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离婚不是在胡闹 作者: 金猊   文案:   【排雷:不复婚!就当本文是be!】   姜眠想离婚,所以绞尽脑汁安慰儿子:“其实爸爸还是爱你的,他只是不爱妈妈而已。”   姜眠当年一毕业就嫁给谢氏当家的年轻大佬。   媒体标题大写加粗:青梅竹马,佳偶天成!   她也以为自己嫁给爱情,结果却是嫁给“丧心病狂”,一地鸡毛……   婚后,年轻大佬酗酒善赌,绯闻常客。身边莺燕如云,外面彩旗飘飘。   她沟通、哭闹乃至最终心冷麻木,仅剩两个卑微要求:不要带女人回家,不要帮陆卓桃。   为了面子、票子、孩子,她在忍,可大佬就是大佬,   呵呵——   直接搂着陆卓桃进门,还将她费劲心血想夺回的家产拱手送新欢?   忍了五年,姜眠摊手表示:再忍我就是混蛋他儿子的妈!   ∝结婚时,年轻大佬说我负责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离婚时,年轻大佬说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有脸分财产?   ∝结婚时,年轻大佬丧偶式育儿。   ∝离婚时,年轻大佬诈尸式抢子。   ∝结婚时,孩子需要妈妈照顾。   ∝离婚时,孩子需要爸爸照顾。   ∝结婚时,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离婚时,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总结:女人的弱点是轻信男人。   但是,有个但是——男人的弱点是低估女人。   姜眠直接将年轻大佬告上离婚法庭,万众嘲她衰她骂她,且看她能否打脸吧……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主角:姜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2020年女性离婚最佳范例!   立意:女人的弱点是轻信男人,男人的弱点是低估女人。 第1章 丧偶婚姻   姜眠将哭累睡去的谢子奇抱回房,动作轻柔地换下他身上那套崭新的小西装,掖好被单。   谢子奇今日刚满四岁,白白清秀,已有其父谢珃几分清隽姿容,但眉目偏憨,爱哭,尤其是今日哭到两眼红肿,含有五个可爱小涡的手还抓着她,哪怕睡觉都要委屈噘嘴。   她笑了笑,慢慢吐纳才能压下鼻酸。   谢珃还是没出现呀。   姜眠以为谢珃再混不吝也知道要顾及孩子的承诺,可事实证明又错估他了。   她懒得回拨电话,直接下楼将餐桌那堆鲜少动筷的饭菜收拾干净,揉搓着冰冷手脚坐在客厅,等到凌晨三点——   吱!   外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音。   很久前,她曾每晚等谢珃回家,无数次都困到发睡,然后半夜就被这个声音吵醒。   久了,她甚至能听凭刹车声来判断开车到家的人是不是谢珃?   现在——   她猜不是,而当大门被推开时,高跟鞋敲地和皮鞋混乱踏动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对盛装打扮却满身酒气的男女相互依偎地进屋。   年轻女人穿着深V红裙,肤白貌美,眼角画着极长的线,大腿根部开了叉,妖艳火辣。而她正搀扶的那位年轻男子,则穿着高定黑衬衫,黑色长裤,身形修长,肤色润白,眼睫眉笔长得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勾人魂。   女人忍不住在他耳边旖旎呵气:“谢珃你醒醒,已经到家了!”   姜眠直接开灯。   黑漆漆的客厅突然亮得刺眼,女人不适应地吓着,但见坐回沙发的姜眠,顿时换了一副嗤笑而镇定的神情:“表姐怎么还没睡?这么晚了,又开始等姐夫回家吗?”   “我是替儿子等的。”姜眠淡道。哪怕是在家,她的脖颈挺直,头、颈、背都端正成一条直线,细节无不彰显其受过优雅礼仪的教育。   这落在陆卓桃眼中,愈发牙痒。   她在姜家与姜眠同处十多年,最憎姜眠这副宠辱不惊、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衬得旁人皆是跳梁小丑,粗鲁卑微。   不过,她想起今日刚从谢家拿到的保命符,“哎”了一声,掩嘴娇笑:“今晚是薄家十周年慈善拍卖会,我下午刚与姐夫签完合同,他知道我也出席就邀我做伴。表姐你一毕业就着急结婚,生怕男人跑了,自然不知道商场交际的规矩。像拍卖会这种场合,生意伙伴抬头不见低头见。姐夫熟人多,每人都来敬几杯就醉了,像个小孩子似的非要吵我缠我。我也是没办法,就帮你把他送回来。”   姜眠已对谢珃各种风流韵事免疫,她问的是:“你能跟谢家有什么合同往来?”   “这还得多谢表姐你的鞭笞!”   陆卓桃唇边溢出一丝讥笑:“打从姑姑将四膳堂交给我,你就眼红,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想搞垮四膳堂逼我离开。可惜呀,我最近确实急到申请破产保护,但你公婆竟让姐夫帮我一把。谢家家大业大,随便漏几家子公司的餐饮单就能保四膳堂扭亏为盈。所以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前期砸的钱全部打水漂了。”   姜眠转头,一双冷眸凝住她:“我是谢家媳妇,你只是个姻亲外人,既然明知是我做局搞你,我公婆怎么可能开口帮你?更何况出手帮你的那个人还是我丈夫?”   陆卓桃得意:“是不是,你现在可以打电话问问他们呀?”   姜眠冷笑:“我公婆岁数大,向来早睡早起,你三更半夜让我打电话吵醒他们是当我傻吗?”   陆卓桃不甘挑衅:“他们也就比我提前半小时离开,一到家就打电话提醒我将姐夫送回来可别忘了报平安。”她特意打开手机在姜眠面前晃了晃,置顶的通话记录确实来自谢家祖宅。   姜眠无动于衷。   陆卓桃索性回摁电话,还特意选择免听外放:“怎么,我看你是不敢打电话质问你那对公婆吧?那我帮你打,谁让你是我的好姐姐呢?你妈也说了,姐妹不分堂表要相亲相爱,我正好谢谢你婆婆的雪中送炭,让你忙活两年心血全废!”   电话长嘟六声之后,是谢母接听,开头就问陆卓桃把谢珃送到家没有?   陆卓桃目光闪动,紧紧追着姜眠神色:“已经送到家了。对了,伯母,今天真是多谢你帮我在谢总开了口,要不然呀,我这四膳堂还真撑不住了!”   “哎,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老提这事。我就是跟阿珃提提一嘴而已,他肯帮你也是看准你可以。”   “您随口一提那也是因为您有心,雪中送炭。改明儿我必须登门拜访好好谢您们,时候不早了,那您先早……啊!”陆卓桃突然看见一个遥控器迎面砸来,赶紧缩手挡脸,手臂被砸的闷痛,一时扶不稳谢珃就让他摔落地了。   电话里谢母急道:“怎么回事?是谁在叫?”   姜眠终于从沙发站起身,觑向她的黑眸隐约有火光。   “没事,就是表姐看见姐夫喝了酒在发脾气砸东西呢!”陆卓桃总算满意了,“伯母您也别担心,小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就算有事还有我这做妹妹的在旁边看着呢!”   “男人在外面做生意总要喝酒应酬,眠眠连这都闹?真不懂事!”电话传来谢母的低叱,“卓桃,你把手机给眠眠,我得说说她。”   “好呀。”陆卓桃幸灾乐祸地将扩音的手机递过去。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相当明白,姜眠对她的嫌恶不比自己对她的妒忌恨少。   姜眠眉峰骤拢,“妈,别人随便说几句,你未经证实就断定是我胡闹?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这个做媳妇的分量还不如一个搬弄是非的外人?”   电话那端好似吓得顿住,不知如何回答。   她沉了沉心绪,“妈,你为什么让谢珃帮她?我说过,我可以容忍谢珃在外面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前提是他别把女人带回家!也别插手我跟姜家跟陆卓桃的事!”   “姜眠你是怎么对长辈说话的?”电话突然改成谢父极具威严的声音。   陆卓桃假惺惺的叹气:“哎表姐,虽然你从小就不喜欢我,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想眼睁睁看着四膳堂垮了才开心吧?四膳堂还是你爷爷毕生心血……”   姜眠冷笑:“你也知道四膳堂是我爷爷的心血,所以你这个姓陆的外人有什么脸面霸占?”   电话里又换成谢母的苦口婆心:“眠眠,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刚毕业就结婚过上好日子!餐饮行业近两年行情不好,卓桃为了四膳堂到处奔波,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们俩姐妹是打断骨还连着筋的表亲戚,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更何况你是做姐姐的,需要大度,要守望相助呀……”   呵呵。   姜眠眼眸微闭。   耳边念叨叨地全是谢父谢母要她仁慈要她大度的话,一如她那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姜家!   她以为结婚就能摆脱了,可结果还是那样——刀子没有捅在他们身上,谁都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来指责她!   她看着陆卓桃挑唇得意的神情,忽然上前,直接抢过手机狠狠砸碎在地。   “你想干什么?”陆卓桃警惕地看着她,恰巧被摔醒的谢珃张嘴喊了一声“老婆”,她便将谢珃悄悄搀到前方当挡箭牌:“姐夫你醒了?”   谢珃睁眼乍见的一张脸是艳丽勾魂,他疑惑摇头,刚刚明明听见姜眠的声音怎么没了?   他咕哝着想找人,可视线醉醺醺、脑袋晕乎乎的,脚底虚浮实在站不稳,才刚迈出半步,整个人又歪倒回陆卓桃凹凸有致的娇躯上。   他嗅到浓烈的花香:“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呀……”   陆卓桃咯咯发笑,脖子被他的头发扎得又刺又痒。   很碍眼!   姜眠上前伸手分开他们,可谢珃醉得糊涂,而陆卓桃别有心机,那搀扶故意变味然后难舍难分、你推我搡地屡屡推远她——   啪!   姜眠一巴掌直接摔到谢珃脸上。   年轻大佬鼓腮舔着腔里的血腥,也没看清楚对面站着谁,醉醺醺的他反射性地还了一巴掌,力气很大,直接扇得姜眠整个人摔向茶几,被桌角狠狠击中腹部。一时痛得蜷缩起来!   陆卓桃这回是整张脸笑到扭曲。   “妈妈!”楼梯口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叫喊声,四岁的谢子奇扶着楼梯踉跄下来,一路摇摇晃晃地跑到姜眠身边,害怕地抱住她。   姜眠不愿孩子看见这些,赶紧捂实他的眼哄道:“你怎么起床了?乖,妈妈带你回房睡觉。”   谢子奇哭唧唧:“不好!爸爸是不是每次回家都这样欺负妈妈?”   姜眠唯恐他心生阴影,忙道:“没有,刚刚是妈妈没站稳摔倒而已。”   “可我亲眼看到爸爸打妈妈,他还把你推倒了!”谢子奇伸手摸向姜眠捂着的腹部。   姜眠本想忍着,可小孩子哪怕伸手轻轻一触都让她痛到生理性地抽搐。   谢子奇平时被姜眠保护得再好,也难免磕磕碰碰,身娇肉贵的他好多次都疼得想哭,所以他觉得妈妈肯定也是疼得要哭。他抹掉眼泪,捏着粉粉小拳头朝谢珃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胡乱挥拳。   这又抱又打对谢珃来说就是搔痒,他伸手不耐地将谢子奇拎起来:“臭小子,你搞什么鬼?”   谢子奇被他满口酒气给熏到捂鼻,两条腿悬在半空乱蹬。“你欺负妈妈,哪怕你是我爸爸也不能放过!”   旁边“观战”的陆卓桃假意道:“姐夫,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孩子都跟他妈把顶撞父母那套学全了!你刚刚是没听见,表姐对伯父伯母的态度有多不敬,喏,还抢了我的手机直接砸碎。”   “不许说我妈妈坏话!明明你才是坏人,是你们联手欺负妈妈!”谢子奇挣扎道,见谢珃还不放开他,索性张开还没张齐的牙,冲着他手腕用力咬下去。   谢珃醉得虚实不分,就像刚刚失手打了姜眠,现在他又控制不住力道缩手放人,于是四岁小孩就这样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脑袋磕着地砖,一声重重的“砰”,当场流血昏过去。 第2章 预谋离婚   谢家祖宅。   谢母放下话筒,表情担忧:“她们两个又吵起来了?”   一旁的谢父沉声道:“姜眠到底是我们谢家的儿媳妇,既然她费劲心思想将陆卓桃从四膳堂摘走,你又干嘛让阿珃帮陆卓桃?”   谢母横了他一眼,委屈道:“怎么?难道你想怪我?不是你说商场如战场,不讲情面只讲利益吗?我这不是听说投资四膳堂就能分股当股东吗?四膳堂这个老牌子多好,我们年轻时就喜欢到那里吃饭。我哪里想到眠眠反应这么大,居然在家闹起来?啧,她也真是的,都嫁人生子还不安分,老想折腾姜家那些破事。”   谢父回想姜眠刚刚质问老妻的语气,哪怕她往常再毕恭毕敬,此刻也护短挑刺:“明天我们过去看看吧。姜家到底是小门小户,低处现人品,要是姜眠真因为这事闹那就太不像话了!”   谢母点头,伸手揉捏谢父肩膀,伺候他入睡。   只是谢父谢母第二天到谢珃这边,发现家里没人,打了几个电话才从谢珃助理那边得知昨晚三更半夜叫救护车给送医院了。他们吓得心脏一咯噔,起初听谢珃喝醉酒推伤姜眠倒无甚反应,但听见谢珃竟将谢子奇摔得头破血流地昏过去,这才急红了眼。   谢珃那位素来装扮知性的柳助理柳绮已在医院大门迎接谢父谢母。   谢母忙问道:“我家乖孙如何了?”   柳绮恭敬不失卑微道:“董事长、董事长夫人,医生说小少爷破皮流了点血,其他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   谢父谢母这才有惊无险地拍着心口,方才问起姜眠:“那我儿媳妇情况如何?”   柳绮笑笑:“夫人也没事,就摔了一跤而已,没有破皮没有流血。”虽然腹部内伤且有大片严重淤青,但她没说谎呀,皮没破、血没流。   摔了一跤就闹着住院,这姜眠也真是没事找事!被误导的谢父当即哼道:“谢珃在哪?”   柳绮道:“谢总凌晨陪着夫人少爷过来,确定她俩没事后,因为酒意未清就在附近酒店休息。”   谢父谢母便让柳绮带他们去探望金孙。   病房里,四岁奶娃伸手摸着额头那层厚厚的白纱布,小模样,委屈巴巴地包泪。   他朝坐在床头的姜眠伸手,撒娇:“妈妈,宝宝要抱!”   姜眠伤在最柔软的腹部,腰部稍微扯动就像被活生生扯裂的剧痛。好在她纤瘦,腹部缠着固腰械,衣服一盖就看不出,没让敏感的谢子奇察觉到。   她试图换个恰当的姿势伸手抱娃,却被好友莫闫菲体贴地抢了先。   莫闫菲直接抱起谢家小宝贝,哄道:“你妈妈肚子疼,这几天就让姨姨抱你好吗?”   谢子奇闻言,肉嘟嘟的小手搂着莫闫菲问道:“那我可以给妈妈呼呼吗?以前我摔疼,妈妈呼呼就不疼了。”   “哎哟,姜眠你可真是不得了。以前读书时代成绩就力压群雄,现在结个婚生个娃,不仅把娃生得朋友圈最好看,还把他教得这么暖,把我这棵老铁树都暖开花了。你这基因很牛逼!”   姜眠失笑:“收起你那堆乱七八糟的话,别带坏我儿子!”   莫闫菲冲她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谢子奇也俏皮地吐舌头,咯咯直笑。   谢父谢母刚巧进门,瞧见谢子奇额头包着厚厚白纱布,哪怕已知无碍,但这心终究要疼死了。   他们赶紧上前,莫闫菲识相地把谢子奇交出去,扭头窥向姜眠,发现后者神色很淡,就向谢父谢母简短打了声招呼,识相离开。   打从谢父谢母进门,姜眠就没出声喊人。   待谢父回过神,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只见姜眠安静坐在床边快速摁动手机,他遂轻咳一声。   姜眠没有抬头。   他皱眉微怒:“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闹成这样?”   姜眠不觉失笑,“这事不是该问问您那好儿子谢珃吗?”   谢父也知事情起因全是谢珃醉酒引起,但他不爽的是姜眠昨晚、此刻的态度,全都是阴阳怪气的:“那你昨晚质问长辈又是何态度?尊老爱幼的美德,你记到那里去了?”   “小声点,别又吓到我宝贝孙子了!”   谢母抱着谢子奇说道,然后不赞同地看向姜眠,好似都不得不批评她的不是了。   “眠眠你也真是的!我们谢氏家大业大,不比你在姜家的小门小户。阿珃生意忙,在外喝酒应酬是常有的事,哪家男人不是这样?你干嘛有事没事就吵架,连带着把子奇都弄伤了。哎哟……可怜了我的乖孙,幸好这颗聪明可爱的小脑袋没事,否则奶奶可得哭死了。”   姜眠听出来了,“合计着,你们都认为全是我的错?”   谢父横眉:“不然呢?长辈叱责,你身为晚辈就该听着。再说生意上的事,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不懂你们谢家生意的事,所以我没插过手。但你们不懂我跟姜家跟陆卓桃的事,你们凭什么插手?”说到这,姜眠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是酸是涩,是苦是痛,反正全有,翻滚纠结在她的胸口,铺天盖地地快将她彻底掩埋了。   “我在姜家呆得很不好,我跟你们说过。陆卓桃寄居在我家,自小到大就抢我东西、挤兑我、伤害我,就凭她是我姨妈的女儿,我妈偏爱她这点——我不得不认了,因为那是我亲妈,我能怎么样?可四膳堂是我爷爷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却被我爸妈送给陆卓桃?她凭什么脸皮要四膳堂?她姓陆,不姓姜,她不是我姜家的人!   我求你们帮我拿回四膳堂,你们说那是姜家的事不好掺和。好,很有道理,没问题,我自己花费两年心血、砸光婚前积蓄,发誓一定要挤走她拿回四膳堂。   我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看着四膳堂资不抵债被破产转卖,你们这时候开口让谢珃帮她?你们居然让我丈夫帮我最厌恶的人?   我嫁进谢家,自问持家有方,对你们孝顺恭敬,我连谢珃吃喝嫖赌都忍了,你们还想我怎样?你们不仅不帮我,关键时刻还食言联手对付我!你们毁了我所剩无几的期望,这又算什么?”   姜眠苦笑,将浓腥的唇血吞进口中。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歇斯底里地咆哮,把这些年来憋在心里的委屈、忿恨、无奈全部宣泄出来,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看到了努力朝自己伸手的谢子奇,她的孩子,不知是否受她潜移默化,天性早熟……无论何时何地何事,第一眼总是望向她,想保护她。   他是她最柔软的一面。   姜眠不想在谢子奇那颗纯净幼小的心灵烙下一个“凶狠”的印象,哪怕是一点都不行。   谢父谢母被她这一连串话给问得哑口无言。   谢父震惊之后,却是恼羞成怒想叱责她,恰巧医生进来查房。他盯着姜眠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知道此事难了,干脆气呼呼地拽着谢母离开。要不是谢子奇还得住院观察,他也直接抱走,决不让谢家金贵的孙子跟着这种目无尊长的母亲呆在一起!   医生是莫闫菲特意叫进来的,也是两人熟友路涵。   待谢父谢母一走,莫闫菲也立即返回,两人均是目露担忧地看着深深喘息的姜眠,唯恐她气坏了自己。但姜眠摇头表示无碍,如果连问责的勇气都没有,那她得多懦弱?   路涵便回到床边给谢宝贝检查身体。   莫闫菲道:“你就这样跟你公公婆婆闹开,不怕日后相处会翻旧账?”   “闹开就闹开。”姜眠淡淡一笑,尔后淡淡地道:“……反正他们也没机会翻旧账了。”   路涵和莫闫菲愣了下。   大家成绩拔尖,考入同所名校的不同系,相识全因学校混系住宿制。可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缘分。而优秀的人素来惺惺相惜,相互欣赏又相互提携,哪怕姜眠一毕业就结婚,没在职场展露头角,但她的见识作风依旧不落后风。   如今姜眠讲出这句话,自然意味着她已做出决绝的选择了。   既然是好友的选择,路涵无条件支持:“那我去把你们两人进医院做的拍片验伤资料拿过来。”   姜眠点头,慢慢走到谢子奇面前,很忐忑、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谢子奇,如果爸爸妈妈有天要分开,你是想跟着爸爸住还是跟着妈妈住?”   谢子奇仰脸道:“妈妈,你是要跟爸爸离婚吗?”   饶是姜眠都被孩子口中轻易蹦出的“离婚”二字,给愣住了。   她道:“你怎么知道离婚?谢子奇,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谢子奇扶着脑袋,歪头思索,认真道:“应该知道。我幼儿园有个同学,她就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跟着妈妈住。妈妈,我支持你离婚……”   姜眠与他平视:“如果妈妈离婚,你就不能每天见到爸爸了。”   谢子奇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是每天见不到爸爸呀。”   姜眠沉了沉心绪:“我怕你以后后悔,会怪妈妈。”   谢子奇摇头:“我不会!妈妈,我不喜欢爸爸了。”   姜眠看着四岁大的孩子,慢慢道:“……是吗?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人的心,不是一夜冻寒。 第3章 千万保险   若论姜眠和谢珃的过往,那要追溯到很早以前。   那时候两家比邻而居。   当时的谢家独苗性子顽劣,自己造反也就算了,小小年纪却还懂得拉帮结派、占地为王,典型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小霸王。   谢父谢母各种软硬皆施都治不住他,直到夜路走多见了鬼,欺负了姜眠等女娃,反被姜眠在内的“娘子军”追杀,甚至引出“娘子军”后面的“妹控哥团”,谢珃那群小屁孩直接被脱掉裤子打屁屁。   挨打的小孩子全都哭啼啼地回家找爸爸妈妈,只有谢珃脸皮太薄,自诩“老大”身份,七岁小孩提着裤子委屈地躲起来,不敢让人瞧见,是姜眠路上偶然发现,回家拿药悄悄帮他擦屁屁,哦不——是擦上屁屁的药。   姜眠自幼长得白皙漂亮,讨人喜欢,最讨谢珃的喜欢。   后来,姜家因循守旧导致生意停滞不前,而谢家作风素来果敢狠厉,借助各种政治机遇扶摇直上,身家倍增。短短十数年,直接买下鹏市最富裕的地段,生意遍布全国,成了国内十大富豪之一。   富贵有远亲,贫穷无近邻。   谢家跟原来同小区的姜家、陆家等逐渐疏离,但成人世界尚未影响到孩子们。   姜眠跟谢珃他们这些不打不相识的小伙伴还是常有联系,仗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姜眠就被谢珃从小学追着哄到大学,然后刚毕业就结婚。这段“青梅竹马,佳偶天成”的婚姻曾感动无数人,甚至登上鹏市新闻,引来无数祝福。   可不过五年……   五年间,姜眠看着谢珃从夜不归宿到满身酒味以及女人香回家,娱乐报纸头条全是谢家太子与谁谁谁的花边新闻。   她跟谢珃谈过、嘶声吵过,谢珃起初愿意避嫌,隔日心又飘了,反而怪她不懂“男人间的应酬”!   姜眠心寒不再过问,甚至连催他回家休息的短信都不发了。   她把心血倾注在孩子身上,原本想着只要维持婚姻的完整,让孩子得以快乐成长就足够了,可谢珃屡屡挑战她的底线,在这场婚姻里不仅让她“丧夫”,还让孩子“丧父”!   他帮陆卓桃和四膳堂——更是压垮这场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   姜眠果断致电保险公司派一位保险顾问过来。   来得是一位穿着西装显得干练得体的女子,但因为年轻面嫩透露出她是刚入行的新手,没有经验,月薪只能拿最低工资很少有提成。   她被派出来对接姜眠,是因为公司其他人忙着预约争抢各种大顾客的单,自己找上门的顾客想也知道都是胡乱问一气,谈成概率很低,所以直接扔给她这只菜鸟。   年轻女子自我介绍叫李和月,拿着公司统一打印的保险PPT纸质资料正准备向姜眠介绍时,姜眠摆手表示不用,反问李和月是否清楚他们公司两年前推出的“成年百福”那套保险。   李和月只有高中学历,进保险行业纯粹是听说这行业门槛低、提成高,所以平时除了跑业务之外,自觉多做功课,对自家产品自然了如指掌。   她憨憨点头。   姜眠笑了下,点名就要那个保险。   “李小姐,我想以我为投保人替我儿子——谢子奇,投保一张年金险。因为我是家庭主妇,婚后没有工作,但我丈夫是企业老总,他的婚后财产属于我们夫妻共有的。   关于这份保险方案,   首先:我要求是尽量快的缴费方式,一次性缴费。   其次:投保金额是一千万,我是按照家庭资产的匹配关系合理选择这个额度,没有超标。   再次:投保人是我,受益人自然也是我。   当然,生存金日后可由被保险人申请领取,保单掌握权还是在投保人我的手中。我说的对吧?”   李和月点头,她什么都没说,却全被姜眠说完了。到底谁才是卖保险的小妹呀?   姜眠又道:“如果我说的保险细节没问题,那按照我一次性缴费保费一千万的情况下,我的孩子谢子奇18岁至21岁的四年,可以每年领取173万8千元,22岁时再一次性领取1300万,对吗?”   “您让我算算。”李和月还从未接过这种投保的顾客,赶紧掏出计算机敲敲打打,十多分钟,目瞪口呆地看着姜眠,“您说得都没错!”   姜眠点头:“我前面提醒你要带五种保险的纸质版合同过来,其中就包括这份。你带了吗?”   李和月点头,掏出被藏在公文包里最底层的那份合同。   姜眠接过合同,仔细阅读完上面所有内容确保无误了,当场拿笔签名。   李和月愣怔:“姜小姐,您当真要买这份保险?还是一次性缴费?”   姜眠抬眼:“是的,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如果你有问题,我可以换个经理人购买。毕竟销售保险的人主要靠提成,这份保费一千万,哪怕提成是三个点都足够让不少人疯狂。”   李和月连忙摇头求别换人,她实诚道:“如果您真买了,我就是‘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种。我只是觉得您对保险知识知道很多,如果您真能现刷一千万投保,不一定需要这份保险呀?我们明明还有其他性价比更高的保险类型,也比这个更适合您儿子呀。”   姜眠不觉莞尔:“任何一款保险都是字斟句酌才推出,我需要的恰巧就是这款。”也唯有这款,可以选择最快的缴费期限,把夫妻共同财产转化为孩子的个人财产。   她已不知谢珃对自己还有几分真心,也不敢冒险赌谢珃离婚后能给她几分心,所以直接先下手为强,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尽量把夫妻共同财产转给儿子。   姜眠自知谢家如今家大业大,而自己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收入,又与娘家分心,她想跟谢家争夺谢子奇的抚养权就已麻烦,更何况事关母子两人将来的生活退路?   倘若最后非得上诉闹到法庭,那也不能让钱这项因素,影响法官和陪审团的意见。   更何况毁了这场婚姻的祸首是谢珃,她怎么着也得从他身上刮点油水、剥层皮不可!   意外就这样产生,没有人愿意接自动送上门的保单,只有李和月这个憨憨包子主动揽过去。她踏出医院,脚步虚浮,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梦幻神情。   不、是、吧?!   她居然就这样拿到一份上千万的投保单?   自己什么都没做,话都没对方说得多,然后就这样签到合同并看着对方把卡一刷直接转了千万到公司的公共账号。   有钱人的世界,她已经搞不明白了。   姜眠用的还是谢珃给的家用卡。   谢珃尚在醉酒沉睡中,但哪怕他清醒时看到转账信息,因为收款方是国内最出名的保险公司也不一定好奇。毕竟有钱人都惜命,各个买足保险傍身。   ***   姜眠送走了李和月。   隔了会儿,这间陪护房好似成了她的个人办公室,又迎来了两位律师。   男的叫董雪帅,四十岁出头,戴着眼镜,相当精明。   女的叫董鳕。三十左右,短发,看着很平凡。   但姜眠知道这对年龄差距大的同姓非亲兄妹,已是她竭力找到的最擅长处理离婚官司的律师了。两董联手,迄今仍无败绩。而谢家企业虽然养着几乎算是国内最好的律师团,打官司更是出了名的“必胜客”,但术业有专攻。   在离婚官司方面,“必胜客”对上“鸳鸯火锅”,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姜眠对于离婚只有两点要求:“第一,我必须要到孩子的抚养权;第二,尽可能帮我争取婚内财产。至于酬劳,除了原先我承诺的每人一百万保底之外,我还会按照我分到的财产给与你们每人百分之一。请不要小看这百分之一,谢家家大业大,倘若我能争取到几亿,这百分之一也是很可观的!”   董雪帅跟董鳕均是双目一亮,毕竟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可是货真价实的谢氏集团太子妃!哪怕那位谢家太子在外彩旗飘飘,但玩归玩,妻乃正宫,自古以来都是不敢轻易罢黜。   官司若是得胜,他俩名声大扬不说还能直接暴富。若是输了,一百万保底也是不少了。   两位律师秉着对钱、对她这位即将成为前太子妃的一颗“真心”,赶紧推心置腹地交流讯息。   但当姜眠提供自己和四岁儿子今早被送进医院的验伤报告后,双董愣地不轻。   麻蛋——   一般来找他们打离婚官司的,大多都是男人,无不是想尽办法多拿婚内财产,而离婚缘由纠察到底大抵是男方出轨犯错等。但他们当律师的,哪怕再有名气也不能挑选case,所以只能憋屈的接着,照旧尽心尽力。   如今姜眠虽然也是为争取婚内财产而来,但谢家太子风流谁不知?现如今再加上谢总有家暴嫌疑,他们险些被现实打败的律师初衷——伸张正义,顿时重燃!怒火汹汹!   不过,董雪帅理智提醒道:“那些都是新闻报道,没有足够证据。哪怕我们掌握了谢总的出轨证据,对于分割财产也没多大帮助,至多就是在法官陪审员那边多攥点同情分而已。”   姜眠皱眉。毕竟自己绝非专业人士,自然不知道这些规矩。   两位律师另辟蹊径,董鳕问道:“姜小姐,谢总是不是经常送外面女人东西?譬如房子、昂贵首饰这些?”   姜眠点头。   董鳕遂道:“结婚后不管哪方在职或者家属,所有财产都属于婚后双方收入。倘若谢总有赠女人房子、昂贵首饰这些行为,只要我们有相关证据支持是在你不知情或不同意的情况,那就算是他有转移婚内财产的行为,这点漏点我们可以猛打!”   董雪帅又道:“至于孩子抚养这块,综合姜小姐目前情况,法律将孩子判给您的几率比较高,因为您跟孩子生活较多,在处理抚养权案件中,法官都是以孩子为主,倾向于保持孩子良好的生活习惯。为了减轻子女对父母离异的伤痛,会选择让子女跟随有情感一方,而谢总还有不良嗜好譬如酗酒,这回甚至算是家暴,明显存在不利于孩子成长的因素。”   姜眠见他们说到最后结论都是几率较高,但较高就代表不是百分百。   她终究有些担心,遂问道:“有没有百分之百保证孩子抚养权是我的?”   “有。女方已做绝育手术或因其他原因丧失生育能力的,那孩子就会给她。但姜小姐你切勿动这种点头,现在还不到那种地步,别伤害自己。”董鳕一眼看穿姜眠有种豁到底的勇气,连忙劝道。   姜眠点头。   也是,还没到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 第4章 搅屎精   姜眠跟律师谈完,回到病房,接替莫闫菲陪谢子奇玩。   莫闫菲真想说这带娃看似简单,真正上阵是直击脑力体力的累!她就扛了一小时多,身心疲惫。她边收拾东西,边问道:“都谈好了?”   姜眠点头:“到时候先走协议,不行再上诉。”   莫闫菲不得不给她竖大拇指。离婚只需思考一瞬间,但能想到给孩子买保险跟先发制人找律师搜集离婚材料,冲着这点——不枉当年学霸狠厉之称!   ***   下午。   姜眠搂着谢子奇躺在床上讲故事,路涵进门告诉她谢珃来医院了。   姜眠马上提醒谢子奇:“三点了,还不午睡吗?你不想长高高了?”   “那妈妈会陪我睡吗?”谢子奇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顿时眼角弯弯,很自觉地缩进被窝里,然后探出一只肉嘟嘟的小手去扯她袖口。简直萌爆了!   于是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年轻大佬谢珃走进来,就看见白色床上静静隆起一大一小两个蒙古包。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正站在床尾拿笔记录什么,听见脚步声遂扭头望来,朝他竖指示意安静。   姜眠和孩子都睡着了。   纵使谢珃想说点什么,也知道不是时候,所以他放轻脚步上前,无视女医生的警告跟责备,倾身、弯腰,给与妻子儿子一个轻柔的额头吻,方才尾随女医生离开。   姜眠依旧闭着眼,只是当背对着的门关上时,突然伸手用力擦了一下额头。   走廊上,年轻英俊的谢珃彬彬有礼地询问医生:“医生,请问我妻子儿子现在情况如何?”   “今早你走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他们没事了吗?大人没事,小孩则摔破头皮流了点血,没大碍,但保险起见还得住院观察两三天。”   眼前这位漂亮得有些高冷的女医生,口吻无甚悲喜,显然见惯各种场景。可谢珃莫名觉得眼熟,遂道:“医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路涵没好气道:“怎么?你老婆儿子就在里面躺着,还有心情用这种土招搭讪年轻漂亮的医生?”   谢珃皱眉,淡道:“不好意思,我绝无此意。”   路涵又道:“现在病人刚休息,切勿叨扰。保险起见家属还是在门外等吧,要是等不及可以晚点再过来,不过医院规矩是六点半之后禁止探病。”话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其他病房,生怕当真被谢珃认出来。   谢珃转身透过门上小窗往病房里瞧。   他刚从酒店醒来,冷水洗脸时,脑子逐渐清醒也就逐渐想起醉酒时发生的事,于是匆忙洗澡换掉一身酒气就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   幸好人都没事。   青筋微凸的右手搁在窗户轻轻滑动,他望着房内静卧的两人,似乎是想安抚昨晚被自己吓到的妻子儿子……   谢珃沉声坐在门外走廊的座椅上,习惯性地掏出烟盒抖烟。   路过的护士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只好忍着烟瘾将东西放回口袋。过了会儿,又掏出手机拨给助理柳琦,让她买些礼物跟孩童玩具送到医院。   柳琦半小时之后就娉婷出现在走廊,左手提着一盒珠宝首饰,右手拎着机甲玩具。   谢珃对她办事效率尚算满意。   柳琦见他坐在门外,温柔道:“Boss,怎么不进房去?”   谢珃道:“他们刚睡,我怕吵醒他们。”   柳琦识相地没多问,就陪坐在旁。两人座椅紧邻,距离不似上下级。   柳绮察言观色,赶在谢珃开口前又补充道:“Boss,您下午两点半跟盛世集团的李总还有一场研讨会议,今晚八点在繁楼为归国的陈总设宴接风。夫人少爷刚睡,现在快两点,算算时间,您可能等不到夫人少爷睡醒就得先回公司了。”   “跟李总那场研讨会是两点半吗?”谢珃事忙,所以行程都由柳琦整理提醒,但他印象中记得自己两点半是空闲的。   柳琦怔了下,赶紧翻开自己手写记载的老板形成,看着上面写着“15:00,Pafc2706与李总研讨会”,面色自若地回道:“Boss,是两点半。”   谢珃也不疑有误,就让柳琦跟李总那边的人协商能否延迟。   柳琦点头就走到一边给李总秘书打电话。   李总秘书这边约定的时间自然还是三点整,但柳琦却突然要求提前到两点半?   这大老板的行程时间都是固定难变的,李总秘书表示为难,可柳绮话里话外都在施压说这可是她的Boss谢总亲自要求的!   比起家大业大的谢珃,上门求合作的李总自然弱气几分。   李总秘书只能去咨询自家李总。   李总倒没想太多,既然谢珃有事想提前那就调整,可自己两点半也有事,而两点到两点半之间的时间还能滕一腾,李总秘书便将“可否提前到两点”的回复给了柳绮。   柳绮自然惊喜,毕竟她是特意报错时间阻碍谢总跟老婆孩子的沟通,好让他们夫妻关系更僵。虽然时间相差不大,但日后万一被捅破呢?   她当即扭头,故意提高声调问道:“Boss,李总那边问要不直接提前到两点?”   “两点?”谢珃想了下,现在赶过去跟李总碰面最迟一个小时就能回来,那时候她俩也差不多刚醒吧。   谢珃点头,将东西轻手轻脚地放进病房。   柳绮挂掉电话后,面容难掩得意,甚至暗叹就就是上天给她的机遇吧?让她有机会再靠近俊美优秀的梦中情人。   待谢珃出来,她连忙跟上,时不时窥视着前方这抹挺拔修长的背影,一颗芳心怦然跳动。   路涵恰巧从其他病房出来,瞧着这幕,嗤笑一声。   ***   三点,谢子奇果真睡饱,于是在被子里踹手踹脚,顶着几根呆毛翻滚着坐起来。   他瞧见床头柜堆着的玩具,喜出望外,爬滚着抓来一个瞧,但马上“小”气横秋地揪眉,他不死心地又翻翻剩下的玩具,撇嘴道:“……妈妈,这些玩具宝宝都有!宝宝可以不要吗?”   孩童喜欢新鲜,对于玩具就更是喜新厌旧。   姜眠道:“你爸爸送来的。”   谢子奇咕哝:“我就知道。”他气呼呼地扔开。   姜眠道:“那你想玩什么?”   谢子奇星星眨眼:“农药!”   “……”当真是比广场舞还老小咸宜男女不忌的娱乐!   姜眠也曾跟风完了几把,秒躺!不是她不想玩,而是在游戏里思考太烧脑了。   她无奈地掏出手机给他,但有言在先:“最多半小时!”   “妈妈,再多几分钟好不好?妈妈你最好了,宝宝最爱最爱你了……”   “就半小时!看手机伤眼睛,我自己平时都不怎么玩手机。”   对于教育,姜眠向来主张平等交流跟以身作则。   谢子奇嘟嘴妥协:“……知道了,妈妈。”   路涵端着刚切好的水果盘进来,闻言问道:“那请问送水果的我值不值得爱呢?”   谢子奇两只小肉手捂着嘴,果断冲路涵来了一个“唔嘛”飞吻。“……宝宝也爱路阿姨,但宝宝最爱的还是我妈妈哦。”   路涵失笑:“你这儿子施展美男计倒是很娴熟呀?”   姜眠客气道:“谬赞,纯粹是人小鬼大!”   谢子奇于是聚精会神地探出两根肉嘟嘟的食指,乱戳弹出游戏界面的手机屏幕。   姜眠只想说,不幸组到她儿子的队友,感谢你们,祝福你们,为你们哀悼。   路涵陪着姜眠拆解谢珃送来的珠宝首饰。   路涵道:“这件四件套的珠宝首饰看起来挺漂亮的,逛商场没见过这种款式?”她本职是医生,闲职则宅家看书,家境小康,鲜少买那种溢价的珠宝首饰,生活更加注重舒适和性价比。   姜眠微笑:“这是J家今年刚推出的限量款,有专利版权,其他珠宝首饰店都不敢抄袭。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不过我们两人手指围差不多,所以戒指你应该戴不了。”   路涵摇头拒绝,她纯属张口夸一夸,实际戴首饰对工作不便。不过,“这首饰既然是特地买给你的,为什么戒指你还戴不了?”   姜眠于是摘出套装里面的粉戒,套到无名指上,肉眼可见地很宽。   她道:“这种粉钻戒指是专为赠情人而设计,只能戴无名指。我尺寸是11号,这枚戒指是13号。”   “赔罪的戒指都能买错尺寸?”路涵脑门好似蹦出一连串感叹号。   姜眠道:“他来时,你有见到他身边跟着一位打扮知性的女助理吗?”   路涵点头:“打扮是典型OL风,但她跟你老公不大对劲。”   “你初次见面都能看出来?”姜眠挑眉,又有些嘲讽道:“但谢珃说他们只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看来你老公需要挂个眼疾呀。”路涵顶了顶眼镜,“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博士将人体的个体空间需要大体划分成四种距离:公共距离、社交距离、个人距离、亲密距离。个人距离是从45cm~120cm,就像伸手碰到对方那样,虽然认识但是没有特别的关系。   这是在进行非正式的个人交谈时最经常保持的距离,而亲密距离即我们常说的‘亲密无间’,其近距离在15cm~44cm指尖,彼此间可能有挽臂执手、促膝谈心、肌肤相触等,一般是亲人、很熟徐的朋友、情侣和夫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看见那位女助理几次试图与你丈夫拉到这种距离。”   姜眠嗤道:“我看那名女助理的无名指指围就是13号。”   路涵疑惑道:“那这套首饰是她的,怎么又转给你了?”   “她对谢珃有想法,三年前我就发现了,可我当时觉得谢珃不知情,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私下让行政总监找个理由给柳琦拿2N补偿然后开除了。可我第二次探班发现她还在?办公位置甚至挪到谢珃门口,成了他的助理之一!”   姜眠轻笑道,语气带着凉讽:“谢珃还骂我胡思乱想,说我嫉妒心太重,肆意干扰公司运转。呵,好大的一顶帽子呀!再后来他忙碌得不见人影,就连各种节日都是叫这个女助理买东西送过来。她买得所有东西都是中规中规、毫无心意,生怕我不明白谢珃是随口吩咐想敷衍我而已。   不过这半年来因为谢珃愈发放浪形骸,大家觉得我迟早被抛弃,所以不少女人争着想上位。她就更加着急甚至有点神经质,暗中向我示威想让我自觉退位。   诸如这种类似内衣、戒指等私人物品,都是谢珃吩咐,她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尺寸挑选,好像当成谢珃买来送给她的礼物一样,然后偷偷穿戴后不要了再‘施舍’给我。这种伎俩,当真以为我看不出?”   “不是吧?”路涵抖了一身上鸡皮疙瘩,表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不过想想也是,既然都想撬人墙角当小三,又怎么会是正经人家的思维呢?   路涵又道:“刚刚听你老公语气,他晚点还会过来探班。”   姜眠淡道:“可以让我不见这对装腔做戏的狗男女吗?”   谢珃曾明确说过,男人在外面哪有不玩的?大家都是这样,只要别玩出人命就好。   她现在再回头想想,谢珃是当真不知柳琦对他有心思吗?   恐怕……当时是怪自己毁了他的好事吧。   路涵耸肩:“ok,反正在我的地盘,大不了让他玩一场找不到人的捉迷藏。” 第5章 把家铲平了   当谢珃孤身再次返回医院时,已被耽搁到下午四点半。   可是病房里没人,打电话发短信也没人回应,他见病房里的玩具珠宝盒都在,就耐心等了十几二十分钟,但依旧没人回来。他想着可能是在医院草坪闲逛吧,就迈开长腿出去找人。   等他一离开,附近徘徊的小护士迅速打开微信在“剑兰侦探群”里汇报。   【我主是天仙:各位各位,剑兰已离开房间从左侧楼梯下去。】   【待我长发及腰:@我主是天仙,收到收到。我看见他朝西边草坪走去。】   路涵看着群里两条消息,马上通知在草坪里溜达的姜眠和谢子奇去门诊楼。   【路涵:收到!已通知人质转移阵地,前线继续跟踪,务必确保剑兰在视线范围中。】   剑兰侦探群,由路涵临时组群,亲自改名。剑兰,谐音——贱男!   七个小组成员表示收到,各个摩拳擦掌,不为除渣也为路医生手中那上不封顶的大红包!   就这样,医院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谢珃愣是等了半小时又找了一小时,直到探病时间结束都没找着姜眠和谢子奇。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看着手机里迟迟不回复的人,他想姜眠应该还在生气。   谢珃以前从没醉成这样,昨晚那个脑子都是浑浊的,推伤姜眠是当时根本不知道扇自己耳光的人就是她!要是知道,他就算再气恼也不可能动手打女人,更何况那女人还是自己的老婆!   还有谢子奇,啧,怎么就忘了昨晚是儿子的四岁生日?   他明明记得要回家陪儿子切生日蛋糕,可应酬时喝着说着就忘了,身边也没人提醒他回家,手机又刚巧没电,不知道谢子奇发了那么多条语音过来。   谢珃无奈,只能侥侥回家,打算明日抽空再来。   回到家又接到谢父的投诉电话,点名道姓直接批评姜眠目无尊长,最近的态度有问题,要求谢珃指责她,免得风气不正带坏宝贝孙子。   谢珃有点惊讶,毕竟姜眠一直都是温柔的淑女,完美标准的贤妻良母,无处可挑,能激怒父亲告状,可见她该是气疯了。但惊人相似的是他跟谢父谢母一样,没想过帮四膳堂有什么大问题,还以为源头是自己醉酒伤人引起的,所以就因为这个,也觉得姜眠是因为迁怒在顶撞长辈而显得过分了。   他安抚完谢父就挂了电话,心想姜眠也有失控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算扯平吧。   年轻大佬目前想得很单纯。   ***   住院第二日。   姜眠在路涵等人护航下,带着谢子奇有惊无险地又避开谢珃早上九点钟的探访。待他走后,她看着蹲在草地上晒太阳看蚂蚁搬家的儿子,拨通董鳕的电话,了解他们的准备情况。   尔后,又让两人明天中午到谢氏集团楼下候着,等她信号。   谢珃根本不知道姜眠这边的动作,他只知道姜眠在刻意避见他。他想着反正再过两天母子就要出院回家,那时候再好好谈谈吧,于是当日下午跟第三日,就没过来医院了。   而谢父谢母还记着姜眠的顶撞,颜面有失,更是摆谱,直接选择不关心不联系。   所以谢家三人完全没有料到,从此刻开始,他们日后哪怕是哭着喊着想见面也不一定见到了。   医生说谢子奇需要住院观察两三天。   所有人都以为是三天后的第四天才归家,但第三天清早,在谢珃前脚刚出门上班,姜眠后脚就带着谢子奇回家了。跟在她们后面的,还有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跟四个年轻力壮的搬运工。   姜眠跟谢珃结婚后住的是一栋独栋的两层小别墅,带着院子。平日三餐跟清洁卫生全是她,只有周末在家才让谢家祖宅的佣人过来大扫除跟修剪院子花草。   今日是周四,小别墅空无人烟。花花草草长得很好。   姜眠让两个搬运工直接把这片由她亲自栽种的花草铲平了,又让剩余搬运工将房子里属于她后期添加的东西全搬走。   她带着谢子奇上楼,吩咐他自行收拾想带走的玩具,自己则回到与谢珃睡了五年的卧室。   房间里低奢灰调的硬装凸显出原主人的挑剔品位,而细节跟软装则彰显后来者酷爱的绚烂温暖。   姜眠看着挂在床位那幅婚纱照,特别年轻的两个人,对视时的眼仿若含星。   姜眠莞尔:“还没到七年之痒,但已物是人非。”   她找出家里所有照片,拿起剪刀暴力剪开,只留下谢珃自己的,而她跟谢子奇的全部带走。   哪怕现在有手机跟各种录像可以轻易洗出照片,但剪裂两人实物照片终究含有一种决裂的仪式感,与清空电子相册不同。她把自己的衣服所有带走,包括珠宝首饰、化妆品,就连牙刷毛巾都带走,哪怕扔了也不想留在这里。   这栋小别墅承载了一家三口的所有,现在有两人彻底退出,一下子显得非常空荡。   姜眠抱着谢子奇上车离开前,给董鳕和董雪帅发了信息:你们可以进公司找谢珃协议离婚,如果他不同意就走上诉吧。   谢珃,大家彻底两散了。   ****   当年轻大佬正在最顶层的会议室检阅各家子公司代表汇报第一季度的营业情况时,柳琦突然敲门进来,当众弯腰凑近他,颇有种呵气如兰之感:“Boss,前台说有两名律师找您。”   不少人早已见怪不怪。   “这种事需要我告诉你怎么处理吗?直接让法务处对接!”年轻大佬不知是因为家里还是因为当前正在汇报的子公司是负增长而皱眉,但不忘说了一句:“下次说话别靠这么近。”   最近的人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扑哧一声。   柳琦面色囧红,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竭力压抑着内心惊喜道:“Boss,对方说是夫人请来的律师要跟你谈协议离婚的事。”   “你说什么?”谢珃冷峻的表情有一丝崩裂,皱眉看着柳琦。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柳琦说错了?   他示意会议暂停,让柳琦亲自下楼把两位律师带过来,沿途不许他们跟任何人交谈。   谢珃急匆匆回到办公室,快速拨给姜眠电话,但对方依旧是不听不回。他遂打了姜父姜母那边,找了个理由让他们联系姜眠回复他的电话。   年轻大佬被突然冒出来的“协议离婚”四字给惊到了,心中有一丝慌乱。   他又打电话给医院附近的小弟张建,让张建马上去医院找到姜眠和孩子。   柳琦带着董鳕和董雪帅进来后,习惯性站在旁边等候吩咐。   谢珃叫她下去。   柳琦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表情竟还有点……不愿意?   董鳕一眼看穿柳琦心思,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愧是谢总,连办公室都得藏娇。”   董雪帅握拳轻咳,示意她收敛点。   董鳕勉为其难,犯了家暴出轨两项,哪怕眼前这位谢总裁再年轻再高冷再英俊,她都看得很碍眼!   谢珃也发现柳琦最近在某些方面有点越矩。   他冷道:“出去。”   柳琦赶紧弯腰带下,并关上门。但看外面无人,又悄悄附耳贴到门上,企图听见什么,刚巧被路过的人瞧见,路人也恰巧就是刚刚听见谢珃斥责柳琦说话退远点而偷笑的高美玲,好死不死正是姜眠曾经找过的那位行政总监。   高美玲见她偷听就偷听,还非得翘臀习惯性搞出S造型,生怕男人不知道她前很凸、后很翘一样。她讥笑道:“哪怕正宫退位也轮不上某些灰突突的鸟去攀高枝呀。”   柳琦恼羞成怒回道:“你怎么就知道麻雀飞不上枝头当凤凰呢?”   高美玲挑眉:“这么自信?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是你攀着小老板飞上枝头先,还是被小老板亲自打入冷宫不得好死先!”   姜眠以前找高美玲辞退柳琦,女人看女人向来更准,高美玲自然知道姜眠此举的原因,可没料到柳琦竟还敢越级上报偷偷跑去小老板谢珃面前哭惨,结果竟然挺成功的。   是不是男人天性都爱护弱,连谢珃也不外如是?   他只知道是姜眠突然提出要辞退她,而柳琦工作能力尚可,并无大错,也就以为是姜眠无理取闹,一时心软,随口就让柳琦留在身边当助理,免得再被姜眠欺负了去。   姜眠后来再探班,于是看见柳琦不仅留职甚至升迁成谢珃的贴身助理。   高美玲满以为这位过分年轻漂亮的小夫人会哭闹,但现实截然相反,姜眠却是勾唇轻笑了一声,笑得娴静端庄,惊艳时光。   所以哪怕她再也没来公司探班,但那一笑,就让高美玲意识到这位小夫人或许不是什么柔弱的金丝雀。   如今两位律师奉命上门谈协议离婚,而小老板反应除了意外甚至有点小、惊、吓?这让高美玲颇为期待后续的发展,是否有现实胜于小说的虐渣打婊情节呢?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也不知道读者童鞋们有何想法。麻烦有时间的,留个言给个评价呗~~~ 第6章 谢珃的来电   董鳕和董雪帅西装笔挺地坐在谢珃对面。   人数二比一,但仍抗不住来自眼前这位太子爷的强冷威压。   两位律师掏出律师证并自我介绍后,董雪帅从公文包拿出一份合同递过去:“谢总好,这是姜眠姜女士委托我们出面处理的离婚协议书,内容包括孩子抚养权、探视权以及婚内财产分割等细节。请您过目,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同意,若有疑议尽管提,我们可以当场为您解释说明。”   谢珃并未查看合同,反问道:“你们是否搞错委托对象?我跟我妻子感情和睦,没有任何离婚要求。”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窥见女律师眼底按捺不住的汹汹讽刺。   谢珃暗中皱眉。   董雪帅恭敬严谨道:“谢先生看完这份协议就知道我们有没有搞错。”   寻常人这时候都会选择拿起合同翻阅,但谢珃纹丝不动。   董鳕遂伸手直接将合同翻至最后一页,那里有离婚女方的手写签名跟身份证复印件,姜眠的字、姜眠的照片,谢珃熟悉枕边人,又岂会辨不出这是真是假?   他压下内心那一丝莫名的惊慌,镇静道:“两位律师都姓董是吧?我跟我妻子青梅竹马,结婚生子更是水到渠成,虽然婚后生活不乏小吵小闹,那也实属正常,毕竟生活需要调味剂。   ……最近我因为工作忙碌而伤害了她,我很抱歉也在寻找机会求她原谅,她找上你们说要协议离婚应该是在跟我闹脾气。今日辛苦两位白跑这一趟,我会让助理按照你们时薪三倍赔偿,算是替我胡闹的妻子陪罪。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事要忙,两位慢走不送。”   谢珃说完就准备叫柳琦进来送客,但董雪帅补充道:“谢总,我们委托人姜女士说了,如果您不同意协议离婚就只能到法院走上诉流程。”   谢珃厉声重申:“我都说了是我妻子在耍脾气胡闹,我们没有任何离婚的打算。”   董雪帅严肃道:“可我们的委托人情绪稳定,思路清晰,绝无跟谢总您耍脾气胡闹的意思在!”   谢珃用力按下桌上的座机,寒声道:“进来送客。”   几乎是下一瞬,柳琦就推门进来,笑容可掬地做了个请势:“两位律师请!”她刚刚偷听到姜眠那个蠢女人竟然主动提出离婚?不管姜眠是欲擒故纵还是其他意思,柳琦都要让他们离婚成功。   “看谢总的意思是不同意协议离婚了?那我们会到法院立案,开案前有个调解环节,纯粹走过场,但之后请您务必注意法院传单上的开庭时间!”董雪帅起身说道,将一张白底名片放到桌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倘若谢总改变主意还请联系我们。身为姜女士的特聘律师,我们目前全权专职负责这宗离婚case,可以做到随叫随到。”   目无下尘的谢珃终于哐啷啷地沉了脸,而张建恰巧短信回复说嫂子跟孩子在今早八点多就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了。   今早八点多就出院?没待到明天?!   “你现在赶紧滚到我家看看他们回去没有!”谢珃短信回道,但想起姜眠这两天避而不见,电话短信又彻底失联,他觉得她俩不可能乖乖回家。   谢珃抬头喊住正要离开的两位律师:“她现在在哪?”   董雪帅道:“谢总,我们只是负责来送离婚协议的。”   谢珃也是有火的,他突然上前,劈手就夺了董雪帅西装外口袋的手机。   董雪帅跟董鳕反应过来连忙要抢,但谢珃已划开屏幕对准董雪帅正面,直接人脸识别开机。   董雪帅急道:“请谢总把手机还给我!”   “要么你把手机暂时借给我,要么就跟着我的助理到保安处喝杯茶,因为我怀疑你们是商业间谍,需要暂时扣留调查。”谢珃冷笑,不介意将威胁摆到明面。   哪管两名律师是迟疑还是恼怒,他直接翻看董雪帅的通话记录,呲牙看着董雪帅前昨今三日都与姜眠有通话记录。   他捏拳回拨。   电话那端响了两声就秒接:“喂,董律师怎么了?”   谢珃想到自己每天七八通电话嘟了十几二十次全都是机器人回复:“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对比鲜明,年轻大佬的牙有点痒。   他压着胸腔怒火,道:“姜眠,你任性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这离婚是能拿来玩的吗?”   正按律师要求在新家整理“夫妻感情不和”的证实证据表时,姜眠随手接了董雪帅的电话却发现对方是谢珃,立马就要挂掉,哪知道听见他说自己离婚是在单方面胡闹?   她好气又好笑,更好奇,“你凭什么觉得我离婚是因为任性胡闹呢?”   谢珃咬腮道:“不就是因为我喝酒回来晚,忘了陪孩子过生日吗?”   电话那端突然静了声。   谢珃以为她是默认胡闹就因为这个原因,但他自诩良心,毕竟自己醉酒伤到她跟儿子,故难得解释道:“那天我事情确实太多了,生意场忙,当晚参加慈善晚会又全是应酬。我手机没电,所以没看到儿子发来的语音,一时喝多就忘了,回来晚了,到家脑子还很混沌,不小心伤了你跟孩子。”   电话那端依旧安静无声。   谢珃蹙眉道:“喂,姜眠,你还在听吗?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对伤到你和孩子表示抱歉,下回我会注意。但你也该想想,你是为人母、为人妻,我工作在外,应酬多是避免不了的,你既然看见我醉酒为什么还让孩子凑上来?而且夫妻间小吵小闹何必迁怒到长辈那边?   ……现在爸妈对你意见特别大,你不向他们道歉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就到公司闹离婚?我是谢氏集团的总裁,管着几十家公司、上万号员工,举足轻重,你把家里鸡毛蒜皮的弄到公司,这种事可大可小,你是想让我的下属们看笑话还是给谢氏集团的名声抹黑?”   姜眠听着他不以为然的语气跟屈尊降贵的道歉、高高在上的指教,仰脸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觉得好可悲。   相识二十年,结婚五年,这世界应该没几个人能像她这样,前半生全心全意跟同一个男人纠缠,可称呼跟距离却不进则退,倒退到陌生人都不如的一声连名带姓——“姜眠!”   她眨了眨眼睛,竭力将眼泪退回眶:“谢珃,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没再为你喝酒晚归甚至在外风流闹遍头条而闹了吧?”   谢珃蹙眉:“那你现在闹什么?”   姜眠轻笑:“我现在不就是闹着要跟你离婚吗?”   谢珃只觉得她是疯言疯语,当下也是怒了,“够了!我警告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否则你把离婚老挂嘴边,我就如你愿,看你一个人离婚后该以后怎么办?”   姜眠问:“……我如果跟你离婚成功,为什么会是一个人?”   谢珃道:“你不是总说姜家根本就不像你家吗?离了我,以你性格还肯呆回姜家吗?你没有钱、没有工作又能去哪里?”   姜眠道:“听你口气,如果离婚了,我是一个人净身出户?”   谢珃冷笑:“对。你那对父母一碗水就没端平过,财产跟公司都给了你哥,手头有点积蓄又喜欢拿去接济你母亲娘家的人。你一毕业就嫁给我生孩子,五年期间从未工作,全靠我赚钱供你在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裕生活。如果离婚了,你从我这里拿不走一分钱,你确定你敢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谢珃,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姜眠怔住,讥笑一声:“……而且你很清楚我不喜欢姜家跟那边的人。”   所以……   你还帮陆卓桃。   姜眠无法自抑地笑弯了腰,眼泪无声狂落,眸光彻底暗淡,有什么东西终于一逝不再回了。   谢珃不懂她在电话为何笑得这么夸张,但这笑声笑得他很不安。   姜眠按着自己的心口。   以前痛呀痛呀就痛习惯了,可如今被狠狠地掼了一下,反而不痛了?是真得不痛,还是被摧心剖肝到痛得麻木了?   她缓缓道:“谢珃,你是不是还没翻开那份离婚协议书?这份离婚协议是我在律师辅助下亲自拟稿,只有四页,内容不多,我建议你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我看清楚了!”   “首页第八行写了,我姜眠——要谢子奇的抚养权!   “第二页第三行,除却双方各自婚前财产,离婚后,婚后财产我要一半!”   姜眠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所以不牢你担心,我离婚后不会是一个人,我不会回姜家,更不会身无分文的活得狼狈,让你笑话!”   她直接挂断电话,不再让对方有任何斥责的机会。   谢珃听着话筒里全都是“嘟嘟嘟……”   他再度回拨,但是已不再接通了。   他不断回拨,戳着屏幕的手指已微微发颤而不自知,但姜眠再也没接听电话了。 第7章 被气到Fuck   谢珃恼羞成怒地将手机砸落地,直接砸个粉碎。   两位律师和柳琦怔住。   “谢总,您直接从我身上抢走手机并砸碎,按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超过500元以上则构成抢劫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台手机是我去年年底才采购,入手价是八千三,现在折旧算怎么也要六千左右。所以——”   董雪帅顶了下眼镜,笑道:“我们到您的保卫处喝完茶,您是不是得跟我们走趟警局呢?”   谢珃看着他,连职业的商业笑都省了:“放心,我赔你全新的。”   董雪帅点头表示乐意私了,但他追问:“刚刚时薪都三倍计算了,那我这手机有三倍赔偿吗?”   谢珃不语,忙着低头翻阅这份离婚协议。   四页内容确实不多,他一目十行,但看着这些条理清晰的离婚细节,条条遵循法律法规,白纸黑字郑重提出她要谢子奇抚养权以及婚内财产一半,就连日后探视权等等都一并写全,面面俱到的不能再地道了!   谢珃倏然明白,姜眠可能不是在胡闹开玩笑了。   可是,为什么?   他已经给了姜眠别人难以企及的富贵跟体面还不够吗?   她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恨着她?   她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太不知好歹了?!   谢珃气极反笑,他晃了晃手中的离婚协议合同,道:“当然可以。另外我妻子给你们多少委托费?我照加三倍,只要你们拒绝处理她的单子,不用做任何操作就好。”   “不用干活就能额外获得三倍收入,谢总你实在是豪气。”董雪帅叹道,不得不说他很心动,但是,“但是姜女士说了,倘若她离婚成功,就将所获的离婚财产分我们百分之一点。谢氏集团家大业大,全国乃至国际都鼎鼎有名,只要谢总您没有恶意转移婚内财产,我想我们两人要是打赢这场官最终收获的百分之一点,应该不少。”   谢珃哼道:“你们不会当真以为她舍得跟我离婚?”   董雪帅严肃道:“谢总,姜女士委托我们两位出面处理,不就证明她岂止‘舍得’吗?”   舍得个鬼?   姜眠怎么舍得跟他离婚?!   谢珃捏着手中的离婚合同就想砸过去。   ***   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来了,是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谢珃自己的。手机响了七声就挂了,然后又立即再响七声,彰显那是十万火急的急。   他只好走过去拿起手机,一接听那端就是各种嘈杂兼怪叫,好几人在说话。   有人问:“谢总,我是物业保安队队长焦根生,今天小区巡逻发现有陌生人爬墙窜入您家,于是当场抓获。但他说是您的朋友叫张建……”   紧接着被三名保安摁住的张建大叫:“哥!哥!你快叫他们放了我,我只不过想进去看看嫂子他们回来没有……”   谢珃捏额,刚刚情急之下怎么就喊了张建这个二愣子?自小做事不经大脑,还附带各种沙雕的意外。   他没好气道:“他是我朋友不是贼,你们把他放了吧。建仔,她俩在家没?”   话音刚落,那边嘈杂瞬间减了许多,被松绑的张建跑到焦队长话筒前,声音瞬间放大:“哥,我翻进去瞧了眼,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哥你家——”   被各种意外叨扰的谢珃已没耐心听他的“但是”,一听说姜眠和儿子没在家就挂断电话。   殊不知,那端的张建还捧着电话,委委屈屈、蔫蔫道:“——但是哥你家是不是被贼洗了?还洗得贼干净,连花圃草地都翻了个底朝天,真正的掘地三尺呀……”   “柳琦,带他们去财务处结算损失。”谢珃吩咐道,抓起车钥匙就要走,却被女助理拽住胳膊。   他蹙眉看着自己被拽住的胳膊,转身,女助理的笑甜得很诡异:“Boss,您的会议即将开始了。”   他语带讽刺:“那你不知道通知他们会议延迟吗?”   “可这是各地子公司的第一季度营业汇报,你突然延迟不大合适呀!Boss,恕我直言……”柳琦已被姜眠提离婚的事给惊喜到,不由得心浮,迫不及待要火上浇油:“夫人也真是的,偏偏挑子公司汇报业绩的重要时期跟您闹脾气,她是不是在给您添堵吧?您不能再惯着她了,她以前就仗着身份在公司随意开除人,关键时刻还……”   “还什么?”谢珃哼笑,他身高189cm,身材挺拔修长,所以看着任何人尤其是矮小的女人,均是居高临下的俯瞰。   柳琦没看到他眼底那抹凶戾,径自喋喋不说:“……关键时刻还拖您后腿!Boss您跟这样的人结婚,实在是太辛苦了。”   呵呵。   两位董律师看着柳琦那副作态,对视一笑。   董鳕更是掏出“硕果仅存”的手机,直接“咔嚓”来一张,面对谢珃投来的杀人眼神,她默默躲到董雪帅身后,耿着脖颈道:“不好意思,身为律师的我纯粹是在就地取材而已。毕竟谢总您不同意协议离婚,那下一步就是法院上诉,我们身为原告律师,需要收集素材证实我们委托人姜女士与谢总感情破裂的证据。”   谢珃用力甩开柳琦的手,指着董鳕手机道:“你马上把照片给我删了。”   董鳕拒绝:“拍照不以盈利为目的,我就没有侵犯您的肖像权,您也无权要求我删除照片。况且谢总刚刚觉得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比起网络盛传您与各种女星、千金勾肩搭背、相拥进酒店的照片来说,这张照片不足为奇呀。”   年轻大佬终于被哽住了。   董雪帅适时插入话,“谢总,您还是换位下属带我们去财务处结账吧。我们可不敢占用您这位漂亮助理的时间,免得耽误你们好事。”   话越说越多,越描越黑,谢珃脸色已是难看到极点,但他已不想再跟这两位夹枪带炮的律师说话,按下座机直接喊了另外一位男助理高仲进来带人离开,顺便叫行政总监高美玲滚进来。   吃瓜观众——高美玲锵锵登场。   一进门,她就看见老板伸手拽提柳琦的衣领,语气狠厉极了:“有些小动作一两次,我可以当是意外,但三番四次就太恶心了!你掂量过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吗?还敢对我妻子评头论足?”   柳琦虽然做梦都期待能跟谢珃有身体接触,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掐着脖颈兴师问罪。   她被谢珃给吓住了,脸因呼吸断续而憋红,一边咳嗽一边求饶:“Boss对不起,我有口无心纯粹是想为您抱不平而已。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我气……”   “我会为你这种人生气?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谢珃松手后,抽出桌面上的湿巾将手指一根一根拭净,连碰她一下都觉得恶心。   柳琦看着他这番动作,再听着他嫌弃至极的语气,芳心碎不成型,她小拳拳握在胸前,楚楚可怜道:“……Boss,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这种犹如看负心汉的眼神,令谢珃不耐地瞪向高美玲:“你给我招进来的是什么人?”   哎哟我的妈,小老板这是想祸水东引?   高美玲甩着头发,昂首哼道:“小老板真不好意思呀,她最初是招进来当个后勤文员,咖位太低还不配我亲自面试!更何况后勤人员冗杂,我三年前按照公司精简政策正准备给她2N补偿金辞退,是您‘慧眼如炬’,从芸芸众生中直接钦中这名待辞女员工去做总裁助理。您做事,我又岂敢质问?”   谢珃:“……”   别以为他听不出高美玲在冷嘲讽战说他活该。   高美玲明知故问:“不知道小老板喊我进来,是想要我给您这位特权助理加薪还是升职呢?”   谢珃:“……”   他今天是水逆还是生肖犯冲?导致所有人都接二连三跑来怼他?哪怕有些人是靠他吃饭的下属?   年轻大佬已被气到无Fuck可说,抛给高美玲一句“给我善后”就扬长而去。 第8章 很不配   “老板!”原本嘤嘤哭的柳琦霎时愣住,她还想追上去,却被高美玲直接伸脚给绊倒,摔得那叫一个花容失色跟狼狈不堪。   柳琦摸着险些被蹭破的膝盖丝袜爬起来,小心拭着脸上泪水防止妆容被花,然后怒气冲冲对着高美玲吼道:“高总监,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还没说话呀,我正想说我就是故意绊倒你的!”   高美玲耸肩,无所谓道:“我说柳助理,哦不——不对,刚刚老板还想问我怎么眼瞎招你当总裁助理了。哎,我以前就说过如果天降狗屎运有幸坐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没能力就算了要记得夹紧尾巴做人,可偏偏有些人还企图得陇望蜀?大言不辞说麻雀怎么就飞不上枝头当凤凰呢?   ……呵呵,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不就是一只黑乌鸦,假借别人羽毛插在自己身上,就当真以为自己也能飞得起来?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三年前撒泼哭着不滚,现在照样给老娘麻溜溜的滚!”   柳琦捏拳吼道:“你休想!老板发怒一定是因为姜眠提离婚才迁怒旁人,就算要离婚也该是他提,如今被姜眠那个拖后腿的女人先提,明显就是降他面子,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生气!更何况老板他还是男人中最男人的!   我是他的助理,我跟了他三年,在这公司里就只有他可以任免我!他刚刚根本就没有说开除我,你别想像三年前一样借机搞我,免得到时候又被老板骂的一脸灰!”   “诶你这人年纪轻轻,脸皮倒是厚比城墙呀!”高美玲叉腰瞪她,还说什么男人中最男人的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小老板再没品也不至于干这种事。   柳琦仰首露出不服的姿态。   高美玲气笑了,自己身为行政总监,在公司地位是仅次于大小两位老板之下(大老板——几乎卸任隐退的谢父,小老板——岁数特嫩的谢珃),与各职能线的总监平起平坐,但这个柳琦却仗着自己是总裁助理的身份,多次狐假虎威、颐指气使,多少人早就看不过了眼?   但没人说出口,是因为能够站在谢氏集团总部这个最高层,除了清洁员工,全是谢氏集团顶尖管理者!大家不说,不仅是因为出差在外鲜少回总部,更重要是跟柳琦这种身份的人计较,太掉价了!   不过,高美玲倒是有个疑问:“听你语气,你看不起小夫人,觉得她配不上小老板?”   涉及到姜眠,柳琦的嫌弃是按捺不住的:“老板他名校出身,年轻有为,现在更是宏图大展的时候,像他这样优秀完美的男人,需要一个了解他灵魂、工作能帮到他、生活能照顾好他的聪明女人!可像现在那位夫人,刚毕业就急着嫁人生孩子,不就是想榜着男人过菟丝花的日子吗?   ……她结婚后就不肯工作,在家当个家庭主妇也不安生。明知道老板工作忙碌、应酬多、回家晚,她除了伸手要钱买买买外就只会各种吵闹。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净给老板添乱,她有什么用?完全就是个多余的累赘!再说了,老板对她也没什么情谊,要不然连情人节结婚纪念日这种节日都是随口吩咐我买份礼物给她凑合。”   呵呵,高美玲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且不说姜眠真正背景跟能力,明明是这个柳琦自己起了贪念想插足别人的婚姻,就可以心眼全歪,拼命找理由,把男人过错都算到女人头上?   果然呀,这世道还是女人最为难女人,不过——   “你说现在的夫人配不上小老板,那谁配?就你吗?”   柳琦倒没直接袒露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话语只说三分:“谁知道呢?但老板当初就因为你跟夫人想辞退我的事而勃然发怒,后来还钦点我当他的助理,Boss对我终究跟旁人不同!   如今老板身边助理共三位,我是唯一一位女性,专职负责他的行程管理跟生活安排。这三年来我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的工作生活,体贴入微,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也没有比我更能照顾好他了。”   高美玲啧啧:“公司没付你钱吗?你拿着总裁助理的高薪做这些工作,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柳琦瞬间急红了脸,呛声道:“你别侮辱我对老板的心意!我对他好,不是因为工作职责。”   “那你对小老板好是因为心意,那你拿着高薪做了什么工作职责?”高美玲反问道,柳琦一时间回答不出,只能东扯西拉地撇开除了“对谢珃好”之外,寥寥无几的鸡毛蒜皮的事。   高美玲已经是无话可说了,而且她觉得就这样直接辞退柳琦,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高美玲自认还没大度到可以忘记柳琦落自己面子的事,既然她铁了心想赖着小老板不走,不急,就让她再赖赖,以小老板目前状况,结果只有一个——彻底诛心,而且死无全尸!   ***   姜眠如今正在刚租的高级公寓里收拾东西。   这间公寓物业管理好,安保能力强,五楼还有一个空中花园,唯一一个入口在大厅。前台有人二十四小时值班,每位住户可以人脸识别过前台、进电梯,而访客则需业主亲自电话确认方可进。   她租了三室一厅,将小别墅拆好搬过来的东西在这里统统还原。所以公寓空间的摆设是一半熟悉、一半新鲜,谢子奇抱着玩具四处乱窜,欢乐的很,没有因为换了新地方而不适。   “谢子奇,你过来。”   姜眠将特意留剩的两个未开封的纸箱,当着他的面拆开,把里面玩具全部倒出来。   她指着客厅空闲的角落和那件儿童房,弯腰说道:“妈妈已经把你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全部收拾好了。妈妈今天做了很多事,而宝宝四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也要一起参与劳动不能例外哦。现在妈妈分配任务给你,这些全都是你的玩具,哪些是你睡觉想抱的布偶、想听妈妈念的故事书,哪些是得放在地上玩的积木、四驱汽车、摇摇马等,你按照这些分类摆放好,可以吗?”   “宝宝可以的。”谢子奇垫脚用力在她面颊亲了一口,“……辛苦妈妈帮宝宝收拾衣服。”   “也辛苦宝宝收拾玩具了。”姜眠亲了亲他粉嫩的面颊,看着他乖乖坐到地板给玩具分类。   姜眠坐到一旁继续整理证据清单,以及回应谢子奇时不时发出的疑问。   高美玲恰巧此时来了电话,姜眠与她只有寥寥几次的接触,此时接到电话自然是有点诧异。   她道:“高总监,您找我有什么事?”   高美玲,四十岁单身未婚的她是谢家两朝元老,甚至可以说谢珃高中开始涉猎家族企业的管理,后期跟随他的同辈干将就有一半是高美玲费劲心血搜罗出来的人才,所以谢珃对高美玲自然有几分敬意在。   在高美玲不越矩的情况下,像今日这种略微失寸的幸灾乐祸,他自然是不会对她怎么样。   高美玲笑道:“小夫人好,只是突然想起三年前您难得委托我办件事,但我当时没办好,有点愧疚,今日竟误打误撞办了一半,特地来告诉小夫人您一声,好让您也高兴高兴。”   姜眠想了下,她跟高美玲的接触无非是当初辞退柳琦一时,恰巧三年前。   今日误打误撞办了一半?   她对高美玲有所了解,为人豪爽,直来直往,但有一点很明显——八卦跟小记仇。   姜眠失笑:“你还记得柳琦那桩事?都过去多久了。”   高美玲道:“小贱人如今碍着小老板的眼,日后蹦跶不了。”   姜眠直言:“就算你们小老板想护着她,也护不了几日了。”   高美玲挑眉,这是准备正式出手了?   那,她问出最终目的:“那您是当真要跟小老板离婚了?”   姜眠回道:“是。”   高美玲道:“小夫人,看在我今日还记挂着您,想跟您及时通气的情面上,您可否跟我说些实话?”话里埋伏着她接下来想问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   姜眠岂会不知道这位为谢氏集团殚精竭虑的女强人想问什么,她轻笑:“你放心,我跟谢珃婚前就被谢董事长要求签订婚前财产协议,所以我手中并没有谢氏集团的股分。而我离婚要求分割两人婚内财产,这些财产只涉及到我们婚后购置的不动产跟共同账户的理财金额,所以我们离婚不会对谢氏集团有任何影响,至多就是上个新闻吧,可谢珃是新闻常客,也无所谓了。”   高美玲没想到姜眠轻易说穿她致电的目的,意识到小夫人聪明得有点可怕了。   她听着姜眠毫无悲伤的语气,道:“抱歉,小夫人,我毕竟是谢氏集团的元老,亲眼看着这个集团如何扩张成长到今天这副盛况,所以我不得不站在它的立场去考虑任何不利因素,包括您跟小老板离婚的事。”   姜眠道:“没事,我能理解。”   高美玲真挚道:“谢谢您的理解。私心而论,可能是小老板他配不上你吧。”   “我也这样觉得。”姜眠回道,然后客气地挂断电话。 第9章 谢珃发狠   年轻大佬开着车将她俩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搜遍了,但无果。   他从白天找到入夜,电话打了无数个,问遍周边亲朋好友,但就是没人知道姜眠到底在哪?!   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车停在路边,谢珃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姜眠!我都道歉了还不够吗?那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呀,你接我电话直接说呀,就这样玩人间蒸发很好玩吗?”   谢珃实在是又气又疲惫,甚至有点莫名的委屈,只想回家。   他将车子停在小别墅外,推开栅栏大门,却看见四周灯火明亮唯有自己的家孤独矗立在一片黑暗中,而比有月之夜更黑的是庭院那片被翻得底朝天的深土,它们光秃秃地,乌漆浓黑,仿佛今早出门前的花草成簇与彩色绚烂全是幻觉……   谢珃愣住,一身血液骤然降温。   他迟疑地迈出脚步,踏着狼藉庭院迈了一步二步,尔后第三步就开始疯狂冲向家门口。他颤抖地掏钥匙开门却几次瞄不准门锁,遂直接抬腿狠狠踹了六七下才把门踹开——   “砰!”   这巨响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来回晃荡。   很久很久前,无论回家再晚都有人亮灯开门等他回来。   后来哪怕没人再亮灯等他回来,可进屋还残留着晚饭余温的气息。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现在,空旷、荒凉、冰冷,一个没有活人气息不像家的……家?   谢珃打开门后的灯,望着白炽灯下的客厅,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整个家确实变了,很多东西都消失不见,就连常年堆积在客厅角落的玩具也没有了。   这张原本因速跑而汗红的俊脸,霎时转白。   他跌跌撞撞地冲上二楼,经过毫无变化的书房,其次是谢子奇的儿童房——房间仅剩一张纯木色的海盗船跟空荡荡的衣柜,剩余就没有了,落地窗连窗帘布都没有了。   咯噔,心口猝然狠跳。   谢珃仿佛预料到什么了,面色彻底惨白,目光直颤。   他惴惴抬眼望向主卧大开正对着的婚纱照。朦胧月光照着画面仅剩一人形单影只的婚纱照,什么成双成对,也没有了。   他伸手颤巍巍地抚上相框,相框右半人像已被剪去,卧室就剩各种灰黑白的冰冷色调,姜眠最喜欢的黄色挂坠、她堆在梳妆台前的瓶瓶罐罐、床上那暖阳微红的床褥枕头、还有挂得满当当的衣柜,也全没了!   他的呼吸渐渐发重,几近喘息,这个家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仅有他一人的房子。   “姜眠!你出来,我不喜欢玩捉迷藏!”   “谢子奇!爸爸回家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年轻大佬对着空无一人的别墅吼道,可无人回应。   他飞速翻找着卧室各个角落,又冲进儿童房和书房各种翻箱倒柜,就连不可能藏人的小纸箱都拆开看。找不到!还是找不到!他又冲下楼搜遍剩余房间,在屋里屋外疯狂跑动,每个地方哪怕搜过两遍三遍又隔了一会儿搜回来。   最后,只在庭院角落找到一个盛满灰烬的铁盆,从中捡起小块尚未烧烬的照片。   谢珃啼笑皆非:“都什么时代了?发脾气还烧照片,我把底片拿出来重新冲洗,百张千张你烧得完吗?”但是他说着说着,语调已颤不成声,回屋的脚步都是踉跄的。   他打开书房保险箱,箱里东西如同整间书房保持着鲜少的完整,所有财物跟重要资料都在,包括两人婚前财产协议书,唯有压底的红色结婚证——   两份,单单少了女方的那一份!   结婚证,红底背景前的那两个人,太年轻了,笑得不知日后艰辛。   谢珃翻开自己那份结婚证,忍不住横袖掩面,挡住一双猩红的眼。   他没法自欺欺人地说,姜眠这是在胡闹。   ***   而另一边——   姜眠在白日已将从别墅保险箱取回自己的结婚证,连带着身份证、户口本、起诉状都复印了三份,附带财产清单和分割请求,迅速到法院立案。   法院受理了,一个月左右会开庭。   开庭前,法院组织双方进行调解,董雪帅按照姜眠的要求拒绝调解,表示女方就等开庭。   于是隔日下午,谢氏集团的法务处负责人景燕宇就收到法院寄过来的离婚诉讼资料。   他昨日就已听说姜眠向谢珃提出协议离婚的事,但那只是听说,如今收到法律传单才确定有人来真的!   儒雅俊秀的景大律师拿着诉讼资料款款走到谢珃办公室,却被男助理告知小老板今日缺勤失联,而自己则拨了好几个电话全是“对方通话中,请稍后再拨……”,至于微信短信就更无人回应。   无奈,他亲自登上谢珃的家门。   白日里,被翻土铲乱的别墅院落显得愈发狼藉。   景燕宇疑惑地推开没上锁的铁门,直接走进空荡荡的别墅屋。而一进去,厅里烟雾缭绕。有人听见脚步声赶紧从沙发里站起来,可一看是他,那双通宵熬红的眼尽透出失望。   “小师妹呢?”景燕宇问道,顺便打量谢珃此刻状态,穿着昨日挤得皱巴巴的衬衫,下巴有须也没刮,猩目含血,脸色惨白,一看就是欠女人收拾的模样!   得,他将手中的诉讼资料袋扔过去,“法院寄过来的离婚诉讼材料,原本开庭前有个双方调解环节,但小师妹单方面拒绝了,所以法院就定一个月后直接开庭审理。”   谢珃将资料袋塞到沙发底,闭眼道:“……当我没收到。”   景燕宇没料到堂堂谢家太子竟也有“鸵鸟钻土”的幼稚行为,嗤道:“你可以不睬法院传票,但他们会再派专员送达。如果你还拒签,法院就依法采用留置送达再缺席判决,结果可能比你直接出庭来得更不利!”   谢珃不情愿睁眼,攥着资料袋的指掌,青筋乱蹦。   他道:“……那我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景燕宇挑眉:“你不想离婚?”   谢珃蓦然失声大吼:“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离婚?”   景燕宇道:“那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逼得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提出离婚?”   姜眠和谢珃的朋友圈有一半交集,景燕宇和莫闫菲就在其中。   工作中,谢珃是景燕宇的上级。   生活中,景燕宇则是姜眠大了两届的师哥。因为姜眠是双学位出身,第一专业是金融管理系,第二专业则是法律系,所以姜眠有次携带家眷出席法律系的校友会,身为家眷的谢珃还得跟着姜眠乖乖喊他一声“大师兄”!   谢珃捻熄菸,有些狼狈畏缩地道:“……我推倒她,还失手把孩子摔破头皮出血了。”   景燕宇劈头就骂:“你疯了?居然对自己老婆儿子动手?!”   谢珃自知有愧:“我知道,哪怕我那晚醉糊涂了……我也难辞其咎。”   景燕宇哼了口气,道:“那她俩现在情况怎样了?”   “当时就送到医院,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孩子保险起见还需要住院观察两三天。我后来再去医院探病,她就带着儿子躲我……电话短信也不回复……”   谢珃抓着头发,烦躁道:“我原本想着她们今天出院就能好好谈谈,要什么我都答应!可她昨天就带着儿子悄悄提前出院,昨早还趁我出门上班,直接回家收拾东西搬走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们,电话从昨晚打到现在也没人接。”   景燕宇疑道:“你确定你们离婚就只是因为这一件事吗?”   谢珃已努力回想醉酒时的细节,除此之外,其它与平时无异。他也只能排查到这点了!   景燕宇又道:“你从昨晚打她手机打到现在?”   谢珃语气不善道:“不只是昨晚到现在,每天都七八通,全都是‘播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她哪来这么多电话?”   景燕宇叹了口气,这人是真被“离婚”给惊得降智了吗?他不得不提醒谢珃一个很伤人的原因:“你手机号码是不是被小师妹拉黑了?”   谢珃散乱着黑发,双眼茫然地瞅住他,像迷路的小男孩那番:“???”   待反应过后,他冲冠眦裂:“景燕宇,把你手机给我!!!!”   “不行!”景燕宇果断拒绝:“你自己挖坑别把我拖下水,否则小师妹以后不认我了怎么办?”   谢珃只能再出威胁:“那你就可以不认我这个老板?”   景燕宇犀利回道: “行。给你打!但接通之后,小师妹一听到你声音就直接挂断,你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我以后想帮你说点什么也没机会!”   谢珃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抹了把脸,总算明白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只是姜眠单方面提出离婚,他不能自乱阵脚!法院跟社会人情都是“劝合不劝离”,只要他不想离,无论姜眠做什么也休想离!   谢珃问道:“燕宇,她那边请了两个离婚律师,一个叫董雪帅,一个叫董鳕。你认识吗?”   景燕宇回道:“据我了解,这两位是专门负责处理离婚案件的律师,经验丰富,胜率很高。”   谢珃遂道:“我昨天让他们推单却被拒了。你帮我解决,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想接也接不了我跟姜眠的离婚案!”   景燕宇皱眉,喜忧参半,喜的是谢珃总算回智,忧的是他企图用商场惯用的那一股所向披靡的狠劲跟不折手段来对待他与姜眠的婚姻问题。   景燕宇劝道:“就算他们推了,小师妹可以再找其他离婚律师,这连标都治不了。”   谢珃抬头看着他:“那你说怎么做?”   本,在姜眠身上。   她是这宗离婚案的起诉方。   如果真按照谢珃所说,他们离婚的导-火-索是因为一场醉酒无心的伤害,那景燕宇确实如谢珃揣测那般,秉着“劝合不劝离”的人情态度,真心建议道:“一个月后开庭,如果你不想离婚,只有两种方式可走。一种是让小师妹自己撤诉,最好是用这种和平解决的方式。   否则走到第二种方式——法院开庭,那时候不管法院结果是判和还是判离,过程都是需要大家不择手段地经历钱财算计、人情冷暖、翻脸成仇去伤害对方来达到各自目的!   芥蒂一旦种在心中,不会消除,只会等待下一场愈烈的爆发。”   谢珃咬牙暗语:“……好,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每天固定凌晨00:00:01分更新,但至于什么时候审核通过,就看晋江了~~~~ 第10章 谢珃对策(抓虫)   距离一个月后的开庭审理,时间开始倒数计时。   姜眠起诉离婚的事,在圈子里传开了。   有些人惊叹姜眠的决绝,但大部分人都是浓浓的不解,尔后嗤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毕竟谢氏集团家大业大,谢珃身价高,比他有钱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帅,比他帅的没他能力强。   总而言之,当年谢珃跟姜眠的结合,就让男者默、女者泪,尤其是千金名媛超模小花集体咬牙!   姜眠将谢珃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哪个熟人敢把手机借谢珃也同样黑,陌生电话更不接,彻底堵死男助理为谢珃新购的那沓手机卡。至于其他频频找她侧面打听、想落井下石或想劝和的,她不约不见,断联装死,内心强大而冷酷,令对面两位离婚律师咋舌。   董鳕暗忖:这是家庭主妇吗?这真是全职妈妈吗?亲妈来电痛哭甚至以死相逼都能照挂不误?!   董雪帅却从中捕捉到关键点:“姜小姐,您好似与母亲关系不和?”   姜眠坦然承认。   董雪帅道:“如果您与父母闹僵,审判员会因为你与原生家庭的因素而起负面印象,从而降低您争夺孩子抚养权的几率。”   姜眠皱眉:“哪怕我那对父母重男轻女、生而不养?”   董雪帅顿住:“……您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呀?”   姜眠倒是看得开:“以前还想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孝道、家族和谐的观念压在我头上,只能委曲求全。现在想想这话真得很混账,我委屈自己可有谁感激呀?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倒有!现在我的委屈够本还债了,既然无法选择亲人,但可以努努力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   谢珃这边也在召集景燕宇及其他骨干协商如何处理这宗离婚案。   离婚的事堵不住众人之口,在外传得沸沸扬扬,他要“保合”,还要求速战速决。   可是景燕宇表示离婚诉讼向来耗时,至少需要拖半年以上。而姜眠躲得太好又“六亲不认”,哪怕发动姜父姜母跟双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撬不动她,连骗她出来求和谈判都没门。   ——对此,景燕宇真不得不承认:小师妹真是绝到姥姥家了!因为连她姥姥装病也骗不出她!   以景燕宇为首的“必胜客”律师,开始日日汇聚在谢珃的家,剖析这场离婚诉讼的解决方法。   景燕宇道:“小师妹已经到法院立案并拒绝调解,目前只能走庭审。一般庭审很快,审完隔两个月出判决书。但是第一次起诉,如果被告方不同意离婚,法院一般不判决离婚,等到判决生效后六个月,才能再重新起诉走程序。从第二次起诉开始,法院才会以判离婚为原则,进入实质审理。”   谢珃凝神道:“就是每次判决不离,都需要间隔半年才能再次发起诉讼?”   景燕宇点头:“这也就是诉讼离婚费时的原因,而且很多人都是起诉三四次都没有判决离婚。如果小师妹坚决离婚,你只能拖,拖到她撤诉或者拖得法院始终判不离。   对姜眠自动撤销的可能性,大家已不报任何希冀。   谢珃咬牙,肆言如狂:“那我就拖!不择手段地拖,拖到她死也别想离!”   众人蓦然汗毛直立,这话说得太渗人了。   谢珃又问道:“法院根据什么来判?”   景燕宇的副手蒋翊根据诉讼离婚的大量数据,总结道:“法院判决是否离婚的唯一标准就是夫妻感情是否破裂。但是,感情破裂是法律对离婚理由的高度抽象,如毫无感情基础,一方有生理缺陷,与第三者非法同居或通奸等。”   说到这,他有些怯怯地看向离婚事主谢珃,毕竟自家小老板浪荡在外,连娱乐新闻的花边头条都抢了无数遍。   场面突然陷入沉默。   谢珃冷冷望去:“……然后呢?话别说一半!”   大佬没听出他户外之意还是怎么滴?   蒋翊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当然,嫖-娼、一夜情虽然有违夫妻忠诚的义务,但不能成为法院认定夫妻感情破裂的法定情形。”   然而这话,却让场面陷入更加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景燕宇直接开口问道:“所以这些照片是借位、合成,还是你跟她们是真在亲热?”   妈妈呀,看到没有?难怪能当我们的老大呀!   骨干们在心中给景燕宇疯狂呐喊:瞧瞧这气魄,Leader就是leader,敢为人先,敢问他们不敢问的忌讳!   这场“许胜不许败”的离婚诉讼,法务部的人自然不敢小觑,把所有能查到的资料全都收集齐全,自然包括了谢珃的各种浪荡报导。   景燕宇越看,眉越皱。他是老古董,不在网络冲浪,更别说关注那些花边新闻,可是当他看着这些被打印成纸的带图报导,照片里全是谢珃长年累月在不同场合与各种女人的搂抱拥吻。   景燕宇不难想象姜眠看到这些照片是何感受?   他希望谢珃能亲口否认这些照片是假的。   可是——   谢珃抬眼扫过这些照片,面不改色道:“应该是真的。”   景燕宇怔了怔,突然开口叫骨干们去外面庭院晒晒太阳。然后回头,再郑重问一遍:“什么是‘应该是真的’?”   谢珃道:“商场应酬无非就是喝酒跟玩女人,大家都这样,我刚接手谢氏集团总得入乡随俗。”   “什么叫‘入乡随俗’?”   景燕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结婚有老婆有孩子的?就算当年刚接手家族产业不得不‘入乡随俗’,那后来呢?谢氏集团已经壮大到这种程度,大多数公司还得仰仗你为生,你要是真想拒绝,难不成还有人敢冒着得罪你的念头白塞女人给你?”   谢珃被问得有些烦躁,他咬牙道:“有些事司空见惯,无形间也就养成了习惯。大家都这样消遣!再说了,我有分寸,玩玩而已,反正最后也没跟她们上床!”   景燕宇难以置信道:“所以你现在觉得你跟外面那些女人亲亲摸摸、搂搂抱抱,只要没做到最后一步‘真枪实弹’,你就觉得无所谓?还觉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很高大上了?”   谢珃道:“很多男人不如我这样的地位还包情妇养小三,这些我全都没有。我已经很负责任了,就连姜眠自己也同意,只要求我别把女人带到家里就好!”   景燕宇气极反笑,“谢珃呀,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同意?难怪她坚决要跟你离婚了!”   谢珃如今听见“离婚”二字,反射性就有点怒、有点急:“我他妈这哪里算出轨了?而且我们这五年来都是这样,如果她真因为这些事想闹离婚那早就离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景燕宇看着谢珃这番理直气壮的口气,摇头道:“姜眠如今铁了心要离婚,反正你也不爱她,不如你们索性两散算了!”   “谁说我不爱她了?”谢珃骤然失态,拍桌怒起:“……我不爱她我会娶她?”   景燕宇漠然无动:“抱歉,我从你的所做所说,当真看不出你爱她!”   谢珃讥笑:“我哪里不爱她?我每天忙东忙西,打拼事业,不就是为了给她跟孩子提供最好的生活地位?别墅、跑车、最贵的珠宝跟花不完的钱,这些不是凭空得来的!”   景燕宇回讽道:“谢珃,坦诚一点,你打拼事业最直接、最稳定的受益者,只有你自己而已。没有你的钱,姜眠也从未缺吃缺用!如果你真是为了姜眠母子做这些,那么你还会习惯性偷腥?你撇开钱这条,你把对她俩的态度摆出来,还有什么优点值得讲?你说呀!”   谢珃被质问得哑口无言,面色铁青,但他竭力安慰自己,除了钱,他对姜眠和谢子奇很好的,只是他暂时没想到而已,他企图抚平内心那股茫然失措跟心虚。   他已经在煎熬地承受姜眠想离婚的事,这时候就不要再咄咄逼他了。   谢珃看着景燕宇,忽道:“燕宇,这场官司你幕后协助就好,不要亲身上场。”   景燕宇顿了下:“为什么?”   谢珃道:“因为你无法全心全意帮我,我怕你心软。”   景燕宇缄默,失望道:“哪怕我内心谴责你,但我既然是谢氏集团的律师长,我就会对每场官司责无旁贷的尽力。但你现在质疑我,也行,如你意吧!”   他将所有照片摔到谢珃面前。   临走时,忍不住问道:“谢珃,你还记得大学时常常有人向姜眠表白,你是怎么做的吗?你知道一个就跑过来揍一个!揍得全校出名,都知道姜眠有个喝醋长大的男友!有次情人节还有人不死心企图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你又跑过来,直接砸烂女生宿舍的灭火箱,拿走灭火器,不仅把那些蜡烛喷灭,还把那人连同旁边看热闹唆使他们‘在一起’的旁人也揍了一遍。你想想你当时的心理感受,再想想现在的姜眠,她居然连你在外风流快活都不吵不闹了?那证明什么?”   谢珃一颤。   景燕宇出门将其他人叫回去,没坦白谢珃的介意,只说自己想避嫌,让他们全心全力准备这场诉讼就好。他站在角落,看着谢珃家被翻了天的庭院,摇头失笑:“名副其实的掘地三尺!”   想了想,他给姜眠打去电话,原本以为电话要响很久或者干脆不接,但是嘟了四五声后,对面直接接听:“……喂,师兄。”   景燕宇道:“小师妹,听说你拉黑不少人,怎么就爽快地接我电话了?不怕我也是说客?”   姜眠笑道:“未经他人痛,不劝他人善。如果师兄也是这种人,那我现在拉黑你也来得及。”   景燕宇道:“别,我可不想里外不是人。你跟谢子奇还好吗?”   姜眠嗯道:“挺好的。如果能够离婚成功,分到大笔赡养费,那就更好了。”   景燕宇哼笑:“你跟谢珃这么多年,你比谁都了解他,他怎么可能同意你带着儿子离婚?”   姜眠轻笑:“师兄,老实说,我对他二十年的印象都被他最近几年给彻底推翻了。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敢说了解他。”   景燕宇道:“二十年的羁绊,离开他也不觉得遗憾了吗?”   姜眠淡道:“结婚五年,我逐渐放下了占有欲,撤回了依赖,收回了温柔。谢珃呐,他再也不是我的心上人了,就算遗憾总比心死如槁木来得好。”   “行吧。师兄虽然行为上无法支持你,但精神站你。”   “好的,谢谢师兄。”   景燕宇挂掉电话转身,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谢珃,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静静听了多少。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固定每晚00:01分,请收藏^_^~~ 第11章 诛心   随着开庭日将近,新闻媒体报道越发频繁,各种似是而非的流言揣测都出来。   娱乐媒体也来插一脚,特地搞了个票选谢氏太子妃的网络PK榜,入榜者全是与谢珃有过暧昧的女星跟各家千金名媛,而阮家大小姐阮知秋荣登榜首,且遥遥领先。   勿问,阮大小姐如此积极买票刷票,姜眠都忍不住给她投了一票同情分。   毕竟谢阮两家旗鼓相当,合作无间,阮知秋是挥锄头撬墙角翘得最狠的那位!就连谢父谢母也曾多次遗憾表示,没法跟阮家亲上加亲。   姜眠表示:我等凡人识相退场,你们尽情玩。   ***   一个月时间,不出意外,过得很快。   开庭当日,事关谢氏集团年轻掌舵者的婚姻,无数记者媒体闻腥而来,围堵在法庭外。人数众多,迫使法院申请民警到现场维护,尤其是谢珃带着“必胜客”律师团露面时,那条通往法庭大门口的十几米道路,硬是走成华丽红毯,长-枪-短-炮争着往他们身上凑。   至于另外一位迟迟未现身的当事人……呃,董学帅天刚亮就已带人躲进法院等候室里,就是为了特意避开外面那群记者跟谢珃等人。但时间太早,谢子奇睡眠不足,只能用大人外套和小棉被在等候室临时铺成小床,供他入睡。   没办法,哪怕姜眠再想保护孩子,这终究是一场需要母子上场的战!   姜眠守着酣睡的谢子奇。   大家心情一致,都对即将面临的审理有点紧张。毕竟谢珃他们想“拖”不易,但姜眠想“破”也难,尤其是她想要在第一次诉讼审理直接获得终极判离!   离婚诉讼的第一场审理,人尽皆知:法官跟陪审员都是劝和不劝离。   一旦首次诉讼失败,距离第二次诉讼间隔六个月,她没信心能再一次躲得过谢珃。因为期间只要她跟谢珃见面或者交谈有视频或照片证实,不管交谈内容是什么,呈交到法官眼底都是属于感情未破裂,那就更不会判离。她带着孩子躲得起一个月,却绝对躲不了谢珃半年!   有人过来告诉他们时间到了,可以开庭。   姜眠遂让路涵代为照顾谢子奇,等到传召再把他带过来。   她则由莫闫菲陪着,跟随董雪帅他们先负重上庭。   敞开的庭门前,一批西装笔挺的精英人士亦是迎面走来,为首之人身影挺拔,单手插兜,气质硬是从中拔萃突出。   双方打了个照面,谢珃突然越过人群想上前,却被两位董律师拦下。   谢珃目光落在姜眠身上,狠厉语气却是冲着两个讨人嫌的离婚律师:“让开!”   董鳕不让反进:“还请谢总自重,不要对我们的当事人动手动脚!”   谢珃冷道:“就算你们立案起诉又如何?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丈夫想碰妻子需要个鬼自重?”   董鳕不客气道:“但谢总你有家暴历史,保险起见,我们需要保护当事人的安全。”   谢珃咬牙:家?暴!   董雪帅暗笑,他虽然平时总得按住暴脾气的董鳕,但关键时刻放她出来,一张嘴准能噎死人,这不……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谢太子瞬间怔住。   谢珃看着始终沉默的姜眠,垂眸,自知有愧:“……对不起。”   姜眠终于开口,语气疏离:“谢先生,你自认向来无错,不必违心道歉。”   谢珃怔住,月余不见,开口第一声却是喊他“谢先生”?   他忍无可忍地拨开董鳕,牢牢抓住姜眠的手,不平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姜眠懒得跟他争,拼命甩手想挣却挣不掉。   谢珃薄唇微颤,质问:“你说过嫁给我会永远跟我在一起,但你现在食言却想离婚?”   姜眠失笑,讥讽道:“你对这些话倒是记得挺好的?那你记不记得你自己说过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什么时候背叛你?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纯粹应酬!我跟你解释过,你说你可以接受的。如果你现在接受不了,那我听你的不再胡来,连她们的衣服都不碰行吗?”   谢珃向来不喜好解释,过去总认为那是一种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但是现在他却努力做着他向来不屑做的事,因为他真得有点怕了,“……所以我们别进去,就当全部都是我的错。我认了,我们不开庭好吗?”   姜眠看着低声下气的男人,无动于衷道:“不好。”   谢珃质问道:“为什么?”   谢珃声音颤抖:“你说呀!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现在低头认错纯粹是想先让我撤诉再说。你把你在商场那套惯用的伎俩拿来对付我,没用!”   姜眠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眼,毫不退让:“谢珃,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跟你离婚,然后跟你这种人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见!”   这种人?她现在把他归成什么人了?   谢珃看着姜眠扭头走进审判厅,没有任何犹豫,犹如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他脸上,告诉他想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地挽留这段婚姻而已……   厅内除了法官和相关陪审员,无关人士全都谢珃派人拦截在外。   双方各自入席,随着法官敲锤说“开庭”后,董鳕作为原告律师,直接陈述己方的诉讼内容:因为双方感情破裂,但前期协议离婚失败,故而女方诉讼离婚,要孩子抚养权和婚内财产一半。   被告律师则是源自谢氏集团法务员的副将蒋翊。   景燕宇不能上阵,遂轮到他整理着装,自信地起身表示反对,陈述双方感情并无破裂,并且先发制人地抛出谢珃前阵子因为应酬醉酒,无意间推搡妻子跟孩子一事,表示谢珃愧疚知错。但姜眠跟孩子却躲避探视,毫无征兆就搬家提出离婚,直接给女方的行为打上“突然”跟“一时冲动”的标签,将法官跟陪审团引向“夫妻小吵小闹”的行径。   谁让国家结婚率猛降,离婚率飙高呢?所以法官在判定离婚案时,尽可能劝和不劝分。   董鳕哼笑:“如果酗酒伤人险些致残也算是婚姻必需品的‘小打小闹’,那这世间就不存在家暴了。法官大人,我这边有份视频证据取自委托人的客厅监控,请您允许我播放。”   谢氏集团的律师团愣了下,因为就连谢珃都不知道自己家里客厅安置了监控。   法院允许。   于是视频挑选拍摄时间是谢珃喝醉酒的那天,不,更早了半天。   最开始显示的晚上六点:   姜眠正在安慰戴着寿星帽哭着要爸爸的谢子奇,然后视频播放加速,她将哭累的孩子哄入睡抱上楼,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窗外迅速天暗月降,直到一个袒胸露勾的女人扶着醉醺醺的谢珃进门。   此时凌晨三点,也就是说姜眠一个人在漆黑的客厅静坐八个小时。   视频恢复正常播放,陆卓桃讥讽姜眠的对话清楚传出,而姜眠态度冷淡直到一句“打从姑父姑姑把四膳堂给我,你就眼红,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想搞垮四膳堂逼我离开”才变,她开始扔遥控器、砸手机,情绪明显不对。   坐在台下的谢珃猛然抬头,看向姜眠。可后者面无表情,已无悲喜。   他情不自禁攥拳,是四膳堂吗?   视频还在播放陆卓桃挑衅姜眠甚至煽动电话谢父谢母对姜眠的不满,到了最后姜眠出言赶人,想伸手扶回自己的丈夫却被这两个亲昵搂抱的男女屡次推开,惹得姜眠忍无可忍地扇了谢珃一个耳光,却还被狠狠还击,腹部摔中茶几尖角,然后痛得蜷缩不起。   “这男人可真够渣呀!”   谢氏集团的律师团里有人忍不出嘀咕道,尤其是看见还没成人大腿高的小孩想保护妈妈却反被摔得头皮血流的晕过去,镜头里还有那挑事女人的狞笑……   蒋翊赶紧轻咳一声,那人才意识到口中的渣男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赶紧闭嘴。   董鳕适逢此时递上医院当晚的验收报告:谢子奇的后脑勺缝了五针,而姜眠右耳膜被打裂,腹部撞出内伤,大片淤青蔓延得吓人。   这样的伤是决不能用小打小闹来形容了!   