饭,随即经验十足地抢占了个靠窗的位置。由林许坐在位置上守着,云和跑去打汤。   打好一碗,打下一碗的时候,打菜窗口处传来大妈不耐烦地声音:“你倒是快选呐!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   刚刚她们排队的队伍,也一个接着一个转身,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   云和一抬头就看见站在窗口前的,是裴边屹笔直的背影,打菜大妈在里面瞪着他。   原来他也有吃瘪的时候……   不过,这是小宝弟弟哎。   云和放下大勺,挤进人群,站在他旁边看了眼窗口的菜,报了三道:“青椒肉,鱼香茄子,香菇肉丝。”   大妈利索打好三道菜,把餐盘放窗口,三个指尖一按刷卡器,中气十足喊:“下一位!”   后面的女同学赶紧上前来,羞红着脸,挨着他胳膊。   裴边屹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餐盘,随即转身就走。   云和看他没有刷卡,想出声又顿了下,掏口袋,摸自己的学生卡。   裴边屹端着餐盘,看着又热又乱,还大声喧闹的餐厅。一脸的隐忍,最终转头看那个,刚刚帮助过自己的女生。   正好看见她刷卡的一幕。   他一顿,随即往左看去。打好菜的同学手里捏着卡,往窗口下的刷卡器一刷,随后端着菜走人。   裴边屹:“……”   云和走出队伍,见他有些迷茫,想起确实没在食堂见过他。   而且这迷茫的小样子,真的好像小时候啊。   她走过去,戳戳他胳膊说:“跟姐姐来。”带着他走到打饭点。   等着前一个同学打完,云和立马抢住大饭勺,舀起米饭,问:“这些够吗?”   裴边屹端着餐盘,面无表情点头,云和给他满上。   随后重新打了汤,问他要不要,这次摇头了。   云和端上自己和林许的,转身的时候又问:“你要自己找位置还是跟我们一起?”   裴边屹看着乱麻麻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餐厅,紧紧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一言不发跟在云和身后。   云和弯唇一笑,带着他往窗户边林许霸占着的位置走去。   林许吃了几口,抬头就看见云和端着汤过来,立马扬手。看见她身后的裴边屹,她诧异了一下,但也没多想,这边确实还剩着几个位置。   云和端着汤坐下,转头看裴边屹。   裴边屹在隔着她一个位置坐下,刚摆放好餐盘,正前方隔着一排的座位上“砰——”一声,餐盘砸了。   “草他妈!我艹艹艹!喂猪呢?!这么难吃啊!”   这一圈静了几秒,旁边的同学们面如土色,赞同地点头。   裴边屹面色一僵,看着面前的饭菜,色泽还算不错,有这么难吃?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他现在特别挑嘴。   昨天下午就是饭菜不合口,他就一点都没吃,晚上也没吃,今早更是一口没动。   最后一节课胃都疼了,偏偏又临时通知不让出去外面吃。他才忍耐不住,来了食堂,不然他还能继续饿着。   他旁边同学的餐盘里还剩着大半饭菜,那人吃得一脸痛苦。   林许捂着嘴笑,吃得香香的,小声和云和说:“他们不知道,三楼一定要挑川菜吃。这楼听说是有个正宗的四川厨师呢。”   云和点头,这也是她吃了两年得出来的结论。   大师傅啊,你可一定要待到我们毕业啊。   她拿起筷子,见裴边屹受影响了,侧过头说:“你吃吃看,这三道菜我吃过,还不错的。”   林许咀嚼的动作一顿,愣愣扭头看云和。   裴边屹侧脸看她,须臾,垂眸看菜。   过了几秒,他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   犹豫了片刻,挑起鱼香茄子放进嘴里,吃了一会儿,他垂眸夹第二箸。   云和弯唇一笑,转回头见林许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小声说:“回去跟你解释,先吃饭先吃饭。”   林许握着筷子,昵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作者有话说:   猜到谁才是真正的小宝弟弟了咩?   猜不到返回去看第二章,一开始就交代下来啦,别跟着云和宝宝的思路走呀~   (给我几个评论叭mua! (*╯3╰))   感谢在2022-07-09 18:00:18~2022-07-10 18: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S肉的毓兔rot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e酔酔 10瓶;温柔 5瓶;KK 3瓶;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夏日   裴边屹有些奇怪,明明餐盘里的饭菜,也没那么难吃,怎么周围的的同学们都一脸痛苦?   还是他们太挑食了?   他垂眸吃饭,胃里的饥饿得到缓解,餐厅里的吵闹便觉得可以忍受了。   他吃饭快,吃完见旁边的两个女生在小口吃着,还你挑我的菜,我挑你的菜。   他眉头皱起,片刻又看向她吃得鼓鼓的脸颊。   云和感受到视线,脸一侧,果然,他已经吃好了。   她拿下嘴里的春卷,侧过身说:“你吃完了就先回去吧,食堂里怪热的。餐盘放门口的回收站就行了。”   裴边屹收回视线,难得“嗯”了一声。   林许和云和仰头看着他。   裴边屹想要说还饭钱的话停在嗓子口,最后还是没说,端着餐盘站起来。   要走又垂眸,对上她清亮的目光,他淡声道:“谢谢你。”   云和摆摆手,忽然问:“你晚上要留下来上晚自习吗?”   “不留。”   “……好吧。那快回去,额头都热出好多汗了。”   裴边屹最后看了她一眼,端着餐盘走了。   林许看着他的背影,片刻,收回视线,“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们本来就熟,快吃饭吧,回教室再说。”   吃完饭,出了食堂,热气扑面席卷而来。   两人顶着烈日,跑去小卖部买了两个老冰棒,抬着回了教室。   “快说快说,你说的本来就熟是什么意思?”   云和吃完最后一口冰,把垃圾收好,这才说:“裴边屹其实是我小时候一块玩的邻居弟弟。他十岁的时候被接回燕城了,那之后我们都没见过面。直到昨天下午碰到他外婆,他外婆说他都转回来好久了。”   林许摸了摸下巴,想不通:“他转回来这么早,为什么不来找你,直接说他就是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弟弟呢?”   云和摇摇头,猜测:“要么是忘记了,要么是我太差了,他不想认我这个姐姐。早晨我去找他,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冰。”   林许问:“小时候你们分开是什么时候?”   云和:“十岁快十一岁左右的夏天。”   林许有些生气,“十岁啊又不是三四岁不记事,不可能是忘记了,他是不是看不起你?”   云和轻叹,“或许是吧。”   “既然他不认你,你知道了也不要理他就好了。帅又怎么样?学习好又怎么样?家庭条件好又怎么样?看不起人的人可讨厌了,咱也不要理他!”   “可是,他外婆说,我可以去找他辅导作业的,他学习那么好……”   林许噎了一下,想到学习,难得没说硬气不理人的话。   “不过他这样,你怎么找他让他教你作业哦?”   这点云和倒是放心,她有经验,“对他好就行了,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刚对他好,他还想打我呢,现在只是眼神冷一些。”   林许身子后仰一些,佩服地看着她,“勇敢云云,不拍困难。加油,姐看好你!”   “什么嘛你还比我小呢!”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趴桌面上午休。   -   下午放学,林许坐在位置上看着云和收拾书包,“你今天真的不留下上晚自习吗?”   云和摇头,“对不起阿许。我今天想跟小宝,裴……他回去槐花巷,顺带回去看看,我妈有没有给我买了自行车。”   “明天,明天晚上我一定留下来。”   林许挥挥手赶她走,“唉,真是难过啊,重色轻友的家伙。”   云和抱了抱她脑袋,“明早给你带好吃的嘛。”   林许这才笑开了。   云和怕裴边屹早早回家,于是一放学就把书塞进书包,快速出教室。   一班里,物理老师还在拖课。   云和靠在二班和一班中间的走廊上,把书包放在脚面上,安静地等着。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完。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物理老师才收着书从教室出来。   云和站直身子。   一班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出来,见到云和,多看了她几眼。   几分钟过去,裴边屹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一直不出来。她探头看了眼,一班教室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细边的眼镜。   小宝弟弟也近视了?   站在门口叫人,会吸引他们班同学的目光,不太好。云和转到后门,悄悄咪咪推开门,瞬间被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她一开门他就站在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和讪讪地放下手,后退几步,退到走廊上。   他跟着出来,拉上后门。   他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收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淡淡的。像是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她。   云和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还中午的饭钱,于是摆摆手,“不用了,我们俩还分这些么。”   裴边屹没回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额头上的碎发随着走廊上的夏风轻轻晃动着。   旁边路过几个同学,神情疑惑地看着他们。   云和瞥了眼,那几个同学窃窃私语着走了。   她收回视线,见他这么固执,伸手推了一下他的手,随即赶紧放开。   “真的不用了。如果……我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帮我补补课?”   裴边屹眉头皱起,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要求他。   云和捏了一下手指,镇定地问:“可以吗?你给我补课,这一周我带你吃不一样的食堂。老师不是说了么,这一周中午都不能外出吃饭的。”   裴边屹面无表情地说:“我有人送。”   云和:呵呵,呵呵。   他的手还在伸着,十块钱的纸币随着风卷起。   云和抿唇,抬手去接,他却突然收了起来。   云和一懵,仰头看他。   他却没看她了,视线转向走廊外,但人也没走。   云和只能收起手,挠了挠手心,“那……一起回去吗?”   裴边屹收回视线,“我有人接。”   “陆奶奶还是陆爷爷?刚好有个伴。”   “……我不住那边。”   云和再次抬头看他一眼,“你不回去看看他们么?陆奶奶昨天晚上还做了小时候吃的小蛋糕呢。”   裴边屹没说话。视线轻飘飘地转向云和,他看人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扎得有些高的马尾,被风吹起碎发的额头。有些内双的眼显得她略微清冷安静,瞳孔却是水汪汪的。   眼尾的细小红痣,给她平添了一丝丝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艳丽。   视线往下移,白色校服衬衫裹着纤细的身体。少女曲线窈窕,长腿白皙笔直,乖巧地站立着。   他抄在裤兜里的指尖,轻轻地捻了捻。   实质的视线在身上转了一圈,云和垂眸,安静站着。   片刻,那道打量的视线移走了,什么也没说。   云和放弃了,提步想走,顿了顿,还是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么?”   裴边屹脸色沉了下来,转身便走。   云和抿唇,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七八岁到十岁的年纪,大多都记事了。就连云和自己,还时不时会想起小时候一起玩的弟弟呢,可他居然全忘记了。   她捏了捏手指,有些失落地想: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本来也不是亲姐弟,都会长大,都会忘记,都会消失。   她本来要跟着走的脚步停下。   校园里已经安安静静了。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照射着,透出一片片橙色来。   棉花一样坠在蔚蓝的天边,翠绿的树梢晃动着,像一幅夏日油画。   云和抬眸看向天边,发现下午的天空,突然就很漂亮。   这样好的夏日,就不要浪费了。   站了小片刻,云和捏着书包带子转身,跑向六班。   大好的时光呢,该努力啊。   裴边屹下了楼,身后没有脚步声,他停着等了几秒,楼道里安安静静。   片刻,他要往下走的脚步转而踏上台阶。他一顿,转身上了楼。   走廊里安安静静,少女的裙摆消失在二班的拐角。   他收回视线,又回了班级,在位置上坐下。   李欣瑶从他回来了就一直在看,见他坐下了也只是看着窗外。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就是一片花坛几棵树,什么也没有。   微闷的晚风从窗户口吹了进来,带动窗帘微微晃荡。   把少年的发丝也吹得翘了起来,一摇一摇的。   李欣瑶的心也跟着摇曳,没忍住,抱着作业本过去,“裴边屹,能教我一下这道题吗?”   教室里第一排的女生停下手里的笔,静静听着身后。   裴边屹转回头,视线滑过她作业本,随后淡声道:“对不起我也不会。”   李欣瑶:呵呵,呵呵。   然而裴边屹已经不看她了,从课桌上摸出练习册,打开。   上面明明是竞赛的题,而她手里的,就只是一般的大题。   脸上火辣辣的,她抱着作业本快速转身。   路过第一排的时候,那里的女生抬头,温柔笑着:“欣瑶,我来教你吧。裴边屹要练竞赛的题,不要打扰她。”   李欣瑶勉强地扯起嘴角,在她旁边放下作业本,“那就麻烦你了班长。”   女生笑得温柔无害,“都是一个班的,以后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要是我也不会,我帮你问问大学霸。”   李欣瑶笑得有些难看,女生却不管,拿起笔给她讲解起来。   没人打扰他,裴边屹拿起笔沉浸在习题里。   几分钟后,李欣瑶拿着作业本回了座位。在座位上坐了会儿,抬手贴了贴脸颊。   虽然失望裴边屹没跟她说话,但也在预料之中。   裴边屹在他们班就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清冷疏离。   他很少跟人说话,刚转来那阵,班里几个男生频繁来找他一起玩,找他说话。   他直接拒绝,要么直接拿成绩堵住他们的口。小男生要面子,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跟他说话了。   也有男生看他不顺眼,找过茬。后来那个男生就消失在淮中了,听说是退学了。   那可是当初连老师都没法对付的恶棍。人家家里势力大,是反过来欺负老师都不在话下的校霸,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淮中。   那之后几乎没有男生敢惹他。   女生更不用说,在这个敏感害羞的青春期里,谁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找男孩子说话。一个学期下来,除了班长罗怡之外,几乎没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倒是有别班的女生,比如九班的卢灿灿。那个年级上最张扬也最霸道的女生,曾经在一班外高声宣扬喜欢裴边屹。   那时候他路过,看都不看一眼进了教室,坐下后就开始看书,对窗外吵成什么样不闻不问。   第二天卢灿灿就被教务处通报批评,还险些退学。最后还是她那个房地产大亨的老爸来学校跟校长交涉,捐了一栋实验楼,这才让她留下来继续读。   从那以后她明面上是没来纠缠了,至于暗地里,那就不知道了。   连号称校花、热辣小太阳的卢灿灿都没能拿得下来,其他女生更不用说了。   他是躁动青春里的例外,像山顶上的白雪,像夜空中的孤月。   看得见,摸不着,说不上话。   但不妨碍她们偷偷喜欢啊,喜欢这个干净精致的少年。   越有距离,她们喜欢得越长久。   傍晚的风夹杂着一丝丝夏日的闷热。   教学楼前的树叶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林许诧异地看着走了又回来的人,“你咋又回来了呢?”   云和皱了皱鼻子,“还是搞学习更重要。”   林许直接揭穿,“是不是裴边屹不理你?”   云和摇头,叹了下,“他比小时候难搞。”   林许拍拍她肩膀,反而安慰,“没事没事,也不一定要找他辅导。”   云和没说话,趴在桌子上。   -   陆远临坐在二班教室门口的课桌上,等外面都没声音了他才跳下桌子,抄着裤兜站在门口看外边。   脸色晦暗不明,唇角敛直。   不记得他就算了,还把他认成别人。   这还是那个小时候说,不论他长多大,只要他们见面了,她就能一眼认出他。   骗人的。   反而是他,在雨雾微凉的早晨,见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了。   眼尾的红痣比小时候更亮眼,笑起来会让人不由自主注意到她的眼睛。   那颗红红的小痣,还是他小时候第一个发现的。   也依旧是时隔几年再见后,一眼就认出来的。   那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憋屈。   陆远临往六班走了一段路又停住,他想直接去跟她说,他才是小宝弟弟,可她都忘记他了。   他越想越气,胸口烦闷,转身撑着走廊。   既想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知了嘶鸣,晚风吹不开的闷热。   这个夏日,有些欣喜,有些复杂。   作者有话说:   陆远临:气死了气死了!小爷要被你们气死了!   我跟你们要评论,其实是变相想发红包~嘻嘻:-P   感谢在2022-07-10 18:16:08~2022-07-11 17:5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S肉的毓兔ro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柔 5瓶;KK 2瓶;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夜路   云和跟林许去食堂吃了下午饭,路过篮球场时听到了林许小男神的呼喊声。   林许像是被吸了魂一样,频繁地看向篮球场。   云和叹了下,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拉着她进去围观了会儿。   林许高兴得抱着她飞了一个吻,随即跑到篮球场边的小卖部买了堆小零食。   等她回来的时间,云和找了台阶坐下,随后拿出手机给李彩丽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她就发了条短信,说不回去吃饭了。   林许捧着零食回来,还多带了瓶水,给谁带的不用说。   两人边看着球赛,边吃着手里的零食。   吃完手里的小零食,球赛刚好结束,林许捧着水上去,自然是没能送出去。   她也不生气,笑嘻嘻提着回来。两人收拾好垃圾,又一起回了教室。   三节晚自习上到十一点。   在教室里做作业,和回家做作业的效率,完全不一样。   教室自习时还有老师会时不时来查晚自习,辅导学生作业。   大部分学习好的同学都在着。有人给别的同学讲题时还可以蹭听,解题速度哗哗的。   更别说,听说他们这一届要开放自习室了。   教学楼旁边的实验楼要改为自习室。同年级的所有同学们,可以在自习课的时候去年级所属的自习室里自习。   自习室里会放有更多的习题答卷供学生们参考练习,从而促进学生们的友谊。   云和之前的决定更稳了,她打算以后都留下来上晚自习。   就是十一点了,公交车早就停运了,她还没有自行车,只能走路回去。   从淮中回槐花巷,要走二十多分钟的淮中路,五六分钟的槐花路。   一条大路,一条小路。以云和闷头走的速度都要半个小时左右。   出了学校,校门外有一些家长在等着,校门口拥挤不已。   云和背着书包,和林许分开后,顺着路开始快步走起来。   头顶路灯把路面照得亮堂,马路上还有汽车,夜路走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害怕。   她的视力到夜里就盲了,要是没有路灯,她怎么说也不敢留下来上晚自习。   走了二十多分钟,右转的时候习惯性的往后看了眼,随即踉跄了一下。   她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有些紧,心脏先做出反应——砰砰砰。   她身后居然有人在跟踪?   她就说呢,一直听见有脚步声来着。   云和稳住速度,左右看了一眼,主干道上的夜灯亮如白昼,对面的马路上有一对情侣在慢悠悠走着。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她要直走的脚步一转,走向十字路口。   心里默默祈祷:不要过了不要过来了,最好不是最好不是……   旁边走出来一道黑影,缓缓停下。   云和呼吸一点点放轻,眼睛直直看着对面,半点不敢往旁边瞟去。见对面的灯转为绿色,她咽了咽嗓子。   要不要冲过去,他为什么一直跟着她?   “不走么?”淡薄的嗓音忽然传来。   云和刚提起的气一下散了,欸?   她转头看去,再细看,果然是他。   只是大晚上的,他在白衬校服外套了件黑色的外衫,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还压得那么低……   “你……你?”云和深呼吸,“你为什么跟我身后?”   裴边屹静静地看看着她,平淡道:“我走我的。”   云和一顿,也对,他也是要回去的。   她正想问,你不是不回陆奶奶家的么,对面的绿灯开始倒计时。她大步冲出去,顺带拉了一下他,“快走,马上红灯了。”   没把少年带走,反而被他握住手腕扯了回来。   “嘶~痛痛痛——”云和脚下一崴,退了几步。   一辆轿车飞速驶过。   裴边屹脸色不怎么好,语调却是平淡:“着什么急?”   云和难得理亏,“这不是快红灯了……”   见他帽檐下的唇角平直,云和不敢再狡辩什么。   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想着低头动了动脚,左右扭了扭,不疼。   抬眼时见到他垂首看着她的脚,云和故作松了一口气,说:“还好没扭到。”   他便收起目光,抬头看着对面。   云和站他旁边,余光一点点飘了过去,路灯下,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在拥抱。   她呼吸一顿,收回视线,而随之回过来的,还有他身上那清淡好闻的气息。   像山间泉水一般,清清冷冷的,带着山林雨雾的味道。   就是开学那天早上,她鼻尖最先闻到的气息,清爽干净,一如他这个人。   是少年青春白雪的孤傲,沉稳不乱的步伐。   心脏不知怎么地,忽然乱跳了几下。   小宝弟弟真的越长越优秀了。   “你不是说不留下来上晚自习的么?怎么就留下来了?”   ……静默,一片寂静。   云和:呵呵,呵呵。   她捏了捏手指,“也是,都高三了还是学习重要。”   他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云和沉默地闭嘴了。   她知道为什么同学们不跟他说话了,搁这谁聊得下去啊。   夜风安静地吹着,树叶哗啦啦的。   她站了会儿,借着余光偷偷看他。   他站得松散,单手抄兜。目光看向前方,精致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和这才看见,他耳朵里好像塞着黑色的耳机……   云和:“……”   所以就是她在这巴拉巴拉自说自话,别人还觉得她是傻子咯。   下一秒他侧脸,云和触电一般收回视线,才发现已经是绿灯了。   他先起步,往人行道上走去,云和忙跟上。   过了马路,等了一个红绿灯又继续往前走。   他走在云和前方,晚风也钟爱他,捉弄着他的外衫衣摆。   而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有个人一起走夜路,云和安心了很多。   这一段路不是太长,十几分钟像是指尖的沙,一眨眼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夜路寂静,他安静地走着,她也安静地跟着。   “咕噜——”裴边屹步子一顿,随即继续走。耳机里的英语阅读声大过了外界的声音,让他沉浸进去。   云和却是注视着他,想起中午他在食堂茫然的样子。   他怕不是晚饭也没吃吧?   可下午又不禁止外出,就算小吃街不开门,再过去一些还有好几家饭店的。   云和皱了一下眉头,抬步跟上。   淮中路的路口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云和远远看见便利店的霓虹灯招牌,小跑着超过他,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   裴边屹眼眸挑起,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敛了敛。   耳机里的声音再没有入耳,视线里那道身影进了便利店,他才抬步。   便利店里还有一些关东煮,云和全要了,看了一圈,买了两个饭团。   随后又拿了两瓶矿泉水。   她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裴边屹刚好路过便利店,云和叫了他一声。   少年垂着的眼眸倏地抬起。   女孩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食物。黑夜下的双眼像是小动物一般,亮汪汪的。   “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看向她手里的食物。关东煮才刚刚拿出来,还散发着热气。香味一点点钻进他鼻腔,胃里开始拧了起来。   饿了,更饿了。   云和说完就不管裴边屹了,走到便利店外的桌椅上坐下。   裴边屹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疑惑地看过来。   他这才拿下耳机塞进兜里,走上台阶。   云和分好两份,等他过来,指了指对面的长椅,“坐那儿。”   他坐下,看着桌面上的食物,片刻,抬手要去拿关东煮。   云和拦了一下,把饭团递给他,“先吃这个你忘记了?”   裴边越顿了一下,抬眸看她,原本温和的唇角渐渐地敛成直线。   云和无奈,“你第一次吃关东煮就是什么都没吃就……”   “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嗓音有些喑哑,接过她手里的饭团。   饭团外的锡纸已经撕开了,他垂眸咬了一口。   云和也打开自己的,吃了起来。   夜晚安静,便利店内的灯光照了一小半出来,洒在云和脸上。   橙黄的暖光下,她的脸越发的柔和宁静,眼尾的红痣鲜艳靓丽。   裴边屹收回视线垂下眼皮,拿起一串关东煮,突然递了给她。   云和一口塞了饭团,伸手接过。   签子太短,她握住一截后还压住了他的小指。   裴边屹没动,云和拉了拉竹签,抬眼看他。   他处在黑影里,戴着黑色鸭舌帽,看不清表情。   云和以为他要吃,于是放了手,要下去拿另外的。   他也跟着移下来,竹签塞进她手心。小指压着她掌心划走。   云和有些莫名,他却已经拿起另外的,慢条斯理地咬了口。   她收回视线,吃起东西。并不是太饿,吃了饭团就有些饱了,一根关东煮还是磨磨蹭蹭才吃完。   对面的裴边屹早已经吃完,拧开盖子喝水。   仰起的脖颈分外修长,照到了一点灯光,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喝水一上一下。   云和目光不自觉随着上下,一秒后倏地收回视线,掩饰性地也拧开水喝了一口。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啦啦摇曳。   云和看着,拧起眉头刚要说快下雨了,雨点就落了下来。   她没带伞,扭头看裴边屹。   他看懂了她的意思,摇了下头。   云和便背起书包,转身进了超市。   裴边屹刚捏住外套拉链的手一顿,垂眸,缓慢放下。   他侧头看去,柜台上摆着一把黑色的格子伞。营业员大着嗓音说这是最后一把,女生没犹豫,立马买了。   他走到门口的台阶下,一步步下去,微凉的雨滴洒在脸上。   走了没几步,头顶的雨滴没了,一道淡淡的少女香飘了过来。   他垂眸,看见了校服的裙摆。   他个子高,云和举伞费劲,举着举着不自觉地踮起了脚。   他目光从裙摆往上滑,过了起伏的曲线,到白皙的脖侧再往上,定定注视了会儿。   片刻,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雨伞,带着她一起走了回去。   云和把书包抱在前面,几次想讲小时候的事,但他太过安静了,她话都到了嗓子口又说不出来。   阵雨纷飞,雨点一滴滴从伞檐滚落下来。   干燥的路面不过顷刻之间便湿漉漉的。   风刮得厉害,随着下雨,吹在皮肤上还有些凉。云和尽量靠近撑伞人近一点。   随着他走到了淮中路尽头,他突然停下。   云和避着脚下的雨水,没注意他停了下来,一头栽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告急,我们要不要重新约个时间,晚上八点如何?   感谢在2022-07-11 17:51:55~2022-07-12 17:3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柔 6瓶;宛苏 5瓶;KK、t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突变   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快速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云和惊得要往后退,但下巴脑袋都在他手里,根本退不出去,被他拽了回来。   风雨倾斜,吹进伞中,踉跄的小腿上洒上一片雨雾。   少女心脏急速紧缩,惊惧交加中,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掐住掌心让自己冷静,仰着头看他。   路灯昏黄,雨滴淅淅沥沥飘落,帽檐下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云和克制着内心突然涌起的恐惧,缓声喊他:“裴边屹。”   他没使力,但就是控制住她,闻声歪了一下脑袋。这样暴力而阴森森的他,像是夜黑风高下的连环杀手。   明明刚刚,他们还坐在一起吃关东煮……   云和手里还抱着书包,心里一下凉了下去,勉强地笑了笑,“裴……小宝弟弟你——”   “我不是。”他突然出声,语调阴沉:“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就是,是你忘记了。”云和强调,“因为你是小宝弟弟。”   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喉咙间突然加重的手,那力度重得云和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路灯电杆上,背脊一麻。   手里的书包掉了下去,她赶紧去掰他的手。   “小宝弟弟?”他忽然喃喃低语,倏而抬眸看她,狠戾丛生,“就因为我是‘小宝’,所以你才对我好?”   “不然呢?你要不是小宝弟弟,我自然也不会打扰——咳咳咳……”   他撑着伞贴靠近她,视线里是她被雨滴沾湿的脸,雨滴滑过眼尾的痣,透出艳丽的红。   双眼随着咳嗽越发水汪汪的,像一片清澈的海洋,引着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纵身跳进去。   云和见他靠近,掰着他的手,也有些生气却莫名胆颤:“咳咳…小宝……裴边屹你放手。”   他一点点贴近她,半弯下腰,手掌放松了一些力。掌心贴着她的喉咙,拇指不由自主贴近她的脉搏,轻轻地按压。   脖间松开,云和大口呼吸了两下,咳了几声。   他静静地感受片刻,再近一步,嘴唇靠近她耳边,潮热的湿气扑在她耳垂上。   “你就不能纯粹的对我好么?”   他放松了力,云和就试着去握他还掐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掰开,又怕他再次反扑,掰开后就握着他五指。   “我这不是一直都对你好的吗?”这还不够好吗,从小到大,她对他事事关心,百般退让。   “一直吗?”他低语着垂眸看她握着他的手,他忽然张开五指反手一握。   云和莫名,侧脸退开一些,但见他忽而弯唇,心脏一窒。   片刻后,赶紧蹲下去要捡包,他却快她一步把包给捡了起来。   云和手抓空,缓慢起身,脸上表情僵住。   然而裴边屹看不见一样,自顾自抖了抖书包。   随后抬眸看她,见她半边胳膊都湿完了,一部分水渍洇湿了她的衬衫,透出一点点里面内衣的样子。   他把书包挂在她肩膀上,修长的手指掠过她肩头的衣带。而后收回来单手拉开拉链,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云和披着他的外套,风雨的寒凉被阻断在外面,淡淡的香味飘入鼻尖,她抿着唇不说话。   裴边屹把伞也递给她,收手的时候忽然握住了她撑着伞的手,低低强调:“要一直对我好。”   云和没回话,垂眸。   见他白皙骨感的五指握着她撑伞的手,一瞬想到刚刚他拿这手掐她,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个音节。   裴边屹得到答案,弯唇一笑,散去了刚刚的阴冷。   云和仰头看他一眼,朦胧昏黄的路灯下,白衣少年这一笑,风雨都慢了,精致动人。   像个小王子。   现在的他跟刚刚像是两个人,偏偏就是这样,叫云和内心一抖。   “回去吧。”他说。   云和条件反射地问:“你呢?”问完懊恼地皱了皱眉。   裴边屹却是往后侧了一下,云和看过去,是江滨北苑。   这里是淮城的另一富人区。   江滨北苑大门口进去是一片绿化好的兰花园,兰花园后面是温泉休闲区和游泳俱乐部。   再往里走才是六栋高档公寓楼,公寓后面靠淮江的是江边别墅区。   而云和所在的槐花巷则是淮城的城中村。槐花巷右侧是老别墅区,历史悠久,民国时期就留下的。   槐花巷的左侧,隔了两条道路就是这刚刚建起来的江滨北苑。   从淮中过来的公交车,之前有一站就在江滨北苑这个位置上,下一站在槐花巷。江滨北苑建起来后,那里的公交车站就拆了,后来也没建。   裴边屹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进了江滨北苑,越走雨越大,身影越小。   云和撑着伞,就那样看着他走远。   苑内开出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旁边,车门打开,他坐了进去。   雨滴淅淅沥沥打在伞上,云和收回视线,转进槐花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小宝弟弟生病了,网上常说的心理病。   是他被接回去后他的父亲对他不好吗?   雨天,槐花巷的街边摊都没摆了。   整个槐花巷里安安静静,只有巷子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几声猫叫声。   云和拿出手机照着脚下,加快脚步,到了四号筒子楼,开门上楼。   给母亲发过短信,她虽然没回消息,但是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家里确实没给她留饭,看来是看见了。   云和进门打开灯,又进了卧室里,脱下披着的黑色外套。   外套不是很厚,外面已经湿了,但里面却很暖和。随着她脱下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云和手一顿,放下书包,找了衣架,把外套晾起来。   她走到小厨房,打开煤气灶,烧着热水器。   随后回到房间,把窗户拉回来,视线随意往下看了一眼,正对着她窗户的楼下,正撑着伞站着一个黑影。   天黑下雨,视力不清,黑影越发突出。   云和心脏一缩,一把拉回窗户,上锁。   不放心,还拿铁丝缠了一道。   拉上窗帘,她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到客厅,给门上了锁,把灯关了。   黑暗的安静中,云和才察觉身上冰凉。一摸,校服都湿了大半,尤其是裙子,都贴腿上了。   她摸着客厅的墙壁,进了卧室,把卧室的灯也关了。   随后站到窗帘旁,拉开一角,悄悄地往下看。   而楼下,陆远临撑着黑伞,仰头看着三楼那黑了下去的房间,抿了下唇。   站了几秒,他插着兜回了陆家院子。   雨天槐花巷的路灯昏暗,照着黑影一步步远去。   云和松了紧绷的紧绷,等了十几分钟。楼下还是安安静静的,她才敢打开灯光,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手里捏着洗好的内衣裤,悄悄走到小阳台再次往下看。   昏暗路灯下,湿漉漉的路面上空无一人。   她彻底松了口气,把衣服晾上去,晾完往客厅走去。路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云和停下步子,打开厨房的灯,看了眼灶台,随后打开冰箱查看。   底层放着一小盆已经搅拌好的金黄色的面,里面还有一些肉块,上层也放着一小盘已经油炸过的里脊酥肉。   云和伸手捏了一块,也不管凉不凉,一嘴咬下。   唔,还是好吃的。   她看着剩下的,想起小时候的小宝弟弟,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   那时候他刚出现在槐花巷,一个人抱着个大大的书包,周围的人都在骂他妈妈是小三,是狐狸精等等难听的话。   以至于小孩子也学着大人一样骂他,不和他玩,甚至还会故意欺负他。   云和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菜市场卖菜的李阿姨家的李小胖,带着一群小男孩在抢他的书包。   他紧紧抱着不撒手,被一群小男孩围着踢打。   被围着他也不服输,抱着书包和别人对打。一个小孩对上一群小孩,吃亏的当然是他,滚得满身的脏灰。   那时候的云和还是被爸爸抱着的小姑娘。爸爸看了一眼小孩子的打闹,捂着她的眼睛进了筒子楼。   她没能救他,即使在那么多小孩子的围攻下,他依旧紧紧抱着他的书包,眼睛期盼地盯着他们。   他或许是希望云爸爸这个大人,能像老鹰赶小鸡一样,赶一赶那群小男孩。   可云爸爸抱着小云和就那样走了,她透过爸爸的肩膀,记住了那双死死盯着他们的漆黑眼睛。   他第二次被围在槐花巷筒子楼后面抢书包时,云和牵着家里的金毛遛弯路过的。   一看又是李小胖他们在欺负人,他们把小宝压在地上。   小宝身上都脏了,在他们脚下挣扎。   她仗着威武的金毛赶过去吼他们,说要告家长。   李小胖们哈哈乱笑,说小宝是没人要的孩子,没有家长,他妈妈把他丢路边就走了。   小宝忽然跳了起来把李小胖给踹倒,两人扭打在一起,成了两个小脏娃娃。   眼看着周围的小孩子又要围上,云和眼泪汪汪却又气势汹汹地拉着大金毛靠近。   几个小毛孩子一看见跟在她旁边走过来,这么大还呲着牙的大金毛,吓得立马就跑了。   等巷子里没人了,云和放开拉着金毛的绳子,走过去拉他。   小男孩却不买她的账,使劲甩开她的手,自己抱着书包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云和鬼使神差跟着他,大金毛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他看见了,恶狠狠地瞪了她几眼,随后穿过槐花巷跑了。   云和挨着大金毛,有些难过的,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后来她发现,那小男孩经常会出现的地方,是槐花巷路口,与槐花路交岔口处的老树下。   没有李小胖他们抢他书包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静静看着大马路。   云和跟李小胖他们都玩不到一起,他们也总是欺负她。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牵着金毛,跟小宝一起坐在马路边上,学着他,看来来往往的车辆。   那时候的小宝高兴的时候不理她,不高兴的时候就瞪她,拳头握着要打她一样。   每一次李小胖他们带着人过来,云和都会拉着大金毛吓跑他们。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了,哪知道只是她以为的。   有一次她出门没带着金毛,刚好被李小胖他们遇到,一群半大孩子围着她,把她推过去,搡过来。   骂她多管闲事,扯她的脸蛋,把她推倒在地上,那时候云和才六岁多,害怕就掉眼泪。   小宝当时就在路边的老树后面,抱着手旁观,不出声,也不帮忙。   还是李小胖见云和哇地大哭,怕招来大人,一小群小男孩呼啦地就跑了。   云和泪眼婆娑,见他们都跑了这才停止哇哇大哭,抬起小短手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见到躲在大树后面的小宝,她还过去拉人家,傻乎乎安慰,不怕哦,我把他们哭跑了。   小宝当时嫌她脏,但到底是一起蹲马路边一个星期多的小朋友,他才拿纸巾给她擦。   这可把小云和给感动坏了,之后天天找他玩,只不过他还是坐在路口的大树下,眼巴巴地看着路。   后来的云和才知道,那时候他蹲在路口,是等着他妈妈来接他。   李小胖他们确实没说错,小宝的妈妈不要他了,把他丢在陆家老宅面前的马路上,头也不回地开着车就走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蹲在路口,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   ……   陆奶奶每次去接的时候,都会看见有个小姑娘陪着他,于是之后再去接外孙,她都会带上一些糖果给云和。   陆奶奶云和是知道的,从她记事起就知道槐花巷右边大院里的奶奶,就是陆奶奶。   而那时候,陆奶奶喊小男孩为小宝,所以云和也就跟着陆奶奶喊小宝。   之后陆奶奶和云和妈妈遇上过,知道了云和比小宝还大九个月,于是就逗小宝喊她姐姐。   那时候的小宝可不屑了,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小云和多伤心啊,以为有了个弟弟可以一起玩了呢,谁知道人家根本不乐意。   ……   和死犟死犟的小宝先熟悉起来的,还是家里的金毛。   每一次她带着金毛去找他玩,小宝才会跟她说话,摸摸金毛的毛毛,或是靠在金毛身上。   云和看他那么喜欢金毛,好几次她要陪着爸爸妈妈的时候,她都会把金毛带去给他,或者把金毛赶去陪他。   金毛是只听话的大狗狗,陪着云和长大,性情温和。   云和只要说去找小宝,再拍拍它的脑袋,它就自个出门,到槐花巷路口去找小宝。   一次突来的暴雨,把金毛和小宝淋成落汤鸡。两个傻孩子,下暴雨了不知道躲。   金毛带着小宝回家,那时候刚好爸爸妈妈都在家,妈妈正在炸小酥肉。   金毛进了门就去阳台抖水去了,剩下小宝被冷得瑟瑟发抖。云爸爸一看,干脆把小宝带进洗手间去洗热水澡,洗好后拿了大大的浴巾裹着他出来。   家里的饭菜也刚好熟了,云爸爸二话不说将两个小孩子抱上椅子,坐在餐桌面前。   而当时,在小宝面前的就是妈妈刚炸出来的小酥肉。   那时候他还挑嘴得很,小酥肉好吃,他就一直吃那盘小酥肉去了饭都不吃。   还霸道地不许其他人夹。   云爸爸摇摇头,重新盛了些给云和,不然小云和准哭。   后来很多次,云和想叫他去她家里玩,不用哄骗,直接说妈妈又做小酥肉了,他立马就会跟上。   ……   所以,长大后的他,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还喜欢这道小酥肉呢?   她这个怪毛病,只要一想到小时候可怜兮兮的小宝弟弟,她就心软了。   尤其是,长大后的小宝弟弟,似乎也‘生病’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滑跪~)   真正的小宝回忆就这一段~   以后还是八点~鞠躬~   感谢KK 小宝贝一直以来的资瓷,爱你哦~ 第10章 梦一   黑色轿车顺着江滨北苑的林荫道开着,绕过温泉休闲区,开进绿草坪,在一栋清灰的别墅前停下。   裴边屹打开车门下车,司机从驾驶位下来,手里撑开纯黑色雨伞快步过来。   “裴少爷,小心淋雨。”   裴边屹接过他手里的雨伞,往大门走去,司机双手交叉鞠躬,“祝您生活愉快。”   大门上的摄像头照到他,裴边屹歪了一下伞,大门打开。   整个别墅黑漆漆一片,随着他进去,灯光一盏盏亮起。   他放了伞,直接上了楼。   别墅很空,但只有两层,巨大的落地窗边,白色纱帘随着风摇曳。   他的卧室是灰白冷调的,正对大江是一整面落地玻璃。   门口的灯光昏黄地照着,雨夜狂风噼里啪啦拍打着玻璃,一条条雨痕下坠,在玻璃上拖出一条水渍。   裴边屹要开卧室灯的手顿住,面前的玻璃幻成一截白皙的小腿,雨滴一滴滴洒在上面,汇聚成小小的水痕滑下。   他再一眨眼,小腿消失,面前的是透着黑夜的玻璃。   他走过去,指尖触碰到玻璃上的那条水痕。   几秒后,缓慢地顺着往上滑,脸颊贴了上去。   冰凉的玻璃一瞬冻醒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睁眼,拿出手机,打开通话页面,一瞬,停住了手。   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一个都没有。   见不到她,他想听听声音都不行。   手机掉落在地上,他伸手,再次触摸着那条水痕。   ……   雨夜如同鬼怪,张牙舞爪地扑向大地。   雨滴落在白皙的小腿上,一条条水渍顺着裙摆往下滑。   她就站在他面前,乖巧地仰着头看他。   红色眼尾痣里拉出一丝一缕的红线,缠绕住他。而目光,却是如温暖的海洋,他化身成了条小鱼,在里面畅游。   雨滴不止落在她的小腿上,也洒在了她的脸上、身上。打湿了的面容像是被洒下一层柔纱,看不清五官,朦胧美艳挠着心脏。   可偏偏,唇色过于苍白了。   白色校服沾雨就湿,软趴趴贴着少女纤细的身体。   他手抚上去,一点点按压在她唇上,“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会的,我会一直对你好。”她的声音很模糊,失了真传到他耳廓里。   他不满足这种失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脖颈,迫使她抬着头贴着他。   她很乖,降落在他怀里,还伸手抱着他。   裴边屹满足于被她抱着,他没敢放开手。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一旦放开她就会跑了,跑得远远的。   “裴边屹。”她在喊他的名字,她也知道是他。   见他不应,她歪着头又喊了一声,这次嗓音清晰,清淡温柔:“阿屹。”   裴边屹握着她脖颈垂头,降服般贴在她耳后上,低低地嗯了声。   大雨倾盆,尽情的下吧。   把他们困在雨里,永远不要有天晴。   从前就喜欢的,如今降落在怀里。今后,就这个雨夜后他有了温室,想要永远沉溺。   她没像之前一样怕他,反而伸手抱着他。   手臂紧紧的,嘴唇贴着他的心脏,魅惑一般低语:“来吧,阿屹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呼吸急促了一瞬,试着侧头贴在她的脖颈上,她没动,乖巧至极。   他心满意足,轻轻地蹭了蹭她软软香香的耳垂,抬眸想喊她,然而余光尽处,地上相拥的影子里,他的背后,一把锋利的刀尖对着他。   他一顿,心脏骤疼。   为什么没人可以纯粹的对他好?   可这刀是她拿着的,她说会一直对他好。   从前到如今,一直是她,一直都是她。   “我是会一直对你好的。”她说话了,语调失真,嘴唇在动。   他看见了她唇中央的唇珠,软软的一颗,一定很好亲,吻上去是什么感受?   “想亲我吗?”   她又问了。   “想。”他听到自己卑微哀求的声音。   这不是他。高傲如裴边屹,从来不屑去乞求要任何东西。即便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饿到滚到垃圾桶边,他都不屑求人。   她一步步贴近他,粉嫩的唇瓣轻轻贴在他唇角上。   他僵直的站着,心脏急速翻滚跳动起来。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一种淡淡的水果香。   长而翘的睫毛掀起,那片汪洋一般的眼眸看着他,轻声说,“那你让我把刀插,进去。插一截,你可以吻我一下。”   “可以吗?”   “可以的。”   她笑了起来,像是雨夜里魅惑人鬼的妖。雨滴落到她唇面上,她伸出舌尖擦去。   他看见了里面洁白的贝齿,唇珠在舌尖滑过后越发水汪汪像果冻一样。   他像是被施了黑魔法,木偶一般站着,视线黏在她唇面上。   她抬眸看他,眼尾妖媚地一勾,干脆利落地收起刀,拿到身前。是一把泛着阴森森白汽的,锋利的尖刀。   “很疼的哦。”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尖刀快速捅进他的胸膛,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这一定不是梦,梦怎么会痛呢?   他痛到没法呼吸,却倔强地拉着她的手腕。像那天中午,在走廊外他一把拉住她一样。   “你说过会对我好的。”   “是,我会一直对你好。”   他弯唇笑了起来,刀尖捅进了肺部,像是要爆炸。   她也在同一时间欺身上来,亲在他唇面上,另一手扒开校服的衣摆,钻了进去。   他碰到了她的身体,冰凉的。   “你很冷吗?”他问。   她抱着他咯咯咯笑开,“你不是知道的吗?人怎么可能是凉的。”   是的,他知道,这是梦里。   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喊他的名字。   她才分清,他到底是谁。   地面上的影子里,刀尖已经捅出了后背,一滴滴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   肺已经被她捅坏掉了。   他张嘴一口咬住她的唇舌,他也要让她痛。   痛感一瞬间从口腔里传来,裴边屹睁眼。   汗珠从额头滚落,他从闷热的被子里起身,拿起遥控器调低温度。   随后掀开被子,光着下床,面无表情地去了洗手间,一口吐掉嘴里的鲜血。   睡前的大雨已经停了,他冲了个澡出来,室内温度极低。   他在靠着玻璃的沙发上坐下,拿过桌面上的烟盒,缓缓抽出一根。银色的打火机在拇指上转了一圈,“嚓”一声点亮烟头。   江面上隐隐约约传来汽笛的声音,裴边屹敞着腿,静静地抽完一根。   冰凉的尼古丁没法缓解他内心的焦躁,他看向床头的钟表,四点多。   离上学只有两个小时了。   他站起来,抓了衣服裤子套上。昨晚背回来的书包原样背上,大步出了别墅。   走到温泉休闲区,北苑的轿车过来,在他旁边停下,裴边屹上车。   “裴少爷,现在还早,您要去哪,我送您过去。”   裴边屹转回头,淡声道:“槐花巷。”   “这……”司机停顿了一下,还是恭敬地答好。   车子绕过兰花园,开出北苑,往旁边的槐花巷开了一小截停下。   裴边屹下车,看着眼前依旧漆黑安静的巷子。   下过雨的凌晨,风吹来都是凉的,他只穿着单薄的校服衬衫,一步步走进槐花巷。   槐花巷的左侧路口有个小死胡同,从很早以前那里就是一片垃圾桶摆放地。   一只被淋得毛发全湿,饿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流浪狗从里面跑了出来,遇到裴边屹,一转头跑得飞快,消失在黑夜里。   他缓慢停下脚步,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向胡同。   昏暗的垃圾桶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快速捡起一个被吃了一半丢在地上包子。   他旁边蹲着一只黑色流着哈喇子的流浪狗,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里的包子。   包子已经沾了一些灰和渣,脏兮兮的小手捡起来,把外层的皮撕去,随后一口塞进嘴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吃东西了,饿得他头晕眼花。   流浪狗站起来,一步一步接近他。   黑暗里,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电影里的怪兽一样,流着口水恶狠狠盯着他。   他很怕,但即使怕他也一口把包子塞进嘴里,随后仰头盯着流浪狗。   “小宝弟弟……”   清脆的小女孩声音由远及近。   流浪狗接近的步子停住,随他一起转头看向胡同口。   他懵懵懂懂抬眼,胡同口出现一个穿着白色仙女裙的小姑娘。头上扎着好看的两根小辫子,手里端着一个纸碗。   她似乎是看见他了,哒哒哒跑进来,眼睛都弯了起来,欢快道:“小宝弟弟你在这里呀?”   他呆呆地看着,连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吞了。   他想大声喊让她别进来,这里有流浪狗会吃小孩子,他就快要被吃了。   “小宝弟弟?”   晚上的灯光昏暗,她没看清他的脸,捏着鼻子在他面前蹲下。   而那条流浪狗,早在看见小女孩身后威武的金毛时就跑了。   “小宝弟弟,哎?你不是小宝弟弟……”   小姑娘终于看清他的样子,一下子特别泄气,站起来要走。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怀里的纸碗,里面是香浓的食物。油炸的香气铺天盖地罩了下来,他艰难地吞咽着嘴里已经有怪味的包子和包子馅。   小姑娘见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酥肉,一瞬抱紧,“不行的,这是给小宝弟弟的酥肉坨坨……”   他垂下眼,继续捡起那个跟着包子一起丢下来的塑料袋。   “你是不是很饿?”她还没走,看着他的动作,小小的眉头苦恼地皱了起来。   他没理她,再饿也没有要抢别人东西的道理,这是他的孤傲。   可就在他要抓起那剩下的残渣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块金黄泛着香气的肉块。   喉咙随着分泌出来的口水不停吞咽,他定定看了会儿,抬眼去看小女孩。   小姑娘眨了下眼,往前递了递,“呐,分你一块,你别吃地上的了。”   小小的男孩子怔怔地伸出脏兮兮的手接住。小女孩嫌弃地看了眼他的手,小嘴巴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那块酥肉很大,起码得有他一个巴掌那么大。   小姑娘看着他不吃,奇怪地问:“你吃嘛,这个很好吃的。本来是要拿去给小宝弟弟的,现在分给你一块,你见了他不要跟他说哦~”   他垂眸,咬住了嘴里的酥肉,油炸的香味瞬间冲上舌尖。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   “哎你别哭哇。”小姑娘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随后把手里的纸碗端给他看:“我也没有了哇。我才拿了两块,给你一块,这块要留给小宝弟弟的。”   他抬着泪眼仰起头看她,一把抹去泪珠,终于开口讲话,嗓音沙哑着:“我做你的小宝弟弟好不好?”   小姑娘看着他脏兮兮的脸庞,蹲着后退两步,“不要,我有小宝弟弟了。”   她像是怕他要抢走小宝弟弟一样,最后看他一眼,站起来跑了,她身后大金毛也跟着跑。   不过几秒,死胡同了又再次剩下了他。   谁都不要他,都要离开他。   最亲的亲人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   他曾经多么高贵,如今就有多么的肮脏狼狈,像生活在黑暗臭水沟里的老鼠,靠着残余弃渣生活。   他低头,一口一口吃掉她留给他的酥肉。   真好吃啊。   父母都不要他的时候,他没哭;被拐走的时候也没哭,来到陌生的城市,逃出来了饿得要死的时候也没哭……   就是这一口不属于他的,香香的酥肉里,眼泪哗啦啦就掉了下来。   他要是她的小宝弟弟,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说:   别以为小裴不认识云和宝宝,人家疯着呢~   暑假在槐花巷,云和宝宝视角里第一次看见小裴,第二次那么早还是在槐花巷……值得深思了叭~   修改几个错别字~   (还在医院,手机写着稿呢,码字软件白天给我崩掉了,麻木T﹏T)   感谢在2022-07-13 21:06:02~2022-07-14 20:1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枝枝葡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山可几人- 3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K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阿屹   夜雾冰凉,存封已久的心在那一声小宝弟弟里苏醒。   他扬起头,风吹过树梢,掉落一片雨滴,悉数洒在他身上。   小宝弟弟,小宝弟弟……逃不开了吗?   好像是,永远也逃不开了。   命运的齿轮,早在他踏上淮城的那一刻,就摁下了。   不然,大半夜不睡觉,他跑来槐花巷干什么。   斜靠在小卖部外面玻璃上,看着黑漆漆的夜空,香烟沾上嘴唇,白雾缓缓飘起。   五点一过,槐花巷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些人影。   一家接着一家的早餐铺子开张,老旧的面包车从他面前经过,嘎吱嘎吱作响。   他站直身体,插着兜,任由清晨的风刮在身上,一步一步往槐花巷里走去。   云和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四点五十多,是母亲的。   她一瞬间想起昨晚她把客厅的大门也给锁上了,于是翻爬起来,出了房间门,打开外面的门。   李彩丽提着一把伞,身上一股酒味,什么也没说进了门。   云和抓了抓头发,也没跟她说什么,刚要回去睡觉,突然想起了厨房里的酥肉。   她揉了揉眼睛,进了厨房。   五点五十多,云和把炸好的酥肉放进一次性的餐盒里,拿了双一次性的筷子放旁边。   随后快速冲进卧室换校服,换好后看了眼外面的天,还是阴沉沉的,于是抓上件外套穿上。   转身的时候看见昨晚穿回来的黑色外套,她拍了拍脑门,拿下挂着的黑色外套叠起来放进袋子里。   把书包背起来,她穿上鞋,看了眼主卧。   里面安安静静的,云和便没有去打扰她,提起餐盒,拿了把伞出门。   早晨的槐花巷特别热闹,云和下楼的时候还遇到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她深呼吸一口雨后的空气,大步往外走。   然而不过几步,她便停住了脚。   前方的小卖部屋檐下,站着一个懒懒散散的少年。   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那件短袖白衬衫。   漆黑的额发垂在脑门上,随着一丝丝晨风翘起。   他安静得像是误入凡尘的天使,正怜悯地看着槐花巷忙碌的众人。   和那天,她讲价还价那天早晨遇见时一模一样,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人。   片刻,他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云和心脏一窒,多看了眼他的唇角。微薄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不是嘲讽的。   是很温和地上扬了一瞬。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干干净净的精致少年,一如这清晨的微风。   几秒后,少年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云和眨了眨眼,几步走上前,“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他垂眸看着她的面容,神色清冷。   云和没听见他说话,见他胳膊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你的衣服。”   裴边屹接过,从袋子里拿出来,抖开。   看了她一眼,拧眉。   云和以为他是嫌弃,低下了头:“对不起,我还没洗。本来想着拿去学校外面的干洗店给你洗一下的,只是现在冷……”   裴边屹捏着衣服的手一顿,而后把衣服挂在胳膊上,还真的不穿了。   云和抿唇,小时候小宝弟弟才不会嫌弃她穿过的衣服。   她抱着手里的餐盒要往前走,面前的少年却一步挡在她前方。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云和奇怪抬眸。   他的视线直直盯着她手里的餐盒。   云和垂眸,把手里的餐盒抬起,“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酥肉你忘记了吗?”   裴边屹插着兜,抬眸看她的眼睛。   见他像是想起来了,云和眉眼一弯,“带去学校吃午饭的时候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要现在吃。”冷淡的,不容拒绝的声音。   “现在么?”云和犹豫,“现在吃不好吧,还没吃早饭呢会有些油。”   裴边屹抬眼看向周围,平静道:“又不是没吃过。”   又不是没在早上吃过。   云和想起小时候,一开始他来家里,不管什么时候第一眼看向的就是家里的厨房和妈妈。   在早上吃,还真有吃过,还不止一次。   他没让路,云和看一眼时间,确实还早。   因为想着早早送去学校,所以她是提前半个小时出门的,偏偏他比她还早,一下来他就在槐花巷了。   这点儿,倒像小时候了。   天一亮就往她家跑。   旁边的早餐铺子开着,还不是太多人,云和说:“那去那里吃吧。”   裴边屹没意见,跟着她走。   进了早餐店,找了张空闲的桌子坐下。   考虑到这样吃会很干,云和要了两杯豆浆,把餐盒提上桌子。   裴边屹伸手接过,打开餐盒,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他一怔,漆黑的眼眸像是水润过一般明亮。   满满一餐盒的酥肉,再也不是小时候那舍不得吃的一块。   云和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眼尾微微弯起。   紧绷的心松开,她自己也跟着扬起唇角,拿起一次性撕开,递给他:“尝尝看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裴边屹接过,而后抬眸看她,一眼瞥见她脖颈上衬衣衣领处透出来的紫印。   是他昨晚没控制住使了力留下的,她皮肤白,那点紫印显得格外突出,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云和没照镜子当然不知道自己脖子上一条掐痕,见豆浆出来了,站起来去端了过来。   裴边屹垂眸片刻,在她接近的时候忽然抬手,云和刚要放下去的豆浆就那样碰上他的手指,一瞬洒了出来。   “哎!烫不烫?”云和把自己的那杯放在桌面上,忙去找纸巾。   书包翻了个遍都没看到,云和抬眸扫向四周。   裴边屹甩了甩手,“我有的。”   云和一听,转到他那边。   裴边屹说:“在小那个背包里。”   云和拉开小的那个背包口袋的拉链,手伸进去,摸到了纸巾。然而袋子口太小,一捞出来,一个白色的瓶子也跟着滚了出来,掉在地上。   云和顾不得瓶子,先抽纸给裴边屹的手擦干净。   门口进来一位阿姨,路过云和他们身边,捡起地上的白色小瓶子,看了一眼名称,惊讶道:“你们谁的药?”   云和跟裴边屹齐齐抬眼看她。   阿姨一看是两个穿着淮中校服的男女生,便劝:“学习压力是重,但也要记得调整自己啊,这药……”   她只是药店的打工人员,也不好说该停的话,只是叹了气,把药放在他们桌面上。   云和拧眉,伸手去拿药瓶,裴边屹一瞬伸手夺过,神色冷峻,把药丢进了包里。   云和看去,“小宝弟……”他抬眼看她,眼眸里藏着冷淡。   云和硬生生住了口,随即转了称呼:“裴边屹,你生病了吗?”   裴边屹收回视线,没说话,拿着筷子夹起酥肉,一点点吃了起来。   云和抿了下唇,坐回位置上。   这下可以证实了,她昨晚猜得不错,小宝弟弟真的生病了,难怪和小时候不一样。   有时候她会有种割裂感,好像小时候的小宝弟弟和现在的小宝弟弟不是一个人一样。   以至于刚刚她喊他的时候,他定定注视着她,她就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但一想,如果他喊她小雨姐……云和也是不怎么乐意接受。   因为小名确实不好听。   不到十分钟,裴边屹把满满一餐盒的酥肉全部吃完,云和重新给他打的豆浆他都没喝。   吃完,小小的打了个嗝,他皱了一下眉头,明显愣住了。   云和弯唇一笑,在他看过来时又赶紧敛住,端起豆浆喝完。   他坐在对面等着,店里来吃早餐的人越来越多。   云和放下纸杯,“走吧,上学了。”   他还是没动,扭头看着制作早餐的窗口,里面有很多种类的早餐。   包子、油条、米糕、馒头等等。   他说:“你吃一些。”   云和摇头,“我喝豆浆就饱了,走吧。”   裴边屹这才拿起衣服和书包,随着云和往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一些距离,谁也没跟谁讲话,像是陌生人一样。   想起他转来淮中之后的传言——独来独往。   云和抿唇,突然转身,跟着的裴边屹也停住了脚步,疑惑的视线飘向她,“怎么了?”   云和组织了一下语言,刚要开口,他像是知道了她想说什么,淡声说:“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一班找我。   云和打断他:“我知道分寸的,在学校不会去打扰你,还有,”她对上他的视线,“我以后也不会叫你小宝弟弟了。”   裴边屹唇线抿直,刚暖和起来的身体被风吹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和微顿,也解释:“叫小名本来就不好,我以后叫你……”   裴边屹快速接上:“阿屹。”   “嗯?”   “或者直接叫名字。”   “啊……那也行。”   天越来越阴,狂风吹着,好多人裹紧衣服抱怨,明明前两天还很热,一夜起来这天就变了。   裴边屹直勾勾地看着云和,任由狂风刮起单薄的衬衫。   他想听她喊一声他的名,像梦里那样……   云和被风吹得迷了眼,按着翘起来的头发。   她穿着外套不觉得多冷,扭头一看裴边屹还是单薄的短袖白衬衫。   知道他是嫌弃没洗过,但被吹感冒了也不好。   她说:“你把外套穿上吧,不然感冒了。我昨晚穿回去就挂起来了,应该还不脏。”   裴边屹垂眸看胳膊上挂着的外套,没说话也没穿,只是突然往前走去。   有细细的雨丝飘落,云和打了个喷嚏,赶紧跟上。   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裴边屹侧脸看她,捞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什么也没说,报了地址。   云和垂眸,捏着书包带子,一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   六点十分就有第一趟公交车了。   既然他有专车接送,云和就不跟他一起了。   走了两步,旁边的路上大步走上来一个穿着淮中高三校服的少年。   书包斜挎着,一头棕黄的头发显眼,脖子上挂着头戴式的黑色耳机,校服也不好好穿着。   是那个转校生。   他走过来,垂着眼皮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动,懒洋洋说:“起挺早啊。”   作者有话说:   屹:她不喊我名字,也不喊小宝弟弟了。(委屈ing)   临:滚!她到现在都没认出我!还被你占了名!(愤怒jpg)   和:啊小宝弟弟生病了,昨晚就原谅他了。(怜惜~)   感谢大家的关心,爱你们哦~   感谢在2022-07-14 20:10:19~2022-07-16 17:3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咔巴咔宝宝 5瓶;渔儿摆摆 3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KK、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敌意   云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回话,错开他挡着的路要继续走,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裴边屹沉着脸把云和拉到身后,看向陆远临的视线带了些敌意。   陆远临挑眉,呵了一声,没理他,看向他身后的云和。   声音缓和轻快:“同学,再不上公交车就要下雨咯。”   细细的雨丝飘得像是柳絮一样。   十六路公交车缓缓开了过来。   云和拉开裴边屹的手,轻声说:“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公交车站,排队上车。   陆远临轻笑一声,瞧见脸色不好的裴边屹,心里痛快,说话也不客气:“不属于你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的。”   裴边屹收回看向公交车的视线,唇角讥诮地扯了一下,轻飘飘地一句:“那她认你了么?”   陆远临笑着的嘴角一僵。   片刻,他凑近裴边屹,一手扯住他衣领,恶狠狠低声道:“你要清楚,她为什么对你好。”   裴边屹脸色阴郁,握紧拳头。   陆远临却忽然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放开手,拍拍皱褶,转身大步跑向公交车。赶在关门前一刻蹿了上去,给司机都吓了一跳,忙重新开门。   “哎呦你这小子!吓死我了。”   “啪”一声响指清脆,硬币投进投币箱。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向司机怪模怪样地敬了个礼,少年笑嘻嘻道了歉,扭头看向密密麻麻都是人的车厢。   女生藏在人群里,挤到窗户边站着。   陆远临钻过去,站到她旁边。   公交车缓缓开动。   云和看着站在原地,有些孤零零的裴边屹。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这里,隔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公交车渐渐远去,她抬手轻轻地挥了挥。   裴边屹却突然往这边跑了过来,风吹起他的短发,白衬衫鼓起。   然而公交车早已经加速,离开了槐花巷。   云和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贴着车窗快速挥了挥。   直到看不见少年奔跑的身影,她放下手,转回头就看见旁边挨着她站的男生。   见她回头,他手抬起来挠了挠后脑。   云和皱了一下眉头,往车窗再靠过去一些。   陆远临嘴角挂着笑意,瞥见她脖颈上的掐痕,他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我们槐花巷很多地痞流氓吗?”   云和瞥他一眼,回想一下,慢吞吞回:“还好。”   “找你敲诈过钱财么?”   “这倒没有。”云和奇怪,“你住槐花巷哪里?”   “陆家院子。”说完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云和哦了一声,说:“不用担心,槐花巷的地痞流氓很少会拿巷子的人敲诈钱财的。”   槐花巷右边的那一排排高墙大院都是陆家院子。   陆远临拧了下眉梢,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便指了指她脖子,“那你脖子上……疼不疼?”   云和疑惑了一下,手摸上脖子,有轻微的疼,她转向车窗,从模糊的车窗上看见了脖子上的紫印。   想起昨天晚上被裴边屹紧紧掐着,看来是留下来手印了。   他生病了,所以她不能计较生气。   云和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方,挡住脖间,随便瞎扯:“做梦梦见吃东西卡着了,自己掐的。”   陆远临扯了扯嘴皮子,明显不信,但她又不说,他也没办法。把脖子上的耳机扯下来戴在她头上,“时间还早,车里也吵,听几首歌?”   云和长这么大还没用过这种耳机,还是这种高端的耳机。   刚戴上去她还有些不适应,想拿下来。   少年按住她的手,拿出他自己的智能机,点了两三下,耳机里就环绕着响起了温柔的女声。   是一首英文歌,她没听过,但是很好听。   外界的嘈杂远去,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了耳机里的歌声。   陆远临见她适应了,弯唇一笑,拉着公交车的吊环,站在她身后为她隔开一个小小的空间。   车窗外大雨如注,噼里啪啦拍打着车窗。   暴雨来临的前一刻,裴边屹停止了奔跑,睫毛和发丝上都是白蒙蒙的雨丝。   身后急速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着急喊:“少爷。”   裴边屹站了片刻,上了跟过来的轿车。   身上有些潮,被之前跑起来的细雨打湿。   公交车启动时,女生后面的男生突然弯腰,虚虚地环住女生,眼神挑衅地看着车窗外。   少女无知无觉地冲他挥手拜拜。   心底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从小到大,那个人占去了她多少的注意力。   炎热的夏日,小流浪男孩坐在巷子口的小卖部墙角,衣衫破烂肮脏。   小小的他不敢跑出巷子,外面有坏人在抓他。   不然他也不会短短时间内,从富足的生活里跌落到这地狱里。   他有打算去派出所,可坏人就在去派出所的路上蹲守着,他只能跑回来藏在巷子里。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打电话要去小卖部店里用座机打,里面的人赶他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留在了槐花巷,这里,有他胆战心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好的人。   他听到金毛哈赤哈赤走过来的声音,睁大了眼睛看着胡同口。   果然,片刻后,小女孩出现了。   见到他,她原本要往前走的脚停下,转过来看他,“你饿了吗?”   他点头,眼睛从她出现就一直盯着她。   小女孩低头掏小小的口袋,摸出了五毛钱。   她笑起来,奶呼呼喊道:“你等着哈,我请你吃东西。”   喊完跑进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出来,往他这边走。   他吞了吞口水,期待地看着她。   然而下一秒,她手里的面包被一个冲过来的黄毛小男孩抢走,“我肚子也饿,你给他了我就不跟你玩了!”   小女孩果然转身看黄毛小男孩,还哄他:“那小宝弟弟快吃哦,我们一起玩。”   小黄毛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巷子右边的大院里走去,走前还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忘记了,忘记那个面包,是她请他吃的。   现在他长大了,想要的,他就一定会从别人手里抢回来。   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轿车比公交车快,到了学校门口,他没下车,就坐在车里等着十六路公交车。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缓缓进站。   两首好听的英文歌结尾,云和拿下耳机,真诚道:“谢谢你。”   陆远临笑,随意说:“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姐姐特别喜欢听歌,家里没有,她就跑到巷子里卖音响碟片的店门口偷听。所以我那时候就想,等长大了买一副耳机送她,让她随时随地想听歌就听。”   云和听着,弯了一下嘴角,莫名的酸。   看看别人家的弟弟,长大了还记得小时候的玩伴,唉。   车门打开,跟着人群下车,大雨转为小雨。   云和撑开伞往学校走去。   不过几步,男生跳上前,钻进她的伞下,“借你的伞躲躲雨,我出门忘记带了。”   他刚刚还给自己听歌,云和也没那么小气,把伞撑高一些。   陆远临手里还拿着那副黑色的耳机。见云和撑伞费力,到底是自己太高了,还是男生,于是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我来吧。”   云和放手,跟着他一起往里面走去,边走边看了眼他手里的耳机。   陆远临抬手,递到她面前,“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云和诧异:“不是要送给你小时候一起玩的姐姐吗?”   他低眸看她,哼了声:“她不记得我了。”   云和瞬间就有同病相怜的感慨,“我小时候带着玩的弟弟也不记得我了……”   “那不可能的——”   “不过在我坚持地唠叨下,他想起一些来了。”   陆远临闭嘴,捏着伞的手指发痒。   雨雾蒙蒙,车内的少年沉着脸色,看着他们走远。   片刻,打开车门下车。   司机忙把雨伞拉出来,要追上去,裴边屹淡漠的声音传来:“不要跟着。”   司机停住了脚步,看着雨里的少年叹了口气。   迟早得病了。   ……   因为有昨天的通知,今天大部分走读生都从家里带了饭菜过来。   住校生吃习惯了食堂的饭菜,倒也没觉得多难吃。   林许也带了个小食盒,等云和坐下,戳戳她胳膊让她看,“我妈给我做的螺丝肉和糖醋里脊。”   云和看着她食盒里香喷喷的饭菜,抿唇笑了一下,“好好吃的样子。”   “我们中午一起吃,”她盖了起来,“你的呢?”   云和沉默,半晌,摇了下头说:“我觉得食堂的饭菜也不错,就没让我妈弄了。”   林许想起大早上四五点起来给她弄饭菜的妈妈,懊恼了一下,“我妈给我做完饭菜就要去上班了,确实辛苦,明天不让她弄了。”   云和笑了笑,拿出课本。   一上午很快过去,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林许小声问:“今天一班的学霸弟弟还跟咱们一起吃饭么?”   云和想起昨天下午他说有人送,而且他也没答应帮自己补习的事。   应该……是不会去了。   而且,看他昨天在食堂的时候脸色差成那样,肯定不会去了。   她摇了摇头。   林许偷瞄转身写公式的老师一眼,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比了三的手势。   云和默默收起一些多余的作业本和笔。   放学铃声一响,老师利落收起书本出教室,云和跟林许后脚也冲出教室。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只是地面还有些潮湿。   到了食堂兵分两路,云和去排队,林许去微波炉那边排。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靠窗的老地方汇合。   云和打了三个菜,跟林许一起混着吃。   “听陈昊说下周星期五和星期六,要开始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了。”   听到考试云和就拧眉,实在是有压力。   林许抬头问:“让你那学霸弟弟帮你补习的事儿怎么样了?”   云和摇头:“难。”   “我还想着说,他给你补习了,你再回来给我补补呢,看来希望落空。”   云和歉意地看向她,突然想起什么,低声叮嘱:“他是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弟弟你别说出去,我看他挺不乐意让人知道我们认识。”   林许撇嘴:“哼!咱也不乐意让别人知道我们跟他认识!”说着压低声音:“不然肯定会有人找麻烦的。”   云和好奇:“谁呀?”   林许:“反正小说里都这样写的。学霸校草什么的都有一大圈花痴太妹追,看见跟校草学霸走得近,说得上话的女生,就会去欺负啦。”   云和摇头笑:“你呀你,少看点小说。”   林许摇摇手指,说:“这可是我的精神粮食,没有它,这枯燥的高中生活我可怎么过啊?”   一顿,又转回来话题:“那是不是真的在学校看见也要当不认识么?”   云和吃好,放下筷子等她,“差不多吧,再不……你怎么了?”   见她直直看着自己身后,云和疑惑地扭头,对上一道削瘦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陆远临:和卑鄙小人的第一次交锋(完胜   裴边屹:无耻小人,居然还有人说你阳光。   猜猜这两的关系嘻嘻~   数据太冷啦,大夏天瑟瑟发抖,点个收藏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咔巴咔宝宝、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ting、KK 1瓶;   感谢资瓷~爱你们哦~ 第13章 生病   她仰头,看见少年头顶的黑发,垂下来的眼皮,抿着的唇,白色衬衫下单薄的身体。   今天气温一下转冷,好多学生都穿上了外套,就他还穿着这白衬衫。   她以为他有专车接送,起码也会给多准备一件外套的。   哪知道还是这样穿着。   云和想起不能在学校跟他说话,想问他吃饭了没的话堵在嗓子口,怕说了他又不高兴。   多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有些潮红,唇色却是苍白的。   云和收回视线转身,有些担忧。   他是不是生病了?发烧还是感冒?   怎么比起小时候,他身体一下差成这样?   林许看着大学霸瞬间拧起来的眉梢,再看向垂着眼安静坐着的云和。   这感觉,不像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啊。   几秒后,裴边屹拧着眉梢,转到云和对面,低声说:“对不起。”   这声道歉来得莫名其妙,不仅林许抬头看他,旁边从他一开始进餐厅,就在偷瞄的女生们也停住了筷子。   云和再次仰头看他,裴边屹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眼眸清澈,没有厌烦也没有厌恶,浅浅的,还藏着一丝丝担忧。   心底骤然松了下来,看来陆远临没跟她捅破,他也知道要面子。   裴边屹拿了十块钱,轻轻放在云和面前的桌面上,说:“我今天没带饭。”   旁边的同学恍然大悟,收回视线继续吃。   昨天这个女生帮大学霸解围的事,大家都听说了。   而且昨天看学霸吃饭,没有那种难吃的表情,也听住校生说过那几道菜是不错。   今天他们就根据昨天她帮学霸点的菜,也点了同样的,果然,味道确实不错。   所以今天学霸请她帮忙也是正常。   云和把钱拿起来,人也跟着站起来,带着他往窗口去。   裴边屹跟在后面,此时的窗口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云和站在他旁边,把钱偷偷推回给他,“一会儿我带你去餐饮处给学生卡充点钱进去,以后来食堂就方便多了。”   “你呢?”他接住,手心握着纸币从她手背上滑开。   “什么?”云和愣愣抬头,见他平静无波的面容,眨了眨眼转身。   裴边屹低声问:“你一直在食堂吃么?”   “嗯,食堂的饭菜比外面便宜。”云和回道。   裴边屹垂眸,她已经开始看窗口里还剩下什么菜了。   脑袋昏沉沉的,他看见她垂在侧边的指尖,白白的细细的,指甲盖透着健康的粉。   食指一动,身体也跟着挨过去,轻轻地勾了一下。   云和手指一缩,耳尖有些热,急忙点了三个菜,随后刷学生卡。   打完饭,带着他往林许那边去。   林许早已经吃好了,只等云和回来,但她又不好意思跟裴大学霸大眼瞪小眼,等他们回来她就溜了。   裴边屹在云和对面坐下,拆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忽然说:“我在教室等了好久。”   云和抬眸看他,“今天下雨,会不会在路上耽搁了没送来。”   “我在等你来找我。”   “嗯?”   他看着她懵逼的样子,哑着嗓音说:“你说过会对我好的。小时候我们吃饭都是一起的。”   是一起,他躲在犄角旮旯里,远远看着小女孩和小男孩端着小碗,坐在路边一起吃。   云和动了动唇,慢吞吞说:“你说你有人送……”   “我没说过。”   云和:“……”   好吧,小宝弟弟确实不讲理。   “……那我明天去一班找你。”   “明天星期六。”   “……”   裴边屹低头吃饭,喉咙干涩,胃口也没有,但在她面前,他还是硬撑着吃了一半。   云和看他放下筷子,有些担忧地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裴边屹按了按太阳穴,“我不知道。头有些疼,眼皮很重……”   一只手突然贴上他的额头。   裴边屹剩下的话咽回嗓子,呆呆坐着。   云和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再摸一下自己的,确实烫很多。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她端起他的餐盘,转身往餐具回收处走去。   裴边屹站起来,亦步亦趋跟着,伸手接过餐盘。   靠墙壁那边坐着几个女生,齐刷刷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棕发女生砰一下推开餐盘,眯着眼睛,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背。   “灿姐,要不要我帮你打听那个女生?”   “裴同学好像还从来没跟女生走那么——”近。见中间围着的那个女生面色不爽,急忙住了嘴。   棕发女生站起来,校服穿出一股不同的风气来。小西装校裤裤脚全部塞进小皮靴里,耳朵上戴着一排耳钻。   她周围的女生有像她一样穿校裤的,也有穿校裙。   她唇上涂着唇蜜,亮晶晶的,只是脸色不怎么好,“去打听打听,哪个班的。”   “好嘞。”   -   出了餐厅,又一阵风吹来。   云和裹紧外套,看旁边,“我知道你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但现在这种突然降温下,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不是讲究。”他抿唇,不爽这种缕缕被她误解的感受,“我拿回去放起来。”   云和不解:“放起来?”   裴边屹低声:“你穿过的。”   云和停住脚步,扭头去看他。   精致的面容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是让云和一阵不理解。   拿回去放着干什么?当供品么?   然而少年却不给解释了,好像这样做对他来说很正常一样。   到了医务室,年轻的女校医给量了体温,边问班级名字边说:“这是寒着了,多穿点,现在变天,已经病倒好几个了。”   云和点头,裴边屹就坐在椅子上,仿佛没听到,神色漠然。   校医开好病例,“你这个烧得有点高,要打吊水退烧。”   云和带着裴边屹进了里间的病房,拉开蓝色隔帘,里面有张小床。   她让他坐上去,见他嘴唇苍白干裂,转身去外面问校医倒了杯热开水。   “先喝点水。”   他伸手,但没接杯子,而是握住她手腕,低头,就着她端过来的,一口一口喝着。   云和见他这会儿听话,也没让他放开,抬起手,让他喝完一杯。   “还要不要的。”她低声问。   裴边屹摇头,看着她,黑眸安静且湿润润的,像是乖巧的狗狗,让人不注意都难。   云和放了杯子转回身,对上他的目光,她呼吸顿了一下,眨眨眼走到旁边,整了整枕头,“要不躺一下?”   裴边屹看着洁白的枕头,原本拧起的眉头在见到她又伸手拍了拍之后松开,顺从地躺下。   校医拿着吊水进来,“吃过午饭了吧?”   “吃过了。”云和回。   校医看她一眼,把药拿给她:“那就再去接杯水让他吃药。”   云和乖乖地出去了。   校医笑着扭回头,给裴边屹挂水,突然感慨:“青春年少啊,真好。你小女朋友对你蛮好的。”   裴边屹没说话,但胳膊却乖乖地伸了出来。   “不是女朋友……”门口传来声音。   两人视线移过去。   云和进来,不好意思地对校医笑了笑,说:“他是我弟弟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哈哈……”校医尴尬地笑笑,“那是我想错了。”   她给裴边屹扎上针,拿出手机问道:“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我帮你请个假,这三瓶水要挂到你们下午第二节 课呢。”   云和在旁边帮他回:“高三一班,裴边屹。”   校医找班主任号码的手一顿,再次看了眼病床上的少年,“原来你就是裴边屹啊。”   她把高三一班班主任的号码翻找出来,转头看云和,“那你呢?”   “我也是高三的……老师我要跟着留下来吗?”   校医摇头,“那倒不用了。现在也没其他的病人,我看顾得过来,再说还有其他校医还没回来。”   裴边屹抬眸看云和。   云和眨巴了下眼,避开。下午连着两节都是物理,她物理最差,不能缺课的。   病床上的少年眼神一闪,垂下眼睫挡住了里面的恳求。   云和走过去,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我等下课了就过来看你。我学习差,不能缺课,不然就跟不上,会越落越多的。”   他一瞬抬眸看她,“那你一下课就来看我。”   “好。”   校医出去了,云和直起身体要跟着一起,刚走一步袖子被拉住,她回头,眼神问:怎么了?   裴边屹往她手心塞了一张纸条,唇角微扬,嘴角边上的梨涡浅浅地窝了一下。   云和呼吸一窒,心脏砰砰跳了几下,握紧手心,转身出了医务室。   走在路上,她把纸条打开,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还有E-mail。   她收起纸条回了教室。   刚坐下,林许拉过她,悄声道:“刚刚一班有个女生来找你。”   “为什么找我?”   “她没说,眼睛长头顶上,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云和挑眉,既然不说,她也懒得刨根问底。   “我也没说呢,一看就是找麻烦的。”林许刚说完,面前就竖起几颗彩色的糖果。   她一顿,斜着眼看同桌。   云和弯了一下眼,“谢谢哦阿许。”   林许笑嘻嘻接过糖,这几天的糖都是云和从粤市带回来,林许喜欢甜,可喜欢了。   云和拿出手机,对照着号码,一个个输了进去存起来。   联系人名称:小宝弟弟——删除弟弟,留了小宝。   她没有E-mail,只有Q.Q,便没有存E-mail的。   旁边林许正吃着糖,前桌的张璇雨回来了,抢了林许一颗糖,“听说二班的转学生参加了物理竞赛去了。”   “这次的物理竞赛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怎么还能半途加人?”   “人家在燕城就是物理竞赛的冠军,也不知道怎么加进去的。”   云和抬眼,想起今早那个借耳机给她听歌的少年。   没想到他真是大学霸,一来就拉去参加竞赛了。   到底是燕城来的,都不简单。 第一节 课下课,云和给刚存下的那个号码发短信:【现在有没有好一些了?】   想起他还没存她的号码,云和重新起一条短信,正在编辑,手机一振,小宝来短信:【还是很难过。】   紧接着第二条:【姐姐。】   云和看着那两个字,内心一颤。   这可不比小时候他奶呼呼叫她姐姐时的亲切,总感觉里面多了些什么。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扰乱着她的思绪。   而且,他真是不嫌话费贵,明明发一条就好了。   她删了之前的,回:【闭上眼睛睡一觉,我下课就过去看你。】   小宝:【能现在过来吗?】   上课铃响,云和急忙把手机收起,物理老师站在门口,推了推厚重的眼镜,走了进来。   裴边屹把号码存上,看着没动静的短信,想也知道她肯定是上课了。   他把手机放下,转头看着窗外。   片刻又转回来,拿起手机,给年级主任打了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裴同学啊。”   “老师。”   “哎,听你们班主任说你生病了,注意身体啊。对了,你退赛让二班的陆远临同学替你去参加接下来的比赛,真的没问题吗?这可是关系到你以后保送——”   “没关系的老师。”裴边屹打断他,“不让他去的话,我现在病着照样参加不了。”   年级主任挠了挠下巴,也是这个理。   “那你要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 第14章 打针   医务室外面响起几声模糊的说话声音。   裴边屹把手机放下,抬起另外一只手搭在眼皮上。   突然,隔断帘被拉开,裴边屹一怔,放下手看向门口。   进来一个女生,扎着的是低马尾,额头上有刘海,是一班的班长罗怡。   裴边屹垂下眼睑,一句话不说。   罗怡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在旁边,“听老班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谢谢。”再冷淡不过的嗓音。   罗怡笑了笑,“今天下午的课已经上完了,需不需要我整理好的笔记?”   “你都带过来了。”裴边屹看向她背后的书包。   罗怡笑着摇头,“你真是……早知道不把初中的习惯带着来了,你一猜一个准。”   她把书包拿下来,将里面的笔记放在旁边的柜子面上,“还是跟以前一样,看完记得还我。”   裴边屹皱眉,“知道了。”   罗怡识趣地不再说话,拉起书包的拉链,“我走了。”   裴边屹翻了个身,还没等他闭眼,帘子又一次被拉开。   他烦躁地扭头,眼里罕见的怒火,倏地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尾痣靓丽。   裴边屹一怔,怒火转为惊喜,从床上坐起来,音调压得极为平静:“云和。”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低哑暗沉的嗓音,质感一样磨在心脏上。   云和不自在地转开视线,“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他忽然伸出没打吊针的那只手,轻声缓慢地说:“过来。”   云和总感觉有些诡异,但还是走了进去,离他没几步的时候,少年突然往前俯身,一把拉住她的手。   云和被扯得一趔趄,往前冲了几步,刚好站在了他敞开的腿中央,位置有些尴尬。   耳尖悄然绯红。   目光没着落点地飘忽,她偷偷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他小腿,不得不停下。   他坐着,云和站着,往常比她高的人现在比她还矮。   云和垂眸看他,少年头发蓬松漆黑,有些凌乱,她看见了他头顶的两个旋涡。   整个房间弥漫着不对劲的气流。   他身上清爽好闻的气味像藤蔓一般,张牙舞爪地挥发着,从她小腿上,一缕缕攀爬上来。   云和脚尖移动了下,打住脑海里不着调的瞎想,垂着眸子,想要挣脱手。   少年使力,困住她手腕。   室内安静得诡异,云和只能无话找话:“好些了没?”   他拉着她的手,拇指缓缓摩挲着,从细白的虎口往手心探去。   掀起眼帘看她,眼眸漆黑盛着一汪清水。   缓缓开口说:“你来看我。”   云和看向别处,“嗯。”   他扯了下她的手,云和又把视线转回到他身上。   他摸着她细细的手腕,“不是说怕跟不上进度吗?”   “你说难过。”云和一顿,说:“我同桌会给我抄笔记的。”   “下午放学了去我家。”   “陆奶奶家?可以啊。”   “不是,是我家。”   “滨江北苑?”   “嗯。”   “……”   云和动了动唇,手腕一转,扭开他握着的手,说:“不去了,我怕碰见陆阿姨。”   裴边屹手抓了个空,指尖耷拉着垂下,说:“我给你补习。”   云和一瞬转向他。   裴边屹看着她,浅浅弯唇,温声说:“我妈不住这边。”   云和有些动摇,看向他:“你还病着。”   “没关系的。你都逃课来看我了。”他指了指桌面上的保温杯,“刚刚有同学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云和走过去,打开保温杯,是一罐姜茶汤。   她找了纸杯,把姜茶倒出来。   裴边屹看着,突然问:“第一次逃课么?”   云和“嗯”了声。   “怎么出来的?”   “……肚子疼。”   他看向她小腹,“真疼?”   “当然是假的。”   云和无奈好笑,这明显就是借口,他还当了真。   她把姜茶端给他,裴边屹没喝,而是看向她,“你喝,我刚挂了水,什么都不想喝。”   倒都倒出来了,他又说不想喝,云和端着杯子坐在床尾,看了眼还剩半瓶的吊水。   裴边屹躺了回去,室内一片安静。   云和捧着姜茶,一口一口喝着。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就一直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皮耷拉下去。   等他彻底睡着了,云和才松了口气。   把咬得变形得的纸杯放回桌面,转回来给他拉了被子,轻轻地搭在他输着液的手背上。   睡着的人一瞬间警醒,眼皮皱成三层,冷冰冰瞥向她。   云和顿住,目光对上。   裴边屹眨了一下眼,低沉疑惑:“云和?”   “嗯,是我。”   他垂下眼皮,见她在给自己盖被子,输着液的手搭上她捏着被角的手。   轻声说:“手凉。”   云和也感受到了,那手像冰一样。   她把被子放好,在他腰腹旁边坐下,把手放床面上,“来,我握着你。”   裴边屹手放进她温热的掌心里,指尖蹭了蹭,声音软下来:“云和,我有些困。”   “那你睡吧,我帮你看着针水。”   他睁着眼睛看她,漆黑的瞳孔里是她扎着高马尾的倒影。   云和莫名不敢跟他对视,垂下眼皮,隔开和他的目光。   “不是困么?睁这么大眼睛干什么?”   裴边屹浅浅的弯唇,梨涡若隐若现,“怕你在我睡着了后就走了。”   “不会的。”云和抬眸。   他已经闭上眼睛了,“这次你可不要骗我。”   她有些莫名其妙,她哪里骗过他了?   然而他都睡去了,就没必要追根问底了。   这样静静地坐着,云和不过几分钟就无聊了,眼睛一转就对上他乖乖睡着的睡颜。   林许说得没错,裴边屹确实是她们见过的所有男生里最精致的一个了。   皮肤白就算了。   云和低下身体凑近看。他皮肤还特别细腻,睫毛也特别长,闭着眼,下眼睑处垂下一小排,小扇子一样。   鼻梁高挺,她见过他戴着眼镜的样子,一股子儒雅斯文气,像精致的小王子。   唇形也很好看,薄薄的,就是有些苍白和干裂……   不是云和,你盯着小时候一起玩的弟弟的脸看干什么?   云和倏地坐直身体,眼睛转开。   视线不知道放哪,飘了一会儿,瞧见桌面上放着的笔记本。   他什么时候拿来的?   生着病还在学习,难怪一直是第一名。   云和转头看他一眼,确认已经睡熟了,她俯身,把笔记本拿过来。   打开的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罗怡。   一班的班长?那刚刚那杯姜茶也是她送来的了?   印象里他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想到还是有朋友呢。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开这本笔记本,须臾,拇指一翻,把硬壳合上,正要放回桌面上时,隔帘被一只手拉开,“裴……”   罗怡看着室内的两人,话停在了嗓子口。   尤其是这两人还拉着手。   她从没看见裴边屹跟谁这么亲近过,就是她这个初中的老熟人,也才能说得上几句话。   为此,她一直以为自己例外……   云和把笔记本放下,说:“他刚睡着,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罗怡走进来两步,余光看着那握在一起的手,唇角扯了扯,“跟裴边屹认识那么久了,他都不告诉我交了女朋友。”   云和拧眉,“我不是他女朋友,你不要阴阳怪气。”   罗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细致地看了云和的面容,不是很突出的漂亮,但越看越耐看,她有些心慌。   “那你是谁?哪班的? ”   云和没站起来。   这个女生的态度她不是很喜欢,就坐在床上,直视着她:“我没必要回答你。”   罗怡一噎,顿了顿,干巴巴笑了一下,“同学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裴同学生病了,老师让我来看看他,你不说关系,我回去不好跟老师交代。”   她看着云和扭过去的侧脸,唇角敛直,“你也不想我随便瞎编你们的关系吧?”   云和扭头看她,“裴边屹是我弟弟,你可以回去跟老师说了。”   罗怡惊讶地张了张嘴,“我认识他那么久,没听说过他有姐姐。”   云和:“或许你认识他的时间没我认识的长。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给他外婆打电话。”   手一转拿出手机,找到陆奶奶的号码。   罗怡瞥见陆奶奶三个大字,虽然不知道裴边屹的外婆是不是姓陆,但看她这么笃定的样子,勉强地笑了笑,“你既然都认识他外婆了……那应该是了。”   云和把手机收回去,懒得理她。   室内安静,罗怡也没走,拧着眉头沉思着。   云和当她不存在。看了眼吊水,站起来把裴边屹的手放在床上,随后出去找校医。   裴边屹睡眠一直不太好,一闭上眼,梦就来了,光怪陆离灰沉沉一片。   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地喊:“云和。”   罗怡忙上前一步,温声问:“裴边屹你醒了?哪里还难受么?”   裴边屹找温热手心的手顿住,一瞬睁眼,定定看着眼前的女生,语气沉了下来 :“怎么是你?”   罗怡耳尖泛红,垂眸不好意思看他,小声说:“怎么不能是我……”   裴边屹烦躁又焦郁地看向狭小的室内,眼前哪里还有云和的身影?   罗怡抬头就见他这个样子,有些不解:“你在找什——裴边屹你干什么?!”   少年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掀了被子下床,脚踩进鞋子里,踏着脚跟就要出去。   罗怡急了,慌忙之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心疼的看向那已经开始流血的针眼,“你干嘛啊?校医马上就进来给你拔了……”   “滚!”   “什……什么?”   她诧异地抬头,随即嘴唇一抖,连平时惯笑的面容都维持不住。   眼前的裴边屹浑身冒着压抑的冷气,那看向她的眼睛里一片漆黑暴戾,像是要把她撕了。   这跟以前,跟她印象里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他之前,明明只是高冷疏离,不爱搭理人,像是不会有情绪一样……   隔断帘拉开,云和刚进来就被震住,还没说话,裴边屹一把甩开罗怡的手,鲜红的血滴跟着甩出去,洒落在地上。   他两步上前来,语气焦急委屈,控制不住惯常的冷静:“你去哪儿了?”   边问,边还使劲地擦刚刚被人拉过胳膊的皮肤。   云和忙拉住他的手,朝外喊:“老师——”   “来了来了。”校医刚进来就苦大仇深地皱起眉头,“这是干嘛啊?”   她拉着裴边屹要往推车那走,然而少年却一把抽回手,转而去拉云和,“我们走。”   罗怡站在旁边被忽视得彻底,刚刚红起来的耳尖像是个笑话,心底一阵阵发凉。   裴边屹最终还是没能快速离开医务室。   云和扯住他,拉着去推车那,接过校医的酒精棉棒,拉着白皙修长的手,给他把手背上的血擦干。   因为强行扯的针头,针眼处已经开始发紫了。   云和抿唇,不说话。   裴边屹几次看她脸色,也跟着慢慢地垂下眼皮,冷漠渐生。   擦完后,云和收拾了东西,转身往外走去。   裴边屹也跟着出去,云和结了账,拿着药出了医务室。   坐在外面的校医喊住裴边屹:“裴同学,来这里签个字。”   裴边屹看了眼消失在门口的女生,神色冷漠地转向校医,拿起笔在单子上行云流水一笔,写好放下。   身后,女生抱着保温杯和笔记本出来,小声问:“裴边屹,笔记你还要不要呢?”   裴边屹倏地看向她,冷冰冰说:“罗怡,她是我姐姐。有些事点到为止。”   罗怡怔怔地看着他利落转身,毫不留情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发酵。   少年往外走,连后脑和背影都是那么的清爽利落,好看得让她一次次沦陷。   裴边屹边走边拿出手机,唇角崩得紧紧的,浑身戾气。   然而刚转出门口,看见前方站着的少女时整个人顿住。   满身阴鸷散去,微微弯唇,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   语气顿缓,“还知道等我。”   云和抬眸看他,少年精致的面容冷冰冰的,手却是紧紧的。   或许,他要是有根尾巴,早已摇得不见影。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啊啊放了存稿箱里忘记设置时间了(滑跪~)   然后呢明天可能要入v了,明天的那一更在晚上0点,是三更合一哦~   感谢各位宝子们的一路支持~   入v后会时不时发红包,大家多多评论哈~   撒花留爪都可以,别让我一个人凉凉~   感谢在2022-07-18 20:32:24~2022-07-19 20: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枝枝葡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风晚来 8瓶;渔儿摆摆 3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潮湿   下午没下雨, 乌云密布,地面潮湿。   云和跟裴边屹走在一起, 少年身上穿上了早上那件黑色的外套。   最后一节课, 两人都没上。   云和要回去的,但从医务室出来,都已经上了一半了, 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   裴边屹直接拉着她往校外走去。   校门口的保安拦住他们,裴边屹露出手背, 说去校外看病,又打了个电话。   等了两分钟,保安室电话响起,保安大叔接了电话,给他们放行。   这个时间点,云和是第一次出来。   校外跟印象里的热闹不一样,整条小吃街和街道都非常安静,只有一两只流浪猫缓步走过。   校门前的马路上车辆也少, 多一点还是往来的公交车。   不知是不是夏末初秋,树叶也跟着飘落下来。   云和站在路口, 扭头看向旁边的少年,问:“要怎么回去, 你有人来接么?”   裴边屹看向远处开来的公交车, 说:“坐公交车吧。”   云和点头,带着他到公交站牌旁等着。   风从右边吹过来, 刮着她的裙摆,纤细的小腿露在冷风中。   裴边屹转到右边, 挡了一些风, 想要脱外套, “你冷不冷?”   “还行。”云和拢了拢外套,见他拉拉链,皱眉道:“不要脱,再病了我还得缺课去照顾你。”   裴边屹停住了手,脸色有些沉,笔直地看着她。   云和败下阵来,转头抬了抬下巴,“车来了。”   公交车过来,两人上车。   这个点公交车也不挤,后排还空着些位置。   云和投了两块钱,往后走去。   裴边屹跟上,她往哪坐,他就坐在旁边。   偌大的公交车就他们两人,车子一摇一摇开往槐花巷。   云和没说话,裴边屹一直看着她的侧脸,她也没转回来看他一眼。   他垂眸,见她的手放在腿上,指尖搭着青黑色的百褶裙,越发粉嫩白皙。   他把手放下去搭在座椅上,一点点滑过去,去勾她的小指。   刺麻麻的触感使得她小指一缩,云和垂眸去看。   少年的指尖骨感修长,食指试探地再次往前。   云和一把收起手,他终于顿住,漆黑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她,“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   “我有感受到。”他去握她的手,没让她挣脱,“你生气的时候会不理人。”   云和扭回头看他,视线触及他精致的容颜,责怪的话顿时说不出来。   对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谁忍心真的去说他。   她收回视线,一眼又见到他手背上的白色棉贴,抿唇说:“下次不准这么鲁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裴边屹弯唇,“当时没看到你,以为你又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没说话。   她当然是没骗过‘小宝’了,骗的只是她觉得无聊时逗一逗的小流浪儿。   过了一个站,云和转回头,“你有耳机吗?”   裴边屹原本直直地看着她的侧脸,偶然对上她转回来的眼睛,有些红红的眼尾连接着眼尾痣,睫毛轻眨,他一瞬失了语。   “没有吗?”云和有些遗憾。   “有的。”回过神,他把书包扒过来,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耳机。   他的耳机不是那种头戴式的,是入耳式的,黑色小巧的一对。   那天晚上云和就看见过了。   裴边屹把耳机递给她。   云和接住,没拿自己的手机,“我能听听你的歌吗?”   云和手机里是没有歌的。手机内存小,内存卡她也没钱买太贵的,歌只有一首铃声的,再没有其他歌了。   裴边屹摸出手机,是一台白色的苹果手机。   这个时候,苹果手机刚刚上市。   云和没见过这么大屏幕的手机,还没有按键的键盘的,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裴边屹以为她喜欢,把手机插上耳机线,递给她,“你拿去用。”   “不用。”云和摇头,然而裴边屹已经把手机放下给她了。   云和拿着手机,看了他一眼。   裴边屹懒洋洋斜靠着公交车的椅背,一只手手肘从她那里收回来的时候就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   见她看过来,狭长的眼尾挑了下,像是勾人的妖精。   云和一瞬收回视线低头,按了一下中间的home键,屏幕亮起。   她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次抬眸,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裴边屹靠近,肩膀抵着她瘦弱的肩膀,手伸过去握着她的食指往上一滑,到了桌面。   耳边是少年轻浅的呼吸,热气一缕缕滑过她耳畔,清爽的香味包围住她。   手上是他的温度,白皙修长的手握着她的,指节骨感削瘦,透着青色的筋脉。   云和看着自己关节粗糙,肤色比他暗的手,不自在地往后缩。   她皮肤是白,但要看跟什么样的人比,就六班的同学来说,云和的皮肤确实是白了……   但没想到还有男生比她白,甚至比她更细腻。   女孩子比不过男孩子精致,确实让她心里自卑了一下。   明明小时候,他也没那么精致啊,跟着她爬树下河玩泥巴,抓蚯蚓摸鱼……   云和刚缩回去一些就被抓住。   少年低低的嗓音,带着些疑惑在耳边低声:“嗯?怎么了?”   公交车成了一座密封的围墙,而墙的名字就是他。   侵略性太强,她不管往哪都能看得见、闻得见,听得见他。   密密麻麻的图标看得云和眼花,这和直板机的页面不一样,她连多媒体都找不到。   云和心脏的跳动随着呼吸困难起来,把手抽回来,稍稍往窗户挪了一些,“我,我不听了。”   裴边屹垂眸看她,目光下,女孩子的耳尖一点点红了起来。   视线笔直地盯着看,那红嫩嫩的耳垂,想都知道肯定特别烫。   心脏被狠狠挠了一爪。   手机掉在两人的腿缝中。   裴边屹手指勾住耳机线,黑色的耳机线缠在他的指尖,手机被拉了上来。   云和目光不自然地飘了下去。   一白一黑,对比很明显,耳机线还将他的手指勒出一条红痕。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修长骨感的五指张开,耳机线也跟着拉开,他疑惑:“怎么了?”   云和抬起头,拉了一下外套的拉链,含糊道:“没怎么。”   他看她一眼,点开手机上的音乐播放器,将耳机塞到她耳朵里。   云和条件反射按住耳机,眼皮抬起,与他垂下来的目光对上。   裴边屹浅浅弯唇,越发靠近。   他身上的香味包围住她,云和有种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男孩子身上,是这么香的么?   下一瞬,左耳上也塞上了一只耳机。   机械流畅的英文阅读声涌入听觉,云和愣愣地听了会儿,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她想,不愧是学霸,平时的音乐居然是这样的英语阅读。   正要拿下,裴边屹已经打开了搜歌软件,把手机屏幕抬起,“你想听什么,可以搜。”   云和有些惊讶,“这个不用电脑就可以下载了吗?”   平玲要听歌还专门去网吧下载呢。   早些时候她也见过林许专门出三块钱,去电脑店里下林俊杰的歌。   裴边屹拉过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屏幕上出现一个键盘,每点一下都会拼出来字。   “这是智能机,可以直接下歌的,你想听什么输进去就行了。”   云和看了一会儿,食指点在键盘上,输入张韶涵,立马就跳出来她的所有歌。   她点了最新发出的《淋雨一直走》。   耳机里,好听的旋律立马响了起来。   比之前想听歌,还得去网吧下,方便得太多了。   云和听着歌,抬眸看一眼旁边的少年,眼眸亮晶晶的。   裴边屹一直看着她,见她开心,拿过她右耳的耳机,“我听听。”   云和靠过去一些,悄声说:“我好喜欢张韶涵的,好听吗?”   “这不是脾气   是所谓志气与勇气   你能推我下悬崖   我能学会飞行   从不听   谁的命令……”   裴边屹扬起嘴角,“喜欢就都下载下来。”   云和:“可以吗?”   裴边屹:“可以的。”   少女难隐笑容,听完一首,又听下一首。   裴边屹也不打扰她,靠着椅背,敞开腿,懒洋洋坐着。   后来公交车上又上来了些人,路过职高时更是涌上了一群职高的学生。   云和没注意到,她沉浸在张韶涵的歌声里。   裴边屹坐在一旁,目光随意地看着车厢里的人群。   车厢中央,你推我挤,拥簇着一个女生。   女生染着酒红色的头发,在同伴的怂恿下,鼓起勇气上前:“同学你好,我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裴边屹摊开手,“不好意思,我没手机。”   女生不信,杵着不走。   云和懵懵地抬头,见到这边的情况,正要拿下耳机问怎么了,手被旁边的少年按住。   裴边屹眼皮撩起,冷冰冰的目光看向她,淡淡的嗓音透着冷厉:“我说我不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你听不懂人话吗?”   女生脸上一下透红,快红成和她头发一个颜色了。   最终在云和清澈疑惑的目光下,跺跺脚逃回车厢人群里。   云和听着歌,奇怪问:“她怎么了?”   裴边屹笑笑,“她想让我让座。”   云和瞬间皱眉,都是年轻人,哪有这么理直气壮让人让座的,而且他还病着。   云和:“不理她。”   裴边屹低声笑:“嗯,我没理呢。”   到了接近滨江北苑那一站,云和带着裴边屹下车了。   两人顺着淮中路走着,裴边屹看了眼时间,问:“你饿了没?”   云和摇头,说:“不饿。”   裴边屹:“我们要不要去吃饭?”   云和看了眼周围,前方有家饭店,除了家常菜,还有粥和面条米粉之类的。   “我们去那儿?”   裴边屹无所谓,反正不管她去哪他都会跟着去的。   然而进了店里,云和却没点菜,只去窗口跟老板要了一份瘦肉粥。   裴边屹仰头看着窗口上的菜单,疑惑:“怎么只点一份?”   云和带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说:“这个时候回家我妈应该还没起来呢,我回家做饭就行了。”   她说着扬唇一笑,“你忘了我会做饭的。小时候吃了多少次试菜了,那时候你也是真胆大,我做什么都敢吃……”   裴边屹动了动唇,脸侧向一边。   云和也就没说话了,手里捧着他白色的手机,张韶涵的歌一首接着一首。   不过几分钟,瘦肉粥就弄好了。   老板打包好提着出来,“一共五块小姑娘。”   云和拿了十块钱出来递给老板,等老板找了五块钱后提起装着粥的纸碗。   “走了。”   裴边屹站起来,随着她往外走去,出饭店门时往云和外套兜里塞了几张百元。   云和转头,少年抄着裤兜走在她旁边。   她无知无觉,走了几步,小声问:“下午你不是说要给我补习么?是真的么?”   裴边屹垂眸,状似随意说:“明天就开始吧。”   云和眼睛一亮,停住脚步看向少年。   “小宝弟弟。”她忽然就很想这样叫他,也这样叫了。   等少年目光移过来,她没忍住抓住他的手握了握,“你真好。”   裴边屹停住脚步,反手要去握她的手,不想女生一下收了回去,提着粥脚步轻快。   他看着她明显开心的背影,在她转头回来看他时又跟上。   云和想了想,这两天周末,确实没事。   按以前,周末她都是去街上发传单的,虽然一天才三十块钱,但两天加起来,够她在学校食堂吃一个星期了。   “好,那我明天来你家。”她再三确认,“不会碰见陆阿姨吧?”   裴边屹怔了一下,说:“不会。”   陆阿姨?陆远临妈妈,确实姓陆。   云和垂着的眼睫抬起,眉眼弯了一下,“明天我给你做你小时候喜欢喝的西瓜冰。”   裴边屹抄在裤兜里的手指轻动,喉结滚动一下,“我要超大杯的。”   云和软软回:“好哦~”   他看着她的目光幽深了一瞬,随即狼狈转开。   发出那么软的声音干什么?   她难道不知道,少年人,最容易冲动么?   滨江北苑很快就到了。   云和看见那辉煌的建筑,停下脚步,把粥递给他,温声说:“你刚打完吊针,胃口肯定不好,但不吃东西也不行,不然一会儿吃药你就会吐了,粥是专门给你买的,记得吃。”   “还有哦,这家粥小时候开在槐花巷巷子里的,你也可喜欢喝了。”   裴边屹伸手接下。   云和把兜里的药也拿出来,“一天三次,饭后吃别忘记了。今天晚上回去把粥喝了,然后就吃药睡觉。”   说着把耳朵上的耳机拿下来,跟手机一起也还给他。   裴边屹把药接过去,“手机你拿去用,里面还有一些英语听力练习。”   云和心动了一下,“我拿来了那你呢?”   裴边屹难得一笑,忽然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家里多的是碟片和录音带。”   “……”   “还有,明天记得早点来我家,我会一直等着你。”   -   云和顶着风往槐花巷走,耳垂有些红。   小时候一直都是她揉小宝弟弟的小脑袋,没想到大了之后,他居然敢来揉她……   但是……没法忽略,他摸她头顶时,那一瞬间涌上心脏的悸动,是那么的强烈。   她拍拍自己的脸,冷静冷静。   是小宝弟弟,那个小时候跟在身后,脏兮兮的小宝弟弟。   她怀里揣着裴边屹的手机和耳机线。   云和当然没打算要,她就是想听听他说的英语听力练习是什么样的,她也想练一练。   拐进槐花巷的时候,路口的胡同处站了几个人,穿得流里流气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半的刘海遮着眼睛。   要云和来说,这种造型就是辣眼睛得很。   这种人在槐花巷随时能看见,然而云和却还是顿了下,随即垂下头往里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些人里,除了那几个混混外,还有三个女生,其中两个穿着淮中的校服。   云和认识那个夹着烟在抽,棕色的头发高高扎在侧边,染着粉红唇蜜的女生。   淮中大名鼎鼎的校花——高三九班卢灿灿。   这还不止,更出名的是她在高二下学期,裴边屹刚转来不到一周就展开大肆追求的举动,更是轰动一时。   在当时那是闹得沸沸扬扬,云和这个不怎么关注八卦的,都被林许实时播报了一周。   什么今天校花又给学霸送牛奶了,明天校花又给学霸送限量版的球鞋了,后天校花又把学霸堵在一班门口了……   无一例外的是,八卦中的男主角不发一言全部拒绝。   拒绝不了的就全部扔垃圾桶。   就这样过了一周,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二周的第一天早晨,快上课时,林许和张旋雨拖着云和,随着一班到九班,密密麻麻往走廊走的学生们涌到一班外。   那里放了许许多多鲜花,女生穿着白色的仙女裙,棕色的头发扎成鱼骨辫,化了妆,嘴唇上是亮晶晶的唇蜜,手捧着火红的玫瑰。   她们那一群人,根本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   张扬又霸道,尤其还没上课,更是无法无天,在学校校服都不穿。   所有同学围在走廊上,云和与林许也藏在其中。   议论声充斥着整个走廊,嗡嗡嗡的像是小蜜蜂。   然而议论中心的女生根本无所畏惧,笑得张扬,甚至找她的小跟班拿了小镜子看自己的妆容。   几分钟过去,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走上楼梯。   高挺削瘦的身形,漆黑的短发,白皙精致的面容,看人时冷冷清清的眼眸,都让他具备第一时间抓住所有人视线的魅力。   少年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似乎是怕打扰到了他一般。   一声欢呼打破静谧。   “裴边屹!”   少年不理,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避开教室外的花篮,迈步进教室。   女生一看,立马大步上前,捧着花站在一班教室门口挡住他,直视着少年的面容,声音柔了下来:“裴边屹,我很喜欢你。当然要是你也喜欢我就更好了,不过不喜欢也没事,我卢灿灿,今天要追你了!”   少年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淡淡抛下两个字:“幼稚。”   随即拿手挡开她,往里走进去,边走边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刚刚的那手。   周围吸气声一声接着一声。   “哇去!直接拒绝啊!够男人!”   “爱了爱了。”   “这是嫌她脏,还擦手呢,简直是赤,裸裸地鄙视啊!”   林许趴在云和肩头,啧啧称赞:“不愧是大学霸,不愧是他!我他妈直接爱了好嘛!”   “干嘛呢!干嘛呢!”严厉的声音传来。   几个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从远处小跑过来。   围观的人群轰地散开,蚂蚁似的蹿回了各自的班级。   而如今站在巷子口,跟几个混混站在一起,染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涂着淡蓝色的眼影,随意地看着路口的女生,就是当时事件的女主角。   女生见到云和身影时,冷笑一声,一把折断烟,丢在路上。   旁边的混混一看,立马顺着她视线看去,嘿嘿笑了起来。   兵分几路,一前一后挡住云和的路。   云和强行让自己冷静,垂着头从另一边走。   “哎~哪里走?”一个金色头发的混混调笑着挡住她。   云和站住,看向主事人——卢灿灿。   卢灿灿插着裤兜过来,她是淮中高三第一个女生穿校裤的。   原本的藏青色制服式的校裤被改成小脚的,塞进她黑色的小皮靴里,白色衬衫外套了件马甲。   一步一踢地走过来,伸手掐住云和下巴,抬着左右看了眼,“不错啊这脸,看着清清秀秀的,这眼尾还长了颗狐狸精的痣。就是这颗痣魅惑住了裴同学的是不是?”   云和脸一扭,往后一步。   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摸向外套口袋,一只粗糙的手打了她手背一巴掌。   “啪——”脆响!   卢灿灿看向那里,嘲笑着昂了昂下巴,“我也不干什么,就是告诉你,裴同学可不是你这种下三滥能攀得上的。等我把你这痣抠了,看你拿什么魅惑!”   云和瞧见她手心里有东西,急忙往一旁避开,然而身后的大链子混混一把擒住她的胳膊,让她没法避开。   卢灿灿往前走了两步,掐住云和的脸,手里的戒指钢圈被她掰直,朝着被掐住的脸就要下去,侧边突然横来一脚踹在她腰上。   “我!操!”卢灿灿整个人吃痛得弓下身体蹲在云和脚下。   “操!他妈——”话没骂完被人再次补了一脚,直接趴在地上。   她痛得泪眼婆娑,恨恨咬牙抬眼,却一瞬愣住。   眼前护着那个女生的可不正是裴边屹。   事情发生得很快,不过是几秒,等等混混们反应过来,卢灿灿已经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了,他们气得直接就冲着裴边屹冲了上去。   “操!你妈!打我们灿姐!”   “上啊!”   裴边屹一把推开云和,抬脚就踹第一个冲上来的。   那人被踹倒,身后又冲上来一个。   云和被他推开的力直冲到墙角边,立马扭身,看见这一幕,心脏紧缩,还没等喊,裴边屹已经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在路面上,反手一折,“咔嚓”一声,混混紧跟着大嚎。   周围的混混立马围上。   场面一度混乱到看不清,云和紧紧贴着身后的墙,面色发白。   小时候小宝弟弟就是这样被围攻的,一个人对打十几个人。   被打得鼻青眼肿,浑身脏兮兮的。   她揪着心,怕又看见一个鼻青眼肿的裴边屹。   立马摸出手机,是白色的苹果机,打开直接报警。   而战场中央的少年却像很平常一样。   有混混冲了过来,他还不急,扯下书包,蹲下放在地上。   “操!你妈!”金毛混混气昏了眼,握着拳头冲过来。   裴边屹快速抬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顺着金毛冲过来的力往前扯去,站起身的同时手肘重重往回一拐,金毛捂着肋骨扑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一开始擒住云和胳膊的那个被他盯上。等他冲过来一拳,少年侧身避开,手却快速的扯住混混脖颈上的大链子,一转一拧往下扯下去,同时膝盖往上一顶,链子混混当即抱着肚子滚到旁边嚎吐。   刚打过吊水的手背上涌出鲜血,云和看着红了眼眶。   “操!这个小婊,子报警!”   旁边本来拿着相机要录云和被打的视频的女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冲昏了,等她清醒要去帮忙,就看见云和在打电话,立马喊了一声。   混混见到她报警了,几个人停住打斗,在犹豫要不要逃跑。   云和紧紧捂住手机,面色发白,贴着墙的小腿有些发抖。   整个胡同口像是静止了一样——敌不动我不动。   裴边屹突然走了一步。   周围的混混立马警惕,一个对着一个使眼色,看样子是要群殴。   就这一当头,警车停在了巷子口。   -   派出所里。   男生们被关在一处,裴边屹单独在一处。   云和、卢灿灿还有那个女生坐在另一边。   很安静,整个派出所里白灯高照,没人说话。   只有裴边屹垂眸写字的哗哗声。   审讯早已经完了,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已经知晓。   派出所的警察们一脸无语的收起笔录。   卢灿灿还捂着腰侧,那里被少年踹了一脚,后还补上了一脚,疼得她直不起腰。   就这一脚,踹碎了她的少女心,流下来的泪水把妆都哭花了。   这时候的眼线液还不防水,眼影同样如此。   不过几分钟,一只花里胡哨的‘熊猫’就出现了。   然而更让她后悔的是,刚刚警察问起云和跟少年的关系时,人家说什么?   人家说他们是邻居姐弟,小时候一块玩的。   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昏了头脑去霸凌人家姐姐。   以后更是不可能让少年多看她一眼了。   越想越难过,“哇”一声又哭了起来。   没人安慰她,霸凌本来就是不对的,尤其还联合了社会上的混混,更是涉及到了敲诈、勒索、恐吓。   不仅通知了学校,更是通知到每一位家长。   而现在,他们就是在等家长来。   裴边屹写完最后一段话,签上大名。   旁边的警察收起抱走。   他走了出来,在云和旁边坐下,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手背上的血痕干涸,沾了整个手背。   云和不好意思跟警察要酒精,就拿了纸巾,倒上一点喝的水,洇湿后,拉着他的手一点点擦干净。   少年安安静静坐着,脸颊上蹭出一片血痕。   漆黑的短发垂在脑门上,静静看着她的眼眸,多出了几分破碎感。   云和内心的怜爱心一瞬间就泛滥不已,摸了摸他脑袋上的头发,“小宝弟弟是最棒的。”   他倏地抬眸看她,黝黑的瞳孔里亮起一灿烟火,“你不怪我么?”   “怪你什么呀?”   “把人打太狠……”   里面那些混混,到了派出所能直起身体的不多,各个弓着腰,眼泪巴巴,直呼他们才是被打的。   被警察一声训斥吼了回去。   而且,他还打了女生……   他瞥一眼还在哇哇大哭的‘熊猫’,瞅见她的脸,瞬间皱着眉头嫌弃地收回视线。   目光放在白白净净,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生脸上,他松了眉头。   云和顺着他视线看了眼捂着腰在哭的女生,抿了抿唇,“算了,是她有错在先,但下次不许打女生了。”   当时情况太紧急,慢一秒她的脸就要花了,要不是他飞速跑过来的那一脚,后果不可想。   裴边屹点头。   云和突然想起,“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像是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我想起来……没送你回家,所以就跟过来了。”   小时候,他确实是一直都强调,男孩子要送女孩子回家。   所以,每次都要把她送回筒子楼,然后金毛送他回陆家院子,最后大金毛自己回来的。   没想到,小时候她保护的男孩子,长大了也会来保护她。   云和弯唇,摇了摇他的手,“还好你跟过来了。”   云和想起这个暑假,在槐花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就是跟槐花巷那帮混混坐在一起聊天来着。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那种两面派,在学校、在老师面前是学习好,听话懂事的好学生。而在校外则是跟小混混们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抽烟喝酒那种人。   但相处这么几天下来,云和发现她错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校内校外,他一直是一个样子。   会跟王小帅那些混混玩一起,他们就只是纯粹的朋友。   说来王小帅这个人,云和还是认识的,初中的时候还是槐花巷里的孩子王,读的还是淮中初中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去了技校。   再后来,就混成了槐花巷甚至淮中路上的小混混了。   -   一个接着一个的家长来了派出所。   那些染得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们,有几个还是职高技校里未成年的学生。   一个个家长一边跟警察保证一定会严厉教导自己家的孩子,一边扯着小混混的耳朵出了派出所。   裴边屹的妈妈没有来接他,只是打了个电话来。   派出所里的办公室里出来一位没带着警帽的叔叔,拉着裴边屹去处理了一下手上和脸上的伤口,随后还说要送他回去。   只是云和这边的家长还没来,她没法走人。   他便温和地拒绝了,说一会儿会跟邻居家的姐姐一起回去的。   那位警察叔叔看了眼云和,笑着点头,说要走的时候跟他说一声,他派人送他们回去。   裴边屹见他不管怎么样,都是要送他们回去的态度,想到母亲那边,最终点头。   跟云和一样还没来家长的,还有哭花了脸的卢灿灿。   她站在窗口,脚踩着瓷砖,“你跟他说,今天他不来接我,我就在派出所过一夜,看丢的是他的老脸还是我的脸。”   云和握着手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手机没有响起来过。   从警察给母亲打了电话到如今过去半个小时,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   裴边屹坐在她旁边,“要不要听歌?”   云和摇头。冷白的灯光照得她脸上的肤色接近透明,高马尾垂在脑后,有些散乱的额边发垂了几缕下来,挡在眼前。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突然挑起发丝,轻轻地别在她耳后。   云和抬眼,内双的眼尾拉开,眼眶有些微红。   裴边屹手指从她耳后收回来,拇指揉了揉她的眼尾痣,放低声音:“别怕,阿姨要是不来,我们也回得去的。”   云和垂眸,避开他的手,抿了抿唇。   裴边屹刚扬起的嘴角僵了一瞬,而后缓慢放下手。   一声惊叫打破寂静——“助理助理,我爹是助理吗?啊?好啊!可以啊,干脆我认他做爹得了!”   两人转眼看向窗户边歇斯底里的女生。   她一边怒吼,一边抬手擦眼泪。   “砰——”一声,手机摔在地上,一块电池板弹到云和脚下。   警察从办公室里出来,看了一眼又回去了。   云和抬眸,看向女生。   “看什么看!”   她抬手狠狠擦了眼睛,转回来,昂着头,“你不也——”话在座椅上少年冷眼看着的冰冷目光中消声。   卢灿灿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整把休息椅跟着晃动了一下。   大厅安静下来,夜晚一点点降临。   三人安静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几分钟后,派出所外响起一阵车声。   紧接着,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   卢灿灿早已高高地抬起了头颅。   果然,不过几秒,一声低沉的男中音温和地响起:“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不是不管我吗?还来干什么?让我被人打死好了!”   “我是你爹,我不管你你还活着吗?说得什么话这是。”   “哼!我爹马上就是别人了,反正你也不乐意来接我!”   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样的相处氛围云和没见过,她没忍住抬头看过去。   站在卢灿灿面前的是一身精英贵气的中年男人,双手抄着裤兜,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闹脾气。   颀长的身形,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西装外套没扣起来,里面是白衬衫,系着深蓝色的领带。   头发往后梳着,面容英俊,袖口的手腕上戴着腕表。   男人明显感觉到旁边小姑娘打量的视线。轻轻瞥了一下,见到乖巧的小女孩。他收回视线,瞥见到少年的面容,视线一顿,随即轻挑眉梢。   刚一收回视线,就见刚刚还偷瞄的小姑娘一下站了起来。   卢承运目光顺着小姑娘的视线转向门口。   那里走进来一个穿着淡绿西装套装的女人。   头发是波浪卷的,在脑后用同色系的丝巾扎起来。耳上戴着碧绿的珠宝耳环,面容带着妆,唇涂上烈焰的口红,踩着细跟大步进来。   像是八零年代从港台走出来的女明星一样。   两人视线对上一下,女人走到小姑娘那里,面目冷淡,“长本事了啊,都进派出所了。”   云和捏着手指,垂头认错,“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李彩丽冷冰冰的反问。   云和抿唇,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阿姨——”   “你又是谁?”   云和抬头,“妈,这是小宝弟弟。”   “你哪有……陆家那外孙?”   裴边屹扬起笑容,笑得温和乖巧。   李彩丽到嗓子眼的话吞了回去,扯了扯红唇,“好些年没见你了,有时间跟小雨来家里玩。”   裴边屹:“好的阿姨。”   李彩丽转身,看了眼还在跟家长扯皮的卢灿灿,视线滑过男人,眼眸一闪收回来。   她平淡地问:“怎么就进派出所了?”   云和抿唇,手捏紧裙摆,在母亲冷冷的视线下,说:“卢灿灿同学带着校外的混混来欺负我,还好小宝弟弟跟着一起,后来我报警,我们就进来了。”   卢承运本来老神在在地等着女儿闹完脾气,哄哄就走了,哪想到原来自己女儿居然还霸凌同学。   来的时候时间紧,助理也没说清楚是什么原因进来的,他一听女儿闹脾气闹到派出所了,这才推了晚上的应酬过来接人。   听人家小姑娘说完,他站直身体,眉间轻敛。   看了眼垂着头很怕母亲一样的小姑娘和自己那鼻孔朝天的女儿。   几秒后,转身几步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卢灿灿还在气呼呼的,旁边的助理小心翼翼地递上个新的智能手机。   李彩丽也没急着带云和走,低头看她,“有没有伤到?”   云和惊讶地抬头看母亲,须臾,扬起小小的笑容,轻轻摇头,“没有伤到,不过小宝……”   李彩丽的视线已经转到了卢灿灿那边。   云和未完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嘴唇动了动,鼻尖有些酸涩。   垂着的手突然被身后的人轻轻勾了一下,云和来不及难受得更深,侧头看旁边。   少年垂着眼皮,视线放在两人中间,白皙精致的脸颊上,伤口红痕越发明显。   云和心疼了一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边。   白皙修长的手垂在她的手旁。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小拇指勾起,一点点,一点点地去勾裙摆边女孩子的手心。   像小时候的金毛,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就像现在这样,暖呼呼塞了过来。   无声地安慰着她,别难过,还有他呢。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不起,昨天忘记设置存稿箱,今天不搞了,写着写着又忘记时间了(再跪~)   本章发小红包,请大家捧个场子(蟹蟹~   感谢稷禾屿东城的 10瓶;52117930 1瓶营养液,么么哒^3^ 第16章 台阶   回家的路, 依旧是云和跟裴边屹两人。   不是派出所送的,而是裴家的司机来接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 黑色轿车就停在门口。   李彩丽见到车子的标志,眼神一闪,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裴边屹,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现在得赶着去上班, 小宝,阿姨想请你帮个忙,把小雨姐姐送回槐花巷一下好吗?”   她的声音难得温柔。   派出所台阶上跟着下来三人。   为首的女生还是气呼呼的炸毛样子,后跟着的男人领带扯开一些,松松的系着,单手抄着裤兜,眉头紧皱。   助理小心翼翼跟在最后。   卢承运下了台阶就看见浅绿色西装的女人握着她女儿的肩膀,温柔叮嘱:“回去了别忘记做作业。你说的二手自行车, 妈觉得不好,没跟你说是因为最近都在看新的自行车。”   被握着肩膀的女孩乖巧地点头, 回道:“妈,不用新的, 二手就行, 新的太贵了。”   女人弯唇笑,说:“贵就贵了, 妈辛苦点就能买了。”   见到他们出来,女人神色倏地变冷, 对着男孩子交代了一句, 扬手打车走了。   卢承运看着乖巧的女孩子, 再看向自己那昂着鼻孔朝天,非得要最新款的白色苹果手机才哄得好,学习成绩差得一塌涂地,四处惹事的女儿。   继而看向大晚上还要出去上班,打了的远去的女人,神色若有所思。   是不是每一个孩子的人生,都少不了母亲这个角色的呵护?   卢承运年轻的时候年少不懂事,好奇心重,人也花心,四处留情,活得不要太自在。   然而,到二十一二岁的时候,突然有个女人抱着小小的女孩来到他面前,说是他的种,她自己得癌症了活不久了,所以把女儿交代给他。   他担心是女人来讹他的,做了亲子鉴定,确实是自己的孩子。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孩子的母亲就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兵荒马乱地接手了养育孩子的重任。   以至于养成了这幅德行。   ……   夜色清冷,弯月如弓。   裴边屹拉开黑色轿车后座的车门,云和犟不过他,最终低头上去,他随后跟上。   关上车门,车子缓缓驶了出去。   车窗外,卢灿灿盯着车,满眼的不甘。   裴边屹缓缓垂眼,压下眼底的狠厉。   车子行驶在路上,车窗外是淮城的夜色。   霓虹灯光点亮了城市街头,淮江上小舟横行。   云和坐在车里,浑身不自在,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坐过最贵的车了。   这车还是那次陆阿姨来接裴边屹的时候看见的那辆。   林许后来还跟她科普过,这车少说也得上百万,因为坐这种车的都是非富即贵,当大官的。   脚下踩着的是毛茸茸的地毯,屁股底下也是雪白的羊绒坐垫。云和只敢挨着点边,因为刚刚她被推出去的时候,贴着的那堵墙也是灰扑扑的不干净。   她怕自己身上的脏污,染脏了雪白的坐垫,怕脚下的鞋底踩脏了毛茸茸的地毯,这也就是她现在浑身不自在的原因。   少女的自卑,在不知不觉中渐生。   旁边的少年就没有这一方面的顾虑,仰靠着后面,长腿随意放着,跟她挨着的那条腿还越界到她这边。   手也是随意搭着,目光看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女孩,低声问:“怎么了?”   云和摇了摇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她的为难。   要真说怎么了,她想现在就下车。   正胡思乱想着,轿车避让一辆自行车,打了个急转弯。   云和不由自主地随着惯性往一边冲出去,脑袋即将砸上车门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拉住她。   车子又转回正常车道,云和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进了身旁少年的怀里,整个人倒了进去。   少年稳当当坐着,似乎是也没想到她会整个人扑进自己怀里,愣了一下,唇角弯起一丝笑容,手搭在她肩膀上没撤开。   司机有些歉意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少爷。   却见他们叠在一处,女孩子明显是因为刚刚的急转弯冲过去的,但是他们家的少年的手却像是在怀抱着人家小姑娘一样。   他急忙收回视线,稳稳开着车。   云和被一转一回的颠簸摔懵了几秒,随即回过神来,自己此时正压在裴边屹身上。   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再一次包围住了她,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他刚刚拉她的手臂垂在她身后。   她像是冲进了一团温暖湿润的棉花里。   他没说话,但云和想起刚刚他稳当当坐着,而自己却像是疯子一样东倒西歪的。   尴尬蔓延到脸上,她忙抬手撑在他的身体上,却惊觉掌下少年的身体温热结实,有着硬硬的肌肉。   绯红爬上脖颈耳尖,云和垂着脑袋缩到一边,嗡声:“对不起。”   裴边屹手随着她的离开垂下来搭在坐垫上,食指扒拉着她的裙摆,无辜而温和:“道什么歉呢,本来就是刘叔开车不稳。”   “对不起少爷。”刘叔急忙跟着道歉。   “没事。”裴边屹笑着眨了下眼。   云和没出声,下巴垂到了外套领口里,整只耳朵通红。   好在很快,他们就回了槐花巷。   车子没开进去,这个点的槐花巷也很热闹,巷子路两边都是各种摆摊的。   云和下了车,眼睛瞟一眼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随即小小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洁白的,她没弄脏。   她关上车门,正要转到路边,裴边屹也下车了,走过来。   云和奇怪,“怎么了?”   裴边屹拿起刚刚让刘叔来接他时,在药店买来的速愈贴和药膏。   两样药装在袋子里,递给她,瞳孔漆黑认真:“昨晚对不起,我没控制住自己。”   他指了指脖间,“你拿回去擦了药膏后贴上速愈贴,明后天就好了。”   云和摸了摸外套领口,伸手接过,他却又不放了。   “怎么了?”   裴边屹没说话,靠近她,微微垂下头看她,眼里映着夜灯星火。   片刻,温声说:“我今晚跟你回去吧。”   云和懵住,愣愣地要放开袋子。   他却又拉过她的食指勾上,随即捏了捏她的指节。   心脏扑通扑通的,云和后退两步,眼睛转向路边的老树,“不,不要。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家。”   裴边屹直起脖颈,眼睫垂下,薄唇微微一抿。   路边小摊的灯光照着他,削瘦的身形,像是有些落寞。   这个样子的他,云和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小男孩。   “我做你的小宝弟弟好不好?”   “不要,我有小宝弟弟了。”   时隔那么久的事,回忆起来都有些模糊,但在这一刻,云和却一瞬间记起了那一幕,如同清晰却有些泛黄的老照片。   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心底发软,她往他那边挪了两步,柔声说:“你回家好不好,我明天过去你家找你。”   裴边屹抬眸,定定地注视着她,“那你今晚不会怕吗?”   云和轻笑:“我都习惯了,这两年我妈一直都是晚上出去上夜班,周围都是邻居,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了。”   裴边屹:“但我会怕。”   云和一怔,“怕什么?”   他那么会打架,还怕什么呢?   裴边屹没说话,漆黑寂寥的眼眸看着她,有点泄气。   台阶都找好给她了,她妈妈晚上也不回来住,他去她家怎么了?   小时候那个小宝可是没少去。   他每次都躲在筒子楼后巷,眼巴巴看着她拉着那小屁孩去她家。   可他一次都没去过。   云和无奈,想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脑袋,却发现他现在好高了,拍不到了,只能拍拍他的胳膊,说:“好了,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裴边屹直直站着,不动。   云和挥了挥手,转身往槐花巷里走去。   裴边屹抬眸,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中间她一次都没回头往后看过。   只是到了四号筒子楼前,才扭头往这边看了眼,随后远远地挥了挥手,便进了楼道里。   筒子楼的铁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槐花巷里热闹非凡,却一丝也不属于他。   刘叔站在车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少年,犹豫着喊:“少爷……”   裴边屹回头,走向车,说:“去槐花老饭店。”   刘叔把车门关上,坐回驾驶位,不解问:“少爷还没吃饭吗?我给酒店打个电话让他们送过来,你别折腾了。”   裴边屹摇头,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方,闻着领口淡淡的香味,回:“槐花老饭店的菜,我小时候吃过,想吃了。”   听他提起小时候,刘叔神情一顿,心疼起来,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开向槐花老饭店。   刘叔是跟着裴边屹妈妈从燕城调过来的。   少年的妈妈忙着工作,没法周全地照顾少年的生活,于是把刘叔留给他,既是司机也是生活管家。   本来还打算配个阿姨的,裴边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就没招聘。   刘叔年轻时就在裴家工作了,自然也知道小时候那两口子各自玩各自的,闹离婚时谁也不想要这孩子,导致孩子被拐子拐走,一失踪就是好几年。   而失踪的那些年里,吃尽了多少的苦头,每一桩说出来都让他们心脏发疼。   槐花老饭店外,黑色轿车停了下来,裴边屹下车走进店里。   这个时候的店里已经没多少人了,老板坐在一边的桌子上打着计算器。   裴边屹过去,声音清淡:“老板来份瘦肉粥。”   “好嘞。”老板把计算器放一边,收着东西站起来,看见少年愣了一下,“你不是下午刚来过吗?”   裴边屹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在旁边坐下。   老板挠挠脑袋,心想自己家的粥真有那么好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1 00:49:43~2022-07-21 23:2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渔儿摆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浅然 5瓶;5211793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独处   夜里又下起了雨, 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气温降得更低。   但太阳是出来了, 金灿灿照着大地。   云和出门的时候李彩丽还没睡, 依旧穿着那身浅绿色的西装。只不过西装面料太差,才一晚而已,早已经皱巴巴的了。   她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 翘着二郎腿,银白色的细跟尖头皮鞋, 鞋跟脱开,只剩鞋面挂在脚上。   头上的卷发也有些凌乱了,扎着的丝巾系在手腕上,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云和有些惊讶,没想到母亲还会抽烟。   “妈……”   李彩丽抬起眼皮,烟放到嘴唇上,劣质的口红染红了香烟的滤嘴。   云和抖了一下唇:“妈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李彩丽吐出烟雾,说:“昨天来接小宝那车很贵啊, 他学名叫什么?”   “裴边屹。”   李彩丽寻思了一下,心不在焉道:“好听。”   云和弯唇, 见她心情好像不错,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妈, 新的自行车我真的不要,二手就行。”   李彩丽斜着眼皮看她:“二手也没有。”   云和嘴唇一僵, “那……那……”   “裴边屹住这边吧,放学了跟他一起回来不就行了, 安全还不用花钱, 你不是去打过工么, 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云和鼻尖酸涩,勉强地笑笑。   李彩丽抽完一根烟,端起水杯,边喝边问:“昨天晚上那小姑娘是你同学?”   “是九班的。”   “听着姓卢吧。”   “嗯,叫卢灿灿,怎么了?”   李彩丽摇头,放下水杯,平淡回:“没怎么。你这是要出去?”   云和“嗯”了声,说:“小宝弟弟说给我补课。”   李彩丽看了她一眼,警告道:“学习重要,别给我搞其他的。”   云和抿唇,点头,“我知道的。”   突然想起什么,她把手里捏着的五张红色纸币递给母亲,“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的钱?我还有生活费。”   李彩丽疑惑,接过钱,崭新的五张,“在哪里看见的?”   云和:“昨天穿那件外套,之前我见你穿过一下。”   “那可能是我忘记了。”   李彩丽收着钱站起来,边往里走边脱外套,“对了,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多跟那个卢灿灿同学交好。”   云和一瞬抬头,“可是她——”   “你还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针对你吗?”李彩丽扭头看她,“别跟我说不知道,我没那么蠢的女儿。”   云和动了动唇,李彩丽已经进了屋子,关上门。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给地面上洒上一层金黄。   云和出了筒子楼,阳光洒在脸上,有些灼热。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连衣裙,这还是暑假去粤市打工时,平玲带着她去大商场买的,为了那次试音。   法式方领收腰的纯白仙女裙,袖子是雪纺灯笼袖,裙摆到小腿,脚上一双白色的板鞋。   头发依旧是高马尾。   这个时候,因为电视剧《一起来看流星雨》的影响,大部分女孩子扎头发都是歪着的,刘海也是厚厚的,恨不能遮住眼睛。   不扎马尾的,都是剪成了林许那样的学生头。   云和没弄成那样,她一直都是扎着高马尾,也不留刘海,只有额头上垂下一些碎发。   邻居从后面下来,“哟”了一声,“小雨好看啊,一转眼就是大姑娘咯。”   云和回头,笑了一下,打招呼:“王婶。”   王婶看着她笑:“这是要去约会呐?穿这么好看。”   云和低头看了看自己,回道:“不是,去写作业。”   她怕耽误时间,忙说:“王婶你忙,我走了。”   王婶笑眯眯地:“去吧去吧,好好学。”   云和快步走了。   到了滨江北苑大门口,云和给裴边屹发了个短信,便抱着手站在花坛旁边安静等着。   过了几分钟,上次看见的那辆黑色加长轿车开了出来,停在云和面前。   司机降下车窗,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握着方向盘,朝着她问:“你好小姑娘,是叫云和吗?”   云和点头,“你好,我是云和。”   “好嘞。”司机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说:“裴少爷让我出来接一下你,请上车。”   同时她手机里来了一条小宝的短信:【姐姐,我让北苑的司机出去接你了,你快进来。】   云和看完短信,收起手机上了轿车的后座。   车内有些淡淡的车载香氛,座位上也同昨天晚上一样铺着洁白的坐垫。   云和收着裙子坐下。   司机上车打了个方向盘往北苑内开了进去。   北苑内绿化做得精致优美,车行驶在绿荫大道上,两侧是开满一座座花坛的兰花和细小的淡色花朵。   云和看着窗外,手指捏着裙摆。   从北苑进去裴边屹家的远得云和没想象过,她以为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车子开过温泉休闲区,绕过三十多层的公寓楼往后开去,几栋灰白色的小别墅出现在眼前。   视野更开阔的是淮江,那一排别墅下面是斜斜的绿色草地,像一片小草原一样。   别墅与别墅中间隔着一片片花园。   在一栋灰白色的别墅前停下车,司机说:“这里就是裴少爷家了。”   “谢谢您。”云和下车。   司机笑呵呵地说:“不用客气,北苑集团祝你生活愉快。”   云和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好在黑色轿车很快便开走了。   她转身看着身后的大别墅,目光掠过铁栏栅里的绿色草地和那一丛丛花束。   “云和。”   云和随着声音仰头,少年穿着黑色的帽衫,灰色运动裤,光着脚站在花园上方的玻璃地板上。   此时正撑着玻璃栏杆,俯身看她。   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少年的黑发随意垂在脑门上,星眸垂下,嘴角挂着笑容,梨涡显现。   脚下是嫩绿的绿萝,衬得少年肤色洁白如玉。   云和看呆了一瞬,他好漂亮啊。   “来了。”   温润的嗓音拉回她的神志,云和垂下头,“嗯”了声。   随着这一声,她身前的铁栏栅大门缓缓打开。   “快进来。”少年的声音透着欣喜。   云和进了大门。   裴边屹一直趴在玻璃栏杆上,看着女孩一步一步走过碧绿的草地,路过花丛。   从见到她站在他家大门外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失神中。   不像在学校时,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也不像暑假看见时那样,随意穿上一身,今天的她穿着一袭白色仙女裙。   远远站在大门外,小腿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细碎的额前发被温柔的江风吹起,裙摆也跟着摇曳。   他恍惚觉得,他又看见了小时候的那个小天使。   只是这次,天使是向他而来的。   云和站在冷白空旷的玄关处,有些手足无措。   白色纱帘随着风晃动,灰色沙发坐落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窗外是蔚蓝的露天游泳池,再外面就是碧绿的淮江。   少年从瓷白的楼梯上下来,他依旧是光着脚,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   走近了云和才发现,他只单单穿着一件黑色的帽衫,里面什么都没穿,锁骨纯白骨感,脖颈修长。   来到她旁边见她干站着,手捏着裙摆边一副拘束的模样。   他轻笑了声,说:“不用拘束,家里只有我们两个。”   云和干巴巴笑了一下。   裴边屹看着她的面容,忽而靠近。   云和一顿,睁大眼睛看着他,呼吸都屏住了,然而他却擦着她身体往她身后走去。   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了双一次性的拖鞋转回身,提下她背上的书包,放在旁边。   随即转回身,边走边拆包装袋子,路过她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往沙发走去。   云和懵住了,愣愣地跟着走。   沙发区铺了层灰白羊绒地毯,裴边屹直接光脚就踩了上去,云和却不敢穿着鞋走上去。   她停住,收回手,“裴边屹。”   裴边屹扭头。   云和指了指他手里的一次性白拖鞋,“拖鞋拿给我吧,我去换。”   裴边屹却不听,握着她手腕的手直接使力往前一拉,云和就被扯了过去。   失重感传来,短促地惊呼了声,脚底站不稳,一下把他扑在了沙发上。   云和眼前一黑,鼻尖被清爽的香味包围住,整张脸不知埋进了哪里,不得呼吸。   沙发弹力强,跌下去的两人还被弹了起来一截又落了回去。   云和:“……”   她手赶紧撑着身下少年的身体,腿和身体往后缩。   少年哼了一声,手快速地握住她,低声说:“别往后退。”   云和被拉住,坐在他腿上,而且还是那种有些尴尬的,骑着的姿势,脚底的板鞋踩着沙发边。   她忙收起脚,另一只腿从他膝盖处压着裙子收到侧边。   绯红爬上脖颈,继续上移的趋势。   云和觉得自己最近疯掉了,总是往他身上扑。   她视线偷偷飘了过去。   少年仰躺在沙发上,额前的碎发垂下,狭长的眼眸湿润润地看着她,眼角内勾绯红着,大有一种被欺负过的错觉。   什么跟什么!?   云和急忙收回视线,垫着脚尖刚要下地,少年忽然从沙发上直起身体,止住了她的动作。   云和正不解,他懒洋洋地滑下沙发,坐在地毯上,修长的双腿随意的叠起,白皙的手掌突然握住她的脚裸。   云和一惊,往后缩。   少年仰头,湿润黑亮的眼眸看着她,“我给你换鞋。”   说完垂眸,指尖挑开她板鞋上的鞋带。   云和动了动唇,手指捏了又捏,内心有些焦躁。   慢条斯理地解开她鞋上的蝴蝶结,把她的鞋脱了。   裴边屹拿起一次性的白色拖鞋,握着她脚裸处的白色袜子花边,忽然问:“袜子要不要脱?”   云和不知道要怎么回,来高档人家做客,她还是第一次,处处不自在。   透着无知且愚蠢,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她?   膝盖上突然搭上一抹温热,云和低下头就与少年漆黑的眼眸对上。   他将下巴搭在她膝盖上,整个上半身靠了过来,依在她小腿上。   像只,求欢的小狗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零点的就合并在后天下午八点更新了,省得熬夜~ 第18章 西瓜   云和有些不自在, 弯下腰要去脱另外一只,“我来就好。”   却被温热的手握住, 少年浅浅弯唇, “难得来一次我家里,怎么还要你动手。”   说着手放下去握住她另一只脚的脚裸。   慢条斯理地解开鞋带,脱去板鞋, 勾起一次性拖鞋给她套上。   他垂眸,摸了摸她白色袜子的花边, “袜子就不要脱了,着凉就不好了。”   云和耳尖有些烧,收回脚,踩在地毯上。   刚要去拿换下来的鞋,少年已经提着站起来了,修长的腿一迈,就出了地毯,另一只手压在她肩膀上, 不容拒绝:“坐着。”   云和要站起来的身体一下就卡在了沙发上。   他去玄关放鞋,特意摆在了自己鞋的旁边, 随后才回来,在原地坐下。   云和不习惯他坐得比自己低, 也要跟着缩下去坐在地毯上。   少年脑袋歪了过来, 搭在她膝盖上。   她便动不了,就这样静静坐了几分钟。   到底是不自在, 问:“不是要给我补习么?”   漆黑的脑袋动了动,他抬起眼睫看她, 答非所问:“好想和姐姐, 永远这样待着……”   心脏猛地一窒, 云和呼吸放轻,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   这可不比文字,即便是文字的,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他喊她姐姐……   从她去找他那天开始到如今,他一直不乐意承认她就是小时候玩一块的姐姐。   连她喊他小宝弟弟,他都会不开心。   导致云和都不抱希望了,让他像小时候喊她一声小雨姐比登天都难。   没想到他现在不仅喊了,还眼汪汪地看着她,乖巧粘人。   比,小时候还粘人。   但是,现在他长大了,是独具魅力的少年人。   尤其这样看着你,再喊一声姐姐。   云和有些火烧火燎的,哪哪都不自在。   她侧过脸,转开视线,无话找话:“你这里能看见整条淮江呢。”   说着站起来,裴边屹原本靠着她小腿的,也慢慢坐直了身体,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蓝白色的游泳池外的碧绿淮江。   江水平静,小舟横渡。   岸边是绿油油的草地和一丛又一丛的大叶芭蕉林。   云和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去。   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裙摆随着风轻打在小腿上。   轻飘飘的视线在裙摆下的小腿上粘了会儿。   裴边屹从地毯上站起来,一步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低下脖颈,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云和浑身一僵,连视线都不敢移动半分,“怎,么了?”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裴边屹垂下眼皮,闭上眼睛。风从少女的面颊吹过,撩起他额头上的黑发。   少年说话的声音越发懒洋洋的,“头还有点昏。”   云和一下顾不得其他了,转身扶住他的胳膊,“你药吃了没?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   裴边屹睁眼,“什么都没吃。”   云和皱眉,想说他什么,最后还是作罢,“家里有什么吃的么?吃点垫垫肚子,把药给吃了。”   裴边屹还是摇头。   云和只能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随后站起来往外走去。   裴边屹急忙拉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里有些不安,“你就要走了么?”   云和轻叹,拉下他的手,“你家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么,我出去看看,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裴边屹摇头,“不要出去。”   “那你不吃东西不行的啊。”   “……”   云和想了想,说:“要不一起出去?”   少年摇头,紧紧拉着她的手。   他不放手,又不跟她一起出去,云和没办法了,“那怎么办呢?总不能饿着,不吃药也不行的。”   裴边屹一点点把她拉回来,问:“你饿了么?”   云和摇头,她倒是不饿,就是有些担心他,不吃药病就好不了。   突然想起来,“家里什么都没有,那一会儿我们午饭吃什么?”   “午饭的时候刘叔会过来做的。”   “也就是说家里是有菜那些的?”   裴边屹点头。   早晨时刘叔来了一趟,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在大厅,说了中午过来给他做饭,他先去接一下母亲。   他懒洋洋靠着沙发,没说话,刘叔给他热了杯牛奶就走了。   云和:“那我能去厨房看一看么?”   “有什么不可以?”少年轻声笑。   背后蔚蓝的泳池和碧绿的江水都成了他的衬托。   云和眨了眨眼,收回视线,往四周看了眼,而后被少年拉着手往左边走去。   厨房很大很干净,干净过头了,像他这个人一样,有种一尘不染的清冷。   冰箱是双开大门的,单独放在一边。   云和转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裴边屹走过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垂头看她,“不要拘束,姐姐。”   云和耳尖红了起来,想让他别叫了。但之前又是她上赶着让他认她这个姐姐的。   她转回身,去拉冰箱门,然而门却纹丝不动,云和再次使力,还是没能打开。   她一瞬愣住,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会用么?   少年原本垂着眼眸不知道想什么,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去,女孩呆愣愣站在冰箱前,还试探地拉了拉冰箱门。   唇角弯起笑意,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伸手拉了一下,冰箱门还是不开。   少女仰头看他,裴边屹皱了一下眉头,查看冰箱门,忽而转头笑:“这里好像有个按钮。”   云和也跟着探头去看,冰箱门把手处,少年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抬,冰箱门自动打开,一股冷气散发出来。   裴边屹挑眉,啧了一声,“什么破烂玩意儿。”   云和心理的难堪渐渐放缓。   原来不是她笨,连他也不会。   她看向满满一冰箱的瓜果蔬菜,心情骤好,“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少年靠着冰箱,眉梢轻挑,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客厅的墙壁上就有一盏壁钟,显示现在时间九点五十分。   他转回厨房,靠在门口说:“现在是十点五十分了,马上十一点了。”   时间这么快的么?   云和扭头看他,商议说:“那,要不别让刘叔过来做饭了,我们自己弄着吃怎么样?”   “可以。”他走进来,安静乖巧的样子,“但是我不会做饭,姐姐不要嫌弃我……”   云和看着冰箱里的菜,拿了两个西红柿,嘴里应着:“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非得跟我抢着做饭,结果把我们家的锅都给烧了,那时候我妈就说过了你以后都不会做饭。”   裴边屹原本弯起的唇角僵住,却又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勉强的扯了扯。   云和拿了西红柿和鸡蛋,放在料理台上,又转回身看,“你想吃什么,快过来看看。”   裴边屹走过去,看着满满一冰箱的菜,随意说:“都可以,不过……”   云和仰头看他,“嗯?”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说:“我想吃酥肉,”然后加了两个字叠音:“坨坨。”   知道他是在学她,云和笑了一下,说:“酥肉的调料那些是我妈自己弄的,她还没教我,等哪天我问问她。”   他说随意,云和也就随便弄了。   拿了小白菜、拿了土豆,一盒廋肉和青辣椒。   就他们两人,弄太多了也吃不完。   裙子是白色的,拧开水龙头清洗刀具的时候,有些水珠溅了出来,打湿裙子。   云和自己没注意到,裴边屹却是看见了,扭头看了圈厨房,从晾衣房拿来干净的围裙,趁着少女低头的时候从她身后围过去。   ,   云和一僵,停下动作。   她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围围裙,但他速度实在太慢了。   “那个,我自己来吧。”   “很快就好了。”手臂拉着带子收回来,在她腰间打了个结。   少年说着不会做饭,但真等云和洗菜的时候,他还是会凑到旁边,看她怎么弄,有样学样的弄了起来。   切西红柿的时候,他非要自己试着切切看,结果就是大一块小一块,他自己也很懵。   云和看得直想笑,接过他手里的菜刀,利落地切了起来。   她自小做饭,后来母亲开始做酒水推销生意后,昼伏夜出更是没人给她做饭了,她都是自己做给自己吃的。   裴边屹退后,让出位置,靠在旁边的料理台,静静的看着她。   云和切好土豆丝,转头见他盯着自己看,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裴边屹摇头,唇角的梨涡浅浅的。   云和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的电饭煲提示饭已经煮熟了,她拿起刚刚洗好的锅,放在灶台上,“那你出去吧,我要开始炒菜了。”   少年不说话,抱着胳膊靠在旁边。   阳光从厨房窗户照了进来,女孩穿着围裙,正站在他家原本空荡荡的厨房里,熟练地炒菜。   空气里传来饭菜的香味,时间像是缓慢了,   一瞬过去了很多年,她依旧站在他身旁,给他做饭。   她在关心他,爱护他,跟他说话,永远陪着他。   她眼里再没有别人,只有他。   他定定地看着她,心脏滚烫着渐渐发麻,他要这一幕,永远长存。   他不要现在一时的。   小时候他仰头看着她对别人好,多么渴望,她哪怕把对那人好的那么一点点留给他,他都会不顾一切跟着她走,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可偏偏她吝啬得很,无条件偏心那人。   他知道陆远临为什么要转回来了,因为她的好,会上瘾。   云和快速炒完菜,盛到盘子里,端着转身的时候看见少年倚着门框,垂着眸不知道想些什么,周身莫名有些压抑。   她端着菜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   少年抬眸看她,眼里的阴郁散得一干二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菜。   “没有不舒服。”他把菜放在餐桌上,转回身看她,“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好不好?”   云和摇头笑,“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小时候你不还说要一直跟着我,谁知道转头你就回了燕城,我在槐花巷等了你好久呢。”   把菜放好,云和转身去拿碗筷。   没看见身后的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沉。   ……   云和做了最简单的三道家常菜,酸辣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肉和一道小白菜汤。   裴边屹很自觉地把碗拿去盛饭,云和就拉开椅子坐下。   刚要拿筷子去尝尝味道,一只白皙的手捏着碗底递了过来,云和视线在手上停了几秒,接过饭碗。   他也盛了自己的饭过来,满满的一碗。   端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对面放着的筷子,他垂眸,拉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顺带把摆的很开的菜移到两人面前。   云和无奈摇头,夹了一箸青椒肉放他碗里,“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就爱挨着我坐。”   说完突然想起刚刚她用筷子夹了菜,用过了。   她一顿,有些歉意地笑笑,“你吃我这碗吧,这碗我还没吃过。”   裴边屹已经端起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云和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夹给他的青椒肉吃了,唇动了动,在他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转回头端起碗。   明明,他连别人碰他一次都要洗手擦手的。   卢灿灿表白完那次,回了教室后,林许还说,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洁癖。   所谓洁癖就是过度爱干净,不愿意与人接触,不愿意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一点点脏污在他们的眼里就是特别难以接受。   尤其她还亲眼看见过卢灿灿那时候只是轻微的拦了一下他,他就掏出纸巾擦手,一班班长罗怡去拉他之后,他还可劲儿地擦手背。   是不是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他没嫌弃她?   心底冒出一股喜悦,云和低头扒饭。   裴边屹把所有菜都吃了一遍。   他几乎没吃过特意为他而做的家常菜。从记事起就是保姆带的他,做得饭菜一律都是按营养师的规定来的。   而这样的,特别的味道,他只闻到的过,却从来没吃过。   是家的味道,让人眷恋,让人沉溺。   满满一碗米饭吃完,他还盛了半碗,而云和已经吃饱了,坐旁边看他吃。   光是看着他吃得香香的,云和就开心。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样爱吃她做得饭菜。   她收回视线,站起来要去接热水给他吃药,眼一转就看见大厅墙壁上的钟表,现在时间:十点三十分。   她以为是她看错了,细看,十点三十一分。   才十点?吃午饭?   云和看向旁边的少年,他把剩下的菜全部扒到饭碗里,和米饭搅合在一起,大大的扒了一口。   云和收回视线,弯唇一笑,去饮水机处拿了纸杯接了热水过来,等他歇下碗筷,云和将水递过去:“把药拿出来,该吃药了。”   裴边屹乖巧地“嗯”了声,站起来自觉地收碗。   云和接过,说:“去吃药吧,我来收拾。”   他没犟过她,被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引诱着,等他回过神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艳阳高照的晴天下,餐厅里亮得刺眼,四周的白纱窗帘晃动,带起了少女的裙摆。   她走回餐桌,低着头安静地收拾起碗筷,温婉居家的恬静模样。   这幅长大后才有的模样和温馨的画面,让他心里的黑暗因子不断滋生。   把她留在身边吧,永远永远的留下来。   像现在,像这段时间一样。   一直对他好,眼里只有他。   她要是不愿意,就锁在别墅里。   手脚全部都上锁,她就哪也去不了了……   他端着水杯忘记喝水,苦涩的药片融化在嘴里,唤醒了她的神志。   他垂下眼皮,挡住看向她的眼神里的阴郁,却挡不住里脑海里翻滚着的阴暗废料。   云和收拾好厨房,洗干净手出来。   少年半躺在沙发上,漆黑蓬松的头发垂在脑门上,眼皮耷拉着,整个人懒洋洋的。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弯下腰看着他,轻声问:“很困吗?”   漆黑的脑袋缓缓点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坐了起来,手扶着后脖颈动了动脖子,问:“昨晚让你带的错题集带了没?”   “带了。”   “拿给我看看。”   云和到玄关处把书包抱过来,坐在地毯上,把作业本和试卷都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少年在她去玄关的时候去洗手间冲了把冷水脸,湿着脸就过来了,也在她旁边坐下。   云和刚要转头跟他说些什么,顿了顿。   少年额前的头发湿了大半,被他一把往后抓了回去,蓬松凌乱的翘着。   他伸手从桌面上拿过眼镜,随意戴上,斯文书生气扑面而来。   沾了水的脸像是化了妆一样,连唇色都变红润了。   帽衫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他大片白皙的脖颈和锁骨,甚至还要再往下一些些。   领口也沾了些水珠。   往常他的头发都是飘在脑门上,一副好学生样,乖巧精致。   而如今,他像是母亲那个时代里的港星,手肘撑着身后的沙发,捏着她的错题集在看。   错题集!   云和一瞬间从美貌里回神,捏着手指不安地等待着。   裴边屹看题速度快,云和拿的是高二下学期的错题集。   他大致过一遍,脑海里就快速分析出错在哪里,对于云和的基础也有了个底。   放下错题集,裴边屹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抽出一叠试卷,全都是没做过的空白卷。   找了一遍,抽出里面的两张,递给云和:“你先做做这两套模拟卷。”   云和接过,找出笔开始做。   因为经济原因,也跟家庭有关,云和所写过的模拟卷都是学校发的,在外面自己买的根本没有。   裴边屹就在旁边看着,她写到不会的那一题,他就会拿过她手里的笔,给她把知识点从头到尾捋一遍,同类题找出来让她多练几遍。   两个半小时过去,她总算写完一张试卷,像是打完一场大战,虚得不行。   裴边屹拿过她的试卷,在她眼皮底下就开始批改。   选择题和判断题他并没有教她,后面的题是看她实在不会,或是越解越错,他才会给她点拨。   全部批改下来,云和拿到了九十六分,上了及格线。试卷总分是一百五十分。   这是是她上了高中以后,数学有史以来的最高分。   虽然这在裴边屹的眼里还是不满意。   不过云和已经足够开心了,终于及格了一次。   裴边屹见她开心,没说打击她的话。   反正现在才刚刚高三开始,以后有的是时间给她辅导。   而且,他看着试卷,大约知道了她目前的弱项在哪,可以制定专门的习题让她练习。   他把挑剩的卷子又抽了六张出来,放在桌面上,“这是燕城一中高一到高二的模拟卷。在这周模拟考之前做出来给我,能做完吗?”   云和惊喜地接过,一张一张翻开看,“燕城一中的?”   燕城一中云和不陌生,因为裴边屹就是从那边转来淮中的,他刚转过来的时候林许就有提起过,这所中学可以说是专门为国家培养人才的。   每年考上华大燕大的几率占百分之四十,考上985或211能占到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八的一本,百分之二的普二或专科。   能拿到他们那边的卷子,云和真的一万个惊喜。   翻开第一卷 ,云和的表情就有些僵硬。   少年在她身后撑着沙发,懒洋洋坐着,掀起眼皮随意道:“你先做做看,不会的誊抄出来。”   他直起身体,从抽屉里拉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递给云和,“就抄在这上面,到时候拿给我看。”   “好。”云和接过,和试卷放在一起。   屋外太阳火辣辣照着,江边的芭蕉叶都蔫了下来。   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江水的闷热。   裴边屹拿了眼镜,揉了揉鼻根,把眼镜丢桌面上。   随后站起来,把窗户关上,开了空调。   “你渴不渴?”云和也跟着站起来。   “说了要给你做西瓜冰,还好刘叔买了西瓜放着。”   裴边屹看向她的唇角翘了翘,跟着她一起走向厨房。   西瓜不是太大,一个一斤左右一个一斤半左右,云和抱了小的那个。   拿出来,放一边,洗干净切刀和砧板,把西瓜抱上去。   还没等云和洗手,“咔嚓”一声,清脆的西瓜破开声传来。   她扭头看去,裴边屹拿着切刀朝着中间一刀就下去了。   西瓜皮薄,红红的西瓜芯像棉花一般。   云和食指大动,找了勺子舀了一块,抬起来喂给切瓜者,“尝尝?”   裴边屹往后仰了仰头,看着眼前用勺子舀西瓜的少女有些不解,“不切开么?”   手里的刀在西瓜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切成三角形一样的西瓜瓣。   云和弯了一下眉眼,“这样吃也很有意思,你试试看,比切成块要好吃。”   少年看着眼前女孩期待的双眼,张嘴咬住唇边的西瓜。   冰冰凉凉的西瓜汁进入口腔,一瞬间就清爽了。   “怎么样?”   裴边屹点了点头。   云和笑着放下勺子,拿了个白色有着青花瓷的方碗出来,不知道这个碗是搞什么用的,但她就拿来做捣碎西瓜的容器了。   转回身,少年已经抱着一半的西瓜在那舀啊舀。   云和一笑,把他舀出来的西瓜全部捣进碗里,用勺子捣碎。   冰箱里是什么都有,云和看见了蜂蜜和柠檬,她全部拿了出来。   倒三分之一的蜂蜜,与捣碎的西瓜绵绵搅合在一起。   随后倒进透明玻璃杯里,洒进去一半的沙冰,再丢几块冰块进去。   最后切了两片柠檬塞进冰沙里,贴着杯壁。   一杯简单的西瓜冰制作好了。   裴边屹眉梢一挑,要来端,云和不让,“有没有吸管?”   想了想,他出去客厅找了一圈,又转回厨房,打开冰箱,从酸奶盒上扒拉了两根白色的小吸管。   要关门的时候看见雪碧,他停了一下,拿出两罐雪碧。   云和接过他手里的吸管,戳着柠檬插到杯子里,“你要喝雪碧吗?”   “不喝。”裴边屹看着西瓜沙冰,忽然提议:“把汽水倒进去会怎么样?”   云和刚要插另外一杯,闻言愣了一下,“我也没试过。”   “我试试看。”他说着拿起绿色的易拉罐。   灌身冒着凉气,一层水珠顺着白皙的手指往下滑。   云和也喜欢尝试新东西,期待地看向他,视线不知不觉飘到了他握着易拉罐的手指上。   骨节修长的手指扣住易拉罐的拉环。   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搭上来握住雪碧灌。食指弯曲,“哒”一声,雪碧打开,清甜柠檬气泡涌了起来。   少年掀起眼皮看她,“你要不要也试试?”   云和:“会好喝吗?已经有柠檬了。”   他淡笑:“酸酸甜甜正好解夏,”拎着易拉罐往他那杯西瓜沙冰里倒,接上上一句,“不是吗?”   云和看着,“那给我也倒上吧。”   雪碧倒入西瓜沙冰里,一整杯西瓜冰成了从白透到西瓜红的渐变色。   气泡咕噜咕噜上涌,在空气里“啵”一声炸开。   一罐雪碧刚好够两杯西瓜冰,裴边屹倒好,端起来给云和,“尝尝看。”   云和咬住吸管,吸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好喝,好凉爽。”   西瓜加气泡水,又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清爽冰凉口感,能治愈炎热夏日里的烦闷。   好凉爽。   云和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抱着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裴边屹跟着笑了,端起自己的,也喝了一大口。   “这个叫什么呢?叫西瓜气泡水怎么样?”云和抬头问他。   “可以。”裴边屹随意应道。放下杯子,开了另外一罐,往杯子里倒雪碧,给云和也加了一些。   “西瓜气泡水,”他忽然抬眸看她,“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做,好不好?”   “好啊。”   作者有话说:   小裴多开心。   夏日西瓜气泡水,他一个人的气泡水。   简简单单小日常~   分数线那段瞎编的,不考究不计较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儿摆摆、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南山可几人-、sheep   感谢资瓷,么么哒^3^ 第19章 隐晦   Chapter18   一大半西瓜插上勺子, 搬到观影室。   两杯西瓜气泡水也一并端了出来。   云和被少年压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四周的遮光窗帘缓缓拉上。   她有些不安, 正要出声时, 清爽温热的气息在她腿边坐下,硬朗的身体若即若离地擦着她。   这样坐了几秒后,他放了些力靠过来。   她发现他真的很喜欢这样靠着她的小腿, 可云和总是不自在。   她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坐在地毯上。   裴边屹侧头看了她一眼, 投影仪打在洁白的幕布上,音乐响起,随着他的疑惑,“怎么了?”   云和摇头,抱起西瓜气泡水喝了口。   他按着遥控在调,低声问:“想看些什么?”   云和其实没怎么看过电影,“你喜欢看什么,我都可以。”   他便随便调了一部, 影片开始播放。   荧光从幕布反射回来,云和满怀期待看着。   《泰坦尼克号》在这一年的四月份刚刚上映, 还不是中文字幕,云和看得有些吃力。   裴边屹听着, 偶尔会给她翻译一下。   看了几分钟, 他抱起西瓜,拿勺子挖起中心那一块, 往她嘴巴边喂去。   云和眼睛看着幕布,感受到嘴巴冰冰凉凉, 她愣了一下侧脸看他。   少年眼眸漆黑, 幕布上的灯光洒在他眼眸里, 亮晶晶的。   被蛊惑一般,她真的张口,甜甜的西瓜送到嘴里。   清甜的西瓜汁在嘴里炸开,云和扭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影。   刚吃完,下一口又来了。   连续吃了几口,她自然而然张着嘴等投喂。半天不见过来,她在看着电影的间隙,侧脸看了他一眼。   少年垂着眼眸,长而翘的睫毛随着下垂,在眼睑处打下一排倒影,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块西瓜,自己吃去。   云和愣了一下,转头往茶几上看去,再看了一眼周围。   她才发现,好像只有一把勺子。   那,这把刚刚一直喂她来着,她记得她好像好咬过。   少年却丝毫不介意,见她看过来,自然而然挖了一块喂给她,“西瓜这样挖着吃确实很有意思。”   云和猛地避开喂到嘴边的西瓜,见他表情愣了一下,急忙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点了点头,收回西瓜,把那一勺吃了,说:“出门右转三四步路就是洗手间。”   云和去了一趟洗手间,上完厕所冲了水。   出来在洗手台洗着手,脑海里越想越混乱。   就算是小时候,两人吃西瓜都是分着一人一把勺子的。   有次她拿忘记了,用了他的小勺子,他气成什么样。   为此她求着妈妈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小酥肉,又赔了他一把新的,他才嘟着嘴原谅她。   而长大后的他,连别人碰一下都要擦手的人,居然会用她用过的勺子。   不是更应该比小时候讲究的么?   少年光着脚,慢悠悠走过来。   快速洗完手,她垂眸从他身边走过。   裴边屹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的身影,眼眸渐深。   观影室里的电影暂停住,但还是有些黑暗。   云和摸着沙发,看着窗户处透出一点点光源的缝隙,慢慢走过去,把遮光的窗帘拉开一些。   观影室是在二楼,窗户外的视野更加开阔,下方的泳池水波荡漾,远处的草坪在阳光下蔫儿吧唧的。   淮江对面又是另一片高楼大厦,远处还有淮城出名的淮江大桥。   自从江边两岸陆续建起高楼后,云和有好几年没好好看过淮江了。   脚边有小座灰色的懒人沙发,云和坐下去。   沙发太软,她一瞬感觉像是窝进了一团棉花里,浑身都懒洋洋了。   室内空调开着,温度适宜,不过几分钟,眼皮就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   裴边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她拉开窗帘的那小条缝隙里,白光晃来晃去。   他拉了个抱枕过去,把窗帘拉上,昏暗的光线下,有人睡得无知无觉。   抱枕放在她脚边,他曲腿在她腿边坐下,轻轻地拉起她的脚裸,脱了拖鞋踩在他腿上。   少年陷进漆黑里,指尖摩挲着细腻的小腿皮肤,隐晦放肆的目光从白皙的小腿上一步步,往上爬。   云和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些凉,抱着胳膊翻了个身,抓了抓旁边没拉到被子,迷迷糊糊放弃。   却又在下一秒抓住了个暖手宝,她抱着塞到怀里。   然而暖手宝不止一个,脸上也暖暖的。   她看见了小时候的金毛,扒在她身上,蹭她脸,还亲她嘴。   ……   云和回去时少年神色有些寂寥,但也没有强行留她。   因为她还要回去给母亲做饭。   “要不我现在把你的饭做好给你……”   “不用。”裴边屹垂着头,手里的纸张折成纸飞机又拆开,孤零零的。   她在他旁边蹲下来,“那你饿了怎么办?出去吃么?”   他抬起眼皮看她,睫毛缓慢地眨了眨,“你在关心我?”   “不然呢?我是怕你不好好吃饭。哎今天不应该给你弄西瓜冰的,你还不能吃凉的东西,我都给忘记了。”她懊恼地拍拍脑袋。   第二下还没下去,手腕被少年捏住。   白皙的指尖搭在她虎口处,梨涡浅浅,“我会好好吃饭的。”   云和:“出去吃吗?”   答非所问:“我会跟刘叔学做饭的。”   “这样也好,有时间学做饭以后饿不到自己。”她笑了一下,装做自然地收回手,开始收拾试卷。   他放开,看着她收拾,“那你明天想吃什么?”   云和收起试卷,有些愧疚地看了眼他,小声说:“明天……就不来了。你今天给我讲的这些习题还有试卷,我需要花一些时间练习。不好意思啊,本来都答应了你周末让你给我补习的。”   他仰头看她,“那来这里做,我不会打扰你的。”   云和有些不敢看他,“那个,林许约我明天去图书馆做作业,之前就答应了她,昨天给忘记了。”   眼看着他皱起眉头,云和小声说:“我作业一写完就立马写试卷,一定在模拟考之前把试卷全部做出来。”   少年表情沉寂,垂下眼皮。   安安静静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在玩那个已经破烂了的纸飞机。   云和收拾完东西,看着他漆黑蓬松的脑袋,到底是没忍住,像小时候一样,抬手摸了摸。   少年被抚顺了一些,无意问:“你们明天去哪个图书馆?”   “新城的图书馆。”   他仰头看了她一眼,“记得给我发信息。”   云和心疼话费,突然想起来,问:“你有没有Q.Q?”   他贴着她掌心,疑惑:“那是什么?”   云和在他旁边坐下,拿过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工具图标里找出小企鹅。   点进去是登陆页面,需要注册,而且还得是电脑端才能注册。   云和不会弄这个。她自己的还是林许给弄的。   “有电脑么?”   “在楼上书房。”   两人上楼,裴边屹推开一间房门,亮堂的光线从落地玻璃外照了进来,窗帘晃动着。   书房比云和跟母亲租的房子还要大,两侧的墙壁上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下方一张超宽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   裴边屹进去,把电脑打开。   云和跟在后面,眼睛不敢四处乱看,就盯着他开机。   少年手指按在电脑椅椅背上,往她这边一滑,“坐。”   云和摇头,走近了两步。   电脑开机,打开网页,他拉出键盘,手指快速敲了下,下载了企鹅软件。   安装完毕后,需要注册新账号。   他直接注册了一个,设置密码后登陆进去。   这时候的Q.Q 头像都是官方特定的。   裴边屹随便点了一个,登陆到聊天页面,新号一个好友也没有。   他扭头看向云和,“你的号是多少,我加你。”   云和说了一串数字。   裴边屹输进去,跳出来一个粉红色头发的Q 版女孩,名字是禾苗菇凉。   “是这个吗?”   云和有些羞耻,红着耳尖点头,他便加了好友。   “那我先回去了,我今天出来没带手机,回去就同意好友。”   裴边屹看着她的Q.Q号,站直身体,“我送你回去。”   到了室外,太阳西垂,然而淮城的热度不减。   刚从凉爽的室内出来,热浪糊了一脸。   云和险些没能适应,最热的时候家里也只是开电风扇,在学校也是几个吊扇同时开。   北苑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裴边屹给她打开车门,云和上去。   看着外面很热的天,她提议:“不要送我了,你快回去吧,外面还是好热的。”   裴边屹没说话,躬身进了车里。   云和后退一些,车门关上。   车内也开着空调,刚刚热起来的热度又降了下去。   轿车开出北苑,到了槐花巷路口。   云和下车,他也跟着下车,甚至她去买菜,他也跟在后面。   直等她站在了四号筒子楼面前,他还跟在后面。   云和无奈:“快回去吧。”   他“嗯”了声,抬眸看她,“你Q.Q上有几个好友?”   “三个还是四个吧……”云和回想,“林许一个,班长一个,还有一个平玲姐的,对了,还有一个六班的群。”   眉头轻拧,语气不虞,“真多。”   云和笑了一下,“那我给你单独分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小裴又开始做些不着调的梦了嘿嘿~   等我修改修改错别字就传上来~   感谢还在追更的三两伙伴们~   这本是有史以来最凉的一本,也跟我细水长流的写法有关,谢谢还在坚持陪着我的你们(笔芯   虽然会失落,但不会弃坑。   就算是一个人,像山野那时候一样,我也要慢慢把故事写完。   总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留评、爪撒花(鞠躬~ 第20章 梦二   夜晚降临, 云和停了笔,扭了扭酸痛的脖颈。   不愧是燕城一中的卷子。她写了一个小时, 推算了一个小时, 草稿纸写满了几张,都才做完一个大题,还不知道对不对。   “滴滴”两声。   云和拿起手机, Q.Q里是发来裴边屹的信息。   他改了名,就简单的两个字:云边。   不像现在流行的看不懂文字, 也不是酷帅的一个字、一串英文,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云和看着自己的菇凉,白天那种羞耻又回来了,她把菇凉删去,留了禾苗两个。   点开信息,他说他有好好吃了晚饭,还把药吃了。   云和发了个笑脸表情包。   裴边屹靠在沙发上,等了半天, 只发来一个笑脸。   他又等了几分钟,看她一直在线, 疯狂的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手指捏紧了又松开,把手机丢在茶几上, 往后仰躺下去。   黑夜寂静, 孤独包围了他,打火机“嚓”地亮起。   星火染上指尖, 随着他上了二楼,进了观影室。   一片寂静, 虽然白天也没有什么声音, 可是她在着, 就算不讲话,就那样安静地呆在他身边,他的心底就平和一片。   小时候,小黄毛没来找她玩,她就自个蹲在路边和金毛玩。   他藏在她身后的巷子里,盖着纸板就能好好睡一觉。   所以,只要她在,他的世界才会安宁平和。   暗无天日的沼泽里,光线进来了,就会被吞噬掉,永远埋葬在了泥泞里。   即可,生死与共。   星火亮起,白雾缓缓飘散,尼古丁进入的肺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啃噬着、叫嚣着,他想见一见她,想碰一碰她的皮肤温度。   白天喝的西瓜气泡水的杯子还在。   垂眸看了会儿,指尖搭在杯子口,轻轻地捻摸,这是她嘴唇沾过的杯子。   须臾,狠狠地抽了口香烟,掐灭,他转身到窗前。   夜晚的淮江一片漆黑,岸边灯火星点,像是萤火虫。   他窝进白天她睡过的那座懒人沙发,侧头轻嗅,有她身上淡淡的水果香。   他把自己埋了进去,蜷缩着身体,挤进了沙发里。   如果此刻,在她怀里,是否也是如此的柔软宁和。   或许会更疯狂。   假如他躺在她怀里。   他敢肯定,只会更疯狂。   手中小腿皮肤细腻,独属女孩子的柔软。   她睡着了,所以一无所知。   他的目光没了束缚,肆无忌惮地爬上了她的身体。   贪婪的,暴.虐的,祈求垂怜,渴望长久……   他从前能克制住,是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认出他是那个,小时候眼巴巴望着她的可怜人。   所以他保持着一贯的孤傲。   他裴边屹是孤傲的,从不屑那些为了情情爱爱而低声下气去祈求的人类。   可如今,她来到他的身边。   他成了曾经最不屑的那一类人。   沙发轻响,贪婪的目光滑上去。   翻过来的少女,睡得安然。   领口垂得很低,里面白色的蕾丝花边若隐若现,沾上了白皙的肉.色。   脖颈上的紫印迹消失得差不多了,还得再印一点上去,最好是红色的。   他控制住自己的手,没那么卑劣地往起伏的曲线上伸去,没敢在放在她脖颈上。   只能往她手心放去,让她抑制住他妄想躁动的灵魂。   不想她抬手一把抓住他,往怀里塞去。   身体踉跄地倒在她身边,掌心下是她的温度,和那平稳的心跳声——“咚、咚、咚。”   心脏也跟着跳起来,他缓慢靠近,明明是白天,却如黑夜,是他喜欢的黑暗。   黑暗能蛊惑人心,教人看不清。   卑劣如他,躲在黑暗里,窥视着天光。   而如今,她自愿的,主动的来到了他的世界里,他的劣根性冒了出来。   在跟他说,你完了。   借她的无知无觉,放纵.情.欲,烈火烧原,控制不住。   吻触到了她的脸颊,往下滑是软软的,湿润的唇瓣。   一碰而离,狼狈地倒在她脚下。   心脏“咚咚咚”叫嚣着要爆炸。   他把自己搞得快要崩溃掉。   而她还在鼓里,认为他是弟弟。   ……   夜色深沉,狂风翻滚着吹过江面,掀起一道道波浪。   有双洁白纤细的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铺天盖地的水果香包围着他。   他垂下眸,见到了她。   眼尾痣魅惑,唇珠粉嫩,视线专注地放在他身上。   她说,接吻好不好。   他搂住她,摸到了冰凉的铁链,不管不顾低头吻下去。   他想进入到她口腔里,想与她共舞,想感受她的喜怒哀乐。   想知道她的一切,想跟她没有距离,想她像今天一样永远关心他……   未经允许,擅自偷亲,即为盗窃,是贼。   可贼,也能等来她的青睐,是上天垂怜。   是指缝里漏下的光。   她站在明亮的厨房里,熟练地翻炒着菜,饭菜的香味充斥在鼻尖。   不是白天的裙子,是一身米色的宽松居家服,长及腰的头发低低扎着,身材丰满窈窕。   她炒好,关了火,端着盘子转身。   见到他,温柔一笑,说,回来啦,上班辛苦了,快来吃饭。   他看见了她眼角岁月的痕迹,有浅浅的纹。   女人把菜放在桌面上,转回身,给他解领带,低声说着些什么,大约是一些生活琐事。   一切是那么的温馨,日常的琐碎,她在他身旁说话……   像迷醉的海洋,引人奋不顾身的跳跃。   而他成了一条黑漆漆的小鱼,用尽全力,拥有了大海的鱼.水之.欢。   解开了领带,她又去脱他身上的外套。   他全程像个木偶一样配合着她的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衣服脱了下来挂在胳膊上,她转身要走。   他不由自主地拉住她。   女人停下脚步,抬起眼眸,柔和深情地看着他。突然折回身,掌心撑着他的胸膛,踮起脚尖要来亲他。   你是谁?他冷冷地问。   她摇摇头,一脸无奈又宠溺的样子,往餐厅走去的同时还拉着他。   一成不变的餐厅,原模原样的桌子椅子。   古典的壁钟挂在墙上,时间:十点三十分钟。   你到底是谁?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冰凉的。   女人叹气,转身,柔声喊他,老公,你又发什么疯?   什……么?什么?   他怔怔地放了手。   女人揉了揉手,嘀咕:都结婚十几年了,还发疯,真后悔嫁给你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冷冷说:你不是云和。   女人脸色一变,生气的样子,甩开他的手,边脱围裙,边往玄关走去。   他有些慌,快步上前去拉她。   你干什么去?   自然是走啊。   不准。   他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冷冰冰威胁,你敢离开,我就……   女人一瞬转回头,突然咯咯咯笑开。   眼角的鱼尾纹散去,恢复成现在的少女容貌,面目泣血,哀求:求求你放过我……   她痛哭着抬起手,两手之间一串铁链。   往下看去,裙摆下的两脚之间也有铁链,铁链中间还有一根铁链,连接着卧室。   卧室里漆黑一片,他看见她被铁链锁在大床上。   双手双脚锁在四个角,一种受.罚的姿态。   薄薄的衣衫下,那原本洁白的床,被鲜艳的红染成花瓣。   他握紧手,发现双手在颤抖。   不是害怕的,是兴奋的,疯狂的……   他颤抖着醒来,在这个真实的梦里。   梦醒时一切成虚,哪里有她。   还不是他一个人,在巨大的黑夜里,被黑暗吞噬掉。   孤寂一如既往地席卷着他。   他站起来回了卧室,巨大的床摆在卧室中央,洁白的床单让人想要染上些什么,最好是红,鲜艳的红。   梦里,她被迫躺在这张床上的模样是那么的清晰。   他有些颤抖的躺上去,失眠如同老朋友一样,从不缺席。   凌晨两点,他发疯了的想见她,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起来下楼,到了客厅,拿起手机。   随意点开Q.Q,里面出来三条小企鹅的消息。   他顿住,在沙发上坐下来,抹了把脸,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信息。   9:00禾苗:【很棒哦/大拇指/大拇指】   9:02禾苗:【一份试卷离做完还有三分之一,好难,错的应该很多/可怜】   9:20禾苗:【你睡了么?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喉结上下滑动,眸色幽深,他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最后一条没发。   手机再次丢回茶几,他在沙发上躺下。   身体滑来滑去,滑到地毯上,伸长手臂拉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梨涡浅浅,闭上眼睛。   大门外响起声音,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直直看着门口。   俞凌踩着高跟鞋走上台阶,打开大门,顺带打开大厅的灯,刚要换鞋,被地上躺着,睁着黑漆漆眼眸的少年吓了一跳。   “阿屹?”她蹬了高跟鞋,换上拖鞋走过去,“怎么躺地上,哪里不舒服么?”   裴边屹收回视线,懒得说话,抱着抱枕翻了个身。   俞凌要去拉他胳膊的手顿住,脸色有些疲惫。提了提西装裤,在他旁边的地毯上坐下,轻声说:“跟妈说说,这是怎么了?”   少年没答,一室安静。   夜风拍打着窗户,噼里啪啦作响。   好似又回到他失踪的那晚,也是这样。   俞凌脸色有些沉痛,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少年,“你又开始像以前一样了是不是?话不说,人也不理,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以后呢?以后你又要怎么对待这个世界?”   她按了按太阳穴,“这次调来淮城,是你自己要求要跟来的,可来了之后还是这样,早知道让你留燕城了。”   “你不耐烦跟我说话,知道你还在怪小时候那件事……”   少年突然从地上翻起来,把手里的抱枕丢在沙发上,沉着脸色上了楼。   俞凌看着,忽然开口:“听说今天,你带了个小姑娘来家里了。”   少年的身影顿了下,扭头看了楼下一眼,抬步继续上楼。   直到他身影看不见了,俞凌才收回视线。   精致的短发下,五官骤然暗淡,疲惫地倒在沙发边上。 第21章 救命   给水杯倒了满满一瓶凉白开, 拧紧盖子塞进书包里。云和背起包,拿了把太阳伞出门。   早晨的温度还不是太高, 太阳光却是火辣辣的。   出了筒子楼, 云和撑开伞往去公交车站走去,不过几步脚下一顿,往侧边的老树下看去。   他穿着纯白的T恤, 黑色长裤,脚踩着运动鞋, 懒懒散散地靠着树干,目光放在她身上。   少年见她终于发现自己,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   云和收了伞走过去,有些惊讶:“怎么在这里?”   他站直身体,伸手去拿她背着的书包,说:“等你的。”   云和有些懵,书包被他提走,“等我干什么?”   “跟你一起去图书馆。”   “……”   云和看他, “我是跟我同桌一起的。而且图书馆人会很多,也热, 你也要去么?”   他看她一眼,见她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 忽而一笑, “我们穿得一样。”   云和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因为今天是跟林许约着去图书馆, 所以就随便穿了。很正常的白T恤和淡蓝色牛仔裤。   很大众啊,就连旁边过去的阿姨身上也是白色T恤, 她不懂哪里一样了。   公交车远远开过来。   云和不计较了, 说:“那就走吧。”   裴边屹动了一下唇角, 站直身子,走到她旁边。   “你吃早饭了没?”   “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   “那药呢?”   “医生只开给昨天的,今天已经没有了。”   云和点点头,上了公交车,自然而然把他的也投了。   —   到了图书馆,找了张空余的桌子,裴边屹把她的书包放下,说:“我出去一趟。”   接过书包,云和提出水杯,闻言点头。“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占着位置,我再去找书。”   裴边屹看了眼水杯,“嗯”了声出去了。   手机“滴滴——”两声。云和拿出手机,是Q.Q的信息,林许发来的。   →沵湜莪嘸琺企及的光→:【云云对叭起,我妈今天拉着我去外婆家/大哭/大哭】   →沵湜莪嘸琺企及的光→:【不能陪你去图书馆了呜呜】   云和回:【没事没事,那我开始写作业了。】   →沵湜莪嘸琺企及的光→:【好哦,明天见。】   禾苗:【明天见。】   刚放下手机,裴边屹就进来了。   手里提着他经常背着的那个黑色书包。   他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递给云和:“你的基础我大概是摸清了一些,昨晚整理了三个补习计划,你先看看。”   云和打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归纳。   “你说你最弱的就是数学和物理,所以重点总结的就是这两门的。”   云和点头:“都听你的。”   裴边屹手支着下巴:“plan A 是最难的,从基础开始,等你基础牢固了,我会额外增加一些竞赛的练习题给你练习。Plan B 比A要简单一些,但需要很长的时间,好在从现在开始到高考时间也来得及。Plan C 就更简单了,不练基础,重点点题,循环反复做前几年的高考试卷,风险会大一些。”   云和听得头大:“那我要哪个计划会好一点?”   “你想考哪个大学?”   “唔……我想考淮大,不想去外面。”   裴边屹看着她:“那我建议是plan A ,稳扎稳打。”   云和眨眼:“可以。”随即又说:“辛苦你啦,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都会答应么?”   “那当然。”   裴边屹弯唇,拿起一张模拟卷,“先把这张试卷做了,中午给你讲题,下午做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一天时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和点头,找出笔,开始做试卷。   她做着卷子的时候,裴边屹塞上耳机,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着。   云和做题间隙,抬头瞄了一眼,大片大片的英文,一个词都看不懂。   完蛋了。   她收回视线,想起自己的英语也不是那么好,就卡在及格线上下。   上午做完试卷,裴边屹给她列了重点,归纳知识点。   中午到图书馆外吃饭,天气炎热,胃口都不好了。   少年随意扒拉着饭,一点儿没吃。   云和虽然也吃不下去,但都花钱了,还是吃了一半。   她抬眸,看向他的碗,小声说:“吃一点儿吧,不然下午饿了。”   “没你做的好吃……”他有些嫌弃。   云和扒了口菜,真诚说:“我做的还没这个好吃。”   裴边屹没说话,神情恹恹的,像路边被晒软掉的树叶子。   不管云和怎么劝,他就是不吃。   最后云和都吃完了,看着他一口没动的饭,到底心疼他的胃,“算了,那我们回去吧。”   旁边原本扒拉着筷子的手指顿住,唇角敛直。   半晌,白皙的指尖拿起新的筷子,忍耐着,夹了一箸白米饭往嘴里送去。   云和背好书包,扭头就就见少年如同受刑一样,垂首艰难地咀嚼着。   她有些不解,在他第二箸夹起来的时候拉住他,“我们回家吃啊。”   他被拉住,仰头看她。   云和拿过他手里的筷子,“走吧,回去给你随便做点,先说好可不许再挑嘴。”   筷子放在桌面上,他随着她起身,背上书包,虽然没说什么话。   可步子却走得轻,走了两步,扭回头来拉她。   云和虽然不太习惯被拉着,可到底小时候两人也是一直都这样拉着手四处玩。   云和告诉自己,要习惯。   好在他拉她了一会儿,食指和拇指滑下去揪着她的小指。   像小时候一样,乖巧的时候特别乖巧,眼巴巴拉着她的衣袖和小指。   到了路边,站了不过两分钟,黑色轿车就停在他们面前。   裴边屹带着云和上了车,直接回了滨江北苑。   再次来到这座别墅里,云和比昨天要自在了一些。   做了简单的午饭,云和刚在沙发上坐下来,下午的作业本就被裴边屹摆了出来。   她只得滑到地毯上,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写完作业,已经到了下午。   云和又得和昨天一样,要赶着回去家里。   裴边屹照样送她,把她送到筒子楼前,看着她进去。   进了楼道,云和拍了拍巴掌,昏暗的楼道灯亮起。   才走了两步,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皱眉,就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一步一步往上走。   越到三楼,浓臭的酒味越发明显。   心脏不听话的跳动了起来。   云和掏钥匙,就要插进去的时候,一阵恶臭的汗臭味和酒味从身后扑了过来。   一把拧开门,没来得及冲进去,粗壮的胳膊快速勒住她脖颈往下拖去。   “救命!”   “妈!妈!咳咳咳——”   “闭嘴!”粗嘎的低喝随着口臭和酒臭一道冲在她脸面上。   云和书包和衣服被扯得变形,被往下拖的过程中抓住栏杆,拼命喊救命。   屋内噼里啪啦一声,李彩丽披散着头发冲出来,尖叫:“干什么!住手住手!”   一把抓住云和的手,随即人也冲下来,一脚踩在男人的脸上,“死瘪三!”   男人是个挺着大肚子的黄牙齿醉汉,龇牙咧嘴的一抹下巴,“臭娘们!”   不仅拖着云和的手,也拉住李彩丽的脚裸,齐齐往下拖。   “妈!”云和惊叫。   李彩丽摔在楼梯上,抱住云和的腰,另一只脚不管不顾往男人的下半身踢去:“你个狗娘养的!”   男人吃痛,放开双手去捂裤.裆,怒了:“操!你妈的臭娘们,今天干死你们!”   云和收回手,顾不得疼痛,赶紧去拉地上的母亲。   男人从后面扑过来。   李彩丽尖叫一声,从楼梯上滚过去撞开男人,一把拉过云和,往楼道上推,“快回去!回去报警!”   裴边屹在筒子楼大门前站了会儿,夕阳的光照在他脸上,整个人有些颓废的落寞。   巷子里的人路过都要转回头看他一眼。   刘叔提着菜过来,轻声说:“回家去吧。”   他没答,有些想抽烟。   刚要抬步,身后的楼道里传来尖叫,是熟悉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细听,确实是云和的声音。   “云和!”他喊了一声,里面的尖叫多了一道女声。   他推门,锁上了,推不开,里面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立马扭头看四周,什么也没有。   刘叔诧异,“怎么——”了?   话没问完,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脸色一变跟着看向四周,忙往旁边的商铺走去。   “你好,你们有四号筒子楼的钥匙不?里面……”   店家摆摆手说没有,刘叔赶紧小跑着走下一家,顺带看有没有适合的工具。   裴边屹等不了,后退一步,助跑,一脚踢在门上。   连续几次,一脚接着一脚。   云和被母亲推上楼道,爬在家门口急忙转头。男人已经把母亲的睡衣都扯变形了,一个劲往下拖。   李彩丽一手紧紧拉着栏杆,拳打脚踢着男人,用身体挡住男人还要继续上来拉云和的动作。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手里的报警电话打通。   “喂你好,这里淮城东派出所……”   男人听到报警声,凶狠地抬起头,一脚踩在李彩丽的腿上,就要跃上来扯云和。   云和快速往家里爬去,身后的男人脚刚抬起,李彩丽一把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男人使劲踩她,李彩丽不放。   就要绝望的时候,有人突然冲上来,一把揪住男人的头发往后扯,用肩膀和手肘重重一拐,男人壮硕的身体就从栏杆上翻了下去,砸在下面一层楼道上,嚎叫蜷缩着爬都爬不起来。   楼道里涌入大批人,男人们冲上前将地上的歹徒摁住。   裴边屹没管地上的人,避开李彩丽大步上了楼梯,进入开着的房门里。   云和趴在地上,刚跟警察汇报完地址。   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她急忙爬了几步,惊恐地转头,却在见到身后的少年时,眼泪再次止不住。   “裴边屹……”   裴边屹在她旁边蹲下,抱着她的头,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脊,低声:“没事了没事了……”   她扑在他怀里,没忍住哭出了声。   惊恐使得她的心脏还在飞速跳着,哭声都带了嗝。   楼道里的好心人抽了皮带出来把男人绑住,丢在楼梯口。   看热闹的人看着李彩丽狼狈的模样,窃窃私语着。   伸手拉起衣服,李彩丽面无表情地起身下去,扯起男人的衣领,一巴掌呼了下去,“狗娘养的,老娘带着你做生意,你倒想黑吃黑坑老娘!”   又一巴掌呼下去,怒骂:“买假酒!洗黑钱!还想祸害我们母女!”   男人在地上蠕动着,恶狠狠盯着她,嘴上被人塞了臭袜子,不然一定会破口大骂。   打累了,李彩丽拍了拍手。   冷冰冰看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推搡着一个往外走去。   她上了楼,一进门就看见地上抱成一团的少年少女。   冷冰冰咳了一声。   云和哭着的声音止住,赶紧从裴边屹怀里退出来,从地上跌跌爬爬站起来。   裴边屹扶着她,也跟着站起来。   云和这才看见他胳膊上一条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一样。   “小宝来了。”李彩丽说:“你随便坐,小时候也来过就不要拘束,阿姨换身衣服。”   裴边屹点头。   云和拉着他在客厅坐下。   李彩丽进去换衣服化妆,不过几分钟,扎着头发出来。   楼下响起警车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八点左右~   谢谢还在支持的你们【叼着朵玫瑰花鞠躬~ 第22章 我怕   警车远去, 云和跟裴边屹留在了家里,没跟着去。   槐花巷里, 许多人站在四号筒子楼下面议论纷纷。   云和抿唇, 拿了酒精和创可贴,回到客厅,在裴边屹身边坐下, 拉过他的手给他擦伤口。   裴边屹静静地坐着,目光放在浑身乱糟糟的云和身上。   片刻, 反手握住云和的手腕,“怕不怕?”   云和垂眸,缓缓摇头。   “可我怕。”少年的嗓音有些低沉。   她抬眸看他,有些不解:“你怕什么?”   他没回,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他怕意外,怕来不及,怕未来的人生中缺少她的身影。   “你搬过去跟我住吧,这里不安全。”   云和惊了一下, 连忙摇头,“不行的。”抿了抿唇说:“槐花巷还是安全的, 这个男人,是私怨, 我妈妈认识的人。”   裴边屹脸色不好, “阿姨的工作不太好。”   云和勉强地笑笑:“为了生活嘛。”   晚辈评价长辈的工作如何到底是不好,裴边屹闭了嘴。   抬手将她脸边的碎发捋了上去, 他说:“去洗漱一下。”顿了顿,问:“你家有没有多余的毛巾?”   她抬眼看他, “啊?”   裴边屹很自然地说:“我今晚留下来。”   ……   裴边屹那晚到底没能留下来。   他在着, 云和就不去洗漱, 也不去睡觉。   没办法,他只能回家。   可他真的很想很想留下来的,反正她妈妈晚上也不在家……   清晨。   云和换好校服,客厅的门打开,李彩丽一身疲惫地进来。   云和从卧室里跑出来,见到母亲,眼眶忽而一酸。   她上前去,什么也没说一把抱住母亲的腰,低低喊了声:“妈妈。”   李彩丽原本要推她身体的手僵住,转而拍了拍她肩膀,平淡道:“没事了。”   “嗯~”鼻音带着哽咽,她依旧紧紧抱着。   自从父亲不要他们母女之后,两人一直都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在滁城那三年,她眼睁睁看着父亲那一家子幸福和谐,母亲歇斯底里。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没有父亲了。   云和十岁那年,云父和槐花巷的一个朋友去滁城跑货做生意。   说那边靠海,下海做生意赚得多。   一去三年了无音讯。   云和跟母亲在家等了整整三年。   云和小学毕业那一年,跟父亲一起出去的那个朋友回来,在母亲的逼迫和套路下,说出了父亲的地址。   母女俩欢欢喜喜去到滁城,看见的是,父亲脖颈上骑着小男孩,臂弯里挽着女人的手。   她的父亲,抛弃了他们,另组家庭。   母亲和父亲掰扯离婚期间,云和被遗忘了一年,后在滁城读完了初中。   本来读书就晚,耽误一年,她回淮城上高中时,就比同班同学都大。   而在滁城的那段时间里,母亲整夜整夜喝酒,人也越发冷漠了。   回到淮城后,一切都变了,小时候对她温温柔柔的母亲成了挑剔的刻薄人。   也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原本,一直以为母亲不在乎她了。   当她是个小拖油瓶,所以对她不耐烦,冷言冷语的。   然而昨晚,她拼命护着自己的样子,让云和打翻了以前的认知,心底滚烫翻涌。   久违的亲情情感席卷而上。   清晰的认知到,她跟妈妈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即便她给不了她很好的生活,但她依旧健健康康活在世上;   即便她对她冷冰冰的,可她依旧吃饱穿暖,读着书。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了。   没了母亲,她就是真正的孤儿是野草。   所以,她也可以,拼了命去护住母亲。   “快去上学。”李彩丽拍了拍云和的肩膀,淡漠说:“别迟到了。”   云和擦了擦眼尾,从母亲怀里退出来,小声说:“妈,晚上我回来给你做饭。”   李彩丽不耐烦地挥手,“快去快去。”   云和弯着唇角再次抱了抱母亲,一溜烟跑了。   这周才算得上是正式开学,高一高二的军训结束了。   高三的高强度学习上来了。   黑板右下角开始标上距离高考还有246天。   好快啊,只有二百多天,他们就要奔赴他们的战场了。   周一早晨,阳光照在大地上,新一学年的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升旗仪式结束,新生代表和高三的老生代表分别发表讲话,之后就是校长长长的讲话时间。   讲话结束,全校的学生拥挤着往教学楼走去,乌压压的像一片小蚂蚁。   老杜点了几个男同学去搬书,随后撵小鸡一样,把六班的学生们赶回了教室。   教室里安安静静,每个学生的书桌上早已摆满了一沓又一沓的习题册和试卷。   老杜背着手上了讲台,戒尺拍了拍黑板右下角:“都看见了吧?”   “接下来,咱们就要‘头悬梁,锥刺股’冲高考!”   “之前说的晚自习,一个都不准缺席,必须上到十一点。星期六咱们也都排上了课程,星期天上午排为自习,下午可以休息。 ”   老杜的一段话下来,大家真正感受到了高三的压力。   即使在这么高压的学习环境下,云和还要多做裴边屹给她的试卷和习题,跟着他的进度来补习。   同桌林许原本看见她手里有燕城一中的模拟卷,激动地接过来观摩誊抄,也要跟着一起补习。   然而不过三两天,在模拟卷上花费时间太多,导致老师布置下来的习题就跟不上了。没办法,只得放弃跟着云和一起补习,尽力跟上老师的进度。   而云和还在坚持着。一方面努力跟进老师的进度,一方面尽力去做模拟卷,跟着裴边屹的补习,巩固基础。   好在他讲题讲重点,带上易错题型也一并补充讲解。   同时也把她目前该补的知识点归纳好,重点点出来。   云和每晚回家,洗漱完就继续做模拟卷。   做完模拟卷,还要把裴边屹整理出来的易错题型打开,反复练习。   凌晨两点多睡都是常有的事。   而这个时候陪着她的,依旧是滴滴跳动的小企鹅。   她能问他问题最多的时间,反而是晚上下了晚自习,一起走夜路回家的那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把白天圈下来不懂的都拿出来问他。   有时走在路边,拿起笔,就着昏暗的路灯给她列公式都是常有的事。   高强度的补习下来,显著的就是这次模拟考成绩出来时,云和数理两门的成绩突飞猛进,英语也跟着迈进了很大一步。   班级排名从原本的三十几名,一下冲到了二十二。   老杜还专门把她叫去办公室夸奖了一番,又压了压她的心态,让她继续加油。   这次模拟考后,班里的座位开始调换了。   平行调换,一组同桌和最后的五组同桌互换,中间几组的位置也是平行互调。   云和原本在二组和林许同桌,这次平行移到三组,和原本一组左手边的男同学成了同桌。而林许平移到了一组的左手边位置上。   同桌是个调皮爱玩的男生,课桌上的课本资料薄薄一小沓。   一换过来就给了她一小捧棒棒糖,说是别人给的他不喜欢,都给她了。   见到云和桌面上那高高一堆的资料,脚边还放了个收纳箱放资料,稀奇得不行,“你咋那么多资料?”   云和也想问呢,你怎么那么少的资料。   整个班级,除了后排的几个男生外,就她现在的同桌,徐淮的桌面资料最少。   徐淮不爱学习,喜欢打篮球,桌洞里还塞着一套球衣。   有时候打篮球回来,来不及去洗手间换球衣,他都是在球衣上面套上衬衫,就直接上课,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只有云和,一开始见到时候,憋笑憋得耳尖红彤彤的。   有次被抽起来去黑板上做题,大伙才看见他不伦不类的穿法,整班哄堂大笑,给枯燥的高三生活带了不少的乐子。   两人同桌关系还算不错,因为一开始的和气,大部分时间里,徐淮来不及做作业,云和都会救他一下,把作业本丢给他。   他也不是光抄不动脑筋,有时候还会问问题。   抄了作业之后,他每次出去打篮球,都会带些小东西回来。   偶尔零食,偶尔饮料,偶尔是路边掉下黄得好看的银杏叶。   全都是给同桌的。   这次的座位调换得他相当满意,同桌安安静静的,坐她身边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他们这些爱打篮球的小男生身上没有的,之前的同桌也是个男生,根本没有什么香不香的,不臭都还好了。   而且同桌性子温柔,说话也温柔。   给他抄作业,还给他讲题。   初看没觉得什么,然而越相处,他越满意。   ——   云和虽然跟林许座位分开了,但两人吃饭还是一起去的食堂。   即使中午解禁,可以出去吃了,林许还是习惯了在食堂。   一是因为她也换了个新的智能手机,还给云和看过,是个黑色的酷派手机。   她妈妈扣她零花钱了,她没钱出去外面开小灶。   二一个是食堂近,饭菜都摸清楚哪些好吃的了,就没必要再跑出校门去吃了。   还可以回教室睡会儿午觉,多做点儿习题。   现在的六班,一个比一个刻苦,往常调皮捣蛋的男同学除了个别几个,都拿出了习题。   氛围趋势下,带动着就开始学了。   云和自从答应了裴边屹中午吃饭会叫他,所以每次放学了都会在一班教室外面等着他。   导致一班的同学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尤其是,往常都是独来独往的学霸,这会儿乖乖跟在她后面。   放学了也是两人一起走,学霸有时候还会帮六班的女生提书包。   渐渐地,流言蜚语就来了。   在这个高压枯燥的高三生活里,一点点小八卦,都能给他们死寂的生活平添了一抹乐趣。   云和发现,好几次老杜看她都是有些欲言又止。   那种想批评吧,明明人家这次模拟考还进步了。   想夸奖吧,这个风气和流言确实是不好。   但到底没说她什么,只是鼓励她好好学习,不要受外界影响。   这天中午吃完饭,裴边屹被年级主任打电话叫走了。   云和跟林许热不住,就跑去小卖部买冰棍。   抬着冰棒出来,小卖部的树荫下站着两个女生,都是一班的。   一个是云和见过的一班班长,一个是林许见过的李欣瑶。   她们两刚从小卖部出来,李欣瑶就大步走上前拦住云和。   昂着下巴问:“你就是云和?”   云和莫名,眼看着冰棍要融化,吸了一口,含糊不清说:“你谁啊?”   李欣瑶看着她,表情鄙夷,“没什么……”一顿,换了个虚假的笑容,说:“你听说过帝豪娱乐总汇么?”   云和皱眉,直直看向她。   李欣瑶欣赏着云和的表情,决定给她来点更刺激的,“那是我家开的。”   林许不理解李欣瑶阴阳怪气,怼她:“是哦你家有钱了不起哦,云和咱们走。”   云和被林许拉着走,走前转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女生。   她勾着唇角笑得得意,而旁边的女生站在树荫下,微微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眼皮跳了一瞬,云和心底总有预感要发生事儿。   远处,坐在冰室里乘凉的几个女生看见,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   “灿姐,都不用你出手,有人要开始整治那臭丫头了。”   “看着像,你看李大小姐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啧啧啧……”   她们都在谈论着,嘻嘻哈哈调笑。   “别说了!”卢灿灿把没吃完的冰棍丢在地上,脸上并不如她们一般的幸灾乐祸。   那天跟着她一起去槐花巷堵人的女生脸色也是有些不好。   “灿姐怎么了?有人替你收拾——”   “滚!”她不耐烦地冲着那人吼。   那人被吼得脸色难看,往后退去。   卢灿灿翘起腿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看着云和远去的背影,再转向树荫下的两人。   神情若有所思。   ——   下午,云和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试卷。   刚走到三班教室后门,楼道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抓了回去。   云和连惊叫都来不及,被拽进楼梯间。   一帮女生围着她,校服不好好穿着。   楼道上靠着墙壁,抱胸站着一个黄头发的女生。   云和看见她就皱眉,嘴唇抿紧。   卢灿灿一步步下来,给压着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那女生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扯云和的衬衣和领结。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云和紧紧捂住领口,让自己冷静。   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读书那么多年,除了在滁城独来独往那三年,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暴力。   就在她想要奋起反抗时,“啪”一声,拍手的声音传来。   卢灿灿打了那女生一巴掌,脸色不怎么好。   围着的几个女生懵逼,一个穿着校裤的女生上前来,隔开了云和和那几个女生。   云和心脏咚咚咚的,侧脸看了一眼,有些眼熟。   “哎,”卢灿灿丧着脸,有些不大愿意,“问你几个问题。”   随即又赶周围的那几个女生,“没听见上课铃响么?”   那几个女生看了一眼,一个推着一个往楼上走去。   最后就剩了云和跟卢灿灿。   卢灿灿仍旧就站在楼梯上,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说:“一班的李欣瑶,有坏心思。”   云和有些莫名,但还是看着她。   这个样子的卢灿灿,看着像是在示好,并不是她以为的霸.凌。   “你要问什么?”   “裴同学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卢灿灿问得直接,本来她也就是直来直往的人。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卢灿灿蹙眉,两步下来,站在云和面前,“你给我好好说!”   云和后退两步,看着眼前张扬的女生,脑海一动,说:“他喜欢聪明的,学习成绩好的。”   “……”卢灿灿抱胸,“敷衍,你继续敷衍。”   “没敷衍。”云和说:“你忘记了他是高二下学期就转回来了,但你看我们是不是这段时间才熟起来的?就是因为我之前成绩太差了,他不屑认我。小时候我可聪明了,他就一直跟在我后面。”   卢灿灿若有所思。   云和继续低声说:“还有,他很喜欢温柔文静,还会做饭的女生。总结下来就是乖巧温柔、学习成绩又好的女孩子。”   “我要不是这次成绩提上来了,他估计打死都不认我。”   卢灿灿斜着眼睛看她,“真的?”   云和点头,“真的。”随后看了她全身一眼,说:“你喜欢他,就要改变。他之前为什么对你不屑一顾,有一点跟对我一样,就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我们在他眼里都是差生,好学生怎么会看得上差生呢?”   这点确实戳到了卢灿灿心底。   从一开始她在裴边屹面前晃,又是送好东西,又是帮忙买早餐,可人家眼风都不带扫一个的,就是摆明了不屑。   卢灿灿信了,有些烦躁地转来转去,“可我都多少年没学了,我也学不进去,这怎么提高成绩?烦死了!”   云和:“那你就不要喜欢他。”   “不行。”卢灿灿转身看她,“你都能提上来,我也肯定能的。”   云和垂眼,哪有那么容易就提起来的成绩。   作者有话说:   词树:她妈妈晚上不在家,你想干什么?【斜眼   裴边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词树:那你在梦里做吧,反正你明天就掉马了。   …… 第23章 中秋   云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效果。   隔天再见到卢灿灿, 她果然正正规规地穿起了淮中高三的校服。   百褶裙衬得她小腿白皙,头发染回来了, 像云和一样扎着黑黑的高马尾。   耳朵上的碎钻取了, 指甲也染回透明色,脸上没涂那些夸张的粉底和眼影了。   她一进校门,大家伙的眼睛都瞪大了。   那时候, 云和跟裴边屹也刚进校门。   卢灿灿扬起小小的笑容,小步走过来, 给云和递了瓶早餐奶,“早啊云和。”   顺带给裴边屹也递了一瓶,“早哦裴同学。”   云和看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的着装和打扮,迟疑着伸手,接过早餐奶,回道:“早。”   周围的学生们纷纷停下脚步,围观着这一幕。   一个个眼神对话。   A:哇靠刺激啊,狗血三角恋?   B:校花疯了嘛?跟情敌做朋友!   C:惊天大八卦!校花为爱改良!   裴边屹垂眸, 云和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他稍稍拧了下眉,还是听云和的话, 接过女生手里的早餐奶,淡声:“早。”   卢灿灿惊呆了, 瞪大了眼睛, 捂着嘴激动得不行。   云和忙拉了裴边屹一下,跟卢灿灿说:“卢同学我们先进去了。”   “好好, 你们走你们走。”她笑得明朗张扬,一瞬忙敛下一些, 变成温柔的笑。   云和赶紧带着裴边屹往教学楼走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 卢灿灿激动得一把掐了自己一下, 转而跟跑过来的小跟班打招呼:“从今天起,云和在淮中我罩了!”随即压下笑容:“要温柔,要温柔。”   周围的学生们八卦着,往教学楼走去。   ——   那个星期过后,八卦传得越来越玄乎。   九班班主任跟老杜是一样的为难,说训一下卢灿灿吧,人家现在规规矩矩穿上校服,上课不捣乱了,起码看着像是认真听了。   这是好事儿。   可风气不怎么好,这段时间政教处不知道在小树林里抓了多少对早恋的学生了。   影响属实不好。   年级主任倒是有找过八卦中心的主角之一裴边屹谈话。   然而少年坦坦荡荡,说是邻居家的姐姐,长辈请帮忙补习。   另一个不关他的事,人家开始上进学习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年级主任被他一绕,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拍拍他肩膀,让他别影响学习。   徐淮这天没出去打球,云和回来后,他就盯着她看。   云和把笔放下,无奈转头,“你要说什么?”   徐淮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支支吾吾道:“你和一班的裴边屹,真是的在谈恋爱么?”   “没有。”云和皱眉,“他是我邻居家的弟弟,我们小时候就认识的。最近是他在给我补习,走得近了流言就出来了。”   徐淮挑高了眉,眼珠咕噜一转,“这么说你没早恋啊?”   云和再次无奈,“什么早恋不早恋,我都成年了。再说学习重要,没考上大学之前我都不会搞与学习无关的事。”   “嘿嘿~”徐淮摸摸头顶,抱起球,乐呵呵跑了出去。   下了一场雨后,迎来了中秋节。   这一年的中秋和国庆连在一起。   高一和高二一共有七天假期,加上中秋的星期天就是八天。   而他们高三只有两天,就是中秋那天和国庆那天。   其余时间照常上课。   中秋节那天,下午六点就放学了。   云和到一班的时候,裴边屹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一起往下走。   “今天中秋节诶,你回不回陆奶奶家?”   裴边屹往下走的脚步一顿,说:“不回去了。”片刻又接上,“你今晚要和你妈妈一起过节么?”   云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母亲没发任何消息给她。   而且过节的话,去夜场娱乐消遣的人会更多,母亲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我妈应该是要上班呢。”   闻言,裴边屹停下脚步,梨涡浮现了一下,“那今晚来跟我一起过节。”   云和也跟着停下,“啊?”   “我妈也不回来,陆,外婆那边我也不想去,就我一个人的。”   他勾了一下她的指尖,眼睛漆黑湿润,定定地看着她。   “姐姐。”尾音柔软勾人。   云和挠了挠手心,受不了。   他继续说:“晚上一起看月亮,八点九点左右我就送你回去。”   这样啊,云和说:“那我还是得回去给我妈把饭做好,不然她就要饿着肚子上班了。”   “没关系的。你先回去做饭,然后再过来。”   云和点头,想起什么,说:“我妈往年都会象征性地做些月饼。小时候你也吃过,到时候我拿一些去你家。”   他拉着她往学校外走,轻声回:“好哦。我等你来。”   ——   到了滨江北苑前一个站,裴边屹下了公交,按住了也想要跟着他一起下车的云和,把她推回去车厢里。   他站在路边看着她,梨涡浅浅,“快回去,快过来。”   公交车里坐着好多同龄的女生,齐刷刷看着车窗外的少年,无不窃窃私语。   看看少年,又转回头看车内的少女,目光透着些嫉妒。   云和点头,冲他挥挥手,公交车启动。   回到家,果然,母亲已经做了几小个月饼,用玫红色的纸放着。   枣红的月饼上洒上些白芝麻和花生碎,刚出锅没多久,甜腻的月饼味满厨房都是。   云和弯了眉眼,跑到主卧门前,悄悄推开房间门,大床上躺着一个背影。   关了门,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开始做饭。   等她把最后的菜端上餐桌,李彩丽从门里出来,边扎头发边看了眼菜。   淡声说:“那儿的月饼,一会儿送一些去陆奶奶家。”   “好。妈快来吃饭。”   云和把饭盛好,“今晚还要上班么?”   李彩丽坐下,端起饭碗,不冷不热道:“上啊,怎么不上,不然你往后读书的钱谁给你拿。”   云和在她对面坐下,夹了块肉放母亲碗里,“妈,辛苦你了。”   李彩丽顿了下,撩起眼皮,冷冷看着她:“你这几天怪得很。”   “有吗?”   “肉麻兮兮的。”   “那是因为,我更爱妈妈了。”   李彩丽端着碗打了个寒颤,冷冰冰的视线扫向云和,把碗“砰”放在桌面上,“你给我好好说话!”   云和原本眉眼弯弯的笑容一僵,头垂得更低,含糊“嗯”了一声。   后来的这顿饭吃得压抑,在沉默中放下碗筷。   李彩丽站起来,进了卧室打理自己。   云和沉默着收拾碗筷。   洗着碗的时候李彩丽踩着高跟鞋出来,冷淡道:“我走了。”   云和垂着头在洗,没应声。   李彩丽也不管她听没听见,打开门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下去,洗碗的手也慢了下来,一滴水渍掉进洗洁精的泡沫里。   慢吞吞洗完碗,云和擦干净手,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走过去拿起来,是裴边屹的Q.Q消息。   不止Q.Q,他一开始给她发的是短信,看她没回,这才改为Q.Q。   云和点开短信,小宝:【什么时候过来?】   隔了十多分钟,云边:【我等你/微笑表情】   云和心情缓和了一点,回了消息:【马上就过去,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那边立马回过来:【好/微笑表情】   云和放下手机,没注意到手机快没电了。   进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找了两个礼袋出来。   月饼分成了两份,一份是带去陆奶奶家的,一份是带去裴边屹那里的。   她有些想不通,团圆的日子,怎么他不来跟陆奶奶他们一起过呢?   她没想多久,收拾好,提着礼袋下楼。   因为是中秋,槐花巷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铺面上都挂些红色的彩带。   云和刚下楼,楼下的水果店老板就给她塞了一个月饼,“来小雨,吃月饼,中秋节快乐。”   云和笑着接住,“谢谢叔叔,中秋节快乐。”   压抑的心情骤然松开了,她抱着月饼往槐花巷右边走去,脚步轻快。   陆家院子的大门口上也挂上了一串串红色的中国结,厨房里传出来陆爷爷哈哈的笑声。   云和按了按门铃,朝里面喊:“陆奶奶。”   “哎!是小雨,快,小宝去给你小雨姐开门。”   屋内的小金毛呼哧呼哧跑了出来,爬在铁门上看她。   云和蹲下一些,手伸进去摸了摸小金毛的头,“好久没看见你了,怎么都不长大呢?”   小金毛尾巴摇得呼呼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掌心。   陆爷爷擦着手,笑嘻嘻从门内出来,“小雨来了。”   说着把大门打开,小金毛围着云和脚边打转。   云和“哎”了一声,说:“陆爷爷,中秋节快乐。”   “同乐同乐。”陆爷爷把大门关上,撵了一下小金毛,“一边儿去!”   云和笑着看了眼小金毛,随着陆爷爷进了大门。   陆奶奶也从厨房里擦着手出来,笑道:“小雨来了,快进来。”   云和把手里的月饼递过去,“陆奶奶,中秋快乐。”   陆奶奶笑呵呵应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月饼,“是你妈做的?”   “是的呢。”云和转头看了眼客厅,“我刚刚怎么听着小宝弟弟好像在家啊?”   “他啊,刚比赛回来,刚好赶上中秋。”   云和:??   比赛?比什么赛?刚刚不还一起回来的么?   “喏,那不,出来了。”   云和转向厨房,门口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她刚要开口的嘴巴顿住,一瞬瞪大了眼睛。   陆远临靠着门框,扯着嘴皮子笑,“怎么?不认识了?”   云和怔怔地退了两步,“你,你是小宝弟弟?”   陆奶奶把月饼拿出来放在客厅的盘子上,收拾了袋子过来,“哎?你们在学校还没见到么?”   陆远临抱起胳膊,“哼”了一声,挑高了眉眼看着云和。   云和吞了吞嗓子,细看才发现,眼前的少年是棕黄色的头发,确实和小时候一样是黄黄的头发,那时候李小胖他们还叫他小黄毛来着。   陆奶奶疑惑地看看外孙,再看看云和,有些摸不着头脑,赶他们去客厅,“你们先坐着,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陆远临让开路,往客厅走去,在沙发上没个正形地躺着起。   看着他跟小时候一样的坐姿,云和心里凉了个透底。   完蛋了……   她就说呢,怎么一开始拦住大学霸时,他的表情莫名其妙且冷冰冰的,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更是直接转身走人。   他怕不会是以为她是神经病吧?   云和回想之前死皮赖脸的种种行为——屡次跑去一班门外偷瞄,放学了还把人堵门口上。   说是跟踪狂,小变.态都不为过。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你是小宝弟弟啊。”   “我不是。”   他还真不是,而那个时候,她居然还厚颜无耻地纠缠着人家,强调人家就是。   真想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回过神的目光和沙发上的少年对上,桃花大眼里似笑非笑。   云和无言以对,也没脸面再继续呆下去,脑袋一抽,转身就往大门外走去。   陆远临蹙了一下眉,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步上前,一把扯住云和的手,“跑什么?”   云和被迫停下脚步,缓慢转头,“你真是小宝弟弟?”   闻言,陆远临挑着眉头嗤笑一声,“怎么?很失望啊?”   “不是。”云和有口难言,闭了闭眼,“那时候你怎么不跟我直接说啊?”   “什么时候?”陆远临耍赖皮,“公交车上?那你会信我么?你那时候不是坚定地认为他才是你的‘小宝弟弟’么?”   她浑身烧得跟个什么似的,捂住了脸,“你别说了。”   手上的礼袋晃着,陆远临瞧见,笑了,“阿姨做的小月饼啊。”   云和点头。   陆远临便伸手,“那,给我咯。”   这月饼本来是要拿去给裴边屹的,可现在真正的小宝弟弟站在眼前,她要怎么去?   他不是小宝,反而被她骚扰了那么久。   也是他脾气好,没对她发火。   不对,有发过一次,就是那晚他不耐烦了直接掐她脖子警告。   可她笨,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生病了……   对,他确实是生病了,那她更不应该再继续骚扰了。   想着,她把手里的月饼递给眼前的少年。   陆远临接过,心情大好,拉着云和在沙发上坐下,随后打开手里的月饼纸,捏了一小块,喂进嘴里,享受地眯起眼睛。   “还是阿姨做的月饼好吃,外面的都不好吃。”   云和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的笨而深深懊悔。   一小块月饼突然来到嘴巴边,她抬眼。   陆远临手指捏着月饼,眼尾轻挑,“尝尝。”   摇了摇头,云和避开。   陆远临吃完一块,把剩下的包好放在一边,翘起二郎腿,拿出一个游戏手柄,“小雨……云和,来玩游戏啊。”   云和看他一眼,有气无力,“不想玩。”   陆远临转头瞧她一眼,“安心啦,裴边屹那个人我了解,没你打扰说不定都开心死了。”   “你们很熟么?”   “同一个屋檐下出来的,你说呢?”   “我感觉有些对不起他。”   “哼,你更对不起的是我好吧。”他斜眺着她,“都不问问我这周不在学校干嘛去了。小时候才一天不见,就担心成什么样……长大了倒不关心了。”   云和看向他,小时候那个跟她熟了之后叭叭说个不停,浑身脏兮兮,连泥巴为什么不能吃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模样,和如今长大后的模样对上,眼睛是放大版的,嘴巴也是。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和收回视线,“你怎么就突然比赛去了?”   说到这个陆远临一肚子火,“我不就是想换班么,还非得说要我去参加了竞赛才能换,什么破高中!”   那天二班的班长带着他出去,疑惑地问:“陆同学,你跟云和同学是认识吗?”   “她现在叫云和?”   “啊对的。”   “哪个班的?”   “六班的。”   六班……他低头沉思片刻,站住脚,一瞬又转身往年级主任办公室走去。   二班的班长奇怪,追着过来,“陆同学,怎么了?”   “我要转班。”   ……   云和侧头看他,“那你转回来干什么呢?二班也是重点班,你想转一班么?”   陆远临把游戏柄一丢,转过身把腿盘起来,正对着云和坐,“你没小时候聪明了啊?”   云和脸一僵,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走去。   陆远临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手压着她肩膀,“哎哎,又来这招,小时候用得还不爽嘛。”   云和被压在沙发上,从心底散发出一股深深的无力。   是那种被看透下一步动作,你张张嘴他就知道你要讲什么,抬抬手他就知道你会干什么的无力。   却也是一种安全感,来自于小时候,来自于熟悉。   从前她跟裴边屹走在一起,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动作,说的话还总是让人误解。   她知道他为什么想要转到六班。   开学第一天,他跟她熟稔地打招呼就是认出她了。   他是想转去六班,想跟这个儿时的玩伴在同一个班。   这也是,一开始她误认为裴边屹是‘小宝弟弟’时,即使有些害怕,也要厚着脸皮去找他的原因。   他们都想重新认识,想继续小时候的时光。   毕竟当初不告而别,她可是气了好大一阵子的。   陆家的晚饭很丰盛,陆远临妈妈这段时间不在淮城,又回了燕城。   所以就老两口和一个外孙,再加云和这个邻居和刘嫂这个帮佣,一起过了这个中秋节。   云和从家里吃过晚饭再出来的,但那时候吃饭,在母亲冷冰冰的言语下,云和确实没吃进去多少。   陆远临给她盛了小碗饭,不客气地塞给她,“多吃点,阿姨是苛待你了还是咋?怎么瘦这么多?明明小时候肉嘟嘟的多好看,还帮我吸引了蚊虫……”   “你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了。”陆奶奶昵了外孙一眼。   吃完晚饭,陆爷爷把躺椅和小圆桌移到院子里,说看了中秋的月亮再休息。   小金毛又呼哧呼哧跑了出来。   云和抱起它刚要坐下,陆远临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天台,“走,上去上面。”   她看了眼天台,抱着小金毛跟他一起去了。   陆远临进客厅,抱了个大西瓜抬在肩膀上,摸上两把勺子,带着她往楼上走。   这座陆家院子是早前民国时期就留下来的别苑,总共三层高。   上了楼顶,视野一瞬开阔起来。   晚风阵阵吹着,散了白日的炎热。   已经中秋了,这风,就是秋风。   秋天总是很温柔,日间把夏天留住,日落时晚风送凉。   天色渐晚,云边被烧成了一片片橘黄的云彩,棉花糖一般。   陆远临在天台边的水泥台子上坐下,把西瓜放旁边,拍拍另一侧的水泥台子,“来,坐这。”   云和抱着小金毛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放下金毛,看着它欢快地跑来跑去。   “它有名字吗?”   “听外婆喊好像叫豆豆。”   云和低头,伸手拍了拍,“豆豆。”   小金毛停住脚步,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她,云和笑:“好像真的叫豆豆。”   转过头要跟他说些什么,一个脑壳蹦弹在她脑门上,云和有些懵。   陆远临吹了吹手指头,“竟然敢认不出我,你说是不是该罚?”   云和看着他蓄力的样子,动了动唇,闭眼认罚:“你轻点……”   第二个弹了上来。   她捂住额头,睁眼瞪他,“还来?”   “至少得三次。”陆远临挑眉。   云和再次闭眼:“快点。”   拇指抵上她额头,云和头皮发紧,然而下一秒却只是轻轻一下。   她睁开眼,见他笑得张扬,摸了摸额头也跟着笑了笑。   晚风忽停,叶落无声。   陆远临转回头,往后伸手搭在栏杆上,整个人后靠了过去,长腿伸直。   他穿着人字拖,黑色的远动大短裤,整个人懒洋洋的。   云和侧头,往后面看了眼。   下方就是槐花巷的巷子,对面就是她们住的筒子楼。   黄昏被灰白的朦胧渲染,隔得远,巷子里的人就像小蚂蚁一样。   云和瞟了一眼,看不清便收回视线。   小时候两个小孩趴在栏杆上,猜她家在哪,小萝卜头一样数着巷子里有多少人。   这位置的风景再熟悉不过了。   扯了扯旁边少年的袖子,云和提醒:“别靠那么边上,万一着栏杆不结实。”   陆远临挑眉,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槐花巷。   四号筒子楼下方,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黑色衣服显得身影越发笔挺。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   勾起唇角,懒洋洋笑了下,陆远临转回身体,把西瓜抱过来,“来,吃西瓜。”   小金毛啪嗒啪嗒跑过来,蹲在他脚边。   云和看着那么大的西瓜,犹豫:“你要怎么弄开?”   “或许,”陆远临抬起手握成拳头,“砸砸看?”   云和蹙眉,“你可别逞强,小心手。”   “那你来?”他挑眉看她。   云和:“……”   西瓜最终是被他抱着去墙上砸开的,简单粗暴。   砸下来的西瓜就是不规则的一半大一半小,还掉了一些在地面上。   天台上有水龙头,年久不用,一开始拧开的时候管子里呼噜呼噜直响,呼噜半天冲上来一些水,放了会儿,水质清澈。   云和把勺子洗了,一半西瓜上插一把。   晚风越来越凉爽,两人抱着西瓜回了栏杆边。   云和舀一勺西瓜,丢下小块给小金毛,剩下的全部喂进嘴里。   不知道他上哪买的西瓜,清脆爽口,水分也多,一勺子里西瓜籽也很少。   陆远临看她吃,笑了一声,把腿放在栏杆外晃悠着,双手趴在栏杆上,任由风吹着。   侧头,“来,给我喂一口。”   云和头也不抬,“你不是有?”吃了一勺,说:“懒得你。”   “哎哎,你就是这么对弟弟的?尊老爱幼知道不?”   抬眸看眼前的巨婴,云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还有‘孔融让梨’呢,也没见你喂我一口。”   陆远临可不管,催促着:“快点快点。”张大了嘴巴。   云和无语,果然很小宝,这熟悉的相处模式,让她一下回到了过去,放松了心情。   想起什么,她弯唇笑了声,揶揄地看着他:“那你叫声姐。”   “小雨姐。”他利落得很,又加上一句,“哦,你现在改名了,得叫你云和姐。”   云和:“……”   放下手里的瓜,抱起他旁边那个,拿勺子往瓜皮边边上挖了一大勺,抬起来递过去。   天有些黑,她胡乱怼,估摸着大约是他嘴巴的位置上,“喏。”   “小瞎子!怼小爷鼻孔里了……”   云和往下一滑,勺子磕到他牙齿上,“这会儿准了吧?”   陆远临张嘴咬住。   感叹,“这种天气吃西瓜,真是凉——”   “也不知道有没有鼻屎。”云和小声嘀咕。   陆远临咀嚼的动作一顿,有些反胃,“卧槽你能不能闭嘴!”   云和眼珠一转,“刚刚好像看见你鼻孔上——”   “闭嘴闭嘴!”暴跳如雷地从天台上跳下来,陆远临一把捂住她的嘴,往后压去。   另一只手挡在她身后的栏杆上。   天彻底黑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亮起。   云和被捂着往后,面朝着天,眼前黑漆漆一片,嘴巴上是他的手掌,身后是悬空的晚风,一丝丝从衣摆下吹进来凉飕飕的。   他的气息在靠近,西瓜味的清鲜,声音懒洋洋又有些恶作剧的味道:“还敢不敢恶心人的?”   云和发不了声音,只能摇了摇头。   他盯着她有些惶恐不安的面容看了几秒,一把拉起她。   云和坐稳身体,心脏咚咚咚跳起来,被吓到的。   西瓜被人从手里抢了过去,陆远临的声音传来,“来,不是要‘孔融让梨’么?小弟喂你西瓜。”   云和嫌弃地避开,“不要,你用过的,口水都沾上面了。”   “切!”陆远临抱着西瓜转身,“我自己吃。”   云和翻了个白眼,手摸下去,摸到毛茸茸的小身体,是小金毛。   撸了一会毛茸茸,云和脑海里突然滑过一张精致的面容。   动作一顿,她抿唇,头痛的闭了闭眼。   造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山可几人- 3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2瓶;   非常非常感谢~ 第24章 发誓   隔天是周一, 但也是国庆。   楼下的小朋友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跟爸爸妈妈出去旅游。   而云和,哪都不想去。   中秋节那晚陆远临跟她加了联系方式, 大清早就约她出去, 问去哪,说去爬观音山。   云和不去,每年都去观音山, 她都害怕了那个地方。   陆远临又说去看他打球,云和瞅了眼外面火辣辣的太阳, 果断拒绝。   她就窝在家里做习题。   模拟试卷是大学霸给的,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道歉,或是把这些试卷还回去?   可模拟卷她很需要,他给规划好的补习计划对她来说也很管用,哪个都舍不得还回去。   要不,等他来跟她要的时候,再还给他,然后道一声歉?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错在她眼瞎,错在她乱认人。   昨天晚上手机还没电关机了, 回来充好电,惴惴不安地打开短信和Q.Q, 只有一句:【不来了么?】   之后就没有了, 电话不知道打没打,她没开未接来电提醒。   云和盯着那几个字, 差点盯出花来,最后还是什么也不敢回。   这两天来, 云和无数次觉得自己那时候是吃了豹子胆, 敢去大学霸面前舞大神。   一回想起那时候, 她就一万个想锤死自己。   捂着脑袋小声尖叫了一会儿,她拿出大学霸给的重点题集,开始动笔。   李彩丽上午的时候没回来,给云和打了个电话,冷淡一声,今天不回去了就把电话挂了。   到了晚上还没见她回来,云和有些着急,打了无数次电话后,终于接通了,但不是母亲的声音。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你好,请问我妈妈,李彩丽在你那里吗?”   男人看了眼躺在卡座上,脸色绯红,手里提着酒瓶的女人,“嗯”了声,拿掉嘴上的烟,说:“她在帝豪娱乐汇总,你是她女儿?那过来接她吧。”   “好的好的,请您帮我看着一下我妈,我马上过来。”云和边说边找了小钥匙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五六张百元。   胡乱塞进裤兜里,她拉了一件外套,拿着钥匙就往门外跑。   下了筒子楼,云和蒙头往前冲。   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拦着她。   他手里抱着篮球,额头上戴着发带,穿着白色球衣。   “怎么了?”   云和看了他一眼,缓了口气,但还是推开他,焦急说:“我有事。”   陆远临跟着她,他步子大,云和小跑着他都走在旁边。   “什么事?很急吗?我跟你一起去。”   云和一口气跑到巷子口,看着来往的车辆,说:“我妈一天没回来了。刚刚打电话,让我去接她,我有些担心,她肯定喝醉掉了。”   陆远临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我跟你一块去接。”   他跳到路边去看出租车,远远看见一辆,立马大幅度挥手。   等车到了面前,打开车门让云和上去,他抱着球跟在后面。   “师傅,去帝豪夜总会,麻烦您开快点。”   司机师傅皱眉,刚要说话,少年手里捏了张红色的票子。   “好嘞!”油门一踩,出租车飞奔出去。   而他们不曾看见的是,槐花巷路口的老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穿着黑色帽衫,黑色长裤,整个人快要融入到黑夜中。   只是那看着远去的车辆的目光里,带了阴鸷和受伤。   世界好像在崩塌,一寸一寸裂开,崩塌下去。   沼泽翻滚着,企图留下最后一丝阳光。   乌云蔽日,阳光一丝丝收了回去,直冲云霄,剩下肮脏蠕动的烂泥,泣如哀鸣。   黑色轿车始终停在路口,刘叔看着少年的笔直的身形,又看了眼远去的出租车,无声叹了口气。   明明这几天,他才感觉到少年松快的情绪,这一转眼,就要像过去一样了。   夜越发黑了,少年身影终于动了,转向轿车。   刘叔下车打开后车门,裴边屹坐上去,整个人仰躺在椅背上。   刘叔递了瓶矿泉水给他,“少爷,喝点水。”   他摇头。   刘叔只能收回手,叹气,“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可怎么受得住?上次那家饭店,要不要去吃点。”   后座没声音。   刘叔只能发动车子。   “跟着他们的车。”少年喑哑的声音传来。   刘叔老脸一抽,任命地追了上去,先走再说。   出租车到了帝豪夜总会。   陆远临把篮球放在出租车上,让司机师傅等一会儿,他们进去接个人就出来了。   司机一看陆远临手里再次加上的一百块钱,毫不犹豫点头,“得嘞,你们注意安全。”   下车,陆远临带着云和进去。   夜总会门口虽然有保安,但是没人来拦,很轻松就进去了。   里面音乐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烟味熏天。   云和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恐慌,紧紧跟着陆远临。   他反手拉住她,一路进去绕过蹦迪唱麦的人群,熟练地去找卡座的位置。   边走边低下头,凑到云和耳边说:“你注意着一些周围——”   话还没说完,云和伸手一指,“那边。”   他带着她过去。   这小片的卡座几乎没人,除了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和稳稳坐在卡座上的男人。   云和赶过去,在母亲身边蹲下,把她头发捋开,看着她醉醺醺的样子,眼眶有些红,“妈。”   她把母亲身体推起来,靠坐在沙发上,朝坐在阴影里的男人道谢:“叔叔,谢谢你照顾我妈妈。”   抬头才发现男人很眼熟,前不久才见过。   卢承运微微颔首,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对面虎视眈眈的少年,见不是之前的少年,他收回视线。   云和拍了拍母亲的脸,“妈?妈你醒醒,我带你回家。”   李彩丽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云和的脸,细长的眉一皱,冷声喝道:“你来干什么?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啊?”   云和解释:“我来接你回家。”   “滚回去!不用你来接!”   云和紧紧抿唇,固执地拉着母亲的胳膊。   卢承运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母女灵魂被调换的错觉。   “烦死了你们!”尖利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他扭头看过去,是自己那看见一次头痛一次的女儿。   原以为她染回黑发,好好穿起校服,还叫助理买了大堆学习资料是要改过自新,好好学习了呢。   谁知道这才放假,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转眼就来这种嘈杂的地方鬼混。   卢灿灿满脸烦躁,被两个保镖跟着过来。   她穿着黑色的小皮衣,露着肚脐,穿着黑色挂丝的超短牛仔裤,脸上化了烟熏妆,假睫毛长得快戳死人。   头发虽然是黑色的,扎了个歪高马尾,还抓成马蜂窝一样蓬成爆炸的稻草头。   卢承运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瞧瞧,这还是未满十八岁的高中女生么?   他转回头对上白白净净,乖巧懂事的女孩身上,这才觉得顺眼了一些。   卢灿灿一眼就看见云和了,惊喜地跳过来,一把勾住云和胳膊,“呀,云和你也来这里玩啊。”   “我跟你说,放假了就该好好出来玩,走,我带你去跳——”   “卢灿灿!”低沉又威严的嗓音压了下来。   同一时刻,卢灿灿的手也被少年一把拉开。   陆远临皱着眉看了眼前花里胡哨的女生一眼,走过去帮忙扶着李彩丽。   卢灿灿见拉开自己的不是裴边屹,越发不收敛了,转而怒瞪她爹,“怎么?又不是我一个人来,别人也能来玩儿,就我不行?”   云和在旁边解释:“卢同学,我是来接我妈妈的。”   卢灿灿气势汹汹的表情一顿,转回头才发现她手里确实拉着一个醉了酒的女人。   她蹙了下眉,尤其看见那女人穿得还蛮性感,墨绿色的蕾丝吊带内衫,包臀的A字裙。   看着就是……她犹豫道:“云和,你妈……”   云和拉起沙发上的黑色外套给母亲披上,抬头认真解释:“我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销售酒的,我们家做酒水生意。”   “这样啊。”卢灿灿讪讪一笑,及时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想歪了,那你现在要带你妈妈回去吗?我找个人送你。”   “找什么找?”卢承运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去送你同学回去。”   “我刚……”声音在老爸锋利的视线下消声。   云和跟陆远临一起托起李彩丽,随着他们往外走,后面跟着呼啦啦一群黑衣人。   夜总会的经理一直陪着,震耳的音乐停下,蹦迪的人群纷纷给这群人让开一条道。   看见走在为首的男人时,吸了口气,小声嘀咕:“我去!居然是银灿地产大亨!”   “他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好酷诶……”   黑暗角落里的相机闪了几下。   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黑衣人退出人群,上了二楼,到了一处卡座。   把相机递上去,朝着坐着的短发少女恭敬说:“小姐,你要的我都拍好了。”   皎洁圆月挂在夜空,夜色凉薄。   一辆接着一辆的黑色轿车驶向槐花巷。   卢承运坐在副驾驶上,跟后座的小姑娘随意地聊着:“这样说来卢灿灿同学最近是真的有改进啊……”   云和点头。   他笑了笑,又问:“不知道云和同学知不知道原因呢?”   云和动了动唇,总不能说是我骗的你闺女吧。   虽然很想说,但她忍住了,“我也不知道。”   卢承运收回后视镜上的视线,若有所思。   李彩丽靠在云和身上,迷迷糊糊抬起头,看了眼前方的司机和男人,再转头看一眼云和,揉了揉太阳穴。   云和担忧地看着她,“妈你醒了?”   李彩丽点点头,随意道:“刚刚好像看见上次那个卢同学了?”   云和有些尴尬地挠挠手心,小声说:“我们就坐在卢同学爸爸的车上。”   随着这一声,前方传来温和的男中音:“你好,云和的妈妈。”   李彩丽扭头,和男人转回头的面容对上,顿了顿,点了下头,“你好。”   卢承运视线往旁边的小姑娘瞥了眼,转回头,斟酌几秒,说:“云和同学很听话懂事啊,不像我家灿灿,目无尊长,惹是生非……”   李彩丽垂眸看了眼云和,淡淡道:“跟生长环境有关,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卢承运摇了摇头,叹息:“并不一定是成长环境,也跟家庭教育有关。能教出这么懂事的孩子,不知道你家先生用的是什么样的教育……”   “他早就死了,孩子是我一个人养大的。”冷冰冰的话语打断了卢承运的话。   李彩丽脸色并不怎么好。   卢承运顿了一下,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唇角勾了勾,说:“不好意思啊。”   李彩丽没说话,抱着胳膊看车窗外,云和低垂着脑袋,也不敢说话。   车子停在槐花巷,母女下车。   陆远临也从出租车里出来,抱着篮球就要过来,云和扶着母亲的胳膊往筒子楼里走去,手背在背后快速地摆了摆。   陆远临停住了脚,远远看着。   上了楼,李彩丽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黑色的轿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走。   手指在窗台上点了点,听见身后的声音,她转头说:“杜仲给我打过电话说你最近成绩提升不错。”   云和点头。   李彩丽看她一眼,从包里摸出一沓钱,数了数,抽了十张出来,“喏,给你的奖励。”   手被母亲拉过去,放上几张钱,云和怔怔的,被突然冲击上来的喜悦搞懵。   抬眸看窗边的母亲,她又在抽烟了,满身的烟酒味儿。   外套进屋就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只穿着墨绿的吊带,烟雾飘起。   “妈。”云和小声劝,“别抽烟好吗?对身体不好。”   李彩丽没说话,单手抱胸,远远看着槐花巷路口。   云和站在她身边,“也不要熬夜上班了,你自己没发现你最近头发又在大把大把地掉么?”   李彩丽抽烟的手一僵,有些慌乱地深深吸了一口。   静了片刻,她才说话:“杜仲还说了学校的流言蜚语。”   云和一瞬抬头,急忙解释:“不是的,只是最近他帮我补习,我们走得近就被说了。”   滤嘴离开红唇,吐出烟雾,李彩丽淡淡说:“我说你们是姐弟,我让小宝帮你补习的。”   云和没想到母亲会相信自己,没有听信谣言,鼻尖酸酸的。   低声解释:“只是请他帮忙补习。妈,我想考淮大,以目前的成绩,根本达不到淮大的录取线。小宝——他的学习那么好,所以就请他帮忙了。”   李彩丽“嗯”了一声,忽然说:“记得带上卢灿灿同学。”   云和惊讶地张了张嘴,小声:“为什么?”   “为什么?”李彩丽嗤笑一声,扭头看她:“看不出来么?”   云和看着她,怔怔地摇了摇头,没法相信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早在那天,母亲没有急着带她出派出所,在外人面前像是换了一副面孔样,回家后还叮嘱她要跟卢灿灿交好的时候,她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只是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她们当真是母女,一猜一个准。   抽了口烟,李彩丽收回视线,冷淡道:“既然卢灿灿喜欢小宝,那么你就不准喜欢他了。你们可以是姐弟,可以是朋友……”   “您不还没进他家么?这么早就筹谋规划,您不觉得太操之过急了么?”   李彩丽不在乎,“你语文那么好,没听说过‘谋而后动’吗?”   云和动了动唇,垂下眼眸,颤声道:“在考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做任何跟学习无关的事。”   是发誓,也是保证。   “最好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妈妈有妈妈的苦衷,可以看第一章就猜得出来一些了。   感谢那丁 10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 1瓶营养液,爱你们,感谢一直支持(笔芯~ 第25章 逃避   Chapter24   隔天上学, 云和才下楼就看见陆远临斜斜背着书包等在楼下。   他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原本百无聊赖地趴在车龙头, 见她下来, 伸手挥了挥,“早!”   云和几步下去,“新买的自行车啊。”   陆远临坐直身体, 说:“以后不都是要上晚自习上到十一点么,直接搞了一辆, 来回方便。”   他拍拍后座,得意道:“来,顺带带你咯。”   云和抿了下唇,轻声说:“小宝,昨天晚上谢谢你。”   陆远临“嘿”了一声,歪着头上下扫了她一圈,“这么客气搞得我浑身不自在啊,你还是云小雨嘛你?”   云和弯了下唇角:“我不叫云小雨, 我叫云和。”   “得嘞得嘞,云和就云和, 快上来。”   云和抬眸看了眼巷子,扫了一圈又收回来, 在单车后座上坐上。   陆远临踢起脚架, 直起腰身笑:“扶好,小爷要出发咯!”   自行车一阵风似的飚了出去, 云和吓了一跳,紧紧揪住他校服的衣摆。   出巷子口的时候, 习惯性地往路口的老树下看去。   一个人影也没有。   之前他们一起上学的时候, 他就是在这个位置等着的。   看来, 他应该是反应回来了,所以没来了。   不用被她打扰,他应该是过了个好的中秋和国庆了吧?   应该……的吧……   云和有些羞愧,白白打扰了别人这么长时间,还没当面道歉,她都要唾弃她自己了。   胆小鬼。   到了学校,自行车停进车棚。   锁了车,两人从车棚出来,顺着自行车道往去教学楼的主干道上走着。   陆远临边走边问:“平时都是出去外面吃还是在学校吃?”   这段时间他参加竞赛去了,都没在学校,自然不知道学校里的事。   “在学校食堂吃,因为很便宜。”   “这样啊。”陆远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年级主任给不给我换班,到时候记得来二班叫我。”   云和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但是食堂的饭菜是真的不好吃。”   “你都能吃,”他笑:“我怎么就不能吃了。”   好吧,云和笑了笑。   迎面飞奔来一辆自行车,陆远临抬手,握着云和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   避开了自行车,云和伸手,“啪”一声,拍掉肩膀上的熊爪。   陆远临一下放开,捂着手背啧啧道:“我靠啊云和,打这么脆的么?”   脚步轻快往前,云和唇角挂着笑,视线一瞥,笑容僵在嘴角。   斜侧方道路上走过来一个少年,白衬衣,黑发,面容精致,安安静静一个人。   云和停住脚步,心脏咚咚咚跳起来。   侧边是自行车棚的最后一排。瞥见地上斜斜倒着一辆自行车,大脑都没做出反应,身体先一步冲过去,蹲在地上,用车棚挡住了身体。   陆远临挑眉,和看过来的视线对上,须臾,双双冷漠地移开。   等人走远了,云和还背对着蹲在地上。   陆远临过去,拽了拽她书包,“少自恋了,人家看都没看你。”   云和抿了抿唇,把自行车扶起来,没跟陆远临拌嘴,沉默着往教学楼走去。   上了二楼,跟陆远临分开,走进班级,桌面上摆着一瓶早餐奶。   林许正坐在她座位上,盯着那瓶牛奶研究。   云和把书包挂在椅背上,“给我的?”伸手拿起,正要拧开,林许说:“不是我给的。”   “嗯?”云和停住动作。   林许左右看了眼,招了招手,让云和凑耳朵过来,小声说:“是你新同桌给的,”顿了顿更小声,“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云和无奈摇头,敲了她脑袋一下,干脆利落地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递给林许。   “你瞎想什么呢,我给他抄作业,他报答我的,是交易的懂不?”   林许侧目,有些不信,但云和都把牛奶递给她了,一把接过,喝了,信了。   离早自习还有几分钟,林许没有要走的意思,徐淮也没回来。   云和便在徐淮的位置上坐下,捞了捞口袋,给林许递了几颗糖。   “怎么啦?中秋节没过好?”   林许拿着糖摇头,想了想还是凑到云和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你那个学霸弟弟的妈妈是干什么的吗?”   陆阿姨?不,那是裴边屹的妈妈。   云和想起当初在学校门口见到的那个气质卓越的女人,缓慢摇头。   林许说:“我爸说她可是我们淮城二把手呢,跺一跺脚,淮城都要震一震的。”   这是……她们高攀不起,又仰望的存在。   云和内心抖了抖,再一次为自己之前的傻大胆懊悔。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许剥开糖纸,说:“中秋那天,淮城一大批新闻上才会出现的大人物来到我们家外边慰.问人民群众。当时他妈妈也在着。我就和我爸小声说,我们认识她儿子来着,我爸脸色都变了,叫我不要去打扰他,还跟我说……”   不、要、去、打、扰……   云和闭眼,一瞬间想升天。   林许家住在淮城的老城西二区,早几年被列为拆迁区,但政府迟迟不动手,就一直保留着,有很多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林许还拍了拍小胸口,“还好,我们认识是因为他是你小时候一起玩的邻居弟弟,不然我爸得说死我了。”   现在不是了,还得罪了人家。   云和动了动唇,艰难说:“那以后尽量少打扰。”   林许想起云和的家境,感同身受地拍拍她肩膀。   小时候的两小无猜,不代表长大后也如此。   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着阶级,越长大,越清晰,也越来越无力。   上了课徐淮才气喘吁吁跑回来,水牛似的在椅子上坐下,吨吨喝了一瓶矿泉水。   看老师还没来,小声问:“今天的牛奶好喝不?”   “还可以。”云和说着,把作业本递给他。   徐淮爽快一笑,“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及时雨解我渴。”   同桌后不到一个星期,徐淮就知道云和比自己大一岁了。   难怪这么知心,原来是姐姐。   这对他来讲,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有一种被照顾着的无忧。   云和愣了愣,这声姐姐,忽然让她想起那天少年趴在她脚边,眉眼乖顺……   她一怔,使劲摇了摇脑袋,拿出课本。   中午放学,云和让林许先走。   林许一瞬明白了,比了个OK的手势,去找张旋雨。   看着她们出了教室门,云和往二班走去。   二班还在拖堂,云和习惯性走到二班后门和一班前门交口处,靠走廊等着。   一班里还剩着几个学生在赶习题。   靠墙的男生抬头就看见云和又站在老位置上,扭头朝窗户边小声喊:“裴边屹,六班的云和来了。”   裴边屹很久都没翻过一页书了,随着这一声,他抬起酸涩胀痛的眼眸往门外看去。   女生站在老位置上,侧头看着楼下。   阳光洒在她身上,亮到晃眼。   他有一瞬恍惚,脸色却骤然晴朗,朝着喊他的男生点头致谢。   放好书,他抬手拿下眼镜,抚平衬衣上的小皱褶,梨涡若隐若现——   “哇靠!饿死了饿死了,快去吃饭!”   “你早上没吃早饭么?”   “没啊,一大早赶去等你,也不晓得回个消息!”   “忘记看了。你没法换班级么?”   “狗屁!说到这个就生气,说什么定下来了……”   少年和少女交谈的声音远去。   刚刚还晴朗的脸瞬间僵住,又缓慢沉下,少年站起来的脚一顿,侧身拉了一下窗帘又坐下。   喊话的男生目瞪口呆看着少年和少女消失在走廊,想起自己刚刚的瞎喊,心底一抖,快速收拾了课本,小跑着出了教室。   要命了,再不走就要被冻成冰棍。   教室里还剩下两个女生,一个坐在前排,一个坐在中间,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片刻,前方的女生侧头看了中间的一眼,站起来出了教室。   李欣瑶多看了窗边的少年几眼,他安静得如同与墙壁融为一体。   尤其拉了窗帘后,缩进阴影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站起来,想往他那边走去,想起他的疏离高冷,又停下脚步。   能跟他说得上话的罗怡都走了,她抿了抿唇,才不甘心地走了。   云和带着陆远临打了饭菜,转身往老位置看去,林许果然和张旋雨坐在那里。   张旋雨也换了智能手机,为了省话费,同样跟着跑来吃食堂了。   云和带着陆远临过去。   林许和张旋雨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云和只能冲着林许眨了眨眼,带着他在旁边坐下。   林许吃了几口饭,瞧一眼陆远临,见他明晃晃地看过来,立马低下脑袋。   心脏咚咚咚跳起来,吃饭都斯文了些。   食堂的饭菜对于陆远临来说还行。   他也跟一开始的裴边屹一样,不理解周围的人为什么吃得这么痛苦。   旁边边吃边聊天的女生偷偷瞄着云和这桌。   这附近的餐桌,近段时间都被女生给包围了,自然是因为云和她们一直坐这里。   而高三的学霸/学长,那个漂亮精致的少年一直跟着她。   秀色可餐嘛,饭都能多吃一碗。   如今看着云和换了个男生,本来很失望。   可再一看,哟豁!也好帅,大高个,大长腿,阳光帅气。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片刻,突兀地静了一瞬。   云和正跟陆远临科普着,自然没发现,周围安静了一些。   可林许就坐他们对面,一抬头就看见一班的大学霸从餐厅门口进来。   目光掠过这边,林许头皮一凉。   还没说话,大学霸就径直往窗口走去了。   林许松了口气,才发现旁边的张旋雨也松了肩膀,两人对视一眼,有种修罗场来临的预兆。   裴边屹打完饭菜出来的时候,云和她们正好吃完,她一抬头就看见那边端着餐盘过来的少年。   她心虚了一瞬,往陆远临高高身体后藏了藏,却发现少年根本没看这边。   他在他们前方的过道旁坐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怔怔地看着,云和内心揪了一下。   他之前不是从来不来食堂的么?高二的时候就没看见他来过,那时候还听说他在外面吃,有人专门从五星级酒店给送来的。   现在也可以出去外面吃了,他为什么还来餐厅呢……   陆远临一把拿过她的餐盘,唤回云和,“走啦。”   顺带拐了她胳膊一下,说:“食堂饭菜还是不错的,以后就来食堂吃了,记得放学等我。”   路过他的身旁,云和放轻脚步,低低“嗯”了声。   少年拆开了一次性筷子包装袋,垃圾往桌边放,云和垂着手正好走过。   手背酥麻了一瞬,心脏咚咚咚跳起来,连旁边的陆远临说些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刚刚碰到她手背了……走了几步,云和没忍住侧脸看去。   少年撕开纸巾,抽了一张出来擦了擦手。   乱蹦的心脏垂直降落,咚一下跌到谷底,云和抿唇,收回视线快步走了。   “哎?走那么快干嘛?”陆远临放了餐盘,大步走上前,垂首看了看云和,“不高兴了?怎么了?”   云和没说话,放慢了速度。   林许和张旋雨在后面看得眼花缭乱,张旋雨正想走,林许拉了她一下。   两人往学霸那边看去,他手里没动作,垂着眼眸不知道想什么。   搭在餐桌边上的胳膊突然被路过的女生碰了一下,他脸色一沉,女生急忙道歉。   他并不理站在旁边脸色通红的女生,拿起刚刚的纸巾,大力擦了擦胳膊,擦出红印后一把丢掉,端着餐盘站了起来,女生急忙后退让开。   林许跟张旋雨目瞪口呆,刚刚擦手背那张纸巾,他可是一直捏在手心里的。   放了餐具出来,看见站在路边的两个女生,他脚步顿了顿,林许讪讪地笑了一下,少年面无表情地走了。   林许看不懂了,“他们……怎么了?”   张旋雨琢磨着,“云和抛弃了大学霸转跟新学霸好上了?”   林许瞪了张旋雨一眼,“你可别乱说,云和跟大学霸可不是那样的关系。”   至于跟新学霸……这就不好说了。   作者有话说:   哇感谢尘尘 20瓶;大宓大&小鱼小 10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1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爱你们哦(叼着百合花出现~ 第26章 谣言   Chapter25   上完一节课, 化学老师让学委把昨天的习题收到办公室去。   老师就是这样,明明走的时候可以自己抱着走的, 偏偏要让学习委员跑一趟。   王微微就坐在云和前面, 此时着急忙慌赶作业,冲着她同桌喊:“张晓天快帮我一下!”   “我踏马也还没写完呢!”   “啊啊啊……”   云和把笔收好,顿了顿, 抿唇站起来往前走,“微微, 我没事,我帮你送给过去。”   “嗷~谢谢你啊云和。”王微微赶紧把桌面上的一沓作业本抱给她。   云和接过,抱着出了教室门。   这节是下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走廊上有同学们站着透气吹风,也有拿着作业本相互对题。   云和快步走过,到了二班跟一班的过道时放缓步子,余光随意地往教室的窗户边上瞥去,座位上空空的, 一个人也没有。   她收回视线,垂下眼眸, 快步进了老师的办公室。   把作业本放在化学老师的桌面上,老师接过, 道了声谢。   云和抿唇笑了笑, 出了办公室。   前方的年级主任办公室出来一个少年。   云和放缓脚步,慢慢跟着。   眼看快到一班教室门口了, 她鼓起勇气轻声喊:“裴边屹。”   少年继续走,像是没听见似的。   云和心尖猛地被蛰了一下。   原来无视, 是会像小蜜蜂一样, 带着刺的。   她正要走, 他却突然停下转身,神色疏离冷淡,漆黑淡漠的眼眸注视着她。   云和垂下视线,不敢跟他对视,讷讷道歉:“那个,之前因为我的鲁莽打扰你那么长时间,对不起啊。”   少年没说话,也没走,定定地看着她。   云和有些紧张,捏住裙摆上的布料,看他一眼,又垂下视线。   少年淡薄的嗓音传来:“所以是不需要了?”   云和有些不解:“你说模拟卷么?”   她看向六班,抿了抿唇说:“那我这就去拿了还你,对不起啊。”   他定定看着她,看着她撇开视线懒得看他一眼的模样,神色脆弱到只能用冷漠来支撑:“我是垃圾么?用的时候捡起来,不用就丢了?”   “不是的。”云和急忙解释:“你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   她有些难安,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   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丢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大步进了一班后门,把教室门关上。   云和站在原地,明明该松一口气的,内心却更加烦躁难安。   只能先回教室。   她走后,走廊上两个女生抱胸,冷眼看着。   短发女生瞥了眼远去的背影,问:“裴同学这是厌烦了她了?”   罗怡淡淡收回视线,回道:“应该是,听说她跟新来的转校生走在一起了。”   李欣瑶嫌弃地嗤笑一声:“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脚踩几条船,够浪的。”   罗怡不赞同:“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了。”   “谁说我……”李欣瑶闭了嘴,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容,“我不介意让裴同学看得再清楚一些,有些人生来就不该奢望白天鹅,只能做癞□□。”   罗怡眼眸一闪,垂下眼睫挡住,转回身,“快上课了,走,进去吧。”   ……   那套模拟卷云和全部做完了,但因为没人给讲解,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些对,哪些错。   虽然可以找陆远临的,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直不愿意。   只能自己藏着掖着。   重点题集上的习题,他才列了一小部分,之前都是按她每次做模拟卷总结下来的。现在也没人给她总结了,她自己总结的总是差了点什么,始终没有大学霸会点题。   进入十一月后又模拟考了一次。   成绩没再上升了,数理少上次好几分,但分数起伏是正常,不要大起大落就没问题。   老杜看过她的卷子,给她讲了讲错题,没说她什么,只让她再努力一把。   好在语文和英语没拉后腿,总分排名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   考过后又开始调换位置了,这次云和调到四组的左手边。   和林许隔得更开了,得下下次换座位时才能又坐在一起。   换位置的时候是在下午放学吃饭那段时间。   陆远临来找她,见她换座位就帮着抬书。   两个人一起动作也快,弄完她这边的,林许那边还乱麻麻的。   云和收起最后的试卷,抬眼看了看林许,还没说话,陆远临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走过去帮林许把装资料的收纳箱搬起来,抬到她新座位上。   林许看着手边被搬走的收纳箱,再看向男生挺拔的背影,愣愣地看了半晌。   陆远临搬好,转回身问:“还有么?”   林许急忙摆手,脸色有些红:“没了没了,谢谢嗷~”   少年扬唇笑了下,在她新座位的桌面上大咧咧坐下,看向云和:“快点咯。”   林许眨了眨眼垂下睫毛,继续捋手里的试卷。   吃过晚饭回来,离上晚自习只有一两分钟了,林许在云和旁边还没回去,东戳戳西摸摸,在云和再一次看过来时随意问:“云和,你跟陆远临是……那个关系么?”   云和边写习题边回:“不是的,他……他才是我真正小时候一起玩的邻居弟弟。”   然后把这段时间的认错乌龙给林许说了。   林许张着小嘴,一瞬间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云和,闷声干大事啊!”   云和都头痛死了,无奈长叹:“你别说了,我早就想锤死我自己了。”   铃声响起,林许哈哈哈笑着跑回了座位。   -   新同桌是班里最混的男同学,李权。   老杜这次打散了后排团在一起的那些男生,全往前面插进去。   云和就是跟后排挑上来的李权成了同桌。   又是一个桌面干净,卷面也干净的男生,这里不是说他爱干净,而是根本不学习的干净。   家里听说有矿,是真的矿,手里富足,混完高中直接出去国外镀金的那种。   所以学习不学习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但老杜就是想拉他们一把,所以才有了这次分散调整座位这一出。   李权就只是上课了坐在位置上,下课了就聚在另一个靠墙的男同学那里打游戏,或是出去找他的小女朋友。   倒也没怎么打扰过云和,坐在一起一周了也没怎么讲过一句话,但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云和确实见过不少。   模拟考过后一周,天气开始转冷,高三生纷纷换上青黑色的制服外套。   淮中的冬运动会也如期开始举办。   但这跟他们这些高三生没任何关系,没表演也不让参加任何项目。   唯一一点有参与感的就是开幕式的时候上去走一下方阵。   往年都会大力选举举牌女生,带头的男生,那时候的投票选举犹如在选班花班草,各方势力拉帮结派,好不壮观。   今年就潦草多了,直接把班长提上去举牌,一个也别想争。   开幕式的方阵走完,高三的年级主任就把高三生撵回了教学楼。   他们就是在运动会的喧闹声里,咬牙切齿的渡过了三天时间。   -   周一一早,云和跟着陆远临进校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发现几个同学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看了还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云和垂眸,皱了皱眉,以为是刚进校门被打量一下,然而随着越往里面进去,看她的眼神越多。   而且还有些不怀好意,上上下下打量她。   “这些人吃多了么?他们在干什么? ”陆远临皱眉,瞪了一眼聚在一起那些人。   聚在一起的人散开。   云和摇头,心底突突突的,进了教室。   同学们进她进来,一个个看着她,又收回视线。   云和看了眼林许的位置,她人还没来,班里的同学们又不跟她讲话,云和一看过去他们就避开视线。   张旋雨侧着脸在跟对面过道的女生说话,看见了云和也像是没看见一样。   转回来对上王微微的视线,她抿了抿唇,也还是避开了。   云和蹙眉,只能回了座位上坐下。   刚在座位上坐下,李权就大咧咧坐了下来,课桌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云和按住上面的资料,没说什么。   李权却是破天荒地盯着她看了起来。   云和侧脸,他单手撑在桌面上,斜侧着身体看她。   李权长得不是很帅,但他会打扮,耳朵上戴着黑钉,头发烫成锡纸烫,染了不是很难看得出颜色的棕栗色。   没穿校服外套,穿的还是白衬衫。领结拉开,纽扣也没按规定扣到第一扣,松松扣在第二扣上,露出里面纹着纹身的锁骨。   云和瞥一眼就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安静地拿出那本快要翻烂了的错题集。   李权看了会儿,他的那些好兄弟前前后后都围了过来。   “权哥看上了?”   “确实越看越好看啊,怪不得她M——”被旁边拐了一下闭嘴。   另外一个男同学接话,“这种叫耐看型,同班这么久了我居然也才发现,不怪权哥眼也不眨。”   云和垂着的睫毛一抖,捏着笔的指尖有些泛白。   身边忽然有热气扑近,她的手肘被动了一下。   “哎,做我女朋友怎么样?”吊儿郎当的声音。   云和稳住不动,当没听见。   李权嘿了一声,跟周围的男生使了个眼色,“滚滚,没看到人家都害羞了。”   