谢珃看着传递过来的医院验伤报告复印件,咬唇吞着血腥:“……医生不是说都没事吗?为什么一个缝针一个有内伤?”   见他急欲起身,后排的景燕宇迅速伸手将他按回座位上。“这时候吵闹,只会让法官印象对你更糟糕!”   “但是……”谢珃欲言又止地望着相距不远的姜眠,双目渐渐发红。   蒋翊起身反对,说从视频里面明显看出谢珃醉糊涂已认不清人,不能仅凭这唯一一次动手就断定他有“家暴”的恶劣行径!而且谢珃自己都不知道家里客厅安置了监控器,为何那晚醉酒伤人就恰巧被录制下来呢?   所以——   “谢太太有没有可能为了离婚而特意安装摄像头,甚至为了谋划‘家暴’画面,率先扔遥控器跟手机行为来挑衅惹事,好达成这一段视频的录制呢?”蒋翊反驳道。 第12章 求饶   “如果按照被告律师所说,我的当事人为了离婚特意录制这些视频,那不就表明我们当事人对被告的感情已是彻底破裂,甚至想不择手段也要离婚吗?当然,我只是开个玩笑假设一下,既然被告律师有此疑问,那我就替我的委托人解释下。”董鳕回道。   前期他们研究这段视频时,也怕被对方反驳说是姜眠故意为之,但是当知道安装这个摄像头原因时,董鳕当真想对天咆哮:麻蛋!一个丧偶式的婚姻家庭,注定全职主妇的悲哀。   董鳕提供了小区从去年安保变动的前因后果跟姜眠购置监控摄像头的时间。   “在去年8月份,姜女士邻居遭贼入室抢劫,一家五口全被下药迷晕,窃贼还窜到她这边企图二度作案。好在姜女士入睡晚,抱着孩子躲藏及时又勇敢逃离家门求救,这才避过一劫!   也就是那时小区物业才承认保安系统的薄弱,加强二十四小时的巡逻,而委托人惧于那晚发生的事,次日购置摄像头安装于家中各处。没办法,谁让她家里没有男人顶事,不敢保证下次夜间行窃母子还能侥幸平安度过?!”   依旧被景燕宇强行按在位置的谢珃,心中一沉,像有一把铁锤重重打在心口。   这么危险的事,她也不愿跟自己提?而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居然不知道!   呵呵,谢珃都不知道该骂她傻还是骂该死的自己。   他冷静不了了,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冷静并非滴水不漏,漏洞全在对簿公堂的女人身上。   而且——   也正是这些从去年8月份意外安装的摄像头,还保留着谢珃夜夜笙歌醉归的时间都是深更半夜之后。哪怕是周末两日双休,他也鲜少在家。   董鳕又提供了谢珃每次晚归对应的时间报道等,虽说看似应酬,但十有八九隔日就与各种年轻漂亮的女人搂抱亲吻登上热搜。这到底是应酬,还是假公济私的出轨呢?   谢氏集团的律师团早有准备,当即回击说这些亲热构不成出轨,而且也没有谢珃跟任何女人实质开房的证据!   法官亦是表态谢珃出轨一事不成立,但毫无疑问对谢珃的印象分是一减再减。   法官道正方举证完毕,轮到反方蒋翊这边。可惜景燕宇已按不住谢珃,只好让蒋翊想办法给他争取提问的权利。   于是——   所有人看着这位年轻大佬,五官紧绷,惊怒地看着姜眠:“……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时候无关紧要到这种地步,让你连这么危险的事都不愿意跟我说?”   所有人目光炯炯望向姜眠。   董鳕本想出言替姜眠争取不回答的权利,但谢珃嘶声追问,而蒋翊又附议事关他们婚姻情感的细节,必须如实回答。   姜眠方才扭头,谢珃眸中那掩饰不住的彷徨错愕,就这样落入她的眼中。   他颤着长睫,好像在……怕?   呵呵,他有什么好怕的?她当时也没怕过,要不是为了孩子,她甚至觉得出事更好,一了百了!   “……从我怀孕在家痛得浑身抽筋时,从我孤零零地去医院做孕检时,从你叱责我胡闹、不懂事、不大度、不该吵你酗酒晚归,不该问你今天搂着谁明天抱着谁时,我就明白你并没把我当做妻子看待吧?   或者是我们结婚太早,现在才明白大家根本就不合适吧?可我已经嫁了,我不想回姜家,我也不想要你这个丈夫了,太脏了。大家索性各过各的、互不干扰。你看——”   她晒然,摊手道:“这些年我们不就过得挺好了吗?”   “哪里好了?”谢珃爆出一声咆哮。   这一声吼叫,惊到众人。   他嘴唇轻颤,握拳搁桌的两只胳膊也在发抖:“……我怎么可能没把你当妻子?明明是你,是你不想要我,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谢珃痛苦地阖了眼:原来这些年他以为的婚姻安稳,无风无浪,纯粹是因为她互不干扰了?   他紧紧握拳,指甲深扎掌心,深藏在血液中的霸道,被怒气彻底激发,但他怒的绝不是姜眠,他还怎么敢对姜眠发怒?   谢珃颤抖地吐出一口气,景燕宇那天质问他以前为什么连旁人跟姜眠告白都忍受不了,而姜眠却可以容忍他在外拈花惹草做习惯性的消遣?   他当年对姜眠有多霸道。   他心知肚明,哪怕是现在,占有欲依旧强到连她的一根发丝都容不得旁人觊觎。   而姜眠现在……   ……她是因为不爱了。   ……她觉得他太脏了,无所谓了,不想要他了。   可是——   “姜眠,我没有脏,我没跟她们上过床!”   “我是不是还不到罪无可赦的地步?你就不能再原谅我一次……这辈子最后一次……我真得知道错了,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真的好不好?”   堂堂谢氏集团叱咤风行的太子爷,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妻子,难免令人动容。   但姜眠无动于衷,如果“立地就能成佛”,那她这些年的“九九八十一难”就太卑贱了!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绝不再将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蒋翊赶紧借助谢珃的剖白,煽情追击,引用谢氏集团蒸蒸日上的业绩来证明谢珃虽然男女关系有待改进,但是,“但是谢先生至少事业有成,为老婆孩子提供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裕生活。相比起外面情况相似的家庭,他们条件远不如谢先生,婚姻问题却比谢先生多,但他们离婚了吗?   都没有!因为男人的事业跟陪伴家庭的时间是反比的!这是我们无法反驳的事实!   所以就因为谢先生应酬晚归、陪同家人时间少而离婚,会不会太苛责了?他双手挣钱养家就没有手再拥抱家庭了,但他还是为这个家庭竭尽心思呀,逢年过节也不吝买各种礼物,明显是想弥补这个家呀!”   “不好意思——”   原告律师董鳕不为所动,举手质疑蒋翊的慷慨激词:“对方所说逢年过节用送礼来弥补家庭的缺席。请问谢先生,您逢年过节送的是什么礼物给妻子儿子?”   谢珃稳着情绪回道:“……大多是珠宝首饰跟名贵衣服,买给儿子的则是玩具。”   董鳕又道:“能否明确到是哪些品牌的珠宝首饰跟玩具呢?”   谢珃意识到这问题不对。   董鳕追问:“谢先生,怎么不回答了?”   谢珃答不出,因为他是让助理代为记牢所有节假日,然后挑选最贵最好最新的送给姜眠!   蒋翊亦是察觉到谢珃的异样,迅速反驳谢珃有权不答,但董鳕就把蒋翊前面反击的“这事关他们婚姻情感的细节,必须如实回答”给抛回来。   法官需要平衡双方,自然是让谢珃尽量回答。   谢珃只能摇头,董鳕打蛇上棍:“所以礼物不是谢先生挑的?只是你吩咐助理去办的而已?”   她又道:“那亲手挑选礼物跟张嘴叫别人送礼,谢先生觉得哪个心意更重些?”   她再道:“谢先生您多次吩咐助理购置礼物,那可曾与妻子沟通过礼物的事宜?”   一连三个灵魂拷问,令谢珃皱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董鳕笑道:“就想请谢先生确定您每次托人送礼,可曾与姜女士沟通有关礼物的事宜?”   谢珃仔细回想却不得不承认没有,一次都没有!   等等,没降智的年轻大佬想到一直以来操作这些事务的助理是那个柳琦,而依照董鳕口吻是助理操办礼物的环节有问题?   董鳕道:“谢先生,您知道姜女士的无名指围、三围、身高体重等数据吗?”   谢珃点头:“铭记于心。”   董鳕翻了个白眼,“譬如姜女士的无名指指围呢?”   谢珃脱口而出:“11寸。”   董鳕点头,开口请求传召谢珃这位助理——柳绮,以及行政总监——高美玲。   谢氏集团的律师团都有点懵,他们已从董鳕言语揣测出礼物有问题,所以传召负责谢珃生活事宜的助理柳绮很正常,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高美玲,来做甚? 第13章 开虐   柳绮最近是顶着高美玲跟公司同事的冷嘲热讽,天天硬着头皮到公司报告。她本想再找谢珃哭惨博同情,可谢珃却人间蒸发,各种琐碎都交由其他两位男助理处理。   她无事可干也就越发惶恐。   直到今日,突然被法院通知要到现场为谢珃婚姻举证?   柳绮心中顿时重燃期望,窃喜不已:两人真得要离婚?   她相当乐意出席且还精心装扮,企图衬得即将离婚的姜眠别太凄惨。   柳绮娉婷尾随工作人员走上证人席,矜持颔首,一眼望向被告席最俊朗显眼的谢珃。   董鳕轻咳:“柳小姐,您身为谢珃谢先生的助理,是否知道他们婚姻和睦与否?”   柳绮顿时满腹难言之隐却欲言又止,只能字句斟酌道:“……我不是很清楚。毕竟这是小老板的私人生活,我不宜过度关注。”   董鳕道:“那请问你是否听从谢先生吩咐,逢年过节送礼给姜女士及其孩子呢?”   柳绮点头:“老板工作忙、应酬多,鲜少回家,所以夫人时常不满,就让我代为操办送礼。”   董鳕:啧啧,仔细品,前面还说不宜过度关注,立马婉转暗示他俩夫妻关系不和、缺乏沟通。绿茶之道,已有小成!   “那请问谢先生吩咐你操办送礼,是通过电话、短信、微信还是邮件等?”   “节假日送礼是老板以前口头要求,剩下的则是临时起意,但多是当面交代。”所以谢珃撇开工作与她毫无通信往来,他吩咐柳绮办事的寥寥短信就被她珍之藏之。   “那你可否回忆下你按照谢先生吩咐,购置哪些礼物送与姜女士?”   柳绮简单说了些珠宝首饰等东西,与谢珃答复无异。   董鳕夸道:“前面都说谢总成天忙碌,夜不归家,柳小姐能当谢氏总裁的助理,全权负责行程管理跟生活明细,想必能力超群、记性卓卓,否则又怎能辅佐得他的工作跟生活两不误呢?”   柳绮柔笑:“这是我应该的。能加入谢氏集团成为总裁助理是我的荣幸,自然得倾心而为。”   “那……”董鳕话锋一转,“你应该也很清楚姜女士的无名指围、身高、体重、三围数据吧?”   柳绮愣了下,到底是做贼心虚。尽管她很快调整过来,仍被不少人看在眼底。   谢珃下颚绷紧,隐觉事情正朝某种晃荡的方向发展。   董鳕笑道:“柳小姐,你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柳绮绞尽脑汁,勉强答复:“有时候容易忘。”   “身为谢氏集团的总裁助理,你居然会‘有时候’忘了总裁夫人的资料?那你如何为总裁夫人多次购置衣物、珠宝首饰等需要精确数据的高定礼物呢?”   董鳕咄咄追问:“你有备份数据以防遗忘吗?或者适时咨询当事人谢先生、姜女士?”   她扭头追问谢珃:“谢先生,您让助理为妻子选购礼物,莫非连相关数据都没传达?”   谢珃拧眉看向柳绮:“我说过,你不可能不知道。”   柳绮见谢珃不悦,唯恐他质疑自己,否定自己,连忙说有备份,只是偶尔事多容易忘。   这个解释合乎常理,但也漏洞百出。   董鳕遂道:“既然谢先生明确告知过柳小姐,而柳小姐又说有备份不会遗忘,你们整个流程都是口头交谈,没有实据跟旁人作证。那么我是否可以假设一下,正常情况,以谢先生名义在各家品牌方高价购买的礼物都是送到妻子姜女士手中,对吧?如果没送到姜女士手中,就有问题。这个结论大家是否同意?”   非此即彼的选择题,暂时无人质疑。   董鳕遂扭头问道:“我的当事人,请回答你是否正常收到这些礼物?”   姜眠含笑的眼睛透出一股薄凉:“从、未!”   柳绮急道:“你撒谎,我明明将礼物亲自送到你手中的!”   姜眠回道:“抱歉,我只从你这里收到沾有骚味的二手货。”   这话,令听者诛心。   柳绮面带惶恐地看着她,“……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些东西都是老板让我买给你的!”虽然她私欲作祟,每次奉谢珃之命购置各类高价物品,都会先偷偷试穿试戴,然后拍照留念PO上网络说是男朋友谢珃送的,但那是在小号悄悄进行,熟人不可能知道,而东西事后也再三检查确保无异才送到姜眠的!   董鳕摊手:“既然我的当事人从未‘正常’收到这些礼物,而谢先生和柳小姐却双双明确送礼成功。法官大人,我要求当庭展示我方从各大品牌店合法调取以谢先生名义、柳小姐出面购买的购物明细清单!”   法官:“要求合理,允许。”   众人明显看见证人席上的女助理愈发惴惴不安。   如今的法庭环境也讲究与时俱进,四块挂墙的巨大屏幕向众人高清展示了一系列价值不菲的购物清单,有首饰、有高定衣物、有限量公仔玩具等等。   摁着扁扁的口袋,不少人悄悄数着价格栏有几个零。   但更多人因为董鳕前期总是重复姜眠身高体重三围等数据,尤其是谢珃脱口而出的“11寸”指围、女助理频有异样,他们不禁凝觑有戒指的明细单,发现后面尺寸大多打印“13寸”,其次“12寸”“14寸”,反而“11寸”很少?   众人腹议:有情况!   董鳕根据这些庞大购物数据,展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数据透视表,依靠折线图、柱状图分类统计该清单的适用者绝非一位女士,而与姜眠尺寸相符的东西甚至不足二成!   董鳕道:“综合这份数据清单,尺寸吻合姜女士不足两成,而剩余八成:三成是通用物品,五成则尺寸完全不对。将近一半尺寸不适的礼品,请问柳小姐,当真是奉命购置送与姜女士的吗?   如果是,不是说你有备忘录,不会忘记尺寸购置失误才对!   如果不是,请问这些以谢先生名义购置的昂贵物品,又是送与谁呢?”   柳绮越听心越凉,仍在强行解释:“那些通用物品是老板指定要求送给女性朋友或者生意伙伴,其他的都是送给夫人的!只是我有两台手机,数据只备份在其中一台,有时候给夫人买礼物刚好拿错另一台手机,就买错了。”   “买了那么多次礼物,却连总裁夫人的指围‘11寸’都没记住?柳小姐你可是谢氏总裁的高级助理呀!”董鳕话带讽刺,见蒋翊正要起身反对,友善提示:“弟弟,你要不就直接站到底吧?不然我怀疑我接下来说的,你要不断起立坐下很伤膝盖的。”   蒋翊眯眸:“对方律师,我怀疑你在内涵我!”甚至,调戏我!   柳绮亦是赶紧盲目反对:“法官大人,我抗议她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审遍各类奇葩案件的法官,落锤表示:“请原告律师直接表明观点,不要再行揣测之语。”   “好嘞。”   董鳕乖乖行了礼,挺直腰背,指着陡然更换内容的电子屏幕道:“这是我从网络截取柳小姐的朋友圈跟微博图片信息,只不过这是小号。柳小姐虽说是高级助理,但税后薪资不过三万,家境很一般,可是每逢节假日都在网络定期PO戴各种高订衣物跟珠宝首饰的照片,这些东西均价全在六位数之上,与柳小姐的经济能力严重不匹配!   我们将相关照片交予所对应的品牌方鉴定,证实是柳小姐从他们那里‘以谢先生’名义购置的东西,而柳小姐指围正好就是‘13寸’,鞋码、三围等也完全符合那堆购物清单里占了五成的女士贴身数据!再结合柳小姐晒图标文是来自男友谢珃赠送,所以谢先生口中所谓的逢年过节送礼,主要是送助理柳琦吧。”   “就这样——   被告律师你们是怎么说出‘谢先生缺乏时间陪伴家庭,但用钱用礼来弥补家庭’这句话?”董鳕抛出第一个灵魂拷问。   蒋翊有点懵,别过头看着三缄其口的小老板。   董鳕将手掌放在桌面几大沓诉讼材料上。   相比之下,谢氏集团那边准备的材料不足这十分之一。谢珃他们绝对想不到这场“一般走过场不审离”的首次诉讼,姜眠他们却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   董鳕咬字清晰,铿锵有力道:“法官大人,我方观点有三——   第一:谢先生不仅缺乏时间陪伴家庭,导致姜女士‘丧夫’,谢子奇‘丧父’,就连所谓的花钱弥补家庭也不存在!他对这个家庭贡献微薄,不足一提。   第二:谢先生所购物品,五成使用者是贴身助理柳绮。我方再次质疑谢先生对婚姻的忠诚度!   第三:除了柳小姐晒照展示的高价物品,其中确认有三成是经谢先生之手明确赠与其他女士以供调情使用。而这些东西造价昂贵,我的当事人毫不知情,所以我方谴责谢先生有转移婚内财产的恶劣行径!” 第14章 诉讼   “我反对!”   甭需老板开口,蒋翊自觉起立。但转眼就暗怂,对面言之凿凿,他都信了怎么办?!   大家术业专攻,自己这回是妥妥地栽了,擅长经济官司的他不擅长这种理不顺更乱的感情官司。   法官亦是落锤:“反对无效。”   董鳕傲气回觑。   蒋翊只好巧妙地侧个身,背对众人,朝董鳕哭丧地比划口唇:小姐姐,我自愿躺平认嘲,你能手下留情吗?   “……”董鳕嗤地扭头,看向谢珃:“谢先生,你若有异议可自证清白!”   谢珃阴鸷觑向柳绮:“‘来自男友谢珃所赠’?原来我吩咐你买最好的东西送到我妻子手中,你就是这样办事?”   柳绮嘶声叫道:“老板,那些照片跟话只是我虚荣心拿来摆拍而已。你相信我,我真得把东西送到夫人手中,我跟了你三年不可能监守自盗呀?!”   谁他妈在乎这女人是否摆拍?谁他妈在乎她最终是否将东西送到姜眠手中?   他只在乎他唯一可以拿出手弥补姜眠的……居然也没有了……   呵呵,谢珃闭上眼睛。   纵然是他的疏忽被人有机可趁,但也难辞其咎。一切,都是他自作孽。   谢珃很清楚姜眠从不注重这些物质。   她外柔内刚,她向来不贪,给点专心、疼爱就足矣,可自己却连这点疼爱都没给够。是他架不住商场浮浪、外界诱惑,心飘了;是他自私、任性、双标,丝毫不曾为她的付出而感动过,他太狠心了,只知道用钱来弥补姜眠以求一个心理安慰。   他脸上慢慢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他从未询问姜眠,不是忘了,是潜意识不敢问吧。   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还犯下千错万错!   但是——   谢珃睁开辉煌狭长的眼,压下隐约泛起的一片朦胧,抬眼瞪视董鳕:“我从未想过背叛自己的婚姻!”   董鳕毫无留情道:“拈花惹草、忽视家庭、伤害妻儿,这些在谢先生心中就不算背叛婚姻是吧?”   谢珃凄然望着姜眠,突然像是醒悟了什么,一字一句郑重道:“忽视家庭、伤害妻儿,我认错,我一定改。拈花惹草,是我下限低,是我浮浪,我知错,以后绝不再犯。老婆,我欠你的,你要我怎么补偿都好,我只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婚?”   姜眠脸上依旧冷冷的,慢慢回道:“谢珃,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谢珃,不得不说是万箭攒心。   柳绮目光哀楚地看着谢珃,法庭四周仍在放映她PO上网络的那堆精选挑选自拍九宫图。她内心的私欲被彻底曝光在法庭之上,人人皆知她已非虚荣,更多是贪婪、寡无廉耻甚至心理扭曲到变态,就愈发衬得那些照片何等不堪,搔首弄姿,简直造作无比!   董鳕扬手,再换证人。   谢氏集团行政总监高美玲,摩拳擦掌地上了!   谢氏律师团暗中咋舌,小老板这个老公当得到底有多渣?连自家集团的双朝元老都下场指控,他们已然不知接下来还要遭受几轮打脸。   针对这位敢冒天下大不违而出面作证的谢氏元老,董鳕是肃然起敬,相当客气:“同样的问题,请问您身为谢氏集团的行政总监,是否知道他们婚姻和睦与否?”   高美玲想也不想,摆手就答:“不和睦。”   董鳕颔首:“这么干脆?您可有凭证?”   高美玲两手叉腰,悍然道:“小老板与小夫人刚成婚时,感情挺好的,尤其是小夫人经常送些汤汤水水到公司探班。大概是三年前吧,因为柳绮升迁做总裁助理一事,他们吵崩了,从那以后就没见小夫人来探班过。”   董鳕严肃道:“为什么柳小姐做总裁助理会导致他们吵架呢?”   高美玲向柳琦的方位瞪了眼,道:“小夫人要求我将柳绮辞退,可小老板竟大发雷霆,还将柳绮钦点为贴身助理。他俩就大吵一架,小夫人事后还向我赔礼道歉,说是因为她才导致我被扣了绩效奖。其实我觉得没啥,就是很意外,小夫人在小老板眼底居然连个小助理都比不上?”   董鳕嘴角勾出一道弧线。   姜眠作为她的当事人,对两位律师是知无不尽,甚至竭力助益他们工作的展开。目前她手中就有姜眠提供的旧照,当庭展示:照片内容是谢珃趴在办公桌小憩,而穿着蓝色后勤马甲服的柳绮正俯身将头靠过去。   结合前面:   1谢珃吩咐柳绮购置礼物送与姜眠——一切口述,毫无证据。   2走谢珃账单购置的奢侈品,五成适合柳绮,后者亦在网络明确展示“来自男友谢珃”所赠。   3柳绮无论学历背景还是能力,均与总裁助理岗位不符,可谢珃调任她甚至不惜与妻子吵架。   4三年前就有柳绮与谢珃在司的亲密照。   综上所述,几乎所有人笃定:谢珃跟柳绮有一腿了!   不,谢珃咬牙切齿地摇头:他跟柳绮纯粹是上下级关系,绝无其它。   他对照片里的事完全没印象,而且自己在里面正睡着,倘若有人悄悄靠近他,他未能察觉也是情有可原呀?等等,……相片左下角的时间戳是三年前?而且柳绮的衣服是后勤工装!   当下,他目光灼灼看向姜眠:“这些照片为什么当初不给我看?如果我看到,我一定相信你没……”话戛然而止,谢珃想起姜眠很久前提过柳琦居心不轨的事,可那时他怎么回应?他不相信姜眠,他还说男人优秀避免不了其他女人的觊觎,他心中有数,无需姜眠擅作主张。   谢珃哑着嗓子,自觉沉默。   高美玲指着照片,坦然道:“对,小夫人当时也给我看过这些照片,不管照片是真是假,一位是总裁夫人,一个只是后勤部门招的临时工,能力乏陈可点,我自然答应了。”   董鳕疑惑道:“听你意思,柳助理其实难堪大任?”   高美玲摊手嗤笑:“所以我起初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哪点进了小老板的眼,突然连跳几级当上总裁助理!在谢氏集团,高级助理要求是硕士学历以上,这是硬性规定,除非能力卓越才会放宽到本科学历,更何况是总裁助理!可这位柳助理大学读的只是个不入流的学校,最初招进公司是当后勤文员,职位低还不配我这位行政总监去面试。”   被退到的观众席柳绮又急又吼:“你胡说!你是嫉妒我,早在公司就总想尽方法排挤我!”   高美玲忍不住翻去个白眼:“我一个年薪百万的行政总监,会嫉妒你这种月薪不足三万的小助理?”   噗嗤噗嗤,不少人连同姜眠在内被高美玲的直白吐槽给逗笑。   董鳕随之询问谢珃:“请问谢先生,可否对高小姐的证词有异议?”   谢珃斩钉截铁的回答:“有。我对这个女人绝无意思,甚至感到无比恶心!”他此刻是恶心到翻血倒胃,居然留了这样一个货色在身边当助理,还因她训斥自己的妻子?   柳绮浑身如被电击,蓦地战栗起来。因为再没有什么比谢珃这句话更戳痛她的心了!   “老板!”柳琦紧紧凝视他,难以置信,“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就这么恶心吗?   哦豁——法庭上,瞬间哗然。   谢珃大声喝道:“你给我闭嘴!”柳琦成功被吓住,只剩满目哀怨与惊惧。   董鳕仍未放弃追问:“谢先生,可否请你解释当年为何钦点柳绮小姐做自己的助理呢?”   高美玲适时插入一句话:“对呀,小老板,我们一直也很好奇。”   董鳕反问道:“高小姐,很多人都怀疑谢先生跟柳小姐之间的关系吗?”   高美玲耸肩,“大家平时除了工作难免聊些八卦,这不,就一直八卦他们是什么关系?我原本以为是某些女人自作多情罢了,小老板不至于缺德到啃窝边草!但当时辞退柳绮时,她居然跑到小老板面前哭,后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劳烦小老板亲自出面收回成命。……你们别看我,我是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而且工作这种事情又不是哭一哭就能解决。成年人在职场总得靠人脉跟能力说话,兴许是我眼拙还没看到她有何能力而已。”   “高美玲!你别再说了!”谢珃按捺不住地呵斥,下一刻就被董鳕纠问:“谢先生是恼羞成怒吗?”   谢珃梗住,无话可说,好气好难过。   高美玲的证词虽说带有个人情绪,但有谢氏集团的HR数据说话,柳琦三年前确实是刚入职的后勤助理,级别低、学历低,未满试用期就被提上辞退名单,后面倏然成了总裁助理,于情于理确实不对。   谢珃的罪又被加深了。   哪怕他此时剖心发誓自己当初是因为柳绮哭惨家贫而心软,才收她当助理处理琐碎事也没人信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信。   这些瞄准他的刀,一下比一下锋利,全都是他前期自作孽埋下的柄! 第15章 除婊   时间悄然流逝。   因董鳕展示的证据链太全、证人颇多,出乎法院意料,所以法官落锤表示中场休息。   众人起身行礼。   礼毕,退场。   董鳕和董雪帅迅速将姜眠带回休息室,疾追的谢珃遂慢了一步就被关在门外。他呼唤姜眠,将门敲得哐哐响。室内众人纷纷望向姜眠,却见她漠然地捂着谢子奇的双耳。   离婚诉讼常带这种场景,想离的彻底安静了,不想离的则又吵又闹。   谢珃手脚冰凉地靠在门上,心口热血却沸腾。“……姜眠,我们就真得不能再谈谈?”   他敲得太狠,连法院职员都过来驱赶。   景燕宇跟蒋翊只好拉手拉脚,几乎是连打带拽才将谢珃带走。见他这番张皇失措,不禁暗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景燕宇也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被双董打得节节败退并不冤,一方面是准备不充分、术业不专攻,另一方面是姜眠提出离婚是铁了心,有备而来。   哪怕谢珃对婚姻的忠诚尚能巧妙辩驳,可婚姻细节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里面有人退席后就在此焦灼等待,见他们出现,双目一亮,又有些畏惧地讨好上前:“Boss!”   谢珃抬眼,目眦欲裂:“你还有脸出现?”   柳绮哭唧唧地伸手想拽他的袖,却被嫌恶避开。   她泫然欲泣,看着谢珃痴痴询问:“Boss,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了你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如果你真得失去夫人,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代替夫人陪在你身边。”   旁人:“!!!”痴心妄想是种病,这人还病得不轻?!   谢珃盯着柳绮,蓦然唇角一勾:“……很好。你真得很好!”   柳绮没料到谢珃突然这样回答,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随即惊喜道:“Boss,我……”   谢珃却打断她的话,“你以前好像说过自己家境贫寒、学历一般,想找份高薪养家不容易。”   柳绮猛点头,没想到谢珃还记得自己三年前朝他哭诉的话,那在他心目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殷殷期待着,孰料——   接下来,谢珃却是想将她打入地狱——   “那如果我把你辞退,昭告业内,哪家公司敢招聘你就是与谢氏集团为敌。你觉得如何?”   柳绮怔怔地看着杀机毕露的谢珃,如遭雷劈。   谢珃语调冷酷至极:“你发痴发癫是你的事,本与我无关,但你却欺辱到她的头上?她是我谢珃的逆鳞!你放心,以后的日子绝对比三年前还难过。”   柳绮脑中瞬间昏眩,“砰”的一声,双膝跪地,死死抱住谢珃大腿恳求道:“老板,我错了,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辞退我。我再也不敢动心思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走廊气氛瞬间低迷,唯有女人嘶声哭饶的声音。   没人敢去看谢珃的神情,唯有从他的只言片语,感觉到他的歇斯底里与疯狂:“……我给你机会,那谁再给我机会?”   三年前就是他眼瞎耳盲,学人“怜香惜玉”,才会招惹这么一个寡言无耻的玩意来添堵。   谢珃倏然扭头盯住景燕宇的脸,“按照刚刚法庭呈现的证据,我可以告她诈骗罪?”   虽然柳琦此刻花容失色地又跪又求饶,但没人吝于同情,尤其是景燕宇。   他“嗯”了一声,尽职道:“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谢珃伸手将抱着自己大腿的柳琦狠狠地掼倒在地,嗤地:“多少算数额特别巨大?”   景燕宇回:“按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价值五十万元以上则为‘数额特别巨大’。”   谢珃歪头俯视柳琦,眼神渐渐变得很阴冷:“我现在就告她诈骗罪,你马上报警,让人带警察带上所有购物记录到她住所搜!但凡搜到一件,就让她下半辈子别太好过!”   柳绮见他森冷无情,滚爬地起身就要逃,却被谢珃命人拦住。   谢珃笑意很残忍,“看来我猜得没错,你还扣藏了我想给姜眠的东西。”而他想给姜眠的向来珍贵,随随便便都是价值六位数以上。   柳绮栗栗危惧,狼狈挣扎:“可法庭也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你要送给姜眠!我可以说是你送给我的,我没有违法犯罪!”   “你觉得以谢氏集团的律师团,在经济欺诈方面搞不死你?”谢珃看着这个不老实的女人,语气残酷而讥讽:“在古代有种刑罚叫株连九族,虽然现在是文明社会,但我还是有法子让你家人朋友尝尝连坐的滋味。记住,他们全都是因你一人不得好过!是你的无耻、下贱,彻底惹恼了我!”   柳琦吓得仓皇无话。终于从自制的旖旎幻想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位雅风清朗的年轻总裁,正用低沉悦耳的嗓音,说着最狠厉无情的话!   她还想再求情说点什么,却被谢珃摆手叫人捂嘴给拖走。   景燕宇看着谢珃,知道他因为法庭那些指控已将情绪崩到最高点,无处可泄,而柳琦作死撞上来就成了出气筒。但是,“……真正伤姜眠最深的人,是你。你不能因为柳绮个人犯错,就迁怒到她身边的亲朋好友。”   一语出,室内再度死寂。   蒋翊他们噤若寒蝉,只想当没听见。   “没错,我是最混蛋,我迁怒旁人又怎样?”谢珃颔首坦然承认,“姜眠想怎样对我,我甘愿承受,谁让我活该?但是轮不到旁人辱她一分一毫!”   ***   如今离婚诉讼的上半场已结束,除非下半场有重大转折,否则结果已是昭然若揭。   谢珃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拉着律师团商讨,拼命地想抓住任何转圜余地。   这时,谢父带着姜母和陆卓桃突然推门而入。尽管谢珃前期再三强调不要插手他跟姜眠这场诉讼离婚,但谢父得知局面不妙,仍是前来强势助力。   姜家家境虽逊于谢家,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鹏城也算小有名气。   姜父跟大儿子姜域擅长做生意,常年累月奔波在外,回家全当甩手掌柜被人伺候那种。父子脾性皆属薄冷,大男子主义更是一脉相承,素来不管生活琐碎跟三姑六婆等类矛盾。   哪怕得知姜眠离婚,除了皱眉感觉丢脸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唯有姜母反应最激烈。   她是最传统的家庭妇女,脾性软弱,只想相夫教子,凡事以和为贵。   得知姜眠离婚还闹上法庭,当即以泪洗面,可她联系不上姜眠,又有陆卓桃各种煽风点火,久而久之也对这闺女心生怨恨,日夜在家念叨不孝女!   她就想当面骂醒姜眠,有谢珃这样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佳婿,不用出来抛头露面地工作,生活富贵不愁吃穿,连儿子都生了,好端端犯什么傻?就因为男人应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闹离婚?毫无体统,岂不是让娘家被人戳脊梁骨说没教好女儿吗?   谢父则比谢珃更狠,更不讲情面。他得知局面对谢珃不利,就想抢谢子奇的抚养权好让姜眠投鼠忌器不敢离。若她还执意要离,那也不能让谢家金苗流落在外,被她养成姓姜的!   姜母在旁连连点头,不离婚最好。   如果姜眠猪油蒙了心非要离,那这孩子必须留给谢家,否则姜眠日后带着孩子如何改嫁?哪个男人愿意娶个二婚女还帮人白养儿子?   谢珃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姜母,没料到她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陆卓桃依旧乖巧地站在姜母谢父身后,垂头,眼眸充满恶毒的讥笑。   看来自己给姜母洗脑洗得挺成功的,只要姜母上了法庭,姜眠和谢珃婚姻必定彻底闹崩,而孩子——姜眠如今最珍重的人,谢家也不会让她轻易得去!   她已激动难耐,迫不及待要瞧姜眠钱财两失还当弃妇的下场! 第16章 争子   谢珃那边吵吵闹闹,有法院职工跟董雪帅熟,当即把谢父等人出面的讯息通报过来。董雪帅又转告姜眠,后者有些惊愕,但咬着唇什么也没说,毕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果不其然,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这回是姜母,她见门不开,当场声泪俱下地谴责姜眠不孝、任性胡闹!   姜眠表情麻木地紧捂谢子奇的双耳,不让他被外面吵到。   莫闫菲皱眉:“伯母出面替谢珃作证?她作证能有什么用?”   董雪帅温声解答:“局势已趋向明朗,唯一变数就在孩子抚养权上。而抚养权虽然偏向女方,但是姜小姐如果原生家庭糟糕或者与父母关系不融,法院从孩子教育方面考虑,会适当降低她争夺抚养权的权重。”而他们都清楚,姜眠与父母的关系确实不好。   莫闫菲骂道:“艹,这谢珃也太卑鄙了吧?”   想也知道就姜母那种软弱的个性,除了和稀泥就是把过错都归揽到姜眠身上劝她“吃亏是福”,要不然也不会逼得姜眠长期在这种缺爱滋润的委屈环境做一颗带刺的仙人球!   “既然谈崩闹到法院了,有谁还讲究文明礼仪?”姜眠听着门外姜母的哭诉,眼中尽是讽刺。   她慢慢松开谢子奇的耳朵。   双眸澄亮的孩子,指着大门奶声奶气道:“妈妈,我听见外婆的声音耶。”   姜眠摸着他柔软的发顶道:“谢子奇,准备好了吗?待会就要轮到你上场了,如果害怕记得举手告诉大人。法庭上,董鳕阿姨还有其他叔叔会问你话,你要诚实作答,不许撒谎。”   谢子奇点头,小手拍胸脯,咧嘴笑得宝光璀璨:“嗯,我知道了。你说过好孩子不能撒谎,我会做个好孩子。”   董鳕在旁劝道:“姜小姐,你打算就这样让孩子上场?不提醒他讲些有利的话吗?”   “不用。”   姜眠摇头,看着娇憨不知成人世故的儿子,“他现在还小,根本不知道我跟谢珃离婚意味着什么。我只希望他长大成人,万一回想起今日,最多是因为说了孩童真语而懊悔,而非受我这个做母亲的误导而撒谎造成悔恨。”   孩童世界,不宜被成人的虚言谎语所玷染。   董鳕叹了口气。   她知道姜眠是个好女人,但好女人不一定有好报。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姜眠抱着谢子奇在众人围护下,从休息室走出来。   被陆卓桃搀扶的姜母登时从角落走出,伸手怒指姜眠,气得直颤:“傻女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好端端的非得闹离婚,你都当妈了,就没有为孩子考虑过?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姜家脸面往哪搁呀?你现在马上撤销,跟我到亲家公面前认错道歉!否则谢家真不要你,你日后怎么哭都没用!”   陆卓桃忍笑,惺惺作态地劝道:“就是呀表姐,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姜家谢家在鹏城都算有脸有面,姐夫前阵子还好心拉了四膳堂一把,现在转眼就被你告上法庭。事情传开了,多少人背地里骂我们姜家忘恩负义、没教养呀。”   姜母忙点头:“就是呀,你说你呀,好端端的整个姜家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姜眠耐心听她们说完,才道:“都说完了吗?说完了,请让让,我还赶着上庭。”   从未遭遇姜眠冷言冷语的姜母愣住,一张老脸卡着热泪纵横,她喃喃还想说什么,却听姜眠又道:“你是我妈,我自然不能对你怎样。但是你——”   她歪头直视包藏祸心的陆卓桃,勾唇,一字一句:“你仗着的,无非是装腔作势谋取我家人的偏爱然后达到各种目的。但我现在无所谓,你慢慢等着,不用多久,等我跟谢珃掰扯干净,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陆卓桃愣住,娇媚的表情几近破裂。   莫闫菲和路涵顿时伸手温柔却不失力道地将姜母和陆卓桃拉开。   姜眠抱着孩子,左右两名董律师开路,气场强硬地朝前走。   角落里,谢父谢珃谢氏集团的人已将这幕尽收眼底。她路过时,慷慨回之一眸,于是谢珃他们对上的,是一双再无温度的美目。   谢珃强忍心中酸楚,几步上前,看着姜眠抱着孩子警惕后退,他哑着嗓子说:“……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你信我。”   “你觉得你还有信誉可言?”姜眠回道,字句诛心。   谢珃深吸口气,看着乖巧趴她肩头正背对自己的那颗小小后脑勺,想起法庭上说的“缝了五针”,“右耳膜被打裂”、“腹部内伤淤青”,他愧疚道:“你身子还好吗?儿子的头……”   他说着想伸手去抚摸那颗可怜的小脑袋,却被扭头避开。   谢子奇明显对他有怨,两腮气鼓鼓地将头埋进姜眠脖颈,不愿理人。   谢珃的手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他愣怔一下,苦笑地收回:“子奇也还好吗?”   姜眠漠然,“既然以前不关心,现在也别多此一举。”   谢珃心口越发锐痛:“……对不起。”   一天之内,他都说了无数次对不起。每一句“对不起”,都是迟来的处刑。   姜眠无暇听他道歉,直接抱着孩子绕过去。   董雪帅倒是悄悄落后,趁着众人断断续续往里走时,悄然询问谢珃:“谢总,您真得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婚姻里愧对姜女士母子吗?”   谢珃点头,哪还有当初那种仗势欺人的傲慢。   董雪帅遂道:“那我身为姜女士辩护律师,希望您若真得知错,可否放弃谢子奇的抚养权?”   谢珃咬牙冷笑:“你这话莫不是在搞笑?如果法院非要判我跟姜眠离婚,我就更要抢到孩子。有了孩子,最起码我还有机会将她再争回来!”   董雪帅摇头:“谢总,你低估了姜女士的决绝。现在对她而言,她只想不择手段地抓紧孩子!倘若今日庭审将孩子判归你,她会重申上诉,届时有足够理由让法院必须将孩子判回给她!”   谢珃皱眉:“什么理由?”但想了下,这是姜眠他们的底牌,怎么可能轻易透露给自己?   可董雪帅却很实诚:“如果姜女士做了绝育手术或因其他原因丧失生育能力的,那孩子就会判给她。姜女士生育功能是否正常,谢总您心中有数。她早已豁出去,除非您也有这番勇气,那我们自然不打认输!”   说完,颔首告退,快步跟上姜眠他们踏进法庭。   谢珃浑身血液瞬间冷却。   *****   “诉讼继续。”一锤定音,法官宣告下半场开始。   事关两人婚姻和否,双方已在上午各自阐述完毕,由于被告再无证据补充谢珃对婚姻的贡献,法官遂将“两人离婚”作为假设前提,开始协商孩子抚养权和财产分配两大类。   谢珃各种反省跟悔恨都毫无意义,法院不予参考!   稚子无辜,所以法官他们暂且抛开父母过错,仅从双方家庭、教养、富贫、孩子感情归属等条件,综合考虑谁才是谢子奇的最佳归属。   蒋翊立即起身要求出示三位证人,分别是:谢父、姜母、陆卓桃,作证内容大同小异,全是谢珃情有可原但姜眠小题大做,此外,谢父着重强调“姜眠目无尊长”,姜母再三强调“离异带子不好嫁”,陆卓桃侧面强调“从小妒忌挤压她”等等。   可以说,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话里话外都将姜眠品性批得一无是处,孩子跟她准没好处!   上半场谢珃万箭穿心,下半场姜眠众叛亲离。姜眠垂睫,嗤笑不已。   待被告证人作证结束,原告律师董鳕郑重起身:“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在我新的数据透视表走起前,请你们暂且抛却被告方三位证人强调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毕竟谢总扇姜女士耳光时一个巴掌也响了。”   谢珃:“……”再度承受不堪之痛。   谢氏律师团:“……”风中凌乱,敢情离婚律师都是Excel高手?   “谢董、姜夫人、陆小姐,你们的证词简而言之——就是我的当事人姜女士,她提离婚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被离婚则属活该,因为目无尊长、无理取闹;孩子不能跟她,毕竟她身歪影子斜,家庭蛀虫哦、不好意思,是家庭妇女,经济条件不如谢家。对吧?被告律师弟弟。”   董鳕反问。   蒋翊讪讪点头:“……好像差不多。”   不少人登时怒目而视!虽然董鳕的概括简洁不失真,但听起来市侩不文雅,你怎么好意思附和?   蒋翊很委屈:艹,那有种替他上呀!他打了那么多场官司,积累起来都不如今天如此憋屈! 第17章   很好, 双方达成共识。   那就痛快开始吧,董鳕手指在平板刷刷刷,高清Excel的数据透析表再度走起。熟悉的味道。   “第一,从物质条件上来讲, 我方当事人确实不如谢先生的家财万贯。但对孩子而言, 钱够用足以, 若无陪伴引导跟适当教育, 丧偶丧夫钱再多也无益。   姜女士虽然刚毕业就结婚, 但名校双学位出身,婚后更是勤于学习跟理财投资。她与谢先生两人共有的银行账号, 明面资金在她五年理财期间合计增益40%, 约莫每年稳定增益8%。这种增益率已经超过职业炒股者跟基金经理的战绩。   所以双方离婚后, 姜女士仅凭所得婚内财产跟赡养费,完全足够支付孩子的成长费用。再说了, 谢子琪身上还有一份已付清的千万元保险,18岁至21岁的四年可以每年领取173万8千元, 22岁时再一次性领取1300万。”   千万元的保险?   谢珃愣了下, 猛然想起姜眠他们入院早上,自己手机收到那条的保险扣款信息。姜眠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离婚?   “第二点, 姜夫人阐述的离异携子不好嫁……”   董鳕撇嘴,面露不屑:“不好意思,这条跳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只有又老又丑又穷又懒的女人才离异携子不好嫁,姜女士年轻漂亮还有钱,别说是嫁人, 招郎入赘都有大把男人挂号排队!”   “咳咳。”法官严肃落锤, “请原告律师庄重点!”   “不好意思, 我嘴瓢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董鳕道歉得甚没诚意,法官都暗地翻了个白眼。   “第三点,三位都强调姜女士目无尊长,手足不情深且性格偏执薄情?这点我方很有异议!   姜女士婚后虽不与公婆住,但逢周六必携子回谢家祖宅陪伴谢董夫妇。逢年过节挑礼亲送,长者微病则悉心张罗,这些有医院家属签名跟购物清单作证。而谢董您与夫人常年常与亲朋好友夸赞姜女士教子有方、孝顺贤惠,比亲生儿子还亲。怎么,今日全然改口怒批她‘目无尊长’呢?”   谢父哽住,无法圆话,只说她是最近才秉性暴露。   董鳕意味深长的“嗯哼”了一声,生怕大家听不出她的鄙夷:“真难为您驰骋商场多年,临老被骗,直至离婚诉讼才知姜女士‘秉性恶’!”   谢父心虚却佯怒:“你是说我为了抚养权故意抹黑她?”   董鳕摊手,求证众人:“我有说‘谢董为了抚养权而睁眼说瞎话’吗?我刚刚没有说呀,明明是谢董自己在说。”   法庭众人:“……”   法官落锤:“原告律师,第二次提醒你庄重点!”   哎。她也想庄重,奈何奇葩太多,情难失控。   董鳕询问姜母:“姜夫人,您说姜女士自小孤僻、薄情,从初中开始就选择寄宿不爱回家?”   姜母猛点头:“对对对,结婚后也是这样,好不容易回娘家都是放下礼物聊几句就走。有时候亲戚多让她帮忙应酬,没聊几句就有人来找我抱怨,都说她心真冷,嫁了好人家就忘了本。”   董鳕问:“一般是抱怨什么内容?”   姜母道:“譬如吧,她表弟中专毕业找不到工作,让她开个口招进谢家公司有什么难的?她不肯,非说学历不符项目经理、能力不足架构师的,可学历这种东西有什么,买个不就好?能力不足那就手把手教呗,说白了就是她不想提拔自家亲戚。”   董鳕忍不住踉跄了下,目光狐疑地瞄向反方律师:……你们是破罐破摔,还是弃暗投明?   蒋翊捂眼:……表示尴尬地脚趾头都抓地了。   董鳕轻咳道:“姜夫人,姜女士连辞一个想撬墙角的后勤员工都没权利,哪能帮你通融?再说了,中专刚毕业就想当项目经理、架构师这种专业性要求高的岗位。呵呵……”   一切尽在不言中。   董鳕又问:“姜夫人,那姜女士逢年过节有何表示?日常联系频率如何?”   姜母忆道:“两家同城,所以逢年过节都拎礼回来。平时就两天一通电话,周末固定一次视频。”   联系如此频繁还嫌不足?   董鳕挑眉,“姜夫人,除了这些您可还有什么补充?证明姜女士薄情不亲?”   姜母点头,还真有:“她性子孤静,没活气,在家不是读书就是看书。你说读书好学历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毕业就嫁人?好不容易嫁了个好男人又瞎折腾。孩子若是跟了她,万一养歪怎么办?”   董鳕敷衍地附和点头。   姜母误为知音,顿时心喜:看吧,她女儿何德何能嫁给谢珃却还不知足?的确胡闹!   但是——   董鳕忽然扬声:“姜夫人,姜女士是否跟您说过这个家不是她的家,更像是陆卓桃小姐的家?”   被告席中挑唇而笑的陆卓桃,忽觉不妙。   董鳕又道:“大家还记得谢总醉酒伤妻摔子的视频吧?里面那位旁观女士正是这位陆小姐!”   众人:“!!!”不是吧,就是视频中那个挑拨离间、看着姜眠母子受伤却还得意狞笑的裙开叉开到腿根的妖娆三?哦不,是阿四,小三是前面那位柳助理。   那她是姜眠表妹,谢珃不就是她表姐夫?可两人肢体动作不像亲戚更像情人呀?   迟来错过上半场诉讼的人可能不懂“视频”有何意,但陆卓桃却是心知肚明,瞬间变脸。   董鳕潇洒一扬手: PPT,隆重祭起!   “陆卓桃陆小姐是姜夫人亲姐的女儿,属于未婚所生,不便抚养,在她四岁时被姜夫人接过来收养,只比我当事人小一岁。”——附带姜家户口簿追加一人的照片截图。   “两人同处姜家,性格却南辕北辙。陆小姐旷课打架甚至偷窃,有回偷窃姜女士的储蓄罐,死不承认直到人赃俱获。可姜夫人为了维护她,不惜撒谎说是自己拿的。”——附带姜眠当年逼陆卓桃手写的偷钱认罪书,还有后面偷书包认罪书、偷手机认罪书等等截图。   “姜女士在姜家住的是采光差又潮湿的偏房旧家具,而陆小姐住南北通透附带阳台的大房间新家具。”——附带两人房间照片,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陆小姐曾在学校散布流言中伤姜女士,侮辱她在校外搞□□,一次收费五百。”——附带姜眠调查后举报,学校通报批评陆卓桃并让她在早操期间当众检讨的照片。   “姜夫人厚此薄彼的事迹不计其数,却屡屡要求姜女士‘以和为贵’、‘吃亏是福’、做个大度的姐姐。不知道这样偏心的母亲,大家是否愿意消受呢?我的姜女士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世到医院做DNA鉴定,可惜……”——附带医院鉴定截图报告,DNA99%吻合,母女关系无疑!   “至于陆小姐谎话连篇、行为不端,屡次算计姜女士,现如今还涉及一桩商业诈骗!”——附带陆卓桃经营四膳堂不利,且私挪公司资金、抛售股份为自己奢侈生活买单的证据。   董鳕勾唇,讥笑地看向被揭老底燥得面红耳赤的陆卓桃:“忘了说,庭间休息时,姜女士看见陆小姐才想起自己忘了报案。现在警察跟商业调查组就在庭外候着,就等我们这边结束,那边直接进门带走人!”   陆卓桃始料不及,明明是来看姜眠惨状跟落井下石,怎么反倒成了自己被问罪?   她抓着姜母的手臂忙道:“姑姑,你快告诉他们,四膳堂是你亲口说要给我的。就算我管理不善那又怎样,餐饮业哪那么容易经营?我已经尽力了,不然姐夫他们一家子也不会投资帮我。再说了四膳堂既然是我的,我缺钱用,不好意思跟你们要钱,用自己公司的钱怎么了?”   姜母哪懂什么商业欺诈、挪用公款,但听到是姜眠报警抓陆卓桃,当下一慌,赶紧承认是她跟姜眠商量后,把四膳堂送给陆卓桃的。因为她没有亲生父母撑腰,缺钱傍身,十分可怜。   “不好意思——”   始终沉默的姜眠举手,申请发言:“您没跟我商量过,而是直接告知我一声,但我坚决不同意!后期我家务事多,一时无暇顾及四膳堂,直到发现我婆婆竟暗中买卖四膳堂股票?!四膳堂是我个人产业,从未分股求投资,就雇人调查发现是某人仗着我亲戚身份,施压员工,偷挪四膳堂公款、做假账、与我婆婆交易股票套现!”   董鳕响应,立即切屏展示姜老爷子临终前所立遗嘱,白纸黑字,清楚写明四膳堂归姜眠一人所有。   所以,哪怕姜母真得开口把四膳堂给陆卓桃又能怎样?他们又不是四膳堂主人,无权做主!   所以,董鳕双手捧心特真诚地望向法官跟陪审团:“现在警察都在外面等着带这位陆小姐取证调查,她的证词还能采纳吗?嗯?请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团们表个态。” 第18章   法官和陪审团:“……”说归说, 请放下你糟糕的表演!   法官重锤落下:“事不过三,最后一次提醒原告律师,请你庄重点!”   尔后,又肃色沉嗓:“另, 鉴于陆卓桃小姐疑有前科, 她的证词暂不采纳!鉴于谢耀东先生证词自相矛盾, 同样不予采纳!鉴于陆若兰女士所述内容与所阐观点差距悬殊, 依旧不予采纳!如果双方再无辅证, 接下来需要双方孩子出席。”   但席下,突然爆出一声又气又急的吼叫:“姨妈!你帮帮我!表姐怎么可以这样胡说八道?”   姜母忙心疼地安抚她, 蹙眉责备姜眠:“你怎么连自己的妹妹都报警抓?就算公司老板还是你, 妹妹花你公司钱又怎么了?”   姜眠面无表情:“她是表的, 不是亲的。更何况相比起其他表妹堂妹,我给点钱好歹知道说声谢谢, 这样的表妹除了各种坑蒙拐骗偷,连我离婚都等不及就开始勾引姐夫, 我可无福消受。”   谢珃:“……”再度插刀, 被插得很麻木。   哪怕他可以自证清白,众人也不屑搭理。渣男, 洗不白。   陆卓桃仍在哭闹,法官重锤落下,呵斥她如果再扰乱法庭秩序, 马上驱逐出庭。陆卓桃现在哪敢离开,就怕一出庭就收监,她只好蔫蔫坐着, 拼命想办法自救。   董鳕故作“好心”补充道:“对了谢董, 四膳堂是姜女士的婚前私产, 但谢董跟夫人却从陆小姐手中拿走两成股份,所以您与夫人也得配合警方调查与陆小姐侵占她人私产是否有合作嫌疑!”   谢董怒发冲冠:“一派胡言!我堂堂谢氏集团董事长,会侵占自己儿媳的婚前产业?”   “这世道没人嫌钱多。有没有,我们等警方最终调查结果方知!”   董鳕食指一滑,屏幕切换展示四膳堂近期股份转移合同,只有一笔大订单:转出者“陆卓桃”,接收方则是“谢母”,时间正是谢珃“家暴”当日。   法庭哗得不能再哗然:好惨一女的!爹不疼娘不爱、婚姻丧偶也就算了,连公婆都暗吞私产。   谢董岂会不懂众人哗然是何想法,他竭力稳住情绪,愤愤澄清:“我妻子纯粹是受陆卓桃欺瞒,以为是正常投资购股而已!买入流程合法,就算陆卓桃违法贩卖,那问题也在她,我们不知者无罪!”天地良心,他们确实不知四膳堂股票有问题!   可董鳕啧啧,“陆小姐违法贩卖股票,谢董你们是明知故犯。”   谢董喝道:“证据呢?如果你没有证据,那我即刻告你诽谤。你身为律师,出口每句话出口都是呈堂证供,否则知法犯罪,你这律师也没别想当了!”   好大的口气。   好吓人的威严。   可惜谢董的警告压不住董鳕,她表明姜眠早期得知陆卓桃谋夺四膳堂时,曾请求他们协助,可谢董夫妇以不参合姜家为由而拒绝,但后来——   谢珃家暴当日。   当日下午三点前,四膳堂资不抵债被拍卖,收市时股价直接腰斩,但谢母却在收市前大举购入四膳堂两成股票。   当日下午三点后,谢氏集团随即投资四膳堂。消息传开,隔日股价涨停,连涨三日。谢母大赚,而陆卓桃再趁其最高价出手三成股票,套取高额现金。   在股票市场,一支籍籍无名的股极少有地板天走势,更何况与低买高卖同时发生?所以姜眠向公安机关经侦部门举报陆卓桃和谢母、谢氏集团有操纵股票嫌疑!   “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我妻子哪懂这些?她纯粹是喜欢四膳堂这个餐饮老牌,听说它有股权售卖就买了!”饶是谢父再有涵养、再能忍耐,依旧被姜眠和董鳕的信口雌黄给气到脸红脖子粗。   他怒指姜眠:“五年了,你岂会不知你婆婆是何性子?她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姜眠回道:“抱歉。五年,您刚才不也说是最近才堪破我‘秉性恶’的吗?”   谢父被反将一军,气得浑身颤抖。   姜眠冷道:“谢董事长,从你们向我明确表态不愿掺和姜家事,背地却与谋夺我财产的陆卓桃交易。恕我阅历浅薄,当真不知你们究竟是何面目了!”   “你这——”   “肃静!”法官再度重锤。他老眉直揪,好端端的离婚诉讼怎么变成商业欺诈罪了?   董鳕看着盛怒的谢董,不怵:“谢董您夫人低价收购四膳堂股票,你们坚决不知情也行。但谢总不可能没有事先调查就合作投资吧?”   姜眠连“公公”都改口了,话里话外疏离至极,可见她心意已决。   谢珃语气不免有些悲凉,嘲讽:“我投资纯粹是因为我母亲提了一嘴,毕竟陆卓桃是我妻子表妹,既然是亲戚还需要怎么调查?”   董鳕嗤笑:“但姜女士早前也跟你们提及陆小姐侵占财产一事,你们却表态不掺和。如今你们双双食言,谢夫人前脚刚低价收购股票,你后脚就投资四膳堂炒高股价,时间未免太巧合了?”   “是呀,巧合的我也无力辩驳了。”谢珃自嘲一笑,猩红的双目凝觑姜眠:“……所以你忍了五年突然不想再忍,是因为我帮了四膳堂?”   “对。”姜眠坦然,“我一点都不想再跟你、跟你父母相处,你们虚伪市侩的嘴脸令我生理性作呕!一秒都不想忍!”   谢董拍桌怒斥:“姜眠你这还不算是目无——”   “够了!”谢珃亦是爆喝出声,然后对象,却是谢父。   姜眠跟他提过四膳堂,可他没仔细听,母亲有天突然说四膳堂有难让他帮帮,他是念着姜眠才迅速指了几单合作过去。他不知道母亲从陆卓桃手中购入股票,也没有花费时间了解清楚,他是无心的……就因为这疏忽无心的一帮,才“帮”得自己妻、离、子、散?   不!   比起特意,他长期以来的“无心”才是残忍至极!   谢珃自知无力反驳了。   法庭气氛很凝滞。   但,直到长相娇憨可爱的谢子奇被路涵抱到证人席。   四岁的小男孩,身高不到成人大腿,双目清亮有神,踩着垫高的座椅,挺直腰板,像登台明星,奶声奶气朝四周挥手道:“大家好,我是谢子奇。”不怯场,衣着整洁,笑容璀璨,一看就是被照料得很好的孩子。   不少人均被他笑得心中一暖。   处在家庭各种算计打压的包抄中,姜眠还能将孩子照料得这么好,实属不易。   董鳕遂问道:“谢子奇小朋友,那我们要开始问话了。请问你几岁了?”   “四岁。”谢子奇举起四根肉嘟嘟的小手指,透出比同龄孩童伶俐太多的口齿。   在婚姻诉讼中,两周岁前的孩子判与母亲,两岁到八岁则依据男女双方各自条件有法院判最佳归属,八岁后则依据孩子意愿为主。   董鳕:“那平时是谁陪你比较多?”   “妈妈!”谢子奇毫不犹豫,捂嘴朝原告席中的姜眠发送“么么哒”飞吻。   姜眠失笑,笑容犹春融冰。母子感情显然非常亲密。   董鳕:“那爸爸呢?”   谢子奇表情瞬间有点蔫,闷闷不乐:“……不知道。我讨厌爸爸。”   谢珃原以为自己已心痛到麻木,但没料到儿子轻轻一句“我讨厌爸爸”,让他如坠冰窖。   董鳕:“为什么讨厌爸爸?”   谢子奇咬唇:“他从不陪我玩,他们都说爸爸只喜欢跟别的女人玩。而且,他还打妈妈。”   蒋翊在谢董各种眼神如刀切割中,赶紧举手发言,温声追问:“小少爷,你说的他们是谁呀?”   “红红,白浩浩,浩浩他妈妈,林老师,爷爷奶奶……”谢子奇掰着手指,发现十根肉指不够数,绞着衣摆有些难为情道:“叔叔,我数不过来怎么办?”   崽是很萌的崽,但崽肖爸,看着这张缩小版的“谢珃”脸朝自己抿嘴撒娇,蒋翊心中好不酸爽。只是——自作孽是有遗传的吗?小老板前面遭了报应,谢董也来一招搬石头自杀。   谢董当即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姜眠,是你故意带坏孩子胡诌乱说吗?”   谢子奇被盛怒中的谢董吓懵,颤巍巍地举手,语带哽咽:“……妈妈我怕。”   董鳕请示法官,法官同意姜眠先将孩子抱回去,重锤再落,喝道:“被告方,如果你们再这样藐视法庭、扰乱程序,那法庭便宣判你们当场败诉。否则,立即肃静!”   法官警告完毕,长叹一口气,被累的。   满场瞬间鸦雀无声。   那颗小脑袋悄悄从姜眠肩头探出,奶声奶气道:“妈妈,叔叔还要问宝宝话吗?”   姜眠望着可怜巴巴的蒋翊,伸手点点谢子奇鼻尖,鼓励他别怕,然后示意蒋翊继续。   蒋律师当真想挥泪叩拜姜眠大恩了,连忙清嗓温柔道:“小少爷,你还记得谢董是在哪里说的吗?他身边是否有其他人?是否有你妈妈呢?”   别瞪他,他此刻纯粹是大老板的传话傀儡而已。 第19章   谢子奇挠腮回想:“在爷爷奶奶家说的……妈妈在厨房做饭, 爷爷奶奶、还有好几位阿姨。叔叔,我不认识那些阿姨……可是她们老捏我的脸!”   谢子奇委屈极了,“有个阮阿姨让我叫她妈妈,我不要, 她就把我脸捏得好疼……”   阮阿姨?   是阮家那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阮知秋吗?   哪怕谢总已婚也在明里暗地撬墙角那位?   谢总二婚对象PK榜第一那位?   谢子奇哼哼:“浩浩说他爸爸只抱妈妈, 虽然我爸爸抱了很多阿姨, 那她们也算是我妈妈, 可我就是不想叫她们妈妈!”   姜眠伸手弹他脑门, “你想我都禁止你想。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也就喊我这一个妈!”   谢子奇穷追不舍:“那阮阿姨为什么让我喊她妈妈呢?”经典场景, 孩子总问十万个为什么。   “这个得问他们。”姜眠睨向被告席, 语气冷冽至极:“我也想知道, 我人还没死就急着让我儿子喊别人妈妈?到底是谢家家风博爱能容,还是我当真矫情?”   谢董夫妇素来好客, 常设宴款待老朋友及家眷,哪知有人私底下跟谢子奇这样说?但这话明显是玩笑, 何必大作文章?他教育道:“来者是客, 大家也是因为喜欢子奇才开玩笑,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姜眠, 你的话真是越说越偏激了!”   姜眠讥笑:“好话歹话都让谢董说尽,我稍微说得不中听就是‘偏激’‘薄情’。谢董,您家还兴文字狱呀?”   谢子奇接力续航:“爷爷, 什么是开玩笑呀?”   谢珃望着乖巧软绵的孙子,语气自觉软了几分:“就是她说的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开玩笑, 想逗你笑。”   “可我不觉得好笑, 宝宝很生气!”谢子奇气鼓鼓道, “所以爷爷说她们是在撒谎咯?可妈妈说好孩子不能撒谎,阮阿姨她们撒谎,那她们就是坏孩子咯!喜欢我又怎么会骗我?哼!”   孩童说话无心却最直接,不懂弯绕,扎得谢董褪了世故圆滑就无言以对。   这颗小脑袋又百思不得其解地再扎一刀:“难道爷爷也骗我吗?”   谢董:“……”   “姜眠。”被告席里沉默已久的谢珃忽然开口,脸上一派平静,只除了无法掩藏的淡红眼眶。他看着不远处的妻子,声音飘忽而茫然,“……我还想再问你一遍。”   “……我真得没有任何机会了?”   “……你哪怕拼尽所有也一定离婚?”   谢珃知道自己垂死挣扎的姿态,真得很狼狈、很卑微,可是已别无他法了。   姜眠笑笑,“我可以不离婚。”   那双黯淡的眸惊得再度亮起时,没料到,对方纯粹是想将他抬高再摔得更粉碎一些:“但请你马上去死,那我作为配偶就是你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   她显然是在开玩笑。   但她透露出的憎恨,绝非玩笑。   谢珃勉强扯动嘴角,点头道:“好,那我放弃儿子的抚养权。”   姜眠愣了下。   其他满以为谢珃要祭大招的,更是愣得不轻。……就这样?   谢董彻底变了脸色,“阿珃!你疯了!那是你儿子,是我们谢家的人,你怎么可以不要?”   他也想要,可是已经要不起了呀!   景燕宇说对了,走到离婚诉讼这步就已回天乏力,可他不信,还异想天开的要她回来。   景燕宇又说了,离婚诉讼就是双方为了各自目的,不择手段,相互扒下对面的血肉皮。   他将姜眠层层扒开看到的满是痛苦跟绝望,而自己被层层扒开的仅是腐烂与肮脏。   所以谢珃反而安静下来了,颤抖的手被藏桌下。   面对法官的再三确认,他郑重道:“我谢珃,自愿放弃抚养权!”   他放弃任何一种企图逼向姜眠的刀,包括她为了孩子要自残的刀。   谢珃弃权,出乎众人所料,尽管谢董吼得青筋蹦跳都没用,因为身为孩子父亲的他自愿放弃了,就代表正式放弃。   抚养权确认归属姜眠。   法官循例准备进入最后的财产分割程序,但谢珃也主动放弃所有争辩。   他表情麻木,毫无声息地坐在那里,看着姜眠跟孩子,好似看一眼就少一眼。   法官陈述最终判决结果,如下:   1姜眠女士与谢珃先生,婚姻即日失效作废。   2两人共同孩子(谢子奇)归姜眠女士抚养,男方每隔双周有两日的探视权。   3谢珃先生需向姜眠女士支付相关赡养费。   4鉴于双方婚前签有婚前协议书,财产分割以婚内共同财产为主,婚内财产不涉及股票。   5双方婚后所购房产,姜眠女士获得一半的财产价值,包括姜女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被谢珃先生赠出的四套房子。   6从谢珃先生银行流水查看,一半流水不能合理说明去向,属于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判决补女方六千多万元。   7谢珃先生致姜眠女士、谢子奇受伤,因发生场景特殊不列为“家暴”。   8谢珃先生婚外情、出轨证据虽不足,但影响恶劣,需赔偿姜眠女士精神损害赔偿金十万元。   判词宣读结束,法官一锤定音:本场诉讼结束!   一切都结束了!   姜眠听见这句话,抱着谢子奇的手骤然缩紧,忍不住朝法官和双董的方向深深鞠一躬。   在场不少人自发为她鼓掌,就连被告律师团都想附声祝贺,但窥了窥两位老板神色,只好拼命压下要竖起的大拇指!   结庭后掌声多响,就衬得谢珃多悲凉。   所有人都比他还清楚:他不是姜眠的良人,姜眠离开才是最正确的!   莫闫菲和路涵迅速下场抱住姜眠母子。   路涵内敛,眉眼皆笑,而莫闫菲则又笑又跳。   懵懵不懂成人故事的谢子奇就跟着啪啪拍小手。   警察和商业调查科的人也推门而入,径自走向陆卓桃和谢董他们。   “姜女士。”有人唤她。   姜眠回头,就见那位老法官带着两位陪审员朝自己走来。   董雪帅和董鳕忙行一礼。   法官颔首回礼。   他朝姜眠伸手相握,发自肺腑的说道:“姜女士,虽然这场诉讼时长六小时,是我有史以来经历首次离婚诉讼耗时最长、涉及财产分割金额最大的案,但我很荣幸能参与其中,且私心祝你诉讼成功。   如今社会依然是以男人为尊的家庭,很多婚姻看似正常,实质寄托在女性各种退让妥协上。   可女性作为妻子跟母亲,尤其是全职的,她们对家庭的付出是不受法律保护、不受社会认同,唯一的保障是丈夫的良知而已。但男性对女性的家庭付出大多习以为常,就连婚姻不忠都振振有词。   女性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那些‘理所应当’、‘从来如此’的偏见、歧视和压迫,有些哀其不行怒其不争,有些哪怕想争也争不过。你们今日为那些为家庭付出却备受漠视压榨、还被外界质疑蛀虫的女人们,证道立范了。”   评价太高,让姜眠受宠若惊。   法官又扭头夸董雪帅和董鳕将这场硬仗打得漂亮,出手皆是王炸,跟往届申辩相比是愈发成熟了。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董鳕的形象还得再注意,毕竟法庭严肃正经,怎么三翻四次朝叉腰大婶发展了?   董鳕讪笑,这不是一时激动忘了形象吗?   董雪帅笑说不敢居功,王炸皆因证据准备充分,也靠当事人始终保持冷静跟理智做配合。   法官点头表示意料之中,姜眠被各种不怀好意所包围,但孝顺不愚、不自暴自弃,情绪稳定自控,做事章法可依,随便拎出一条——就双方双老质疑她作女儿作儿媳的付出,哪怕撇开各种证据链,从各老所述证词都能看出他们漏洞百出,伪词不攻自破。足见她情商智商双飞,日常细节亦是到位!   他们又多聊了几句,相继离开。   但离开前还有个小插曲,董鳕发现一个戴帽戴墨镜的年轻男子举着挎包瞄向他们。看似是乔装打扮的媒体记者在偷拍?开庭前不是都被谢家清场了吗?   董鳕正要上前,却被姜眠拦下。   姜眠眼神从那鬼祟男子收回,对她说:“走吧。”   “可是……”董鳕正要解释,却见姜眠伸手又将脑袋乱探的谢子奇按回脖颈。   董鳕倏然发现,谢子奇的脸由始至终都背对着那人。   她心中浮现一个猜想:“难道是……”   姜眠点头。   没错,就是她在中场休息时故意放进来的记者。   陆卓桃因拒绝离开,已被警察拷上手铐带走。她像个疯子又哭又叫,让姜母赶紧叫姜眠放过她。   姜眠笑着从旁经过,口唇比划道:怎么?这样就吓怕了?   中场休息时,陆卓桃特地跑她面前讥笑她离婚事情传开了,多少人背地里骂她?就连姜母都说她离婚是给姜家抹黑!   呵呵,姜眠又岂会不知陆卓桃四处蹦跶、搬弄是非,甚至捅到网络想让舆论攻击她?   姜眠原本想一事毕再一事,就让陆卓桃再蹦跶几天,可惜陆卓桃自己忍不住想作死早超生,那也罢。哪怕今日在忙,自己还是能抽手收拾她。   真要论手段,她姜眠也不见得比谁差!   所以接下来都等着吧,还有几出好戏要上演。 第20章   董鳕亲自开车将姜眠母子送到公寓楼下。   至于律师费, 日后等谢珃那边清算完毕再结。时间拖越久,就代表她可收入越多,嘿嘿!   一到家,谢子奇就撒丫子跑向玩具堆。   姜眠放好东西, 随后微信群发, 明晚下厨邀请大家过来吃饭。   与她已处出战友情谊的双董秒回“好”, 莫闫菲直接报最近打不着卡的网红菜名, 吩咐她好生研究。路涵则是手术结束才回, 固定不变的“白切鸡”。姜眠厨艺不错,一手粤菜更是做得非常溜。   她一边照看谢子奇, 一边浏览网络讯息。   谢珃是鹏城有名的太子爷, 又是娱乐圈绯闻常客, 他的离婚诉讼自然引人关注,再加上多方带队下场, 在姜眠专心搜集诉讼资料的期间,已在网络撕得血雨腥风。   但娱乐圈有心照不宣的规则, 绝不杠企业家, 毕竟靠资本吃饭的娱乐圈跟本就是资本的圈,食物链层级摆在那。所以各方针对的目标是姜眠, 见她无权无势,就用尽词汇唾骂她,有蹭热度、有企图上位等等。   现在舆论有偏转, 就在于姜眠今天放进去的记者发稿了。   每场诉讼是允许有旁众协听,但谢珃不愿闹大,就把无关人士截在法庭外。   姜眠原本随他, 她只要结果, 事后将法院判词往网络一发, 各种说法自然不攻自破。   可谢父竟带姜母陆卓桃过来作证?   呵呵,想也知道这些人作证会说什么!   既然谢父都卑劣到这种地步,那她也无需给谢家留一点颜面。更何况,居然觉得让她儿子喊别人妈妈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捂着谢子奇双耳时,位置临窗,同时也在辨认外面那群媒体记者的面孔,里面有一张常年出现在鹏市民生日报中。于是姜眠在上庭前,让路涵悄悄放他进来。   现在网民已被带偏,舆论一面倒。   说归说,可以。   但涉及到人身攻击跟诅咒孩子,姜眠脾气就不想太好。   她很清楚,能拿到一个证据确凿的独家新闻,对于任何记者哪怕是民生记者来说都是天大诱惑!这时候,他绝无兴趣跟风吹捧谢家。   法庭诉讼期间不得拍照干扰。   那民生记者很得体,全场手写记录,结束才摄影拍照。所以从法律角度来说,他的取材途径合法,哪怕谢家事后勃然大怒,但于情于理于舆论监督中,谢家对他无可奈何。   姜眠浏览他发帖内容,每个半小时就爆次料,出手专业且擅长吊人口味。   开庭结束时,记者所在官方微博号迅速甩出一张她跟法官握手的图片作封面。   官方微博访问量瞬间暴涨,网友全涌到官博评论留言,但猜法官与姜眠认识搞黑幕的暂多。毕竟有心人悄悄透露,这场诉讼结果是原告赢了!   他们很好奇,谢氏集团战无不胜的律师团,怎么可能输给姜眠找来的野生律师呢?   半小时后,第二贴:用简短对话的形式描绘双方争夺孩子抚养权的过程。   谢董、姜母、陆卓桃的言论瞬间引爆第一个高潮,且不说观点奇葩不奇葩、言语虚伪不虚伪的问题,是作证撑不到几秒,下一轮全程被打脸打得啪啪哭喊。   【第一指挥官:我艹~~~好惨一原告!身边到处都是算计她的人,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过我更同情作证的被告,奇葩不自知。还想二轮搞事却被自己搞进监狱!】   【今天没带刀:本以为前太子妃是将一手好牌打烂,谁知道是拿着最坏的牌在凑同花顺翻盘?】   【坏梨子:要不是有DNA鉴定,我也怀疑她是捡来的!】   【湘钢脚:就是就是,谁能告诉我这亲妈对别人的孩子怎么比自己亲生女儿还要亲?】   【阿飘:中专毕业就想当项目经理、当架构师……我他妈重本毕业还手持PMP、ACP两大王证照样被拒之门外。这种元婴头衔是入门者氪金就能跳级升上来的吗?】   【码农①:楼上,你是不是还差一个NPDP证?】   ……   当然,也有不好的声音,说为什么所有事情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世界一巴掌拍不响!   这种“受害者有罪”的舆论,很快就被不少网民借用董鳕那句话“打你一耳光不就响了”给集体竖指掩埋了。   又过了半小时,第三贴:关于抚养权方面的问题。谢子琪的背影萌照配他那句“喜欢我又怎么会骗我?哼!”给哼出第二波评论高潮。   【居老师正宫:这娃光是背影就好软萌,老阿姨我也好想捏!】   【国家欠我一个女朋友:连小孩都知道喜欢人又怎么会骗人?还好,谢家歪到这代被掰直了!】   【坏梨子: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国家欠我一个女朋友:你死了.jpg,你不用说了。】   【坏梨子:我想说就说,你奈我何!谢小崽说的阮阿姨该不会是PK榜那个吧?】   【第一指挥官:全网民都秒懂的事,你现在才知道?要换你离婚打官司,还没开庭就歇菜了。】   ……   第四帖:法庭最终判词,两人婚姻即刻失效。   其中法庭“以男方有转移财产的恶劣行为,判定女方多分财产”一点惹得不少人“嗷嗷”跟帖。   好像……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婚内一方未经另一方同意,私自赠送昂贵礼物是可以被追究讨回的!   不少人回帖表示:妈妈呀,看八卦还能普法,以后再也不怕老公/老婆拿钱养三了!   第五帖:陆卓桃和谢董被穿着制服的人带回警局调查的照片。   一瞬间将舆论喷向最高处,有图有真相,强夺私人财产、操纵股价,这真没法洗了!哪怕不少人冲着谢珃那张脸跟身家,也没法睁眼说瞎话说这又是姜眠的问题。   各种评论依旧乱七八糟的涌现。   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则看门道。   有些律师跟职业理财者,根据记者爆出来的细节,在暗暗复盘整场诉讼:   律师者从中发现双董主攻观点是“谢珃转移婚内财产”,其他皆为辅助。   主观点被罪证确凿的敲死了,哪怕辅助观点证据不足,但主场已控,KO谢氏律师团显得很顺利。这种打法非常适合婚姻出轨的案例,毕竟道德上谴责婚姻过错者,但法律不拘束。   职业理财者则是被姜眠的四年投资增益总和40%给惊到了。   在疫情期间跟股市低迷的情况下,前阵子以保险出名的某世界500强公司,推行多年的低风险产品“92天成长计划”都呈负增长,她并无理财团队又是如何做到稳定收益?另,竟能将堂堂谢董夫妇拉下马送进商业调查,佩服,真佩服!   还有一群婚姻不幸者,因为法官赠词夸赞“姜眠是本年度最佳离婚的范例”而来围观。   有些悲观的不幸者看到的更悲观,连姜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明明做好所有事,却还惨遭婚姻漠视、出轨,更何况是她们这些普通人呢?   但也有些不幸者看到的是,一个全职主妇敢将钱权滔天的丈夫告上法庭,在万众嘲衰的情况下,还能赢得儿子抚养权跟分走将近八成财产?!   这给了她们极大的勇气,毕竟姜眠面临的离婚对象,远比她们面对的离婚对象强大太多了!   总之,这场令舆论偏来倒去的离婚诉讼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   姜眠打开微信,置顶律师群有红点标注新信息。   群里共七人,除了她跟双董,剩余四个全是双董旗下的实习律师。   这四人回复,已将网络那些抨击姜眠母子、或抹黑带节奏的账号跟信息全部截图留证。   姜眠勾唇,在群中发了一个超级大红包。   于是晚上八点,已过下班交通高峰期,也正是网络流量最大的时候。   姜眠在自己已认证的微博账号上,晒出六十七封律师函。封封指名道姓!   她正好刚离婚,手中也有钱,有的是时间慢慢搞人。   观众捧瓜争先转发,被告者删帖的删帖、道歉的道歉,硬着头皮说没撒谎的……   同样的律师函,在双董律师事务所的官博也有。   这场诉讼让他们踩着谢氏律师团,名声大噪,一时风头无两。   他们索性打包处理姜眠其余琐碎事,继续相互成全。其中就包括网上这些诽谤侮辱、以及四膳堂股权买卖案等。   隔日,案件全到法院立案,又以雷霆速度加急寄出六十七封法院传单!   前期收到“律师函”的人,兴许还有人不以为意。   毕竟律师函由律师事务所发出,作用纯粹是协商、沟通、警告、督促等。   但法院传单属性不同,表明已进入诉讼程序,是官方通知出庭。   这些人终于意识到害怕了。   无关网民则吃瓜狂呼666,无暇同情这群收到传单之人,甚至唯恐热闹小了不够瞧,直接对这群被指控的六十七人展开人肉搜索,将他们过往底细全扒干净。   他们曾经故意诱导网民对姜眠进行恶毒的侮辱诽谤,甚至不惜人肉搜索波及无辜稚子,如今全被反噬,报应到自己头上。 第21章   在这六十七封法院传单里, 网友还自发组织搞了一个代入姜眠视觉的仇恨值PK榜,对比前期谢珃二婚对象的PK榜。   有趣的是,两边榜单名字竟有三分之一的女性名单重复。   ——哦豁,网民顿时眼明心亮, 原来哪怕谢太子再渣, 依旧多得是各家名媛女星想撬墙上位呀!   名单牵涉其中的名媛还好, 纵然被同阶层的人嘲笑这么想当三、想当后妈, 但好歹有家族撑腰。不愁吃不愁穿, 顶多就是日后嫁娶尴尬些。   可是那些上榜女星则不同,她们心思全在钻研“嫁豪门”中, 哪舍得花时间精力去打磨作品, 故而没有实力傍身, 依靠资本跟粉丝吃饭居多。如今对簿公堂不说,名气受损导致粉丝大量脱粉, 让那些看重流量或人设的资本直接将她们摒除在外,星途可谓到头。   剩下素人当属出道即巅峰的“绿茶表妹”——陆卓桃, 以往经历全被扒尽, 连带她身边亲朋也被拖下水,包括她那位二婚的母亲, 也就是姜眠亲大姨。   姜眠大姨的年轻史本就不经扒,起初是未婚先孕,将孩子扔给姜眠外婆就跑。后来南下打工, 吃不了苦就给人当三当四,手头一有钱就顾着吃喝玩乐穷尽奢侈,被原配扫地出门时, 身无分文就在淡水工作。久了, 年轻貌美的资本快没了, 才改头换面找了个老实人接盘。   网友无敌,直接将包养她的富豪跟娶她的老实人全扒底了。   老实人没料到她过往历史如此不堪,甚至还未婚生女生了一个秉性恶劣的女儿。佛也有火,男家出门都被嘲绿龟,可想而知这场婚姻绝不好过。   一天之内,姜眠跟双董律师就收到上百条贿赂、卖惨、求情等等企图放一马的短信电话。   但官司照旧打。   当初在网络肆意侮辱诽谤得欢,怎么就没想过放她母子一马?   ***   六十七场关于名誉诉讼的诽谤官司,第一场揭幕。   首场是背着经纪人雇佣水军诽谤姜眠企图上位的小花旦,她好几次陪投资商吃饭时,看见了其中年轻英俊还多金的谢珃。她献身被拒,本以为对方不吃腥,但后来有过几次搂腰亲密接触后,发现还是有缝可钻,觉得入驻豪门有望,就怂恿粉丝辱骂姜眠逼她退位。   所以当法院传单寄到公司时,她的经纪人懵了,女星不得不老实交代自己背后做的事。   经纪人勃然大怒,但此刻为时已晚,姜眠拒绝和解。   他们四处找名师相助,但名师知道舆论方向以及对方有备而来,懒得掺和。   他们只能被迫上庭,全程遭证据碾压。诽谤罪、侮辱罪两项成立,除了向姜眠公开赔礼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外,该女星还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判刑坐牢?!女星当场哭得妆容狼狈晕过去。   这就跟什么面子里子无关了,是人生有污点,彻底完了。   紧接着第二场,就是捏痛她儿子脸、要她儿子叫妈妈的阮家大小姐、也就是谢珃二婚对象排行榜第一——买票买水军,迫不及待让所有人知道她想给谢珃儿子当后妈的阮知秋!   阮知秋倒没女星那么脑残,至少读过书,知道做坏事别太明显。所以打到最后虽然败诉,但最多是当众赔礼道歉,不像女星还要坐牢。   可她前期蹦跶太高,导致名媛攻击的方向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被网友钉在耻辱柱上。   对于名流来说,除了门当户对,名声也很重要。阮知秋性子本就骄纵出名,年纪也正处于相看时刻,现在她名声败坏,企图耍手段涉足别人婚姻还被原配搞得上庭赔礼……   那比阮家门第高的自然更看不上,旗鼓相当地又何须挑中她?门第差的,愿不愿意暂且不说,阮家目前也还不愿下嫁。   名誉诉讼案越打越狠,网络越闹越欢。   路涵她们起初担心姜眠是否因对谢珃余情未了,所以才如此憎恨那些曾经企图涉足他俩婚姻的女人?   姜眠闻言嗤笑:可能吗?   她纯粹是秋后清算那些曾侮辱伤害过她俩母子的人!至于她们跟谢珃如何,与她无关。   有了这些明星名媛的“明星效应”,剩余六十五场诉讼,自然场场令人期待。   于是被“骚扰”的姜眠和双董律师好不容易清净了些,那些求情电话短信又再度兴起。   其中有个被告是刚满十八岁的高三生,李莞玲。她的父母通过各种途径找到双董律师事务所楼下,各种哭闹求情说孩子小不懂事,让他们撤销法官诉讼。   双董律师直接让保安赶走,否则报警告他们滋扰民生。   十八岁成年还算孩子?国家都已将负刑事责任的年龄降低到16周岁!更何况,那些被李莞玲校园霸凌到退学甚至自杀未遂的女学生,就不算值得同情的孩子吗?   姜眠状告的这六十七个人,是精心挑选过的,底子绝不干净。   故而网民扒出被告者的桩桩件件后,全部义愤填膺化身键盘侠,调转舆论枪口,直接朝这群被告者发起更猛烈的舆论攻击。舆论甚至隐有施压法庭之意。再加上每场官司,被告者均是罪证确凿,不管是顺应民意还是秉公执法,哪怕有不少人拼命走门路,法院也不多愿生波折,直接速判原告赢。   姜眠母子逐渐退出舆论舞台,被她状告的这些人取而代之,他们成了网民狂欢痛打的新一代对象。   至于谢家,哪怕警方最终调查结果公布谢父谢母当真“不知情”,但因那实实在在、低买高卖的四膳堂股票,网友们岂会理智撇清他们跟陆卓桃谋夺四膳堂一事无关?   谢家名誉一降再降,但幸好是实业公司,咬咬牙能撑过这段时间。   姜眠将后续事务交给双董处理,又向谢子奇所在幼儿园请假散心,带着他,两人穿着亲子装四处撒欢。   今天逛海洋公园,明天看世界之窗,大后天迪士尼乐园走起!   母子两人天天笑靥如花地出现在朋友圈,让那些企图看她离婚落魄的人失望不已,只好点赞,默默忖道一句:狠角色,不好惹。莫怪网友赠她一顶桂冠——2020年最狠少妇!   度假结束。   姜眠收心,但见儿子眉眼弯弯尚未想起正事,遂提醒道:“谢子奇,大后天是周一,你要上学了。”   谢子奇笑弯的月牙眼,顿时眯直了。   他攥着姜眠袖口,撒娇咕哝道:“妈妈,宝宝可以不上学吗?我还想再去海洋公园玩。”   姜眠摇头拒绝:“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你的任务就是去幼儿园上学。”   谢子奇哼声撇脸:“可上学一点都不好玩。”   姜眠语重心长道:“上学可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学知识,做有用的人,不被欺负。”   谢子奇疑惑道:“读书了就能变得像妈妈这样吗?”   “像我?”姜眠:像她什么?她捧脸看儿子,坐等解答。   谢子奇抿嘴咯咯笑:“妈妈笨,居然还要宝宝告诉你。”   姜眠捏着他挺翘的鼻尖:“那你还不赶紧告诉妈妈?不许嘲笑妈妈笨。”   “不嘲笑不嘲笑,宝宝最爱妈妈!”谢子奇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道:“路阿姨她们说妈妈读书好厉害,董阿姨还说现在都没人敢欺负妈妈,就连爸爸爷爷他们都不行!妈妈,如果上学就能跟你一样厉害,那我会乖乖上学的,我也要当个厉害的人!”   “Good boy!那你乖乖上学,妈妈就上班赚钱。我们一起加油!”   姜眠伸手小拇指,谢子奇乐呵呵地举高肉肉的小爪,却突然怔了下,赶紧藏手问道:“妈妈,爸爸也说去上班赚钱?你会像爸爸一样,上班赚钱就再也不给宝宝讲故事、陪宝宝玩了吗?”   姜眠知道他心底芥蒂还在,遂安抚道:“不会,妈妈再忙永远都有时间陪你。”   谢子奇再度眉眼弯弯,大方极了。“那我们不用拉钩钩,因为我相信妈妈不会骗我。”   姜眠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谢谢你的信任。不过,你知道自己哪天上学吗?”   谢子奇咧嘴道:“当然知道。每周五天,周一到周五,周六周日放假。”   姜眠挑眉:“那你知道妈妈上班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跟你一模一样。”   谢子奇惊喜地“咿”了一声:“一模一样?”   他蹦蹦跳跳道:“那妈妈可以像以前一样接我放学吗?”   “当然。可妈妈如果下班晚,你会来接妈妈吗?”   小小男子汉,举高拳头保证:“没问题。”   姜眠当真庆幸,只剩她跟谢子奇两人的家,并未蒙上阴郁。 第22章   周一早晨, 姜眠照旧将谢子奇亲自送到学校门口。   幼儿园校长率领各班老师在门口笑眯眯迎接每位可爱的小朋友。   她将孩子交给班主任时,坦然告之已离婚,所以孩子日常有问题都找她,第二紧急联系人则改成路涵和莫闫菲。如果孩子父亲或者爷奶企图接送孩子, 除非她有提前告知, 否则绝不能交人。   班主任点头。姜眠和谢珃离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不管是社稷民生还是娱乐板块均占头条。   姜眠忽道:“对了, 请问那位是林老师?”   班主任扭头喊了一个年轻女人过来, 替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女人看着明艳娇贵的姜眠,面部笑容堆得很快:“我就是林老师, 负责教孩子们唱歌的。请问子奇妈妈找我什么事呀?”   姜眠不失礼貌地打量着她, 淡淡笑道:“原来林老师不仅是儿童心理辅导师, 还是声乐老师?当真多才多艺。陈老师,幼儿园是什么时候聘请的新老师呀?好年轻呀。”   班主任姓陈, 她疑道:“什么儿童心理辅导师呀?”   姜眠故作诧异:“难道林老师不是儿童心理辅导师吗?”   班主任摇头,林老师更是一头雾水。   姜眠也疑惑:“不是心理辅导师, 那林老师也该执有相关心理咨询证吧?”   两人都摇头, 实在是不明白姜眠为什么问这些。   姜眠脸色逐渐沉重,“那林老师为什么频频找我儿子打探我们家庭私事?谈他父亲在外风流?谈我们这些在家甩手当贵妇的妈妈全是巨婴脑残?如果事非关儿童心理辅导, 那林老师到底是站在何种角度、出于什么目的跟孩子谈这些话?”   林老师眼神闪过慌乱,连忙赔笑说她没有,会不会别人说被孩子张冠李戴的?   姜眠冷笑:“我儿子说有些小伙伴甚至被你说得嚎啕大哭, 你就给他们发糖,叫他们不准哭,还说吃了糖就不能回家跟爸妈讲, 否则坏孩子就要被狼外婆抓走?幸好我在家严格限制谢子奇每日食糖量, 所以他乖乖上缴你给的糖果, 还说没吃老师的糖跟妈妈讲就不算泄密者。”   林老师还想辩驳,姜眠掏出几张照片直接摔到她脸上。   照片里,显然是从监控截图冲洗的照片,全都是孩子在哭老师在笑的照片,以及发糖动作等。   姜眠信自家儿子,但也会多方求证,所以来前就找钟红雅、白语浩、陆小晗三位小朋友确认。   一个孩子可能记忆出错,但三四个孩子会集体记错吗?   他们父母最近也因孩子情绪古怪而伤脑,待姜眠将信息一摊,陆小晗母亲当即以幼儿园董事长身份调取监控,于是看到了这些!   姜眠嗤笑:“林老师可真是博爱,到处找小朋友做‘心理辅导’,还知道孩子一哭就给糖了事?说你不懂儿童心理我还真不信,毕竟你将孩子们纯真守信的心理抓得真好!”   班主任一听,再结合这位靠校长开后门进来的林老师以及她往日各种拈酸吃醋的语气,当即怒上加怒:“林老师,你平时就是这样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八道的吗?身为幼师缺乏和平跟爱心,你拿什么跟孩子们相处?你还配当一名幼儿教师吗?”   不远处的校长看见有情况,遂赶紧走来。   班主任将事情长话短说。   校长立即跟上回一样赶紧愧疚道歉,说会给予姜眠交代。   “校长,这事你光给我交代没用,还有那么多孩子家长都等着交代。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我家谢子奇懂得上缴糖果坦白求助!另外——”   姜眠巧笑嫣然地看着校长,眼中冷意森森:“我记得这间幼儿园招聘老师,硬性规定至少十年教龄。是这位林老师长相偏嫩,还是过度优秀被破格录取,劳烦您届时也交代一下。谢谢!”   姜眠说完,无视校长是何表情,扬长而去。   校长燥红了脸,将班主任赶走后,一把拽着林老师到角落斥道:“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   林老师着急道:“姑姑,我好不容易才有工作,你不能因为那个女人就赶走我呀!”   校长激愤地道:“那谁让你作死?口不择言对孩子说这些?”   人证物证都有,林老师无法狡辩,只好认错道歉。可道歉有什么用?校长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校长气得面红耳赤,“我之前就说,就你这样别说是这间贵族学校,就是普通幼儿所都不要!可你在家哭闹寻死,我顶着公婆压力招你进来。所有人心知肚明我给你开了后门,就为了这事,我冒险花费心血,欠了无数人情!可你还不知低调做人,非要作死捅破天?   我早跟你说过,能进这所学校上学的孩子父母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居然在小孩子面前搬弄是非?你安的是什么心,大家都心眼清,不就是自己想攀附权贵但没人看得上,于是嫉妒孩子们的妈妈,挑唆别人家庭企图制造不和,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你现在马上给我走,否则家长们追查起来,连我都得走人!”   林老师被训得双眼通红,只好蔫蔫地回教务处收拾东西。   ***   姜眠刚上车,就收到校长的致歉跟开除林老师的短信。显然,这位林老师入职确实不光彩!   她将校长短信复制到一个只有宝妈的微信群里,立即有人浮水。   【白语浩*妈妈:我凸(艹皿艹 )~果真是这个林老师在搞鬼!】   【白语浩*妈妈:要不是子奇妈昨天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我家老二被人道德绑架了!】   【白语浩*妈妈:我家老二前些时日就学人唉声叹气,还老找他爸爸说小秘密︿( ̄︶ ̄)︿叫他爸别跟我离婚……】   【白语浩*妈妈:我还赏了这孩子三顿爆炒栗子……o(╥﹏╥)o当真是冤枉他了!】   【钟红雅*妈妈:她是谁招进来的?】   【谢子奇*妈妈:……校长外甥女,你说呢?】   【陆小晗*妈妈:这个校长交给我处理吧,最多三天!】   【陆小晗*妈妈:上回孩子们在学校食堂吃得上吐下泻,就是因为她从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那里收购了烂土豆做土豆泥。当时看她认错态度良好就姑且算了,没想到还是拎不清。】   一排点赞手列队送上。   姜眠收起手机,驱车加速前往四膳堂总部。   当她抵达四膳堂楼外露天停车场时,几乎是相同时间,有辆警车和辆大众车缓缓出现。   董雪帅带着两名实习律师以及六名警察下车朝她走来。   双方打了声招呼,尾随姜眠先后踏入四膳堂。   四膳堂是姜眠爷爷年轻时所创的餐饮招牌,在鹏市起家,也只在鹏市发家。   毕竟老人家以前目光浅,哪有现在各种开连锁找代言的营销概念,开店初衷也纯粹是为了弘扬本地粤家菜,以及宣传四季膳食善吃养身之类。巅峰时间在鹏市开有六家分店,如今被陆卓桃搞得仅剩一家账面持平的总部跟两家入不敷出的分店。   在陆卓桃眼底,四膳堂倒不倒无所谓,她只关心这些店能给她带来多少钱?   姜老爷子一直想把四膳堂给自己最疼的孙女姜眠,这是姜家人人尽皆知的事。但白纸黑字越过姜父那一代子辈,直接写四膳堂全权交予孙辈的姜眠,就只有负责遗嘱的律师跟姜眠知道。   这就导致姜老爷子过世后,大家默认四膳堂是给长子姜父。   可姜父跟姜域喜欢经商,无暇打理老人家留下来的几家餐厅,恰巧陆卓桃常给姜母吹耳边风要钱要东西,知道姜眠跟姜老爷子很珍重四膳堂,就特意跟姜母卖惨要了它。   姜母想着姜眠嫁得不错,又岂会在乎几家老店?就不顾姜眠反对,开口把四膳堂给陆卓桃。   姜眠知道后,出奇安静。她没再反抗,没再出声,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默许了。   但是姜眠私下却与店内许多老人保持隐秘联系,甚至用金钱牢牢稳固这层联系,所以哪怕四膳堂被陆卓桃搞得乌烟瘴气,许多老人不仅没走,还将陆卓桃在四膳堂的一举一动全部同步她。   所以,她很清楚陆卓桃在四膳堂颐指气使公款私用,还将各种闺蜜朋友也拉进来。   所以,她冷冷看着陆卓桃他们终于掏得盆满钵满,让四膳堂资不抵债被拍卖。   这时候,她准备出手回购四膳堂,但谢家却伸手强拉陆卓桃一把,而谢母手中竟还有两成股票,她就觉得——呵呵,都去他妈的吧!   不回购,她就要所有人连本带利地吐回来,哪怕姜母一哭二闹也不顾。   从前手段太斯文,没人将她当回事。   前台两名妹纸看见一群人突然气势汹汹走进来,其中还有警察?就赶紧打电话,通知这人同步那人,再起身礼貌询问他们有何贵干?   在这种人高马大的男士当中,身形略显娇小但肤白貌美、穿着小香风套装的姜眠格外瞩目。所以两个小姑娘忍不住多瞧姜眠几眼,感觉好眼熟。 第23章   姜眠颔首微笑, 举步就朝里面走。   一个前台妹纸赶紧出来拦,她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拦我做什么?”   “小姐,你还没说你们这么多人想干什么?”小姑娘紧张道。毕竟阵仗吓人,有点像警匪片?   姜眠扬了扬眉:“你是半年前新招的前台李婧, 难道入职培训没人告诉你四膳堂老板是谁吗?”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有、有培训。我记得我们老板叫陆卓桃, 挺年轻漂亮的。”   姜眠耸肩叹气, “董律师, 你都听到了吗?能让陆卓桃再罪加一条吗?”   董雪帅回道:“还是诈骗罪。”   姜眠摊手, 就是不能再罪加一条咯?   她回头看着小姑娘,也不为难:“当时培训你们的是谁?”   小姑娘已听见陆卓桃被“罪加一条”, 愣愣答:“陆、陆总经理, 是陆老板的亲戚。”   “ok, 麻烦你把这里所有工作人员包括那位陆总经理也叫到这里来。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陆总经理, 我姓姜!”姜眠回道。   看着小姑娘有点愣怔,又柔声安慰道:“乖, 别怕。照我说的办。”   她们依旧愣愣的, 但眼睛莫名的晶晶亮?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好温柔好漂亮,而且还有点飒?   董雪帅干脆出示律师证, 肃色道:“四膳堂是我当事人姜眠的私人产业,与那个陆卓桃毫无干系!现陆卓桃已被证实假冒姜女士身份,潜入四膳堂挪用公款、买卖股票、商业欺诈。所以麻烦两位小姐, 通知四膳堂所有人到这里集合,我跟警察还有正事要办!”   姑娘们,你们的警察叔叔, 急着抓人呐!   两位小姑娘惊得双目圆滚滚。姜眠?2020年最狠少妇?陆卓桃, 冒充四膳堂老板?   这时——   “外甥女来了呀?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叫老板呀!”一声朗声大笑从大堂左侧传来。   两名小姑娘几乎是同时伸手指去,齐声道:“老板,那就是培训我们的陆总经理!”   姜眠他们遂扭头,看着一位脑满肥肠的中老年男人快步走来,对着姜眠笑得相当谄媚:“哎哟,外甥女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到我自己的地方巡视,需要跟谁说一声?”姜眠含笑反问,“倒是大舅您怎么会在这里?”   姜眠舅舅愣了下,笑容变得勉强,哈哈笑道:“前几年说这四膳堂缺管事的,你妈她们就想着熟人靠谱,特地请我过来帮衬着。老餐饮不好做,大舅我也是愁白头发,天天想着怎么帮衬。”   姜眠看着他,笑而不语。开口就拿她妈来压人?   姜眠舅舅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毕竟警局还困着个陆卓桃。   他试探道:“外甥女啊,听说你把卓桃给告了?想想你母亲跟外婆外公那边,岁数都大了,因为卓桃这事都急哭多少回了?都是一家子,何必把事情做到这么绝呢?”   姜眠淡道:“你们总说我薄情,既然知道还敢算计到我头上,自作死又能怪谁?”   姜眠侧身让了路。   两名警察随即上前,朝姜眠舅舅亮证说道:“你是陆东行先生吧?经商业调查组证明你与陆卓桃谋夺姜女士财产有关,同时你私吞四膳堂采购资金高达四百万。我们现在正式拘捕你,你不需要说话,你所说的话将会做成呈堂证供!”   姜眠舅舅愣住,讪讪笑着“开什么玩笑”,但双手猛地被铐上冰冷钢铁的手铐,脑袋一炸,当场又气又怕地吼道:“姜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亲舅舅呀!不就是一家破店吗?你犯的着六亲不认,到处告状抓人吗?”   姜眠依旧笑得很温柔:“舅舅,像你们这种寄生虫,自然不知道四膳堂对我对我爷爷的重要性!血缘无法选择,但个人忍受有限,我妈生我养我,所以我可以忍她到现在。但你跟陆卓桃……咱们自幼不亲。从小到大,你们除了煽风点火跟占便宜,可没给我半分好过。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对你们好?亲缘也需要相互付出呀!你那么关心陆卓桃表妹,不如我就送你会见她。另外——”   她扭头看着依照通知陆续赶来的人,勾唇,笑意加深:“还有人陪你做伴,你们不孤单!”   “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四五十人到齐,有人见姜眠舅舅被警察铐住赶紧问。   但将近一半的人认出姜眠,当即嘴角暗自上扬,直身站好。五年的“里应外合”,如今是可以重归本位了吗?   姜眠从董雪帅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清嗓道:“现在麻烦大家按照职能线划分站好。”   大部分四膳堂老人自动排位。   好几个是倚靠陆卓桃进来的人,看着发号施令的姜眠吼道:“你是什么人?”   姜眠冷冷反问:“站在我的地盘,对我大呼小叫。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厨房经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嗤笑。   姜眠看着她那双涂着红彤彤指甲油的手,厨房、还经理?“所以你是宋姣姣?”   女人点头,态度傲慢极了:“没错。”   “确认就好。”姜眠不觉莞尔,“警察先生,抓人吧!”   两个警察登时上前,将前面对姜眠舅舅的话如法炮制,直接将她双手拷上。   不少人被吓懵了。   姜眠看着面前这群人,精准瞅中三个面色惴惴不安的人。   她开口又念三个名字,果然,这三人有人企图躲避,有人沉默不敢认,有的甚至想逃?但不用警察动手,直接被四膳堂老人给捻推出来,三人狼狈摔倒在地。   姜眠优雅地蹲下身,看着惶恐不知所措的他们。笑:“知道为什么要抓你们吗?”   连同前面被逮捕的女人都张皇摇头。   姜眠扭头看向大舅,发现他的右手正偷偷按手机。于是,“啪——”一声,她手里的文件夹甩过去,将手机砸落地。董雪帅迅速上前捡起来,发现他正发短信通知某人跑。而这人,就是他们要抓的第六个人——姜眠二舅的儿子,陆楠!   姜眠大舅不怵,至少将信息同步给了陆楠,让他躲回老家,就赌姜眠不敢带警察当着她外婆的面抓人!   他指着姜眠怒气冲冲的话,词汇越骂越难听,董雪帅早在旁拿手机录音。   录了大概有三分钟,他晃着手机提醒道:“人证物证齐全。姜小姐,你可以再告他一条侮辱罪。”   “Good!”   姜眠鼓掌,表示喜闻乐见。然后扭头,对着那几人阴恻恻的笑。“你们这群人,没学历,没能力,却占着我四膳堂的经理位置不会心虚的呀?   除了大舅表哥,剩余五人要么是陆卓桃大学同学,要么就是闺蜜朋友。   他们纯粹是抱着陆卓桃大腿才进来,对餐饮行业根本不清楚,但是有高薪拿又不用干活,浑水摸鱼还能从各种渠道抠搜出钱,傻了才拒绝?自然以陆卓桃马首是瞻,在这四膳堂狐假虎威。   可如今突然被警察上手铐,平时那些闷声老员工还突然变了一副嘴脸将他们扔出来。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刻自然害怕。   “你、你到底是谁?我们没犯法,我们是四膳堂老板的朋友,你凭什么叫人抓我?”   “看来你们不知道陆卓桃在哪呀?”姜眠眉眼弯弯地问,在他们疑惑求希冀的目光中,笑意如刀直戳人髓:“她在警局,目前已确认两条罪名,自身难保。你们要怪就怪她,但也得怪自己蠢,连四膳堂底细都不打听,就敢跑过来浑水摸鱼的捞钱?知道我是谁吗?姜眠。我想她跟你们提过。”   这些人怯怯点头,但可想而知,陆卓桃口中提到的姜眠无非是个刚毕业就结婚的蠢货,得巴着男人否则活不下去的黄脸婆,哪怕男人在外勾三搭四都不敢吭声。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漂亮娇贵的女人,由头到尾都保持着矜持微笑,但就是这一抹淡淡的笑都相当渗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无害?!   “你们占了我四膳堂的岗位,欺负我四膳堂的老人,又在各种环节偷工减料的捞钱。”   姜眠啧啧摇头,露出实在是爱莫能助的表情:“不如乖点,把钱连本带利给我吐回来。否则进监狱蹲几年留案底,那名声可就糟了。未婚的,谁敢嫁娶有案底的人?已婚的,有孩子的,三代之内背景调查全有污点,那多可怜呀。万一,我说万一……你们出狱时我气还没消,想继续再给你们添堵怎么办?”   这些人听得悚然一惊,全身汗毛直立。此刻的姜眠在他们眼底就像一个不依不饶的魔鬼。   姜眠请警察先将这五人带走,至于因舅舅通风报信不知躲哪的陆楠,则后续追踪处理。   如今整个网络舆论大半聚焦在鹏市。   全国人都盯着从姜眠离婚一案延伸出来的名誉侵权、婚前财产被谋夺等等,毕竟每桩每件都太典型了。再加上姜眠已被打上“女权主义”的标签,出了名,一举一动受人关注,她场场起诉又提供充足证据,所以本地政府竭力配合,顺势表达出鹏市“公平、公正、公开”的执法态度。   混到四膳堂的老鼠屎都被泼走了,剩余四十五人已自觉按照厨房、大堂、采购、会计等职能线排好,然后不管老小,一扫往常沉闷抑郁,均兴高采烈地鼓掌。   董雪帅有点吃惊,低声询问姜眠:“姜女士,你是如何做到让他们潜伏多年却还如此忠心的?”   “很简单。钱!”姜眠回道。   姜老爷子创业之初是凭借情怀,而餐营业讲究师承,所以他们那代带出来的徒弟如今四五十岁,正巧是四膳堂厨房主力。而姜眠又懂人情世故,暗地里送钱到位,再加上陆卓桃等人负面衬托,她不愁人心不忠! 第24章   如今糟粕剔除, 亟需重整。   姜眠让行政统一对外发布“升级装修,暂停歇业”的通知。下午,又把分店员工全部接到总部。   总部福华区四十五人,龙胜区二十六人, 平湖区三十四人, 合计一百零五人。人员齐齐汇聚在总部一楼大厅,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看着站在二楼栏杆的姜眠等人。   在开动员大会前, 两名实习律师跟四膳堂的会计们, 已将五年账本明细彻底清算,细至每日营收支出等。账面看似正常, 但支大于入且透支太多, 已给下月采购跟薪资发放埋了巨雷。   姜眠相当庆幸, 自己是带着脑子去离婚。   如果学人就拎一个小皮箱,然后净身出户, 潇洒曰“不要用臭钱收买我的婚姻”或“让钱祭奠我逝去的爱情”等,那她得成穷傻逼!   钱不可靠吗?比男人那张嘴皮子可靠多了。   属于自己的钱干嘛不要?是想助纣为虐便宜渣渣么。   理清四膳堂摇摇欲坠的经营情况, 姜眠估算着自己的离婚费。   董雪帅安慰道:“放心, 你亏得起。”   姜眠“嗯哼”了一声,有钱也不是这种亏法。   她戴上扩音麦, 俯视下方黑压压的人:“各位好,鉴于场地跟人数关系,我只能这样子跟大家面对面沟通了。请大家抬头看着我, 认准我的脸,我——姜眠是四膳堂老板!所以如果再被其他假冒东西给忽悠了,我一概不负法律责任甚至追究责任!”   话音刚落, 不少人疑惑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老员工已打散混在其中, 忙给身边新人普及陆卓桃等人侵权诈骗等已被警方立案调查。   那些人哗然、恍悟。难怪那几人往常表现得跟小偷差不多, 东偷西抠生怕四膳堂不垮!   姜眠肃色道:“四膳堂是我爷爷开创的粤式菜馆,姓姜,从头到尾也只姓姜!以陆卓桃为首的七人假冒身份在四膳堂狐假虎威、胡乱瞎搞,严重破坏四膳堂的经营,甚至不惜触犯法律——偷工减料、亏空公款、克扣薪资、买卖股票。我表示很抱歉,近期才发现此等恶劣行径,现已将他们告进法院,相信法律会教他们下半辈子怎么做个人!”   哗啦啦,老员工热情鼓掌。   新员工却很敷衍地配合,毕竟每届老板上位不都三把火?一火烧前任、一火来画饼、一火打鸡血。可老员工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笑一笑!好日子都来了,还摆着这副哭丧脸干嘛?”   新人嘀咕嘀咕:“换老板算什么好日子?又不是换我当老板!”得过且过,不能过就跑。   老人咕哝咕哝:“啧,她可跟前面那些可不一样。自小就跟着老东家在四膳堂跑,对四膳堂感情比我们还深,而且她刚离婚,特有钱。”   “她有钱关我们什么事?难道会分给我们不成?”   “你们这些……啧,等会就知道了。”老员工一副“就想吊你胃口”的神秘贱贱感。   新员工表示,他们还是继续尴尬地鼓掌吧。   姜眠直颈,敛容垂眼,气质瞬间强硬许多。她勾唇笑道:“任何人做错了事都必须付出代价!而我接管四膳堂太迟,这段时间着实劳累大家,所以略备薄礼以表心意。”说完,两名实习律师抱着一个大纸箱走下去,逢人就发利是红包。   众人:“???”还没过年就发红包?   众人捏着厚度超过5毫米的红包:“!!!”感觉挺有分量呀!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赶紧拆开红包,抖出一张又一张红色的大团圆,直接灼烫人心。   人均两千,二十多万,远远不足陆卓桃他们私吞的百分之一,但很有用。   就像此刻,无需领掌,一百号人物自动鼓掌欢呼,甚至有人直呼“万岁”,引得所有人跟风大吼“老板万岁”,“姜总万岁”,“四膳堂万岁”!   董雪帅为姜眠揣透人心而惊叹:任何画饼打鸡血的行径,的确不如“钱”最实际!   姜眠微笑,语调依旧平缓却有力:“四膳堂是我爷爷起的名,因为他喜欢粤菜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以及喜欢粤菜的讲究—春季吃鲜、夏季吃爽、秋季吃补、冬季吃暖。   我本人也钟爱粤菜,食材网罗海陆空,口味千变化万。   以前的四膳堂在鹏市名声响、口碑好,大家甚至以吃过四膳堂为荣。   但如今的四膳堂,五折团购也只能骗来六七人,评价统一:食材差,分量少,标价高,服务差。老人吃不到诚意、新人吃不出新意。枯木强扶无意义,必须连根拔起!所以我要从头改造四膳堂,重新开始!”   姜眠说完,利落发布以四膳堂四十天装修为期的内部调整策略,其中包括菜式研制调整、采购链重置、提升服务态度等。每项调整都特聘专人指导跟进,唯有厨房——厨房是加入三位小年轻。   粤菜讲究传承,但也讲究创新,老师傅们手艺固然好,但推陈偏弱,所以她请了三位嘴挑嘴毒的网红食客协助,借他们的嘴刺激老厨师,用他们的流量给四膳堂造势。   虽然姜眠自己也是“流量人物”,但不适合拿来消费,否则适得其反。   工作部署完,众人各司其职。四膳堂后期规划略有雏形。   但现期填坑改造的资金投入太大,董雪帅开始担心后期的回本问题。   姜眠倒是镇定:“陆卓桃他们挖的坑,我自然要让他们填回来。”   董雪帅皱眉:“我前期已清点过陆卓桃的身家,买卖股票跟亏空公款贪的钱都已花得七七八八。哪怕法院已查封她名下房车跟各种奢侈品,最多赎回一半。其他人,捞得没她多就更别想了。”   “他们掏不出,但别人掏得出呀。”   姜眠斜去一眼,“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睡觉都是又潮又冷的地砖,连块床板都没有!更别说三餐,三餐几乎连一碗熟米都吃不上!刑期与贪污额度成正比,他们少还一份钱,我就向法院要求监-禁他们更长一点时间,而他们身边的家属——我就不信他们没花这些钱!只要找到一点证据,我立即举报他们涉案。一人升天鸡犬得道,没道理出了事,那些人就能独善其身。连坐虽然狠,但最有效,我们届时就看看那些人最终能吐出多少!”   董雪帅点头。   “咿,都快放学了?”姜眠瞅了眼手表,赶紧收拾东西跟董雪帅暂且分道扬镳。她需要去幼儿园接孩子。   距离放学还有十几分钟,幼儿园门口已停着不少车。   姜眠与其他家长均是靠边站等。   不少人认出她,相熟的则打招呼,不熟的则暗地对她指指点点,不知说什么但也绝非好话。   姜眠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这世道,女人离了婚,不管好坏都要被指指点点,而且指点最狠的有时还是女人?