围着的人笑嘻嘻回了座位。   李权再次侧身看她,忽然一把抽了她的错题集,女生果然转头看他。   云和语调平淡:“还给我。”   李权痞痞地笑了一下,“那你做我女朋友啊。”   云和看着他,内心有些慌,但面色越发冷静,“高中不能谈恋爱,我要好好学习,请你不要打扰我。”   嗤笑一声,李权忽然伸手去摸云和的脸。   云和一瞬侧开,手条件反射地快速抬起打在他手背上。   李权笑嘻嘻的脸色一沉,一把将错题集丢在她桌面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装什么清高呢?男人换来换去,被人上过几回了吧?你妈赚得钱好花吧?”   云和嘴唇一抖,“你不要污蔑人!”   “切!”冷笑一声,李权扯了扯她的高马尾,“现在全校估计都知道你妈在夜场当小姐呢,还污蔑?用得着嘛?”   轰隆一声在耳边炸开,云和一把抓住李权的手,“你说什么?”   李权俯身撑着桌面,反手握住她,“做我女朋友?”   “不可能。”她一把抽回。   李权撇嘴,笑着耸肩,“做我女朋友,所有的流言蜚语都能止住,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说完插着兜到最后一排坐下,老神在在。   云和收回视线,看向前桌,前桌男生立马转回身。   林许从教室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书包都没放就往云和这边跑,气喘吁吁过来。   “云和。”   她脸色有些难看:“有人在空间和博客上造谣你妈妈。”   云和浑身冰冷,“你看见了对吗?给我看看。”   林许有些为难,不想她看的,但被蒙在鼓里也不是事儿。   拿出智能机,打开Q.Q空间,点进去就是别的同学转发过来的。   危嗳:【啧啧啧重大新闻啊】/。:【高三六班某同学家长居然在夜店……】   九张夜场灯光昏暗下的照片。   第一张,女人穿着性感,提着酒瓶在对瓶吹,旁边坐着一些男人。   第二张,有男人笑嘻嘻说着什么,女人低头听,波浪卷的长发披在一边。   第三张,女人笑着摇骰子……   第四张,第五张……   一连九张,爆满整个屏幕。   点进句号的空间,下面转发和评论盖起了高楼。   这个时候的Q.Q 空间,因为智能手机的推广普及而广泛使用。   还能看得见所有评论的昵称和对话:   殇:【这好像是云*的妈妈,之前见她来开家长会。】   盛夏晚晴天:【就是她妈妈。】   对伱微笑纯属礼貌:【我的天啊,她妈妈居然是这样的,那她……】   茈钕孒→莈吢莈肺:【听说她啊刚把大学霸绿了,跟新来的学霸勾搭上,德性不改……】   ……   云和险些没拿稳手机。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发的?   句号这个Q.Q 号还是新注册的号,空间里第一条说说就是曝光云和的。   可见这个人是专门针对着云和来的。   云和没有智能手机,只能借用林许的,想发条说说辩解,可林许给她看了一个同学下面的转发。   那里就是林许去解释的,反而被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评论骂得要死,还说林许母亲也跟云和母亲一样,林许也跟云和一样。   越解释,泼上的脏水越多,有嘴都说不清了。   等林许回了座位,徐淮也抱着球从外面进来,路过云和的时候停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下课去接水,云和刚去到林许旁边,原本跟林许云和关系都还不错的张旋雨一下转身走开。   脚步顿了下,云和便没再过去,自己去接水了。   出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堆集了很多人,见云和出来,对着她指指点点。   云和垂下眼眸,快步去了办公室。   流言一下传这么大,云和自己没办法解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学校上。   老杜见她来,眼神闪了一下,“云和啊,我正要找你呢。”   云和进去,第一眼先注意到一班班主任位置上坐着的少年。   他戴着眼镜,拿着笔在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安静得很。   云和抿唇,在老杜旁边站定。   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解释她母亲确实是在娱乐汇总工作,但做的都是推销酒水的正规工作,谣传都是假的。   老杜了解了这一事项后,说:“那你妈妈这边,找个时间你让她来学校一趟,该澄清的我们自然会帮你们澄清。”   “但是,你和陆远临同学又是怎么回事?”   上回谣传她和旁边的裴边屹同学早恋,打电话找过家长,人家家长说他们是邻居,请帮忙补习的。这回又开始传另外一个了。   旁边批改作业的手停下,似乎是在上墨水。   云和有些无力,解释:“陆远临是我邻居家的弟弟。”   “他也是?”   云和点头。   老杜颇为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学生,“最好不要撒谎。”   随即转头问旁边的少年,“裴边屹同学啊,云和说的是真的吗?”   云和立马瞥过去。   他确实是在上墨水,红得鲜艳的墨水沾了一点在他指尖。   他缓慢地捻了捻,红了整只手指,画面吊诡。   没回话。   少年安静得诡异。   老杜转回头,怒瞪云和,“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早恋了?”   “老师。”旁边传来淡淡的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   少年批改着作业,头也不抬,嗓音温凉:“我和陆远临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小时候一起玩儿过。”   老杜点点头,“噢”了一声,转回来看着云和,目光和蔼了一些,“那你找个时间让你妈妈来学校一趟,最好是今天下午放学后。”   云和点头,出了办公室的门,余光往后看了眼。   一瞬和正直视着她的少年对上视线。镜片后的眼神薄凉至极,像一开始在槐花巷那天看见的一样,高冷、疏离。   好像他们,从不曾认识过一样。   不复之前,在他家,他搭在她膝盖上,眉眼汪汪的温和少年。   云和快步走了,路过二班,陆远临挡住她,神色有些焦急:“怎么回事啊?怎么同学们都在说你……”   云和抬头看他,动了动唇,“小宝,你相信我和我妈么?”   陆远临挠了挠头,“信啊。我那天跟你去接你妈妈,你不是说过嘛,阿姨是推销酒水的。”   云和勉强的弯了弯唇角,“你信就好,我回去上课了,老师说会帮忙解决。”   “那就好。”陆远临拍拍云和肩膀,“别管他们说什么,不要受影响。”   李彩丽下午的时候来了一趟淮中。   她没有在学生放学后来,而是在校外等了会儿,等学生们都出来的时候,踩着细高跟,一步一步进的淮中。   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内搭黑色背心,黑色紧身微喇长裤,黑色细高跟鞋。   大波浪披着,额前的刘海也是卷着的,耳朵上是大大的珍珠耳钉,唇涂得深红。   一进校门,吸引了大批学生驻足。   这个时候会这么打扮的,除了明星就没有几个。   纷纷讨论着是谁,好酷好有气质啊……   等有人说了一句,和云和母亲好像之后,人群中唾弃声明显。   李彩丽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后又去了一趟副校长办公室。   而此时的校长办公室里,卢承运正和校长谈着话。   云和是直等上晚自习了,听外出吃饭的人说起才知道母亲来过学校一趟。   她再打电话过去,李彩丽已经回了家。   “我看见了,还是坐卢灿灿爸爸的车呢……“”   “可真不要脸啊,是不是要去做人家小三啊……”   握紧手机,云和转头,冷冰冰直视着小声议论那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停了议论,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云和抿唇,回了教室。   整个六班的同学除了林许会在Q.Q上跟她说几句,李权过来调戏几句,其余人都不跟她说话了,值日值到一起,也全部都丢给她一个人。   云和被人孤立,收作业不收她的,班级群里也不说话了。   听林许说,他们重新建了个小群,把老杜和她排除在外。   陆远临几次想说什么,但都没用,这次反弹这么厉害,大部分出于嫉妒。   平时默默无闻,长得也不是那么漂亮的女生,一瞬间成绩提上来了,前脚跟一个学霸掰开,后脚又跟另一个学霸走到一处。   有人专门策划了这么一出谣言,嫉妒有了宣泄,便明晃晃暴露出来。   这事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出自陆远临,可要让他也像别人一样远离云和,他做不到。   只能默默陪在云和身旁,回家的路上劝她想开点。   第二天,学校做了澄清。   强调家长的工作都是正常的工作,并强调会着重严查谣言传播者。   。的Q.Q也被收了,没查出来是谁。   但口口相传的流言,怎么也止不住。   谣言的方向又变了。   作者有话说:   词树:唉权哥呀,喜欢小姑娘也不是这种趁火打劫啊~   李权:小爷我就喜欢这种强取豪夺的刺激,要你管?(蔑视→_→   词树:好滴俺告退(抱拳!   -   云和:我也感觉我有些渣是怎么回事……   词树(滚回来一下):你不渣呀,哪里渣?谁舍得让两少年伤心呐,都想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云和:……(;一_一)   感谢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螺蛳粉里的小可爱每天投喂的营养液(叼着郁金香送给你~ 第27章 黑夜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 第四次模拟考也紧接着到来。   云和成绩一下跌出三十多名,就连平时最稳的语文都下滑了二十多分。   坐在座位上, 云和捏着满面红叉的试卷, 手指头泛白。很多错题不是她不会,追其原因还是她没有全力以赴。   流言的刺探,成绩的下滑都让她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心间像是压了一座山,快要透不过气来。   云和抿紧唇, 放下试卷,拿出错题集,一题一题搬上去重做。   每次模拟考之后,少不得都要调换座位。   这次调换座位是跟之前一组的一个女生换到了一起。   那女生一看是跟云和坐,立马不同意了,抱着书去办公室找老杜,死活要调换座位。   老杜被闹得没办法了,只能带着她回来教室, 看了一圈,最后把云和往后调, 单独坐一个位置。   云和抱着书和资料,在班里众多漠视的目光下, 垂着头走到了后排, 放下资料。   她后面就是李权和他那班好玩的男生。   见她转到后面,一个接着一个起哄。   云和把东西搬完, 上课铃刚好打响。   她在位置上坐下,还没拿出书, 椅子被踢了一下, 她没说话, 往前挪了挪。   没过几分钟,椅子再次被踢了,闹出的响声吵得正在上课的老师“啪”一下砸下课本。   “谁?是谁在扰乱课堂秩序?给我站起来!”   同学们一个个转头看云和。   默认了是她在扰乱课堂秩序。   前排响起一道女声:“好烦啊有些人,不想上课还不让别人上课!”   “出去!”老师手指指着她,怒吼:“不想上就滚出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云和忍了又忍,一把抓了书包出了教室门。   看着跑远了的背影,林许悄悄转头,怒瞪着后面作乱的李权。   李权顶了顶腮帮,收回视线,忽然大咧咧站起来,吊儿郎当说:“老师,是我搞出来的。”   一根粉笔头丢过来,“你也给我滚出去!”   李权耸肩,无所谓地合上书,大拽拽出去了。   下午时分,风吹着有些凉。   操场安安静静,云和从厕所出来,背着书包在操场边站了会儿,有些茫然。   冬天日落得早,太阳早已经西斜。   她捏着书包带,往之前从来没去过的小树林里走去。   小树林后面是一块小山坡,云和在草地上坐下,书包丢在一边,抱着膝盖看夕阳。   周围安安静静,夏日蝉鸣到了冬日都消了声。   有的说蝉死去了,有的说埋入土里,等待着下一个夏日的到来。   橙黄的夕阳一点点坠入地平线,粉橙的晚霞铺在天边。   云和伸手五指,怎么也抓不住最后一丝光。   太阳落山了。   就像无力抵挡这场来势汹汹的谣言和冷暴力。   谁说校园霸凌一定是要动手动脚。   造谣、诽谤、孤立、异样的眼光、背后的议论……哪一个不是?   语言的刀子,扎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疼。   从小到大,云和听说过不少校园霸凌。但从来没在自己身上发生过,没想到高中的最后一年,霸凌来得莫名其妙。   那些孤立,那些语言,那些文字……   沉甸甸压在心上,未来好像都模糊了。   晚风吹了过来。   冷,阴沉沉的冷,恍惚已经是冬日了。   云和抱紧自己,告诉自己,熬一下吧。   等这段时间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过了,等他们的目光不放在她身上了,等高考结束了,她就熬过去了。   以前不想出淮城,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唯二去过的两个外地。   一个是初中时候去的滁城,带来了破裂的家庭。   一个是暑假出去打工的粤市,除了艰难和麻木,再没有更美好的回忆。   所以她不想出淮城,想继续留在淮城读大学,陪着她唯一的亲人。   可现在呢?云和你还想留在这里么?   她问自己。   不想了,她想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离开这满是冷漠和委屈的故乡。   她想去燕城看雪,想去渝城看山,想去申城看海,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她,舍不得母亲。   云和扑在腿弯,眼泪在无人的角落里越流越凶。   少年人在这一刻,终于是尝到了成长的滋味儿。   手机响起,云和掏了出来,看都不看一眼,掀开后盖,拔了电池丢在草地上。   黄昏一点点降临,云和抱着膝盖,感受着眼前开始模糊乃至看不清。   她忽然就很喜欢这种黑暗,黑暗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谣言,没有异样的目光。   可她又有些害怕,到底是夜盲,看不清东西会让她心里没底。   晚自习铃声响起,一阵接着一阵。   云和摸索着草地,碰到了书包,她背起来,继续摸索手机。   这一刻她又有些痛恨自己,干嘛乱丢啊?   干嘛非等着黑了,看不清了才开始找?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摸着摸到一双鞋子,开始她还没知觉,以为是垃圾,直到那双鞋往回缩了一下,带着云和没爬稳一下扑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远处射过来一束灯光,震天大吼:“谁在哪里?”   云和闭嘴,没敢动,依旧是扑在那人身上。   手里的校服布料,清淡好闻的气息让她大脑一瞬发麻。   他……他么?是他么?   灯光照来照去,晃了一圈,见没人,往别的地方走去了。   云和松了口气,抬起头,悄声道歉:对不起——   唇角擦过一片湿软,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面上,有一丝丝香烟燃烧后的味道。   额头上也碰到了一片冰凉的镜片,大脑还没反应回来,心脏先快速跳了起来——咚咚咚的。   云和嘴唇一抖,赶忙要往后退开。   不想背后的胳膊突然拦住她,力大得她措手不及,再一次扑回了他的胸膛。   香烟的味道淡了,那股清爽好闻的味道从他身体里挥发出来,密密麻麻包围住她。   云和惊慌,推着他胸膛往后挣扎。   他单手绕过她的背抱紧她,顺手拿掉眼镜,平躺在草地上。   她被迫骑在他身上,羞愤难堪。奋力挣扎间突然被他带着滚了一圈,把她压在下面。   这下挣扎无望,她连呼喊都不敢,尽管她知道政教处的老师就在不远处巡逻。   温热扑近,身体被紧紧禁锢着,湿软猛地压在她嘴唇上。   她彻底蒙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女生的羞涩让她机械地扭头避让,也被一双温热的手抱住,拇指压在她耳垂上。   他的呼吸声有些重,额发擦在她额头上,鼻尖贴着她的鼻尖,那丝淡淡的烟味又飘了上来。   湿软的唇碰了碰她的唇面,抬起来一些,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面上。   云和完全蒙掉了,她睁大眼想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平时冷冷清清的那个他。   那个孤傲高冷的少年怎么可能会亲女生?   他连别人碰他都不行,更何况亲吻这么亲密的行为?   又或者是她闻错味道,认错了人?   可黑夜里她什么都看不见。   他又低下脖颈贴了上来,伸出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一遍又一遍,含住她的唇珠,来回吮吸。   他亲得很轻,吻得却很密。   云和呼吸骤乱,被亲得眩晕。   心脏一直在跳,一直在跳,咚咚咚的,都快传到对方的身体里。   呼吸不上来,她想要躲开,却被他禁锢着。那么近的身体,贴在一处,她感受到少年陌生的变化,张嘴想呼,却给人直直进去的机会。   舌尖抬起碰到陌生的湿软——他伸了舌头进来!   他居然……追着过来了。   云和大惊,慌乱躲避,却屡次触碰到他。   低低的闷哼传来伴随着他有些粗重的呼吸,酥进耳朵里,头皮都跟着发麻。   这是她的初吻……   使了大力,云和一把挣脱他,抓着书包就要跑,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她。   他仍旧坐在地上,摸起一块电池递在她手里。   云和僵硬的接住,听到摸索草地的声音,忍住了逃跑的冲动。   他一手依旧拉着她,拇指在虎口摩挲着,缓慢拿起手机和手机盖,塞进她手里。   可他手却没放开她,云和急得大力扭转手腕。   温热的身体靠近她的腿,他把头埋在她腿面上,呼吸还有些粗重。   云和怔住,愣愣地拿着电池板和手机,忘记了要推开他。   毕竟他这幅脆弱柔软的样子,是谁也没看见过的,叫人不忍心。   脸贴在她腿面上,校服的裙摆根本抵挡不了他的温度。   灼热一点点、一点点传到她的皮肤上。   就连上下滑动的喉结都擦着她膝盖,云和整个人都烧得慌,一小步一小步往后挪腿。   他突然把拉着她的那只手送到他面前,指尖触上他湿热的呼吸和唇瓣,还没来得及多想,食指和中指指尖贴上一抹湿湿软软。   轰隆一下,云和再也忍不住,胡乱踢他,掰开他的脑袋,转身跌跌撞撞跑了。   身后的人被她推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跑远。   云和胡摸着走出大半路,实在看不清,赶紧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盖那里还夹着一个打火机。   她怔了一下,摁亮打火机照着路,头也不敢回,快速穿过小树林跑回了教学楼。   上楼道的时候,借着楼道灯光,她看向掌心的打火机。   银白色的金属质地,方方正正一小个,看着就很高级。   她把打火机贴身藏好,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转而回了六班。   班里很安静,是自习时间,老师也没在。   林许担忧地多看了她几眼,云和避开视线,在位置上坐下。   桌面上的书被弄乱了,连试卷都被揉了几道丢在桌脚边,除了收纳箱里的没被动过。桌洞里一片乱麻麻,还有一袭吃过的辣条垃圾袋。   云和沉默,拿出纸巾,一点点擦干净被染了辣油的书本。   班里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往她这看,带了些幸灾乐祸。   李权和几个男同学看着,无趣地“啧”了两声。   拿出他白色的智能机,几个男生笑着围过去。   他们没有插耳机,音量调得很小,手机借着摞起来的书挡着,就放在云和背后。   嗯嗯啊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夹杂着一些破碎声。   云和背脊一僵,随后又沉默地往前靠了靠身体。   把桌面整理干净,拿出书包里已经不知道做了几遍的模拟卷,一道一道誊抄在笔记本上。   “权哥眼光不错啊,看这女.油,眼尾居然有颗红痣哎……”   “啧啧啧,权哥望梅止渴啊~”尾音意味深长。   云和垂下眼眸,细碎的刘海挡住了眼尾的红痣,屈辱从心底升起。   握紧笔杆,再忍一忍云和。   她告诫着自己,别轻易对号入座,别跟这群垃圾计较。   手放下去,握紧口袋里冰凉的打火机,心底有了一丝丝支撑。   身后的男生笑得越发猥琐,云和闭眼默念单词。   “李群。”淡薄的嗓音从后门传来。   云和身体一震,倏地睁开眼睛。   唇瓣上的温度似乎还在,身后的呻.吟声成了一道隐忍急促的呼吸声。   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听了……   前排的同学们也惊讶地往后门看去。   白色的衬衫的少年突然出现在教室后门,戴着细边眼镜,面目精致薄凉。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一直追更的小伙伴们~(叼着朵牡丹出现   来小皮鞭递上让你们抽李权~~~~ 第28章 涂黑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 戴着细边眼镜,突然出现在教室的后门。   视线轻飘飘扫过那一群正在看片的男生, 掠向前方。   李群是六班的班长, 名字发音和后排的李权一样,导致大部分人都看向后排。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去,后排的那点声音遮也遮不住的传了出来。   “嗯……哈呀~……”   班里的女生一瞬间脸都烧了, 羞红着脸怒瞪一眼李权和稳当当坐着的云和,转回身去。   李群在前排, “啊”了一声,想起什么,低头飞速写东西,嘴里回道:“马上马上,就快好了。”   裴边屹把教室门推得更开,侧了一下眼眸,随即迈开长腿进了六班。   后排的女生小声吸气,目不转睛地回首看。   因为看见裴边屹裤子上沾了几根草屑, 头发不如往常那般飘逸,反而有些凌乱。   衬衣上的领结都扯开了, 松松的系着。   有种被蹂,躏之后的破碎绝美。   手里的笔在试卷上点出墨点而不自知, 云和刚平息下来的心脏再一次跳了起来。   少年慢条斯理路过聚在一起围观的男生旁, 不知怎么地,一脚踩在挡在过道的男生鞋面上, 脚底一碾。   “嗷!”李权猛地一弹,整个人跳了起来。   桌面撞得歪歪斜斜, 书都跟着掉了几本。手机没了支撑, 立马掉了下去。一双黑白的鞋子刚好落下, 手机那么巧的就滑进了男生的鞋底。   落脚,“嚓”一声。   屏幕细碎,白花花交叠在一起的画面成了黑屏蜘蛛网,声音也没了。   整个教室安静一片。   须臾,淡淡的嗓音:“不好意思,它自己跑到我脚底挨踩,我也没办法。”   李权脚趾疼得捧着整个腿,又见新买的智能机被踩得细碎,“砰”一拍桌面,“裴边屹你他妈的找事啊!”   他站起来还没裴边屹高,气势上就压了不少。   裴边屹垂眸,嘴角一侧抬起,嘲讽姿态十足。   李权被彻底激怒,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旁边的男同学一看,立马拉住他,“权哥权哥冷静冷静!”   “权哥权哥!”   “权哥你看清楚这是裴边屹啊!”   裴边屹无视他,侧了脸看向前方。   前排的李群拿起一张海报,收了书快速往后走。   裴边屹转身,一顿,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有些坏坏的语调:“老师,这群同学在晚自习期间偷看黄.片。”   李权怒气冲冲的动作一顿,拉架的男同学们也是脸色一僵。   年级主任从教室外背着手进来,老杜丧着脸跟在后面,怒瞪了一眼李权他们。   教室里原本看热闹的学生们立马垂头,装作认真写作业的样子。   威严的视线扫过全班,最后放在李权他们身上,严厉问:“你们一群人在干什么?”   “学习,老师我们在讨论作业呢……”   “是的老师……”   有人眼珠一转,张口就道:“我们班云和成绩提升很快,我们这不跟她请教方法呢……”   云和嘴唇一抖,倏地抬眼看向年级主任:“老师——”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少年忽然蹲下,捡起踩碎的手机,不知道摁到哪里,娇媚的声音传来:“嗯……哈呀苦喋……”   打断了云和的话,全班死寂,包括后面跟着的老师也是脸色一沉。   李权勃然大怒,“操.他妈的!”一脚踩翻桌椅,冲了出来,男同学们没能拉住他。   云和心尖一瞬揪起,张嘴就想喊小心,然而年级主任手更快,一把揪住李权的衣领,怒吼:“老师还在这里呢!就想打架!”   “李权!”“权哥!”“冷静冷静!”   老杜和男同学一瞬上前,纷纷拉住李权。   年级主任放开李权,一把拿过裴边屹手里的手机,怒气冲冲地转身往外走,“给我通知他的家长!这个高三我看他是不想读了!”   “不读就不读,老子稀罕读?破学校!”   老杜和另一个男同学擒住李权,带着往教室外走去。   别班的老师进来维持秩序,“别看了别看了,都写作业!”   大家又都转了回去,教室里安静下来。   其他老师也跟着出去,教室后门被最后一人拉上。   云和脸色有些苍白,转眼看过去。   门留了一条缝,室内灯光照了出去,只看得见镜片反出刺眼的白光,他整个人与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幽冷深邃。   门彻底关上,云和收回视线,握紧笔杆。   片刻,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冰凉的打火机。   拿着笔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在草稿本上留下一句话:【你是否知道,今夜亲吻的女生是谁?】   随即回过神,又全部涂黑。   不知道的吧,夜那么黑,她也没出声。   怪她一开始,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他大约是以为女生主动扑上去亲他。   所以才会……那样。   笔使劲涂抹那一排黑字,草稿本划出一道口子,才猛然停下。   她有些烦躁,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就亲女生。   如果不是她,如果……   _   下了晚自习。   云和谁也没等,独自一人出了学校,往淮中路走去。   晚风簌簌,夜色荒凉。   校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云和走了几步,转进公交车站牌后。站牌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身形,她安静地站着,看向路边。   有淮中的学生从路上走过,窃窃私语中还在八卦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学生A:“听说李权被他老爸接回去了。”   学生B:“这种垃圾,听说看那种东西的时候耳机都不插上。”   学生C:“不知道会不会转学?”   学生A:“应该不会吧,他都混到高三了……”   声音远去,云和垂着眼睛看脚尖。   片刻,远处飞速驶过一辆自行车,夜风把少年的校服吹起,棕黄的头发全部吹往后。   路边的同学们纷纷侧目。   “这就是高三二班的新学霸呀。”   “好帅哦~”   “今天咋没见那个女的?”   “被抛弃了吧哈哈……”   那个女的——云和扯了扯嘴角。   目送陆远临远去,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路边。   路上的学生渐渐少了,淮中路慢慢归于安静。   云和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有些失落的从站牌后走出来。   她忘记了,他有专车接送,怎么可能还是走路回去。   他给她补习的那段时间,她竟然没记起来这点,还让他跟着她走了一周多的夜路。   罪过啊。   走了几步,云和抬起头,却见正前方有道背影。   穿着的还是白色的衬衣,像是不知道冷一样,青黑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单肩挂着书包。   跟她和他第一次走夜路时一模一样。   视线瞥过他胳膊上的外套,耳尖一热,快速撇开。   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云和放轻步子,跟在他身后。   淮中路很长,长到她一个人走的时候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头。淮中路也很短,跟在影子下,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就到了尽头。   再次远远看见那家亮着霓虹灯光的便利店,云和肚子咕噜咕噜扭着。   下午她连晚饭都没吃。   一直坐在小山坡上,等着日落,等着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归于平静。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叫了起来,云和垂眸按了按。   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他的身影进了便利店。   云和内心有些遗憾,却也弯了弯唇。   谢谢你陪我走这一段夜路,也谢谢你今晚帮我。   我知道你在帮我,可我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谢。   那么骄傲的你,那么清冷的你,脏了你的眼睛,很是抱歉。   裴边屹进了便利店,店员正在收关东煮,他走过去。   店员歉意说:“不好意思啊同学,关东煮卖完了。”   停住步子,他看向饭团处,也早已经卖完。   眉头轻蹙,转而走向食品区,拿了个面包。   再拿了两瓶矿泉水,要去结账的时候垂首看了眼手里,随后转回饮料区,把其中一瓶纯净水放下,转而拿起旁边的酸奶。   付了钱,他拿着水和酸奶面包下了台阶,往淮中路看去,宽敞的大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更何况人。   他一顿,捏紧手里的瓶子,转而快步走向槐花路。   果然,路的尽头,一抹娇小的身影在路灯下渐行渐远。   弯月如弓,夜星寥寥。   喉结烦躁地滚动了几下,他捏着手里的酸奶,瓶子都快要变形。   几秒后,抬步往前走。   走进槐花巷,路过垃圾箱的时候,手一抬,变形的酸奶和面包丢了进去。   他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缓慢吞咽着,泉水幻影成了液体全部进了他的身体里。   笔直地站在槐花巷路口,紧紧盯着那抹身影。   黑暗隐蔽,偏执在占有过后疯狂滋生……   -   夜晚的槐花巷依旧热闹,云和熟门熟路地绕过各个摊位,目光往周围瞟了瞟。   王小帅大咧咧坐在一个烧烤摊上,频繁地看手机,抽着烟嘀咕:“淮中放学了啊,怎么还不过来呢?”   她收回视线,走到四号筒子楼,开了门上楼。   回到家,主卧里有灯光泄露出来。   云和诧异,这个点了,母亲不去上班难道是休息吗?   她敲了敲主卧的门,“妈?”   李彩丽打开门,手里捏着手机,神色不耐烦地冲电话那头吼:“这个要真是出事了关我们什么事?换个夜总会就成,逼逼赖赖干什么?不想干就给我滚!”   云和眨了眨眼,等着母亲打完电话。   李彩丽把手机丢在沙发上,问:“学校还有造谣的?”   “嗯。”她捏着手指。   “不用管,这群小屁孩世面都没见过几个就乱造谣,迟早得栽了。”   “对了,杜仲说你最近跌得厉害,都掉出三十几名快到四十名了……这么回事?”   云和低下头,抿唇,什么也没说。   李彩丽看着她,淡漠道:“云和,你要牢牢记住,现在这个阶段,提高成绩才是正事。你要是不想读了直接跟我说一声,滚出来去打工,别浪费我的钱。”   “妈,”云和抬眸,红血丝充斥着眼眶,“我会好好读的,你相信我。”   李彩丽收回视线,下巴往桌面上抬了抬,“卢同学爸爸送的蛋糕。”   云和抿唇,多看了母亲几眼,还是走过去。   蛋糕有五六个,全部都是单独小纸盒放着的。   是“点家”最新品,林许一直说要攒钱吃一口的。   肚子咕噜噜直叫唤,云和拆开一个,拿起勺子,安静地吃起蛋糕。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李彩丽的声音有些温柔,说了没两句就进了主卧,关上门。   云和看了眼,手指扣了扣勺柄。   肚子饱了,她把剩下的都放进冰箱。   回了自己的卧室,给手机换了块电池板,刚开机,电话就进来了。   “喂?”   “我靠?我靠!你终于接电话了?没事吧今晚?”   “没事,能有什么事?”   陆远临烦躁地抓了抓头,“我也是放学了才听说那狗……那混蛋在你身后看……呸,我这个嘴,那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回到家了。”   “我不信,”陆远临往天台跑去,“你把灯开一下。”   云和无奈,只好出客厅,把灯打开。   电话那头“噢”了声,“回家了就好,放学前你发了条信息就见不到人,急死我了。回来到巷子,问了左右邻居,他们都说你还没回来,我都快要重新跑回学校了……”   “对不起。”她低声。   陆远临叭叭的声音一顿,“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就没事了。”   “嗯。”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小宝弟,绝对站你这边!”   云和垂眸,真诚道:“谢谢你噢,小宝。”   ……   挂了电话,Q.Q消息响了几声,云和打开,是林许的。   看着担心她的信息,云和眼眶一热,回了几条。   就算所有人都听信谣言又怎样?   就算他们孤立她又如何?   她最好的朋友,儿时的玩伴,还有他,他们相信她就够了。   世界熙熙攘攘,杂乱喧嚣,流言蜚语像刀箭一般射向她,而她,只要有他们就够了。   他们就是她坚硬的盾牌。   云和在写字桌面前坐下,拿出错题集,把这次的所有错题搬了上去。   只有当远方有了轮廓,心底有了支撑,这些努力才有意义。   只有更努力的奔赴远方,那些流言才失去了杀伤你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只有当远方有了轮廓,努力才有意义。——房琪KIKI   骄傲地说今天双更嗷~   上一章云云挣扎不是那么激烈就是猜出来是谁了~   谢谢还在追更的小伙伴~   感谢螺丝粉宝宝,小火锅宝宝的营养液投喂~   叼着山茶花出现的树~ 第29章 梦三   乌云遮月, 凉风习习。   裴边屹把一整瓶矿泉水喝完也没能浇灭心底的燥火。   一闭眼就是校服裙摆下的腿和唇上软绵的触感。   矿泉水瓶“哐”一声丢进垃圾箱里,兜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   他从兜里拿出烟盒, 抽根了香烟, 咬在唇瓣上,摸打火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打火机给人了。   垂首扯唇, 他拿下烟,指尖压着唇瓣, 呼吸沉重,有些沉溺。   不管兜里的手机如何疯狂震动,他转身上了黑色轿车。   这车一直跟着他们。   离开学校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短短一周而已,已经形成了习惯。   习惯坐在位置上等,等她来把他带走。   等到最后,罗怡拿着钥匙进来,他才带起书包走人。   校门口的热闹只在放学那一时, 过后便安静了下来。   他上车,然而轿车刚起步几米, 他往外随意看着的目光便精准的定位到一人。   即便她躲在阴暗的站牌后面,即便她什么都不做, 他依然能一眼锁住她。   他喊了停车, 静静地看着。   她似乎在等人,偶尔便抬起眼看向路面, 探头探脑的。   到了这一刻,他任旧觉得好可爱, 即便她等的不是他。   他知道她在等谁, 可为了多看她一会儿, 他自虐似的也跟着等。   多希望……   自行车飞奔过去,她只是看了眼又收回来,还在继续等着。   挑高眉稍看了片刻,他忽然打开车门下车。   刘叔焦急地看向后座,想要喊人,然而少年已经几步绕过公交站台,走上人行道。   几秒后,站牌后面冒出个小身影,刘叔叹息着摇了摇头,开着车跟在他们后面。   裴边屹知道她跟在后面,面上平静无波,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因为怕忍不住,他真的会拽着她滚进路边的灌木丛,让她没法逃脱。   克制一些的情况下,他会站住等着她像第一次那样直直冲进怀里,他会紧紧抱住她压着她接吻;   他会转身,不管不顾拉起她的手,带着她狂奔。   他什么都想,就是没敢行动。   因为在不久之前,她刚被他吓到。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了一半,他拿着试题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眸光随意地往教学楼下瞥了眼,随即站住脚步。   有个女生,背着书包快步往操场走去。   偌大的校园因为上着课而寂静,越发显得女生突兀。   她好像在哭,风吹着裙摆,纤细的胳膊抬起来,手背抹面。   他垂眸,嘴角轻扯,拿着试题进了班里,戴上眼镜,找了笔出来。   十几分钟过去,原本该做完的试题空白一片,他丢了笔,往后靠。   陆远临那个傻缺,没把她护好。   离开了他,成绩倒退了,被人造谣了,还被骚扰……   所以,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心底烦躁,伸手拿了烟。   侧边原本低头捡笔的女生陡然见到烟和打火机出现在大学霸修长的手里,整个人僵硬住。   大学霸抽烟?   天啊!   头皮莫名凉了一瞬,她抬头猛地对上镜片后一双薄凉刺骨的眼,心脏抖了一下。   呐呐地要说什么,然而裴边屹转了视线,捏着手里的东西直接站起来。   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声音,罗怡皱眉,站起来往整个班级看,一眼对上裴边屹。   他没看她,也没说一句话,神色冷漠,插着裤兜就出了教室门。   班里的学生们看看门口再转回头瞅了眼罗怡。   罗怡温和地笑笑让大家安静学习,坐下继续写习题。   裴边屹没去操场,他的倨傲不允许他在被丢弃后又贱兮兮地凑上去。   他去了小树林,淮中出了名的私会地。   靠着树干,点燃了烟。尼古丁缓解了一丝丝焦躁,然而燃到尽头,更深的燥意像雪崩一般铺天盖地涌来。   第二支刚摸出来,小树林里的落叶响了几声,目光平扫过去。   她背着书包,眼尾红着,一步一步走向后山坡。   残阳西斜,身影被越拉越长,裙摆和腿的影子一点点从地面爬到他的身上和脸上。   放学铃声响起,她扯下书包丢在地上,抱着膝盖哭。   不是嚎啕大哭,相反,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但他就是知道她在哭了。   塞进嘴里的烟被他咬断,来不及点燃。   苦涩的烟丝掉在舌面上,他心脏紧紧拧了起来。   她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夕阳一点点落山,她终于不哭了。   伸出细白的手,妄想抓住远方的光。   有那么一丝丝傻气,可爱得要命。   橙红的余晖洒在她脸面上,哭红的鼻尖,湿润的眼睫,眼尾的红痣都被染成一片艳丽的色彩。   他又想抽烟了,否则他的破坏欲要压不住了。   这副面孔,这种哭过后红着眼眶求饶的模样,只能在被他欺负过后,伏在他肩头,被他安抚。   而不是对着荒无人烟的后山,在抓不住的光里黯然失落。   他就是那么卑劣,在她痛苦时,反而想让她更痛苦……   夜幕降临,她依旧坐着,连他何时坐在旁边都不知道。   算了,她都那么难过了,他也不好受,就静静地陪着吧。   毕竟这些天来的疏离,已经让他连续失眠了好久好久。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有些想睡去。   她只是坐在他身边而已……   一只手突然摸上他的鞋面,他睁眼。   这片小山坡其实不是那么黑,远处教学楼上的大灯反射着,昏暗下还是能看得清有些轮廓。   可对她来说却是全黑的,连书包都是摸着背上的。   她越来越近。   他突然就没忍住,脚一收带着她扑到他身上。   久违的淡香冲入鼻尖,他深吸一口,抱住她。   远处教导抬着手电射了过来,还大声吼着。   而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   如果以一秒一秒来算,她扑在他身上已经有一百多秒了。   他恶劣地想出声,想要把教导吸引上来,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私会。   这样,以后所有的言论又会像前段时间一样,把他们绑在一起。   最后一丝理智控制住了他。   她起来的时候,他特意低下脖颈,算准了她看不清。   柔软湿润的唇瓣擦过他的,不似接吻,却胜似接吻。   压在心底的猛兽骤然挣脱束缚,狂蹿而起,一把抱住她,顺着她推搡的力倒在地上。   他把眼镜摘了随手丢一边,抱着她压在草地上。   没说一句话,借着黑夜的隐藏,疯狂掠夺。   她不会知道他是谁,不会知道是谁如此卑劣地趁黑打劫。   教导就在远处,吼的声音还在传来。   他放开了一点,又有些悲切地伏在她身上。   喊吧,趁他还有一丝理智,毁掉他吧……   几秒过去,她只是挣扎,蠕动着要从他身下逃跑。   贴得那么近,他又那么渴望跟她触碰。每摩擦一下,都让他情难自控。但他又恶劣地不挪开身体,让她感受着他的变化。   这些都是他对她猛烈的喜欢,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渴望着跟她亲近。   她不理他的这段时间,他只能朝着梦里那个抬着锋利刀尖的女孩祈求。   可是很疼很疼,疼着睡去,疼着醒来。   最疼的一次,他终于进入到了最深处。可他也看见了床下血淋淋的脑袋,连那不瞑目的眼都是愉悦的。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他重新贴上,含住窥视已久的珍珠,想要咬下来,吞进身体里。   让他进去,进到她温暖的领地。   他将成为她裙摆下的忠臣,只要让他进去。   迷恋她身上的淡淡柠檬香中夹杂着的少女香,迷恋贴在她身体上的柔软,迷失在亲吻里。   一不留神被她挣脱,他恍然回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挣扎的厉害。   知道她害怕,他将手边的电池板塞给她。   她停住拍打和挣扎,他便知道,她还记着她丢掉的手机。   拉着没让她走,他把手机和手机盖捡起来,连带着打火机。   因为夜里她会看不见。   可手机塞回去了,她就会走了。   天光一亮,他们又是无关紧要的、陌生的同学。   手机丢掉了,还可以收回。   那把人丢了,还可以收回去的吧。   他不计较了,脸扑在她腿面上,喉结隐忍地上下滑动着,擦过她的膝盖。   把他收回去吧,他一定会比过去听话。   拉着她的指尖,没忍住吻了上去,破罐子破摔地想要出声,被她一把拍在脸上,踢开他跑了。   明明看不见,还跑得那么快,她一定是怕惨了。   还好没出声,她的害怕和痛恨,也只会留给不知名的登徒子。   保留住了他最后一丝卑微的颜面。   像场默剧,人退场了,戏也结束了。   只剩夜风萧萧,凝望着,看她走远。   他垂首,从兜里摸出手机,给一个从未打过,却存在通讯录里的人打了个电话。   慢悠悠回到教学楼,外套上沾上了些草屑,他脱下来要丢进垃圾桶里,忽而又想起这件外套还抱过她。   手收了回来,在班里坐下。   罗怡见他回来了,松了口气。又见他头发凌乱,嘴唇艳红,讷讷问:“裴边屹你干嘛去了?”   他掀起眼皮,凉凉地看着她。   眼镜重新戴了回去,挡住了眼底的红和动了欲后的妖。   罗怡扯扯嘴唇,干笑:“我的意思是刚刚老班找你。”   他丢了书,站起来出了教室。   原本要往老师办公室走的,却又突然很想见见她,脚步一转走向了六班。   六班教室后门开着一半,目光掠了进去,看见她僵硬的背脊,垂首擦着书本上被沾上的污渍。   隐晦的的声音传来,他扫向她后面那群男生,戴着眼镜,很清晰就看见上面的画面。   耳边传来恶俗的调笑:“权哥眼光不错啊,眼尾居然有颗红痣哎……”   视线掠过白花花的画面,放在他说的那个位置……   一把推开门,嗓音淡凉:“李群。”   身后不远处就是巡查晚自习的老师,他把门推开得更大。   一步一步走进去,面色无害,脚底压着滔天的怒。   但他就是这样,越生气,情绪波动越大,表面越是平静,甚至还能带上一丝温和的笑意。   一脚踩在座位上那人搭在过道上的脚,后跟碾着转了一下。   嚎叫声响起,桌面被撞动,手机砸了下来,另一只脚算准了踏上正中心的屏幕,直接碾碎。   再用淡淡嘲讽的语气激怒。   把事情闹大,大到无法收拾才能让他平息心底的怒火。   争吵声果然引来老师,甚至是年级主任也跟着进来了。   打报告打得毫无心里负担,激将法一用再用。   他从来没那么生气过,想在学校继续待下去,根本不可能。   可这群人还想祸水东引,那他就直截了当,捡起地上的手机,摁在音量键上,拇指摁着home键,手机里传来掉下去前的声音。   年级主任果然被气到脸色漆黑,拿着手机就要叫家长。   所有人都走了,他最后出门,关门时转回身,和她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视线下滑,见到了她红红的唇瓣,嘴角有些卑劣地翘起。   如果,你知道了,趁着黑夜,把你压着狂亲的人是我?   你会厌恶么?   毕竟,论起本质,他和李权也没什么区别……   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裴边屹拿出来,是王小帅的。   原本约了今晚在槐花巷聚聚的。   他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滑了接听键。   “我去!阿屹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他妈都要跑淮中去找你了。”   抽了根烟,从茶几上捞出新的打火机,点燃,他含糊说:“今晚不过去了。”   “啧……”   “明晚吧,把好玩的都约着,我给大家陪个罪。”   王小帅一抹头发,“也行。”   要挂电话,对方忽然又问:“你知道……”   王小帅等了几秒,没等来他后续的话,奇怪问:“啥呀?说说看,就没有我王小帅不懂的东西。”   裴边屹叼着烟,垂下脖颈,手搭着膝盖,眼闭了闭,到底还是没忍住,“有个日本的……”   王小帅听了一会儿他的形容,杵着眉头直笑:“嘿嘿,这我知道,明天你过来拿,小爷今晚就给你搞定。”   作者有话说:   小帅爷,词树也要!(举手!   然后如果觉得小裴不做人的,词树双手奉上大皮鞭,你们尽管抽他哈~   反正我好喜欢嘿嘿~ 第30章 品行   早晨的天气有些阴, 云和没坐陆远临的自行车了,去坐公交车。   陆远临便骑着自行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同行的学生里不乏有其他学校的, 见公交车外跟着一个淮中的男生, 而且还是很帅的男生。   不免议论纷纷。   云和见他耳朵上戴着耳机,有心想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跟了, 却又怕被旁边花痴的女生听见,再乱传一些谣言就不好了。   索性不管他了。   到了学校, 陆远临推着自行车等在门口,他固执起来,云和还是一点办法没有,两人还是一起进的校门。   云和站在自行车干道旁,等陆远临停车。   路过的学生们把视线放在她身上,窃窃私语着。   “听说没就是她,李权被带回去了。”   “啧啧两大学霸不够,又来祸害一个?”   “长得也不是多么漂亮……”   云和垂下视线, 几秒后,一双小皮靴在她面前停下, 裙摆轻摇。   抬起眼眸,对上抱着胳膊的短发女生。   李欣瑶上下看了云和一眼, 单侧嘴角轻挑, 幸灾乐祸地说:“李权为了你,可是被记大过啊。”   “他自己作出来的, 跟我无关。”   云和皱了皱眉,视线从女生那倨傲的面容上扫过, 看向她旁边的女生, 一班班长罗怡。   两厢对视, 罗怡微微笑了一下,扯了扯李欣瑶的衣摆,“欣瑶我们走吧。”   李欣瑶:“走什么走?我倒是要看看,一连祸害三个男生的女生长什么样。”   她围着云和走了一圈,打量的视线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也不高,也不漂亮,也不白……”   云和直视着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给你自己听的吧?”   李欣瑶抱着胳膊走的动作一顿,怒目瞪向她,冷笑:“我可没有在夜场做小姐的妈。”她扯唇一笑,压低声音:“说好听点是小姐,难听点可不就是鸡。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妈,就有——”   “啪”一声脆响。   周围的学生们齐齐停下脚步围观。   云和刚要抬起的手放下,看向旁边。   “狗嘴放干净些,臭气熏天的。”卢灿灿甩了甩手,“妈的,脸皮比城墙厚,打着都手疼。”   “你!”李欣瑶捂着脸,气得就要上前。   罗怡赶紧拉住,“好了好了。”   “她打我啊!”李欣瑶挣扎着。   卢灿灿抱着胳膊,往身后的小高台一站,居高临下看着她,“打的就是你这种臭喇叭!谣言是你传的吧?别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啊!”   李欣瑶一把挣开罗怡,眼神转向云和,不屑道:“什么谣言不谣言,她妈本来就在那种地方媚笑勾引男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最好让大家都看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卢灿灿歪头打量她,忽然哈哈哈笑起来,“啧啧啧,有些人啊把自己作死了都不知道……”   她转向云和,调皮的眨了眨眼,“哎云和,你说我是不是又少了个竞争对手?”   云和一怔,心底沉了一下,点头。   “什么意思?”李欣瑶看了看卢灿灿,又看向云和。   罗怡忙扯她,“欣瑶,我们去教室吧。”   卢灿灿耸耸肩,从小高台上下来,“看来竞争对手又多出来一个,啧,烦。”   罗怡拉着李欣瑶的手一僵。   云和视线一个个放过去,身后过来一个人,扯了扯云和的衣角,“走了。”   随即晃了晃手机,视线冷冰冰扫向两个女生,“你说的所有都已经录音,你这样乱造谣我们是可以告你的。”   李欣瑶看着出现的陆远临,直笑他是接锅侠,嗤笑一声:“告就告呗,我怕你啊。再说,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事实的事就是法律来了也没有用。”   陆远临嘴角扯了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李欣瑶才不管他,转向卢灿灿,“我不管你们打的什么破哑谜。我也就挑白了说,卢灿灿你个傻叉,人家的妈都在撬你们家墙角了,你还在这傻不愣登帮人家。”   卢灿灿松散看戏的神情一顿,看向李欣瑶身后,手理了理裙摆。   云和要走的脚步也一停,抿了抿唇。   李欣瑶得意一笑,“你不是见识过她的本事有多么厉害,甩了一个又来一个又接上一个,这叫什么?这就叫继承衣钵啊……”   话顿住,看着从身旁路过的少年,她嚣张得意的表情一僵,愣愣的站住。   他戴着细边眼镜,制服外套开着纽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单肩背着书包,脖颈上挂着银黑色的头戴式耳机。   神色清冷地路过他们,像是没看见一样。   陆远临拉了一下云和的手,跟在少年后,往教学楼走去。   卢灿灿挑挑眉头,嫣然一笑,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人。   剩下脸色不好的李欣瑶和垂下眼眸的罗怡。   到教室的时候,第一遍早自习的铃声打响。   云和在进教室前把包里的蛋糕拿出来。看了眼,还没压太坏,小三角的立体还是在着的。   进了教室,路过林许的时候,手往她腿上一放。   林许惊得合并住腿,手抬着书本,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同学们没看见,悄悄低头。   手收下去,提起腿上的小纸盒,当看见纸盒上的logo时,眼睛倏然瞪大。   赶紧把蛋糕塞进桌洞里,一早上都乐呵。   课间的时候,云和拿着杯子出去接水,走廊上虽然还是窃窃私语,但风向变了。   连看向云和的目光中都有些可怜。   云和皱了皱眉,转回教室。   果然,林许已经坐在她位置上了,见她进来,快速招了招手。   走过去,云和把水杯放在桌面上,坐在旁边的空位。   “你还敢过来找我啊,不怕他们也孤立你么?”   林许摇头,“现在不是这个事儿了,是空间里有人传了几张照片,你看。”   照片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得清,灯光闪烁的夜总会背景下,有人拿着相机在拍照,而拍照的那人后来跟在一个短发女生后面。   相机则在女生的手里。   那个女生有一张是面向镜头的——高三一班的李欣瑶。   林许继续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欣瑶传出来的谣言和照片,不过这几张照片原本是视频的,发在博客和人人网上,被人截下来发在空间里。”   “而且,听说李欣瑶家的帝豪娱乐汇总今早被查封了,有好多从那边来上学的同学说的,说路都封住了呢……”   云和一张一张翻着照片,总共也就四张,却也足够清楚了。   “云和,云和同学在吗?”   别班的同学站在教室门口,见到最后排的女生,说:“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林许拍了拍她胳膊,“去吧。”   云和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多老师都在着,李欣瑶也在里面。   云和进去时,里面传来李欣瑶尖利的声音,“夜总会是我家开的我去怎么了?我是拍照了,但不是拍别人,而是拍我自己。”   云和身后气喘吁吁跑来一个西装男人,手里提着相机,开口:“打扰大家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西装男进去,云和跟在后面。   “这相机就是你们在照片上看见的。我家小姐的确是去夜总会玩,让那里的经理帮她拍了些她的照片,你们不信可以看。”   李欣瑶抱着胳膊,头昂朝一边。   老杜率先接过相机,打开一张张看了过去,确实都是小姑娘的照片。   “说不定被你们删了。”   西装男解释:“下面那一栏是最近删除,相机保留删除三十天以内的照片。”   老杜调到下一栏,查看了会儿,确实没有。   抬起头,朝着众人摇了摇头。   办公室骤然安静。   “我就说了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偏要污蔑我!”李欣瑶哼了声,转向云和不屑道:“不会是你吧?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连偷拍我都搞得出来!”   “不是我!”云和深吸一口气,没忍住,“我知道谣言是你传播出来,我会——”   “证据呢?”李欣瑶逼近云和,“空口无凭也是造谣!”   她转向办公桌,“老师,云和品行有问题——”   “好了!”老杜吼了一嗓子,“都别吵。”   年级主任皱眉:“云和的妈妈在你家娱乐汇总干的是正经的工作,销售酒水,这个早已经做出澄清。”   李欣瑶嗤笑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   一班班主任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吧,大家也不要讨论了,欣瑶帮忙做个澄清。你们高三了,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可不要被外界的言论影响了。”   年级主任思考了一瞬,只能这样,再继续讨论下去,舆论会越来越大,影响只会更多。   李欣瑶却不服气:“我要云和给我道歉,刚刚她就造谣我了。”   云和捏紧手心,强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我不道歉,我说的也是事实。”   李欣瑶呵了一声,“说你品行有问题——”   办公室外,一道清雅淡薄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别人品行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有问题。”   众人再一次转向门口。   裴边屹手里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神色淡漠的看着里面。   手机在手里转了转,他走进来,放在桌面上,一个视频自动播放着。   嘈杂的音乐背景下,视频里的男人端着相机正对着云和还有云和母亲的那个位置拍照。   视频里除了云和、云和的妈妈,还有卢灿灿、卢灿灿的爸爸,更甚至连陆远临都在里面。   二班班主任本来吃瓜看热闹的,瞥见陆远临身影,皱着眉头站直身体。   视频时间正是国庆那晚,云和去接她妈妈的时候。   视频很长,裴边屹调了一下速度。   卢灿灿爸爸带头,一大帮子人走后,照相的男人收起相机,上了二楼。   从下往上的视频里,刚好看见李欣瑶坐在上面的卡座上,伸手接过相机。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李欣瑶一霎看向裴边屹,满脸的不敢相信,“谁?谁他妈拍的?”而后反应回来急忙辩解:“不,不是我!”   “谁么?”裴边屹抬眸,轻轻抬了一下眼镜,梨涡浅显,语调却冰凉,“是我拍的呢。”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裴,给点甜头就急吼吼冲着上去。心思细腻的宝嘿嘿~   少侠别走,还有一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fkrgyfhyt 8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2瓶;时四未四 1瓶;感谢~   叼着向日葵出现的树~ 第31章 烧烤   谁拍的?当然是裴边屹拍的。   国庆那晚, 他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娱乐汇总,看着他们围在一起。   头昏沉沉的, 心脏也刺痛, 她终于是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所以立马抛弃他。   认为他斑鸠占巢,连道歉都懒得跟他说一句。   可明明一开始, 是她先来接近他的。   是她说要一直对她他好的。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告诉自己, 裴边屹你没那么贱,别人不要你,你还得要你自己。   他转身要走,眼一瞥看见了有个相机正对着他们。   说着不要管不要管,可手里的手机还是打开了录像。   _   一班班主任头疼的捏了捏鼻梁,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惯常独来独往,清言少语的高冷少年一但多话,这事儿就有得他头疼的。   “还是不信么?”裴边屹收起手机, 走到办公室里的一台电脑前。   温和客气道:“老师,电脑借我一下。”   年级主任走过去, 奇怪:“用吧,不过你要干什么?”   裴边屹开机, 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电脑打开, 他把一串Q.Q号输进去。   这个号虽然封了,但他有的是办法, 把最近登录过的IP地址查出来。   不过一会儿,一串数字出来, 裴边屹拿笔抄下, 继而站起来, 朝李欣瑶走过去。   “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李欣瑶直觉不好,犹豫了一下。   年级主任严厉的目光扫了过去。   她只好磨磨蹭蹭拿出手机,同样也是最新的智能机。   这就更好办了。   裴边屹接过,让她解了锁,连接数据,打开手里的设置,点开网络再点开网域,下滑,一串数字出现在屏幕上。   裴边屹把纸上的数字和屏幕上的数字放在一起,是一模一样的。   漫不经心说:“这串数字叫IP地址,只要是由你这台手机上过网,都会有IP。”   “而句号这个Q.Q号,我查了一下,注册时的IP除外,其余时间的IP地都是这台手机。”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造谣,传播谣言,”瞥了一眼,语调凉薄:“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李欣瑶脸色一白,摇摇欲坠。   胡乱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然而众多证据面前,辩驳苍白无力。   一班班主任瞪了李欣瑶一眼,开口:“那这事,确实是我们班的李欣瑶同学做错了,让她给云和道个歉吧,大家都高三了,学习更重要。”   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和才不同意:“李欣瑶同学恶意传播谣言造谣我和我的妈妈,给我的学习和生活造成了巨大影响。同学们无故孤立我,恶意排挤我,我需要李欣瑶同学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认错,并且向我道歉。”   任六班语文课的施婷站出来,抱了抱云和,“我认为做错事的人就该接受惩罚。云和同学的要求并不过分。”   老杜在旁边认同地点了点头。   李欣瑶尖叫,“不可能!”她怒目瞪向云和,“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我说的没错。”   “还有裴边屹,”她转回去看着少年青葱白雪的冷淡模样,有些受伤:“你为什么要把偷拍我的视频发到网上任人造谣我?”   云和截住她的话:“那你又为什么把我妈妈的照片发网上造谣我呢?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你的。”   李欣瑶闭嘴,又有些不甘,直直看着裴边屹。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做的不觉得错,别人一但这样做了,就是别人的不对。   裴边屹散漫地靠着办公室的桌边,“我没那么无聊,只是刚好有人看见我手机里有视频,借用过去了而已,”他抬眸,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反问:“你说会是谁呢……”   李欣瑶脑海里过了一圈得罪过的人。突然想起她上学期玩玩而已甩掉的穷学生。还因为家境嘲笑过他,那时候他就说要报复她。脸色一瞬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班班主任却不放过,“谁发的?”   李欣瑶摇头,什么都不说,咬着唇就要往外走。   老杜拦住,“哎这位同学,你还没对我们班的云和同学道歉呢。”   办公室的老师都看向她。   年级主任威严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李欣瑶站不住脚,扯着唇不情不愿,“对不起。”说完跑了。   校长从外面进来,老师们纷纷打招呼。   裴边屹还是原样,掀起眼皮看了眼,连老师都不叫。   “事情处理好了?”校长问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点头:“已经水落石出了,一会儿就通知学生的家长过来。”   校长点了点头,转向云和,颇为威严:“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学校会就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做个澄清。也希望你不要受到影响,好好学习。”   云和抿了抿唇。   施婷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回去好好上课,不要受影响了。”   校长都发话了,尽管再多的不甘,云和也都压下了,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办公室,陆远临从远处跑了过来,拦住她,焦急问:“怎么样了?”   云和抿了抿唇,说:“造谣的人是李欣瑶……老师让她给我道了个歉。”   “就他妈这样?”陆远临叉腰,咬着牙问。   云和沉默着点头。   他卷起袖子就要往老师办公室走,“不行!得找老师说理去!”   云和忙拉住他的胳膊,“小宝别……”   裴边屹在她身后出来,面色清冷地路过她,眼尾都不甩一个。   云和忙放开陆远临,伸手又缩了一下,他就那样走了。   想喊,背影已经进了一班教室。   二班班主任出了办公室一眼看见门口的陆远临,二话不说把他带着回了教室,说事情解决好了,跟他没有关系。   陆远临被老班拽着,往后扭头。   云和朝他眨了眨眼,随后回了教室。 第一节 课下课,拿出手机,对着短信编辑栏看了会儿,一个字一个字打下:裴边屹,我是云和,谢谢你这次帮我。   点击发送。   等到上课,短信也没回复。   一整个上午都没回复。   云和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中午放学的时候,学校的广播站放出广播,澄清了最近的谣言,没点到学生的大名,但大伙都知道说的是谁。   造谣的事到此为止,再有议论者,记大过处理。   李欣瑶上午的课都没上。   原本让她家长过来的,然而她家好像出事了,一个家长没来,只是来了一个助理,把她接了回去。   云和听着耳边已经变了风向的言论,静静地走到二班和一班的中间走廊上。   视线往一班教室内飘去,少年戴着眼镜,还坐在座位上。   她摸着兜里坚硬的打火机,鼓起勇气就要往一班走,一位校外的男人出现在一班教室门口。   裴边屹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纸袋,上面印着西餐厅的logo。   云和瞥见,心底吸了口凉气。   校外的男人送完餐就走了,少年也提着袋子出了教室,往老师的办公室那边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看云和一眼。   二班的任课老师出来,陆远临紧随其后,拉着云和就往食堂走。   她走前最后转头看了他的身影一眼,抿了下唇,转回头和陆远临走了。   看着云和心不在焉回头看的低落模样,陆远临咬了咬牙根。   听说是裴边屹帮忙的,这才把背后造谣的人揪出来。   他心里憋屈,为帮不上云和的忙,却又不得不感谢裴边屹的帮忙。   智能手机刚刚广泛起来,很多人连功能都还没摸全,有那么个别几个,就已经把手机玩得透透的。   下午六班统一小会考,云和出去的时间都没有,手机里那条短信孤零零的没收到任何的回复。   晚自习放学后,云和还想像昨天晚上一样等到最后,看能不能等到人。   然而这次陆远临还没下晚自习就等在六班教室外。   她走他也走,她留下来等人,他也跟着留下来等人。   云和无奈,只能坐上他的单车,跟他一起回了槐花巷。   槐花巷路口的烧烤摊热闹非凡,比往常都要热闹,路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淮中校服的女生。   云和看过去,居然是高三一班的班长罗怡。   罗怡看了路边几眼,被身后烧烤摊上的人喊了一声,转回身走过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前方的路口停下,少年从车里下来,没穿淮中的校服,依旧是云和眼熟的那件黑色的外套。   径直往烧烤摊走去。   那边那些各色颜色头发的男生见他来了,起哄了一声。   云和眼熟的王小帅站起来拉开一把椅子。   他走过去坐下。   穿着校服的女生被起哄着,拥簇着坐在他旁边。   云和急忙说:“小宝,停一下。”   陆远临一捏刹车,两脚支地,停下自行车。   云和从车后座上下来,抬眼看了看前方,转头说:“我想去跟裴边屹道个谢,你先回去。”   陆远临脸色不是那么好看,“我跟你一起去。”   云和摇头,“我一个人的事,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回去。”   “不行,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跟你去。”   “有好几个我都认识的,带头那个就是王小帅,你应该还记得他。而且我带着你去,万一裴边屹觉得我不诚心怎么办?”   他看着她固执的样子,无奈叹气,“那你小心一些裴边屹,他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到那么高冷无害,说的话大多不要信。”   云和撵他:“我知道了,你快走。”   “啧,小没良心的。”   反正都是在槐花巷,还有裴边屹在着,云和倒是不会出什么事。   尽管陆远临心里不是那么愿意承认,但是是事实,裴边屹不会伤害云和,更不会让云和出事的。   陆远临走后,云和捏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烧烤摊里热热闹闹,有几个人围在一个桌面面前。   她过去到的时候,裴边屹从王小帅手里接过什么,银白色的一个东西,收进了口袋里。   修长的手提着桌面上满满一杯的啤酒杯,拎起来,仰头喝完。   周围的人笑着拍手,一连倒了两杯下来。   少年身边的女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想劝,被周围拦了下来。   “哎呦我们的好班长,你可别劝,昨晚就放我们鸽子,这是他主动认罚的。”   “就是就是害我们昨晚白等。”   “罗怡你跟阿裴真是有缘啊,初中就是一个班,这上了高中还是一个班。”女生口吻带酸。   罗怡温柔地笑笑,“运气好一点罢了。”   少年不管身边的热闹,拎起第二杯,两口喝完。   眼见着黑发下的耳尖有些泛红,云和担忧地走上前,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喊他。   还是王小帅转头提啤酒看见她,“哟”了一声。   “云小雨?是小雨吧?”   周围的人往这边瞥了几眼,罗怡脸色倏地沉了一下。   云和点头,喊了他一声:“王小帅。”   “哎哟,还记得我。”王小帅笑嘻嘻地提着啤酒瓶过来,“好久不见了啊,哟,你也是淮中的。”说着转头,“阿屹这有个你们淮中的,看样子也是跟你一样高三。”   裴边屹松散地站起来,指尖转着桌面上空了的酒杯,视线淡淡地扫过来,见她身边没有别人,这才抬了眼睫看她。   王小帅转回头,笑呵呵地说:“来玩会儿呗,喏,你们的大学霸和二学霸也都在。”   他说的是裴边屹和罗怡。   云和跟着王小帅过去,有几个槐花巷的熟人见她,也都笑着打了声招呼。   整个桌子上只有裴边屹另一侧还空着一些,王小帅一看都是淮中高三,用脚踢了把塑料椅子到裴边屹旁边,“来小雨,你就坐这儿。”   把云和安排好后,给大伙介绍:“这是云小雨,咱槐花巷的。”   罗怡轻轻蹙眉,不解地问:“那我怎么没在淮中初中部见过云和啊,她不读淮中吗?”   含沙射影说她成绩不好,读不起淮中。   王小帅勾起桌面上的开瓶器,边把啤酒启开,边说:“她初中不在淮城读,在外省读的。”   罗怡还要再说话,裴边屹已经不耐烦地接过王小帅手里的酒瓶,直接提起来猛喝了一口。   云和有些担忧,但他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弄得她想道谢都张不了口。   王小帅和旁边的男生开了些啤酒放桌上,烧烤架处的盯着的男生也端了几盘烧烤回来。   大家招呼着坐下。   裴边屹坐了一会儿,长腿往桌下一撇,云和的腿面上就贴上了一抹温热和重量。   她侧头看他,他还是懒洋洋地坐着,嘴角擒着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云和看了眼前面的烧烤,拿了两串她觉得味道还不错的,放在干净的一次性纸盒里,轻轻推到他面前。   罗怡很是没忍住,垂下眼眸,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裴边屹垂首,视线放在她脸上。   云和终于有机会跟他道谢了,小声道:“今天上午谢谢你帮我。”   少年语调散漫:“你拿什么谢?”   作者有话说:   边边:气死掉了!她还跟小黄毛走在一起!   云云:他无视我T﹏T   -   裴边屹:你拿什么谢?   云和:肉肠。   裴边屹:=_=………………   词树:你读音啊!   裴边屹:rouchang!!!!   -   边边:开心^_^啊呼~ 第32章 想亲   chapter30   淡薄的声音问:“你拿什么谢?”   云和顿了一下, 她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来谢。   她欠了他很多很多,包括之前的补习, 甚至连认错人打扰他那么久都没来得及道歉。   裴边屹轻轻嗤了一声, 收回视线。   王小帅嘴里咬着烟,拿了三副骰子过来,把桌面扒开一些, “来,光喝酒没意思, 玩一玩。”   没人反对,围了几个人过来。   王小帅数着人数,“一个,两个,小雨玩吗?”   云和赶紧摇头,“我不会玩,你们玩吧。”   王小帅便略过她,拿了一副放在裴边屹面前, 不容他拒绝,转而问罗怡:“我们的大班长呢?”   罗怡看了眼, 说:“玩的人有些多,那我就跟裴边屹一起吧。”   王小帅点头, 略过她, 把剩下的骰子分配好。   开了几瓶啤酒放在旁边,“输了的人真心话大冒险和喝酒自己选啊。”   桌面热热闹闹起哄, 开始摇起骰子,一个接着一个喊数。   云和看了一圈都没看明白, 有些想走, 可桌下面的腿被压着, 她想挪一下都挪不了。   而且,刚刚这声道谢好像也不算,因为他并不理她。   云和抠了抠手指,实在无聊,去碰面前的啤酒,一把打火机滑到她手边,云和抬头。   周围的人玩着骰子,没人往这边看。   她看向旁边,裴边屹懒洋洋靠着椅背,手搭在桌边,指间夹着一根烟。   视线在香烟上停留了一会儿,云和抿唇。   轮到他的时候报了一个数,下一个继续。   云和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会抽烟还是假的抽烟,见他没发现桌面上的打火机,手心扑过去,把打火机藏住。   让他没法点火。   玩了两圈,输掉几个人,喝酒的、大冒险的、真心话都有。   来玩的都很放得开,输掉的说喝酒就真的喝了整整一瓶,说大冒险的让有女朋友的男生跟另外一个女生亲也亲,说真心话连初夜还在不在都敢拿出来说。   云和有些不适应,侧头看裴边屹。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骰子骰盅,手腕轻摇,整个动作优雅又具魅惑。   骰子哗啦啦哗啦啦作响,神色无异。   他旁边的罗怡也是神色无异,温柔笑着看他的动作。   云和又有些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垂下眼眸盯着桌面,腿往后试着收了收。   “砰——”骰盅盖在桌面上,第四局开始。   “八个二。”   “九个三。”   轮到裴边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骰子,直接报:“十六个二。”   周围的人笑着,“阿屹这是想输呢哈哈。”   “开!就开阿屹的!”   云和看着他们玩了几圈,多少懂一些规则了,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   罗怡忽然笑着把手搭在裴边屹面前的骰盅上,说:“刚刚都说了我跟裴边屹一起玩,前几局都是他玩,那这局我来吧。”   说着开了盅盖,旁边的人也跟着开。   一圈数下来差了一个,大伙都笑起来,“哦呦哦呦,认罚吧。”   王小帅:“真心话大冒险还是喝酒?”   罗怡作考虑了一番,说:“来玩就刺激一点,大冒险吧。”   她对面的一个女生立马开口:“亲你左手边的男生,时间为十秒!”   罗怡耳尖烧了起来,看了裴边屹一眼,眼波流转,小女生心思藏也藏不住。   周围的人一看,哦哦起哄:“亲一口亲一口!”   “裴边屹,”罗怡柔柔地看着他,心神荡漾,“我只亲你的脸——”   “掉了一颗。”散漫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云和手边的酒杯旁在着一颗骰子,而裴边屹面前开了的骰子中确实少了一个。   罗怡刚刚急着数数,都没看见少一颗骰子。   而云和手边的骰子点数正好是二。   王小帅哈哈笑:“小雨你有没有动骰子?”   云和蒙蒙摇头:“我没动。”   “那就是赢了,不用惩罚了。”   “这局开都开了,那就作废。”   “好作废。”   “这次是阿屹?还是我们的大班长来?”   罗怡脸面有些红,看了眼裴边屹,手心都捏烂了,还是温柔笑:“让他玩。”   裴边屹抬起眼睫,忽而转头看云和,下巴侧了侧。   云和有些蒙,“我吗?”随即反应回来,往前靠了一些,拿起骰盅,再把骰子一个一个放进骰盅里。   有些骰子撒在罗怡那边,桌下的腿撤开了一些力。云和只能站起来,一个一个去捡。最远最后一个,她往旁边走了一步,伸手去够,温热的腿又移了过来,贴在她的小腿边。   才刚从前面离开,这会儿又贴在了腿的侧边。   罗怡刚要把骰子递过去,就见云和已经探身过来拿,还是从少年面前。   她一瞬望向裴边屹。   少年一动不动坐着,侧脸精致,低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见修长的脖间,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又欲又稳。   罗怡被他这副清冷模样迷得心脏乱跳,脸颊泛起红晕,目光越发水润。   瞥向云和的目光是赤.裸裸地嫌弃和嫉恨。   云和见她目光不善,一顿,垂眸看少年。   他在转着指间的烟,面色平淡无波,没发现异样。   云和快速拿了那个骰子放进骰盅里,后退一步,用手掌蒙住,双手捧着摇摇。   那生涩认真的动作,惹得王小帅哈哈直笑。   桌面上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还让她多摇一会儿,不然摇不开。   云和闻言,一脸认真地捧起来又摇了摇。   裴边屹侧眸看她,烟夹上嘴唇,咬住滤嘴,轻吐了句脏话——操。   妈的可爱死了。   “哈哈哈小雨啊,你不要那么逗……”王小帅站起来拿着骰盅一把勾起骰子,“看小爷——”   哗啦啦哗啦啦啦,骰盅转来转去,高空抛了一圈左手接住。   云和认真的神情出现破裂,看得目瞪口呆,这还不掉出来?   桌面上的人被她的表情和目光逗笑,一个二个给她表演杂活,各种转来转去。   最终一起放在桌面上盖好。   “来小雨,刚刚罗怡赢了就从你报,多少开始?”   云和也不知道多少开始,转头求助裴边屹,他只是看着她,没给回应。   云和皱了皱鼻尖,回想了一下,犹豫地报:“十六个二……”   桌面静了一瞬,罗怡旁边的男生哈哈一笑,“开,就开你了。”   云和蒙住了,“你不接着报下去吗?”   那男生笑着:“你报得那么大,我怎么接呀?就开你咯,我也省的受罚。”   是这样么?   桌面上的骰盅打开,云和一个一个看着过去,一点可以代替任何数,就是这样算下来,也都才十三个二。   输了。   她挠挠手心,转头看裴边屹,小声说:“输掉了。”   裴边屹夹着烟的手一紧,直勾勾回视。   输都输得那么可爱——想亲。   想摁在怀里亲翻她。   “输就认罚,”王小帅说:“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酒就不让你喝了,你们明天还得上课。”   明天周天,其他学校,尤其是王小帅他们的技校确实是放假,只有淮中的高三,周天上午依旧要上课。   云和犹豫了一下,说:“真心……”   话还没说完,一个男生就急不可耐地问:“有没有跟男生睡过?”   云和一僵,及时改口,“真心大冒险。”   那个男生一愣,“还能这样?”   王小帅真的要被云和逗死了,“哈哈哈算,怎么不算,那就大冒险吧。”   罗怡快速开口:“亲你右边的男生一下,时间为十秒。”   桌面上静了一瞬。   云和想改口都没地方改了,她看了眼罗怡。   女生嘴角嘲讽地轻扯着,神色里带着看好戏的成分。   就算之前关系好又怎么样?李欣瑶那个傻逼的造谣不照样使得他们分开了。   看,现在连话都不讲了。   以她对裴边屹的了解,讨厌一个人,他都是直接无视掉,当你是空气,一个眼神都是浪费。   还好意思追到烧烤摊,脸皮可真厚的。   既然刚刚她都丢脸了,不妨再拉着一个丢脸。   而且,还能更加加深裴边屹对她的厌恶,一箭双雕啊。   罗怡看着她,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云和为难住了,看了眼裴边屹,最后看向王小帅,“我还是喝酒吧,我能喝的。”   舌尖顶了顶腮帮,裴边屹冷笑一声,手里的烟弹到桌面上。   掀起眼皮,直视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桌面就是安静了下来,直直地看着他。   “我是脏到你下不了口了吗?”他问。   云和无措地摆了摆手,“不是的,我能——”   “不是要道谢么?”   他往后靠着椅背,“一点诚意没有,这就是你的道谢?”   王小帅没弄懂他啥意思,正想开口,一眼瞥见云和扭过去的脸,侧边的眼尾痣一下暴露在他眼前。   卧槽?   卧槽!!   我.操了个大马!!   嘴上的烟都掉在地上,瞠目结舌看着云和那颗眼尾痣。   一道冰凉的视线扫过来,他忙收回直勾勾的目光,手忙脚乱点了根烟冷静。   抽了一口后,他看向神色冷淡的裴边屹,再看向为难不已的云和。   尼玛啊!这俩什么关系?   阿屹那小子别搞得是暗恋人家,所以搞那玩意儿来代替一下?   瞅瞅,要个香吻还得绕这么大圈,难为他了。   王小帅决定,当一把老好人。   他走过去,拍了拍云和的肩膀,“既然都选择了大冒险,还能耍赖不成?给你小帅哥一个面子,瞎几把亲一口,把这游戏玩过去,行不行?”   “对呀对呀,喝酒不能喝,耽误了学习不好,真心话刚刚你也换了,现在就是大冒险,玩游戏嘛,没人在意的。”   罗怡捏紧手心,期盼着裴边屹开口打断。   云和被王小帅放在肩膀上的手压着往裴边屹那边转过去,心脏咚咚咚跳着,她看着他淡淡的神色。   想起刚刚罗怡的那句,亲他脸颊……   她靠近他,他没动,就那样直直地看着。   云和有些犹豫,到底还是鼓起勇气,凑到他脸颊边,唇轻轻的贴上去。   ——好软。   ——好纯。   裴边屹心底喟叹,想要抬手狠狠抱住她,摁在怀里,放肆地亲。   “十、九、八……”王小帅拿着手机计时。   周围的人第一次见有人亲裴边屹,他还没推开的,像是吃了炸药一样,“哦哦”起哄着,跟着王小帅喊了起来。   罗怡指甲都掰断了,眼睛红得要吃人。   十秒而已,怎么会那么长?   他身上的清爽的气味像藤蔓一样织成了一张网包围住她,恍惚是在草地的那一晚……   云和腰都弓酸了,心脏像是放了泡腾片,呼啦啦咚咚咚的在胸腔里狂轰滥炸,鬼使神差抬起目光去看他。   长长漆黑的睫毛轻眨,他垂下眼睑,对上她的视线。   云和嘴唇麻了,眼睛不受控制乱眨,却见他突然弯了眉眼。   云和傻掉了。   作者有话说:   患有贴贴症の小裴哈哈哈   猜猜小帅给小裴了什么东东嘿嘿~   感谢一只白色沙琪玛 10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2瓶营养液~   叼着栀子花出现的树~ 第33章 阴暗   云和是被吓傻的。   眼见着他突然弯起眉眼笑了一下, 她头皮就是一紧。   紧接着他的脸在往上移,她的唇瓣便不受控制向下滑——啊啊啊!   “一!”   时间到。   刚滑到湿软的唇角, 她立马弹开, 脸烧得跟喝了酒似的。   周围还在起哄,嬉笑声不绝于耳。   还有起哄着再来一个。   罗怡连最后的假笑都维持不下去,站起来, 干巴巴说:“明天还要上课,我就不玩了, 下次有时间再约。”   说完转向裴边屹,刚想提醒他不要太晚,然而话到嗓子口又吞了回去。   他根本没发现她要走,或许是不在意。   眼里只有刚刚亲过他的女生。   他虽然坐得松散冷淡,但那歪歪侧着的脑袋,却是对着云和那边的,唇角能看见一丝笑容。   心里陡然刺痛。   很不甘心,一千万个不甘心。   那个女生, 没她漂亮聪明,没李欣瑶有钱会打扮, 没卢灿灿张扬热辣。寡淡得如同白开水一样,可偏偏就入了她们挤破头脑也要争抢的少年的眼里。   什么邻居姐弟, 全他妈的都是借口。   白费了她花费心思引导李欣瑶造谣的计谋。   罗怡看着云和的眼神红得要滴血, 背脊却陡然一凉,转过去, 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凉薄笑容。   她一顿,感觉自己像是没衣服一样, 内心的黑暗全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就是知道他聪明, 所以才不会站出来针对云和, 也知道他狠,得罪了他,李欣瑶大约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罗怡垂下眸子,收敛情绪,顷刻间又变回那个温柔和煦的女生,笑着跟大伙告别。   没多少人理她,只有王小帅跟她打招呼,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罗怡勉强地笑笑,转身往外走去,眼眶蓄满了泪水。   裴边屹收回视线,跟着他们继续玩了一局,这才拎着啤酒站起来自罚了一杯说该回去了。   王小帅他们也爽快,知道他们还要上课,就不留他们了。   裴边屹走前去结了账,又留下了一些,让他们尽情玩。   走的时候自然而然把云和给拉走了。   巷口的热闹抛在身后。   裴边屹把云和送到筒子楼前,放开手,下巴侧了侧,淡淡说:“进去吧。”   云和手心都是汗,走了几步,唇抿了抿,一瞬转回头。   他还没走,插着兜站在台阶上。   见她转回头,散漫地挑了挑眉。   云和见他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走了两步回来,轻声问:“裴边屹,你喜欢吃小酥肉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云和仰头但没敢看他眼睛,就盯着他的喉结,那节独属于男生的骨节缓缓滑动了一下。少年的青欲性感眩得她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裴边屹低低的“嗯?”了一声。   疑惑的尾音上扬,钩子似的。   云和急忙回神,耳根都烧了起来,“我明天让我妈给你做好不好?”   “你要干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被看穿心思,云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抠抠手心,声音越发小了:“我那个,我还想请你帮我……”   “补习?”他接上话。   云和眨巴着眼,点头。   裴边屹一步一步走上筒子楼前的小台阶。   云和被逼着一台一台后退,直靠在筒子楼的大门上。   已经是深夜,店铺早就关门,整个槐花巷安静昏暗。   只有巷子口的烧烤摊还在热闹着。   她已经没路了,可他还在往前走,直到他的鞋尖碰到她鞋尖才停下。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太近了,呼吸都能触碰到对方。   云和被那么近的距离逼得呼吸都停了。   清雅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想让我给你补习么?”   他声音为什么一下那么软那么勾人了?   受不了了。   云和脑子蒙住了,直直点头。   裴边屹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抬起手摸了摸她脑袋,嗓音蛊惑着:“那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秒、两秒……蒙住的大脑陡然清醒,云和呆呆仰头看他。   他在说什么?   少年弯起唇角,梨涡浮现,语调温柔又透着些许引诱:“跟我谈恋爱,我帮你补习好不好?”   摸她脑袋的手早已放到她后脑勺,话说完时压着她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勾起她的腰,低低道:“姐姐,做我女朋友吧。”   云和听清了,心脏咚咚咚跳起来。   可手上却推拒他,使劲摇头,“不可能的。”   他没动,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低下脖颈贴到她脸上,喃喃低语:“姐姐就跟我交往吧,刚刚都主动亲我了呢……好不好亲?”   这要她怎么回答?   “做我女朋友就可以亲嘴了,想怎么亲,亲哪里都可以呢。”   云和脸爆了个通红,他怎么说得这么色啊……好像她很想亲他一样。   “不然你成绩要掉下来了,到时候别说淮大,可别本科都考不上呢。”   云和推搡的动作顿住。   他唇贴了上来,没吻上唇瓣,只是蹭她脸颊,呼吸渐渐急促。   “姐姐?”   云和被他蹭得整个身体都热起来,呼吸有些艰难,“你别叫我姐姐。”   他偏叫:“姐姐,交往吧。”   唇轻轻滑到她鼻尖,呼吸交换间,炙热的吻落下。   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后脑勺,不容拒绝地亲了下去。   云和无力挣扎,被迫承受着他灼热的吻。   他很会勾人,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   粗重的呼吸一丝不落喷在她耳畔,边亲边呻.吟出小小的声音。   哪有男生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云和脚一下就软了,脑子昏飘飘的,颤颤巍巍启唇——   手机忽然间就震天响,云和惊醒,推他身体。   裴边屹不舍地放开她的唇,贴着她侧脖颈,手依然抱着。   云和管不了他,赶紧摸出手机,是母亲的来电。   她挣脱他的怀抱,接起:“妈?”   “你怎么还不回来?”   裴边屹贴过去搂住她,摸着她的手。   云和拉住他的手,回电话:“我刚回到楼下,这就上来。”   “云和。”手机质量不好,听筒里冷冰冰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扩大:“记住你说过的话。”   云和僵住,连他抱过来的手都忘记让开。   母亲的话像一盆冷水,哗啦啦倒了下来,刚刚要冒头的小火苗淋得噗嗤一下灭了,浇得透心凉。   电话挂断,裴边屹凑过来,还要跟她亲吻,随意地问:“你说过什么话?”   云和避开,僵硬垂首几秒,认真说:“裴边屹,我不能跟你谈恋爱。”   他抱着她的手一僵,随后缓慢撤离,拉开了些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刚刚的亲吻算什么?”   云和羞愧,垂头没说话。   “不是男朋友亲你你也很享受,还回亲?”   云和:“……”   头垂得更低了,脸颊火辣辣地难受。   裴边屹冷笑,舌尖顶着牙龈,被她气得咬牙切齿。   “我可不帮你补习,我只帮我女朋友补习。”   看她像木乃伊一样站着,什么话都不说,他转身就往外走去,边走边还一脚踢飞路边的垃圾箱。   云和看着他走远,眼眶微热。抿了抿唇,唇角还有些火辣辣的。   刚刚他一直咬着她唇瓣在吸……她垂着头,悄悄伸出舌尖抿了抿。   再抬头,槐花巷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   她转身打开大门,进了筒子楼。   李彩丽今晚没出去上夜班,云和进去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   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个大牌子的纸袋。   听见门响,冷冰冰的视线飘向门口。   云和停住脚步。   李彩丽也没说话,抽了一口烟后,下巴比了比茶几,说:“卢灿灿同学的爸爸买给的。”   云和再次抿唇,想直接路过茶几回自己的卧室,然而在母亲冰凉的视线下,还是走向了茶几。   里面是一台新的MP4,有耳机线,还有一套粉色的仙女裙,白色的运动鞋。   “楼道里那辆崭新的自行车看见了没?也是卢同学的爸爸买给你的,担心你晚上下晚自习走夜路回家不安全。”   云和紧紧抿唇。   李彩丽看了她一眼,“好好读书,我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在高三这一年乱来的。”   “即使不是为进卢家,你也不应该生出这份心思,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云和张了张口,忍住内心的酸涩,颤声说:“我知道了。”   -   那晚到底是没能睡熟。   云和梦见了裴边屹,这是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他。   他们在一个房子里,他抱着她,神情温和的说着些什么。   她在他怀里,忽然抬头抱着他亲吻,两人滚在地上。   周围突然黑了,但云和就是看清了他的脸,绯红挂在他的脸颊上带着眼尾都泛着迷人的红晕。   他仰起头,修长的脖间喉结锋利地滑动着,像是要破开皮肤一样。   白皙修长的指尖捏住眼镜腿,要拿掉眼镜。   那种斯文败类的气质,迷得她没等他拿掉眼镜就冲上去抱着他亲。   梦里出现旁白,说她是饿久了的狼,看见一条性感的美人蛇,没控制住自己,扑上去把人强了。   更甚至,还出现了超限制级的画面……   一瞬醒来已经是五点多了,被窝里热浪翻滚,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她没法再继续睡下去,一闭眼就是火辣辣的画面,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起来洗漱,收拾了东西去上学。   起得太早,连陆远临都没来接她。   公交车也没有,云和戴上新的耳机线,MP4里开始播放英语听力。   她也不想要的,可谁能跟学习过不去呢。   母亲说MP4里不是歌,全都是英语听力练习。   这也是云和唯一收下卢灿灿爸爸的一件礼物。   到了学校,教室门还没开。   云和没地方去,只得到新实验楼下面的台阶上坐下来,拿出草稿本,听写单词。   时间渐渐走向六点,校园里越来越多的人。   云和听写完最后一个单词,关了MP4,正要放进书包里,小树林那边传来哭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   “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呜呜呜,所以才那么做……”   “她处处不如我,你干嘛帮她?”   一直都是女生的声音,而且还不是陌生的。   云和想悄悄走人,但想起昨天早上还趾高气昂的指着她鼻子骂她品行不端的大小姐,如今却卑微哭泣。   新实验楼连台阶都装上瓷砖,板鞋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云和走过去,转过一个拐角,藏在墙壁后面,偷偷看出去。   男生穿着青黑色的制服外套,背影有些松散,单肩挂着书包,手抄在兜里。   有些眼熟。   女生就站在他对面,云和看过去就看见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不就是一班的李欣瑶。   她要去拉男生,男生后退一步避开。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是罗怡,我跟你说,是罗怡说的云和不如我漂亮,家里又穷,母亲也不是干什么正经工作的。我想让你看清她的真实面目,可不能直接找你说啊,所以我才想着把一切曝光的……”   男生的背影似乎要走,李欣瑶忙拦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六班给云和道歉,我会当着全校老师学生的面给云和道歉的。”   “你不要讨厌我,我不坏的呜呜……”   男生还是不说话,单手插着裤兜,松散地站着。   李欣瑶有些绝望,“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男生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去死啊。你死了我就不讨厌你了。”   云和僵住。   这个声音,这道冷淡的声音——   李欣瑶怔怔后退,“你真的要我死?”   “你以为我开玩笑的?”他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你这种又蠢又毒,嫉妒心还强的垃圾,”最后两个字用的是粤语。   “为什么还活在世上?”   扶着墙的手有些颤抖,如此冷冰冰的不带感情色彩又侮辱人的话,出自他的口是云和从来没想过的。   他一直都是清冷孤傲的,但内心始终柔软,不会看不起王小帅他们,也不会因为她的家庭而嫌弃她。   昨晚他拿着烟就有够她震撼了,如今这冷冰冰的话更是让云和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裴边屹。   “呜呜……是啊我为什么活在世上?喜欢的人这样讨厌我,家里人也骂我,说我是祸害,把夜总会都弄垮了……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呜呜……”李欣瑶已经开始崩溃了。   “知道你家夜总会为什么被查么?”少年的语调忽然坏坏的。   李欣瑶停住哭泣,一瞬看向他,片刻后不敢置信地后退,“是你?”   他耸了耸肩,说得很轻松:“一个电话的事而已。”   李欣瑶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帝豪娱乐汇总可是李家的支撑,一夜之间倒下后,各种债务和亏空接连而来,使得李家一夕之间垮台。   而李欣瑶的父亲经过调查才知道,是他女儿在学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李家的调查还在继续,其他产业都跟着停了。   李父逼着李欣瑶今天来上学,来找人道歉,放过他们李家。   可他不原谅她,还说她又毒又蠢,不该活在世上……   李欣瑶崩溃到捂住脸大哭。   擦手的纸巾轻飘飘丢下,掉落在地上,话语也是轻飘飘的:“垃圾就该扔进垃圾桶里。”——指桑骂槐。   嘴角扯起冷漠讽刺的笑意,裴边屹转身出了小树林。   云和藏进墙壁后面。直等他走远了,才敢大口呼吸,脚有些软,撑着墙才勉强站稳。   早自习铃声响起。   李欣瑶捡着纸巾起来,擦干眼泪,往教学楼走去。   中午放学,淮中爆出新闻——高三一班李欣瑶,跳楼自杀。   从老实验楼上跳下去的。   云和陡然听到这个消息,背脊唰地凉透了,嘴唇都有些苍白。   还好林许看着手机又接上一句:“不过没死。老实验楼下面是一片灌木丛花坛,掉在灌木丛上,倒是腿给摔瘸了。”   云和抢过林许的手机,看完新闻,肩膀一松,整个人趴在桌面上。   作者有话说:   sao还得是小裴,勾引招数使得淋漓尽致。   各位读者老爷,词树奉上荆棘,请你们尽情地抽小裴吧!(他欺负女生,欺负女生都是不对的!)   各位宝子们七夕快乐呀~晚八点还有一更,甜甜蜜蜜过七夕嘿~   有男朋友的找男朋友,没男朋友的找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1瓶;么么撒^3^ 第34章 梦四   同学们都在讨论李欣瑶为什么跳楼的事。   有的说爱而不得, 有的说她就是造谣别人的幕后黑手等等各种。   云和知道真相,却不敢说出来。   林许约她回去, 她让她先走, 说再写会儿作业。   就连陆远临来了,云和也是还在赶作业的样子,让他先回去。   陆远临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你写你的, 写完一起回去。”   他坐下后就拿出手机,“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云和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过了几分钟, 陆远临放下手机,敲了一下桌面:“这就是你说的写作业?”   云和看着一个字没写的作业本,脑袋空空,什么都写不进去。   “是不是不会写?”他问。   云和垂眸。   少年弹了她一个脑壳蹦,“我说你什么好?”   “我这大活人就在这里,你怎么一句不问?”   陆远临凑过去看她,目光在她细碎的额发下飘过,伸手戳了戳她脸颊, “跟你说话呢?”   云和伸手拉下他的手,放在桌面上, 整个人恹恹的。   陆远临挑了一下眉梢,“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现在允许你把我当你知心妹妹, 尽情的吐槽倾诉吧。”   云和摇头, 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 点开短信。   裴边屹:【自习楼三楼】   他的名称在国庆那天就从小宝改了回来。   云和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白。   陆远临一把抢过手机,直接删除短信, “他还在纠缠你是不是?”   云和摇头。   陆远临把她桌面上的书和作业本收起来, “那就跟我回家。”   云和按住他的手, 抿唇:“小宝,你先回去。我跟他还有些事没解决完,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这次过去说清楚。”   陆远临看着她,半晌后才说:“你要是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宝弟弟知道吗?”   他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脸,到底还是有些顾忌着现在的敏感年纪,只能摸了摸她的脑袋。   “之前的认错也不是你的错,我也有错,我就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跟你说的。”   “不管什么事,别一个人抗着,我会心疼。”   云和扬起笑容:“没事的。”   他看着她,“嗯”了一声,收回手,“那我先回去了,自行车要不要留给你?还会骑的吧?”   云和学自行车那一年还是跟陆远临教的,陆爷爷给他买了一辆小的自行车,他当时都舍不得骑,却在听说她不会的时候,就用那辆自行车教她。   云和摇头:“不用留给我,下午公交车还有,你骑回去。”   陆远临站起来,看着她收拾了一会儿,摸了摸她脑袋,转身大步出了六班。   徐淮在一组靠墙看着,唇角敛直,脸色不怎么好。   等云和收好书包,要从教室出去时,他喊了她一声。   云和看过去,“怎么了吗?”   徐淮站起来,今天有好好穿着校服。而且还剪了个利落清爽的平头,一股子混痞的气势。   从云和身边走过,站在走廊上,轻挑眉梢看她:“你这是跟二班的学霸谈了?”   云和一开始还被他的气势给懵了一下,听见这话,瞧了他一眼,无力解释:“他是我邻居弟弟,住一个巷子里的。”   徐淮嘴角扯了扯,“又一个邻居弟弟?”   “哎不是,你们那个巷子风水那么好的么?接二连三的学霸都是你邻居家的弟弟。”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云和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只能默认。   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呢?”   平时一放学就跑得没影儿,今天居然还留在教室。   徐淮扯着腮帮子笑了笑,挠了挠平头,插着裤兜走人,边走边转身倒退,昂了昂下巴,“走啊。”   这人怪得很,云和说:“你先走,我还有点事。”   徐淮挑眉,抬了抬下巴转身走了。   云和等人没影了,才从另外一个楼梯口下去,出了教学楼,往老实验楼走去。   老实验楼被改为自习室,高三的在三楼。   只不过因为上午的事,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云和上了楼,刚出三楼的楼梯口就看见站在走廊上等着的少年。   冬日的暖光照在他身上,漆黑的短发蓬松的垂着,戴着眼镜。青黑的校服外套,插着兜静静的看着楼梯口上上来的她。   安静专注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干净而剔透,好看到云和心脏一窒。   如果不是知道他阴暗的一面,那张漂亮的薄唇吐出的话是那么的狠毒绝情的话,他真的是一个绝美优秀的少年。   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可否认他真的很优秀。   他似乎是在赌,赌她看见短信会不会来。   看见她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刻,背脊松了下来,抬起胳膊肘斜斜搭在走廊上,唇角的梨涡深深浮现,“你来了。”   云和上去,站在走廊靠墙壁上。   他站在光里,她躲在阴影处。   “怎么站那么远呢?”他看着她,嘴角带笑:“姐姐是怕我什么呢?”   云和没说话,也不看他。   静了几秒,他嘴角放平,“姐姐是知道李欣瑶为什么跳楼了吧?”   云和一瞬抬眸。   见她终于看向自己,裴边屹又弯起唇角,笑得温和。   明明太阳照在他身上,笑得也很干净。然而云和却是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嗖”地爬上手臂。   “姐姐。”他往前走,“藏得不够严实哦,我都看到了呢。”   云和吞了吞喉咙,往后贴着墙壁。   他站到她面前,垂眸看她,“姐姐怕我?”   他伸出手,去拉她贴在墙壁上的手,语调温柔:“姐姐不要怕我,我给你补习,你替我保密怎么样?”   云和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拉住,往他身前拽了一下,说了句无关的话:“年级主任在第二自习室整理前几届的高考卷子呢。”   他现在已经是半抱着她了,如果从第二自习室出来,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们抱在一起。   尤其还是年级主任,皮都能削掉一层。   云和气急,“好我答应你,你快放开我。”   裴边屹低下脖颈,微微侧头靠近她脸颊。   云和忙往一边避让,余光注意着第二自习室,吓到神经紧绷。   裴边屹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拉着她往楼下走。   “干,干什么去?”云和慌忙跟上他的脚步。   他站在下面一个台阶,仰头看她,“私奔去。”   云和胡乱眨眼,没敢看他,心脏呼哧呼哧的,“乱说什么。”   “不乱说呢。”他拉着她下楼,“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最近的节日是圣诞节,再往后才是元旦。   云和不知道是什么节日。   裴边屹弯唇一笑。   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也是他牢牢拉着她的手,奔向死亡日。   假如,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   那么从现在起的每一分一秒,都是他长长的一生。   他不想见父母,不想见朋友,他只想见她。   在世界末日来临前的一刻。   出了老实验楼,云和急忙扯开他拉着她的手。有些慌乱地往周围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是周日的下午,学校里早已经没人了。   裴边屹也不勉强一定要拉着,她刚刚才遭受过流言蜚语的暴力,他也舍不得她再受伤害。   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校外走去。   云和跟在他后面。   出了学校,校外没有那辆眼熟的黑色轿车,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公交站台。   云和只能跟着他。   走了两分钟,他转进旁边的高档公寓小区。   小区的名字也起得霸气,叫状元苑。   公寓一梯一户的,进了电梯,他拿了张卡片刷了一下权限,随后突然递了给她,说:“以后补习就来这里。”   云和木愣地接过。   上到楼层,电梯打开,他拉着她走出来,握着她的手,卡片刷了一下门锁,“滴”一声门开了。   打眼进去就是空旷灰白的客厅,窗户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淮中的足球场。   裴边屹进门后拿了双粉色的拖鞋放在云和脚下。   云和看他又有要帮她脱鞋的前兆,立马脚后跟一踩脱了鞋踩进拖鞋里。   低低的笑声传来,少年蹲着仰头,“姐姐换那么快干什么?”   云和别扭极了,“你别喊我姐姐了,之前是我认错,给你带来了困扰……”   他定定的看着她,忽然伸手拉住她垂在腿边的手,低柔说:“没有困扰,我很开心你把我认错,让我能喊你姐姐。”   “你不要我当你男朋友,就把我当弟弟吧,我小你一岁呢。”   “弟,弟?”云和磕巴了。   “嗯”了一声,他站起来,云和的视线随着上仰,这是才十七岁?   裴边屹弯起唇角,换了鞋,把身后的门拉上,“进来吧,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咕噜——”他垂首,揉了揉肚子。   可怜巴巴的。   云和心软掉了,抿唇:“你没吃饭么?”   问完自己的也咕噜一声。   她快速按住肚子抬眸,对上少年清润的眸子。   “姐姐,饿了呢。”无害至极有些委屈兮兮。   云和看着看着,心间忽然就软了下来,软得一塌糊涂。   她转眼看他家厨房,“有没有食材?”   “有的。”   公寓的厨房就没有别墅里那么大了,但云和用起来更顺手。   简单做了两个家常菜,吃完收拾好,少年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只穿着灰色的毛衣马甲和白色的衬衫,神色慵懒满足。   见她过来,让开一点位置,“姐姐快来坐。”语气黏糊,目光放在她身上。   云和扯了扯衣摆坐下。   他平躺着挪过来一些,仰着脸向上看她:“这几次模拟考怎么掉这么多?”   云和有些羞愧,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说。   裴边屹勾了勾她的指尖,“不过没事,继续补就好了。”   他说完,从沙发上坐起来,拉过另一边沙发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两本笔记本,递给她:“之前那本错题集你应该写满了,这本里面是我归纳下来的。另一本是重点易错题型,你先看看。”   云和接过,他早已经整理得满满的两大本了。   裴边屹又拿出一沓模拟卷放在桌面上,语气却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这些卷子资料我都随时背着的。就等着你跟我说一声,可你怎么也不说,还说要丢掉。”长长的睫毛晃动着垂下。   云和无措地捏了捏手指,讷讷道:“对,对不起……”   “没关系呢。”他很快原谅她,弯唇,抬起眼睫看她,说:“把之前的模拟卷拿过来我看看。”   云和去拿了。   一下午的时间,裴边屹把她做错的题型全讲了一遍,又让她誊抄到错题集上再做一次。   还带着她把课间的作业给做完。   两人之间的补习氛围好像又回到了之前,他也成了那个乖巧的少年。   做完作业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裴边屹在她做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她做完作业也不好得擅自就走,怕他突然又翻脸,于是翻开错题集,不打算做,就是看一看。   中途母亲已经给她打过一次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去,云和撒了谎,说在学校的自习室里做作业。   那时候裴边屹就坐在旁边,撑着脑袋看着她笑。   太阳已经西斜,从窗外照了进来。   云和捧着笔记本,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前一天晚上一直在做梦,早上起来的又早,她都没睡好。   要不是有学习那股气撑着,她上午的课就睡了过去。   裴边屹是出去定饭菜的,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进了房间,客厅内安安静静。   要不是看门口的鞋子还在他都以为她走了。   室内昏暗,他没开灯,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身影。   把餐盒放在餐桌上,他走过去。   -   云和半梦半醒间又做梦了。   还是在一个温馨的房间里,只有她和裴边屹两个人。   只是房间好像有些黑,他趴在沙发边,温柔的亲她脸颊和唇瓣。   她侧脸,他的唇滑到她唇边,云和温柔的啄了啄他的唇面。   他好像僵了一下,然而嘴角却扬起巨大的笑容,梨涡好深啊。   她学着那时候他亲她一样,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猛地爬了上来,压在她上面,体温灼热,抬手摘了眼镜。   果然是在梦里,她又继续了昨晚那个梦。   这次她没有猴急地扑上去抱着他亲,万一再变成狼和蛇就不好了。   她乖巧的等着他来亲她,反正是在梦里,母亲不会知道,谁也不会知道。   “姐姐,阿屹还要再亲亲。”   为什么声音是这么的娇.喘?   滚烫的唇落了下来,腿面上也抵上了什么东西,和唇一样滚烫却是不一样的硬度。   是什么?   凶器吧?他居然带了凶器。   云和曲腿扒啊扒,不要拿凶器捅她,她已经乖乖让他亲了。   可是他吸得她好痛啊……   不对,为什么她的唇会有痛的感觉……?   痛……?   牙关一合,她咬了下去——   “嘶”一声,唇上的滚烫撤走了。   云和大口呼吸着睁眼,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感官异常的清晰。   她身上确实压着一具炙热的身体,急促的呼吸就在耳边。   少年低哑的嗓音有些委屈:“姐姐咬我?舌头痛死了……”   作者有话说:   文里有个bug,2012年的世界末日是12.21星期五,但我这里的时间线是星期天,写完了才发现的(掐人中)但已经不好改了,你们就当是架空,本来也就是架空嘿嘿~   云云的梦出现啦~谢谢宝子们的陪伴~陪我过一个冷冰冰的七夕~   发几个评论给俺康康呀,有几个小朋友俺还从来妹有见过呢,打算发几个小红包,咱一起快快乐乐过七夕~   (因为没什么宝子看也没榜单嘿嘿,我真的放飞自我了~我就喜欢看清冷高傲的少年私底下sao得没边,纯属个人XP哈哈哈) 第35章 痛死   痛死了……?   “裴边屹?”她声音都抖了。   “是我。”裴边屹蹭了蹭她, 腿面上的灼热往上移了一些,“姐姐。”呼吸都带着喘了。   云和一把推开他, 裴边屹没防备, 瞬间滚到沙发下。   他躺在冰凉的地上缓了会儿,想起云和夜里看不见,手摸上去拉住她。   “姐姐别怕, 在家里呢。”   就是在你家才害怕。   云和缩在沙发上,抿了抿唇, 又想起她刚刚主动亲他的事。   哪里是梦啊,全是真的。   他一定是看出来了吧?   好一会儿没听到声音,灯光一下亮了起来,刺眼的白让云和猛地闭上眼睛。   就这一当头,少年突然来到她旁边,压着她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云和不受控制后仰。   他单膝跪上来,按着她脖间抬高下巴就亲了下来。   云和被他这个动作再次吓到了, 扭动着挣扎。   裴边屹也想起来,放开了一些, 双腿跪在沙发上,搂着她的腰贴在他自己的身上, 声音低沉蛊惑:“姐姐, 再亲一亲好不好?”   云和落荒而逃,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 还没下沙发,他突然拉住了她。   云和被他扯了回去, 少年这会儿穿着白衬衫, 领结没系着, 领口都有些松开,唇色红艳,发丝凌乱。   室内开了空调,即使是冬天,他这么穿着也不冷。   她不敢看他,怕他像昨晚一样,嘲讽她不要他做男朋友还要跟他接吻。   裴边屹倒是没说这个,只是忽然提起:“李欣瑶休学了。”   云和猛地抬头看他。   嘴角扯起淡薄的笑意,他扭头看她,“姐姐,那都是她自找的,坏人都会有报应,只是来得迟和早而已。她那么对你,本质就是坏的,我痛恨这种人,连跟她说话都觉得恶心,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不管你听到多少,请你不要怕我,更不要恨我。”   “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所有与你为敌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包括我自己。”   云和没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侥幸还是悲凉。   即便在知道他本质是睚眦必报的人后,依然说不出半句他的不好来。   裴边屹等了会儿,嘲讽地扯了扯唇,靠过去拉住她。   云梦没动,就这样拉了片刻。裴边屹站起来,拉着她走到餐厅,摸了摸餐盒,还有些温热。   “来吃饭。”   云和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想回家去。   “我回去了。”她拉开他的手,往门口走去。   “晚一些再回去。”他在她后面出声。   云和还是摇头。   裴边屹上前,挡住她的路,垂着眼眸看她,“过了十二点,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过了十二点?   他拉起她的手,忽而笑了一下,温柔说:“云和,陪我过完世界末日吧。”   “世界末日?”云和猛地想起来了,早在去年就有人提过,今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是世界末日。   裴边屹笑:“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临,我们就死在了一起,就永远在一起了,我也不用担心你跟别人走了。”   他不提云和还真没感觉,可他一提,云和就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月亮都没有。   假如真的永远不会天亮,明天世界就消失的话。   云和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最近在洗手间在客厅看见的大把发丝,心里陡然一涩。   “那我更要回去,我要跟我妈在一起。”   云和甩开他的手,快步出了房门。   裴边屹站在原地,唇角无力地扯了扯,又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也好,跟妈妈也好,总比跟着陆远临好。”   云和出了公寓,刘叔开着黑色的车来到她身边,她没坐,赶了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到家里。   九点的槐花巷正是热闹的时候,好多店铺都没关门。   这些大人们,并没有被世界末日的预言影响到,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李彩丽在家,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她都没有出去工作了,倒反而是白天的时候出去,因为不熬夜,皮肤都好了很多。   沙发上放着些大牌子的纸袋,整个人光鲜亮丽的。   连打火机都换了,换成云和身上一直带着的那种。   她刚刚回家的时候,还在槐花巷的路口,看见了卢灿灿爸爸的那辆车。   云和进去,唇抿得紧紧的。   李彩丽在站在窗边,抱胸看着槐花巷,见她回来转头瞥了眼,冷淡问:“干什么去了这么晚?”   云和:“在自习室里写作业呢。”   沉甸甸地看了她几分钟,李彩丽才踩着鞋进了卧室。   云和看着关上的房间门,在沙发上坐下,手指一摸,又是几根发丝。   她抿着唇,把所有发丝收了起来。   进卧室拿出手机,在Q.Q上问林许:【在干嘛?】   她说跟朋友们在KTV里玩,世界末日来了,不疯狂一下死不瞑目。   好像所有青春少年都知道这一天是世界末日,都在搞最后的狂欢。   云和想起少年满是期盼看着她的双眼……   /   第二天闹铃一响云和就起床了。   洗漱完出了筒子楼也才早上五点半,天都还没怎么亮。   好在还有路灯,街边的早晨铺子也都开了。   云和一路过去,走了半个小时,淮中远远出现在尽头。   她没去淮中,路过状元苑的时候停下,在门口等着。   天边亮起第一丝晨光的时候,少年单肩挂着书包出来了。   云和把耳机拿下,转头看他。   裴边屹怔了两秒,走近。   云和指了指东边,轻声说:“昨天不是世界末日呢,你看太阳还升起。”   他没看她指的,定定注视着她,问:“你来干什么?”   他神色有些冷淡,又回到了以前高冷的模样,云和捏了捏手。   裴边屹却忽然笑了一下,有些漫不经心的,“来接我上学啊?”   想不到别的,云和也没法解释一大早来这里等他的缘由,于是点头。   “可是接男生上学,不应该是情侣之间才做的事么?”他笑,“原来姐姐把我当男朋友了啊,这么含蓄干什么呢?我喜欢直白一点。”   云和还没反应回来,被他单手勾着腰扯了过去,扑在他怀里。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脑袋,有些无奈的宠溺,“姐姐真是的,一点儿都叫人猜不透呢。”   周围出入的路人纷纷看向他们,指指点点讨论。   云和猛地推开他,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把你当男朋友。”   他脸色不变,轻抬起的眼睫却是压着气,“哦?那把谁当男朋友了?你亲爱的小宝弟弟?”   云和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说,有些难过,“我没打算谈恋爱,小宝弟弟就是小宝弟弟,你不要乱说。”   过了两秒,她又低下声音:“对不起,那时候把你认成小宝,打扰到你了。”   少年面无表情,转身就走,留她垂着首站在原地。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云和内心也不好受,比那时候的那些流言还让她难受。   /   进了学校,陆远临就等在校门口,见她进来,有些怒气冲冲的,“你怎么电话都不接啊?”   云和顿住,捞出手机,确实是好几个未接来电。   “对不起,我才看见……”   陆远临看着她有些无措难过的样子,把气压回胸腔,“下次不准这样了!”   云和点头,忽然又说:“小宝,以后要不你自己来上学吧,不要等我了……”   “想都不要想!”他瞪了她一样,扯着她袖子,“赶紧些,快上早读了。”   上午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出来的时候碰到裴边屹,云和动了动唇,想跟他说两句话。   可他像是没看见她,拿着作业本擦肩而过,进了办公室。   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   云和觉得自己多半是有毛病了,他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害怕紧张,他不跟她说话了她又难受。   最后一节课实在集中不了精力,云和只能想了一下一会儿该吃什么。   食堂里好吃的都吃腻了,林许自从云和带着陆远临一起吃饭,也不跟她一起了。   说承受不住多人注视吃饭的洗礼。   云和也不能抛开陆远临跑去跟林许一起,手心手背都是好朋友,她为难极了。   好在林许有朋友一起,陆远临没有,他连淮中都还不熟呢。   云和就一直带着他。   中午就去校外吧。   云和用书挡着,正要给陆远临发个信息问问,短信里已经有了一条来信。   裴边屹:【中午去外面补习。】   云和顿住,还以为他不理她,就是不帮她补习了呢。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着黑板,一瞬又听得进去了。   中午放学,陆远临过来的时候云和撒了谎,说要跟小姐妹们一起吃,让他自己去吃,反正食堂里的饭菜他都摸清了。   陆远临靠在走廊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云和都有些不安地捏住了衣角,他才平静地回答好。   转而走了,走了两步,陆远临停住,忽然说:“云和,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解决不了的,困扰到你的都可以跟我直接说。”   云和勉强地笑笑:“这话你说过好几遍了,我知道呢。”   他也跟着笑了笑,点头走了。   云和从楼上看下去,他也是一个人,心脏猛地被蛰了一下。   他应该是看出什么了,不然也不会对她说那些话,可云和没办法什么话都对他说。   小时候无话不谈的小伙伴,随着长大,渐渐有了秘密的隔阂。   校园安静下来,走廊上也没人了,云和才敢往一班走去。   一班教室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她抿唇,往学校大门走去。   出了学校,转进小区,进电梯,拿出卡片刷权限上楼。   轿厢一节节上去,到了楼层,云和出去,大门开着。   她走进去,少年就坐在沙发上,见她来了也只是淡淡的抬起眼眸,随后又垂了下去。   云和换了鞋,慢吞吞走进去,站在他旁边。   “来了。”裴边屹淡淡说。   云和点头,看了他几眼,裴边屹放下手里的试卷,抬眸看她。   看得云和有些不自在,问:“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   他抬了抬下巴,云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餐桌上放着一家五星酒店的餐盒。   他站起来,淡声说:“先吃饭。”   云和跟了过去。   吃完饭,他让她拿出习题,开始给她讲解。   后来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中午时间和下午吃饭时间都来公寓里,每次来饭菜都是已经带来了或者是刘叔做好的。   倒是省去了很多时间,既不用去餐厅排队,也不用在小吃街里等。   吃完他就给她补习,期间也没有那些亲密的行为。   云和渐渐放宽心,专心补习做题。   圣诞前夕进行了第五次模拟考。   考完又调换了座位,云和这次调到了后窗边。一组的徐淮又调过来跟她是同桌。本来应该是林许的,可上次那个女生不愿意跟云和同桌,调过座位,顺序就打乱了。   她和徐淮算得上是老熟人了,云和搬书的时候他还帮忙搬了一些。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样一来,她靠窗而坐的各种神态动作,就会被对面一班靠窗而坐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裴边屹看着对面坐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的两人,垂下眼眸,唇角敛得直直的。   作者有话说:   云和宝宝是妈宝女嘿嘿,最爱的还是妈妈,世界末日当然要和妈妈在一起~   因为啊,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蜗牛h 4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sheep 1瓶;感谢呀么么哒~ 第36章 气疯   淮城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 最冷的时候飘一些雪粒子,真正的大雪纷飞, 云和长这么大还没看过。   平安夜如期到来。   学校外面的小吃街都搞上了圣诞树, 还摆了许多的圣女果和礼袋。   女生之间,或是喜欢的人之间也会相互送苹果,寓意平安。   裴边屹好像没注意到这个节日, 云和也忘了,照常补习, 写完作业到了晚自习时间又回了教室。   刚进去林许就递了个红色的圣诞老人礼袋过来。   礼袋是小纸袋,抽掉上面的丝带,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红彤彤的平安果。   云和这才想起这天是平安夜。她没准备礼物,想起刚刚回学校的时候在文具店里买的笔。   她买了几只碳素笔和铅笔,路过小萝卜头的圆珠笔和其他各种形状的圆珠笔时新奇地瞧了两眼,但到底不实用,云和就没有买。   然而结账的时候,跟在她身后随意逛着的少年却是把那几只不同种类的圆珠笔都给拿了过来, 放在收银台上,直接把账结了, 包括云和手里的那几只。   结完账他就直接走了,云和抱着花里胡哨一大堆笔, 最终收进书包里。   她摸了那只胡萝卜的笔出来, 送给林许。   林许接过圆珠笔,直说喜欢。   她手里还有一个跟送给云和一样的小纸袋。   云和见了随意问:“这是给谁的啊?”   张旋雨桌面上已经放了个同款的小礼袋了, 一看就是出自林许之手。   林许把笔收起来,脸颊有些红润, 没说话。   云和就知道了, “是不是送你给你篮球队的小男神啊?”   林许眨了眨眼, “他都不用我送,已经有好多女孩子送他了,我看他桌面上的礼物都堆成山了。”   云和:“那你不送了,留给自己嘛?”   林许沉默了几秒,把小礼袋递给云和,随意说:“反正我也不知道送谁了,你这里已经送了一个,这个就送个陆远临吧。”   云和一怔,看向林许。   林许笑起来,“怎么了?你的朋友还不能是我的朋友了?”   云和摇头,接过,说:“感觉你跟他不怎么熟……”   “哎呀我这不是没人可送了嘛,云云~”   云和笑了一下,“好,晚上拿给他。”   林许笑嘻嘻回去座位上坐下了。   云和把小纸袋子放在桌面上,拿起笔正要列公式,一个包装精致的平安果,是用彩色的彩纸包起来的,好大一捧,放在她桌面上。   云和诧异地看过去。   徐淮靠在椅背上,一脚踩着椅子腿,抱着胳膊看前方,大拽拽的,没看她。   但云和就是知道他送的。   她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爱打篮球,不爱上课的男生倒也有细心的一面。   “谢谢啊徐淮。”云和摸了摸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支笔,橙红色的胡萝卜笔。有些为难:“我没准备礼物,新买的只有笔……”   带着些茧子的掌心摊在她桌面上。   云和笑着放下去,这才拿起那捧用彩纸包起来的平安果放在窗台上,连带着林许送的圣诞老人纸袋也放上去。   而此时六班门外,一个女生眼睁睁看着她跟了一路的男生把手里的精致的礼物送给了他同桌。   他同桌把礼物放在窗台上的时候,他侧脸看着她,她转回他又立马抬眼看前方黑板。   她红了眼眶,看了看手里的礼物,一跺脚跑回一班。   “哎小雪你不是要去六班给他送礼物么?”   她同桌诧异地看向她。   赵雪在座位上坐下,趴在桌面上,难过地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去!谁啊谁啊?”   “云和,他的同桌。”   “我去!”   钱菲菲快速抬头看了眼前桌,见少年没动,笔直坐着,这才压低声音:“真的是云和么?你不会看错了吧?”   “没有看错,他们好像在谈恋爱,云和收了他的礼物。那礼物他蹲精品店里自己选纸包起来的。”说着说着眼泪没止住。   钱菲菲安慰:“那收礼物也不代表就是在谈恋爱啊。”   “云和也给他礼物了,一支幼稚难看的胡萝卜笔,他收得可开心了。”   钱菲菲:“……”   这他妈就有点不好安慰了。   赵雪擦了把脸,抬头看窗对面,吸着鼻音说:“你看六班中间靠窗那个位置上,窗台上的礼物就是他送云和的。”   钱菲菲正要抬头,前方的少年忽地转头,往对面六班的后窗看去。   窗台上摆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平安果。   窗后面的教室里,靠窗而坐的少年拉了张试卷出来说了些什么。   女生拿了支笔出来,给男生讲题。   片刻,男生也拿了支笔出来,一支胡萝卜的圆珠笔。   赵雪吸鼻子的声音更大了:“呜那么丑那么幼稚的笔他还拿出来用,你看,他们好像真的在谈恋爱呜呜……”   一阵寒风猛地吹来,前桌的少年突然把窗户推开。   周围似乎随着这股寒风而快速降温,冷得两人齐齐抖了一下肩膀。   赵雪这才想起,她口中的云和,有一段时间和她们班的这位学霸,好像也走得很近。   唉,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跟大学霸同病相怜。   -   晚上放学,云和到二班等陆远临,探头往一班里看去。   少年坐在位置上,戴着眼镜低头写着什么。   这几天的中午和下午吃饭时间,她都是去学校外他的公寓里,争分夺秒进行补习。   晚上则是和陆远临一起回槐花巷。   陆远临自那天中午来找她吃饭,她撒了谎后,他就没来找她吃饭过。   云和有时候见他跟着他们班里的男生一起去外面吃,有时候见他一个人从食堂回来。   每每这时候她心里都特别内疚,小时候他们俩无话不谈,吃饭干什么都是一起的。   但学习重要,她想考好的大学,想更快速的把成绩提起来,就少不得要裴边屹给她辅导。   不是不能找陆远临,可她潜意识里,这是唯一能和少年有牵扯的事。   她,不想断掉。   陆远临出来,看见她手里的礼物有些酸,“唉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给我送礼物,真是难过啊……”   一个圣诞老人纸袋子递到他面前,云和笑着说:“喏,有人说送给你的。”   “哦?我也有啊。”陆远临接过,挑了挑眉梢,看向云和,忽然笑起来扯着她袖子往楼下走:“走走回去吃平安果。”   云和抱紧手里的礼物,赶紧跟上他的步伐。   一班教室门口,一道身影笔直地站着,背着光看不清他眼底的阴鸷。   然而周身一下冷下来的气场,让后面要出来的学生纷纷往后门走。   等坐上陆远临的自行车,云和才说这个平安果是林许送的,她也有一个。   陆远临耸耸肩,沿着夜色扬起唇角说:“我知道。”   她手里抱着一个跟她递给他一样的,想来递给他的这个肯定是别人让她拿给他的。   只是没想到是林许。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让某些人心里不痛快,他心里就痛快了。   到了槐花巷,陆远临让云和守着自行车,跑进水果店,十几分钟后回来,手里拿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她说:“喏,平安快乐。”   云和接过,把手里林许那个拿给他:“阿许这个给你,我……”   她想了想,“先欠着,哪天突然看见了什么好玩的我再拿给你。”   陆远临接过,随手塞进书包里,下巴点了点她手里抱着那个,“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这是我同桌送我的……”话没说完,陆远临不客气地抢过。   “他送你就是你的了,你再送我也是一样的。”   云和:“……”   陆远临长腿跨上自行车,抬着包装精致的平安果从额头处划了个手势,“走咯,明早见!”   云和:“……快回去吧。”   少年哼了声,脚踩踏板,单手扶着龙头往槐花巷右边的路上骑去。   云和抱着两个苹果,转身回了家。   第二天是圣诞,天有些阴沉,淮城的第一场大降温随之而来。   云和把自己包成球,站在楼下等陆远临。   不过几分钟,他骑着自行车远远过来。   他还是老样子,只穿着青黑色的校服,外面没再加上其他外套。手上没戴手套,手背被冻得有些发红,脖子上围巾围脖都没戴着。   到了筒子楼面前,看着小企鹅似的女生,没忍住哈哈大笑,一丝丝白雾从他嘴里喷出。   云和在后座上坐上,“笑什么笑,冷都不知道。”   陆远临踩着踏板,“再冷也不要穿成球。”   云和翻了个白眼。   行至半路,看着踩自行车带她的男生耳尖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云和单手揪着他的衣摆,把耳朵上的护耳拿下来,“小宝,把头低一下。”   “干什么?”问是这样问,但少年还是听话的伏地身体。   云和伸手把护耳戴在他耳朵上,“看你冷的。”   陆远临愣住了,眼看着自行车开始扭八字,赶紧直起身体。   被风吹得冷冰冰到麻木的耳朵开始回暖,他垂下眼眸,车速放慢,没有像往常一样犟上几句。   云和侧头看了看,少年戴着灰白的护耳,嘴角扬着大大笑容。   哼,还嘴犟,明明都冷死了。   自行车风一样驶过状元苑,在学校门口停下。   云和下车,陆远临扯下头上的护耳,笑着戴在她头上。   裴边屹站在路边,远远看着,眼神冷冰冰的。   往教学楼走去,云和看着他从车龙头上提下一个黑色的袋子,疑惑问:“提的什么东西呢?”   陆远临笑:“送给你提提神的好东西。”   他把袋子口打开,里面是一盆翠绿的仙人掌。   “放你桌上,困的时候,开小差的时候手放上去,立马就清醒了。”   云和:“……”   她才不要,陆远临硬是要拿给她,跟着她到了六班。   早自习还没开始,班里读书的说笑的都有。   云和一进门就见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李权,隔了一个周,他又回来上学了。   陆远临见到他也是神情一顿,笑容收了起来。   李权没看陆远临,只是在云和从他们那个过道走过去的时候忽然站了起来。   班里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停下,所有人转头看向后门处。   李权耳垂上的耳钉换成了银白色的小环,头发依旧是锡纸烫,没穿校服,穿着一件黑色的短外套,淡蓝色紧身牛仔裤,大咧咧挡着云和。   陆远临一步上去,把云和拉在身后。   李权瞥了他一眼,转向云和,说:“哎老同桌。”   云和皱眉。   李权舔了舔唇,“上次对不起了。”   “让开!”陆远临神色冷淡,“对不起有用还要什么警察。”   李权把视线放在他身上,顶了顶牙,嗤笑一声,后退一步,让开过道。   陆远临护着云和过去,自己也跟着走过。   李权插着兜,忽然大声说:“云和,我本意不是让你出丑,只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可是你不理我……”   “小学生吗你?”陆远临鄙夷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你小学生都侮辱小学生,现在的小学生都知道喜欢哪个小姑娘要哄着讨好着,你倒好……呵。”   一声嘲讽的笑声让班里围观的一部分学生偷偷捂嘴笑。   林许也捂嘴笑,瞥向毒舌的少年,心底悸动却又黯然失神。   云和拉了拉陆远临的袖子,“快回去你们教室吧。”   李权脸色沉了沉,嘴角抿紧,固执问云和:“你会讨厌我么?”   云和撇开视线,在座位上放下书包。   陆远临挑眉,打了个响指,把手里捧着的仙人掌放在她桌面上。   李权被无视得彻底,见云和一眼都不看他,扯开椅子,大步往教室外走去。   快到教室门口又停下脚步,“既然你讨厌我,那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云和拿起仙人掌的动作一顿,再抬头李权已经出了教室。   陆远临瞥了眼,再扫了一圈六班,大家讪讪地避开他的视线,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收回视线,接过仙人掌,说:“这不关你的事,他来学校就没穿校服,早就打算不读了,说这句话就是想让你愧疚你,你可别傻乎乎地如了他的愿。”   云和扯唇笑了笑,“我没放心上,仙人掌给我。”   “你不放桌面么?多显眼啊。”   云和白了他一眼,“这样我怎么上课,老师怎么看我?”   “那买都买来了……”   “我是说给它换个地方,摆窗台上就不影响了。”   陆远临看一眼窗台,“那你出来,我给你放。”   云和让开位置。   他捧着仙人掌放在窗台上,说:“平时随便浇一浇水就行,这小东西好养活……”话没说完,他膝盖旁的椅子动了一下,使得他手一不小心贴在仙人掌上,“嘶”一声。   云和忙凑过去,“怎么了?扎上了?”   陆远临让开一点点位置,窗帘被风吹动哗啦一下拉开,把他们罩在里面。   手指头上已经冒血了,云和管不了那么多,把他手抬到眼前,拿指甲尖去夹刺。   陆远临也凑过去看,“这小玩意儿扎挺厉害啊……”   正对面,一双冷冰冰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以为她说的是真的时候,她却又在骗他。   明明都说了只把人当弟弟,转过头呢,平安夜送苹果,现在都敢躲教室里偷偷亲吻。   跟他亲一下就不愿意。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喜欢到眼巴巴奉上满是她的心脏。   却被她一把丢弃,还要哄骗他。   空气寒冷窒息,冻得皮肤破裂,连同那早已被叫云和的刽子手划烂了的心脏。   -   课间休息,云和去接水。   有两个女生小声讨论着:“当时那真的吓我一激灵,椅子一踢人就走了。”   “那是你没看见他站窗户边上的时候,整个人像根冰柱一样,散发着冷气……”   “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出去了就不回来。”   “到底是大学霸,不上一上午课都没事,哪像我们哦,落了一节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老师再讲什么都不知道了。”   “啧啧啧……”   云和接水的动作一顿,转眼看向那两个女生。   她们一已经接着水远走了。   她的脚步不受控制,跟在她们身后,直至看见她们进了一班。   云和抿唇,回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拿出手机翻看。   短信没有未接信息,Q.Q里也没有新消息。   她点开跟云边的聊天框,一时间不知道问些什么,只试探地发了一句:【中午我还过去么?】   这句话一直到上课了也没有回复,云和只好先把手机放好。   中午放学的时候开了机,连了网,Q.Q跳出来新消息,云和点进去看,云边:【爱来不来。】   云和抿唇,从短短几个字中看见了他的生气。   关了手机,她把习题本和试卷抓起来收进书包里,转身往学校外走去。   打开房间门,整个室内空荡荡的。   云和往里面看,换了鞋正要进去,忽而一顿,转身。   少年穿着黑色的卫衣,光着脚踩在地上,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就那样冷冰冰看着她。   云和捏了捏手指,有些不安地喊了声:“裴边屹。”   “云和。”他问:“你为什么要来?”   云和说:“有些担心你。你上午是不是逃课了。”   他低头笑,“担心我?”   他站直身体,一步步走过去。   明明没什么,云和就是有些不安,捏着手指后退,“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逃课不好的。”   “我也知道不好啊。”他笔直注视着她:“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听不进去了,我一坐在座位上,眼前就闪过我喜欢的人跟别人谈恋爱了……”   云和忽地抬眸,讷讷地问:“你喜欢的人……?”   裴边屹扯了扯嘴角:“姐姐不是知道么?”   云和慌忙摇头,“我,我不知道。”   “你瞎说!”他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抬手推了她一把。   云和不受控制往后倒去,小腿绊在沙发上,手慌张的扯住他的手。   裴边屹被她扯过去,顺着力度把她压在沙发上。   云和闷哼了一声,刚要开口让他让开,少年的吻就落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的温和细腻,这次有些粗暴,他不仅咬她,还紧紧固定住她。   “咔嚓”一声,手机拍照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小陆马上就要下线了,不着急不着急~ 第37章 厕所   chapter36   唇上的暴戾撤走, 云和急忙转头,就看见他手上的相机正对着自己。   还没说话, 他按着她后脑勺再次亲上, 这次温和了一些,吻到她瘫在他怀里,他才紧紧抱着她。   “别和他们交往了, 姐姐,做我女朋友吧。”   云和急促呼吸着, “你在说什么?”   “姐姐,”他垂眸看她,“和我谈恋爱。”   她急着辩解他前一句:“我没有和谁交往,你不要乱说。”   他心头刺疼,却还是笑,“没交往就接吻啊……确实是姐姐一贯的风格。”   修长的拇指摁在她唇瓣上,一次又一次的刮,刮到艳红, 低下脖颈,含进嘴里, 用舌尖一层又一层地洗礼。   低低说:“真想把你的唇切下来……”   云和抖了一下,抬手挡着他肩膀, “你到底在说什么?”   裴边屹放开她, 拿起刚刚拍照的手机,慢条斯理地点开相册。   里面有一张照片, 蓝色窗帘笼罩下,男生侧头, 女生抬头, 手握着男生的手, 两人头贴在一起,不是亲吻又在干嘛。   “不是!”云和心惊,慌忙解释,“我们没有在接吻,我怎可能亲小宝呢!”   他注视着她。   “那是他送我仙人掌,刺插进手里了我在帮他拔刺,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这样,”他把手机丢了,单手搂起她,低低道:“那就做我女朋友吧。”   “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的,姐姐,让我做你男朋友。”   云和喃喃着:“不可能的,我们不……”   “姐姐是忘了我刚刚拍的照么?”他垂首,视线牢牢锁住她,语调不虞:“还有刚刚看见的照片,你说这些一但发在……”   “裴边屹!”云和眼里蓄了泪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   裴边屹心里刺痛,凑上去亲吻她的眼睛,“姐姐,我也不想的,可是我难受。我看见你跟别的男生走一起,看见你送他们礼物,看见你把我给你买的笔那么轻易就送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心脏像是被挖走一大块,又被你抛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流,云和抓紧了手心,不想哭的,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她想让他别说了,她答应他就是了。   他不好受,她的心脏也跟着下起了雨。   裴边屹看她哭了,眼里有些受伤,却又倔强得很,固执地说:“你让我做你男朋友,那些照片我都会删除,我也信你跟陆远临没有接吻。”   他垂着眼睫,语调平静藏着阴鸷:“不然,我真的会让所有人都不好过的。”   她抬起泪眼,定定看着他,“非要这样么?”   “非要这样。”   云和吞了吞喉咙,哑着嗓音答应。   少年僵住,一瞬放开她,“姐姐?”   云和扭过头不看他。   裴边屹凑过去,整个身体扭曲,脸也要凑到她面前,“姐姐。”   他张开手抱住她,有些不确定,“女朋友?”   这声不确定里藏着大半忐忑,扎得云和心一瞬软了下来。   他多么高傲的一个人,没把他认错之前,他是学霸,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是同学心里高不可攀的少年。   他和谁都隔着一层距离,是那种她们仰望着仰望着,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那一层人。   云和从来没想过,私底下的他会是这个样子。   没再像以前那样挣扎了,她乖乖给他抱。   裴边屹低下脖颈贴着她的脸,拿手一点点擦去她眼角的眼泪,“姐姐以后不要再为别人哭了,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你弄得哭不出声来。   云和扭开脸,伸手胡乱擦了一把,“刚刚是你欺负我,我才没忍住……”   裴边屹手指顿住,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到底是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他抱住她,轻轻蹭,“原来是因为我啊。”   他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身体紧密无缝。   她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羞涩,只能微微后退,避开一些敏感的部位。   他却不依不饶地贴着她,蹭了片刻,他小声说:“你抱抱我啊。”   云和转回身,看了他片刻,少年眼眸湿润,眼里有想要亲近的期盼。到底是没能拒绝这样的勾引,她伸手抱住他的腰。   裴边屹紧紧搂住她,身体像水一样,瘫软着倒在她身上。云和立马伸手往后撑着,可他把所有重量放她身上,一下没支撑住,被压倒在沙发上。   “你起来,好重……”   他挪了一点,趴在她侧边,低低笑着。唇贴着她脸颊轻轻地摩挲了会儿,低着声音有些委屈地控诉:“你把我昨晚买给你的笔送给别的男生……”   云和有些不自在,“他送我礼物……”   “嗯。”唇瓣找着她的,他亲了亲,“那,以后不准收别人的礼物了知道吗?”   “所有的礼物我都会给你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别收其他男生的礼物。”   云和僵硬点头,转了话题:“我有些饿。”   他笑,眼里湿润透亮,拉着她起来,“那来吃饭。”   餐桌上早已经放着外面酒店定好的饭菜。   裴边屹拉开椅子,拉着云和的手坐下,给她盛了饭,随后坐在她旁边,端起碗。   饭吃完,云和在茶几前坐下,他又粘了过来,云和忙拿出习题本,想以此来分散他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有两道题我还不是太懂。”   “哪两道?”他在她身后坐下,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手从她腋下胳膊处伸出,拿过她的习题。   云和有些不自在,“你不要这样……”   裴边屹没在意,“哪样?”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拿起笔看了眼题目,轻声说:“这题的解法……”   中午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快要到了下午上课时间。   云和把习题和笔记本都收进书包里,提着书包站起来。   裴边屹懒洋洋地斜靠着沙发,看着她收拾。   转身想走,但见他一动不动,云和抿唇问:“你下午不去上课吗?”   “姐姐想让我去上课吗?”   云和皱眉,“什么叫我想不想,而是你不能逃课。”   “没逃。”他伸长了手拉住她,仰起眉眼看她,“我跟老师请过假的。”   “如果姐姐想让我去上课,那我就去。”   云和垂眼,过了几秒,手上使力,扯了扯他。   裴边屹顿时就笑开了,梨涡柔软浮现,“姐姐啊,”他把头贴在她手心,轻声说:“可爱得我心都软掉了。”   云和不自在,耳尖爬上绯红,“快点,再不走上课要迟到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拖长了音调,“好,都听姐姐的。”   -   下午的那一节体育课,是整个六班最期待的,因为暂时没听哪个老师说体育课继续上或是讲题的,这就意味着那节体育课他们可以上了。   上了高三,他们的体育课一周就只有两节了,而且很多时候都会被老师给霸占去,所以有时候他们一周都没上过一次体育的时候都有。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节,可叫六班的学生们期待死了。   体育课前的那一节是老杜的数学,他把粉笔放下,看着课堂上连平时眼皮耷拉的几个男同学都睁大了眼看着他。   “下节课呢——”   一整个班的学生头皮拉紧。   “你们就……”   “老师老师……”有的学生甚至都双手合十,眼巴巴看着了。   老杜笑了声,“去吧,就不占你们的体育课了。”   随着这一声,班里“欧耶”一声欢呼起。   云和也抿唇笑,太久没放松了,整天在高压的习题和课程里,都快不知道今天是何年何月了。   林许提着袋子过来,拉着云和去了洗手间换运动服。   换着的时候手机响起,云和套上裤子,拿过来一看,是裴边屹的。   他也不说什么,就三个字:【女朋友】   再上边一条是十五分钟之前的:【姐姐】   再上面一条是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的时候:【云和,往外看。】   她往教室门外看,想起什么又侧头往后窗看去。   对面一班的窗口站起来一个少年,把窗户打开,风从窗外吹进去,扬起他的发丝。   “云和好了没呀?”   云和回神,“马上就好了。”   没来得及回,把手机放下,套上衣服,把换下来的装进袋子里,提着出去。   他们的运动服也就是高二时的那套。高三为什么换成制服式了,用前一届的学长学姐的话来说就是要束缚住他们躁动的身体,让高三生没法再自由自在的狂奔,把重心拉回学习。   云和觉得这句话没错,因为上了高三,能运动的机会少之又少。   住校生还能每早起来参加晨跑的早操,他们走读生就没有。   课间操也算不得,学生会都不管高三生,随便呼啦几下就回了教室。   体育课被各科老师无情霸占,运动会被剥夺,他们已经好长时间都没能活动活动了。   换了校服,六班的学生们集体涌向操场。   冬天的太阳不是太晒,照在身上还暖和。   林许放开云和的手,围着操场小跑一圈回来,笑眯眯说:“我感觉我快生锈了。”   云和拉了拉肩膀,深呼吸一口:“空气都清鲜了不少。”   哨声传来,体育老师招呼大家过去集合。   刚站好队伍,阶梯那边传来欢呼声。   他们看了过去。   “哎怎么是一班的?”   “他们体育课不是下一节么?”   “你怎么知道的?嘿嘿……”   体育老师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转到一边去接,过了片刻回来,让六班的体育委员出来带着大家跑操。   他则再次吹响哨声:“高三一班过来集合!”   云和跟着大部队跑,经过阶梯时和少年对上视线。   他也换了校服,深蓝色的运动裤,脚踩白色运动鞋,一步一步从大台阶上下来。   “有没有发现大学霸更帅了?”   “嘿嘿嘿,不管穿哪种校服,就算披麻袋也很帅的好吧……”   一个男生插话:“那是不是不穿更帅?”   女生绯红迅速上脸,“滚!”   “哎呀你们这些男生好烦!”   “哈哈哈……”   云和抿唇笑了笑,不知怎么地,脑海里开始有的没的浮现一些。   林许凑到她身边,有些可惜地叹:“他要是真的就是你邻居家的弟弟就好了……”   云和有些不解:“为什么?”   “你想啊,他如果还是邻居家的弟弟,别说换校服了,披麻袋、穿睡衣、穿大短裤、或者是看光他都是太常见的事了,那得多享福啊。”   云和:“……”   她想说,那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更方便么?   一瞬又回过神,脸刷地红了。   六班跑完两圈,在操场中心热身,一班继续跑。   等一班跑完回来站在旁边,体育老师开始带着两个班的学生做统一的热身运动。   热身运动完,徐淮他们那些爱打篮球的男生就蹿上去约着体育老师打篮球赛。   老师就让大家自由运动,但别出了操场,随后解散。   林许抢到了一副羽毛球,拉着云和就往操场边跑。   打了一轮下来,林许一记杀球,云和没接住,喘着气转身要去捡球。   边上围了几个女生,羽毛球掉在了一双白色的球鞋下。   云和停住动作,太阳光刺眼,照得少年越发白,白到发光。   裴边屹捡起球,唇角弯起笑意,“云和,我能跟林同学打一场么?”   林许捏紧球拍,随着周边的女生吸气,忙给云和使眼色。   云和这会儿正看着少年,见他走过来,愣愣递出球拍。   裴边屹垂眸,手从她手背上滑过,温凉的掌心接住被他她捏得发烫的球拍,小指调皮的勾了勾。   云和心脏一紧,见他轻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打下阴影。   “别担心,她们没看见。”   他说得散漫又藏着笑,云和耳尖绯红,递给他后立马退到后面。   裴边屹捏着球拍,站在场中央。   越来越多的女生从篮球场那边围了过来。   云和藏在人群里听着身边的小声议论。   场上开始打了起来。   一开始打的还温和,直等林许又开始杀球,羽毛球擦着地飞过来,裴边屹才开始还击。   林许跑得累死了,稀里糊涂跳起来奋力一杀,场面一静,原来是她赢了。   云和拍掌,周边稀稀拉拉也跟着拍。   一个女生忽然上前,“裴同学我能跟你打一场么?”   裴边屹把球拍递给她。   女生愣愣地接过,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裴边屹指了指对面,“跟我打没意思,她才是赢了的。”   女生惊喜于裴边屹跟她说话,眼睛都不敢看他,握紧球拍,捡起地上的球,“林同学我们来一场。”   “我不——”要!   话没说完球飞了过来,林许条件反射去接球,打过去后没忍住直翻白眼,她真的累了。   裴边屹退了出来,隔着云和站了会儿,转身往洗手间走去,垂在腿边的小指勾了勾。   云和猛地收回视线,看着场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过了几分钟,她转身走向厕所。   操场边的厕所很安静,这节课上体育课的只有一班和六班,几乎没人来厕所。   云和看了眼没人的洗手台,进了厕所,冲了水出来,外面还是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她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么?   开了水洗手,刚低下头,身后贴上滚烫的身体,修长白皙的手接住水,拉起她的双手包在手心。   “姐姐怎么都不回信息?”   云和看着被水流冲下来,流过两人的手,水声哗哗。   她拉起水龙头,说:“话费太贵了。”   裴边屹捏着她手指,抬眼看她,“不是不想回么?”   “没有,就是话费贵。”她垂眼。   他看了会儿,突然拉着她转到男厕所。   云和都吓疯了,小声道:“别别别……”   裴边屹停下脚步,也小声说:“可我想亲亲你。”   云和抿唇,“那也不能在厕所啊……”这多不干净。   裴边屹挑眉,指了指东北角,“那我在那儿等你。”说完走了出去,脚步透着急切。   云和抬手贴了贴脸颊,等了几分钟才从洗手间出去。   正前方是去操场的路,两旁是常年绿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松柏。   她站了片刻,还是转身往厕所斜后方的草地走去。   转过弯,裴边屹站在一棵松柏下等着,地上铺了一小层干了的落叶。   他见她来了,弯唇笑起来,轻声喊:“快过来。”   云和走过去,刚离他一步远,就被他伸手扯过去抱住。   作者有话说:   亲亲怪小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儿摆摆 3瓶;南山可几人- 2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8章 偷摸   chapter37   裴边屹抱着她, 手在她腰间隔着校服摩挲着,低声问:“姐姐都不想我吗?”   云和揪着他的衣摆, 低声说:“很多习题要做, 大脑空不下来。”   “可为什么我一直在想你呢?”   他把下巴搭在她头顶,闻着她发尾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云和没话说,沉默着靠在他怀里。   草地上轻微响了一下, 裴边屹的话也随之而来:“你亲亲我,不然我会一直想你, 都没精力上课。”   “你别瞎说,课还是要好好上的。”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都要被你拆穿,姐姐真是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手心蓄着力,“那就直接亲我吧。”   云和左右看了眼。灌木丛遮住了操场,侧边是教学楼的高墙,松柏低低垂下来。   她仰头快速亲了他一口,快得裴边屹都没反应回来。   “这就亲完了?”他点了点脸颊。   云和掐了他胳膊一下, “别闹了,再不回去, 老师得找我们了。”   有些遗憾地碰了碰她刚刚亲过的地方,他松开抱着她的胳膊。   云和再次左右瞟了眼, “你一会儿再出来。”   裴边屹靠在树干上, 含笑看着她,“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云和瞪了他一眼, 快步出了草地顺着路回了操场。   林许这会儿没在打羽毛球了,坐在树荫下。   云和走过去, “打完了?”   林许“嗯”了声, 眼神躲闪, “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云和吞了吞喉咙,说:“我肚子有些痛,就久了些。”   林许点头,侧头看向操场。   云和等了会儿,侧头看了林许一眼。   -   上完最后一节课,云和刚把书收起来,林许就站到了她旁边,“云云今天下午一起去吃饭吧。”   云和抬头看她,林许说:“你想想看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吃了?”   “那,那好啊。”   云和把书包放下,捞出书包里的手机站起来,跟林许出了教室门。   走在路上,云和趁着林许跟人打招呼的时间给裴边屹发了条信息,说下午不过去补习了。   信息立马就过来了:【你要在学校食堂吃晚饭吗?】   第二条:【那我也不回去了,我来六班找你。】   云和急忙回:【不要过来,我跟我朋友已经走了。】   进了食堂,云和拉着林许站自己前面,“好久没来食堂吃了,也不知道吃什么?”   林许垂着眼问:“你跟陆远临都是在外面吃么?”   云和顿了一下,只能回了个嗯,随后看了眼手机。   没回消息了,她点开又返回,最后收了起来。   打了饭菜,两人在靠窗的老地方坐下。   林许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饭没吃几口,看她倒是看了好几眼,云和无奈抬眸看她:“阿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许抿了抿筷子,思考了一下说:“我今天看见你们了……”   云和一顿,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说跟林许是最好的朋友,但是这事也是真的很难说出口。   林许直接了当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云和垂眸,扒拉着饭菜,低低的“嗯”了声。   林许蹙眉,把筷子放下,“那陆远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云和有些不解。   “他喜欢你。”   “不是的阿许,你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地方他确实会多包容我一些,但我们不是那个关系的。”   “我知道你们不是那个关系,但是我说的是,陆远临,他、喜、欢、你。”   这事徐淮也问过她,外人眼里都是她跟哪个异性走得近了就是跟谁在一起,说都说不清。   云和摇头,“你们啊就是爱乱想。”   林许还想再说,见她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想到这几天独自一个人走的陆远临,心间一刺。   林许垂下目光,“云和,不是我说,我觉得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了男朋友或者是女朋友,那就应该跟异性朋友有一定的距离。”   云和看向林许,心间一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嗓子的话咽下去。   “嗯,我知道呢。”   林许笑了笑,“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理方式,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上说话。如果我有男朋友了,那我一定会和所有的异性朋友保持距离,这样不管是对男朋友还是那些异性朋友来说都是好的。”   云和点头,“我知道啦。”   吃完饭回了教室,两人再没说话。   云和拿出试卷,要动笔前侧看了一眼,几秒后收回视线。   阿许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呢,而且那个人看样子是小宝。   云和倒是没有不高兴,在她心里小宝也很优秀,招女孩子喜欢很正常。   而且林许也优秀啊,成绩始终保持在班里前二十五,年级前三百。   为人大方可爱,还会弹钢琴。   他们俩……倒也不错。   云和其实不笨的,之前没想到这块,是她完全模糊了小宝在她心里的性别,始终停留在小时候那种两小无猜的时光里。   所以在她看来,她即使谈了男朋友,也不会影响她跟小宝的感情。   可她忘记了如今的小宝是陆远临,是阳光帅气的少年。   经过林许一翻点醒,她终于明白了一些。   桌面一晃,云和就知道她的那个同桌是回来了。   果然,旁边的椅子拉开,徐淮大咧咧坐下,把篮球塞在课桌桌脚边。   抖了抖外套穿上,他从兜里摸出在小卖部买的巧克力递给云和,“给,刚刚路过听说是新进的。”   云和没接巧克力,拿出习题,回道:“我不爱吃巧克力,你收着吧。”   徐淮一愣,挑了挑眉头,倒也没说什么把巧克力收了起来。   他拿出试卷,看着上面的红叉,转向云和,“哎云和,今晚再给我讲讲呗。”   云和垂下目光,写着手里的,说:“徐淮,我成绩也很差,你看这次都退到三十多了。”   “什么意思?”徐淮没搞懂她的话。   云和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王微微,可以问李群,我……也不怎么会。”   徐淮皱了皱眉,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转回身说:“哦。”   -   最后一节课,云和手机突然一震,连续两条短信进来。   她用书本挡着,捞出桌洞里的手机点开,一条是移动的短信通知,说她此次话费充值为两百元,话费余额两百零六元。   她一震,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实是两百元。   她自己充话费每次都是十元二十元,最多一次也就是三十元,从来没一次性.交过这么多。   另外一条是裴边屹给她发的:【放学了一起走,我送你回去。】   云和知道,话费一定是他给充值上的。   拇指在按键按了按,她把手机塞回桌洞。   阿许说的没错,既然答应了裴边屹,就要跟别的男生保持距离,而且……阿许喜欢小宝,那就更应该保持距离了。   刚刚回裴边屹的那条——【今天你先回去,我跟小宝一起回去。】   晚上放学,林许跟云和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等都没等她,看着她走掉的背影。   云和抿了抿唇,出教室的时候陆远临已经等在教室外了。   她走过去,陆远临转身走在她前面。   一直到出了学校他们都没说话。   往常会出声打破寂静的陆远临也罕见地没再说话。   骑至半路,云和开口打破寂静,“小宝。”   过了几秒,陆远临才嗯了声。   云和问:“你怎么了?”   陆远临没回话,过了个红绿灯才说:“云和,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不管我能不能帮你,你都要和我说。”   这是他近段时间内,重复的第三遍这句话。   云和垂眸,夜风凉得她眼睛发涩,忽然说:“那……以后我们上学放学都分开走吧。”   长长的沉默,晚风把时间吹到寂寥,只剩自行车嘎吱嘎吱行驶在路上。   “是裴边屹吧。”   “不是。”   “我还没说什么呢……”   云和闭上嘴,揪着他衣摆的手移到后座支架上抓紧。   “云和,我们认识了多长时间,你跟他又认识多长时间?”   “所以我说不是因为他。”   陆远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夜风寒凉,寒意从裸露的皮肤上一直蔓延到心底。   “我知道了。”   云和垂首,没问他知道了什么。   陆远临笑了两声,“你还是更偏心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什么小时候?”   “他没跟你说过么?”   云和不理解,“说什么?”   陆远临嗤笑,摇了摇头,“裴边屹啊裴边屹,他还是个胆小鬼。”   云和再问,他便怎么都不说话了。   到了槐花巷,陆远临看着云和下车,看着她一个人走进巷子里,嘴角无力地扯了扯。   小时候,自从巷子里多了个小流浪,云小雨的嘴里就开始有了小流浪的一席之地,想着今天要不要给小流浪分点酥肉,明天小流浪还会不会出现。   还想拉着他去找小流浪一起玩。   小孩子的危机总是要直接多了,他才不会让她去找,每天带着她跑得远远的。   只是后来在燕城,在裴家再见到他,他已经不是那个在槐花巷里躲躲藏藏的流浪儿了,而是那个家里真正的小少爷。   命运多么讽刺,以为不会再见的人出现在了淮城,原本没有关系的人,倒反而因为他的回来,而使得他们重新认识。   ……   因为晚上没跟裴边屹一起回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都没给她发消息。   云和照常是坐公交车去上班,路过状元苑公寓,往大门口看了眼,没看到他出来。   一整个上午也没有一条信息,不像昨天下午一样,一节课一条。   云和第四次查看手机,看着空空如也的短信。   她知道,裴边屹这是生气了,发了条信息过去,等到上课也没收到回复。   小脾气还是蛮大的,云和收起手机。   中午放了学,她背起书包往学校外走去。   进了公寓,刷卡上楼,打开房间门。   还没进去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扑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裴边屹垂眸看她,神色不太好。   云和回视,问:“你今天没有去上课么?”   裴边屹收回看她面容的目光,顶了顶唇角,放开抱着她的手。   “原来这么不关心我啊……”   云和说:“我给你发信息了,你也没回我。”   裴边屹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压着气,说:“你都不去看看我。”   云和说:“你那个位置的窗帘一直拉着,我看不见。”   裴边屹低哼了声。   云和重点偏了一下,“你们班都不换座位的么?怎么你一直坐那里。”   裴边屹掀起眼皮,淡淡道:“他们换不换座位,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和:“……”   “所以你今天有没有去上课?”   裴边屹气笑了,“当然去了啊。即便是看见姐姐坐别的男生的单车后座,心里难受得要死,我也要来学校的,不然姐姐又该生我的气了……”   “你别瞎说!” 她抬手捂他的嘴。   “好好,我不说了。”裴边屹把她背上的书包扯下来丢在旁边,压着她靠在在墙壁上,低头看她,“姐姐离陆远临远一点好不好?”   云和嘴硬:“他是小宝。”   裴边屹闭了闭眼,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这张嘴就不该是用来和他说话的,而是用来亲的。   亲到她有些站不稳了,他搂住她的腰往上提,云和条件反射盘在他腰上,等反应过来,红着脸要下地。   裴边屹没让,抱着她坐在沙发上。   这个姿势,她只能是折叠着腿,跪坐着面向他。   好羞耻,云和挣扎。   裴边屹握住她的腰,满意地低头看了一下.   抱着她往前一些,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哪有你这样当人女朋友的,男朋友吃醋了都不哄哄,还要帮着外人。”顿了顿,不满道:“抱着我啊。”   云和犟不过他,伸手搭在他背脊上。   裴边屹满意了,又开始数落:“还有,哪有我们这样谈恋爱的,在学校都见不到面……”   云和说:“谁让你把窗帘拉起来。”   裴边屹:“……”   哦,确实是他作死的,可他酸得要死。   虽然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了,可她旁边,离她最近的那个,还不是照样喜欢她,还送她礼物,她还收了。   他都没有礼物……   “我们今天还没亲过,你过来亲我。”他命令她。   云和侧脸,只看见他的耳朵,耳朵也好白,漆黑的头发下,像玉石一般剔透。   云和没忍住,凑过去,用唇瓣碰了碰。   裴边屹缩了一下肩膀,却没躲开,挪过去一些,软软说:“还要……”   “我饿了。”云和撇开脸,耳尖红了起来。   他转了脸回来,弯着唇角看她。   等她抬眼,他凑过去在她唇上使劲亲了一口,这才拉着她起来。   -   吃过午饭,云和抱着书包在茶几前坐下。   公寓这边没铺地毯,每次来坐在这里写作业做习题都是抱一个坐垫垫着的。   云和坐下去没几分钟,腰开始发酸,小腹也胀了起来。   她揉了揉算算日子,是来大姨妈的前后。   抬眸看了眼,裴边屹在他的卧室里拿东西,云和拉过书包,快速拉开里层的拉链,拿出随身带着的卫生棉,把拉链拉好要站起来,少年光着脚站在她旁边。   云和把手背在后面,装作自然地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裴边屹伸长了手,从前方拥抱过去,把她抱住,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呢?”   绯红爬上耳尖,云和急于挣脱他,“没什么。”   裴边屹放开了她一些,看着她红红的耳尖,若有所思。   云和跑进了洗手间,确实是来了,还是挺准的。   她换好卫生棉,看着干净整洁的卫生间,想起这是男生的家里,她把拆下来的包装袋叠了起来塞进衣衫口袋里,想着下午去学校了丢在女生厕所。   洗了个手出来,客厅没看见他,厨房里却传来响声,云和有些诧异地走过去。   灶台上有个平日里煮奶用的小锅,里面放着清水在煮,旁边的料理台上放着砧板,上面有切得不规则的姜块。   裴边屹正用勺子在衡量放多少红糖的好,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   云和看清他手里的红糖袋子,一瞬明白他是在做什么。   裴边屹见她来了,收回视线,问:“这点儿水放多少糖合适?”   云和说:“姜块要冷水里煮。”   裴边屹一愣,“这样吗?”他去关火,“那我重新接水。”   云和握住他的手。   裴边屹的手温温的,手指白皙骨感,每一个手指头都长得极其好看,皮肤细腻,不像她的,关节粗,手心还硬。   云和摸过林许的手,那是一双肉乎乎的小软手,手背上还有小肉窝,别提多好看。   “姐姐喜欢我的手……”五指张开,缓慢动着轻轻捏在她虎口上,食指钻进她掌心。   裴边屹低声蛊惑:“摸你么?”   “你别乱说!”她瞪了他一眼。   回是那样回,但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瞟了过去,放在那节指骨线条流畅好看的手上。   那手要是贴在白皙的腿上、腰间、背脊,该多么的好看。   !!!   云和被脑海里不健康想象惊回神,忙放开他的手,侧过身,把姜块放进锅里。   裴边屹看着她弄,“不是说冷水放吗?”   “哦……这样也可以的。”她有些昏头了。   接过他手里的红糖,云和估摸着水量,舀了两勺放下去。   等红糖姜水的时候他又靠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云和没挣扎,低低问:“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个了?”   裴边屹说:“我看见你手里的东西了,听说你们女生来这个肚子会不舒服,要喝红糖姜水才管用。”   云和:“你听谁说的?”   裴边屹一顿,轻声说:“我后排的女生讨论,听到了一些。”   之前的他确实是不怎么管身外事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前两天,坐在后排的两个女生小声议论说到痛经的种种。   那时候裴边屹的思绪就跑到对面的教室上了。   云和要是来月经,是不是也会疼?   身后的女生告诉她同桌可以喝红糖姜水,热乎乎喝下去身体都舒服了。   她同桌说她有经常在喝的。   他悄悄记下一些东西,女生来月经会痛,得喝热热的红糖姜水。   裴边屹有些庆幸,两耳还是得听一听窗外事的,不然他只会像是个二傻子一样。   小锅扑通扑通沸腾起来,云和拿着小汤匙搅拌着。   她的心也跟这小锅里的姜块一样,扑通扑通沸腾着。   云和来月经是不会有多难受,但小小年纪腰酸背痛确实很不正常,起码林许就没有。那时候她担心自己的身体,回去问母亲,母亲只说你一小女生有什么腰,没跟她说这是不是正常的事。   后来发现来月经的时候多喝热滚滚的糖水,身体就会好受。   但也从来没想过要给自己煮红糖姜水,尽管她确实听见很多女生有提起过这个。   身边的少年,青葱白雪不沾烟火,连饭都不会做,头一次下厨却是在给她煮红糖姜水……   说云和心里不触动那都是假的,她又不是石头做的。   她想埋进他怀里,抱着他,再仰头亲亲他,谢谢他这么关心她。   一而再,再而三的关心和帮助,她都记在心里的。   他不怪她的打扰。所有人在站在对面,不信她、造谣她的时候,只有他一直站在她身后,用他的双手撑着她,还她清白。   这些年,很少有人关心她,连母亲都很少过问。   她只能像根野草一样,顽强地生长。   陡然被人关心,被人放在心上,像身处温室,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她也是小女生也想撒撒娇,像花儿一样肆意摇曳。   可想起现实,想起迷茫的未来,想起母亲冷冰冰的话语,她只能按压着悸动,把红糖姜水煮好,倒进杯子里。   端着杯子回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她要拿习题,裴边屹把她手拉住,“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你现在基础已经上来了,特殊时期要特殊对待,不差这么一两天的。”   云和没动,他把习题全收了起来,端起红糖水吹了吹,“来趁热喝了。”   云和接过,天气冷,凉得也快。一口喝完,辛辣带甜的热乎劲从胃里升了起来,身体好受了许多。   裴边屹看她喝完,接过杯子放一边,进屋拿了毛毯出来,拉着她躺到沙发上,他从侧边抱着她。   “睡会儿午觉,不然下午没精神上课。”   云和还没跟异性这样亲密地躺在一起过,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在她还来了姨妈的情况下,僵硬地往前挪了挪。   裴边屹捞住她的腰,往回扯,“挪什么挪?又嫌弃你男朋友了?”   云和转了个身,看着他,“你要不要回卧室去床上躺着?”   裴边屹伸手拉了拉毛毯盖住两人,“有这么当人男朋友的吗?”   云和犟不过他,在他怀里也确实暖和,她伸手揪着他胳膊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后脑勺上扶上一只手,按着她扑进温热的怀里,他身上清爽好闻的气息一瞬间包围住她,云和动了动鼻子。   裴边屹收紧手,用毛毯把两人裹住,“你要是不舒服要跟我说。”   云和含糊地嗯了一声,整个脑袋埋进他胸膛。   她想闻闻这好闻的味道是不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迷迷糊糊闭眼间,云和想,琼瑶真的没乱写,世上真的有香香的人,还是男孩子。   屋外阴沉沉,寒风呼啸着。   裴边屹看了眼,垂首看抱在怀里的女孩,心里软绵绵的,摸着她的脑袋,下巴搭了上去闭上眼跟着睡去。   -   放学的时候,云和没回去裴边屹那边,发了条短信给他,转而去找林许了。   友情也是需要维护的,她光记着小宝,记着裴边屹,她和林许就会渐行渐远,友情也会越来越淡,等毕业就会真的没有联系。   林许喜欢小宝是她的事,不能影响了她们的感情。   云和一放学就等在林许桌旁。   林许倒是有些诧异,她以为昨天她那么说了过后,云和不会理她了。   她收了书,站起来挽着云和的手,“冬天真的是饿得好早啊。”   云和看着她,忽然问:“阿许,你是不是喜欢小……陆远临?”   林许笑着的表情一顿,有些不自然的揪了揪发尾,“云云你不要有膈应,我喜欢是我的事,我不会打扰他也不会影响你。你,你就当没看出来。”   云和沉默,片刻才说:“阿许,这不像你。”   “是么?”林许低语。   “你一向喜欢人不都是大大方方的吗?你喜欢他跟我没关系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只是小时候一起玩的小伙伴,是朋友。”   云和看向她,“你要是真喜欢他,直接去跟他说。”   林许沉默着摇头。   陆远临跟别的男生不一样,别看外表阳光开朗,但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他内心藏得特别深。   喜欢云和的事,他借着朋友、借着小时候的情谊藏匿之下。   他想要细水长流,想要一点点去攻克,可谁知道中途岔出来个程咬金。   所以林许也不敢,不敢将心思像之前一样,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   现在的她也是胆小鬼,只能借着云和的这层关系,才能跟他说上两句话。   她如果真的敢去跟他说喜欢,他绝对会避开她,朋友都没得做的那种。   归根结底,她跟陆远临也是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痛经吃什么都不管用,小裴不懂,误打误撞哈哈哈~   这次小陆是真的下线了,后面再仰卧起坐一次(bushi   林许的喜欢应该会很久,开头楔子就有说过,云和不在淮城的这些年,陆远临每次都会问她,云和回来了没……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lalaa 5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情夫   吃完晚饭她们就回教室了。   云和刚在椅子上坐下来不久,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查看,是裴边屹的:【云和, 我有些难受, 过来看看我。】   他发短信大多时候都是姐姐来调侃的,很少会这么正式地喊她名字。   云和拿着手机站起来,往一班走去。   整个教学楼的走廊都没那么热闹了, 高三学业重,高一高二临近期末考, 都在大力抓紧复习。   云和走过三班四班中间,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工具室。   速度太快,等她反应回来整个人已经扑进了熟悉的怀里。   门在身后被锁上,整个小工具室里黑漆漆的。   心脏后知后觉“扑通扑通”跳起来,云和深呼吸,说:“你吓死我了。”   裴边屹抱着她,靠在墙上, “今晚怎么不回去家里呢?”   云和试着仰头看他,可室内真的太黑了, 什么都看不见。   她说:“我跟林许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裴边屹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小声问:“陆远临没跟着?”   “他跟着干什么?”云和奇怪。   裴边屹轻笑, 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反向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有了亮光,能看清楚一些。   小工具室里密不透风, 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   云和贴着他胸口吸了两下。   裴边屹笑:“姐姐是妖精么……”   她也觉得她刚刚那个动作确实有些像,咕哝:“空气不怎么好。”   “意思是我身上好闻了?”   云和掌着他胳膊, 重新埋进去, 耳尖有些红。   裴边屹轻笑, 抱紧她。   她第一次这样主动亲近他,裴边屹心里潮潮的,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感。   他是云和男朋友的归属。   因为,从一开始她答应他交往都是他威胁来的。   他一直都强调并且洗脑自己,过程如何不重要,要的是结果,只要云和是他女朋友,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可也会惴惴不安呢。   他低下脖颈蹭了蹭她。她说他身上香,可她身上也香,淡淡的水果和阳光的香味,细闻就是少女特有的软香。   “姐姐身上也好香,用了香水吗?”   “没有。”她哪买得起什么香水啊。   “那怎么会也这么香?”   云和想了想,“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我家的洗衣粉是青柠味的。”   裴边屹鼻尖动了动,“是有一股淡淡的青柠味儿。”   云和等鼻子适应了空气就从他怀里出来,“回去上晚自习了。”   “不急,还有十分钟。”裴边屹放开她,提起旁边放着的小袋子,“不知道你在食堂吃没吃饱,路过蛋糕店的时候看见了就想买一些给你。”   云和垂眸看,是校外那家点心店。每次路过那里空气中都会传来甜甜的点心味。   三年了她还没吃过那家的点心,但学校里很多女孩子都去吃过。   裴边屹打开一个,是草莓蛋糕,红红的草莓立在粉红的糕点上格外好看。   他递到她唇边,“不知道你吃没吃过,尝尝看。”   云和伸手接过,抬眸看了他一眼。   裴边屹注视着她,比了比下巴,“尝尝。”   云和尝了一口,甜甜的,奶油和蛋糕像是要融化在嘴里。   “好吃不?”他问。   云和点头,仰头看他,扬着小小的唇角,指了指蛋糕说:“好吃,你要不尝尝?”   手机电筒照着,黑夜下她看向他的眼眸湿润亮丽,只看着他,瞳孔深处是他的身影。   裴边屹心里一动,凑过去抱她,亲了亲她的唇,“买给你的,我不吃。”   云和被他抱在怀里,只能往后仰着身子吃蛋糕。   裴边屹搂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看她一动一动的嘴巴,粉粉的唇瓣,眸色渐深。   云和吃完一个,把垃圾收起来。   裴边屹从旁边又提起来一个。   云和探头看,还有好几个纸袋子。   “怎么买了这么多?”   “每一个都想买给你尝尝。”   “可我已经饱了。”   “那就留着一会儿下课了吃,蛋糕易消化。”   云和接过他递过来的,给袋子口打了个结方便一起提。   “云和。”裴边屹叫她名字。   云和提着袋子,奇怪地抬眸,眼前一黑,他的吻落了下来。   这次他的手没有抱她,眼也没闭,就是看着她。   云和仰着头,看见他漆黑的眼睛,里面是她脸庞的倒影,她眨了眨睫毛,抿了抿他的唇。   裴边屹弯唇,笑了起来,眼睛也随着笑容弯成一道月牙。   蓬松的短发扫在她的额头上,云和没忍住,再次抿了抿。   裴边屹心脏被她生涩的动作抿得滚烫,伸手勾住她的腰,唇离开了一些,额头贴着她的,低低轻笑:“我教你好不好?”   云和羞红了脸,垂下头,“谁还不会啊。”   裴边屹抱紧她,“姐姐,你好可爱啊。”   别人都说她寡淡、无趣,偏偏就是他说她可爱。   下巴被他抬了起来,湿软的唇印在她唇面上,轻轻地亲,温柔的含着,温凉的手指在她脖间轻抚,又痒又悸动。   云和抬手按住他的手,气音轻轻地:“你别摸我。”   他含着她的唇,含糊着回:“摸一下女朋友不行啊?”   云和说:“痒。”随即要退开。   裴边屹手挪回去抱住她后脑勺,压着没让她离开,“再亲一下。”   云和担心快上课了,只能像之前那次,齿关开启要咬他,没成想他溜了进来,她合了下去,咬住作乱的湿软。   裴边屹抱着她的胳膊一紧,含糊着:“姐姐?”   云和放开,扭开了脸。   “真的快要上课了。”   他看她眼眸,舔了舔唇瓣,轻声说:“姐姐好甜。”   云和耳尖又烧了起来,“真的快要上晚自习了。”   裴边屹抱着她没放,脖颈低下,靠着她,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   “姐姐抱抱我。”   云和没动。   他往前一步,顶在她身上,这回叫她的名字:“云和。”   云和脸红成一片,到底还是“嗯”了一声。   “你感受到了没?”   她没说话,好羞耻。   裴边屹轻轻蹭了蹭她,有些挫败地叹气:“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他突然抱紧她,紧紧贴着,呼吸一瞬粗重起来。   带着云和的内心也有些敏感悸动,紧紧抠着他的校服袖口。   青春的气息随着暧昧和悸动漂游在小小的工具室里。   是那味躁动、张扬的青春,甘草般的回甜。   裴边屹侧头亲了亲她,声音里压抑着层层浓稠的情绪:“好想跟姐姐上.床啊。”   云和被他脱口而出的色,情话惊到心脏猛缩,呼吸都停止了。   裴边屹笑了笑,粗重呼吸中嗓音有些哑:“吓到了?”   “别怕。”他又说:“我还未成年呢,不会让姐姐犯法。”   明明是他在勾引。   却搞得是她迫不及待一样。   云和感觉浑身都在发热,使了劲挣开他的怀抱。   裴边屹也觉得不能继续抱着她了,他会被她折磨到发疯的,放开手往后靠着墙。   冰冷的墙壁缓解了一些,让他头脑清醒了一点。   “回去好好写习题,明天给你拿新的模拟卷。”   云和“嗯”了声,拉了拉衣服,抬眸看他一眼。   裴边屹已经完全融合到黑夜里了,手机灯光是直直往上照着的。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提着蛋糕站了两秒,去拉门顺带叮嘱:“你一会儿再出来。”   裴边屹靠在墙壁上,闻言歪了歪头,轻挑说:“姐姐,我们又偷.情了。”   云和扭头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今晚我是姐姐的情.夫呢……”摸了摸唇瓣,他看向她,混不吝地问:“姐姐什么时候让我当正室啊?”   云和简直快要原地爆炸了,捂着耳朵拉开门就出去。   出去就撞上抱着篮球路过的徐淮。   从四班旁边的楼梯下去,去操场的路会更近,而徐淮又是只要有空闲时间都要出去打两把篮球,更别提下午吃饭这段时间。   两人四目相对,徐淮看着嘴唇红红的云和,眉梢挑高,诧异:“云和?”   云和尴尬一笑,提了提手里的小蛋糕,“你要不要吃一点。”   徐淮看了看她身后的小工具室,噗嗤一声笑开:“你来这里偷吃啊?”   偷吃?!!好像……也没差。   云和只能尬着头皮点头,“快上课了。”   徐淮手上的篮球转了一个圈,“走呗一起回去——”   “嘎吱”一声,小工具室的门打开。   云和表情一僵,余光看向徐淮,他吃惊地看着门后。   完了……   早知道就快点走了。   裴边屹出来,看了他们一眼,神色平静地捋了捋衣领。   徐淮指着他们:“你你……你们?”   “就是分蛋糕的。”云和试着把蛋糕提到徐淮面前,“要不你也来一点?”   裴边屹唇角勾起笑意,垂眸看着女生。   徐淮深呼吸几口,“云和你跟我拉开距离就是因为裴边屹吧?之前还骗我说是邻居家的弟弟……”   “你们根本就不是邻居姐弟,而是在谈恋爱,我说的对吧?”   云和沉默着放下手,没法回答他这话。   裴边屹收起笑意,缓慢上前一步把云和挡在身后,冷冰冰地直视着他:“把你的心思藏好一些。”   徐淮僵了嘴角,看着眼前的学霸,头发凌乱,唇色通红,校服外套的扣子开着,里面的衬衫衣领都被扯开了一些。   不难想象刚刚他们一定是在接吻,而且还一定是特别地激烈。当他徐淮傻啊,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   最后看一眼同样嘴唇红红的云和,徐淮哼了一声,抱着篮球走了。   云和无力解释,转头要跟裴边屹说些什么,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话一下停在嗓子口不知道怎么说了。   裴边屹看着走远了的身影,唇角勾了勾,收回的视线和看着自己的女孩对上。   他挑了挑眉,伸手拉她,“怎么了吗?”   云和侧开身体,指了指他的衣领,“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衣服。”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云和提着小蛋糕跑了。   回到教室,徐淮已经穿上外套坐在座位上了。   云和进去,在座位上坐下,把蛋糕放进桌洞里。   “云和,你胆子可真大啊。”徐淮说。   云和抿唇,“只要不影响学习其实都没什么。反而是因为这样,我会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就会更努力。”   “徐淮,你能帮我保密么?”   徐淮嗤笑一声,“关我什么事。”   云和抿了抿唇,“我不希望再有谣言了。”   徐淮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板。   他想起流言蜚语最严重的那段时间,班里所有人都不敢她说话,就连他其实也是跟着避开的,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可在球场上,当他听到那些人在造谣她,拿她开黄色玩笑的时候,他也是会去打断的。   但到底是不足一提的小事,比起裴边屹挺身而出破了谣言,还帮她整治了造谣的人,还她一个公道而言,轻得根本站不住脚。   徐淮啊徐淮,你自诩喜欢你的同桌,却是连站同一阵线的勇气都没有。   几分钟过去,云和都拿出笔开始做作业了,旁边才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云和笔一停,说:“徐淮谢谢你。”   -   裴边屹看着跑掉的人,理了理衣服,把工具室的门关上。   他本来是没打算出来的,有听她的话,等她走了再出来。   可他听到了一道男声,而且还是预想中的那一道声音。   他顶着牙笑了笑。扯开校服外套的扣子,扯开领结,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一把抓乱头发,拇指按压着嘴唇揉得通红。   可惜了她没在他脖颈上留个痕迹。   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拉开工具室的门,似笑非笑地出去。   