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恶性闭环。   放学铃声一响,各班班主任开始领着孩子们有序走出教室,齐齐排队站在校门内,由老师们认真核实每位接送者的身份跟照片后,这才将孩子交给对方。   谢子奇走到姜眠面前,突然像个小绅士弯腰行礼,嗓音奶奶:“让妈妈您久等了!”   这么正经?姜眠捧着他的小脸蛋啵一口:“说吧,小绅士有何诉求?”   谢子奇垫起脚尖回亲一口,仰起晶晶亮的眼:“小绅士请求今晚有糖醋排骨吃!”   姜眠失笑:“那小绅士知道有句话叫‘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吗?”   谢子奇摇头,但又立即咧嘴笑道:“妈妈现在说了,宝宝现在知道了。宝宝要付出什么?”   有事就撒娇自称宝宝,姜眠对自家孩子那股机灵劲,也是缴械投降。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开车先去公寓附近的超市购物。   一辆黑色低调的普通轿车突然从角落慢慢跟出来。 第25章   但街道车流如水, 姜眠并未注意到。她只顾着将车开到商场门口。   那辆尾随的车也跟停附近,尔后拉下半个车窗,一双猩红的目,目送她们母子走进商场。   明明法院就在昨日一锤敲定他的婚姻彻底结束, 可谢珃缓不过神, 整个人浑浑噩噩, 依稀觉得离婚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遥远到——   他今早突然惊醒, 满以为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可是醒了,空荡荡的房间仅剩他一人。   整个家纯粹变成一座房子, 空荡、死寂, 寡无烟火人气, 令人窒息。   谢珃本想用酒精灌醉自己,可是他不敢再碰酒了。   谢珃也想用香烟麻痹自己, 可是他也不敢再抽了。   他扶着把手,踉踉跄跄地走下楼。   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发愣, 大口大口喘气:“老婆, 儿子,我回家了……”   “可是……”   “可是你们现在在哪里呀……”   “你们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伸手捂住脸, 一点一点,泪流满面。   这一日一夜,很多人打他电话:有阿谀庆祝他重归钻石王老五、有假意安慰他看开点、有真诚讥讽他遭报应, 有暗示姜眠不识货而自己话里话外才最配他的……   信息太多,多得他又哭又笑。   他从少年时期就深爱的女人,他最渴望与之携手的婚姻, 怎么一日之间就反目成仇全没了?   ***   商场里, 谢子奇正撒娇耍泼地缠着姜眠, 嫌她买的一斤排骨太少会不够吃。   可姜眠态度坚决,六大一小总共十道菜,菜多就浪费了,更何况对糖醋排骨下手最“深”的嫌疑人正在换牙!   谢子奇顿时欲盖弥彰地捂紧嘴巴,面红耳赤道:“妈妈,你怎么又知道宝宝在换牙?”   姜眠笑而不语,绝不透露是她今早扫地发现扔在床底的乳牙。老人家有个说法,上牙掉了扔床底,谢子奇对此深信不疑。   两人很快将购物车堆满,到前台排队买单。   可售货员刚将货物扫完码就说有人提前帮姜眠付款了,她愣了下:“是谁付的钱?”   女售货员回答说是位年轻男人,语气有些欢脱,显然对方露面时让她怦然心动?   姜眠皱眉,坚持自己扫码付账,理由充足。自己买的东西自己付账,鬼知道替她买单的人是什么人?兴许是新型诈骗手段呢?何必贪这点便宜搞得自己人心惶惶,得不偿失!   售货员听着有理,但想想那男人看起来又高又帅又有钱,不像诈骗呀?   可姜眠已利落扫码支付,扭头走人。   她左手牵着谢子奇,右手单手推着购物车朝停车场走去。视线四巡,果然瞧见人高马大的谢珃就倚在车辆附近,昨日衣装,但形容憔悴。   姜眠视若无睹地打开车尾,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搬挪进去。   踟蹰的谢珃看见购物车里有袋沉甸甸的米,顿时快步走来,“……很重,我来吧。”   “不必劳烦,这点重量我早拿习惯了。”姜眠直接从他手里成功夺回5KG的米粮,哪怕是最大桶的食用油都提得不费吹灰之力。   谢珃看着她那两只白皙纤瘦的胳膊,心,狠狠被扎了下。   他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   ——真得是天底下最廉价最无用的一句废话!   姜眠皱眉:“谢先生,我纯粹是不习惯接收无关人士的帮助,所以你无需跟我道歉。另外,我跟你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法律上没有,道德上也没有,所以请你不要肆意干扰我的生活!”   谢珃脸色苍白如死,“我们认识二十年,结婚五年……怎么可能撇得一干二净?”   姜眠平静道:“我下半辈子还能再活三四十年,犯的着为这二十年再跟你纠缠不清吗?”   谢珃身子一震,忍不住伸手想拉住她,却被不足大腿高的谢子奇举臂挥开。   谢子奇两腮鼓鼓已气成小河豚:“爸爸,我不许你再欺负妈妈!”   谢珃低头看着儿子,看着这张何其肖似自己的小脸,却对着自己露出怒意。   “子、子奇……”他说不出话来。   谢珃伸手想摸摸儿子的头,想看看他的伤,可是谢子奇再度挥开,转身紧紧抱住姜眠大腿。   谢珃的手痉挛了一下,他岂会看不出……儿子很怕他?   他嘴角浮出一个悲哀的微笑。   ……那天晚上他是疯了吧?   ……要不然哪里舍得伤害自己的老婆孩子?   姜眠抱起儿子就想上车走。   谢珃猛然伸手将她连同谢子奇从后抱住,紧紧地,紧到恨不得将她母子融入血骨里。   姜眠一怔,使劲挣扎却挣不开。   谢珃眨着酸涩的眼,咬牙道:“我知道你现在连看我一秒都觉得恶心!”   姜眠冷笑:“如果谢先生真有此等自知之明,那还不放手?免得我还要费时告你暴力猥亵!”   谢珃埋首闷在她发间,纵然心中翻腾,千万个念头冲出又消逝——他语气竟还有点委屈:“那你就去告吧,反正我破罐破摔!”他堂堂谢氏当家大佬的里子面子早没了。   姜眠深吸了口气,被气笑了。还委屈上了?   她镇静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谢子奇,你先捂住耳朵。”   谢子奇眨巴着眼,乖乖伸手捂住双耳。然后,她气沉丹田,尖声喊道:“救命呀!非礼呀!”   谢珃愣住,还没回过神,就被飞奔而来的两个保安拽手拽脚地使劲扒开。   姜眠趁机抱着孩子钻进车里,迅速启动引擎,乍然听见外面那人边挣扎边喊“我是她老公”时,她直接回道:“你、不、是!”然后扬长而去。   于是当晚,有幸受邀参加“庆祝姜眠离婚”晚餐之一的高美玲,在驱车前往姜眠公寓时,突然收到来自警察局的电话,让她过来取保候审——   “吱!”   她猛然心一颤,腿一抖,紧急踩下刹车,抄着手机提声问:“你说保释谁?”   警局里,两位警察小哥望着隔桌而坐的年轻大佬,咽了咽口水道:“他说他叫谢珃。”   高美玲:“……”   厉害了,我的小老板!   ***   晚上七点整。   公寓陆续来人,有所求被“有所要求”的谢子奇,负责担当开门迎宾的角色,一口阿姨一口叔叔,嘴甜得很,比他刚刚偷吃的翻沙芋还要甜!   双董律师、路涵、莫闫菲原想坐等最后的高美玲,却被餐桌食香勾得垂涎,不由得走过去。   饭桌摆着八菜一甜品,菜是白切鸡、避风塘炒虾、糖醋排骨、虾仁炒苦瓜、豆豉鲮鱼、酿三宝、沙姜猪蹄、上汤娃娃菜,甜品是翻沙芋头。道道卖相极佳,香气四溢。   莫闫菲忍不住拿了块芋头吃,发现粉滑香甜,味道特佳。   她连连竖大拇指:“眠呀,你厨艺又长进了!”   恰巧姜眠端着最后一道鲫鱼豆腐汤出来,见状,忙道:“你洗手没?”   莫闫菲愣了下,讪讪笑了声,显然没。   谢子奇顿时在旁,食指勾脸,对莫闫菲说道:“莫姨羞羞羞,饭前不洗手。”   “你这小鬼,居然敢取笑我?”莫闫菲叉腰说道。   岂料路涵突然伸手将她推进洗手间,语气亦是鄙夷:“疫情期间,出门戴口罩,回家洗手消毒,这些警告你全给我吃进肚子里吗?活该被小孩嘲笑!”   “高总监还有多久到?”老实说,就连董鳕都有点食指大动。   姜眠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高美玲是准点达人才对。她正想打电话,门铃响了,眉梢一扬,就走过去开门,“刚刚好,就差你……”   话,戛然而止。   因为站在门外除了高美玲,还有一个谢珃! 第26章   姜眠原本弯起的嘴角瞬间抿直。   而谢珃抬眼看着她, 在这片沉默氛围中透出几分忐忑,某种固执近乎癫狂的表情。   高美玲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是在来时路上接到警局的保释电话,就耽搁了点时间。”至于死活要跟来的小老板,她也是没辙。   姜眠“嗯”了一声, 侧身邀请高美玲进屋。谢珃企图尾随, 却被姜眠横臂拦住。   她客气道:“谢先生, 我家不方便招待你!”还未等他张口想说点什么, 她已直接摔门上锁。   隔着门, 谢珃恍恍惚惚,怔怔道:“……我家不方便?”   ……姜眠口中的家, 没有他?也不能有他?   屋里人暗暗窥视姜眠的神情, 见她转身却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知该赞还是该叹。   他们围桌而坐,插科打诨, 尽量忽视门外的人。   高美玲看着饭桌菜品,亦是连连惊叹:“小夫人,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姜眠轻咳, 提醒她该改称呼了。   众人趁热下筷,发现菜式岂止色佳, 味更绝,顿时又是一阵猛夸。   莫闫菲连连比心道:“我的眠呀,你厉害了!照你这手艺要是开饭馆, 肯定火爆!”   姜眠骄矜道:“我的四膳堂不就是即将火爆的饭馆吗?”   董雪帅倒显实诚,“可是四膳堂积重难返。姜小姐,距离‘火爆’二字, 任重道远。”   姜眠轻笑:“无所谓, 至少我有事可做了!”   ——当初所有朋友都劝她不要一毕业就结婚, 更不能因为结婚放弃自我。   ——她还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能把家庭经营得多姿多彩,绝不像那种一无是处或者老公出轨只懂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可怜女人。   ——可事实却是,结婚不过两年,她就把自己过成了最讨厌的模样!   “四膳堂重新开幕那天,我会带全体科室的同事捧场。”路涵人狠话不多,但句句贴心。双董亦是以茶代酒,表示同样。   这餐饭,没有什么“食不言饭不语”的规矩。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任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除了高美玲,屡屡按捺不住望向紧锁的门。按照小老板如今这副疯狂执拗的姿态,只怕会死守门外。   哎,她昨日冒险替姜眠出席作证,纯粹是因为她跟姜眠达成一个协议——   她要看姜眠企图拿来扳倒且意欲分割的所有财产明细,防止其中含有谢氏集团的股份。   相对的,姜眠则要求她出席指证柳琦一事。   高美玲做为谢氏集团的两朝元老,清楚知道谢氏集团正处于风头浪尖,如果掌权者股份再被稀释转移,即便是龙头也得遭重击。   她不敢全信姜眠说的“没有谢氏股份”。   她唯恐离婚中的女人会丧失理智或者狠心过头。   姜眠想要离婚是势不可挡的事实,高美玲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捍卫谢氏集团。   故而,找上姜眠。   高美玲正思索着如何开口,让姜眠开门放谢珃进来歇歇或者赏口热饭吃,免得他又饿又冷地杵在外面熬坏身子。但是,懵懂无知的谢子奇倒是提前打破这片尴尬。他眨巴着眼问道:“……妈妈,为什么爸爸不进来吃饭呢?”   姜眠顿了下,平静道:“妈妈以前天天在家做晚餐,你有见你爸爸回来吃过?”   谢子奇歪头思索,是哦。可是,“……妈妈做的饭菜那么好吃,为什么爸爸总不回来吃呢?”   姜眠看着众人已食用差不多,方才淡淡凉凉道:“家里的饭香好不好吃无所谓,你爸爸纯粹是喜欢新鲜好玩,哪怕外面有一坨屎,只要是新鲜的就吃。”   谢子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众人:“……”真是谢谢您的观察体贴哦。   ***   吃完饭,时间已过一小时半。   路涵和莫闫菲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姜眠则牵着谢子奇送双董和高美玲出门。   门一开,旁边倚墙坐地的那人遂站了起来,沉默望着走出来的他们。纵使萎靡狼狈,但眼底雪亮的锋芒由不得众人无视。   高美玲劝姜眠母子止步电梯口,没去询问谢珃是否跟她离开,就待电梯门一开就踏进去。而双董律师亦是选择缄默,如高美玲那样速速乘坐电梯离开。   姜眠牵着谢子奇往回走。   被无视了无数遍的谢珃忍不住喊道:“姜眠!”   姜眠闻若未闻。   谢珃眼里的焦急惶恐突然转成一种怨意,一咬牙,说出一句:“子奇,爸爸肚子好饿。”   姜眠目光骤然一凝。   果不其然,拉着她手的谢子奇于心不忍道:“……妈妈,爸爸说他饿了。”   姜眠直直怒瞪谢珃。   谢珃无声苦笑了一下。原谅他,不得不借用儿子的单纯善良!   哪怕姜眠想打他、骂他,都比无视他来得好。   姜眠弯腰哄着谢子奇:“宝宝,不用管你爸爸。他以前常在外面吃,怎么就没说会饿?”   “可我现在真得好饿。”谢珃挡在门口,阻止两人归家。他状似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子奇,就算你再讨厌爸爸,可是爸爸又饿又冷,你忍心看爸爸生病住院打针吗?”   “谢珃!”姜眠脸色瞬变,斥道:“你在孩子面前演戏卖惨,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谢珃仰头看着她,许久许久,喉头耸动了一下,涩声吐出一句:“……卖惨?”   “呵呵。”他蓦然冷笑,“我,谢珃,谢氏集团的总裁!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和遥不可及,可实质呢……我在一日之间妻离子散!没有任何挣扎忏悔的机会!一枪被判死刑!哪怕我想靠近一点都要被告‘强制猥亵’?我这叫卖惨?!”   姜眠看着呲牙咆哮的他,孑然不似往常的冷酷、狂傲,与记忆深处那一个霸道少年重合了。   ——那个少年,从小到大,贯穿她整个前半生的喜怒哀乐。   ——可不知何时消失了,变成眼前这个毁了她对婚姻所有的幻想和美好,让她遭受许多人的非议和嗤笑,让她丧失了对人的基本信任,让她不想再去忍让包容,让她曾经浑身充满了负能量、充满了恨意的男人。   她笑了下,眼神空洞而悲哀:“……谢珃呀,你这样就叫惨?”   谢珃怔怔望着那双明亮却空洞的眼睛。   姜眠深深吸了口气,漠然道:“谢珃,你只是突然间不习惯吧?以前你三餐不继、夜不归宿,当我们母子有跟无没甚两样。现在我们离婚,你大可照常自矜你谢氏总裁的身份,朝三暮四、风流快活,没人管你催你,岂不是更潇洒自由的好?   又或者你如果哪天突然想要老婆孩子,在外随便吆喝一声,无数女人前仆后继,各个年轻漂亮还听话,哪怕是三妻四妾都愿意,所以你还有什么好折腾?干嘛搞出一副装腔作势可怜兮兮的模样,很好玩是吗?那你找别人玩,我已经不用再奉陪了!”   谢珃一个踉跄,瞬间红了双目。   姜眠无动于衷:“谢珃,你不会是想哭吗?”   她轻笑:“哭是没有用的。因为它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它改变不了你就是个渣!”   路涵和莫闫菲听见门外声音,遂出来看看。见谢珃挡门,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将他用力推开,护着姜眠母子回屋。但谢珃长腿一伸,直接卡住门,整个人箭步冲进来。   两人心里一跳,顿时挡在姜眠和孩子前方,唯恐他失控再对姜眠母子做出什么。   谢珃似是看破她们想法,颤声道:“放心,我绝不再做任何伤害她们的事!”那一次醉酒造成的后果,已让他险些崩溃了。   可没人相信。   “我发誓!”谢珃隐隐愤怒,满眼的悲哀:“……姜眠,我们谈谈。”   姜眠断然拒绝:“该谈的都在法院谈完了,现在你我都判定离婚,毫无瓜葛,还有什么好谈?”   谢珃苦笑,眼神很黯:“你在法庭没有把话说全……你恨我的,我做错的,远远不止那些吧?”   姜眠顿了下,“谢珃,既然离了婚,我也拿到应得的补偿,我还恨你干什么?”   ——她的恨,只存在那段让她癫狂到麻木的婚姻时间里。   另外,“都离婚了,我还说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她神色转瞬淡漠。   谢珃沉默,眼里有混乱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我想听。”   姜眠定定望着他,“谢珃,真没必要了。”   谢珃咬牙:“我们还是需要谈谈!”   “都说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了!”   “我要跟你单独淡淡。”谢珃固执的很。   姜眠冷笑:“是不是我们谈完了,你就保证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谢珃:“……”   不,他绝不保证!   姜眠见状,冷笑:“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谢珃,你擅闯民居,今日是希望二度进警察局吗?”   谢珃决然道:“我无所谓。反正进了警察局又不是不能出来?我会马上来找你,我白天跟着你,晚上等着你,我天天缠着你!直到你肯把你内心所有委屈、所有怨愤、所有不平说出来!” 第27章   “你要我说出来做什么?”   姜眠反问,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我说完你就全改?然后我们复婚?”   谢珃脸色苍白地看着她,默不作声,显然结果:是。他就是在想复婚。   姜眠失笑:“谢珃, 你居然也会犯傻犯天真的时候?”   她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眼前失神的男人, “在离婚法庭上, 我们为达目的, 相互撕咬, 不折手段都要将对方最丑、最恶毒、最不愿面对的一面给掰扯下来,公之于众!就这样, 你居然还想着复婚?到底是你想得简单还是你想得太美?”   谢珃语声有些颤, “……那你告诉我能怎么办?我现在妻离子散还能怎么办?”   姜眠讥笑:“以谢先生你的家财万贯、人见人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何须烦恼怎么办?再说了, 你也不爱我,搞出一副为爱痴狂的落魄模样, 不知情者还以为我始乱终弃?那我可真冤枉呀。”   “我哪时不爱你了?难道不是你始乱终弃吗?”谢珃咬唇, 眼神如同冰上燃烧的火:“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我也已经付出代价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能!”姜眠看着他的脸色, 将言语放到最冷最利,“谢珃,你付出什么代价了?是指我分走八成婚内财产吗?你很在乎这笔钱吗?所以你觉得这笔钱就能抵消你跟你家人对我的伤害, 然后又能高高在上地俯瞰我、命令我、跟我谈判吗?”   谢珃茫然:“这么多年,你见我哪时对钱斤斤计较?就算要计较,我计较的也只有你跟孩子!我是因为爱你才想娶你做妻子, 从未想过高高在上地俯瞰你、命令你、跟你谈判呀!”   呵呵。   姜眠失笑不已, “你确定没有?”   “谢珃, 我跟你结婚后,你的亲朋好友逢人就说我高攀占了你便宜,你有出言捍卫过我吗?你没有!你在商场浮浪快活、后宫三千,你有想过我的尊严面子吗?你也没有!当我提出离婚,你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用净身出户来威胁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   你扪心自问,在这场婚姻里,你是不是自诩站在最高位置?你觉得这个家的经济来源是靠你一个人在维系,所以哪怕你做错了事,道歉安抚几下就可以了。我还不能有意见?如果我有意见,那就是我不懂事,不识抬举,‘我他妈没给你脸’,对吗?”   谢珃愣住。   ——多久以前,姜眠曾在他面前哭闹。他一时暴脾气也上来,遂吼道:“我他妈给你脸是不?”   ——当时听见姜眠提出离婚,他冷笑:“你一毕业就嫁给我生孩子,五年期间从未工作,全靠我赚钱供你在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裕生活。如果离婚了,你从我这里拿不走一分钱!”   这些残忍戳人心的话,全部出自他口。   谢珃颤声道:“……对不起,那些都是我气急说的话。”   姜眠回道:“谢珃,我真是听够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呀,姜眠,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些?”   谢珃嘴角浮出一个悲哀的微笑,“我知道是我犯了错,是我经受不住外面的诱惑,伤害了你跟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带着孩子搬家走的那一天,我回到家像个疯子四处找,我明明已经知道你们离开了、不在了,可我还自欺欺人喊着‘别玩捉迷藏’了……   姜眠,这根本不是习惯问题,是我承受不住失去你们的痛苦。我的心,每天又闷又痛好像快要死了一样!我比谁都清楚我有多爱你跟孩子,只是我荒唐的忘了,我以为你们永远都在,所以我就肆无忌惮挥霍你们的爱。   当时你提出离婚,我脑子一下子空白,我被吓慌了,所以口不择言、不择手段,哪怕你骂我混蛋卑鄙也无所谓,我决不能让你跟孩子离开!姜眠,我求求你,我向你道歉,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我一定都听你的,我会专心致志对你好,我真的真的已经知道一个家的维护和经营比什么都重要!”   姜眠闻言,脸上的微笑冷酷而复杂。   谢珃颤抖地等她回答,直到姜眠唇角那个笑意蔓延开了:“谢珃,我从前就是听多了这样漂亮的话,什么都相信,结果我跟孩子被你丢在家里,看着你左拥右抱,听着你一掷千金,等着你夜不归宿,因着你被人攻击嘲笑。   更甚者,就连你——我憎恶谁你就帮谁,我喜欢什么你就夺走什么。我哪里痛,你就往我哪里插刀!如今你以为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再回一句没关系,然后我们就能复婚像从前一样?呵呵,不可能!我用五年婚姻证明自己眼瞎嫁错了人,一次痛彻心扉就够了,我怎么可能再犯贱?”   谢珃苍白的脸变惨白,眼睛悲凉,用尽了力气将声音挣出来:“如果能有什么方式补偿,我一定做得更多!是我亏欠了你,我愿意拿我将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下半辈子弥补你!”   “我不需要。”姜眠厉叱,“道歉、赔礼、讨好,这种不痛不痒的表面功夫,我在面对你们时已修炼得炉火纯青了。这些年,我关关难过关关过,夜夜难熬夜夜熬,事事难忍事事忍,悲喜自负,崩溃自愈。如果我都能原谅,那我承受的这些痛苦不就证明是我活该受的?谢珃,我宁可再赌其他男人的真心,也不会再信你这位前科累累的前夫!”   谢珃忍不住想伸手抓住她,却被路涵和莫闫菲挡得太死。   他喃喃反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好多个“对不起”。   素来矜贵自持的他,竟一点一点弯下腰,摒弃尊严,屈膝跪地,跪她。   姜眠顿了顿,路涵和莫闫菲则是愣得不轻。   谢珃的眼神是心力交瘁的悲凉,但还挂着一丝薄薄的期盼。他显然不会被轻易打发。   姜眠皱眉道:“路涵,闫菲,你们先回去,我这边还有私事要处理。”   两位好友愣住,尔后纷纷露出不赞同他们单独相处的神色。   姜眠冷笑:“放心,难不成他这回会杀了我们母子不成?”   谢珃苍白的脸陡然变得惨白,手指微微发抖。   所有人都已把他当成洪水猛兽……   莫闫菲还是不同意,却被路涵捂嘴直接往外拖。   姜眠做事自有分寸,路涵觉得旁人最好不要指手画脚,等她开口需要再出手相助。   人一走,屋里瞬间清净下来。   姜眠没有开口喊他起身,谢珃也就直直跪着。   他抬眼看着她跟趴在她肩头揉眼的孩子,语气悲悯而讨好:“……儿子是不是困了?”   姜眠扭头看着困困欲睡的谢子奇,道:“宝宝,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困了也不能用手揉眼睛吗?”   谢子奇“哦”了一下,松手咕哝:“妈妈,红红说爸爸妈妈离婚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所以爸爸吃完饭就走对吗?”   谢珃企图想趁机争取点什么,姜眠已道:“对!你爸爸等会就走,所以妈妈先抱你回房睡觉。”   她转眼看回谢珃,又是疏离至极的语气:“麻烦谢先生稍等片刻,如果等不及可以直接走。”   谢珃道:“你放心,无论多久我都等!”   “别误会,我都无所谓。”姜眠回的云淡风轻。   她抱着谢子奇转身回房。   谢珃视线一直跟随她们,看着姜眠给孩子换了身姜黄色的小熊睡衣,看着她给孩子讲睡前童话故事,看着孩子两只小手握拳搁在脸旁,软萌萌睡相好不可爱……看得他眼睛酸涩不已。   这些年的成长陪伴,他全都缺席了。   姜眠出来时,已隔大半个小时。   谢珃仍是直着颈背跪着。   她关上儿童房的门,示意谢珃到沙发坐谈。   谢珃踉跄起身,有种可怜委屈:“……姜眠,我饿。”   “我这边就是些剩饭剩菜,恐怕难以入谢先生之口。谢先生不如——”   “我想吃!”谢珃截话道,快速转身走到饭桌前坐下,翻开被盘子倒盖的两盘菜,就剩糖醋排骨、豆豉鲮鱼。此时初秋,天气已凉,尤其是糖醋排骨这种油榨食物,菜一冷,又硬又甜不拉几。   他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   ——“姜眠,你嫁给我。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我答应爷爷要继承四膳堂,弘扬粤菜文化。要不,换我赚钱养家,你在家英俊如花?”   ——“不行,我煮个泡面都能把锅给炸了!我就想每日三餐都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姜眠、眠眠、老婆、老婆大人,你就答应我嘛……”   谢珃埋头,大口大口的咀嚼哽咽。   姜眠静静坐在沙发里。   谢珃狼吞虎咽地吃光所有剩菜,踉踉跄跄地走到姜眠面前,未及她开口,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抱住她的腰,埋首跪下,泣不成声。“姜眠,明明是我求你嫁给我,明明是我求你在家照顾我,可是我怎么都忘了……” 第28章   “谁知道你是忘了, 还是不屑记得?”   姜眠早已心如止水,目无波澜:“你无需太自责,因为我也做错了。是我犯贱,放弃一切想倚靠男人而活, 自甘堕落成为你们眼中那个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不知满足的蛀虫。”   谢珃颤得不能自已:“别说了!我不许你再侮辱自己!”   姜眠不禁自嘲:“谢珃, 刚刚跪着想让我说的人是你, 现在哭着想让我别说的也是你。你还真是愈发善变呀?”   “这五年里, 我花时间精心装扮自己, 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妥善理财, 我自以为尽力做到最好, 可结果呢?我跟那些披头散发、浑身挂着奶渍、用剩菜剩饭把自己揣成200斤的邋遢女人是同个下场,丈夫不忠、备受嗤笑。凭什么呀?谢珃, 你告诉我凭什么?”   姜眠抓紧他的碎发,将这颗埋在她膝间的头颅扯起来。   两人对视。   她伸手抚上谢珃这张没有血色的脸, 表情讥诮, 眼神渗人:“谢珃,你承诺给我感情跟婚姻, 把我从少女变成女人,再变成一个被你们欺压得喘不过气的怨妇!你失信,辜负承诺, 到处撒情种,有人上钩你就吃,你枉顾你已经结婚从男人变成丈夫, 你枉顾你已经有子从丈夫变成父亲。你从未尽到你该有的责任!你跟你的父母甚至联手帮我最憎恶的人, 抢走我爷爷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谢珃, 你的良心是不会痛的吗?”   “姜眠——”谢珃紧紧抱住这具瘦弱的身子:“我任凭你打骂,你想朝我怎么发泄都可以!只要你心里能够好受些!”   姜眠惨淡勾唇:“抱歉,我是知法懂法的良民,你我非亲非故,我怎敢伤你?”   谢珃再也无法听下去,哀求道:“我是你丈夫!就算我们离婚了,可是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随时可以重头开始,我保证不会再重蹈覆辙。”   “算了吧,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在,你的‘保证’从未生效!是你让我明白人能得到的‘保证’,只能来自于自己。我如今练出来了,我能带着子奇正常生活,不需要再加一个你。”   谢珃瞬间如被锥心刺骨,“姜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没有人比我再了解你。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求求你了,还有子奇,子奇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我求你看在子奇面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他亲生爸爸呀!你不能让孩子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呀!”   姜眠无动于衷:“没事。反正子奇还小,也多亏你以前跟他不亲近,所以日后我让他管别人叫爸爸也很容易。”   这句话太残忍,刺激得谢珃脸色青紫:“你休想让我儿子喊别人做爸爸!”   姜眠静静反问:“……那你们就可以让我儿子喊别人做妈妈?”   谢珃被哽住,有种绝望似火在他心里疯狂燃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句话,姜眠自诩曾做得问心无愧,可其他人却没有。   “谢珃,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除了探视日,烦请自重,请你跟你家人包括你那群亲朋好友、红颜知己,不要特意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客气。”   “姜眠……”   “走呀!”姜眠喝道。   谢珃直接被姜眠推搡赶出门。   当门重重摔上那一刻,谢珃狼狈回头,挣扎地想扑过去,但门关上了,彻底隔绝两人。他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姜眠,陡然有种非人世的恍惚,痛不堪忍。   ——五年前放下一个人,她心如刀绞。   ——如今彻底放下一人,她如释重负。   ***   翌日,姜眠照旧送谢子奇上学。   儿童座椅上的谢子奇照旧眉眼弯弯,喋喋不休,姜眠试探了下,发现他并未因谢珃昨晚的出现而有异样,遂松了口气。   她照旧将孩子交到班主任手中,特意环视一周。   班主任是个明白人,小声说校长跟林老师已被撤职查办。   姜眠立即到微信宝妈群里给陆小晗妈妈点个赞,说好的“最多三天”,这才隔天!   父母将幼儿寄放在幼儿园,根本不知道孩子离开自己会遭遇了什么事,他们选择相信老师。   若不是谢子奇在法庭上随口说有人告诉他“爸爸只喜欢跟别的女人玩”,她也不会注意到其中有一个“林老师”,更不会连根拔出这么多孩子正在无辜遭受来自成年人的心灵摧残!   胆敢将成年人的龌龊肮脏施加在孩子身上,那就要承受所有当母亲的怒火。   姜眠离开幼儿园前往四膳堂。   路上突然接到外婆的电话,一接听,背景嘈杂,全是哭闹。   外婆颤声问道:“眠眠呀,我这里突然来了好多警察,正围堵着门窗要抓走你表哥。”   “哦,是吗?”果真是躲到长辈那边避难了。   姜眠靠边停车,翻阅警察刚发来的短信:姜小姐,诚如你所料,陆楠的确是躲在你老家这边。   她无声微笑,再度带起耳机:“外婆,您也别太担心,估计是舅舅跟卓桃表妹他们在监狱等表哥过去团聚而已。您顺便劝表哥一句,最好乖乖开门束手就擒,否则拒捕可是罪加一等!”   外婆怨道:“你、你……小楠说是你报警抓的他?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报警抓自己的亲人呢?”   姜眠语气秒变悲怆:“外婆,这我哪知道呀?我的财产突然全没了,那肯定得报警调查呀,哪知道警察就查到他们头上去?您也说都是亲人,可亲人为什么要谋夺我爷爷的遗产?那遗产姓姜,不姓陆!就算我愿意,那姜家人肯愿意?   再说了,他们以假乱真、以次充好,亏空四膳堂公款,非法操纵股票,一条一条全是知法犯法的大罪,就连谢氏集团都被他们拖下水在立案调查,导致名声受损亏了十几个亿!外婆,您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少人在骂舅舅他们是蛀虫是败类,还说要买凶杀他们全家吗?!”   外婆被吓住了,期期艾艾:“有这么严重吗?可是小楠说他们只是拿了你的钱而已。眠眠呀,小楠应该不会对外婆撒谎的……”   “所以外婆就觉得是我在撒谎?”姜眠反问道:“外婆,如果真按照表哥他们说的只是拿了我一点钱……如果真是这种‘一点钱’的小事,警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会出动这么多警力去抓捕他这种‘无罪’良民吗?您放心,现在可是公开执法的社会,如果警察查出他们没罪自然释放,如果有罪那就量刑处理,难不成我们还能越过警察法律呀?”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外婆看着躲进她房间不敢出来的陆楠,反复琢磨姜眠跟陆楠两相矛盾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旁人见老人家心思摇摆,遂凑过来,赶紧你一句我一句话地对姜眠说:“你都把你舅舅表妹告进坐监了,现在警察要抓陆楠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   姜眠原本没兴趣再解释,但听见其中竟还有姜母怪她且叫她息事宁人的话。   她倒是来了兴致,冷笑道:“妈,原来你大清早就到舅婶那边了?怎么不待在家接收卓桃表妹的判罪量刑书呢?卓桃表妹可是将我们家彻底当成她的家,你也是将她疼得连亲生女儿都不如,现在法院判她商业欺诈罪,诈骗金额可不低,她想减刑自然得找人帮忙凑钱补回去。如果补不回,这刑罚期可就久了,万一在监牢待到人老珠黄再出来,届时哪怕你再补贴也没人敢娶她了!”   姜母闻言,顿时带着哭腔骂道:“你这丫头,你自己也知道卓桃他们坐监不是好事,那你还去警局举报他们?如果不是你举报,谁会注意到他们亏空公款、买卖股票?这全都是你捅出来的篓子!我不管,你赶紧想办法让警局把他们放了,否则、否则我就不要你这个女儿了!”   “就是就是!”陆家住得近的亲戚全都过来了,纷纷围在姜母身边七嘴八舌的补充。老的则直接批评姜母教女无方,小的则各种阴阳怪气讽刺姜眠六亲不认,要钱不要亲情。   也是,稍微明事的都知道陆卓桃等人侵占姜眠财产是自作自受,又怎会过来凑热闹?   电话还没挂断,这些话全传到姜眠耳中。   她冷笑连连:“如果你们非要我出面处理……也行,妈你们就在外婆那边等下我吧,我稍后带人过来!”一挂断,转瞬就给双董律师事务所拨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姜眠提醒道:“董律师,我有事咨询。你可以开始按表计费了。”   “刚接听就开始按表收费了。”董雪帅礼貌回道。   董鳕跟其他实习生一听说是姜眠打来,迅速围上来。在他们眼底,姜眠很下饭……嗯,是形容她每次操作都骚得令人大开眼界。   这回,姜眠依旧不逞相让:“我母亲说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法律允许吗?” 第29章   董雪帅道:“母女关系是血缘关系, 无法断绝,法律也不允许断绝。但人情操作尚有余地……”   姜眠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中已有章法,“我表哥陆楠现躲在长辈那边, 我母亲也在。十亲九故, 警察破门而入有难度。董律师, 你看看谁方便陪我走一趟?保险起见, 我会自备保镖。”   簇拥在董雪帅四周的董鳕跟实习律师们, 纷纷怒指自己,无声呐喊:这回轮也该轮到我去!   岂料董雪帅慢条斯理地端正领带, 悠悠道:“那请把地址发来, 我刚巧闲了, 可以陪你走走。”   “……”   众人瞅着他面前堆积如小山的文件,呲牙咧嘴:丫的, 你在睁眼说瞎话!   董雪帅毫无羞耻之心,礼貌挂断电话后, 迅速起身在各种拖拉拽扯中逃出律师事务所。   笑话!   各个都想沾姜富婆的欧皇之气, 顺便磕瓜看热闹,难道他就不想吗?   他身为老板又怎么了?老板就能免俗啦?   姜眠转眼又给莫闫菲打去电话:“我这边临时需要雇佣保镖, 你有推荐的吗?”   莫闫菲是有名的活动策划师,在安保方面颇有门路。她诧异道:“姐妹,你要闯龙潭虎穴呀?”   姜眠优雅地翻个白眼:“我那表哥就躲在我外婆家, 现在连我妈都在那保驾护航。三姑六婆齐聚,警察又刚巧要抓人,于情于理我都得过去看看。”   莫闫菲皱眉:“……那这比鸿门宴还惨呀, 仓促雇佣的保镖不一定能靠谱。”   姜眠道:“质量不行就凑数量吧。”   “这可不行, 事关姐妹安危——”   莫闫菲烙下狠话, “给我半小时,我死都要给你凑足王炸。”   姜眠未雨绸缪,电话搬动两拨救兵后,方才驱车前往郊区乡镇。   约定的时间,在乡镇出入口的牌坊前,单枪匹马赶来的董雪帅和开着黑色面包车的莫闫菲陆续抵达。只见莫闫菲潇洒拉开车厢门,召出八个魁梧大汉穿着险些被肌肉挤爆的西装霍霍下车。   姜眠跟董雪帅都是有娃的人,瞬间瞠目:熊大、熊二?   莫闫菲得意扬眉:“怎么样?都是我软磨硬泡从散打馆借来的教练学员,他们可是真枪实战练出来的,绝不是跆拳道那种花花架子能媲美!”说完,让各位老师自由发挥,于是诸位熊先生就挥胳膊亮肘子,三百六十度展示自己健美身躯。   ***   一群人气势汹汹走进乡镇里。   早上警车刚鸣笛而入,已引得许多人瞩目,如今又来一群更不好惹的人,自然让更多人蜂拥而来地围在陆家老宅看热闹。   乡下人爱面子,可陆家人一个接一个入狱,这面子早挂不住了。   姜眠外公已寿终正寝,外婆与大舅一家住在朝南偏东的四点金中,建筑格局跟北京的四合院有点像。这种房子的外围全是围墙,除了大门跟天井,四个正房对外不开窗,所以里面的人将门锁死,外面的人除非毁了整道门,否则当真进不去。   八个警察回头见一堆“混道”的直面而来,正要警惕防御时,再瞧见夹杂其中的两位女士,尤其是眼熟的姜眠,顿时如释重负。   姜眠远远就朝他们颔首行一礼,以示尊敬。   ——这一动作,无疑让大清早就被陆家人各种不配合给搅得烦躁的警察们,神色缓了许多。   姜眠走在众人前方中央,身形最是纤瘦,但高视阔步,气场硬生生从中拔出两米八。   带队的严警官向她简单描述陆楠拒捕且还让陆家人打掩护的情况。   姜眠认真聆听,眼神飞速逡巡各处看热闹的表亲跟邻里人。待她跟警察沟通完,脚步稍稍往陆家老宅跨近几步,顿时有人壮胆围上来,不待姜眠问候,他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各种询问,各种指责,吵得姜眠头都疼。   长辈发难,姜眠秉着“尊老爱幼”乖乖听着,但是同辈者——仗着说话不腰疼,越说越过分,她不禁挑眉,抬手先请长辈收声,然后眼神不善地睨去。   几个穿着邋遢、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其中还有一个小表弟陆欢。   她客气有礼:“欢表弟,你们一口一个百万千万不是事,口气真大。请问在哪高就呀?”   这些人顿时有的面露讪讪,有的藏掖其词,但也有的扯高气扬说自己是自由职业者在追求诗跟远方,所以一言蔽之——   “你们都是无业游民?在家啃老?”   姜眠直言不讳。   哪怕他们再如何辩驳争论,都逃不掉他们目前就是连百千来块都要伸手向人讨的蛀虫本质!   “以前是‘养儿防老’、‘女儿就是赔钱货’、‘读书无用论’,如今是‘钱都不算事’。果然是远离了你们,我就很久没再听到这种熟悉的语录了。既然你们都觉得百千万不是事,那好——”   姜眠摊手,耸肩道:“大舅卓桃表妹他们偷挪四膳堂三千七百六十四万公款,你们如此善良阔绰,干脆掏钱帮他们补上如何?挪用公款属于违法行为,若能及时还清可算弥补过错,法院会适当减刑,否则数额巨大且不退还,他们都得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表弟,你为亲情表现的时候到了。”   三千七百六十四万,这几人当即被吓蒙了。   陆欢气短,期期艾艾:“反正你离婚分了不少钱,他们拿你点钱算什么事?难道钱比人还重要?”   姜眠不禁嗤笑。   若论辞令气势,她妥妥秒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   她挑眉道:“那你们也是左邻右戚,怎么就不能是你们掏钱帮他们补上公款呢?”   陆欢等人嗷嗷叫嚷:“我们这不是没钱吗?如果有钱肯定帮他们补上,哪像你要钱不要命?”   “我就钻进钱眼里,要钱不要人。怎样?奈我何!”姜眠回得果断,眼神咄咄逼人,“再说了你们也不像没钱的样子呀。虽然穿着搭配很土,但衣服件件单价不菲,你们可以再往家里人伸手要呀。三舅,小姨——”   她瞄向人群里的亲戚,扬声道:“表弟他们想帮舅舅表妹他们补上亏空的公款,帮他们减刑,但公款四舍五入要补三千八百万,表弟他们暂时拿不出,不如你们帮忙掏?卖卖车、卖卖房,应该可以补点窟窿,让大舅卓桃他们少坐一两年的狱。”   原本也想劝姜眠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老人,一听说要让自己掏钱填债,瞬间炸毛了。   当即跑上来,揪着自家小兔崽子骂道:“我呸!他们几个偷挪的钱也没花半毛在我们身上,你凭什么夸海口帮他们还债?你是得了失心疯吗?裆里那点钱还不是从我手里哭闹地讨要,毕业几年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着,就敢学人装蒜说钱不是事?既然不是事,那倒是给我变点钱出来花呀!”   长辈们骂咧咧地,直接将年轻气盛的人拎回家教育,省得莫名其妙惹祸上身。   姜眠挥手目送:“四舅、四舅妈、小姨、小姨丈,你们慢走。”   ——看吧,都想慷他人之慨来讲道德、讲饶恕,可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就比谁都激动抗拒。   她扭头看着剩余人,微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使劲摇头。笑话,他们算看出来了,姜眠可不是肯吃闷亏的主,跟她那个“好做人情”的妈截然相反。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谁要没事找事徒惹一身骚?!   姜眠见众人识相沉默,笑了笑。虽然笑靥如花,但不掩其已渐变成一朵食人花。   里面的人听见姜眠声音,顿时惊喜大喊:“是姜眠来了!”   “眠眠你赶紧让这群警察撤走,他们居然想要抓你表哥去坐牢呀。”   “奶奶,就是姜眠报警抓走大舅跟卓桃他们,她现在还想报警抓我?!”   ……   门后各种声音嘈杂且夹杂辱骂。   姜眠听了一耳,辨出里面包括陆楠在内至少有六人,姜母跟外婆也在其中。   毕竟外婆年事已大,她安抚道:“外婆,你先平静情绪,别太紧张。警方要带表哥回局调查,这种调查、侦查性质的拘留不会超过24小时,无事则解除拘留,刑事则听候判决。他们奉公执法不会伤民,可你们又是关门、又是拒绝沟通,直接把问题严重升级,都快搞成‘拒捕’跟‘窝藏包庇’了!”   里面的人静了下,显然是被吓住。   但陆楠马上嗷嗷叫嚷:“你们别听她的话!姜眠这贱人都让警察把大伯跟卓桃抓走了,她六亲不认,心肝全是黑的!”   姜眠顿时厉叱,一字一句:“陆楠!大舅、陆卓桃他们知法犯法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们被警察逮捕是活该!至于你……你敢说你没犯法?”   未等门内的陆楠思索着如何解答,姜眠又道:“你敢用‘断子绝孙’来发誓你没犯罪?没非法谋取他人钱财?如果都没有,那你害怕什么?你又躲避什么?警方难不成会无缘无故栽赃陷害你?你算哪根葱,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还有,你现在刻意混淆视听,利用长辈帮你拒捕,你是想让她们年老失德犯上一个‘窝藏包庇’罪吗?你可当真‘有心’呀!” 第30章   ——事实证明, 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法盲的陆楠被她怼得无言以对,正抓耳挠腮思考如何吵回。   搀着姜眠外婆的姜母已有些慌乱,毕竟姜眠讲得条理清晰、太振振有词了!哪怕她俩再无主见,都得承认姜眠是子孙后辈里最另类的那一个——就是旁人看不惯她却偏偏奈何不了她, 且还得看她事事功成的角色!   姜母迟疑道:“小楠呀, 我觉得眠眠她说得挺对的, 要不咱们就把门打开?看看警察怎么说?”   “不行!她都报警把大伯跟卓桃抓了!我现在开门也会被抓!”陆楠歇斯底里, “二姑, 你女儿根本就是疯子!我是她哥呀,她手里既然有钱漏点给我花又怎样?至于报警吗?”   他的父母亦是拽着姜母又哭又闹:“就是, 你家姜眠太狠心了, 怎么可以为了钱六亲不认!”   姜母耳根软又好面子, 最怕被人指责尤其是被娘家人。   很多时候,她宁可打肿脸充胖子, 也想在娘家人面前保持一个最完美的印象。   她耐不住被二哥二嫂大嫂这样指责,才被姜眠劝动的念头又歪了, 她愤愤喊道:“眠眠, 你现在就撤诉让警察走吧!你前几日才刚跟谢家离婚闹上法庭,如今再闹, 是嫌颜面丢得还不够吗?四膳堂都已经还给你了,大不了卓桃他们以后再也不插手,总归是一家人, 你做事还是别太过分呀!”   呵呵,姜眠嘴角浮出一丝笑,很讥诮:“妈, 到底是谁做得太过分?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 有所防备, 一旦出了事,身为四膳堂法人的我——就是第一个被抓捕的对象!你是希望他们被抓去坐牢?还是想让我这个无辜的亲生女儿去坐牢呀?”   姜母愣住,喃喃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呀?”   姜眠丝毫不介意身边围观看戏的观众,她甚至嫌舞台不够大,厉声喝道:“再说了,你说他们跟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可以为钱埋坑陷我犯法吗?一家人就能跑去勾搭姐夫,甚至当面怂恿他家暴把我跟儿子摔得头破血流吗?这样的白眼狼家人,我是嫌日子活得太长,要来自找死路吗?”   哗然!   围观者纷纷爆炸,万万没想到陆家先前那个被抓的闺女这么狠?   众人原先还受陆家部分人误导,觉得姜眠做人做事太狠,岂料是陆卓桃做尽缺德事在先!   姜眠说到痛楚,骤然泣不成声:“妈,我真想问你,你到底是谁的妈?我做错了什么?陆卓桃她自小就爱抢我东西,四处败坏我名声,事事针对我,就连爷爷给我傍身的四膳堂,她开口哭穷就得给她?不给就是我薄情冷血?这是我亲爷爷临终前留给我的嫁妆,她姓陆的怎么就好意思开口要?   你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我离婚都不敢带孩子住回娘家。   我如今孤儿寡母,为了生活,讨回爷爷的四膳堂有什么错?而陆卓桃拿到四膳堂,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带些各种乱七八糟的人祸害四膳堂,掏空公款吃喝玩乐,连企业法人都不换,就是最后还想甩锅让我去承当这些刑事责任!   这些缺德损色毁了我爷爷的毕生心血,你居然还想让我忍?我忍了可是要坐牢的!我忍了可是要把手头仅有的赡养费全赔到这个深坑里去呀!妈,我刚毕业就结婚,很难回归社会找工作,就靠这点赡养费生活,你非要榨得我身无分文,跟子奇没法活吗?你是想逼死我,让子奇没有亲妈吗?   他是你外孙呀,我跟子奇两人加起来的分量还比不上陆卓桃这种勾三搭四的白眼狼?   他们陷害我就得委屈忍让,我如果报警维权就是六亲不认?厚此薄彼,过分的是你们吧?”   姜母被说得有点理亏,可看着面前又哭又闹的外甥陆楠,再想想已被收监的大哥、外甥女陆卓桃跟她各种闺蜜好友,心中那杆依旧倾斜。   她劝道:“眠眠呀,妈现在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现在不也没事了?难道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家人终究抬头不见低头见呀!”   “对对对!”陆楠跟他父母赶紧附和着。虽然姜眠把话说得骇人,但事情又没坏到让她真坐牢破产的地步,反而是他们现在还顶着一个什么商业欺诈罪?这个罪,是不是把钱填回去就没事?   他们又让姜母勒令姜眠撤诉,别再追究这些被亏空的钱。因为钱都花得七七八八,没剩多少,莫不成非得逼他们卖车卖房,那像什么样!   姜眠听着里面各种理所当然,眼泪照常滑落,可嘴角却是讽刺微勾。   她问道:“妈,如果我不答应撤诉,你就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姜母想也不想就说是。   姜母自诩有点小聪明,她知道姜眠生下谢子奇后,很体谅自己当年怀孕的艰辛,所以素来对她孝顺体贴有求必应,她笃定姜眠这回也会退一步。   ——而且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又被爆出跟娘家断绝关系,说出去名声难听,再婚更不容易。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笨。   可姜母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个女儿岂止不笨,甚至聪明得可怕。   姜眠忽然一个踉跄,好似要心神俱伤的倒下,幸好被莫闫菲及时伸手搀住。   围观群众听得心酸,看得亦是心酸。   勿说是姜眠,就连他们听着姜母那腔话也怀疑姜眠是捡的而那个陆卓桃才是亲生的!否则,哪有亲妈为了外甥女,非要把自己亲闺女亲外孙往死路上逼的?   居住乡镇较多是老人,鲜少上网,自然不知道网络已将陆卓桃等人曝光唾骂,只知道姜眠此时揭穿陆家刻意扭曲的真相,又有姜母等人反面衬托,当即义愤填膺,纷纷替姜眠开腔声讨。   围在陆家老宅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唾骂声也越来越响亮。   姜眠不得不在众望所归中,断然咬牙:“好好好,妈,这是你逼我的!请不要怪我!”话音一落,她迅速掏出手机在朋友圈编辑发表一段声明:   从今日起,我姜眠与陆瑶女士断绝母女关系,法律规定赡养义务照旧执行,但也仅限于此!   她的朋友圈瞬间沸腾起来,声明同步到其他社交网络。前期就有许多网民因离婚官司关注姜眠个人微博,自然就被这条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给炸出来。   网络狂欢再度盛起!   双董律师事务所的人也看见这条消息,纷纷扼腕追问董雪帅:麻蛋,我们又错过几个亿?   董雪帅负手站在姜眠身后,见她从编辑到发表仅需十秒。他又岂会不懂,这段话在姜眠心头环绕已久,故而一气呵成,下笔有如神助!   姜眠消息刚发出,所有社交网络账号均被@爆。   马上有人打电话过来,是迄今尚未露面的姜父,一接听就叱道:“你又在折腾什么?”   他跟儿子姜域还在外经商,原本就因姜眠闹到对簿公堂而颇有意见,但暂且忍着,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可前脚刚离婚,后脚又再闹一出断绝母女关系?如此大逆不道,在生意圈传开会让别人如何看待他跟姜域?   姜父骨血有一种男尊女卑的结,对妻子对女儿,要求三从四德,安分守己,绝不能像现在这样四处蹦跶给网民当猴戏看!   姜眠早已预料到,平静极了:“爸,是妈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是被迫无奈。”   姜父不易忽悠:“你妈脑子简单直接,就一张嘴能败事。她怎么可能真得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姜眠不由得笑叹一口气,“可我旁边站着很多人,他们都亲耳听见——是妈为了陆卓桃他们逼我,主动提出要跟我断绝关系。爸,你很少管我,那现在也别管我,我必须要让陆卓桃他们好看!”   姜父沉默。   姜母大姐年轻时爱玩,跟个痞子未婚先孕生下陆卓桃后,痞子跑了,她直接把孩子丢给母亲也跑去南方打工。姜母于是提出收养她,而姜父觉得养一个孩子能花什么钱,多双碗筷的事情……就答应了。   姜家于是变成三个孩子。   姜域是唯一的儿子,按照姜父姜母脾性自然是得天独厚,无需争抢就占有最好资源。至于剩下的两个女儿,姜母则因为陆卓桃不是亲生的,比较可怜,所以就对她更好一点,常常把姜眠这个亲生的搞得被收养的陆卓桃欺负。   姜父批评过姜母,但姜母屡教不改,而自己常年经商在外,久而久之也就不以为意。   姜母的偏心,让姜眠被迫长刺自卫。   姜父的不以为意,也让姜眠学会了薄情。   譬如现在,姜母哭骂她不孝居然四处发布声明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姜眠依旧无动于衷。   就冲着姜父姜母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姜眠可以放下,但不会释怀,永远都不会原谅。   尤其是离婚后,她重归自由身,不会再花费精力去讨好谁。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稍微让她累的关系,她都不想维持。一没时间,二没必要,过去已让她学会了独自承受,学会伪装,笑而不语痛,而不言…… 第31章   “爸, 有事没事都等你回来再说。现在警察抓人,我忙着出一臂之力。”   姜眠语气轻快的令姜父悚然,他还想说点什么就已被挂断。   姜眠正维持恸哭状态,哭得面容苍白憔悴, 但哭相漂亮不狼狈, 几可如画, 哭得狠狠博人同情!然而, 隔着一扇门, 里面的姜母却哭闹如癫,正推搡着想开门出来痛骂她。   但陆楠他们绝不允许, 毕竟门外除了一个姜眠, 还有嗷嗷待捕的警察们。   姜眠给了董雪帅一记眼色。   董雪帅遂翻开随身袭带的文件, 清嗓道:“陆楠先生,我昨日已将四膳堂被挪公款清算完毕, 四舍五入约三千七百六十四万!请你慎重考虑自己拿走的份额……是否值得破罐破摔,甚至拖全家犯‘窝藏包庇’下狱?”   三千七百六十四万?自己在四膳堂分店各种偷工减料……   陆楠脱口叫起来, “我他妈的连三百万都没捞到!”   董学帅挑眉:“陆卓桃个人偷挪公款两千五百万, 她拿走大头且拒绝归还,法律自然做收监处理, 不仅财产充公还要判十年以上甚至无期徒刑!陆楠先生,你连她零头都没捞着,确定要学她拒还?拒捕?甚至罪加一等, 拖双亲同坐?”   “陆卓桃这个贱人,把我害成这样却只分我这点钱?亏我还以为她心肠有多好!”   “她心肠好?”姜眠险些破涕失笑,眸光薄冷:“……也难怪你们能凑到一块去。”   “你给我闭嘴!”陆楠满怀怒意的反驳:“连亲人都举报, 你这个贱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干嘛要对你们好?”姜眠噙着半真半假的笑容:“我哪怕对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好, 也不屑对你们这种狼心狗肺的渣滓好。”   陆楠气得满脸青紫:“姜眠!你这个贱——”   董雪帅打断他的辱骂, “再对我的当事人口出恶言,我告你侮辱诽谤!还有,这扇门……”   他伸手摸摸眼前这扇老铁已生锈的门,话锋一转:“这扇门值钱吗?”   ……屋里的陆楠哪管门是否值钱,自顾咆哮:“滚!我就不出去,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姜眠却是明了董学帅之意:“这扇门是用普通生铁打造,就涂漆作画的手工费贵了点。但都二十年了,彩漆掉了,铁老锈了,折旧价应该不足500元。”   董雪帅深表庆幸:“按照《治安管理处罚调料》,受损物品价值不足500元,不用拘留。”   ……屋里的陆楠仍在歇斯底里:“有种你们就进来抓我呀!”   “陆楠先生不必太着急。”董雪帅回道,询问姜眠:“我们刚刚一路走来,看见有家南记五金店。他家卖电锯吗?”   ……电锯?!屋里的嘶吼戛然而止,好似正附耳偷听两人对话。   姜眠点头。   不远处,携带“散打天团”的莫闫菲拍胸脯道:“姐妹,我去买!半小时内我保证帮你把这门锯得稀巴烂!”   董学帅侧目,姜眠握拳:好姐妹!   但,姜眠又朝严警官紧张确认:“如果楠表哥他狗急跳墙,将我外婆当人质挟持怎么办?”   严警官岂会不懂捧场?他大拍腰间,中气十足:“我今日配了枪。”   ……屋里的陆楠瞬间惊慌,尤其是门突然“咚”的发出一声巨响,惊得他摔坐在地。老铁门肉眼可见地在颤动,仿佛是哀鸣它要提前寿终。   门外的姜眠,这才将砸铁门的高跟鞋穿回右脚。   于是,不待莫闫菲将带团购物的驾驶摆足,陆楠就已颤巍巍地将门拉拴打开。   姜眠和董雪帅利落往旁躲,警察瞬间往前扑,一躲一扑,合作无间地将刚露脸的陆楠给逮了!手腕一上铐,陆楠哭闹得像被迫断奶的孩子。   他挣扎地朝屋里人喊道:“爸,妈,奶奶,你们救我!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呀!”   “儿子呀!”   “乖孙!”   姜眠外婆等人亦是哭红着眼,争着抱住警察哭求高抬贵手。但律法无情!   严警官带人归队,临走时问姜眠:“现在人抓齐了,方便跟我回趟警局协助调查吗?”   姜眠扫了眼哭闹地赖坐在地上的二舅二舅妈,表示有余事处理,稍后再到。   严警官不禁目露担忧,但再瞧着莫闫菲身旁那八个满是腱子肉的男人,忍不住暗地憋劲,再比比自己依旧两节细瘦的胳膊,很尴尬。他扯了扯嘴角,冲姜眠点头:“那我先回警局等你们。”   待警察走后,陆楠父母眼似千刀万剐般,突然爬起来扑向姜眠。   好在莫闫菲的散打天团非浪得虚名,眼明手更快,快速挡在姜眠四周,形成坚不可破的肉盾。   陆楠父母死活碰不到姜眠,看似要破口大骂,董学帅迅速亮起一只录音笔,摁下,红灯闪烁。   姜眠睨向二老,眸光含笑带狠:“二舅、二舅妈,你们尽管说。”……敢怎么说,她就怎么告!   法盲众多,她最近当真是给各种亲朋好友上了一节“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普法课。   陆楠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平时在乡镇惯常耍赖撒泼,但对上张口闭口就是要“告你侮辱诽谤”、“告你商业欺诈”的姜眠——他们被搞得惊慌恐惧。口不能骂,手不能打,腿不能踹,就算现在憋不住想骂、打、踹,看看她朋友带来的那些大块头,只怕一拳就被打死了。   陆楠父母不敢擅动姜眠,只能恼羞成怒地拽住姜母跟姜外婆,东拉西扯,哭骂姜母怎么养出这么个心狠手辣的赔钱货?哭闹姜外婆的乖孙被抓了,日后死了都没男丁摔盆儿送路了。   姜眠快步上前扶住被折腾得摇摇欲坠的姜外婆,喝道:“安静!自己养出些败坏缺德的玩意,不在自家闹,非要跑到长辈这里闹。你们不心疼奶奶,我还心疼我外婆,她都七老八十了!”   “姜眠!那你给我解释清楚——”   回过神的姜母,忍不住用力攥紧她的手,红着眼骂道:“你发那些声明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姜眠讶道:“妈, 您识字的。怎么会看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我问你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姜母用力拽得她踉跄,“我是你亲妈!我千辛万苦生你养你,结果就是让你四处喧嚷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你还有没有良心呀,你这个不孝女——”   气急败坏的姜母, 扬手就甩去一个耳光。   莫闫菲跟董雪帅都按捺不住想冲过来, 但姜眠已自行截下这巴掌。   她道:“妈, 以前只要我做错事您是又打又骂, 而陆卓桃呢?她即便捅了天大漏子, 您都舍不得打骂她一两句?!”   姜母哭道:“我又不是她妈,我没权打骂她!”   姜眠讽刺道:“是吗?你没权打骂她, 却有义务帮她谋夺我的资产、糟蹋我的人生吗?”   她用力甩开姜母的手, 回头先将年迈的外婆扶稳, 看了眼仍赖坐地上哭闹的二舅二舅妈,又看向屋里剩余的一人——穿金戴银, 活像珠宝展览柜的大舅妈。   继陆卓桃之后,在四膳堂第一位被逮捕的大堂经理, 就是姜眠大舅。   大舅妈原想趁陆楠这事闹闹, 好让姜眠投鼠忌器将自己老公放出来,但没料到结果背驰而行。而姜眠此刻轻飘飘的扫来一眼, 就这一眼——竟让她毛、骨、悚、然!   这小贱蹄子是不是知道自己这身珠宝首饰是老公从四膳堂捞钱买的?   大舅妈赶紧撸袖塞领地将珠宝首饰藏起来,回了姜眠一个讪讪讨好的笑容。暗道活久见鬼,傻白甜的姜母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一个——比国家领导还吓人的女儿?   姜眠暂时收回目光, 一边给老人家拍背顺气,一边劝导:“外婆,莫怪我要说您了。您正是该享清福的年纪, 操心那么多事干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坏全凭各自造化, 这事没法平均, 强扭不来的!”   姜外婆到底是艰苦岁月熬过来的人,不似姜母那般拎不清。   只是,她长长叹了口气,老人家心软,终究是见不得离别呀。“眠眠呀,你看看能不能——”   “外婆,您怎么还穿这身旧衣服呀?”   姜眠直接截走话锋,皱眉看着她这身洗得都发黄发毛的棉衣,“我每年给您买的新衣服,您老舍不得穿怕穿旧,可放久也会旧呀。新衣服都放哪?我刚巧有空,帮您洗洗晒晒。”   姜外婆顿了下,与之相对应是——表情犹如被雷击的大舅妈。   姜眠佯装不知,起身道:“外婆,您说说放哪?我去拿就行。”   姜外婆连忙拉着她,道:“我觉得旧衣服挺好的,耐脏耐蹭,缝缝补补又三年。我都是在家听剧或者到附近广场跳跳舞,穿你买得那些又贵又时髦的衣服不合适。可衣服放着确实浪费,我就拿去送人了。你要是生气,那外婆下次就不送人了,好不好?”   “不好!您老是这样,您又不用干活,衣服要耐脏耐蹭干嘛?别人还以为我们这些子孙后辈虐待您,天天让您忙活呢!”姜眠满是不赞同,“既然衣服送人也就算了,那吃的呢?我上个月给你寄了几盏燕窝都放哪了?您看看您,气色都没上回好了。衣服这事先依你,但其它的我就不依,我现在先把燕窝找出来泡水,赶紧给你炖一盅。”   “眠眠,你久久回一趟就别忙里忙外了。”   “就是久久才回,自然想对您多尽点孝心呀。”   “眠眠,外婆知道你向来孝顺,可真不用了。”   “外婆,您——”姜眠温柔的语气好似裹了三层冰,“是也把我寄来的燕窝送人吗?衣服别人可以随便收,可您身体不好,我专程寄给您补身体的燕窝,是谁这么厚脸皮敢收?”   姜外婆闪烁其词,三言两语哄不过姜眠,索性说不小心丢了,找不着。   姜眠提声道:“大舅妈,我外婆新衣服没穿就送人,现在连补品都没吃就丢了。您有看见吗?”   姜外婆那双满是褶皱的粗手,忙拽姜眠好几次:“丢了就算了!”   姜眠回握住她的手,依旧盯紧大舅妈:“您跟大舅长期住外婆这里,您们天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可有见过我寄给外婆的东西吗?”   大舅妈期期艾艾:“没、没见过,我不知道……”   “那就是家里进贼了?不行,董律师你快帮我报警,或者严警官刚走没多远,你问问他是否方便折回?我外婆家丢东西,可门锁又没坏,这应该是个惯偷!这里民风淳朴,防盗设施不到位,有这种惯偷就是隐患,必须及时处理。”   静候铁门外的董雪帅能听着这句话,代表着不远处看热闹的人也听见了。   众人瞬间面色张皇,议论纷纷。   董律师慢动作地掏出手机,正要拨打……   外婆跟大舅妈连忙说别别别。尤其是大舅妈,阻止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   姜眠坚持道:“现在丢东西还好,万一那惯偷日后伤人呢?最近疫情导致经济不景气,各种坑蒙拐骗是屡增不减,既然发现有小偷,还是赶紧抓起来要紧!”   乡亲邻里亦是纷纷点头,催促着董雪帅赶紧报警。   民情激昂中……   大舅妈盯着正按键的董雪帅,唯恐那通电话当真拨出去,赶紧朝姜眠小声说道:“补品没丢,是我拿去吃了。”   姜眠皱眉将耳靠近:“大舅妈,你声音太小,这里有点吵,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大舅妈只好再提高一点点声量:“我说你外婆的补品是被我偷偷拿去吃了。”   岂料这话刚说完,几乎是同声的,哦不——还是滞慢了零点五秒,一句高分贝的话从董律师掏出的手机扩音传出:“我说你外婆的补品是被我偷偷拿去吃了!”   本想催促报警抓贼的乡亲邻里愣住。   姜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大舅妈,您刚刚不是说没看见我寄给外婆的补品吗?”   可大舅妈自顾错愕地望向董雪帅,后者衣冠楚楚,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我把回拨键不小心点成话筒扩音键。所以……”   所以……   就将大舅妈做贼心虚的话给扩大出来。   邻里乡亲,再度免费吃了个大瓜:姜眠寄给老人家补身体的东西,全被大媳妇给偷吃了?   “嗤!”围观者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大舅妈面色涨红的想解释,可越描越黑,在众人鄙夷目光中,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姜眠亦是伸手怒指大舅妈,“你你你”支吾半天,终究因为脸皮薄不好问责长辈,只能生生气红两只眼。   哎。手心手背都是肉。姜外婆只好出来打圆场,说是自己送给大媳妇的,只是记性不好忘了。   解释合理,但众人不信。   姜母是外嫁,逢年过节才回老家,更别说她生的女儿姜眠。所以乡亲邻里对这对母子的印象,仅凭这娘家人口口相传,可偏偏在这之前——   姜眠被陆家人传得很不堪,例如薄情寡义、傍富豪、看不起穷亲戚等。   熟料今日被警察来这么一闹,真相反而另有隐情?   常常给老人家寄东西、嘘寒问暖的,反而是被斥“薄情寡义”的外孙女,而同屋住的儿子儿媳妇不是偷拿外孙女孝顺长辈的东西,就是联手谋夺外孙女的财产?甚至内孙女想撬外孙女的婚姻?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警察背书,众人自觉看清是谁在作妖了!   姜眠满腹委屈与怨怒,却还得顾全大局,朝乡亲邻里陪笑脸:“不好意思,原本是该关起家门处理的丑事,让大家见笑了。我外婆年事已高,现又被折腾了个大清早,身体着实不适,需要清静休息。所以就请大家先散去吧,有什么事请回头再说……”   乡亲邻里瞧瞧她这端庄娴静的相貌,再瞧瞧这大气不磕碜的言行举止,默默将姜眠从这堆藏污纳垢的陆家人中摘出来。   姜眠转身回屋,给了莫闫菲一个眼色:帮我看住他们两个。   莫闫菲指着那哭闹的两公婆,表示OK,要了四个教练陪她盯人跟守门。剩余四人则尾随董雪帅进屋,杵在天井,与客厅四个女人保持一定距离。   铁门堂堂正正地敞开。   姜眠没有关起门说话,除了安全着想,更多是想保清誉。门一关,鬼知道回头又被人胡诌成什么样?人言可畏,索性开门说话。   所以仍不愿散伙的围观群众,虽然听不见,但双双眼睛均能看得清。   姜眠扶着外婆到客厅坐下,自己则选了背门位置。   她掏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泪痕,尔后再抬眼——抬起一双称得上冷酷锋利的眼。面无表情,截然全无刚刚那般楚楚姿态。变脸之速,令人心口一咯噔!   她冷冷淡淡道:“妈,大舅妈,你们也坐。我刚好有事要找你们聊聊。”   姜母立即气呼呼地坐下,可大舅妈却有些迟疑,讪讪笑着说累了转身就想回房,却见董雪帅已让四个大汉堵在四间正房门口。   心虚的她尝试端起长辈架子,喝道:“外甥女,光天化日,你这是想干什么?”   姜眠唇角微勾,摊手道:“大舅母,你们不是千里迢迢唤我过来吗?我现在过来了,有什么事你们就尽管说,我会好生听着。”   大舅妈慌张摆手:“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是陆楠还有他爸妈、还有你妈,对,就是他们要你过来的,不是我!跟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过,你不要让警察抓我。”   “警察抓你做什么?都说了,警察只抓该抓的人!我也同样——”她瞟了眼大舅妈拼命遮掩的珠宝首饰,语气凉飕飕:“只报警抓那些拿了我东西的贼人!”   大舅妈岂会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一家人非要做得这么绝?”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姜眠扬眉低呼:“大舅妈, 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大舅妈面色铁青,被她明知故问给憋的。   她自诩好心劝道:“外甥女,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家亲戚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 日后总有需要相互帮衬的时候。你妈跟你外婆也是这样想, 有些事最好得过且过。”   姜眠睨向欲言又止的外婆跟母亲。   她道:“外婆, 大舅大舅妈在您这长住。可有给您掏过房租?扫过地?买过菜?洗过碗?”   ——没有!且吃喝玩乐全赖老人家掏钱, 就连姜眠寄过来的东西都被他们东搜西刮地拿走。   她嗪笑:“妈, 您大包小包老往这边送,除了外婆跟三舅他们, 其他人可有道谢或还礼给你?”   ——也没有!除了姜外婆跟老实巴交的三舅一家, 其他人争抢时还嫌不够贵、嫌太少。   “大舅妈, 我总觉得你们说的亲戚一场,是把我们姜家女人当肥羊宰的意思。这种帮衬, 你觉得我会需要吗?嗯?”她托腮反问,最后一字抑扬顿挫, 惹人旖旎, 可也惹得大舅妈一个激灵。   大舅母还想说些什么,姜眠蓦然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狠狠砸过去。   “啊!”大舅妈始料不及的痛喊一声。   外面的人拼命想扒近看,却被莫闫菲带人堵在门口。   姜母怒斥:“眠眠,你怎么可以对长辈动手?”然后赶紧走去扶起大舅妈, 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孩子脾气差不懂事等等。   可大舅妈不领情,直接推开姜母,怒指姜眠:“你、你……我要告你动手伤人!”   “那您可得赶紧去医院做验伤报告, 否则这点红肿消退了, 警察来了, 我可是要反告您诬告!”姜眠笑容可掬,“刚好您可以顺便到监狱见见大舅。毕竟他偷挪的公款,至少要判三年以上。”   尔后,她睨回姜母:“妈,我实在不需要您刚刚这样贬低我来赔礼道歉讨好人。这种委曲求全、是非不分,您千万别又赖在母爱‘爱’我的表现上!如果可以,我多期待刚刚砸向她的不是遥控器,而是刀子!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剁下她这双只拿不出的贼手!”   “眠眠你——”   “外甥女,就当我豁下老脸求你了!”大舅妈也不敢再拿对付姜母那种包子性格的手段,来拿乔姜眠。   她噗通跪地,抱着姜眠大腿哭嚎:“他可是你亲舅舅呀……我嫁给你舅舅几十年,这辈子没来得及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俩绝后了,后半生没人养老,只能相互扶持。你舅舅他心里苦,难免行差踏错。我承认我们平时是比较混,没好好孝顺公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也放了你舅舅,不要再计较这些陈年往事了……”   “大舅妈,您这话说的跟大舅、卓桃表妹、楠表哥他们出事被捕是一模一样呀。”姜眠弯腰,伸手扶起大舅妈这张声泪俱下的老脸,嫌恶道:“都是得势时不饶人,死到临头就认错,然后哭着求我必须放过你们?”   “如果不是我前期谨慎留证、多加防范,那说不定现在是我被关进监狱。那时候……我如果也像现在这样哭着跪着求你们还钱放过我,你们就肯吗?”   大舅妈慌不择地点头:“一定会!一定会!我们都是亲人!亲人就是该守望相助呀!”   “是吗?”姜眠啧啧摇头。“我可不信。”   姜母看不下去,叱道:“好啦,眠眠!你大舅妈都跪下来求你还不够吗?”   “妈,能不能请你——”   姜眠扭头,依旧是温温柔柔地说:“给、我、安、静!”   才刚止哭的姜母,又被这逆女给气得两眼通红,扬起手又想打。   姜外婆亦是不耐道:“眠眠说得对,你这当妈既然拎不清就最好闭嘴!”   姜母愣住,委屈极了:“妈,怎么连你都骂我?我这不是努力尽到一个妹妹和一个姑姑的责任吗?我哪里做错了?”   姜外婆恨铁不成钢:“你哪哪都做错!卓桃没亲妈吗?没亲奶奶吗?吃穿用度谁缺着她了?谁要你尽责了?她跟她妈一样,就是个一出娘胎就坏了种的人!你搞清楚谁才是你亲生的,你最该尽的是你当妈的职!”   “卓桃不是我亲生的,所以我才对她好一点而已。”   “好个鬼。你不就是盼着有人夸你羡慕你奉承你,只要满足你那点虚荣心,你就恨不得把家当全掏出来给人家吗?都几岁的人了,就不能脑子放聪明点?别被人当傻子耍!”   同样的话,姜外婆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   可耐不住姜母作死,仍是将亲生女儿越推越远。   姜外婆已听出姜眠之意:她是绝不可能放过陆卓桃他们!   手心手背皆是肉。她想了想,算了,不插手吧。   姜眠知道外婆心思,握起她这双老来干活更粗糙的手,劝道:“外婆,您总想着为儿女打算。可单方面付出毫无回报,就真得好吗?哪怕是养条狗都知道喂了包子要回几声汪汪,可您委屈自己大半辈子拉扯出来的一些子女,值得吗?如果外公还在,他肯定要恼您辛苦大半辈子怎么还不知歇?就不能好好享享清福,好好亲近那些懂得回报您孝敬您的子孙!人生在世,不是吃苦才算走一遭。”   姜外婆辛苦惯了,各种道理也知不少,只是姜眠当面剖心剖肺劝她要享福,不像别人劝她忍了大半辈子就再忍忍,她心中百味。   子孙两代中,姜眠格局算大,但这格局是被委屈撑大的,温柔也是懂事换来的。什么都明白的人最温柔,也最冷漠。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可姜眠打小就不喜欢哭。   ——姜眠以前是羽翼未丰的孩子,爹娘不靠谱,就只能什么都忍。一旦有能力有手段之后,就不想再受一丁点儿委屈了!   姜外婆长长叹了口气。   满脑浑浊思绪,直接清罢。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她总操心着那些长歪的,却也难免向姜母那样……把规规矩矩长好的给委屈了。一碗水端不平,她若是寒了姜眠这帮真心孝顺的子孙们,那自己死也不瞑目!   她拍着姜眠的手,道:“行,外婆听你的。既然这事你自有分寸,也就不劝你了。”   姜眠伸手抱了抱姜外婆,软声软气道:“嗯,谢谢外婆。”   姜母看得好心酸,因为姜眠可从未朝自己撒娇过!   大舅妈见婆婆不插手管,于是哭闹得更凶。   姜眠不耐道:“大舅妈,你们在外婆这边蹭吃蹭住也够了!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啃老都被骂不知羞,你们都几岁了?赶紧收拾走,把房间腾腾,我回头需要聘个保姆入住呢。”   说完,就让董雪帅他们把人拖回房间收拾,好好盯着她,别让她又顺手牵羊拿些什么走了。   待大舅妈被赶回自己那栋小平房后。   姜眠请人将三舅找来。   三舅是名小学语文教师,娶了同校女老师,夫妻两人秉性憨厚,教出的龙凤胎在本地中学亦是成绩榜上有名。   他们夫妻早就看不惯大舅、二舅两家在老人这边频频打秋风,以前吵架生茬,后面索性疏离。   如今姜眠将这两家主力告进监狱,三舅收到姜眠这边通知就快步赶来。   教书育人,这位陆家三舅比起旁人自然是显得知书达理。他虽看不惯姜母是非不分、一心只做老好人的行径,但对她女儿姜眠倒是印象良好,聪明、心有丘壑。   姜眠告诉三舅,她已将大舅妈赶回家,过几日会有保姆过来伺候外婆。只是她家庭工作全在外,不方便常回来,只能让三舅一家平时多多过来探望外婆,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步她。   三舅说她这话就见外了,孝顺姜外婆本就是他身为子女这一代的责任。   姜眠谢过三舅,准备跟姜外婆道别。   但姜母突然拽着她手不放,因为断绝母女关系那事还没过!   姜母刚刚还抽空打电话给姜父、儿子姜域诉苦,让这对父子表态一定要谴责姜眠。尤其是姜域,一看到姜眠发的声明就更是火爆三丈高。他打了姜眠十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刚巧姜母打来,就让她今晚必须拖也要把姜眠拖回家,关起门清理家事。   姜母告诉姜眠她大哥要回来时,语气似乎是又怨恨又痛快?   姜眠笑了下,“妈。不用您动手拖,我今晚一定回娘家!”   ***   姜眠带着董雪帅奔赴警局前,不忘对莫闫菲的“散打天团”狠狠点了个赞。今日若不是前有警察开路,后有天团护驾,她不可能轻松solo全场!   莫闫菲报臂表示:不辱姐妹使命就好。但这天团虽然免费出场,可人情分得还,下回姜眠要到散团馆请顿饭。   姜眠表示没问题。   莫闫菲于是开着面包车,临走前又悄咪咪朝姜眠打趣道:“有三个说看上你了!姐妹,你桃花不减当年呀。需要帮你组局约饭就直说,我以性别担保——他们各个男友力爆棚!”   姜眠:“……”姐妹,不是她不识抬举,而是她消受不起。   警局里。   严警官已将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并分别看管,以防窜供。   当然,他绝不是因为这七人一碰面就直接动手动脚、嘶吼争吵,以及陆卓桃被打断鼻梁的缘故。   姜眠跟董雪帅刚到警局前厅登记,就来了一个小女警万分殷勤地要给他们带路。那态度热情堪比五星级酒店,若不是身处警局,姜眠都觉得是否要遭诱拐了?   直到自来熟的小女警疯狂吐槽她平时接待的家暴举报,大多以鼻青脸肿的受害者否定告终。   她就明白了什么。   小女警将他们送到严警官的调查室后,扭捏着留下一句“姜女士你可真是我们女人的榜样”,然后就捧脸尖叫地跑开,把恰巧开门走出来的严警官吓得心脏噗通狂跳。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严警官惊魂未定:“这小辣椒抽风了吗?”   董雪帅安抚道:“迷妹追星, 咱们这些中老年人就体谅体谅吧。”   “问题是她在警局追什么星?”严警官诧道。视线掠过中老年人的董律师,直直瞅准端庄秀气的姜眠,茫然:“莫非姜小姐长得像她追的明星?”   姜眠失笑:“严警官您真幽默,不过还真有些女明星像我。”毕竟整容模板都是拿她跟谢珃五年前的婚纱照。   严警官带他们进去。   办公室面积不小, 但坐满人跟摆满桌柜杂物等。琳琅满目, 很乱。   严警官尴尬笑了声, 明明都嘱咐下面人收拾怎么越收越乱?他找了张桌面杂物较少的桌子, 拿着抹布大手一拨, 赶紧请姜眠和董雪帅坐下看口供记录本。   有个年轻下属突然殷勤倒了杯水递来,严警官顺手正要接, 岂料人家越过他这位直属领导, 转而递给姜眠。那痴汉表情, 谄媚的绝不掺假!   姜眠受宠若惊。董雪帅自行消化“异性相吸”的真理,严警官却愤愤不平。他可从未有此等厚遇!   姜眠边喝水, 边翻阅手中几页薄纸。眼神突变:“他们都矢口否认偷动四膳堂的钱?”   严警官点头:“我把他们分开看管就是防止窜供,但想来他们之前就已协商做足准备。”   “做足准备就是明知故犯, 不打自招了。”姜眠道。也好, 那就不存在所谓的“不知者无罪”而酌情减刑了。   严警官皱眉,“但我们定罪门槛也随之升高。你们昨天把四膳堂公款被挪走的流水明细发给我, 调查后——大头确实是在陆卓桃手中,但她将四膳堂股票买卖后获取的千万资金全部提现。我们搜遍她住所跟任何嫌疑地点,包括她名下银行流水账号, 都没找到这笔千万资金。   目前找到的包括从其他人那边搜来的,总额是蝇头小数,跟三千七百六十四万差距太大!   如今找不到这笔提现巨款, 他们还将自己从中捞取的钱统一口径说成是‘四膳堂开的高薪’跟‘分红’, 在法律方面属于合理范畴, 所以要凭‘商业欺诈罪’将他们判重刑……有难度了。”   姜眠拧眉:“也就是说陆卓桃手中那笔钱是定罪关键?必须找到?”   严警官点头。   姜眠忍不住低声骂了句“Shit”!   董雪帅道:“上千万现金,以百元纸币衡量也占地不小。有没有可能是兑换成高额外币藏匿?”   严警官表示查过相关人员的外汇记录,同样没有。   但钱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能说——   “她存放的地点,是我们暂时没想象不到的!”严警官说道。   姜眠重重吐了一口气。她安慰道:“雁过留痕,总会有证据的。”   严警官点头:“所以还请姜小姐好好想想,是否有什么线索或者人被我们遗漏了?”   这个无需提醒,姜眠绝对是这世上最期盼陆卓桃他们不得好过的人!   姜眠深思,“钱肯定是在陆卓桃手中,但以她多疑性格,不可能交给别人。她名下有几套房?”   严警官道:“两套,全款付清,成交时间是六年前。但她进驻四膳堂是五年前,所以从时间来看……这两套房与四膳堂公款无关。”   “不对!”姜眠陡然吃惊,“她六年前连车都没钱买,怎么可能全款付清两套房?”   严警官皱眉:“你确定?”   姜眠万分笃定,而且连带着,还真想起一桩成年旧事:“我未婚前是住家里,房间隔音差,有天晚上听见我父母争吵甚至闹离婚,说是我妈把家里的钱全借人了?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六年前!严警官,你们有查过我父母名下的所有流水账号吗?我们假设——陆卓桃六年前跟我妈借钱全款买房,后期再提取现金悄悄还与我爸妈,所以她现在手头没有现金,而这一借一还构成的时间差就成功误导了我们?”   严警官激动地打一响指:“很有可能!”然后扬手喊了一个人,让他马上去银行调取姜父姜母的资金流动情况,保险起见甚至申请上门搜捕证。   如果真是这样,姜母在六年前就帮陆卓桃全款购入两套房,再对比她这个亲生女儿,六年前放学回家还住着那间狭窄不透光的小房间,用着姜父姜母结婚时候的旧家具……   姜眠当真是气极反笑。   姜眠提出要去探望陆卓桃他们。   严警官同意,带他们来到隔壁栋楼的羁押室里。   法院尚未开庭,所以陆卓桃他们七人暂属有嫌疑,被羁名号是“协助侦查”而已。   七人分管在不同羁押室里,各人面色各异,唯有陆卓桃悠哉坐在角落,在这片惶恐忐忑中显得与众不同。   她……是笃定有谁来救她吗?是姜母?谢珃?或者还有谁?   严警官道:“姜小姐,你需要跟谁对话吗?”   姜眠摇头:“稍等,先让他们看见我在笑再说。”   严警官:“???”啥意思呢。   董雪帅在旁表示,他们七人如今抱团,只能从内攻破。   姜眠从每间房的门上小窗缓缓走过,每一扇窗都专程逗留会儿。   最初望见的是陆大舅,她看见烦躁的他瞬间扑到门边,用力拍打窗户。但因房间隔音太好,所以他怒发冲冠、撕心裂肺的话,是半个字眼都传不进姜眠耳中。   姜眠冲他摇手打招呼,笑容可掬,璀璨得很。   陆大舅顿时被她笑得身子退开好几步,好似见鬼般,又惊又心虚。他觉得姜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可姜眠随即换到下一个羁押室,同样赠送微笑的服务。   陆卓桃虽有家有亲人,但冲她那精分性子,实质是六亲不认。能跟她打交道的更多是出于权色利益,就连陆大舅、楠表哥在内的六人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大部分是拖家带口,顾忌颇多,弱点也颇多。   所以他们统一口径装无辜又如何?   敢像陆卓桃那样厚颜无耻或者死到临头仍嘴硬吗?   各种迹象显示姜眠绝无可能放过他们,尤其是此刻——   他们被羁押看守,跟外面亲人隔绝。而姜眠又站在门外,笑着看他们落魄模样,那笑是笑得似有十足把握要将他们送进监狱。   他们内心靠抱团筑起的小围墙,瞬间崩塌不少。   有人戳手顿足,有人六神无主,有人懊恼恐惧地哭了。   姜眠顿时指着那一个哭得满脸鼻涕险些认不出真实面容的宋姣姣,让严警官带出去重新审问。   然后,她缓缓走到陆卓桃房门前。   陆卓桃似乎正哼着歌,在四面密不透风仅有头顶两扇小窗透气的环境里,悠然自得。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比其他人强大。   她抬眼看见姜眠,也不似其他人的反应过激,反而赠了一记嗤笑,不以为意。   姜眠勾唇。   她示意严警官将小窗口拉开,隔着几根交叉的铁栏说道:“前天才刚在法庭见过,两天不见,表妹你素来艳丽逼人怎么突然变得这副德性?……蓬头垢面、满脸蜡黄、长斑长皱纹,就连眉毛都没了?果真是没有高档护肤品跟医美做伴,就遮不住你这猴嘴尖腮的面容,丑得表里如一。”   话音刚落,“放屁!”陆卓桃脱口叫了起来,更是扑到窗口,眼神凶狠地望着姜眠这位表姐:“你才尖嘴猴腮!你才是黄脸婆、丑八怪,是你嫁人守活寡还成了弃妇!不是我!我还年轻未婚,不知道比你好看多少!”   严警官和董律师:“……”   女人禁忌,果真是被人骂丑呀。   姜眠倒是面不改色,从挎包里掏出巴掌大的化妆镜,对镜自我欣赏后,感慨道:“看来表妹不仅心理扭曲还睁眼瞎!明明表姐我最近貌美返春,被多少人夸再度美回少女十八?倒是你……”   她突然将镜子转向陆卓桃,明亮清晰的镜面里,瞬间反射出一个没卸妆且带妆两天两夜,导致妆容油腻斑驳,遮不住各种毛孔跟色斑的年轻女人。   ——与姜眠这张精心保养,且人逢喜事精神爽所散发出来的愉悦气息,当真是形成惨烈对比!   陆卓桃最厌恶跟姜眠做对比,她双手挠着小窗上的铁杆,恨不得抢过镜子砸了,更恨不得直接划花姜眠的脸。   她尖叫:“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好嚣张的?反正我很快就能出来,到时候一定撕烂你这张臭嘴!”   “我可没跟你亲过。我嘴臭不臭,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觊觎我前夫谢珃,还觊觎过我?啧啧,有违伦理,果真如外婆说的你跟你那妈都是自出娘胎就坏了种!”   姜眠也懒得斯文,虽然骂人不带脏字,但怎么狠就怎么骂。   再说了,“我比你有钱有貌还不用坐牢,我在你面前嚣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就像陆卓桃以前仗着姜母或者谢珃等谁谁谁的帮助,就到她面前嚣张一样。   陆卓桃咬牙,再咬牙,直到嘴唇间沁出鲜红的血:“我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姜眠诧道:“你算什么虎?纸老虎吗?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一只乌鸦,所以总抢别人羽毛安插自己身上,就以为能当取而代之当凤凰呢?”   下一刻,姜眠望着她怒火燃烧的眼睛,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妄想有谁会来救你?是我妈,还是你那个又被人抛弃的亲妈?做梦吧!她们现在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想起你这个养不熟的神经病?”   陆卓桃蓦然一震,突然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姜眠看着她。   陆卓桃笑了短短片刻就停止了。   她嗤笑地看着姜眠:“我就知道……你一直羡慕妒忌我有两个妈!连你亲妈都是我的!” 第35章   姜眠失笑:“是吗?原来你连脑子都不好使。你那样的亲妈, 我不屑要。我这样的亲妈,送你又何妨?”   陆卓桃咬牙切齿:“说得轻巧!你老给我使绊,不就是因为嫉妒我?”   “话说反了。”姜眠微笑纠正,“……是你老给我使绊, 是你在嫉妒我。”   陆卓桃狞笑:“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爹不亲娘不爱, 嫉妒你嫁男人嫁了个花心大萝卜?”   姜眠挑眉:“那也好过你。至少我爸不是什么诱骗少女的混混, 我妈也没好逸恶劳去站街当三!还有, 我嫁个花心大萝卜又怎样?婚前恋爱多烂漫, 婚后不合就分钱走人,连他的种也一并带走。这笔买卖也不算全赔。”   陆卓桃恶劣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嘴上说得轻松背地里不知道哭得多惨!你以前可是爱惨了谢珃的!”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呀。”姜眠幽幽叹了口气, 望着她:“其实我有点好奇, 你是当真看上谢珃,还是单单因为我以前爱谢珃所以才想勾搭他……”   陆卓桃不怀好意道:“你说呢?”   姜眠道:“后者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只要是我有的, 不管什么你都要抢。”   “那你想不想知道原因呢?”陆卓桃似是想诱惑她,却明显不会给答案那种。   姜眠勾唇, 眼神冷酷:“一、点、都、不、想!”   陆卓桃愣住, 原本得意的目光陡然凌厉,她暴怒起来:“为什么?”’   “不痛不痒的事, 我干嘛知道。”姜眠耸肩,歪头鄙夷道,“另外, 你真觉得你很了解我?是你曾经哭得很惨,所以以己度我吗?”   “你个臭八婆!我日子比你过得好一万倍,我哭你个——”   “我用‘恼羞成怒’形容现在的你, 真是相当应景呀。”   又是这种感觉!   陆卓桃看着姜眠仰首伸眉的作态, 又将自己衬如跳梁小丑。   她捂住耳朵, 咆哮道:“姜眠,我要掐死你!”   姜眠若无其事的插刀:“表妹,你越生气,我就越高兴。再吼几句来听听?”   陆卓桃紧抓窗户栏杆咬牙瞪视她,倒是识相地安静下来,但表情愈发狰狞。   ……姜眠,最好别让我有出去的机会!   姜眠看懂她眼底的潜台词,开口道:“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看到你像个疯子,我相当满意。你好好待着,短时间内是出不来的,但放心,回头我会记得给你送瓶卸妆水来。”   陆卓桃尖细的叫声再度响起:“姜眠你个臭三——”   “哦,妆前乳粉底液我也会送。毕竟过几日正式开庭,我们好歹曾是对姐妹花,表姐我依旧貌美如花,表妹你切莫貌如如花呀!”姜眠又快语盖过她的话,然后朝严警官投去一眼。   严警官瞬间关窗,一并关闭陆卓桃牙呲目裂吐出来的所有恶毒字眼。   他跟董律师对视一眼,那眼神——   隶属男人才懂的默契!   女人好可怕呀……   被姜眠这样别有心意的晃悠跟刺激,在姜眠离开警局前,最软弱的宋娇娇已哭着招供求减刑。   有这漏洞,破开其他人的嘴倒显得不会太难!   因为就连心态最稳的陆卓桃都开始有点崩了……   不过,成年男性亦是难熄心中汹汹而起的八卦之火。   严警官跟董律师忍不住问道:“姜小姐,你跟陆卓桃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搞得好像你死我活那种……”   姜眠轻笑:“不如我给你们讲一个小故事吧?忘了出处,但大致内容还记得。从前有个富人和穷人比邻而居,富人娇妻美妾、屋舍成群,穷人则孤寡一人、三餐不继。富人常常好心接济穷人,穷人也每每感谢。有天神仙路过,突然想送穷人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是穷人得到的,那位常常帮助他的富人就能得到双倍。你们猜,穷人向神仙许了什么愿?”   董雪帅:“……要钱?要长命百岁?”   严警官实际点:“……要脱单生子?”   姜眠摇头:“穷人向神仙许愿挖掉自己的一只眼。”   而陆卓桃,也是许这种愿的人。   人,性本恶。嫉妒,是人性最大的恶。   ***   姜眠离开警局后,又与董雪帅分开,照旧提前到幼儿园等孩子放学。   在校门口等待期间,她给路涵发去一条短信:姐妹,方便对话不?   路涵登时打来一个电话:“怎么了?”   姜眠道:“今晚我有三方面谈,估计要晚回。我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想让你帮忙照看。”   路涵翻了眼值班表,时间冲突了,但能跟人换班。她语气严肃道:“可以,但我有条件。”   姜眠似是猜到她会说什么,憋笑道:“路大医生请说。”   路涵道:“我要当子奇干妈,避免被那个疯子菲抢了!”   “事关子奇终身大事,你跟我儿子协商,我听他的。”姜眠又将决定权扔给四岁的儿子。   路涵牙痒痒:“你明知道我搞不定你家那个连腚都不肯光给我看的小屁孩!”   姜眠扬眉:“那你还问?”   “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就活了呢?”路涵回道,实在不行就自降辈分凑个干姐姐当吧。   ——现在谁都知道谢子奇有一个爆点,谁跟他提妈、干妈等任何带妈的字眼,他就跟谁急!   ——在他眼底,他就只要姜眠这个妈妈。   姜眠将谢子奇接上车,又拐弯去医院接路涵,却见路涵抱着各种大包小包的上车。她疑道:“你要跟我合居呀?”   路涵随手扯开一个包,露出里面的儿童隔汗巾。她实在没好气,“我就只是个搬运工,都是同事托我送给你们的。你离个婚,都离成我们医院女同胞的人生导航了!”   姜眠:“……”   她讪笑:“我本低调,纯粹前夫招摇。”   姜眠便将两人接回家,又快速帮谢子奇洗澡更换睡衣,然后告诉路涵冲泡睡前牛奶的水跟奶粉比例,甚至连睡前故事的书都提前翻开,再三重复后,这才开车出发前往娘家。   作者有话说:   大致看了小伙伴的留言,太多了,没法像之前一一回复,只能概括如下:   1我写这文初衷,是因为我想吐槽的很多。因为某涯某乎逛多发现全是婆媳论、彩礼嫁妆、离婚出轨、弃子再要回、养不如亲等等,以及新闻报道各种弱化伤害女性的事,甚至连部分影剧小说都在暗示女人娇软易推倒?(没有指名道姓,我求生欲很强的)女主被插刀被搞瞎被撞车被xx等都能破镜重圆,麻蛋——男的下跪掉几颗眼泪就比女人的血肉还值钱呀?女主至少得插几刀回去才扯平呀!   2我这文法律有些细节不经推敲,不要被我误导。术业专攻,我一业余只能尽量但绝不能保证百分百专业。所以大家当做爽文看就好,只要看得可以,能理解我夹在其中想表达“不要轻易做全职主妇”、“女人不易且更要自强自立自爱”等等意思,对于写文的我——就是我的荣幸。 第36章 (修)   姜家。   姜母刚擦完饭桌, 正在厨房洗碗。而客厅坐着相貌相似且神情同样不苟言笑的姜氏父子。   两人指缝夹烟,烟雾缭绕。   烟灰缸已被烟蒂塞了大半,它就搁在手旁茶几上,但依旧有不少烟灰直接落在地砖上。   姜父看了眼, 就叫厨房忙碌的姜母出来扫扫再回去洗碗。   姜眠进屋, 正好瞧见姜母弯腰拿扫帚在扫姜父姜域脚下的烟灰。   ——这样的场景, 她自幼看了无数回。   ——从她记事懂事开始, 不管是工作的姜父还是放学的姜域, 一到家都是脱掉鞋子就往客厅沙发坐,然后姜父泡功夫茶跟窜门人聊天, 姜域则看电视打游戏。两人再到点吃饭、洗澡、睡觉。期间, 姜母总是弓腰在扫地做饭洗衣服。   ——再等她稍微大点, 也得学姜母这样弓腰去扫地做饭洗衣服。   年近三十的姜域抬眼道: “还以为你不敢回呢?”他语气低沉,已显愠怒。   姜眠平静道:“大哥, 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怎么就不敢回来呢?”   姜母却立即起身怒叱:“你还说你没做错?好端端的你离什么婚?又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 说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那妈您索性开个价, 我彻底买断你这个生恩如何?”姜眠回道,正想迈步走向最近的那张单人沙发, 一个烟灰缸直接砸在她即将落地的右脚下方。   “砰——”,巨响。   烟灰缸破碎开。   姜眠垂眼看着这满地玻璃渣,面无表情。   右脚挪了方向, 依旧若无其事地落地。   她几步走近沙发就要坐下,又被人伸手用力拽过去。   那力度直接将她胳膊拽出一种撕裂的热痛。   姜眠不得不仰视站起身的大哥。   远远高于南方男人平均身高的一八五海拔,助长姜域站直后的气势, 相当压人。   姜域叱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你亲妈!”   “我知道。”她直面姜域极恼的眼神, 那双眸是与之相反的极冷!“但是大哥, 你抓痛我了。”   姜域高昂道:“我让你给妈道歉!否则马上给我滚出去!”   姜父沉默,姜母点头,显然都是站在姜域这边。   ——姜眠跟姜域还小时,曾有客人上门做客对他说:“姜域啊,你妹妹以后就是别家的人,你得对你妹妹客气一点。”   ——姜母偶尔笑着说:“眠眠,你得对你大哥好点,不然你以后嫁出去了想回来,你哥都不让你进门的。”   姜眠缓缓眨动酸涩的眼,勾唇笑道:“那行。大哥你松手,我这就滚出去。”   姜域皱眉,却将她手臂捏得更紧。   姜眠忍不住痛地“嗤”了一声。   男女力气,天生悬殊。姜眠根本掰扯不开。   她似笑非笑:“大哥,我不会道歉,所以你还是赶紧让我滚吧。我脊背向来直,可不像妈那样有错没错就爱弯腰给人赔礼道歉!”   本因姜域维护而心生慰的姜母,听得姜眠这句,气得浑身直颤:“姜眠!妈拉下老脸赔礼道歉还不是为了你!你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总要有人替你善后吧?你自己都当妈了,连‘可怜天下父母心’都不明白?!”   “那我求您可怜可怜我,就算我真得做错也不用您替我道歉行吗?”姜眠扭头,望着姜母,语气讥诮:“你非得搞得所有人幸灾乐祸地说——‘看吧,连你妈都说是你错了’,然后等他们用施舍的口吻说——‘虽然你态度傲慢,但看在你妈份上就大度原谅你’,你这才满意?和谐结局,普天同欢?!”   一字一句从她的齿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妈不把各种脏水主动往我身上泼,不把我的尊严碾碎、低人一等,就不罢休呀?”   姜母摇头,当真是一脸无可救药地看着她:“做人要大度!让让又何妨?你现在年轻气盛,非要争强好胜,等以后众叛亲离才后悔晚矣吗?”   “呵呵。”姜眠抚额摇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总是要我让,那谁能让让我呀?”   姜眠用力去挣还被姜域擒住的手臂。   可姜域说一不二,势必要她低头道歉。   姜眠那节白皙纤瘦的胳膊被他擒在手中,显得尤为脆弱。   “好吧。”姜眠无奈地耸肩,点头,点呀点头,不慌不忙地——左手突然从挎包里拔出一把不带套的水果刀。   所有人目光一怵,姜域几乎是下意识地缩手后退。   姜眠亦是慢慢往后退几步。   她举起刀,白皙食指从刀身滑过,挑眉惊喜道:“这把刀看起来还挺锋利的?”   姜域回过神后,恼羞成怒:“你疯了?身上藏着刀是想做什么?”   “我来时路过便利店,想起当时搬出谢家太急忘带水果刀,于是就在街道便利店顺手买了一把而已。刚刚想起还没见过这把刀是否锋利,就赶紧拿出来看看。大哥你反正这么大,该不会是以为我想拿刀捅你吧?”姜眠毫无愧疚之意,吃吃笑道:“怎么可能?我怕你连门都不让我进,对你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拿刀捅你呢?”   姜域看着话语讽刺但目光冰冷的姜眠,好半天,才喃喃说道:“你现在真有点像个疯子!”   姜眠幽幽回道:“我反而觉得我现在才是活得最清醒的时候。”   一直沉默的姜父,终于开口:“姜眠,你先把刀收起来!拿刀对着你大哥像什么话?姜域,你好好坐下谈话。老太婆,你把碗洗好再回来。各个吵吵闹闹,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姜父的口吻,像极君临天下的主宰,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   大家都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很漫长的岁月,每人心理早被震慑过,若是以前,姜眠甚至连讨价还加的力道都没没有。但此刻她面对表情冷淡将近冷酷的父亲,丝毫不杵。   姜父也发现了这个女儿并不柔弱。   姜域拂袖,气冲冲地坐回那张双人沙发椅。   姜眠这才将刀收回挎包里,在姜域对面,正襟危坐。   ***   客厅三张沙发。   姜父坐着是三人座,正对着茶几和电视墙。   左侧是姜眠,右侧是姜域。入座后,尚未有人开口,气氛已显凝滞。   姜母正干巴巴地攥着扫帚不想离开,但却发现她那个小女儿目不斜视,眼神从头到尾都未有一分示弱——显得她气势丝毫不逊姜域甚至姜父。   她不由得愣了下,怎么可能?   姜父一边冲茶,一边慢条斯理道:“你跟谢珃离婚既然是木已成舟,那爸可以不问。但你大肆宣扬跟你妈断绝母女关系这事,离经叛道!你妈那张嘴虽然时常败事,但心底良善,只要别跟那个陆卓桃扯上关系,做人做事也是有口皆碑的。”   姜母被姜父当面一夸,顿时老脸通红,这才很放心地去洗碗。   姜眠眼神毫无波澜:“爸,是您跟妈朝夕相处。您觉得妈好,妈觉得您好,就行。”   姜父拧眉:“就算她真做错了,那也是你妈!长辈说话,你都得听着受着,哪怕在外你什么都不做,你也不能顶撞你妈——尊老爱幼是老祖宗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这个样子,让我们以后还怎么管你?年轻人,做人做事不要太傲慢,这话我也经常提点你大哥,凡事留有余地。”   姜眠重重吐了口气,道:“爸,我们家经济挺好的,但教养三个孩子也不容易,从小到大各种昂贵的辅导班兴趣班都上了。您虽然不怎么管我,但在读书学习上给我自由,只要我想读书,学费生活费从未都不用我烦恼。比起很多女孩被迫辍学或者早早离家打工,我觉得我算是幸运的,所以我知足了。而妈怀胎十月生了我,后来还要同时照顾我们三人,其中辛苦在我当了母亲之后更是深有体会。我很感谢爸跟妈,没有你们,就不可能有现在的我。”   姜父听得这话,面色稍缓,像是满意姜眠还有救。   但是,姜眠却又道:“所以我会根据你们对我以及对大哥陆卓桃区别待遇的好,按照他们对你们的孝敬程度,衡量我如何孝敬你们下半辈子!”   姜父才刚松眉却又立即拧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同是亲生亲养,你在大哥身上、妈在大哥陆卓桃身上都投注了满分关注,但对我关注一半都无。所以哥哥、陆卓桃日后怎么孝敬你们,我都按照他们的一半孝敬!”姜眠回道,直接将姜父姜母对她的生养,生生折算成一个数字衡量。   刚斟好热茶的杯子,重重落桌。   姜父双手撑膝,瞠目大怒:“逆女!什么区别待遇,我们生你养你就换你这番狼心狗肺的话?”   姜母此时已快速洗完碗出来,快步坐在姜父旁,亦是附和道:“你看,我就说我好说歹说女儿都不听劝,甚至反过来攻讦我,尽说些狼心狗肺的话。老头子,只能靠你来骂醒她了!”   姜父气呼呼点头。   说得好听点,姜父就是个注重规矩且尤为注重家族名声的人。   说得直白点,就是重男轻女,死要面子。   哪怕女儿已外嫁,但在外终究是代表他姜家的颜面。   姜眠勾唇笑笑:“爸,妈,这里也没啥外人,索性就直说你们重男轻女。没必要再否认——你们对待我,跟对待大哥和陆卓桃从来就不是在同等标准上!”   姜父姜母缄默。   但他们也没有反驳,因为这本就是身边这个大环境的规则。   姜眠又道:“你们放心,我很小就知道不必自欺欺人说你们会一视同仁,也不必自取其辱要你们用同等标准对待我,所以我选择刚毕业就结婚,迫不及待成立另一个家,虽然那个家也碎了……”   姜母顿时责道:“所以我叫你不要离婚,可你偏偏不听?喏,现在不就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节真的是删删改改,写得我心理有点沉痛。但就因为跟亲人讲道理不通,所以就得当成谈判~~~   熬过这一章就好啦,有些事总得撕开消除。 第37章   姜眠当真是感慨极了, “……我话都还没说完,妈您真是着急帮我下谬论呀?”   姜母皱眉:“难不成你离婚不后悔反而还庆幸上了?”   “是呀。”姜眠赶紧鼓掌祝贺,轻快笑道:“恭喜您总算猜对我一回了!”   姜母恼羞成怒地瞪她。   姜域叱道:“注意你的态度!”她的讽刺意味太浓了。   “我面带笑容,声调温柔, 比起大哥你这龇牙咧嘴甚至动手动脚的态度好了无数倍!该注意态度的是你才对吧?”姜眠目光转向姜域, 语气疏离, “既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那我现在过门该是客。请斯文点、客气点, 难不成哥你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大吼大叫?”   姜域顿了顿,嗤笑:“你还真把自己从这家剥离出去了?”   姜眠勾唇:“那倒没有, 我纯粹是从你们四人里剥离出去而已。”   