满意的看到了该看到的。   平安夜不是说他们是情侣么……还相互送东西,从一班教室后窗看过去,男生眼底明晃晃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不要说女生最了解女生,男生也可了解男生了。   他那晚能憋住不爆发,都是对得起裴边屹这三个字了。   六班徐淮,爱打篮球,每次都是踩着上课铃声回的教室,爱从四班中间的楼梯上来。   这些全都是他座位后面的女生跟同桌小声嘀咕来的,倒也正好方便了他。   裴边屹看向徐淮,目光里是明晃晃的挑衅,嘴角挂着笑意,点醒一下小男生,别对他的女朋友抱有不该有的心思。   裴边屹对这些同龄的或比自己大一岁的小男生心里拿捏得准准的。   看着男生僵着脸转身,裴边屹扬起眉梢。   哦,又解决了一个潜在情敌。   作者有话说:   小裴:完美。   小裴几朵桃花,云云就有几朵,手心手背都是俺的宝,就公平一点点。   小裴的烂桃花被他踢的踢走了,毒的毒走了,还要解决云云的烂桃花嘿;-)   然后对于前面的校园暴力有一点点想说的:(作话不要钱~)   首先我是特别反对校园暴力的,任何形式的都不行,对霸凌者绝对没有原谅洗白之说。   写到这一段剧情的时候犹豫过,因为我本身就是被流言蜚语孤立过的人,那时候我长达两个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仅仅是因为我外貌问题(估计会吓跑你们:( ),所以孤立我,那时候的我多么希望有个善意的微笑,更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可都没有……   我希望没有霸凌,可千人千面,人心难测,杜绝不了的情况下,我希望我们不要是霸凌者,我也希望力所能及之下能拉别人一把拉一把(当然要在力所能及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   然后呢,想必大家都发现了《小镇往事2》开了哦,帮忙收藏一下(笔芯) 第40章 后巷   chapter40   天气越来越冷, 高一高二的期末考也随之结束。   短短几天,校园里就安静得风吹的声音都听得到。   高三要放假前一周又组织了一次模拟考。   云和这次保持在了二十前后。   排除被流言蜚语影响的那次模拟考, 她的成绩总算是稳扎稳打的上来了。   最后这几周每一周都会有不大不小的测试和模拟, 各科老师的试卷堆得满桌面都是。   云和每天都在写作业做习题,自从不跟陆远临一起回去后,她有好久没见到过他了。   反而是裴边屹, 每天放学回家那一段路,他都会送她。   刘叔换了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接送他们。   天气太冷。淮城的冷是湿冷, 风吹着刀子似的。   晚上十一点后清晨五六点都是最冷的时候。   云和也没拒绝。   裴边屹只有中午和下午放学时间能见到云和,但一见到她,她就丢来一大堆问题要他帮忙辅导讲解。   他自然不会拿她的学习开玩笑,找模拟试卷,给她定制一套又一套的重点题集练习。   两人能安静地呆在一起,也就回家的这段路上。   因为车子换成了普通的,云和顾忌着车上的刘叔,只给他拉拉手, 再多一点就是抱抱,亲亲根本不要想。   裴边屹现在就盼着期末考赶紧来, 高考赶紧来,成人生日那一天赶紧来。   随着他的期盼, 离过年还有一周的时候, 他们高三的期末考终于来了。   考完试出来,把书收拾好, 云和跟林许告别,往学校外走去。   前方走着一个身影, 是陆远临。   云和有好久没见到他了, 应该是他不想见她。   之前一起约着回槐花巷, 一起去食堂吃饭。   后来云和说了以后,他就没再来找她过。   淮中不大不小,又是隔着好几个班级,如果不是一个人刻意去找另一个人,或许直到毕业都不会见上一面。   就像九班的卢灿灿,云和也是好久没见过她了。   她没出声,就跟在他身后,他的头上戴着耳机,径直往学校外走去。   云和正奇怪他怎么不去骑自行车了,就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   陆远临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车子离开淮中,云和远远看着。   这一刻她是真的有感受到青春的散场,在一点点的开始了。   还没毕业,这盛大的青春,已经有了离别的前兆。   走过一个路口,黑色的车辆在路边等着。   云和过去,后车门打开,她坐了上去。   裴边屹斜斜靠着车窗,没像以往一样过来拉她,语调慢悠悠地:“心疼你的小宝弟弟一个人了?”   云和沉默着没说话。   裴边屹眉头皱起,瞬间转向车窗外,唇角敛得平直。   轿车开往槐花巷,在离槐花巷不远处的路口停下。   天阴沉沉的,寒风呼呼吹着。   云和背起书包,转头看看着车窗外的少年,轻声说:“裴边屹,明年见。”   裴边屹一瞬扭头看她,“为什么要明年见?”   “离过年只有一周了。”   “你这一周都不打算出来?”   云和想了想,低声说:“明后天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周太累了,每天平均下来才睡四五个小时。”   每一场考试对于云和来说都是一场筛选,从一开始她的分数只够上淮城的普通二本,到后来慢慢提升上来,她敢想淮大了。   经过流言蜚语之后,云和看向更外面的世界。   她开始想着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上燕大,并开始往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每一场考试她都是全力以赴去备考。   这会儿猛地松下一口气,她眼皮都撑不开了。   裴边屹看了她一会儿,拉着她下车,往槐花巷走去。   没往巷子的前路走,而是绕到筒子楼的后面狭窄的巷道里。   筒子楼是九十年代建的。   一个巷道与一个巷道之间只有三四米那么宽,又因为都是后巷,几乎没什么人打扫。   小时候,云和就是在这巷道里救下了被小男生围着打的小宝,也是在这后巷里,随时能看得见一个小流浪儿。   那是一个小男孩。她给他送面包的时候帮他擦干净了脸,是特别白净精致的小孩。一开始,云和刚见到这么白净的小流浪儿时,还以为他是个女生。   是后来小宝说他是个男孩子,云和才不得不相信,那么漂亮的小流浪儿居然是个小男生。   后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了呢?   云和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没见过几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还有些可惜,没带着他一起玩过。   巷道里的光线更暗了,云和被突然拉着走得磕磕绊绊,“来这儿干什么?”   裴边屹停下脚步转身,把她拉到暗处,说:“找个地儿亲亲你。”   云和看着他,再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巷子,有些无语。   “这也太暗了……”   他无所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抱住她,低头凑过去,亲了亲她唇面,离开了几厘米,说:“陪我一会儿。”   最近两周都没有这样抱在一起过。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些委屈,云和心一软,伸手主动抱住他的腰。   她每一次主动,裴边屹都抵抗不了,低头搭在她脖颈上,紧紧抱着她。   寒风吹遍每一个角落,少年少女相拥在一起也忘记了寒冷。   接近年关,鞭炮的声音在槐花巷里响起。   就快过年了。   抱了几秒,裴边屹把云和的手收回来,摸着她凉凉的手,捂在手心里捧了会儿,低头去亲她。   两人谁也没抱谁,只有最近两片唇瓣贴在一起。   缓慢温柔地纠缠着,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掠过心脏,痒痒的。   裴边屹没着急一口吞掉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睁着眼睛看她,嘴唇轻轻地含她唇瓣,温柔地吮吸。   云和也没往后退,眼睫眨个不停。   想要看清少年的容貌,却因天越来越黑而眼前一片漆黑。   看不见东西,她闭上了眼睛,用感官来感受少年的存在。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除了上一次云和主动抿了抿他之后,就再也没亲近过了。   裴边屹每次一见她就想亲她,他很喜欢亲吻她,那是他们距离最近最亲密的时候。   但每一次亲得激烈了,他的生理冲动就会很大。从一开始不敢让她知道,到那个黑夜后,他心底的恶劣因子根本控制不住。   他想让她知道,他直白的热烈和欢喜,从心脏到嘴巴到身体,他都没法控制,一见到她就想贴她身上。   他也知道自己有病,可他不想治。   他只是怕,怕她觉得他太黏人了,所以已经很控制很控制自己了。   这两周每次想亲亲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只能憋着自己。   在深夜里,在每一个沉溺的梦境里,去触摸她的皮肤,去亲吻她的嘴唇,甚至不愿醒来,在她身上胡乱作为。   醒来了也不愿起来,幻想着她睡在他身边,在未来的每一个清晨里。   裴边屹温柔地吮吸了一下,见她闭上眼,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惹得他心头滚烫,没忍住把她的手放开,压着她吻了下去。   云和没承受住他的力,往后退了几步,不知不觉靠在了老旧墙壁上。   裴边屹抬起一手,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靠贴,亲吻逐渐灼热猛烈。   云和被亲迷糊了,手没地方放,自动找着暖和的位置去,不知不觉钻进男生的毛衣里,贴在滚烫的皮肤上。   裴边屹却是浑身一僵,不是被凉的,是她主动摸他。   他放开唇,捧着她的脸,热气氤氲中哑声说:“姐姐手再下去一点。”生理开始跟着变化,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就想她摸摸他,摸他身上每一寸皮肤。   云和迷迷糊糊顺着滚烫的皮肤往下,被裤腰给挡住手,一瞬清醒。   !!!   她在干什么?!   果然,每一次,他只要开口喊她姐姐,准没好事。   裴边屹摸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往下滑,呼吸压抑,“姐姐手放在皮带扣上,摁一下侧边的暗扣皮带就松了,或者是拉开拉……”话没说完猛地被堵住了嘴。   云和浑身烧热,手被隔在两人身前,一时间没法,只能仰头去堵他的嘴。   别说了别说了!   求求了,真的。   手立马收了出来,揪着他的毛衣。   裴边屹轻笑一声,含住她唇瓣,再次温柔地吻。   他很喜欢她的羞涩,偏又控制不住说些话逗她,每次看她红着脸扑进他怀里,裴边屹就觉得满足。   亲完抱着她,轻声喊她名字:“云和。”   云和不答应,埋在他胸膛上,然而脑海里却开始浮现一些东西。   如果,像他说的一样摸下去……   她想起了生物课上学到的,想起了林许看霸道总裁小说后分享给她的小片段。   她咽了咽嗓子,其实也是有些好奇,好奇异性的身体结构,好奇少年身上是什么样子。   “云和。”他又喊她。   尾音低低的就在耳畔,勾着耳膜。   云和“嗯”了声,回他。   他没说话,安静地抱着她。   云和伸手,从他外套下面贴着毛衣,轻轻地环住他。   裴边屹抱紧她,“晚上可以打电话么?”   云和:“发信息不行吗?”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要看我妈在不在家的。”   裴边屹一瞬抬头看她,“阿姨要是不在家,我能去你家吗?”   云和抿了抿唇,摇头。   她家老旧房子,又是这种筒子楼,哪里能和他家那种精致的别墅公寓相比。   “我想去你家,云和。”他贴贴她的额头。   他上次就想留下来了,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想去她卧室看看 ,她在哪他都想去。   云和有些心软,但到底还是摇头。   “我妈要是不在,我跟你打电话。”   裴边屹看着她,最终妥协。   两人相拥着抱了会儿,云和说:“裴边屹,我上去了。”   他放开她一些,不管墙壁脏不脏,靠在昏暗里,手拉着她的手,捏了捏轻声说:“记得想我。”   云和打开手机电筒,老旧直板机,光线有些暗。   裴边屹的视线在她手里的手机上定了会儿,抬眸看她。   对视片刻,云和收回视线,要转身之前忽然折回去,撑着他胸膛,仰头亲了他一口。看不清嘴巴的位置,她亲在了他喉结上。   脆弱的骨节缓缓地滑动了一下,贴着她唇瓣,头顶的呼吸急促起来。   心底的小小恶劣因子冒头,云和恶作剧地舔了舔,趁着他蒙住的时候拿出跑八百米的速度一瞬溜得没影。   裴边屹缓慢抬手,摸了摸喉结,看着没了身影的巷道,勾起唇角。   心脏像是被丢进棉花糖里,随便翻滚都是甜的,软的。   快点结束吧,这烦人的高中。   他想成年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不想上班、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投喂营养液~ 第41章 梦五   裴边屹没急着走, 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夹在指尖。   仰头靠在后面的墙壁上, 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喉结,想起她刚刚的模样,有些压抑地滚了滚喉结。   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 平缓了一些,空气里潮湿发霉的味道都是那么的熟悉。   裴边屹轻轻抽了口香烟, 顶了顶舌尖。   小流浪儿已经快两个月没洗澡没换衣服了,他晚上睡觉的地方在一堆废纸板堆里。   饿了就去巷子口的胡同里扒垃圾桶,又或者是蹲在卖包子的饭店门口,总能混到一口汤饭。   槐花巷的人对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除了一人。   那次的面包被抢走之后,过了没几天,小女孩兜着什么东西, 小裙子提得高高的,往后巷里走。   他缩在纸壳堆里,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在纸板外蹲下。   和她清澈的眼睛对上, 小小的他往后缩了缩, 不想让她看见。   小女孩见到他,眼睛弯成月牙, 在纸板上坐下。   把兜里的东西放下来,有几个面包, 还有火腿肠, 还有很多真知棒。   “请你吃东西。”她奶声奶气地说, 拿起面包撕开,递给他:“上次对不起嗷,小宝也饿了。”   他垂下视线,什么话也不说,肚子饿到发疼。   小女孩举了会儿,从她兜里掏了掏,拿出小帕子,往前蹲了几步,举起帕子,专注地给他擦脸。   他也没动,定定地注视着小女孩。   她漆黑的瞳孔里,他的脸颊在一点点变干净。   小女孩看着白皙精致的小脸蛋,“哇”了一声,说:“你很好看啊,比小宝还好看。”   他垂下睫毛,一句话也没说。   小女孩把面包放在他手上,糯糯地说:“快吃哦,这次我是偷偷过来的,小宝不知道。”   她把刚刚的零食拿起来,一点一点放在他手边,“都是我藏了好久的。”   他终于抬眸看她,她很好看,肉乎乎的小脸蛋,水汪汪的眼睛。   她那天陪了他很长时间,他吃完面包,吃完火腿肠,把剩下的棒棒糖和小面包藏在了身后的纸板缝了,从里面掏出一个破旧的洋娃娃。   那是他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他想着下次见她,把洋娃娃给她,让她带着他玩,带着他走。   小云和接过洋娃娃,小洋娃娃很干净。   他早就就着雨水天洗过了。   小云和很开心,抱着洋娃娃,见他衣服早已破烂,说下次给他送衣服过来。   他终于扬起小小的笑容,小心翼翼问:“你下次还来找我玩么?”   小云和问:“你不想我来找你玩吗?”   他快速摇头。   想的,想她一直来找他玩。   或许在那时候的单纯记忆里,见到了她他就不用出去翻垃圾箱,不用继续饿肚子了。   小云和笑起来,门牙没了一颗,眼睛弯成小月亮,“那我下次来找你玩,把小宝弟弟也带上,他可会打架了。”   他伸手去拉小女孩,眼皮有些耷拉。   他很困,晚上又冷又饿,睡不踏实。   此刻她在旁边,他想靠在小女孩身上,可她身上那么干净,他不能染脏了她。   小云和却是不在意,还给他整了整纸板,说:“你睡哦,我哄你睡觉。”   他问:“那你会走吗?”   她说:“我不会走。”   小小的他躺在纸板上,看着她,小女孩五音不全地唱起摇篮曲。   他的眼皮便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来,随后完全睡熟。   他那一觉不应该睡的,因为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来找过他。   ——骗子。   他也曾在槐花巷住过几年,除了一开始的流浪。   后来被槐花巷的一个软饭男给捡了回去。   那大约应该也叫养父。   李茂是做软饭生意的,靠着一张精致帅气的脸和挺拔的个子与不错的身材,做富婆的生意。   小时候的裴边屹就是因为长了一张好脸,被李茂捡了回去。   李茂也住在槐花巷,只不过住的是槐花巷的巷尾楼。   跟云和住的四号筒子楼隔了三排筒子楼和一个巷子。   李茂刚把他捡回去,关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不允许他出去外面。   那时候他经历过流浪,有得吃有得住,还能穿暖睡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只是唯一可惜的一些,不能再见到小女孩了。   但谁会跟吃饱穿暖过不去。   小半年后,见他没有逃跑的意向,李茂才把房间门打开,让他在家里自由活动。   李茂不会带女人回来家里,但会买一些东西回来,不管是他自己穿的,还是用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个养父,不是干什么正经生意的。   李茂经常会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见他仰着头看,毫不避讳地说教一些话,无非是遇到哪种女人该使什么手段。   他那时候开口说话:“我还小。”   李茂笑:“从小学起嘛,我就是小时候没人教,还是自己摸爬滚打偷学来的。”   裴边屹没说话,看着把自己打扮成花蝴蝶一样的男人。   深知这人是提供他衣食住行的人,不要得罪他。   裴边屹表现得很听话,有时候李茂要钓富婆,需要扮演妻子抛弃家庭,他自己一个人把孩子养大的深情人设,就会把他也打扮一下带着出去。   裴边屹不是又蠢又固执的人,弄明白后就会配合李茂。   经历过流浪,他知道什么样的环境,使什么样的手段如何才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李茂格外满意他,把他当继承人来培养,教得最多就是勾引人的手段。   到了上学的年龄,李茂也不吝啬钱,送他去读书,因为学历越高,越得上层富婆的青睐。   李茂自己是没办法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裴边屹身上。   只不过叮嘱他,在学校多盯着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   那时候裴边屹的名字叫李屹。   上小学的时候他又再次见到了小女孩,只不过小女孩身边,永远跟着一个小黄毛。   他只能远远地跟着他们,偶尔看见她笑,他也会跟着笑,她吃过的小零食,他也会跟着买一份。   她从来没回头看过他,因为她身边有其他小男生。   只是上了初中后,再也没见过她了,他找遍淮城的所有中学,最终跑去槐花巷四号筒子楼附近,装作是她的同学,打探她的去向。   巷子里的邻居都说,她们走了,永远不回来了。   他的世界瞬间有了裂痕,她走了,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开始逃课,跟着王小帅他们去网吧,跟别的中学的混混干架,打得天昏地暗。   李茂拿他没办法,有一段时间是休学转态,怕他出去惹祸,只能一直带着他。   他初三的某天,李茂的一个客人是从燕城来的。   李茂那时候不知道他是燕城的,照样带着他去了。   那个燕城的客人不是别人,刚好是他母亲的一个小姐妹。   两熟人面面相觑。   最后,裴边屹被连夜赶过来的俞凌带走,而他的养父李茂,为了杜绝这段往事被挖掘出来,裴家送了笔丰厚的钱财给他,把他远远送去了国外,此生不得再回来。   初三回的燕城,那个在槐花巷里见到的小黄毛早已在家里。   母亲最终还是跟父亲离婚。   小黄毛的妈妈进了裴家,占据了他母亲的位置。   小黄毛看见他的那一刻,身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像只刺猬一样,可他又何尝不是。   裴边屹冷冰冰看了小黄毛一眼,不顾爷爷奶奶的呼唤,转身跟着母亲走了。   小时候他是知道父母各过各的,母亲也跟着其他的叔叔挽着手拉到他面前过。   后来因为他的失踪,他母亲再也没找过,只是他的父亲,在母亲离婚后不到一年把外面的人给接了回来。   所以他不愿意住在裴家,他去跟母亲一起住。   那段时间的母亲,对待他像是对待一个易碎品一样。   小心翼翼的,礼貌客气的。   裴边屹越发沉默,不出去也不爱说话,有时候坐在阳台就是一天。   高二时听说他母亲要调到淮城,听到这个与他结缘的城市,他转头看向母亲。   俞凌见他终于有一点点对外的情绪,尝试着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淮城转转。   俞凌想的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儿子是从淮城回来后开始封闭自己,那就去淮城,总有一丝希望。   冬至的时候,裴边屹陪着他母亲来了一趟淮城。   他再次站在了槐花巷路口,看着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街道。   淮城的冬天很爱下雨,阴雨蒙蒙。   他再次看见了她,穿着淮中的校服,背着大大的书包,撑着雨伞从他旁边路过。   她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长高了,长开了,胸前鼓鼓,身形纤细。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看着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筒子楼。   那晚回去,他第一次做梦,梦里都是她的样子,梦见他们手拉着手走在校园里,梦见她靠在他回怀里睡觉,梦到他偷亲她……   醒来的那一刻,他决定回来淮城,回来找他喜欢的人。   转到淮城是在春末夏初,他的记忆里,淮城的夏天格外炎热。   可一想到要去见她,他的心脏就如同夏日的蝉鸣,聒噪个不停。   熨平的校服,整洁的衣领,他照了照镜子,满意出门。   他特地去槐花巷偶遇她,可她眼里只有路,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他特意撞上去,她也能灵巧避开,垂着头跑远。   他看着专注自我的女孩,想着来日方长。   要一点点融入她的生活,要她一点点听说他的名字,看见他这个人,对他有所关注,然后再图谋不轨。   淮中那么大又那么小,他每次想见她,都会绕路经过她的班级,看着她埋头奋笔,他就会满足。   好好学习云和,以后一起上大学。   到那个时候再谈恋爱,毕业就可以直接结婚了。   只是事情的转机,永远跟小时候有关。   她直直找上他,居然是把他认成了小时候的小黄毛……   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即使她手里拿着刀子在捅他。   现在,云和成了他女朋友,尽管这是威胁来的。   但他依旧很开心。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多多少少受李茂的影响,每一次他跟她在一起,无论是亲吻还是拥抱,都带了一丝丝勾引的成分。   他知道这么做很卑鄙,可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是个很差劲的人。   走过阴暗,躺过肮脏,见了光,便只会追着光。 第42章 新年   云和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天, 把缺失的睡眠补足。   这两天李彩丽不在家,但每天夜里都会回来, 身上的穿着也变了, 口红质地更好了,手机也换成高档的智能机。   云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腊月二十八这天,云和做了腊八粥, 李彩丽拍了张照片坐沙发上玩手机。   云和看了母亲一眼,偷偷拿出手机。   裴边屹大清早就发信息约她出去, 想见见她。   云和看了看腊八粥,问他要不要。   他肯定要啊。   云和再次扭头看了眼母亲,就等着她出去了,装一些腊八粥去见裴边屹。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下午。   中午的时候,云和找了个借口要出去,李彩丽让她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说下午有事。   云和出不去,只能给裴边屹回了消息, 拿起寒假作业,闷声做起来。   下午四点, 李彩丽拿了一套衣服给她,让她换上。   她自己也换了套, 提着手包到楼下。   一辆白色的轿车直接等在门口, 云和被母亲拽着上了车。   李彩丽捋了捋肩上的貂皮大衣,说:“今晚估计是不回来了。你到了别人家听话一些, 别东看西看,像是刘姥姥进大庄园一样丢脸。”   云和问:“我们是去哪儿?”   李彩丽没回答, 只问:“知道了没?”   云和看了母亲几眼, 到底猜了出来一些, 缓缓点头。   车子离开槐花巷,一路顺着东城区林荫大道行驶着,半个小时后开进富人区,在一栋欧式风格的红顶别墅前停下。   别墅内有佣人出来,李彩丽下车,从后备箱里提出礼品,带着云和进了别墅。   大厅的沙发上盘腿坐着一个女生,拿着游戏柄在玩游戏。   云和看过去,女生哼了声,转头看着屏幕。   楼梯上下来一位男士,穿着居家服,见他们来了,弯起唇角笑,招呼却是跟云和打的:“云和同学,欢迎来我家做客。”   云和礼貌地笑笑:“卢叔叔你好。”   卢承运走过来,接过李彩丽手中的礼品,温声说:“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呢。”   李彩丽温柔一笑。   客厅里的哼声更大了。   卢承运没理,带着云和母女俩坐到沙发上,让佣人上茶饮。   卢灿灿没给她们好脸色,白眼都快要翻上了天。   晚上吃饭,巨大的餐桌上满满的饭菜,不仅仅是中式的,西餐也有。   李彩丽和卢承运坐一边,中间还有高高的烛光。   云和跟卢灿灿坐一边。   卢灿灿不乐意,搬着椅子坐到桌脚边,被卢承运瞪了眼,又搬了回来一些。   全程没跟云和说一句话。   云和也没凑着上去,垂眸吃着眼前的饭菜。   对面的两人不受影响,还开了红酒,有情调的喝着。   卢承运让管家过来,给李彩丽和云和都带了礼物。   卢灿灿满眼愤恨地瞪着她爹,卢承运没理她,看向云和说:“云和,我叫你阿和吧,第一次来叔叔家不要拘束,当做是自己家就好,这是叔叔送你的一点见面礼。”   云和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礼盒,抬眸看向母亲。   李彩丽眨了下眼,云和收下,客气礼貌:“谢谢叔叔。”   卢承运端着高脚杯,轻轻笑了笑。   吃了会儿晚餐,卢承运问了问学习上的事,而后不经意地问:“你和你那邻居弟弟关系还好么?”   云和一怔,第一想到的是陆远临,她点了点头。   卢承运弯唇笑,说那就好,具体好什么也不说。   吃完晚饭,卢灿灿饭碗一丢就上了楼。   卢承运看了一眼,转向云和,招手让管家过来说:“带云和小姐去她房间看看。”   管家鞠躬,冲着云和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和放下碗筷,“叔叔那你们吃着。”   卢承运点头,笑了笑。   他人倒中年,保养不错,穿着简单居家的休闲服,头发梳成背头,五官也好看。如今坐在烛光下,端着红酒杯轻轻摇晃,嘴角挂着一丝稳重的笑意,更具成熟男士的优雅和风度。   别说李彩丽,就是云和也在心底感叹,卢灿灿的爸爸真的太优秀了。   云和跟着管家上了二楼,打开一间房门,巨大的粉色卧室。   就这么一个卧室,也有云和家整个房子那么大。   卫生间是宽敞的单间,在房间入口处,粉色大床着落房间中央,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淡粉色的窗帘,窗外就是后花园和露天游泳池。   管家笑着说晚安,把门关上出去了。   云和在房间转了一圈,心底有些不安。   即便是早就去过裴边屹家的大别墅,但现在她一个人处在巨大的陌生房间里,心底没来由的发慌。   她转身打开房间门,往楼下走去。   整个别墅静悄悄的,偶尔只听见餐桌那边传来母亲轻微的笑声。   “我也没怎么见过那孩子呢,小时候在我们那玩过几年。”   卢承运的声音很温和:“这样啊。”   他给李彩丽的高脚杯里倒了酒,漫不经心说:“明天想让你跟阿和一起陪我去应个酬,就不要急着回去了。”   “应酬?”李彩丽有些诧异:“……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卢承运放下酒杯,握住李彩丽的手,轻声说:“对方领导家也有个孩子是在淮中读高三的,把孩子们带着去,说不定认识的呢。”   李彩丽看着卢承运的面容,扯了扯唇。   卢承运放开手,转了话题:“往常过年也就我和灿灿一起,冷冷清清的,那孩子你也知道,不怎么搭理我的。”   “今年就一起过年了,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云和踩在地毯上,脚底没发出任何声音,站在楼梯口。   静静地停了会儿,又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她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捞出口袋里的破旧直板机,上面有几条信息。   裴边屹:【好想见见你……】   裴边屹:【不能出来么?】   裴边屹:【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我在你家楼下看着,灯也不亮?】   裴边屹:【云和,看见消息回我一下。】   云和按着按键,回复:【我妈带我来卢灿灿家了。】   裴边屹的消息立马就过来:【那明天能出来么?】   云和:【应该不能,我听卢灿灿爸爸的意思,明天要去见什么大领导,还想把我也带着去……】   裴边屹:【什么大领导?】   云和:【我不知道。】   裴边屹看着消息,挑了挑眉。   厨房里俞凌摘下围裙,有些挫败,“还是让刘叔从酒店带过来吧。”   裴边屹抬眸,厨房乱糟糟的,说要做一顿丰盛晚餐的母亲,这会儿是不得不认输。   他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机。   俞凌放了围裙走过来,看着儿子,见他最近的精神状态都很好,唇角微微弯了弯。   -   大年二十九,云和刚下楼,果不其然就听到了母亲跟她说晚上跟着一起去吃饭。   他们说只是吃饭,但云和早已经知道,不仅仅吃饭那么简单。   中午吃过饭,管家开着车,带着母女俩去了商场。   本来是要带卢灿灿的,可卢灿灿房门紧紧闭着,怎么喊都不出来,卢承运就让她们先去准备。   李彩丽带着云和进了几家体验店里,买了套小礼服,还带着她去造型工作室,弄了头发,轻微地上了层薄薄的妆。   给云和弄着的时候,李彩丽也自己搞了个港风的造型。   云和化完妆,把小礼服换上。   李彩丽看着打扮之后焕然一新的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走过去,给云和胸口提了提,又拿手指垫了垫,“最近这段时间吃得不错啊。”   云和捂着胸口后退,有些羞涩,即便是母亲,她也有些不适应。   李彩丽笑了两声,刷了卡,带着云和下楼。   挑衣服到做造型就用去一下午的时间。   下楼时云和的手机响起来,李彩丽看见她破旧的手机,眉头一皱就带着她去换了个智能机。   云和说不上高不高兴,只是到底新年了,换了个手机还是有些珍惜的。   管家在商场外等着,母女俩一上车就带着去了淮城最大五星酒店。   到了包厢,卢承运和卢灿灿已经坐在里面了。   卢承运笑着招呼了一声,“阿和打扮一下更漂亮了。”   卢灿灿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她依旧是我行我素,穿着铆钉的小皮衣,扎着两个编成小辫子的高马尾,耳朵上戴着大大的圆耳环。   卢承运跟李彩丽说:“还好今天带着阿和过来,不然就灿灿这幅模样,领导准嫌弃。”   李彩丽笑了笑,提了一个纸袋给卢灿灿,“灿灿,阿姨给你带了个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卢灿灿没接,转着手机。   卢承运伸手接过礼袋,拉开椅子让李彩丽坐下,随后招呼云和。   卢灿灿看着,哼了几声,打开手机玩游戏。   云和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着。   十几分钟后,包厢门被敲响,卢承运转了转手腕上的腕表。   助理推开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卢承运站起来寒暄,云和跟着母亲站起来看着。   几个精英男没立马就坐,等着最后的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穿着银色的西装,短发干练,妆容精致。   一进来,强大的气场压得整个包厢寂静下来。   就连翘着二郎腿的卢灿灿都放下腿,缓慢站了起来。   云和被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   即便是刚开始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进来,她就有些紧张了。   因为有好几个,她曾在新闻里看见过。   更别说最后进来的女人,林许曾经说过,这是淮城的第二厉害的人物。   她捏住裙摆,触到母亲冰凉的手背。   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五官精致,穿着正装。   卢灿灿嘴巴都张圆了,立马扯掉耳朵上的圆耳环。   卢承运笑着跟女人握手,邀请他们入座。   裴边屹最后进来,站在旁边。   俞凌有意让他坐身边,可少年懒洋洋站在门口,她只能先坐下。   等人都坐齐了,他才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大人们开始聊天谈话,菜也一盘接着一盘上上来。   手机“叮咚”一声。   云和吓得心脏直跳,对面谈话的大人们也停止了谈话,看向她。   绯红爬上脸颊,云和手忙脚乱摸出新买的智能手机,不会关还摁到了铃声,音乐响起,她急得差点摔了手机。   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接走她的手机,少年低下眼眸,给她调整模式。   卢承运笑了笑介绍一下。   俞凌挑眉,多看了云和一眼。   威严的视线放在她身上,云和捏着手强撑,过了几秒,那道视线移开,她才敢深呼吸。   裴边屹把手机调好,打开通讯录。   裴边屹三个大字刺了他一下,面无表情地改了换成男朋友。   这才满意地还给她。   云和接过,手心有些抖。   旁边的李彩丽余光看着,蹙了一下眉头,收回视线。   云和等大人们继续谈话,这才低头看手机。   他给她发了条信息:【一会儿借口出去一趟。】   按以往,她是会出去的,但是现在……   云和回了条短信,把手机收了起来。   晚饭没吃多少,等到散场往外走,云和才觉得有些饿。   她看着前方,那个连卢灿灿爸爸都要低声说话的人,再看向她旁边的少年。   少年身边,卢灿灿笑着大大方方跟女人说话,调皮古怪惹得女人捂嘴轻笑。   云和缓缓垂下视线。   这种场合,本就不是她该来的。   青春少女多自卑。   早前藏在心底的那些敏感和自卑,这一刻像是洪水决堤般,铺天盖地涌来,把她淹没。   别说像卢灿灿一样能跟女人说得上话,就是面对面站在一起,她也会自行惭秽。   出了酒店,一行黑色轿车驶过来停在门口。   俞凌跟那些助理和主任走向轿车,走了几步,她转头看向裴边屹。   少年边走边扭头往后看。她顺着视线看去,穿着白色礼裙的女孩藏在了女人身后,只露出半边裙摆。   俞凌收回视线,喊了少年一声。   黑色轿车远去,卢承运嘴角挂着微笑。   助理把车开过来,几人上车。   回到别墅,卢承运进了书房,李彩丽把云和拉回房间。   直接质问:“裴边屹不是小宝吧?”   云和“嗯”了声。   “我就说呢……看着也不是像陆应与,她没那个本事坐上高位,即便她是我们槐花巷第一个考上燕大的人。”   云和眨了眨眼,“是陆阿姨么?小宝的妈妈。”   李彩丽“嗯”了声,垂眸看云和:“既然这样,更不应该再和裴边屹沾上半点关系。”   云和垂眸,在床上坐下,说:“我们没什么关系的。”   李彩丽倚着床边,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脑海里转了一圈就明白卢承运的做法,但到底都是相互利用,她也没说什么。   李彩丽沉下语气:“最后一学期了,我不希望你出现什么问题。”   “我知道的。”云和垂首,低声回。   李彩丽转身出去了。   云和在床上坐了会儿,转身找她的包,从里面拿出MP4和耳机线,找了张白纸,打算做听力练习。   习题和模拟卷都没拿来,只带了随身带的MP4。   房间门被敲了敲,云和过去打开,卢灿灿站在门口,抱着胸看她。   云和让开一些,“你有什么事儿吗?”   卢灿灿抱着手臂进去,看见她放在桌面上的白纸和MP4,“还学习呢。”   云和点头。   卢灿灿看她一眼,直接了当说:“明天我想见裴边屹同学。”   “让我约?”   “当然啊。”卢灿灿说:“你们之前不是邻居么?他刚刚还帮你弄手机,约得出来吧?”   -   次日一早,云和换回来卢家穿的那一套,下了楼。   卢灿灿早早等在大厅。见她下来,扯了扯身上的白裙子,“这身怎么样,他会喜欢么?”   云和说:“可以的。”   卢灿灿一改常态的酷姐风,换成了淑女风,穿着白色长裙,头发柔顺披下来,穿着米色小皮鞋。   云和抿了抿唇,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司机开着车,送他们到槐花巷,那里早早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云和跟卢灿灿下车,刘叔打开后座的车门。   云和跟卢灿灿又上了车。   裴边屹懒洋洋坐在副驾驶上,抬眸从后视镜上看云和。   刘叔系好安全带,问他们去哪,裴边屹没说话,云和垂眸。   卢灿灿想了一圈,大年三十也没什么好玩的,先去游乐场看看,还开门就进去玩。   刘叔看了眼副驾驶,发动车子往游乐场开去。   一路上,卢灿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人答应,只有刘叔时不时接上一句。   卢灿灿说了一会儿,看向副驾驶,少年闭着眼睛睡觉,把她们无视了个彻底。   她闭了嘴,心里憋得厉害。   到了游乐场,需要买票。   卢灿灿看着去买门票的裴边屹,满心欢喜等着。   然而裴边屹只买了两张票,递给云和一张,慢悠悠进了游乐场。   他不帮卢灿灿买,只帮云和买,理由跟卢灿灿不熟。   卢灿灿气得翻了个白眼,没见过明明那么有权有势的二代少年抠成这样。   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即便她大大咧咧,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   从他转到淮中开始,前前后后拒绝了她不知道多少次。最过分的一次还踢了她一脚。   这些她都忍了下来,改变自己去迎合他,可都没能让他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卢灿灿有些挫败,更是迷茫了。   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改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卢灿灿是个胆大的,过山车,跳楼机她都要去尝试。   云和跟裴边屹静静看着她玩,卢灿灿玩了两圈下来,见他们都不上去,再次挫败地叹气。   一上午玩下来,裴边屹都是淡淡的神情,懒洋洋看着游乐场的众人,根本不看她哪怕一眼。   卢灿灿几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玩得疯的时候她喜欢大吼大叫,看见少年皱起的眉头嫌弃不耐烦的模样,她才明明白白清楚,她跟裴边屹是走不到一块。   要她以后一直穿着裙子,做个温柔安静的女生,卢灿灿想,她怕是会憋成一个皮球。   想说不玩了,没什么意思,然而路过鬼屋的时候,云和突然说想进去玩玩。   卢灿灿想说你可别吓得直哭,话还没说,裴边屹提前进去了。   云和扭头看了眼卢灿灿,卢灿灿背着手哼了声往前走。   鬼屋里也不全是黑漆漆的,五颜六色的光都有。   云和并不是真的想来鬼屋玩,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支开卢灿灿。   不然她怕裴边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门口进去什么也没有,就两道白色的帆布,上面染着些红色的颜料。   卢灿灿跑得快,一个转眼就不见了。   云和站在一副绿光的棺材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双手突然拉住她,她吓得大叫。   “是我。”裴边屹开口。   云和停住尖叫,捂着胸口,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的。   裴边屹拉着她往后靠着棺材,半抱在怀里,想要低头亲亲,旁边有人进来。   云和静止在他怀里,两人看着路人没说话,那个路人倒是吓得惊叫一声跑了。   云和小小的笑了声,忽然抬头看他。   棺材周围一圈绿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也依旧好看。   眸光交汇,裴边屹弯唇一笑,“你昨天很漂亮。”又问:“今天怎么不穿裙子了?”   云和说:“冷。”   裴边屹抱着她坐在他腿上,说:“这几天都不理我。”   云和撑着他胸膛,“我妈一直在家。”   裴边屹没说话,抱了会儿,轻声说:“我想吻吻你。”   云和抬头看了眼四周,总感觉会有摄像头,“有监控。”   “怕什么?”裴边屹抬起她下巴,“我们只是亲亲,不做其他。”   还没吻上,云和手机响了起来,是卢灿灿的。   她已经出去到外面了一看谁也没出来,等了会儿还是没人出来,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   过了几分钟,云和从入口处出来,裴边屹从出口处出来。   卢灿灿拉着云和就走,“裴边屹拜拜了,明年见。”   云和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小地摆了摆手,跟着卢灿灿走了。   回家的路上,云和到底是没忍住,问:“你怎么突然就不玩了,昨天晚上不是计划了一整天的么?”   “没意思。”卢灿灿将裙子卷到腿上,把头发抓巴抓巴扎在头顶上。   “他一直是这样吗?不说话也不玩,一整个无趣得很。”   云和眨了眨眼,说:“他一直都是这样。”   “那你跟他怎么相处?一天下来说不上一句话,不得憋死了……”   云和说:“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学习好,人也帅。”   “切!”卢灿灿抱胸,“漂亮的书呆子,我跟这样的人相处不来。”   云和:“……”   她看着卢灿灿,忽然弯唇一笑,说:“你还是这样好看,早上看到你的时候都不适应了。”   卢灿灿哼了声,说:“本小姐觉得还是不要委屈自己的好。”   云和眨了眨眼,心里却是赞同的。   开心和快乐都很难得,如果不快乐了就没必要勉强自己了。   回到卢家,卢灿灿上楼换了身衣服,依旧是她喜爱的辣妹风格,过来敲她的门,问:“跟我一起出去玩么?”   云和手里捏着笔,桌面上放着几张写满单词的草稿纸。   “我就不去了。”   卢灿灿打了个响指,潇洒转身,“那我去玩了。”   云和走到门口,说:“晚上早点回来。”   卢灿灿站在楼梯上转身,睨了云和一眼。   云和看着她,“不然你爸爸会担心你的。”   “哼!”卢灿灿嗤笑,“他怎么可能?不过嘛……”   她跑下楼梯,说:“晚上我早点回来就是了。”   云和看着她跑出了大门,耳机里还在播放着英语单词,她转回身,认真听写。   游乐场回来后,裴边屹没给她发消息,云和问他回去了没也没回。   她看着手机叹气,这人,怎么这么肯生气呢?   -   下午五点,卢承运和李彩丽从外面回来。   云和坐在沙发上,站了起来,“妈,卢叔叔。 ”   卢承运温和的点头回应,随后四处看了眼,“卢灿灿呢?”   云和:“她有事出去了。”   卢承运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李彩丽,闻言摇了摇头,“绝对是出去混了,这死丫头。”   李彩丽抱着外套,笑着说:“还是孩子呢,喜欢玩多结交朋友多好啊,哪像云和,整天闷在家里,人都成木楞子了。”   两人各自埋汰自己的孩子,上楼去换衣服。   云和眨了眨眼,摸出手机给卢灿灿发了短信,让她快快回来。   吃年夜饭的时候,卢承运正要打电话,卢灿灿跳着回来了,冲着云和昂了昂下巴。   卢承运看着,唇角弯起笑意,摇了摇头放下手机。   年夜饭准备得很丰盛,是云和记忆以来最丰盛的一次。   鸡鸭鹅鱼、螃蟹龙虾,中餐、西餐烛光,什么都有。   到底在别人家吃的,还是有些拘束。   年夜饭吃完,天已经黑了。   卢灿灿拿着她带回来的烟花,要云和跟她一起出去放。   云和看向母亲。   李彩丽坐在沙发上,说:“去吧,注意安全。”   没等云和回话,卢灿灿拖着她跑了。   放烟花的地方是别墅区下面的广场,已经有很多人点起了烟花爆竹。   云和坐在台阶上看卢灿灿点烟花。   她玩的是特别大的烟花,点燃冲上天,巨大的烟花炸开,广场上都跟着亮了起来。   云和拍下照片,用了第一条彩信,发给裴边屹。   他没回,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   卢灿灿放完烟花,跟广场上的一群年轻人玩起滑板。   云和坐在台阶上,托腮看着。   过了几分钟,身边坐下一个人,熟悉的感觉扑了过来。   云和一怔,扭头看过去。   不是太明亮的夜里,裴边屹穿着黑色的棒球服,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上抱着黑色的头盔,转头看她。   烟花在他头顶上盛开,绚丽而灿烂,云和清晰地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垂了一些在眼睛上,但大部分被他抓了回去,蓬松搭在头顶上。   少年唇红齿白,帅到云和有些呼吸不上来。   明明白天才见过……   眸光交汇,裴边屹看着傻傻看着自己的云和,忽然拉起她,“走,去玩去。”   云和忙往广场上看去,已经看不见卢灿灿的身影了,就连刚刚和她一起玩的那群人也没看见。   她便只能跟着裴边屹走出广场,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机车。   裴边屹从车头拿了一个粉色的头盔,给云和戴上,扒下护目镜,隔着镜片看她眼睛,顺手也把自己的戴了起来。   细碎的短发被压了下来,“咔哒”一下扣上扣子。   他忽然凑过来,把她镜片扒上去,过来亲她。   头盔和头盔撞在一起,没能亲上。   裴边屹遗憾地退后一步,把她镜片扒下来挡住,长腿跨过机车,让云和上来。   云和有些忐忑,小心上去。   裴边屹拉着她的手抱在腰上,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了出来:“抱紧你男朋友的腰。”   云和干脆把头靠在他背脊上。   她一直以为,裴边屹是精致的男生,没想到还会骑机车。   机车行驶在路上,巨大的风速从两侧刮过,路边的景物在飞速倒退。   云和有种快要飞起来的错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世界好像都与他们无关,一切都抛之脑后,不用去想,不用去考虑是非因果。   也不用自卑,不用敏感,世俗困不住他们。   机车停在了一处滑冰场,里面很热闹都是些年轻人。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喧闹声。   裴边屹把云和的头盔拿下和自己的一起挂在龙头上,带着云和进去。   他熟门熟路去领号,带着云和选溜冰鞋,选到合适的,在场地外换鞋。   云和看着场内自由自在的身影,心情雀跃起来,迫不及待想上场去试一试。   她从来没溜过冰。   裴边屹看着她,微微一笑,扶着她站起来。   现实与想象差距太大,云和连站都站不起来,裴边屹把她半抱着拉进场内。   场内更滑,八字腿一直往外,拉都拉不回来,云和紧紧扒着裴边屹,有些窘迫。   裴边屹扶着她,“没事的,你把腿慢慢收回来。”   云和照做,一点点收。   “裴边屹你来了。”远远滑过来一个女生,大冬天还穿着短裙,来到他们面前,流畅地转了个小弯,刹住车。   云和抬头,是罗怡。   裴边屹没理罗怡,轻声安慰着云和,给她讲滑冰的技巧。   云和边听边试探地跟着动,裴边屹在旁边护着。   王小帅他们那一帮人也跟着滑了过来,跟裴边屹打完招呼,一个个开始在他们面前花式滑冰。   裴边屹抬眸,神情冷冰冰的,那帮人忙不迭跑了。   过会儿又拉成一排的小火车,乌拉拉荡过来又乌拉拉滑回去。   云和扶着裴边屹,小声说:“他们好酷哦。”   裴边屹睨了她一眼,鼻尖哼出气音,颇为不屑。   罗怡跟在他们后面,“云和我来教你吧,让裴边屹去玩。”   裴边屹没放手,还是扶着云和。   她学得快,这会儿已经能扶着他小小的滑出去一段。   没人理罗怡,她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缓慢滑行的两人,眼眶有些红。   王小帅嗖一下过来,在她面前站住,叹一声气:“罗怡,他不喜欢你的。”   “要你说!”罗怡瞪了他一眼,转身滑出场外。   王小帅耸了耸肩,后退着滑,路过云和哈哈大笑:“小雨你好像一只笨重的企鹅。”   云和撇了撇嘴,小心翼翼滑到护栏上,发现这里也能滑。   她转身,跟裴边屹说:“你去滑,我在这儿就很好。”   裴边屹看着她一个人慢悠悠小步小步地滑着,跟了会儿,往前滑去。   他没做什么动作,也不像场内那些爱耍帅的男生一样,跟女伴跳舞似的,他就是静静的,手揣在兜里,直直滑了过去,围着外场转了一圈又滑到云和身边。   他自己不知道,那样一身黑,精致的五官配上冷冷的神情是多么吸引人,比在内场的双人滑冰还要吸引人。   云和扶着栏杆往前滑一截又赶紧刹车扶住栏杆,耳边的窃窃私语传来,她转头看去。   裴边屹像一阵风一样,从身后滑了过来,在她面前打了个圈站稳。   场内场外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自己不知道,伸开手,温柔说:“云和,过来。”   云和放开栏杆,往前滑去,他拉着她手腕,开始往后退。   一步一步到一米、两米到半个滑冰场,再到最后滑完整个场地。   云和已经不用人扶,也不用扶着栏杆,就能慢速度地滑。   到了十一点,溜冰的人陆陆续续走完,云和滑了个尽兴也跟着出去。   -   机车轰鸣着远去,最终停在了淮江大桥外。   大桥旁有条小吃街,这会儿也可以叫年货街。   各种美食摊位接二连三。   有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也有热火朝天的手抓饼,还有清酒汤圆,麻辣烧烤地摊。   来来往往走在一起的不是朋友就是情侣家人。   人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   “裴边屹,”云和指了指关东煮,“我想吃这个。”   裴边屹站她身后,单手搂住她的腰,“那你拿啊。”   云和扭头看他。   对视两秒,裴边屹把头盔抱给她,接过店家的纸杯,一串一串拿起来,直放得整个纸杯都是满的,才结账付钱。   云和接过热腾腾的关东煮,边吃边往大桥上走去。   每年的三十晚上,江面上都会放起倒计时的烟花,所有人跟着一起跨年,这是淮城早已经形成的习俗。   云和站在一处空地上,裴边屹站在她后面,单手抱着她。   远处的江面上已经有游轮缓缓启动,一束束火树银花在江中泛开。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桥上,等待着跨年。   云和吃完关东煮,把纸杯丢进垃圾箱里,刚出来,原先的位置就被人占去。   裴边屹拉着她,从小吃街转过去,买了杯温热的奶茶,顺着钓鱼人走出来的小路,带着云和下到岸边。   江水哗啦啦的,钓鱼人的小椅子都没收走。   远处传来人们的倒计时。   大江中心放起烟花,云和喝了口奶茶,忽然转头,抬眸看身后的人。   视线交汇,裴边屹低下脖颈,“要接吻吗?在新的一年里。”   云和抬起一只手,挂在他脖颈上,轻声喊他:“裴边屹。”   裴边屹把头盔丢地上,伸手抱紧她的腰,头埋在她肩膀上,“你第一次主动抱我。”   云和“嗯”了一声。   他有些开心,蹭了蹭她脑袋,“以后多多主动抱我,知道吗?”   云和没回,顿了两秒,巨大的欢呼声响起,礼花绽放,江岸如同白昼。   “新年快乐,裴边屹。”   他的回应则是侧过头,深深吻了下去。   亲了会儿,裴边屹放开她,“云和,我们一起过了两辈子了。”   “什么意思?”   “他们都说世界末日前是一辈子,世界末日后又是一辈子。”   “真好啊。”云和弯唇笑,笑容里有些刺痛和决裂在里面。   可惜黑夜太浓,他又恰好抬眸看向江面,没注意到她的神情。   相拥着在江边站了会儿,江风呼啸,冷得人发抖。   裴边屹问她要回哪里,云和说槐花巷。   机车行驶在路上,云和紧紧抱着他的腰,眼眶突然红了。   作者有话说:   快进了快进了,马上就分手马上就高考,马上都市,我最爱的都市嘿嘿~ 第43章 纠缠   机车在槐花巷四号筒子楼前停下。   云和下车, 解下头盔还给裴边屹。   裴边屹把车停好,也脱了头盔, 抱着过来, 单手拉她的手,“你一个人敢睡么?要不我去你家。”   云和摇头,“敢睡的, 你快回去吧。”   裴边屹站直身体,随便扒拉了一下头发, 说:“那给个晚安吻。”   云和抬头看他,背脊上却是冰凉一片,她知道,有人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云和拉住他的手,柔声说:“那你把头低下来一点,不然我够不到。”   裴边屹顺从地低下头,唇凑了过去。   “云和。”冷冰冰一声在巷子里响起。   云和整个人抖了一下。   “啪——”一声打在她脸上。   裴边屹急忙把云和拉到身后,怒目看向来者, 目光闪了闪。   “阿姨。”   李彩丽胸口起伏着,冷冰冰看了他一眼, 转向云和,抬起手。   裴边屹立马挡住, “阿姨, 你不能打她。”   李彩丽唇角扯起讽刺的笑意,“她是我女儿, 我怎么就不能打了?”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 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裴边屹始终是挡着云和, 直面李彩丽, “我们都有好好读书,云和成绩也提了上来。”   “喜欢是本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彩丽甩开裴边屹的手,抬起下巴,“你不懂我们市井人家的穷苦日子,就不要高高在上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转向云和,语调冰冷:“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之外,更不应该跟他有任何关系,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啊?”尾音尖锐到槐花巷里都有了回音。   云和单手捂着侧脸,眼眶溢满泪水。   李彩丽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既然答应了,现在,立刻跟他说分手!”   裴边屹握着云和的手,挡着李彩丽,“阿姨,你——”   “你给我闭嘴!”李彩丽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怒目瞪着裴边屹,“你想害死云和是不是?啊?你想她未来没有出路是不是?你想她的以后像我一样没学历在社会底层继续苦苦挣扎是不是?”   李彩丽说着说着胸口起伏,手抬起来摁着太阳穴,缓解暂时冲上脑门的眩晕,脚步踉跄了一下。   云和心脏紧缩,顾不得其他,立马上前去扶母亲,“妈,你怎么了……”   李彩丽缓了几秒站稳,眩晕过去,甩开她的手。   云和被甩得后退两步,裴边屹扶住她,手指冰冷,握得紧紧的。   李彩丽看向云和,什么话也不说了,神情冷冰冰像是快要濒临爆炸。   冷空气席卷而过,寂静的巷子里响起两声爆炸声。   “啪——啪啪——”   沉甸甸的砸在人心上。   云和抿唇,深吸一口气,掰开裴边屹拉着她的手。   裴边屹立马转头看她,神情难以相信又有着脆弱,“云和,不要……”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我不会影响你的学习,我们一起把学习提上去,一起考好的大学。”   云和摇头,没看他眼睛,低声说:“裴边屹,我们分手吧。”   裴边屹整个人僵住。   李彩丽上前,一把扯住云和,开了大门,进筒子楼,又一把把门砸上。   “嘭——”一声,在寂静的槐花巷里格外清晰。   云和被拉回家,李彩丽把包丢在沙发上。   抱着胳膊走来走去,最后靠窗点了根烟。   冷冰冰说:“云和,你让我太失望了。”   云和紧紧抿唇,垂下头遮住红了的眼眶。   李彩丽点着烟转头,语气严肃:“你以为我让你跟他分开是在害你吗?”   “你现在懂什么叫门当户对吗?你看看小宝他妈妈,耍了多少手段才爬上去。小宝被丢回槐花巷多少年,又用了多少年才上位?十几年啊!知名燕大高材生,活得像是古代的小妾一样,好看吗?而你呢?”   “你或许在心里反驳我,现在还年轻只是谈谈恋爱,未来如何都不确定。好啊,就是不确定啊,你知道你爸为什么抛弃我们,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   “我跟你爸,就是读书期间谈恋爱,我们初中就认识了,从初中谈起,到了高中还甜甜蜜蜜,被你外公外婆发现了,逼我们分手。我硬得像块石头,怎么可能同意,结果呢谁也没考上大学。年龄到了就结婚,在这槐花巷里,摸爬滚打。你四五岁的时候你爸开始抱怨,抱怨年轻的时候谈恋爱耽误他考大学,抱怨没有学历,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可我回不去了,我不想你继续走我的老路。你明白我们这样的单亲家庭,你要是没有出息我们将来过什么样的生活吗?你知道现在的社会对学历有多看重吗?”   李彩丽转向云和,抽烟的手有些抖,读书时期谈恋爱,是她一辈子最大的痛处。   毁了前程,断了爱人,留下一地破乱的鸡毛。   “如果你不听,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妈,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读书,你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   “妈!”云和大步走到母亲身边,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我没说不认你,我听你的话。”   “你听我的话就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早就说了没关系,早就说了除了学习不会搞其他的。”   “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   “妈……”云和咽了咽嗓子,“我真的听你的话。”   她试着去拉母亲的手,“我会好好读书,考好的大学。”   李彩丽低头看着云和,深吸一口烟。   云和小时候很可爱,肉乎乎的,爱玩爱撒娇,但特别懂事听话。   李彩丽夫妻俩早些年租了货车跑货,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出门,小孩都还没醒。   小云和很早就知道父母早上出门,晚上会回来。她醒来不会像其他家孩子那样吵闹,自己给自己抓抓头发,穿衣服,吃妈妈弄好的饭菜和饼,自己一个人和大金毛一玩一整天。   七八岁学会煮饭之后,大部分时间里夫妻俩忙着去拉货收货,回家都会有煮好的饭,煮黄的汤菜。   李彩丽跟着云成海跑一天货自然很累,但是打开门,看见女儿踩着小板凳在弄这些,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要是回来太晚,她就会把小板凳抬着到窗台边上,趴在窗台往下看,远远看见货车回来,就会高兴的喊。   隔着老远老远的距离,女儿奶呼呼的声音,不止一次让李彩丽心疼抱怨。   他们为什么不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一抱怨就是读书的时候没好好读,谈恋爱耽误了。   李彩丽的好闺蜜,云成海的好兄弟们,哪个不是大学出来的,当老师的做公务员的,日子蒸蒸日上。   唯独他们这对读书期间被人羡慕的情侣,过上了最下等的生活。   后来呢,云成海去了滁城,花钱给自己搞了造假的学历和身份,搭上了滁城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让人怀孕,又顺势进了人家的门,做人家的上门女婿。   李彩丽不是没想过告,可云成海威胁,拿云和的未来来威胁她,拿他新老岳父的势力搞她,压得她在滁城差点吃不上饭,她能怎么办,最后还不是灰溜溜滚出滁城,回了淮城。   这些事,李彩丽早前没跟云和讲,想让父亲这个角色在她记忆里是完美的。   可如今,云和重新走上自己的老路,李彩丽都能想象得出几十年后的云和是什么样子。   她抽着烟将过往全部说了出来,包括云成海的威胁和逼她出滁城的手段。   夜已经很深了,屋内寒冷潮湿,皮肤早已冻得麻木。   云和听完愣愣的,心脏蔓延上窒息,有些难以呼吸。   小时候幸福的家庭幻影一瞬破裂,爸爸温和的脸面再次碎了,碎成狰狞的怪物。   李彩丽好久都没抽一口烟,眼前时而黑漆漆一片时而亮起,脑袋里的骨头疼得快要炸裂,她知道自己大约是活不了多久了,她还想活着,可她没那么多钱给自己治疗……   拼命要挤进卢家,使手段用计谋,就是想着多活几年,也不想万一哪一天她突然死了,云和没有靠山。   这是她穷途末路下,没办法的办法了。   手机响起,李彩丽看向云和。   云和低头把手机掏了出来,裴边屹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李彩丽伸手,云和动了动唇,把手机上交。   挂断电话,李彩丽说:“手机放在我这里了,等高考以后再拿给你。”   没了手机,断开联系。   这一夜是谁在寒风里狂奔,又是谁被冻成冰棍,却还固执的仰头看星空……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云和醒来,阳光照进眼里里,泪水莫名冲出眼眶。   她坐起来,随便扒拉了把头发,坐在书桌前,拿起笔麻木地做着习题。   中午的时候,李彩丽来敲她的房间门,让她出去吃饭。   云和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精神一些,像个无事人一样出了房间。   桌面上是饺子和年糕。   淮城大年初一的风俗。   吃完饭,母女俩谁也没出去,云和再次回去房间里,拿出模拟卷,安静地做着。   下午的时候,陆奶奶来家里,接她们母女去陆家院子里一起过新年。   李彩丽收拾了一些礼品,带着云和跟陆奶奶一起去了陆家院子。   陆家院子只有老两口和陆远临三人,加上云和跟李彩丽,五个人一起过新年。   进了院子,小金毛跑前跑后。   李彩丽看见从房间出来陆远临,忽然说:“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小时候随时跟小雨一起去家里玩的小宝。”   陆奶奶笑起来,“这孩子在燕城不知道吃了啥,一下长得这么壮。”   “男孩子嘛,壮点好。”   陆远临抓了抓头发,看了云和一眼,跟李彩丽打招呼:“阿姨,新年好。”   李彩丽笑了一下,“新年好,小宝。”转头跟陆奶奶说:“这孩子怪有礼貌。”   陆奶奶嫌弃:“也不知道昨晚干嘛,睡了一白天。”随即撵陆远临去洗漱,带着李彩丽和云和一起剪纸。   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红色的纸和花样子,几人坐下来,拿起剪刀边聊边剪。   陆爷爷和刘嫂在厨房里忙碌着,陆远临洗漱完走过来,在她们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李彩丽边剪边问:“小宝,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陆远临掏着耳朵里的水,说:“还行。”   李彩丽看向云和,云和说:“年级前三。”   李彩丽点头,说不错,“有时间给小雨补补,她那成绩差死了。”   陆远临看了云和一眼,嘴角淡淡,说:“最近很忙,应该是没时间,阿姨可以给云和姐找个补习班。”   云和垂下眼眸,安静地剪着花样。   陆奶奶瞪了他一眼,“刚开学就让你给你小雨姐补习,你都补哪儿去了?”   陆远临没说话,往后靠在沙发上。   李彩丽收回视线,“没事,等过两天给小雨报个补习班,人家培训学校的老师更有经验应对高考。”   陆奶奶笑着说也是。   大年初一的晚饭也很丰盛,包饺子的环节还是众人一起参与,往里面包小铜钱,看谁的运气好。   吃过晚饭,陆爷爷提着礼花,带上云和跟陆远临一起去路边放烟花。   那时候的烟花爆竹禁得还不是很严格。   宽敞的路两边都有人在放烟花,嬉笑声不绝于耳。   云和裹着大大的围巾,没跟着放,站在路边看陆爷爷和陆远临点烟花。   新年的喧嚣赶不走内心的荒凉。   云和看着烟花,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盛开。   多么喜庆的日子,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一束仙女棒突然出现在眼前,噼里啪啦亮起。   云和急忙低头,用围巾擦去泪水,“进了些烟花的星子。”   陆远临没说话,唇角抿得紧紧的,把仙女棒递给她。   云和勉强扬起笑容,伸手接过,下一秒仙女棒被人抢走丢在地上。   两人转头看去。   裴边屹依旧是一身黑,细碎的额发有一些垂在眼睛上,他紧紧盯着她,眼里的哀痛和脆弱是那么的明显。   烟花一瞬落下,只剩下漆黑冰凉的夜空。   路边的昏暗灯光下洒下一些细碎的粉尘,像是在哭泣,哭泣烟花冷得太快。   这一年,《烟花易冷》刚传遍大街小巷。   裴边屹上前拉她的手,“云和,别那么轻易放手。我们在一起不会影响你的未来,我发誓,就算我落败了也不会让你的人生道路出现任何一点差错。”   云和摇头,甩开他的手。   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他眼里的红血丝像锋利的箭,刺得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裴边屹还想去拉,陆远临挡了过来,像昨天晚上,他挡住云和的妈妈一样。而现在,她躲在了别人的身后。   这一幕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对着刚被沾起来的心脏狠狠划了下去。   新年吹起的春风哗啦啦穿过空洞的心脏。   “云和,”裴边屹固执的看着她,“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拍了多少我们的照片么?”   他笑起来,恶意藏在嘴角,语调阴森:“你不要我,我可就把那些照片全传在网上……”   “你卑鄙!”陆远临突然出手,一拳打在裴边屹脸上。   云和惊叫一声,快速拉住陆远临的胳膊,“小宝,别!”   陆远临被拉住,握着拳头,脸色铁青。   裴边屹踉踉跄跄后退,捂着脸,舌尖顶了顶痛处,低低笑:“我卑鄙?”   “对啊,我就是那么卑鄙。我连让喜欢的人跟我在一起都是威胁来的。”   陆远临眼睛冒火,使了大力要挣开云和。   云和只能去抱他的腰,焦急喊他:“小宝别!不要打!”   裴边屹被他们搂搂抱抱刺痛双眼,眼眶红得厉害,声音阴冷地命令:“云和,放开他,过来我这边。”   云和放开了陆远临,站他身后垂着脑袋,没动。   陆远临反手拉住云和,嘲讽地看向对面,“裴边屹,你的卑鄙还是一如既往,你就像条毒蛇,谁靠近谁危险。”   “你也不见得有多阳光。”裴边屹瞬间看向他,冷冰冰说:“别以为谁都看不出来。”   陆远临闭口,紧紧盯着他。   裴边屹放下手,嘴唇溢出一丝鲜红,忽然笑了下,阴深幽冷的眼神缠在云和身上,“云和,一次次抛弃我,抛得很爽是不是?看着我一次又一次被你哄得团团转像条狗一样很好玩是不是?”   云和快速摇头,眼泪飞了出去,她没有……   “我很喜欢你,云和。可从小到大,你只会站在他的身边。”   云和鼻尖酸涩,摇头否认:“我小时候不认识你。”   裴边屹嘲讽地笑了声,“是么?你只记得你的小宝弟弟再也记不得其他人了是么?”   “所以现在,你又重新跟他在一起了是么?跟他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陆远临怒道:“裴边屹你就像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云和突然出声,“裴边屹你走吧,我不喜欢你,别来纠缠了。”   裴边屹一步步走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他这样的么?”   云和扭开头,看向路边的烟花纸屑,使劲眨眼,把湿热眨了回去,说:“你走吧。”   裴边屹看着她,呼吸放缓,“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你昨天还给我烟花的照片。”   云和冷静说:“我给小宝也发了。”   这一句打碎他固执撑着的裂缝,哗啦啦撒了一地。   那颗早就伤得血淋淋的心脏,被她一把从温室里无情地扯出来,像是梦里那样,再一把割下,最后丢弃在烂泥里。   云和忍着心底剧痛,冷冰冰赶他:“你走吧,以后别来纠缠我,我很累的。”   他摇头,去握她的手,“不喜欢也没关系,但是别不要我。”   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温度,云和一颤,立马后退。   裴边屹手拉了个空,身体的温度也跟着夜里的寒冷急速下降。像是濒临死亡,呼吸进的冷空气,一点点冻住心肺。   “你可以跟他在一起的,我不计较的。”裴边屹固执的看着她,放软了声音:“我继续帮你补习,好不好?”   云和心间震痛,扭回头直视着他,“不用了,我妈让小宝给我补习了。”   裴边屹急切在脑海里搜索,还有什么能挽留住她。   真心她不要,喜欢也不要,补习也不要……   云和最后看他一眼,伸手去挽陆远临的手,尾音有些哽咽:“小宝,走吧,回家。”   陆远临闭了闭眼,把手搭在她背上,指尖有些颤抖。   云和浑身僵硬,但也知道他是在帮她,僵直着身体,泪水没控制住哗啦啦掉了下来,跟陆远临一起回了陆家大院。   裴边屹红着眼看着走远的背影。   两人相依在一起,女生娇小的身影有三分之二全藏在了男生怀里,只露出一点点边角。   她一眼都没回头看过他。   白皙的面容上滑下一滴泪珠,晶莹剔透,带着破碎。   一粒粒白色碎屑飘了下来。   灯光照射下,像是春天的柳絮,只是沾在皮肤上才感觉刺骨的凉。   ——原来是下雪了。   淮城居然也开始飘雪了。   难怪,难怪连空气都像把刀一样,呼吸进去都在割着五脏六腑。   裴边屹用尽了全身的力,支撑起身体,看着她跟别人离开。   风水没有轮流转——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匍匐在地上,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离开。   云和,你真的好狠的心。   当他是不会痛的机器人一样,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肆意伤害。   给他欢喜又送他剧毒,冷眼看着他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说:   既担心云和走上自己的老路,又担心云和走上小宝妈妈的老路,妈妈也不容易~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lalaa 5瓶;臭豆腐里面夹榴莲泡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撞见   新年过后没两天高三就开学了。   整个淮中静悄悄的, 只有背着巨大书包的高三生来来去去。   高一和高二还有半个多月才开学。   黑板上右下角距离高考天数在一点点缩小。百日誓师大会后立马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   教室里贴上各种励志语录。   讲桌上早已放上一本各大高校的简介宣传册。   第几次模拟考,云和已经忘记了。   大大小小的考试下来, 她的成绩稳住了, 扎在班里前十五名,年级前两百名内。   她很少关注身外事,没日没夜地做题, 耳机里的英语听力练习听到滚瓜烂熟。   偶尔林许约她去走廊上晒晒太阳,进行一下光合作用。   大多时间窝在座位上, 参照模拟考自己给自己点题。   时间再次过去一周,转眼就到星期天上午。   云和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离开座位提着水杯去接水。   “你们班这次排名掉到二班之后了啊……”   “嘿,你别说了,自从大学霸没来之后,我们班哪次没掉二班之后。”   “大学霸这是转学了?”   “我也不知道啊,有次去办公室,老班好像在跟他妈妈打电话, 愁得头发都快抓破了一样。”   云和看向女生,有些眼熟, 一班的。   一班……学霸……裴边屹?   他没来上学吗?   两个女生回了教室,云和接了水也回了教室, 有些坐立难安。   最后还是拿起试卷, 往办公室走去。   路过一班,往里面看去, 那个位置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皱起眉头,她刚要转身, 一班里的罗怡抬起目光笔直地看了出来, 片刻, 放下笔,她走了出来。   云和站住脚步。   罗怡出了教室门,往里面看了眼:“他已经连续两周没来上课了。”   云和动了动唇,心底刺痛,“他转学了?”   “没转。”罗怡神色嫉恨,却不得不求她,“你能不能劝劝他,别拿高考开玩笑,这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关。”   云和说:“我和他没联系了。”   罗怡讽刺地笑:“云和,你不要那么自私。”   云和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真的是因为新年那晚上,跟他说了分手导致的。   “我,那我去哪找他?”   “王小帅,你找找王小帅,就能找得到他。”   云和抬眸看她,“这么说,你去找过了?”   罗怡转开视线,眼眶突然有些红,“我劝不动他的,找有什么用?”   她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堕落下去,跟校外的混混走在一起,看着他靠在街角抽烟,眼睛看着路过的女生,一直到女生上了筒子楼。   她彻底输了,早认识又怎样?熟悉又怎样?   他的眼里没她,显得她的计谋和抢夺那么的恶毒。   那些说给李欣瑶的话,何尝不是说给她听的。   罗怡看向云和,神色里罕见地带了些祈求:“你去找他,不管如何,千万不要拿高考开玩笑。”   云和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忽然说:“罗怡,李欣瑶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背后有什么人在指点。”   “只是这一刻,我突然就不想计较了。”   罗怡快速抬手擦了擦脸,扭头不看云和,“你要计较就计较,我会怕你?”   云和看了她一眼,“好好备战高考吧。”   罗怡昂起下巴:“还用你说?”   云和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一句对不起,很快被风吹走。   星期天放学得早,晚上也不用上晚自习。   云和去了一趟技校,看着没人的大门,她才突然想起,技校还没开学。   转而回了槐花巷,先去槐花巷的地下网吧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王小帅的身影。   云和皱眉,刚从网吧出来,就看见几个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走过。   云和跟了上去,有个酒红色头发的男生转头,见到她,诧异了一下,“云小雨?”   云和不知道他名字,但看他的样子是认识她的,她走上前几步,问:“你们有看见王小帅吗?”   “你找小帅哥啊?”   云和点头。   男生摸出手机,给王小帅打了个电话,说你妹子找你,你在哪儿浪?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红头发挂了电话,说:“小帅在槐花巷巷尾的台球室。”   “谢谢你。”云和真诚道谢。   红头发吹了个口哨笑了声说不客气,跟着他们那群人走了。   云和到了槐花巷的巷尾,有家四面通风的台球室。   很多年轻人聚在这里,抽烟的、打台球的喝酒的都有,整一个不良的风气。   云和探头往里面看。   “小雨!”对面传来一声。   云和侧身看去。   王小帅拿着一根台球杆,站在路口,嘴里咬着烟,“找你我啥事啊?”   云和走过去,“小帅,裴边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王小帅眯着眼吸了口烟,把台球杆背在身后,双手耷拉着,“我说阿屹最近是怎么了,感情你们吵架了?”   云和动了动唇,不知道要怎么说。   王小帅拿下烟,“小情侣嘛,床头吵架床尾合,你去劝劝他,别跟我混一块,我们这样的渣滓只会带坏他。”   云和说:“你带我去看看他。”   王小帅把烟掐灭,带着她进了台球厅,绕过第一桌。   那些年轻人看见,笑嘻嘻调侃王小帅:“哟我帅哥,领了妹子来啊!”   “还是淮中的,帅爷你牛逼!”   “去去去!”王小帅赶他们,“你们玩你们的。”   他带着云和到最后一桌台球,那里比起前面几桌要清冷得多。   只有两三个人在打台球。   “哒——”一声。   穿着花衬衫的男生笑起来,“阿屹好球!”   云和往刚刚打球的男生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金黄的头发。墨镜反戴在后脑勺上,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内里一件白色的T恤,袖子卷到手肘,中指上戴着银白色的戒指,缓缓起身。   金黄色的头发更衬得他面容白皙,精致得像是小王子。   小王子抬起头,T恤领口有些低,露出里面白皙的锁骨。脖颈上戴着根银白色的链子,一晃一晃地擦过锁骨跟喉结,极具性感。   只是眼神太冷了,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走到另一边,食指和拇指沾了点巧粉,轻轻擦拭了一下台球杆,弓下腰,支起球杆。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优雅迷人。   云和站在旁边,穿着淮中的校服,像是误入成年人世界的小孩,彷徨不知所措。   王小帅笑了声,也走过去,“阿屹,小雨来找你。”   裴边屹没理,瞄准一个球,“哒——”一声再次进球。   他直起身,看向云和,又转开视线,把球杆丢给旁边站着跃跃欲试的男生,手抄着兜往外走。   混不吝的强大气场使得云和没敢移动半步,只呆愣看着。   “去追啊。”王小帅来到她身边。   云和才回神,赶紧跟了出去。   外面也在着几个男生,递了根烟给他,裴边屹伸手接过,咬在嘴里。   旁边的男生点了火,他移过去,烟头点燃。   深吸了一口,转头看一眼走到门口的云和,冰冷的视线看得她停下脚步。   这是另一个模样的裴边屹,完全和之前在学校里的不一样。   裴边屹拉下墨镜,往机车走去,边走边戴起手套,长腿一跨,戴上头盔。   云和快步过去,“裴边屹!”   少年从漆黑的镜片上看出去,发动车子,脚支在地上。   云和看着他,“不要在这混了,回去读书。”   裴边屹懒洋洋笑了一声,“你管我?你拿什么管我?”   云和说不出话来,只是劝,“别拿学习的事开玩笑好不好?”   裴边屹顶了顶牙,讽刺的笑了笑。   他又在期待些什么?   早就知道了她的狠心,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期待。   到最后反弹回来的,不还是血淋淋的刀箭……   机车一瞬飚出去,少年的背影越来越小,轰鸣声远去。   云和挫败地闭了闭眼,转身对上一辆黑色轿车里,一双同样看着少年远去的眼睛。   或许是察觉有人看她,女人转回头,视线没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么具有压迫性反而有些温和,眸里藏着一闪而过的悲痛。   云和的心底紧绷起来,垂下视线不敢看她。   片刻后,黑色轿车开出后尾巷,往大路上开去。   早春的天还是冷的,下午更甚。   云和回了家,家里现在到处都是礼品袋子和新衣服。   李彩丽正拿着圆圆的红色大镜子在化妆。   云和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妈。”   李彩丽斜着看了她一眼。   云和说:“刚刚裴边屹的妈妈找我了。”   “谁?”李彩丽放下镜子,扭头看她,“裴边屹妈妈?上次卢承运带我们去应酬那位?”   云和点头,看着母亲,“她说,让我帮帮裴边屹。”   李彩丽愣了一下,“裴边屹怎么了?”   “他没继续上学了,现在和王小帅他们混在一起。”   “不读书了?!”李彩丽挑眉,“所以说他妈妈是知道你们之前的关系了?”   云和说:“应该是的。”   李彩丽脸色有些沉重起来,把手里的口红盖了起来,转身到沙发上坐下。   “她让你怎么帮?”   “说让我表面继续跟他谈,把他哄回学校,参加完高考之后,我可以说分手。”   “不行!”李彩丽声音尖了起来,“你们死灰复燃怎么办?”   “我不同意,她那么大的权势,让她自己想办法。”   云和内心抖了一下,快要撑不下去,“她说如果我不帮,卢叔叔以后在淮城会很难。”   李彩丽眯起眼睛看她,云和直直回视。   对视了几秒,李彩丽敲了敲手背,思考着。   “那帮了有什么好处?”   “她没说。”   李彩丽这才信了一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只会威胁和恐吓,想要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好处,皮都能扒掉一层。   她有些烦躁地抽出一根烟,“她顾着她儿子,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家,啊?”   “妈,我只是哄哄他,说几句甜言蜜语,然后以冲刺高考跟他拉开关系,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的。”   李彩丽抬起眼眸看她,“云和,你必须要分清的一点主次就是,什么都没有学习重要。”   云和说:“我知道的。”   李彩丽进了一趟卧室,拿了户口本出来,“如果你有一点点违反了你今天说的话,那么你就从这本户口本上出去,知道吗?”   棕色的户口本里,只有两页纸,一张是户主李彩丽,一张是云和。   李彩丽把云和那张抽出来,“反正你也是大人了,我要不要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云和嘴唇一抖,坐在沙发上,把母亲手里的纸张重新塞回户口本里。   “妈,我会听你话的,你别不要我。”   “就是两种结果,你跟裴边屹死灰复燃,你就自己分出去跟他混去,也别叫我妈。后一种……”   云和使劲摇头,“妈,不会有第一种结果的。”   “阿姨说只要高考结束就可以了。”   李彩丽面无表情地把户口本丢茶几上,捡起搭在茶几上的烟,抽了一口。   烦到头痛欲裂,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云和担忧地看着母亲,有心想劝她别抽烟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是她不听话,惹妈妈难过了。   李彩丽抽完一根烟,重新补了口红,“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弄着吃。”   云和问:“妈你要出去上班吗?”   “不是。”李彩丽说:“卢灿灿的爸爸约我去吃晚餐。”   她扭头看云和,“少让我操些心。”   云和乖乖点头,“我知道的妈。”   李彩丽收拾好,楼下滴滴两声。   云和到窗户边看下去,是那辆眼熟的白色轿车。   过了片刻,楼前出现了李彩丽的身影,摇曳生姿走到轿车旁,穿着青黑色的条纹西装的男人驾驶位下来,转过车头,给李彩丽开了门。   像是感受到有人看着,他抬头,冲着楼上招了招手,随后支着车门跟车里的人说了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关上门,走到驾驶位。   白色轿车开出槐花巷,云和随后下楼,坐着公交车往淮中而去。   天有些暗了,云和在校门口下车,往回走。   进了小区,小区保安还笑着朝她打招呼。   云和礼貌回应,进了电梯,拿出卡片刷了权限。   到了楼层,电梯门打开,云和出去,感应灯亮起。   她拿着卡片刷了一下门锁,“滴”一声,门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云和正要退出去,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线,有人在里面。   她就着门口的光走了进去,地板上不知何时铺上了地毯,脚踩在地上都没声音。   房间内有人说话的声音,不仅是男人的,还有女人的。   女声有些娇媚,说的也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   男声不是裴边屹的,也同样是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这种语言……更像是当初李权在她身后放的一样……   云和捏紧手心,心脏咚咚咚跳了起来,伸手推开一点门,看了进去。   电脑摆在桌面上,屏幕里放着白花花叠在一起的视频。   少年没穿上衣,只穿着灰色运动裤,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一边,另一条腿曲起来。   手上有动作。   急促的呼吸伴随着视频的声音,在她耳边无限放大。   作者有话说:   云和宝宝也难,啊都难~ 第45章 阴鸷   云和僵住, 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   视频里的女声尖锐如蜂鸣,少年口里也溢出低哑的嗓音:“云和……”   云和浑身僵硬, 又有些火烧火燎的。   少年往后仰起头, 脖颈上青筋鼓起,耳尖绯红,手上的动作忽而一顿。   云和的心也跟着高高挂起, 连呼吸都不敢,一动不动站着。   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裴边屹一点一点转回头,视频上的白光照着他眼镜,反射出冰凉的光。   空气里是粘稠的气味,又漾着一丝丝腥甜。   四周昏暗,铺天盖地的压抑和躁动向她压来。   云和吞了吞喉咙,身形动了一下。   裴边屹坐直身体,暂停视频,运动裤的松紧“哒”一下弹回腹部, 帐篷竖立,伸手扯过旁边的衬衣披上。   少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一步一步走近。   云和被他带过来的气场逼得怔怔后退。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发丝凌乱蓬松。镜片后的目光像条毒蛇一样, 竖起瞳孔, 冰凉的视线缠得无法呼吸。   眼眸里面是深沉的偏执和阴鸷,像是要张开锋利有毒的剧口一般, 兴奋颤抖到高高昂着。   他走得很慢,像玩.弄被盯住的猎物一样盯着她。   “姐姐?”轻轻地歪了歪头, 他像个调皮的小孩子, 可目光却是阴森森的, “姐姐来找我啊……”   云和心脏紧缩,第一直觉感到危险,想要快逃,却被他一把扯住手,力大得快要折断她的手腕,慢条斯理问:“想逃啊……”   云和慌忙摇头,声音堵在了嗓子口。   裴边屹眯了眯眼,突然往回扯,把她带了进来。   云和不受控制,踉踉跄跄跌了进去扑在他怀里。   “咔嚓”一声,身后的门被锁上。   云和吓得尖叫一声,带着些哭腔。   这样的声音,激得裴边屹生理心理快速疯癫,血脉偾张,神情越发兴奋,低低笑出声,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抬起细白的下巴。   “姐姐看见了?”   云和倒在他怀里,声带被禁锢住,什么都说不了,只能艰难摇头。   顽劣的笑声在室内回荡,拇指按在她嘴唇上,裴边屹恶劣低问:“刚刚摸过的手,是不是很脏?”   云和一怔,很快反应回来他说的话,耳尖快速红了起来,这个人真是的!   偏偏是这样的荤话,倒叫云和心底一松,他还是他。   只是,他这个样子——很不对劲。   云和稳住心神,试着伸手去碰碰他,触手滚烫一片。   “可我还更想干.你呢……”阴森森带着些吊诡的语调,激得云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了之前的缓冲,现在再听到这句话,对云和来说已经没那么大冲激了。   室内昏暗,电脑屏幕熄了下去,看不见任何一点光。   云和什么都看不见,反而是下巴上的手让她有些安全感。   她抬手挂在他的脖颈上,缓过那一阵心悸,忽然侧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声音轻柔:“裴边屹,我有些害怕。”   裴边屹疯狂的神情一顿,内心翻江倒海一般,不过仅仅几秒,他就溃败不已,走过去环住她。   担心她害怕黑暗,一把摁亮灯光。   室内大亮,他垂眸看她。   云和抬眼,眉目温柔,对上他的视线,弯唇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面容。   裴边屹一愣,内心的喜悦一点一点挣扎着复活,继而像是火山喷发,噗噜噗噜就冒了出来,心神有些颤抖。   他摘了眼镜丢在桌面上,转身抱住她,见她没有挣扎的迹象,手臂搂紧了一些。   刚刚才动情过的身体见到真正的主人,不可避免地想要亲近,又怕她嫌弃,压抑着呼吸,低声哀求:“姐姐,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染了和陆远临一样的头发,我会多努力笑笑,去跟人多说话,你看我一眼……”   云和心间一震,抬头看他的头发。   她以为他是想在社会上混,所以才染了这个颜色,白天见到那一眼的惊艳和震撼,致使她疯了一般跟母亲撒谎。   她抬手去摸,发丝有些硬,不像以前那么柔软。   裴边屹脑袋往她手心蹭了蹭,像只乖巧的狗狗。   他埋在她肩头,“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片刻后又红着眼,“你心疼心疼我。”   云和没说话,他勒紧她,一瞬又变化了语调:“你要是再离开我,我会疯掉的。”   云和突然把手挂在他脖颈上,“裴边屹。”声音低低的。   唇贴到他耳边,有些羞涩地问:“干坏事舒服么?”   裴边屹埋进她脖颈抱紧她,“舒服,但如果是和你会更舒服。”   云和耳尖迅速红了起来,想装稳重,但没想到他的话还是能让她止不住羞涩。   “你还没成年呢!”   “嗯。”裴边屹笑,“只是今天见到了你,很想很想,没忍住。”   他抬眸看她,“不要讨厌我。”忽然捂住了云和的眼,转头说:“不要看。”   云和忽然轻笑,“我都看到了。”   “那里面的女的,是不是跟我一样有颗眼尾痣?”   他细细观察她的神情,怕她会觉得恶心,怕她像讨厌李权那样厌恶他。   云和有些好奇,扒下他的手,却又看见他裸着的胸膛。   皮肤白皙两点红,小腹上有薄薄的腹肌,灰色运动裤卡在腰间,抽绳成曲线耷拉下去。   云和伸手,摸到温热的皮肤,一点点往下滑,掌下的肌肤随着她的滑动,一点点紧绷。   运动裤下有轻微的晃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盯着看。   裴边屹伸手抱着她的腰,垂眸看她神情,呼吸渐渐压抑,绷紧身体任她摸。   指尖滑过腹肌,在上面来回抚摸。   生涩的动作,好奇的神情都是浇给他的催.情,药。   敏感点被挠得发痒,血脉上涌,急切找着出口。   “姐姐……云和……”他喊她,呼吸灼热滚烫,尾音钩子似的,“再下去。”   云和手指下移,滑过肚脐,抠了抠裤腰,食指滑进去一截碰到不一样的触感。   裴边屹没忍住,呻,吟一声,提了提胯。   滚烫的唇贴在她额头上,手掌着她后脖颈,像是捏小动物一样,来回揉捏,“进去,它在里面等着你。”   云和脸烧得跟喝了酒似的,犹豫了一下,像是友好打招呼一样点了点就飞速收回来,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子贴了过去,厚厚的衣服阻挡了不少触感,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   里面是他的心脏,砰砰砰跳动着。   喉结快速滚动,裴边屹身体像是烧沸了的开水,滚烫冒着热气。   他抱紧她,压抑的声音喷在她耳蜗上,“好想成年,姐姐要不先上了我?”   云和飞速摇头,脸贴得紧紧的,耳边的心脏像是乱跳一般咚咚咚的,是血液被刺激着加速循环。   “反正新年都过了,我虚岁满十八了,没事的。”他亲在她耳廓上。   云和不听他的引诱,退开一些,仰头看他。   少年有些狼狈,额头脖颈上都冒了些亮晶晶的薄汗。   垂着的眼尾发红,唇也是红彤彤的,她抬手给他擦了擦。   “你什么时候生日?”   裴边屹闭着眼,腰腹追着她过去,“六月二十四,姐姐问这干什么?”   云和抬手撑在他腹部,防止他贴贴,“那还早,得到高考完了报志愿的时候了。”   “嗯。”裴边屹睁眼,汗珠从额头滚落。   云和捧着他的脸,认真说:“裴边屹,我们能坐下来说说话吗?”   裴边屹摇头,他现在就想着那件事,梦里那种醉生梦死的快乐,他等不到成年了。   云和说:“我是瞒着我妈妈出来的,你确定要这样吗?”   裴边屹抱紧她,整个人忍到快要爆炸,但还是听她的话,放开她一些,脖颈有层薄汗。   “你先找个地方坐着,我去趟洗手间。”说完不等她说话,转身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狼狈的靠在门上深呼吸。   云和捏了捏指尖,转向刚刚他坐着的椅子,身体有些发潮。   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正处在青春敏感的年纪,对异性,对性,都有着深深的好奇。   刚刚那一会儿,要不是理智控制住她,她说不定真的会拉开裤腰,然后偷尝禁果,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裴边屹冲了个冷水澡,拿着淋浴的喷头对着火山冲,直浇得熄灭了才胡乱冲了一下身体,头发都没洗,只是沾湿了一些。   套了衣服就出来,外面静悄悄的,他有些害怕她走掉。   走出来,云和正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桌面上的视频已经放着了。   只是没有声音,像是幽默的喜剧一样。   裴边屹走过去,抬手压下笔记本电脑,嗓音低哑带着水汽,“别看。”   有些时候裴边屹自己都痛恨自己很黄很卑鄙,私底下像是个变.态的重.欲者一样,总想着怎么样抄翻她。   云和就像是单纯的白纸一样。   他每划上一笔,不忍心却又隐秘的疯狂,是他给她这样的认知,是他带给她的。   他妄想拉着她一同坠欲,将白纸沾上颜色。   云和眨了眨眼,从手机上收回视线,见他头发湿了大半,说:“你擦干头发,不然会感冒。”   裴边屹垂首看她,见她看了这种没有不适应的样子,才“嗯”声,问:“吃晚饭了没?”   云和摇头,“刚刚就有些饿了。”   裴边屹有些内疚,“那我们出去吃。”   “家里没有吃的么?”   “有面条和速冻水饺……”   “那就吃这个了。”云和站起来,“你擦擦头发。”   裴边屹弯唇,拉了拉她的手。   云和往外走,忽然问:“你的也跟他一样么?”   “什么?”裴边屹拉了干净的浴巾,擦了擦头发,脑子没转过来。   绯红爬上耳尖,云和没敢转身,但实在架不住好奇,“像那个男的那样,又黑又丑。”   裴边屹顿住,扭头看向耳朵脖颈都红了的人,顶了顶牙,低笑一声,走到她身后,若有若无地贴着她。   声音像是磨砂一般,气音氤氲:“不,我的是粉色的,又直又石更,姐姐刚刚不是碰到了么?”   云和落荒而逃,脸红成虾子。   两人的晚饭就是两盘满满的饺子,云和把一整袋全都煮了。   吃完饺子,裴边屹拉着她,有些不舍她就这样走掉。   “我们这是……和好了么?”   云和神色有些白,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问:“你不生气么?大年初一那晚。”   裴边屹走过去抱着她,“那时候是很生气啊,气你跟陆远临走掉,都不回头看我一眼。”   “可是后来,有些想你,越来越想你,很想很想你……”   云和抬手抱他,“对不起。”   裴边屹摇头,“阿姨是不是对我有成见,不让我们在一起?”   云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讲了讲初中时候去滁城看见的。   她现在已经不是很难过了,已经能用平淡的语气做下总结:“因为我爸妈,他们就是读书时谈恋爱耽误了学习,后来我爸就不要我跟我妈了,所以我妈害怕我会重蹈覆辙。”   裴边屹说:“可是我不会的,我不会耽误你的学习,我不会让你读不了大学。”   云和沉默着,脸埋进他怀里。   不单单是学习,还有世俗,还有阶层。   今天下午,但凡他妈妈流露出一丝丝看不起的神色,云和都不会鼓起勇气去撒谎。   裴边屹抬手摸她脑袋,认真说:“云和,你要相信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多得多。我想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一时的,我都有想过我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孩子像谁……”   云和抬眸去看他的眼睛。   裴边屹的眼睛一直都很漂亮,云和记得最深就是暑假在槐花巷的那一次对视,像黑夜里的皎洁月光,也像太空里静谧的黑。   他的神色认真,不像是说笑。   “可是我妈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那你怎么还来找我?”   “裴边屹。”云和低声叹,“我也想你的。”   屋外吹起春风,万物都将复苏,春雨如油洒向大地。   裴边屹的心就像是被春雨温润的种子,一瞬间破土而出,所有的不安和忐忑,伤心和难过都灰飞烟灭。   他像是刚刚破茧的飞蛾,颤颤巍巍扑向火焰,带着热烈的欢喜。   他抱着她,低头亲她,纯粹的欢喜,想要跟她贴贴亲亲。   云和仰头,主动回了吻他。   温柔的,纯粹的,简单的相融以沫。   时间流逝,裴边屹放开她,喉结滚了滚,“快九点了……我,送你回去。”   云和摇头,她赌今晚母亲也不会回去。   “我……想在这里住一晚。”   作者有话说:   啊~爬行~啊~扭曲~啊~翻滚~啊~嘶吼~ 第46章 约定   云和洗完澡出来, 身上裹着大大的浴衣,要不是一只手提着, 都快踩地上了。   裴边屹在房间里。   他在云和洗澡这段时间里换了睡衣, 还跑来了卧室。   云和留下来,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卧室给她住,他去睡书房。   但是这会儿他还在房间里, 翻看着云和整理的重点题集,有错误的地方用红色笔给她点出来。   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 他转头直直看去,眸色渐渐深浓。   刚洗过澡出来,她的皮肤都是淡粉色的。头发用白色毛巾包着,掉了一缕下来贴在白皙的脖子上,像藤蔓缠在她脖间,等待着他的指令,或亲吻或缠绕致死。   云和没想到他会过来房间里。   那些试卷和题集,刚刚在书房她都拿给他了。   第一次在男生面前这样穿, 绯红更上一层,像成熟了的水蜜桃, 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和色泽。   喉结艰难地滚了滚,裴边屹把手里的题集放下去, 摘下眼镜, 拉过旁边的吹风机,插进插孔里, 轻微的风声响起。   “过来,我帮你吹吹头发, 不然感冒了。”   这句话在吃晚饭前云和也说过。   云和走过去, 在他让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裴边屹把她头发上的毛巾拿了, 摊开湿发,一点点吹着。   吹干头发,裴边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手指勾着她的发丝,缠了缠又放开又去缠。   云和找了根发圈低低的扎起来,扭头看他,“你回去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   裴边屹垂眸,说无关的话,“姐姐这样扎也好看。”   云和:“……”   裴边屹抬眸,看着她纤白的脖间,摘下脖颈上的项链。   项链的底端坠着和他中指上一样的银白戒指。   他把项链挂在云和脖颈上,“这是一对的。”   云和捏起小小的戒指,内圈刻着字母:YH&BY——云和&边屹。   她抬眸看他,眼眶有些微红,把戒指贴着胸口放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裴边屹弯唇,伸手拉过她,“书房的空调坏了,客厅的沙发上刚刚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上了,都睡不了。”   云和一时间没能从戒指项链转回来,顺着问:“那怎么办?”   他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垂下眼睫,显得有些委屈巴巴,“想跟姐姐睡。”   云和看着他乖巧的模样,那种大狗狗蹲在她面前摇尾巴的姿态惹得她心底一瞬泛软。她站起来,拉着他坐在床上,说:“只是睡觉哦。”   “那当然。”裴边屹踢了拖鞋快速爬上去,拉开被子。   “姐姐想哪儿去了,明天不是还要上课的吗?”   云和:“……”   跟他待一起久了,受他的影响,思想都变不一样了。   云和脱了拖鞋,在他腾开的位置上躺下。   裴边屹给她盖好被子,人也跟着移了一些过来,“我关灯了?”   眼睫掀起,云和看他,“嗯”了声。   裴边屹探身,按床头上的开关,躺回来的时候,云和挪进他怀里。   裴边屹拉了拉被子,躺回去,“害怕么?”   云和小声说:“我在夜里看不见东西。”   裴边屹抬手放在她脑袋上,轻柔地摸着,“那我抱着你睡?”   “嗯。”软软的鼻音。   心底随着颤了颤,裴边屹顺了顺她的头发,手从她腰间环过去抱住她。   女孩子身上软软的,腰间还有凹下去的弧度,指尖搭上去。   鼻尖是他常用沐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混着少女的淡香,软软的。   裴边屹这会儿没有任何欲,念。   能抱着她一起睡觉,他只觉得幸福。心间像是灌满甜蜜温和的糖水,晃来晃去,五脏六腑都被糖水浸过,呼出来的气体都是甜的。   他把头埋进她头发里,“云和。”   “嗯。”   “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嗯。”   “不要再说分手。”   “好。”   “生活中学习中有什么困难,要跟我说知道吗?”   “嗯。”   “你除了嗯,不能回答点什么吗?”   “裴边屹。”   这下换他条件反射“嗯”了一声。   过了小片刻,他自己闷声笑了,抱紧她,换了声答应:“我在。”   云和说:“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一起考同一个大学好不好?”   “那当然,我肯定是要跟你去同一个学校的。”   “你不出国么?”   这一年,出国的风吹遍大江南北。   学习好的,学习差的都往国外走。   尤其是富人家的子弟,云和就听林许说张旋雨家要走关系把张旋雨送去国外。   “出什么国?我才不去,国内也有很多学府并不比国外差。”   “那万一我考得很差呢?”   “我也跟你去。学校限制不了个人的能力,有魄力的人哪怕脊梁压弯了都能干出一番事业,高校学府也不一定个个都是栋梁。”   云和稍稍仰头,在黑暗里看不见他,她只能用手摸摸,低声问:“那你想考哪里?”   裴边屹握住她的手,反问:“你呢?你想考哪里”   云和说:“燕大怎么样?”   “你之前不是说淮大?”   “我不想待淮城了,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裴边屹静默,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云和问:“你小时候不是在燕城么?我想去燕城看看。”   裴边屹握着她的手一紧,“想清楚了?燕大不是那么好考的。”   “想清楚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你也要帮我。”   “那当然。”   安静了两分钟,云和的声音放得更轻了。   “那这段时间,我们之间静止一下好不好?”   “……什么意思?”   裴边屹退开一些,低头看她,窗外的光线被窗帘遮挡住,只留一丝丝残影。   她没抬头,埋在他怀里,只留给他一个脑袋。   好半晌,他低下脖颈凑过去,“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李彩丽那一巴掌不单单打在云和的脸色,也打在了裴边屹心里。   卧室内很久都没声音,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裴边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丝睡意也无,旁边的人转了个身平躺着。   他知道她也没能睡着。   “我都听你的,云和。”   黑夜隐藏了他的卑微,“只要不是抛弃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和心底一震,手摸过去拉住他的,“那明天去上学好不好?”   “好。”   “把头发染回来吧,你还是黑色的好看。”   “好。”   “不要影响到成绩,好好备战高考。”   “好。”   “好像没什么说的了呢?”   裴边屹接了话:“不准跟别的男生聊天,说两句话可以。”   “好。”   “不准看别的男生。”   “好。”   “你怎么答应这么爽快?”他又不满了。   云和试探,“那……好?”   “不准!”   云和笑了声,“接下来就是昏天黑地的复习了,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看这看那的。”   裴边屹“嗯”了一声。   想说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可说了,只能凑过去搂紧她。   -   从春到夏,校服从厚变薄,淮城渐渐变绿,气温逐渐上升。   新一年的炎炎夏日到来,蝉鸣复活,呱噪个不停。   云和成绩又提上来了一些,尤其英语。   她骑上了卢灿灿爸爸给买的那辆自行车。   每天早早出门去学校的自习室里听写单词做听力练习,小小的MP4上的漆都掉了一层。   总有人在她做完一套习题后又托人递上一套,还有整理好的笔记,不仅仅是数理,各个科目的都有。   写不完的试卷,做不完的习题,抄不完的笔记。   最近几次模拟考,成绩稳在擦边燕大的分数线上,她更是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刷题刷到每天只睡几个小时。   把分数提在燕大分数线上的目标提着她一口气,不知疲倦地努力着。   生活几乎没什么波澜。   母亲没再出去继续工作了,每天回到家都有温热的饭菜,中午有保温便当,不用去食堂挤。   衣服鞋子成堆,都是大品牌的。   手里的零花钱也宽松了,云和除了买笔和买资料基本没什么用途,全部存了起来。   每天都是学校和家两点往返。   唯一有那么一点点波澜是夏至那天,她回到家,看见了家里乱糟糟的在收拾东西。   茶几上摆着一本红色的证,母亲从卧室走出来,脸上难得带了笑意,说今后要去璧山居住。   就是那次云和去吃年夜饭的地方,卢灿灿家。   跟着母亲离开槐花巷那天,云和只收了几套衣服,跟着母亲去了新的环境,住的依旧是之前她住过的那间粉色卧室。   这样一来,她就跟卢灿灿一起上下学了,而且都有专车接送。   别墅里有专业的厨师,每一餐的营养都跟上。   卢灿灿还在学校里,依旧是她的酷辣风格,但在学校倒是低调了不少,不再惹是生非了。   有时候会找云和八卦父母之间的事,有时候找云和吐苦水,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有些怕云和的妈妈。   因为她最早对李彩丽的印象就是,她冷冰冰对云和说话的样子。   云和那时候就会把母亲奋不顾身救自己,被父亲抛弃了也没丢下自己的事给卢灿灿说。   说母亲是个很好的母亲。   看着云和说到妈妈就开心的模样,说服了卢灿灿一些,跟李彩丽别别扭扭相处着。   李彩丽更是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去对待她。   搞得卢灿灿又尴尬又得意,总要在云和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又别扭地往云和手里塞东西。   云和倒是不在意,又或许在意,但她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性子。温柔和和煦反而是母亲的伪装,云和还是更适应那个严肃冰冷的母亲。   或许有人可炫耀,又或许家里不是那么冷冰冰了,卢灿灿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卢承运看着有些变化的女儿,心底骤然一松,觉得早前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   五月快速走过,六月随着淮城的梅雨到来。   整个城市每天都是湿乎乎的,一点点小雨,江面上就泛起白雾。   高考前一周,云和跟着母亲去了一趟派出所。   出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名字,眼眶忽而一湿。   她谁也没告知,同学们依旧还是喊她云和,只有老杜看着新出来的名字直皱眉头。   最后几天,早已经没什么课了。   高三教室要布置考场,墙上的名人名言能撕的撕了,不能撕的都找白纸盖住。   教室卫生打扫干净,云和背上书包,和林许一起往外走。   “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云和问。   林许抬了抬本子,“同学录啊,等高考完,我要让他们都给我写一遍。”   同学录云和在滁城上初中的时候看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她游离在同学之外,没有朋友,在班里就是透明人物,没人让她写,她自己也不弄。   “可班里不是这几天就在搞么?你怎么要留到高考后,不怕来不及吗?”   “来得及,怎么来不及。”林许笑,“以后就各奔东西了,这点时间还是要挤得出来的。”   各奔东西,一转眼要各奔东西了。   青春也即将散场。   热烈的、安静的、努力的绚烂日子,转眼就要画上句号。   出了校门,云和跟林许分开,往一侧走去。   经常接送云和跟卢灿灿的白色轿车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熟悉的车牌号,后座开着车门,里面坐着云和熟悉的身影。   他头发染回黑色了,好好穿着校服,眼镜还没摘下来,远远看着她。   云和看见了目光里的鼓励,看见了想念。   他们好像有好久好久没见过面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忘记了。   大约就是那天晚上说清楚,第二天临出门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好好努力。   卢灿灿从校内跑出来,拖着云和上了车,欢呼感叹:“终于!终于快要解放了。”   车门关上,阻挡了视线。   车子开了出去。   暴雨突然而至,噼里啪啦拍打着车窗。   风雨席卷城市街头,淮城又开始起雾了。   雨水滑下,车窗像是裂开的镜子,扭曲了街边景色。   高考那天是整个六月最热的一天,前一晚下过雨,转眼太阳就火辣辣升起,暴晒着大地。   云和的考场不在淮中,在三中,和林许分开也跟卢灿灿分开。   李彩丽便开了辆车,特意送云和去三中高考。   车停在离三中不远处,云和下车的时候,李彩丽突然摸了摸她的脑袋。   云和扭头看母亲。   李彩丽目光温和,语调依旧是冷淡平静:“好好考,别紧张也别有压力。”   云和眼眶温热,使劲点头:“妈,我会好好考的!”   “准考证带了没?”   “带了。”云和拿着笔盒,所有的一切准备好了。   李彩丽点头,平淡说:“进去吧。”   云和下车,一步一步往三中走去,有种奔赴战场的雄心壮志。   要进学校大门前,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她突然转头往侧边看去。   裴边屹站在人群中,穿着白色的衬衫,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考场不在三中,在另外一个学校。   云和要进去的脚步一顿,转身往他走去。   裴边屹神情波动了一瞬,扭头往刚刚她下来的位置看去,那辆白色的轿车还停在原地。   他转回头,云和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视线对上的刹那,他什么都顾虑不了了,伸手拉住她的手,俯身拥抱住她。   “云和,考试加油。”   云和没推开他,拍了怕他的背脊,说:“裴边屹,你也要好好考。”   隔着人海,李彩丽脸色不是那么好,但也忍住了,想到云和说的话,想到云和乖乖听话的样子,她没下去。   过了几分钟后她想,还好她没下去,因为少年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而车里坐着的是,那天应酬的那个女人。   女人看着少年上车,再看一眼进了三中大门的女生,须臾,转回头了跟李彩丽对上视线。   李彩丽眸光闪了闪,避开对视。   为期两天的高考一眨眼就结束。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三中喧闹声起。   云和看着不同面孔却是同样身份的陌生同学,心底猛然一松。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这绚烂的青春,随着交卷那一刻,慢慢落下帷幕。   -   成绩出来那天,李彩丽比云和还紧张。   本来是可以回淮中的机房去查的,但是提前去的同学们都在群里抱怨学校的网太差,卡得有的人紧张到昏倒过去。   手机高考后李彩丽就还给云和了。   那个班级群已经没再用了。   云和被林许拉进另外一个,没有老杜和任何的任课老师,只是学生的群,名称随着潮流。   叫‘匆匆那年一零级高三六班’。   群里还在发,谁谁脸色发青,谁谁嚎啕大哭……   卢灿灿那边显然也是一样的,回学校查分的念头退去,进了卢承运书房。   卢承运把电脑打开,给她们两查成绩。   第一个看的是云和的。   总成绩成绩出来那一刻,李彩丽颤抖地凑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数,随后激动地问:“是重本线的分数吧?”   云和看着成绩,控制着深呼吸,也有些激动,高考超常发挥了,比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要高出十分左右。   卢承运也笑,“恭喜啊阿和,可以上淮大了。”   云和眼眶有些红,最后这一年的努力和冲刺没有白费,所有的辛苦没有白费。   卢灿灿在旁边的桌面上坐着,脚尖点地,嘴里嚼着口香糖,也有些高兴,“恭喜啊。”   李彩丽激动坏了,“快快看看灿灿的多少分?”   卢灿灿不在意,“云和的三分之一吧。”   卢承运输入卢灿灿的准考证号,网卡了一下,转了一圈才出来。   看着成绩,卢灿灿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卢承运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心平气和,早就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的人,期待值降低就没什么伤害。   他最终往后靠着椅背,看向卢灿灿,说:“去国外吧。”   卢灿灿耸肩,“去就去咯。”   Q.Q的滴滴声不断传进两人的手机上。   云和低头打开,才看见群里都在说今年的淮城的理科状元是淮中高三一班的裴边屹。   消息滴滴飞快刷上去,各种好消息坏消息都有。   陆远临没参加高考,他的竞赛成绩出来了,是第一名,直接保送燕大。   青春的幕布在缓缓降下。   更远、更辽阔的天空等着他们去翱翔。 第47章 再见   等着报志愿那段时间, 云和哪也没去,就在别墅里找了些书安安静静看着, 连卢灿灿约她出去玩都不去。   李彩丽看着安静乖巧的云和, 问了她的志愿,之后就放心地跟着卢承运去了外地。   “你好会装哦。”卢灿灿抱着胳膊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轿车远去。   云和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目光放在林荫道上。   卢灿灿扭头看她,“裴边屹喜欢的人是你吧?你们在一起。”很肯定的语气。   云和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好半晌才说了句无关的话,“马上,就会过去了。”   卢灿灿转身,双手往后悬空在栏杆外,感受着带雨的热风。   “想不通你们,既然都相互喜欢,为什么不能好好走下去……”   “你不懂的……”   现在的云和,哪怕是改了卢姓, 也掩盖不了她出生的阶层,像是狸猫换了太子, 哪怕披上龙袍,也还是狸猫。   不对等的人生, 折磨着走下去吗?   她也不想, 让母亲再次失望了。   返校填志愿那天,天不亮就下起了连绵阵雨。   淮城夏季雨水多, 有时候一下就是连着一周。   考完试就不用再继续穿校服了。   但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把白色的衬衣带着去了。   有的人想到会签名还提前带了马克笔, 没想到的直接就拿填报志愿的笔签名。   云和也把衬衣带着去了, 她在胸口的位置上贴了一个张贴, 这样就不会有人把名字签在上面了。   志愿填好以后,教室里乱哄哄的。写同学录的、对答案的、写签名的……   不仅仅是同一个班里的,整个年级里的同学都有,四处游走打探。   林许从二班回来,神情有些失落。   云和写完一本同学录还回去,见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安静的模样,便走了过去。   “阿许,怎么了?”   林许抬头,眼眶有些红。手掌蒙着的地方露出来,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陆远临。   云和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抱了抱她,眼眶也有些红,“以后啊,就各奔东西啦,你真的不跟小宝表白一下吗?”   林许死死咬着唇,眼眶里的泪水像是珍珠一样。   最终扑进云和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嗓音哽咽。   “云云,我真的好喜欢他。”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光,嘴角有傲。”   “可他不能知道,不能知道我喜欢他……”   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   有人是胆小鬼,有人是大怂包。   暗恋的风苦得像淮城那下不完的绵绵细雨。   不敢倾盆浇下,只敢一丝丝飘落,沾在少年的衣角。   那些不敢宣泄的暗恋,要么爆发式的赴死,要么有回声的双向,都在这一场盛大的青春里,划下了省略号。   以后会如何,要看时间的长河怎么流,要看命运作何安排。   -   李群和王微微协商了一下,拿还剩下的班费搞一次毕业聚餐。   最后一次聚餐了,地点选在了□□,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下面是烧烤火锅大排档,上面是KTV、慢摇吧等。   一顿聚餐下来,男同学们像是脱缰的野马,啤酒一箱一箱抱上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到处灌酒,连女生都不放过。   吃完饭一看还剩一些班费,每人再凑个十来块钱,又上了三楼的KTV。   一个包厢不够,另外又开了一个。   去包厢的走廊上,还遇到了一班的同学,一问才知道他们班也在这家KTV玩。   几个调皮的男同学毫不客气推开一班的大包,进去玩闹。   云和趁机往里面看了眼。   或许是看见六班的学生,包厢里静了一瞬,靠墙而坐的裴边屹抬眸,和偷瞄的云和对上视线。   云和眨了眨眼,被林许拉着去新开的包厢里。   包厢里已经很热闹了,少不得还是喝酒唱歌,连云和都被倒了很多酒。   这是她第一次喝这么多酒,看什么都有些幻影。   林许在和同班男生对唱情歌,云和晃了晃脑袋去了洗手间。   洗了手出来,她走反了方向。   走廊灯光昏暗,每一个包厢都是一样的装潢。   绕着绕着又绕回了洗手间外,她看了一眼,又再次往前走,路上遇见服务员,人家问她几号包厢,云和也忘记了。   服务员让她给朋友打电话,也不管就走了。   云和没打电话,还是自己找着回去。   走过一个无人的包厢,门从里面被打开,云和侧头。   裴边屹穿着白衬,领口解开两个扣,懒洋洋站在门口,指尖有星火。   云和紧紧盯着星火看,片刻又抬头。   包厢没人,但是显示屏上有亮光,一闪一闪的斑斓灯光也在天花板上跳动。   彩色的光时而落在他头发上,时而落在他脸颊上。   黑暗里色彩浓稠,不安分的因子蠢蠢欲动。   灯光每晃过一次他的面容,云和的目光就晕乎一些。   眼皮耷拉下来看着她,唇边浅浅的勾着,雅痞的气质扑面而来。   云和往前走,去拉他的手:“裴边屹?”   裴边屹看着她,指尖熟练地弹了一下烟灰,烟咬在嘴唇上,伸手拉她进来,把包厢门关上。   云和扑在他身上,闻到了他身上浅浅的酒味,“你也喝酒了?”   裴边屹抱着她,靠在墙上,伸手拿下烟,懒洋洋嗯了声。   云和抱紧他,说:“我也喝了一点。”   “好喝么?”他低眸问,烟雾从指尖飘起来。   云和摇头,“不好喝,头晕晕的。”   她转头,鼻尖动了动,“你抽烟?”   “不喜欢?”他低眸问。   云和说:“我妈妈就一直抽,可她身体好像不好……”   裴边屹把烟掐灭,“那就不抽了。”他看着她昂着下巴趴在他怀里,伸手捏了捏她鼻尖。   “不好喝还喝那么多?”   云和睁大眼睛看他,“你报了哪里?”   “燕大。”裴边屹回,问她:“你呢?”   云和歪头笑,“你说呢?”   裴边屹摸着她脑袋,也跟着笑,喉结轻微滚动。   云和目光被吸引过去。   或许是酒精作用,又或许是刚刚他问她报了哪里,云和脑袋里有了一些疯狂的想法。   再不疯狂枉少年,再不做点什么,她会遗憾的。   以后再难相见,她想留下点什么。   或者是给这个她年少青春喜欢的少年留下一些什么,别忘记她。   这一段感情里,云和一直都是承受方,但其实想来,在认错之前,她就有注意到裴边屹了。   无论是暑假在槐花巷看见他的那晚,还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他从雨雾里走出来的清隽身影,都让她留下难以忘记的印象。   他不理她时的难过,无视她时的伤心,月黑风高下,认出是他才没挣扎的亲吻,逃跑后想起他不知道是谁的酸涩……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喜欢裴边屹,喜欢这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既然喜欢,又注定分别,她偏要大胆一次,好让他别那么快忘记她……   她有问过他生日,就在明天,不知道他自己还记不记得……   包厢里没开空调,闷热和躁动席卷着每一个角落。   酒精放纵了欲.望,教人做些不敢做的出格事。   云和伸手挂在他脖颈上,所有的重量通通都放了上去。   裴边屹没防备她一下把重量都压给他,往后退了几步,被沙发绊了下,干脆坐下去。   云和手搭在他肩膀上,她今天穿的是裙子,就是那件白色的方领灯笼袖的连衣裙,去年她去他家的时候有穿过。   裴边屹坐稳后,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侧头看她,混不吝地模样,“姐姐是想吻我吗?”   云和点头,很认真的模样,眼睛水汪汪的。   裴边屹轻笑一声,懒洋洋仰躺在沙发背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那姐姐可要自己动手了。”   云和没有往常的羞涩和不好意思。她低下身体,伸手去捧起他的脸,把他眼镜摘了反手放在桌面上。   裴边屹眼皮撩起,目光缠着她,从她眼睛一寸寸滑下来,盯着她的唇,唇角微微分开,“那姐姐就来啊。”   云和嗯了声,低头探下去,先去吻他漆黑的眼睛。   裴边屹微微闭上眼睫,小扇子一样打在她唇面上,痒痒的,她唇贴在他眼皮上,缓慢下滑。   吻到唇瓣上,有淡淡的酒味,她像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唇瓣贴着唇瓣,舔舔再蹭蹭。   裴边屹的唇是开启的,看她一直不主动只在唇面上辗转,他没忍住,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捧着云和的脸,强势吻了上去。   云和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一手抬起抱着他的头,另一手掌着贴在她身前的胸膛上。   夏□□服薄,滚烫的温度从胸口传到掌心,手掌便无意识地贴着衬衣滑来滑去。   舌尖上都有淡淡的酒味,也有一丝丝尼古丁的味道,混着昏暗七彩的灯光,朦胧暧昧的气息席卷两人。   亲了会儿,云和先退开,贴着他的额头。   裴边屹睁开眼睛,眸光流转,美得像是夜空里一滑而过的流星。   修长的手拉着她的手指,一点点解开衬衣的扣子,指尖直接接触到皮肤的温度,他将手收了回来,抱着她的腰往怀里按。   云和贴着他的腹部,指尖往下按压,小声说:“你有腹肌。”   薄薄的一层腹肌,不会像专门练过的那种一样,摸起来有轻微的凹凸不平,身形匀称,腰部劲瘦。   裴边屹轻笑着,抬唇吻了吻她唇面,“教过姐姐下一步的,姐姐照做。”   是那次在后巷,他就有说过了。   云和主动亲他,手放在滚烫的腹肌上,贴着流畅的肌肤线条滑了过去。   暗哑的嗓音溢了声出来,唇瓣分开纠缠,裴边屹眸色浓稠,紧紧缠着她的眼睛,有些难耐地低喊:“云和。”   云和一直在看着他,他背后的沙发刚好有空调开关。   开关上幽蓝的光照在他的面颊上,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能看得见他眼里的欢愉和满足,悄悄起了些坏心思,打了个招呼便收回了手,只在锁骨和脖颈上轻柔抚摸,闷热和悸动包围了两人。   裴边屹握紧她的腰,仰起头,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压抑着问:“可以吗?”   云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身体软下去,抱着他的脑袋,声音含糊:“随你。”   裴边屹难耐地滚了滚喉结,掌心在腰间轻柔摩挲,低哑地说:“会很过分哦。”   云和身体很快起了陌生的情意,有些羞怯。   “裴边屹,”她定定注视着他,眼波璀璨,“你今晚想做什么都行。”   她把嘴唇贴在他耳廓上,学着他的方式,学着他常用的气音:“我都满足你。”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的。往常她很容易羞涩,稍稍一点带着色彩的话,她就会满脸通红。   裴边屹那时候乐于在白纸上添加色彩,如今白纸上的颜色反哺到他身上。他陷于调.教出来的愉悦,而忘记了,这很反常。   他把这一切都归根于他们挣脱了束缚的爱意和疯狂,归根于酒精,归于放纵……   包厢闷热到难以透气,滚动着不安的情愫。   裴边屹不想第一次这样的随意,深呼吸几口,拉着她坐好。想抽烟缓解一下,但又想起她不喜欢,只能忍住。现在出去也不好,这个样子出去不太雅观。   云和靠在他肩膀上。   裴边屹侧头看她,“不会后悔吗?”   云和直起一点身体,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会吗?”   不会。   当然不会。   裴边屹甘愿赴死,为做她的裙下臣。   -   出KTV的时候在吹着狂风,树梢哗啦啦作响。   天阴沉沉的,空气里是化不开的闷热,一丝丝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裴边屹拉着云和的手,在路边打了辆出租,上车报了家酒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两小年轻,摇了摇头开着出去。   车子行驶在路上,霓虹灯光一点点晃过,路上行人匆匆。   裴边屹手指轻动,与她五指交缠。   云和抬眸看他,这会儿的他像是在崩着一根神经,目光直视着前方,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   云和突然开口:“师傅,送我们去槐花巷。”   司机也不说什么,方向盘一转,往槐花巷驶去。   裴边屹手一紧,垂眸看她。   云和仰头,浅浅的弯唇,摇了摇他的手。   手机铃声响起,林许急匆匆打来电话:“云和你去哪里了呀?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云和才想起来,忘记了林许,有些歉意:“阿许我得先回家了。”   林许以为是云和妈妈叫她回去的,便没说什么,让她路上注意安全,挂了电话。   也是同一时刻,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幕像是天空破开了一道口子,在往大地浇水一般。   雨刮器快速地来回工作,雨雾很快升起,四周都是雾蒙蒙的,只有一道道车尾灯亮着。   空气里又热又闷,还沾着潮湿的水雾,连呼吸都像是在水里。   裴边屹的心也跟着烦闷。   早知道,早知道就在包厢里把一切都办了。   车子在槐花巷路口停下,裴边屹付了钱,下车。   云和早已经抬着手挡着头顶在旁边等着了,等他下车,拉过他的手就往四号筒子楼跑。   雨很大,进楼时两人身上都湿得差不多了。   家里已经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处处都带着些潮。   云和带着裴边屹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股梅雨季的潮湿。   开了灯,灯泡还闪了两下。   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地板上都跟着淌上了些水。   云和赶紧找了毛巾出来给裴边屹,自己也披上一条,随后跑去厨房把煤气罐打开,烧着洗澡水。   再回来的时候,裴边屹正站在往常她写字的书桌面前。   书桌上还有一个透明的收纳盒,里面放着一些小女生的的东西,其中一个最显眼——银白色的打火机。   云和也看见了,在一堆粉蓝的小装饰品里,打火机是那么的突兀。   “姐姐这里,怎么会有打火机?”   云和咽了咽嗓子,说:“我妈抽烟……应该是忘记收回去了。”   裴边屹睫毛低低的,毛巾搭在他肩膀,额发上的水滴在桌面上。   他抬起眼睫看她,嘴角有着一丝丝坏坏的笑意。   “姐姐为什么要把我拉上来?”   云和避开他的目光,扯他的手,“你快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湿了。”   裴边屹偏不去,掏了掏裤兜,把所有的东西拿了出来,除了手机,还有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而打火机,刚好跟云和桌面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裴边屹把两把打火机放在一起,“姐姐的打火机是我的呢,你看标记。”   云和不知道打火机上还有标记,但是本来就是他的,有没有标记最清楚了。   “那应该是你的。”   裴边屹点头,指尖转着打火机,“就是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云和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转身把被子床垫抱出来铺在床上。   裴边屹拿着两把打火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姐姐是小偷。”   “我才不是!”云和转身,有些生气,“明明是你拿给我的。”   “可是这把打火机,是在上学期的一个夜晚,被一个女生摁着亲的时候撂走的。”   “我哪有摁着你?”云和惊了,都忘记了直接爆了出来。   裴边屹挑眉,心底愉悦,原来她知道那时候亲她的人是他。   “哦,原来是姐姐啊。”   云和抿唇,说起这个还是有点生气,捏着床单,低声抱怨:“你怎么能不认识人也亲……”   “云和。”裴边屹一步步过来,发丝上的水滴到她眼睛上,云和眨了眨眼。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亲的?”   他确实不是。   林许还说过,他有洁癖,别人碰他一下,他都会洗手擦手,更别说亲……   云和一瞬抬头,“你知道是我?”   “你不也知道是我吗?”他反问。   云和没话讲,她确实早就认出来了。   裴边屹俯身抱住她,两人身上都湿着,刚一抱在一起还有一丝冰凉,激得两人都是一抖。   云和赶紧推开他,“你快去洗澡。”   裴边屹笑着瞅她一眼,眼里不怀好意,顺着她的力道走了。   云和跟着去,裴边屹停下脚步,低眸看她,片刻,勾着唇角抓住她的手拖进了浴室。   热水打开流了会儿,整个浴室就已经是雾气蒸腾了。   淋浴洒在白色衬衣上,紧紧贴着肌肤,透出里面的肉.色皮肤。   云和瞥了两眼,被他抓住后就干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脸颊泛起绯红。   裴边屹要解衬衣的手停住,把她拽过来,掐了掐她的脸,“喝了多少酒,今晚这么大胆?”   云和说:“很多很多,好几个同学端过来的。”   裴边屹垂眸盯着她,手从粉嫩的脸往下移压到腰间。   “那现在呢,清醒了没?”   云和也看着他的眼睛,说:“清醒了。”   “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知道。”   云和抬手,一颗一颗解开他的纽扣,“裴边屹,我愿意的。”   像是突然身处梦境里,不真实的景象让裴边屹还要问个彻底:“为什么突然就愿意了?”   她抬眸看他,眸光里都是他的倒影,声音轻轻地,混着屋外的大雨:“因为……我喜欢你啊。”   真的好像好像在梦里,梦里就是这样的,她说喜欢他,会跟他做尽一切欢喜的事。   云和脱了他的衬衣,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背上那只手带着火光,一路往上走,从后背拉开她的拉链,低低的“嗯”了声。   浴室灯光昏暗,裴边屹在她面前,一点点脱掉她湿了的裙子。   云和到底还是有些羞涩,靠到他身上。   皮肤和皮肤相贴,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温热的水洒在背上,窗户上飘进细细的雨雾。   雨还在下,雷电交加。   湿了的额发被他一把抓了回去,裴边屹握住云和的手,带着她一点点巡查属于她的领地。滚烫的唇沿着雪白的脖颈滑动,他突然抱起她。   云和低呼一声,抱紧他的脖颈,脸色红到滴血。   浴室狭小,雾气越来越浓,她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她有些眩晕,快要倒下去之前被裴边屹抱起来裹上浴巾。   雨水渐小,屋檐落下的雨滴砸在防盗窗顶棚上,滴滴答答作响。   裴边屹抱着云和路过潮湿闷热的客厅,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好俯身亲了亲,“钥匙给我。”   云和缓慢睁开眼睛,心底的失落和酸涩如同屋外的细雨,一阵一阵袭上心头。   “你……要回去了?”她抿唇,“钥匙在茶几上……”   裴边屹轻笑,揪了揪她的鼻尖,“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他笑她:“不是看过视频了?”   他指她撞破他看片的那晚。   那晚其实也是他第一次看,他太想她了。   白天见的那面像是导火线,让他没忍住打开了视频。   里面的女人完全不像她,只除了眼尾的那颗红痣。   可就是这样,他眼里、脑海里全都是她的身影,生理也跟着躁动想念。   云和头埋进被子里,嗡声:“那你干嘛去啊?”   裴边屹转身,快速套上湿了的裤子和衬衣,“等我一分钟,立马就回来。”   云和还没搞清楚,他就出去了,客厅的门关上。   轻微的震动随着墙壁传到床边,云和后知后觉,他好像要去买那种东西。   难怪刚刚,只是手动和嘴动……   云和捂了会儿,热得不行。正要起来穿衣服,客厅的门打开又关上。   裴边屹喘着气出现在门口,进来,把卧室的门也关上。   手里捏着东西,一进来就见到白皙的背脊线条,急促的呼吸一顿,眼眸一瞬就深了。   云和见他回来了,又赶紧裹着被子躺下。   裴边屹朝着床走去,神情平静,然而手里却是快速扯掉湿衬衣和湿裤子,连带着被子伏在她身上,低声笑:“不热?”   怎么会不热……云和闷闷点头。   裴边屹撑在她旁边,一点点拉开被子,圆润白皙的肩头一寸一寸滑出来。   视线缠着少女青涩羞红的脸颊,他没忍住覆上身体又低下脖颈,顺着雪白的侧颈亲了上去。   云和急促呼吸着,放开捂在身前的手,抱着他劲瘦的脊背,启唇回应。   屋外雷声阵阵,灯泡闪了两下,忽地就黑了。   筒子楼附近响起居民的吆喝声——槐花巷停电了。   紫色闪电划过夜空,云和吓了一跳,紧紧抱住少年,埋进他怀里。裴边屹抱着她,安抚地亲了亲。   屋外噼里啪啦下起倾盆暴雨。   淮城的梅雨季,又潮又闷。   老旧筒子楼的墙壁渗着细密的水珠。屋内久无人居住,风扇生了锈,空调也没有,床单被套都能拧出一股水来。   湿漉漉的空气里,满是散不开的闷热。   清脆的电话铃声吵醒熟睡的两人。   少年伸手,裸露的手臂上有道红痕,他摸起手机接听,随着对方的声音渐渐清醒。   裴边屹垂眸,视线缠在怀里女孩圆润白皙的肩头上,抬手扒了扒红润脸颊上的发丝。   “我知道了。”声音冷淡。   云和醒来,静静地看着他,到底还有些羞涩,拉了拉被角。等他挂断,她扑在他耳边,悄声说:“生日快乐!”   裴边屹一顿,手机滑下手心,转而拥住她,“所以,昨晚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么?”   云和点头,扬眸看他,见他神色莫名,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他拥紧她,低声说:“我爷爷去世了。”   云和一愣,“那是不是要回去?”   裴边屹握紧她的手,“云和,跟我一起去燕城吧,现在就走。”   云和缓缓摇头,心底一晃,却是满满的遗憾。   她以为,她还能再拥有他一个完整的夏天。   她想带他去看海,想带他去听风,想把淮城走遍,让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他们的回忆。   “那我也不回去了,等开学。”他无所谓,头埋到她发丝里,“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云和。再没有比这个礼物更喜欢的了。”   云和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屋外还在下雨,只是早已经从暴雨转为小雨,可闷热却依旧不减。   “阿屹。”这是昨晚他逼着她叫的,不叫就憋着坏的折磨人。刚摘下来的水蜜桃,哪经得起他揉来捣去。   “你先回去,回去送送你爷爷。”   “然后去燕大外租好房子,打理好一切,等开学我就去了。”   裴边屹扭头看她,神色随着她的话期待起大学生活来。可又有些舍不得,他不想离开她太久,一天都不行,这几天就已经是极限了。   裴边屹搂紧她凑过去亲吻,心底有些不安 ,含糊着问:“你已经是我的了?”   云和温柔回应,“你也是我的。”   “嗯,我是云和的。”裴边屹开心地翘起头,“所以我们要一起走。”   云和抬手碰到他的发丝,声音有些发颤:“阿屹乖,听我的话。”   她一遍一遍揉着他的脑袋,温声说,阿屹,你要乖。   于是少年满怀期待踏上了返回燕城的飞机,带着思念飞向了蓝天。   而少女,在满城暴雨里,坐上了往西的绿皮火车。   火车窗外高山起伏,是与淮城不一样的冷硬山川、清澈湖泊。   云和仰头看着蓝天,天边遥远而壮丽,泪水不知不觉掉落在地。   裴边屹,你生于蓝天,有翱翔的资本。   你该往更广阔的天空奔去,而不是居于一偶,成为像我一样的平凡人。   那样,我会痛斥自己,拉你下神坛。   你啊,就该灿烂而自在的飞翔,让所有人瞩目。   飞鸟与鱼不同路。   我淌在水里,看你展翅翱翔,海洋是我为你开心而流下的泪水。   这个夏日。   随着暴雨来临;   随着疼痛来临;   随着离别来临。   悄悄的,画上了句号。   作者有话说:   去他妈的青春!   去他妈的疼痛!   再见! 第48章 报复   云和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从她骗了少年, 让他先回燕城;从她换了名字一个人去了禹城上大学开始,只要下雨天, 陆陆续续都会做那个梦。   梦里是潮湿闷热的雨季, 屋外狂风暴雨,屋内旖旎缠绵。   不管少女求得多么厉害,哭得多么惨, 依旧还是被禁锢着承受风雨的吹打。   闷热下的汗和液体流都流不完,黏糊糊沾在身上, 却无人理会。   老旧筒子楼不隔音,少年还捂着女孩的嘴,不让她把声音发出来。可他自己却是贴着她耳廓,把所有声音挤到她的耳蜗里。   一声声,一道道,快要产生幻听……或许是已经产生了,因为她再一次听到了一模一样的喘息。   窒息闷在胸口,浑身都冒着热汗, 云和一瞬间被憋醒了。   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灼热的呼吸就在脖颈边, 有些危险的压迫,好似巨口就在皮肤旁, 只等着她醒来, 一口吃掉。   未知的恐惧让她心脏紧缩,云和使劲眨眼, 试图看清一些,可是什么都没有, 全是黑的。   手下是柔软的床单, 指尖碰到腿边, 她顿了下,慌张和恐惧涌上心脏。   她的裤子被人换过,不是出门时的那条牛仔裤,现在穿在身上的更像是丝绸的……睡衣?   对,就是丝绸的吊带睡衣,里面是真空。   奸.杀!这一念头冲上脑海,云和瞬间绝望。母亲还在医院等着她,等着她去看她,等着她带她去更大更好的医院治疗,她不能死……   手指上下滑动,带起了轻微的链条声音。   她感觉到手腕上有冰凉的东西禁锢着,手指下压,摸到了铁一样的圆环……这是什么?   同一时刻,脚裸也传来同样的触感。双脚都有,她的脚还没法像手一样能有一定的活动空间。   囚禁??   云和不是没经历过性.事,此时的身体不像被侵.犯过的,只除了潮湿。   那是每一次她做了那个梦之后的后遗症。   可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要这么对她?   云和强忍恐惧打算坐起来,这一刻才明确而清晰的感受到,她真的被绑在了床的四个角落上。   她挣扎了一下,被脚链绊倒,扑在另一侧压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鼻尖上的气息有些熟悉,是那道冷冽的清香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不久前的老树下,她才闻到过。   更久远的梦里,这道香像是藤蔓紧紧地缠在她的呼吸上。   云和没敢动,试探地唤:“裴边屹?”   没人答应。   空间好像寂静了,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云和记忆缓缓复苏,昏倒之前是裴边屹抱住了她的。   没想到再重逢会是这么突然而狼狈。   只是他的话,让云和心底难安。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忘记她那时候给他的伤害吗?   所以现在,他是要报复她了吗?   云和伸手去摸她身下的身体,温热结实。他是穿着衣服的,但没扣扣子,一摸下去就是一块一块的肌肉。   比起少年时的单薄,如今成年了的身体更具硬朗和紧实。   急促的呼吸在耳畔响起,灼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脖颈。一只手蛮横地捉住她的手,紧紧压在他的肌肉上,带着她去触摸他。   熟悉的巡查方式让云和心间猛地一松,整个人瘫在他身上。   她好怕是那种不认识的流氓地痞,认识的就好了,更别说还是这么熟悉的他。   灼热越来越明显,掠过扎手的草地,太阳烤过的大地越来越热,满手的黏糊。   满室的闷热和暧昧,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体味和发丝里的香味缠绵着混合在一起,一丝一缕包裹着两人。   云和的手很酸,她想歇一下,没动了。   身前突然一痛,齿尖锋利蓄着浓重的恨意,像是要咬碎她一般。   云和弓起身体,吸了口气,“裴边屹,别这样……”   话没说完,她被掀翻平躺在床上,大床颠簸了一瞬,重量压了下来,压得她呼吸一顿。   脖颈上掐上一只手,按着她往后仰,整个脑袋陷入枕头里。云和的呼吸更困难了,裙摆翻滚,热气接近。   张口呼吸的嘴唇被覆上,他粗暴地闯进她的领地,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无法闭上口,肺里的空气被完全剥夺,快要呼吸不过来。   打没法打,挣扎没法挣扎,云和伸出舌尖去缠他,温柔地含住吮吸,一头暴躁的狮子瞬间温和下来。   她从他口里渡了空气过来,抬起手温柔地触摸着他,一点点往外移开,温柔地含着唇瓣,低声喊他:“裴边屹……阿屹。”   身上的人呼吸急促,放开手紧紧抱着她,唇滑到她脖颈上大力吮吸,抱着她手从背脊滑到腰间,紧紧的按住。   身体相贴,所有反应再清楚不过。   蓄势待发的弓箭早已被崩得冒起火星,就等着主人放弦,直射靶心。   云和被吊起浓烈的冲动。这么多年,所有有关情.事的经验都是来自于他,以至于后来,常常会在梦里,梦回梅雨季的疯狂。   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脊背,硬硬的背脊肌肉,皮肤滚烫。侧头温柔地亲吻着他,触碰到他的下巴还会有刺刺的胡茬——是个成年男人了。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大了,成熟了。   成熟人的不理性,有摧毁世界的可怕。   云和抬腰,弓箭放弦,直冲靶心。   裴边屹紧紧按住她,眼底红得可怕。   地动山摇,火山喷发。   海水与滚烫的浓浆相融,激起巨大的浓雾,海底深处叽里咕噜冒出泡泡。   -   云和再次醒来,即便眼前依旧黑暗,但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往旁边摸了摸,没人。   整个室内只有她一个人,不知何时何地。   她稍微动了一下身体,腰部以下疼到麻木,一个姿势太久了也会散架。   身上干燥清爽,被收拾了一遍。   云和平躺着喘了口气,暗骂禽兽。想抬手,手上的铁链声哗啦啦作响,不久前还伴随着某道声音回荡在室内。   平躺着又睡着了过去,直到那阵熟悉的目光放在身上,皮肤激起鸡皮疙瘩,云和立马睁眼。   这次室内有了昏暗的灯光。男人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单座沙发上,穿得斯文败类,架着眼镜,目不转睛盯着她。   比起少年时,视觉上的冲击很大,那天晚上她只敢匆匆看他一眼,都没来得及看清全貌。   如今这样对视,她细细看了他一会儿。   好像是才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衬衣上还打着领带,头发全部往后梳回去,露出好看的额头。交叉相握的手骨节明显,白皙修长,中指戴着一枚银白的戒指。   室内很空旷,除了一张床一座沙发,沙发旁边的小圆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墙壁上没有任何一道窗户,四面全是高墙,像是监狱。如今她这幅模样,可不就是囚犯。   云和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嘴唇有些干,她张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裴边屹没答,眸色幽深地看着她。云和视线飘了过去,对视了片刻。   男人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半米左右的软鞭。   云和瞳孔一震,僵在原地。   裴边屹慢条斯理地走近,袖子一点点卷起来,露出结实的胳膊,看起来像是要下狠力。   云和一步步往后缩,“裴边屹,你疯了吗?”   “你这样是囚.禁,是犯法的!”   裴边屹闻言,低低一笑,讽刺道:“你以为,在淮城,谁说了算?”   他终于肯说话了,嗓音是成年人特有的磁性低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如坠冰窖。   他走到床边,俯身撑着床,黑红的鞭子像是毒蛇,也跟着他高高昂起剧毒的头颅。   云和浑身泛冷,快速往后退。她忘了脚上的铁链,男人只需要轻轻一扯链子,她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拖了过来,被迫分开滑到他面前。   裴边屹打量了一眼从脚到头,像是看猎物一样,眼底蓄着恨意,一手摁着她掀翻。   “裴边屹!你敢!”云和惊怒。   “你看我敢不敢?”他说话依旧也是慢条斯理。   云和刚要扭头看他,下一刻,刺痛从臀部传来,伴随着一声脆响。   云和一震,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耻辱和生理上的痛,让她自尊心快要破裂。   裴边屹第二鞭没能下去,她紧紧扑在被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见过她真正的哭,是那种隐忍的,无声的哭泣。   裴边屹丢了鞭子,把她掰回来,她真的哭了,泪流满面。   他紧盯着她,眸色深浓,“怎么?我还没使力呢?就疼到受不了了?”   云和没说话,平躺着也没看他,只是眼尾的泪水很快在白色床单上洇湿一片。   “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疼?”他俯身下去,狠狠盯着她。   “耍人很好玩是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像条狗一样是不是也很可笑?”   云和一怔,抬起泪睫看他,看见了他眼底浓烈的恨。   他这是来报复她了,报复她的欺骗,报复她年少时的抛弃。   心底惶惶,却又认命,是她该得的,是她欠了他的。   他怎么做都是对的,甚至要她的命都可以的,她没有不愿意,只是还有母亲。   云和抬眸,语调不知不觉冷硬下来,“要杀要剐都可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妈还在医院,我要去看看她。”   “借口可真多。”他冷嘲。   云和急忙摇头,“我没骗你,我妈真的还在医院里。”   裴边屹勾起唇,“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心底一凉,云和看着他冷漠的神情,最后的弦没崩住,嗡地一声断开。   他怎么会?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云和抖了抖唇角,软下态度:“对不起阿屹,是我年少无知犯了错,你要怎么样都行,让我去看一眼我妈好不好?”   她揪住他的袖子,祈求:“我会回来的,或者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裴边屹嘲讽地看着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别人的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掐起她的下巴,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红印,“你不过是被我囚.禁起来的玩.物而已。”   刺耳的两个字在耳边炸开,心底涌上巨大的疼痛。   原来只是玩.物……她眼巴巴带着母亲回淮城原来是一场笑话。   破镜重圆是别人,而她,捡起的只是一片碎裂的镜片。   云和浑身冰凉。   裴边屹丢开她,云和摔在床上。   他抬手摘了眼镜,远远丢向沙发,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露出结实的胸膛。   云和麻木绝望地后退,链条一扯,他把她拖了过去。浑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长马区直入,不做任何游戏。   云和像一具死尸,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浑身冷冰冰的。   西装裤上的拉链和布料磨得她皮肤泛红,她也没感觉一样,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繁复的顶灯像是星光,围着她头顶在转。   年少时真的不能犯错,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会回报到你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都市来了~ 第49章 代价   再次醒来, 眼前只有昏暗的一片灯光。   云和是被饿醒的。   室内的圆桌上放上了一个小小的钟,复古样式, 显示时间为下午六点零二十分。   从上午不吃饭开始, 云和像是一具破布娃娃,安静地躺着。神情麻木而抗拒,不说话也不喝水不吃饭, 无声地抵抗着。   裴边屹进来,屋外的亮光一闪而过。   他手里端着盘子, 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云和扭开视线,眼皮垂下。   裴边屹看着她的眼神冰凉,“别耍这套小把戏,我可不是年少时的我,你随便哭两下就心软的狗。”   眼皮轻微一抖,云和看向他手里的食物,米饭是用白瓷碗装着的。   裴边屹端着盘子在床边坐下,云和坐直身体, 手腕上早已磨得红成一片,他是当真不会再心疼了。   铁链的声音哗啦啦作响, 她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碗,低头扒了一口, 趁着裴边屹不注意, 往床头上一砸,立马捡起一片碎了的瓷片抵着脖颈。   裴边屹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碗, 抬眸看她,镜片反射出来冰凉的光, 直直看着。   云和握着碎片的手有些抖, 直直回视, “裴边屹,放我出去看我妈。”   裴边屹没说话,眸色幽深,片刻,轻轻笑了声,无所谓的态度,“想都别想。”   云和吞了吞干涩的喉咙,紧紧看着他的神色。   裴边屹重新端起碗,斯文地吃了起来。   过了几秒,洁白的床单上洒上了一滴接着一滴的鲜红。   裴边屹一顿,快速抬眸,云和昂着脖颈,尖锐的碎片划开脖间,胸前的衣服上,床单上全是她的血。   他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饭碗摔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放手!”他的语调冰凉,尾音拔高。   云和很痛,继续往里面使力,血流得更多,脸色一点点苍白,干燥的唇瓣起了皮,眼神固执地看着他。   “裴边屹,我要去看我妈。”   裴边屹顶牙,压下怒气,阴沉地说:“好,我给你看。”他拿出手机,垂眸在手机上点着什么,“给我把碎片放了,不然你永远别想见你妈。”   云和手抖,看见他拨了个电话出去,两秒后说:“郝医生,准备一下,我要看个病人。”眼神看向她,冷冰冰的。   云和一下拿开碎片,期待地看向他的手机。   裴边屹挂了电话,沉甸甸地看着她,云和抬了抬手腕手,期待他能给她解开。   裴边屹却没理,只是伸手拿过她手里带着血的碎片,云和紧紧捏着。裴边屹抬起目光,冰凉地盯着她。云和心脏一抖,松开了手。   房间门被敲了敲,裴边屹出去,过了片刻提着个药箱进来,在床边坐下,拿出纱布和药。   一点点给她消毒止血,最后包扎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沉重的怒气。   强大的压迫力下,云和一句话不敢说,僵着身体让他处理。   包扎完,最后一条纱布被他缠在手上,裴边屹捏着碎片站起来,缓步走到她侧边。   “姐姐真是,一点都不听话呢……”   修长的手按在床头的开关上,铁链一寸一寸收了回去,云和的手再没活动空间,紧紧挂在床头。   她瞬间怒目射向他,“裴边屹?!”   裴边屹没说话,给管家打了个电话,随后转身出了房间。   云和气得要命,使劲弄手上的手铐和铁链,一点用没有,反而是被磨得一片烧疼发红,脖颈上的伤口也痛。   她颓废地躺在床上,神情麻木,眼尾有些潮湿。   裴边屹真的变了,报复心强大,心更冷更硬了。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   云和闭上眼睛,有些着急,怎么办?妈妈怎么办?   得想个办法逃出去,可她连现在这小小的床都下不来,   房间门再次打开,裴边屹走了进来,手里重新端着盘子,他身后跟着来一个佣人,全程低着头,快速打扫干净,快速出了房间。   裴边屹放好饭菜,拿调羹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云和头一扭,根本不看他。   裴边屹眸色一凉,调羹继续追过去,发白的唇瓣紧紧闭着,就是不动。   僵持了几分钟,“咚”一声,紧接着下巴被人掐住,一把扭了回来。对上他阴森的目光,云和垂下眼皮,倔强地闭着嘴。   裴边屹也不说话,只是忽然把食物喂进他自己的嘴里,咀嚼片刻,唇靠了过来。   云和被恶心到了,“裴边屹!你干什么?”疯狂扭动身体,扯到脖颈上的伤口,鲜血冒了出来。   裴边屹静静看了片刻,重新挑起饭菜喂了过去,云和再是抵抗,也怕他用刚刚的方法喂她,她张口咬下。   一嘴一嘴喂完,裴边屹拿纸巾一点点给她擦干净嘴角,重新端来水,她也喝了。   看着苍白干裂的唇色恢复红润,裴边屹的神色才温和了一些。   云和懒得看他,扭过头,即便是手一直举着很酸,但她就是不说。   温热的气息扑近,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咔嚓咔嚓”声传来,手放下来了一些。   裴边屹重新拿起药膏和纱布,把她手腕拿起来,抹上清凉的药膏,随后缠上纱布。   云和的手有了可以活动的空间,但也仅限于床上。   黑色手机放到她眼皮下,一则监控视频自动播放起来。   单间病房里,李彩丽穿着病服躺在床上,头上戴着帽子,鼻孔里插着导管,睡得很安详。   一个年轻护工进来,给她拉了拉被子,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安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床头柜上放着鲜花水果。   过了几分钟,进来两个医师,给病人查看完情况,叮嘱了护工几句便走了。   云和捧起手机,看着焕然一新的病房,手有些抖。   母亲以前住的是普通病房,旁边还有两家病人,一家是老人,老人家亲戚多,一直在讲话,说了都不听。   整天吵吵闹闹,母亲睡都睡不安稳。   云和看着干净安静的病房,陡然松了口气,母亲没事就好。   她还想再看,裴边屹却已经收起了手机,也没跟她说一句话,慢条斯理站起身。   云和目光随着他的起身紧随而上,然而裴边屹却只是居高地看着她。两厢对视,云和倔强地不说话,裴边屹站了几秒,浑身冒着冷气走了。   云和看着关闭了的房间门,呆呆躺在床上,心底空洞洞的。   晚上十点,云和躺到整个人快要崩溃。   整个室内除了钟表转动的声音,一丝杂音都没有,往哪看都是墙,除了墙都是墙。   冷灰色的墙壁,昏暗的灯光,滴答滴答的钟表,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   她想睡了,可大脑异常的清醒,没人可讲话,她喊了两声,回音在室内荡漾着。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恍惚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会掉入万丈深渊,往后早已经没了退路。   以至于裴边屹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云和整个人弹起。   已经是夜里一点了,裴边屹没想到她还没睡。他走进去,站在床边看着她。   云和伸手拉住他,他的手心温暖干燥,一点点抚平了心底的空洞,云和跪着直起身体。   手链和脚链哗啦啦啦作响,她抱住他劲瘦的腰,靠在他腹部上。   裴边屹垂眸看着她,眼镜遮挡了一闪而过的柔光。他抬手放在她脑袋上,滑下去,掐住她的后脖颈,迫使她往后仰,盯着她,“你又要使什么计谋?”   云和摇头,抱着他的腰再次贴上,片刻,手收回来,贴着皮带往下,拉开拉链,仰头看他一眼。   他垂着眸,手揉压着她的后脖颈。云和垂下视线,掏出来一半,又收回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什么都不干了。   裴边屹深吸一口气,被气笑了一声。他扯起云和,压着她肩膀扑在床面上,衣衫整齐地靠近她。   指尖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打转,“是块很光滑的画布,”他伏下身体,“该画上一些禁忌的东西。”   剑客拔出刀,直直对着猎物,趁着猎物分散注意力时,一刀捅了过去。   快、狠、准!   云和脸埋进被子里,浑身颤抖。   这副模样似乎很是取悦到他,他开始扯着她的手往后仰。云和配合着他,即便脖颈又开始撕裂疼痛。   漫长的时间后,她被放开,云和拉紧温热的手,主动追逐过去。   裴边屹扯了衣服,重新占据领地。舌尖沾到她身上的液体,腥腥的,嘴角染上鲜红,像是黑夜里炸出的妖艳野玫瑰,红的勾人。   云和勾上去与之缠绵。   她重他狠,一个也不放过一个。   ……   云歇雨收,两人汗淋淋躺在床上。   云和侧躺着,弓着背脊,身后的人跟她隔开一些距离。   满室都是浓烈到化不开的事.后气息,纯度浓到快要透不过气。   “裴边屹,我妈会得到很好的治疗吧?”云和突然出声。   裴边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难怪会那么主动,原来是交易。他给她妈妈好的治疗,她积极主动取悦他。   云和翻了个身看向他,他已经闭上眼睛,头侧朝一方。   云和挪过去,“裴边屹,只要我妈好好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裴边屹睁眼,掐着她下巴,“包括刚刚那样?”   云和点头。   薄凉狭长的眼眸看着她,话却是能扒下她一层皮。   “你这跟做.鸡有什么区别?”   云和嘴唇一抖,脸色唰地白了下去,闭了闭眼,她说:“那你放我走。”   裴边屹看着她的面容,一眨不眨,冷嘲:“难道你以为,做错事的人不用付出代价?”   代价……是了。   他恨她年少时骗他,把他耍得团团转。   云和睁眼看他,被他眼眸里的冷淡和冰凉刺伤,片刻后问:“你的报复会持续多久?”   “报复?”裴边屹冷笑一声,丢开她的下巴,“这才刚刚开始呢,着什么急?”   云和沉默了片刻,“我真的不能出去外面吗?”   这里太空旷了,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会把人逼疯的。   “让你逃跑么?”裴边屹闭上眼,“想出去,你就得让我早早腻了你。”   “怎样你才会腻?”   “时间长了就会腻。”   云和心凉了下去一截。   他的话又接上,带着些漫不经心,“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毕竟有些事干多了就会腻。”   ……   云和半夜被热醒,身后有人紧紧抱着她,一手还抓着她的身前,勒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湿热的气息扑在她后脖颈上,皮肤上早已经敷上一层薄薄的汗。   她以为他会回他的卧室,没想到他睡在了她旁边。   这样应该很快就会腻了吧?   天天做,天天黏在一起,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他很快就会腻了的。   云和挣扎了一下,身后抵着臀部的位置产生了变化,包括抓着她身前的手也紧了紧,她吸了口气。   云和僵硬地侧躺着,身后的人渐渐苏醒,摩挲着把她掰平,嘴唇胡乱地亲了过来。   有些刺刺的胡茬从胸口一直往上,酥痒激得她身体敏感起来,两人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汗液,可他也不管。   弄完后,他才像是彻底清醒,看着她身上再添上的那一层玫瑰色,嘴角挂着怜悯的笑意。   云和闭上眼,急促呼吸着,扯过旁边的被子,勉强遮住一些狼狈。   “我要洗澡。”   裴边屹伸手去探她下巴,云和扭了过去。他静静看了半晌,眼里聚起风暴,又缓慢压了下去,走到门口,推开浴室进去放水。   云和才知道这里也是有个浴室的。   放好水,裴边屹出来,把手链换成手铐,脚链也换成脚铐,横抱起来,放进浴缸里。   云和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在眼前一闪而过。   浴室终于有了窗户,就在浴缸外,巨大的一扇,白纱垂在两侧。皎洁的月光洒在远处的淮江江面上,荡起丝丝银白色的波纹。   云和贪婪地看着外面,黑黢黢的江岸,星光点点的高楼大厦。   好像有风,岸边的芭蕉叶在摇晃,楼下的泳池也开始晃动。   这个地方……是滨江北苑。   少时,她第一次来他家,他站在花园上方,笑得纯粹而愉悦,声音透着欢快让她进来。   身上单薄的睡衣不知何时被脱掉,下巴被一只手捏着转回来,云和才发现,他也在水里。   手上有泡沫,一点点地涂抹在她身上,眼睛却是盯着她。   他的发丝沾了水,有些垂在额前。没戴着眼镜,眼睛更显狭长,微微眯着内勾外翘,有股子邪气。然而水雾柔和了他的脸,脚底处直直抵着滚烫和坚石更。   对视片刻,云和抬手,手铐哗啦啦带起水,他看着她。   云和从他手里抹了一些泡沫,靠过去一些,给他涂抹上,从下巴到脖颈,轻轻挠了挠那节脆弱的骨节。   不过两下,被他大力扯过去,浴缸里的水荡了出去,脚上有脚链,没法跨坐。   裴边屹便把她转了个身,直直摁着下去。   云和一瞬咬住嘴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窗外夜色正浓,又是一年夏至时。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来晚了(跪下~)   工作太忙了,周末还加班到九点,一下班就回来写,没想到还是写到现在(对不起~)   明天休息,我多更一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zyuuu 15瓶;Colalaa 5瓶;南山可几人- 2瓶;不想上班、巴咔巴咔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脆弱   云和开始变得很听话, 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只要是裴边屹拿给的都乖乖吃掉。   裴边屹却是越来越过分, 人体彩绘, 含冰抄雪,滴蜡泼墨……就没有他玩不来的花样。   大约是这些年在国外,学了些花样的玩法。   离开淮城那一年, 云和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都换了一遍,除了母亲没人知道要怎么联系她。   后来是卢灿灿突然给她打电话, 说在芝加哥看见了裴边屹。云和才知道,他去国外高就了。   那时的云和看着校外的山城,泯然一笑,你看这才最正确的轨迹不是吗?   他的天空只会越来越广,而她的只有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上了大学后,云和一次都没回过淮城,母亲在她大二那年也来了禹城。原因是卢承运把产业扩展到了禹城。   也是那时候,云和才知道母亲得了癌症。看着掉光了头发, 满脸褐斑,不复以前光彩靓丽的女人, 云和心底剧痛,只能抱着母亲哭。   禹城的医疗条件不如燕城, 有时候李彩丽一去燕城就是好几个月。   云和第一次踏上燕城, 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鹅毛般的大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白得不真实。   后来无数次往返燕城和禹城,她都会下意识会先打扮一番自己。   为什么而打扮……她不清楚。   大抵是, 心存一丝侥幸, 想再次重逢。   直到卢灿灿说在国外看见了他, 云和才惊觉她的这种侥幸有多么讽刺。   漫天大雪盖下,她站在雪地里,一瞬就白了头。   天南地北,各自安好。别再抱有侥幸了云和,她感受着寒冷,记住寒冷,回了禹城。   以后,再也不要想他了。   云和的大学生活很是枯燥,别人都在谈恋爱、进社团、跑联谊,而云和除了出去兼职就是兼职。   上了大学后她还迷上了看言情小说,独爱看久别重逢和破镜重圆。   就好像,她的故事也能随着故事里的人物一般,也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她会把那些动人的句子摘抄下来,最爱记的往往是结尾段落,因为那才是最幸福的巅峰。   因为专业的原因,练声的时候她会录下来,制作成小视频,恰巧赶上了一六年短视频风靡全国,云和开通了账号,用拍摄好的漂亮图片做背景,用摘抄下来句子配音,并标上原文标题和原作者。   很快,她的这个账号以独特的方式,以可攻可御,可萝莉可磁性的声音在短视频里闯出一番小小天地。   大四那一年,粉丝破了百万,也有了人生第一笔‘巨额’财产,十多万呢,足够她开心了好一阵,更有信心把账号运营好。   毕业后在《实时财经》做实习记者,生活毫无波澜。   《实时财经》是国内最具实力的金融报社,总部在燕城,禹城只是小小的分社,即便是这样,当初校招的时候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她毕业后在离报社不远处租了公寓,每天在租住的公寓和报社两头来回,朋友也没几个。   只是除了随时随地带母亲去医院治疗。母女俩也是怪咖,当初拼命使手段进了卢家,而如今的治疗却又不肯要卢家的一分钱。   决定回淮城的念头,起于母亲,她撑不下去了,想要叶落归根,自己偷偷在淮城买好了墓地,云和知道后躲在被子里流了一夜的眼泪。   也起于一则邮箱来信。   云和的短视频账号如今早已经超过了千万粉丝,她每周只更新三条,有两条依旧是来自每部小说的片段配音,有一条是来自粉丝的投稿,可以是感情生活,也可以是学习技巧,没有固定内容。   邮箱里的来信很简单,三两句说完了从年少时对女孩的喜欢,到暗中交往,再到高考前被老师父母逼着分手。   后天南地北了无音讯整整十年,男生一直没能忘记女生,却没有去找,总以为命运会让他们再次重逢,所以他一直在等待。   可再相见,女孩成了女人,手里早已经拉着一个小孩了,臂弯里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   遗憾那么深,命运频繁捉弄人。   他站在远处,看她幸福美满,猝然泪下。   遗憾吗?   遗憾。   难过吗?   难过。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故事要有后续,就得有人主动。   所有的破镜重圆,都是一方的精心策划。   云和看到结尾的那一刻,眼泪也随着来信人一同落下,突然很冲动,她想要回淮城。   可回淮城能干什么?   她又想,她该回淮城的,她的故乡啊,怎么能不回去。   春季来临,她和母亲踏上了淮城。原以为好转的身体,在春末时再次复发,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各种并发症接连而来。   云和回淮城的时候,她的师傅还给淮城的报社递了内荐信,让她回来后去淮城的《实时财经》分社面试。可她连报社都没来得及去一趟,整天游走在医院和家和各大医疗市场。   手里的可用资金越来越少,骨髓一直配型不成功,云和一筹莫展。   她想,不该回来的。回来淮城,只能让她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生命在一天天流逝。   如今困在黑屋里,看着监控下,母亲睡得安然,时不时还有医生进行全面检查。云和又觉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只要母亲还好好活着,要她干什么都可以。   视频看到一半,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把手机拿走,云和的视线随着手机而去,对上裴边屹凉薄的目光。   见他手里端着冰块,云和身体一抖,有心想求,可之前的经历告诉她,越求,他会越疯。   她只能服从,柔软地配合他的报复。   ……   室内开始多了一些东西,情感衣服、玩具、画架……却依旧是黑暗的。   云和撑得住,唯一期盼的就是每天他能让她看看母亲的情况那几十分钟。   这期间,母亲做了两次不大不小的手术,签字是谁自然不用说,云和心里急得要命。可裴边屹就是不放她出去,看她越急越有心情折磨她。   -   六点整,吃下午饭的时间。   门果然准时被推开,裴边屹端来饭菜,一点点喂她。   云和乖乖吃完,眼睛时不时瞥向他的裤兜。   裴边屹慢条斯理收拾好她的碗筷,端起他自己的,吃起她吃剩下的食物。   室内只有他在安静地吃饭,云和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裴边屹吃饭很斯文,即便是吃冷了的饭菜,即便只是坐在床边,却大有一种坐在高档餐厅里的气场。   云和垂下眼眸,心急地等待着。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吃饭,明明外面有更宽敞明亮的餐厅,有更美味的食物,吃剩下的做什么……   转而又想,也不知道母亲的胃,化疗有没有用,能吃流食了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筷子终于被放下。   云和一瞬抬头看他,目光对上,他抽了纸巾放在她手上。   云和跪着坐起来,靠近他,抬起手给他擦了擦嘴巴。   时光善待他,即便那么近的距离下,他的皮肤还是那么白那么细腻,下巴上一层青色的胡茬。   裴边屹眼皮撩起,见她瞳孔里都是他的倒影,他抬手握住她的腰,唇凑了过去。   云和乖乖地吻他。   裴边屹揽着她的腰,闭上眼睛,神情温和下来。   亲了一会儿,云和膝盖酸,直接坐在他腿上,两人唇瓣分开。   裴边屹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她。   云和接过手机,打开监控。   母亲有一些些精神,被护工搀扶着在室内缓慢地走了两圈,站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又走回病床。   就在坐在床上的时候,母亲的耳朵里流出鲜红的血液,然而护工低着头在给母亲按摩腿脚没看见。   云和急得掉眼泪,“快抬头看看!快来个人!”   下一秒母亲昏倒在床上,护工终于发现,急忙喊医生。   手机突然被拿走关掉监控,云和脸色苍白,紧紧拉着裴边屹的手,“求求你,让我去看看我妈好不好?”   裴边屹神色冷漠,收起手机就要站起来,云和紧紧拽着他,手铐卡住手腕。   “裴边屹,求求你,求求你了,让我去看我妈一眼,她很严重了。”   裴边屹转动手腕扭开她,眼神冰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两步,云和扑过去紧紧抓着他,随着他的走开而拖到床边。   最近这段时间手链换成了手铐,可以在室内自由活动了,却依旧像是个囚犯一样,永远看不见阳光。   “裴边屹!”云和眼泪唰地出来,挪到床下,膝盖重重跪在地面上,满身的红痕,脆弱到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一般。   “你就让我看我妈一次,我跟她说说话我就回来了,我保证!”   裴边屹居高临下盯着她,胸腔里的心脏随着她膝盖下的声音而剧痛,明明看着她痛苦他该开心的。   找遍整个淮城,翻遍了槐花巷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茫然惶恐。   她去哪了?怎么不把他带走。   云和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查不出来。   他只能去求她母亲,跪在她母亲脚下卑微地求,当时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   裴边屹到死都记得。   女人高高在上,红唇开开合合,像是念着咒语:   “云和只是骗骗你的。”   “云和从来没喜欢过你。”   “云和每次回家都抱怨,你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   裴边屹固执地摇头,他只信他的直觉。雨滴哗啦啦淋在身上,女人坐在车里,神色冷漠地看着他。   “你也是高官家的子弟,别不要脸地缠着云和。”   那一年,淮城的雨下得太大了,大到把他冲垮。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有那么狠、那么冷硬的心脏,用尽真心都捂不热。   巴巴奉上的真心被她随手一扬,丢进脏污的雨里。   一次又一次。   她说会去燕城,她说叫他打理好一切,可所有都布置好了之后呢,人却是蒸发了。   骗子!   她又一次骗他,真把他当成了没有血肉的机器人,一刀又一刀往他的心脏上划。   裴边屹那时候就告诉自己,如果再碰见她,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他生来倨傲,没有人,可以在丢弃他之后还能得到他的原谅。   没有人可以。   云和扑在他腿面上,眼泪洇湿他的西裤,“我妈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会死的。”   “阿屹,我只有我妈了,她走了我也活不下去的……”   刺耳的字眼在耳旁炸开,裴边屹紧紧握着手,手背青筋鼓起,他掐着她下巴,咬着牙怒道:“那我呢?”   “你让我去看看我妈,我做牛做马都可以,阿屹。”她恳切地看着他,唇色苍白,“我可以做你的奴隶做你的猫猫狗狗,做什么都行,你让我去看看我妈……”   裴边屹用了很大的力才控制住把她杀了然后将她做成标本,永远带在身上的念头,眼尾刺红,牙龈咬了又咬。   “阿屹,”云和仰头,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去拉他的拉链,头跟着扑过去,“我现在就让你开心,你让我去看一眼我妈……”   裴边屹扯住她,手勾着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   胸腔里的心脏痛到麻木。这一生,从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她的追随者。   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抬着刀砍他;一次又一次踢皮球一样踢开他;一次又一次欺骗他;但只要她一回头,冲他笑一笑,他就会顶着伤痕,摇着尾巴凑上去。   甚至,还会躺在她脚底下,翻出最柔软的肚皮,等待她的下一次凌迟。   -   轿车飞速行驶在路上,夜晚的淮城很漂亮,可云和没有看的心情。   长时间见不到日光,她的脸苍白一片,唇色也是白的,手腕上贴着膏药,遮挡了伤痕。   赶到医院,云和拉开车门就跑,远远抛下身后的轿车。   裴边屹坐在车里,目光幽冷地看着,片刻转回来,扯了扯领带,摸出烟,点燃。   云和上楼,一路问着过去,最终在手术室外停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母亲已经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坐着一个老人,看见她,站起来,“小雨,你怎么才来!”   陆奶奶生气,“刚刚要不是小宝签了家属同意书,医生可一直不敢动手术……”   老人家见眼前的姑娘脸色苍白,一副马上就要倒下去的模样,到底不忍心。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别担心,听说这次主刀的是主任医师,临床经验丰富。”   云和盯着手术室一会儿,突然反应回来,“奶奶您怎么会在这儿?”   陆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小宝说今天要来看看你们,我没事就跟着来了。”又问:“刚刚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呢?小宝都急成什么样了。”   云和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旁边走过来一道颀长的身影,云和视线上移,对上陆远临的目光。   陆远临也长大了,五官更硬朗英俊,剪了个寸头,满身正气。一身高定的灰色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开了几个纽扣。   他原本是在燕城的,在裴家的集团里担任CEO,最近却是总往淮城跑。   以至于他母亲,前段时间也从燕城来到淮城,第一时间就是约云和,要不是被他拦下,云和这会儿都跟他母亲见过面了。   陆远临手里拿着一些单子,见她这幅模样,顿了下,伸手揉了揉她头顶。轻柔说:“别担心,阿姨会好好出来的。”   云和神情恍惚,见手术灯闪了一下,急忙站起来,就要往前,眼前花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   陆远临急忙扶住她,担忧道:“云和,你怎么了?”   陆奶奶也站起来,神情担忧,“这是怎么了?小雨?”   云和从眩晕中恢复,再看手术室外的灯,还是那个颜色。   陆远临扶着云和在椅子上坐下,探了探她额头,“你是不是感冒了?”   陆奶奶在旁边看着,“小雨别硬撑,奶奶和小宝在这呢,你要是不舒服就去打一针休息一下。”   陆远临赞同,去拉她的手,“走,我先带你去挂个号。”   云和看着眼前两人担忧的眉眼,小时候温和的长辈,一起玩的小伙伴,他们都是那么的担心她,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掉落。   “哎别哭啊……”陆奶奶急忙给她擦,“别哭别哭,小雨别哭。”   云和扑在陆奶奶肩膀上,第一次放声大哭,陆奶奶心疼坏了,老人家情绪感染太快,眼泪也跟着掉。满是皱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云和的脊背。   陆远临在云和旁边坐下,心疼地看着她,抬起手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时间渐渐过去,云和的哭声减小,趴在陆奶奶肩膀上睡着了。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抱着她,轻柔地哄着她睡觉。   然后爸爸把她抱了过去,说她太重了,妈妈抱不动她了。   陆远临从陆奶奶身上接过云和,抱在怀里,看向外婆,“外婆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   陆奶奶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往病房走,“那我先去病房里休息一会儿。”   走了几步,老人家转身,有些语重心长:“小宝,你要是还放不下小雨,动作就该快一点了。小雨现在特别脆弱,我们都不知道她妈妈能不能熬过这一关,要是她妈妈走了,保不准这孩子会受什么刺激……”   陆远临抱着云和的手收紧,郑重道:“外婆,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今天又晚了一些~(鞠躬)   感谢在2022-08-21 01:00:50~2022-08-21 22:1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她赌   护士走到拐角, 语调不善地提醒:“先生!这里是医院,禁止抽烟, 请你立刻灭烟。”   裴边屹慢条斯理转身。护士对上他的气场和容貌, 一瞬间就愣住了,呆呆看着。   直到冷冰冰的目光射过来,她才猛然清醒, 脸颊一下红了,声音也柔和, “先生,请您不要在医院抽烟。”   裴边屹无视她,远远看过去,目光晦暗不明。片刻,转身下了楼,每一步都踩着强大的气压,像是被激怒了的雄狮。   云和惊醒的时候是在半夜,手术室依旧还没灭灯, 她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陆远临给她做人肉靠枕,随着她起来, 伸了伸筋骨。   云和见到是他,怔了一下, 昏睡前的记忆涌了上来, 她感激他的帮忙,“小宝谢谢你。”   她还是习惯喊他小时候的名字, 陆远临静静地看着她,“最近很累吗?”   云和摇了摇头。   “你给阿姨换了个VIP病房, 费用一定很贵吧, 别累到自己, 要不我……”   云和说:“我知道。”又问:“陆奶奶呢?”   陆远临抿唇,“她先去休息了。”   “谢谢你们。”   “跟我们客气什么。”陆远临看着她放在椅子上的手,克制住牵起的念头,低声说:“云和,我们可以是最亲的亲人。”   云和没说话,那晚烧烤摊上,林许说的那句话忽然蹿上脑海。   她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眸,瞳孔里是她苍白的面容。云和急忙收回视线。   难怪,难怪陆阿姨从燕城回来的第一天就约她见面……   手术室外安静下来,云和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凌晨五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云和冲过去,护士把她隔开,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里。   云和只能趴在窗户上看着母亲。   陆远临去跟医生沟通情况。   上午八点,李彩丽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回到病房。   她还没醒,一直昏睡着。   云和守在床边,拉着母亲瘦脱相了的手。   陆远临眼底微微青黑,却还是默默地忙前忙后。他提着早餐进病房的客厅,拉着云和过来吃。   云和见他疲惫的模样,心底一惊,拉住他的手,“小宝,你快回去休息。”   陆远临笑了笑,“那你吃早餐,我先回去上班了。”   云和一怔,内心愧疚:“你还要上班?”   “对不起,耽误你一夜的时间。”   陆远临没说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十一点的时候李彩丽醒了一会儿。她的肾切了一个,另一个不能再切了,急需移植健康的肾,还有骨髓也是……   巨大的窟窿洞在等着她填,云和撑着脑袋,紧紧绷着神经。   冰凉的手盖在她手背上,云和一瞬抬眸,对上母亲虚弱的眼睛。   “妈你醒了。”云和眨了眨眼把热泪眨回去,紧紧握着她的手,“饿不饿?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李彩丽缓慢摇头,她的胃已经没法正常吸收了,现在大部分都是靠着营养液吊着一口气。   “云和。”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带我回槐花巷吧……不要浪费那么多钱了……治不好的。”   云和摇头,“能治好的妈。你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而且,而且已经找到合适的肾和骨髓了。”   云和握着母亲的手,上面都是打了针后留下的针眼和青紫。   “妈你别放弃治疗,你还要活很久,还要看我结婚,还要抱小外孙呢……”   李彩丽苍白的唇角勾了勾,疲惫地闭上眼睛,“活着太累了……我想走了。”   云和固执地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滑下,“不累的妈,要坚强一点。”   “我活着……就是你的拖累。你都这么大了,房子没有车子也没有,咳……”   “妈你不要说了!”云和气急,想拍拍母亲的胸口帮她缓一下却又无从下手。母亲身上都是导管,从额头到口腔到心肺。   李彩丽缓过那一阵气,胸口起伏,唇色越发苍白。   “我走了,你可以好好上班,慢慢存钱……”   云和不听,站起来往外走。   李彩丽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滑下眼角,护工进来,轻柔地给她擦去,“孩子还年轻,别跟她说这些话。”   她在外面听着都揪心,更何况当事人一小姑娘。   云和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听着护工把母亲哄睡着了,她才进病房,静静地看了会儿。   护工看着云和苍白的脸,劝云和去休息,这里她会看护好的。   云和出了病房,往母亲的主治医师办公室走去,站门口敲了敲。   ……   云和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人来人往的街道好不热闹,情侣拉着手,闺蜜拌着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他们好像没有忧愁一样,只有云和,站在大夏天的阳光下却是依然是浑身冰冷。   小腿被撞了一下,云和神情恍惚地低下头。一辆婴儿车停在脚边,胖乎乎的小脑袋仰头看她,咧着没牙的小嘴对着她笑,唇瓣粉嘟嘟的。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手忙脚乱抱着包、遮阳伞和大大的水瓶,赶紧把车拉了回来,一个劲对着云和道歉。看见云和苍白的脸色,她有些担忧,“姑娘你没事吧?”   云和缓慢摇头,说:“我没事。”她看着天真单纯的稚子。小孩一直看着她,还冲她手舞足蹈地挥,好像在说,加油啊!   “你妈妈之前是不是有在燕城燕大附属医院治疗过?”   “我们医院的专家针对你妈妈这个多重晚期病症进行过一次战略性的会议研讨。”   云和被往来的人撞了一下回过神,那人急匆匆而去。   烈日烤着大地,周围的树木花草都蔫了下去。   云和脑袋发胀地站了会儿,拿出手机打了辆滴滴。   “我们一致认为,本院没有能力再继续治疗你的妈妈,她还得继续去燕大附属医院接受治疗。她之前的主治医师,也一定会比我们更要了解你妈妈的病情。”   “尤其是,燕大附属医院具备了国内顶尖的医疗设备和专家团队,更是国内最大的医疗资源储备地,对于你妈妈急需移植的肝脏器官匹配也会更便捷。”   滴滴车停在云和面前,她拉开车门上去,报了槐花巷就靠在椅背上。   司机提醒了她两句系好安全带云和也没动,司机无奈,发动车子往槐花巷去。   黑色轿车跟着滴滴车,在进槐花巷前转了个弯去了滨江北苑。   助理刘章急匆匆下了车,进入别墅,直接上了二楼书房。   书房漆黑如暗夜,只有一盏修复灯光亮着,黑色的办公桌前,裴边屹戴着眼镜,在安静地修复一具古老的陶制。   刘章再着急也等着,因为他知道先生在修古董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到的。有时候甚至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什么紧急事件都没法打断他的工作。   然而今天裴边屹却是反常地开口:“刘章。”   刘章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先生。”   裴边屹没看他,眼睛盯着陶器的缺口,“她呢?”   刘章咽了咽口水,“……没,没跟着回来。”   白色橡胶手套戴着的手指刚捏起镊子,顿了顿,裴边屹终于侧目,冰凉的视线射向刘章。   刘章垂首,“回了槐花巷,只是她一个人。”   书房安静而寂寥,寒冷的气体由内而外缓慢扩散。   好半晌,裴边屹放下镊子站起来,摘了手套丢垃圾桶里,他什么话也没说,关了书房的灯,走出门外。   刘章后退一步让开,“董事长知道先生回国了,让先生最近抽个时间回燕城。”   