姜域针锋回道:“法律允许吗?道德允许吗?你就不怕旁人唾骂你吗?”   姜眠看着他咄咄逼人的脸色, 瞬间将言语放到最冷最利:“法律规定父母必须抚养子女, 没有规定父母要一视同仁!法律规定子女要尽赡养义务,没有规定子女必须真心实意!爸妈不违规, 我也同样。   而道德——我跟你道德下限从未一致,不必讨论!   至于旁人唾骂——你猜是骂你多还是骂我多?”   姜域自诩无大错, “我能被骂什么?”   “骂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骂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骂你何不食肉糜, 骂你双标、薄情、粗鲁、缺德、脑子有问题等等!”姜眠见姜域眼神愈发凶狠,就将藏刀的挎包故意往前挪了下。   姜域面色铁青:“我想应该有更多人骂你是个疯子!”   姜眠唇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我跟疯子沟通, 自然得装疯!否则种族导致沟通障碍怎么办?”   姜域眼神转瞬恶毒:“姜眠!话不要越说越过分,原本我以为谢珃打你确实过分,正想代表娘家出面帮你教训他, 但如果你总是用这种态度语气跟他吵闹, 我就很是理解他。”   放屁!   姜眠冷笑。   “大哥呀——”   她声音冷硬如铁, 带着凌厉笑意:“你真庆幸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妄加揣测,拥有跟爸一样最高的话语权,纯粹是因为你是男的!再无其他因素。   从小到大,你哪项强过我?你成绩赢过我吗?我各种奖状多得贴满墙,但你得过几张呢?你那学历能看吗?你那脑子能正常使用吗?   你现在被人称呼一声小姜总,是因为爸妈永远把最好的资源给你,家里的房产工厂也默认都是你的。而我,生而为女就是‘原罪’,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怎么孝顺,在这个家永远是食物链最底层,就连陆卓桃那个贱人都敢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姜眠,我算是听明白了。”   姜父抬眼威严的眼,“你是因为我财产分配不均而心生怨恨?”   姜眠没料到姜父竟从中得出这样一个原因。她实在是哭笑不得。   姜父又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哥结婚叫娶妻,你结婚叫出嫁,一入一出。他续的根姓姜,而你续的根姓谢,两姓两家。他日后还要承担我们双亲养老,而你嫁后孝顺的双亲叫公公婆婆!你们本质不同,我偏心点又如何?   更何况我的财产想怎么分配,由不得你说三道四!我已供你吃穿不愁,供你风光出嫁,我给你的已足够,你若是因为贪心走极端,非要把家闹得鸡犬不宁,那你以后也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儿!”   坐在旁边的姜母,亦是恭顺附和:“对。把财产给你,岂不是让你带去白白送外人?”   ——在娘家是外人,在婆家也被当成外人。   ——那她在哪里才算是内人?   姜眠冷笑:“爸,您这些话有说服力吗?您说您的财产想给谁就给谁,我不能说三道四。那我的财产四膳堂,你们就能越俎代庖送给陆卓桃?”   这是一道永远过不去的槛。   姜父看了眼自知理亏的姜母,只得道:“这事确实是你妈做错了。但四膳堂你也已收了回去,没必要再惹是生非!”   姜眠眼神凌厉地迎视姜父:“我收回来的四膳堂已经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我要他们把私吞的钱全部给我吐出来,再给我坐牢付出代价,这叫维权,不叫惹是生非!”   姜父隐隐愤怒:“可你妈就多说几句,你直接闹到断绝关系?”   姜眠冷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爸说我想得简单,你也是想得天真呀?我离婚打官司,你们没看到我在法庭上呈现的亲属鉴定,但我尚有第二份未披露,是陆卓桃跟你们的鉴定关系!”   姜父愣了下,厉喝:“荒谬!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陆卓桃是你妈娘家那边的,跟我们姜家能有什么关系?”   “亲属鉴定结果出来,确实没有关系。所以我就更奇怪了——”姜眠托腮看着姜母,“为什么我亲妈对一个外甥女比对自己亲生女儿还要好?甚至明知道这个外甥女自小品行不端,对亲生女儿充满恶意,依旧对她好得胜过亲生?”   姜母叹道:“我都跟你说过,就因为卓桃不是我亲生的,她没爸没妈太可怜了。”   姜眠笑着慢慢吐出尖锐的话:“那我以前需要开家长会时,您都去参加陆卓桃专挑这个时间惹出来的家长批-斗会,害我被人嘲笑‘有妈生、没妈养’,我就不可怜是吧?   那我以前在家里住最差的房,花最少的钱,兼做最多的家务活,我就不可怜是吧?   那陆卓桃不断往我身上栽赃陷害,企图勾引我丈夫,怂恿他家暴妻儿,我就不可怜是吧?   我觉得呀——妈,反正我嫁出去就已迁走户口,您要不直接认她做女儿,将我空出来那张户口页改成她,岂不更如意?”   姜母斥道:“我自己有儿有女,干嘛还要再认一个?再说她现在被你害得坐牢,有案底,户口留在我们家,会影响姜家子孙三代的背景调查。”   “当我跟陆卓桃相比,你大概率会选择她。当她跟大哥想比,你彻底选择大哥。妈,您的想法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坚定。很好,您继续坚持……”姜眠鼓励道,“坚持看我把陆卓桃告到牢底坐穿!”   姜母神色委顿:“她再怎么说也是你表妹,年纪还小……”   姜眠嗤嗤笑道:“妈,我好像只比她多一岁吧?”   姜母苦口婆心:“大家亲戚一场,不要做得太绝……”   “妈,你又想委屈我,好自己去当圣母享受多方褒奖呀?”姜眠看着姜母被她这话刺得再度红了眼,语气讥诮:“可我被你们牺牲透了,不想借尸还魂怎么办?”   “姜眠。”老妻被女儿逼到哭,姜父自然得出声维护。“话点到为止就好!”   姜眠却将话锋直接转向他,“爸,您知道我大学后来为什么还要辅修一个法律系吗?”   姜父眯眼。   姜眠大学最早报的是管理系,后来不知何故,突然要钱辅修一个挂科率极高的法律系。   因为,“我一次次被伤害,你们却从不自知,依然自以为是,压根没有过改变的念头。而我承受的这一切不公,我偏偏很难反击,因为你们每一个举止都要裹上‘爱’的包装,都要说这就是规矩。在伪道德方面,我以一敌众,根本拗不过你们所有人,所以我只能选择法律来反抗你们。”   “所以我不介意再把话说得直白点——”   姜眠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各异的家人。她的眼眸如一潭乌黑清澈的死水。“一、你们不想给我的,我可以不要。但相对应我自己的,你们就别碰。二、我会把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一件抢回来,再要抢走我东西的人一个一个不得善终!不管对方是谁……”   她俯身撑着茶几,直视姜父:“我六亲不认,说到做到!”   说完,姜眠抓起包就朝外走,脊背笔直,步伐沉稳有力。一只手更是头也不回地朝后挥,潇洒得很:“需要钱就打我电话,法律范畴内我愿意给。其他的就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嫌你们太烦。”   姜父赶紧起身喊道:“姜眠!你给我回来!你这像什么话?”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重重摔上的“砰”,关门声。   ————   姜眠出了门,表情若无其事地,一边走向车库,一边翻看手机未读短信。   最近几条全是路涵发来的,每隔半小时就汇报谢子奇情况。   半小时前,谢子奇睡着了。   一小时前,谢子奇喝牛奶,听故事。   一个半小时前,谢子奇将一到十乖乖抄了十次。   姜眠笑了下,眼眶突然潮湿泛雾。   她迅速眨眼扇去,可刚将引擎启动,视线又再度模糊。   她只好朝路边那家24小时便利店走去,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鲜肉包和两袋冷藏的鲜奶回到车里。   返程半小时,车途中,两行长泪果然猝不及防地滑落,流不停,止也止不住。   姜眠没有伸手去抹,就任由它们狂掉,视线直视前方,专心致志地踩着油门。直到视线大半模糊才赶紧用手抹一下,循环至此。   回到公寓的地底停车库,她将车停在最偏角落,关灯关引擎,在车内四周一片黑暗中静坐,然后双臂抱住自己,直接趴在方向盘上。   她哭了。但她的哭是无声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痛到悸颤,唯能流泪……   回击需要坚强和勇气。   回击后的快感只是一时的。   但回击之后的难过却是痛彻心扉的。   姜眠真得无法接受,她从小到大遭受的所有不平,归根到底就是——她生而为女,最大的原罪!   ***   家里灯火通明。   姜眠刚进门,就闻到很香的窑鸡味。   路涵正戴着眼镜坐在沙发看书,见她回来,伸手指了指已关门的儿童房,表示谢子奇在房间,又指了指餐桌用锡纸层层包裹锁温的半只窑鸡,示意她有需要就赶紧去吃。   姜眠表示等会,然后走到沙发坐下,伸手抱住路涵。   路涵顿了下,低头瞧她神色:“你哭过了?”   姜眠质疑:“你不是说冷热交替敷眼能促进局部血液循环,有利于缓解眼疲劳跟肿胀吗?我就用便利店的热包子和冻牛奶来交替敷眼了,怎么,我严格执行你的方案却没效果吗?”   “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知识!”路涵哼道,“我纯粹是职业病犯了,观察太入微。放心,常人不会发现你刚刚哭得有多么的撕心裂肺。”   姜眠:“……”怎么觉得有点怪异?   路涵却突然伸手回抱她,认真道:“如果需要帮忙必须跟姐妹说,文斗有我,武斗有疯子菲。”   姜眠抿嘴笑了下,真好。她这辈子交友如此。   路涵又道:“那我先走了,你进房看下孩子。他知道你回娘家有点担心,但又不想让我知道于是在装睡。只能说你家这枚乖宝演技生涩,但思想成精了!”   姜眠失笑,将路涵送出门后就快速折回,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   莫怪路涵知道谢子奇装睡,因为小孩睡相都是相当凌乱,哪会像他这样像被推倒的军姿睡相?手脚并拢且眼皮紧紧闭得挤出几道小褶子了。   姜眠坐到床头。   床头一塌陷,谢子奇自诩神不知鬼不觉地挤开眼缝偷瞄,却见姜眠,顿时双目大睁。孩子的脸上闪过欢喜的笑容,他赶紧爬起来上演一出猛虎扑地,用力扑进姜眠怀里。   姜眠被他撞得闷哼一声,惩罚性地狠狠嗅了口还散着奶香的儿子,道:“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肯睡?”   “因为我想等妈妈回来。”谢子奇搂着她脖颈,头忽左忽右地歪,似乎是在打量什么。   姜眠有些遮掩地垂下眼睑,问道:“在看什么呢?”   ——她不相信谢子奇也有路涵那双专业的像素眼。   好在,谢子奇说:“妈妈每次见完外公外婆他们就很不高兴,但妈妈这次没有。我就放心了!”   姜眠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由得愣了愣,但心头百暖而出,她道:“那你可以乖乖睡觉了吗?”   谢子奇点头,自觉钻回被窝里,奶声奶气地冲她摆手道:“妈妈晚安。”   姜眠俯身给了一个晚安吻,回道:“晚安。”   她静静退出儿童房,刚坐到饭桌前,谢氏律师团的蒋翊发来了一则短讯:姜姐,明天是法律规定的探视日,小老板的通讯全被你拉黑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声,别忘了。   探视日?   姜眠骤然想起她跟谢珃离婚,离婚判决书上写着每月第二周周末就是男方探视孩子的日期,而她跟谢珃离婚恰巧就在第二周。所以就是明天要见到谢珃那张惹人厌的脸吗?   作者有话说:   允许我下章出现前夫,因为他还有报应准备到了。   我21号出差回来啦,后面可以好好写。不用东奔西走了~~~感觉我更稿信誉都快没了,o(╥﹏╥)o~ 第38章   姜眠回道:明天下午五点直接到幼儿园接孩子放学, 周日下午五点务必送回我这边。我会将孩子相应物品准备齐全,寄放在班主任那里。届时别忘了拿!   【好嘞,我的大姜姐!】   被迫临时加班搭建一架“沟通桥梁”的蒋翊,僵硬地扭动脖颈, 对一旁的小老板强颜卖笑:“姐说明天下午五点去接孩子放学, 老板您要去、去接吗……”   谢珃抬头, 一双冷眸扫来。   蒋翊瞬间战战兢兢, 如临深渊, 如履薄冰。“小老板,我肚子疼想带薪上厕所。您、您方便帮我拿下手机回信息吗?”哪怕求生欲再强, 也要先把加班福利郑重申明下!   谢珃点头。   蒋翊恭敬奉上手机, 做戏十足地捂腹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谢珃于是拿着手机, 再三思索,斟酌问道:明天可能要忙到五点半, 你能先接着孩子在那等我们吗?   姜眠敏锐察觉这条短信的语气有种难掩的忐忑,不似蒋翊的谐星风格。   而且——   “我们?”   她皱眉, 瞬间猜到谢珃应该在旁。   【不能,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   谢珃看着这句话,坐愣许久。   蒋翊在洗手间苦巴巴地呆了十几分钟, 再回来时,却见自家老板颇有种原地坐化的悲怆感。只得壮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 紧张道:“小老板,我不过是离开一会,你怎么就眼瞎了?”   “我是心瞎。”谢珃留下这一句奇怪的话, 倏然起身走到办公室外的阳台。   蒋翊赶紧毕恭毕敬地跟出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人突然被风刮下楼怎么办?   蒋翊看着自家小老板倚靠杆旁,身后华灯初上,可他却沉默着,冷胜冰霜,将身影浸在孤寂阴暗中,透出极度的痛苦。   蒋翊不得不用伤痛文学来概括下:流年日出日暮,转瞬而过。花开花谢,世事万千变化。   简而言之就是风水轮流转,以前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我是你高攀不起!   告辞勿扰!   ***   翌日清晨。   亮堂堂的镜子里陡然出现一张娇萌可爱的小脸。   谢子奇正对镜刷牙,完事后,仰脸看着一旁监督的姜眠,用力咧出两排小牙齿以供检查。   姜眠满意地点头:“宝宝今天又靠自己刷牙洗脸,超级棒!”   谢子奇指着旁边一张贴墙的赏罚榜:“那妈妈不能忘了我的小花花哦。”   赏罚榜标题写着“谢子奇”三个斗大的字,名下则分左右两区,设置各种栏目细节:   左侧是自力更生榜,罗列刷牙、洗脸、穿衣服、叠衣服、收拾玩具等项目,每次谢子奇单独完成则在对应项目盖上一朵小红花。   十朵小红花奖赏一颗水果糖,二十多小朵花奖励一块蛋糕,诸如此类……   目前谢子奇攒了七十四朵,身怀巨款,但他目标坚定是要攥过百的,兑换海洋公园一日游!   至于右侧则是赏罚榜,记录谢子奇各种赏罚史,有忍不住偷吃糖被倒扣小红花的记录,有完成作业被老师夸奖的记录,等等。   姜眠遂从口袋掏出一枚小印章,给刷牙洗脸两项各盖一朵小红花。   谢子奇捧着肉嘟嘟的小脸蛋,笑得别提多开心。   他又啪嗒啪嗒跑向餐桌准备吃早餐。   姜眠便抽空拉出谢子奇专属的小黄人行李箱,开始收拾他回谢家居住所需的衣物。   这是他初次在没有自己的陪伴下回谢家,姜眠扭头看着正捧杯慢饮牛奶的孩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担忧。   想了想,她终究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内置窃听器跟通话功能的儿童电子手表,在谢子奇顶着满嘴奶渍啪嗒啪嗒跑回来时,一边给他擦嘴,一边给他戴上,并嘱咐他每晚睡前要摘下来放回盒子充电。   谢子奇举手端详这块电子手表,蓝色、酷炫、超级帅气!   他高兴地点头,只是,在看见自己每逢出门必带的小黄人拉杆箱后,忍不住歪头“咦”了一声,问道:“妈妈,我们要出门吗?”   姜眠摇头解释:“你爸爸今天要接你放学,回老家陪爷爷奶奶两天。”   “哦,那妈妈的木兰箱子呢?”谢子奇四下张望,却没看见姜眠惯用的那个印着花木兰卡通头像的红色行李箱。   姜眠回道:“妈妈就不去了。”   谢子奇噘嘴哼道:“妈妈不去,宝宝也不想去!”   姜眠弹着他小脑门:“如果下午你爸爸到幼儿园接你,你还不想跟他走,那这原话告诉他。”   谢子奇期冀道:“那……是不是我告诉爸爸,就可以不去爷爷奶奶家了?”   “这个得看你跟你爸爸最终的PK结果。”姜眠巧妙地绕了个弯,“谢子奇,站好。”   谢子奇乖乖立正,赶紧将小圆脸努力绷得严肃。   姜眠指着他手腕上的电子表,道:“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摁里面的电话图标找妈妈。”   谢子奇学着电视里的军人敬礼:“yes,收到!”无意间凸出圆圆的小肚。   姜眠摸摸这滚圆滚圆的小肚皮,赶紧将他打包送去幼儿园。   ***   四膳堂的总部和分店如今都围满各种施工的标志。   姜眠离开幼儿园,直接驱车来到距离总部不远的一栋写字楼。   她已短租这里的三楼用做四膳堂临时办公的场所,就连员工培训也汇聚在这里。三家店员工原本常年顶着同个老招牌却几乎未曾交流,如今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得次数多了,大家也就熟络开了,整体气氛自然融洽了许多,各种工作推动也愈发高效。   电梯在三楼停止。   一开门,梯门正对前台柜台,那里就坐着当时总部前台那两位年轻的女孩。   她们一见到姜眠,顿时双目晶亮地起身相迎:“姜总早!”精神面貌更胜以往。   “早。”姜眠淡淡回笑。   殊不知两个前台妹纸在她走后,顿时手拉手面对面的小声啊啊叫:我一定要给她写女霸总无CP的同人文!   前台朝左,映入目的是四膳堂logo。   再往左,两扇感应式的玻璃大门。   门后——   哪怕是昨日才刚搬入这个职场,需要临时安置上百号人物的杂物跟工位,但这栋办公楼拥有高水平的物业管理,与她重金特聘的各职能经理,强强结合,很快就将偌大的职场安排得整洁舒适,有条不紊。   在这里,她还有一间自己专属的办公室,采光全场最佳。   旁边是间会议室,搁有一张六米长、两米宽的白橡纹方桌。   此时除了正对投屏的C位还空着,其他两侧都是正襟危坐的人。   姜眠大跨步走去,眼角余光瞟向正路过的消防栓,从箱门投影中快速检查自己的服饰发型,然后推门而入。   所有人起身投来注目之礼,齐声道了声:“姜总。”   她仿若推开一道重生之门。   门后扑面而来的是——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第二个人生!   四膳堂如今按职能线,重现划分成六组:后厨、采购链、服务组、财务组、人事行政组。每组各有一名负责人,范围囊括所有店面,没有再单独开设各家店长一职。   姜眠认真聆听各组汇报进度,有问题则当场抛出,大家一同协商。她在保证自己掌握最高权的情况下,给与民主空间。   首先是四膳堂的硬件方面:三家店面都在政府规定施工时间段,争分夺秒地赶装修,全程采用无毒环保的装修材料,按照当前进度应该都能实现姜眠要求的半月后全新开张。   ——这块开销不小,但姜眠是人民币玩家,所以暂无问题。   至于软件方面:以食材、菜式跟人最为主。   粤菜鲜少用各种重口味的椒来调味,口味大多偏淡,所以对食材新鲜度要求极高,哪怕菜叶稍微腐烂或肉质微老或新鲜度不足,都会极大影响菜品的最终输出。所以新任采购组的负责人叶转,带人走访鹏市各地市场,并将以往合作过的供应商融入对比,最终筛选出了几家最靠谱的供应商并敲定稳定合作。   ——但令姜眠最惊喜的是,叶转她还敲定了一条采购阳澄湖大闸蟹的冷鲜供应链!   ——阳澄湖大闸蟹,赫赫有名。不同季节享用皆有其独特风味,譬如六月吃蟹炒,十月吃蟹黄,十一月吃蟹膏……但正宗的大闸蟹很难买,很多人买到的实质是洗脚蟹!就是从其他地方养的螃蟹放进阳澄湖泡一泡,俗称“洗脚蟹”。   姜眠默默给她点了一个赞,回头记大功。   紧接着,是影响酒楼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菜式。   后厨组负责人刘翱,是四膳堂的厨师之最:资历最老,情怀最深,做菜最好,带徒最多,哪怕是陆卓桃掌控四膳堂时都不敢轻易动的一个人,同时也是姜眠自幼跟着爷爷频繁跑四膳堂所见时,最为熟悉亲切的一张面孔。   姜眠能在被篡位期间,迅速反渗,站在暗处盯紧四膳堂,刘翱出力最大。   但刘翱年事略高,鲜少亲自动手掌勺,所以现在主要是带徒。   他笑呵呵地说厨房那群老中少经历了一系列揉碎重组,从摩擦、争吵、欣赏、融合,终于有所小成。过几日会摆桌提供所有实验成果,以供大家试吃验收。   一说到吃,众人无声鼓掌,集体点赞。   会议氛围随之轻快许多,众人交谈,慢慢说到最后一个话题,人!   谈及各条职能线的人员专业匹配程度,尤指前厅服务这块——   “现在的培训如何?”姜眠问道。   她也最看重这块的人!   菜好不好吃一回事,服务质量是另外一回事。   很多顾客如果被服务员翻个白眼或者怠慢了,第一印象就是恶劣,后期哪怕菜式再好都会带着情绪化去否定。而饮食行业,除了运营推广,很需要顾客的口碑。   人事行政组负责人陈恺晨翻着手头本,开始汇报情况。   餐饮服务员讲究眼明手快跟吃苦耐劳,当初陆卓桃在职期间,因为餐饮营利大减直接给全体员工降薪。撇开姜眠暗中支薪安抚的人,剩余的以及新招的,有点能耐的都陆续离职,愿意留下来的则属无处可去。这种人想也知道是什么德性!   他们见陆卓桃跟姜眠大舅他们只顾着捞钱,无暇管理,就更是浑水摸鱼,更懒更坏脾气。   所以姜眠和陈恺晨联手开展这些培训,原意是增强大家的服务质量跟各种反应沟通技能。但任何技能的提升都是需要吃苦下功夫,于是侧面的——就将这些不肯下功夫的懒虫摘出来,一个接一个慢慢开除。   当然,名额缺失自然需要有新人入补。   陈恺晨又根据各职能线的人员流动情况,做好人才储备。   但昨日有几名新员工入职,其中一个未婚女人才刚领取工牌,连新人培训课本都没拿,就直接跑到行政部这边要求请产假,因为她怀孕了,感觉不舒服。   姜眠皱眉看着陈恺晨:“刚入职就请产假?”   陈恺晨解释道:“四膳堂跟每位入职员工签署劳动合同协议,为期三年,同时按照鹏市规定为其缴纳五险一金。手续合法,所以具有法律约束力,她就用时间差来钻篓子,骗取公司的产假产检等!”   姜眠道:“你调查取证了吗?确实她真是故意钻篓子的?”   陈恺晨点头:“我们对外发出各种岗位招聘的通知。她前天面试的是上菜员,但上菜员需要频繁跑动且耗费力气,薪资虽高,但应聘者较多是男性。可她当时表现尤为吃苦,还说后期如何不合适再转岗当洗菜工什么的,我们就将她连同其他人一并录取,让他们隔日到指定机构做入职体检,费用由公司报销。待体检报告出来,如无异常不适,再正式签订劳动合同,办理入职手续。   但她跟我们某位行政有私交,还没等体检报告出来就要求提前入职,那行政私自同意给她操作了,于是她昨天早上刚签完劳动合同,隔了半小时就说自己要休产假,因为怀孕了感觉不舒服。   我获得消息,第一时间就去调取她提供的医保账号流水信息,发现她上周就有挂产检的记录。从明知自己有身孕,还特意挑选最需体力、也最忙、最高薪的上菜员职位,然后私下偷偷办理提前入职的手续,入职当天就提要休产假,并强调不仅不能辞退她,还要在她休假期间按照上菜员的最高薪资正常支付月薪,否则就到法院告我们,气势相当嚣张。   这是一桩蓄谋的怀孕碰瓷,针对这种行径,我提议走司法途径!”   姜眠深深叹了口气。   女人职场打拼本就不容易,同个职位,甚至要比男生付出更多才能所获!   再者,女人怀着子-宫还比男性多了产前检查假、产假、哺乳假等各种假,成本皆由企业承担,更是加剧女性在职场的不易。   但悲剧的是,近些年还出现一些害群之马来搞怀孕碰瓷,隐瞒怀孕入职,然后马上休产假,三年生两,期间要求公司必须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的标准百分百足额发放产假工资,最后,最后的最后……大多生完孩子就离职跑了!   遇上这种事,不少企业只能吃哑巴亏,表面上服从国家规定的招聘不可搞男女歧视,但是暗地里却是默默抵触其他未婚未孕、已婚未孕的求职女性。   企业招人原本就是需要马上上手工作,但刚入职就休产假、生完孩子就跑,从头到尾没有为公司付出却占了招聘名额,不仅白白消耗企业成本,还给其他员工添加负担。   这无疑让其他在职场矜矜业业地打拼、努力为女性争取更多话语权的女人,惨遭株连。   既然要走司法程序,陈恺晨自然将这名孕妇的前期就诊记录全部打印出来。   姜眠快速浏览一眼,摆手道:“暂时不用走司法程序。”   陈恺晨疑道:“为什么?如果开了这个惯例,后面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姜眠回道:“她另有所图,但还没将劳动合同法看完,就想来耍弄一家企业!劳动法除了特殊岗位不能招聘孕妇之外,确实禁止任何公司以怀孕等理由辞退员工。但她目前刚签合同,只是试用期,任何人试用期不胜任岗位,包括怀孕照样能解除合同。”   陈恺晨愣了下:“你懂这块法律?”   “你不懂,就只能证明四膳堂法务这块确实薄弱。待会你就以公司名义,向董鳕和董雪帅发起付费咨询,请他们成为我们公司的法律咨询顾问。这人想搞怀孕碰瓷,又贪心图着薪资最高的上菜工来要赔偿,想空手套白狼,不可能就这么顺了她!”   姜眠皱眉,沉吟,“上菜工最需耐心跟吃苦,你让她现在必须按照我们签订的劳动岗位来工作,不给她任何转岗的机会。但你务必让人小心看着,防止她身体出现意外,毕竟她有孕在身,可一旦发现她做不好或者不想做,抓住细节,辞退她的理由就名正言顺。   如果她又闹身体不适要请产假,那就告诉她,什么叫产假?   国家规定的产假,是指从分娩前半个月至产后两个半月,晚婚晚育者可前后长至四个月。她现在要请的叫病假,这个需要提供正规医院的病历单,一旦发现她造假,照旧辞退!”   “另外——”   姜眠望着陈恺晨,口气和她的目光一样清冷:“那个私自给她提前签订劳动合同的行政,我不管是谁,也不管那人是否知情,今天必须以违规操作给我辞退!无规矩不成方圆,他因私违规给四膳堂带来麻烦,甚至与这女人联手抹黑女性的职场形象,不可饶恕!” 第39章   陈恺晨点头表示明白。   会议随之结束, 众人起身离开。   因陈恺晨要加急处理“怀孕碰瓷”的相关人物,遂改由采购链组长叶转暂带姜眠巡司一周。   除了部门正值培训的员工,将近大半的人还杵在工位。   新老员工都已暗中追补“衣食父母”——姜眠的离婚战绩,今日再见, 有滤镜加持, 又敬又怕!   尤其是姜眠路过, 犹如国王昂首巡视, 笑如春风和熙、威严并举, 那就更害怕了!黑寡妇呀!   姜眠巡司结束,让叶转自行去忙, 自己单独返回办公室。   一个拂袖坐于办公桌后, 抬眼就将玻璃门外的众人概况一览无遗。   与前些时日的离婚境况相比, 翻天覆地,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   叮——   姜眠正坐在电脑前查看财务部发过来的支出明细, 董鳕的视频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目前双董分工,董雪帅协助警察专注跟进四膳堂公款的相关, 而董鳕则对接谢氏集团“必胜客”做离婚财产的分割。   董鳕现在拨来:   一是回复四膳堂向他们律师事务所发起的顾问邀请, 他们表示再度合作愉快。   二是同步财产分割进度。姜眠和谢珃曾在谢董要求下签订婚前协议,所以撇除双方各自婚前财产, 剩余财产明细已收集完毕,并按照八比二规则完成分割。   只需后期约个时间,男女双方各自携带律师, 签署交接就好。   姜眠翻着行程表:“今日周五,那就下周一交接吧。速战速决。”也尽早断了跟谢家的牵扯!   董鳕“嗯”了一声,但她前脚刚挂断, 后脚董雪帅的电话就跟着打过来。两人好似协商过。   董雪帅的语气有些奇怪:“姜小姐, 严烈严警官今早顺利拿到姜家的搜查令了。”   姜家与陆卓桃偷挪公款一案, 原先因无证据显示两者有关联,所以严烈申请搜姜家的搜查令很难被批准。但如今顺利得到,岂不是意味着——   她飞速转动将手中的钢笔,沉声道:“是有确切证据显示陆卓桃提现的钱在我父母手中?”   董雪帅点头:“八九不离十。她当初到银行提现,金额巨大,银行给得是大批新印的连号钞票。所以这些新钞号码都有备案!而严警官昨日经你提醒,命人调查,发现姜先生和姜太太确实有过几笔大量现金存进账的流水明细。按照当时前台柜员的反馈都是连号新钞较多,所以严警官将两边新钞号码提取对比,毫无意外——很多号码都重叠了。”   姜眠莞尔,但语气冷淡:“既然搜查令已下,一切操作合法,那请严警官尽管搜吧!”   董雪帅从她口气获得“尽管查”的信息,遂道:“好,请你放心。”   挂断电话后。   西装笔挺、格格不入坐在一堆穿着警服人员之中的董雪帅,扭头看着严烈队长,摊手道:“都说了这通电话会是白打。”   严烈咋舌:“够狠,我们这可是要搜查她亲生父母的家呀?!”   董雪帅淡定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扛赢谢氏集团呢?   于是,这辆警车载着一名律师、一名银行人员和四名警察,鸣笛驶入姜家所在的小区,引得物业和路人频频张望。   姜母正约牌友在家打广东麻将,摸碰胡正说得热烈。   闲暇则趁机攀谈点家长里短跟流言蜚语,当然少不了姜母女儿发的那通“断绝母女”的声明。可姜母却满脸痛心说着“算了女儿都是别家的”,欲言又止、欲说还休,那意思心照不宣地——让牌友们自诩明了。   门铃突然响了,她走去开门。   身着警服站在众人最前方的严烈,第一动作是出示警局搜查令,表明来历:“姜女士,我们当前有证据显示您与陆卓桃商业欺诈所得赃款有所牵连,我们现需搜屋,请您配合调查!如有不便之处就见谅了!”   话音一落,程序到位。警察自行进屋,展开地毯式的仔细搜索。   姜母愣住,但她终究是个见识不广的家庭主妇,秉性深处是“民怕官”,摄于警察威严只好乖乖让路。   牌友们见状遂问道:“不是说是你家女儿欺负人吗?怎么警察还搜你们家?”   严烈正带着董雪帅和银行人员杵在门口附近:一是盯紧姜母防止她有任何藏匿遮掩动作,二是防止姜母跑了!   乍然听见牌友这样述说,严烈遂插一嘴:“商业欺诈,犯法就是犯法!什么叫被欺负?”   姜母纯属于欺软怕硬、杀熟那种,被警察如此呵斥,自然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解释陆卓桃是无辜地。   牌友们自觉无趣,但因八卦心思就没想离开。   姜母又见姜家门大开,楼里楼外不少人正围观张望,指手画脚,窃窃私语。她顿时老脸燥红,赶紧摆手对牌友、对外面围观者解释说自家没犯法、没犯法……可颇有那种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越描越黑的迹象。   毫无主见的姜母想打电话向姜父姜域求助。   严烈随她,但必须是在他眼皮底下打。姜母遂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   警察搜家阵仗非常大,可谓是真正的地毯式搜索,各种翻箱倒柜。   董雪帅悄悄拍了不少照片偷传姜眠——姜眠表示,有点爽怎么办?她以前碍于身份跟名誉,在姜家可连踢倒柜子都不便。   搜查约莫一小时多,有人扬声反馈书房有保险箱需姜母配合打开。   那是姜家存放各种贵重物品跟钱财的地方,姜母起初不愿。但严烈说公事公办请务必配合,若不配合那警方只能找人破锁。而对于这种因拒绝配合导致财务受损的,警官有权不与赔偿。   姜母又只能讪讪地打开。   只见保险箱里面除了各种证件文件,还有好多沓百元现钞,相当崭新!   姜母忙解释说这是家里应急用的现钞,保存多年的习惯,可是——众人那双眼贼晶亮,尤其是那抱着工作电脑的银行人员,眼神更是如狼似虎般。   他绝对不会透露自己仿佛是看见一面“热心市民奖”的锦旗在朝他招手。   快、快、快——   给我看钱、钱、钱——   银行人员按捺着忍不住想往保险箱伸的爪,殷殷盼着严烈。   严烈遂戴上橡胶手套,将钱一沓一沓从保险箱拿出,放到客厅茶几上。   姜母看着这笔钱,又惊又怕。   她觉得自己没犯法,但总怕会被“栽赃”!   毕竟电视剧常说“官匪结合”,令无辜百姓含冤莫白等。   银行人员也迅速戴上手套,拿起其中一沓新钞检查,先确认是真伪。真的——赶紧将钞票号码输入自己银行系统中,第一张就bingo——中了陆卓桃提现的那笔钱!   第二张又bingo——再中。   第三张……   严烈在旁问道:“同志呀……时间宝贵,这里成千上万张,你该不会想一张一张核对吧?”   “不用!虽然样本量越大,抽样误差就越小,但鉴于时间考虑,我会采用分层抽样。这是定量调查中一种相当卓越的概率抽样方式,在很多专业调查中经常被使用。”银行人员心情愉悦地解释道。   但,严烈没听懂。   可他见银行人员直接从每沓钞票平均抽出十张验证,方才恍悟地“哦”了一声。你娘的真专业,明明就是抽签操作怎么就能解释得这么高大上呢?   银行人员花费十分钟时间,确定所有抽取样本均与陆卓桃提现的新钞号码一致。从概率学来讲,这里上百万现金,那应该都属于被陆卓桃偷挪的赃款!   他内心忍不住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但请放心,回头有时间肯定会再一张一张核对完的!   严烈当即命人将钱作为呈堂证供带走,连带着将姜母也带回去调查。   姜父姜域先后赶到,刚刚好!   尚未等他们义愤填膺地说要上访投诉,严烈就直接一窝端,将姜父姜域也“端”回警局协助调查。理由很充分呀,因为姜家出现赃款啦……   ***   姜眠在得知姜父姜母姜域已被带去警局协助调查后,目无波澜。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查看财务组提交的支出明细。   大概是警车回警局的路上吧——   姜域就给她打来一通电话。   姜眠摁下接听键,平静道:“大哥,有何贵干?”   那端姜域语气沉沉:“警察突然上门搜家,现在还把我们带回警局协助调查。是你搞得鬼?!”   姜眠淡道:“大哥可真是屡屡高估我了,我区区良民怎能驱动警察帮我办私事?你们不如自我反省到底做了什么违法勾当吧!”   “警察搜家是冲着保险箱那些现金来的!”   “那可能是这笔钱来历不明吧……”   “这笔钱妈说是以前借给陆卓桃,后面她还的钱!”   “啊呀!”姜眠故作惊呼,“是卓桃表妹还的钱呀?可她目前尚有千万赃款处于隐匿状态,警察正全力侦查此事,该不会她还给爸妈的钱就是这笔赃款吧?”   “没错。所以你搞明白没有,这是爸妈当年借给陆卓桃的钱,不是什么赃款!”   “可从陆卓桃手里拿到的钱,它就是赃款呀!”姜眠无辜回道,再说了,“你说是陆卓桃还给爸妈的借款,那妈手中可有借据?”   姜域恶狠狠道:“你这不是在搞笑?妈她借钱给陆卓桃怎么可能让她写借款单?!”   还真是不可能,因为让外甥女写一个借款单多伤感情呀!   姜眠不用想都知道姜母手中不可能有陆卓桃的借款单。   所以——   “大哥。”可惜无人看见姜眠此刻正勾唇笑得多美好,“凡事讲究证据。还是那句话,警察不可能无缘无故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放过一个坏人!你们就放心吧。”   姜域难以置信道:“你报警抓舅舅表妹也就算了,你现在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放过?!”   “我最亲的人,就只有一个谢子奇呀!我怎么可能抓他呢?”姜眠不觉莞尔,“大哥,你语气别太冲,我就是好心建议你们警民合作,相信警察会还你们清白而已。再说了,如果这真得是赃款,最多就是全款没收,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要把陆卓桃还的钱全部没收!将近千万,你说‘没收’说得可真轻巧!”   “那你们默许陆卓桃抢走我的四膳堂,也是默许的很轻巧呀。”姜眠幽幽回道,“大哥,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聊就先挂!哦对了,明日我会到警局那边给卓桃表妹送些卸妆水,如果你们届时还在,需要什么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会顺便带过去的。毕竟我到羁押室看过,都是密封房间只开两三扇小得可怜的窗户,真像给疯子脑子不清楚的人呆的精神病院。我怕你们届时待不住!”   “姜眠你这——”   啪!姜眠利落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找人询问了下晋江请假条的使用方法。以后我如果有事缺更会提前交请假条,不会让小伙伴们白等的…… 第40章   姜眠冷笑。   ——往常都是企图从她口袋掏钱, 一旦起争持就劝说:算了算了一家人。   ——现在反过来从他们口袋掏钱,她甚是期待还能否:算了算了一家人?   ——当然,她更加期待三人到警局与陆卓桃碰面,会是何场景!   ***   幼儿园。   谢子奇今日明显情绪低落, 迹象是从他早上被姜眠送入幼儿园开始。   当时, 他拖着小黄人行李箱跟在班主任后面, 一步一顿, 三步一回首, 委屈巴巴地朝姜眠甩着小肉手说“妈妈拜拜”,模样可怜活像没人要, 只能独自浪迹天涯的萧瑟。   哪怕下午茶有他最爱的丹麦曲奇, 依旧是郁郁寡欢, 一叹再叹。   因为他真不想去爷爷奶奶那边。   旁边正吃得满脸饼干屑的陆小晗,突然歪头看着他的手腕: “咿, 谢子奇,你这手表好酷哦!”   谢子奇黯淡的表情骤然点亮, 赶紧举腕自豪道:“这是我妈妈昨晚送给我的!它还能打电话哦!”   陆小晗鼓掌表示羡慕极了:“哇哦, 你妈妈真好,对你也好好!”   谢子奇听见有人夸妈妈比夸自己还高兴, 他羞涩又笃定道:“我妈妈当然好。”   “哼,不可能!我妈妈说你爸爸妈妈离婚了,你妈妈会打你还不给你饭吃!”一个有些霸气的声音从旁传来, 是中班的小霸王简华冬。   身为幼儿园小班的代表人物——谢子奇,不甘示弱回道:“那你妈妈是骗你的!我妈妈才不会打我,而且我妈妈做的饭超级好吃, 我每天都很爱吃!”   简华冬挥舞着比谢子奇更肉点的小拳头, 气哼哼说道:“我妈妈才不会骗我。是你骗人!”   “你才骗人!不许你说我妈妈坏话!”   两个小屁孩当场吵起来。   尽管简华冬比谢子奇大了半岁, 但耐不住谢子奇口齿伶俐是超前的,再加上妈控属性,双方大战七句后,以谢子奇第八句“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天下无敌最好吃我可以吃三饭碗”而获胜。   简华冬吵输了,承受不住挫败,双目包泪。他只能重复大人牙慧:“可你爸爸不是好男人!”   一提到谢珃,谢子奇就愣住。   简华冬见他不吭声,像是得到论证的语气:“我在报纸和电视经常看到你爸爸跟不同女人在一起!你爸爸不要你最喜欢的妈妈,所以你妈妈肯定不是好妈妈!”   谢子奇气极了:“才不是!我爸爸是坏爸爸,可是我妈妈是好妈妈!”   简华冬却得意了:“可你爸爸就是不要你妈妈了!”   “是我妈妈不要我爸爸!因为我爸爸坏!”   “你妈妈也坏!所以你刚刚骗人,你妈妈根本就不好!”   “你、你——”   谢子奇怎么解释,都奈何不了简华冬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自己妈妈。   他像颗小肉弹直接撞上去。“砰”,两个小娃摔倒在地,纷纷捂着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于是轮到今日接送孩子放学的男方家长谢珃,额外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他儿子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谢珃问清幼儿园地址后,当即中断部门例会,匆匆驾车前往。   姜眠如今已斩断跟他的关系,他很害怕与儿子单独面见也会遭遇同样的……那点薄弱的关系被断。他不由得心生战栗。   一来到电话所说的学校地址。   学生正在教室上课,操场走廊各处场所都是空荡荡的。   谢珃按照路标快速找到教务处。   刚进门,偌大的办公室就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个小孩正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哭得哼唧唧,而他的儿子谢子奇明明个头更小,却孤零零地站在旁边,双眼通红地捏紧小拳头,被对方家长各种训斥。   可他表情倔强,时不时仰头辩驳道:“不许你们说我妈妈坏话!我不许!”   简母面对孩童,话语依旧毫无顾忌:“当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你有种给我再重复一遍!”   一句嗓音冷如刀刃,狭带怒火从众人心头狠狠地碾过。   班主任和简母抬头,就见西装笔挺的谢珃正跨步走来,气场强硬得好似能撞碎四周疾风。   简母顿时有些后悔跟惧怕,显然是料想不到谢子奇被请来的家长竟是谢珃?不是说离婚了吗?不是说孩子被判给那个无权无势的妈了吗?   谢珃快步走到谢子奇面前,正想伸手去摸儿子的头,却被谢子奇扭头避开。   谢子奇懵懵问着班主任:“老师,我妈妈呢?”   班主任温声回道:“谢子奇同学,你妈妈说今天放学是由你爸爸来接,所以老师就只叫你爸爸,没有叫你妈妈。”但她内心已有点后悔,因为谢珃谢子奇的关系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僵硬。   谢子奇一听,突然间拔腿朝外冲出去。   “子奇!”谢珃连忙追上,发现谢子奇闷头跑进男童厕所的某间里,然后将门锁上。但因厕间都是给男童使用,所以隔间不封顶且门皆矮小,只有成人腰间高度。   谢子奇将自己锁在小厕间里。   谢珃近门往下看,就能看见他除了锁门还用整个小身板挡住门板,抵触强烈由不得谢珃无视。   谢珃没有经验,不知所措道:“……子奇,爸爸来了。你别怕,有什么事都可以跟爸爸说。”   “你走开!我不要你,我只要妈妈!”谢子奇仰头吼道,然后又将门打开,推开谢珃的手跑出去。   这回,他跑进女童厕所。   女童厕所构造则跟成人女厕所一样,每间都是独立封闭。   谢珃不好再追进去,只能百味杂陈地等在门外。   他掏出手机想找姜眠,但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都已被拉黑,不得不找蒋翊做中转。   而躲在女厕所里的谢子奇,亦是摁下手表的电话图标。待电话一接通,他便将积攒已久的委屈哭出来:“妈妈……”   电话那边的姜眠吓住了:“谢子奇你怎么哭了?你现在在哪里?”   谢子奇抽泣哒哒:“妈妈,我在学校。我打了人,老师说要叫家长……可是,可是老师喊了爸爸……我不要爸爸……”   “你别害怕,妈妈现在就过来!”姜眠回道,迅速吩咐陈恺晨配个临时司机,随她出门。   她一路维持通讯,因为谢子奇哭得厉害,只能安抚,不能再问其他。   待到学校,姜眠连教务处都没去,直接杀到谢子奇躲起来的女厕位置。   谢珃正不知所措地杵在女厕门口,看见姜眠,慌乱的眼神总算有点明亮。但姜眠却连眼神都懒得给,快步经过,急匆匆走进女厕里。   她逐间逐间查看,喊道:“谢子奇,妈妈来了。你人在哪里呀?”   第二排最里间的门倏然打开,一个小人啪嗒啪嗒冲出来,伸手狠狠抱住姜眠的大腿。   姜眠弯腰捧起他哭得通红的脸蛋,急忙问道:“跟人打架啦?快告诉妈妈,你有没有被打到?”   谢子奇摇头,抽抽搭搭:“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先动手撞人的……”   姜眠安慰道;“不要忙着说对不起。你先把事情告诉妈妈,妈妈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谢子奇鼓腮噘嘴:“简东华好坏!他说爸爸妈妈离婚了,说妈妈会打我会不给我饭吃!可是妈妈做饭最好吃,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可是他又说经常在报纸电视看见爸爸跟不同女人在一起,说爸爸不要妈妈是因为妈妈不好!明明是爸爸坏,我一直说一直说,可他不信,所以我就去撞他……”   姜眠瞬间明了。她擦净儿子的小哭脸,温柔道:“我家子奇真好!”   谢子奇绞着手指,忐忑不安道:“可是妈妈我打人了,他们都说打人不是好孩子……”   “你是为了维护妈妈才动手。如果有人敢在妈妈面前说子奇的坏话,妈妈也会生气地打人!因为谢子奇最爱妈妈,妈妈也最爱谢子奇呀!” 姜眠挥着右拳道。   谢子奇眨了眨潮湿的眼,哭势不知不觉弱了。   姜眠趁机教育道:“但妈妈动手前会先观察能不能打赢,如果能就打,不能就跑,回头找路阿姨她们当帮手!所以宝宝也是一样,以后有类似的情况,你就赶紧找妈妈给你当帮手好不好?”   谢子奇重重点头,搂住姜眠,破涕为笑道:“宝宝知道了。”   姜眠鼓掌道:“嗯,经一事长一智。我家子奇真是又乖又聪明!”   谢子奇湿睫弯弯,突然看见杵在女厕门外的谢珃,又小声问道:“妈妈,我不想跟爸爸走。”   姜眠道:“那你跟爸爸说了吗?”   谢子奇摇头,有些难为情:“大家都认得爸爸,都说爸爸坏。我不想跟爸爸走在一起,也不想去爷爷奶奶家跟那些奇怪阿姨说话。”   尽管谢子奇声量不大,但与谢珃距离不远且四周很安静。   谢珃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全了。   毫无疑问,这些奶声奶气的字眼像刀,一刀一刀地往他心口戳,戳得他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姜眠遂将止哭的谢子奇抱起。谢子奇很乖顺地趴在她肩头。   她抚着他头,转身走出去,对还杵在门外候着的谢珃道:“谢先生,不好意思,孩子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想先将他带走,欠你们的探视日待日后再补,您看如何?”   这措辞比陌生人还疏离,谢珃睫毛微颤,好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字:“好。”   姜眠遂抱着孩子擦身而过,走向教务处。   谢珃转身看着她与孩子相依为命的背影,嗫嚅两字“报应”,只能迈动两条如灌铅的腿跟上。   教务处。   简母正想埋怨班主任为何不提前声明谢子奇请来的家长是谢珃。因为她不知道谢珃刚刚听见多少,会不会留了心眼作报复?毕竟谢家目前是她得罪不起的大户。   简母是真没想到这个被判给妈的孩子,谢珃竟还肯出面处理这种儿童纠纷。   班主任皱眉,委婉劝告简母:成人世界讲究利益,但孩童世界只分对错。两个孩子打架生事,孰是孰非必须清楚教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若是顾忌家长身份而是非不分,那怎能教与孩子正确的世界观呢?   简母被说得面色讪讪,正想狡辩,却见怀里的儿子正抬头听她与老师的谈话,遂缄口不语。家里人也常说她格局小,做事对人不对事,各个生怕孩子会学成她这副腔调。   姜眠抱着谢子奇走进来,谢珃沉默跟在后。   两个闹事孩童的母亲正式面对面。   姜眠望着简母,先是微微颔首行一礼,礼节到位。哪怕她是临时赶来,但完全没有简母想象中那种离婚后就蓬头垢面、哭天抢地的弃妇模样!   简母心口蓦然一咯噔,意识到姜眠跟她们可能还真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修)   先礼后兵, 姜眠方入主题:“简太太,双方家长还未到齐就开始训斥孩子,是不是不大好呀?”   许是她的外形跟话语都太斯文,简太误以为姜眠软弱好欺, 一时竟忘了侯旁在刻意减少存在感的谢珃, 颇有种得理不饶人:“怎么?我儿子都被撞哭了, 你儿子却连几句话都说不得?”   姜眠解释道:“简太太,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孩子还小, 三观尚未成型,在幼儿园磕碰打闹是在所难免。现在班主任请家长, 自然是问题升级, 需要我们双方协商沟通, 做错的该认错该赔偿都是理所当然,但你率先动口狠批, 容易让孩子产生心理阴影。有什么事,还请好商好量。”   班主任在旁连连点头。而且言传身教, 简太刚刚当着两个孩子面说的那些话, 太不适了!   然而,简太却因班主任赞同姜眠, 顿觉面子挂不住,故而讪讪地、尖声尖调:“被撞伤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说得轻巧!我儿子可是全家宝、心头肉, 平时连走路摔跤都要心疼要不得了!我待会还要带他到医院做全身检查,确保没被你儿子撞出个好歹!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跟寻常家的不一样,记得把你儿子带回家好好管教, 以后离我家儿子远点!”   只不过是孩童间的吵闹推搡竟上升到家庭歧视……   谢珃眼神顿变正要叱出口, 却见姜眠突然哄着趴她肩头的儿子:“谢子奇, 妈妈还没来时,这位阿姨都跟你说了什么话呀?”   明明心虚气短却还如此尖酸刻薄、强词夺理,姜眠不难猜到自己尚未到场,自家儿子会被骂得有多难听!   谢子奇搂着她脖颈,鼓腮噘嘴:“她说了妈妈好多坏话!我好生气!”   姜眠问道:“那有没有说你坏话呢?”   谢子奇点头:“说了好多,可我忘了。但是、但是……”他急急道,“她说了妈妈最多坏话!”念念不忘就这个,至于说爸爸坏的则忽略不计。   姜眠摸了摸傻儿子的头,唇边依旧是温柔的浅笑,只是瞅向简太的眼神骤冷。   简太一时竟被吓到,喃喃:“干、干嘛?自己没把儿子教好还想怪我不成?”   姜眠的气势瞬间瘆得简太发颤:“在我没来之前,请问简太,你当面跟我儿子说了什么话?”   始终介不入这种“家长斗争”的谢珃,趁机走近姜眠,在其身后小声道:“我听见她说我们儿子有爹生没娘养!”   姜眠冷冷睨他一眼。   谢珃自知根源因他而起,惭愧低头,微微上挑的眼角全没平日里顾盼飞扬的神韵,特别像条摇尾乞怜的巨狗。   姜眠将儿子放落地,捏捏他气嘟嘟的小肉脸,示意他先转过身乖乖站好,暂时别回头。   谢子奇疑惑地看着她,双眼眨巴眨,但仍无条件地乖乖转身。   姜眠遂起身朝抱孩的简太走去,迈步快、眼神不善,令简太眼中透出几分惊恐,几乎是反射性地连连后退:“你、你想干什么?这里都有人,我警告你别想动手……”   “谢太、姜女士!”班主任亦是火速改口,颇显担忧:“姜女士,有话好好说!”   谢珃则做好姜眠惹事,自己善后的思想准备。   但姜眠也非那种轻易丧智的人。   她几步就将简太逼进墙角后,在仅剩半臂的距离时——刹车了。然后俯身朝简太怀里那枚小胖丁,笑笑地问:“简华冬小朋友,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来骂我家子奇呀?”   简华冬也只是个四岁半的孩子,不懂撒谎,日常纯粹是有样学样。   姜眠的轻声细语、温柔亲切,让他少了反抗情绪:“我今天看见谢子奇戴了块手表好酷,他说是妈妈送的……可我妈妈说谢子奇爸爸不要他了,还说他妈妈会打他不给他饭吃……所以他妈妈肯定是坏妈妈,坏妈妈不会送手表给他的……谢子奇撒谎……”   因姜眠刚才的嘱咐,谢子奇乖乖不回头,只能原地气得直跺脚:“我都说我妈妈不打人!”   姜眠讥诮地睨了简太一眼:“在所有人的思想道德里,先动手者确实失礼,但也有句老话叫‘先撩者为贱’!简太太,你家儿子是向你学了几分长舌妇的精髓呀!”   简太正想恼羞反驳,却又听得姜眠道:“你信不信我力气大到可以撕烂一个人的臭嘴?”   不经吓的简太几乎是反射性地抿紧嘴。   姜眠突然伸手去抱简华冬。   大多小孩都喜欢被人抱,尤其是温柔香软的女人,所以尚不懂“站队”的简华冬当场叛变,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却被简太紧张地搂回去。简太惯常小气度人,“你干嘛?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为你着想,毕竟待会有些成人画面不适合被你儿子看见!”姜眠回道,手指搁在简太抱着简华冬的腕上,朝准她双腕细管用力摁下去。   这里的神经反射,令简太不禁松手,反应过来,孩子就已落入姜眠手中。   简太急忙想往前扑去抢孩子,却被谢珃挡下。她摄于谢珃,只能心惊胆战地看着被姜眠抱着的儿子,倘若她儿子有个意外,她一定会……   姜眠一边瞟着简太神色,一边与简华冬好好说话:“小朋友,你叫简华冬是吧?长得真可爱。”   任何孩童都喜爱被夸赞,哪怕是小霸王简华冬也一样,他瞬间对姜眠好感倍增:“当然。”   姜眠又道:“那你在家的时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争着抱你、抢着要跟你玩呀?”   简华冬用力点头,那还用说?   姜眠笑道:“那他们争着抢着抱你,是不是因为他们都很喜欢你呀?”   那必须的!倘若简华冬再大点,兴许就懂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形容自己的团宠位置。   姜眠循循善诱:“那阿姨跟叔叔都抢着要谢子奇,就是因为我们都喜欢他。这个,你能明白吗?”   简华冬不假思索地点头: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争着抢呢?   依旧“面壁”的谢子奇,闻言挺直小腰板,脸色再没有之前的郁郁之气,反而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谢珃将目光从姜眠挪到儿子身上,望着他那天真无忧的笑容,心口酸胀地厉害。同样是第一次做父母,他怎么就样样不如姜眠?   姜眠道:“所以子奇选择跟我住在一起,我可高兴了,自然要加倍对子奇好,否则他不要我怎么办?”   谢子奇赶紧头也不回地喊道:“妈妈,我才不会不要你呢!”   简华冬想也是,而且谢子奇妈妈这么温柔、这么漂亮,一点都不像那种会打人、会不给饭吃的坏妈妈!可是,“可是我妈妈说……”他疑惑地看向自家妈妈。   “你妈妈搞错了,我待会就告诉她。但是简华冬小朋友……”   姜眠也将他放回地面,认真道:“我家子奇动手撞倒你,这事是他做错需要向你道歉。但是我家子奇没有撒谎,你却冤枉他,你也欠他一个道歉,对不对?”   简华冬闻言不甘地咬唇,他可从未道歉,也没人教过他做错事要道歉。道歉,似乎不是一个好名词。   姜眠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安抚道:“别担心,我们每个人都会因为做错事而道歉,大人也不例外。只要我们知错能改,下次不再犯,大家就还是好孩子。你们两个这回都犯错,那就相互道歉,手拉手和好,行吗?”   简华冬想了想,勉强点头,然后迈步朝谢子奇走去。   两个小孩于是并排站在那里,奶声奶气地说对不起。   除了简太,在场者均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但他们的笑容衬得简太燥得慌,简太悄悄从姜眠身侧走过,就想赶紧带儿子离开。   可姜眠骤然将臂一横,猛得将她用力摁到墙上。   简太惊得想乱挥手乱踹腿,却被姜眠有先见之明地抓住双手,用力交叉压在脖颈上,就连双脚也被她用膝盖狠狠顶着钉在墙上。   谢珃已见识过姜眠可单手拎米的力气,但却不知她还学有这一招?!   简太慌张叫嚷:“你想干嘛?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法院告你!”   姜眠冷道:“轮不到你提醒我!但我是真为你的儿子感到悲哀!”   姜眠扭头确保两个孩子依旧背对着,没看到这幕“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才上下打量糙得慌的简太:“想也知道你这个母亲定是时常在他面前乱嚼舌根、爆出嫉妒嘴脸、各种斤斤计较,才让他有样学样学得你这副碎嘴模样!身为母亲,可以没有文化、没有金钱、没有美貌,但绝不可以没有教养、没有爱心、没有底线!简太太,好心奉劝你一句,身为父母切记禁言善行!”   姜眠说完松手,也不知道简太听进去没有,但最好是有。   简太赶紧远离姜眠,快步走到简华冬身边将他急急牵着,但走出三步后,突然回头——   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一幕——   她竟伸手将刚与简华冬握手言和的谢子奇推倒在地。   简太且还理直气壮道:“你儿子推了我儿子,我现在推回你儿子,这回算扯平了!道歉有什么用?不痛不痒!”她嫌弃说完,然后用力拽着一脸懵懵问“妈妈你为什么推人”的儿子离开。   班主任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差点儿没憋死自己,这,这,这当妈的也太不讲理了!   姜眠和谢珃赶紧上前将谢子奇扶起来。   谢子奇一脸懵懵的,仰脸天真问道:“妈妈,简华冬他妈妈为什么要推我呀?”   谢珃赶紧道:“我现在就把她给你们叫回来道歉,否则我——”   “不用你!”姜眠截断谢珃的话,忙着确定孩子是否伤着。   谢珃怔了怔,随即又气又急:“我儿子都被人推了,凭什么我不能出面处理?”   “先顾好你儿子再处理其他!”姜眠回道。   她捧住谢子奇懵懂而非悲伤的脸,道:“谢子奇,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的话吗?在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坏人他想欺负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我记得。”谢子奇点头,但年岁尚小未能彻底理解,只能记得这句话是一个“正确的结果”。所以他推测道:“妈妈,是因为简华冬他妈妈是坏人,所以她才推我对吗?”   姜眠直接点头:“她自然是坏,否则干嘛说妈妈会打你?还不给你饭吃呢?”   谢子奇瞬间恍然:“是哦。简华冬妈妈她在撒谎,好孩子是不会撒谎骗人的!”   姜眠道:“所以我们要当一个好人,就干脆别理那些坏人。否则被他们传染变坏了,怎么办?”   谢子奇点头:“明白了。原来简华冬妈妈跟那些捏我脸非要让我喊妈妈的女人一样,都是撒谎的女人!”   虽然在孩子面前直言谁谁谁是坏人,姜眠自知不适,但她也非万能,因为简太那反手一推——她不知该向孩子怎么解释成人间的复杂?   原谅她,此刻只想单纯保证谢子奇不受这事影响就好。   姜眠朝外望,见简太是拽着孩子走向校门要离开,遂让谢子奇再回教室上课。她保证,再过半小时放学就接他回家,不用跟爸爸再去爷爷奶奶那边。   谢子奇惊喜地瞠圆目,狠狠亲了姜眠一口,赶紧迈着小短腿跑向教室。   谢珃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唇角一勾,自嘲不已:“看样子,我才是子奇心头最大的阴影?”   姜眠道:“是呀,所以恭喜你这位生父。”   谢珃缓了口气,勉强冲姜眠一笑:“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第42章 (修)   姜眠无言地笑了。   谢珃倔犟地站在她的面前。   姜眠回道:“谢先生,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当父母,没法告诉你怎么做个父亲!”   谢珃愣住,脸上瞬间再无刚才的迷惑不安,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丝微笑, 压住鼻尖萌动的酸涩:“……对不起, 我这话问得真可笑。”   姜眠没再吭声。谢珃已清楚姜眠太不待见自己了!   他转眸, 骤然瞧见班主任桌案上有两本正摊开的笔记本。   班主任见谢珃迎面走来, 误以为有话说, 遂严阵以待。岂料对方竟是礼貌借过?尔后,却见他目光盯着桌面——   是她为联系家长而翻出的学生信息簿。   一本页码翻在小班谢子奇, 另一本自然翻到中班简华冬。   而谢珃的目光是直勾勾盯住简华冬那页的家庭讯息!   班主任一颤, 迅速转身合紧这本讯息簿, 道:“谢先生,涉及学生隐私, 您不能看。”   谢珃毫无歉意地“嗯”了声,但已将简华冬那页所写的家庭背景跟亲属电话都默记了。他把简家信息发给助理, 令其马上调查。这是他头一回为儿子出头!   班主任似是猜到他想做什么, 连忙劝道:“谢先生,这只是孩子间的问题不必上升到……”   “那女人都亲自动手, 这还算‘只是孩子间的问题’?”谢珃闷声冷笑:“若我再无表示,真当我儿子‘有妈生没爹养’吗?”   ——谢氏集团刚因姜眠而触礁,但仍是简家无法比肩的庞然存在。   ——谢珃真想搞事, 简家绝无还手之力!   班主任连忙求助姜眠,期望她能劝劝,但姜眠却不劝。她猜谢珃会从生意场出手, 简家至多伤筋动骨但绝非天凉就破产, 所以干嘛要劝?且即便谢珃出手, 她仍是要让简太付出一点代价!   因为这是她身为母亲,要为儿子讨回的一口气!   她不可能息事宁人。   班主任望着这对夫妇已离婚却出奇一致的冷酷,再想想简家父母,对比两家教出的孩子,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她不得不对简家抱有同情。   于是在谢珃尾随姜眠离开后,班主任又联系简父,将两个孩子请家长的前因后果全说了下。   简父听完,额角着急冒汗,想赶紧找谢家夫妇解释赔罪,但班主任说人已经走了。   简父就要了对方电话,赶紧打电话给简太,打算叫她一起赔罪。   可电话没人接。   他只好打回家中座机。   老父亲接电话却说简母也没有带孩子回家,还反问她又惹什么事?   ——显然,简太惹事是家常便饭。   简父顿时怒拍方向盘。   ***   此时,距离放学还有三分钟。   姜眠把小黄人行李箱收进后车厢,将车停在校门口附近,坐等儿子下课。而旁边是人行道,笔直站着一个阴魂不散的谢珃,无论她在校门口怎么挪车,他就紧跟着怎么站。   公共场所,姜眠无权喝退他。谢珃得以一直注视着她,若非长得好,活像个变态痴佬。   高助理很快回信息反馈简家的情况,以及简家正跟阮家商谈一桩规模不小的合作。   谢珃打从知道阮知秋见不得人的真面目,日常除了各种在所难免的生意交道,早已单方面切断与阮家的所有私交往来。此刻,他更嫌恶阮家,直接想办法让高助理搅和简阮的合作。   高助理领命去办。   放学铃声终于姗姗响起。   各班老师照常带着孩子们有条不絮地走出来。   谢子奇老远地瞧见妈妈的车,兴冲冲跑来,可再瞧见前方道路站着的谢珃,嘴唇一噘,双脚拐弯跑斜,特意加速绕开他。   谢珃:“……”他儿子,真将“避如蛇蝎”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奔跑中,谢子奇咧嘴,亮着白白的牙,欢快地扎入刚下车的姜眠怀中。   姜眠回抱,正想再度确认他是否真没受到简太的影响,却听见谢子奇紧张兮兮地拽着自己说:“妈妈,我们快走。爸爸容易出尔反尔,我怕他待会反悔要带我去见爷爷奶奶!”   姜眠配合地点头,赶紧将他抱进后车厢固好的儿童座椅,再关门返回驾驶座。   可是引擎刚启动,后车门又被打开,谢珃竟直接坐进车来。   “谢珃,你想干什么?”姜眠迅速关火拔钥匙,直接扭头砸向谢珃的脸。   距离太近,谢珃又无心遮挡,使得额头直接被砸中,甚至砸破头皮而渗出一丝血。   姜眠顿了下,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谢珃低头捡起这把串了六七根钥匙的钥匙串,平静递回给她。   姜眠劈手夺过钥匙,迅速下车将后车门打开,抓着谢珃的手臂想将他拖出来。   谢珃力气更大,岿然不动。   姜眠恶狠狠道:“谢珃!你给我下车!”   “两天探监日,合计四十八小时。如果你今天不让我带子奇回去,那就必须让我陪你们!”   “你这——”   “妈妈。看吧,我就说爸爸容易出尔反尔!”   谢子奇历数谢珃以往事迹,摊手哼道:“妈妈,干脆我们把车给爸爸,直接打车回家好不好?”   “好呀。”姜眠冷笑地看向谢珃,“听见没有?不仅仅是我,连你儿子也不想要你陪!谢珃,你可是鹏市赫赫有名的太子爷,现在离婚回归钻石王老五,多少个名媛花旦翘首等着你?你玩她们有什么不好,非得再来玩我们母子?想害我们出门也被人指指点点吗?”   不!   他绝无此想!   但姜眠的话,都是怎么狠就怎么说,偏偏往他心口上戳!   谢珃将头埋入儿子散发奶香的怀里,火一样的心情渐渐冷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嘴角慢慢上扬,扬成一道忧伤的弧线,待姜眠真要绕向另一扇车门抱孩弃车时,迅速起身退出去。   姜眠折回,挡在他跟孩子间,关门道:“谢珃,别再有下次!我们跟你已经不一样了。”   谢珃缄默,这回是真安分地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   傍晚,简母终于牵着简华冬从游乐场归来。一大一小,打从进门就叽叽喳喳说不停。   客厅里正坐着西装笔挺但耐不住已中年发福的简父,和正襟危坐的公公。   简母随口喊了声,正想去厨房看看下人准备的晚餐,却被简父一个暴喝:“你给我过来!”   “你是吃了炮仗啦?今天语气怎么这么冲?”简母被惊了下,忙回头怒瞪简父一眼。却见简父双目怒得狰狞。   她隐约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但仍想着能有什么事?就还是跟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真是的,白天我被别人吓了遭,晚上还要被你吓这遭,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简父脑袋青筋乱蹦,叽叽喳喳,被吵得像乱弹棉花。   他索性接着气话:“行,那咱俩就离婚别过了!”   简母瞠目:“诶,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在外面受气了?所以回家就朝我发火?连离婚都敢随便提?”   简父拍桌道:“要不是因为你这婆娘,我至于老受那么多人的气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娶了你这种死性不改的女人?!”   这话说的,简母当即不甘示弱地吼道:“怎么?你这是没事找事吵,企图包二奶养小三吗?”   “你这女人怎么……”   简老爷子见孙子还在场,赶紧阻止两人对骂:“你们两个先安静!”   他起身走到孙子面前,弯腰哄道:“冬冬呀,爷爷的老花眼镜落在书房了,你可不可以扶爷爷上楼找找呀?”   在游乐场玩累的简华冬,此刻饿得只想吃饭。   他撇嘴道:“才不要呢!妈妈说爷爷是老不死,没戴眼镜摔下楼梯最好!”   话一出,饶是简老爷子再慈祥也顷刻变了脸色。   简母赶紧捂住简华冬的嘴,讪讪道:“爸,你别听他胡说,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就瞎说是我说的!”说完,暗中拍了下儿子的手,示意他说话醒目点。   可简母这些小动作小心思,又岂能藏住简老爷简父这种眼毒的人。   简父想不到她那张嘴在私下连自己公公都不放过?   他撸着袖子走过来。   简老爷子便想抱走孙子防止看坏他,没料到简母竟死死抱着不放,显然要故技重施又要拿孙子当挡箭牌,好让简父投鼠忌器,而简华冬也确实被父亲的怒容吓得哇哇大哭。   简老爷子头疼地捏额,让简父稍安勿躁,把孩子哄好再说。   可简父不从,索性将儿子抱回房间让下人看好,怒指简太:“你这婆娘,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管好你的嘴跟手!你看看儿子,平日跟你都学了些什么德行?我们简家不缺吃不缺穿,缺的是做人处事!缺的是家教!你知不知道今天就因为你推他谢家儿子一下,我哈腰赔脸跟阮家磨来的生意就直接飞了!”   谢家?简母喃喃道:“你跟阮家的生意没了,跟我推谢家儿子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就只是推回他一下而已,他儿子也推了我们家冬冬呀!这不是扯平了吗?”   简父咆哮道:“你以为做生意是独角兽,兴单打独斗呀?商场讲究合作,相互给脸留情面!大到利益切磋,小到家属交际!今日确实是一桩小事,小孩子吵闹推搡很正常,人家也不计较是儿子学你碎嘴先挑起的事,大方认错,让孩子们握手言和,可你非将它捅成天大的事!把我辛辛苦苦经营的口碑给砸了!”   简太终于有点慌,“可他们不是已经撕破脸皮离婚了吗?孩子也判给那个女人,谢珃他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离婚了,难道孩子就不是流着他谢珃血脉的种吗?更何况那孩子跟着的妈,一个能打赢谢氏律师团分走谢珃八成财产的女人会是善茬吗?”简父指着简母,气得浑身直颤:“你真是蠢得令人发指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一更)   简太彻底慌了, 忙问道:“那怎么办呀?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这干大事的男人也这么小气吗?”   “你推回人家孩子就叫扯平,人家替孩子出头就叫小气?你还能不能讲点道理!”简父烦躁极了,索性甩开简太的手进书房,连晚餐都没心情吃。   简太求助地望向简老爷子。   后者哪怕心中有气仍宽慰道:“他压力大, 先让他静静就别打扰他吧!”   对于简太爱没事惹事的德性, 简家人也是束手无策。   ***   简家书房悬吊着一个格格不入的沙袋。   简父进来后, 习惯性地朝沙袋各种锤打砸, 乱发泄一通, 直到气喘歇坐。   他抹了把脸,扯扯嘴角确定还能赔出笑脸, 就赶紧给谢子奇的母亲姜眠发去信息。在与班主任沟通后, 简父笃定谢珃对这位前妻还有感情, 所以从她这里入手兴许还有杜绝后患的可能。   仅仅丢了一单生意无所谓,但简父担心的是——谢子奇父母是否还有后招?   于是姜眠与谢子奇正在外用餐, 手机新增一条陌生电话的短信:   姜女士,我是简华冬父亲, 对于今日发生的事表示非常抱歉!   是我身为丈夫未能及时引导妻子言行, 身为父亲未能正确教养孩子,给你们添了麻烦。   我衷心期盼你家孩子没有因此受影响, 也请允许我带着妻子孩子向你们当面致歉,以求原谅。   简父姿态放得很低,且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让姜眠颇感意外:“……简家还有明事理的人?”只是这明事理的人, 看起来很卑微很心酸?   旁边正抓勺舀汤的谢子奇,闻言抬头: “妈妈,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没有。”姜眠伸手调整他围在颈间的餐巾布, 不过, “简华冬爸爸说想跟你道歉, 因为他也觉得简妈妈推你很过分,怕你生气。”   谢子奇撅嘴:“妈妈,宝宝才没那么小气!”   “是是是,我家子奇最大方!”姜眠捏了捏他的小肉鼻。   谢子奇重重“嗯”了声,他当然大方。   那端的简父正等得忐忑,就收到姜眠回了一条语气幼稚的内容:叔叔,我没有生气哦。   他顿了下,又看见对方追加第二条回复:简先生,以上是我儿子的回复。我很庆幸他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也尊重他不计较的意愿。这虽是孩子间的吵闹,但也从中折射出我们在孩子教育方面都有不足之处。同为父母,希望我们能以此为鉴,将心比心,以身作则。至于当面致歉也就免了吧,我猜你也不易。   简父又顿住,本想着姜眠难缠要说服她也不易,但现实却是她反过来说自己“也不易”。   简父捂着眼有点想哭,因为身为一家之主的他是确实不易!整个简家里里外外都靠他一人操持,很多时候还要额外处理——类似今日这种,因为简太势力碎嘴引发的矛盾。为此,他没少跟人赔礼周旋,几度弯着颈椎,愁白不少鬓。   一个母亲的格局,当真是决定孩子的素质!   简父也知道贤妻良母的重要性,可他枕头人不是。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也无力改变。   简父收起满腹酸涩,赶紧见好就收地回了声“万分感谢”,甚至避免在姜眠这里弄巧成拙,绝口不提另外一位家长已施展报复,而是单独再联系。   姜眠远比他想象中的大气。   只是谢珃也远比他想象中的更难搞,因为后面发的信息、打的电话全都石沉大海。   简父只好找关系跟托人打听,最后得知谢珃已回谢氏集团,于是抓起外套赶紧出门。   简太本想讨好地喊他吃饭,但见他行色匆促,足见问题是从未有的严峻,便不敢再甩赖纠缠。   简父急急赶到谢氏集团总部。   可是没有预约,谢家太子爷又岂是说见就能见?   他以简华冬家长的身份表明来意,劳烦前台咨询下。   前台遂给高助理打了个电话,隔了几秒就向他摇头表示总裁不见。显然,谢珃心头仍有火。   简父顿时蔫蔫地坐在大厅里。   隔了半小时,又挤出笑脸请前台再次咨询,结果同样。但他不气馁,每隔半小时就问一次,每次均是笑容可掬。但那笑实质泛着成人才懂的心酸,落在前台眼中,颇为不忍,可惜她爱莫能助。   三小时后,前台人员全部下班,谢珃仍不见。   人来人往的大厅逐渐变得寂寥冷清。   简父神态疲乏地坐在最靠近电梯的凳子上,饿着肚子,双目却紧紧盯着每个从电梯走出的人。他确认谢珃还没离开,所以哪怕等到通宵熬夜,他也一定要等到。   ***   对于这位固执的孩子家长,谢珃在前台下班再无人通报的时候,索性忘了。   他埋头看着各种文件,自顾盯着每张白纸上的黑字,一字一句。   外面陪着加班的人全是法务处,因为办公室门没关,蒋翊就时常蹭到门口悄悄往里窥,见谢珃愈发专心致志,那心情就愈发低落恐惧。   这是一个离了婚自己不好过,就偏让身边所有亲信也难过的黑心老板!   蒋翊苦哈哈地回到景燕宇身边,哀叹道:“小老板亲自上场纠错别字,连标点符号跟段落格式都不放过,干得比运营组跪求转正的实习生还仔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还让不让人下班脱单啦?”   景燕宇手中文件与谢珃正批阅的一致,都是下周一要与姜眠及其律师面谈用到的离婚财产分割明细合同。闻言,毫无同情心:“要不是你撰写的合同错洞百出,他有足够理由拖大家加班吗?”   蒋翊捧脸O嘴,浑身扭如名画《呐喊》:“明明是大姜姐突然要求下周一就完成财产分割明细,小老板一口答应,逼我在半小时内赶出七份文件。七份呀我的哥!这样的效率舍我其谁?还有这只是初稿呀我的哥!没点错误那还配个‘初’吗?你们分明是在刁难我!”   景燕宇将文件拍在他的大脑门,温和笑道:“有胆你就进去跟他解释?”   “老大你、你、你……”蒋翊左手捧心,右手颤巍巍指着他,眼见就要进入吐血十斤的表演状态,咯咯咯的清脆高跟鞋声,从办公室廊道传来。   他悚然一颤。   瞬间——除了景燕宇,剩余人包括蒋翊都将头埋进文件堆里,如在无人之境,雷打不动。   景燕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谢珃办公室门口,把门从内按了内锁,然后关上。   画着精心妆容的阮知秋阮大小姐犹如公主驾临,身旁跟着两个拎着宵夜盒的女助理。她甩动着一头黑长直的发,眼神凌厉地扫向加班人群,面带笑容地打招呼,然后吩咐女助理派发宵夜。一副谢氏未来太子妃的派头,摆得十足!   阮知秋自然而然地走向总裁办公室,但发现门被内锁了。   她敲门喊了几声,门依旧没开。   阮知秋皱眉看向旁边的高助理:“你们老板有在里面吗?为什么他不开门?”   ……小老板不都直接说谢氏集团不欢迎你吗?   高助理露出职业微笑:“可能老板办公太认真,没听见。”   阮知秋遂道:“那你去把备用钥匙给我,我开门进去看看。”   高助理摇头:“阮小姐,这间办公室总共就两把钥匙,一把在老板手中,一把在老板家中书房。我不可能有备用钥匙。”   也不知阮知秋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担忧道:“那你还不赶紧去他家里找?我刚刚敲门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说不定是出事了?你身为下属,没看出他最近情绪抑郁吗?”   有!   而且这抑郁情绪还企图转移!   因为在场加班者正无形承受谢珃这股抑郁的蹂-躏,所以——   “小老板绝不会有事的!”高助理挺想理直气壮地回,但掂着对方身份只能回得很婉约。   “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有事?你当助理不就应该未雨绸缪地为老板着想吗?赶紧想办法把门打开!”阮知秋颇有一种关切之深、责之切的样子,“他刚离婚,最需要身边人安慰支持的时候!”   呵呵,蒋翊真想当头泼这女人一盆冷水:小老板要真缺安慰,再怎么缺也不可缺她!   办公室门外太嘈杂。   门忍不住被拉开,也无需管什么备用钥匙,谢珃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走出来。   阮知秋顿时笑着迎上去:“阿珃,这么晚了还加班?真是辛苦你了。”   谢珃嫌恶地避开她的手,看着她,眼底似有怒火在慢慢积压。   阮知秋愣了下,识相地敛起几分笑容,还巧妙搬出长辈来缓和气氛:“我爸听叔叔阿姨说你最近工作太忙,就让我妈做几道拿手好菜,叫你明晚过去吃顿家常便饭。”   名为吃饭,暗地里想玩什么把戏?谢珃冷笑:“不、用、了。”   办公室正飘溢着烤乳鸽的香味,而众人均是不看不动手,那股疏离感太明显,阮知秋勉强挽笑:“那好吧,下回再约。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加班。”   “你已经打扰了!”谢珃扭头问高助理,语气不善:“谁放她进来的?”   高助理回道:“前台都下班了,我猜是保安。稍等就去核实。”   “马上去核实!他妈的是谁听不懂话就滚!”最后一个“滚”字,是按捺不住的愤怒。   ——离婚后的谢珃,情绪易燥易怒。   高助理迅速起身离开。   阮知秋只觉颜面有损,咬唇低声道:“谢珃!这么多外人在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谢珃毫不客气道:“你也是个外人,配我留什么面子?”   阮知秋被追捧惯了,唯一一次挫败就是五年前看上谢珃,却被姜眠捷足先登!好不容易等两人离婚,她甚至不惜自贱身份顶着各方笑她“插足”“小三”的压力,去向谢珃示好,岂料谢珃避她如蛇蝎?甚至出现从未有的嫌恶!   阮知秋怒瞪谢珃:“谢珃你发什么疯?不就是离个婚而已,姜眠那种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哪里比我好?”   谢珃尖锐地反击:“你配跟她比?她哪里都比你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阮知秋不甘示弱地怼回去:“那又怎样?你们都已经离婚了!她不要你了!”   “那又怎样?关你屁事!”谢珃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阮知秋忍不住发泄道:“谢珃!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样过分!”   谢珃懒得回应,朝众人丢下一句:“都还愣着干什么?直接给我把人丢出去!”   众人嘴角抽搐:“……”   唯有蒋翊胆大包天,还敢偷偷“咔嚓”了几张阮知秋愤怒摔包照片,啧啧感慨:小老板你变了,你的怜香惜玉都喂狗了!   高助理再回时,阮知秋已被气走。而办公室肉香还在,只是那几盒乳鸽却是原封不动地被扔进垃圾桶。   众人正用一种嗷嗷待哺的眼神瞪他,表明节操仍在,敢问太子近臣,有何表示?   高助理识相地掏出手机亮出配送中的外卖订单,表示同款乳鸽。   众人满意点头:半小时,还能活着等到那一刻!   不过,一个面相普通但略带点市井精明的中年男子尾随其后,被高助理恭敬请进老板办公室。   谢珃下午才刚让他调查简家,并想办法截断简家生意,高助理自然认得简父的尊荣。   他刚刚下楼调查是谁放阮知秋上楼,没料到简父还蹲守在大厅,从前台第一次咨询到现在,至少过了四小时。   身为助理,做人做事都需圆滑。老板可以肆意发脾气得罪人,他身为助理却不可以。   高助理便客气上前请简父回家算了。   但简父固执要见谢珃,高助理原本不为所动,但听简父显露他已获得姜眠谢子奇的原谅,出乎某种直觉,他将这些信息禀报谢珃,谢珃果真回了一句:让他上来!   ***   谢氏集团,鹏市首屈一指的企业。   谢珃长期办公的地方,自然特别讲究。简父进来后,不禁为谢氏集团的财大气粗而惊叹。四十五岁的他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望着办公桌后——年轻气更盛的谢氏太子爷,谢珃。   而他的手机也已乖乖落到谢珃手中。   后者垂首,目光落在他与姜眠谢子奇的几条短信内容上。   处于工作习惯,简父悄悄观察着面前这位年轻总裁,听见他有些茫然地问道:“……她就这样轻易原谅你了?”   “什么?”问得太突然,简父一时没反应过来。尔后,恍悟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谢太太她人善吧。”   精明的简父故意采用“谢太太”的称呼,果然,唤得谢珃抬起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谢珃轻声道:“她确实很好。”   但是, 他凛神盯着简父,那双眸寒星点点,睥睨侧露:“你的太太,却不怎么好!”   简父赔笑道:“我知道她脾气确实不太好, 有时冲动惹事却不知如何处理, 就只能让我出面。还请谢总看在她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事的份上, 大人有大量, 请别计较。”   谢珃眯眼:“你白手起家, 能做到今日成就,不像是看得上这种女人的人?”   被小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当面贬低家人, 简父不由得抿紧唇。   谢珃表情玩味地等他的答案。   却见简父默默直了脊背, 笑了笑:“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谢总您说笑了。”   谢珃笑得淡薄,眼中却冷意森森:“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简父亦是认真的笑:“谢总, 不弃少年穷,不嫌糟糠妻。我俩老夫老妻, 风风雨雨共度了多年, 打算以后也就这样了。”   谢珃冷冷瞅着他。   简父好不容易才见着谢珃争取赔罪的机会,不愿赔罪不成还罪加一等。   他深思, 斟酌道:“谢总,虽然我们两家孩子都在同所幼儿园上学,但您瞧我这白鬓大肚的模样, 我老来得子,跟正值风华的您是截然不同的两代人。您出生在这科技发达、衣食无忧的现代,可我当年出生的年代, 吃不饱穿不暖, 饿死冻死也不稀罕。所以好不容易撑到现在这种好日子, 我特别珍惜,宁可再辛苦自己,也要多赚点钱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些!”   谢珃冷笑:“你们出生在悲苦年代,这跟欺负我妻子儿子有关系吗?”   简父酸涩笑道:“谢总您也见过我那婆娘,是不是又蠢又笨还想理所当然?”   谢珃挑眉:“你倒是真了解自己的女人。”   简父道:“枕边人,怎么不了解?”   简父慢慢说道:“我家以前太穷,父亲当老师每月赚不到几个钱,母亲跟奶奶又长年卧病。就这样的情况,哪家有女敢嫁我?就算有,我家也掏不出彩礼娶媳妇!因为当年的日子实在太艰苦,周围溺婴弃婴卖女比比皆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愿意养女的几乎都是养来干活跟养大换彩礼。   您跟您的妻子皆出身富贵,您妻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接受各种精英教育,格局非凡,才貌双全。可我家那婆娘,从记事开始就是天天干活,三餐勉强果腹,更别说读书识字?她家里人后来想把她卖了,是她偷偷离家跑来说嫁我。   在那个时候,她有手有脚又勤劳,嫁谁都比嫁我家好。   她嫁我图个什么?图钱吗?我家没钱。图我浪漫吗?我家三餐不继还有什么浪漫?鸡饿了知道啄米吃,狗晒太阳知道图温暖,我根本没什么可以让她图的,可她就是要嫁。”   “可家里条件实在太苦,我不甘心决定冒险出国捞钱,就把她留在老家照顾这一大家子。最初那几年,我即便各种吃苦耐劳、省吃俭用,也不能保证每月都有钱寄回家,甚至还让她生生守了活寡。   可就这样,她依旧无怨无悔,每日起早贪黑地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甚者种菜种瓜养猪养鸡鸭,把一分钱掰成两块用,硬生生将家里所有人照顾得很好,直到我七年后带着第一桶金回来。”   “我父亲后来跟我说,当年我离家淘金,一个多月后,她有次挑水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流产了。事后她苍白着脸说跟这孩子没缘分,估计是个丫头片子,反正家里也养不起……”   谢珃闻此,皱眉。   简父察言观色,顿了下:“谢总,您是不是听着觉得很矛盾可笑?她明明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但就连她自己都看不起丫头片子?”   谢珃默认。   简父摇头失笑:“我也觉得丫头片子怎么就不行了?可她说她就是不想生女儿怎么样?我们为了孩子问题吵吵闹闹,后来迟迟生不出孩子,就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常年积劳受寒,大小毛病不导致不孕。当时,就在医院里,她崩溃大哭说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啊?如果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所以说什么没缘分呀?   ——明明是这个照顾一家老小、连买几毛钱的青菜都要跟人讨价还价遭人丢白眼、因家里没成年男子只好泼妇骂街防止被欺负的女人,在当时所能拼命想到的……一个安慰别人安慰自己的法子!   “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了些,我让她歇歇当个富太太,有事没事就出门逛逛玩玩。但她呆在家里三亩地习惯了,没什么亲朋好友,不习惯闲着,于是有事没事就跟佣人抢活干。   佣人招一个走一个,因为她嫌费钱。穷惯了舍不得花钱。   其实我知道她是在害怕,她觉得自己生不出孩子,怕跟我差距越来越大,怕简家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她越是害怕就越容易极端,整天疑神疑鬼、神经叨叨……”   “后来我带着她跑遍各种治疗不孕不治的医院,甚至做了试管,吃尽苦头才有了个儿子冬冬。她把冬冬当做眼珠子看待,舍不得打骂,天天带在身边,导致孩子潜移默化都学她。因为这个,家里没少因为孩子教育问题引发争吵,可最终都会选择让她……”   简父声音略带哽咽:“虽然这个女人没有文化、很低俗、很粗鄙,缺点数不胜数,但以前全靠她撑起整个简家,哪怕我被她气得跳脚甚至想呕血,也从未想过要抛弃她。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得有良心呀……”   至于旁人嗤笑简太又蠢又笨上不了台面,简父都知道。   他无数次试图教导她,可简太习惯了,被人向往的读书识字、富贵得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生活,对她来说反而是种折磨。她光是坐着看电视别动,都会局促不安,所以简父也只能罢了,忍得了就忍,忍不了就说,他夫她妻就这样吧。   谢珃黑沉的眼望着简父,搁在办公桌上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   ……可鄙之人有其可悲之处,比如简太。   他低头看着姜眠最后回复谢父的几句话:以此为鉴,将心比心……我猜你也不易。   姜眠太懂人性,所以看懂了简父——看懂他明知简母是颗不定-时-炸-弹却也没将她禁锢在家,而是竭力引导她并善后收尾。冲着简父这份不易,她真觉得算了。   而谢珃哪怕没有当面听到这一个真假参半的可怜故事,因为姜眠,他也可以算了。   不过,说得都是简母过往如何心酸、如何情有可原,简父呢?   谢珃抬眼,话里藏话:“这么多年,你就没做过对不起你妻子的事?或者……没想过?”   男人到底是了解男人,简父没敢标榜自己忠贞,他如实道:“有些时候忍不住了,确实想过,但最多想想,不敢去做。”   谢珃追问:“为什么?”   简父自然晓得谢珃离婚始末,毕竟被妻子榨干了八成婚内财产,在业内成了“榜样”,一时吓得不少男人敛心收身,准时回家看看。   但简父没敢明说。   他唯恐谢珃恼羞成怒,只能委婉道:“因为一旦做了,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人一旦有了隔阂,就再也走不近。这世上只有和好,没有如初。感情这东西耗尽了就只剩下疲乏和冷漠,很多人都是细节中崩溃,失望中放手。”   谢珃顿时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简父离开许久,他依旧没回过神来。   当晚,简父回到家都是凌晨两点钟。   厨房还亮着灯,饭菜都被重新加热了。简太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餐桌旁看着他。   饥肠辘辘的简父想着,回家就能随时吃上一口热饭,他觉得值了吧。   可同夜,阮家。   阮知秋回到家就开始发脾气,吓到阮父阮母。   阮母忙问了下,一听说谢珃明晚不来吃饭,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阮父:“那谢珃不来了,我们还怎么跟他说事呀?要不我亲自打个电话叫他过来?”   阮父道:“那就打吧,他终究是太年轻。当初我就说他交的那女朋友算什么玩意,这种人玩玩就可以,哪能当未来伴侣?但他偏要结婚,这不,现在又马上被离婚,还被坑走财产?!他当初要是识相娶了我的女儿,结果肯定就不一样,能对事业有帮助的才是最佳伴侣!”   “但是谢珃今天叫我滚!”阮知秋万般委屈地哭诉着。   “什么?”阮父皱眉,“他竟敢说这样的话?老婆,这电话我来打,我要好好问问他,他凭什么说这种话?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好?!”   “……爸,但我姐到底哪里好了?”旁边突然神来一句。   阮小弟正拿着switch手柄,头也不抬。   殊不知,全场因此寂静一下。   他敏锐感觉到不对,抬头,发现全家人都怒视而来。   他颤了下,自我批评地掌嘴,立即准备开溜。   阮知秋却伸手揪住他喝道:“阮邵宁,你刚才说什么?”   实话太吓人!   阮小弟装傻道:“姐,我说什么了吗?”   阮知秋见他遮掩,劈手夺了他游戏手柄直接砸了。   阮小弟怒道:“你干什么了?自己在外面被男人甩了脸色,回到家就甩我脸色?”   “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不好了?”   “你除了这张皮相,有哪里算得上一个‘好’?”   “你说什么?你有种给我再重复说一遍?”   “我说你都不带重复!我早就叫你不要做白日梦了!我比你小五岁都看得明白,谢珃连姜眠姐都抓不住,就你这德性还想介入?”   “阮邵宁!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姐姐?”   阮父阮母无奈地看着这对兄妹的日常一吵。   阮小弟摊手道:“我说爸妈,大姐想得美,你们倒是清醒点,别跟着她胡闹行吗?谢珃撇除那堆花边新闻,他的确很优质,但优质就得属于你们吗?谢珃跟姜眠姐青梅竹马,你们相中了谢珃,就说谢珃跟姜眠姐交往是年少轻狂不懂事,以后一定会后悔。他们大四开始同居,你们就说姜眠姐随随便便跟他同居不是什么正经人?就连他们离婚,明明是谢珃自己原则性问题,听听你们刚才的话,就是有办法扭曲成又是姜眠姐的错!”   “一口一个姐!姜眠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阮知秋一声声高亢的叫声,让阮小弟死捂双耳,当真是魔音穿耳。反正话都说到这里了,阮小弟不介意将话说得再狠点,希望敲醒自以为是的家人。   “因为人家确实就是好!我说姐,姜眠姐可是我的学姐,优秀毕业生的头像迄今还在我学校官网上挂着。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这张脸是整的,学历是买的,塑料包装比得过人家天然原装吗?别说是珃哥,我同学都没几个瞧得起你!尤其是看不起你想撬墙角当三的德行!”   “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阮知秋辩驳道,但脸色刷得白了,语调明显有些虚弱。   阮父叱道:“够了!臭小子,有你这样说自己亲姐姐吗?”   阮小弟看着以泪洗面的阮知秋、恼怒的父亲,以及正极力安抚人的母亲,发现他们仍是执迷不悟甚至要当面找谢珃谈,被他们的厚颜气得浑身直颤,甩头回房,将门摔得乒乓响。   ***   第二天,姜眠带着谢子奇前往警局。   同个时间,谢家祖宅弥漫着一股奇怪诡谲的气氛。   因为阮父来做客,与谢父谢母寒暄过后,待谢珃出现,现场瞬时陷入无言的沉默。   以谢父谢母为中心,左侧是一脸严肃、两眼批判盯着谢珃的阮父,右侧是两手一摊、面无表情的谢珃。 第45章 (更)   沉默。   仿佛在静待爆发。   阮父轻咳, 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地望向谢珃,严肃道:“谢珃,你觉得我们两家关系如何?”   谢珃面色平静地回道:“谢家阮家相识多年, 联手缔造不少商业佳绩, 可谓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阮父道:“撇除掉这些生意场的官方东西, 你觉得我们家人对你如何?”   谢珃客气道:“阮伯父阮伯母跟我父母私教笃厚, 对我不错, 就像把我当成儿子看待。”   阮父点头,但仍嫌不满:“还有呢?你觉得我家知秋对你如何?”   呵呵, 谢珃懒得看阮父身旁那个忐忑期待的女人, 神情不变:“挺好。”   阮父皱眉, 意识到谢珃在绕圈:“怎么个好法?”   谢珃内心嗤笑,这是小的不行, 换老得上?他似笑非笑:“就像我把她当妹妹那样的好。”   阮知秋按捺不住想说她可没有将谢珃当做哥哥,可阮父到底有耐心, 悄悄按住她且徐徐试探道:“那就好。反正你们又不是真的兄妹, 喊声干哥哥干妹妹也挺好的。”   ——言外之意,跟干爹干妈是同等属性。   谢珃:“……”   哪怕是看在谢父谢母份上, 他似乎也不想再礼待了。   阮父笑呵呵道:“谢珃呀,你离婚后,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我们两老向来欣赏你, 要不然有那么多商业伙伴,也不会独独最青睐谢家这边!”   谢珃嘴角含笑却只翘一边,略带讥诮:“我们谢家在智能家具方面虽然技术并非拔尖, 但综合势力名列榜首, 也得赞叹阮伯父您是慧眼识珠。”   阮父面色稍变。因为谢珃言外之意就是谢家也不弱, 阮家找谢家合作不是扶贫,是双赢。   阮父面容平静,但到底心绪难平:“谢珃啊,老实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家一儿一女同样凑了个‘好’,但绝不像某家那样重男轻女拎不清,哪怕结了婚连女儿的婚前财产都要惦记!我阮氏企业如今名列全国百强,与你谢氏企业不相上下,门当户对。而我阮家讲究素质,一碗水向来端平,这片家族企业日后是要一分为二,分给知秋和邵宁姐弟,所以说娶了我家知秋,也就得了我阮家一半企业。”   谢珃沉默,神情有些凌厉。因为阮父明显是拉姜眠来下踩!   阮父又道:“可知秋不小了,迄今仍是单身,她说就对你有好感。可你结婚早,多年以来只能克己复礼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如今你离婚了,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的意思吧?”   谢珃勾唇笑了笑。   阮父误以为他识相了,正要表情柔和地再说点什么,却见谢珃又摇了摇头。   阮父遂将话说得再直白点:“谢珃呀,强强联手才是最聪明的选择呀。”   谢珃赞同地点头,阮父忍不住心中一喜:“那你……”   “阮伯父放心,我也听旁人说知秋小姐最近相亲很不利,连面都没见就被男方告拒。我一定会帮忙找些家事好点但愿意放低要求的青年俊才,说服他们与知秋小姐试试。”谢珃相当认真地回道,让阮父瞬间惊愕得瞠目,也让阮知秋按捺不住地站起来。   谢珃嗤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阮知秋想要个男人吗?那他“好心”,可以帮忙找一堆!   阮父气得起身:“谢珃,我掏心掏肺跟你说这么多,你却是在戏弄我吗?”   谢父谢母忙起身说和,一边让阮父息怒,一边瞪视谢珃,示意他收敛点。   可谢珃见阮父发飙,明知故问:“阮伯父,怎么了?为什么你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阮父怒指谢珃:“你别给我装傻!”   “我原本以为有些话跟阮大小姐说清楚了,稍微正常的人都知道怎么做。但目前看来——”谢珃直直望向阮父,嘴角讥笑。“有些人就是不正常!还偏要上门挑战我的极限?阮伯父,实话说穿了可是很难听,您岁数大还是掂着点吧!”   阮父气得刚脏脾胃一阵搅动:“谢珃你、你、你……”   阮知秋在旁也气红双眼,可怜楚楚。   阮父心疼爱女,恨声道:“谢珃,我就问你,如果我非要你娶知秋呢?”   毫无犹豫,谢珃直接给了最直白的答案:“没兴趣。”   阮父气愤道:“为什么?我女儿是哪里不好?我们都没嫌弃你二婚带孩子,你居然还敢说这种不知好歹的话?”   “阮伯父,我想这不是你们嫌弃我的问题,而是你家女儿配不配上我的问题。”谢珃措辞仍带尊称,但那讥诮的口吻无不彰显他鄙夷的态度。   阮父已有气到岔气的趋势:“谢珃,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他看着谢珃直摇头叹气,不知是气急败坏还是怒到终点前的酝酿,“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以前年轻气盛走错了路,如今跌了跟头知道好歹,但没想到你还是原样……”   谢珃这下也没耐心了。   因为眼前的阮父是无视他的任何意见,还径自在那自以为是的说话,他索性起身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要回公司忙。既然你们是我父母的客人,那就请爸妈你们好好招待,我先告辞了!”   “谢珃,你不能走!”阮知秋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都等了你五年呀!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五年的青春呀?”   她模样凄楚,仿佛谢珃做了何等丧心负德之事。   换作以前,谢珃兴许会顾忌、会怜惜,但现在目光徒剩森冷:“同样的话,我都记不清有多少女人哭着跪着在说,你这话说得太没新意,建议回家再练练。不过你也不用练,因为你对我而言倒是有点特别。”   阮知秋绝望的眼神浮起一丝期盼。   但是下一瞬,就听见谢珃恨不得将她打入地狱的声音。因为他说:“你特别的恶心!”   谢珃直接甩开她的手,大迈步离开。   谢珃一走。   谢父谢母不知该如何安慰老友,却见哭得凄楚的阮知秋骤然变脸,那神色略狰狞,直接将包狠狠往桌面一摔,反把谢父谢母吓着了。   阮父顾不得这里是谢家地盘,憋了一肚子火的他,伸手拽着阮知秋道:“我们走!我就不信我们阮家的女儿非得用这种丢人现眼的方式去求别人要别人还不要!以后不要再想着他,我给你安排最好的相亲宴,肯定能找到比谢珃好千倍万倍的男人!”   “我不要!我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第一次得不到,第二次我必须得到!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阮知秋咬牙反驳,直接夺门而出。   阮父急忙喊着追出去:“知秋!知秋!”   谢父谢母面面相觑。虽然有点怪谢珃刚刚拒得不留情面,但也庆幸谢珃拒得清清楚楚,因为这阮知秋从前做客都是一副自信大方、因出身良好而略有骄纵的大小姐姿态,哪像现在变脸比翻书还快,有点疯癫?   ***   谢家阮家发生的事,姜眠统统不知道。   她左手牵着谢子奇,右手拎着一袋瓶瓶罐罐,在警局大厅登记后,静等严烈前来。   今日是周六,但警局依旧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谢子奇被姜眠牢牢牵在手,正好奇地垫脚朝四周张望,不断有穿戴警服警帽的人从旁经过,他忍不住掩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妈妈,跟电视里的警察叔叔一样呀!”   严烈收到前台电话通知,下楼来接姜眠。但见她连儿子都带过来,神情有些疑惑。   姜眠直言谢子奇昨日不肯跟谢珃走,而周末不上课,不放心将他一个人落在家里遂带出门了。   单身母亲不易,严烈点头表示理解,遂弯腰逗了谢子奇几句,委托一名女警帮姜眠暂时看好孩子,然后带她朝那栋羁留着人的楼。   路上,他边走边说:“姜小姐,你家人昨日被带到这边,情绪非常激动。如果你打算看望他们就得做好心理准备,我猜他们会对你说些很不好的话。”   “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我不怕。”姜眠笑笑,又问道:“他们进来后,案件可有新的进展?”   严烈挑眉:“你料事如神呀。”   他补充道:“现在已证实陆卓桃提现的千万巨资就在你父母手中,但除了保险箱搜出来的百万现金,其余的钱已通过你父母之手流入市场,虽然没法追踪但也不必追踪,因为仅凭这些就足够判陆卓桃的罪!”而牵扯到同一桩商业欺诈案,姜父姜母姜域三位后来者就与陆卓桃他们关押在同一层。   隔间隔音,房号靠后。   但当三人被警察从走廊带过时,其他人从门上小窗瞧见他们,被吓得不轻。   他们觉得姜眠举报陆卓桃已够绝情,但万万没想到——姜眠连自己亲生父母亲大哥都告?   这样六亲不认的女人,他们岂敢再信陆卓桃说得什么姜父姜母也牵连,什么姜眠会投鼠忌器等等,所以从昨晚到现在,除了陆卓桃,包括陆大舅跟陆楠在内的剩余几人全都自首认罪,知无不尽,严烈的工作进度瞬间飙涨。   姜眠听得点头,所以在路过每间羁押室的门口小窗时,不吝朝里矜持一笑。   无疑,又是制造梦魇的一笑!   严烈将她带到陆卓桃那间羁押室门口,自觉打开小窗。   陆卓桃瞬间披头散发地扑到窗口:“姜眠,你居然连你爸妈都告了?我真是低估你!”   “你好像就没高估过我吧?”姜眠悠悠笑道,晃了晃手中的卸妆水跟彩妆套装,“一日不见,你竟老了三秋,皮肤又干又皱像橘皮,所以我就没提前想着给你准备些急救护肤。”   陆卓桃咬唇盯着姜眠,恶狠狠道:“你非要搞得我坐牢?”   姜眠皱眉:“事到如今,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陆卓桃狞笑:“如果你非要搞我,那我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既然那笔钱还是被你们找到,那你应该清楚你爸妈都将这笔钱花得差不多了,他们可是共犯!你如果搞我,他们也逃不掉!”   姜眠微微眯眼:“陆卓桃,我妈这些年对你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你自己作死,还要恩将仇报地拖上她?”   陆卓桃死死瞪着她:“把他们拖下水的人是你!”   “这种去头掐尾的强盗论,你觉得我会被说服,然后投鼠忌器?”姜眠失笑,“陆卓桃,我告你跟他们是否是共犯,两者没有必然关系!”   她直视陆卓桃,语气平静得可怕:“老实说,我知道这笔钱是你归还我爸妈的欠款,所以他们可以是不知情者,纯粹收取还款正常使用,不触犯任何法律。但是他们也可以是这桩商业欺诈的共犯,甚至有帮你洗钱的倾向!我是绝无可能撤诉,但你可以选择坦白或者隐瞒,来决定他们犯罪与否!毕竟你心里也清楚,你跟我爸妈借钱,我妈出于亲情,并不会让你写任何借条。”   陆卓桃咬牙:“你既然清楚没有借条,就不怕我选择玉石俱焚?”   姜眠依旧笑得轻巧:“怕,我当然怕你不舍得拉他们玉石俱焚!”   陆卓桃歇斯底里地吼道:“姜眠,你还有没有良心!他们是你的父母!”   姜眠说道:“陆卓桃,我知道你想赌我会投鼠忌器,但我觉得你还不如赌你所剩无几的良心跟赌我妈的感情。赌你拖着他们一起坐牢?还是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坐牢,然后三年七载,偶尔有人来探望你,给你送送东西呢?”   说完,一瓶卸妆水迎着陆卓桃那张狰狞的脸砸去。   在陆卓桃惊慌抓住又想用力砸回来时,直接关窗断联,欣赏她无声的牙呲目裂。   ***   姜眠的手袋里于是减了一瓶但还剩余很多的瓶瓶罐罐。   严烈疑惑地看着她。   姜眠道:“我是实诚人,就她那皮肤状态化妆反而更吓人。既然都快坐牢了,这些彩妆给她浪费。”   那你还特地带到她面前晃悠?严烈无语,这女人真是可怕的代言词。   严烈带着她继续朝前走。   剩余三间羁押室,姜眠选择第一停留在姜母门前。   从未经事的姜母正坐在室内床沿,惶恐不已,一见着姜眠,喜极而泣道:“眠眠,是不是警察要放我们出去了?快点让他们放妈出去,妈在这里呆了一晚都要被吓坏了。”   姜眠慢慢摇头。   姜母急道:“为什么呀?我们哪里犯法啦,凭什么要被抓来?”   “那就要问您最疼的卓桃表妹了。”姜眠说着,从彩妆袋里掏出正红点闪烁的手机。她点击回放,将她刚刚与陆卓桃的对话倒带出来。   姜母听着听着,表情从错愕逐渐转为惊恐、难以置信甚至是愤怒。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姜眠。   姜眠道:“妈,目前能证明你们犯罪与否的人就是卓桃表妹。我想,以你这么多年待她如亲女的情感,她应该不会隐瞒借款事实,故意拖你们玉石俱焚吧?”   不、不、不!   姜母使劲摇头看着姜眠,“我只是把借出去的钱收回来,怎么就犯法了?眠眠,保险起见,你撤诉吧!”   姜眠叹了口气,“妈,你真不了解我。我像是那种会中途而废的人吗?”   姜母失声哭道:“我是你亲妈呀!隔壁还有你爸跟你哥,你把自己家人告进监狱,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吗?”   “我指名道姓告的是陆卓桃侵占四膳堂这一桩商业欺诈罪,其他人都是被她牵扯其中,包括舅舅、包括楠表哥,也包括你们。但你们情况又有所不同,只要陆卓桃肯作证证明那笔钱是还款,你们是不知者无罪。所以妈,你有什么可慌的呢?”姜眠疑惑地问道,“你对陆卓桃表妹那么好,二十年如一日的宠,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比不上,她又怎么会故意陷害你们,恩将仇报地拖你们下水呢?”   姜母呼吸急促地看着她,拼命摇头:“眠眠,你听妈的话!你撤诉吧,不要告了。”   姜眠依旧是摇头。   姜母哭喊道:“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你觉得卓桃她现在这副模样,像是愿意坦白吗?”   “可妈您以前总说卓桃表妹孝顺体贴有爱心。这么孝顺体贴有爱心的外甥女,不至于连开口坦白就能救你们的事都不做?甚至还要拖最疼爱她的姨妈——您下水,跟她白白坐监呢?”   姜母泣不成声:“眠眠,事到如今妈真得知道不该那样对你,妈求求你……”   “妈,您别这样轻易认错,你要坚持住。你要信你最疼爱的外甥女!”姜眠掏出纸巾递给姜母,温声安慰。却在姜母还想辩驳什么时,慢慢地摁下旁边的按钮,将这唯一一扇可通言语的窗户无情合上。   她转身走向隔壁相连的两间,将录音同样倒带播放。   姜父和姜域满眼错愕。比起姜眠,他们更不信陆卓桃。可姜眠的眼却冷得让他们莫名寒颤。   姜眠道:“我向来不相信因果报应,即便有,那也需人为。所以我想看看你们种的因,会结什么果。”   三日后便开庭。   所有证据在秘密准备中,姜眠静候。   莫闫菲忍不住问道:“眠呀,你真将你父母他们赌在陆卓桃的口供上?”   姜眠没吭声,但暂无人居的姜家,她在哄谢子奇入睡后,曾悄悄回去一趟,直到天将亮才回。   ***   周一早上九点,姜眠照旧送谢子奇上学。   九点半,应谢氏律师团的要求,姜眠与董鳕驱车抵达谢氏集团。   景燕宇早早就在一楼大厅候着,无需通报,直接将姜眠她们带上楼。   姜眠都忘了自己最近一次到谢氏集团,是哪年哪月哪日。她只记得自己有次在楼下足足等了半小时,然后上来看见的就是谢珃趴着桌小憩,而柳琦正暧昧朝他靠近的一幕。   如今事过境迁,她心如止水。   姜眠带着董鳕,尾随景燕宇踏进那间办公室。   西装笔挺的人就坐于长桌后,靠着椅背,闭目,纹丝不动。直至听见脚步声,才睁开满是血丝的眼,见是她,又仿佛是下意识地、慢动作的,朝她笑了下。   景燕宇请她们来到谢珃对面坐下。   七份按照财产类型分类的文件,一式两份,各自放到姜眠和谢珃的面前。   董鳕直接从公文包掏出他们前期调查的财产明细,准备一一核对时,她刚翻开一页,顿了下,直接将七分合同迅速浏览全遍,朝姜眠说道:“谢总将所有婚内财产都给你了。”   姜眠皱眉,抬眼望着从头到尾都缄默的谢珃:“谢先生,法庭判定我该拿的是八成。”   也不知谢珃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就连开嗓都是嘶哑的:“我自愿都给你。”   “不用,法院自然判定我该拿八成,我就只拿八成!过犹不及,我不想额外招惹是非。”姜眠拒绝了,示意董鳕按照八比二的金额,当场开始修改合同。   谢珃张了张口,但最终没说什么。   鉴于其中涉及到较多的不动产,而不动产无法按照比例划分,董鳕便代表姜眠向谢珃协商是折现成钱还是各自选择不动产?可无论董鳕说什么,谢珃都是静静点头,无它意见,所以十三分钟后,这堆合同快速调整,重新打印成册放到两人面前。   姜眠直接拿笔签字,每个名字均是一笔带过,全部仅需十几秒就签完。   反观谢珃,他提笔很慢,一笔一画写得更慢,足足签了六七分钟才罢休。   合同一签完,董鳕快速交换合同。姜眠无视谢珃伸来相握的手,起身离开。   谢珃的手,悬在半空,手心空荡荡。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导致闻声而来想打声招呼的高美玲、蒋翊,连个背影都见不着。   景燕宇看着憔悴沉默的谢珃,疑道:“这些合同签署完成,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找她,所以你周五那晚本想从合同动手,在财产分割方面拖延时间。但昨晚为什么又突然更改想法呢?”   “她那么厌恶我……”谢珃喃喃,“我还故意拖着她,岂不是更惹人嫌?”   景燕宇意外极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无意间听了个故事,真假参半,但那个故事衬得我——”谢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自嘲地笑:“确实是很渣。”   他视线往下,地面车辆小如蝼蚁人群渺于点。   但他似有所感,仿佛能看见姜眠头也不回地离开。   ***   姜眠跟董鳕返回律师事务所结算费用,这也是不少人翘首期盼的时刻!   姜眠将合同放在桌上,托腮看着再度齐聚发力的双董律师,看着他们拿出小型计算机、电脑计算机、手机计算器等等,对着合同估值敲敲打打,肾上腺激素暴涨,直至最终面红耳赤地大喘气。   毫无疑问,哪怕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这个数不清位数的金额给惊吓到。   董鳕掐着刚提示巨款入账的手机,感激涕零,遂将自己毕生经验一言蔽之的赠与姜眠。“姜小姐,你如今有钱有颜还有人,不定期包养小奶狗都比找一个尺寸固定的男人结婚强!”   尺寸固定?在旁的董雪帅,一口枸杞温水直接喷出来。 第46章   董鳕猜姜眠有且仅有过谢珃这一款, 遂又道:“试试!不一样的长短粗细,不一样的感受。”   董雪帅喉口甜腥味又起,强咽不下,第二口枸杞温水就又喷出来。他咳得颊色血红, 咳得心惊胆战:“董鳕, 我跟你到底是隔着几层代沟?”他今年刚过不惑, 尚未知非呀!   董鳕看他拿保温杯、装热水、泡枸杞, 幽幽道:“应该是隔条银河。”   董雪帅默默转身离开。   姜眠笑得花枝乱颤。但她听听就算了, 并不饥渴。男人呀,现在对她而言也就那样。   正当姜眠推门要走, 手机突然来电显示“严烈”, 而董雪帅亦是急迫追喊出来:“姜小姐!”   姜眠尚未回头, 前方电梯门已开,人高马大的姜域就从中走了出来。   她眼神顿变。   姜域也见到她, 立即跨步朝她走来。   姜眠抬眼,动作明显地看着两侧高悬的监控摄像头, 又在姜域走到跟前时, 当面接听电话:“喂,严警官。有事吗?”   姜域岂会不懂姜眠意在警告, 遂压低怒意静静杵在她跟前。   严烈说:“今早有律师将你大哥保释了,我估计他会来找——”   “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姜眠提声回道,方才抬眼冲姜域笑笑。   姜域恨恨地咬牙:“至于吗?我是你亲哥!难道我会对你怎么样?”   电话那端顿时传来穿衣的窸窣声, 直到董雪帅扬声喊道“姜小姐您的东西落下了”,才静止。   “姜小姐,您的东西落下了。”董雪帅语气自然却步伐加速地走到姜眠身边, 然后故作惊讶地望向姜域:“姜先生您怎么在这?恭喜, 看来调查结果显示您是清白的。”   严烈也在电话里快速解释陆卓桃那笔现金只从姜父姜母手中流出, 而姜域从未接触过,所以今早警局门一开,就有律师上门保释姜域。   姜眠听完,平静挂断。   姜域看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帮她防他,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真是愈发看不透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莫名其妙地离了婚,突然向身边人磨刀霍霍、为敌——甚至将他们树成公敌?   姜域眼神沉沉:“妹妹,我们谈谈。”   姜眠平静道:“如果想让我撤诉,那就免谈。”   姜域咬牙:“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就忍心看着爸妈坐牢?!”   姜眠眼无热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要良心干嘛?况且这话,你应该跟陆卓桃说!但凡她有点良心,肯坦白作证,爸妈自然能无罪释放。”   “我不可能把爸妈的下半辈子赌在她身上!”姜域怒声,也不知怎的就抬手上来,直接抓住姜眠的胳膊。   董雪帅伺机要动,却被姜眠拦下。   姜眠没反抗,顺势拉近与姜域的距离。   两张截然不同却莫名神似的脸,拉近了。   她直勾勾盯着姜域,简直想看穿到他最心底:“大哥,你们以前对陆卓桃挺好的,哪怕她如何欺我也都任由她。既然这么看好她,为什么就不敢赌她的良心呢?”   “你不能因为这些陈年旧事而赌气害了爸妈!她已经被你逼疯了,她现在就是个白眼狼!”   “那白眼狼也是你们舍我养出来的!自找的,不对吗?”姜眠平心静气地笑:“大哥,陈年旧事就不兴翻账?那我先拿刀捅你几下,只要你不死,也算不能翻的旧账是吧?你越是命令叫我做这做那,你的口气越是说得轻而易举,我就越想逆着干——好看看你会怎么难过!”   “姜眠!好好好,我认错,我为以前所有事都认错!你原谅我!”姜域勉强退让,只为顾全大局:“现在就请你看在一家人份上,天下无不是父母,你先赶紧撤诉。我不是不让你追究陆卓桃,只要先把爸妈摘出来再说!以后你想怎么对付她都随意,我们绝不插手!好不好?”   姜眠斩钉截铁:“不好。”   姜域怒吼:“姜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姜眠揶揄,“你们以前对我可从未看在一家人份上!况且,什么叫‘天下无不是父母’,你是大哥!是头胎!爸妈怎么就能做到对你有求必应,对陆卓桃怜爱宠信,轮到中间的我则是‘无不是’?大哥,我是真心劝你:我绝无可能撤诉——你与其在这跟我耗,不如去求求你们怜爱宠信的那位,博她那点零点一的良知吧!”   董雪帅见话说完,几乎是连拉带拽地、好说歹说将姜域赶走。   姜域在这里碰了钉,刚走出事务所一楼大门,就气急败坏地踹着旁边的垃圾箱,用力过度,直接将垃圾箱揣翻。   趴在窗口的董鳕正高举手机录制视频,见状,立即给附近熟稔的巡警打电话。   那巡警看到视频,疾奔而来,在姜域尚未烦躁地离开时,当场给他治安管理的处罚!   董鳕幸灾乐祸道:“姜域毁坏公共财物,可惜垃圾桶数额较小,不构成犯罪呀。”   董雪帅啧啧:“论世间,锱铢必较的女人难养也。论行业,记仇的律师难惹呀。你真是集二者大成!”   “过奖。”董鳕甩着犀利短发,“但姜域要真被抓,还怎么回警察局找陆卓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呢?”说完,不忘将姜域被罚款的视频转给已在归途的姜眠,博卿一笑。   姜眠看了一眼,笑笑就过了。车子已拐弯,直奔房地产公司。   ***   姜眠拿到的离婚钱,确实挺多的。   但得看跟谁相比——   常人无法比,那是个天文数字。   跟双董律师比,很多很多。   跟姜父姜域相比,则一半都不如。   更别说要跟谢珃实质身价相比?所以谢董当初才会要求两人结婚前必须签署婚前协议书,目的就是防着姜眠,要将她隔绝在谢氏集团之外。   姜眠如今除了这笔钱,就剩一个百废待兴亟需资金拯救的四膳堂。   但四膳堂前景如何,老实说,她自己都摸不准!所以她照旧当狡兔,造三窟:一窟四膳堂,一窟明面可调的钱,一窟永远是后路的路。这条后路,她瞄准房市。   姜眠生于鹏市,是亲眼见证鹏市如何从默默无闻的滨海之城演变成如今首屈一指的超一线城市。而在这突飞猛进的增益间,房价亦唱高歌。哪怕政府屡屡出策打压房价,还有各地专家唱衰房市,但在鹏市全都化作一股妖风疯狂助涨房价。   尤其是疫情期间,房价不降反涨,涨得全国独领风骚。   姜眠前期投资理财就已涉及房市。   现如今,手中分有三套房产,她保留各方条件最好的那套以供后期定居,其他则委托中介出租,再利用房利率低于贷款利率来按揭两套公寓属性的房子。   正当她坐在中介处的角落翻阅公寓资料时,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尾随中介走进来。他们就坐在姜眠左上角,姜眠起初没在意,但因距离近,或多或少听见两人对话。   这对年轻男女是要准备新房结婚,房子已看好,正要刷卡付款。   男人很爽快地将银行卡递出去,显然是出全资购买,乍然听来很阔气,但是接下来——他却直言家里买了房就没钱做彩礼,然后问女人届时能带回多少嫁妆?这且不算,他暗示女人陪嫁的车是低配得再加点钱升级,甚至旁敲侧击女人能出多少钱装修房子等,等等。   店长胡捷刚好端茶过来,到底是专干察言观色的活,还是其中的头。她见姜眠正皱眉,遂陪坐笑笑:“姜小姐,应该没遇见这种事吧?”   姜眠端茶抿了口:“没见过但听说过,衷心希望不是我猜的那样。”   胡捷轻笑:“我也希望,但结果一定会让你失望。”   果然——   几乎是下一刻——   她们就都听见那个女人在说:“说好房产证一定加我名字吧?”   男人拍着胸脯说肯定加,女人顿时眉开眼笑地答应回家磨磨父母再多要点钱装修新房。   姜眠眼神黯了下:“胡经理,看来他们还没领证?”   作者有话说:   婚姻法变化太快,因为涉及所以在研究中,这章有点瘦~ 大家请先看。 第47章   胡捷点头:“不然又岂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加名?”   姜眠恍悟:“也是。”   这社会总在批判女人现实, 但男人就真单纯吗?就不会算计?就不会权衡利弊?就没有想着找一个漂亮的谈恋爱,找一个不要钱的睡觉,最后换一个肯掏钱干活当保姆的结婚吗?   胡捷身为房产中介,对这种事是司空见惯, 但姜眠尚未习惯也不想习惯。   隔了会儿, 姜眠忽地扬声道:“胡经理, 我就要这两套公寓。只是我现在单身未婚, 想请问一下——如果我全款买了房, 日后结婚男方非要在这房产证加名,操作允许吗?若加了名, 我的房产得分他五成吗?”   此时, 那对情侣已刷卡付款、扣走佣金, 正在你侬我侬地讨论装修风格。   反观姜眠这边——   她才刚委托两处房产出租,尚未刷卡支付新看中的两套公寓……   胡捷遂识相地打配合:“这您大可放心。婚前全款购房, 那是属于您的个人财产,哪怕后期在房产证上追加名字, 房子也百分百只属于您, 与他人无关。这也是今年婚姻法刚着重修补的规定!”   “那就好。”姜眠笑着递出银行卡,“我为了买房, 跟亲戚都借遍了钱,背负不少的经济压力。但能熬到结婚就轻松了,毕竟有个老公帮忙还债, 万一吵架,我有底气让他直接从我的房子滚出去。”   胡捷挑眉,因为姜眠对前夫亲戚都狠得不留任何情面, 但此时怎地好心提醒一个陌生女人?   隔壁那桌有关装修的讨论, 遂戛然而止。   因为女人开始疑问“这次全款买房你家有跟人借钱吗”, “这房产证加名字真有我的份吗”,“结婚以后你爸妈他们要过来住吗”等等。而男人的解释从模糊其词到心虚到——索性转移焦点,直接抄起没喝完的纸杯砸向姜眠这边。   他喝道:“你们两个女人安静点!叽叽喳喳,知不知道吵死人了?”   姜眠和胡捷猛然被水溅到。   胡捷顾不得自己被溅湿的脸,迅速抽纸帮姜眠擦干胸前被泼湿的衣服,而负责情侣的中介亦是连忙赔笑安抚男人,至于那个女人——看着男人对其他女士的谩骂是无动于衷,反而——趁机掏出手机在那边快速搜索着刚修改的婚姻法?   姜眠垂眼,摆正对方扔来的纸杯,用自己正饮着的热茶倒满,然后端起来,直接砸回去,毫不留情:“这里是开口谈生意的地方,又不是你家!想要安静就自己挪地方!”   “啊!”对方显然没料到姜眠穿得是贵妇、行为却像泼妇。   他气汹汹地撸起袖子显然要打人,包括胡捷在内的三个中介赶紧拉手拉脚地拦住他,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是在装腔作势地凶!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这男人既然精明,又岂敢动手?   在中介们各种好说歹说之下,他顺势下坡赶紧带着女人离开。   人一走,四周顿时清净下来。   胡捷吩咐人赶紧收拾,然后回到姜眠身边鞠躬致歉。   姜眠自我嘲讽:“……没事,是我多管闲事自找的。”   胡捷笑,叹了口气:“我说过您一定会失望的。那个男人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半年前就开始相亲看房。三月前带着另外一个女人来买房,也是这样算计,但那女人聪明,提出要用装修费和他协议首付买房,没谈妥索性当场吹了,房子也没买成。   他现在相中的房子全款是七百多万,钻着婚姻法刚修补的条例,在领证前,举家借债凑足全款买房,目的不就是打着房子没女的份却还想拉着女的婚后共同还债吗?而现在换的这个女人,她不是傻而是不够精,被对方全款买房跟加名给乐坏了,也不想想他们是为结婚而结婚,没有感情,人家掏出七百多万买的房子,凭什么让她掏个三四十万装修费就能占房子一半坐享其成?婚姻确实是改变命运最快捷的手段,谁都想空手套白狼,但谁也不愿当救世主!”   姜眠一时错愕,心内有隐约的触动,有种哀凉。但她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我是后面才瞧出端倪,幸好她不全是无辜。”若是单纯懵懂的女人,遇上这种算计的男人,姜眠会替她悲哀。   胡捷存心想交好类似姜眠这样的大客户,遂安慰道:“您是好心,但我已看得麻木。”   说完这些,两人就终止了话题。   胡捷利落办好所有手续,目送姜眠离开。   ***   姜眠回到四膳堂,心情略显压抑。   她顺手翻开陈恺晨刚刚提交的新招替补人员名单,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新招员工二三十行扫下来,性别那栏全为“男”!   陈恺晨是职业管理者,做事自然是以利益最大化为标准,因上回的“怀孕碰瓷”留有阴影,既然招个女性还要防这防那,还不如直接招个男性一了百了!   从公司利益角度讲,这种操作无可厚非,但姜眠内心愈发不宁。   她沉默地坐着。   她在思考着还能怎么做。   “咚咚。”有人站在办公室外敲门。   是叶转——   三十一岁,单身,是姜眠排除众异招进来的“神奇”人物。   工作时间如拼命三娘,下班则惯常玩失踪,节假日是天南地北四处跑,朋友圈全是各种打卡。   对于她这种公私分明的人,很多老板都看不惯,毕竟都希望能超额榨出更多的劳动力,仅有个别老板譬如姜眠,要求工作限时完成就可以,紧急任务除外。所以叶转前期跳槽频繁,见姜眠顺眼还不强制加班,方才安稳下来。   姜眠敛容示意她请进。   她推门而入,一是汇报采购链全部准备完毕,可保供货无忧;二是临近午餐时间,来陪姜眠吃饭。因为四膳堂开业在即,撇除刘翱专心研究菜式外,剩余管理者一日三餐均要奉命拿着公款,四处吃喝试探军情,了解同行情况回来做竞品分析。   而四膳堂女性管理者,原本是姜眠一枝独秀,后面加了她,故而两人常结伴成组。   叶转汇报完毕,见姜眠心事重重,遂问道:“老板,有心事吗?”   姜眠下意识勾唇笑笑:“有点,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转见她没打算言明,自觉点到即止。姜眠遂收拾好东西,拎包跟她出门。   两人开车来到同区一家粤菜菜馆,要了间包厢,照旧点满所有招牌菜,然后各自涮杯洗碗,备好三双碗筷跟三杯盛满水的碗。若是明晚人来看,定然知道她们是有备而来的试吃者!   菜式陆续上齐,姜眠和叶转每盘动筷最多两次,而在动另一盘菜前,都会将筷子和哨子放回清水杯里涮洗,防止篡味。当她们吃得差不多后,彼此交换意见,正要起身离开,有人推门而入。   姜眠回头,稍微一愣。   阮知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直接拉开姜眠身旁的凳子坐下。   姜眠虽然不知阮知秋的来意,但她对眼前这个女人素无好感,更没兴致款待。“阮小姐,这是我定的包厢,我很确定没有邀请您进来。”   阮知秋扭头盯着姜眠:“姜眠,你以前见到我可是卑躬屈膝的,怎么?现在见到我就敢赶我走?”   姜眠失笑:“你是记忆错乱还是脑子有问题?我见谁都从未卑躬屈漆过!”   “哼。”阮知秋冷哼一声,直接拿起姜眠旁边筷子,将面前那些只动过几筷却保持样式完好的菜挑得凌乱。“不是才刚签名拿走谢珃的离婚费?怎么,不够钱就只能吃这些低端油腻的东西?”   叶转在旁喃喃道:“这是上门找茬了。”却见姜眠直接按下服务铃。   有一名年轻的服务员迅速进来,彬彬有礼:“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姜眠托腮望着阮知秋,话却是对服务员说:“这人我不认识,突然间闯进来,影响我用餐了。”   阮知秋愣了下,讥笑道:“姜眠,别以为你靠离婚捞走谢珃的钱,就自诩有底气可以跟我摆谱了?就你拿到的那点钱,还不足我们阮氏企业一年赚的零头!”   姜眠掏出手机,直接按下录音键,然后搁置一旁。   阮知秋皱眉盯着她。   姜眠摆手道:“你继续说!”   阮知秋伸手就要去抢手机,因为姜眠前段时间用监控视频、手机录音玩惨了不少人,她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不宜公开,断然不会送把柄给人。   姜眠见状,手里公筷直接将手机顶向叶转那边。   叶转很识相地挪到更远,令阮知秋无法触及。   姜眠挑眉道:“这间包厢是我定的,这些菜式是我点的。阮小姐,我可没有邀请您用餐,莫非阮氏企业是穷得要倒闭了,你才这样死皮赖皮地闯进来蹭吃蹭喝?”   “姜眠,你说话给我客气点!”阮知秋直接摔了筷子,冷笑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姜眠摇头:“我最近也当了回名人,慕名找我的人太多,我架子大,没兴趣知道你。”   那个服务员还在旁边懵懵地等着。   姜眠示意他还不赶人?他遂乖乖上前请阮知秋离开。   可阮知秋不走,他便想伸手拉一下却被恫吓:“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告你性.骚.扰!”   可怜的服务员当场愣住了,他就是一个兼职的大学生,哪知道如何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姜眠便让他去请大堂经理。他猛点头就跑,一旁的叶转自觉将这家店的服务分从勉强及格直接改成五十分。   没多久,西装笔挺的大堂经理就快步出现。   那服务员已将情况告诉他,所以经理知道眼前两拨人是认识但有仇,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是谁付款谁做主,他便请阮知秋离开,否则报警。谁都没打算给阮知秋面子!   阮知秋面上连讥笑都堆不起,直接从包里掏出两个盒子,摊在姜眠前面。“我是来送礼的,送完就走!”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姜眠看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一红一绿。她道:“我不差人送礼,心领了。”   阮知秋环臂,语气高高在上:“我豁出去准备的两份礼物,你必须选一个!”   豁出去?这形容词令气氛骤然诡异。   姜眠警惕望着阮知秋, 迅速起身要走, 却被对方用力拽住胳膊。   叶转意欲帮忙, 但阮知秋却掀开那个红色盒子, 从中掏出一个东西直直抵在姜眠脑门, 黑森森的洞口、冰冷的机械触感令姜眠猛然一怔,叶转和经理更是悚然变色——因为阮知秋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黑色的枪!   现实生活中, 谁真正见过枪呀?   经理想偷偷撤退报警, 却被阮知秋一句“谁都不许动”给惊得原地僵立。   姜眠竭力抑住颤抖、稳着呼吸:“阮知秋, 你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是来送礼的。喏——”阮知秋睨着桌面那一空一未拆的盒,言语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是恨恨地:“礼物两个,你选一个。必须选!”   她是有备而来的, 绝非刚刚几句口角引起。   姜眠拧眉道:“阮知秋, 我们之间就算有仇也不至于拿枪博命吧?”   阮知秋哼一声:“要不要博命就看你最终的选择!我知道你这个人很爱钱,为了钱都能六亲不认, 所以绿色盒子装着一张五千万的支票,我可以把我手头所有钱都给你,只要你识相点别再想着跟谢珃复合。否则, 我就用红色盒子的这把枪将你打得脑袋开花,让你有钱也没命花!”   她的情绪有点激动,以至于拿枪的手在抖, 抵着姜眠脑门各种轻磕轻磨。   姜眠咬牙道:“我跟谢珃已经离婚了, 不会复合。”   阮知秋明显不信, “因为谢珃他刚说我不配跟你比!还说你哪里都比我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姜眠反唇相讥:“那你拿枪去指他呀!说你不好的是他,你指我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阮知秋微眯着眼:“我舍不得对谢珃怎样,但对你可就不同!”言下之意是姜眠在她眼底,不屑一顾。   姜眠光洁白皙的脑门顿时被枪口磕出大片红,很疼。她干脆道:“行,我选钱。”   “姜眠,你是真得只知道钱?还是单纯想骗过我?”阮知秋挑眉,可不信两人刚离婚就断情绝义。她犹记得五年前被媒体报道的那场婚礼,梦幻、华丽,随处可见的“青梅竹马、佳偶天成”八字形容词,更让她嫉恨的红目!   姜眠无奈道:“那你要我怎么证明?”   “我也不知道。”阮知秋耸肩回道,见姜眠忍不住要动,又讥笑警告。   姜眠直言:“你不知道?那你又要我证明?你分明是想戏弄我!”   “是呀,因为看你这副模样又惊又气,觉得真好笑!”阮知秋鄙夷极了。想她出身顶流,自幼追星捧月,吃穿住行均是最好,就连男人也必须精挑细选选最好的——谢珃。可是阮家当年向谢家示好联姻,谢珃却不屑一顾,转头就娶姜眠入门,狠狠打了她一记脸。   “输给你这样出身的女人,我真是可怜。”话说到此,阮知秋悲不可抑地红了眼。   姜眠盯着阮知秋勾着扳机的食指,害怕之余竟有种要被气笑了:可怜能用来形容她吗?   被迫旁观无法动弹的叶转和经理亦是无语:“……”   姜眠妥协道:“阮知秋,我选钱你不信,那选枪代表什么?”   阮知秋眼神透着戏谑:“就是你还想跟谢珃复合,我就一枪毙了你。”   “杀人犯法。毙了我,你更不可能跟谢珃在一起。”   “所以你最好真得放弃谢珃,否则就跟我说得一样,得搏一搏,搏我会不会开枪!”   姜眠沉默。因为刚刚无论怎么说,眼前这个女人都魔怔了,她就是不信。   阮知秋不耐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姜眠反问道:“我还能说什么?说我只能选枪,说你杀完我就要坐牢或者被枪毙吗?”   阮知秋挑起眉峰,一副好笑的神色:“我还想跟谢珃在一起,怎么可能坐牢被枪毙呢?”   姜眠冷笑:“你是笃定自己后台硬能扛过去?你当真以为阮氏企业有钱就能只手遮天?法治社会,你是右脑恋爱发达,所以左脑欠发育萎缩导致毫无常识吗?”   阮知秋骤然被奇怪的词汇骂得一愣,但她知道姜眠说得绝非好话。   而姜眠在两人对话间,是时时察言观色,现逮住阮知秋的一时出神,迅速低头避枪并将她握枪的手使劲往上抬,待枪口朝天,右脚再用力狠狠踹向她的膝盖,直接将阮知秋踹倒!   枪支落入姜眠手中,她死死握在手里,连忙大声呵斥另外两个愣怔的人帮忙。   叶转和经理回神,一左一右赶紧将阮知秋制住。   ***   酒楼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随之而来的还有莫闫菲跟路涵,以及将车飚到险些爆缸的谢珃。   警察们迅速接管被制住的阮知秋。   可阮知秋却不慌不忙,甚至见谢珃出现还饶有闲心地整装理发,面色一派祥和、娇矜,直到谢珃无视她自顾走近姜眠,她方失声喝道:“谢珃!”   谢珃听见了,依旧无视。他快步走到面色微白的姜眠面前,小心翼翼看着她。   常人毫无准备,突然直面生死,哪能从容?   姜眠刚刚是竭力抑制着恐惧,唯恐阮知秋不管不顾地开枪。她知道现在安全了,可脑子却是后知后觉地——轰地一下——迟来地吓模糊了,以至于四肢僵冷麻木,连抬眼看人都觉得费力。   谢珃见状不对,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发现她浑身还在细微地抖。   “别怕。”他一双眼全锁在姜眠脸上,不断安慰道:“我在这。你不要害怕。”   姜眠正消化着这股恐惧,所以警察自行从她手里拿枪,还因她指掌僵硬到不得不用点力掰开。   良久良久,她方才开口,喃喃自语:“她拿枪指着我……”   谢珃将她抱得更紧,力度很大,好似捏进她的骨里:“没事了,真得已经没事了。”   “她刚刚拿枪指着我……”姜眠抬头,看着眼前抱着自己的人。“全是因为你!”   谢珃愣了下,无力反驳。   姜眠挣了挣手臂。   谢珃只能松开,看着她步步踉跄地走向路涵和莫闫菲,而他已无资格再触碰一下。   谢珃低头掩去眼角酸涩,扭头看向阮知秋,脸瞬间如罩冰霜:“阮知秋,你他妈就是疯子!”   “也是被你逼的!”阮知秋不甘示弱地回道:“谢珃,我说过如果我得不到你,那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刚刚就该听听姜眠她有多么不屑一顾地要钱不要你。她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什么还爱着她?你就不能爱下我吗?”   谢珃神色一凛,猛然揪住她的衣领。   两侧监控阮知秋的警察,连忙伸手制止他,防他伤人。   可谢珃只是直勾勾盯着阮知秋,那双眸的恨是喷薄而出。   阮知秋见惯他桀骜不逊、意气风发、风流多情,就是没见过这种意欲噬血啃肉的恨!而且这恨,是赤.裸.裸地专门对她的!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直着眼瞪他:“谢珃,我不允许你这样看我!明明是姜眠不爱你,我有什么错?我只是追求我想要的幸福而已呀!”   谢珃冷笑:“这是我跟她的事,关你屁事?你非要横插进来,以前欺负我的儿子,现在拿枪抵着我老婆,别以为你背后有阮氏,我就真得不会对你怎样!”   阮知秋咬牙恨道:“你们已经离婚了!她不是你老婆!”   谢珃知道姜眠跟他离婚了,一切都无法回到过去,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并不代表——“你就能对她下手!”谢珃咆哮道。   阮知秋愣住,像是辩解又像是想说服他:“谢珃,那我呢?你就能这样对我?”   谢珃牙呲目裂,正要说什么,却听一旁警察道:“谢先生,这是把高仿的假枪。”他皱眉,也就是说阮知秋从头到尾都是拿着假枪在恐吓姜眠?   他心口那仿若针扎的慌张恐惧瞬间退却大半,天晓得当他得知阮知秋拿枪威胁姜眠时,他也是要被吓疯了!   可是假枪,假枪意味着——   “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阮知秋嗤笑地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姜眠身上:“别以为就你聪明会拿法律吓人?姜眠,我不比你差!我就只是拿支假枪跟你玩玩而已,是你自己没本事被吓懵。我一没动手、二没辱骂,就算你想告我,无非就是罚款或者处几日拘留,这些我都玩得起!”   她语气讽刺而阴狠,“甚至后面还能继续找你玩!”   姜眠握拳。   路涵跟莫闫菲亦是气得牙痒痒,拿假枪吓人还敢这么嚣张?   阮知秋瞧着她们恨不得咬她的表情,讥笑更盛,因为警察就在这里,再气又能如何?真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动手,她们也没好果子吃!   正当阮知秋洋洋得意时,一锅麻辣水煮鱼突然迎面泼来。   “啊!”阮知秋措手不及地被泼得满身红光油腻,湿黏狼狈,尤其是眼被辣到刺目睁不开。   这家菜馆,不是很纯正的粤菜菜馆!为了适应大众口味,招牌菜里有道改良版的水煮鱼,而姜眠她们刚刚点尽招牌菜,自然包括这一道。   阮知秋素来注重身份跟形象,哪容如此狼狈,当即怒得扑向端着空盆的姜眠。   姜眠直接将盆砸到她落脚的下方。   阮知秋来不及看清,一脚踩进盆底,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底朝天。她捂头痛喊“谢珃救我”,可尚未起身,身上又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那人且还拽着她一并滚进桌布盖到地的桌底里。   所有人被这一变故给看愣了。   莫闫菲反应最快,但她第一反应是撸起袖子?   路涵迅速制止且低声叱道:“傻呀你,用袖布包掌,注意动手别留指纹,最好连鞋印都不留。”   “明白。”莫闫菲恍悟,迅速钻进桌底,决意将她半路出家学的散打伎俩倾情献出。   于是——   桌底接连传来同一个女人的连连惨叫。   警察们听得于心不忍想要掀桌救人,但路涵明面帮忙、暗地却将桌子使劲往下摁,叶转见势也加入。   两个女人使劲压桌,默默加剧重力。   警察们也不笨,反应过来遂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们。   路涵客气回笑,既然都被发现了,那——她索性坐到桌台上!有种,先掀翻她!   警察们也想同情姜眠,但公事公办,见路涵不让,有三人直接动手将她连桌给抬开。   桌子一动,底下混乱提前中止。   最先露面的是趴倒嚎得毫无千金之范的阮知秋,另外两人……人呢?   众人目光追随被抬走的桌,见姜眠和莫闫菲正掀布钻出。两人从外形看倒显无碍,最多发丝微乱但乱得不碍美观,依旧矜持优雅,妥妥碾压趴着的那位。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对比鲜明, 令人啼笑。   阮知秋竭力眨开被辣椒油刺痛的眼,但眼前一片红色迷蒙,每个人的脸晃得不真切。她眯着眼,费全力也瞅不清, 试图求助谢珃却无回应, 终究得靠好心的警察来扶。   她反抓着那警察逼问:“你们刚刚都看到了, 姜眠那贱人打我!她蓄意伤人, 你们还不抓她?”   “抓我干嘛?”姜眠将她话头打断, “我不过就是眼滑泼了菜,手滑丢了盆, 再脚滑摔个跤——然后很不幸地摔到你身上, 仅此而已。但纯属意外, 至于意外之外,可有谁见着我亲手打你了?”   毕竟她都把人拽进桌底了。   姜眠不知道阮知秋会拿枪恐吓, 也不敢赌那枪是真是假,但论道行, 阮知秋这位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真不如早早就当家的她。   警察以“持假枪”缘由将阮知秋带回警局, 而姜眠作为受害者与其他目击证人都需要协助录口供。但在离开前,她转身看向默默尾随的谢珃。谢珃目光是隐忍而焦灼的, 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姜眠此时,才冷然睨他:“谢珃,我们离婚了, 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阮知秋?”   听得这话,谢珃心中叫苦:“……姜眠,我只可能是因为你。”   “但她也是你招惹来的。”姜眠仍是冷冷地看着他, “上回是子奇因为你的风流新闻招罪, 这回是我被你撩拨的女人拿枪恐吓。如果你不能管好你跟你身边的人, 一而再再而三牵连到我们母子,我会再向法院起诉,申请剥夺你的探视权,或者带着儿子彻底离开鹏市远离你。”   “不要!”谢珃猛然抬头,颤声:“姜眠,我求你不要。我真得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我很抱歉……”   “说抱歉有什么用?迄今为止你有什么解决方法呢?回回倒是说得很诚恳、愧疚,你自己是满足感动了,可压力跟灾难全在我这边!”姜眠摇头喃喃地道,“谢珃,嫁过你。我真得很不幸。”   谢珃浑身抖了一下,不知应如何接下去。   姜眠转身,头也不回地尾随莫闫菲她们坐进警车。   ***   警局。   对姜眠而言是老地方。   她、莫闫菲、叶转、经理四个相关人士正配合警方录制口供,路涵和谢珃则静立门外等候。至于阮知秋,在与阮父一通电话后,保持沉默等律师,期间盯着姜眠的眼神相当不善,似乎仍有不轨。   没多久,阮父就带着律师匆匆前来。   阮知秋在律师陪伴下,方才开口说自己只是拿支假枪跟姜眠闹着玩,仅仅是让姜眠“吓一跳”,没有造成任何严重后果,也就无需承担什么责任。但,她要追究姜眠和莫闫菲对自己的蓄意伤害!   阮父得知自己女儿被打,当即怒指姜眠,让律师必须重重地告她。   可律师是阮父重金聘请的名师,冷静,双商在线,行事有章可循。   他反过来告诉姜父:当时在场确实有多双眼睛看着姜眠摔倒在阮知秋身上,但这是“故意”或“无意”,因现场人证口供不一致而无从判断,至于两人滚进桌底后发生的事就更是无人亲眼目睹,所以指控姜眠伤人难,最多就是怀疑……   可怀疑需要证据,而阮知秋身上有伤却无指纹跟脚印!   阮知秋一听,不服。   她惊怒道:“桌底就我们三个,我身上的伤除了她们还能是谁造成?就算真得没人看到,那她自己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她动手打我的?”   “法律是需要真凭实据去证明一个人有罪,而不是反过来要人自证无罪。”姜眠摊手,挑衅直视阮知秋:“兴许是你有自虐倾向呢?”   “贱人!”阮知秋一再被激怒,当即起身,怒火憋到喉咙就要爆出来,却被一旁律师劝阻众目睽睽,切勿中了对方激将法。她才勉强息怒。   总而言之,阮知秋被打这事很难取证告人,但她持枪吓人却是成立。可因情节和后果仅仅是让姜眠“吓一跳”,官方给与五日拘留并处五百元罚款。   对此结果,双方都不服。   阮知秋不服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眠则不服判得太轻,以及阮知秋屡屡出口骂的“贱人”跟前刻威胁说日后再找她慢慢玩?   玩?呵呵。   行呀,新仇加旧账,那就奉陪。   可她不当闲家,要当庄家!   姜眠索性自己开局,她手机还有阮知秋进包厢到自己报警前的所有对话录音,虽然这些对话在“五日拘留并处五百元罚款”中无处发挥,但若将这段录音公布到网络……   于是——   早上才刚结算完律师费,双董律师骤然收到姜眠的信息,是一段录音附加一句话:回头客有加急处理的优先权吗?   董雪帅忙将录音打开。   ……   “我豁出去准备的两份礼物,你必须选一个!”   “谁都不许动!”   “阮知秋,我们之间就算有仇也不至于拿枪搏命吧?”   ……   “就是你还想跟谢珃符合,我就一枪毙了你。”   “你当真以为阮氏企业有钱就能只手遮天?”   ……   阮知秋?枪?   董雪帅登时两眼发光,秒回姜眠:接。给你光纤处理!   因姜眠离婚余热未散,再加上后期那高潮迭起的六十七场诉讼,双董律师事务所的官博迄今仍被大量网民视奸。   但录音取证涉及到个人隐私,哪怕这段录音是在公共场合、公开录取,但保险起见,董鳕仍将录音做了变声处理,并贴心地转换成文字对话,两个齐齐挂上官博。   此博一出,那些关注者自然收到推送。   姜眠、谢珃、阮知秋这样的字眼,当前不愁没热度!   以致于网吧组团开黑的青年团伙,都有人收到推送,起身吆喝:“邵宁,快看微博热搜。你姐名字上热搜了。”   不幸因“菜”被秒杀出局的阮小弟,闻言,悲上加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旁人被他乐笑了,“好歹也是你亲姐呀,别太嫌弃。”   阮小弟白眼睇去,“要不跟你换个姐?”但他终究是叹着气、操着心,麻溜点进热搜,一目十行将那些文字对话连同评论浏览遍,然后遮眼表示——   不、忍、直、视!   有人评论说阮知秋是恋爱脑。   他点了举报,理由是:不,那叫脑残。   有人评论问上哪买的高仿枪,连警察都要花时间鉴定真伪。   他又点举报,理由是:偷我的模型。   有人评论说阮家好歹是名门,精英教育怎么就教成玛丽苏?   他这回不点举报,披马甲回道: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阮小弟是想不明白,跟谢珃沾边,自家人怎么都智商活像减半,愚昧得让人想挠墙呀?   作者有话说:   这章偏瘦,请先阅读。 第50章   阮家跟谢家走得近, 纯粹因商业合作。   但合作归合作,感情归感情,谢珃除了原配姜眠,剩余暧昧对象可有包括阮知秋或类似同款?没有!所以他阮家千挑万选将谢珃选作最佳女婿, 再满意又如何, 人家谢珃根本就没那意思。   更何况阮知秋跟姜眠相比, 除了家世胜出, 其他毫无可比性。   谢珃五年前就没看上徒有家世撑腰的阮知秋, 如今谢氏家业更大,就更不可能看上。   可自家人却像得了失心疯, 十分妄想。   阮小弟求助隔壁队友:“摸着你们的良心说, 就我姐跟姜眠学姐, 你们会选谁?”   队友们纷纷敛容、伸手覆在心上,认真道:“你、姐。”   瞧瞧——   都是明白人, 即便满嘴场面话,都知道说违心话要“背”着良心。   阮小弟感觉自己就是一片被秋风扫落的枯叶, 孤苦、凄凉, 要不是都在同一本户口簿,他真怀疑自己是抱养的!   ***   警局里。   姜眠冷冷目送阮父扬手带走阮知秋的嘚瑟姿态。   而谢珃静候门外, 阮父经过时,驻足须臾。   阮父自诩经历大风大浪,对眼前年轻气盛的男人终究抱有一丝惜才与期冀。   他口吻悲悯:“谢珃, 看到没有?这就是背靠家族好乘凉的名门姿态!我女儿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哪怕出了事, 有我在, 多的是律师抢着要替她辩护!就你那前妻的身家背景,三辈子都比不上!谢珃,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悬崖勒马的机会。”   谢珃冷笑,既然阮父将长辈的颜面尊严都丢了,那他也用不着太客气。   “就你女儿这副德性,三辈子都比不上我前妻!”   “你——”   谢珃继续恶声恶气,“阮伯父以后还是少操心我这位外人,多多操心您家这位觉得自己年华美好就理所应当能卖最好身价的大小姐,毕竟现在婚姻市场嫌她的人太多了。”   毫无疑问,阮父被谢珃这副置身事外的恶劣嘴脸给气得发抖。“谢珃,你太不知好歹了!”   “我若真不知好歹,您跟您女儿——”谢珃讥笑地看着眼前两个恼怒的人,“就别总是不知廉耻地缠上来?行吗?”   阮知秋爱慕谢珃,但也是从谢珃这里接收到这辈子最大的恶意。她高亢喊出声:“谢珃,你够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可现在凭什么对我这样狠?”   谢珃咬牙:“就凭你这些下三滥手段!”更何况就是他以前温柔泛滥,才让他如今妻离子散,孑然一身。他已悔得很。   一个国字脸且长相正气的男人正朝这边走,听见喧哗,当即呵斥:“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这里是警察局,公家地方,神圣不可侵犯!”   阮知秋还想争持什么,却见那男人横眉冷对,只能咬牙瞪视谢珃:“那我们换地方谈。”   “看来你真是有病!”谢珃已连客套话都不屑交流,还要他换地方谈?   他直接转身朝姜眠走去。   阮知秋怒地要跟,却被阮父死活拽着往外拖。阮父已下定决心,绝不让阮知秋跟谢珃再有牵扯,哪怕谢珃肯答应娶阮知秋,就他这些态度,日后还能给阮知秋、给阮家好脸色?   此时,姜眠等人已相继录完口供并签字确定。   尔后,所有人都默默聚到她身边,无形间以她为首。   酒楼经理莫名遭受此等事故,只能自认衰,但对姜眠这位试探军情的同行倒也没太排斥,归根到底因为酒楼不是他的,他纯属打工。另外,酒楼人均百元的消费是走性价比路线,而按照姜眠所说四膳堂日后是要走高端路线,二者并不冲突。   所以他很好奇,甚至反向姜眠咨询对自己管辖范围内的酒楼的看法。   姜眠秉着赔罪心理以及良性竞争的心态,坦白直言酒楼菜式较杂,但有些改良版的招牌菜还不错,可惜食材不够新鲜,一吃就吃出。   另外,服务方面太扣分:   首先是大堂,服务员在角落扎堆凑,没有实时观察顾客茶酒饮用情况而及时添加,就连加菜都需要顾客招手呼唤两三次才看见。   其次是包厢,既然加收服务费就该回馈相应服务,但点菜情况跟大堂同样,且上菜不报菜名,不利于顾客出门后对菜式的口头传播。   再者设备没跟上,譬如汤上碗没上,甜点不配勺只能共用舀咸汤的勺导致篡味等。   姜眠建议是除了菜式跟食材,服务细节也决定成败。   而酒楼经理先前可能有所察觉,但不以为意,如今被同行——尤其是女同行点出,他自知要点脸面,后期多少都会注意。   莫怪他轻视身为女性的姜眠,因为餐饮行业竞争强烈、压力巨大,顾客少则烦恼,顾客多则忙到飞起,着实因为太苦太累,所以从事者较多为男性,可姜眠蓦然闯入且来势汹汹……   经理当即表示四膳堂开业之日,自己一定光临。毕竟四膳堂早已没落,他身为同行兼看众,自然想看姜眠一介女流是否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姜眠表示欢迎。   严烈见他们交谈得差不多,遂开口唤了声“姜小姐”。   姜眠疑惑地走过去,毕竟她是因为“持枪案”而来,不归严烈管辖范围,除非是——   “姜域带着陆卓桃生母来了。”严烈知她在此,特来同步。   姜眠暂且不想严烈为何不直接电话短信通知,非要亲自前来。   她皱眉:陆卓桃生母,也就是姜眠大姨,在她记事以来,这个女人鲜少露面,否则姜母也不会爱心泛滥将陆卓桃领养回家。明日就是这桩商业欺诈案的开庭日,估计姜域是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就找到她让她说服陆卓桃吧?   姜眠面容绽出微笑,只是笑得冰冷。女人心,姜域终究不懂呀。   姜眠扭头示意莫闫菲她们先行回家,自己尾随严烈前去。   谢珃企图再跟,却被她回头一句“与你无关”而强行劝退,既然是前夫就牢记前夫职责,要像死了一样,不要再到她眼前诈尸!甭管谢珃如今假爱真爱有多爱,她已经不爱了。   两人快速走向羁押室那边。   远远就听见两个女人的争吵,期间夹杂着姜域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严烈准备上前劝架,却被姜眠拦住,示意两人暂且驻在走廊拐角处聆听。   他们三人争吵内容无非就是——陆大姨要劝陆卓桃明日上庭别拉姜父姜母下水——陆卓桃则嗤笑她是拿了姜域多少钱才肯出现,甚至妄图自己放弃拿姜父姜母要挟姜眠撤诉的最后一丝期望——姜域则见陆卓桃软硬不吃,恼羞成怒地唾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人越吵越烈,姜眠颇具耐心地听他们直至吵崩,不欢而散,然后那扇门的小窗缓缓关上,一并关上陆卓桃最后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你们必须让姜眠撤——”   姜眠叹了口气,哪怕自己不在,依旧是众人舆论的灵魂人物呀。   闹吧闹吧,姜眠扭头谢过严烈一片及时通知的好意,然后头也不回地驱车返回公司。   彼此因网络正盛传“阮家大小姐持枪恐吓前太子妃”,所以早回公司的叶转便成众人盘问对象,当他们为姜眠“衰运缠身”而哀悼时,转眼却见“衰神正主”是气定神闲地走来,瞬间一哄而散。   唯有叶转胆大包天,满腹狐疑道:“您经历这种事,都不用回家缓神休息吗?”   “既然是不好的事,我要是缓神休息反而越想越怕,还不如当个贵人忘事。”姜眠回道,大跨步走进办公室。   叶转不死心跟进去,坐在对面。她深知姜眠不是常规老板,故而自恃厚爱而放肆。   姜眠无视她,致电叫服务组跟后厨组两位负责人过来。   四膳堂已定半月后开张。   姜眠前期以“人均五百以上”的消费水平为基准,直接拔高面向的顾客群体,要求凡事凡物贵精不贵量。   这一决定起初遭受不少分组经理的反对,因为那时的四膳堂连大众客户都拉不住,更别说要拉拢高挑剔高消费的用户。但姜眠一意孤行,再加上她财大气粗的砸钱,砸得众人晕乎乎地盲从,相当配合地将四膳堂内外一应人事物都全面升级。   随着四膳堂总部跟两家分店的装修加快,轮过驻场监工的经理,看着那渐出古色生香且奢华不失雅致的装修效果,不得不说,还真有姜眠说的那味儿——高、级。   服务组江涛,后厨组刘翱,在姜眠致电后很快出现。   姜眠询问后厨准备情况,听见刘翱说进度佳,就定明晚先试菜。   刘翱点头,但蓦然一想,明日也是四膳堂欺诈案的开庭日,他毕竟是看着姜眠长大的长辈,平时多有关心,自然晓得她明日要与亲生父母对簿公堂,遂好心要求改时间。但遭姜眠拒绝,“不用,届时还记得备置香槟,就当是为我跟四膳堂涅槃庆祝!”   她绝不会受开庭影响,无论结果如何。   刘翱叹气,只能从她。   江涛开始汇报近期的服务培训结果,再兼职报告四膳堂的宣传工作。在陈恺晨协助下,他与外部广告公司直接对接,根据四膳堂特征已商议制出一系列宣传计划,再渐进改善。   姜眠翻开纸质装订好的计划方案,里面夹着开业海报跟各种宣传渠道的宣传。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那需要时间长期酝酿,姜眠可没想等四膳堂从媳妇慢熬成婆,因为时代更新迭代太快,任何事物都必须尽快打入市场,先验证存活与否,方能谈再接再厉。   所以,她格外注重宣传推广。   可当她阅完整个宣传计划,却皱眉不已:“太中规中矩了。” 第51章   堪称中老年最佳代表的刘翱, 他瞟着方案,疑道:“这海报金光闪闪不挺好看的吗?”   江涛心口一哽:“翱叔,经你这么形容,我就明白肯定不好!”   刘翱审美奇差。江涛眼巴巴求助姜眠。   后者看似初涉商场, 但潜伏已久, 甚至远比他们这些沉浸职场多年的人还要精明。   姜眠开口:“四膳堂是打碎重组, 重拾跌成渣的招牌, 远比从零出发更艰难。而这份宣传计划着重强调食材跟环境两项, 无功——因为这是大众默认每家餐饮应具备的底线,但有过——会误导旁人说我们在映射其他餐厅连底线都无。行业严禁拉踩, 谨慎起见, 这方案得改。”   江涛了悟:“只是特色推广需要极漂亮的idea, 这个有难度。”   姜眠抬眼:“那就考虑模仿娱乐圈立人设?平时你们看综艺广告,如果提及娱乐圈好爸爸当即想到谁?夸演技自然灵动又指谁?明星打造标签在娱乐圈塑造唯一感, 兴许四膳堂的推广也能试试?”   醍醐灌顶。江涛当即风风火火地出门找广告公司。   刘翱呆了会也走,唯有叶转仍好整以暇地赖着。   姜眠斜去一眼:“我付你薪资, 是请你来观赏我的吗?”   叶转摊手:“我活已干完, 就想问老板您是放过那个阮知秋了?”   姜眠笑:“被狗吓到,我当场打回。还想怎样?狗急会咬人, 更何况那还是一只富贵犬。”   况且阮知秋——   注定对谢珃求而不得。   等他们阮家回头再想挑拣联姻对象,只怕有底蕴的适龄男子都不屑参选。   家族颜面很重要,前期插足已让人诟病, 如今再经“持枪恐吓原配”一事,法律虽轻判,但道德已死刑。而阮知秋眼光高, 绝不下嫁, 显然后期相亲不容乐观。   若得闲, 姜眠兴许会去圈子打听打听。   叶转终于忍不住:“在警局见您前夫痛心疾首的道歉,您不会心软吗?”   姜眠眯眼:“怎么?你心软了?”   叶转摆手:“岂敢!乍看衣冠楚楚,再看人模狗样。我绝不心软。”   姜眠冷道:“如果他能遭受我所经受的一切痛苦,那才真正叫道歉。”   叶转叹了口气:“青梅竹马、结婚多年最终却翻脸成仇,你们真令人唏嘘。”   姜眠挑眉:“你该不会是被催婚了?”   “今年三十一,正巧是别人眼里再不结婚就属怪物的剩女。”   叶转干脆交底,“头婚怕小三,二婚怕前妻,不婚对不起父母,结婚对不起自己,离婚对不起孩子。我对现代婚姻很悲观,近看风光灿烂,远看破破烂烂!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姜眠:“……”   姜眠缓声,不悲不喜:“我运气不好,纯属特例。然后,请你即刻给我滚出去——工、作!”   叶转赶紧灰溜溜地撤退。   .   下午,姜眠照旧去接谢子奇放学。   双周一次的探视日迟早要来,她试着与谢子奇沟通,可惜孩子抵抗情绪大,只能再度搁浅。   一大一小相携晚餐去吃西式牛排。   餐厅进食中,姜眠意外接到景燕宇的电话,说是谢董夫妇莫名背负一个侵占前儿媳财产的锅,心生不平,要求谢氏律师团介入陆卓桃商业欺诈一案,争取将她重判!   姜眠笑:“师兄,明日开庭,你们旁观倒无所谓,但若有新证据,现已超过举证期限了吧?”   景燕宇“嗯”了声:“有些证据确实是刚刚才找到,明日照旧呈交法庭,届时看法官是否采信吧。”   姜眠点头:“行。那今晚八点到我家碰?子奇还小,我需要看护他睡觉。”   景燕宇微笑:“好,我到时带蒋翊过去。”   “我也会安排董雪帅他们准时抵达。”姜眠说完,挂断电话。   ——商业欺诈案虽说只有董雪帅在跟,但喊董鳕是避嫌,毕竟来得全是大老爷。   她随后给双董律师发去信息,很快收到肯定回复。   尔后,景燕宇抬眼,道:“你绝不能去。”   他正坐在谢珃的办公室,与之隔桌相望。   良久良久,谢珃极轻极轻地回道:“……我想买个蛋糕,你帮我送给我儿子。”   ***   晚上八点。   不早不晚,四位律师相当有时间观念,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姜眠家门口。   姜眠开门迎客。   景燕宇跟蒋翊是首次来,进门便觉温馨,再暗暗对比谢珃那边的孤巢,岂止“清冷”二字形容,要知道姜眠当初搬家可是连地皮都铲翻了!哪怕谢珃后期想将房子复原成以前的模样,也没法。   长形饭桌已被清空收拾干净。   姜眠抱着孩子居中坐。   左侧是景燕宇跟蒋翊,右侧则董雪帅跟董鳕。她感觉好似坐在风暴中央。   大多人正襟危坐,就连谢子奇捧着景燕宇递来的蛋糕都好吃到小脸紧绷,可有例外——蒋翊好似屁股着火坐不住,东挪西蹭,拿起手机各种摆拍要合照。   景燕宇揪住他衣领,直接摁回位置,并朝姜眠跟双董律师赔笑道:“不好意思,驭下不严。”   董鳕神来一句:“你是攻?”   景燕宇顿住:“自然是公。”   董鳕赞许的点头:“坦诚、有担当。我敬你内外皆是汉子!”   景燕宇有点懵,总觉得这话有某种深层的含义——是他没get到?   董雪帅向来拦不住董鳕信口开车,唯恐景燕宇回神,赶紧打岔将话题带过,催促陈列证据。   根据向法院已提交、未提交的属性,证据分两类:已提交的证据自然全出自双董律师之手,厚厚一叠,其中还有来自警方的调查取证;未提交的则薄薄一份,是景燕宇刚拿出来的股份售卖合同,正是陆卓桃与谢母签订的那份。   蒋翊清嗓道:“上一场离婚官司我们输得太惨,一是低估了你们而且准备不充分,二是术业专攻,我们并不擅长打情感细节的离婚官司,只是涉及商业欺诈案就另当别论了,毕竟这是我们吃饭的本事!”这口气,颇显要找回场子的意思。   双董律师表示淡定:随你们掰,反正我们开头已赢一局!   因为董雪帅是明日的原告律师,景燕宇遂问他起诉思路。   董雪帅表示将从两方面起诉陆卓桃等人:一是操纵证券市场罪,二是偷挪四膳堂公款等。   然而话音一落,蒋翊就撇嘴:“就凭你们罗列的两条罪,封顶就是十年有期徒刑,不封顶,四五年咬咬牙就挺出来。这能消我大姜姐的心头之恨吗?”   姜眠勾头问道:“那最多能判几年?”   “十年打底,最高——”   景燕宇接过话,从容、自信:“就看师妹你想怎样!”   他略略侧目,颇像君子指点江山:“我国刑法中没有商业欺诈罪这一罪名,而实践中商业欺诈通常指的是属于金融诈骗罪,如合同诈骗、贷款诈骗、票据诈骗等。其中,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签订、履行合同过程中,骗取对方当事人财务,这叫合同诈骗,也是处罚最严厉的一个罪名,法定最高刑是——无期徒刑!”   最后四字,语气特地加重。   景燕宇直视董雪帅:“商业欺诈不比离婚案件,不斗细节,不斗证据多少,就斗一招致命!”   他在教董雪帅。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双董律师也非闭门造车的人,他们如今跨领域打商业欺诈案,犹如当初的谢氏集团打离婚案,即便陆卓桃罪证确凿是一定被判刑,但以其恶劣行径对姜眠造成的影响,若无重罚则有负姜眠所托。   所以他们自觉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而姜眠,在景燕宇说出可判“无期徒刑”四字时,嘴角也的确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直至谢子奇趴倒在她胸前,昏昏欲睡。   此时墙壁挂钟显示十点多。   她起身抱着孩子回房,替他刷牙漱口才放上床睡觉,然后关门走出。   餐桌旁的四位律师依旧讨论得热火朝天,她一业余就暂不凑热闹,转身走进厨房,将提前预约炖煮且已到时的汤,掀盖、分碗。   鸡汤浓香四溢,惹得那四人不约而同的安静。   不等姜眠开口,个个主动进来端走自己那碗。毕竟是花胶炖鸡,即便有人健身节食,不冲这香味,也冲那“养颜”二字,势必安抚心灵,喝上一碗。   景燕宇走最后,忽被姜眠提问:“师兄,那蛋糕是谢珃买的吧?”   他顿了下,如实点头:“我也就帮他带个蛋糕而已。”   谢珃是姜眠死穴、谈之则灭。景燕宇自知不敢多提。   姜眠浅笑:“没事,因为那蛋糕像我当时给孩子做的四岁生日蛋糕,于是好奇问问。”   景燕宇见她依旧言笑晏晏,正色纠正:“我知道你恨他,所以没必要提到他还笑,想辱骂他、唾弃他都可以。师兄帮理更帮亲,从头到尾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需要的话,甚至可以帮你狠狠打他一顿。”   姜眠摆手道:“不用了,我可不想害你丢饭碗。”   景燕宇皱眉道:“那你可就低估师兄的能力,并非谢氏集团不可!”   姜眠依旧是笑笑:“师兄,谢谢你。不过这事不用,其他事倒真需要你帮忙。”   景燕宇问道:“什么事?”   姜眠斟酌道:“子奇他不愿去谢家,可当初审判结果规定谢家有双周一次的探视日,我不想勉强孩子但又担心谢家那边……”   景燕宇恍悟:“我会去周旋。”   姜眠忙致谢,但他摆手道:“生养孩子不易,但你把子奇教育得真好。”   姜眠笑道:“毕竟是我骨开十指腹缝七层生的孩子。我还记得怀孕晚期,肚子就像挂着一二十斤的肉,走路都要扶着腰,晚上睡觉连翻身都翻不了,腿还常抽筋,就一个姿势睡到天亮,又疼又累。”   女人生孩子就像走一趟鬼门。   男人没经历过,即便亲眼目睹女人生孩子如何痛苦,也无法体会那到底是有多痛苦!   景燕宇也明白她刚刚问“蛋糕”为引,实质是问“谢家探视日”这个,但姜眠无需补充什么,他都会帮。   夜深了,四名律师终于定稿,消停,然后各回各家。   景燕宇的车就停在公寓大楼外的街道。   他跟蒋翊坐前座,车子刚启动上路,后座就有人捏着发亮的屏幕无声坐起,而屏幕——正是蒋翊传去的姜眠家照片,包括谢子奇啃了一半的蛋糕。他勉强微笑。   景燕宇却道:“谢珃,当初你但凡对她上点心,不至于搞成今天这副模样。又或者你不爱了,没感觉了,你就直说,但你偏偏用出轨滥情的方式让她这些年沦为笑话,真得很残忍。”   “……我没有不爱她。”   “那你是空有一张爱她的嘴,却做尽让她心凉的事,最后来一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对吧?”   “不是!”   谢珃惊怒反驳,可脸上血色却随着这声断喝,一道尽数抽离。   ***   隔日,上午。   法庭。   众人陆续步入庭厅,旁观者多得出乎预料。除了双方相关律师、家属等,官媒娱媒都来不少,毕竟这桩商业欺诈案是网民热点所在。但奇的是——出席者还有谢氏“必胜客”律师团?!   景燕宇跟蒋翊就坐在原告席姜眠的附近。   可姜眠才刚与谢太子闹掰,“鸳鸯火锅VS谢氏必胜客”的标题尚未从网络热搜中消失,如今双方律师倒是联手了?   对此,官媒娱媒心中均打小九九。   姜眠朝被告席扫了眼。   除了姜域跟大舅妈、陆楠父母,其他人全不认识,想该是那些涉案者家属吧?   作者有话说:   原计划今天把陆卓桃的案件写完,但现在只写到一半。只能区分上跟下~ 第52章   姜域看见姜眠, 倏然起身走来。   可姜眠正坐前排中央,两侧满人却无人肯起身让道,哪怕姜域礼貌请求也不应。   这些人都是站姜眠的队,所以个个望向他的眼神虽笑却冷, 跟他这些时日为双亲奔波所遭受的漠视, 惊人相似!   姜域心中可谓百味杂陈。   他只好绕到最前方隔桌唤道:“姜眠, 姜眠!”   姜眠静静看他。   姜域神色沉郁:“陆卓桃连她亲妈的话都不肯听, 我别无它法。爸妈年纪都大了, 根本没法在监牢里面耗。我求求你松口,只要我办得到, 无论是钱还是房子, 只要你提, 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姜眠叹气道:“大哥,除了撤诉, 其他条件我倒可以答应你。”   “姜眠!”姜域急声道,但这回的语气有些悲凉。   他骨子里确实是大男子主义, 但与之相辅的还有“孝道”二字, 甚至近于“愚孝”,同样根深蒂固。   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对姜眠薄情, 但却绝不敢让生养自己的双亲凉血!   姜眠不答反问:“大哥,你还不明白?操纵股市、商业欺诈、洗钱,犯了任何一项都归属刑事案件, 更何况他们全部涉及?这已经不是我撤诉就能解决的民事案件!一切根源在陆卓桃,她松口才有用。你找我、找大姨都没用!”   “为什么?大姨是她亲妈呀!她为什么也听不进去!”姜域急道。   白日明亮,他每一根血管似乎都要爆炸开, 气血不佳有些病容。   姜眠无动于衷:“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似笑非笑:“妈拿大半辈子去养别人的女儿, 所以我没兴趣听她的话。大姨生而不养, 陆卓桃自然也没兴趣听她的话。更何况大姨久未露面,一出现却是劝她独自认罪?你觉得她会不知道是大姨收你钱来当说客?你这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姜域愣住。   他浸染生意场,惯用男人那套酒肉的谈判,哪熟悉女人间的勾心斗角?   他突然间猛醒:“……那我现在还能怎么办?”   姜眠挑眉道:“要么让陆卓桃坦白干系,要么自证那笔钱就是还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姜域脑仁疼得要爆炸:“妈手中根本就没借款条!她哪里想要陆卓桃会反咬一口?”   姜眠缓声道:“那我也没办法。当报应来时,谁都要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姜域身形踉跄了一下。   姜眠却微笑地竖指“嘘”了一声,示意他回座。   因为法官入席了。   即将开庭。   .   商业欺诈案开庭,氛围与离婚案截然不同。   离婚案大多是惨惨戚戚或者公堂对骂,而商业欺诈案——出席者大多西装笔挺或香奈成风,都是笑着唇枪舌战并“祝福”对方,谁弱谁失理。   但因陆卓桃引起的这桩商业欺诈案,着实很特殊。   它牵扯面之广、涉案人之多、原告被告关系之复杂,令开庭时间延迟至今,颇受瞩目。   姜眠身为原告,自然是首个发言。   但在起身陈述起诉书前,她发现被告席中素面朝天的陆卓桃——眼神竟是不以为意?!   陆卓桃显然是跟律师详谈过,心里有底,知道就凭姜眠起诉的两大项罪名至多判十年,所以她反倒不慌不怕了。毕竟最差结果就是如此,甚至还没减去她控着的挡箭牌:姜父、姜母。   她盯着走上证人席的姜眠。   两人目光对视,陆卓桃眼神是肆无忌惮的。   姜眠见状,转身落座之际,蓦然笑着回她一个噘嘴无声的飞吻!   陆卓桃瞳孔骤缩。   那种超出控制的未知恐惧感,再度来袭。   姜眠面色平静地陈述自己的起诉书,内容暂且在众人意料之中。   董雪帅则尾随其后,按照“操作证券市场罪”和“偷挪四膳堂公款”两大项陈述证据。   原告与原告律师陈述结束。   被告律师将目光从原告席那边的景燕宇等人收回,按捺着心中疑虑跟忐忑,起身开始质证。   偷挪四膳堂公款这项,有警方调查取证,陆卓桃与其私自招聘的下属从公司各个环节抽钱是证据确凿,无从辩驳。   但是,在根源处尚有一丝周旋机会——   “既然四膳堂归属权在姜眠女士您手中,为何您在陆卓桃女士入驻四膳堂期间却不立即起诉?”   被告律师,正色质疑:“陆卓桃女士入驻四膳堂,高薪招聘下属、挪动公款、买卖股权等是否违法,就取决于她是否是四膳堂的完全所属者!而如今因为四膳堂所属者是姜眠女士,所以她动得是您的个人财产,违法了!   可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姜眠女士的父母给与陆卓桃女士错误的承诺,才导致发生的呢?”   姜眠闻言,玩味地挑眉。   被告律师请求取证陆卓桃跟姜母。   为给予法官跟陪审团一个凄惨无辜的形象,陆卓桃垂泪雨下地说自己寄居姜家,孤苦无依,全靠姜母怜悯她、照顾她,可这份偏爱导致姜眠怀恨在心!   后来,姜老爷子过世,众人不知有遗嘱,就将四膳堂顺位归与姜父姜母所有。   姜母好心将四膳堂赠给她,是想让无父无母的她有钱傍身,日后嫁娶更有底气。   孰料四膳堂归属权竟是在姜眠手中——这一点,根本无人知晓!   以至于她经营不善、满以为是动用自己的嫁妆财产,却莫名成了侵占姜眠的私人财产,甚至犯了商业欺诈等大罪?她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姜母不懂作伪证,在法庭上老实交代自己把四膳堂给陆卓桃时,确实也不知遗嘱的存在。   陆卓桃于是更委屈地垂首擦泪,但眼神暗地带讥笑。   法官连同两侧陪审员,遂面色沉重地记下此事。   被告律师追问姜眠:“姜女士,按照你们举证提交的遗嘱,里面的确注明四膳堂归您所有。但按照姜夫人和陆卓桃小姐刚刚的说法,只有您知道这份遗嘱却从未正面公开?可否告知您不愿公开的原因!是您忘了公开,还是刻意不公开……好方便制造错觉,让陆卓桃女士误以为姜夫人的赠与承诺是有法律效果,而非不知情的犯罪呢?”   董雪帅正要举手反对被告律师无凭无据的猜忌,却见——   姜眠从容问道:“请问怎样才算正面公开遗嘱?”   “他们身为子字辈都不知有遗嘱,为何越到我这个孙子辈就一定知道有遗嘱呢?”   被告律师见姜眠没有正面回答,正要强调,猛地被姜眠冷言喝道:“不好意思,我也有疑问!”   她望向姜母:“请问我的母亲,我们姜家有过长者生前立遗嘱的先例吗?”   姜母顿了顿,摇头。   如果不是姜眠凭借姜老爷子的遗嘱起诉,就连姜父都不知道有这份遗嘱的存在。   因为姜氏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非常注重亲子血缘、兄弟关系,素来默认父业子承、长兄如父,所以不曾有长者生前立遗嘱的事迹。   “是呀。”   姜眠幽幽点头:“这就是我们姜家的规矩,财产仅靠口头约定俗成。而我爷爷尚未过世,就已亲口提及四膳堂是要赠与我当嫁妆!按照姜家规矩,这赠与便是成立!况且我跟我父亲姓姜,跟我爷爷姓姜,她一个姓陆的人,于情于理怎么可能拿到姜氏遗嘱做嫁妆?况且这么大笔财产被跨姓氏地赠与,没有任何转增书或法律证明,仅凭她俩几句口头话就能确定属主?当真可笑!”   “另外,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有这份遗嘱——”   反正也无证据显示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   姜眠咬字清晰,“但据我后期所知,我爷爷将四膳堂企业法人跟相关证明都改成我的名字,时间是在他过世前。这些时间信息皆录入国家信息库中,有证可查!   我妈只是个家庭主妇,不经商、不懂法,她开口无知就说让陆卓桃管四膳堂,那陆卓桃挪动四膳堂大部分资金、与第三方签订采购链合同、买卖股权时,这些手续可是要用到法人证等相关证明。她若没用相关证件是无法签署合同,若用到相关证件,当看见上面全是我的名字时,会不知道四膳堂归属权到底是谁吗?”   姜眠说到这,顿了下,有些懵懂地插问一句:“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她为什么能越过我这位合法合规的老板去签订那些合同呢?”   被告律师跟陆卓桃纷纷一怔,此问题不能细究。因为这会涉及到陆卓桃他们为了抽钱拿回购,违法签订合同甚至购假冲真的采购真相!   律师皱眉,因为姜眠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到完全不逊于一位专业律师。他感觉自己是在一打二!   他忙道:“请姜眠女士正面回答,您不愿公开遗嘱的原因!”   董雪帅却适时插入话:“那待会也请被告律师别忘了回答我方姜女士的话——在所有证件都证明姜眠女士才是四膳堂真正拥有者时,她为什么还能越过姜眠女士代表四膳堂签订这些合同?以及签订合同、抽调资金,为何不签署她自己的名字,而是冒签姜眠女士的名字?”   话音刚落,法庭两侧白屏均投放不少四膳堂采购合同中的甲方签名、或四膳堂有大款支出的调度者签名。所有签名,均是手写的“姜眠”二字!   除此之外,每份签名旁边都有来自鉴定科的鉴定结果,说合同上的“姜眠”二字并非出自姜眠手中,实质出自陆卓桃!   被告律师愣得不轻。   他惊声反对:“我方在举证期间并未见过这类证据,我抗议原告方做‘证据突袭’!”   作者有话说:   前期评估失败,不是上下两章写完,得分上中下才能彻底跟陆、姜父姜母拜拜。(我每章节字数不多)   另外,有点弱弱的申诉下:我就上周更新比较少,往常都是每周1.5w或者2.1w的字数更新(这也是编辑强制要求)。那些小红花,是只有日更3000以上才显示,我有些2k+更新的都没显示花~~~   我很注意不注水。   有时也会回头调整语病或者抓虫(这会导致提示更新?读者今天提示我说影响不好。我下回注意,我现在都是晚上十点多才下班,所以更文时间在晚上十二点甚至凌晨两三点,没办法,我很呕血的尽力了~~~不是故意吊胃口,IT真得非常忙) 第53章   “在举证期间, 我方就曾备注说明——部分证据因时间关系,未必能在开庭前完成!因为这么多合同提交鉴定科鉴定笔迹,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是客观原因造成。”   所以, 董雪帅不疾不慢:“对方律师, 你应该知道在特殊情况下, 当事人确有‘新证据’, 可以在一审开庭前或者开庭审理时提出。我们一切操作合法合规, 绝非‘证据突袭’。”   唯恐被告律师跟陆卓桃的表情不够崩裂,姜眠追补发言:“被告律师, 而我没有正面公开遗嘱, 不是因我不愿公开, 而是因我前期确切不知情!”   短暂的停顿后,她轻道:“像我爷爷那辈人, 活得久、看通透了,或许猜到了某些事情, 保险起见就特意给我留着这一手吧。但他寄期望那些事情不会发生, 唯恐伤了亲子情分,非到不得已就不会让律师带着遗嘱来找我。”   被告律师咄咄追问:“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这些话?”   姜眠皱眉:“律师先生, 您是将我当做犯人审问吗?”现在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董雪帅亦是斯文拔刀:“法官大人,我也对被告律师的态度、措辞表示严重的抗议。我方姜眠女士可是这桩商业欺诈案的受害者!即便是被告者也有人权,在法庭要求尊严平等的辩护!”   法官落锤回道:“抗议有效。”   被告律师愣了愣神, 这才刚开场就给法官跟陪审团落下不良印象,尤为不利。   他迅速敛容,识相地向姜眠致歉, 然后客气重申刚刚那一个问题。   他之所以如此纠结, 无非就是想给姜眠挖坑——造成她有心“蓄意陷害”的现象, 再让陆卓桃“不知者”而减刑罢了!   不过呀,姜眠暗自嗤笑:想想就算了,别想太美。   她冷静回道:“我没证据。毕竟我爷爷过世多年,再者,我没想到您会纠结我对遗嘱的知晓时间?而那位宣遗律师似乎也没想到甚至觉得没必要纠结,前日直接出国旅游了。因为没有遗嘱,从陆卓桃初涉四膳堂就调款签单开始,很多流程都需要企业法人亲自出面,那她也该知道四膳堂的归属权在我手中!可是为什么……”   姜眠挑眉,疑道:“……被告律师,您总想说她不知情?那再度回归到刚刚的问题,陆卓桃她若真不知情,到底是如何跳过我去签订那些合同,甚至知道签用我的名才能调动大笔资金呢?!”   姜眠直接将问题又绕回去,绕得被告律师几乎是战栗。   他们想从根源性来动歪主意。   那就得从根源性回复姜眠的问题。   可惜两者答案相悖,他们敢实问实答吗?   被告律师首战折戟。   哪怕是意料之中亦是扼腕:谁让陆卓桃前期得势太嚣张,野心大露,做事均是持枪持剑、毫无遮掩,导致后期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   这场商业欺诈案之所以备受瞩目,除了看热闹未散的舆论网民,还有行家:各个都清楚陆卓桃确切有罪,但皆是好奇打赌——她最终会被如何判?   以姜眠狠辣程度,再配之一战成名的双董律师,陆卓桃被判重了,理所应当。   但若是判轻了……   越轻,就越能彰显被告律师的能力更强!   所以不少人争着抢着要当陆卓桃的辩护律师,企图再成第二个“一战成名”的律师。   而他有幸争到了,起初很窃喜,如今却莫名的后悔。因为陆卓桃完全不是姜眠那种添翼队友。   被告律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转换策略:“那按照姜眠女士所说,陆卓桃小姐是明知故犯,冒充您贪赃枉法、偷挪公款、买卖股权,后期甚至为了掩蔽赃款,直接套取现金并委托您父母洗钱对吗?”   “胡说八道!”   “你这个辩护律师是怎么当的?不是帮我们辩护吗?为什么要瞎编我们没有做过的事!”   角落里,专门设来隔离所有被告者的栏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正是姜父。他气得双目圆睁。   因他也是被告,所以与陆卓桃、陆楠等人的辩护律师均是同一人。   可这位辩护律师自受聘起来,只与陆卓桃接触,将他们看做无关无碍的“小虾小米”,连最基本的交谈都无。显然,对方重心全是在帮陆卓桃如何脱罪减刑上!   他曾提出抗议,要求更换律师,但被陆卓桃否决。   因为陆卓桃是主犯,她目前罪最大,人权也就最大!更何况让姜父姜母太好过,姜眠又岂会投鼠忌器?   被告栏里,姜母亦是惶恐到几度哽咽了。“卓桃,姨妈我明明是好心借笔钱给你,怎么隔了几年还回就变成赃款了?卓桃,你做人要有良心呀!你不能为了脱罪,就让那个律师信口胡说呀!”   说着,她反射性要去拉陆卓桃的手,却被两侧看护人员草木皆兵地摁回去。   她吓得一个激灵,喃喃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陆卓桃,又求助地看向目无波澜的姜眠。   陆卓桃依旧不语,只是冷睨姜眠,满是浓浓的警告。   这是她跟姜眠的最后一次交锋!   ……亦是决定谁的下半生,不得安宁。   姜域亦是忐忑战栗地望向姜眠。   法庭静默,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她这关键性的答案。   但是被告律师正要暗叹掰回一局时,却见姜眠抬起了头,眸中墨色深深,似是讽刺。   姜眠缓声道:“对于陆卓桃明知故犯、冒充我贪赃枉法、偷挪公款、买卖股权,我回答——是!但她为了掩蔽赃款,委托我父母洗钱,我回答是——不、知、道!”   被告律师道:“你既然确认她诈骗,就该知道她买卖股权最终收益的钱全是赃款,既然见不得人的赃款给了你父母,从你父母手中流出还不叫洗钱?”   姜眠叹了口气,“我知道那是赃款,但我对于他们金钱流转原因是毫不知情,所以我实在是无权开口表态……毕竟法庭注重证据,我不知情就说不知,绝不像你这样瞎猜胡说!”   不是说为犯罪人辩护的律师,就是坏律师。   因为国家刑事辩护制度要求,犯罪人虽然触犯刑法,但她仍有权为其行为做从轻、减刑等方面的辩护。所以辩护律师绝不是把一个犯了罪的人狡辩称无罪!   可眼前这个辩护律师,明显为了某种目的,企图毫无底线的帮陆卓桃甩锅?   那就别怪姜眠他们失礼了!   姜眠冷道:“你有你的假设,我也可以假设,我父母他们确实不知是赃款,而这笔钱又被当作欠款归还,他们正常使用,于情于理还算哪门子的洗钱?另外您如此笃定我父母洗钱,是陆卓桃——”   她扭头望向面色深沉的陆卓桃,“你亲口‘坦白’的?”   陆卓桃枉顾两侧姜父姜母的怒吼哀嚎,依旧是咬牙瞪视姜眠。   她不答,显然是还要等姜眠最后抉择。   姜眠作为原告,实在不易让被告律师频繁追问。   故而,董雪帅起身质疑:“姜眠女士的双亲,属于这桩案件的被告方,关系复杂。所以我方请问被告律师,您方是有何人证、物证显示姜父姜母涉及洗钱?而非正常接收还款吗?”   被告律师道:“如果是借钱归还,那百仟万的借款应该有借款单。”   “你用了‘应该’这个疑惑词!”董雪帅瞅准他的语病,直接打蛇上棍:“双方证据链中确定没找到任何借款单,所以真相是洗钱还是借款,只有当事人清楚!被告律师,现在我方需要你方明确——被告陆卓桃女士是确切承认她交给姜眠女士父母的钱,目的就是为了洗钱?”   被告律师顿了下。   若是答了洗钱,则表示陆卓桃是明知故犯的偷挪公款!   董雪帅皱眉道:“被告律师,请迅速回答!”   见被告律师转眸深思,显然是在思考反驳理由,董雪帅毫不留情斥道:“被告律师,为什么你的每次质问都是在毫无证据的辅佐下,就像是给出定论要求我方原告去确认?而不是在合理地质问?请问这是正常律师该有的质证方式吗?身为律师,在法庭开口的每句话都需谨慎有据!即便是猜测,那也得给出线索证据再有理有据的猜测!而非你这番毫无根据的信口胡诌!”   姜眠亦是举手表态:“法官,我也觉得我遭受了人格侮辱。”   被告栏里,姜父姜母叫骂很凶,台下的姜域等被告亲属都已变色。   法庭瞬间吵闹不休的像个菜市场。   法官赶紧落锤,警告肃静,要求双方律师陈词必须伴随证据跟明确定论,决不能再行妄想猜测。   董雪帅遂扭头望向陆卓桃:“那好,既然被告律师无法给与回复,就请被告陆卓桃女士立即答复:一、你为何将自己售卖四膳堂股权最终获得的收益一千多万全部提现?二、为何又尽数交与姜氏父母?!”   陆卓桃怔住。   这话容不得她沉默,否则沉默就是默认有罪。   她恼怒睨向姜眠,终于开口,但开口却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姜眠,你确定?”   ……确定为了搞垮她,连亲生父母都能牺牲?   孰料姜眠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   看懂这意思的人,均是沉了好一阵。   董雪帅追问道:“陆卓桃女士,请你正面回答!”   被告律师见状,连忙起身反对,但他反对理由太薄弱,况且法官对他印象已大降。   陆卓桃眼角余光瞟着又怒又哀的姜父姜母,她捏了捏拳,终于下定决心,道:“是我自愿坦白,交代同伙,希望法庭能给予酌情减刑。”话锋陡然一转,她说得诚恳,却将姜父姜母推上台。   陆卓桃惺惺作态:“我知道操作证券市场有罪,所以急着出手兜售股票赚来的钱。我把钱提现交给姨妈,让她帮忙洗钱,答应事成之后分她一成。她只知道这笔钱来路不明,其他的确不知情。”   “你撒谎!这笔钱是你当年欠我的!”   姜母万万没想到陆卓桃竟然真得疯到将自己拖下水,脑子轰地一声——炸了,双目血红,直接挣脱两侧摁紧她的看守人,扑向陆卓桃。   她抓着陆卓桃的头发,边厮打、边哭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为了养你这个白眼狼,我把自己亲生女儿都委屈到断绝母女关系,可你居然还反咬一口?”   这侧混乱,法庭众人看得骚动。   法官急忙落锤要求看护人赶紧将被告者分开。   看护人已在努力分开两人,但奈何女人间的厮打总是扯头发、咬耳朵、扯衣衫这些动作,他们分开两人着实费劲,而且还奉献自己的脸被抓破好几把。   姜母指着陆卓桃破口大骂:“我真是瞎了眼!一把屎一把尿,将你这个白眼狼拉扯大!”   被抓得衣衫凌乱的陆卓桃,但是脾气甚“好”地没有反袭姜母,甚至哭唧唧地卖惨说她也没料到姜眠会真得起诉!如果姜眠不起诉,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不过,她心理对姜母着实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可是这些愧疚远远不及她对姜眠的恨!   既然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姜眠仍是想搞垮自己,那就来呀,她索性拉上姜眠的亲生父母垫背。   日后,她在牢里不好过,姜眠在牢外也甭想心安理得!   姜父此时亦是惶恐极了!   因为比起姜母,他确实是更显无辜。   他又气又恨地瞪视陆卓桃,又求助地看向姜眠,最终望回自己身边这个哭得险些崩溃的老妻,终究是弯了颈椎瘫坐下去。他捂眼挡脸,竭力维护自己最后一丝颜面。   被告律师见姜眠连自己双亲都不顾,就按照陆卓桃前期交代,另起事。   他索性协助陆卓桃认了这两项罪,并仗着没有借款单这项,也将姜父姜母“理直气壮”地拉入同伙中,成就陆卓桃的“坦白交代”,要求在十年封顶的有期徒刑中适量减刑。   “且慢!”董雪帅却道,“被告律师,没有借款单并不代表这笔钱就不是还款!”   本以为是尘埃落定的众人,瞬间神色各异地看向董雪帅。   被告律师和陆卓桃瞳孔骤缩。   他们满以为官司就要结束了,岂料在董雪帅跟姜眠眼里,这是真正的官司——   才刚开始?   董雪帅正色道:“警方前期调查取证,曾查过陆卓桃女士近期七年所有的银行流水单。在这些流水账单里,我们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六年前,陆卓桃女士名下所有银行卡余额都不足四位数,就连信用卡都是月月透支,需要姜眠女士的母亲转账代还。诚如陆卓桃女士所说,在她这种‘无父无母’、吃穿住行皆靠人抚养的可怜情况下,她为何能在六年前全款买了两套房?”   “请注意,是全款支付,合计八百多万!”董雪帅当堂展示陆卓桃名下两套房的地契,跟当年签约的合同细节。他道:“所以,我想请问陆卓桃女士,您全款支付的钱是从何而来?”   毫无疑惑,陆卓桃不可能答出。   董雪帅遂又展示姜眠那夜返回娘家通宵搜索的发现。   姜母跟陆卓桃之间确实没有借款单等相关信息,但姜眠在储物室里搜到了姜母姜父陆卓桃等人曾经作废的银行卡。那些卡因为作废太早,也不在严烈的调查取证范围中!   她便带着银行卡,再请警方协助,终于发现姜母在六年前的某段时间,三天之内共提款八百五十四万的记录!   不难猜想,这些银行卡之所以作废,就是姜父得知姜母提现借钱给陆卓桃,才恼怒废卡,后期重置,故而最近几年才不再将银行卡密码等交托姜母保管。   一整套证据链展示下来,即便欠缺那一张赤.裸.裸的借款单,但陆卓桃亲口拉姜父姜母洗钱下水的言论,站不稳了!   但在法官眼里,这些证据能对姜父姜母有几分辅佐?   姜眠只能说,她尽力了。   除此之外,董雪帅再次要求法官允许自己递交新的证据。   被告律师见大势已去,垂死挣扎地强烈拒绝,而法官顾忌到原告三番四次补交新证据确实不合适,遂要开口拒绝时,董雪帅又利落补充道:“我方依旧是因为客观原因无法在举证期限内提供,直到谢氏集团法务部感出手协助,昨夜才刚拿到!”   谢氏集团法务部?   不得不说法官跟众多陪审团,面色顿变。   谢氏集团法务部,鹏市赫赫有名的“必胜客”律师团,他们打经济案、商业欺诈案等均是在此进行,跟这些法官、陪审官自然是熟得很。但这种熟,绝非权钱交易的味道。   谢氏集团打官司之所以从来不会输,是因为他们从不打会输的公司。   ——当然上回离婚案是例外中的例外!   谢氏集团以景燕宇为首的法务部,日常工作不仅仅是出庭辩护,更多的是与对手、以及法院沟通,不断预测各种起诉结果,然后评估官司赢输面。   输面较大的情况下,则请求法院调解,在不上庭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赢面较大的情况下,自然就狠狠的打。   因为涉及到经济纠纷、商业欺诈等,这类案件的重点最后都是涉及补偿。谢氏集团财大气粗,若原因出自本身,一般都愿私聊赔钱了事。   刚巧地方法官有个考核指标:一个是调解成功率本身,二是宣判以后的改判率。   这些法官跟谢氏集团的法务部频繁打交道,在无人敢轻易碰瓷谢氏集团的情况下,又在状告谢氏集团者寥寥无几却最终都能桩桩件件调解成功,且白纸黑字签了不再上诉的情况下,无疑给他们加上良好的业绩。   至此,这些法官对谢氏集团的律师团相当有好感。   .   正如景燕宇昨夜与董雪帅沟通——   姜老爷子遗嘱已说明四膳堂归姜眠所有,那么四膳堂所有权在姜眠。   而陆卓桃却以四膳堂老板的身份,除了冒名签订各种合同、向谢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兜售四膳堂股权,数额巨大,后期竟还牵扯到操作证券市场罪。   这完全可归为合同诈骗罪,也是处罚最严厉的一个罪名,法定最高刑是无期徒刑!   董雪帅前面之所以没有王炸,纯因姜眠之故。姜眠说她想试探陆卓桃的底线。   事实证明,陆卓桃是毫无底线的人。   董雪帅遂重新立项,围绕着合同诈骗罪这一个出发点,再辅证陆卓桃刻意带人搅浑四膳堂运营链、偷挪公款,又拿现金归还姜母的欠款,刚刚又栽赃陷害成洗钱等等。各种恶意满满的事件,非常符合这些法官们认定的那种——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情节。   那么,无期徒刑跟没收财产就极有可能实现! 第54章 (抓虫)   但前提是——   这份源自景燕宇、由董雪帅递交的证据, 能被法官认可!   哪怕有谢氏律师团光环加注,此刻谁也说不准。所以,双方均是忐忑。   法庭讲究争分夺秒,故也是度秒如日的煎熬。   良久良久, 在法官终于点头应允的瞬间, 董雪帅如释重负地一喜。   相对地, 则是被告律师跟陆卓桃那彻底崩塌的表情。诚然他们已接不住招了。   董雪帅将陆卓桃向谢夫人兜售四膳堂股权的合同投印到白屏上。   合同内容均是大同小异, 只需两处被圈出的重点:   一处是“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股权需经过其他股东同意, 除非甲方全权拥有四膳堂……”;   一处是落款签名,这回甲方名字是“陆卓桃”三字。又有鉴证科辅证, 确定是陆卓桃亲手签名。   董雪帅礼貌问道:“陆女士, 您往常签订合同都盗用我方姜眠女士的名字, 但在这份涉及千万巨资的股权转让合同上却反常地签署真实姓名?请问您当时是如何向谢夫人自证全权拥有四膳堂呢?”   陆卓桃瞬间咬牙。   她身为买方主动去找不规范的卖方商家,而那些商家自然是有利可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赶紧签合同拿钱了事,哪会费时费力去验证陆卓桃是否就是四膳堂老板?或者谁才是姜眠?   另外, 为了更狠地打击姜眠, 她当时就用低价股权来诱惑姜眠那个愚笨爱图便宜的婆婆购买,同时也是要姜眠因忌惮而只能闷声咽苦果。但谢母再蠢也知道自己卖给她股权却签姜眠姓名肯定有问题, 所以才……   只能说撒一个谎,必须得用更多的谎来圆,而漏洞也就更多。   陆卓桃绞尽脑汁答得很勉强, 直接被董雪帅戳破。   如果说前期被告方还想狡辩什么知情与否,尚有百分之几的那点质疑空间,那么现在这两处重点是让陆卓桃辩无可辩!   因为——   “四膳堂的股东身份, 要么是原始取得、要么是继受取得, 可陆卓桃小姐你无论从哪种方式都是与之毫无干系!况且工商在案有关四膳堂的股东信息是公开的, 具有很强的对外公示性,对外公示股东有且仅有一个就是姜眠女士。所以你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来售卖与你无关的四膳堂股权?你这种行为可是空手套白狼,是明知故犯的骗子,一点也不无辜呀!”   董雪帅笑得儒雅却说着最狠的话,“再者,谢氏集团在此桩案开庭前也已追加起诉,要追究陆卓桃小姐你假借名义、签订虚假合同诈骗谢氏集团董事长夫人一千两百万!”   陆卓桃怒地拍桌:“一千两百万就能拿到四膳堂三成股权,我骗她什么了?”   法官跟陪审团瞬间蹙眉。态度还能如此嚣张?   被告律师惊得连忙劝她息怒。   董雪帅察言观色,挑眉道:“陆卓桃小姐,你不是四膳堂股东,所以你卖给谢董夫人的股权实属无效,但你却真金白银拿走她一千两百万。在我国,诈骗罪最重的金额下限是五十万,你已远超了。”   所以——   这一条合同诈骗罪,是毋庸置疑地成立。任凭陆卓桃再声嘶力竭的辩驳都没用了!   只要这条最根本、也是最严厉的罪行敲定,以它为核心,其他模棱两可的罪行亦是明确:   令谢氏集团回投又在最高价贩卖四膳堂股权,此举涉及内幕交易,搅乱证券市场,罪行累加一;   将归还姜母的正常欠款刻意扭曲成洗钱,诬告陷害罪成立,罪行累加一;   冒名顶替四膳堂法人偷挪公款且拒不退还,蓄意搅乱四膳堂运营,罪行累加一;   在四膳堂购置假食材,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食物,涉及到非法经营罪,罪行累加一;   ……等,如此等等。   董雪帅掷地有声的陈述所有罪行。   君子执刀亦能收放自如,令被告律师跟陆卓桃再无反驳之地!   末了,终了。   毫无悬念的,是这场官司的确由姜眠方获胜。   但出乎意料,是最终审判结果却个个重得出乎众人预料。因为陆卓桃蓄意诬告跟态度恶劣,让法官等对其是极其厌恶,故而不与任何酌情减刑的辩诉。   陆卓桃最终判定结果是三十七年有期徒刑跟没收财产,名下所有房、车、奢侈品等全数拍卖,所拍金额悉数补给姜眠。   而姜父姜母无罪释放,但洗钱罪名不成立却仍需补足一千两百万赃款退还谢太。   剩余人则归属为犯罪同伙,又因他们偷挪资金巨大且不退还,没有积极退赃、没有犯罪后悔改表现,一切跟着陆卓桃从严判。   陆楠跟姜眠大舅偷挪金额在三百万以上,处十年以上期徒刑。   剩余人在百万以上不足两百万间,则是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后期还需将他们犯罪所得的钱财从其家产中摘出。   故而在此期限,他们的家属暂时被列入征信黑名单,限制消费。   这下子,那群原本感觉坦白就无事的人直接吓住了,在场旁听的家属也懵了。   因为陆卓桃原先让他们死咬着钱别交,让他们坚定没有偷挪公款,硬扛过去。   可后来他们被警方的调查取证、以及姜眠的笑给吓怕了,赶紧招供,本以为自首就能两清,那些偷拿的钱想着姜眠有钱不在乎就不大想退……   谁知道……   现在竟全被判刑,连家人都受影响,瞬间哭天抢地!   法院人士正要将他们押回去,女哭男爆,他们挣扎地跟现场人员起了冲突,直接被摁倒在地。   其中,就属那个宋姣姣哭得最凶。她说自己只是拿了点钱而已,怎么要坐牢呢?   在场不少人,闻言冷嗤:既然明知是“拿”,明知是违法,却还想抱着侥幸心理去捞脏钱,那就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   .   法庭再度陷入混乱吵闹,但这与姜眠无关。   她捞起一份早已备好的合同,起身朝惊魂刚定的姜父姜母走去。   还没开口,乍然听见姜父难得夸她:“果然还是亲生的可信!眠眠,幸好你作证及时,否则爸妈真被陆卓桃那坏女人给栽赃陷害了。”   他转头又斥责喜极而泣的姜母:“都怪你!没事养个白眼狼,委屈亲生女儿不说,险些害得你我两老要锒铛入狱!”   姜母又气又悲:“我哪里知道卓桃她会这么狠呀?!二十年,当真是白养了!”   两人喋喋不休地咒骂陆卓桃后,缓过这层虚惊,再度恢复往常思维。然后话锋一转,许是姜眠作证,给她一种“母女亲缘没断”的错局,姜母在抱怨这场无妄之灾除了陆卓桃导致,还小小怨是姜眠不撤诉引起。要是早撤诉,他们也无需被关到羁押室,险些被吓坏了。   另外,陆卓桃被判三十七年,姜母念着这三十七年,哀怜道:“是不是把她判太重了?”   姜眠闻言,笑而不语。   倒是姜域当即皱眉:“妈,这个贱人满口胡说陷害你们,你就别再替她说话了!”   姜母哎了口气:“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就是可怜她坐牢太久,到时候出来怎么办?等她出来,我们这些长辈可能都没了,她跟你们同辈关系处不好,日后出来,没人照拂,日子该怎么过呀?”   姜域愤道:“你们现在没事就能可怜她?那今天如果有事谁来可怜你们?”   这些时日,姜域就因姜父姜母的事遭受各种冷面跟嘲笑、受苦受难。如今刀子终于扎到他身上,他被扎痛了,又没有姜母那种莫名其妙的圣母胸怀,自然发怒!   姜母见儿子生气,就不敢再说。换做是姜眠,她是照旧絮絮叨叨。   姜眠终于开口:“说完了?”   她秉着官方语气,神情冷冷,冷得姜父姜母姜域一愣。   姜眠道:“我有三件事需要跟你们重申一下。   一、刚刚法庭已给审判结果,陆卓桃给你们的那笔还款,不管你们花剩多少都得凑足一千两百万归还谢夫人。这笔账如果后期有何牵扯不清,那是你们跟谢夫人的瓜葛,与我与四膳堂无关。   二、陆卓桃多年前向你们借八百多万全款支付的两套房子,后期法拍估计能卖一千五百万,但那是得先归还我四膳堂被偷挪的公款,她欠了四膳堂三千多万,这笔钱也与你们无关。   三、我说过法律上无法跟你们断绝亲属关系,但是情面上可以。我以后会按法律规定,每月往你们账号打赡养费跟过节礼物费,至于其他时候……大家就老死不相往来,除非需要我扶灵。”   “你说的是什么话?”姜母斥道,这是还将当初那份与母断绝关系的声明给升级化了?而且扶灵、扶灵?呸,这听着就是诅咒的话。   姜父皱眉:“眠眠,爸明白你受委屈了,但现在没有陆卓桃这个害人精,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就没必要再闹了!更何况你离婚带子,断了娘家,后续也不好再找对象了。”   “谢谢爸,我既然当初未婚、已婚都没见你们帮着撑腰,后续再婚我就没想指望你们。”姜眠回答,依旧冷淡。她将手中已签名的赡养合同递过去,“麻烦你们看看,不满意可以当场改。”   姜父见姜眠执迷不悟,一掌拍落合同,厉声喝道:“胡闹!你到底想怎么样?”   姜眠低头看着散落的四页指,叹道:“我突然后悔出证那几张废弃银行卡的流水账单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在牢里被关关多好?   “你!”姜父怒指姜眠,没料到她心竟是真得硬了。   姜眠耸了耸肩,反正她过来主要是重申注意事项,签不签合同倒是其次。因为哪怕真签了,就凭姜父姜母这脾性不一定遵守。她纯属没事找事,就是故意惹他们发火而已。   协议内容早就牢记脑中,她日后就照合同行事,饶是法律都挑不出毛病。   姜眠转身要走。   姜家人还没说完,却见那群被告方的亲属突然一窝蜂冲到姜眠面前求情。他们哭嚎着上有老下有小,一口一个缺了脊梁柱生活不易,一口一个姜眠有钱就别跟他们计较?   最后那句话,令姜眠咦了一声:“我凭什么要可怜你们?”   “既然明知道他们拿回家的钱不干不净,你们却照旧花得心安理得?在法院通知补钱可酌情减刑,你们却又死赖着不肯吐回半分?不是你们的钱,进了腰包都舍不得归还?而我自己的钱就得施舍你们?你们算是些什么玩意?脑子有问题,所以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   姜眠冷笑不已:“既然你们敢花我的钱,那就得敢承受一切后果!”说完,手朝后一伸,董雪帅便递了份各家贪污额度的清单。   那份清单又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各家偷钱都在六位数以上。   姜眠偏头想了想:“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政府机关工作,有些人在学校任职,有些人即将踏入社会……”   作者有话说:   刚忙完回家。于本周三前需要更新2.1w字,所以周一-周三会补章节上来。 第55章 (一更)   “但我不知道的是——”   姜眠短促停顿, 似笑非笑:“家属犯法坐牢,你们后期政审还能否过关?”   姜眠愿意替姜父姜母作证,除了那点薄得可怜的亲子血缘外,更多是因为谢子奇。   倘若谢子奇长大成人, 想从军从政, 政审必查三代。姜父姜母有案底定受影响!   所以姜眠绝不允许, 也绝不会像眼前这群人, 因为贪婪, 为了点绳头小利而赌上前程。   景燕宇等人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催促道:“师妹, 走吧。”   三位人高马大的律师环绕身周, 让这群误以为姜眠孤寡好欺的人不得不忌惮。   姜眠于是笑着从中抽身:“麻烦借过。”   人自找活该, 就不要再奢求同情了!   .   四人行,离开法庭。   恰巧临近午餐时间, 姜眠表示于情于理都得让她请顿饭。   有饭吃,蒋翊赶紧抢在景燕宇开口前说好。可惜董雪帅有事得先走, 姜眠便说下回补上。   他们就近找了一间老字号的茶楼。   蒋翊无需菜单, 脱口就点虾饺、凤爪、蒜香排骨、红米肠四样。   姜眠扬眉:“你还挺懂的呀?”判断一家酒楼茶点是否合格,凤爪第一、虾饺第二。   蒋翊笑容璀璨:“当然, 民以食为天!”   姜眠遂沏了一壶茶性温和的普洱,给昨晚熬夜的他们添杯暖胃。   蒋翊又道:“大姜姐,四膳堂什么时候重新营业?届时要我捧场不?”   一枚金澄澄的流沙包猛然塞入他嘴。景燕宇嫌道:“这么多吃也塞不住你嘴?”   “唔唔唔!”蒋翊瞪圆了眼:老大, 又不是撬墙角,跟大姜姐单纯地聊天促进感情也不行吗?   姜眠却看得发笑:“还有十几天就准备营业,届时欢迎捧场。”   景燕宇接话, “捧场是理所应当。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工作不易, 哪怕砸钱再多也不一定能砸出康庄大道。   他不相信四膳堂重启是一桩轻而易举的事。   姜眠倒也诚实:“我打算让四膳堂走中高路线,但宣传推广方面有点问题。”   专业之外,老干部也没办法。   但,景燕宇却道:“鹏市每年都有扶持老牌产业的政策,我回头帮你查查发来。若有政府庇护,四膳堂后期也能省些事。”他能帮忙的,还有这些。   姜眠疑惑地看他:“能省什么事?”   景燕宇郑重道:“我在谢氏集团见多了。有时候做生意,面对顾客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最难的是你根本不知何时、来自何方的敌意!”   生意场从不缺实力者,但全力做出成绩容易,想做大,就必须攻防兼具,拼背景,拼人脉!   姜眠现在是初出茅庐,所以无人忌惮。但四膳堂若真崛起,有些麻烦就自然而来。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越大,就越需重金培养一个忠诚有力的法务部,因为要备不时之需!   姜眠顿了下,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四膳堂目前对很多人而言,就只是一个老而不死的品牌,早过时了。我重立品牌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我想……‘大’的不屑找茬,‘小’的找茬也得掂量我的脾性吧。”   说完,她连自己都打趣:“反正都说我是2020年最狠少妇,心狠手辣,不好惹。”   “最不好惹的少妇叫白洁!”蒋翊在旁忽扯一句,趁着姜眠没听清,又打岔混过去。   景燕宇以茶代酒,碰杯道:“行。即便真有事,我们这群师兄师姐也非吃素的。”   名校强可并非仅仅强在名气跟师资力量上,更泛指毕业校友成为各行各业精英领袖的概率,并以此形成的人脉圈、话语权。而且他们校友圈还有一个规矩,就是——护犊子!   .   吃完饭,景燕宇赶紧“押”走叽喳不停的蒋翊,生怕他再聊下去,谢氏法务部是名节不保。   姜眠挥手目送,开车回红树湾旁的四膳堂总部,与今日刚巧轮到驻场的陈恺晨、设计师黄鑫、施工公司代表,四人组团核对检查装修进度,确保可如期竣工。   四膳堂整块招牌重建,重点就在这个总部。   两个分部则另有他用,施工进度就不如这边火急聊赖地赶。   黄鑫,国内顶尖设计师。姜眠聘请他用自己最擅长的国风风格,融合本地粤东文化,将四膳堂改头换面换成一个奢华不失典雅的地方。   黄鑫起初觉得要求不多,但三番四次沟通下来,发现嘿嘿……姜眠要求确实不多,就一堆形容词,但词与词却两两冲突,以至于经验丰富的他在几十次改稿删稿重来中都骂操蛋!   好在,姜眠前期定金给得太爽快,以至于他留有滤镜,屡屡及时按住呕血的心,屡屡愿意重头再来,最终得以交出一版获得姜眠认可的设计稿。   如今回头再看,黄鑫都不得不感慨姜眠是逼出他超水平发挥。   这个已显八成设计效果的四膳堂,如姜眠所求——   当真是一座外面看着想进来、里面坐着想吃饭的“皇宫”。金光璀璨、却不粗俗。   他们聊着水电装修、防护措施跟软装进度等。   聊着聊着,直到姜眠设置的定时闹钟响了,话题以“稍后再聚”收尾中止。   因为姜眠得去接谢子奇放学。   这些时日压在姜眠肩膀的事不少,但她桩桩件件处理得干净不拖沓,且从未缺席谢子奇日常所需的亲子陪伴。对此,旁人都不得不叹她是时间管理大师。   ***   幼儿园门口。   姜眠依旧提前五分钟,准时出现。   放学铃声一响,懵懂天真的孩子们纷纷背包迈腿跟着老师走出来。   远远地,某人——个头小小,直接迈着小短腿噗嗤噗嗤跑来,像颗小肉蛋直接撞进她怀里。   “妈妈!”谢子奇小脸蹭着姜眠,语气明显在撒娇。   这番模样,定是老师又奖小红花。姜眠一问,当真如此。   她又笑道:“谢子奇,那还记得我们今晚有什么重大任务吗?”   谢子奇眉眼弯弯:“知道!妈妈说今晚要去吃刘爷爷他们做的菜!”   “嗯,但你还小,妈妈怕你吃得太杂会拉肚子,所以待会只能吃妈妈放到你碗里的东西哦。”   谢子奇拍着小胸脯,重重点头。   协议达成,姜眠就抱他上车,再度返回四膳堂总部。   试餐地点还是在四膳堂总部,晚上七点。   试菜人员不多,除了刘翱带领的厨师跟后期特聘的三位犀利美食家,就剩四膳堂的管理层陈恺晨、叶转、江涛,以及三名外援:谢子奇、路涵、莫闫菲。   当姜眠牵着谢子奇露面时,也不知是谁提议,个个手握香槟朝天打开,几声巨响带着喜气扑面而来。十几个人,列队欢迎,现场还有不少悬着彩带的热气球?   姜眠有些疑惑:“我去接孩子,来回也没花多少时间呀?怎么……”   莫闫菲赶紧举手表发言,是她提前准备好装饰品再搬过来的,目的就为了给姜眠一个惊喜。   莫闫菲跟路涵是真心替姜眠高兴,更庆幸今日这场起诉没有影响她的心情。而那群渣滓坐牢,断然没有机会再给姜眠添堵,就连姜父姜母都得消停一段时间压压惊。   不难想,姜眠这回是真的耳根清净了,而这些都是喜事,喜事就必须有一个仪式感的庆祝!   姜眠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莫闫菲,良久无声。   莫闫菲沉醉道:“好姐妹,我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气氛霎时煽情,不少人正想因景抒怀,孰料姜眠下一刻却是变脸:“这么多气球彩带,你待会必须给我留下来收拾干净!”   莫闫菲气得瞪眼叉腰:“好你个姜眠,贼没良心的……”   “放心,我替你班。”姜眠伸手捏捏她的颊,凛冽神色突然一松,说笑就笑。   莫闫菲抱臂,勉勉强强:“行,这还差不多。”   .   一张圆桌,姜眠被拉到中座。她是老板,中座为尊。   左侧是:谢子奇、莫闫菲、路涵、叶转;   右侧是陈恺晨、江涛、三个网络毒舌美食家。   姜眠看了眼,“刘叔呢?”   陈恺晨说他暂不入座,要在后厨掌局。而今日不仅仅是试菜,还要验收服务员的培训成果。   姜眠点头。   陈恺晨就喊服务员上菜,次序分别为——   先凉菜,十道直接上桌:腌制萝卜、炸花生、白切鸡、卤水掌翼、菊花鱼生等。   其次头盘菜,主要是拼盘类:烤乳猪跟鸡鸭鹅的不同做法拼凑而成。   紧接着虾类,主打上汤烩龙虾,还有白灼虾、椒盐跳跳虾等。   第四是汤,这里借用了闽菜中最著名的佛跳墙为主打,其次是龙骨汤、鸡汤等。   第五是热菜小炒,先荤后素,直接上了十六七道。   第六是煲仔类,第七是鸡鸭类,第八是海鲜鱼类,第九是青菜,第十是主食和甜品。   最终,新鲜瓜果收尾。   合计共有五十六道菜,陆续叠满五张桌子。而每道菜上桌,除了谢子奇,大家都必须动筷尝试,当场根据色、香、味三项打分。   在这群人中,对于美食品尝最专业的当属姜眠和三位年轻美食家。   其他人纯粹吃个味道或者新鲜罢了,但姜眠四人还要吃出其中优劣。   所以,在大多数人因个人口味而出现打分歧义时,他们四人分数频频接近,左右最多差一分。   其次,轮到服务质量这块。   服务员有男有女,穿着红色褂、系着黑色腰带,灵活而优雅地周旋在每人中间。精神气态就已经大不一样。而男性服务员手中还多拎一把金色茶壶,壶嘴细又长,每次扬臂倒茶的姿势做得流畅大气,颇具技术含量,当热水出壶落杯,热气袅娜,又有几分悠悠。   每道菜都配公勺或公筷,而汤、主食、甜品三项也独立分碗,用餐完毕又能及时撤碗。   从响应度、灵活度、语言神情方面评价,姜眠觉得可以加收服务费。   整体来说,她相当满意,尤其是三大招牌菜:上汤烩龙虾、佛跳墙、五彩燕窝,材料新鲜、品质上乘、口味适宜,让菜式品格整体升级。   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短时间果真靠钱砸出一个奇迹。   不过,万事俱备仍缺“东风”,这东风正是当前的运营推广。   姜眠始终觉得,四膳堂需要站到风口去飞起来!   试餐结束,众人各回各家。姜眠将谢子奇哄入睡后,自己抱着电脑窝在客厅查询资料。   约莫十二点,景燕宇突然发来一份鹏市扶持企业的要求跟待遇。   姜眠草草浏览一眼,当即恭敬回复。   【姜眠:鞠躬.jpg,跪谢师兄。】   【景燕宇:微笑.jpg。别熬夜太晚,早点歇息。】   【姜眠:挥手.jpg。好的,晚安。】   【景燕宇:晚安。】   鹏市政府扶持企业有几项硬性要求,必须是以鹏市为发源地(总部在鹏市),企业司龄超过十年、有赏无罚等,等等。条件不少,但姜眠盘算了下,大多通过或沾边。若是申请通过可获得的政府扶持,除了减税、无息贷款,还有列为鹏市旅游形象招牌之一等。   姜眠瞄准的是鹏市旅游形象招牌这个!   鹏市企业数不胜数,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从中脱颖而出,但有机会总得试试。   姜眠将资料填齐,又把相关证书拍照处理,折腾两三多小时,终于在凌晨四点登陆政府官网提交资料,又在各种系统自动退回中扑腾,几经修改,直至提交成功,状态显示为“审核中”。   客厅的灯,不知不觉是通宵明亮。   手机铃声又突然响了,姜眠快速按掉定时。   现在是早晨七点半,她需要开始做早餐。   