裴边屹不理,插着兜下楼,从酒柜里取出冰藏着的威士忌,打开,缓慢倒进酒杯里。   刘章跟在他身后,看着高浓度的酒,想要劝,他胃不好,之前的胃出血让他吃尽了苦头,医生明确禁止酒精和酸冷辣,可想到最近先生的好心情……又想到独自回了槐花巷的女人,最终还是闭嘴。   五月份的淮城,长夏漫长,闷热来袭。   云和把最新的更新发了出去,那是一则久别重逢的小说片段配音视频,女主以为的偶然其实是男主的精心策划……   别人的爱情,至死不渝,感动着看故事的人。   云和垂下眼睫,打开短视频账号的钱包,看着才五位数的财产,浑身无力。   不够,远远不够。   换肾、换骨髓、化疗、手术、治疗……   钱可以等,云和可以立马入职《实时财经》可以拼命去干,可以频繁更新短视频,甚至还可以干各种兼职,可时间等不得了……   必须尽快,尽快找到健康的肾和适合的骨髓,必须尽快到燕城……   云和抬眼看向窗外的树叶,摇摇晃晃,日光刺眼。收回视线,她站起来打开行李箱,从最内里的包中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根银白色的项链,底端挂着一枚银白色素圈的戒指,内圈还刻着字母。   中指穿过,戴在细白的手指上。   交叉相握的修长手指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她赌——   黄昏降临,残阳西斜,光滑的地板上透着夏日最后的光影。   “先生。”刘章看着可视屏幕里的人影,远远地看向坐在吧台边自酌的人。   裴边屹眼睛看着窗外,一杯接着一杯,听到刘章的声音,他缓慢转头。   刘章动了动唇,“云和小姐在门外。”   “砰”脆响,酒杯掉在台面上,裴边屹撑着吧台看向门口。   刘章赶紧出去把门开了。   云和一步步走了进来,黑色的长发披在背后,神色清冷。冲着刘章点头致谢。   刘章抿了抿唇,忽然说:“云和小姐,请您劝劝先生,他喝了一下午的酒,他胃不好……之前大出血过。”   云和心尖蛰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刘章看着她的背影,想起父亲的交代,心底松了一下。   刘章是刘叔的儿子,从小也是在裴家长大,二十岁的时候跟随裴边屹去了国外读书,之后就一直跟在裴边屹身边,这么多年,看着裴边屹痛苦看着他自己挨过,看着他发病,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既是助理也是朋友。   只不过刘章记着裴家记着裴边屹对他的好,一直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   他出了别墅,赶回裴氏集团淮城分司处理公务。   云和走进去,别墅还是老样子,干净得一尘不染,连沙发的位置都没变动过。   他坐在吧台旁,吧台上放着三个空了的酒瓶。   裴边屹没有看她,重新拿起酒杯,夹起一块冰,丢进酒杯里,倒上酒。云和伸手拿过他的酒杯,端起来一口喝了,火辣辣的刺感从喉咙里冲上来。   裴边屹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云和缓过那一阵,把酒杯放下,扭头看向厨房,“吃饭了没?”   ……   “我还没吃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云和转头看他。   裴边屹收回视线,脚踩在地上,神色冷漠,“所以,你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历来都是这样的,她主动对他好,手里却是握着把刀子,拿走他的东西,反手给他一刀。   云和神情僵住,片刻,扯唇笑了笑,“我不是说过会回来的……”   “还回来做什么?”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还是,”他抬起她的下巴,淡漠地注视着她,“你想让我接着囚.禁你?”   作者有话说:   小裴:咦?她居然回来了(摇尾巴~)   裴边屹:回来捅你一刀的(冷漠)   小裴:(⊙▽⊙\")   ——   不be,小裴是有阴影了却还是放不开小雨,相互折磨吧,马上就磨过去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结婚   云和睫毛抖了一下, 眸色暗淡,“你喜欢这样, 也……也可以的。”   裴边屹丢开她的下巴, “云和,你真贱。”   云和脸色发白,闭了闭眼, 转身就往别墅外走。   裴边屹倨傲的神情有一瞬破裂,固执地不肯转身看她。胃里开始扭曲, 须臾,整个脸色发白,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往楼梯走了两步,脚底踉跄跪了下去。   脑海里都是她躺在陆远临怀里安睡的情景……她就从来不会伤害她的小宝弟弟,任何事最信任的也是她的小宝弟弟。   嫉妒,疯狂的嫉妒。却有了一丝丝的挫败之意,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他还是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年少时的伤害,成年后还要贱兮兮地凑上去再继续尝一次吗?   放手吗?   脑海里一遍遍问自己, 放手吗?   放手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痛苦了, 他也不见得多开心。   云和紧紧咬着唇, 大门就在眼前,她马上就能出去。可是出去之后呢?母亲从VIP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一次次病发,资金不足……   尊严要了干什么呢?面子重要吗?几句难听的话而已, 骂她不也是在骂他……   她停住脚步, 深呼吸一口, 所有的艰难吞进肚子里。快速转身,眼看着颀长的身影踉跄着跌倒,云和惊了一下,快速冲上去扶住他。   “裴边屹!”   熟悉的淡香传到鼻尖进了肺里,胃的疼痛减轻了。裴边屹轻喘了口气,痛恨自己的五脏六腑,不听他的话,牢牢记住了她的气息。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倒在她身上。   云和稳住脚步,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转身倒了杯水,“你有没有药?”   裴边屹没回话,也没接她手里的水,淡漠地转向窗外,夜幕在缓缓降临。   “你可以走了。”他说。   云和没理他,转头看了圈,“你的药在哪里?”   “你到底要什么?”裴边屹转回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云和,你能不能放过我?要什么一次性全部拿走行不行?”   静静地对视半晌,云和试着弯起一个好看的笑容,“阿屹,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她艰难开口,“医生会那样说,让我带我妈去燕城,我知道是你授意的。我也知道不一定去了燕城就会有希望,可哪怕是一丝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   “你让医生告诉我这些,就是让我来求你。”云和说。   裴边屹定定看着她,往后靠在沙发上,眉稍轻微挑了挑,倒也没有否认。   云和问:“你让我来求你,条件是什么?”   裴边屹左手压在胃部,抬起右手拿过她手里的水,指尖擦着手背滑过,慢条斯理地反问:“你以为会是什么?”   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云和垂眸,掏出那个戒指,“阿屹,帮我这个忙,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赌——他对她的最后一丝情意是否还在。   视线被银白的戒指吸引去,裴边屹握着杯子,放下的时候顺手把戒指退去。   “商人都讲利益,你以为一个破戒指,就值得我花费金钱和精力去交换吗?”   破戒指么?云和捏紧戒指,怔怔地看着他,胸口痛到缓不过气,“那我呢?我可以一辈子呆在暗室里不出来,你什么时候想宣泄都可以。”   裴边屹唇角轻扯,一丝丝讽刺的笑容露了出来,神色却一瞬冷漠下来。   “如果我说我腻了呢?”   这么快的吗?云和往前走了两步,嗓子像是被捏住了发疼,“那做小三,做情人,做奴仆都是可以的。”她膝盖缓缓下弯。   裴边屹手心的戒指快要割破皮肤,一向倨傲冷漠的神情碎了彻底,一把扯住她的身体拽向沙发,眼眸里是漫天的怒火和惊痛。   “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是什么。”云和很冷静,到了这一刻,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裴边屹胸口起伏,脸色苍白,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你以为你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就可以得到我的原谅了吗?”   “我凭什么要救你母亲……十八岁时,我跪在满城大雨里求她告诉我你去了哪里。”   裴边屹冷笑,“你妈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切都是骗我的,说我不要脸。”他掐起她的下巴,“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救她。”   “对不起……”云和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走后他还跑回淮城去找她,更不知道母亲还说了这么些话。   她闭了闭眼,挣脱他,神色冷静到不正常,“对不起阿屹,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站起来,灯光下肤色苍白到了无生气,“阿屹,对不起,我和我妈会给你赎罪的。”   裴边屹看向她,心底涌起深深的恐惧,他按压着胃部,一点点站起身。   “你要干什么?”   云和扭头看他,苍白的面容忽然扬起轻柔的笑容,“阿屹,祝你以后幸福。”无端地平添了一股诡异。   裴边屹瞳孔紧缩——   “小雨现在特别脆弱,我们都不知道她妈妈能不能熬过这一关,要是她妈妈走了,保不准这孩子会受什么刺激……”   ——“阿屹,我只有我妈了,她走了我也活不下去的……”   心底的恐惧像是无底洞一般,他一把扯住她的手,疼痛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   裴边屹滚了滚喉结,说:“我帮你。”   云和停下脚步,反问:“条件呢?”   裴边屹扯起唇角,嘲讽地笑,“当然是结婚啊。”   结?婚?结婚?   云和愣愣地扭头看向他。他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不耐烦,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   她以为,她以为余生是漫长的不见天日,是人见人唾弃,是人人喊打的下场……   “为什么?呵。”裴边屹看向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却从来不提结婚,是想留给你那亲爱的小宝吧?”   云和猛地抬头看他。   “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愿。”他恶劣地笑了一声。   云和摇头,脑袋有片刻的恍惚,他为什么一直一直在计较她和小宝之间的关系?   “不是的……”   裴边屹却不想听她说话了,转身一步步走向楼梯,借此掩饰脆弱和嫉妒,发疯的嫉妒。   这么多年,她最喜欢的依旧是从小陪着她的陆远临,可他也想陪着她,是她一次次不要他的。   只有结婚,结了婚,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他不要放手了,凭什么要放手,就要纠缠折磨一辈子。   起码,起码他还能幸福。   不管她爱不爱他都好,在她身边,他会幸福的。   他会的。   ……   “我答应你!”云和在他踩上最后一台阶梯的时候忽然大声说。   裴边屹已经满头是汗了,这一声像是最后的稻草,一下把他压弯了膝盖。   耳边蜂鸣一样,嗡嗡嗡地听不清楚,可却又清晰地接收到了她那句话。身体不由自主地舒展开,像是花瓣终于绽放一样。   云和急忙冲上去,从地上扶起他,“裴边屹?”   她想起刚刚刘章的话,拿出手机就要打120,裴边屹抬手,艰难地止住她,拿了手机出来,忍着痛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   “你还能站起来吗?”云和扶着他,神情有些焦急,也有些痛恨自己,刚刚一直没注意到他在强撑着。   裴边屹忽然扭头看她的神情——焦急和担忧都不像是作假的。他垂下眼眸,往她那边倒去。   云和急忙环住他,试图把他拉起来。可他一成年男子,他不用力,她怎么可能拉得起来。   她刚想说话,私人医生带着团队哗啦啦过来了,把他带进了卧室。   不过两分钟,整个别墅一瞬间安静得不像是有人居住过一样。   云和站在楼梯口看着关上的房门,转而去了厨房。   刘章也从公司里赶了回来,见到云和在厨房,他转上楼,和从主卧里出来的私人医生张迎对上。   张迎脸色难看,“说了让先生忌酒,怎么今天还喝这么多?”   刘章有口难言,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张迎平息了下怒火,也没说什么,往亮着的厨房看去,“那是……?”   刘章看了眼,“先生的私事别多过问。”   “下次别给我打电话!”张迎头痛地甩手走了。   云和做了简单的白菜瘦肉粥,端着上楼,刘章站在门口把门推开,等她进去后再把门关上。   室内安静,裴边屹靠在床头,手上挂着吊水,还在用iPad在处理着什么。   云和把粥端过去,影子投在他手上。裴边屹抬起眼眸看她,镜片阻挡了里面的情绪,显得有些薄凉。   云和坐下,“先吃点东西。”   裴边屹没动,把视线收了回去放在iPad上。   云和抿唇,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靠近一些喂到他嘴边。   裴边屹一怔,冷冰冰看向她,“还有什么条件?”   云和内心一刺,“……没有条……你可以把婚前财产各种都写好,除了帮母亲这一次……”   她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就当我跟你借的,以后我会还你,”她抬起头,坚定地说:“其他的我不会拿你任何一分钱的。”   裴边屹看着她,鼻音轻轻嗤了声,“那你还跟我结什么婚?”   云和唇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这样他才不会吃亏。不然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遇见她这样的累赘,恨不能逃得越远越好。   她现在没法去考虑世俗,考虑阶层,考虑他们适不适合……   要掉下悬崖的人,哪管身处什么地方,只会牢牢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往上爬。   床铺上窸窸窣窣响了一下,iPad被丢在床头柜,裴边屹转了个身不看她,语调冷冰冰地,“不想结就算了,你可以走了。”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赶她走,云和再是厚脸皮也有些抵不住他一而再地撵人。   “那你记得吃点东西。”云和把粥放在床头柜上,看了他两秒,站起身出门。   听着房门被关上,床上的人影静了两秒,缓慢抬头看向门口——真的出去了。   他闭了闭眼,拿了眼镜丢床头柜上,眼镜滑过去一截碰到粥碗的碗边,轻微一响。   裴边屹看向床头柜,半晌后坐起来,移到床边,拿起调羹,舀了点粥尝了尝。   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他一个人静静地把整碗粥吃完。   也就是那一刻,他突然就不计较了。   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有的,他都给她了罢。   裴边屹拿过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出去,随后收了手机站起来,把针拔了,大步往外走去。   刘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抱着电脑处理公务,见他下来,忙站起来,“先生?”   裴边屹直直往大门走去,“去槐花巷。”   “去槐花巷干什么?”刘章急忙跟上,忽而反应回来,急忙说:“是去找云和小姐吗?”   “她没回槐花巷。”   裴边屹的脚步顿了下,“那就去医院。”   “她也没回医院。”刘章说:“她在二楼的客卧呢。”   裴边屹的身影已经隐藏在了黑暗里,没人看出来这一刻他的情绪是如何,但刘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摸清了一些。   先生他,确实是高兴的,起码现在是高兴的。   裴边屹回了别墅,上二楼的时候突然吩咐刘章现在就走。   刘章:感情我还碍眼了?   得嘞,先生高兴就好,他麻利地收拾好电脑滚蛋。   裴边屹上楼,到客卧外的时候放缓脚步。   客卧没锁,还留着一条缝隙。   作者有话说:   现在上着班都是下班后码字,可能一天更新不了多少,但我会加快节奏~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叼着向日葵出现の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儿摆摆 5瓶;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姻缘   清晨, 噼里啪啦的雨滴笼罩整个淮城。   云和醒来往窗外看去,一片雾蒙蒙的。算算时间, 淮城的梅雨季节也该来了。   她起身, 意外地看见旁边的床铺有些皱巴巴的,而她自己的手脚却是还在被子里。   她拧了拧眉梢,想起这是裴边屹的别墅, 便也没在意,不会有人偷偷摸进来的。   她起身到洗手间洗漱了一下, 下楼。   大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人影,米色的居家服,灰色的休闲裤,袜子拖鞋都不穿,光着脚放在地面上。电脑放在腿面,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细框的眼镜,正静静地听电脑对面的人说话。   云和无意听他开会,也没打招呼怕打扰到他, 转进了厨房。里面早已经熬好了一锅早餐粥,正温在灶台上。   她看了看, 开了小火慢慢加热。   过了几分钟,颀长的人影进了厨房, 宽敞的厨房一瞬间像是狭窄了, 他擦着她的肩膀过去,云和愣愣地让开一些位置。   裴边屹拿了两个碗, 盛满了粥,放在餐桌上。   他没叫她, 坐下静静地吃了起来。   云和一时间有些无措, 走到餐桌旁, 拉开椅子坐下,勺子扒拉着粥,她抬眼看他。   “裴……阿屹,一会儿跟我回一趟槐花巷可以吗?”   她主动跟他讲话,裴边屹的神情温和了一些,慢条斯理地吞下粥,问:“回去干什么?”   云和垂眸看着碗里的粥,轻声说:“拿户口本啊。”   裴边屹一瞬停下调羹,抬眸看她,她没有看着他,低着眼像是逃避一样。   唇角瞬间敛平,胸腔像是撕裂一般,他把手里的餐具丢回碗里,冷淡说:“不愿意就算了。”   云和没接话,她甚至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全是一会儿化个什么样的妆,听说要穿白色的衬衣……   听见“叮当”一声,她回神抬眸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裴边屹皱眉,视线扫向窗外,敛着唇角,明显的不开心。   云和顿了顿,忽略心底的刺痛,“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屋外下起大雨,他们直接从车库开的车,依旧是那辆被她撞到的宾利。   车子是裴边屹开的,他换了身白色的衬衫和黑西裤,还是云和提的,说拍证件照似乎都是白色的衣服。   白色衬衫卷起一些,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裴边屹开着车一句话也没说,车内安静得听得到外面的雨声。   云和端端正正坐着。余光微微一瞥,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中指上又戴上了那枚银白的戒指。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控制着眼睛和唇角,却没法忽视心底冒起来的那一丝丝喜悦,情绪一夕之间随着车内淡香的香氛开始飘飘扬扬。目光看向车窗外的大雨,一瞬间忽觉怀念。   怀念淮城老街,怀念梅雨季节。   这个时节的雨,留给了她太多的想念。   车子直直开进槐花巷,在四号筒子楼前停下。   槐花巷里的街道变宽敞干净了,第一层的商铺也是焕然一新,除了上层的筒子楼还是老旧的颜色,其余的都变了。   云和原本想着让他在车里等一下的,可话还没说出口,裴边屹已经撑着一把黑伞下了车,转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云和下车,钻进他的伞下。   两人进了雨里,又快速上了台阶,上了台阶就淋不到雨了。裴边屹关了伞杵在地上等云和开门,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   台阶里侧靠墙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脚边放着一块红绸布,上面画着八卦阵图。   云和瞥了一眼,摸出钥匙正要开门,老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娘命里的姻缘劫是大关呐,大关不破,命里带灾,天煞孤星呐!”尾音诡异地拖得长长的。   裴边屹眸色一冷,直直射向老太太。   老太太没看他,盯着云和瞧,“印堂发黑带桃花,姑娘你至亲垂危啊!”   云和一惊,扭头看老太太,“那她能活好久?”   老太太神秘一笑,“这就回到了你的大关啦,大关不破,一事不成啊!”   裴边屹却是不耐烦听这些,扯过她手里的钥匙,对准门锁就按下去,“滴滴”两声,大门的电子锁开了。   云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光看一眼就能准确说出她近状的算命的,尤其事关至亲,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慌忙拉住旁边温热的手。   裴边屹垂下眼眸看着她拉住他的手,不耐烦的神情减少了一些。   云和看着老太太,迟疑地问:“大关?姻缘劫?”   “对咯。”老太太一个赞许的眼神。   “那要怎么破?”   老太太指了指云和的印堂,“结婚啊,结了不就破了啊。”   云和:???   这么算命的吗?   裴边屹的神情也是一动,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扒着手指说:“古人有言‘成家立业’姑娘你啊就得先成家,把此劫破了,之后一切都会顺利,至亲不说立马康健,但也能再活个把时节,工作也好,家庭也好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云和要听的就是母亲能活着的时间,如果结婚能真的延长母亲的生命,晚一点离开,那么她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即便这很不靠谱也很迷信。   裴边屹突然插话,“万一找的是地痞流氓结婚,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老太太睨了裴边屹一眼,“我还没说完啊。”她转向云和,手指在半空打了个转,说:“你有一竹马,从小与你宿命相缠,如今缘分到了就别拖延啦,他是你的贵人哩……”   裴边屹脸色一下就臭了下去,拽着云和就上去。   云和连意思意思给点钱都来不及。   大门哐一下关上。   老太太笑了笑,手指相捻,嘀咕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咯……   推开老旧的房门,裴边屹神情怔忪了一下。   云和让他随便坐,进了卧室去翻户口本。   裴边屹没在客厅,而是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还是老样子,发黄的书桌,老旧的衣柜……他看向窄小的床铺,灰白天气下的室内有些昏暗模糊。隐约幻出两道纠缠的身影……   云和拿了户口本出来,一转身就看见他直直看着床。   她瞬间明白他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拿好了。”   裴边屹看向她手里的户口册,定定地站着,片刻,又抬眸看她的脸,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是白的。   他忽然就放弃了,“不结了。”说完转身要走。   云和一把拉住他,无端地心慌,“怎么了吗?”   裴边屹敛着唇角不说话,看向破旧的窗户,外面是灰沉沉的天,雨水滴答滴答落在防盗栏的顶棚上。   空气有些闷,还有潮湿和霉味——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一场欢愉后,从他的世界消失。   云和紧紧盯着他,“裴边屹,你不能这样……你早就知道我家是什么样,我知道你不是嫌弃这一点,为什么突然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   她转到他面前,“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考虑好了的,你也不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出尔反尔。”   “没有因为别人的话……”他看着她,忽然低下脖颈捧起她的脸强吻下去。   云和被冲得倒退两步又被他扯着拉了回去重新吻上,她没有挣扎。   到了这一刻,云和才忽然明白,他或许是不安的。他一直计较她和小宝的关系,刚刚老太太又是那样说……她伸手抱紧他的腰,主动回吻。   亲了好一阵后,云和往后退开一些,看着他的眼镜,抬手拿下。他没有反驳,只是更近一些看着她。   云和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踮起脚攀在他身上,柔声说:“阿屹,你还记得这里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镜拿了之后,他的眼睛越发好看,狭长的眼尾,棕色的瞳孔,长长的睫毛。   她知道他记得这里。云和推着他往后,跌坐在床铺上。裴边屹后仰撑着身体,云和伏在他面上,温柔地吻了吻他的眼睛和嘴唇。   裴边屹受不了,手一软整个躺了下去,云和跟着跌下,趴在他胸口。   想起刚刚的老太太,云和忽然说:“老人家说要我‘成家立业’——阿屹要先洞房花烛吗?”   裴边屹呼吸急促了一瞬,手扶在她腰间,喉结滚了滚,隐忍地说:“要的。”   他直起身体,凑近看她,重复了一遍,要的。   洞房花烛——新婚夫妻之礼。   这和他的成人礼不一样,结婚就会绑在一起……   况且,她还有求于他……   裴边屹握紧她的腰,紧紧贴在身上。   云和温柔地吻了他一会儿,直起身体,一点点解开扣子。   噼里啪啦的雨滴落了下来,窗户边上的缝隙里吹进风雨,窗帘微微晃动。   裴边屹听着一模一样的雨声,看着一模一样的老旧房子,感受着一模一样的闷热。   忽然觉得这就是宿命——兜兜转转,来来回回,生生世世。   他伸手搂住她的身体,温柔地亲吻上去。   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他要的,就是她把他放在心上,温柔对他。他哪舍得真的把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锁住。   他太害怕了,害怕再一次见不到她。   没有窗户的屋子,全是黑暗的屋子是他的安全之地。把她困在他的地方,她就不会离开他这么久这么久……   ……   淮城的雨一下一整天,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还没停。   风带着雨雾从门口吹过,刮起云和的裙摆。像她的一生,浮萍飘摇半载,最终回到故乡。   裴边屹站在她旁边,挡了一些风,从她手里拿过另一本红本,云和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他收走了。   “一人一……”   他没给她说话时间,拉起她冒着小雨到了停车坪,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他也跟着进去。   两人身上都带着细细的雨丝,潮潮的。   车内有些闷,车载香氛发挥了作用,一丝一缕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两人都没讲话,裴边屹轻轻掸了掸袖口的雨丝。   云和看着他,手试探地伸过去拉住修长的手,裴边屹反握。过了会儿他转向她,细细地观察她的神情。   云和对上他的视线,看着他的眼眸,忽然凑上去亲了亲他。   裴边屹有些懵,眨了下眼睛,后又转回身体,低哑地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云和蹙了蹙眉,“我没说后悔……”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云和低头看,是她的,屏幕上大大的小宝两个字。   裴边屹也低头看,神色一瞬之间冷淡下来,比之前还冷漠,唇角敛得直直的,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地嘲讽。   手机铃声持续响着,云和按下了接听键,随之而来的是车门砰地被关上,裴边屹下了车,转到驾驶位上。   云和坐在后座看着他气冲冲的身影,唇色有些干裂。   “云和?”陆远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小宝。”云和垂下视线,“怎么了吗?”   陆远临的声音有些高兴,“我这边给阿姨约到了燕大附属医院的江教授,说了阿姨的情况。你们之前是不是在那边治疗过,江教授说他知道这个病灶。”   “江教授?”云和怔怔地,之前,母亲还没跟卢灿灿的爸爸离婚的时候,江教授就是母亲的主治医师。   “对。”陆远临似乎在走路,声音有些喘,“云和,我们要尽快,阿姨等不得了,所以你收拾一下,明后天我们就去燕城,你只要照顾好阿姨就行,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话没说完,他那边自己停了,诧异地看着病房里在为云和母亲沟通检查的医生。   “小宝?”云和诧异,“怎么了?”   陆远临声音有些不确定,“江教授……在你妈妈的病房里……”   云和一惊,江教授来了淮城了?还在母亲的病房里?   她想起什么,抬眸看向驾驶位,男人支着车窗,细细的雨丝飘下来,指尖夹着还没点燃的香烟。   云和回了陆远临两句挂了电话,视线笔直地看着清爽漆黑的后脑勺。   “阿屹……是不是你?”   裴边屹没回,但是神色坦然,明显就是他。修长的手把烟丢回烟盒,发动车子,一瞬开了出去。   到了医院前,云和下车,看了眼车里的裴边屹,知道他和母亲有过节,也没强求他下车。   裴边屹看着她,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白皙的指尖一下一下敲着。   云和走近两步,弓下身体,长发从侧边垂了下来,裴边屹视线飘了过去,又收回来。最终只是留下一句,早点回家。   轿车远去,云和怔怔地站了两分钟。   早点回家?   回家么?   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3 20:48:15~2022-08-24 20: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上班、一只白色沙琪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戒指   云和上了医院大楼。   病房内李彩丽已经醒了过来, 眼皮虚虚地耷拉着。陆远临坐在旁边,见到她进来, 神情有些愧疚。   “云和……我不知道你早就约到了江教授……”他总是慢了一步, 尽做些无用功。   云和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   陆远临抿了抿唇,站起来, 说:“那你跟阿姨说说话……我,就先走了。”   云和现在也没心情跟陆远临说话, 点了点头,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李彩丽眼珠转向云和,虚弱地问:“江教授……他怎么,会来淮城……看我?”   云和装作整理陆远临带来的礼品,从而避开母亲的视线。   李彩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叹息了一声,只说:“云和……你千万,不要走小宝他妈妈的路。”   云和心间一颤, 知道母亲大约是猜出来了一些,想说些什么, 最终却是无力辩解。   还能说什么呢?说他们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婚的?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裴边屹他,只是在报复她, 报复她们母女而已。   这些肯定是不能给母亲说的。云和扬起唇角:“妈你就安心地接受治疗吧, 过两天我就去入职了,挣很多很多钱……”   李彩丽的眼皮微微一颤, “挣了,就存起来, 别花我身上。”她喘了两口气, 想要冷冰冰地说话, 但是底气不足,没那个气势在了,只能平淡地说:“存两年……在淮城买套房子,有了安身之本……”   云和不听她念叨这些,给母亲掖了掖被角,打断她的话:“妈我去看看江教授。”   李彩丽闭了口,疲惫地闭上眼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云和沉默,李彩丽也懒得看她,冷淡道:“你走吧。”   云和看了她两分钟。   护工进来,看着又要吵起来的母女俩,把云和拉一边让她放心,她会好好照顾她母亲的。   云和最后看了眼母亲出了病房,去了一趟江教授临时办公室。但是他人不在办公室里,云和也就出了医院。   再说,裴边屹既然插手了,她即便担心再多也是没用的。   下过雨的天阴沉沉的,有些闷热。   云和站在路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路面潮湿泥泞,神情有一瞬恍惚,她这就结婚了?   还是跟裴边屹,那个她从来没想过的人。虽然读书时期有过纠缠,但那毕竟都是年少时期不懂事,也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现在依旧还是他,大差不差的话,估计以后也是他了。   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云和看着眼熟的车牌号,陡然想起裴边屹走前的那句话——早点回家。   所以,他这是让司机一直等着她?   云和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驾驶位上,刘章紧张地看着她,“云和小……额夫,夫人,先生在后面。”   一声硬邦邦的夫人搞得云和也是浑身不自在,关了车门,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裴边屹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上,还是领证时的那件白衬衫,领口开了两颗纽扣,膝盖上放着电脑,整个人有些松散地靠在椅背上。   见她进来,他侧脸看了她一眼。电脑里传来汇报工作的声音,裴边屹偶尔应上一声,视线瞥到她的手指上,再次抬眸看向细白的脖间。   一条银白的项链垂在锁骨上。他伸手,指尖勾起链子提起来,小小的银白戒指垂了下来。   云和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裴边屹碰了碰戒指,有她身体上的温热,指尖摩挲了片刻,他扭头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中断了会议,把笔记本关上,丢一边。   身体朝着云和靠了过去,扒开她的长发找到暗扣,把项链拿了下来,倒出戒指。他自己手上的戒指早已经变了位置——从原先的中指换到无名指上。   裴边屹拿着戒指,拉起云和的无名指,轻轻一下就戴了进去。他垂着眼睫,把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放在一起,看了好大一会儿,时间像是静止一样,唇角忽地翘了翘。   云和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面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自然也没放过这一点点的细微变化。心脏像是被击中了一般,软绵绵地瘫成一淌水。   她靠过去,试探地伏在他肩膀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香气——这就是她的丈夫,余生的老公了么?   丈夫……多亲切温暖的一个词。以前没想过,现在也觉得不真实。   裴边屹稍稍侧脸,看她温顺的模样,几秒后,抬手环着她的肩膀,戴着素白戒指的修长手指搭在她纤瘦的肩膀上。   云和心底一动,往他怀里靠了进去。结实的胳膊便从她肩膀上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环在云和腰间。   清冽的淡香瞬间把她包裹住。云和鼻尖吸了口,伸出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他怀里一如既往的温暖。   腰间的胳膊紧了紧。云和仰头,视线直直撞上滚动的喉结。裴边屹垂眸,对上她的目光,纠缠片刻,他扭头看向车窗外。   刘章开着车,没忍住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见某人唇角都快扬上天,一瞬间收回视线,认认真真开车,内心却是惊讶得不行。   他发誓这真的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开心,纯粹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先生。   回到别墅,刘叔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他们回来,急忙走下来,刚要说话,看见云和的身影,那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刘章停好车,上前喊了声爸。   裴边屹神色平常,瞥了眼刘叔,淡声问:“我妈回来了?”   刘叔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她都知道了。”   裴边屹颔首表示知道。刘叔便带着刘章走了,偌大的别墅面前就剩下他们两个。   刚下过一场雨,整个别墅面前的花草都是湿漉漉的挂着些露水。不远处的淮江江面上泛起丝丝白雾。   云和莫名有些心慌,“刘叔说谁知道了?”   “我妈。”裴边屹说,“她在里面。”   云和瞬间就僵住。青春时期他母亲留给她的震撼还在,那种只是轻轻一瞥的压迫感和自卑感给她留下了长久的阴影。   这时候突然告诉她要去见他母亲,云和忽然就有些退却。虽然总是要见的,但她觉得还不是时候。   裴边屹侧头看她,忽然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路过花丛,眼看着快要进门,云和紧紧拉着他的手,“阿屹……要不等几天?”   “为什么要等?”裴边屹不解。   云和扯他的手,“我先回槐花巷,等过一段时间好不好?”   拉扯间,大门打开,正对着穿着围裙的女人。   她依旧还是短发,或许是在家和身上穿着围裙的原因,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很温和,印象里深红的唇也去了颜色,只是淡淡的粉,少了凌厉的气场。   看着他们两,俞凌蹙了蹙眉,“回家了还在家门口拉扯什么?”   “妈。”裴边屹喊了一声,拉着云和的手扯了扯。   “阿姨……伯母您好。”云和有些拘束。   裴边屹侧目,眉间皱了皱。   俞凌转身往里走,神色平常,说:“先进来。”   餐桌上已经摆着几盘菜了。云和进去后看着进了厨房的身影,转而求救地看向裴边屹,“怎么办?”   好像很糟糕,她有些心慌,“我要不要去帮一下你妈妈?”   裴边屹没放开她,老神在在地看着她,忽然点了点唇瓣,眼镜后的眉眼狭长地弯了弯。   云和一愣,随后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扯开他的手,跟着去了厨房。   俞凌在里面正煮着最后一道汤,勺子轻轻搅着。   “伯母……”云和有些局促地站在她旁边,“我来帮您吧。”   俞凌侧头看她。云和从小便是眉目清秀的秀气模样,没化妆的五官虽然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也很耐看,长发乖顺的扎在脑后,眼底有些拘谨。   和记忆里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相差甚远。至少青春时期的女孩子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干劲,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来世间受罪的沧桑。   俞凌收回视线,把勺递给她,“再熬五六分钟就可以了。”   “好的。”云和接过,把火调小一些,“伯母,油盐都放了没?”   俞凌洗手,回道:“盐巴还没有放,油就不用了。”   “好。”云和放下勺子,找了盐巴出来。   俞凌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忽然问:“你会做饭?”   “会一些的。”云和回。   俞凌点头,也没出去外面,就靠着旁边的料理台,平常声音说:“阿屹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   云和捏了捏手指,点头。   俞凌看着乖巧听话的新上任儿媳,不知怎么地突然就问:“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是不是?”   云和有些惊讶,“小时候不认识的,我们是高中才认识的。”   俞凌眉梢一挑,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没说什么,脱了围裙挂好。   汤好了,云和端着出去餐桌上,裴边屹已经坐在一边等着开饭了。   云和顺手拉开椅子要坐下去,裴边屹忽然抬眸看她。云和顿了顿,见他旁边的椅子早已经拉开,她把椅子放回原位,到他旁边坐下。   俞凌看着他们的眉来眼去,再看向裴边屹好心情的神情,轻微摇了下头,淡声说:“吃饭。”   三人安静地吃饭。俞凌不是会招待人的,往常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招待她,让她招待人她还真做不来。裴边屹也只是偶尔给云和夹一箸菜,云和更是不知道怎么说话。   直到饭吃完,洗了碗三人间还是一片安静。   俞凌拿了包,补了个妆,转身往别墅外走去。   裴边屹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坐着看电脑,视线都没往那边飘去。   云和急忙跟上俞凌,“伯母……您这就走了吗?”   “还有些公务要忙。”俞凌在玄关旁换了高跟鞋。   要开门前她忽然转身,看了云和几秒,说:“结了婚日子就是你们两人过了,我不会做那些棒打鸳鸯的事,今天就是来见见你。”   云和内心咚咚咚直跳,就怕没给她留下好印象。   俞凌细细看了眼云和,还是没忍住,“阿屹他……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比我这个当妈的要重。五六岁的时候因为我的一些过失,导致他被人.贩子拐走八.九年。那几年你们一定有相处过或者是你对他好过,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也要回来淮城。”   云和被惊到,怔怔地看着眼前有些悲伤难过的女人。   她没在说笑,裴边屹小时候,真的被拐走过……五六岁,他还那么小……   俞凌自嘲地笑了笑,神情有些悲切。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尤其还是在愧对孩子的前提下。俞凌别的不求,只希望裴边屹往后半生能健健康康幸幸福福。   云和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她抓不住头绪,喃喃问:“您说他……被拐走过……那他那几年……”她有些问不下去了,心脏像是被划了一刀,疼了起来,为他的小时候。   俞凌紧紧抿唇,哀痛从眼眸里滑过,“我希望你也能把他放在心上。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不喜欢表达,但他会做出来给你看,所以你……多包容他一些,当然如果他真欺负你了,那你也不用忍让。”   别的不说,云和会回来淮城,除了事关母亲,也是抱着一丝侥幸……云和重重点头,“伯母您放心,我会的。”   俞凌扯了扯唇,有些难受却也没说什么,转身拉门,出去了几步,声音从夜幕里传来。   “下次该改口了。”   云和送她出去的脚步一顿,俞凌便已经出了大门上了车远去。云和站在花坛边,看着远去的车尾,半晌,眉梢紧蹙。   “还看?”淡淡的嗓音传来,有些不爽。   云和扭头看他。他站在门旁,衬衣随意穿着,下摆从西裤里扯了出来,修长的腿搭在门边,抱着胳膊看她。   云和瞬间就忘记了刚刚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思绪,几步上前拉着他的手,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阿屹,你妈妈她……人很好。”   “是咯,在你眼里别人都是好的。”长长的眼睫垂下,裴边屹语气有些冲,说得好像在她眼里就他不好一样。   云和心脏有些疼又有些麻酥酥的,见不得他这副谁的醋都要吃的模样,走上前去抱住他,“阿屹也是最好的。”   裴边屹任由她抱着,“哪里好了?”   云和靠在他胸膛上,仰头看他,闻言轻笑,“哪都好啊。”   渣女语录,发好人卡又说不出哪里好。裴边屹脸色臭臭的,轻嗤了声,抬手环住她的腰。   庭院里暖黄的灯光亮了起来,照在挂着雨珠的花花草草上。雨后泥土草木的气息在夜晚自由散发。   裴边屹低下脖颈,手扶着云和的下巴,咬牙切齿地吻上。   作者有话说:   最近好忙啊,但是!我一定会尽量少请假挤着时间码字的!我不会让小裴和小雨坑了的!(我发si!)   感谢在2022-08-24 20:57:39~2022-08-26 21: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锅底料 5瓶;|℡怎么唱゛情歌?、55961734 2瓶;不想上班、Colal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55章 老婆   夜幕降临, 梅雨淅淅沥沥落下。   云和洗了很长时间的澡,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热气蒸得红红的。   裴边屹早就在卧室里靠着枕头半坐着了。穿着藏青色的丝绸睡衣, 戴着眼镜靠在床头, 手里拿着一本全英文的书。   他的卧室一如既往的是冷淡的灰白色,床是标准的男人灰,被子一角滑到地上的深灰白绒地毯上。   云和匆匆一瞥, 见他还是在看着他手里的书。她站在洗手间门口一时不知道是该往前还转身出门去找客卧。   裴边屹手里的书从她从洗手间出来就没有翻过一页,眼前的英文像是突然就看不懂了, 所有心神全部放在门口,指尖摩挲着扉页。   云和犹豫了两秒,往前走,在另一侧的床边坐下,拿毛巾擦了擦头发,看不滴水了,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   拉了被子正要躺下,旁边的裴边屹突然把书丢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 整个人坐了起来。   云和的动作一瞬间停住,“怎么了吗?”   裴边屹目光放在她还湿着的头发上, 掀开被子下了床。过了会儿从洗手间拿了吹风机出来,插在床头柜的插孔上, 吹风机微微震动起来。他就坐在床边, 抬眸看着她,整条被子大半已经垂到他那边的地毯上。   “那我来吧。”云和伸手要去接他手里的吹风机。   裴边屹手臂让开一些, 另一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腕一拽,云和就不受控制地倒到他身前。   半潮的发丝杵在他下巴上, 他常用的洗发水香味混着她身上软软的香, 成了另外一种缠绵的香氛, 缠得他心都软了下来。   裴边屹垂眸,对上她担忧看着的目光,拉着她坐在他怀里,声音低哑:“乖乖坐好。”   嗡嗡的吹风机响起,温热的风吹在头发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他戴着银白戒指的手指穿梭在发间。   不大一会儿,头发吹干,裴边屹收了吹风机放在床头柜。   云和一直坐在他怀里,等他转回来的时候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   裴边屹定了一下,拿了眼镜,伸手回抱住她,搂着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室内开着空调,即便是外面下着雨,空气闷热不堪,室内也依旧是凉爽的。被窝里是淡淡的香味,像阳光也像洗涤剂的。   “晚上关灯么?”裴边屹问。   “开着灯你能睡着吗?”   “都行。”   “那开着一盏吧。”   因为夜里看不见,云和后来睡觉时都会开着一盏小小的灯光,以防夜里起来时用到,而且夜晚看不见的话会让她没有安全感,尤其是越长越大之后。   昏黄的床头灯开着,照亮了一番小小的空间。   裴边屹抱着云和,手摸下去碰到她同样戴着戒指的手,握住,几秒后缠着五指交叉。   云和反握住,心里抹上了蜜一样。   她趴在他胸口往上看他,他的下巴压在她的头顶,只看得见脖间的喉结。想起今晚的会面,她不得不由衷感叹:“阿屹,你妈妈人真好。”   原以为压在头上的大山其实不是山,而是一层云,庇护着他们。   裴边屹捏了捏她手指,淡淡说:“你今晚说过一次了。”   “嗯。”云和挪上去,亲了亲他喉结,“要是我妈妈不同意怎么办?”   毕竟从读书时期开始,母亲就一直在在意这件事,不让她和他在一起。   “不同意也得同意,都结婚了……”说到这个,裴边屹睁开眼,拉开了她一些,紧紧盯着她。   “如果你妈妈不同意,你是不是要听她的话跟我离婚?”   云和也看着他,没了眼镜的遮挡,他眼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全部暴露在她眼前,那些脆弱的、不安的、忐忑的……   云和的心随着他的情绪蔓延起细细的疼——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随着她只是看他而不说话的时间越拉越长,裴边屹的眉间也开始渐渐皱了起来。心里的挫败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酸溜溜的快要把他淹没。   他放开她的手,翻身想要躺平,却被她制止住。   云和搂着他的腰,脸埋进他胸膛上,闻着淡淡的香,“我不会离的。阿屹,只要你也不离,我就不离。”   “你那么听你妈妈的话……”   “我妈那边可以去沟通的……”   裴边屹抬起她的脸,确认说的是否是真的。他太害怕她是又一次欺骗他,哄他开心说的话而已。   “不是哄我的?”   “当然不是。”云和很认真肯定地回答。   裴边屹定定看着她,勉强愿意再信她一次,翻回来,抱着她,重新把下巴搭在她的头发上。   云和搂着他,突然想起他妈妈的那几句话,抬起头想问什么,刚离开一些又被他拉着抱了回去。   她想问什么都被他的动作给止住,云和就没有问,想着来日方长。   重新埋进他怀里,忽然又觉得不对劲,今天,不是他们领证的日子吗?虽然白天也有过一次,但是……   云和搂着他背脊的手收回来,顺着睡衣的下摆摸了进去,贴在温热紧实的肌理上。   裴边屹身体一绷,没制止也没行动,看她要怎么主动。   云和摸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上变化,可他还装睡,她也就伸出来搂紧他,抱着他打算睡去。   裴边屹心里一叹。果不其然,想要她主动一次比登天还难。他低下头,干燥的嘴唇从她额头滑下,触碰到她的鼻尖,再往下寻到她的唇。   云和仰头迎上,手往上抱着他的肩,身体柔软地贴进他身上,侧着腿若有若无地擦着他。   裴边屹低喘了一下,分开一些贴着她鼻尖,嗓音喑哑:“想要了?”   云和埋进他脖间启唇用牙尖磨着他的喉结,无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裴边屹偏偏不如她的愿,手滑过她身体,按住她的腿推开一些,“不回答就是不想要了,那就睡觉。”   云和被他按着,再亲也亲不到了,顿时无语。明明都那么大反应了,身体烫成什么样,还假装正经。   她也就顺着他的意,翻了个身躺好,“那就晚安了。”   裴边屹:“……”   嗯,自作自受了。   好大一会儿她那边也没动静了。   他爬过去一些,搂着她的腰往后,唇贴在她耳边,低低轻喃:“老婆……”   云和眼睛唰地睁开,扭头看他,神情有些震惊又有些羞涩。他第一次喊她老婆,虽然说也是合法的……   裴边屹顺势搂住她,垂眸见她亮亮的两眼,唇角微勾,“老婆。”   云和抬手挂在他脖颈上,有些不易察觉的撒娇:“阿屹,再喊一遍。”   裴边屹轻笑,“那想不想要?”   “你再喊一遍。”   “想不想?”   云和仰头亲他,蜻蜓点水一般,想要诱哄他再喊一遍。裴边屹却不让她离开了,握着她脖间压着亲上,身体也随之覆盖。   一场温润如油的细雨最终也演变为暴烈的大雨,铺天盖地浇下,淋得大地溃烂不已。   ……   由于李彩丽的多重病症又都是在晚期,转移到燕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裴边屹直接购买了一套全新设备到淮城人民医院,后江教授的团队也从燕城赶了过来,包括配型成功的肾脏和骨髓也一并带了过来。   移植手术排在了三天后和一周后。   云和从槐花巷收拾了几套衣服,剩下的被裴边屹拉去了别墅那边。她直接在医院住下。即便已经有三个护工一刻不离地盯着,云和也呆在医院里,时不时等母亲醒来的时候陪她说说话。   或许是看见了云和手上的戒指,李彩丽更沉默了,也不再说不治疗的话,也不再说让云和攒钱买房之类的。   因为所有治疗都是裴边屹提供设备和资金,云和手里的钱就一分没动过,她在城边看了一套七十多平的精装修。打算付个首付,后期的月供等母亲做了手术就去上班,慢慢还。   槐花巷毕竟是老房子也是租来的,即便是住了很多年,但病人不适合住那样的老旧潮湿房子里,对养病也不好。   这些云和都有跟裴边屹提起过。他虽然脸色臭臭地丢了几张卡给她,但她要做什么,只要不是说跟他分开的话,他都随她。   而背地里却是找了几个朋友吃饭,打点好一切。   以至于云和最终买的房子还是在滨江北苑的公寓楼,位置变了,七十平左右,价格没变,还是原来的价格。   李彩丽的手术很成功,观察了半个月,没有出现排异的情况后,云和把她接回了新家。   家里其实还是乱糟糟的,新买的家具,新买的装饰放得到处都是,这些还都是上午裴边屹才赶着添置进来的。   长期照顾李彩丽的护工是个勤快的,这次也一并跟着过来继续照顾李彩丽的起居。   看着这些,她笑起来跟李彩丽说:“云和那孩子厉害啊,都自己买房了。这些家具什么的就要自己收拾起来才有那个味道。”她拉过椅子,让李彩丽坐下,跟着云和一起收拾。   李彩丽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大夏天的裹着厚厚的棉衣,原本一句话不说,看见护工把花瓶移到靠墙,眉头皱起,“王姐,花瓶不要靠墙。”   王姐一笑,扭头问放哪个位置合适,李彩丽看了一眼,指了指一个地方,王姐推着过去放好。   不知不觉中,李彩丽已经忘记了一开始的不情愿,王姐问这问那,她就跟着指点位置。   云和看着已经投入到布置里的母亲,唇角弯起笑意。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滑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锅底料 2瓶;不想上班、南山可几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幼时   看着母亲的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云和彻底放下心来, 找出从禹城带回来的那封内荐信,去了淮城《实时财经》分社报道面试。   过硬的专业素质和禹城实习经验让她很快成为报社的一员, 云和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   白天正常上班, 下班的时候先回母亲那里看望一下,大部分时间都留下吃饭,吃完饭才会回裴边屹那边。   裴边屹的主要工作还是在别墅内, 但是部分业务还是得到裴氏集团淮城分司去处理。   上班的时候,他会先送云和去报社, 他才去公司。   如此过了一天两天还好,一个周下来,云和几乎每天都是在她母亲那边吃完饭才会别墅那边,导致很多时间里都是裴边屹一个人吃饭。   次数多了,裴边屹的脸色越来越不虞。   第二周的周一,云和照例在公寓楼前下车时,裴边屹也跟着下来,转到后备箱提了两盒礼品。   云和看着他这个架势, 微微惊讶,“你要一起上去?”   “当然。”裴边屹看着她, 唇角扯起笑,却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笑意在里面, “那也是我妈呢。”   云和有些怔忪, 有一丝担忧在里面。他和母亲有过过节……但见他这个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上去了。   敲了敲门, 云和站在门口等着。她不是没钥匙,只是这次带着裴边屹, 也好让里面的人提前有个准备。   王姐打开门, 看见云和先是诧异了一下, 随后看见她身后的裴边屹,一下没转回来,急忙低头问好:“裴先生。”   云和看着忽然反应回来,而后扭头瞧了裴边屹一眼。   裴边屹神情平平。   王姐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急忙让开,让他们进来,“云姑娘,裴……姑爷你们快进来。”   两人进了屋子。李彩丽正坐在阳台边,膝盖上盖着毛毯,闻声扭回头看了眼,见他们进来,两秒后平静无波地转头看向阳台外。   王姐给云和打眼色,比了比厨房,她端着温水去到李彩丽那边,弯腰跟她说着些什么。   云和扯了扯裴边屹的袖子,把他手里的礼品放在电视机柜旁,拉着他进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有王姐备好的菜了。旁边的小锅里炖着清淡的流食。   经过几次化疗,李彩丽的胃勉强能吸收一些了,除了营养液之外,一些寡淡的流食也可以辅助着吃上一些。   云和把火关小一些,找了围裙过来,正打算系上,裴边屹却伸手拉过她手里的围裙,随后慢条斯理地卷了卷袖口,把围裙系上。   他穿着高定精致的白衬衣,黑色西装长裤,一身矜贵气派。小叮当的蓝色围裙系上,格外的古怪又透着些喜庆。   云和看着,唇边没忍住泛起笑意。   裴边屹把手腕上的腕表脱下来给她,垂眸看她一眼,“笑什么?”   云和往外看了眼,接着他的表,凑过去搂住劲瘦的腰,“装装样子而已你在旁边就好,围裙给我啦。”   裴边屹垂着眼睫看她,“谁说我是做做样子的?”   “你……”云和有些惊讶,明明记忆里他都是不会的,一个西红柿都能切成三角形……   裴边屹睨了她一眼,抬手开了火跟油烟机,拿起平底锅,开始了炒菜。   云和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还是没忍住,“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裴边屹手里动作没停,“在国外那几年,吃不惯外面的菜,就自己弄了。”他说着忽而一笑,有些自嘲:“其实最开始想着的是我要是学会做饭了,以后我们再见的时候,你会不会因为我会做饭而同意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想什么都有,各种各样的重逢场景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最终也抵不过回到淮城那天,陆远临拉着她的手从咖啡店里出来那一幕。   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不甘心,凭什么还是这个人,既然陆远临可以,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想要一步一步精心筹划根本来不及,因为他看见陆远临他妈从他们身后的咖啡店出来。   或许已经到了见父母这个环节了……他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方式,困住她从而逼迫她就范,捷足先登成了她的合法丈夫。   云和怔怔地仰头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心脏淹没在他的话里继而沉溺下去。她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以为他最终也会忘记她,可时间反而沉淀了情感,发酵得越发深纯。   就像她一样,一次次抱着希望踏上燕城,又抱着侥幸回了淮城。原来他也一样,一样还停留在最初,也都还想着能够重逢。   云和抱紧他,裴边屹动作施展不开,垂眸看着钻到怀里的脑袋,下巴低下去贴着她额头推了推,温声说:“你放开一些,一会儿回去了给你抱个够。”   云和直接关了火,拉着他转过来,在烟火油烟气里,抱着他亲上。她没法管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她就是想狠狠亲他。   期待有了回声,所有的期盼和侥幸不是妄想和笑话,而是以同样的方式在被期待着,心底像是海浪拍击着暗礁,哗啦啦一道又一道激烈而颤抖。   裴边屹后仰着靠着灶台,单手环着她的腰,唇角漾着笑意,“炒菜呢……”被她冲上来亲住,他环紧她的腰。   两人身体贴到一处,亲密无间。裴边屹无奈,稍稍拉开一些,宠溺地看着她的眼,云和眼波流转,眼尾红痣越发耀眼,仰着头微微启唇,裴边屹呼吸一滞低头迎上。   厨房门口,李彩丽的脚步顿了顿,视线从厨房内移开。王姐眼角的鱼尾纹都笑了出来,悄咪咪扶着李彩丽往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王姐把李彩丽扶着坐在床上,蹲下,给她揉捏腿脚,轻声感叹:“看着姑爷和姑娘感情好,我这心里也高兴。”   李彩丽怔怔地看着窗外,恍惚着有些不能理解这个世界。   王姐仰头看了眼李彩丽,说了心里话,“其实我是姑爷请来照顾您的……”   李彩丽回神,看着王姐。   王姐是最早请来的,她还住在普通病房的时候就来了的,正因为价格是最便宜的所以才选了她。   可王姐的专业程度根本不像是那个价位的护工,李彩丽有时候还想她们又有那么一些些运气的。   没曾想,原来还是有人安排下来的。   王姐看着李彩丽,“夫人,你别怪姑爷,他那时候也只是叮嘱我尽心尽力照顾好你,其他都没有。一开始我也不理解,无亲无故的干嘛这样呢,可我后来看见他和姑娘走在一眼,那眼神啊就粘在姑娘身上,我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   李彩丽扯了扯唇角,“我有些累了。”   王姐住了口,说:“那您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吃饭了喊你。”   王姐扶着李彩丽躺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起一旁收回来的衣服安静地叠了起来。   厨房里,裴边屹已经做完两道菜了,正在弄第三道。   云和像个树袋熊一样,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裴边屹余光瞥见她的裙摆,唇角弯着笑意。   他发现他说了那一通话后,她好像更粘他了。   这让他很受用。原以为要几年或者是几十年来慢慢培养感情,哪怕最终是亲情也无所谓,他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吃饭的时候,一桌四人,除了王姐一直给云和夹菜外,另外两人都有些安静。   李彩丽不跟裴边屹说话,裴边屹自然也不会跟李彩丽说话。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   云和照顾着母亲躺下,想跟她说几句话,看着她闭上眼,云和到嗓子的话吞下,拉了被角给她盖好。   她转身要去拉门,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你不听我的话……就等着他的家世……”   云和手放在门把上,睫毛颤了颤,说:“他家世如何,他不在乎我自然也就不在乎。”   李彩丽冷笑一声:“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妈妈并没有说我什么,反而是让我们好好过日子……”云和扭回头,看着床上的母亲,“为什么您就不同意呢?”   读书时期不同意很正常,云和特别能理解,无非怕她早恋影响学习,可现在都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还不同意?   就因为所谓的世俗,所谓的门当户对?   可要她放弃裴边屹,她做不到,除非他先放弃她。   恍恍惚惚那么多年过去,她再没能爱上任何人。年少时爱的人太过惊艳了,以至于刻骨铭心……心底始终抱着期待和侥幸。   李彩丽一怔,视线投到门口,隔了些距离,她已经不太看得清云和的面容了。   “她……没有反对?”李彩丽嗤笑,“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云和看着她有些偏执的模样,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闭嘴,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王姐站在门口,见她出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和姑爷好好过日子,你妈妈这边我会开导着的。”   云和拉住王姐的手,“辛苦您了王姐。”   王姐笑着,比了比房间。   云和让开,看着她走进去。   裴边屹从阳台上走进来,看着关上的房间门,垂眸看她:“回去?”   云和点头,上前一步抱住他,裴边屹摸了摸她脑袋,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回了别墅,裴边屹还有工作没弄完,让云和先回卧室。   云和拉住他,“我能去你书房吗?”   裴边屹弯唇,拉着她进了他工作的房间。他的工作室其实跟当初关她的屋子一样,整个室内是黑灰的,也没有任何的窗户。门一关上,里面就是黑的,开了灯光,是淡暖的光线。   进门就是浅灰绒的地毯,巨大的黑色桌面上放着一些古玩字画和陶制的古董,靠墙一面是落地大书架,上面放了整整齐齐的书。书架前有座懒人沙发和小茶几。   裴边屹进去后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俯身看着她说:“那你在这儿看会儿书,我先处理一下工作。”   云和仰头看他,乖乖点头。   裴边屹看着她,忽然弯腰,抬着她下巴亲了亲,随后直起身体,到旁边拿起白色的手套,在桌前坐下,开了灯光。   云和远远看着他。看着他专注着手里的工作,银丝细边眼镜平添了斯文气,袖口卷到手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魅力。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具迷人的魅力。这话果然不假,云和着迷地看着灯光下的男人。   这是她的丈夫呢……   “你别这样看着我。”镜片反射出淡淡的光,裴边屹已经很久没动一下了,抬起眼眸看她。   云和眨了眨眼,咕哝:“小气,不看就不看。”她站起来去看他的书架:“上面的书我都可以看吗?”   “可以。”裴边屹视线放在她身上随着她走动,看她真没有再看他了,他才低头重新工作。   云和看上面都是古册文献,都是她看不懂的,她在角落里看见一本诗集,抽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   翻开书的时候,一张老旧的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云和接住照片,随意翻开一看,正要放回去,再次看了眼,视线定在中间精致的小男孩身上,尤其是他的小脸蛋。   这个小男孩,云和不陌生。小时候云和常常觉得可惜,没能带着他一起玩的小流浪儿,可不就是照片里的小男孩么……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给槐花巷后巷的小流浪儿送去小面包和糖果,看着脏脏的小流浪儿,她给他擦干净脸时有见过他真实的面貌,就是照片上的样子。   ——“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是不是?”   ——“五六岁的时候因为我的一些过失,导致他被人.贩.子拐走六七年。那几年你们一定有相处过或者是你对他好过,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也要回来淮城。”   ——被拐走,拐到淮城……   云和一瞬间抬眸看灯光下认真工作的男人,眼眶渐渐有些湿热——原来是他。   原来他就是小时候那个躲在槐花巷后巷的小流浪儿……她第一次看见他,是昏暗的灯光下的垃圾桶旁,脏乎乎的小手拿着馊了的包子,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流浪狗……   越想心脏揪疼得越发厉害,眼泪不由自主一滴一滴掉落。她的阿屹,小时候吃了那么多那么多苦……   她也没有好好对他过。   仅有的三次,第一次还是舍不得给的小酥肉……难怪,难怪她认错的第二天早上,他吃着小酥肉会很开心。因为不仅仅是小宝吃过,他也是吃过的。   难怪他知道她有个小宝弟弟。原本她以为是因为那次认错,所以他才知道,可是后来的表现里,说明他那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哑着嗓音说要做她的小宝弟弟,可她是怎么回的呢?太久远了,云和快要记不清了,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说过过分的话……   难怪在医务室时,他要睡着的时候说不准再骗他,是因为她最后见他的那次,她就是在他睡着之后就跑了……   ——“那几年你们一定有相处过或者是你对他好过,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也要回来淮城。”   不顾一切回来淮城?   所以是特意转回来淮城?   转回来这个给他伤害的城市——就是因为她?   云和眼泪掉得厉害,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如果小时候,她对他多好一些,是不是,他就不用吃那些苦?   裴边屹听到抽泣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沙发,云和窝在里面,肩膀有些抖。   他一怔,放下镊子和缺口,站起来脱了手套,大步走过去,在沙发面前蹲下,扶着她的身体,有些不知所措:“云和?怎么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云和的泪水流得就更厉害了,整个人扑过去。   裴边屹没防备,抱着她往后一倒坐在地毯上靠着书架,背脊被硌得发疼,他也没注意,低头扒开她的头发,露出哭得有些红的脸颊,低头亲了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阿屹……”云和的声音有些抖,“你小时候过得开心吗?”   裴边屹没立马回答,过了几秒后,才缓声说:“过得开心的——”   “骗人的!”云和打断他。   “对不起……”她仰头亲他,眼泪一滴滴掉在他的脸颊上和衬衣上。   裴边屹亲吻她的泪水,抱紧她,不解:“对不起什么呢?我小时候过得确实还不错,认识了一个善良的小天使……”   云和眼泪掉得更凶了:“对不起……”   她胡乱吻他,“对不起阿屹,小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你……”   裴边屹神情一震,避开她的亲吻,“你在说什么?我小时候过得很好的……”话在看见地上那张合照时停住了音,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那几年的经历其实是不想给任何人知道的,不想别人知道他小时候过得多么狼狈卑微,没了裴家的身世,他就是路边的流浪花子。   即便是后来云和没认出来他,他也抱有一丝丝庆幸。他不想让她知道那段不堪的过去,更别提后来被软饭男养过。   他有些狼狈地捡起照片,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里。   云和抱着他,眼泪还在掉,鼻尖哭得红红的。裴边屹无奈,虽然被她知道了,但也不知道她会为他哭得这么厉害。   他抬起她的脸,手边没纸巾,只能拉起袖子一点点轻柔擦去,嗓音温和:“别哭了嗯?”   云和摇头,眼泪又滚了出来,她总是想道歉,为他的小时候。   裴边屹凑过去在她干燥的嘴唇上贴了贴,“还记得我呢?”   “嗯。”云和回吻,“当然记得。”   “你送了我一个小洋娃娃,我一直放在家里……”   裴边屹定定看着她,心脏上涨起滚烫的潮水,心房成了湿漉漉的温润地。他抬着她的脸,低下脖颈轻吻,而后转为重吻。   云和启唇热烈回应过去,整个人塞进他怀里,裴边屹身体往一侧倒下去,拉着她进了爱.欲的海洋。   巨大的灰黑书房是他们的远洋,地毯成了船,裴边屹是最好的舵手,带着她扬帆起航……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解开从前的伏笔,然后就快完结了~感谢大家的资持~   真的就是拼着热爱,拼着还有你们再等我(感动疯了o(╥﹏╥)o)   终于,这本冷坑即将长成一棵大树~   爱你们么么哒~完结后为表感谢,抽三本专栏任意实体书的to签奖,谢谢大家的支持(俺没什么好东西,就书书两本送你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支吾懒猪plu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梦里   知道了这段过往, 云和粘裴边屹的时间越发多了。   两人会在去见了母亲之后偷偷出去约会,会无底线包容他的过分。   香槟色的宾利停在停车场角落, 还是在报社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云和喘着气窝在他怀里, 发丝凌乱,额角有些汗珠。   裴边屹搂着她,慢条斯理拉好衣服和裤子, 再帮她也整理一番。转而从中控台拿出一个白绒礼盒,打开, 拿出里面的项链,扒开她的头发给她扣上。   项链是一颗云朵的白钻,垂在锁骨上,显得锁骨越发白皙纤瘦。   云和看着项链,再仰头看他。车内光线昏暗,不太看得清他的神情,但她就是感觉到他也很愉悦,像只毛发蓬松的慵懒大狗狗。   裴边屹摩挲着她的锁骨, 嗓音喑哑诱惑,“下次去我办公室?”   云和没说话, 搂住他脖颈,指尖搭着他清爽的短发。原本打理成背头的发丝有些凌乱, 她干脆抬手抓乱。   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裴边屹随她, 侧脸吻了吻她的额头和脸颊,手滑下去握了握她, 唇凑过去恶劣地低笑几句。   云和才不理他的调侃,趴在他身上, 动动头发, 戳戳他的耳垂。   他真的生得好精致, 发丝、后脑勺、耳垂、脖颈……哪哪都精致。   抱着她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下她也跟着扑上去,贴在他脸颊上,两秒后,一束火红的玫瑰放到云和怀里。花束不是很多只有九朵,用老旧泛黄的报纸包着。   玫瑰的芬芳扑鼻而来,云和惊喜垂眸,玫瑰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玫瑰红得妖艳,衬得她眼尾的红痣也越发魅惑。   裴边屹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心底软软的,抱紧她,“路过花店的时候看见了,就买了一束,喜欢吗?”   云和点头,指尖触碰玫瑰花的花瓣,“后花园不是有很多玫瑰吗?干嘛还买?”   裴边屹说:“这不一样。”   他揉了揉她的脸,轻声说:“送你花和种的花怎么能一样呢?”   云和心里抹了蜜一样,抱着花扑在他怀里。   裴边屹弯唇,镜片后的眉眼像夜空里的皎洁弯月。他抱着她的腰,指尖摩挲着细细的腰肢。   两人在车里静静地相拥着,夜风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吹起,一片安宁。   手机震了几下,云和从他怀里起来,拿过副驾驶上丢着的手机。是林许发来的,约她明天一起吃晚饭。   裴边屹看了眼,把她手机抽走,丢一边。   云和仰头看他,抬起食指戳了戳他胸膛,“我总要有社交的。”   “社交我就够了。”裴边屹懒洋洋地靠着。   云和弯唇,转了话题:“今晚还去我妈那边吃饭吗?”   他垂眸看她,“不去了好吧?反正有什么情况王姐会跟我们说的。”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吃一家新开的馆子。”   云和仰头看着他,“阿屹,你别恨我妈。那时候我会离开也是愿意的。”   “陆远临的妈妈,是我们槐花巷九十年代第一个燕大高材生,陆奶奶和陆爷爷也是槐花巷里有名望的老前辈。可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家世,陆阿姨为了能在燕城的权势人家上位,熬了十几年,成了槐花巷里一说起来就是不屑的存在,那种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心计和隐忍……”   “那时候我和我妈又都见过你和你妈妈,所以不仅是我妈怕我会走上陆阿姨的老路,我自己也怕。”   裴边屹下巴搭在她头顶,“怕什么呢?怕你会成为我继母一样的人?”   “继母?”云和一怔,退出一些看他,“你说……小宝他妈妈当时……就是你家?”   裴边屹点头,神情寡淡。   云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新靠回他怀里,抱紧他,“对不起……”   裴边屹垂眸,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可我不会是我父亲那样的人。”   他看向远处,眼底一片晦暗,“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只喜欢你。哪怕是你不要我了,我还是想着要往你身边凑……”   云和听不得这些,她不知道,不知道他就是小时候那个小男孩。如果早知道……可世间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倒流。   云和说不出来话来,只能是仰头亲吻他,以此来堵住他的嘴巴,“对不起……”   裴边屹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启唇回吻。   亲了会儿后分开,他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问:“那你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不喜欢我,还嫌我缠着你——”   云和抬手捂着他的嘴,定定看着他,神情认真:“阿屹,你难道没感觉出来吗?年少时?”   裴边屹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他想要她亲口承认,承认那些过往里,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   云和抿了下唇,没看他的眼睛,她有些怕那副眼镜反射出来淡漠的光。   “我现在依旧记得,暑假的槐花巷里第一次真正记住你是什么模样的。你的眼睛像是有着无数的星星坠落在银河里……后来知道你不是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小宝弟弟我还失落了好大一阵子……”   “再后来,因为这样一起乌龙,我很怂地没敢找你道歉,更不敢跟你说话。因为你是远山白雪、是孤傲疏离的裴边屹、是我们仰望的学霸。”   云和忍不住仰头看他,“但是每一次看见你,我的目光都会跟着你走,可是你都不理我……那时候我真的好自卑,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妄想,可还是忍不住去关注你。”   “后来,那个晚上,因为知道那是你,我才没有躲开。可我也难过,你连不认识的女生也亲。可后来你才跟我说,你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亲,我心里多开心。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可跟妈妈提前保证过……”   “这世间,我只有唯一那么一个亲人,我不想她失望的。那个梅雨季,我想了好多好多,既想让你忘记我,可又害怕你真的忘记我……”   很多很多往事,都是那些藏在青春少女里的不敢说不敢讲,因为自卑,因为敏感……   裴边屹垂着眼睫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没说,手臂却是越抱越紧,云和也紧紧回抱着他。他的力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塞进身体里,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裴边屹没法说清心里的那种冲击。大约是从来没想过,她在那么早以前,就开始关注到他,并且喜欢上他。   心底涨潮,一瞬间把他淹没,淹没在她也喜欢他的不真实里。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幸福那么真实,真实到像是还在梦里。   裴边屹眼眸深邃,紧紧盯着她,按下椅子放平,拽着她倒入黑暗。   那些不敢想的事,从前以为不会发生,可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发生了很多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快到他都没法接受,可又觉得这是一定会发生的。   因为,他是这么的爱她。   爱到抛弃了自己,爱到所有原则在她面前都不成立。   ——   第二天,云和下午下班后就在报社大厦下面的咖啡店里等着林许。   报社是五点半就下班,林许那边得六点才下班,这所以云和先找了咖啡店等着。   因为和林许约下午茶约晚饭,裴边屹就先回去了,把车留下给她。   到了六点过几分,林许背着包推开咖啡馆的门进来,一身性感的牛仔吊带长裙。   云和抬手微微挥了挥,林许远远看见,笑着回了一下便直接进来在云和对面坐下,两人好久没见了。   林许还为上次的爽约道歉:“云云对不起啊。上次说着说要去医院看望你妈妈的,谁知道临时通知加班,大周末的让我去临时出差,简直惨绝人寰!”   云和摇头笑了笑,说没事儿。   林许说起这个还疑惑,“怎么那时候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发你信息你也不回呢?”   云和一怔,猛地想起,那段时间她还被锁在床上,别说手机,一本书都没有。   她笑了笑说:“好巧不巧,那天路过江边的时候,手机从包里掉进了淮江,后来重新换了个手机,你那些消息就没在了,我也就没回你。”   林许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后来也不敢找你。听说阿姨的手术很顺利,你……”视线忽然被云和放在桌面上的手吸引了视线。   她有些惊讶,“云云你……你……?”   云和抬起无名指,上面的戒指素白闪耀。她转了转,唇角弯起笑意,“就是你想的那样。阿许,我结婚了。”   林许不敢置信,声音有些变调:“你怎么就结婚了?不对,你跟谁?不会是……不会是……”她的唇角有些抖,心脏直直坠入深渊,浑身莫名发凉。   明明昨晚还遇到,又一起在街边摊吃了烧烤喝了酒。可烟火下陆远临的神情不像是刚刚新婚的样子。   如果和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结婚,那是得偿所愿,喜悦藏都藏不住的。   就像现在的云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温和的幸福的气息……   “是裴边屹?”她一瞬睁大了眼睛看着云和。   云和点头,手指还摸着戒指。   林许内心该说不说,确实是猛地松了口气,过后却又密密麻麻疼痛起来。可她知道不能怪云和的,因为云和自始至终都是把陆远临当最好的弟弟,当是发小、儿时的玩伴。   林许即便内心再是酸涩,也扬起笑容,真心祝福她:“云云,你一定要幸福哦。”   云和弯唇,“你呢?怎么都没听你说男朋友的事呢?”   林许笑容一顿,“啊呀工作太忙啦。你也知道我们这份工作天天出差,天南地北地到处跑,哪有时间谈恋爱。”   云和拉住她的手,嘴唇动了动,还是问:“你是不是还没忘记他……”   “哪有!”林许快速接上。   云和静静地看着她,林许后知后觉反应回来,端起咖啡掩饰性地喝了口。   云和就知道了她是真的还没忘记小宝,心里有些为好友心酸。这么多年了,可见年少的这一场暗恋有多么的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林许无所谓的地笑笑,“没事啦,忘不忘记都那样。以后应该会再遇到适合我的人……”   她看向云和,一瞬间高兴起来,“那你们要什么时候结婚呀?我要做你的伴娘!”   云和微微笑起来,“结婚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不管什么时候结,伴娘一定是你。”   林许笑着,“说定咯。”她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呀,这一转眼,你都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云和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结了婚,还是跟裴边屹。视线飘向窗外,却猛地一顿,那辆停在咖啡店门口的车,这么那么像裴边屹的?   可钥匙明明还在她手里……或许是见她已经发现他了,车灯闪了两下,云和弯起唇角。   林许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啧了一声,“裴边屹还是这么粘你啊?这约你出来吃个晚饭都不行……”   云和笑了一下,“那刚好就让他买单了。”   林许眼睛一亮,“那我要吃最好吃最贵的!”   云和笑着,拿起手机给裴边屹打了个电话。   过了两分钟,裴边屹从车里下来,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穿着黑色的衬衣,灰色西装裤的长腿越过地面上的小台阶,推开咖啡店的门。   整个咖啡店一瞬静了下来,纷纷看向门口。   裴边屹看向云和,迈步走进来,每路过一桌都有女生犯起花痴,直直地看着他。   林许看着,扭头冲云和眨了眨眼——你这个老公,行走的割花机啊。   云和也只是笑笑,看着走过来的男人。   裴边屹走到云和身边,手搭在她肩膀上,看向林许,微微颔首。   林许忙站起来,伸手自我介绍:“裴总你好你好,我是林许,高中时和云和同桌现在也是云和的朋友。”   裴边屹伸手,轻轻握了握收回手去拉起云和,看向林许,“那就一起吃个饭。”   云和拿着包站起来,林许却还坐在位置上,微微一笑:“你们去吧,我想起来今晚还约了个朋友……”   云和诧异,看向林许。   林许眨了眨眼,眼眸里都是祝福。   裴边屹看了她一眼,倒是不客气,直接带着云和走了,快要出门的时候转到收银处,把账结了,又留下一笔,报了林许那桌的桌号。   林许扬着笑意冲着窗外挥了挥手,看着轿车远去,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放下来。   她拿起手机,点开和陆远临的聊天页面,话还留在昨晚,他说回去到了给他发个消息。   林许当真发了,可他并没有回。   她看了又看,所有的聊天记录翻遍,都没有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对话,全都是有关云和的。   如今云和不声不响结了婚,不知道他会难过成什么样……   林许打了几个字,删掉又掉,又删又打,最后挫败地丢在桌面上。   淮城的天又开始阴着了,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林许静静看着,看着狂风吹动树梢,看着人群匆匆。   一滴接着一滴的大雨落下,不过片刻,大街上早已没了人影。   林许拿过手机,打开聊天页面,最终还是发了一条信息给陆远临。   暴雨倾盆,她只期待最后一次。   以后,该放下了。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几年几十年,生活要过,未来还要走,没人会一直等在原地的。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陆远临最终还是没来。   他或许也是没能接受这个最终的结果,可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林许走进了雨里。她也是个要强的人,不敢让别人看见她哭,尤其是CBD附近,会遇见很多同事。   可她也忍不住,回想这么多年,傻傻的这么多年。每一次看见他的头像跳出信息,她都会高兴得紧紧咬住手背,即便是每一次都只是问云和的消息……   泪水随着大雨哗啦啦落下,淮城的这场雨,就当是她哭的吧。   她啊,要开始忘记年少时的欢喜,要从血肉里扯出这一段妄想,然后永远埋葬。   以后,天高路远,各自安好。   ——   裴边屹没带云和回家,去吃了饭,然后带云和去了一个还没装修好的工作室。   按了门铃,过了十几秒,大门打开,里面灯光亮堂。   只不过门口就有一些大大的塑料袋和倒在地上的模具。   开门的人五官深邃,看着像是混血,淡棕的卷发,胡子拉碴的。见到裴边屹高兴一笑,“嗨裴,你过来了?”他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但能听得懂。   裴边屹颔首,说:“先来试一试。”   男人点头,“都给你留着呢。”转而看向裴边屹拉着的云和,他笑得爽朗:“这就是你的妻子?很漂亮……快,快进来。”   两人随着他往里面走去。   顶灯璀璨,两边纯白的橱窗里有挂起来的洁白婚纱,但是还有一些没挂全的,地上到处都是大大的塑料袋子。   男人一边走一边收拾,笑着说:“刚搬到淮城,还没收拾完。”   “不过,裴,你要的我早已经给你空运过来了,你过来看看。”   云和一进门就被挂在两边的洁白婚纱吸引了视线,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转回头的时候裴边屹突然搂着她的腰往一个橱窗走去。   男人上前,一把拉开洁白的幕布,一条简易的鱼尾款婚纱出现在眼前。   云和一眼就被吸引了视线,不像常见的那种纱一般的,而是有点类似赫本风格,旁边还放着洁白的长袖手套。   裴边屹满意一笑,摸了摸云和的腰,低声问:“要不要去试一试?”   云和还在呆呆看着婚纱,太漂亮了,像是有灵魂一样。   裴边屹抱着她的腰搂紧一些,低头贴着她的额头,“老婆,我好想看你穿婚纱,去试一试好不好?”   云和看着他眼镜后的眼,期待直白地露了出来,她心底软成一片,轻轻点头。   裴边屹一笑,放开她,轻轻推了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她穿上婚纱的样子。   云和去试婚纱的时候,那个混血男人便带着裴边屹去试了西装。   纯黑的燕尾服,重新打理好发丝,戴上银丝细框眼镜,斯文气的偏偏贵公子便出现在镜子里。   男人看着裴边屹一身,满意一笑:“裴,祝你得偿所愿。”   裴边屹微微一笑,对着镜子抚了抚领口,转身大步出了试衣间。   云和试婚纱的时候进来一个女孩,娇小的个子,穿着背带牛仔裤,看着云和笑,边笑边帮云和整理婚纱。   “当时裴在芝加哥西奥的工作室看见这条婚纱时就直接定下了,他说这条婚纱最适合他的爱人。”   女孩帮云和打理好,往后退一步,啧啧啧称奇:“果然,裴的目光毒辣,太适合你了。”   云和看向试衣镜,也有些不敢相信,穿上婚纱后的自己会这么漂亮。   这条婚纱,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刚刚好。   女孩看着云和的头发,“来,我给您简单梳理一下。”细白的手拉着云和的胳膊,把她搀扶到梳妆台,拿起梳子把云和的头发盘了上去。   “你们很早就认识阿……裴边屹了吗?”云和问镜子里的女孩。   “那肯定没有你们早啊。”女孩笑,“我们是读书时候认识他的,就是因为这条婚纱。这婚纱可是西奥的得意之作,是当时西奥的镇店之宝呢,无价,才不卖呢。”   “所以裴就天天来店里,天天都来,就是盯着婚纱在看。西奥又是一个特别八卦的人,一问起,哎和我一个学校,于是更八卦啦,硬是要裴说他的往事,不然就不卖给他。”   “你也知道裴是多么高冷的一个人,但他说起这段往事,神情却是痛苦的,可眼眸深处,他依旧忘不了他的爱人。”   女孩有些好奇,“所以最后你们到底是怎么分手的呢?裴都没说,就像一个故事潦草结尾一样,我这心里抓巴得很。”   云和垂下眼睫,半晌,才哑着声音说:“是我骗了他。”   裴边屹坐在休息区,桌面上有报纸,但他没看,神情冷静,静静地坐着。   只不过那时不时转向镜子的动作出卖了他,他照样也在紧张和期待。   女生先出来,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铛铛铛~新娘出场!”   裴边屹一瞬站了起来,随着云和出来,视线直直放在她身上。   女孩笑着后退,把主场交给她们,靠到西奥身上。   裴边屹一步一步走近。   云和头发全部盘了上去,只余耳边小小的一缕。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抹胸鱼尾裙衬得她身材纤瘦窈窕,美得夺目。她有些羞涩,手挡着胸口。   裴边屹走近,拉下她的手与她五指紧扣,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老婆。”他顿了顿,眼眶里有微微的水光,“好像在梦里啊。”   “这个梦,我做了好久好久,年少时就开始。”   “我梦见你在校园里拉着我的手,在课桌上偷偷亲我。而那时,你还不认识我。”   “梦见你对我好。”   “梦见你乖乖让我亲。”   “梦见我们在床上抵死缠绵。”   “梦见你跟我结了婚,穿着洁白的婚纱对我笑……”   他上前一步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   “如今大梦成真,我有多幸运……”   “云和,我永远爱你。”   泪水流出眼眶,云和紧紧拉住他。   “我也爱你。”   那时年少,梦里全是你,醒时依旧爱你。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来我梦里》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暂时没有番外~   感谢两个月来一直支持我的几个小伙伴,让我能坚持写完这本。   没有长进是我的错(跪下~)争取下一本写得更好~   然后接档的是《小镇往事2》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请求收藏~   这本完结后,为表示感谢,会抽三个全订宝贝送专属to签(因为这本没出版,要是不嫌弃的话,专栏里出版了的两本可以任意挑一本。)   好咯,就说这些~   愿大梦醒时,爱人依旧,我们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