为防孩子被疏忽,她将谢子奇所有作息跟陪伴的时间段,都设置成闹钟,定时提前提醒。   这世道总有人说自己不会照顾孩子,可又有谁是天生就懂得照顾别人?   姜眠扶着因通宵而发沉的脑袋,回房间洗把脸,清清醒后,就去厨房洗米、熬粥。   七点五十分,又一闹铃响:喊谢子奇起床、吃饭。   八点半的闹铃:送孩子上幼儿园。   九点前的闹铃:抵达公司上班。   每步卡点进行,直到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准点走进公司——   一个满脸胡须且发乱如鸟巢的男人,骤然冲到眼前。是江涛!   继上回,姜眠给了他一个“立人设”的建议后,他就与那广告公司负责人讨论火热,各种脑力风暴碰撞奇招。这不,刚“呕”出两个推广方案,就按捺不住内心雀跃,直接杀到姜眠跟前。   与她那双红眼想比,江涛的眼是出奇晶亮!   姜眠:“……”不知情地,还以为是来找茬。   .   江涛提供的第一个方案,瞄准鹏市四大交通堵塞最严重区域的广告牌。   因鹏市科技发展迅速,导致人口车辆暴涨量远远超出当年道路设计师的预估。据传,那位设计师曾打包票说鹏市道路至少能容纳未来十年的数量。可事实,却是三年都容不下。   尤其是三条市外到市内的路、一条市内CBD的中转路,日日堵车,高唱喇叭进行曲。   每个红绿灯都是150秒,大数据显示每辆车通关至少需要十二分钟!十二分钟!!   姜眠立即批了江涛的这个方案,并赶在午饭前,以个人名义从这四个地方各自拿下一块大广告牌,然后迅速铺上白底红字:此广告位月租300万,招租!   实则,她租下来的这些广告牌跟周边广告牌同价,都是每月10万。   但是她直接挂上一句与现实悬殊的“月租300万”。   毫无疑问,那些被迫堵车而闲得眼乱瞟的人,乍然瞟见这么一块醒目的广告,就被它傻出圈的内容所吸引。没多久,网络也开始兴起讨论此事,议论的自然不是好事。   陈恺晨道:“这四块打广告要挂到什么时候?”   姜眠道:“挂到所有人都知道这块招牌贵得离谱,就改换四膳堂的招牌。”   ——这个方案,本质就是李代桃僵的炒作。   第二个方案,江涛就更是信心满满。可惜姜眠扫了眼,当场驳回。   江涛疑道:“为什么?明星效应就是最佳的宣传方式呀!”   姜眠开口道:“第二个方案,应该不是广告公司想的吧?”   江涛点头,指了指自己,目露期待:“我想的,是不是很不错?”   姜眠按捺着想将方案砸过去的冲动:“隔行如隔山,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人事行政吧!”   “为什么?”江涛自认紧跟潮流,“现在流行追星,我们请流量明星来炒作不挺好的吗?”   “你既然知道是流量明星,那他们的受众群体跟我们要的顾客群体是同批次吗?”   江涛愣了下,继而在姜眠点拨中,恍然大悟:不是!   因为流量明星的粉丝年龄层整体偏小,消费能力参差不齐,能为偶像氪金氪进人均500元的餐厅,比例几乎是万分之一!况且他们年轻气盛,极易引爆网络舆论,稍有不慎就成也粉丝、败也粉丝。而四膳堂是属于实业餐厅,顾客群体绝非普罗大众,更非那群低龄化的明星粉丝。   再者,流量明星普遍身价居高,出场费奇高。单单就说陆卓桃售卖股权所得的千万资金,都不一定能请动一位当红流量,更何况他原意是想请一堆?!   江涛立即自我否决方案。   但,也让姜眠起了新想法:“光环效应确实可以用用。”   她迅速拿起座机拨出好几通电话,对方皆是某家太太或千金小姐,起初话题皆是闲聊,聊着聊着就相邀今日到某某酒店小聚。不一会,一个贵妇局成功组起。 第56章 (抓虫)   哦不, 应该叫名媛局。   “我是没太多钱请明星出场,不如就请些贵妇名媛有钱人来逛一圈?娱乐圈看似风光耀眼,但无不仰仗资本圈生活。只要我能把资本圈的人拉过来,点连线成面, 顺带就能网罗那些闻腥而来的明星吧?”姜眠建议道。   然后将江涛赶出去, 自己趴桌得个清净小憩。   .   时、分、秒, 踢踏而过。   姜眠睡足两小时, 在临近午餐时间醒来。   刚清醒, 严烈电话就打进来,请她到警局签名结案。因为她起诉的案件, 在昨日随着陆卓桃他们法庭定罪后也随之结案。   诸事赶早不赶迟, 姜眠自然道声好。   她收拾了下, 察觉外面温度有点低,一身真丝裙不耐寒, 就穿了件长外套出门。   严烈依旧在警局门口等她。   但姜眠发现他今日没穿警服,也没穿休闲便服, 反而一身西装, 盛装笔挺显出几分隆重?   有过几次合作接触,她跟严烈倒也熟稔, 遂打趣道:“严警官,您今日是有喜事吗?”   严烈“啊”了一声,连忙摆手说单身汉哪来喜事?除非脱单!   他照旧快步走在前, 领着姜眠朝调查室而去。   姜眠自然是随口问问,毕竟有事没事都是人家的私事。可她却不知前方的严烈,一张黝黑面孔竟显几分局促, 眼光时不时偷偷往旁瞟, 在瞟她。   依旧是那间坐满人跟摆满桌柜杂物的办公室。   有人正站门口打印机, 随意一瞥就瞥见严烈,错愕道:“队长,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休假就不能回局里吗?”严烈瞪道,然后赶紧请姜眠入座。   被瞪的那人无辜撇嘴,但又见端庄秀气的姜眠,再度笑出八颗白牙,正要殷勤倒水,却见严烈已抢先将一杯水放在姜眠跟前。   他瞬间瞠目!仿佛看见某棵老铁树正欲开花?   姜眠仔细查看几份起诉文件以及最后附着的审判结果,确保陆卓桃等人名下资产法拍后,资金流向都归属自己,这才签名。但陆卓桃两套房合计一千五百万,两辆车跟各种奢侈品,再加上其他人杂七杂八的追讨,最终收回可能不足两千万!   念及此,姜眠眼神晦暗难辨。   那些人还觉得自己因为一两百万坐五六年牢,很亏?   也不想想就凭他们这种家庭背景、能力,全家工作十年扣除生活开销,连一百万都攥不到!   相关手续处理结束后,严烈得知姜眠还没吃饭,便要带她去隔壁食堂。   姜眠起初婉拒,但耐不过严烈的热情,恭敬不如从命。   .   午饭时间,警局食堂人蛮多。   但公家地方,面积广,没公摊,跟大学食堂一样有着各扇干净透明的打菜口。   姜眠没有食堂饭卡,便与严烈分工合作。她找位置,严烈刷卡取饭。   姜眠挑了一块附近人少的位置。   可才刚坐下,有个年轻女性立马从旁走过,挎包换肩,直接用力撞上她胳膊。   她皱眉望去,可对方却若无其事地坐在过道另一侧,好似无心无意,正忙着跟其他人聊天。   踌躇间,严烈已端着两个饭盘回来:“姜小姐,怎么了?”   姜眠笑说没事,伸手接过饭盘。   两盘菜式打得都一样,严烈说味道不错,催她趁热尝尝。   姜眠试了下,食材新鲜,但因为是大锅炒,口味略重,不过比起外面那些员工餐厅确实好。   她道:“严警官,我这桩案子着实辛苦你们了。再过几日,我的四膳堂就要重新开业,届时请你跟你的下属务必腾出时间,莅临本店,让我好好回请一顿如何?”   “没问题呀。”严烈乐呵呵地应了。人多吃饭热闹!但也不想让姜眠吃亏,届时偷偷付账就好。   隔壁突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就是刚刚用挎包撞了姜眠的那个女人。她明显认识严烈,直接招呼其他人要过来拼桌聊天。但旁人识相不愿打扰,却被她拽着胳膊硬拉过来。再观严烈,对那女人似乎有点嫌弃。   姜眠身旁马上就有人落座。香水味浓烈,也正是她。   姜眠礼貌打个招呼,但对方似乎不屑回应,眼皮一翻,只想跟严烈聊天,时不时哈哈大笑。   姜眠似乎明白了什么,静静吃饭,除非严烈非要跟她聊几句。自然,就被那女孩不甚友好地瞪视。   隔了会,姜眠耳畔闻听她讲述自己最近发生的趣事,高谈阔论,包括她正在相亲的各种对象。   年轻女人说最近家人朋友总爱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然后各个相亲对象还不错,又高又帅,可自己就是没兴趣。然后又说对方都特别喜欢自己,还说只要自己嫁过去就能当个全职太太,买房买车全写自己名下,可她仍旧是没兴趣。   对方不放弃,前两天特地送了 99朵玫瑰花过来,非要说养她一辈子!   哇,不少人直呼浪漫、男友力爆棚。   姜眠面色自若地戳着面前红烧肉。   这种哗众取宠的行为,她给予十分理解。   紧接着有人问既然这么好,那她怎么还是没兴趣呀?   她意有所指地瞟向严烈,但后者注意力全然不在她。   她遂鼓气说如果嫁不到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那嫁谁都一样,也就无所谓爱不爱了。   这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是因为爱情结婚呀?还不是看着条件挺好就凑合过日子。   但不管嫁谁,她是女人,年轻懂事又体贴,靠男人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绝对不像某些女人,结婚生孩子还不安分,使尽手段离婚又四处勾搭别家男人。明明骨子里是连脸皮都不要,却还要穿金戴银、故作高贵地四处晃荡,当真是婊.子立牌坊,无耻下贱!   严烈不傻,听出她是意有所指地在辱骂姜眠,遂皱眉看过去。   但对方仍说得津津有味且眼神赤.裸裸地瞄向姜眠,万分鄙夷:“真贱!”   姜眠:“……”终于扭头去看她。   岂料女人还挑眉迎视,追问道:“这种女人就是贱!对不对?”   姜眠:“……”莫名其妙,而且智商是硬伤。   旁边人也陆续瞧出端倪,有人小声提示她别再乱说。   但她偏要说,话里像是说其他人,话外跟眼神却紧盯姜眠不放,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就是在骂姜眠。   严烈忍不住呵斥她闭嘴。   她愣了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严烈:“你居然为了她吼我?”   严烈愣道:“我跟你不咋熟,你当面侮辱我朋友,我不吼你吼谁?”   她顿时满眼受伤极了,“什么?你居然跟我说不熟?我——”   “严大队长,对不起!”旁人似乎也知道她是什么脾气,赶紧拽着她要走。   这女人不愿,与朋友拉拉扯扯间,右手甩出包,故意顶住餐盘,极度明显地往姜眠身上撞。   严烈正欲出手挡下,却被姜眠拦住。   餐盘顿时斜倒在姜眠腰间裙摆,连带着,女人的包链直接划破她裙摆一角。   女人很无诚意:“哎呀,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姜眠看着女人遮不住笑意的嘴脸,缓缓起身:“我想你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弄坏别人的衣服,有点教养的人都知道得赔件衣服还回去。对不对?”   女人抱臂看着姜眠,道:“那是自然。你把衣服脱下来,我赔你一件就是!”   姜眠微笑:“可以,我车上向来备有换洗衣服,稍后就换。但你先把钱给下,现金还是转账?”   女人嗤笑道:“张口闭口都是钱,没男人养,你就这么缺钱呀?”   严烈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过分了?靠男人养还当本事了?”   姜眠依旧笑得温婉:“是呀,我没男人养,得靠自己赚钱,不像小姐你天性就想靠男人养!几万块钱的衣服,说弄坏就弄坏,不用自己赚钱掏钱,自然一点都不心疼!”   “什么几万块钱的衣服?”女人微晃脑袋,语气鄙夷极了:“我看你这件衣服质量真差,被我的包包一碰就破,最多就值一两百块!这多出来的,算我可怜你去买件更好的。”   说完,她直接掏出两张红钞拍在桌上,扬手潇洒就要走。   姜眠拉住她。   目光将她从头到尾地扫量一番,与其呲牙咧嘴的嘴脸相比,她依旧笑得从容优雅。   “小姐,你全身上下都是些杂牌或者假货,许是没用过真正的名牌,所以不知道越是奢侈昂贵的东西,就越是精致脆弱的道理吧?我这件裙子是纯真丝,今年天伦品牌的秋季新款,五位数起价,限量定制,不能水洗,必须送回专柜干洗。如今被你勾破了、泼脏了,以后再也不能穿,得麻烦你赔我全款或同样一件!”   五位数?女人脸色顿变,用力甩开她的手吼道:“你疯了?就你穿的这条裙子价值五位数?你根本就是在敲诈!”   “是不是敲诈,我可以打电话叫天伦柜员过来鉴定下?只是这鉴定费跟车费还得由你出,毕竟事情是因你挑起,对吧?”姜眠依旧笑得人畜无害,语气却逐渐冷酷:“你刚刚指桑骂槐骂得我很凶,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几万块钱的衣服,你没见识很正常,可我若穿不起才是笑话。既然你弄坏了我的裙子,赔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不赔,也行,这里刚好就是警察局,我只能麻烦严警官就地抓人。故意毁坏他人财物,金额超过5000元可是要立案的!”   严烈愣了下,不是因为要自己抓人,而是姜眠随便穿着的裙子都值几万块。那他日后养得起吗?   他悄悄看着自己这身定制的西装,前期花了七千都特心疼,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穿,今日特意穿出来,是因为姜眠的案件结束,后期再无见面机会,就想直接问对方要不处个对象?   毕竟姜眠长得好,脾气也好,看看谢子奇就知道再生养的孩子肯定更好!   可现在……   算了,他赶紧将心头那点旖旎给灭了!   传说中的女神,还是放回台上供奉。他是俗人,养不起。   这边吵吵闹闹,有领导刚进食堂就闻声过来瞧。但哪怕姜眠是一介外人,人证物证聚在,那个年轻女人绝对理亏!   可为了一件衣服直接将她立案监.禁,未免小题大做了?   可领导也不能开口直说,毕竟自己是执法者。姜眠若真想告,那这女人是绝对跑不掉!   年轻女人见事情成板上钉钉,四周围观众多,当即吓得语无伦次。   姜眠皱眉道:“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心理年龄能否相应成熟点?当真以为自己永远是18岁少女的心,说哭就哭?你不是说自己赔得起吗?那赔呀!如果真赔不起,不还有一个送你99朵玫瑰花想养你的有钱男人吗?他不至于掏不出这几万块钱吧?要真掏不出,还怎么买房买车全写你名下?你嫌我拼命赚钱的样子狼狈,得靠男人养才是天经地义,那我建议你眼睛得放亮点,免得找个假富豪,结果到头赔钱赔身赔得一场空呀!”   姜眠还未说完,旁人就已哗然,瞟着那女人的眼神越发鄙夷。   ……女人拼命赚钱的样子狼狈?   ……得靠男人养才是天经地义?   ……艹,哪来的扭曲三观?!   年轻女人被姜眠怼得无言以对,挣扎地想跑。可姜眠右手太有力,将她扣得死紧。   她怎么挣都挣不开,只好遮脸蹲下去,企图别让太多人认出来。   姜眠这才松手。   她捞起桌面那两百块钱,感慨极了:“我自己挣钱自己花确实是辛苦了点,但胜在自由。小姐你是长期伸手跟男人要钱,想必更不易。我就当可怜可怜你,几万块钱的衣服不用你赔,就连这两百块也还给你,赶紧打车去找男人求慰藉吧。”   说完,两百块钱直接摔回女人脸上。   众目睽睽,众人指指点点,且无人同情她。年轻女人瞬间崩溃大哭,捂脸就跑。   领导赶紧驱散围观看众,回头看了眼姜眠,又看了眼西装笔挺像极相亲的二傻子,眼神交汇,幽幽地,欲言又止地:这种女人,你驾驭得了?   严烈赶紧摆手,暗地狂打手势:本人已弃权!   于是警局一顿便饭——   姜眠吃得心满意足。   无形间还劝退一个懵懵的追求者。 第57章   但离开警局前, 向来不回头的姜眠,倏然回头——   她看向还杵在大门旁的严烈警官。严烈自诩心绪隐藏良好,遂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   姜眠挑唇而笑。有些事呀,她其实察觉到了, 所以无形间剪断最好。   ***   因下午的局, 姜眠还得回家换身衣服。毕竟车里没备用衣物, 她刚是随口诌的。   下午茶就定在一家高档酒店。   酒店三楼有各种隔间包厢, 隐蔽性极强, 能备各国精致糕点跟茶饮,专程用来包办茶话会。   姜眠刚到, 但包厢里已有三人更早到, 她们正聊开。   能被姜眠组成的局, 自然也是两两熟稔的人。   姜眠离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们都听了不少, 今日是姜眠离婚后的“首秀”,自然都给面子。   早到者有时尚主编唐丽, 穿着另类别致, 有种雌雄同体的气质。她与姜眠结识纯属偶然,但与路涵、莫闫菲那种战壕闺蜜不同, 她是属于只能相互锦上添花的朋友属性。   而薄夫人主营珠宝店,衣着简洁是专为烘托所佩自家珠宝的光辉。但常人即便穿着华贵端方,也绝难有她这般气度高华。她与姜眠的交情, 源自姜眠每年向她的慈善机构捐了一笔钱。   薄锦心,因父母车祸离世,被身为干妈的薄夫人接到身边, 据说是当儿媳妇的栽培。虽是豆蔻年华, 举止却已有着与同龄者格格不入的娴雅稳重。也因辈分小, 自姜眠进门便起身行礼,那种纯净澄清的注视宛如清泉留过姜眠的脸。   没有只言片语,但她们神情如初,绝无因姜眠失去谢氏太子妃的头衔而有异样。   唐丽笑道:“别家离婚大多是男笑女哭,你倒是相反,愈发光彩照人。”   薄夫人指指姜眠,却是对唐丽说:“就不能实打实地夸人家比你聪明,知道及时止损?”   她意有所指,唐丽瞬间笑而不语。   姜眠听出曲折,入座,追问:“唐大主编也有烦恼事?”   唐丽晃着手中红酒杯,轻笑:“无非就是商场情场那点破事,传到薄姐耳中让她见笑了。”   薄夫人人缘广,又爱收集八卦,想知道某些事确实不难。   也无需薄夫人说开,唐丽轻飘飘的补充道:“就我以为自己养了只听话的小奶狗,岂料看走眼,在其他女人那里竟是当大尾巴狼!回头我会处理干净,毕竟好狗不吃两家饭,还怕他带病回来呢。”   姜眠笑着附和几句,骤然想起自己也有一桩仇事。“薄姐,阮家最近有消息吗?”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薄夫人望着她,手腕金钏玉镯撞出细响。“阮东程那老家伙,最近带着女儿四处露脸,委托各方帮忙介绍优质对象。可惜父女俩仍拎不清,哪怕阮氏企业再强大,但阮知秋名声烂臭,他们看上眼的可不屑回理。即便有一两家愿意出来聊聊,也是别有目的,仅仅是为了在饭桌上当面挖苦讽刺她而已。谁让她以前嚣张跋扈、四处树敌,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就等着看她笑话。远海企业的单老三还趁机泼了两杯红酒过去!”   姜眠顿了下:“单家单老三,是单左熙吗?”   薄夫人点头,她语带双关:“单老三说谁让她阮知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单老三跟谢珃有交情,业内皆知。   岂料姜眠闻言,只是笑笑不说话。   但薄夫人见她眼里有嘲弄,有蔑视,还有难以察觉的怜悯。……她在怜悯什么?   知道阮知秋过得不好,姜眠就放心了。   她也不屑再挂念阮知秋,直接从包里掏出三份制作精美的邀请函递去:“十天后就是四膳堂重新开业,届时请你们携眷捧场可否?我保证好酒好菜地招待!”   “你这是来真的了?”唐丽接过邀请函,“都不用时间去伤春悲秋,转身就端职场的饭碗?”   姜眠不由得叹口气,“时不我待呀。”   她们下意识地目露疑惑。   姜眠淡淡一笑:“起初我只是想让腐烂的四膳堂重焕生机,可经历了太多事,让我心生悲哀:我是老板,可却需排除众异才能招进一位女性高管?有人怀孕碰瓷,即便妥善解决,但影响尤在导致后期招聘只限男性?有人骂我拼命赚钱的样子很狼狈?有人说女人靠男人吃饭才是天经地义……我以前没有真正进入职场,所以现在才切实体会到——原来这个社会对女人是如此苛刻要求吗?”   顿了下,她语气不由得凄然:“以致于我内心有一个很荒唐的愿望。说它荒唐,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实现?可它清晰得让我不敢遗忘!我就想……趁我年轻有余力,看看能否真得改变点什么吧。”   她们闻言一愣,不由得收起脸上的笑,皆是凝神看着姜眠。   尤其是沉浸商场多年的唐丽,她不像薄夫人、薄锦心能仗着自家资源当老板。   她就像这社会大众的缩影,一介小白拿着毕业证满是憧憬地走进职场,然后历经摔跤爬滚、遭遇潜规则、人情世故、玄之运气等等,再付之同岗位男人的数倍努力,才能爬高。   也、必、须、如、此!   而她历经多年爬到高层,跟空降成为高层的姜眠,两人先后体会到一个事实:就是只有女人才更懂女人,才知道如何为女性争取利益!   因为唐丽当年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采购部把公司每月月初发的福利大礼包所包含的卫生巾,从数字牌改成高字牌!因为采购部领导是男人,他绝没试过用这种数字品牌的卫生巾垫着屁股,那里会凉到刺痛!   但,还有个但是——   不是女人爬更高就足够!   很多关键岗位,女人比例远远少于男人,而这个社会又是少数服从多数的社会!   只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就业、占据高位,才能为女性团体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   唐丽翻看着姜眠送的邀请函。   她知道姜眠近期企图走捷径来炒四膳堂,遂道:“这张邀请函有限制我能携带多少人吗?”   姜眠道:“一张邀请函就座一桌,最少情侣座,最高是包厢能容纳十二人。”   唐丽摊手道:“那真好。我朋友有点多,得提前麻烦你要间包厢。”   姜眠笑道:“没问题。”   薄夫人随后也道:“姜眠呀,不如再给我一张。我家老薄爱吃却挑食,自封美食家,没事就跟朋友开车四处猎奇。四膳堂重新开业,你把我们约来想必是胸有成竹,不如就让老薄跟他那群朋友尝尝?要是真不错,老薄他们开口赞几句,对你的四膳堂绝对是好事。”   “那就多谢薄姐,我保证不会让你跟薄先生失望。”姜眠又递上第四封邀请函,发现薄锦心正看着她笑,弯弯的眉眼蕴含笑意,姜眠不由自主地也对她笑了笑。   薄锦心道:“眠姐姐,我想带几位同学去。但他们注重隐私,所以我也想要个包厢,可以吗?”   “自然可以,非常欢迎。”姜眠知道薄锦心就读本市最好最贵的艺术学校,那是一个造星摇篮。能让她带出来的同学,要么身家非凡,要么在娱乐圈已是小有名气。   随着时间将近三点半,还有四五位衣着不俗的女人陆续抵达。   她们同样欣然接受姜眠递来的邀请函,甚至主动要求追加几张。   姜眠突然组局自然是有目的,大家起初堪破不说破,但没料到参局者全是女性,而那目的竟让她们出乎意料却一点也不想嫌弃!   毕竟她们都是过上好日子的人。日子好过的人,容易当一个好人。   .   茶话会散后,姜眠身为主办者,起身送人离开。她自然呆到最后。   可当她与酒店结完账,也要离开时,薄锦心忽然回头找她。   小姑娘问道:“眠姐姐,我可以带阮邵宁去吗?但他是阮知秋的弟弟。”   姜眠顿了下,薄锦心是薄夫人当儿媳培养,看这口气,该不会是对那阮邵宁有意?   薄锦心误以为姜眠忌惮,又道:“他跟他家里人不一样。”   姜眠笑笑:“只要他不捣事,我也欢迎。只是那天薄夫人薄先生出现,可能薄少爷也来,你带阮邵宁合适吗?”   薄锦心突然咯咯直笑,待掩唇笑够,才道:“眠姐姐,你在想什么?况且那个冰块来了又怎样?”   “老实说,我以前跟你接触虽然少,但很不喜欢你。因为你考上好学校,拿着好成绩,可一毕业转眼就当了全职主妇?我觉得你浪费了天赋,没有自我,没有追求!可是今天——”   薄锦心昂首,突然露出豆蔻少女该有的俏皮骄矜:“我觉得你真不错!我知道你刚才担心什么,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阮邵宁只是我游戏里的徒弟,可惜是王者也带不动的青铜渣渣!要不是他天天念叨着对不起天地、对不起你,说想当面找你道歉,我也懒得帮他开这口。至于薄城嘛,我是真想嫁,关键是他不肯娶呀!”   薄锦心竖指,又小声道:“再告诉眠姐姐一个秘密,干妈待我就跟亲妈一样好,跟我妈一样想把我教得温柔体贴、勤劳贤惠、端庄大气。虽然她们自己也是这样,但我总觉得这种观念是要女人为家庭牺牲,不能有自我,也不敢对自己太好,好像在婚姻里不断付出才有存在感!她们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善良贤惠的典范,但在我眼底,就是没有自我、没有追求的人而已!我可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说完,她掏出一枚口红,将两瓣原本淡粉微亮的唇,蓦然涂成鲜艳的大红色。然后翻开姜眠给的邀请函,直接在帖子白底处用力印上一枚烈焰红唇,又掏出纸巾抹淡唇色,朝姜眠挥巾离开。   姜眠暗忖:……薄家人知道她有两副面孔吗?   不过,她还挺喜欢。 第58章   姜眠这局送出了十三封邀请函, 封封受邀者皆是鹏市各行各业的角。   她很清楚:要善于利用手中人脉,光凭单打是斗不出威风。   她也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更忙,可能连周末陪孩子的时间都无。   再者,她还拖着谢家双周一次的探视呢?   姜眠想了想, 既然景燕宇那边还没消息, 那自己先下手为强。于是晚饭过后, 将谢子奇放上沙发, 自己盘腿坐地, 眼神暗示接下来的谈判很严肃。   谢子奇却将头埋进沙发垫,咕哝道:“妈妈, 宝宝拒绝干坏事!”   姜眠忍不住拍着那高高翘起的小臀:“谢子奇, 是你自己想干坏事吧?”   谢子奇摸着屁股, 振振有词:“妈妈你欺负小孩子,这还不是在干坏事?”   姜眠不跟他倔:“男子汉小丈夫, 你马上给我抬头、挺胸、坐直!”   谢子奇哐哐哐地坐直,挺回小腰板。   姜眠以郑重语气, 行诱惑之道:“四膳堂下周日开业, 有吃有喝还有玩,非常热闹……”   谢子奇迫不及待举手:“必须带我去!”他就爱凑热闹。   姜眠摇头:“你爸爸双周就有一次探视权, 你上周拒绝跟他走,这周也拒绝,自己算算时间, 这月就剩两周,你下周、下下周不去也得去,所以没时间到四膳堂凑热闹。这也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男子汉要有所承担。”   谢子奇倔脾气地将头一撇:“妈妈, 可强扭的宝宝不乖。”   姜眠严肃道:“谢子奇, 这世界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不可能事事都由你。”   谢子奇委屈地噘嘴:“那是不是我这周去找爸爸,妈妈下周就能带我去?”   姜眠点头。谢子奇顿时要拉钩,表示协议就此达成,不能反悔。   姜眠随即给蒋翊发信息,让他转告谢珃周五接谢子奇到谢家。   【蒋翊:大姜姐!!!我这么帅气可爱,你好意思把我当传话筒使用吗?】   【姜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间谍。】   【蒋翊:我从小梦想可是当个出色演员……】   【姜眠:……】   沉默,是告别的康桥。她不想尬聊。   .   于是周五放学那天——   哪怕有协议垫底,谢子奇依旧抱着他的小黄人行李箱,蔫蔫坐在教室里。   直到班主任将蒋翊带进门。   他仰脸问道:“蒋叔叔,我爸爸呢?”   蒋翊伸手指了指校门外那辆黑色保姆车,然后牵着他走去。   刚拉开车门,后座的谢珃就已提前伸手想将孩子抱进去。   可谢子奇扭身避开,宁可自己撑着门阶艰难地攀爬,更狠的是连安全带都不愿劳烦他。   谢珃没说什么,只是静静接住蒋翊递来的行李箱,示意他滚去副驾驶座。   宽大的后车厢,这对模样肖像的父子始终沉默。   因为大的不知该说什么,小的则心有怨言。   良久,终究是谢珃小心问道:“子奇,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或者你想去哪里玩?”   可惜谢子奇还不想理他。   谢珃忍不住伸手抚上这颗小脑袋。   谢子奇正要挣扎,却遭他警告:“难道你要爸爸跟妈妈告状说你很不乖吗?”   谢子奇迟疑地愣住,然后撇了撇嘴,颇有点委曲求全地安分下来。但他仍不悦地瞪视谢珃。   谢珃百味杂陈。他不知自己俯向儿子的眼神,何其悲哀。   得知孙子终于要来,谢父谢母自然是高兴,白天又是挑玩具,又是催做好吃的。   当他们远远听见大门外的喇叭声,连几分钟时间都不愿等,直接走出来迎接。   两周不见,但如隔三秋,他们相当惦记谢子奇。而谢子奇拖着行李箱走向谢父谢母,亦是能说会笑:“爷爷好,奶奶好。”比起对谢珃的态度,他对谢父谢母还算热情。   两老忙说乖乖乖,赶紧牵着孙子回屋。   谢珃让蒋翊陪到这就好。   他刚刚之所以没进幼儿园,是因为谢子奇说过不想跟他走在一起。   谢珃这张脸曾在各种媒体出尽风头,却让姜眠和谢子奇因此而受尽苦头。即便他让公关部全面清除有关自己的不良新闻,但事过有痕,再擦也擦不去别人记忆。   他现在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可以让人淡忘一些。   可时间偏偏度日如年的煎熬,他得承认这就是报应!   ***   谢珃已是谢家独苗,而谢子奇又是谢珃目前唯一一个儿子。   谢子奇回到谢家,待遇无需姜眠担心,自然是摘星揽月般,好得不能再好。   为讨谢子奇高兴,谢父谢父谢珃无不顺其心,让他吃到撑、玩到嗨,陪到很晚很晚才睡。   谢珃还静静守在床沿,直至自己也犯困,轻轻睡倒另一侧。   但半夜,谢子奇突然哼唧唧地翻来覆去,动静大,直接惊醒谢珃。   谢珃赶紧从被窝内靠近他,突然间胸口被什么又热又软的东西给黏湿?   他顿了下,迅速打开床头灯,掀被一瞧——儿童房瞬间臭气冲天。谢子奇捂着肚子乱翻滚,裤.裆跟被单里全是黄色的屎尿,而谢珃胸前睡衣自然也是。   谢珃赶紧手足无措地抱起他。   但触手所及,发现这具小身躯浑身滚烫,整张小脸还透出异样的粉红。   这是发烧了!   谢珃连忙抱着他冲出房间。   谢家人全被吵醒,各个跑出来,又是打电话喊医生,又是七手八脚地帮忙。   太多人围着谢珃吵吵闹闹,以致于谢子奇窝在他怀里,又惊又怕,甚至嚎啕大哭。   谢珃被哭得脑壳也要爆,他怎么哄都哄不住,忙催问医生怎么还没来?   可等医生好不容易赶来了,上器测温发现谢子奇都快烧到四十一度了,必须马上转送医院。   谢珃就顾不得满身狼藉,抱着孩子冲出家门。   谢父唯恐谢珃情急开车有危险,赶紧让家庭医生伴随并兼职司机。   沿途,谢珃紧紧抱着谢子奇。他没勇气通知姜眠,因为他心里也在害怕。   可谢子奇哭到声嘶力竭地喊妈妈时,他声音发颤的回道:“好。爸爸就叫妈妈来!子奇你别怕,你千万别怕!”这句话,他好似也用来安慰自己。   所以当另一侧——   姜眠还在公司加班时,突然接到谢珃借用家庭医生打来的电话。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问:“谢珃,你说什么?”   谢珃艰涩道:“子奇他发烧了,他哭着喊着要找你。”   姜眠险些失控:“我才把儿子交给你多久?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谢珃喉咙沉重,无从解释,只能央求她快点过来。   在挂断电话后,他就知道,姜眠更恨他了。   当姜眠赶到医院时,谢子奇已被送进急诊室。   急诊室的红灯还亮着,谢珃捂着脸狼狈地坐在走廊长凳上。   他寻声看向姜眠,一个手提包迎面砸来。   谢珃没躲开,头被重重一砸,后脑直接“砰”地撞上墙壁,令他痛到咬牙。   姜眠质问道:“谢珃,你们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谢珃的嘴唇掀了掀,像要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最后他站起身,定定地看向她:“子奇也是我儿子,难道我就舍得对他做什么吗?”   姜眠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会安什么心?”   “姜眠!”谢珃张口结舌,怒声道:“你不能把我想得那样残忍!”   “难道当初把子奇摔得头破血流的人不是你吗?谢珃,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谢珃死死愣住,而姜眠看他的眼神,太恨了,仿佛穿透他每个毛孔,让他的心彻底冰凉。   他深吸着气,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到墙上,额头青筋爆跳。   值班台的护士闻声赶来,赶紧劝两人不要吵闹。   可这两人如今除了争吵,早已无话可说。   .   手术室灯灭,医生终于摘着口罩走出来。   姜眠快速迎上去,谢珃却异样地瘫在长凳上,纹丝不动,一个姿态,冷漠僵硬。   但他静静听着医生在说孩子太小,吃多吃杂就把肠胃吃出毛病,再加上半夜拉稀受凉,导致脱水发烧。哪怕打了退烧针、降了体温,依旧需要持续输入抗生素。后续如果有低烧,正常反应,但保险起见得住院观察四十八小时,确保不再复烧才能回家。如有反复,就得进一步确认是否是炎症。   医生忍不住再三提醒:“住院期间,家长必须随身照顾。小孩发烧,非同小可。”   姜眠点头说好,全部记住。   护士这时候推着小病床走出来。   谢子奇也已换了身白色小病服,睡着很沉,额头还贴着退烧贴,左手小肉掌扎针缠布,模样非常可怜。   姜眠忍不住伸手抚着他那张汗湿的小脸。   护士朝一旁的谢珃问道:“谢先生,您办好住院手术了吗?”   谢珃在谢子奇被抱进急诊室后是全程懵的,哪记得护士是否提醒过他要办理住院手术等。但不待姜眠开口,他赶紧起身道了句“我去办”就离开。   姜眠皱眉。护士却又催她搭把手,把病床推进403的单人间,连人带垫给挪上床。   近期天气温度差异大,小孩容易生病,所以医院儿童病房供不应求,大多两三张挤一间。能给谢子奇临时腾出个单间,也是因为谢珃缘故。有权有势,真得有些优势。   .   谢珃即便按照医院精准的导航,走完挂号缴费拿药的流程,依旧煞费功夫。   他好不容易回到病房,东西刚放下,猛然被姜眠拽着袖口往门外推。   谢珃此刻胸前衣衫满是脏臭,他不敢脏了姜眠的手,只能狼狈地背过身,伸出尚算洁净的左手拽着她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子奇吃得高兴而已,我真得不知道还要控制他的食量……”   姜眠抬头看着他:“谢珃,你从未做好准备当爸爸,那就索性别当了,行吗?”   谢珃眸墨深深。   他不敢告诉姜眠就是怕像现在这样。   可是——   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摇头,“不可能!就算我不是你的丈夫,我也永远是谢子奇的爸爸!”   “为什么?”   姜眠冷冷道:“这些年都是我在照顾孩子。你跟你父母就只会享受他最乖最快乐的一面,从来不知道他有多脆弱、多能哭!他不能熬夜、不能喝生水、不能受凉、不能吃多、不能这、不能那……”   “如果你真得愧疚了,那就别跟逗猫逗狗似的,光顾着逗乐孩子而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就赶紧找其他女人结婚生孩子,制造你新的‘丧父’之乐,别再来影响我们母子的生活行吗?”   “姜眠,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你不要再说了。现在时间太晚了,你先陪着子奇休息。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回来找你们。”谢珃快速、颤抖地止住她的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逃走。   他如今面对姜眠已是艰难,可亲口从姜眠听见她让自己找其他女人结婚生孩子?   谢珃咬着唇,根本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居然这样说?她说得轻而易举,说得他再也不值了。 第59章   谢珃回到谢宅。   谢父谢母都还在客厅等着。   谢珃赶时间就先说了一句“没事”, 再等他沐浴换衣再下楼,大厅已是静寂无人。   全都回房歇息了,没有人再等他,更没有人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陡然意识到什么的谢珃, 紧紧攥起被自己砸伤的右掌, 就只剩姜眠陪在医院——所以五年来都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谢珃喉咙生疼, 繁乱的情绪也随着这个家冷了下来。   .   他返回医院。   姜眠依旧维持着他离开的动作, 坐在床头。只是手中多了个测温器跟纸笔, 每隔半小时就用来记录谢子奇的体温。为防疏漏,她还将手机放在贴身口袋, 调至每隔半小时就无声震动。   谢珃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递到她面前。   他没有忘记姜眠最爱喝的东西, 但她动也不动。   他只好捡了病房另一张凳子陪坐, 哪怕姜眠再如何用力推搡,都死赖在病房里。   姜眠半愠怒半脱力地盯着他, 谢珃又递上豆浆,看着她终于肯接过, 却又是将整杯泼回……   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把狼藉的脸, 伸手提起旁边顺带的衣物袋,走进病房配套的洗手间, 显然也预料到这种最坏的结果了。   谢珃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平下心。   等再出来时, 房间除了姜眠坐着的那张凳子,其余闲凳全被清空。   姜眠依旧冷冷看着他。   然而,谢珃掐准她不敢在病房争吵的缘故, 直接盘腿坐地。   他看着姜眠别无选择, 只能回过头每隔半小时就按掉震动的手机去记录数据, 再看着她四五次后,头渐渐往床沿低。   ……   谢珃迟疑地伸出手。   可姜眠猛然间又抬头,强打精神坐好,实在撑不住就走进洗手间。   秋末季节,挺冷的,她直接用冷水泼脸。   谢珃拧眉听着洗手间的水流声,视线慢慢移向医院床头柜配有的热水壶,手伸进装有小瓶安眠药的口袋。那是医生替他近期失眠所配的药,已将副作用降到最低。   他聆听洗手间动静,悄然起身,直接往热水壶里倒了几颗就离开。然后在外面兜转一圈,掐算好时间,提着一张行军床回来。   此时的姜眠已睡倒在床沿边,半杯水倒地,只有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嗡嗡震动,被他伸手拿开。   谢珃将行军床横摆床头,伸手拂开姜眠脸上发丝,仔仔细细地,目光一寸一寸掠过那熟悉的双唇、鼻翼、眉弓……把她轻轻放上去。   因为药性作用,姜眠睡得很沉。   待她意识逐渐清醒,猛然坐起,天已大亮。   姜眠赶紧扭头寻找谢子奇,发现他还睡着。病房内唯有谢珃正拿笔,在唰唰地记录孩子的体温情况。听见声响,他头也不抬:“放心,子奇从昨晚到现在的温度很正常,连低烧都没有。”   “为什么我会睡着?”姜眠再困再累也不至于在谢子奇生病时嗜睡。   谢珃轻描淡写道:“不知道。但护士送了张床来,你既然睡了就索性躺着,我一个人也能看床。”   姜眠迅速下床寻手机。   谢珃呼吸一滞,目光一紧,手指一颤。   姜眠检查自己的手机的确是每隔半小时就震动,但从昨晚到现在是被人为一次一次地关闭。   谢珃赶紧道:“你睡得不省人事,我总不能任由它嗡嗡震个不停吧?我也不知道你手机密码,除了按停还能怎样?”因为姜眠不知出于何故,手机仅设置密码输入,绝无人脸识别跟指纹识别。   姜眠没说一句话,迅速走进洗手间,将门上锁,呆了许久。   她在提防他。   她不再信任他。   她没将他当好人看待。   看懂这一切的谢珃,紧紧抿了下唇。   姜眠在检查自己身上并无异样后,快速梳洗走出来。   但她仍有疑问,目光逡巡一周,最终放在昨晚那个热水壶上。   她走去拿水壶,眼角余光瞟见无动于衷的谢珃,仍将水壶带出病房去找医生化验。   尽管谢珃已谨慎到更换水壶、收拾水杯跟擦地等地步,但仍一声”咔嚓”,不自觉间已将手中笔给拗断!他自嘲一笑。   “……妈妈。”小病床上的人咕哝道,似醒未醒并乱翻身。   谢珃回神,唯恐儿子触到那缠着输液针的手,赶紧轻轻摁住。   谢子奇胡乱地蹬着四肢,迷迷糊糊地睁眼,乍然入目的人是谢珃,就反射性地伸手要抱抱。   谢珃愣了下,迫不及待伸手将他捞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肩膀哄道。   谢子奇起初尚乖巧,但隔了会,意识清醒,想起跟谢珃“有仇”,就开始推拒他哭着要妈妈。   谢珃很快哄不住,而生病中的孩子情绪起伏又大,将原本淡忘的事全翻出来,又难受又委屈:“爸爸答应陪我的,可你骗人!你还打我,你还打妈妈……”   这件事永远是谢珃心里过不去的槛。   他抚着谢子奇小小的后脑勺,那里伤口痊愈却有疤未消。   谢子奇委屈地直落泪:“爸爸打我,把我头摔得好疼……”   谢珃原本就疼得抽痛的心口,蓦然间又裂开,好似唇齿间都绕成血雾。他已悔到咬破唇:“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随你怎么打都好!”   他语带哽咽地哄着孩子,但谢子奇仍是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哪里听得进去?   谢珃只好用外套裹紧孩子去寻姜眠。   他知道姜眠会往鉴定室那边走。   谢珃抱着哭蔫的孩子,乘坐电梯到一楼大厅转乘,但——   他突然发现大厅外艳阳高照的草坪站着三人。   姜眠也没料到半路会被谢父谢母叫停。   “有事?”她语气疏离,令谢父谢母迟疑是否该继续谈。   这也是离婚官司结束后,双方的久久再见。   终究是谢父低头叹道:“姜眠,发生那么多事,我承认我们无论是谁都难逃其咎。但好在结果是你赢了,你赢尽所有官司跟好名声,心中就算再有怨气也该消停了吧?我今日拉下这副老脸,是想求你看在孩子面上回来。阿珃固然有错,但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也得了惩罚,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他已知错悔过,否则昨晚不会在医院通宵陪你?年轻人阅历少,不似我们都快行将就土的人,兜兜转转终才明白还是最初的好!更何况,你真得忍心放下跟阿珃羁绊多年的感情?子奇还那么小,他未来尚有几十年的路要走,你忍心让他因为父母离异活在别人异样目光中?”   谢珃抱着哭累的谢子奇,看着姜眠,听见她慢声道:“我很忍心。”预料之中,他没有一丝惊讶。   可谢父谢母却还是愣着,显然他们都认为姜眠应该会顺着台阶往下。   姜眠勾唇:“谢董事长,我记得你们以前很青睐阮家大小姐呀。如今谢珃离异,那阮知秋又着急出嫁,你怎么还不下聘赶紧凑双成事?跑到医院来做什么?”   谢父提声喝道:“姜眠!你阴阳怪气地够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阿珃几乎把所有钱都赔给你,那是你这辈子赚也赚不到的钱!难道你还嫌不够?要不是看在他们父子情面上,我堂堂谢氏集团的董事长怎么可能低声下气求你?”   姜眠:“那是我起诉离婚应得的赔偿,谢珃想不给都难!谢董,我很理解你们,虽然看不起我却企图谋算我那点婚前财产,结果却是赔夫人又折兵,自然要恼羞成怒。”   谢父皱眉:“谁肖想你那点钱?警察也调查清楚我们都是受了陆卓桃蒙骗!”   姜眠冷笑:“这种话,也亏你们有脸说出口?你们明知道四膳堂是我的,却还从陆卓桃手中低价购入股票?既然想从中捞钱就做好被撕开遮羞布的准备,少装清高。”   “姜眠,你怎么说话如此刻薄?”谢母双目凄楚哀怨道,“你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你了。”   姜眠笑笑:“这就对了。好好敬你们的时候,你们却把我当外人防着隔着,人善被人欺,一点都不假。法院已将孩子判给我,我等手头事忙完就让子奇改姓,以后他喊别人爸爸爷爷都跟你们无关。”   “你敢?!”   “你们都敢缺德,我有何不敢?”   “你非要闹到反目成仇,就不担心子奇长大成人会恨你吗?”   姜眠神情冷漠:“如果我把他教得是非不分,那这种儿子我不要也罢!”   谢父怒不可遏:“你——”   “爸、妈,你们都来了。”谢珃突然插话,状似刚巧出现,抱着谢子奇朝姜眠道:“子奇刚醒,他哭着找你。”   姜眠立即伸手抱过哭蔫了的儿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谢父指着她,对谢珃痛心疾首道:“你看看她都变成什么样了?”   谢珃冷道:“爸,妈,既然子奇已经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谢父道:“阿珃,你知不知道姜眠说要给子奇改姓?”   谢珃自嘲道:“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跟着她,除了双周一次的监视权我还能怎么办?”   谢父语重心长的劝:“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收起你那堆花花肠子,先跟她谈条件复合,她要多少就暂时给什么!实在不行就放弃,从子奇那边下手。小孩天性慕强,只要你能修补这层父子关系,再等孩子大些就重新起诉。以我们谢家的经济地位,子奇现在不懂,长大肯定明白跟谁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孩子在手,女人再狠也拗不过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儿子。”   谢父最后一次强调:“阿珃,我不管你跟姜眠最终关系是如何,我只要子奇!如果子奇是普通小孩也就罢了,我还管什么姜眠?现在就押着你跟其他女人相亲结婚!可问题是姜眠将子奇生养得太好。孩子三岁看老,我看好子奇,断然不会让这么优秀的血脉跟她姓姜! ” 第60章   谢珃反问:“所以你们只要孩子, 至于我妻子是谁都无所谓,对吧?”   谢父谢母点头。当然,“你要是能换个有背景的妻子则更好!”   谢父蓦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只是阮家那个就算了, 疯癫骄纵, 德不配位, 枉费她有那般好的家世, 却连姜眠一半都不如!阿珃, 你要记得——”   谢父蓦然附耳低语:“只要不姓谢,都是外人!”   谢珃余光瞟向不知情的母亲, 嘲讽地勾起唇角, 眸底已无热意。   他再返回病房, 门已上锁。   谢珃知道敲门不会应,便坐在门外长凳候着。嚼着戒烟糖, 不自觉地一颗又一颗。   等着,直至医生查房才借机跟进去。   谢子奇盘腿坐在床上, 张嘴配合医生的检查。   继承姜眠和谢珃两人美貌的孩子, 静则乖巧、动辄伶俐,饶是面冷的医生都忍不住掏糖!   护士在旁直打趣医生偏心, 往常连一颗都不肯给,如今倒肯直接掏一把?   谢子奇奶声道谢,回头就将糖果交到姜眠手中, 讨好道:“喏,都乖乖上缴给妈妈了。”   姜眠佯装发怒:“你现在倒挺自觉的?别人不知道,但你昨晚怎么就忘了饮食有度的道理?”   谢子奇以哀怨的目光看着姜眠:“妈妈, 你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   姜眠道:“‘明知故犯’不在这范畴之内。”   谢子奇噘嘴:“宝宝今年还没犯错, 值得原谅。”   姜眠:“……”   姜眠断然拒绝:“我们有言在先, 有错当罚。你罪加一等,扣十朵小红花!”   “妈妈,你不可以……”   “就因为你贪吃、不自律,导致脱水拉稀发高烧,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都把妈妈吓坏了!”   一听到扣小红花,谢子奇起初是赶紧掰手指计算剩余数,但听见吓坏姜眠,赶紧伸手抱着她,眉目娇憨地保证再也不贪吃了!   谢珃静静看着两人的温馨互动。   隔了许久许久,他轻声,轻得不能再轻:“姜眠,谢谢你。”   在他缺席的日子里,姜眠一个人撑起了所有,把儿子教养得很好,而那些不好的——只会因他而起!像是被鬼魅牵引,他又加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你们。”   姜眠依旧没有回应他,唯有谢子奇忍不住窥视他几眼。   ***   午后的病房,十分安静。   叶转替姜眠送来办公电脑跟文件就走。   姜眠左手轻拍已入睡的孩子,右手在键盘上飞速起落。   谢珃就坐在她身后。他眼中的姜眠一如当年,依旧温柔而坚定。   可在姜眠眼中,谢珃早就不是那个像痞子一般笑着拉住她喊媳妇的人。   她没变。   是他变过。   谢珃垂眸,指腹摩挲串在脖间的对戒,忽道:“姜眠,我们打个商量,能不能别让子奇改姓?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我也猜不透爸妈他们气急败坏会做出什么。”   他的嗓音暗哑,听着很刺心,“我可以去预防、去阻止,但我怕——我就怕万一有疏忽……”   “你这是在恐吓我吗?”姜眠扭头看向他。   谢珃沉默地摇头。   姜眠道:“你爸妈有这时间折腾怎么不去精神科瞧瞧脑子?真把自己当太皇太后了?”   谢珃面无怒容,反而自嘲:“怎么没把我也骂进去?说我把自己当作好色昏庸的皇帝?”   姜眠道:“皇帝是名正言顺的妻妾成群,你呢?怎么搞都叫‘偷’。”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隐喻我是西门庆吗?”谢珃自黑,又道:“姜眠,如果我们没有结婚就不会有子奇——冲着这点,你不能后悔嫁过我。”   “我们从小认识,牵过无数次的手,走过无数的路。你答应嫁给我,至少那个时候——”   话行到这里,谢珃扬起了眼:“我们是相爱的,所以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只是结婚后的五年,是我的错,才让你彻底失望,对我不再有任何奢望。”   姜眠笑了下,神情冷漠:“谢珃,你是不是对我很愧疚?所以心情煎熬?”   谢珃点头:“是,但我知道你也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姜眠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情都拎得清。你错了那就是你故意的,还需要什么机会改?”   “我不跟你争论。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吵赢过你。”谢珃好似没脸没皮,实则悲不可抑:“我原本以为我什么都做了,但事实上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你,是我陷入外面的花花世界迷失了。我从未想过你会离开,我以为你肯定会在家里等我。”   “我明明等了很多年,才等你长大成为我的新娘。可你要走,我连补救都像是咄咄逼人。姜眠,我自知混蛋,如果你还嫌我受的惩罚力度不够,欢迎随时找我。我任你处置!”   谢珃慢慢摊开手,道:“我把儿子给你,不会再要求履行探视权,但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随叫随到。我也不会再主动打扰你们,更不会让别人打扰你们。”   可是——   “我改不了我的自私霸道,所以你别想让我儿子叫别人爸爸。我也见不得你另寻他爱,除非我死!”他的语气有种撕心裂肺跟破罐破摔的偏执。   “谢珃,你控制不了我。”   “我知道呀。”   纵有千言万语,他们之间也不再有弥合的可能。   “所以我把命赌在你手里。我不会再娶,我也不想你盛装再嫁,除非新郎还是我,否则你结婚那天全国媒体都是我谢珃的死讯!你只能在我死了之后,再嫁。”   姜眠一眼看尽他眼底的癫狂:“谢珃,你至于吗?”   “至于。因为我走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还能否走出来了……姜眠,你可以试试……”谢珃喃喃,俯身亲了下儿子的额头,然后伸手勾了勾姜眠的脸,嘴角慢慢上扬,扬成漂亮的弧线。   “如果喜事有大丧,真得很不吉利的。”说完,他扬扬手离开。   姜眠愣了下,当即给景燕宇打去电话。   景燕宇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他知道谢珃还没走出来,但不至于拿命去威胁姜眠吧?可姜眠特地打电话过来强调“谢珃有病”,就代表她知道谢珃不是在开玩笑。   如有必要,景燕宇会安排谢珃看心理医生。只是,“师妹,你真得不再给他机会?”   姜眠无嗔无喜:“师兄,他装聋作哑想当失忆,但我希望你明白——当我被所有人重重暴击背叛时,谢珃还捅上最狠的一刀!这种万念俱灰的滋味,我绝不可能忘记。”   景燕宇忍不住沉默。   他挂断电话后,转拨谢珃却无回音,第一念头就寻到谢珃的家,那个曾被姜眠铲平的家。   整栋小洋房依旧静无人息。   景燕宇用备用钥匙开门,寻上二楼,看见谢珃眉眼紧闭地躺在床上。   景燕宇叹了口气,“都离婚了,怎么就不能放过她?”   “我试过,但办不到。”谢珃回道,语气甚轻,“所以我宁愿相互折磨。”   倘若谢珃渣入骨,妻离子散对他而言反而落个轻松。   可他偏生愧疚后悔,单凭这点悔意——   “最终被折磨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景燕宇毫不留情戳破这个现实泡沫,因为姜眠无心了。   谢珃心底里那渺茫的希望早就腾空而去,他心知肚明。但,“没事,反正我乐意。”   .   尔后,时间又过一日。   谢子奇住院观察满四十八小时,体温正常,无其他症状。   姜眠便照医嘱办理出院手续,否则再待下去,难保谢子奇不会被闷哭。   两人没回家,直接去姜眠的公司。   谢子奇初次到访,因为好奇,遂拽着姜眠衣角,两眼晶亮地四处瞄。   姜眠将他安置在自己办公室,里面已未雨绸缪地备着各种玩具跟儿童零食。   “谢子奇,妈妈要在隔壁房间开会,你先呆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好吗?”姜眠捏捏他的小脸蛋,发现儿子岂止是肉眼缩水,手感也大降,起码得用半个月才能养回婴儿肥。   谢子奇乖乖点头,赶紧伸手拆封办公室里的新玩具跟零食袋。   姜眠便推门离开,但不忘叮嘱一名实习助理帮忙照看孩子。   她推开另一扇玻璃门。会议室里已坐满人,唯有居中空置,显然都在等她。   姜眠入座,不苟言笑地聆听各组的工作汇报。   当听见陈恺晨汇报“甲醛验收通过”时,众人面色一喜,因为这代表四膳堂总部整体竣工。   姜眠便指示江涛给那三位网红美食家发布任务,让他们放手上传四膳堂的菜肴图,但不能全貌,必须“欲遮还羞”地吊起食客胃口。   随着时间渐近周末揭幕日,三位网红旗下所发布与四膳堂相关的用户浏览量跟评论点赞数是与日俱增。至于四大交通堵塞处的广告讨论数,在周三达到巅峰后就自然下降。   姜眠便在周五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命人将印着四膳堂字样的广告牌替换上去。   于是——   在周五那日车流量当属一周之最时——   尤其是早上八点钟,各种出关入关的车子加倍堵塞时,许多人自然而然地发现那块白底红字异常醒目的“月租300万元”招牌,突然间被一家名为“四膳堂”的餐饮广告替换。   有些误以为当真有人掏出300万月租广告牌,嗤笑这家餐饮老板绝对是人傻钱多。   有些自然看穿这种哗众取宠的营销手段,但无疑被其取悦而记住“四膳堂”名号。   更多的则因网红前期大面积铺垫四膳堂的菜肴,导致“四膳堂”有钱有貌的印象更加巩固……   一言蔽之,如姜眠他们所想,四膳堂名声大噪。   作者有话说:   重感冒,直接躺了好几天。 第61章   姜眠随后又接到不少电话, 或多或少都与她当初凭借太子妃身份加入的交际圈有关。   原本没了头衔,后期就无往来。   但如今有薄夫人等在圈内宣传,再加上四膳堂话题正热,就都闲着要来凑热闹。   甭管她们是何目的, 姜眠断然不拒这群最爱消费晒岁月静好的太太们!   她将来者资料打印成纸, 在管理层间传阅, 要求认脸, 同时联系莫闫菲, 将安保工作交给她。这种时候,有备无患终归是好的。   ***   时间晃眼就到周日。   早晨, 天未亮。   姜眠等人已在四膳堂核查各项准备工作。   开幕剪彩定于下午六点六分六秒, 一个相当吉利的时间, 而从中午开始就有人陆续送花篮过来。   姜眠扫了眼祝词跟赠送者,让三位网红逐张拍照上传, 不放过任何宣传机会。   四膳堂遂又多了一波热度,网民继“谢氏集团赠”、“薄氏拍卖行赠”、“Sara鹏市有限公司赠”等名单出现后, 愈发兴致地猜测还有什么企业赠, 仿佛能上图显赠都成了一家企业名气与否的证明?   于是乎,其他人得知消息便也赶紧送花篮来蹭热度。   不过两小时, 四膳堂门口是花簇如海。   这效应饶是三位见惯风浪的网红都咋舌,可惜姜眠既不当网红也不下场做营销。   叶转负责检查食材供应情况,突然朝倚着二楼栏杆的姜眠晃了晃手表。后者身着白色套装, 墨发高盘,容貌清贵洁净,肌肤白皙细腻, 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是端庄秀丽。   距离揭幕式仅剩十三分钟——   居高临下的姜眠, 遂拍了拍手示意众人着装就绪。   这是姜眠携带四膳堂正式回归众人视野, 不可谓不郑重。   姜眠转身走向二楼角的办公室。   谢子奇穿着与她同款的小西装,小腿并拢地坐在沙发上,见进门是她,化身小肉弹就扑上去。   她伸手接住,叮嘱道:“现在外面人多,你要注意不能轻易露脸哦。”   “为什么呀?”   “你想陪妈妈共同见证四膳堂的重生,妈妈很高兴。可是待会有拍照摄影,你还小,被太多人记住脸可不好,万一以后有坏人想抓你怎么办?”   谢子奇倒抽了口凉气,瞬间捂脸,仅露出两只圆溜溜的惊恐大眼。   姜眠笑道:“放心,妈妈一直都在,不会让坏人抓你。但我们做人做事都要以防万一,可懂?”   谢子奇咧嘴笑道:“不懂。但我还小,先听妈妈话再说。”   “意思就是长大不听了?”姜眠取笑道,赶紧给他戴帽戴口罩,然后左手捞人抱稳,空出右手戴上耳机。   耳机里,不断有各种声音回复:“已落实现场停车位。”   “已调试好舞台音响跟灯光。”   “三层监控已全部开启,全场画面清晰绝无死角。”   “所有应急措施已准备就绪。”   “外面来了鹏市台生活频道的采访团体。”   ……   姜眠静听,抱着孩子从张扬喜庆却不失恢宏的正门走出。   扑面而来——   是人山人海跟咔嚓不停的摄影闪光。   外面鞭炮响,鼓声起,舞龙舞狮。   红地毯就铺在她脚下,大门两侧满是花篮。   叶转他们西装笔挺地从旁走出,匀站姜眠两侧。   在这锣鼓喧天中,六位礼仪小姐捧着端盘走到他们身侧。   姜眠拿起金色剪刀,包括谢子奇、叶转、刘翱、江涛、陈恺晨在内,合计六人,齐齐准点剪断横前的红带。在如雷掌声中,她简短致辞,声音沉稳有力,而眼神却无青涩。   尔后,姜眠握着谢子奇的手,高高举起,一同扯下身后那条悬在半空的红绳。红绳牵动红布坠落,黑底金字的牌匾再次重现人前。   “四膳堂”三个大字,狂放又带着沉稳的王者之风,一如姜眠如今的眼神。   四膳堂正式迎客。   穿过这扇典雅恢弘的大门,门后是色系偏白,低奢明亮又古意怏然的复古风格。三层均是半圆环湖,湖边搭着朱柱围绕的戏台,灯光摇曳,水流喷涌而起携光成星再醉落,全是大手笔。   就凭这番景致,在追求精致现代化的鹏市是别树一帜。韵味十足。   一楼大堂适合家庭聚餐,二楼情侣厢座较多,三楼则是尊贵包厢。   宾客各自入座,服务员穿梭其中,画面相当热闹。   姜眠身为老板,首日开张自然得应酬。   她端着红酒杯穿插在熟人间,来者均是拖家带口或者携朋带友,自然而然就为她引荐。   譬如景燕宇那间,除了蒋翊还带来其他同行好友;   譬如薄锦心那间,除了低头致歉的阮邵宁还有几位同样正值花期的小生花旦们;   而与薄夫人同桌随行的虽面孔陌生却同样富贵逼人,在薄夫人夸姜眠将四膳堂整得有模有样,就连自家老伴都说不错时,时值年末,当场有人顺水推舟地向姜眠预定筹办公司年会。   毕竟能得薄老饕一句夸,无论是能力还是面子都过得去。   姜眠记下,笑着保证绝对办好。   可惜薄先生与薄夫人不同包厢,她还得过去向薄先生亲自致谢。   薄夫人却摇头表示不用。因为那间包厢全是男人,虽说有老有少,但都是常年在外放荡溜达的人,导致家有怨妇妒妇!名声与礼数相比,远离莫须有的麻烦更重要些。   姜眠点头表示明白。   待她离开后,坐薄夫人左侧的优雅老太叹道:“谢珃年轻有为,他的前妻同样不俗。两人若能联手势必大有可为,可惜谢家底蕴终究差了下,谢珃那对父母只知短利而无长远。”   薄夫人点头:“姜家财富较之谢家确实弱,但两家底蕴实则相当,而姜眠跟谢珃同样相当。”   ——真正名门,需要往上追溯三代。   ——所以在薄夫人眼底,谢家与姜家其实没甚两样,都是后期发家的暴发户罢了。但谢家太有钱,钱能易权,以至于圈内人都不敢不给面子。   “恕我直言。”宋夕颜抿着刚补过口红的嘴唇,嗤笑:“这个姜眠连男人都调.教不好,我实在是看不出她有何‘不俗’?”   “这嘛……”薄夫人正要说点什么,老妇人右侧坐着一位短发艳丽的女子。她眼神幽异,慢声笑道:“宋总,你是觉得只要抓住男人的心,才算不俗?”   宋夕颜妩媚一笑,显然默认。   女子勾唇:“可再怎么勾人、再怎么有心计、再怎么懂PUA的女人,岁月无情,魅力终究日渐退化。而你只比姜眠小两岁,凭这点年龄差就能行轻蔑论断?那再过两年,你没办法靠露大腿、扭屁股上位,我是不是也能说你很‘俗’呢?”   宋夕颜一怔,微怒:“你是谁?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薄夫人神色安定地笑道:“抱歉,是我还来不及跟大家介绍,姜总她刚从国外学成归来,与宋总你可是同行。”所以呀,有火气就对了!   宋夕颜皱眉:姜总?同行?!   .   姜眠不知薄夫人正在包厢里煽风点火,再敬过几桌后,就回到路涵和莫闫菲所在的包厢。   这间包厢设了两张大圆桌,恰巧能容纳路涵的“剑兰侦探团”和莫闫菲的“散打天团”,顺带着中和阴阳,让个别人当场看对眼而起身告白,气氛愈演愈热闹。   姜眠寻到谢子奇身边,看着他坐在儿童椅上学人鼓掌起哄。   但她才刚坐下,刚敬过酒的蒋翊就寻来,因为他得知谢子奇也在,就过来瞧瞧。   正如姜眠所说,谢子奇呀,“确实缩水了!”以前可是正宗的小肉包,白里透红,可大病初愈,现在就像蔫了的素菜包。   蒋翊不禁暗忖:明明当时从幼儿园接走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当晚就发烧住院?小老板一家当真有毒!   包厢原本气氛热烈,蓦然多了蒋翊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精英人物,不少小护士窥得两眼直发亮。   蒋翊倒也会玩,媚眼抛得贼溜,惹得谢子奇跟风学,结果眨到眼皮酸涩,歪头倒进姜眠怀里直呼困。   嗤!蒋翊吓得赶紧撤退,以防小少爷跟他学坏了。   但他刚要出门就与急急进来的江涛相撞,“砰”地那一声,两个头颅撞得相当惨烈。   姜眠抱着昏昏欲睡的谢子奇,问道:“怎么了?”   江涛捂头哀道:“有对情侣说从四膳堂菜肴吃出头发跟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恺晨,把相关的摄像传给我。”姜眠摁开耳机的话筒键,然后将孩子转给路涵,起身离开。   蒋翊好奇,便也跟上。   二楼北面正吵吵闹闹,有服务员企图上前安抚就被恫吓,说他们是要伤害顾客并隐瞒证据?尔后,那对打扮潮流的情侣又是拍照留念,又是当场开直播说四膳堂东西不干不净,千万不要再来。   操作相当流畅,而且两人看样子还是网红?   与此同时,姜眠耳机传来陈恺晨的声音:“老板,监控资料已发到你手机。”   她打开刚接收的视频文件,垂眸看了会,直叹气:“还真有人不识趣,连四膳堂开业都想找茬!”而开业首日就出事,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给顾客留下不良印象,对四膳堂口碑重塑无疑是巨大灾难——这点,常人都是心知肚明。   负责这片区域的两名服务员见姜眠出现,自觉离开忙其他事。   二楼卡座不像三楼包厢是彻底隔绝,所以这对情侣的吵闹已严重影响到邻桌甚至其他区域的人。   姜眠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们。   “你就是老板?”那对情侣已拍照留证,还打开直播,特地将镜头瞄准姜眠的脸,振振有词地追问他们点的官燕为什么会有头发?慕名来吃饭,结果花费高价钱点菜,没有享到应有服务不说,就连菜品都是乱七八糟?明显四膳堂就是企图坑人!   姜眠向来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辩驳方式。   她习惯直接录音,待他们噼里啪啦说完,才道:“你们说完了是吧?那轮到我说了。”   她转身朝四周各种张望的顾客,微笑说道:“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意外影响大家用餐,为表赔罪,各位结账时除了开业折扣再享八折八的优惠。此外附赠一出临时小品,以供大家笑笑。”   说完,姜眠示意舞台拉下一块巨大白屏。   这原本是她后期准备接办喜宴年会等所准备的工具,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那对情侣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急哄哄地闹着要姜眠给个答复。   姜眠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不是正打算给回复吗?”   有些顾客知道姜眠,她能连赢谢氏律师团跟七十六场名誉诉讼就绝非善茬,就笑等下文。   待白屏准备就绪,远程指控监控室的陈恺晨让技术人员把视频投上去,于是舞台屏幕以高清立体的方式展示——这对情侣大快朵颐后,小幅度四处张望,然后偷偷从口袋掏出头发放进那碗喝了大半的燕窝中。   那对情侣愣住,他们明明很谨慎地避过四周摄像头了。   而顾客们亦是哗然,但并非这对情侣贼喊捉贼的作为,而是这种监控画面竟呈360度的环形立体,高清、细腻,仿佛身临其境般,将时间倒退,相当神奇。   姜眠这时候得重点介绍下四膳堂引入的VR摄影技术,是华家公司今年刚出的产品,因技术复杂、需要上百台环绕部署的拍摄设备才能完成,所以造价昂贵,即便正式推广也没啥市场,更何况目前尚未推广。   她估摸不准四膳堂开业首日是否有人借机搞事,以防万一,遂亲自上门跟华家公司谈判。   起初华家公司是拒绝了她,毕竟一家餐厅再高档,使用这种高新技术仍是大材小用,但姜眠说服他们在四膳堂投试半月,除了给与使用费,还保证四膳堂能助长这套VR自由视角摄影的推广。   喏,就如现在——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从闹事情侣身上,转移到这套VR摄影上。   就连三楼包厢都纷纷开门,不少人走到廊道饶有兴致地观察这种摄影技术。   隐藏在四膳堂监控室里做技术支持的华家员工,看着三楼那些只在电视报纸露面的大人物,不由得咋舌。显然,这也就是姜眠说的“保证能助长这套VR自由视角摄影的推广”,因为她挖空心思请来捧场的人物可不缺钱!   这对情侣迅速回神,发现姜眠还用筷子夹低他跟她的胳膊,把原先怼她脸直拍的手机摄像头瞄向大屏上的画面,自然就将他们往官燕偷放头发的画面也直播出来。   一时间,直播间很多都是唾骂他们贼喊捉贼的话。   他们赶紧收起手机关闭直播,但旁边还有三人高举手机在他们与屏幕之间来回切换。同样是混网红圈,又岂会认不出就是被四膳堂重聘的那三位网红美食家?!   在这对情侣关闭直播后,他们的直播人数暴涨,甚至直接吸入情侣退播后的流量。   这对情侣面红耳赤的要跑,但敢在大喜日子触姜眠霉头,她可没打算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巧严烈带着几位兄弟应邀过来吃饭,就顺手将两人带回警局。因为姜眠证据确凿地告他们诽谤、涉及恶劣的商业竞争,要求赔偿财务损失跟追究刑事责任!   如今在姜眠的字典里,没有“息事宁人”,只有“以牙还牙”。   这出闹剧很快结束,众人就当看了一场3D笑剧。   四膳堂若无其事地继续营业。   里面的人吃得热闹,外面慕名前来的人陆续排成长龙。以至于晚上九点后不再接新客,还有四十三桌人在等。   服务员赶紧推出一辆徐徐冒热气的推车,给这群没轮上的顾客赠送四膳堂重点推出的山楂包。   他们久等多时却没被叫号上座,肯定有怨,但意外收获赠品自然是惊喜极了。   有人赶紧咬了口包子皮,发现是用菠萝包般酥脆松软的奶香外皮包裹叉烧内陷,酸甜解腻,非常美味!连赠送的主食包子都如此别致可口,可想而知四膳堂的正式菜式……   于是这些人遗憾离开后,次日便又兴冲冲地来排队。   待四膳堂送走最后一桌顾客,正式关门,时间将近十二点。   姜眠看着进账明细,从首日营业情况来看算是相当不错,而顾客整体评价中上,配得上前期各种炒作。尤其是第二天,在没有任何折扣优惠下,店内用餐者依旧人满为患,显然人均500元的门槛没有阻止大众步伐。   七天后,四膳堂营业报表在会议室上公布,营业额曲线连续七□□上。   众人瞬间如释重负,也愈发肯定姜眠铤而走险的“二八定律”,从目前来看是真地走对了!   等四膳堂总部整体运营稳定,另外两家分店也相继择日开业,虽然面积跟环境不如总部,但同样门庭若市。   姜眠于是带着江涛准备改变推广方式。   毕竟用同个方式推广,吸引的流量跟受众终究有限,而四膳堂接下来的运营推广,需要打开受众壁垒。   其中,三位网红美食家按照前期合同自然是要功成身退了。   到底是合作愉快,她就挑选某日中午,设宴欢送,感谢他们的付出并赠送一张会员金卡。   会员制,就是她即将推出的揽客方式。   三位网红美食家明知姜眠在他们临走前还想榨点剩余利润,暗叹奸商的同时——心甘情愿地将这张金光闪闪的会员卡PO上网络,毕竟拥有——躺在家就能收获四膳堂后期新菜的免费试吃,很、诱、人! 第62章   四膳堂这个翻身战打得极漂亮, 以至于后期再谈及姜眠,头衔就不全是谢珃的前妻。而那些与姜眠断联的交际圈,就有人斟酌着抛出橄榄枝。   姜眠没说什么,全都笑纳参与。   叶转好奇, 征得姜眠同意就翻看她搁在办公桌的请帖, 发现就商唐两家订婚尚算正常, 剩余请帖名目例如秦小姐小学画画获奖、做SPA、去临城泡温泉也好意思请?   她咋舌:“你以前当豪门太太, 平日也净是折腾这些?”   姜眠正忙, 头也不抬:“嗯,职责所在。有问题吗?”   叶转讪讪回道:“职责?不就是闲得没事干吗?”   “闲?”姜眠抬眼, 疑惑道:“你以为就是简单地吃喝玩乐?”   叶转道:“不然呢?”   姜眠瞬间笑而不语。   叶转追问。   姜眠才道:“叶转, 如果你不熟悉某个圈子, 就不要用自己的思维定义它,否则会像农民以为皇帝种地用金锄头一样。”   叶转鄙夷道:“我格局至于这么low吗?”   姜眠指着邀请函:“在四膳堂开业前, 你见我收过吗?”   叶转想了下,“好像没有。”   “是呀。我跟谢珃离婚, 跟谢氏集团对立, 应该还入了各家黑名单。姜家财富影响力远不如谢家,更何况我又跟生母决裂?所以我一无背景、二无价值, 自然没人搭理我,看我笑话者兴许更多。”   “这种市侩的人脉圈子不要也罢,你又何必眼巴巴凑上去?”   姜眠皱着眉头道:“谁说我是眼巴巴凑上去?”   “我现在只是靠自己, 够格,重回那个圈子。而那个圈子——男人战场在商,女人战场在交际。我左右沾边, 位置尴尬, 目前怎么算都是小打小闹。若想再往上走, 必须借助这种环境趋势,但那就不仅仅靠能力了。”   叶转托腮道:“意思是说以后得靠关系吗?老板,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呀,不讲公道。”   姜眠不置可否:“这世上可没有绝对的公道,法则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如果我制定不了法则,那就争取做不公的受益者,而非不公的受害者。”   说完,她让叶转自个玩去,别耽误自己时间。   叶转说不。她如今也敢“恃宠而骄”,偶尔到姜眠面前拿乔。   姜眠遂道:“虽然秦家那位七岁大的小姐得了个参与奖,但我上门总得备礼,如果你能在三点前帮我备好,我就带你见识?”   “成交。”叶转迅速掏出手机,毕竟是采购部,精通以钱换物,跟人要份彩色水笔很简单。   姜眠面无表情道:“就彩色水笔?”   叶转朝电话喊道:“要高级订制的!”   姜眠眉梢微挑:“秦家有钱又宠女。”   叶转只好追加:“还要独家专属!”   姜眠微笑,叶转嘚瑟道:“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提!”   姜眠掌声鼓励,然后伸手道:“也送我儿子一套吧。”   叶转:“……”   姜眠悠然:“你现在有求于我,不就应该顺应我制定的法则?”   叶转朝天翻了个白眼。   两套独家定制的水彩笔很快就送到,差强人意。   姜眠说到做到,叫她换身装扮充当助理,尾随自己出门。   ***   秦家掌管国内三大物流之一。   秦夫人生有两子一女,对这七岁大的幺女倒是真宠,连个“谢谢参与奖”都要包层酒店庆祝。而来者除了女儿的同学跟老师,还有不少太太千金,像姜眠这种属于职场女性的虽有但少。   以这种芝麻理由设宴,显然是要听奉承话,所以来者身份不会比秦夫人高,最多持平!   但应秦夫人身份而来的人,仍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   叶转尾随着姜眠进门,捂着马甲,寸步不离地低头跟她,亲眼见证不少人找姜眠寒暄。   若非姜眠事先说明,她都不信这群聊得如同多年好友的人,实则不熟甚至还有初次见面?可姜眠总能找到最佳话题,跟对象维持熟络,哪怕有人故意找茬,照旧游刃有余。   而就这样一场玩笑般的儿童宴,散宴前,姜眠都能跟人敲定十三场年终包厢筹办。   叶转有些愕然,喃喃:“你们谈生意就跟谈天气一样随意?”   “所谓的随意,都是建立在实力达标上,然后说服他们——”姜眠勾唇,笑笑:“选我。”   ——能够发家致富、跻身名流的人,怎么可能真蠢?   ——高层圈很现实,捧高踩低,但又注重强强联手,互相制衡。   ——每人各事发帖都绝非无的放矢,她如今离了谢珃还能收到请帖,自然是打出了自身的价值。   姜眠将车子停在路边,指着商场道:“我车里备了礼服,你自己进去买一身,准备挪场地。”   叶转诧异:“我们还要去哪?”   “今晚六点是商唐两家联姻,无论档次还是缘由都比秦家高,来客含金量自然更高。我看看能否再刷几单,确保四膳堂年前KPI达标。”   叶转面露难色:“老板,我能不去吗?”   刚刚就秦家这遭,若非她扮助理能低头掩饰,要真像姜眠那样时刻保持微笑,这脸真能笑抽。   姜眠循循善诱:“这回有顶级大咖、政界头头、影视顶流,也不去?”   “老板,我知错并自我检讨对你们高圈层的无知!”叶转一遍慎肃反省,一边偷偷拉开车门,抛下一句“我今晚还有事”就赶紧拔腿开溜,还跑得忒快。   姜眠依旧笑着,顿一顿道:“都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的人。”   她开车来到商唐订婚的酒店,换好礼服,从正门款款而入。   与秦家的小打小闹相比,商唐两家联姻,在姜眠还没到场前,宴会的现场已经站满了人。   各色各样的人物穿着名牌的衣服,品尝着最娇贵的酒,说得最套路的话。   宴会里流动着轻跃的音乐,每人都表现得很有教养,主人尚未露面,暂且低低说着话。   姜眠正与人寒暄,身后有人热情唤她:“哎哟,这不是姜眠吗?许久没见,真是愈发靓丽了。”   她皱眉,回头却仍笑笑:“蔡太太,好久没见。”   珠光宝气的蔡夫人带着同样精心装扮过的女儿走来。   蔡夫人握住姜眠的手,热情地让她略感不适,然后又在一番东拉西扯后,突然将话题扯到姜眠离婚后的生活不易上。她情真意切说姜眠要独自抚养前夫儿子、打理生意,实在不易,为什么不赶紧趁着年轻再嫁?   姜眠还未搭腔,蔡小姐就娇嗔道:“妈,您好端端跟姜眠姐说这些做什么?姜眠姐这么年轻漂亮,有什么好急的?”   “你们还年轻,不懂。女人花期本就短,更何况姜眠还带着儿子?如果是女儿还好,以后最多就是办份嫁妆的事,但若是儿子……”蔡夫人长叹口气,以过来人姿态劝道:“现在社会,人人现实。涉及到婚嫁,但凡手中有点东西,必定慎之又慎。”   “姜眠呀,我当了十几年母亲,自然懂你。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心头肉,交给谁都不放心!可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不能就这样为了孩子孤独终老吧?现在你说不婚什么的,都是凭心性说的气话,等时间一长,孩子长大了、独立结婚,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怎么办?婚姻真得趁早有资本就挑,别等上了年纪再后悔就没用了!社会新闻不总说什么大龄剩女,不就是因为这样吗?”   “人性中,夫妻关系远远不如母子关系牢固。丈夫可以随时变前夫,但儿子永远都是儿子。所以男人都不愿意娶离异女人,更何况还带个儿子?生怕女人图他养个‘前夫孩子’,即便养大别人孩子,自己老了就被卸磨杀驴丢掉了。哪怕双方再有子,资产有限,一碗水端平有问题,端不平也有问题,到时候必定出现各种家庭矛盾。”   “姜眠,你也别嫌蔡姨说的难听,这就是现实!当然,世界上并非都是只考虑利益的人,肯定也有因为爱情的婚姻,但是血淋淋的利益算计终究占多数,美好的爱情是少之又少的童话故事。就像你跟谢家那位,哪怕你们是青梅竹马,学生时代纯纯的恋人,还不是说离婚就离婚?所以蔡姨劝你干脆把孩子给谢家,说不定还能再拿笔赔偿费?然后拿着这笔钱,抬高自己身价,赶紧挑个合适的男人多好?”   蔡夫人语重心长地劝,实在是字句珠玑,无懈可击。   要是心性不够坚定的人,当真能被她绕进去。   姜眠笑着听完,悠然地晃着手中酒杯,因为她感觉不大对劲。   果然——   “姐,外甥女,你们在聊什么?”一个声音从旁响起。   三十岁出头的西装男子突然出现,状似无意地看见姜眠,然后行为举止像极所谓的“一见钟情”,先是瞳孔骤大,然后失态地愣住,最终直至蔡小姐出声喊,才回神问道:“请问你是……”   “都多大的人,怎么还像毛头小子一样?”蔡夫人笑着拍他手臂,取笑道:“你前段时间不是总夸四膳堂东西好吃?还夸那幕后老板聪明有格局?喏,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着的四膳堂老板。”   “我哪有心心念念?”男子难为情极了,忍不住又窥视姜眠两眼,喃喃道:“姐,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位年轻美丽的小姐,怎么可能是当老板的?”   蔡小姐掩嘴,咯咯笑道:“诶,舅舅,我从未听你夸别人。今天怎么就舍得开口夸姜眠姐了?”   男子疑惑地看着姜眠,再三问道:“你还当真是四膳堂老板?”   姜眠疏离有礼地点头。   他顿时目露钦佩,忍不住伸手与她相握,然后迟迟不松开。   姜眠直接用力抽回手。   他才回神道声抱歉,礼貌后退。   蔡小姐摇头晃脑地打量他与姜眠,突然语出惊人:“妈,姜眠姐跟舅舅好般配呀。”   “胡闹!”蔡夫人适时伸手拍她,但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的光。   蔡小姐嘟哝道:“妈,我说的是实话。姜眠姐离婚了,舅舅也是单身,这不就叫缘分吗?”   被蔡小姐这样打趣,男子是又局促又窃喜地低下头。而蔡夫人仍是等女儿讲完话,才慢声斥责她胡说,又伸手去拉姜眠想借机说点什么,但姜眠抬手捋头发,刚巧避开她的手。   蔡夫人起初不觉,又想伸手,可惜还被避开。   这回,她不得不抬头看着姜眠,对上姜眠如乌黑死水的眸。   姜眠面上是笑的,但眼底毫无笑意。   蔡夫人眉头微蹙。   姜眠微微鞠躬:“蔡夫人,不好意思,我那边还有事就先失陪了。”然后不管蔡家母女如何挽留,转身就走。   人一走,蔡小姐就跟自家舅舅讨论刚才的演技,却遭蔡夫人斥道:“算了,她估计都看出来了。”   “那又怎样?”男子自信道:“这姜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能被我看上,还算是她运气好。”   蔡夫人嗤笑:“你看上她,她可没看上你,再说了以谢珃如今表现,他好像不愿意松手。”   男子皱眉:“那我们就赶紧的。姐,我不嫌弃她嫁过人,只要她能处理掉儿子的事,我可以娶她。”毕竟圈子里又年轻又漂亮还有钱的女人,基本上都瞧不上他这个离过两次婚的,所以他将目标降了一级,现在瞄中了离异的姜眠。   蔡夫人道:“你们如果真能成,你肯帮她养儿子,谢董也不肯。姜眠将他们搞得颜面尽失,但为了这个宝贝孙子,他们似乎还愿意重新接纳姜眠回来?”   “这不可以!”蔡小姐蓦然失声说道。   蔡夫人疑惑地看向她,后者赶紧藏好情绪掩盖过去。   男子道:“那正好。我就把这个孙子还给他们,说不定还能挣回点好处,双方皆大欢喜。”   蔡夫人道:“姜眠能坑走谢珃大半身家,她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驾驭不住。”   男子啧啧摇头:“谁说的?我跟谢珃可不一样,年轻人偷吃不擦嘴,连样子都懒得做,证据一抓大把,没被净身出户都算好的!再说了,如果我跟姜眠结婚,有钱的是她不是我,就算日后再离婚,吃亏的也不会是我。”   “那倒也是。”蔡夫人转念一想,满意笑了:“反正结婚离婚你都没什么损失,那我就想办法撮合你们两个!”   姜眠目前还不知道蔡家打着各种算盘。   但她后面再与其他人交谈时,发现气氛有点不对。有些人如同蔡家母女,用着层出不穷的手段企图给她介绍对象,赤.裸裸验证她察觉到的诡异。   于是,在商唐两家订婚主角露面吸引全场瞩目时,她悄悄退到角落沙发休息。   那里有几张沙发相互抵着。   正当姜眠复盘思考时,有人背靠她身后沙发而坐,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你是?”姜眠扭头,看见一个明艳冷漠的女人,眼神幽异,望着如同望进深井。仅凭这双眼,姜眠就猜她应该是个聪明人,而且——   “开业那日,你是坐在薄夫人包厢里。”   作者有话说:   · 第63章   “你的短期记忆真好, 就是长期记忆……”女人笑得很魅惑:“好像不行?”   姜眠反问:“怎么说?”   “我们小时候拜过同个姜氏祠堂。我刚回国就联系这边祠堂的人,得知他们在募捐,所以今年年底祠堂贴的功德榜——”她特意地抬起手,晃了晃刚转账的手机界面:“我应该会是榜首吧。”   姜眠瞄了眼, 百万转账备注那里有一句话:姜淼淼捐赠。   可她依旧是疑虑重重:“姜淼淼?”   “嗯, 算命说我五行缺水, 但我觉得太俗。所以——”   她朝姜眠伸出手, 侧头笑时露出与她明艳气质不相衬的虎牙, 道:“正式见面,我是姜淼淼。但我准备改名叫姜姒, 就是历史上引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个褒姒。”   “姜眠。”姜眠回握, 疏离有礼:“你这寓意是要当红颜祸水?”   同姓且名相近的两个人, 姜眠是娴雅识礼而深沉的,姜淼淼实则明艳而恶劣。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却丝毫不影响她们莫名契合的磁场。   姜淼淼毫不犹豫道:“我想效仿当武则天更多。”   姜眠笃定道:“但我们以前不认识。”   姜淼淼慵懒笑道:“现在不就认识了?”   姜眠顿了下:“你好像知道我刚刚在奇怪什么?”   姜淼淼点头,但:“我觉得你好像也猜得差不多了。”   姜眠托腮, 客气回笑:“不介意的话, 先帮我核对一下再说正事?”   “乐意之至。”姜淼淼将手塞进口袋里。   她的礼服是套白色修身西装,坐姿有点男性化:“两个原因:第一、你前任公公对你大加褒奖, 说你德才兼备,是谢家无福消受。他们希望你能重获幸福,不要被谢家子嗣绊住再婚的脚步, 所以只要你能尽快再婚并将孩子退回谢家,以谢氏集团的影响力,万事好商量;第二、年轻漂亮还有能力有钱的女人本就稀缺, 但你因为离异, 被圈里那群普通却莫名自信的光棍男瞄上, 他们自诩能吃定你这个离婚绝户。毕竟结婚离婚对他们来说没啥损失!”   “难怪我今日如此招人喜爱。”姜眠微笑,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睛闪过一溜厉光。   姜淼淼疑道:“你不生气?”   姜眠微笑:“除非我能有动作。否则独自生闷气,是很闲很好玩吗?”   姜淼淼饶有兴致道:“那有没有空跟我谈桩生意?”   “请说。”   “政府在龙岗给我拨了块地。龙岗是新区,居家住宅型居多,地处鹏市边界,跟相邻省份最多十分钟的高速车程,所以我打算建造吃喝玩乐一体化的特色商场。找你是因为在饮食方面,我属意那些还没烂大街的特色店,四膳堂就是考量之一。”   姜眠提醒道:“但四膳堂消费不低。”   姜淼淼直接递给姜眠一份《龙岗调研报告》,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道:“能将房产安置在那边的家庭,对生活品质还是有点追求的。”   “那店铺租金怎么算?”   “按月收入提成,不设固定月租。”   姜眠拧眉:“你这是完全依赖于商家盈利了?”   姜淼淼点头:大部分是,少部分则属灰色地带,无需过度交代。   姜眠又道:“那我想要两个相邻的大铺面。”   姜淼淼挑眉:“据我所知,你手中有且仅有一个四膳堂招牌。”   姜眠避而不答:“就问你给不给?”   姜淼淼思索一下,同意了:“那你明早到龙岗这边,我先看你挑的铺面位置再说。如果太‘过’,我不会允许。”用字虽然客气,但态度却是相当强硬。   姜眠点头,举杯碰了下。   该有的防备分寸她不缺,天降的机会她也绝不放过。   .   恰逢两个订婚主角已跳完今晚第一支开场舞,乐曲瞬间变得轻快愉悦,不少人就着前方那片舞池空地,开始成双成对地舞动。   有人前来邀请姜眠,其中包括蔡夫人弟弟。   姜眠再三婉拒,这人却不甘地伸手来抓她,意图来个半推半就。但几乎是下一瞬,就被姜淼淼直接踹出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   咻咻咻,有种弓箭离弦之声。   姜眠只能看见姜淼淼踢腿后,整条腿呈一条完美的直线。   姜淼淼慢慢收腿,捋着长裤庆幸道:“……幸好我没穿裙子。”   姜眠疑道:“这是跆拳道?”   “嗯,几年没练有点退化了。”姜淼淼语意颇显嫌弃。   姜眠瞬间决定回去提醒莫闫菲,以后少把“跆拳道是空架子”给挂嘴边,那是因为她没遇上真枪实战的高手!   双姜歇在角落交谈。   一个是光棍男的香饽饽,一个是港城来的董事长,原本就引人瞩目,更何况踹人动静还不小。而时刻关注这边的蔡夫人,见亲弟弟被踹开,疾步走来,显然是要兴师问罪。   姜眠正欲起身调和,却被姜淼淼按回去。   姜淼淼闲道:“你现在还不适合得罪人,由我出面吧。”这话,也算是给接了橄榄枝的姜眠示好。   姜眠赞同地“哦”了一声,在蔡夫人追问行凶者时,果断伸手指向姜淼淼。   ——毕竟姜眠如今不强,很多人的出现都是陷阱。   姜淼淼将手插进口袋,意外地瞅向姜眠,眼神询问:你好意思就这样直接出卖我?   姜眠眼神回复:你出面不就是一力承担的意思吗?况且刚刚很多双眼睛盯着,蔡夫人会不知道是谁踹的?   姜淼淼:“……”意思是对的,但姜眠的操作就是骚得让人不适。有点腹黑呀!   姜淼淼慢慢起身,气势顿变,转脸就是一副嚣张冷漠的嘴脸:“蔡夫人,我也想问你。我正跟人聊天,这个老男人突然过来动手动脚,我不打他打谁?”   “姜总,这里可不是港城那种地方。做事留点情面比较好!”蔡夫人气得不轻却无可奈何。   哪怕港城姜家到鹏市会水土不服,强龙难压地头蛇但——那也是条龙,于情于理,蔡夫人都得兼顾各方情面,勉强咽下这口气,然后挽笑看向姜眠,企图打同情牌……让她陪自家弟弟去医院看看,趁机制造两人独处机会。   “抱歉。”姜眠同样懒得搭理那装可怜的男人,晃着手表道:“我该回家陪儿子了。”   姜淼淼举手:“顺便送我一程,正巧我也想走了。”然后端起旁边服务员的红酒,朝不远处那对望来的商唐订婚主角抬了抬,一饮而尽,尾随姜眠离开。   两人上车,由姜眠负责驾驶。   窗外街景疾退,姜淼淼忽道:“蔡夫人劝你的那番话,你听进了多少?”   “男人喜欢处.女,喜欢女人年轻漂亮,喜欢女人贤惠恭顺,这些都正常。但男人喜欢女人什么,女人就非得做什么去迎合他们获得婚姻吗?”姜眠眼神淡漠,静静道:“蔡夫人她们能炫耀的无非就是男人跟婚姻,我能炫耀的就剩自己。大家不同路子,各有立场,争吵无意义。”   姜淼淼轻笑:“你是女权主义者?”   姜眠沉声道:“女权如今都快成了贬义词,被人用在子宫上、购物车上、商品化女性和矮化男性上面,我不敢当,纯粹是想明哲保身,依照意愿活得自由点。”   姜淼淼道:“那很不巧,我就很爱惹事找麻烦。”   姜眠问:“为什么?”   姜淼淼笑道:“好东西都得靠抢,不是吗?”   “说的也是。”姜眠点头,问清她下车地址,拐个弯,很快将人放到圣丰城五星级酒店门后。   ***   翌日清晨,九点整。   姜眠就与董雪帅、陈恺晨并肩出现在姜淼淼所说的龙岗商场。   这座商场建在地铁站上,交通便利,外形宏伟。最近几日才刚对外招商,就有几十个品牌商家迅速入驻。   姜淼淼正在开会,提前交代助理招待。助理就陪着姜眠等人环视商场,又给了她们楼层平面图以供参考。待姜淼淼散会出现,姜眠已与陈恺晨商定几处位置,就等她过来讨价还价。   双方最终敲定商场二楼靠马路边的两家商铺,合同又经双方律师细心审查后,当场签定。   姜淼淼指着合同,感慨道:“你算是我目前对接的商家里最快签约的一个。”   姜眠笑了笑:“毕竟是靠月收入提成,又不用签对赌协议,即便失败,于我损失不大。”   “可惜其他人不像你这样果断聪慧。”姜淼淼不吝赞赏,顺便问道:“第二家店铺打算开什么?”   姜眠道:“亲子娱乐餐厅。”   ——姜淼淼前期调研过龙岗的经济情况,姜眠昨晚就追加调研这边的个人缴税情况。依照政府公开数据,从中剖析得出全区将近25%的家庭是全职主妇,而离婚率与结婚率基本持平。   ——基于这些数据,姜眠才决定开一家亲子娱乐餐厅,因为她知道女人给孩子花钱太舍得了,而孩子的陪伴教育又恰恰是让女性退离职场的至关因素!   姜眠想着在赚钱的同时,能否协助身为同性的她们点什么?   姜淼淼闻言,微微凝眉,眼神一挑,但并未多言,就着茶杯口细细嘬饮。   似是想通了姜眠的目的,她嘴角上扬:“那我拭目以待。为了庆祝你我首次合作,不如让我就地做东请顿便饭。”   姜眠浅浅笑道:“行呀,恭敬不如从命。”   她们交由律师各自收好合同,选了家已入驻的餐厅。   欢声笑语用完餐,姜淼淼竟自降身价将姜眠等人亲自送出商场大门。   对此,助理深感疑惑:“Boss,我们这边店铺招商本就供不应求,您何必亲自出面找她并大方给与两家店铺?四膳堂比起其他餐饮来说,并非翘楚。”   姜淼淼笑道:“你不明白,一个拼了命爬起来的女人,是不可能再放弃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的,这个姜眠届时会比大部分人都狠!”而港岛姜家如今正处在风雨飘摇中,这块商地开发就是姜家重返内陆、再振旗鼓的机会,所以她必须想找志同道合的“亡命之徒”来参赌。 第64章   姜眠, 就是她精心物色的人选之一。   姜淼淼捻袖整装,慢悠悠地:“准备下,商氏代表也要到了。虽然是个小美女,但刺多!”   “明白。”助理点头, 手指从会客单划过:大多是精心挑选过的女性。   ***   谢氏集团楼下的咖啡店。   姜眠点了两杯拿铁, 挑着靠窗而坐的位置。   约莫三点半, 景燕宇推门而入。   姜眠献上咖啡与蛋糕, 既恭敬、又谄媚地道:“师兄好, 师兄辛苦了,师兄请。”   景燕宇顿了下, 犀利评价:“真市侩。”   “生活不易嘛。”姜眠笑道, 催促他赶紧把姜淼淼的调查资料拿出来。   ——像姜淼淼这类企图“移民”鹏市、开拓疆土的外来企业家, 谢氏集团作为本地最大商户,自然会调查对方底细, 以作准备。   景燕宇递给她资料,皱眉道:“你都签了合同, 现在才看姜淼淼资料。有问题也迟了吧?”   “那我昨晚找你要资料, 你说最快也是现在三点半才给。我能怎么办呢?”姜淼回道,更何况, “想入驻她这座商城的品牌店数不胜数。既然她开口找上我,我纯粹从利益角度看,前景可观就能合作!现在补她资料, 有备无患。”   景燕宇点头,“你才刚经商就挺像模像样了。”   姜眠回道:“我天生聪明,就算不懂也上手快。”   景燕宇摇头直笑:“见你这般厚颜无耻, 我就放心了。”   “……”姜淼顿了下, “师兄, 换个词形容。这词扎心。”   景燕宇却不,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嘲笑。   “姜淼淼是个狠角色,如果你只是她众多招商目标之一就还好。关系再近点就得严加小心了!”   “我的直觉是她有点邪,但没想到——”姜淼翻着有关姜淼淼那页个人资料,蓦然窒息:“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狠?”   姜淼淼,祖籍确实是在鹏市,但父辈一代就已移民港城发展。   父亲花心,生母早逝,有一个双胞胎亲弟跟两任后母各生的弟弟们。大学读法律系,成绩优异,毕业后孤身赴美求学,但转读工商管理。原本是连硕考博,因港城姜家近期投资失败,被父亲诓骗回国联姻。   可等她回来,联姻对象已病弱老死,后不知何故,她竟越过生父跟三个弟弟成为集团董事长。   起初不少人反对,骂她“牝鸡司晨”。但反对她的公司高管陆续下台,姜家男丁随后也相继出事,就无人再敢反对!   姜眠瞳孔骤缩:“师兄,都是她出的手吗?”   景燕宇道:“被她拉下台的高管是因为手脚不干净,罪证确凿。至于几个弟弟,警方曾介入调查发现纯属意外,甚至定案结果是他们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姜眠挑眉,直接翻到姜淼淼三个弟弟的资料,白纸黑字无不体现出“渣浪贱”三字。   她笑了下,“手段确实狠了些,但收效显著。跟她合作,我就真不愁没钱赚!”   景燕宇皱眉:“商场如战场,我建议你还是远离她较好。姜淼淼道行太深!我们调查发现她这些年虽然都是在国外读书,但兼做很多投资项目、考察同行,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都绝不逊于任何一位老谋深算的投资者。她要进鹏市商场,就连谢珃都不敢小觑!”   姜眠挑眉回道:“那更好,说明她不比谢珃差。”   景燕宇否决:“你不能因为恨谢珃而与虎谋皮。”   “在鹏市,谢氏集团几乎是一家独大,难得有人令你们忌惮,更何况那还是个年轻女人——”   姜眠顿一下,浅浅笑:“师兄,我只是深感荣幸而已。姜淼淼如今想进鹏市,她根基不稳,迫切需要伙伴而非树敌,所以我真不怕。但你放心,我与她打交道自会谨慎,哪怕她想不开真要动我,我也不会留有什么致命把柄。”   “姜眠。”   “师兄你信我。”姜眠再三劝解,才让景燕宇相信她不是在玩火。   景燕宇只能再三叮嘱小心。   时间差不多,他也得回司工作,但临走前却又补充道:“我带谢珃去看心理医生,但医生说他不肯配合。你修过心理学,应该清楚如果患者并非自愿,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无济于事。我会继续劝他,可他面上不显却很偏执,你不想复婚就要小心避开他!谁也拿不准他会偏执到何种地步!”   “明白。如果避不开或者他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会正当防卫的。”姜眠似是玩笑的回道,然后目送景燕宇离开,举手叫服务员埋单,直接返回四膳堂总部。   她前期短租的写字楼已退还,如今是在四膳堂总部楼顶用轻钢建起新的办公区。   所有人正忙着,姜眠拍了拍手,将所有管理层叫进办公室开紧急会议。   鉴于江涛前期跨行业做运营的不良表现,姜眠在后厨、采购链、服务组、财务组、人事行政组的基础上,再追加一个策划组,直接挖了前期协助江涛做策划的外部广告公司负责人——梁泽辉。   姜眠边翻资料,边问:“泽辉,还有哪个不认识的?”   梁泽辉看了眼其他五人,“后厨组刘翱,采购链叶转,服务组陈恺晨,财务组是老板你兼职,人事行政组江涛,都认识了。”   “那就省去新人自我介绍。”姜眠切入主体,“各位应该都知道,我签了入驻龙岗商场的合同。”   叶转今早奉命搜集龙岗商场目前对外公开的入驻品牌,紧追姜眠,汇报内容:“除了自动找上门被姜淼淼选择性接收的品牌外,她亲自出面拉拢的商家,大多是女性且还是离异或未婚女性。”   结果导向,难免让人多想她到底有何意图?   尤其是再加上姜淼淼的上位史。   陈恺晨与景燕宇抱着同样心态,担心道:“我总觉得跟这个姜淼淼合作很可怖。”   姜眠道:“合同有经董雪帅之手,暂无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也是她姜淼淼本身的问题,左右牵连不到我们。”   陈恺晨疑道:“可能有什么问题?”   姜眠回道:“洗钱。像这种靠商家月收入提成的盈利方式,在国内外都属于常见的洗钱模式。但我希望姜淼淼不是,毕竟我挺欣赏她的……”欣赏她有能力让谢氏集团不安!   姜眠让陈恺晨把复印好的入驻合同跟相关资料,挨个发放。   她长话短说:“两家商铺相邻,一家做四膳堂餐饮,装潢菜式都照旧。另一家则做亲子娱乐餐厅。泽辉,你负责整体策划,缺人就跟江涛要,缺钱就跟我说。我希望能赶在春节前开张。”   梁泽辉道:“鹏市是外来人口居多的城市,逢年过节就变回空城。在过年前开张意义不大吧?”   “现在国外疫情严重,新增各例无症状感染者,但鹏市还有国际航班在起飞降落。鹏市又与港城相邻,港城防疫松懈,近期不少人连夜离港进鹏市避难,我猜——”姜眠顿了下,叹道:“即便政府没有强制要求甚至劝勉过年不得离开鹏市,那也必定加长离鹏返鹏的隔离时间,来回就是两个隔离14+7天。这种隔离法不是法定春节就够用的,所以我预测届时离开鹏市过年的人不会太多。”   “明白了。”梁泽辉点头,接下任务。   散会后,叶转特意走最慢,就为了趁机问她一个八卦:“老板,你跟那个姜淼淼有亲属关系吗?”   姜眠轻哼一声,道:“已出五服,没关系。”   “但五百年是一家吧?”叶转笑嘻嘻回道。   谁让姜淼淼跟姜眠有一点非常相似,就是六亲不认!   ***   下午,姜眠忙到险些脱形,还被刘翱紧急请去试吃新研发的小食。没办法,四膳堂目前舌尖最厉害的当属她一人!   可才走进闹哄哄的厨房,突然接到谢子奇班主任的电话,询问她为何没出席下午的亲子活动?   姜眠顿了下:“什么亲子活动?”   因为幼儿园最近安排校车接送,谢子奇图新鲜就闹着要跟小伙伴手拉手上学。她没跟班主任正面接触,回家也不见谢子奇提起,自然不知道有亲子活动。   班主任遂向姜眠简单说明情况。   姜眠当即无视刘翱师傅那殷殷期盼的目光,转身投抱“小鲜肉”,迅速驱车前往幼儿园。   远远就瞧见幼儿园那片绿荫操场用一顶一顶五颜六色的帐篷撑开许多摊位。   每个摊位都由家长带着自家孩子售卖各种手工艺品或小零食等,热火朝天,非常热闹。   姜眠找到班主任,寻进教室,看见自家儿子正踩着板凳趴在窗口眺望外面的盛况,双眼满是渴望与羡慕,以至于肉嘟嘟的脸颊紧贴玻璃窗都变形了。   “谢子奇!”姜眠喊道。   她可没教自家儿子当一个可怜的留守儿童。   谢子奇疑是幻听,脑袋左右张望,最终发现站在教室门口的姜眠,顿时惊喜地就要跳下板凳——   “不许动!”   姜眠连忙打个暂停手势:“你要么就慢慢爬下凳子,要么就让我抱你下来。”   谢子奇闻言,登时笑眯眯地赖在凳子上,朝她伸出有小涡的肉手:“那我要妈妈抱抱。”   姜眠走过去将他抱起,捏着他小肉颊,瞪道:“敢从凳子跳下来,你很英勇呀?不怕摔是吧?”   谢子奇在她怀里撒娇地乱蹭:“我是看见妈妈太高兴,所以就忘了。妈妈你怎么来啦?”   姜眠哼道:“我还想问你呢,陈老师说下午有亲子活动,为什么不跟妈妈说?”   谢子奇软软道:“我知道妈妈最近好忙,不想让你太辛苦。”   “这么贴心?”姜眠忍不住亲了口,挠着他胳肢窝,逗得谢子奇边闪躲边咯咯的笑。   隔了会,姜眠才道:“可妈妈现在闲了,好想跟谢子奇一起参加亲子活动怎么办呀?”   “那我就带妈妈去买东西。”谢子奇喋喋不休地推荐道,“妈妈,浩浩跟他爸爸妈妈做的小熊饼干很甜的!还有红红他们画的卡片,也很好看哦。”   姜眠试探道:“那宝宝除了买东西,想不想也摆摊卖东西呢?”   “我想……可是——”   谢子奇低头掰手指,噘嘴道:“妈妈,我们没东西可以卖。老师说必须是有小朋友参与制作的东西才能卖,我不知道做什么,而且也来不及做了。”   “只要你想参加,妈妈就竭力帮你办到。”姜眠说道。   她掏出手机呼叫叶转,公器私用:“你到后厨把翱叔他们刚发酵好的面团、包子馅料、各种蔬菜汁,包括蒸笼都送到幼儿园这边。”   叶转打趣道:“老板,你至于亲自到幼儿园搞副业吗?”但说归说,招手示意陈恺晨当帮凶,两人冲进厨房来了一个抢掠。 第65章 (一更)   两人又十里加急, 用推车将各种杂七杂八推进幼儿园,直冲操场最角落那一个空荡荡的摊位——那一个正揣娃笑容可掬等着他们的姜眠。   姜眠童叟无欺地致谢:“辛苦两位了。”   两人喘气道:“确实很辛苦。所以老板你别口头说说,给点实际好处吧!”   姜眠原是个正经人,但耐不住她骚操作频繁, 以至于同龄者相处久了就不知不觉被带偏。   姜眠朝天翻了白眼:“一天带薪调休。”   叶转眯眼:“奸商!就算给带薪调休, 我们事情没干完还不是要加班?”   姜眠握拳鼓励:“要相信你们能超前完成工作, 并获得带薪调休的能力。”   被她抱在怀里的谢子奇, 亦是有样学样地握拳道:“嗯, 相信叶姨姨跟陈叔叔!”   “……”叶转和陈恺晨瞪道: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呀?   少啰嗦, 姜眠身为主厨兼指挥官, 迅速下发任务:陈恺晨搬道具并借排插引电、叶转接水煮锅、谢子奇——   “我做包子, 你就用这些不同颜色的蔬菜汁把包子画得漂亮点行吗?”她询问道。   谢子奇因叶转送的那盒漂亮水彩笔,近日正痴迷画画。   姜眠见他兴致勃勃, 就顺其自然地培养:“我们摊位最重要的门面功夫就交给宝宝你了!”   谢子奇身负重任,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全副武装, 各司其位。   一切准备就绪, 谢子奇奶声奶气道:“开工!”   话音一落,姜眠就飞速扯着已饧好的面团, 然后右手握擀面棒,双手齐下,手快留残影, 一张又一张薄度适中的圆圆包子皮相继面世。   谢子奇跟叶转在旁不免看呆了。   处于作业流下一步的谢子奇,更是忘乎所以地鼓掌欢呼:“妈妈真厉害!”   他的叫喊声,吸引了不少闲逛者跟相邻摊主的瞩目。   姜眠飞快擀了四十几张, 数量差不多, 就开始包肉馅包出一枚枚像挺着将军肚的褶皱白包。只是她已捏出十几枚, 却见谢子奇还在傻愣愣地鼓掌:“你是忘了自己还有任务吗?”   “啊!”谢子奇恍悟,鼓腮歉意道:“……妈妈我忘了。”   他赶紧拿起洗净的小刷,蘸着红色萝卜汁开始在朝上的包子画画。可惜生手速度慢,画一枚包子的功夫,姜眠已捏完第二十三枚包子。   义卖亲子活动只有两小时,目前已过半。   叶转和陈恺晨两位无关人士,已闲得跑去逛别家的摊位。   姜淼瞄着专心作画的谢子奇,见他用萝卜汁画太阳、菠菜汁画青草,先是鼓励性地夸他画得很好,尔后才问:“但是你看有不少小伙伴都在旁边,他们等不及想要吃我们做的包子怎么办?”   谢子奇扭头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围观的白语浩、钟红雅、陆小晗以及他们的父母。   ——这四个孩子在幼儿园素来要好,而家长都怕自己孩子被人欺负或者带坏,所以对于彼此情况有过了解。再加上几位母亲脾性在某方面极其相似,所以姜眠离婚并未影响她们之间的尊重与交流。   现在过来窜门,也是默默给与姜眠支持。   孩子们掂脚看不见谢子奇画的包子,索性都坐到父母怀里。   谢子奇思考了会,说道:“妈妈,那我每个包子就画一样,不画多,就可以加快速度了吧。”   “我家子奇太聪明了!”姜眠不吝鼓掌。但手中还有面粉,直接拍到谢子奇小脸上。   她赶紧擦手给他抹干净,呵呵笑道:“抱歉哦,把你变成小白猫了。”   谢子奇皱鼻回道:“我是小白猫,那妈妈就是大白猫!”   两人纷纷加速手头工作,姜眠很快就包完四十三枚包子,然后冷水入锅,包子上笼,上汽后大火蒸二十分钟。   包子热气腾腾地出炉,掀盖瞬间,异口同声地响起几声童言童语的“哇”“哇”“哇”。   其他摊位都没姜眠这边的动静大。   刚出炉的包子,雪白松软的面皮再加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彩绘,虽然因膨胀给扭曲变形,但别有一番童趣,尤其是以儿童眼光欣赏。   钟红雅第一个急囔囔地喊道:“妈妈,我要买那个有最多太阳的包子!”   白宇浩也说要。   两个小孩随即争持,正当家长们想介入劝导时,却听得谢子奇道:“红红,可这个太阳跟小花花是我专门给你画的。我给你这个包子好不好?”   谢子奇指着蒸笼里一个画满各种的红色圈圈与叉叉。   钟红雅一听,忙点头道:“那我就要有花花的,谢谢子奇。”   白宇浩羡慕道:“子奇,我的呢?”   谢子奇喃喃:“我给你画的是足球,我找找。啊找到了——你最喜欢踢足球。”   白宇浩高兴地直拍手:“子奇你真好。”   陆小晗赶紧问道:“子奇,你不能偏心漏掉我。”   “这个太阳就是小晗你的呀。你不是最喜欢晒太阳了吗?”   于是,一场争持风波就这样被谢子奇给轻易化解了。   姜眠见开笼就有生意,于是将谢子奇双手擦洗干净,让他身兼多职当个收钱掌柜算了。   谢子奇搔头问道:“可是妈妈,我们的包子要卖多少钱呀?”   “一元钱两个,行吗?”姜眠反问道。   这是一场义卖的亲子活动,旨在促进家长与孩子的合作交流跟培养孩子善心。为防攀比,每样出售物品的实际价值不能昂贵,售卖价格也仅能在几元之间。   姜眠已目测其他摊位的价位情况,假设售罄,总价约莫是在二三十元间,所以就赚个中位数。   谢子奇点头,遂抱紧自家摊位的募捐箱朝钟红雅喊道:“红红,那你要几个包子呢?”   钟红雅回道:“我要三个,因为我想让爸爸妈妈也尝尝。”   谢子奇“嗯”了声,可见钟红雅妈妈递来的是两张一元钱,他为难道:“姨姨,可是我现在没有钱找。要不你买四个包子好不好?因为红红也很能吃。”   “!!!”刚巧回来讨吃的叶转和陈恺晨,闻言,满脑惊叹号:基因强大,这谢子奇日后也是要当奸商的节奏呀!   家长们亦是暗中偷笑,反倒让姜眠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家儿子太鬼了。   .   包子摊生意相当不错,撇开少数友情的支持,大多是闻香而来。   四膳堂的山楂叉烧包本就出名,酸甜开胃,口味独特。   而姜眠一切材料取自四膳堂,保证新鲜,而且现包现蒸,没有经过冷冻结水等操作,所以哪怕没有后期各种煎炸操作,味道也不会太差。就连自家员工叶转、陈恺晨都百吃不腻,现场掏钱买了两个垫肚子。   正当谢子奇乐呵呵地当掌柜时,有人疾言厉色道:“不公平!哪有人这样投机取巧的?”   众人望去,见是一个相当媚里媚气的年轻女子。但在场者都是父母,经历过怀孕陪产分娩等等,立即从这女子瘦削的盆骨瞧出——她应该尚未生子,就更不至于有个上幼儿园的孩子。   那她或许是某个孩子的亲戚吧?   众人揣测道,却见她突然屈膝半跪——跪的对象还是个胖乎乎的五岁小孩。尔后开口,腔调阿谀的令人皱眉:“文华你别难过,你卖的巧克力肯定是最好的!这可是进口巧克力,特别渠道进贡的,别人有钱都买不到!更何况我们才卖一两块钱,肯定多得是有人抢着要。他们违规卖东西不算数的!”   小胖孩像小霸王般,气呼呼道:“那让他们撤摊了,不许再抢我的生意。”   姜眠愣了下:这是因为自己摊位太火遭人嫉妒了?   巡逻的老师急忙跑来调解,因为姜眠行为并无超规,跟其他家长售卖货品都是肉眼可见的廉价成本,反倒是这小胖孩兜售的巧克力属于贵重物品,不符合活动规定。   个人有个人喜好,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儿童,所以摊位人气旺淡皆属正常,更何况这是一场陶冶情操的义卖互动?   大多人家长都明白没有输赢,唯有少数人过分注重颜面跟输赢,譬如这个小胖孩。   他见自己摊位无人问津,反倒是谢子奇这边排着长队,心中不服,但没想到连老师都训斥自己?   小胖孩满脸不悦,许是家里耀武扬威惯了,当即倒地撒泼闹。   娇媚女人哄不住,怒斥巡逻老师:“你马上当着所有师生家长给阎文华道歉。否则,我通知你们校长跟教育局领导来给解释,你为什么敢训斥阎书记的儿子?!”   莫名其妙地,巡逻老师突然成了攻击对象。   她愣得不轻,旁人亦是愣得不轻。   孩子们也被这异变给惊到。   姜眠连忙捂住谢子奇耳朵,将他视线转向别处。   她正要开口,但陆小晗母亲已不悦叱道:“这里有那么多孩子,请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摄于陆小晗母亲的气势,娇媚女人起初畏缩了一下,毕竟能进这家幼儿园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可小胖孩闹得太凶,她哄不住,就掉头朝向老师,要求老师出面处理好事情并给孩子一个道歉,但巡逻老师不愿。因为这不是息事宁人的问题,而是以身作则给孩子塑三观的问题。   如果孩子都误以为凡事不如愿,仅凭哭闹就能得意,这只会让他越发骄纵跋扈。   娇媚女人见老师不愿,而周围瞪视她的人越来越多,颇有种恼羞成怒。   她走到巡逻老师耳边放狠话:“阎文华是阎书记最宝贝的儿子,哪怕他捅破天都舍不得骂几句!你现在最好给他道歉,把他哄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将你开除处理!”   陆小晗母亲身为这家幼儿园的董事之一,见她还敢刁难老师?于是讽刺道:“你说的闫书记是阎冶吗?他哪来的官威,连幼儿园里的义卖摆摊都想搞黑箱操作?”   娇媚女人抱臂道:“你别信口胡说乱栽赃!我纯粹是看见有人哗众取巧,让老师出面处理这种不公而已。”   姜眠皱眉:“哗众取巧,是指我吗?”   娇媚女人哼道:“不然还有谁?直接在现场搞这么大阵仗,还影响别人摊位的生意。”   姜眠解释道:“包子肯定是现包现蒸最好。因为孩子们小,肠胃弱,吃喝自然得尽力提供最好。”   旁观的家长们纷纷赞同地点头。   有些同样自制食物义卖的家长,就更理解她在选材跟烹饪方式的苛刻。   白宇浩母亲附和道:“活动只规定大人跟孩子一起完成作品来义卖,没规定必须是在家完成才能带来的吧?她现场捏包子蒸包子,那我也现场用烤箱做饼干呢?还有那个谁谁谁是现场做糖画、现场画卡通素描!按照你这种标准,哗众取巧的不止是她,还包括我们不少人在内。”   钟红雅母亲也冷声喝道:“反倒是你们义卖的瑞士进口巧克力,市面上是按照克数来算,一小块就过百,一整包要上千。义卖活动规定不能用昂贵物品,而且你们拿现成巧克力来义卖,请问‘家长与孩子共同完成’的要求体现在哪?再说了,你是他的什么人呀?”   娇媚女人道:“我是他妈妈,闫夫人。”   现场瞬间窃窃私语:“我怎么记得闫书记的老婆不是她呀?”   闫夫人昂首道:“明媒正娶,假不了!”   知情人愣了下。   他们对本市书记阎冶也是略有了解,五十岁出头,是山窝里飞出的状元,可他不是只有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女儿吗?按理说这位闫夫人,应该四十出头才对!可眼前这位闫夫人,年轻娇媚,身段窈窕,哪怕医美再先进也不可能真逆成这番的妙龄风华。   闫夫人见众人不信,当即掏出手机里保留的结婚证件照,好似常被人质疑那般。   姜眠扫了眼,发现时间六年前,照片、证件、时间都没问题。   但不知怎地,她仍是觉得不对劲。   也不只是她觉得不对劲,对于有过怀胎十月经历的母亲来说,她们均觉得这位闫夫人的体态不对劲!但又唯恐是对方善于保养,自己这番揣测有些恶劣。   有人询问闫文华:“这位女士真是你妈妈吗?”   哭闹中的闫文华点头。   又有人追问:“是亲妈妈吗?”   闫夫人皱眉叱责问这话的人是什么意思?   见白宇浩母亲被凶,姜眠当即打圆场:“主要是闫夫人您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漂亮了。”   被人如此夸,闫夫人面色稍缓。   陆小晗母亲白了姜眠一眼,都没这样夸过她!   姜眠眼神回道:回头夸你百遍可好?   陆小晗母亲是这家幼儿园的董事之一。   她懒得搭理这位奇怪的闫夫人,但任凭闫文华哭闹也不好,便让孩子们用孩童方式来解决。   可闫文华刚转来,与其他幼童不熟,况且他脾气较差,日常爱炫耀与吵闹,以致于同班同学都不愿搭理他。但母亲求助,孩子们二话不说就跑到闫文华身旁,有劝他别哭,有笑话他男子汉掉眼泪羞羞等,反正你一言我不语,很快就安抚好闫文华。   闫夫人见状作罢,犹如无事人,牵着闫文华回到自己的摊位。   但鉴于他们招惹风波,原本寡无人气的摊位就更是无人问津。他们眼里昂贵贱卖的巧克力,在其他非富即贵的家长眼里实质是没甚了不起!   热闹散场,姜眠的包子也将售罄。   姜眠让谢子奇将一枚画有太阳的包子赠与秉公执法的巡逻老师。   姜眠安抚道:“抱歉,让老师您受委屈了。”   巡逻老师虽然年轻,但是非分明,颇有种正义感爆棚之感。她道:“我不委屈。既然我教书育人,就该谨记以身作则,敢于对抗不公,给孩子们一个正面积极的形象。孩子们还小,成年人的圆滑跟趋利避害没必要现在就让他们知道!”   “说得好。”陆小晗母亲鼓掌,“有我在,哪怕闫书记亲自找上门也没有想开除谁就开除谁的特权!”   ***   两小时的义卖很快结束。   约莫五点,众人收摊聚集在操场旁边的小舞台。   舞台中央有个密封的大募捐箱,新任校长是董事会精心挑选过的老教师,在幼儿教育方面经验丰富,口碑不错。单凭这场义卖活动的诸多细节,也能看出她的心胸脾性。   一场普通的亲子义卖活动,她还邀请本市慈善机构派遣一位员工参与,以官方身份向孩子们普及慈善意义。尔后,两人双双站在募捐箱旁边,请每个孩子轮流上台捐赠今日义卖的善款。   谢子奇抱着小募捐箱蹦蹦跳跳上台,将所有钱币倒入大募捐箱,然后乖乖走到校长面前,昂首接受他们赠与的小义工勋章。   孩童间的欢乐非常简单。   谢子奇捧着这一枚勋章,笑得合不拢嘴。   姜眠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场亲子活动。   她原以为事情就此终止,然而——   并、没、有。   一场震惊全国的舆论风波因此而起,形成飓风。   当晚,网络各大网络平台就被一小段剪切视频给刷屏了。   视频时长虽不足一分钟,但几段对白贴上标红加粗的文字,特别抓人眼球:   ……   “你马上当着所师生家长给阎文华道歉。否则,通知你们校长跟教育局领导来给解释,你为什么敢训斥阎书记的儿子?!”   “这里那么多孩子,请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阎文华是阎书记最宝贝的儿子,哪怕捅破天都舍得骂几句!你现在最好给他道歉,把他哄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将你开除处理!”   “你说的闫书记是阎冶吗?哪来的官威,连幼儿园里的义卖摆摊都想搞黑箱操作?”   ……   姜眠才刚哄睡谢子奇,待她抽空看手机,宝妈群已是未知信息几十条。   像这种家长与老师争持的现象,其实也属正常。   可问题就在于——   这段短视频着重敲在“阎书记”三字!   闫夫人在幼儿园大耍官威,好似一以贯之,很难不让人觉得在她背后撑腰的“正主”——闫书记,会更是如何张扬跋扈。   一时间,阎冶“阎书记”就被推上风口浪尖,风头无两。   【谢子奇*妈妈:是谁传的?】   【白语浩*妈妈:不是我,但我怀疑是→_→】   【钟红雅*妈妈:同样不是我,我相信楼上的怀疑。】   【陆小晗*妈妈:别怀疑,不是我。】   【白语浩*妈妈:不是你还能有谁?!!!】   【陆小晗*妈妈:……】   【陆小晗*妈妈:听说最近有正副书记的斗争。】   【谢子奇*妈妈:明白了。】   【白语浩*妈妈:Get。】   【钟红雅*妈妈:跟楼上同样Get。】   【谢子奇*妈妈:你们两家最近是有何合作?捧哏太明显了。】   【白语浩*妈妈:娃娃亲从小培养起,懂不?】   姜眠哽了下,那他儿子不就没机会了?   三位宝妈生生将话题聊歪之后,陆小晗母亲再度冒泡说了句。   【陆小晗*妈妈:跟我家那位聊了下,说闫书记这事后期只大不小,但我就不告诉你们理由。哼!】   【谢子奇*妈妈:因为那位闫夫人是小三上位吗?】   【陆小晗*妈妈:……】   【白语浩*妈妈:我也能看出来,完全就是一副小三做派。】   【陆小晗*妈妈:好吧,你们猜中四分之一。】   【白语浩*妈妈:才四分之一?摩拳擦掌.jpg。】   【谢子奇*妈妈:既然是有正副书记的斗争,视频是对家想搞闫书记下台发的?】   【白语浩*妈妈:是四分之二了吗?】   【陆小晗*妈妈:……】   【钟红雅*妈妈:子奇妈妈,再来!】   【谢子奇*妈妈:一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对方敢这样搞,肯定是知道闫书记本身不经敲。这个闫书记应该是有很多黑料,譬如尸位素餐、贪赃枉法、婚内出轨等?】   【陆小晗*妈妈:对方向你投了条咸鱼并不想跟你说话.jpg。】   【钟红雅*妈妈:哈哈哈哈……】   【白语浩*妈妈:笑得我面膜都掉了……】   【陆小晗*妈妈:如果你能猜到最后一个原因,我买你四膳堂白金卡十张!】   【谢子奇*妈妈:你想得美。白金卡我暂不对外出售,得靠金卡老老实实的消费积分,走后门也不给你。】   【陆小晗*妈妈:我大出血,自掏腰包请全司员工到你店里消费十桌。】   【谢子奇*妈妈:这个可以有。】   【钟红雅*妈妈:子奇妈妈,继续上!】   【白语浩*妈妈:我智商不足,精神支持子奇妈妈!】   【谢子奇*妈妈:你们的口头支持、精神支持转化成消费支持,我就再费脑想想。】   【钟红雅*妈妈:我给你介绍新客。】   【白语浩*妈妈:我帮你发广告。】   【谢子奇*妈妈:成交。@陆小晗*妈妈,能提示下吗?】   【陆小晗*妈妈:休、想!】   【白语浩*妈妈:@陆小晗*妈妈,答案没范围,这个过分了!好歹高考作文还有个读题材料。】   【陆小晗*妈妈:最多暗示一句,跟闫文华有关。】   【谢子奇*妈妈:莫非是代孕?】   【陆小晗*妈妈:!!!】   【白语浩*妈妈:全中了?我凸(艹皿艹 )!居然是代孕!!】   ……   姜眠有这猜测,是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怀胎十月,哪怕后期再如何调整修养,身子骨终究是跟未生育前是不一样。而那位闫夫人年轻,腰肢过度纤细,眉眼无母韵,对待自己的儿子阎文华像是对待祖宗那般,神情姿态完全不对等,甚至有点卑微。   宝妈群里的陆小晗母亲回复三个惊叹号,算是作证她的确认。   姜眠神情瞬间沉郁:如果真是代孕,那可是非一般的违法!更何况闫冶身居书记高位!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十二点前再二更。 第66章 (抓虫)   但网络目前只有闫夫人的讯息, 暂无闫书记的瓜。   按照惯例:若清网则需一小时,若紧急公关需五小时,若这黄金五小时无效或者有人搅事,那九小时候必定事态爆发到全民皆知的地步。   姜眠在群里道了声晚安, 就安心睡下。   翌日。   她送谢子奇上校车。   约莫八点五十分, 刚坐进办公椅, 手机——距离普罗大众初始工作之九点整, 提前十分钟, 几乎是瞬间就被事关“闫夫人跟闫书记”的新闻消息轰炸。   而宝妈群里,白宇浩母亲竟是彻夜蹲守所有八卦爆料, 记载整个舆论演变线。   【凌晨三点】   【白宇浩*妈妈:我凸(艹皿艹 ), 网络所有事关闫书记的消息都被抹掉了。】   【早上五点】   【白宇浩*妈妈:( ̄▽ ̄*)b厉害, 现在又再度被闫书记的瓜给屠网了!】   ……   【早上九点】   【谢子奇*妈妈:你通宵盯着网络?】   【白宇浩*妈妈:不然呢?吃瓜得坐最前排。】   姜眠佩服她的毅力,快速浏览各种消息。   相比起身居高位的阎冶, 这位年轻娇媚的闫夫人郝露薇在网络曾因楚腰纤细而出名,所以各种或清纯或美艳的生活照, 一抓大把。但她本身无才无艺且性格低俗, 久了,光凭身材相貌是无法维持热度, 只能转战各家直播重复刷脸,人气日渐走低,直至六年前彻底杳无踪迹。   但昨日摇身一变, 竟成了闫书记的娇妻!   若是闲常八卦,姜眠自然不费时间八卦。可是涉及到代孕这块,就恶心痛恨。因为抵制代孕, 这是女性的尊严!   代孕永远不存在自愿, 一旦放宽, 就没有一个女性逃得出被商品化明码标价。   她拿出一张纸,按照网络已曝光的消息,开始梳理阎氏夫妇的发展史。   阎冶:52岁。   郝露薇:25岁。   六年前年初,阎冶离婚,原配净身出户,女儿跟了他。   同年年初,19岁的郝露薇从网络消声灭迹,年尾20周岁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与阎冶结婚。   次年闫文华出生。   从时间线来看,没有问题。但情理不通。   一个混迹官场已久的人,哪怕喜新厌旧也要顾及名声,糟糠之妻不能下堂,否则必遭政客诟病。但他直接前脚离婚,后脚再娶一个能当他女儿的网红?能让他冒险做出这种决定,姜眠不屑相信所谓的“真爱”,极有可能是因为把柄或者重大利益!   而郝露薇只是普通家境的人,没有背景利益,所谓的把柄莫非就是代孕闫文华这事?但是既然是代孕,阎冶为什么不选择原配卵子,而是选择郝露薇呢?难道还真是因为所谓的“真爱”?!   呵呵,姜眠猜归猜,静待舆论发展。   她能猜出这些内容,自然代表四通八达、各路神通的网络下,还有更多人能猜到。   事关“闫书记舆论”在网络到处删除重现,循环操作,导致微博几度瘫痪。如今闹到这种地步,已是全民皆知的情况。   下午五点半,市级官方正式露面发布出自“阎书记”的声明:说因为郝某出轨,自己已和郝某离婚五年,孩子归郝某带,因此阎冶本人对一切问题都不知晓。   网友瞬间笑了:“为了洗刷自己,不惜戴绿帽子?”   但想搞闫书记的对手似乎更为强大,直接公开第二轮内幕说:闫书记六年前年初离婚,妻子净身出户,理由是她不能再生育。年中就将所有财产都转移到女儿名下。年尾跟郝露薇结婚,次年生下闫文华。   前段时间因为姜眠离婚索要离婚财产的铺垫,导致网民如今对于“净身出户”“转移婚姻财产”都非常敏感,尤其还是这种朝夕相处二十余年,年老却被离婚且净身出户的情况下!   那传统女人牺牲大半辈子相夫教子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能再生育?那为什么前面还能生个女儿?   是不是非要生个儿子才算是正常生育过?!   网络紧接着公开对闫书记原配的采访,那是一个面相淳朴衰老的女人,眼神无光,神态麻木。   她流泪哭诉自己以前是能生儿子的,可那时候闫书记还在晋升中,官场隐形规矩是“不能生儿子”,防止位高权重,子蒙父阴,造成类似君王世袭制等。所以一旦怀孕就得先查性别,为保闫书记前程,怀了儿子就得堕掉。   她堕了两胎男孩,直至第三胎是女孩才保留。但身子骨就此落了病根,再加上日夜操劳家务,照顾老小,没有及时调养休息,导致后期不能再孕。四十多岁做过试管婴儿,咬牙忍痛几次都未果,直到闫书记后面提出代孕。   他们原本为了优良基因,就挑选年轻漂亮的郝露薇做代孕妈妈,但不知道为什么,高价聘请的代孕妈妈直接亲身上床,成日勾搭她丈夫,结果是自己被休弃送回老家,代孕妈妈另有其人,阎冶直接再婚娶了郝露薇。   自己曾不平、想上诉,但还没走出村落就被人拽回去,显然是闫书记招人监控她。   不得不说原配这话,堕胎、代孕、小三上位、被离婚、被净身出户、上诉被拦等,各种不幸全累积到她身上,让人既鄙视又不得不同情唏嘘。   ***   隔日,市级上面的省级政府紧急出面发布声明:已关注到网友反映“阎冶舆情”相关情况,现对阎冶违纪违法问题进行了立案审查。   立案审查至少需要两天的调查时间,姜眠跟众多网友就等着下文。   她从谢子奇这边侧面了解到,那个小胖孩闫文华自义卖活动的第二天就没再出现了,而巡逻老师还曾收到来自“闫书记”的封口警告!   她询问了下陆小晗母亲,后者点头表示阎冶确实被组织盯上了。初步调查,阎冶特别不干净!   姜眠便静心照常工作。   姜淼淼这时候派人送来邀请函,说要设宴统一招待所有入驻龙岗商城的品牌负责人。   姜眠欣然接帖。但陈恺晨还未给她物色到合适的助理,导致她最近出门会晤都得让叶转抽空兼职当助理。可叶转自秦家家宴后,留有心理阴影,非要姜眠各种威逼利诱才肯同往。   两人当晚准时抵达商场三楼的电影院首映厅堂。   那里装潢奢华,金碧辉煌。   但人数不多,仅有两三百人。   衣香鬓影,欢声笑语乱纷纷。   姜淼淼正端着红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抬眼瞧见姜眠进门,朝人道了声失陪,然后款款走来。她依旧穿西装,今日是一身纯白镶金丝的高定,在灯光照耀下,周身好似镶有光晕,浑然似天人。   姜眠此时倒是明白姜淼淼为何想改名叫姜姒了,但跟她想效仿武则天无关,绝对是自知有当祸水资质,一身体态气质皆是雌性同体,男女通杀。   姜淼淼扬眉道:“刚巧,我正跟别人介绍你呢。来,顺便给你引荐引荐,都是日后的合作伙伴。”   “朋友多了路好走,多谢姜董了。”姜眠回了客套话,示意叶转紧跟其后。   来者大多是略有耳闻的品牌或人物,毕竟能得姜淼淼青睐的也非俗人,只是为什么会有商家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表小姐商晗,跟正与阎冶竞争正书记位置的朱书记朱太太?   ——官员太太经商是相当不易的行为,因为极其容易造成官商勾结。所以国家规定要么在职权行驶过程严格实行回避政策,要么实施异地任职。   ——可是朱太太的老公正与现在“风头无两”的阎书记争夺正书记之位,眼前正是利好时机,为何还要下海来给别人制造泼脏水的机会呢?   姜眠匪夷所思,但面上不显,更无需姜淼淼额外介绍,她自己便能说出每位被引荐者的姓氏或夫家名讳产业等。   姜淼淼在旁观察,满意地扬眉。   待该认识的人都打完招呼,她们便带着各自助理到用餐台进食。   姜淼淼道:“你交际能力很强,处事情商也很高。跟你合作实在是太省心了。”   姜眠回道:“承蒙夸奖。只是你我就是入驻品牌跟招商的关系,谈不上什么省心吧?”   姜淼淼挑眉:“难道你不想跟我深度合作其他的吗?”   “那得看是合作什么了。”姜眠道,并拿她以前话回击:“我目前好像就一个四膳堂品牌而已。”   姜淼淼轻笑:“别妄自菲薄。你上回说要开亲子娱乐餐厅,我对它的前景蛮期待的。”   姜眠道:“可是我听说龙岗商场也有其他亲子娱乐中心入场?”   姜淼淼道:“龙岗商场共有七层,每层至少有三四十家店铺,需要衍射周边十几万平方米的生活消费,单单就你开一家亲子娱乐餐厅怎么够用?怎么,你这是对我招商其他亲子娱乐中心有意见?”   姜眠笑道:“那倒没有,只是随口问问。哪怕把亲子娱乐中心开在我隔壁,对我影响也不大!”   姜淼淼勾唇:“这么有自信?”   姜眠回道:“我向来对自己抱有自信。”   “就不怕我说你那是盲目自信?”姜淼淼取笑道,但姜眠光凭这一身气势也是赢人大半。所以,她神秘兮兮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要在我这里开亲子娱乐中心的人是谁?”   这个,姜眠倒没查出来。   姜淼淼颇有种看笑话的口吻:“阮家,就是你的前任情敌。”   “阮知秋?”姜淼挑眉,“据我所知,阮氏企业可从未做过母婴相关的产品。难不成是冲我而来?”   姜淼淼点头,乐不可支道:“还真是冲你而来,所以我非常爽快地答应签约了。”   姜眠轻笑:“我签约合同写着给你两成,那阮家是给了你几成利益?四成?”   姜淼淼竖指摇了摇。   “五成。”   姜淼淼啧啧再摇指。   “七成?”   姜淼淼挑眉,友情提示:“近了。”   姜眠皱眉:“八成?”   “七成五!”姜淼淼打了个“伍”的手势,“为了杠上你,阮知秋完全是蚀本竞争。”   姜眠禁不住溢出一声哼笑。   原来阮知秋迄今仍未放弃以她为目标,事事都要争强好胜斗个输赢。但她在姜眠眼底,甚至在旁观者姜淼淼眼底,真得就只是一个送钱送笑话的挑梁小丑而已。   姜眠手中酒杯碰了下姜淼淼的,道:“祝贺你多发了一点小财。”   姜淼淼抿了一口,又回碰道:“也祝贺你,我把消息透露给你,就看你后期怎么做了。我相信你有些事虽然放下,但绝非因为原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姜眠笑而不语,过了会儿,才道:“如果我跟阮知秋硬扛,她势必拉上阮氏企业作为靠山,大量砸钱砸人。那你都是毫无损失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一个吧!”   “bingo!”姜淼淼啧啧感慨,“姜眠,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如果你是个男的,我招你入赘,或者我是男的直接娶你,大家强强联手多好。”   话说到此,姜眠忍不住问出自己一个疑惑:“所以你不是同性恋?”   姜淼淼身形瞬间悄悄远离两步,拧眉道:“莫非你是?”   姜眠见她这举止,心中了然。她摇头道:“我儿子都四岁了。”   姜淼淼拍着心口,感慨极了:“只要不是你对我有性趣就好。真吓人,我放着帅哥不爱去爱不能干那事的女人做什么?阴阳协调,异性相吸,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陡然飙车,好在姜眠也非未经人事,只是抿嘴失笑:“抱歉呀,我就开个玩笑。”   “这玩笑也吓人。”姜淼淼回道,然后话锋一转,忽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要离开港城到鹏市发展?”   姜眠淡笑:“不好奇。因为港城以前是靠政策跟消费拉动全城GDP,但近些年经济没落,发展滞后,再固守一土连维.稳都做不到了,更别说还要继续上升?而鹏市临近港城,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即便你们并非本土也能得到前期根基遗留的红利以及政府优惠扶持。对吧?”   姜淼淼笑意加深:“没错,你看得真透彻。”   姜眠挑眉:“都是肉眼可见的现象而已。”   姜淼淼摇头:“可我生父、我三个弟弟,包括港城那群老董事们却非这样想。他们只想留在港城继续安安稳稳地当土皇帝,但时代抛弃人是不会打招呼的!港城如今是全体经济没落,相比起发展突飞猛进的内陆,再不寻求改进突破迟早要垮。一个很残酷的现象就是你的四膳堂月流水总额,都不比港城姜家第四季度总额差了。”   姜眠瞬间有了危机,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四膳堂的流水情况?”   “别紧张。”姜淼淼笑看姜眠的大惊小怪,“大数据时代,都是动动嘴一问就知道的事情。”   姜眠话里有话:“姜董,看来你在鹏市也并非毫无根基呀!”   “当我有实力跟财力时,人脉会让我如虎添翼。你不也同样?开业那样广发邀请函,邀请名媛富太为四膳堂造势?如今四膳堂在鹏市众人眼底,也算是一种‘富贵’的象征,据说还有人在网络拼团到四膳堂吃下午茶,就为了轮流拍照发小红书跟朋友圈作炫耀。”姜淼淼垂眸妩媚一笑,又道:“姜眠,防备心重不是坏事。但如果想进一步发展就需要合作,独木难成林。”   “所以你现在是想众人拾柴?”姜眠暗示地看向宴会的其他人,“尤其是女人?”   在这场宴会中,受邀赴宴的男女比例将近一比一。   姜淼淼眨眼笑道:“是呀。不行吗?但娘子军太难凑了,各方条件都不允许,只能精挑细选慢慢来。”言外之意,姜眠不难明白。   姜眠从景燕宇那里拿到姜淼淼的人生履历。   反过来,姜淼淼在合作前也用了点手段去了解姜眠的前半生。   姜淼淼道:“如果这个龙岗商场能够被打造成整个鹏市独一无二的大型商场,成为鹏市的里程碑,以它聚射周边,必定能拉动更多商业价值跟房价。我想,到时候龙岗政府跟居民都会感谢我的!”   但姜眠可不信姜淼淼的动作只有这座龙岗商城,“还有呢?”   姜淼淼歪头,狡黠笑道:“我在拿龙岗商场之前,就已拿到周边另外三块地皮,只是捂盘尚未申报建工而已。”   姜眠皱眉:“难道你是想囤地炒房价?”   “差不多吧。鹏市是超一线城市,在全国疫情危机导致经济衰退、房价爆跌的情况下,鹏市房价依旧猛涨,就连东西两处荒地都跟涨。身为商人,自然不能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我建议把计划放长远点——”   姜淼淼伸手指着双目,笑道:“我趁着龙岗还是价格低洼时就先拿下几块,再敲锣打鼓申请龙岗商场那块居中地段,大肆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港城姜家要在这里建造一座涵盖范围最广的大型商场。等这商场起来,整体经济势必提升,那我手中几块廉价拿到的地皮,到时候要造商场或者造房就姑且再论,但不管造什么都稳赚不赔了!”   姜眠沉声道:“龙岗投资变现需要较长的时间。今年已跟涨过,后面只怕两三年都不会动了。”   姜淼淼道:“但如果第四年跟涨,我还是赚了。你不是才刚购置两座公寓吗?如果你不是因为资金跟名额限制,我猜你也会投资龙岗地皮。对吧?”   姜眠点头,懒得追问姜淼淼又是如何知道。她前期拿离婚财产购置公寓,是因为公寓涨幅能超过普通理财的利息,但她深知跟不上住宅涨幅跟商业发展收益。可没办法,鹏市严控房市,毕竟谁都知道以钱滚钱就是盈利最佳的模式!   这也是造就富人更富,穷人更穷的根源之一。   宴会圆满结束后,姜眠带着叶转离开。但离开前,她曾问姜淼淼为何朱书记的太太也会加盟龙岗招商?   姜淼淼回道:“如果朱书记是最佳人选,她身为家人自然知道避嫌不经商。但闫书记下台,你以为朱书记就能稳操胜券了?!”   姜眠暂时不明,但等她后期再关注回“闫书记”事件,已是三天后。   ***   因为省级官方正式通报,阎冶书记已被拘捕。   据审理查明:闫书记在位期间十数年,一连违反了政治纪律,擅自授意他人将组织机密传给无关人士,协助他人串供脱罪,对抗组织审查;   违反组织纪律,没有如实上报个人婚姻状况,欺瞒组织,虚假上报房产、持有股票等有关事项;   违反廉洁纪律,不仅行贿受贿,还违规从事营利活动,并用特权谋取利益等;   违反生活纪律,婚内出轨,非法逼迫前妻离婚并监控他人,尤其是代孕事件,影响恶劣。   依照《处分条例》《刑法条理》等有关规定,对他进行开除党籍处分的处理,由省监委给予其开除公职处分,取消其竞选书记资格,收缴所有违纪违法所得,将其相关涉嫌犯同伙(包括闫夫人在等)移交检查。   姜眠那晚还不明白姜淼淼的话,但在闲翻正书记候选名额却恍悟。   原来这场正书记的竞选是四副选一,除了阎书记和朱书记,还有两位书记。   在国情之下,各种“正”跟“副”虽然仅有一字不同,但人数比是一比多,实际待遇跟权利甚至还有天壤之别。所谓常言道“副手常有,正坑难得”,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正坑腾出,各家自是使劲浑身解数了。   闫书记已率先出局,朱书记如今因家属经商没有避嫌,存在污点,估计就剩后面两位对斗了。   姜眠恍悟:难怪阎书记连那个简短视频都删除不尽,因为想搞他的可能不是一个,而是多个。   也难怪闫夫人“坑夫”事件,明明是事出微末,却能被人持续曝光、博取网络关注、大肆助推舆论后,引来省级官方介入调查,结果直接导致闫书记下台,产生一场蝴蝶效应。   四位宝妈午休期间,在微信群里再度活跃起来。   因为姜眠随手截图剩余两位书记,发起投票,询问各自看好谁上任?   【钟红雅*妈妈:我选左边那个头发稍微更浓黑点。】   【白宇浩*妈妈:傲娇.jpg。我绝不走别人走过的路,选了另外一位。】   然后,两人掉头追问姜眠要个二比一的压倒性胜利。   孰料,陆小晗母亲百忙之中也要上线,来一个致命问候。   【陆小晗*妈妈:你们当真以为朱书记彻底没指望了?】   犹如醍醐灌顶,姜眠瞬间回想起姜淼淼那晚的话:“如果朱书记是最佳人选,她身为家属自然知道避嫌经商。但闫书记下台,你以为朱书记就能稳操胜券了?!”   事实是,朱太太特意挑选这个时间点,想要加入龙岗商场的招商。   如果真按照官商避嫌的操作,朱太太不做这一“主动”,朱书记也会是剩余热门候选人之一。但继阎太太“坑夫”后,朱太太没有吸取教训,好似也跟着“坑夫”将朱书记拉下台,徒剩其余两家斗得如火如荼,可能两败俱伤?   姜眠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谢子奇*妈妈:我赌朱书记。】   【陆小晗*妈妈:你给我打住!】   陆小晗母亲实在是嫉妒死姜眠的聪明,生怕她有泄露生机,让自己毫无成就感。   后面,官家仿佛是为了尽快安抚民心,挽回因闫书记造成的负面影响,加快鹏市书记的竞选速度,而最终结果出乎众人意料却在姜眠等人猜测之中,的确是朱书记胜任!而朱书记上台后,首次发表上任演讲,身边竟携带衣着简洁大方的朱太太。   两人手挽手、伉俪情深地站在公众面前,发表演讲,接受媒体采访。   有人询问他上台后要如何处理“闫书记”事件。   这是一个双刃问题,如果他大谈特谈虽能安抚镜头前的群众,却给同僚造成他得势就无情的形象,不利于他新官上任后需要拉拢各方。但他若避重就轻的说,自然会让群众放大想象,觉得是不是因为司空见惯才不当一回事等等?   可朱书记显然早有准备,答得两面讨好。   就冲他这股精明劲,姜眠是真明白朱太太特意在商场宴会隆重出席,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入住龙岗商场——应该是朱书记那边走得最险也最成功的一步棋。   因为随后有记者拿朱太太要经商的事情询问是否合理。   朱书记当即表现他是支持太太的行为,不愿意太太为了自己前途而放弃自己的事业。这番说词,巧妙与闫书记让前妻为了自己前程而堕胎形成鲜明对比。   瞬间,就在众人面前塑造起一个尊重妻子的好男人形象。   朱书记又说官商确实要避嫌,但有两种情况可以避免:一种是异地任职,一种是问心无愧的没有给予各种特权。   朱书记拍着胸脯说他尊重妻子,但问心无愧不怕官家查。   这番话,无疑又塑造了他是一个清廉公正的形象。   不得不说,朱书记这对夫妇是旗手相当,真正的强强联合,所以轻松坐收渔翁之利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种段位,真不是其他三位书记尤其是那位贪慕美色的闫书记可比!   娶妻不贤毁三代,在那位已哐当入狱的阎冶闫书记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朱书记夫妇发表了堪称模板的演讲后,上任后第一天,朱书记当即对“阎冶案件”中所涉及的代孕时间,进行了痛批跟谴责,第一条政策就是再度重申严禁代孕,保护女性。   为此,朱太太甚至受邀鹏市本地一档官方节目的采访,决定带着几位鹏市成功女性共同参与,向社会大众宣导代孕之恶劣。而姜眠就是她将带去一同接收采访的女性之一!   姜眠接到电台的预约采访时,愣了下。   她当即打电话询问姜淼淼,后者坦然承认是她向朱太太推荐的,当然姜淼淼自己也在访谈名单之中。朱太太想进龙岗招商的目的,别人不清楚,但她姜淼淼岂会不懂?   不过姜淼淼是商人,跟商人合作只要有利可图就好说。   朱太太承诺在合理范围之内给予支持。   姜淼淼就要了两个采访名额。   她对姜眠劝道:“你曝光亮相绝对能气死某些人,而我姜淼淼亮相则是要招蜂引蝶,哦不——招商。所以去去又何妨?更何况你申请了鹏市品牌形象,以四膳堂当前名气根本不入鹏市官方的眼,想让鹏市官方从大海淘沙淘到你只开了四家分店的四膳堂,得有一个影响范围极广的正面采访!”   姜眠笑了笑,“你对我的事业规划当真是呕心沥血呀!”   “那是。”姜淼淼尾音妖娆一跳,嗤嗤笑:“我相中你能力是一回事,但你目前财力影响力差是另一回事。我是要做大事的人,综合能力不够强的人,不适合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姜眠直道:“你想做什么大事?”   姜淼淼开玩笑道:“第一首富算不算?”   姜眠“嗯”了声,即便她听出对方语气带着玩笑的口吻,但成年人很多真实想法都寄托在玩笑中,真假参半。   她答应接受朱太太跟电台的有关采访。   作者有话说:   哎,怎么可以评论全都是哈哈哈哈呢~~~~~~ 第67章   采访定于下周一。   未免贻笑大方, 姜眠周末特地抽时间做功课,期间请路涵和莫闫菲上门帮忙带孩子。可谢子奇抱着姜眠大腿,非要黏在她身边,饶是再多零食跟玩具都勾不走这娃的身心。   莫闫菲嫉妒道:“跟屁虫, 眼底除了亲妈就没别人!”   姜眠呵呵冷笑:“废话。我这是亲妈, 你们两个目前连干妈都没当上!”   这话伤害不大, 但侮辱性极强。莫闫菲鄙夷道:“还不是你这儿子太难搞?你得自我检讨下。”   姜眠扬眉:“检讨了, 我儿子威逼利诱都拐不走, 干得漂亮!”   谢子奇闻言比心,自豪道:“妈妈, 最爱你爱你。”   莫闫菲:“……”啊呸, 沆瀣一气, 都贼不要脸。   .   待姜眠忙完,已到晚餐时间。   姜眠请客, 莫闫菲遂提议吃火锅。   但这时间点都是各店人满为患,更别说是最具烟火气息的火锅?   众人无奈转移四膳堂, 但后厨得知老板驾到且是想吃火锅而不得, 直道“天赐良机”,让人先端上清水做的锅底, 再用新鲜牛肉做好丸子、切成片,搭配调制的沙茶酱送去。   一切搭配,倒令口感好得堪称绝配。   有人躲在厢门外, 窥见她们的用餐反应,随后回到后厨手舞足蹈地宣传。   于是乎,六七个年轻厨师就这样气势汹汹地跑进来, 摆出一副要打架闹罢工的阵仗, 但实质却是趁机跟姜眠讨一个定论:“老板, 您就说凭这种品质,够不够格开个火锅店?”   姜眠没想到吃顿饭都能吃出“逼宫下旨”的事件。   莫闫菲当即笑趴下去,直呼这老板当得真可怜。   姜眠无奈地撑额:“翱叔呢?”   “他知道您肯定找他,所以叫我们过来后就自己跑了。”他们乐呵呵地把幕后主使卖了,但这话也侧面反映刘翱是胸有成竹。   姜眠哭笑不得,耐不住厨师们各种软磨硬泡,只能点头答应从长计议。   厨师们得到肯定答复就欢呼地跑了,回到厨房又将各种食材捣鼓出花样,接连往这边送。   路涵疑道:“又不是加奖金,他们这么高兴干什么?”   姜眠回道:“我觉得赚钱需要点头脑风暴,就重金鼓励全员创新。后厨组刚好跟我想到一块去,就是用四膳堂招牌只做粤菜太单调了,而开火锅店门槛低、又省事,值得尝试。”   路涵却担心道:“四膳堂才刚营业就追开火锅店,你是否急了点?”   姜眠又道:“专业的事都是雇佣专业的人做,我纯粹出钱跟收钱,换个角度想就叫做分散投资。趁我前期砸钱宣传四膳堂,余热尚在,再开几个省事的火锅店兴许不错。”   路涵不懂姜眠为何疯狂敛财,但既已三思而后行,自己就问到即止。她注意力回归火锅,却发现莫闫菲跟谢子奇直接人手两筷,每筷各穿四颗Q弹的牛肉丸,已分赃完毕。   路涵:“……”   路涵冷漠对上莫闫菲那吃独食的嘚瑟眼神,再对比姜眠有儿子同享,孤家寡人的她想摔筷了。   姜眠赶紧让厨房再送几盘,终止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   吃饱喝足后,各回各家。   姜眠刚进门,姜淼淼仿佛是算好时间,一封邮件直达,附件是共邀受访的女性名单。   姜淼客气地致电道谢,姜淼淼却趁机要姜眠这个“地头蛇”帮忙科普名单上的人,毕竟她人生地不熟,调查需要时间。   姜眠笑了笑:“姜董,你以小博大占便宜,占得太明显了。”   姜淼淼道:“姜老板,只要信息有用,没有大小之分。”   姜淼扫了眼名单:“申听,三十九岁,离异有两子,迄今单身,是不动产鹏市区有限公司的总监。陈远征,四十五岁,已婚已孕,对外宣传家庭美满幸福,实则商业联姻,各玩各的。我跟你就跳过,至于剩下的商晗——我有点好奇,她资历浅且从未崭露头角,刚成年、刚订婚、刚入驻龙岗商城,还刚巧跟我们同期接受采访?”   姜淼淼隐晦道:“商晗是朱太太那边的人。”言外之意,与她无关。   姜眠沉默了下:“感觉所有受访者都有‘污点’,这位新上任的书记夫人是想筹谋什么?”   姜淼淼“哎哟喂”地叹道:“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从商,她从政,钱没权管用。”   姜眠笑答:“姜董,可你明明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就别假惺惺的卖惨。   姜淼淼讪笑:“姜老板,你有点无趣了。”但她最终还是成功地从姜眠这里了解到所有人的资料,毕竟书记夫人这一手名单不得不令人多想。   .   采访地点就在本地电视台中心,往常邀请明星企业家做采访,态度不咸不淡,哪怕擅改时间也让受访者无可奈飞,毕竟名气跟本地官方保护在那。   但这回——   整台紧急整肃,用最郑重的面貌迎接以书记夫人为首的一行人。   显然,官永远是阶级之上。   姜眠她们以企业家身份作为绿叶,即便是位置安排都得特意围衬在朱太太四周,就连采访过程想表述的内容都得提前整理成文字,交予朱太太身边男助理查看,几经增删查改,确保有亮点有深度的内容全转嫁到朱太太身上,剩余人只能不痛不痒地做补充,走过场。   即便全程采用直播方式,但直播内容跟在线围观者的评论显示都严格受控,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没机会出乱子!   有人暗地嫌这种采访呆板没噱头,就怂恿总导演用惯常的“断章取义”剪辑法去博热度?哪知却被总导演骂得狗血淋头,且不说有位高官太太,其他人也全是手握资本的企业家,拿娱乐圈那套“玩弄”她们,是想自寻死路吗?!   采访按部就班地结束,朱太太在万众瞩目中优雅离去。   姜眠迄今也只见过朱太太两次,比起上回的招商聚会,那时候的她还没如此官方富态。   只能说:位置一变,人也变。   陈远征忽然拊掌问道:“相逢即便有缘,不如我请大家去喝一杯?”除了商晗因刚怀孕而婉拒,其他人欣荣同往,毕竟都是“只闻其人、未见其人”的人,难得碰头。   姜淼淼照旧蹭姜眠的车,她对驾驶有心理阴影。但沿途一直敛容沉默,极为罕见。   姜眠目光直视前方引路的车,抽空问道:“怎么了?”   姜淼淼皱眉:“我没想到那个商晗怀孕了。”   姜眠淡道:“商唐两家刚定亲,奉子成婚未尝没有可能?”   姜淼淼道:“那我采访下你,你刚当妈时,是否担心做坏事会折损孩子阴德?”   姜眠诡异地瞟她一眼:“什么意思?”   “港城那边就相信风水报应。”姜淼淼撇嘴,“可这个商晗怀孕了,反而更加疯狂地洗钱?”   姜眠哽了下,自己前期是怀疑姜淼淼本尊洗钱,岂料她却怀疑别人洗钱?   姜眠试探道:“包括入驻你的龙岗商城?”   姜淼淼嗤笑:“她是朱太太强行带进来的人,我拒绝不了,所以双方签订合同时,我明文备注各种法律事项,哪怕她真在龙岗商城洗钱也与我无关。”   “那你不举报她?”   “我只是怀疑,而且你们鹏市官方也并非吃素!我纯粹是有点悚然,毕竟那个商晗还小……”   ***   夜幕刚落,三辆豪车先后抵达市区中心的酒吧街。   全街灯红酒绿,路人三五成群,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酒精跟荷尔蒙。   陈远征轻车熟路地带她们走进一家装潢豪华的热吧。   门口有人看守,老远就眯眼笑:“陈姐好!”尔后瞟了她身后三位。   陈远征拍了拍对方肩膀,“难道想收她们费?”   “陈姐您这不是在说笑吗?”那人躬身回道。   ——酒吧都是免费招待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更何况陈远征带来的人岂止是漂亮?还有绝不普通的身份地位。   “走吧。”陈远征招呼道。   里面音乐已是震耳欲聋,一楼舞池尽是扭动身影。   她们挑了间二楼卡座,正对舞池中央,堪称“最佳视觉”,适合猎艳,也适合招蜂引蝶。可惜陈远征说时间没到,好戏自然不上,就招来酒保让他叫几个小鲜肉暂时作陪。   姜淼淼在国外留学,见惯场面,但她见姜眠也镇定自若,好笑道:“莫非你也常来玩?”   姜眠瞟了她一眼:“不玩。酒吧这种地方,我向来避而远之。”   姜淼淼挑眉:“为何?偶尔放纵下也别有滋味呀。”   姜眠淡道:“观念原因,我读书时就胆小不敢来,现在也没兴趣来。”   姜淼淼勾唇:“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良母!因为我有个弟弟就是酒吧玩咖,他说女人以前被很多男人睡会感到羞耻,但在这种地方,女人说不定在比赛谁睡了更多男人?起初我觉得他这话不对,险些将他打成残废,后来见有些女生为了蹭包蹭钱、贪酒滥交、醉酒被捡尸、虚荣去裸贷等等,我只能说‘良母’确实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陈远征在旁啧啧,摇头道:“错了。来这里主要是玩,但怎么玩,就得看口袋里的钱。酒吧里女人都比男人玩得开,有钱女人是纯粹地享受花钱快感来玩,可没钱女人想蹦迪就得A卡或者找男人蹭卡,蹭一两次还好,蹭久了自然得付出代价。”   申听素来沉默寡言,此时忽道:“是呀,她们不花别人的钱,哪有机会四处发伤痛文学的鸡汤?”   申听话里有话。   但姜眠前期已告知姜淼淼,申听离婚——就是因为丈夫爱泡夜店,而且来者不拒、性别不拒、单人群体照上,结果染了病。幸好他那段时间没空回家,被申听及时发现,家人没被传染,所以她不顾丈夫下跪痛哭就带走两个孩子起诉离婚。   她们正闲聊着,期间不断有陌生男人端着酒过来搭讪,但全被陈远征赶出去。   陈远征撇嘴道:“都是些胭脂俗粉。”再说了,这家酒吧虽然有她参股,但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的酒水,她也是谨慎不喝。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无所谓,日常生活无非是寻求刺激,可姜眠她们还年轻就算了,更何况是被自己带过来,必须保障她们的毫发无损。   不过,陈远征都不得不说姜眠跟姜淼淼确实漂亮。   哪怕这种地方汇聚最多青春无敌的少女,姜眠的娴雅清贵和姜淼淼的明艳冷漠,依旧美得瞩目吸睛。   “我也被赶了!”   “我连话都没说就被赶,哪有你这丑逼什么事?”   “但里面有些女的确实漂亮。”   “可惜没机会呀,她们看着也不像缺钱的人。”   “要不让单老三试试?!”   一群排着队被陈远征强拒的男人,只觉颜面有失,但越受挫折就越是有征服欲,正所谓兄弟齐心——他们生拉硬拽今晚的主角——单左熙出面。   单左熙,远海企业单家的老三。   在鹏市富二代的圈里,小有名气,原因是乱花钱、特败家、但仗义。   他与谢珃交情匪浅,原本被狐朋狗友们激得一时热血上脑,也直奔那二楼“女儿国”卡座求一战,岂料里面已阴阳和谐,有四女,还有四男。   他眯眼,不甚在意地捋高发型,毕竟浑身名牌也掩盖不住他英俊迷人的外观。但,再瞄见攻略对象竟有熟人,他倒抽一口凉气,踉跄躲进男厕打电话:“喂,谢珃,我看到你前妻了。人家现在正跟小鲜肉在酒吧里打得火热,所以你一个大男人反而为情所伤,是不是太丢份了?” 第68章 (一更)(抓虫)   电话那一端, 声色平静:“你在哪?”   单左熙笑道:“哥哥呀,你还真是意难平呀。”   “……”谢珃沉默着。   单左熙也不再开涮他,直接报了位置,折回卡座。但卡座已多出三个陌生女孩, 且跟他的狐朋狗友们正玩得嗨。男女勾肩搭背, 搂搂抱抱, 十几瓶黑桃A香槟, 已空大半!   “单老三, 兄弟们说让你先挑。”有人招呼着单左熙,哪怕手中就搂着其中一个女孩。而那女孩却毫不介意地抬头冲他笑, 丝毫不因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被挑选商品”而感到羞愧。   单左熙无声嗤笑一下, 摆手表示免了。   在这种地方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再漂亮,那也嫌脏。   他有洁癖, 就自己拎着酒,跑出去捡了一个适合窥视姜眠的位置。   待谢珃风尘仆仆地赶到时, 单左熙直道:“放心。你这前妻又不是你, 她矜持得很!”   .   酒保响应号召,找了四个想赚快钱的小鲜肉。   陈远征跟申听很享受小鲜肉的亲热吹捧。   姜淼淼身侧那位则手脚太多不听劝, 遭她嫌烦就顺水推舟推给陈远征。   唯有姜眠——意外地领到一个既尴尬又聪明的生手?他就像只双眼幽亮却楚楚可怜的小奶狗,很拘谨,还带着某种书生意气的骄矜。   小奶狗静坐姜眠身侧, 全程眼明手快地倒酒、递东西,绝不越雷池一步。   他看出姜眠与旁人不同,所以选择讨好她而非求欢她, 暗露挽留不惹事的祈求。   姜眠看了眼, 就配合地没再说什么。   小奶狗遂如释重负, 神色复杂地摸着口袋那迭厚厚的小费。   他看着前方年老色衰却还享左拥右抱的陈远征,再对比身旁聪慧清贵的姜眠,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想法:如果是姜眠这种小姐姐,自己应该可以没问题吧?   酒吧骤然停了音乐,换了DJ,显然是要准备开启最疯狂的蹦迪showtime。   陈远征兴致甚好,甚至要亲自带人下舞池。   姜眠已喝满几杯,礼节到位,伺机以回家照顾孩子为由,在不扫陈远征等人兴致下,顺手捞走百无聊赖的姜淼淼,但小奶狗竟也亦步亦趋地追至停车场。   姜眠误以为钱没给够,岂料对方斟之再酌地问道:“小姐姐,你要不包养我吧?”   呃?她顿了一下。   小奶狗说完也满脸爆红,恨不得钻地缝了,却又赶在姜眠摇头拒绝前,飞速补充自己干净听话、价格不贵等等好处,总而言之就是:包养他安全不亏!   姜淼淼在旁幽幽来了一句:“你放着里面现成的陈金主不要,跑来找她这种清心寡欲的‘尼姑’求包养?你确定你是卖身找金主,而不是想白嫖美女顺便拿钱?”   这话说地,特俗、特直白。   小奶狗被怼得面红脖子粗,嗫嚅不知所措,只能伸手怯怯地拉着姜眠袖口楚楚望住她。“小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缺钱没办法了……你可怜可怜我吧……”   被这样一双黑白分明、干净清澈的眼望着,该是享受之至,可姜眠仍是疏离地笑:“但我真没兴趣包养男人。我也由衷劝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有这种用自己身体作为交易筹码的想法!如果你还在读书,大部分学校都有设置奖学金、助学金、助学贷款、勤工俭学等保障。如果你已出来工作,在鹏市只要四肢健全哪怕送个外卖都能衣食无忧。社会不会让你渴死饿死,你现在很年轻,不知道某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余地,那种烙印是你这辈子永远无法摆脱的。当然,以上是我在‘不清楚你的实际情况’,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个人建议。”   说完,姜眠拨开他的手,拽着还想口出怼言的姜淼淼离开。   小奶狗还没从拒绝中回神,直至车子一骑绝尘。   他有些不甘,想了下,忍着对陈远征那种女人的嫌恶,准备回酒吧向她讨要姜眠的联系方式时,前方突然被一个衣着讲究的年青男人拦住。   男人神情淡漠,似有敌意:“如果你只是为了钱想找人包养,我帮你。但你别想打她主意!”   李雁峰道:“关你什么事?你又是她什么人?”   谢珃冷道:“我是她老公。”   李雁峰吓住了,但又立即想通什么,直接将刚才所有恼羞成怒化作嘲讽,迁移到谢珃身上:“是前夫吧?否则看着自己老婆在酒吧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早就冲上来打人了!”   谢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尔后,冷笑道:“那我现在打你也不迟。”   于是——   姜眠才将姜淼淼送回酒店,就接到医院来电,说她朋友李雁峰被人打伤住院,需要她过来帮忙。   姜眠礼貌回复自己并没有朋友叫李雁峰。   对方愣了下,似乎在跟旁人沟通确认,又道:“他还说是被谢珃打伤的!”   “那更不好意思,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姜眠直接挂断电话,车速不减,直奔回家。   可刚到家,她还没将软萌萌的谢子奇捞进怀里撸一撸,电话又响了。这回是来自警察局,说有桩打架斗殴的事需要她协助调查,相关人士又是谢珃跟什么李雁峰。   即便姜眠素来很愿意警民合作,但她这回还是礼貌地挂断电话。   第三个电话很快又响起,她不想接,可惜那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姜眠幽幽地叹道:“……大师兄。”   电话里的景燕宇轻笑:“放心,师傅没被抓走。”   他又道:“听说你学人包养男大学生呀?”   “……”姜眠皱眉,瞬间想到李雁峰可能是谁!   她问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燕宇道:“我也是刚接到电话,现在正往警局赶的路上,大致内容就是谢珃跟你包养的情人打了一架!不论结果谁赢谁输,谁先动手谁吃亏,谢珃现在就被告故意伤人,而对方拒绝和解。”   姜眠将怀里掰扯魔方的谢子奇放下,避过他,低声追问:“师兄,是那个李雁峰亲口说我包养他?”   景燕宇猜测道:“现场只有两人,除了他,总不会是谢珃自己说吧?”   姜眠沉吟道:“那个李雁峰刚刚在医院让护士给我打电话过去,我们也就今晚初次见面而已,聊天时长几乎是忽略不计,但他倒是出乎意料地……”……该怎么形容呢?   景燕宇道:“我今晚得了解这桩事,否则谢氏律师团连一桩小小讹诈都搞不定,导致自己老板被关进警局接受再教育,那我这饭碗就砸了。”   姜眠呵呵笑道:“没事,缺角的碗乞讨更方便!”   “你真狠。”景燕宇摇头失笑,“你先帮我到医院试探那个李雁峰到底是何意图?不能拒绝,否则下回你想查什么姜淼淼、姜森森、姜焱焱的,师兄我可就不帮了。”   “……”咿呀,还欠着几个大人情呢。   姜眠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道:“行,冲着师兄面子,只能委屈儿子在家等我了。”   “不用委屈,算算时间,蒋翊应该到你楼下了。他是个孩子王,跟子奇应该没代沟。”好死不死,她家的门铃就真响了。温润如玉的景律师又轻轻“嗯”了一声,问姜眠还有何难处?   姜眠抚额道:“师兄,恭喜你道行精涨了。”   ***   姜眠将儿子交给蒋翊,再度驱车出门。   她在医院前台询问后,直奔503的单人病房。因为李雁峰执意状告谢珃故事伤人,警察为了方便录制口供且不扰民,就请医院安排单人病房。   姜眠敲门而进时,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正坐房中录制口供。   李雁峰看见姜眠,眼神既羞涩又期待道:“小姐姐,你终于来了。”但想起自己鼻青脸肿不好看,赶紧拉着被单盖住脸,颇像校园时那胆小羞涩的小男生。   姜眠神色淡淡地笑了下,她与这人是——真、的、不、熟,好吗?!   她转身询问两位警察细况,女警回道:“我们在等验伤报告。只要报告一出来,就能根据伤害级别起诉谢珃先生!”这语气,显然是笃定谢珃有罪。   姜眠要求看李雁峰的口供,被拒。   尔后,两名警察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起身回局对供定案。   姜眠没走,即便她想走,李雁峰似乎也不让她走,一口一个“小姐姐别走”喊得颇殷勤。   姜眠将门彻底敞开,以防万一。   她又拉了张凳子,坐在床尾,道:“你叫李雁峰?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小姐姐,你前夫他突然冲出来打我的!”李雁峰恼怒回道,话锋再一转,又对姜眠满是同情:“小姐姐,他以前也这样打过你,对吗?我刚刚查了下网络,发现你们早就离婚了。幸好离婚了,打女人的男人怎么能要?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姜眠轻笑:“那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就说眼前这桩事,你知道谢珃为何打你吗?”   李雁峰可怜兮兮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冲出来,说要找人包养我?我听了很生气,于是叱责他,他就打我了。小姐姐你看看我,我这鼻梁都差点被打断了!”   “能说说,你是怎么叱责他的吗?”   “我也没说什么,他就动手打人了!”   “就什么话都没说,他直接开始动手打人?”   “小姐姐,你不相信我吗?”李雁峰皱眉,却因扯痛额头伤口而“嗤”了声,语气哀楚道:“他以前什么话也没说就打你跟孩子呀!这个人就是个惯犯,他脾气暴躁不是好人。”   谢珃绝非好人,姜眠自然清楚。   只是,一个仅在今晚有片刻之缘的大男孩,先是在停车场开口求她包养,被拒后就与谢珃斗殴,尔后传她包养了男大学生,送进医院后不找身边亲朋好友反而找完全陌生的她?最后,还来一句“也打过你跟孩子呀”,对她的生活事情出乎意料地关注!   她很怀疑,这并非一件单纯的事,包括眼前这个大男孩。   姜眠借口去洗手间,在女厕里给景燕宇打了电话。“师兄,我这边没得到什么信息,但感觉这人有点奇怪。”   “嗯,警局刚将谢珃和他的口供核对了下,双方存在不少诧异与悖点,最可惜的就是停车场没有任何监控摄像。但无所谓,李雁峰即便执意起诉也无十足胜算。既然你跟他不熟,那更好——”景燕宇瞟了眼身旁被打破嘴角的谢珃,见谢珃被打反而情绪莫名的好,亦是无奈失笑。就因为姜眠怀疑那人“有问题”?幼稚!   景燕宇又道:“我现在就带警察到医院找他。”   谢珃口唇比划道:让姜眠走,别让她再跟那种小人接触。   景燕宇点头道:“所以你呢,可以回家陪孩子了。”   可姜眠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了解这桩事的缘由,所以我就在医院等你们过来吧。”   景燕宇皱眉,谢珃忍不住要说点什么,电话已挂断。   谢珃只得道:“我也去医院。”但他会小心,尽量不在姜眠跟前露面。   这两人动手,源头只能是出自她!   姜眠不管打架与否,目前已约莫猜到李雁峰可能对她有某种动机。   她回到病房。李雁峰倚坐床头,险些等得不耐烦,但见她回来就安稳了许多。   姜眠直道:“刚刚警局来了电话。”   李雁峰神色一僵,又若无其事地追问道:“警察怎么说?”   “具体怎么说都与我无关,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在此之前,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姜眠淡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以及为什么要牵扯上我?在这之前,我跟你素不相识。”   姜眠的毫无委婉让李雁峰愣怔了许久,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从何说起。   姜眠等了会儿,抬手看手表,表示自己时间不多。“有什么就说什么。若你实在不愿说,也行,反正跟我无关。我就是希望过了今晚不要再牵扯到我,我们以后也不要有什么接触,行吗?”   李雁峰神情颇显受伤,“小姐姐,难道你就真得不喜欢我吗?一丁点都没有?”   姜眠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李雁峰忙道:“我不比你前夫差!我除了没钱,可我有身高、长相,很多人一见面都喜欢我,所以你应该也会喜欢我吧?如果你真不喜欢,没事的,我们慢慢相处就会喜欢的。我会听你的话,绝不给你惹事。”   姜眠拧眉道:“你为什么就非要揪着我不放呢?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包养男人!”   李雁峰道:“你朋友她们都有,为什么你不?”   姜眠嗤笑:“那他们都愿意被陈远征包养,你怎么就不?”   李雁峰一时语塞。   姜眠瞄准他神色,咄咄逼近:“你想找人包养?真是因为缺钱?不是因为我?!”   李雁峰无言以对,但他明显是被人戳穿心事而开始恼羞成怒道:“我不像你们天生含着金钥匙,我家里穷,小时候就是留守孤儿,过得日子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你以为我不想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地谈个恋爱?你以为我愿意找人包养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确实无所谓,可我老家还有一对爷爷奶奶跟酒鬼父亲要养,等我毕业出来再出来工作赚钱,我怕他们撑不到那个时候!我当时找你已经鼓足所有勇气了,可是你……可是你——”   李雁峰说得声泪俱下,令人唏嘘。   可惜姜眠听多了故事,内心早已波澜不惊。   她淡道:“你确实可怜,但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既然急缺钱才找人包养,那陈远征有钱又大方,你为什么就不肯贴靠过去?只要你愿意,她不介意包养多个你,所以你何必揪着我不放?”   “我……我害怕……”李雁峰低头说道,“我怕她,她看起来太可怕了。可你不会,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当时没想过占我便宜。”   “你收钱出卖色相,被人占便宜那叫生意!我不动你,是因为我对这你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姜眠平静地说道,“而且你说陈远征可怕,你才认识她多久?就今晚吧?可我是今早采访才认识她,觉得她性格豁达、爽朗大方,性格非常好,没甚可怕?你说她可怕,实则是说她年老色衰,嫌弃她才不想让她包养对吧?而我年轻漂亮入了你眼,所以你就赖上我?”   李雁峰喃喃地想要解释,可毕竟岁数轻,经事少,哪怕他再如何用自己年轻无辜的外表掩藏自己的小心机,但遇上姜眠这种“脑子没进水”的人,实则不够瞧。   姜眠道:“如果你真缺钱救命,找人包养还敢挑?行,那你挑,可我已直言对你毫无兴趣,为什么还假意说我包养了你,就连进医院验伤都得喊我过来?你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别有所图。所以你不如坦诚,可能真相就如姜淼淼所说,‘你确定你是卖身找金主,而不是想白嫖美女顺便拿钱?’”   “你、你、你怎么可以想我?”李雁峰脱口惊呼,可惜无力反驳,只能各种强词夺理。   姜眠指着他脸跟身材,道:“我印象里那些留守儿童,两颊高原红,每日起早贪黑地干活,手指粗糙长茧,但你肤白发黑、指腹肤质更是细腻,明显没做过重活!即便你真是留守儿童,那也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儿童吧?能够养尊处优,又何必急缺钱卖身?”   只能说李雁峰的城府并未深得可以掩盖他两面三刀的手段。   他被姜眠逼得无话可说,导致最根本的真相浮出水面:不管他背景如何,本质就是因为虚荣爱钱,也爱年轻漂亮的女人,才想赖上姜眠。   姜眠最终道:“既然我已将话摊开了,也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不要打扰我,不要骚扰我。至于你跟谢珃打架斗殴,真相如何,他们待会自然跟你有个了解。懂吗?”   李雁峰咬牙哽道:“小姐姐,明明很多人都喜欢我。只要我冲她们笑一下、说一声好话,她们为了我甚至愿意打起来,可我不要她们,只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赖着你,就算你不包养我也没关系,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不收任何钱,我给你打工干活。”   姜眠顿了下,浅浅笑道:“为了我,不要钱也肯留在我身边?”   李雁峰猛点头。   那,姜眠疑道:“没钱,那你老家那对爷爷奶奶跟酒鬼父亲怎么办?”   李雁峰再度愣住。   姜眠无奈笑了下,撒谎的人如果思维一涣散,真难瞻前顾后。   “为了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让你抛弃甘愿卖身也要赡养的爷爷奶奶跟酒鬼父亲,我罪过很大,如果你若真得喜欢我,请别损我德。我谢谢你了!”   说完,她扭头瞟向已站在门外的人。   李雁峰望见谢珃以及他身边几位,心惊肉跳,几乎是反射性喊道:“小姐姐,你留下我陪我。我害怕!”   “有两位是秉公执法的警察,比起我这种陌生人,他们更值得你相信。”姜眠回道,起身让位。   两位警察率先走进来。   姜眠退至门外,与景燕宇告别,转身走向电梯。   谢珃刚刚避无可避,现在索性不避,快速追到她身边道:“现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有开车,谢谢。”姜眠客气回了一句。   电梯开门,她直接跨入。谢珃无声跟进。   医院电梯向来宽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此刻电梯仅有他们两人,姜眠安静地看着闪烁的红色数字。   谢珃语态谨慎道:“抱歉,又是因为我而影响你了。”   姜眠没回应。他安静了会,又道:“这回又是我处理鲁莽了。”   姜眠依旧没吭声,见B2层已到,快步走出寻到自己的车位,头也不回地驰骋而去。   谢珃护送至此,再目送她离开。   他自嘲地垂下眼帘,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神情,转身在黑暗寂静的停车场中慢慢走回去。   即便自己毫无资格,但一听见她在酒吧跟别人相处,一看见她被别人示好,谢珃嘴里虽不说,但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涌上愤怒与恐慌,还有一层剐心的痛苦。   以前,当姜眠还爱他的时候,她看着自己跟其他女人暧昧亲热时,也是这般吧。   谢珃捂眼笑了一下,风水轮流转。   ***   病房里,两位警察将两份口供的相异之处,一一提出,再与李雁峰核对。   可面对威严执法的警察,他刚刚连姜眠的质问都通关失败,哪怕心中谨慎、再起建设,依旧被抓出话语漏洞,个别细节甚至矛盾至极,连他都明白圆不住。   但即便如此,李雁峰依旧死咬着要告发谢珃故意伤人!   他跟谢珃到底是有何仇怨呀?   莫不是因为姜眠这一摊红颜祸水之故?   景燕宇陡然请警察暂时离开,让自己单独面对这个情绪紧绷的大男孩。   他温声道:“李雁峰,你先稳住你的情绪,听我娓娓道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桩事的处理方法可大可小。往大处理——就是你坚持状告谢珃说他故意伤人,但你秉承的两点优势无非就是没有监控摄像,以及最先动手的人是谢珃,对吧?可你知不知道除了‘谁先动手谁失礼’,法律上还有一个前提补充,是对方是否有做蓄意挑衅侮辱等在前!在谢珃动手前,你回忆下你所说的话是否带有‘蓄意挑衅侮辱’的字眼——”   他双目直视李雁峰,“请你务必好好回想下!”   李雁峰显然是回想了,眼神闪过心虚。   景燕宇心中了然,于是又劝道:“如果你硬要打。也行,我们谢氏律师团一定奉陪!但官司结果无论输赢,对谢珃影响不大,他污点太多也不在乎增加这么一两个。但你若输了,请参考姜眠跟谢珃的离婚案件,她就是最好的例子,网络如今还充斥着她的照片跟消息,即便她胜诉仍有不少人在肆意侮辱谩骂她!而你还是败诉方,纯粹是居心不良的诬告跟碰瓷!”   景燕宇习惯性地推眼镜,瞄着已变色的李雁峰,又道:“至于,往小处理——就是你放弃起诉,公面上当没发生过,双方私下调解。斗殴缘由暂且不计,我们仅仅从伤势轻重来看……”   幸好两人尚有理性,没往断骨抽筋剥皮那般打,纯粹就是点皮肉伤而已。   但李雁峰鼻青脸肿,而谢珃最多就是被成功偷袭了一拳,打破嘴角。   所以——   “我代表谢氏集团给与你一些补偿,我相信钱目前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吗?”   “否则你也不会委曲求全找人包养,又或者急需姜眠去喜欢你?”   “但我明白告诉你,哪怕姜眠愿意接受你,按照她脾性,她跟谢珃当年结婚都需要立婚前财产协议,更别说跟你。”有人喜欢姜眠,无可厚非,但若是企图通过她来占有她的个人财产,那就算了吧。   景燕宇好话坏话说至此,便鞠躬退出病房。   隔了半小时,他就示意那两名警察再度进房录制口供。 第69章 (二更改错)   警察自然是要继续追问刚刚所有模棱两可或可疑之处。   不过, 他们才刚进去就又马上出来,因为李雁峰说不告状了。   景燕宇轻笑地点头,结果尽在预料中。他客气送走警察,回头又与李雁峰签订“私了协议”并直接转账, 迅速收尾所有工作。回头逛了圈医院, 又从草坪长凳处拎走形单影只的谢珃。   谢珃道:“事情解决了?允许你随意骂我, 毕竟我对她屡屡出尔反尔。”   但景燕宇这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批评他, 毕竟以谢珃他当前心态来说, 哪怕姜眠再如何排斥远离甚至无视他——他都要多管闲事——管那些任何企图谋算姜眠的人或事。   景燕宇道:“比起小师妹可能遭受横来的伤害欺骗,还不如偶尔影响下她。”   ***   李雁峰这事就告一段落。   姜眠懒得了解李雁峰背后缘由, 只要目前没再骚扰影响她, 即可。   但姜淼淼与某次姜眠闲聊, 得知此事,虽不甚意外, 毕竟她当时就已看清:如果李雁峰真缺钱救命,又何必放着现成的陈远征不要, 非要纠缠“清心寡欲”的良母姜眠?实质不就是图姜眠有钱还有颜吗?!   但, “我也有钱有颜呀!”姜淼淼不满道。   可惜回回与姜眠同站一处,更多人都是将目光倾注在姜眠身上。   姜眠无语道:“这种烂桃花开了有何用?徒惹麻烦!”   姜淼淼闲得瞟她一个白眼:“你长相就属‘好嫁风’,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眠不管她,此时全副身心都投放在即将开业的六家火锅上。   她已在鹏市六个区的中心商城各盘一店,清空店里所有, 重新装修成雅灰色的工业风,然后摆满印着四膳堂logo的桌椅。同时叫人更换四大塞车地段的广告牌,提前昭告四季火锅隆重开业。   但有四膳堂的“贵”印象在前, 即便火锅店“物美价廉”, 广告牌也绝不体现出来, 毕竟常人都是“追涨杀跌”的心理!   从鹏市西区向东,六家火锅店按序次日开业。   西部如今是鹏市如今理念化高度发展的区域,这里生活条件无疑是最丰富多彩,所以四膳堂首家火锅店开业,当天人气直接决定它的后期发展。   即便是带着某种“玩票”兴致在开火锅店,姜眠也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当天食客没有爆满,那就雇客就上,花钱也要买足门面流量。   刘翱他们以前确实无法理解姜眠总是不愿脚踏实地慢慢积累顾客口碑,非要在前期蓄力营销?如今倒是明白所谓的“时不待我”,以及“人气流量”是何等地吸金!   当然,前提也是因为四膳堂有足够实力撑起。   西部地区的首家火锅开业当天,各大公众号跟美食网红全都下场宣传。   姜眠这回针对的顾客群体是年轻大众,但她要求火锅所有宣传依旧不能凸显“物美价廉”四字,哪怕它最终价格确实是平民化的不过百元!   火锅店着重彰显“与众不同”、“新鲜可口”八个大字,以至于前期设计时,姜眠都将厨房直接设在门店取号排队处,仅用透明玻璃隔开,让所有来往者——皆能清楚瞧见厨房的动静,让他们——亲眼目睹每日清晨牛肉新鲜上架,又是如何在大师傅手快无影中,成为一片片厚度均匀的肉跟一颗颗Q弹可口的丸。   食材出品,全程是肉眼可见的干净,无疑加重食客心中的筹码,再加上此时正是实用火锅的最佳冬季。   于是,火锅开业第一天自然就爆满,第二天依旧人满为患!   有这家火锅店排队不得的食用经验,其他食客得知其他区次日陆续开店,餐点没到就赶紧排队拿号。   前有高价美味的粤菜,后有物美价廉的火锅,四膳堂口碑越发响亮,哪怕有其他品牌店模仿或者有人照搬照抄,四膳堂俨然还是不可撼动的正牌!   四膳堂在姜眠手中,当真是死而复生了。   最好的证据,就是前期因陆卓桃等人折腾,导致四膳堂股价从十元跌至两元险些被停牌,如今已恢复每股十元,甚至还在持续上扬。   这种业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容易,更何况姜眠身上有着各种不和谐的标签。   姜眠如今身价飞涨,再加上前期那个为女性发声的“代孕”采访,让官方沙里淘金当真淘见她的存在,将她纳入鹏市第四季度的“明星企业家”之中,与其他三位同样风头正盛的互联网CEO接受同期采访。   这一回,是完全凭借她的实力,争得官方抛出橄榄枝,并非借用他人之口。   .   得知姜眠骤然晋升成有头有脸的明星企业家,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兴奋有人仇,也有人恨……   滋味杂陈。   姜父姜母姜域因陆卓桃那事,被迫低调行事,好不容易将生活轨道经营如初,回头却见姜眠跟四膳堂已甚嚣尘上,名声响亮。身边人只要提及吃,极大概率就提四膳堂。   他们心口原本哽着姜眠这一根刺,如今就更难拔出。   姜父头一回真正地意识到,这个女儿之所以不受掌控,是因为她当真不普通。   至于谢父谢母,他们心中或许还幻想着姜眠有朝一日破产了,狼狈落魄需要回来投靠他们,那时候该如何狠狠嘲讽她、辱骂她找回颜面时……   按照如今这种情况,他们可能就真得只是幻想了!   自谢珃和姜眠离婚闹得沸沸扬扬,大部分舆论都站在叱责谢家立场上,他们日常是装作若无其事与其他人打交道,可只要听见别人夸赞姜眠,便情不自禁怼过去。   他们内心清楚姜眠确实是好,但不愿当面承认,否则谢家有眼无珠就成了笑话。   谢父甚至动用不少手段企图搅混四膳堂,一计不成再一计,甚至怂恿他人谋求姜眠以便夺回谢子奇抚养权等等。   可惜桩桩件件全部折戟。   谢父谢母最终只能不甘而悔恨地看着姜眠跟四膳堂名声大噪,自己却找不到充足理由回击别人追问“为何舍弃姜眠”的话题,以至于索性减少交际,成日在家唉声叹气,就连唯一一个儿子也多日不归,只会闷在那个无妻无子的新房里。   当然,得知姜眠再度被采访,众人之中最高兴地莫过于谢子奇。   家里客厅设有一个玻璃展览柜,左侧是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奖励跟纪念品,右边则是姜眠琳琅满目的奖杯奖状等。   谢子奇前几日才刚拿着有关姜眠代孕采访的鹏城日报,在幼儿园炫耀了一圈。   如今再有第二波炫耀的成本,他自是欢喜。   姜眠得知,捏着他小鼻尖教训道:“这种事炫耀一次就够啦!”   谢子奇激动地挥舞双手,道:“不行,我妈妈这么优秀,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如今即便再有人心怀不轨地冲他说“你爸爸不要你”或者“你妈妈不好才被抛弃”等等,谢子奇都能毫不动摇地当场怼回去:“我妈妈会做饭、烤蛋糕、能赚钱,还会上电视登报纸,什么都行!可你妈妈行吗?你爸爸会吗?我已经不需要爸爸了,因为我有一个妈妈就赢过你们所有爸爸妈妈!”   当然,妈妈太优秀,身为“宝宝”的他也很烦恼,得变得同样优秀才行。   ***   姜眠这回受邀的采访,由鹏市小有名气的媒体筹办。   它背后是官方护航,经营内容涉及政治新闻跟娱乐头条等。而这档“明星企业家”,旨在推陈出新展示各行各业的年轻佼佼者风貌,故而深受年轻观众的喜爱。   本期作为年底收官之座,无论是摄影还是运营手段自然比前面几期都娴熟,场景更隆重,连独立化妆间跟化妆师都有。   相比起上回万众瞩目地“代孕”采访,那时的姜眠还得一切自备。   明星企业家,既然挂了“明星”二字,就代表受访者颇负盛名,拥有不少网络拥护者。   姜眠是其中有且仅有的一位女性企业家,与她同期接受采访的三位男CEO均来自互联网创业公司。四人年龄相仿,但他们整体形象却比姜眠沧桑太多,仿佛遭受岁月的加倍摧残,连发际线都已岌岌可危。   工作人员一边检查摄影设备时,一边偷瞟沙发那边四人,交头接耳、叽里咕噜:“单看姜眠确实漂亮呀,挡着姜眠看其他三位CEO也挺正常,但将姜眠跟他们直接摆在一起……”   “真是群魔乱舞独留一朵白莲花!”工作人员内心在呐喊:惨,对比真的是好惨烈。   采访尚未开始,时间有闲,也不知谁开了头,四人索性提前交流。   既然能被点名请来接受采访,自然全是行业佼佼者。其他三位CEO对年轻漂亮的姜眠绝无轻视之意,相反,颇为好奇她是如何带着四膳堂一路高歌的操作。   他们深知互联网创业能否成功,想法跟能力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莫过于站对风头飞起来!而姜眠是实体创业且并非从零开始,甚至是扭负为正直至与日争辉,这就绝非一般的困难。   主持人姗姗来迟。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面相斯文睿智的中年男子。   但见姜眠他们正聊得入迷,就礼貌在旁等候,反正都是剪辑播放,无碍。   可姜眠细心发现他,唤了一声,其他人瞬间回神,想起自己正要接受采访,尴尬之余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主持人也不禁跟着笑,采访气氛的融洽,有利于他后面的主持把控。   更何况他也很期待这回与“互联网”相关的主题采访?   至于姜眠能位列其中,是因为四膳堂从头到尾借助互联网做营销的模式太漂亮了,以至于她虽是实业家,但更多人双手赞成她也是一个成功的互联网企业家,而且绿中有朵美人花,好看!   主持人自我介绍后,强调整个采访过程纯粹就是坐沙发闲聊,自由、闲散,不用太拘束。   姜眠神色淡淡地点头,其他三个CEO则夸张地松了口气,显然他们是真不擅长这种交际场面。   按照顺序,主持人就采访坐得最近的那位男士,问他是先有想法还是先创业?   然后问另外一个,是如何拉拢用户增长?   以及谁谁谁,是如何说服拿到第二轮天师投资?   但采访到姜眠时,颇为期待的她却收到这样的问题:“作为一个女性,你是如何平衡工作与生活的?”   因为姜眠作为一个全职妈妈甚至是离异妈妈,初进职场却直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算是非常成功励志的一个女性角色。这也是票选明星企业家时,很多人想要了解她的一个重大原因!   可姜眠闻言,不由得陷入沉默。   众人磕磕绊绊的回答,令主持人开始头疼后期采访的剪辑问题,所以姜眠是他最后寄希望的一个。但姜眠更过分,竟直接选择沉默?   他鼓励姜眠回答,甚至说后期思考觉得回复不好的地方,可以配合剪掉。   姜眠终于道:“你问我身为女性如何平衡工作与生活?可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问他们三位?难道男性就不用平衡工作与生活吗?”   主持人顿了下,意识到姜眠点出他这一个问题,其实是带着有色眼镜在看待她。   姜眠能够坐在这里接受采访,能力跟身家已是出类拔萃,但其他平凡而普通、能力并没有出类拔萃的女性们,又该如何自处?   主持人立即致歉,但这个问题愈发值得探讨,他甚至笃定能引起社会不小的共鸣,于是将同样问题抛与其他三位CEO。   可三位CEO陆续表示自己好像不需要怎么平衡?因为下班就回家,吃喝洗睡,没了。   主持人遂追问姜眠这边的答复。   姜眠道:“我能平衡家庭跟事业,是因为我不差钱。”   “……”这个理由,让他哭笑不得:“那不差钱的情况下?”   姜眠笑道:“那就是我还没结婚生孩子的时候,那时候我也能平衡。”   主持人不死心追问:“那如果是结婚生孩子又差钱的情况下呢?”   姜眠摊手:“不好意思,没经历过。”   旁边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主持人好气又好笑:“姜眠,原来你才是四人里带刺的那位呀!”   采访还得继续,主持人再度鼓励道:“不如请你们四位都设身处地地想想,能否平衡?”   不得不说做互联网的人确实是老实内秀,当真听话地深思,唯有姜眠——主持人钦点最狡猾的她,“你得第一个说!”   有人打趣道:“既然主持人对你寄予厚望,姜眠你千万别让他失望呀。”   姜眠直道:“我觉得很难平衡。因为女性要同时拥有令人敬仰的事业,又能把家庭照顾得美满妥帖,要么就是牺牲另一半的事业,要么就是把孩子丢给老人或者保姆照顾,要么就是自己身心疲惫。”   主持人见招拆招:“可大数据显示职场女性已占了四成,其中30%就是职场妈妈。按照你这种说法,那她们是实质没有做好工作与生活的平衡?”   姜眠慢声道:“这只是我个人看法,仅代表我本人,无权诠释其她人。至于你说的这种‘平衡’,其实常常用来考量职场女性,就连各大媒体平台、情感博主,都屡屡站在制高点指点职场妈妈该如何平衡生活和理想,炖着各种完美得的鸡汤。但实质上,我就觉得它就是一个苛刻的道德枷锁,好像我身为女性,如果不能兼顾家庭和事业就非常失败一样?” 第70章   主持人简述道:“但姜眠你有婚姻时, 却无事业。如今事业有成,但已离婚。这不就代表着这个枷锁——让你在婚姻和事业间也只能二择一了?”   姜眠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了解我情况的人,应该明白我离婚跟事业毫无干系吧?”   主持人嘴角上扬:“你真狡猾,我偏偏就是了解你的情况, 所以没法昧着良心诈你。但允许我岔开一个话题, 如今事过境迁, 你是真得放下了?”   姜眠点了点头。   主持人却道:“可我不大信。”   主持人话语温和有力, 却意图摸索她是否有软弱的伪装。   他道:“姜眠, 其实暂且撇开你的事业跟孩子,你还很年轻, 像你这番年纪的女人, 大多未婚甚至正是职场中坚, 情感浓烈,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姜眠轻笑:“不然呢?及时止损就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主持人怏然道:“你从头到尾的处理都很冷静理智, 符合我们想象中对成年人要求的成熟范。可成年人受了天大的委屈还默不作声,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就想要崩溃了?”   姜眠微微拧眉, 终于道:“自然会。”   主持人深沉的眸光锁住她, 道:“所以你崩溃过?”   “是。但我情绪崩溃后,我会重拾再来, 没什么好怕。”   “还有什么比情绪崩溃更可怕?”   姜眠语气平静:“肉.体崩溃。”   主持人皱眉道:“譬如呢?”   姜眠笑了笑:“我即便再崩溃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所有自暴自弃、自轻自贱、自残等让身体呈不可逆的毁灭行为,我都绝不做。因为身体这个根底没了, 很多事就真得彻底没了。”   主持人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身体远比精神更重要?”   姜眠点头。   主持人兜头转了句话,“那也就是说——你觉得身体出轨比精神出轨更过分?”   姜眠无奈笑道:“又想给我挖坑吗?”   “采访就是这样顺势挖掘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若是按部就班那叫真人秀!”主持人打趣道, 又突然“哎呀”地扭头望向其他三位:“这个‘送命题’可不能漏掉你们。”   主持人已看穿姜眠的玩笑话, 是在暗示她不愿再消费那段婚姻。   他真心体谅, 但采访内容若太正经,没有掺点八卦或者社会热点,对于观众来说很无趣。   他将话题抛给其他人,三位男CEO直言身体出轨更过分,而且理由坚定:因为精神是否干净,无从证明,但身体却是最现实地证明!身体脏了,排除不可抗的外力因素,是再也擦不干净的。甚至于他们对于“事业与家庭”的平衡回复,更让人明白爸爸跟妈妈很不一样。妈妈在兼顾工作的同时在尽量做好妈妈,可爸爸一上班就只是个男人,可能忘了自己还是孩子的爸。   这就是人生真实呀。姜眠借助喝水而沉默着,在某些方面,男人与女人还是很难平等。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悄然而逝。   待采访临近尾声,主持人以玩笑的口味总结道:“通过你们四位的履历跟访谈,我真得劝导现在的年轻人:女孩子就得好好读书工作,即便嫁错人也别怕,大不了离婚将对方剥层皮再走。而男孩子嘛,若想作奸犯科就更应该好好读书涨知识,谨慎藏好自己所有马脚,但还是专心致志少搞事吧,否则事业不成,还有随时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众人笑他这总结挺好的,但主持人却瞪道:“我也觉得我总结得很好,但现实并非如此简单,很多人仗着年轻是听不进劝的。”   所以说,天生个人,各人各命。   随后,这一期明星企业家的采访,在当晚电视台与网络同步播放。   大多数人原是冲着三位互联网大神而来,但却被夹在其中的姜眠所惊艳。举止得体,言语从容,偶尔弯眸微笑,是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笑颜,令人不禁想起流水曲桥,白云秋色。   谢珃也将她的采访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精致的五官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神韵不同了,她变得越发坚韧自信。   可是,他方才得道:原来姜眠是崩溃过的……   ***   姜眠在采访过程,不忘合理利用机会为龙岗商场两家店宣传。   两家店未开已热,暂无用武之地的梁泽辉,无奈望天:“老板她骗人,说好给我广阔的舞台呢?”   陈恺晨递去印有姜眠采访照的杂志,道:“她出尔反尔,要不再跟叶转借只高跟鞋来打小人?”   梁泽辉凉飕飕地睨他:“你这是怂恿我以下犯上吗?”   陈恺晨握拳道:“我是鼓励你揭竿起义!”   梁泽辉哼道:“但我觉得你居心叵测。算了,这老板业余水准都能开个漂亮的头,我们这群专业的若是让四膳堂高开低走,岂不是贻笑大方?”   陈恺晨鼓掌道:“很好,你总算悟道了。”姜眠原本就非传统管理者,她偏向扁平化,可以很爽快给钱给资源,但效果不如预期,也很爽快地收钱赶人!   与此同时——   四膳堂漂亮的年度营业报表跟年终奖名单,正被叶转很有心机地同时送进办公室。   隔着那一扇透明玻璃,所有人目光殷切地瞟着里面动静,意图从姜眠表情捕捉到什么。可惜她表情管理太到位,连“天子近臣”叶转都看不出什么。   直到姜淼淼忽然身姿绰约的到访,才令她眉梢一挑。   姜眠办公室门口就坐着她新配的助理,姓李。李季秋见老板有客人到访,立即上茶。   姜淼淼慢慢入座,张口就道:“刚跟阮知秋吃完饭,路过就顺道上来看看你。”   姜眠轻笑:“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无事登三宝殿。阮知秋是要你对我做什么?”   “你的亲子餐厅是四天后开业,而阮知秋想赶超前。商家良性竞争,我是无所谓,可她突然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请务必用点手段搞垮你!”姜淼淼托腮,摇头直叹:“连我近期合作方式都不调查,也没给半点甜头,她阮知秋觉得自己端茶递水就是屈尊降贵,就值得我亏本陪她玩吗?这阮家教育还真是单纯可爱呀!”   姜眠失笑:“你是答应阮知秋联手搞我吧?”   姜淼淼撇嘴:“我跟你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在商言商,如果没半点诚信,岂非因小失大、自毁长城?!不过嘛,阮氏企业是家族企业,素来排外,你猜我假意跟她联手再从内部攻破阮家,可行性高吗?”   姜眠愣了下,“你想搞阮家?阮家主营美容彩妆,而你是招商管理,两者交际不大。”   姜淼淼眼中闪过促狭:“你知道港城主要是靠什么维持吗?”   姜眠回道:“囤地卖房、金融保险、旅游消费、美容彩妆。”   姜淼淼拍桌,摇指啧道:“对!第四项,美容彩妆。”   姜眠疑道:“但港城姜家是靠珠宝起家,莫非你有拿美容彩妆的路子?”   姜淼淼挑起眉峰,一脸好笑的神色:“没餐饮业路子,但你有。没美容彩妆的路子,港城那边别人有!我这就叫朋友多了路好走,东挪西用,投机取巧。”   姜眠坦白道:“你有点冒险,甚至有点急迫了?”   姜淼淼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是被戳穿的。   但下一瞬,她美目再度顾盼:“姜眠,我跟你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我只要有一成成功几率就敢赌,而你偏保守不打无把握之战。当然,这种区别不分利弊,全凭各自发挥。   但你也明白,个人发展越快,身边圈子更换越快,阮家就是我目前想要的一个阶梯资源。   我将阮知秋的消息带给你,一方面,我要利用她跟阮家讨更多利益跟合作机会,当然能给她的资源,我免费给你,这是我对你这位合作伙伴的诚意。另一方面,我希望你直面杠上阮知秋,别怂,逼她斗智斗勇斗得图穷匕见,逼到阮氏企业不得不出手协助,那我到时候就有机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夹缝上位!”   “所以——”   姜眠正襟危坐,“你前期说要跟我的深度合作就指这些?但从结果来看,我出力多却好处不多?”   “我的目标并非局限在这个小小的鹏市,而你比我更‘有爱’,你除了想重振招牌,好像还想为女同胞们争取点什么?”姜淼淼弯腰看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幽幽:“所以我做事图利益,你不能全是。这事你得给我让步,因为帮我同样是在帮你。”   姜眠挑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笑道:“承蒙你的谬赞,但我也并非无私博爱之人。我只愿在保全自己之下,再乐于助人!”   “就算你不主动招惹阮氏,但阮知秋还不是非要招惹你?所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根本就不成立,更何况商场是不进则退!”姜淼淼循循善诱:“趁此机会,刚好我想斗阮氏企业,而谢氏企业还愿暗中为你保驾护航。对付阮氏企业,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何况我们也并非臭皮匠!”   姜眠皱眉:“这跟谢氏集团又有什么关系?”   姜淼淼笑:“虽然你很鄙夷,但我不得不说你那位前夫挺有趣的,他良心未泯,我们不妨——不用白不用?!”   窗外,阳台普照。   阳光静静地普照。   姜淼淼离开后,独剩姜眠一人斜倚靠背,沉默地思考。   .   下班后,姜眠有了助理就开始偷懒,改由李助理驾车送她前往幼儿园。   她坐于后座,看着电脑搜出来的阮知秋动静,发现阮家企业所有信息网等都在大力推广她明日就要揭幕的亲子餐厅,就连某音某博各种广告也刷飞天。   同样是开亲子餐厅,位置相邻,揭幕时间相近,就连运营推广模式都如出一辙,阮知秋的针对性太明显,导致不少人电话询问姜眠:“你们这是摆擂台吗?”   姜眠也不委婉,直言:“是!” 第71章   但姜眠后知后觉, “阮家不是着急把她嫁出去吗?怎么又让她出来搅合生意?”   对方鄙夷道:“这不是名声败坏,连外地佬都忽悠不了,高嫁不入、低嫁不出吗?见你形势大好,就有样学样吧。”   姜眠轻笑:“那我岂非成了她阮大小姐的人生导师?”   “你还嘴贫?不少人都在猜你们谁输谁赢, 毕竟阮知秋这回是跟你斗生意, 好歹她背后还有个阮氏企业!你呢?就一黑心眼前夫跟一堆成天拖后腿的狗血亲戚?”   “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幸好你断得干净。不过现在谁爱没事就触人霉头?也就阮知秋那种蠢货干得出。”   “多谢信息共享, 回头请你吃饭。”   “行, 不过得在四膳堂吃。我就喜欢你家那道招牌官燕。”   “那得让我请两顿, 毕竟我光顾自家生意不掏钱。”姜眠笑道,惹得对方连连直呼可以, 额外赠送更多八卦。这便是姜眠举一反三的交际能耐!   她随后又打了几通电话, 两三下就将阮知秋的动作摸清。   上回拿假枪恐吓她。   这回是明面来挤兑她。   脑残果然是种病, 还无药可救!   姜眠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沿途看见好几栋商楼巨屏所循环播放的阮氏亲子餐厅广告。   虽说诸事赶早不宜迟, 但抢在前头也未必全是好事呀……   .   姜眠带着李助理候在幼儿园门外。   校闸门一开,孩子们犹如猛虎出匣地涌出来。   姜眠精准瞟见混在人群中, 企图背后偷袭的谢子奇, 迅速转身,一把手就将他捞起来。   她略微低头, 问道:“这是想吓唬妈妈吗?”   “可是没吓到呀。”谢子奇遗憾道,噘嘴用力亲了姜眠一口,奶声道:“妈妈, 宝宝想你了。”   “我也想你。”姜眠揉着他软乎乎的毛发,问道:“明日周三,妈妈想向老师请假, 请你跟你的小伙伴协助妈妈完成一件重大任务, 可以吗?”   谢子奇眨眼道:“什么任务呀?”   姜眠沉吟道:“暂时保密。等明天再揭晓, 可好?”   谢子奇想也不想就点头,“好呀,我最爱帮助妈妈。那我去问问浩浩他们。”   “谢谢。”姜眠笑着将谢子奇放回地面。   谢子奇迈着小短腿跑开,很快又牵回仨更小短腿。   四双短腿,一字排开。各个穿着得体,面相娇憨,仰脸乖乖瞅着姜眠,让她一见心喜。   姜眠弯腰,认真征询孩子们的意见,再在宝妈群询问诸位母亲的意见,孰料三位宝妈却是迫不及待地全票通过,甚至巴不得姜眠帮她们多带孩子几天。毕竟姜眠带孩子是出了名的好!   可姜眠丑拒。   她掏出四封颜色璀璨的邀请卡,用金色签名笔在贴面书写每人名字,然后郑重交予四个孩子。仪式感太强,以至于他们满是新奇时,又纷纷绷紧包子脸呈现认真之态。   旁边孩子见着他们有此待遇,纷纷羡慕不已。   ***   次日,下午三点。   龙岗商城,阮知秋的亲子娱乐餐厅隆重开业。   姜淼淼给了她整座商场前所未有的宣传力度,然后宣传费也是收得毫不手软的高。但阮知秋不在乎,她憋着一口气,还请来各种媒体跟网络名流进行现场直播,而自己一改以往娇媚风格,西装笔挺地站在众人之间,颇有种职业女强人之范,像模像样。   有人八卦,特意将其照片跟餐厅盛况拍摄传与姜眠。   姜眠看了眼,忍不住“咿”了一声,顺手转给姜淼淼并道:风格像你。   姜淼淼迅速回复:老娘我时常走在被模仿的前沿,习惯了。   几辆车随后从四膳堂总部同时出发。   其中有辆保姆车拐了弯,绕到幼儿园接走四个孩子。   姜眠跟叶转就坐保姆车车厢。   叶转沿途化身怪阿姨,捧腮望着四枚萌娃,两男两女,直呼可爱。   姜眠无语道:“被精心照顾的孩子,有哪个不可爱?”   四枚萌娃齐刷刷仰脸道:“对呀,我们向来最可爱。”   叶转:“……”感觉被小屁孩鄙视了。但都说单亲孩子向来异样,可谢子奇夹在其中却最软萌伶俐,她不由得暗道事实无绝对,只怕有心人。幸亏谢子奇的妈,是姜眠!   车子终于抵达龙岗商城的停车场。   姜眠他们牵着每个孩子,将人带到人潮涌动的阮氏亲子餐厅——对面!也就是她拿下的两家错落半层而相邻的商铺。店门此时仍被土黑海报贴得密实,外面无缝窥视里面的天地。   谢子奇爱凑热闹,他扭头望向那边人潮涌动的店铺,疑道:“妈妈,他们在干什么?”   姜眠回道:“应该是在玩吧。”   谢子奇瞠目:“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我都看不见他们有什么好玩的?”   姜眠笑了笑:“对呀,所以我们就别去凑热闹,免得被撞伤好吗?”   谢子奇嗯道:“我们说好是来帮妈妈完成任务,才不去凑热闹乱跑。”   姜眠摸头以示褒奖。   其他三娃见状,艳羡地将头脑袋凑过去,表示他们也不乱跑,也要摸摸。   陈恺晨打开一扇小门,领着众人进去。   门后是一列玻璃门,店内灯未开,但左侧高四扇内依稀可见四膳堂惯有的古色生香之风,右侧低四扇内则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玩具。   陈恺晨说两家店铺都检查过了,随时就能开店。   姜眠却道:“不急,照旧再等两天。”   既然阮知秋那边闹得轰轰烈烈,没必要强杠,先避避锋芒。   她吩咐陈恺晨他们再仔细核查所有设施,有备无患,自己则带着孩子们去体验自家亲子餐厅。   一进门,满目都是各种颜色柔和的长软凳跟柜子。   姜眠给四个孩子换好防脱袜,牵着他们拐个弯,绕到后面的儿童娱乐天地。   里面是漫天星河跟五颜六色的玩具、人偶等,场面恢弘绚烂,让谢子奇四人直接看呆了。   虽说是亲子娱乐餐厅,但姜眠重点在于“亲子娱乐”,所以集合气球池、秋千、滑梯、旋转木马跟儿童版厨房等玩具,屋顶还用3D投出波乱壮阔的银河,能随心所欲的更换——便被姜眠设置为每周定时更换一个主题,方便更好地吸引小朋友。   她任由孩子们撒丫子地乱跑,因为所有设备都做足防撞防摔处理,就连地板都铺上厚厚软垫。   只要能征服这四个玩遍所有娱乐设施的娇气孩子,应该就能搞定大部分孩子吧?姜眠想道。   “妈妈,那是我的画吗?”被淹在彩色气球的谢子奇,忽然两眼发光地指着姜眠身后。   其他人也随之望着姜眠身后那一面彩绘墙。那一看,便知是出自儿童手笔的简单涂鸦,却被姜眠当做珍宝,小心扫描并填色扩刷到墙体上。   可以说,这间亲子餐厅到处都有谢子奇的“设计”手笔!   孩子们玩得很尽兴。   姜眠趁机让叶转帮忙看顾,自己瞅空拿望远镜瞄对面的盛况。   两家虽说都是亲子娱乐餐厅,但阮知秋那边主打是吃,估计她以为姜眠开了四膳堂,再开亲子娱乐餐厅还是以吃为主,所以就重金挖掘各家大厨强强加盟吧?   姜眠观察许久。   对面店家的熙熙攘攘亦是许久。   她同步刷着手机直播,发现里面尽是嘈杂跟孩子的哭闹声,整体氛围压抑,不似她身后——那四个玩得脸快笑僵的娃儿。   她暗暗松了口气,待他们玩足两小时,又亲自护送回家。   当晚,网络各种盛赞阮家亲子餐厅的评论里,开始夹杂不好的话语。   随着姜眠餐厅揭幕的倒数计时,阮家餐厅风评愈发不佳且矛盾激烈。   姜眠趁机收起其所有评论投诉,再对比自家亲子餐厅可能存有的同样问题,迅速做策略调整。   姜淼淼嗤笑:“阮知秋想赶在你前头抢占市场,却没料到成了前车之鉴,还搞出不少法律纠纷?”   “所以我得多谢她帮我踩雷了。”姜眠笑道,因为阮知秋为了营造火爆现场,主打物美价廉却不限制进场人数,导致店里人满为患,服务员自顾不暇,让有些家长疏于看管的孩子出现摔打碰撞的现象。再加上店内又没有做足保护措施,所以这些摔打碰撞的孩子,十个就有三个出血受伤被送进医院缝针。   毫无疑问,家长们自然将矛头指向店家。   姜眠吸取经验,多次修补即将到来的开店规则。   姜淼淼依旧在旁,好奇念道:“一、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总共12小时,共分六场。每场只接待百名儿童及其两位以下的家长;二、入店者需提前网络预约(可享九五折),每场接待网络预约者八十名,现场者二十名;三、除儿童相关用品,本店禁止携带外界酒水事物。”   叶转闻言,拧眉问道:“老板,你对消费顾客要求如此繁琐,是想拒客吗?”   “这叫逼格。”姜眠指着对面,道:“我宁可少赚点钱,也不给别人讹诈的机会。”   开店那日,姜眠又毫不客气地向姜淼淼讨要说好的诚意,于是阮知秋重金收买的几块黄金广告牌——隔壁,就出现姜眠的亲子餐厅广告。   对于阮知秋的针对,她同样赤.裸裸的回敬。   姜眠这回揭幕并没有邀请任何媒体,一是四膳堂粤菜的第四家分店开张,自有许多闻声而来的食客欢呼。二是亲子娱乐餐厅严格限额,不招待多人。再加上谢子奇四人前期有过玩乐经验,孩子小又爱在幼儿园内炫耀宣传,导致许多家长被自家艳羡的孩子吵得受不了,得知店面即开,早就火速赶来占走不少名额。   粤菜馆有前期几家店面经营为范,这回开张自是驾轻就熟。   姜眠放手交予他人全权主导,重心聚焦在第一家亲子娱乐餐厅上。 第72章   她让服务员谨记, 要忙而不乱。   阮氏的亲子餐厅是按用餐收费,姜眠就按人头限时收费,明码标价“儿童268元,成年118元”。   乍然一看, 让人望价生畏。   所以一揭幕, 急着进场都是谢子奇校友或其他不差钱的主, 更多人属于观望——可望着望着——他们望着玻璃橱窗后变化万千的儿童游乐世界, 连自己都怦然心动, 更别说是孩子们?   .   门口挂着电子板,倒数显示当场剩余的入场名额。   数字飞速下降。   清零时, 当真不再接收客人, 而所有消费者步入店里, 感官比店外更佳。   因为姜眠主导设计的亲子娱乐餐厅,细节处处彰显着温暖与保护。   空间大、又限人, 故而清朗不挤。   随行家长的入场费用还能等额抵消店内的饮食费用,甚至陪孩子玩累了, 可以委托现场员工代为看顾, 自己得空享用一切美食。   这些,全都是阮氏亲子餐厅无法提供的方便!   首日营业运转下来, 姜眠设定的六个游玩时间段,几乎场场满员。   一切出乎众人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且还是理想状态中的最佳盈利状态。   叶转再度拊掌惊叹姜眠的高瞻远瞩, 啧啧摇头:“难怪你当初餐厅设计连儿童心理咨询师都要重聘?”   “毕竟是亲子娱乐,若能抓住孩子的心,也就能抓住家长的钱包吧。”姜眠回道。   龙岗商城的四膳堂粤菜馆照旧人满为患, 就连亲子娱乐餐厅亦是后来居上。   数日运营, 暂无负面新闻, 各个方面稳压阮知秋一头。   阮知秋得知,气恼极了。   明明自己店面人流量远超姜眠那边,为何营收不高且恶评如潮?   她不信,亲自到店里查账。但她前期要求店里营业走“薄利多销”的抢人战术,所以人流量再高,总营业额却不一定高,更何况餐厅前期投入成本太高,此外还要支付商场推广费跟各种儿童事故赔偿费,所以账面将近持平甚至亏损。   姜淼淼得知双方对比结果,思忖了一下,忽然在商城大肆举办年底明星店铺的竞赛活动。   玩法是每名顾客消费满百就能投票勾选本年度最佳商铺,排名前十的商铺可获得某大师亲笔书写的镀金匾额作褒奖。匾额不值钱,但荣誉无价!   她还特意给阮知秋传风声,说姜眠两家店铺排名靠前,所以到时候看着对面全是金字匾额,阮氏亲子餐厅会不会被啪啪啪地很打脸呢?   上回是明星企业家,这回是明星店铺。   阮知秋容不得姜眠有的,而自己没有!   她自然是硬着头皮也要杠上。   阮知秋当即付与姜淼淼付更高的推广费,并要求撤销姜眠所有的宣传。与此同时,她动员阮氏企业员工或者相熟人士都到店里消费。   可想而知,阮氏亲子餐厅的票选率不过几日就飙升!   但她得意不过几日,姜眠突然实名投诉个别商铺存在恶意刷票行为,矛头直指阮氏餐厅。   阮知秋只能再找上饕餮姜淼淼。   姜淼淼就趁机再敲诈一笔,然后故作“公正”地出面,和稀泥。以前投票结果作废无效且不追究,但为保公平,后期政策调整,顾客票选不能勾选手中购物小票上的消费店家。   ——也就是想再投阮氏亲子餐厅,得用其他商店的消费小票。   就这么一句话,其他店铺莫名享了一拨天降甘霖。   姜淼淼私下与姜眠碰头,笑得花枝乱颤。   她嘚瑟道:“姜眠,那你这边应该不用我再免费宣传了吧?”   姜眠摇头:“现在我放在网络的预约号几乎是秒光,再宣传,人多反而是一种麻烦。”   听听这话,是狠狠讽刺阮知秋那边铺天盖地的宣传却仍烂泥扶不上墙。   但,姜眠又有一个疑惑:“这种劳民伤财的玩法,阮父可不会纵容她胡闹下去。”   姜淼淼点头:“阮父是不允许,但她自己就不会暗中折腾?我听说她用自己大小姐身份,四处施压员工过来商城消费投票,引起众人不满,被集体告上劳动仲裁!”   姜眠假惺惺地叹道:“东施效颦,贻笑大方呀。”   姜眠似笑非笑:“那你的气算是出了?”   “还没。”姜眠蓦然抬眼,眼神凌厉:“诓我儿子叫她妈,拿假枪抵我脑门,这种愤怒跟恐惧不可能那么容易消!你有句话说得很对,经商都是不进则退。我反省过,是得前进,踩着她前进就更不错。”   姜淼淼啧啧感慨:“原来你这么记仇?”   “不行吗?”姜眠微笑,“但阮知秋目前即便败诉,最多还是赔偿道歉。你那边动作如何?”   姜淼淼笑过了,认真回道:“阮家忙着给她收尾,有些生意无暇顾及,我请朱太太从中周旋,终于拿到中部科技园的所有彩妆柜台。港城进货都有国家免税优惠政策,所以我有底气比阮家低价销售。同样一招‘薄利多销’,不会像阮知秋那样玩脱了!”   姜眠由衷道:“……还真是羡慕你有港城这样的背景。”   “以后就不必羡慕了。”姜淼淼话里有话。   ——如今港城政策多变,她并不看好,所以趁着余利赶紧回归内陆。   姜眠莞尔:“是哦,那我加个‘以前羡慕’。”经商的人,对政策变换自然敏感。   姜淼淼幽幽笑道:“再过六个月,阮氏应该明白我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了。”   姜眠道:“届时还请你务必小心。但当前,不如想想鹏市年底即将举办的那些慈善晚会吧?”   姜淼淼嫣然一笑:“看来你名下店铺的盈利着实不错,都得走捐款避税了。”   姜眠依旧是笑笑:“避税是真,做慈善也是真。可最近那些慈善机构被爆洗钱、偷用捐款、为所欲为,所以我即便掏钱也想掏得有点意义,就看是否有慈善机构愿意公开财务、公开捐赠救济程序?”   姜淼淼遗憾道:“十个慈善机构能有一个公开就算阿弥陀佛了。”   “只要有一个也行。”姜眠道,“这样,钱用在该用人之上的可能性较大!”   姜淼淼很想安慰她,却不得不说:“但愿。”   尔后,姜淼淼又道:“我今晚得回港城处理家务事。但薄家慈善拍卖会会赶回来,你届时也去?”   姜眠点头:“如无意外,一定去。”   哪怕拍卖会是云集众生,会有她最厌恶的谢家姜家等。   “那行,届时不见不散。”姜淼淼并指一挥,姜眠目送她潇洒离去。   随后,姜眠签字发放年终奖。   四膳堂全体员工掐着手机,纷纷目不转睛盯住屏幕最终到账的数字,尔后全部乐成两百斤的傻子。   姜眠给钱不抠搜,员工干活更卖力,以至于她连春节营运的人手问题都无需担心,因为众人是争先恐后要加班!   他们拍着胸脯表示:   绝非是因为政府倡导原地过年导致各地高铁飞机停运……   更非是法定节假日加班有三倍薪资……   他们是出于对姜眠的爱戴。   若有谁发起“最佳老板”的票选,保证双手双脚投姜眠,毕竟给钱利索还事少不婆妈的老板,真的是员工的人间挚爱。   姜眠表示呵呵,虚伪。   ***   临近过年,姜眠赶在谢子奇放假前,再次兴师动众地搬了一个家。   那是她当初从谢珃手中拿到的房产之一,也是唯一一套不做出租处理的房产。   再好的房若是租,终究像客,于是她留着这栋闹市取静的小别墅,请人重新装修,晾晒去味。   谢子奇前脚刚被送上校车,姜眠请的搬家公司后脚就抵达公寓楼下。   她带着十几号人,犹如行军作战般,有条不紊地打包所有物品,乘着大车突突突直奔小别墅,再飞速拆装、安置、部署、清洁,争分夺秒,全程绝不超过八个小时。   这一切都赶在谢子奇放学归来前,圆满完成!   姜眠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全新漂亮的家,坐等儿子归来。   可结果,来得并非她儿子一人……   当她穿过小花园去开门时,看见铁门外乌压压地站满二十多双小短腿。   情况不妙,她连忙瞟向尾随看护的班主任跟几位帮忙护送孩子的小区保安。   班主任说谢子奇搬家,邀请全班小伙伴来家里做客吃法,不知道这事姜女士是否知……但看姜眠表情——应、该、不、知!   姜眠哭笑不得,难得谢子奇坑一回娘了。   但她迅速谢过帮忙护送孩子的保安,招呼大家进门。   待铁门一关,二十几个小朋友顿时撒丫子在花园里四处跑。   只是沿途坐车对新家充满新奇的谢子奇,乍然看着这一个陌生的家,反而面露畏惧地伸手抱住姜眠,小声问道:“妈妈,这真是我们的家吗?”   两个月就挪三次窝,成年人心中尚且有不适,更何况是年仅四岁的孩子!   姜眠搂着他,温声安抚:“是的。妈妈知道你喜欢小花园,还喜欢种花种草跟养狗狗,可这里以前乱糟糟地,所以妈妈只好租公寓过渡。现在修缮完毕,立即搬家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谢子奇谨慎求证:“所以我们以后不用再搬家了,对吗?”   姜眠连忙将他又亲又抱:“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再也不搬。除非你不喜欢这里……”   谢子奇急忙喊道:“妈妈,我喜欢!我超级超级喜欢!”   他将头埋在姜眠脖间,撒娇地乱蹭,又催促姜眠放自己下来,连书包都未脱就跟人跑,还招呼白宇浩等人组团,冲进屋里到处探险。   姜眠捂着酸麻的心口,暗自松了口气。   班主任在旁说道:“姜女士,你放心,子奇同学的状态一直都好。”   “那就好。”   “但我以为子奇跟你说过全班要来做客。要不趁着校车没开远,我这让师傅折回来接孩子们回家。”   “没事。他愿意跟朋友分享喜悦,这是好事。我纯粹是事发突然,一时惊讶,但应付得过来。不过孩子们来我家做客吃饭,可有跟他们家长提前说?”   “路上已逐步通知,但二十六个小朋友,你现在准备晚饭来得及吗?”   “陈老师,别忘了我现在是做餐饮的。”姜眠回道,先请班主任进屋照看孩子,转身就给四膳堂总部打电话,让他们加急做些孩子营养熟食送来。   但再想了想,毕竟是搬家入户添人气,全叫“外送”也过意不去。   姜眠又进厨房烤了几盘漂亮的芝士蛋挞出来。   孩子们有吃有玩,各个乐得眉眼弯弯,笑得叽叽喳喳。   这一夜,没有兵荒马乱,而是差强人意地应付过去。   姜眠腰酸背痛地抱着谢子奇,瞬间秒睡。   翌日。   她又精神抖索地抱着放寒假的儿子。   两人亲子装上街,顺带去了趟宠物中心给家里领养新成员。一切想象皆属美好,除了谢子奇硬生生挑中两只哈士奇。   没错,两只堪称“拆家能手”的哈、士、奇!   姜眠总觉得日后生活会有意想不到的坎坷?   果然,这两只在宠物店靠楚楚可怜卖萌击中谢子奇心灵的心机狗,一到家就原形毕露,咬沙发、翻箱、倒柜、偷吃零食等,坏事干尽。   得亏它们目前幼小腿短,爬不上二楼,否则姜眠要为自己那几箱衣柜衣服而担忧。   ***   距离除夕还有五天。   姜眠在家偷懒休息。   她白天翻着各家送来的慈善会邀请函,查其背景资料,选择性赴约。   可惜仓促走过六七场,目前尚未有一家愿意公开操作捐赠、救济的程序,当她试图询问主办方时,险些成了“不识相”的人群,危机四伏。   姜眠缄默地看着其中几个慈善机构,有些还是经过国家的审批。   莫闫菲、路涵周末来她新家吃饭。   两人见姜眠面色不佳,遂多问了几句,了解后,路涵忽道:“我虽然也很难相信那些慈善机构跟众筹,但我还是愿意尽我所能的捐款协助。”   姜眠追问道:“为什么?”   路涵沉声道:“好比说众筹,原意是好的,让社会集资救助那些缺钱的病友,但实质却被当做敛财工具。里面很多患者都是不需要上传任何资料就能发起筹款,无法证明患病事实、无法证明花费事实,直接发起各种筹款,导致诈捐、扫楼式筹款屡见不鲜,恶性循环。可那些平台嫌少对此进行改进,迄今连现场审核都不做,因为他们也将众筹当做生意处理,甚至潜伏在医院协助伪造素材。我看见割盲肠的人众筹20万,我看见别人豪车两房又众筹百万,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可我又确切见过有人真得因此筹到救命钱!   至于慈善机构,有些机构确实做了实事,但概率不高。譬如这个号称全国最大的慈善机构,五年前粤东水灾,我是医院派出的支援者之一,需要带队乘艇进深水区救人送物资。但我们当时连浅水区还没进,就被那家慈善机构强行拦住,一会说是灾情严重一会说是我们救灾经验不足,总而言之就是我们不能进去,但物资跟皮艇可以留下,他们会代为送与灾民。   我没想太多就应了,一心只想帮助灾民,就带团改去集灾中心协助医疗。可那些患者却跟我们说这个慈善机构将外界捐赠的物资跟皮艇挪为私用,高价倒卖给困在水灾中的他们!一瓶矿泉水10元,一盒方便面50元,一人乘坐潜艇出来1000元,等等。   你们应该知道那场灾情,水库崩塌、连夜暴雨,高处楼房都被淹到二楼,更别说地处低洼的平房是彻底不见踪影。我在医院习惯生死,却忍不惯当时他们在发国难财!但即便如此——”   路涵叹了口气,“我不得不捐。哪骗有十人骗我,但只要有一个是真实需要帮助,能帮到那人一点就值得了。”   医生见惯生死,看似面寒心冷,但真正面临生死时,实质都比谁心软。   姜眠伸手握住路涵冰冷的手,道:“我明白了。”   .   日子慢慢撑到薄家慈善拍卖会那天。   也就是除夕前一日,堪称鹏市有头有脸人物的最后一次狂欢。   姜眠在家描妆时,奈不住谢子奇各种撒娇耍泼,同意带他前往。   薄家拍卖会是鹏市最具代表性的本地特色之一,而薄家每年年底举办的慈善拍卖晚会,亦是所有慈善晚会之最!   ——因为有薄家背书,汇聚全国记者媒体。   ——当晚慈善活动是调动社会人士捐赠物品竞拍,让人捐款同时得物得名。   ——而这样的慈善拍卖晚会,来者身家均不低。   可想而知,每年也有人想尽办法企图蒙混进去,但安保做得太好,很难混入。出席者仅能凭借身家或沾亲带故,方可踏入。   在这里,政界顶顶、富商绅士、明星花旦是应有尽有。   众人携带各种目的而来,为交际、为人脉、为名气、为减税等,等等。   姜眠如今家底颇厚,又与薄夫人相熟,自然收到请帖。   除了谢子奇,她还钦点陈恺晨和叶转作为四膳堂代表同往。   薄家拍卖会在市中心最顶级豪华的临海酒店。   现场金碧辉煌,人山人海,犹如天上人间。   而在竞拍过程中,各家喊价犹如加白菜,张口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累加,豪气的令无数人咋舌!   叶转瞠目道:“不是吧?就那种碎钻胸针,也能拍个一百多万?有钱人真是出乎想象的任性。”   姜眠牵着谢子奇,闻言回道:“看来你来之前没做功课吗?以公司企业名义捐赠财物能减税。”   未免被鄙视,陈恺晨接力道:“打个比方,如果不捐款公益事业就得扣税四百多万,但若花一百多万买个价值几十万的碎钻胸针,按照减税优惠,后期只需要再交一百多万的税,相当于省了两百多万的税,何乐而不为?这也是有钱人热衷做慈善的主要原因之一。”   意料之中,陈恺晨收获姜眠一个赞赏的眼神。   拍卖会人太多,各方人士云集。   姜眠如今够格被称作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自然需要交际应酬。   她敬别人,也有别人主动找上来敬她。但有谢子奇在场,即便有人过度热情或者处于某种目的想要灌年轻漂亮的姜眠,也不好贸然出手。   待该交际的人物都交际完毕,姜眠他们就捡了角落一处沙发歇息。   姜眠抱着犹如蔫茄的谢子奇,捏捏他的小肉脸:“怎么啦?明明是你非要跟着来。”   谢子奇缩在姜眠怀里,嘴巴噘得老高:“所以宝宝后悔,不好意思跟妈妈说。”   姜眠刮着他小鼻尖,笑道:“行。再撑一小时,妈妈就带你回家。”   还要一小时?谢子奇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生无可恋地趴在姜眠怀里。   姜眠只好拿着蛋糕,一小口一小口喂他。   谢子奇这才面色稍缓。   “大姜姐!”一个人忽然笑得宝光璀璨地蹦到姜眠面前。   姜眠警惕性朝他身后扫了眼。   蒋翊嬉笑道:“放心,目前就我一人提前到。他们全都磨磨蹭蹭地还在路上!”说完,直接霸占姜眠右侧位置,伸手逗着缩小版的小老板,好奇道:“怎么啦?这是又生病了吗?”   姜眠简短回道:“这里太无聊,被憋委屈的。”   谢子奇顿时羞羞脸,拽着姜眠袖口,让她不能再暴露自己的秘密。   蒋翊遂伸手掂了掂谢子奇,嗯,总算胖回去了。   他性格属于自来熟,见对面坐着陌生的两人,当即伸手相握,不足十分钟,就与陈恺晨、叶转聊得火热,简直像拜了把子,话题飞快切换。从南侃到北,侃着侃着,竟还能侃到生命最沉重的话题——回家被催婚催子。   姜眠:“……”   三人分享着过年回家被三姑六婆催婚的坎坷史。   蒋翊更是暴露自己去年曾重金聘人假扮女友回家,结果对方毫无职业操作,被他财貌所迷,回家途中竟想假戏真做。得亏他跑得快,牢牢护下贞操!   姜眠:“……”   姜眠道:“真看不出像你这种海王,还需要租女友?”   蒋翊皱眉:“大姜姐,想不到你竟对我有如此偏见?我明明是小纯洁!”   许是共情,陈恺晨随后失口.交代他明日要去婚恋公司门店的事。因为他前阵子无意间注册了一家婚恋网站,当天收到对方红娘电话,说本地有好几位德才兼备的女士与他条件匹配,希望他过来门店看看。   姜眠:“……”   姜眠道:“恺晨,我真看不出你这种高级职业经理,在情场竟单纯如处子?”   陈恺晨:“老板,我怀疑你在骂我。”   蒋翊直道:“不用怀疑,就是在说你傻。这种明显就是婚恋公司的局,套路全固定的,我给你理理:   首先,第一步是打电话问你是否注册了?不管你有没有注册,人家都说你注册;   第二步是套近乎,只要是男就喊帅哥,女就喊美女;   第三步要你个人信息,猛夸你,就算你初中学历也说你如此优秀还单身;   第四步是问你各种情况,总结你找不到对象的原因;   第五步是刺激你的求偶欲望,列举单身危害,再不结婚就孤寡终身、无儿送终;   第六步介绍他们公司有多牛逼,曾把凤姐配给月薪10万的高富帅;   第七步介绍他们红娘有多牛逼,只有不想被凑成的对,就没有凑不了的对;   第八步介绍他们手中资源多牛逼、多适合你;   第九步套你话,看你喜欢什么类型、不喜欢什么类型;   第十步就说手里刚好有完美适合你的资源,赶紧来门店见见。   最后一步,你要是真去店里见,那你就惨了,会员服务费成千上万,无数累加,迟早掏空你的钱包。你若不见,那客服就开始信息轰炸你了,甚至诅咒你活该千年单身。”   “你怎么这么了解呀?”姜眠存疑。旁人也是。   蒋翊轻咳道:“我大学无聊,当过托。”   众人瞬间投之鄙夷的白眼。   陈恺晨与婚恋公司客服的对话,前面十步全踩中了。   他垂死挣扎道:“可是,万一他们真有适合我的对象呢?”   蒋翊挑眉道:“肯定有呀!”   陈恺晨黯淡的眼神正要微微发亮,蒋翊又道:“就在他们客服给你的描述中活了几分钟。”   陈恺晨:“……”   姜眠瞬间忍俊不禁,叶转直接笑趴了。   陈恺晨默默掏出手机,将那婚恋平台的客服当场拉进黑名单。   隔了会,蒋翊手机响了,说是公司代表都到场,先行离开。   姜眠见谢子奇无聊得只发懵,就让陈恺晨两人代替自己应酬,抱着儿子起身去寻游乐区。   薄家的拍卖会还有家宴的成分在,所以在场儿童不少,相关娱乐也不缺。   谢子奇原本雀跃而来,期间几度悻然无味,如今再见同龄者跟各种玩具,瞬间死而复生。   姜眠倚栏望着游乐区里的儿子,见他高兴了,亦是惬意地抿着手中那杯香醇的红酒。   这种人满为患的场面,红酒口感依旧良好,均价上千,足见薄家的家底丰厚。   可姜眠好不容易偷懒一会,那些瞄准她已久的人,见她终于落单,陆续上前。   陆续,自然是因为人数多。   可人多,就要区分先后。   有人迟疑徘徊、有人正鼓足勇气、有人遂堂而皇之地急冲冲上前——   “姜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蔡夫人弟弟,罗嘉琅突然人模人样地出现。   姜眠神色淡淡:“罗先生,刚刚我向蔡夫人敬酒时,你不就站在她身后吗?”   罗嘉琅闻言骤然双目微亮。   因为姜眠跟蔡夫人打招呼,眼神却从未分旁一丝。   他当时正腹议,姜眠是没看见还是故意当看不见?   因为自商唐订婚仪式后,他有几次借蔡夫人名义邀她出来全被拒,原本正要放弃,但姜眠身家暴涨,连他最为畏惧的姐夫偶尔提及几句也全是欣赏之意。所以他再起蠢蠢欲动的心,暗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势必要扒上姜眠。   罗嘉琅自诩风趣的笑道:“那姜小姐却未敬我一杯,害我一腔真情被辜负,当真是心碎呀。”   “老话常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你觉得——”姜眠勾唇回道:“你凭什么值得我敬你一杯呢?”   罗嘉琅脸色微变,强行挽尊:“姜小姐说话真风趣。”   姜眠挑眉:“成年人的风趣都是三分假、七分真。其实论年龄、辈分,我似乎得叫你一声叔呀?”   罗嘉琅摸着自己保养得体的脸,有些不悦道:“我才四十出头,没那么老。你喊我一声哥就行。”   姜眠话里有话:“该有辈分还是遵守,毕竟有人为老不尊,我却不能失礼人前。”   罗嘉琅起初听不出那句“为老不尊”是指谁,但见姜眠笑意不及眼底,再笨也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姜眠是明摆着看不起他!   罗嘉琅恼羞成怒,冷笑不已:“姜眠,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我若不高,你又岂会厚着脸皮想勾着?”   姜眠浅浅笑道,“其实我真得很好奇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能够着我?”   罗嘉琅年前时仗着家里有点钱,吃喝玩乐嫖一体。如今虽说上了年纪,但自诩保养得体,再加上有蔡夫人时常接济,花钱依旧大方,所以日常有女性倒追。他看不起却玩得相当溜,难得这回有点心,相上姜眠,岂料遭对方无视?   他顿时恼羞成怒,索性撕开伪装道:“姜眠,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或者大家闺秀,还肖想着嫁年轻人或富二代吧?我是过来人,劝你清醒点,这离婚过的女人就像没了味的口香糖,好好掂清自己的分量。在这圈子里,有谁放着真正的大家闺秀不要,会看上你这种二手货?俗话说老夫疼少妻,你要是跟了我,我还愿意好好对你。”   “三岁一代沟,我跟你隔着十几二十岁,这思想是如跨横沟呀!假如我离了婚就是二手货,就是残花败柳,那罗叔你离过两次婚岂不是得挫骨扬成灰?”姜眠依旧是笑笑。   罗嘉琅咬牙道:“男人跟女人怎么一样!”   “是吗?”姜眠话锋一转,忽道:“我今晚有三十四位生意伙伴来敬酒,不知道你又被几个人敬?”   罗嘉琅哽了下,随口瞎诌一个数字。他就不信姜眠前期整晚盯住他?   姜眠自然没盯着他呀。   因为,“据我了解,你经商失败,家中财产被小三上位的妻子席卷而走,当前开销全赖蔡夫人接济,所以凡事都得看蔡夫人蔡先生的眼色行事。可蔡先生性情耿直,他素来最是鄙夷你这种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可你又爱打着他名头,企图混入各种生意圈?即便我真被这个圈子所不齿,我至少也在这圈子中,比没有任何价值的你强上百倍,连圈子都没混进!”   罗嘉琅没想到姜眠竟如此难对付,每句话都戳中他最羞于面对的事实。   他气得扬起手,一巴掌就要狠狠挥下去,却被三只手迅速伸手拦住。   一只出自姜眠。   一只出自姜淼淼。   还有一只,出自谢珃。   神奇,这是一幕宛若偶像剧版的场景,但对某人来说却像修罗场。   罗嘉琅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腿间猛然遭受一记重踢,有种“蛋”被踢碎之痛,如烈火灼烧全身,让他痛不欲生,弓腰难起。   嗤!   谢珃、景燕宇、蒋翊等男人,纷纷反射性地看向自己那里。   虽然被踹中的不是他们,但看着有种莫名的同感之痛。   姜眠缓缓收回脚,整理裙摆。   她童叟无欺地朝姜淼淼笑道:“不好意思,学你上回踹脚踢他腹部那一招,但我业余选手,学业不精。”   所以踹低了,一不小心就踹中他的命根子。   姜眠还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谢珃、景燕宇、蒋翊:“……”   不同的场景,但仍是同样的人被踹出杀猪般的惨叫。   蔡夫人又赶紧携女过来,第一个眼神就是怼向姜淼淼,谁让她有前车之鉴?   姜淼淼撩了头发,手指从肩滑腰到腿部,身段窈窕,一身及地的修身旗袍——可没开衩!所以别说是抬腿踹人,就连步子迈大几步都不便,又岂会有辱斯文地成功踹中她弟弟的小弟弟呢?   “那——”蔡夫人边扶着痛到难以言语的弟弟,眼神四处张望,直接跳过娴静优雅的姜眠,目光直视面色铁青的谢珃。毫无以为,他嫌疑最大!   谢珃垂首笑了声,道:“是我踢的,又如何?”   “珃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蔡小姐快步走到谢珃面前喝道,但话语藏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她自诩掩藏挺好,但在场者谁不是人精?   姜淼淼连忙撸着手臂上那一串串鸡皮疙瘩。   罗嘉琅强忍剧痛,正想指控真正的始作俑者,却见谢珃眼神如刀,好似要一刀一刀剐死他。   他岂会不懂男人这种眼神?   这两人不是离婚了?   为什么谢珃还要出面保护姜眠?!   罗嘉琅想不通,但一个离异的姜眠都险些让他“蛋碎”,更别说谢珃。   他是万万不敢得罪谢珃,只能哑巴吃黄连,认栽。   蔡夫人赶紧拽着女儿将他扶走。   “没事吧?”谢珃低头看着姜眠。   姜眠回得疏离:“没事,多谢谢先生关心。”   她敢踹这一脚,也是审时度势,看见姜淼淼和谢珃全都朝这边走来。即便不仰仗这两人的余威,这罗嘉琅也没法对她怎样!毕竟她现在是商人,商人重利求和气,想也知道姜眠为何会踹他,最多就蔡夫人出头,但蔡夫人背后凭借的是蔡先生,蔡先生都不敢,蔡夫人又岂敢? 第73章 (修)   “你没事就好。”谢珃识相后退, 然后伸手,一把将穿着燕尾服的景燕宇拽到跟前挡住自己。   景燕宇始料未及,身形一个踉跄。   幼稚呀!   景燕宇内心谴责,还得镇静出面慰问姜眠:“小师妹,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还竟敢动起手?”   姜眠回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嫌骂回去不够, 就直接动脚踹了。”   景燕宇他们瞬间瞟向旁边那位港城来的大小姐, 暗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往常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姜眠都跟她学了暴力。   众人无奈摇头,唯有谢珃眼底却含有一丝丝笑意, 显然看见姜眠暴力总比看见她压抑来得好!至于那个罗嘉良, 无需想, 反正从今往后的结局不会太美好。   不过这个姜淼淼……谢珃抬眼,冷冷瞅住笑得花枝乱颤的人。   姜淼淼察觉到注视, 亦是笑着睨来。   今晚,该是她与谢珃的第二次碰面。   第一次是她最初进军鹏市, 想在龙岗招商拿地, 直接遭受谢珃毫不客气地阻拦。   如今又切实打了第二个照面,避无可避, 姜淼淼遂笑容可掬道:“谢董,别来无恙呀!”   在商言商,谢珃眼神沉郁, 似笑非笑:“姜大小姐,别来无恙。”   他不唤“姜董”,是因为姜淼淼这位置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在业内认可度不高。   姜淼淼听懂他话外之意, 耸肩表示无所谓。   她向来不在乎过程, 只在乎结果,至少港城姜家目前就以她为首!不认她的人,也没剩几个。   但凭心而论,姜淼淼对谢珃还是有点忌惮。   因为强龙难压地头蛇,而谢氏企业又是鹏市最大的地头蛇!   她若想在鹏市扎稳根基,势必要拉拢谢家,可谢家从头到尾都不愿予她任何转圜之地。前期能拿到龙岗的招商,是因为龙岗属于东部荒僻之地,而谢家重点在中西部,自愿放弃了东部。   姜淼淼知道姜眠,其实是基于谢珃。   她揣事准,在调查谢珃详细背景时,看穿他离婚后对姜眠的愧疚跟余情未了,所以曾动过一个念头——   就是接触姜眠,撮合两人复婚。   她想让谢珃欠下一个人情,再要挟还债。   但当她在四膳堂初见游刃有余挺来事的姜眠,瞬间摒弃这个想法。   因为姜淼淼知道撮合两人复婚,兴许适得其反,会树下姜眠这一个敌。而姜眠,最好是友非敌!   在商场能拼出头的男人,很多。   能拼出头的女人,太少。   少得每一个女人都是浓缩精华的可贵!   所以姜淼淼掉头选择找姜眠合作。   诚如她所料,姜眠在短短两月之内就让四膳堂起死回生,甚至再造巅峰。   这已非常人所能!   姜淼淼很欣赏姜眠,期盼她能为己所用。   姜淼淼有野心,但独木难成林,她需要招揽帮手。   .   “嗯?”   姜眠亦是迅速品出姜淼淼跟谢珃两人的简短对话,暗藏刀锋。   气氛一时凝滞。   她正要打破这股僵局,旁传一个奶声奶气的叫嚷:“妈妈,我把手弄脏了!”   谢珃迅速扭头,看见谢子奇垫脚站在游玩区内,两腮玩得通红,正努力挥动两只脏兮兮的肉手,眼看身体失衡就要栽倒,他赶紧上前将谢子奇捞了起来。   比起上回,孩子入手份量着实沉了不少,而且面红齿白,生机勃勃。   谢珃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可谢子奇却噘嘴,不悦地推搡道:“我才不要你抱!”   但他忘了自己双手很脏,而谢珃此时穿的西装是银灰色,   于是——   两只小小的灰掌就这样留在谢珃那身昂贵无比的肩头衣上。   谢子奇瞬间又惊又怕,挣扎地从谢珃身上爬下来,赶紧跑到姜眠身后躲好。   他是怕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谢珃忍着心口酸涩,温声道:“子奇,别怕。爸爸不会骂你的。”   “……可你会打我!”谢子奇控诉道,很细声,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谢珃。   谢珃苦笑:“不会的。我再也不会打骂你,你相信爸爸好不好?”   谢子奇猛摇头,越发用力地抱紧姜眠。   四岁孩童能记得多少事?很多很多。   但谢珃陪过他的时间呢?太少太少。   所以谢子奇有关谢珃的最深记忆,就是谢珃将他摔得头破血流的那一次!   姜眠抱着他安抚道:“没事,别怕。妈妈在这,宝宝别怕。”   谢子奇红着眼睛,埋首闷进姜眠脖颈。小肩膀一抽一抽,显然是哭了。   谢珃想上前却不得,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姜眠哄着他。   景燕宇遂开口让谢珃先回拍卖场。   待谢珃一走,谢子奇顿时抬头,抽哒哒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爸爸的衣服。”   “没事,妈妈都知道。你还是很怕他吗?”   谢子奇摸着缝过针的后脑勺,险些又要哭了:“嗯。我怕爸爸打我!”   “不会的。爸爸不会再欺负你,况且妈妈都在,妈妈打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让爸爸打你呢?”   “可是,可是妈妈打不过爸爸呀。”   “……”要死,姜眠梗了一下。   一旁的姜淼淼忽道:“不如让你妈跟我学几手,就算有再多爸爸也打不过她。”   谢子奇困惑懵懂地看着姜淼淼,双眼包泪,显然不信。   姜淼淼四处张望,瞧见几块木板,就吩咐蒋翊帮忙捡起,同时试探地提了提裙摆,哦豁——真的是太修身太紧了,大长腿无法施展,她只好一个手刀劈过去,啪!   蒋翊才刚堆齐的三块模板突然裂成两半。   没有任何高危预警,他的魂也险些被劈成两块!   谢子奇瞬间破涕为笑,赶紧鼓掌地说好厉害,催着姜眠必须学。   只要他不哭,姜眠什么都说好。但她俩在慈善会逗留时间也够久,时候不早得先行告辞。   景燕宇遂亲自护送姜眠两人上车离开。   有他在场,姜眠没落单,姜家谢家或者其他人就不好意思再伺机靠近。   景燕宇护送姜眠母子离开后,返回拍卖场,坐在谢珃空置的左侧。   谢珃右侧,则是蒋翊。   谢珃面色沉静,但右手却已将那本厚厚的拍卖册攥成皱。   他问道:“子奇还哭吗?”   景燕宇摇头,只是,“孩子始终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谢珃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手指微颤地翻开褶皱的拍卖册。   隔了会儿,他低声请求道:“燕宇,帮我想想办法。我不能让子奇带着这样的记忆长大。”   景燕宇叹道:“恐怕这事得有小师妹的协助。”   谢珃摇头:“姜眠再也不会帮我的。”   景燕宇笃定道:“她会帮的。”   因为姜眠意识到谢子奇对谢珃的恐惧,她更不愿谢子奇带着这种恶劣的记忆长大!   .   拍卖会不温不火地进行。   既然是捐赠,能被拿上台竞拍的即便精挑细选也不会是价值连城。   可今晚例外,一串名不见经传的粉色碎钻手链,从起拍价三万被竞价竞到一千三百万,直接引爆当晚的高潮!   正与各种人物周旋打交道的姜淼淼,乍然听见拍卖场那边传来的动静,遂上前看了眼,发现是谢珃跟阮知秋、还有姜域在疯狂竞拍同一条手链。   那手链平平无奇。   她挑眉,招来服务员给一份拍卖物品册。   翻了眼,   果然——   捐赠者正是姜眠!   这是谢珃在姜眠毕业那时,背着她冲进首饰店,用浑身积蓄为她购买的毕业礼物。   那些无意间被遗忘的记忆,谢珃正一点一点回想起来。   不管姜眠如何,他都要一点点地找回来。   于是,姜眠回到家,才刚哄睡谢子奇,就收到薄家拍卖行发来的官方信息,表示感谢她为本次慈善事业所捐赠的粉钻项链,以及谢珃以一千三百万的价格竞拍成功。   一千三百万?   碎钻不值钱,这串项链当年最多值三万。   谢珃,没必要了。   姜眠低声道。   ***   年底收尾,姜眠最终还是没在慈善晚会捐赠太多。   她选择让国家扣走重重的税,尽管那扣税总额让她肉疼不已。   隔日,除夕转眼即到。   姜眠下午就给谢子奇洗澡换新衣,然后领着他到花园放了一串小鞭炮。   噼里啪啦,爆竹连声。万事辞旧迎新。   小别墅虽然只有母子俩,但还两只特闹腾的狗,白日间倒也不显冷清。   晚上,陈恺晨将原地驻守的员工汇聚到四膳堂总部开过年派对,包吃包喝还包抽奖。   众人要求姜眠身为老板,必须出席。否则奖品不够,现场还能怂恿谁掏腰包加奖?   姜眠看穿众人意图,勉强配合,但她亦有心机。   谢子奇被她隆重推出场,穿得像一个移动的立体大红包,前胸后背且都绣着一个“压岁钱拿来”的大口袋,仗着人小,在人群中放肆奔跑,张口全是各种吉祥话,让众人哭笑不得、 不得不给掏红包。   尔后,待谢子奇归来,姜眠就将他前后的两个口袋一摸,满意地直点头:嗯,收获颇丰!   这个除夕夜,四膳堂全体员工吃喝玩乐闹得可欢。   只是倒数计时要跨年时,幼小的谢子奇犯困,姜眠遂提前离场抱他回家。   当她距离那扇小别墅铁门还有五六米远时,“砰砰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别墅后面骤然有烟火直冲上空,啪地绽出绚烂光彩。   她愣了下。   怀里的谢子奇亦被惊醒。   他揉着惺忪的眼,抬头望着家里上空全是漂亮的烟花,瞬间睡意全无,高兴地直鼓掌。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所有人都开始倒数计时:“十、九、八……”   姜眠念道:“七、六、五……”   谢子奇也念叨道:“四、三、二……”   谢珃轻声念道:“一!”   他抱着烟火桶藏在角落,看着站在铁门前的两人,低声念道:姜眠,子奇,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按例是给长辈拜年讨利是。   谢子奇以前还小,所以尚未主动出击过,今年是他首战,意义非凡。   可路涵跟莫闫菲直飙几通电话,争相要谢子奇先给谁谁谁拜年。最终,路涵凭借财大气粗赢了莫闫菲,拜年序号压她一码。   姜眠很大方地应了!   两人手牵手出门,直奔医院。   因为路涵今年恰巧轮值,没法回家。   她正捏着红包翘首等着来拜年的小人儿,而其他医生护士恰巧也闲着。   现在闲着挺好,代表春节期间无病无灾。   可谢子奇一出现,平静的医院好似被投入一颗石子,蓦然泛起层层涟漪。   因为谢子奇实在是太软萌可爱,导致医生护士各个化身怪叔叔怪阿姨,争先抢着要抱抱,要给红包。   姜眠母子原本是冲着路涵的大红包而来,结果喜出望外,谢子奇是双腮鼓鼓地抱着一篮子红包离开。   第二站是莫闫菲家。   第三站是其他亲朋好友……   姜眠的人缘维持得很好。   两人忙乎上午都拜不完,还是姜眠生怕累着孩子,中途放弃回家。   两人一到家。   姜眠谨慎地将两只“拆弹专家”给锁进笼子了,任凭它们如何嗷嗷或者呜呜都不理。   她将所有红包倒在地毯上,堆积成山。   谢子奇兴高采烈地拆着五颜六色的红包,时不时哇哇地惊叹,偶尔皮了,就将自己埋进红包堆里,被姜眠一个抓拍逮住笑得眼眯成缝的图,堂而皇之晒进朋友圈。   瞬间,无数人留言:“请问你家里是否还缺地毯清洁工?”   姜眠一概回复:“不缺。”   “妈妈,好多钱钱呀。”   “妈妈,我想吃汤圆。”   “那你等下,可不能放大哈二哈出来,否则它们会把这些红包全部咬烂。”   “嗯,没问题。”   谢子奇重重点头。   姜眠便进厨房盛汤圆。   回来时,发现谢子奇确实很乖,不仅没私放囚犯,还主动将红包拆出的钱按照额度分类放好。   她端着碗汤圆坐在旁边,一边奖赏地喂谢子奇吃汤圆,一边接听各种电话。   从除夕当日开始,姜眠家的拜年电话就断断续续没停过。   姜眠习惯了,只是一时不察,某次接听发现那端竟是姜母。   姜母好似一切不曾发生过,语气寻常道:“姜眠呀,你没将孩子送去谢家,要不就回这边坐坐?”   “不用了,我们母子自己在家过年就挺好的。”姜眠回道,直接挂了电话。   中间又隔了几个远方朋友的拜年电话。   尔后,是来自谢家祖宅的电话。   但姜眠连听都不听,直接按断。   对方来电三次,她按掉三次。   直到第五次电话显示来电,是景燕宇。   景燕宇今早已拜过年。   姜眠自然猜出他是想让谢子奇到谢家族宅去。   果然,景燕宇直白说从利益上来讲,谢家两代独苗,谢氏企业传到谢珃,以目前情况来看,极有可能又是单传谢子奇,没必要连逢年过节的客套往来都断绝。从情感上来讲,他们对不起的是姜眠而非谢子奇,看在谢父谢母是谢子奇亲生爷奶的份上,让他回祖宅给两老拜年并不过分。   但姜眠问道:“谢家此时人口众多,汇聚三姑六婆、七叔九舅,谁能确保他们不会跟孩子胡说八道?”   景燕宇顿了下,回道:“如果他们再伤害子奇一次,师兄建议你,无论是从利益还是情感都彻底断了!”   姜眠意外地挑眉:“师兄,你这倒戈得有点快呀?”   景燕宇无奈道:“哎,里外不是人。第二回 肯定倒向你这边当个好师兄了!”   大年初一都得替谢珃操心家事,他心累。   但姜眠只能说,去不去得问谢子奇心意。   谢子奇听说要去谢家祖宅闻言,第一反应是摇头,尔后顿了下,仿佛深思熟虑般,仰脸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喜欢红包跟钱吗?”   姜眠点头:“当然喜欢。”   谢子奇遂咬牙:“那我去!我要跟爷爷奶奶他们讨更多红包给妈妈。可是妈妈我还是怕……”   姜眠连忙道:“怕就别去。”   “可淼淼阿姨昨晚说她会教妈妈打架,妈妈你学了吗?”   谢子奇的话题跳得如此快,姜眠当真不适应。   她本想摇头,但面对这一双充满期待的大眼,她情不自禁、期期艾艾:“……学了一点吧。”   谢子奇惊喜地跑开,抓着几块木板回来,显然是颇为期待地要验收姜眠空手劈木板的招。   姜眠第二次觉得,孩子长大了,学会坑娘了!   她摸了三块木板的厚度,挑了最薄那块仅1毫米,然后哈着拳头咬牙砸下去。   谢子奇愣了下,“淼淼阿姨说是劈,妈妈你这是砸……算吗?”   被迫营业的姜眠,暗中揉着发红的拳头,头回起了忽悠心理:“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所以断木板这事,不管是劈还是砸,只要裂开就好!”   谢子奇歪头想了下,握拳道:“是哦。”   他瞬间犹如神助,挺胸站起:“那妈妈就等我拿红包回来孝敬给你。” 第74章   姜眠捏他的脸, “谢子奇,我们家不缺红包。”   谢子奇懵懵困惑:“那我也不用找爷爷奶奶要红包啦?”   姜眠失笑:“就问你想不想去而已?”   “那我不去!”谢子奇抱着她的手臂,果断摇头:“我只想妈妈陪我玩。”   姜眠随即提起尚未挂断的电话,道:“师兄, 你听见了?”   “明白了。”景燕宇回道, 补了几句吉祥话才挂断。然后歪头看向另一侧, 道:“听清楚没?”   谢珃背部靠着墙, 闭眼回道:“再清楚不过。”   .   此刻地点, 是景燕宇在市区中心购的两居室。   他还穿着睡衣,头发微翘, 属于大清早被人吵醒。   景燕宇无奈道:“大年初一, 你也不回家?”   “晚点再回。”谢珃回道, 眼睑下有淤青。   ——没人知道,他在姜眠家外守了一个通宵。   景燕宇给他煮了杯咖啡。   谢珃拒绝, 改要牛奶。他现在入睡都需要安眠药辅助,所以不碰提神醒脑的咖啡跟茶, 甚至连烟酒都早早戒了。如果应酬时, 有人非要他喝,他不介意拎着酒瓶给对方脑袋开瓢。   当然, 迄今也无人敢逼他喝酒!   景燕宇正襟危坐地打开电脑。   谢珃扫了眼,发现他是查鹏市刚公布的老牌产业扶持候选名单,鼠标正定在其中的“四膳堂”。   他道:“燕宇, 你对姜眠真的很好。”   景燕宇张口回道:“毕竟是我小师妹。”   但他尔后回味出谢珃问的语气不对,扭头,皱眉道:“你话里有话。”   谢珃道:“你是不是喜欢姜眠?”   “……”景燕宇的脸色变了, “谢珃, 你是不是疯了?”   谢珃却是紧紧盯住他:“你坦诚交代。”   景燕宇沉声道:“没有。‘难道男女间就没有友谊吗?’, 你以前不是常跟姜眠说这话?”   “对不起。”谢珃举手致歉,态度瞬间是诚恳而惭愧的,“我已经草木皆兵了。”   ——他自诩压下所有情绪,但总在某个瞬间易燃易爆。   ——他被前期自己造的孽,正一一报应着。   景燕宇毫无同情心,“谢珃,你真的该看心理医生了。”   谢珃嗤笑:“看了又怎样?无非就是劝我放下。但我不放,所以没必要浪费那个时间精力。”   “那你时间精力留着干什么?骚扰姜眠?”   “只要她身边没有居心叵测的异性,我不会找她。”   “你们已经离婚了,就这么见不得她重觅幸福吗?”   “对,见不得。”   “你——”景燕宇被气笑了,“你这是偏执成魔了!”   谢珃不予否认:“谁让她嫁过魔鬼?”   景燕宇叹道:“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想法行为叫什么?医学专用是神经病,俗称变态。”   谢珃道:“景燕宇,你就是一只有异性、没人性的单身狗。”   景燕宇:“……”   “我感谢你替姜眠着想,但你能否公平点?”谢珃语气有些狞厉,“姜眠用了多长时间决定离开我,而我全程都是被动接受离婚,没有任何反驳跟缓和的时间。我们离婚距今不足两个月,就两个月时间——她对我没感情,但我对她还有!我可以忍着不见她,但想我祝福她另觅新欢,我真祝福了才叫他妈的神经病!”   谢珃咬牙道:“你们都是旁观者,不要对我要求太高!”   景燕宇想了下,“但你以前让姜眠忍着你暧昧风流、三天两头不归家,你觉得你对姜眠的要求算高吗?”   须臾间,谢珃是无言以对的。   任凭谢珃是强词夺理还是强颜欢笑,景燕宇又道:“谢珃,你没讲究过公平,就别要求别人对你公平!再跟你说下去,我都忍不住想给你脑袋开瓢。现在是非工作日时间,你慢走不送。”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赶走谢珃。哪管谢珃那瞬间露出的委屈与恼怒。   谢珃尚未认命,可有资格劝姜眠复婚的朋友,是不可能开口劝她跟谢珃复婚。   ***   谢珃无处可去。   谢父谢母催得紧急,他就驱车回祖宅。   谢家祖宅此时确实是闹哄哄的,偌大的客厅都被十几、二十个人衬得有点拥挤。   谢父谢母见谢珃是空手而回,面色顿变。   谢父于是拍桌怒瞪:“实在是太过分了!往常不让我们见孩子也就算了,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节日?她让孩子过来拜个年都不行?”   其他亲戚亦是追着怒斥姜眠不得体。   谢珃冷道:“跟她无关,是子奇自己不想过来。”   有个姑婆阴阳怪气道:“小孩子能懂什么?还不全是他那个妈在怂恿!”   “就是就是!”不少人附和道。   谢父被鼓噪地想亲自去接谢子奇,却被谢珃拦下,“爸,你再找事,小心我们谢家断后。”   谢父哼道:“我谢家断什么后?难不成她还想对子奇做什么?还想对你做什么?”   讨回谢子奇是一回事,让谢珃再婚是另一回事。   谢父他怎么可能孤注一掷?   谢珃岂会不懂谢父目的。   他烦躁地转身想回房静静,岂料各种亲戚异常热情地围着他,就连谢母都特地开口唤他坐下说说话。话题从节日问候、正常寒暄,慢慢切入要给谢珃再婚。   好几个是有备而来,毕竟收了别人家的钱来当说客。   在她们眼底,离异男人只要有钱有势照样吃香,更何况谢珃年轻英俊,结婚时依旧多的是人像撬墙角,更何况如今离婚无子?!   谢珃垂袖握手。   他着实听不下去,直接起身离开。前后进门不足半小时。   若非节日讲究一个“团圆”,他本就不想回来听着父母念叨,更何况如今加了旁人各种算计。天下利往,熙熙攘攘。   .   谢家情况如何,自是与姜眠无关。   她抱着笔记本坐在花园晒冬日太阳,偶尔抬眼看好谢子奇跟两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玩耍。   待姜淼淼初二上门做客,晒冬阳的人就成了两个。   姜眠道:“怎么没回港城陪家人过年?”   姜淼淼道:“陪是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他们不配。”   姜眠“嗯”了声,识相地切走话题:“四膳堂入选鹏市老牌文化企业之一,得多谢你在书记太太的采访里捎带了我。”   “我帮你并非是要声口头的‘多谢’,这两字没甚价值。我们纯粹各取所需,日后是要互助互利的。”姜淼淼回道,“等龙岗商城稳定,我有机会就在鹏市其他区再拿地,否则就冲邻市。到时候四膳堂等名声响亮的牌子,必须跟我的商城联名绑定。”   “可以。”姜眠爽快答应。   姜淼淼勾唇:“这回的两字,倒是价值连城。”   两人闲聊时,路涵突然来电。   姜眠接听,听见那边问道:“姜眠,你知道罗嘉琅吗?”   姜眠道:“知道。圈子熟人的亲弟,是一个自命不凡且贪财有心计的男人。他怎么了?”   路涵沉声道:“他刚被送进医院隔离,正在接受警方盘问调查。单左熙到医院,恰巧看见他,非让我打电话提醒你,以后若还碰面就千万要避开罗嘉琅。他说罗嘉琅可能患了艾滋。”   顷刻间,姜眠吸气:“你确定吗?”   路涵又道:“我准备让人验血,但按照单左熙说法,至少要五天后才能确认。因为艾滋病毒进入身体,五天左右才能在人体外血周围查到艾滋病毒。”   姜眠瞬间提出质疑:“那也就是说,如果罗嘉琅真的患病,得病时间应该是昨晚到今早。单左熙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就算罗嘉琅患病,为何牵扯到警方调查?”   路涵道:“罗嘉琅昨晚在酒吧捡尸,第二天对方酒醒报警告他强.奸。所以保险起见,警方将人送进医院隔离才再调查。”   姜眠皱眉:“是那人患病传染他?”   路涵道:“如果以上猜测成立,那应该是。所以那人已被送去检测中心,晚点就出结果。”   “明白了,我日后会小心的。”姜眠回道,然后挂断电话。   她问向旁边慵懒的姜淼淼:“罗嘉琅可能出事了,我的直觉是跟单左熙有关。”   姜淼淼不以为意:“单家是做航海贸易,这单家老三据说是个爱玩的败家仔,而罗嘉琅是个伸手要钱的劈腿软饭男,这两人如果沆瀣一气或者磨蹭斗争,都没甚好惊讶的吧?”   姜眠摇头:“这两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人,而罗嘉琅像是被人顺水推舟的设计了。”   姜淼淼挑眉:“你是说单左熙设计他强.奸跟得艾滋?”   姜眠道:“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毕竟罗嘉琅被送进医院隔离,他又刚巧出现,巧合得过分。”   姜淼淼点头:“而且你还忘记问你姐妹,单左熙为什么认识她且还叫她打电话给你?”   姜眠恍悟,立即回拨路涵却显示对方线路忙。   姜淼淼支颌,浅笑:“单左熙一看见罗嘉琅就通知你,让你日后小心他。你跟他很熟?”   姜眠淡道:“有过几次接触,他是谢珃的朋友。”   “不少人都知道罗嘉琅觊觎你,他看在谢珃情面上找人同步你,很正常。但连医生都需要时间确定两人是否患病,他却笃定得很?”姜淼淼眼中笑意灼灼,“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这桩仙人跳可能是单左熙给他下的局。够狠!”   “只怕狠得不是单左熙……”姜眠眯眼。   姜淼淼听懂她后面的沉默,那狠的该是谢珃。   谢珃高傲冷峻,极易让人敬而远之,且他说话做事都不太讲究人情面,这种人在商场最易树敌,让人眼红,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企图取而代之。但他偏偏还能将谢氏企业做大,这就说明谢珃只要自己不犯糊涂,他就狠厉得没人制得住!   作者有话说:   前期用了罗嘉良的名字,但回头被小伙伴提醒这是一位明星,避免冒犯人家。我把蔡夫人弟弟的名字改成罗嘉琅~~~ 谢谢童鞋们、小伙伴支持。 第75章   姜淼淼忽然叹息:“那你能离婚成功, 实属奇迹呀。”   “这是贬我全靠运气取胜吗?”姜眠跟了一句,“你不是才刚说我偏保守,不打无把握之战?”   “行,我说你比谢珃更行!”不经夸, 姜淼淼抖抖眉毛。但罗嘉琅若真是谢珃构陷, 那她下回还是避着谢珃较好, 毕竟她又不是姜眠。   小区物业突然致电说有一位姓阮的年轻女士到访。   除了阮知秋还有谁?姜眠拒绝。   守门物业遂好声好气地请这位豪车美人离开。盛装而来的阮知秋连人都没见着, 还碰了一鼻子灰, 恼羞成怒地就要硬闯。奈何小区安保太强,她只能被迫离去。   姜淼淼疑道:“怎麽不见?这位阮大小姐虽然来者不善, 但无知自负, 你还怕对付不了她?”   “你也知她是个集自负无知偏见于一身的人, 所以我更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如果非要打——要么暗地弄,要么明面趁多人在场, 否则我安危没有保障。有了上回前车之鉴,我绝不再私下接触, 不会为了逞口舌之快而置自己于危险不顾。”   姜眠认真道:“请体谅, 我安全意识非常高,晚上超过十点都不愿单独上街!”   姜淼淼失笑却相当同意, 毕竟这社会无差别伤人是越来越多,更何况阮知秋是有心而来!   隔了会儿,物业又致电说叫商晗小姐来访。   姜眠扭头问姜淼淼:“我跟她没甚交情, 是冲着你来?”   姜淼淼摇头:“我找你也是一时兴起,除非她能掐会算,否则绝不是!”   那——   就见见吧。   两人意见统一, 因为这位商小姐实在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狠人。   姜眠回复物业放客人进来, 然后稍作休整, 走去铁栅门迎接这位面色苍白的纤瘦小姐。   商晗很年轻,是物理年龄真正年轻那种——因为她才刚过法定结婚年龄,但却已怀孕,纤瘦的身子有微微凸起的腹部。她给人感觉像一朵白雾笼罩的花,水灵灵、神神秘秘,看似纯净,也仅仅是“看似”!   商晗见姜淼淼也在,略微惊讶的鞠躬,显得肩骨很匀称细致。“淼淼姐。”   姜淼淼起身回道:“真巧,大年初一都在姜眠这边碰了。”   “确实很巧。”嫩香、淡雅的商晗轻声微笑,她看着玩累后趴在姜眠怀里的谢子奇,这回艳羡的笑出眼底的光:“眠眠姐,您家孩子真可爱。”   “谢谢夸奖。”姜眠点头,谢子奇即便累着也依旧乖巧地回道:“谢谢姐姐夸奖。”   商晗来访目的有二,一是客套问候,二是拉慈善捐助。   但她就连开嗓都如外表那般病弱,“我参加了今年所有慈善晚会,发现眠眠姐也参加了却没怎么捐款,如果不是冲着捐款减税,那应该是真心为做慈善而去吧?”   姜眠带着怅意回道:“我刚当老板,观念还没转换,一时间舍不得掏钱捐款,等到账面被划走重重的税,正在这后知后觉地痛心疾首呢。”   姜淼淼透露商晗暗中洗钱,她并不想与违法者打交道。   商晗微微咬唇显得有点媚,“眠眠姐真有趣。我也是帮人开口问问,捐不捐都看您个人意愿。”   说完,她从手提包掏出几份旧报纸,放到桌面,推给姜眠等人。   三份报纸日期分别是今年、三年前、五年前,有一小块新闻报道的文字跟图片人物都是同个人,女校校长朱月坡。报道描述她五年前举办了全国第一所全免费女子高中,专门接收贫困山村的女孩子进校读书,但运营至今,随着人数众多导致经费严重不足,知情者遂请社会捐助。   “朱月坡?这人我略有所闻,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个苦命女人。”姜淼淼拿起报纸,眼神幽幽:“幼年丧父母,十几岁背井离乡,支援边疆,在相当艰苦的环境下深造成才。可她丈夫早逝,此后终生未婚也未有子女,大半辈子读书育人,就希望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摆脱愚昧而走出大山。凭心而论,她可是一位真正的女权主义者!”   商晗点头,轻声笑道:“我也捐赠不少,但最近捉襟见肘,就帮忙扩散看看能否有贵人相助。”   商晗会缺钱?姜眠跟姜淼淼均是暗中质疑。   但商晗说话滴水不漏,旁敲侧击都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寒暄完就走。   不过临走时,她倒给谢子奇跟他的两只狗崽封了三个利是。   谢子奇最近两日收红包收到手软,但见两只哈士奇也能收到,顿觉新鲜,所以忍不住朝商晗笑得咧出两排雪白的小牙。   商晗是真心艳羡姜眠有谢子奇这个孩子。不像病恹恹的她,都不知道最终能否生下孩子。   人一走,姜眠低垂着头,看着报纸:“完美命中我最想捐助的群体,她这是什么意思?”   “身价一旦上来,凡事自然而来。”姜淼淼不以为意的笑,“而且赚钱有很多底线,你的底线是道德,我的底线是法律,商晗的底线是法律灰色地带。所以她洗钱归洗钱,生活归生活,一码归一码,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我还是先核实下这位朱校长的事吧。”   “你要真担心商晗另有所图,直接无视便可。”   “不忍心无视。”姜眠回道,将有关朱校长的报纸小心收起。   姜淼淼当晚并没有走,她暂住姜眠家的客房,因为第二日要一起祭拜姜氏祠堂。   她是祠堂今年捐款的大头,而姜眠虽说父不慈母不爱兄不亲,但不代表其他亲戚也坏。   ***   姜氏祠堂由三座打通的四点金组成,逢年过节都有祭拜活动,以元宵那日最为隆重,新年次之。   新年需要祭拜祖宗,所以祠堂不断有人出入。入者焚香叩首跪拜,出者静等焚金箔。   姜眠牵着谢子奇,与姜淼淼同时出现。认得她们的要么面露惊喜、要么嫌恶,不认得则可能多看几眼,毕竟生相漂亮。   三人进祠堂上香后,姜淼淼又特地去看祠堂捐赠榜,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名列榜首。   姜眠无奈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淼淼眸色深深:“我背井离乡太久,想回归故里,自然得讨好人心。更何况回姜氏祠堂祭祖的人,还有不少像你这番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大家都能记住我姜淼淼大名,兴许日后合作会给点人情分,所以你觉得我这三百万花的值吗?”   姜眠点头却道:“但你不是要改名吗?”   姜淼淼神情飞扬而自信,“我的改名跟改国籍是同步进行,但这取消绿卡的手续可非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应该能让大家认准我的人,而非我的名。”   姜眠笑道:“如今想换回华国国籍,可非易事。”   姜淼淼抱臂:“我是属于引进人才,正为鹏市经济添瓦加砖,华国应该不会嫌弃我。”   “那可不一定——”   “姐!”   三个少年少女突然兴高采烈地冲到姜眠跟前,喊得相当亲热。   这是姜眠正在读大学的堂弟堂妹们,向来活泼好动,三观奇正。   姜眠正打算给他们封利是当零花钱,却遭拒绝。堂妹还撒娇说哪有同辈给同辈发红包?他们反而将红包往外掏,硬往谢子奇怀里塞,然后争相抢着抱孩子去旁边的舞台猜灯谜。   姜淼淼啧啧感慨:“你这三个堂弟堂妹,可比我那三个亲弟弟讨喜多了。”   “你那三个亲弟弟到底是有多不讨喜?”   “不讨喜地让我成天想着将他们阉了撞了踹了。”   “……但你不是已经付诸行动了吗?”   姜淼淼鄙夷地瞟她一眼:“谣传也能信?”   姜眠摊手笑道:“也不见你澄清?”   “有些事说多没用,就任由他们去猜测。带我逛逛?我就小时候来过一次。”   “嗯。”   姜眠遂带着她到周边走走。   姜氏是大姓,来者众多,故而祠堂附近热闹非凡。逢年过节就有很多人特意来这摆摊,就为了挣这里的人多钱多时刻,以至于几乎绝迹的棉花糖、糖葱卷薄饼、布偶戏都能再现,年味十足。   但逛了会,两人逛够了,就到戏棚舞台下坐着。左边看戏,右边看猜灯谜,偶尔收到谢子奇的场外求助,就绞尽脑汁帮忙破解。   这会儿,拜祭主体已结束,大多数人都是闲着。   趁此机会,攀亲带故或者人脉交际就开始了。   有人找上姜淼淼,有人找上姜眠,也有同时找上她俩,毕竟经商女性不多,而她俩已冒尖了,所以旁人明显看见以她俩为中心坐出一个交际圈。   不知者于是腹议嘀咕,起初还有人恶劣揣测年轻漂亮的她们是光天化日在不知检点什么吧?但看着见着——发现大部分人与她们交涉要么毕恭毕敬、要么神情阿谀,就瞠目结舌。   更别说,连姜域都亲自找过来。   姜父姜母如今的精神气态比两月前逊色,但仍算抖擞,而姜域则整体气质变得沉郁许多。   得知姜眠在此,姜父姜母纵然有心也碍于颜面不想来。   唯有姜域,是心情复杂地寻来,想看看这个自从离婚就一飞冲天的亲妹妹。   他在遭受陆卓桃诬告、进牢、求救无门、受辱,被身边所有人狠狠教做人后,性情终于沉淀下来,不再敢凡事都理所当然了。   他走到姜眠面前,缓缓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大哥。”姜眠幽幽抬眼。   无人能否定他俩在血缘或法定认证上是至亲关系。   但也无人能忽视他们此刻,是比旁人还要疏离的关系。   姜域掏出三封红包递给她,说这是他跟姜父姜母给孩子准备的压岁钱,并希望她明日走亲戚能回娘家看一看。   姜眠收了红包,却没应允走亲戚之事。 第76章 (一更)   姜域也不追问, 知道自己讨人嫌就客气走了。   亲兄妹闹到这般地步,着实可悲可笑。   有人要劝和,姜眠睨去一眼:“当亲戚是没法选择,但当生意伙伴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找姜眠能有几分真情实意, 更多是为了利, 闻言遂讪讪笑着岔开话题, 免的弄巧成拙。   姜眠便收回眼神, 再度谈笑风生。   拜祖散场后, 直至姜眠带着谢子奇和姜淼淼离开,沿途不断有人向她们招手问候。   暗地里, 并非没人跟姜父姜母惋惜:“哎, 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被你们给作没了?”   哪怕姜眠以前“贵”为谢家媳妇, 也没人这样高看她,如今她离异带子且抛头露面做生意, 反而争得人人高看。只能说,众人实质看的是她手中握有的份量, 而非她有的仰仗。   姜父姜母被人说得面红耳赤, 但恶性难改,姜父怨姜母, 姜母照旧怨姜眠……可姜眠很清楚,她真不需要被夸孝顺、贤惠、听话、会过日子。   姜眠轻车熟路地将姜淼淼放回酒店,又跟谢子奇逛了趟超市, 两人欢欢喜喜地回家。   谢珃候在小别墅门前已久,见她俩终于手牵手回来,斟酌唤道:“姜眠, 子奇。”   姜眠顿了下, 望着他的眼神自然不会友好。   谢子奇有姜眠上回的“砸板”护航, 这回再见谢珃倒没哭鼻子。   谢珃于是弯腰看着他,专程递去手里的红包:“子奇,爸爸祝你跟妈妈新年快乐。”   谢子奇奶声却坚毅道:“谢谢爸爸的红包,但我不想要,而且我跟妈妈本来就很快乐。”   谢珃僵滞一笑,抬头望着姜眠:“几万块的红包,不要白不要吧?”   “我们俩现在自己赚钱自己花,不用再跟别人伸手要钱,感觉很好。所以谢先生的祝福,我们心领就好,子奇说不要就不要!”姜眠回道,然后开门进去。   谢珃没资格再跟入,只能止步于门前,看着两人进屋后,门窗透光,不久还有炒菜香袭来。   他站了很久,直到小别墅熄灯陷入沉睡后,才落寞地转身离开。   这种时候除非去酒吧或赌吧,否则到哪都是拖家带口或者成双成对,看得碍眼。   谢珃已戒烟戒酒,便叫了几个朋友到赌吧玩个通宵,在两耳喧嚣中度过今年的第一夜。以前的灯红酒绿跟莺歌燕舞,随着这场离婚,都腻地令人发颤了。   .   大年初二,姜眠带着谢子奇去姜外婆那边窜门。   大年初三,路涵和莫闫菲到她这边窜门唠嗑,恰巧姜淼淼也到。   双方打了照面,在毫无利益竞争的情况下,能跟姜眠熟稔,自然也能两两臭味相投。   只是莫闫菲忘了姜眠以前的“及时提醒”,无意间暴露自己对跆拳道的鄙视,姜淼淼就闲着也是闲着,直接强杠。两人现场较量,半路出家的莫闫菲就被姜淼淼几招给撂倒了。   莫闫菲承认自己学艺不精,但她代表不了散打,所以被撂倒也不服。   姜眠和路涵纯属吃瓜观众,看戏不嫌热闹大,竟还怂恿她们,让散打馆的留守教练陪几招?   她们闲得发慌,还真的直奔散打馆,说动手就动手。   只是姜淼淼赢了散打教练两场后,第三场因为体力不支就败阵,但她虽败犹荣:“如果是限时限分的比赛,跆拳道对散打,谁胜谁负都不知道。但如果是现实生活中那种玩命地对打,我承认——女人很难打赢男人,因为力道差别是天生的!我打他五拳,他可能还是清醒地,但他若重重击我一拳,我就歇菜了。”   闻言,姜眠俯视谢子奇:“那家里练武靠你了?”   “妈妈,宝宝尽力吧。”谢子奇惆怅道。因为他曾被教练拎去拉筋,当场疼得哭爹喊娘。虽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人。   就这样,春节过年,个个放飞自我。   某次被蒋翊无意间撞见,各个又瞬间恢复道貌岸然的模样。   他捂心直呼:女人果然就是虚伪的代言词,连大姜姐也不例外!   .   新年过后,四膳堂的生意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好。   姜眠本遗忘了某桩事,但路涵却突然给她一个重磅回复:罗嘉琅确诊得了艾滋,传染源正是那个被他捡尸的年轻女孩。   鹏市此时正是外籁都寂的情况,捡尸、艾滋、迷.奸、大叔等等惹人字眼,就像被人刻意合而为之地融合在一起,即便官方想压下消息,也耐不住在网络大面积传开,瞬间成众议。   但,少有人对这两位主人翁表示同情!   姜眠看着报道,直接电话拨通景燕宇:“师兄,看了最新的新闻报道吗?”   “哪条?”   “有关罗嘉琅的。”   电话那端顿了下:“今早刚出来就知道了。”   因为蒋翊急哄哄地找他,所有人都在怀疑——   “有谢珃的手笔吗?”姜眠也如是想。   新闻报道中那位姓顾的年轻女孩是夜场公主,常年累月辗转几家酒吧营生。浸染在这种工作环境的人就没有干净的,她也的确玩得开,经常喝断片,叫过各种床,直到某次突然收到一件快递,里面是件藏蓝色的寿衣,还有一张用血涂抹的纸条:欢迎你加入艾滋病俱乐部。   女孩后期到医院检测确诊,但她不仅没有自我隔离,反而抱着拖更多人下水的心理,故意在酒吧喝醉被捡尸,或者以寂寞的原因网恋约人出来上床,频率最高是一晚上跟五个男人睡!   有些人谨慎用套,也被她暗中弄破。   尔后,她还学着前面那人,给每个上过床的男人寄一件寿衣,如此反复。罗嘉琅只是其中一个捡尸者而已!事情之所以被闹大,是因为他的身份跟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景燕宇也问过谢珃,谢珃却道:“问我干什么?”   不过就是败家仔单左熙,在除夕那晚包下鹏市最豪华的酒吧宴请圈内人,至于美女则来者不限。同样的事,单左熙逢年过节没少干过,所以不足为奇。   得知单老三请喝酒,很多人自然而然地前往。罗嘉琅来了,心存不轨的顾姓女孩也花枝招展地来了。但从头到尾都没人怂恿过他,纯粹是罗嘉琅误以为有便宜占,不幸中招而已。   所以,谢珃可以问心无愧的回道:“与、我、无、关。”   姜眠却不信,因为单左熙让路涵提醒自己,提醒地太提前了!   不过罗嘉琅跟女孩两人的遭遇纯属自作孽,两人的手机内容后期也遭曝光,一个在微信群.交流各种捡尸或PUA心得,协同作案。一个则是各种蹭钱骗钱,以及传染艾滋晒图各种满分操作。   景燕宇心有余悸道:“不管如何,你以后还是离这种人远点吧。”   “……”姜眠呵呵,“师兄,问题是我跟这些人有接触过吗?”她向来躲得老远。   景燕宇失笑:“也是。小师妹向来洁身自好,不像某人,是我多嘴了。”   待姜眠电话挂断后,景燕宇却还执着话筒,郎声说道:“我们有言在先,某人——你这回得跟我去见心理医生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沙哑的“嗯”声,然后挂断。   就为了偷听姜眠这一通电话,景燕宇拿心理咨询跟谢珃谈条件。   谢珃愿赌服输,可去归去,他咨询过程要么缄默、要么反咨询,这让咨询师颇为头疼。   咨询师艰难地撑过四十分钟的咨询时间,回头就与景燕宇详聊。   景燕宇这才意识到——打从他们想让谢珃接收心理咨询时,谢珃就暗中自学心理咨询,将整个咨询套路摸透了,所以他表面愿做咨询配合,但实质——他心底不愿,就还是无处着手。   景燕宇咬牙骂道:“为了反抗心理咨询,你至于费时费脑做到这种地步吗?”   谢珃却拍了拍他肩膀,回笑:“你可以再跟我多谈几次条件,说不定我哪回就破防了?”   景燕宇好气又怜悯地摇头:“我跟你谈再多条件有何用?”他又不是姜眠!   景燕宇将谢珃的情况告知姜眠,姜眠却平静道:“没事,时间久了就能解决一切。”毕竟她经历过,再浓情惬意的爱情都能烟消云散。   .   姜眠跟阮知秋的对擂,年后继续进行,但胜负越发明显。   因为姜眠的亲子餐厅是遥遥领先,网络预约号时常被秒空,甚至催生黄牛代购。   对比阮知秋那边——   前后被投诉几十回,官方严令整改,以至于她不得不赶紧追补店内的儿童保护措施。   可这样就得歇业装修,再追加投资。即便后期正常开业,以店内高薪厨师、高薪服务员、高档食材等高成本投入,却要低成本招揽顾客,阮家再有钱也不允许这种钱打水漂的营业模式,更何况阮氏企业是家族企业,阮父拥有最大决定权却非他的一言堂。   再加上阮知秋前阵子施压店员消费投票,传开后,对阮氏集团口碑影响非常严重,各种舆论扑面而来,官家都要求上门约谈。阮氏集团公关部花费很大功夫才平息下去,所以阮父再盲目溺女,即便他肯自掏腰包替阮知秋埋单,其他股东也不同意。   阮知秋的亲子餐厅开不足两个月,被强制关闭。   一时间,她企图营造的女强人形象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没辱着姜眠不说,还让姜淼淼这个外来者都赚得盆满钵满。因为她趁着阮氏集团扶持亲子餐厅时,伺机撕走鹏市中区商城柜台的口子,在年后满仓上架来自港城的护肤彩妆。   众所皆知,港城是临海最发达的国际贸易物流中心,再加上港城政府对市面商品的质量把控非常严格,所以人人潜意识都默许港城产品更有品质,在货币兑换还有折扣的情况下,港城的商品显得物美价廉,甚至催生了“港城代购”一行业。   如今鹏市中区商城的柜台,全面上架来自港城的彩妆护肤,保质、价廉,可想而知,消费者是蜂拥而来,柜台屡屡被清空。   阮氏集团注意到姜淼淼的操作,他们无法打价格战,只能走官方投诉要求保护地方商家利益。   可姜淼淼早前各种改名改国籍的骚操作,无一不是向鹏市官家投诚,官家自然欢迎这种带来更多便利的企业家入驻,至于对本地商家造成的冲击,只能说商场向来是优胜劣汰,他们不参与。   阮氏集团这才意识到,原来姜淼淼这位外来者要抢夺的是——他们嘴里的食!   阮氏集团开始反攻,但姜淼淼前期人脉经营得太好,还有姜眠参与其中,所以包括谢氏集团在内不少公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阮氏集团起初以为自己能带队群殴,最终结果却是自己单方面被殴,成了小丑。   阮知秋为了意气之争开的亲子餐厅,就像一只翻动翅膀的蝴蝶,引起鹏市的风暴。   姜眠不由得替她堪忧了一下:这回还能嫁出去吗?前期即便低嫁都被人挑智商跟情商,现在事实屡屡打脸证明阮知秋双商是低的无懈可击,那低嫁都不行,得挖坑嫁了?   ***   除了阮氏集团被姜淼淼死咬,开始陷入水深火热中,其他人工作生活依旧。   姜眠年后收起所有大动作,不再扩张,所以四家粤菜馆、六家火锅店和一家亲子餐厅都在追求稳步运营。梁泽辉等人的运营才能得以释放,赶紧打开手脚地霍霍。   姜眠旁观,偶尔应邀给与意见。   她注意力更多是在姜淼淼那边,因为她跟姜淼淼已绑定。   龙岗商场目前招商入驻率高达80%,整体收益不错,成功拉动周边经济,为此获得了官家各种优惠政策。但姜淼淼手中还攥着其它几块地皮,官家见她仍无动静,遂透出一丝不满:他们批地给姜淼淼是为了尽快建造商业、促进地区发展,不希望最终被囤地赚差价!   原来一路披靡、随心所欲的姜淼淼,骤然得到官家这种警告,有些出乎意料。   姜眠生长在鹏市,对鹏市各种政策自然了如指掌。她解释道:“鹏市地少人多,房价较多是被高杠杆撬起,而今年暴涨领跑全国实属骇人听闻,从官家昨日颁发二手房降价评估就能看出,官家对于炒房意见非常大。再加上历史原因——公摊跟期房都是从港城引入,光这两项就坑了无数内陆人,你来自港城,官家自然更谨慎小心。”   姜淼淼翻着当初拿到的批地文件,叹道:“官家确实够谨慎小心,给我的地皮都权属商业,根本不能造住宅贩卖。不过话说回来,我没申建并非我想囤地倒卖,而是鹏市写字楼空置率高达50%,我建公寓建写字楼都是亏本买卖,只能建商城。但建商城需要参考周边环境,否则像北区那片商城最终沦为空市,亏得倾家荡产!”   姜眠笑道:“做生意本就没有万无一失。”   “反正每块地有五年规划时间,容我再想想,如果当真想不出更好的营业方式就拿去拍卖算了。我想不出,别人兴许想得出!”姜淼淼回道,“那样,我照旧能赚个差价。”   姜眠摊手:“随你。”   姜淼淼叹道:“这个话题真沉重,令人心沉。”   “那聊聊捐款,翻身做主轻松点?”   姜淼淼挑眉:“你这是找到合适渠道了?”   “朱校长过几日到鹏市演讲募捐,我要去看看。”   “就不怕是商晗在设局?”   “如果真要捐款,那也是我跟朱校长对接,不经她手,她应该影响不到我。”   “行,我要是闲就陪你去听听。”姜淼淼撇嘴,“捐款捐得令人胆战心惊,除了你还真是没谁。”   ***   两日后。女高校长朱月坡受邀到电视台进行演讲。   当天到场者,除了两三家媒体,五百多个席位只坐了一半。   姜眠和姜淼淼位列其中,她们仅比开讲时间早到二十分钟却还能挣得头排居中的宝座,可想而知朱校长虽然很励志,但她并非明星富豪能引起社会广泛的关注。   演讲开始时,缓缓走台上的是一位年过半旬的短发女人,瘦得有些岣嵝,但眼神却是异样的雪亮。   她起初拿起话筒,面朝台下摄像机和数百人有些慌张,所以说话磕磕巴巴,甚至词不达意,以至于有不少人中途直接起身离开,让台上的人越发不知所措。而她演讲内容涉及到山区贫苦,有心人想鼓掌给予支持也不适宜,所以只能按捺着对其他不雅听众的不满,认真聆听朱校长的每一句话。   听着听着,直到她的演讲内容提出“受教育女性当全职太太是浪费”时,现场登时有些躁动。   在她演讲结束后,一进入问题答疑环节,这种躁动愈发明显。   不少人直接举手反对她说的这番话,并且说当全职太太是个人选择,不应该被指责。   可神奇的是这位拘谨校长,在被质疑后,回复措辞反而铿锵有力,气场大开,导致场下部分积蓄已久的善意掌声,瞬间借势爆发。   朱校长对着那几位莫名斥责她的年轻人,厉声喝道:“请你们搞清楚,我没说整个社会受教育女性当全职太太是浪费,我是说我教的学生当全职太太是浪费!我的学生一无良好的家世背景,二无优裕的原生家庭,她们不像你们自幼生活在文明讲理的大都市,哪怕出轨、家暴、被辜负也能果断离婚,就像那位姜眠女士可以重新开始。”   莫名被提及的姜眠,顿了下:朱校长居然知道自己呀?   “提及到全职太太,总有人跳出来说自己‘肤白貌美、老公疼爱、年收百万、有房有保姆、为了孩子教育’当全职太太没什么不好,我不否认有这种全职太太的存在,但是这是万中无一的概率,而且就一定能保证明天总比意外先来吗?   即便是在城市工作生活,大部分人都是工薪阶级,想要生活好必然得有房有车,这些光靠一个人收入是不够的,而你们还想当全职太太说好听是为了家庭,说难听点不就是为了偷懒躲避工作压力,将生活重担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吗?   撇开城市,回归小城市甚至是山区里的孩子,你们知道我招的女学生从小是生活在什么环境里吗?家里好几个孩子,她们绝对是被轻视的那一个,四五岁起就要干农活,从小被灌输扶弟魔思想,一口好吃的都轮不上自己,最多读完小学就要打工赚钱养家,或者嫁人换彩礼。在她们嫁人后还被要求必须生儿子,生不出儿子,什么难听的话、什么罪恶的行为都有,娘家也不会给她们撑腰。像这种出身的女孩子,让她们做全职太太不就是作孽吗?   我免费办女高,就是希望能为她们提供一条生路,让她们摆脱辍学——嫁人换彩礼——只能生儿子——打之骂之、逆来顺受的惨烈生活。全职太太是有钱人的玩法,我没法评价,我只是针对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针对我的学生,我就希望她们绝不要当全职太太。”   有人忍不住杠道:“孩子的教育离不开家庭的培养,更离不开一个好妈妈。”   朱校长反问道:“全职太太就一定是个好妈妈?我希望你说出这句话,只是因为蠢而不是因为坏。”   现场陡然一片哄笑。   那人恼羞成怒地道:“朱校长,你是不是没有享受到家庭的幸福,才不认可全职太太的价值?我看过你的履历,你这辈子就没有什么婚姻生活呀。”   不少人皱眉,因为这是涉及到人身攻击了。   果然,朱校长被气得浑身颤抖。   她前面言辞激烈,是因为她用父母之心去为自己的学生操劳,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真得无坚不摧!她丈夫早逝,她深深挚爱自己的丈夫,她不再婚,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藏着不愿遗弃的柔软。   有人看不下去,起身为朱校长辩驳,其中包括姜眠:“我们都知道很多地方在发生各种女性的悲惨事迹,原因都在于女性没有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或者认为自己没有这种能力!朱校长创办学校是希望女孩子能摆脱愚昧,不当全职太太是尽量避免重复原来的命运,随时随地都有逃离自立的能力!没人说全职太太好做、没价值,但就现况来看——全职太太是一个把自身置于危险之地、付出高、风险大、回报低、零回报甚至负回报的职业!”   那些抬杠的年轻人,当即被她们怼得鸦雀无声。   演讲结束后。   官方迅速公开朱校长的募捐账号。   听众陆续退场时,姜眠突然被一个戴着工卡的年轻人喊住,对方礼貌问道:“请问你是姜眠小姐吗?就是前阵子离婚的那位?”   姜眠点头。   对方遂兴奋地喊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姜淼淼在旁被无视了,打趣道:“所以是没久仰我的名?”   对方愣了下,尴尬地搔头道:“请问你是?”   姜眠笑着拍开姜淼淼,叫她别调侃人家。她问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   对方说是朱校长认出姜眠,本来想亲自找姜眠谈话,但她自己因为情绪过激导致身体抱恙,现在正在休息室吃药,请求工作人员代替挽留姜眠。   姜眠虽是疑惑,却冲着朱校长那份“知行合一、初心不改”的热血精神,她很乐意与朱校长交谈。   至于姜淼淼,她扭头正要问一句,却见姜淼淼口唇比划道:商、晗!   ——毕竟朱校长是商晗推荐,完美命中姜眠的捐款对象。   姜眠瞬间收回外放的迷妹情绪,带着姜淼淼一起到休息室见朱校长。   刚吞下心脏药,朱校长正坐在沙发里缓缓喘气,见姜眠她们进来,再度恢复那种拘谨姿态,就要起身,却被旁人连忙按下。   姜眠斯文问道:“朱校长,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   朱校长颇有种难以启齿的,“我想请你亲身给我的姑娘们讲一节心理课。她们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好像花骨朵一样,学校电脑本来是让她们学习外界知识,但网络充满利弊跟诱惑,她们私底下偷偷看小说、电视剧,思想不知不觉走偏了,憧憬太多、想得太美,有的偷跑出去见网友险些出事,有的幻想自己是个灰姑娘要配高富帅,还有的做着各种明星美梦……”   “可我不是老师,您的姑娘们心思跑偏了,只能让老师们尽力劝导吧?”   朱月坡叹道:“你的前夫是位明星吧?有个姑娘藏着他的海报,还幻想着要到你们家当保姆,然后嫁给他。”   姜眠:……   姜淼淼:像花骨朵的姑娘会看婆媳剧《梅花三弄》吗?还是有新剧讲保姆上位而自己没看过?   朱月坡又道:“我前阵子看到你打离婚官司,后又从全职太太变成如今的明星企业家。你甘愿从这段人人艳羡的婚姻里挣脱出来,自然是经历了苦楚,我私心想让你用自己的经历劝劝那些姑娘们,像你这番年轻漂亮有学历又有家世的人,即便结婚都未必保险,更何况是那些一无所有的姑娘们?她们没有助力的娘家,自己又缺爱,本身层次也低,光做白日梦或者急于寻找倚靠,只会陷入虎穴狼窝中。她们现在只有读书考大学,努力够到更高更好的层次,才有机会为自己的人生破局。我需要有人要现实的巴掌狠狠打醒她们,否则她们还是执迷不悟。”   “但我没做过这种事……”   “姜小姐,你就试试看行吗?她们意志只要稍微薄弱一点,就会陷入以前那种轮回了。我不能让她们心理抱有一丝幻想,这样她们才能一心一意地往前冲。”   “我明白了,您把联系方式跟地址给下我,我回去再想想。”姜眠回道,若是能尽一己之力帮上忙,她乐意效劳。只是事发突然,容她细想其中是否含有阴谋或者危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   后期,姜眠一边与朱校长沟通内容,一边调查女高学校的地址跟周边情况。幸好女高不是在深山沟里,而是在小镇上,鹏市出发约莫一小时的飞机,尔后开车四十分钟左右。   得知姜眠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莫闫菲强烈要求她配备散打天团。   姜眠丑拒。因为散打天团全都是彪肉横长,连她都吓着,更别说那群像花骨朵的姑娘们。   莫闫菲遂利落给她换上四个外形瘦弱像宅男,道:“姐妹,穷山恶水出刁民,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姜眠这才应允,将谢子奇托给路涵,带着四大散打宅男,搭乘飞机再坐车到朱校长的女高学校。   朱校长的女高学校,有两栋教学楼跟三栋宿舍楼,教务室则处在操场旁边旁的三层矮楼上。全校都是女老师女学生,除了姜眠带来的四个保镖,压根就没有雄性动物。   朱校长怕是连人性最恶劣的一面都想预防,因为她曾见过亲生父亲猥.亵女儿、老师性.骚扰学生等等。只能说她是靠着过激、执拗的一腔热血,凡事一刀切地为这些女学生着想。   朱校长带着他们逛了圈校园后,开了广播,让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听训。   姜眠全程配合朱校长,就连自己的草稿都提前给她看,几经修改,确保内容无误。   当然,她不会消费谢珃,也不愿提及原生家庭的重重无视,她单纯讲述自己从一无所有,靠着读书拿奖学金、离婚做生意,到现在的应有尽有。   跟台下乌泱泱的面黄肌瘦女孩相比,姜眠白皙漂亮得像一位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她们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姜眠这类人,一下子被震撼到了,以至于朱校长平日苦口婆心听不进的劝,从她口中诉说反而成了某种真理。   在姜眠返回鹏市一周多后,朱校长向她致电表示感谢,因为姑娘们又恢复发愤图强的面貌了。   姜眠也是由衷欣喜,还与朱校长协商长期捐赠事宜。   让更多女性摆脱愚昧进入社会,让职场女性群体越来越庞大,让女性发声越来越有份量,她跟朱校长虽然地位、做法不同,但动机一致!   当然,她也曾侧面询问朱校长与商晗的关系,但只知商晗常年捐款就再无其他了。   .   姜眠忙完这些事,鹏市的财富榜悄悄更新了。   出乎众人预料,姜眠竟空降到鹏市女性财富榜的第七名,引起不少哗然。   姜眠愣住:“第七名?”   她仔细盘算全体店铺目前的营业利润,再与景燕宇那边旁敲侧击地对比了下,发现自己营业利润尚且不及谢氏集团的十分之一,怎么就能位列女性财富榜的第七名?   那——   这女性财富榜即便是榜首,上限也不高吧?   姜淼淼表示她得了便宜就别卖乖,男女两榜的大人物,只有她前夫谢珃是实至名归的榜首,剩余者都是沾了鹏市户口的光,包括她姜眠在内!否则自己说不定也有一席之地呢。   姜眠哼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但冲着这一份榜上有名的荣耀,就足够她抱着谢子奇在朋友圈晒了一波美图,让很多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点赞。   姜眠离婚后的日子,真得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然,最直接影响就是贵妇太太名媛们邀请姜眠参加的聚会越来越多,但她如今无需过度经营这些家长里短的人脉交际会,可选择性拒绝了。   直至她接到官方转达华东地区商业论坛大会抛来的橄榄枝,请她以鹏市年青一代的企业家身份出席。   这一个邀请,是官方笃定她是真正的企业家,甚至影响力不局限在鹏市了。   毫无以为,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而能受邀出席的其他企业家,均是鹏市赫赫有名的门面,所以原本放权养老的老一辈都亲身露面,诸如阮氏集团的阮父、单家远洋企业的单父,少有如谢珃、姜眠这番年轻的面孔。   当五十位企业家代表鹏市出席华东商业论坛大会,照片讯息公布在鹏市网络,引起哗然,而姜眠是其中少而又少的女性代表。 第77章   清冷娴雅, 照片中的她尤为瞩目。   许多人真心或奉承地发来祝贺消息,包括蔡夫人就有一句:“姜眠你真为我们女人长脸!”   姜眠讽刺一笑,现在不敢说她是二手货得贱卖了?   罗嘉琅的事不仅让蔡夫人娘家沦为笑柄,就连蔡先生也受波及, 导致蔡家不太平, 在外都得夹紧尾巴做人。   .   周三, 下早班的路涵路过四膳堂, 电话约姜眠出来喝一杯。   她候在街边那家颇有情调的蓝调咖啡馆。   忽然瞟见单左熙推门而入, 直接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又皱眉看着单左熙端起自己搁桌的咖啡饮了口,语带嫌弃:“速冲咖啡, 你也喝得下?”   路涵面无表情道:“原本勉强入口, 但被你喝了一口, 现在确实是死都喝不下。”   单左熙眯眼:“诶——你说话客气点,我好歹救了你, 还叫你提醒闺蜜。”   “所以罗嘉琅的事,是你故意的?”   “我纯粹是凑了个局, 顺手当个加速器而已。”   “听你语气还挺自豪的?”路涵冷笑, “你是不是跟谢珃一样有毛病?一个患有艾滋病要报复社会的女人,这种人你们一旦发现就得马上报警隔离, 怎么还能借机搞事?那些因她得病的人很无辜呀!”   单左熙不以为意,“哪里无辜了?既然捡尸约炮那么随便,就该做好这种风险准备。”   路涵皱眉:“国家都免除死刑, 他们再怎样也没必要得这种必死无疑的病!”   单左熙磨牙哼哼:“亏你还是当医生的,艾滋病不是说有药抑制吗?”   路涵少见的发怒:“对,那叫抑制, 不是根治!得艾滋最终都要全身衰竭而死亡, 比枪毙还痛苦!他们爱玩是道德问题, 强.奸自有法律制裁,左右轮不到丧命呀。”   单左熙被训得心虚,咂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谁知道那女人得病还要报复社会?”   路涵重重吐了一口气,“劳驾——你从哪来就赶紧滚哪去。”   单左熙不满地拍桌:“喂喂喂,我也是有脾气的。不知者无罪,再说了,也是我好心提醒你们注意那两人患病的事,万一你们谁谁谁不小心亲密接触染了病,岂不是更无辜?”   “门、外、汉。”路涵白了他一眼,“专业医生护士接触病患者,哪个不是戴口罩跟消毒手套?”   “昨晚电视剧不是刚播放,有个小女孩摘下医生口罩害她患病致死吗?”   “那是电视剧!”   单左熙不开心地撅了噘嘴,往后一靠,道:“不管,反正我对你们就是有恩。”   路涵黑白分明的眼睛牢牢锁住他:“你知道我约了谁吧?”   单左熙点头:“不然我偷偷跟来做什么?”   所以,路涵直击他的真实目的:“你该不会是想来当说客?”   “有何不可?”   “姜眠不会重蹈覆辙。”   “浪子回头金不换,再给个机会呗。”   “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是株猪笼草!”   “至于吗?”单左熙搓着下巴,满腹狐疑:“我怎么觉得就只有你们几个死扛不过去?谢珃若真如此不堪,怎么还有大把漂亮妹妹争着往他面前跑?我劝你呀,也劝你劝劝你的闺蜜,别太倔,可以借机谈点条件,但过头了就小心人财两空。”   “谢珃这样想,你也这样想?”   “对呀,男人最理解男人。”   路涵瞬间皮笑肉不笑:“你们XY染色体贪心不足时,觉得自己所做的都没错。但是,一旦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觉得后悔了道歉了就能弥补?真是好笑!谢珃的感受不等于姜眠的感受,他后悔是他的事,姜眠不会后悔,也不会再接受他。”   “你是你,姜眠是姜眠。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再接受谢珃?而且谢珃离婚后一直在忏悔,一直在调整自己,戒烟、戒酒、戒玩,统统都是为了跟姜眠复婚做准备,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只有又蠢又穷的女人才说要为儿子忍受像一坨屎的老公,我们姜眠像缺钱缺脑子吗?”   “你——”   “我什么?”   单左熙气哄哄道:“跟你这种尼姑说不清,我不说了。”   “没得说就滚。”再说多一个字,路涵都觉得多费唇舌。   单左熙就不懂了,“你们女人怎么就爱小题大做——”   啪!   一杯热的卡布奇若放在路涵面前。   姜眠慢慢坐在她一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单左熙:“你们在说什么小题大做?”   “呃,没什么。”单左熙不自觉收好自己的吊儿郎当,埋头喝着那杯被他死嫌的速冲咖啡。   路涵毫不留情道:“35元,自己埋单。”   单左熙险些被呛死:“你就不能请我喝一杯?再说了,这杯你也喝过几口。”   “我就只喝了一口。也行,算我大方跟你AA。”路涵直接掏出手机二维码,“啪”地放在桌上,“你给我17.5元。”五毛钱也不能差!   姜眠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你们居然认识?”   路涵摇头:“不认识。”   单左熙却道:“嗯。”   下一瞬,单左熙暴跳如雷:“过分了!你我可是有父母之命的。”   姜眠好笑地挑眉。   路涵面若冰霜:“相亲而已,但我没看上你。”   单左熙眼已冒火光:“是我也没看上你,好、吗?!”   “那正好,所以你还在这里惹人嫌干什么?”   单左熙从未遭人这番嫌弃,这心都气颤了,他拍着心口抑制愤怒:不急不急,先让她逞一时口舌之快,等到她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   “我就问你跟谢珃到底能不能复婚?”单左熙突然岔开话题,转而追问姜眠。   姜眠微笑,斩钉截铁道:“不、能。”   这回,毫无理由立足的单左熙只能在路涵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姜眠手托着下巴胳膊搁在桌面上,直盯着路涵看:“你们有故事?”   路涵面不改色道:“没有,而且他是个Gay。”   姜眠狐疑道:“你确定?”   路涵点头。   姜眠遂灌口咖啡,压压惊。原本两人就是抽空闲聊,哪知道吃到如此大瓜?   尔后,路涵又道:“刚刚罗嘉琅那事确定了,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猜也是,巧合过多只能是人为。”姜眠回道。   路涵有些担忧:“没想到离婚后,你前夫反倒情根深种?”   姜眠平静笑道:“谁知道他怎么想?但从离婚那天开始,我跟他就再无可能。如果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我们可能复合,关键是我很清楚他做过什么,就不可能再复合!”   路涵点头:“反正我立场坚定,拥你所想、护你所为。”闺蜜二字,绝不掺假。   ***   华东商业论坛大会定在魔都,为时三日。   谢子奇在家撒娇耍赖地说不要当留守儿童,向姜眠郑重要求必须带他一起去。   姜眠应了,于是他又兴奋地念叨整晚,导致睡眠不佳,第二天去机场都是昏昏欲睡。   “你呀你,真是活该!”姜眠好气又好气地看着窝在怀里打盹的熊孩子。   她让助理空运行礼,全程抱着谢子奇直至登机。只是商务舱里竟与谢珃、蒋翊打了避无可避的照面,而且双方位置还是面对面。   再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这番地步!   商务舱是两两并列的位置。   她跟谢子奇同邻,李助理在背后。   姜眠视而不见地入座。   她放平里侧座椅,将谢子奇放上去躺好。   “大姜姐!”蒋翊打破尴尬,热情问候。   姜眠回了几句,忙着给谢子奇系安全带、掖毛毯,然后就倚着坐背闭目养神。   蒋翊也自觉地戴上眼罩装睡。   谢珃这才抬眼,静静看着对面闭目的姜眠,但直至飞机下降,他都遵守规则没开口打扰她。   不过飞机落地时,猛然一个晃荡把谢子奇给晃醒了。   他吓得睁眼,一时瞧见头顶陌生的机舱,害怕地朝四周喊道:“妈妈,妈妈。”   “在这呢。”姜眠连忙伸手安抚他。   谢子奇赶紧伸手要抱抱。   “再等等,等飞机滑行结束。”   “飞机都飞完了?”谢子奇瞬间瞠目,委屈巴巴:“妈妈,宝宝第一次坐飞机都没感觉。”   “谁让你睡得像头叫不醒的猪?不过我们回来也坐飞机,到时候你就别再念叨整夜不睡觉了。”   “嗯,知道啦。”谢子奇顿时一扫前霾,笑得宝光璀璨,简直萌死人不偿命。   飞机滑行结束。   姜眠解开安全带将谢子奇扶坐起来。   谢子奇好奇地四处张望,瞅中蒋翊原本很高兴,但再见隔壁的谢珃,眉眼又忍不住下拉了。   蒋翊暗中笑得内伤,但也替小老板深表同情,毕竟连亲生儿子都不待见是真够惨。   他伸手将软萌可爱的谢子奇抱起来,哄道:“最近伙食不错呀,又胖了不少。”   谢子奇连忙捂住他嘴巴,奶声奶气道:“不许说我胖!胖不好看!”   “没事,你这种年纪得胖胖才好看。”蒋翊回道,忽然低头“哎呀”一声,道了句:“我鞋带松了,小老板你先帮我抱抱。”   视线飞转,谢子奇就落入谢珃怀中。   他懵懵地低头,瞪道:“哥哥,你穿的皮鞋哪有鞋带?”   蒋翊讪讪地看着在谢珃怀里张牙舞爪的谢子奇,“我忘了。我、我先帮你妈妈搬行礼!”   “但我行礼都让助理空运了。”姜眠开口,无情戳穿蒋翊的借口。   蒋翊不敢回头面对谢子奇那双因被出卖而满怀哀怨的眼光,直接捂着头飞奔出机舱。   姜眠只能走近谢珃。谢珃长睫微颤。   她伸手将满脸嫌弃的谢子奇抱回来。   谢珃低声道:“如果你抱累了,可以使唤我。”   “不敢。”姜眠回道,捏着撒娇的谢子奇,带着助理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刻,谢珃不仅仅是手微凉。   商业论坛跟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合作,提前派车接送各位商业代表。   姜眠抱着谢子奇坐上保姆车,但招待员请她稍等,因为谢珃和蒋翊随后也出现了。   谢珃上车后,第一句就说:“这次真的纯属巧合。”   同个商业论坛,自然安排同家酒店接客。   如果不是同班飞机抵达,现在又怎么可能坐同辆车?   姜眠冷眼看着他。   谢珃倏然起身下车。   蒋翊连忙追问:“小老板,你怎么了?”   “你们先回酒店吧,我晚点再去。”谢珃回道,迅速将车厢门合上。   一旁招待员愣了愣,谢珃抬手示意他赶紧开车。   待车子一骑绝尘,谢珃深深吸了口气,近乎自嘲地安慰自己:“没事,反正还有时间……”   .   “呜呜。”被谢珃遗弃的蒋翊,萎靡地缩在座位上,单挑姜眠跟追责的谢子奇。   谢子奇愤愤咬牙:“哥哥,你居然欺骗小孩子?”   “我哪有骗你呀,我真的是以为自己忘了系鞋带。”   “你在狡辩,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谢子奇气鼓鼓道,“我都四岁了!”   蒋翊:“……”三岁跟四岁有差吗?   “大姜姐!”他扭头望着旁边憋笑的姜眠,求助道:“快管管你儿子,都成精了!”   姜眠无视,谁让他就一个心机Boy?像景燕宇就干不出这种助纣为虐的勾当!   谢子奇登时爬到蒋翊身上,胡乱撸他的头发泄气。   姜眠还顺手给谢子奇递了一瓶发蜡。   于是车子抵达酒店后,谢子奇蹦蹦跳跳地拉着姜眠下车,憋笑的李助理赶紧跟出,徒剩一位仰倒望车顶,整个欲哭无泪的蒋翊。他下机前精心梳理的发型,被“tony奇”给抓成一簇簇冲天刺,整个非主流派。 第78章   酒店服务员帮她们拎行礼, 并引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谢子奇抱着自己的小黄人行李箱,好奇地左右张望,软萌帅气的小脸蛋让不少路过的人频频驻足张望。他眨巴着眼,有些羞涩地躲到姜眠身后。典型的家里横, 外面娇!   姜眠捏捏他面颊:“男子汉大丈夫, 怕什么?”   “第一次出远门, 还不习惯。”谢子奇应道, 等姜眠办好手续, 又赶紧攥着她的衣角乖乖跟着走。   电梯停在12楼,助理拎着行礼提前走出去。   姜眠跟谢子奇则到27楼的套房层。   房内窗朝海滩, 谢子奇惊讶地趴到玻璃窗前俯瞰, 哇哇直叫:“妈妈, 真得好高哦。”   姜眠快速收拾好东西,坐在孩子身边问道:“那你怕不怕高呢?又饿不饿呢?”   “饿了, 我们快去吃饭吧。”谢子奇爬起来。两人头顶头,笑嘻嘻地牵手出门。   ***   酒店三楼配备了自助餐厅, 档次颇高。   衣香鬓影, 个个好似赴宴般。   助理早早就等在餐厅门口,陪在抱着孩子的姜眠身边, 眼疾手快地递盘拿菜。但姜眠突然中止谢子奇滔滔不绝的点菜欲望,问道:“你要这么多,吃得完吗?”   谢子奇哽了下, 看着李助理手中那盘堆得小高的食物,眼神游移而心虚却还道可以。   姜眠看破不说破,遂道: “好, 只要别浪费粮食就尽管拿。那叉烧包再拿一个?”   谢子奇的小肉爪赶紧挥个不停:“不、不了。妈妈, 宝宝够了。”   姜眠憋笑, 抱着他来到靠窗的餐桌坐好。   谢子奇赶紧抓起一根鸡腿“啊呜嗷呜”的大啃,但再嚼两颗丸子后,小肚子已饱。   他便偷偷瞟着姜眠,三番四次想把食物丢进脚下垃圾桶却全被逮着。   谢子奇懊恼地直噘嘴。   忽然,他瞅见西装笔挺出现的谢珃和蒋翊,赶紧招手喊道:“蒋翊哥哥,你快过来呀。”   蒋翊循声望来,瞬间挡脸,却被谢珃用力握住手腕往下拖,他只好讪讪地朝那谢子奇赔笑,然后欲哭无泪道:“小老板,请原谅我这该死的魅力!我不是故意要抢你儿子的关注!”   谢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闭嘴,赶紧给我滚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哦。”蒋翊踉跄朝前,岂料谢子奇这小滑头却是将一大盘食物直接端给他,还美名其曰道:“蒋翊哥哥,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你正需要吃东西补身体……”   “要的要的,哥哥需要吃东西补脑子,宝宝请你。”   “!!!”蒋翊恨恨地,一口气地道:“大姜姐,你是不是背后说我坏话了?”   “……”姜眠拿着刀叉的手一顿,追问:“谢子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子奇哼道:“因为蒋翊哥哥笨,连我都骗不过,所以哥哥得多吃东西补补。”   姜眠摊手:“破案了,与我无关。”   蒋翊凌乱了。   他失神地端着被“施舍”的食物,回到谢珃那桌,神情哀恸极了:“小老板,你儿子欺负我!”   “欺负的好。”谢珃语气低低地,带着一些微笑意。   谢子奇也成功地转出“恶果”,表情嘚瑟道:“妈妈,我可没有浪费粮食哦。”   姜眠托腮道:“谢子奇,你这叫投机取巧,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   “反正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谢子奇双手合十,卖萌讨好地看姜眠。   “你知道我最想批评你的是什么?”姜眠指着垃圾桶,“企图浪费粮食。”   “妈妈,你别生我气。我以后保证不会这样的。”   姜眠摇头:“还是得扣你一周零食!”   谢子奇不满地噘嘴:“过、分。”   姜眠无视,嘱咐助理看好他,起身走向洗手间。   正当她对镜抹净唇角晕开的口红时,右侧洗手间门被推开。四个年轻女人快速冲进来,各自占着镜子补妆,还将衣衫领口往下拉,确保酥.胸半露。   姜眠让位准备离开。   有人上下打量她,小声啧道:“都来这种地方了,行头也不弄好些,浑身加起来连三千块都没?”   她顿了下,透过门镜看清身后几张整得相似的脸。   回到餐桌,姜眠翻开桌面的服务册,发现酒店最便宜的标准间是3999元。她失笑,瞬间明白刚刚那女人是何含义。   .   蓦然,蒋翊发来一个微信语音。   姜眠摁了接听,正要开口,却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不知道我可否有幸坐在谢总对面?”   姜眠直接摁掉。   蒋翊又接二连三播来。   她抬眼,只见一个身段纤细的女人正婀娜站在蒋翊谢珃那桌。   蒋翊背对着她,将手机挪到背部朝她晃了晃,颇有种碟中谍之意。而女人侧脸,却让姜眠一眼认出她叫宋夕颜,是与姜淼淼同样来自港城的另一位投资商。   姜眠摁下接听,中间已跳过些内容,那女人已落座,右侧蒋翊,正对着谢珃。   姜眠戴上耳机,一边逗弄认罪的谢子奇,一边静听。   那端——   宋夕颜:“听说谢总跟姜家那位不合?”   谢珃:“我说过,这位置不方便坐。”   宋夕颜:“谢总,人人都说你最是怜香惜玉,但实质却是令人唏嘘呀。”   谢珃:“怜香惜玉也得看人值不值得。”   宋夕颜:“谢总心情好像不好?那我先不打扰你,但我有些生意要找你前妻合作,再会。”   谢珃:“你想找她做什么?”   宋夕颜:“自然是谈桩好生意。”   谢珃:“你那种生意别扯上她。”   宋夕颜:“谢总,你们不是都撕破脸离婚了吗?怎么还如此关注呢?”   谢珃:“我现在忽然明白,同样是港城来的投资商,为什么大家只识姜淼淼而不识你宋夕颜。姜淼淼固然可恶,但她好歹有分寸,你却连一句‘叫你滚远’的话都听不懂?”   宋夕颜道:“看来谢总今日心情不佳,确实不适合商谈。”   宋夕颜起身朝姜眠走来。   姜眠若无其事地挂断手机。   “姜小姐,我方便坐下吗?”宋夕颜笑道,不容姜眠回应,就已入座。   姜眠轻笑,接过她递来的名片。   宋夕颜起初谈话内容全是对姜眠的褒奖,但让人听来很敷衍,可过后介绍她明日论坛的专场演讲却是如数家珍,得意洋洋。显然,她藏不住底子里的骄傲!   可宋夕颜邀请姜眠旁听,全程却不提什么项目合作。   姜眠笑着和完这场谈局。   待宋夕颜起身离开,正对着她的谢珃冲姜眠直摇头,似是在暗示什么。   姜眠却拨通姜淼淼的电话,低声问道:“猜猜我刚看见了谁?”   “应该是跟我有关的人,否则你不会特地打电话来让我猜。”姜淼淼干脆回道。她正摸着麻将,面对一堆雍容华贵却心思叵测的妇人。   姜眠笑道:“是宋夕颜,所以你有何感想?”   “没甚感想!就凭她呀,要挖我墙角也无惧。”姜淼淼无所谓道,“一个连‘以色侍人,色衰爱弛’都看不破的人,最大能耐就是靠‘性别’说事,我没兴趣放在眼底。但她眼光还算好,不管是看中的男人还是项目都算可以。”   “我翻了下她明日的独场内容,主要讲互联网生鲜零售,从前景来看确实不错,但——”   “但有点缺德,对吧?”姜淼淼回道,“刚需、高频率、价格低、市场大,除了生鲜零售,市面上没有其他生意符合这四条铁定赚钱的规则,所以各大巨头都想杀入这条赛道,不惜烧钱、补贴。毕竟生鲜市场的规模可超2万亿,但75%在菜市场交易,生鲜电商只有2.5%的份额,市场大、份额小,各个都摩拳擦掌,企图跑马圈地,只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现在这场疫情让男女老少都自动学会网购,免掉教育成本,也成就了生鲜电商的史诗级大风口。”   姜眠沉吟,道:“赚这种钱势必挤压就业、扰乱市场。”   姜淼淼回道:“所以我没兴趣赚,也就没跟你提。”   姜眠点头,“行,那我没异议。麻将输多点,我给你介绍的那群太太们门路可多了。”   “知道,我都连放好几炮了。”姜淼淼叹道,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电话挂断,用餐也结束。   她抱着谢子奇回房,谢珃快速跟进电梯。   蒋翊眼明手快地抱过谢子奇,又挡李助理,拼命给谢珃争取闲余与姜眠对谈。   谢珃道:“宋夕颜跟姜淼淼是竞争对手,你如今跟姜淼淼合作,就不要再碰她投资的项目。”   姜眠道:“宋夕颜没找我合作,我对她的项目也无兴趣,但左右都不劳谢总费心。”   话题被终结,谢珃哽住,只剩一个“哦”。   隔了会,他望着骑坐在蒋翊肩头的儿子,试探道:“明天全是会议,子奇还小,怎么办?带他入场不合适,他也待不住,要不我让蒋翊留在酒店陪他?”   谢子奇哼道:“不用。我跟妈妈说好,助理姐姐先在酒店陪我,晚上再回来跟我吃饭。”   谢珃提醒道:“但明晚有商业聚餐。”   谢子奇愣了下,扭头询问地看向姜眠。   姜眠安慰道:“没事,妈妈要么陪你吃饭再过去,要么就直接带你一起去。”   谢子奇闻言,骄傲地朝谢珃嗤鼻:“好呀,妈妈才不像爸爸那样反悔!”   毋庸置疑,谢珃是被她俩有意无意给挤兑的无地自容。   ***   翌日清早。   酒店隔壁的商业论坛大会于八点半开始签到。   姜眠将软萌可爱的儿子交给助理看管,戴上入场卡就走出房间。   一群人正三三两两候在酒楼大厅,其中以朱太太为首。原本代表鹏市的五十家企业并没有她,但官家说为了“协助”,便让同为企业家的朱太太尾随,明里暗地做众商的统筹。商永远离不开官。   朱太太就站在谢珃、阮父、单父中间,显然这些是她的重点笼络对象。   待人都齐了,众人步行出发。   举办商业论坛的会展中心就在隔壁,相聚不足三百米。四周铺着厚厚红毯,像是明星走秀般,到处都是各省媒体的长.枪短炮。但又比娱乐圈盛重,毕竟出席者皆是资本。   而会场明亮恢弘,面朝演讲台呈扇形排列,不少区的企业代表已入座。   鹏市经济GPD属全国超一线,位置自然靠前。   鹏市五十人围坐五桌,以姜眠份量自然是在倒数第二桌,但幸好同桌有一熟人陈远征。反正桌面并无定名,两人干脆凑位置近坐,趁着入场正闹哄哄而闲聊。   陈远征夸姜眠会做生意,姜眠夸陈远征生活潇洒。   只言片语间,姜眠也顺便问出她并没有包养那个谎话精李雁峰。   也好——   有些人图钱,好办,就怕图其他的。 第79章   “欢迎各位莅临本次华东商业论坛……”   见主持人上台献词, 姜眠和陈远征瞬间正襟危坐,端得正经。   尔后,是各区首席代表上台演讲,一位过一位, 时间飞逝, 其中包括代表鹏市企业家的谢珃。姜眠平静地看着他在演讲台上何等意气风发, 而陈远征则转身看着她, 道:“你前夫确实是人中翘楚呀!”   “嗯。”姜眠不予否认, 但翘楚并非良人。   她随众鼓掌,直至——   宋夕颜款款上台。   宋夕颜代表最近两年港城入驻内地的企业家。   姜淼淼原本也有资格做代表, 但她若要争, 势必涉及港城那边的家族竞争。老实说, 姜淼淼的家族只有拉跨的份,没法拿出手, 所以她索性不争,就呆在鹏市勾搭姜眠介绍的资源。   宋夕颜年轻漂亮且看着聪明, 哈佛毕业, 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她自幼活在金字塔顶尖,所以当她上台演讲时, 造成的轰动完全不逊于谢珃。   她自信讲解自己主导的生鲜零售项目,以及各种用户数据的井喷增长,不仅月活跃增速超过325%, 快速增加的模式持续朝上,未来不可限量,所以需要招揽投资人共同致富。   瞄准“生鲜零售”这块肥肉的人确实多, 而宋夕颜目前只是领先, 现阶段想吸入大量资金、打价低、搞垄断, 是商场惯有的运营模式。只是——   “不给菜市场、小商家留口饭吃呀?”陈远征皱眉道。   姜眠点头:“民生是大事,官家应该不会让那么多家企业都搅入这摊浑水中。”   .   午餐时间,众人陆续起身前往自助餐厅。   姜眠刚挑了些刺身跟水果,宋夕颜突然走近:“姜眠,我带你认识些优秀男士吧。”   姜眠疑惑转身,便见宋夕颜带着四个陌生男士已站到身后,开口就说这是离婚有子但事业有成的隋总、那是她哈佛有才的学长范总、以及老明星顾瑭、庆总等,各个均是单身王老五。   显然这是拉郎配,但来得莫名其妙!   姜眠面色微冷,而那四位男士虽是笑着但眼无笑意,他们是冲着宋夕颜而来,但转手就被介绍给另外一个女人,对宋夕颜怜香惜玉自然没气可撒,所以可能要迁怒到无辜的姜眠身上。   场面已尬,唯有宋夕颜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姜眠等宋夕颜滔滔不绝的说完,这才拿起酒杯朝四位男士落落大方地笑道:“不好意思,我跟宋小姐也是初识,但没想到她如此记挂我的事。若是唐突,还请各位见谅。”   他们听得姜眠这样一讲便明真相,遂一笑泯恩仇地回应,几句闲聊意外发现姜眠娴雅得体更有内涵,便也起了兴致。   岂料姜眠开门见山说自己离婚有子,让这四人刚起兴致的心瞬间粉碎。   宋夕颜皱眉望着姜眠,显示是怨她不识抬举,怎么开场就自爆?   姜眠笑而不语:否则呢?搞诈骗?   他们是冲着宋夕颜而言,而宋夕颜以为自己玩转得开,甚至未经同意就像高高在上地施舍给自己?这到底是“好心办坏事”还是“蓄意侮辱”,谁能解释明白?   宋夕颜直接甩走带走“优质男”离开,暗地朝人就嗤笑姜眠不懂做人。   待姜眠用餐结束返回会堂,这话传话就传到陈远征这边。   陈远征转述给她,姜眠直皱眉:“所以宋夕颜的能耐也就这样?”难怪姜淼淼没将她放在眼底!   ***   华东商业论坛的晚宴跟颁奖盛典,也在那家五星级酒店。   姜眠跟其他人分手,返回房间,抱起软萌萌的谢子奇嗅了口,叹道:“番茄薯片、草莓牛奶,还有巧克力威化饼干。谢子奇,你这是顶风作案呀?”   陪看的李助理连忙闪退,毕竟是她舍不得拒绝这个既权威又可爱的小孩请求。   谢子奇蹭着姜眠,奶声奶气道:“妈妈要禁一周零食,宝宝就想偷偷多吃点。”   “你犯错是屡教不改,但认错倒是最快!”姜眠说道,叫李助理回房换礼服准备赴宴,然后作势要打他屁屁做惩罚。   谢子奇抗议道:“妈妈,被人知道宝宝这么大还被打屁股,好丢脸的。”   “哟,你什么时候这么爱面子啦?”姜眠不禁莞尔,可惜——照打!但都是轻拍不疼,却让谢子奇羞着脸,钻进被里不愿出来。   母子闹腾着,等换好衣服后出来已将近八点。   宴会就在八点左右开场。   姜眠抱着谢子奇签到后,从A04门进入宴会的观众区。   晚宴比白日大会自由散漫,毕竟是交谈为主,所以到场者除了参会者及其家属,还有其他想法设法拿到入场券的人。谁让这里汇聚各区名企,官盖云集?   谢子奇牵着姜眠的手四处张望,得遇不少同龄者,兴高采烈,当即混熟好几个。   小孩子乐呵呵地扎堆玩。   姜眠让助理看紧点,毕竟自己随时会被前来搭讪的人打扰。   有人观察姜眠已久,终于上前,温和友善的笑道:“姜小姐,打扰了。”   “隋总。”姜眠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位儒雅英俊的男子,毕竟中午算是不欢而散。   隋昱鹏淡淡笑道:“方便聊一聊吗?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中午人多嘴杂,有些话来不及说。”   姜眠点头,与隋昱鹏走到一边坐下,但却被不远处的谢珃相见。他拧眉,眼神幽幽。   隋昱鹏道:“中午的事,其实对姜小姐来说也是挺无辜的,希望你别在意。”   姜眠浅笑:“我没在意过,是隋总很在意吧?”   隋昱鹏回了一声淡淡的“嗯”,随意中掠过一阵失望。“不怕你笑话,我原本是对宋小姐颇有好感,但她这事做得有失分寸,让人失望。好在有意外之喜,就是我结识了姜眠小姐你——你是个优秀的女性,也是个优秀的母亲。”   “谢谢夸奖,所以呢?”经商者,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隋昱鹏敛容,郑重道:“我,隋昱鹏,年长你五岁,丧偶,有对六岁的双胞胎儿子。主要做东南亚外贸生意,身家颇丰,我希望你能考虑嫁给我。我觉得你贤惠顾家,会是个好妻子。”   姜眠心里微微一惊:“隋总,你这玩笑有点过了。”   “不,我是认真征询你的意见。”   “那我现在认真地回答你,我拒绝。”   隋昱鹏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疑惑道:“为什么?”   姜眠玩笑道:“因为隋总最先相中的是宋小姐,到我这里好像成了退而求其次。我非常介意。”   隋昱鹏愣了下,温声致歉:“抱歉,但我认识宋小姐在先,没办法改变过去已发生的意外。”   姜眠摆手回道:“没事。”   隋昱鹏又道:“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其他的吧?请姜小姐直说,如有可能,我想争取看看。”   姜眠发现隋昱鹏的斯文儒雅像是从骨血里自然而然地渗出来,并非罗嘉琅那等佯装出的矫情。   她也不打官腔,回道:“假设我们重组家庭,对你利弊如何我无从判断,但对我来说——弊远远大于利!因隋总脾性,应该是对已故妻子感情笃厚,届时又能给二婚妻子几分真心?你无法全心全意给感情,那只能给利益。   后妈不好当,你也不能保证会把我的儿子视如己出。如果双方孩子闹矛盾,到时候该如何处理呢?如果婚后,我们再共同育有孩子,你能保证这段婚姻就一定不会出现问题吗?   我单独照顾孩子好几年,经济条件并不差,尤其是近期日子过得平静舒服,没有婆媳矛盾、没有夫妻问题,只需要好好工作生活,陪伴孩子慢慢长大。如果真得和你重组家庭,会不会打破我这种平静的生活呢?   俗话说恋爱容易、婚姻难,更何况你向我求婚,主要是觉得我能贤惠顾家。贤惠顾家也就是‘你主外,我主内’的意思,好好在家照顾你那对双胞胎儿子对吧?   你当前能给我的,我自己都有。   而我这人离婚后,哪怕要二婚都比黄花闺女要求苛刻。   隋总,我要的恰恰是你给不起的。   你风华正茂,可能找些未婚女子更快更合适。   我好不容易从一个坑里爬出来,没兴趣再赌另一个是否是坑了。”   隋昱鹏口气有些无奈道:“看来确实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二婚确实更该谨慎。虽说我不介意对方贫富或者婚否,但我要求她必须知书达理,善良有格局,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以身作则教育好孩子。可这种人都不会是普通家庭孕育出来的女人,只有见惯风浪并坚守本心的人才有这个资本,但也不屑于给我孩子当后妈。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眠点头。   原以为这事过了,但隋昱鹏忽然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一牵:“好,那我会努力争取你的。”   “……”姜眠默然,感觉自己那番话,反而激起了隋昱鹏的挑战性?   隋昱鹏递了名片,强烈要求直至姜眠给出手机号码为止。   谢珃见状,已按捺不住要上前,却被蒋翊死死拦住。   蒋翊拼死进谏:“小老板,您现在没有资格询问大姜姐!”   “同样都是单身,他隋昱鹏可以争取姜眠,那我连重新追求她的资格都没有吗?”   “您有!但您扪心自问,大姜姐会给你机会吗?”蒋翊叽叽呱呱道,“小老板,欲速则不达!反正大姜姐都开口拒了,隋总那边纯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哪怕大姜姐真得拈花惹草,您也不能自乱阵脚,最多就是对那些花花草草动手就好。别人可以从零起跑,你是从负的无极限起跑呀……”   话糙理不糙,原本谢珃带蒋翊出来是想让他当助攻,但蒋翊偶尔神经不错乱,说话比景燕宇还哽人。 第80章   谢珃悔死。   .   陈远征闲时询问姜眠,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   姜眠反问:“女人就非得拿那张婚证不可?”   陈远征笑道:“女人图那张证,不就是图个光明正大的法律保障?就像我,只要我不离婚,那他即便喜欢的女人再高贵再年轻漂亮又如何?我高兴还好, 不高兴就直接甩几个巴掌过去, 他们被我打了还不敢说, 否则我捅开了, 他们男男女女包括全家老小都别想在圈子里抬头。”   姜眠蹙眉, 略想了一下,“有道理, 那我就找一个既听话又好看的男人入赘。我主外、他主内, 每月定时给他生活费。有感情就结, 没感情就离,反正婚前财产跟他没关系!”   “你这种话摆明就是不想再婚或者算计男方。”   “现在男人结婚不都是这样安排女人?怎么反过来就不行?孩子我生, 钱我赚,拎包入户还嫌怎样?”   “行, 说不过你。但这世道谁知道呢?反正自己手里有钱就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愉快地碰了碰杯。   嗡嗡嗡, 是手机震动的声音。   两人各自看了眼,是姜眠这边的。   她一接听, 那端便是谢子奇的求助声:“妈妈快来呀……”   谢子奇正对着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大喊,满脸焦急地站在儿童游乐区里。   他原本跟新朋友玩得不亦乐乎,可频频受人骚扰。几个陌生女人非要盘问他们各种爹妈家住哪的事, 孩子们嫌烦要走却还被拉着不让。   有对漂亮的双胞胎被问烦了,弟弟正抱着水壶喝里面装的热巧克力,被她们拽着不小心泼洒出来, 弄脏其中一人的裙角。她们便更加理直气壮地拽住他们, 非要找他们爸妈当面索赔。   双胞胎弟弟被吓懵吓哭, 眼泪直掉:“我也想找妈妈,可我没妈妈。呜呜哥哥我怕……”   ——这是搭建在观众区角落的儿童场,四周被气球跟人偶给遮挡,隔了音。   场面有些混乱,孩子们的家长未能收到消息及时赶来。   全程看护谢子奇的李助理原不愿多管闲事,但谢子奇仗义,啪嗒啪嗒跑去给委屈大哭的男童递纸巾,奶声奶气哄道:“哥哥别哭,我帮你。”   “我帮哥哥赔你们衣服,你们不许再纠缠他!”谢子奇张臂挡在双胞胎弟弟的面前。   可惜,那几个另有所图的女孩并未将他放在眼底。   因为从衣着打扮来看,谢子奇虽然面相可爱,但姜眠给他挑选的衣服讲究舒适却并非品牌,远不如那对双胞胎浑身都是爱马仕logo来的醒目。   她们刚从孩子口中打听到全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尤其是这对男双胞胎的有钱父亲正在找后妈。可孩童天性敏感,而她们太年轻藏不住企图,故而惹得孩子们反感。   谢子奇问要赔多少钱。   有个女孩报了五位数,即便她明知这件礼服是从网络拼单租借并不值这个数,但她们从后门混进晚宴就是为了要钱钓鱼。   李助理瞬间看穿这群女人意图。   可不谙世事的谢子奇却开始掰手指数道:“个、十、百、千、万……嗯,我的钱够帮哥哥赔衣服。”   双胞胎弟弟抽哒哒地问他:“真的吗?”   但双胞胎哥哥却问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呀?”   谢子奇道:“我有压岁钱。不够的话,我还有妈妈。”   双胞胎哥哥道:“我也有压岁钱,我也有爸爸呀。”   双胞胎弟弟提醒道:“哥哥,我们的压岁钱都被小姨收走了,所以我们没钱。”   双胞胎哥哥丧气道:“是哦,我们没钱……可是就算没被收走,我们也没这么多钱呀?”   谢子奇想了下,不确定地低问:“我妈妈还是老板,所以我有钱吧?”   双胞胎哥哥也道:“可我爸爸也是董事长呀!”   “那——”谢子绞尽脑汁,“我是独生子,你们不是。”   双胞胎哥哥顿了下,恍然大悟:“对哦,我们确实不是。”   正想出面的李助理,闻言缄默:“……”   “谢子奇。”   一听见姜眠呼唤,谢子奇登时飞扑过去,埋头扎进她怀里喊道:“妈妈,你来啦。”   姜眠抱起谢子奇,望着两个哭相狼狈的双胞胎,再看着旁边几位似曾相识的年轻女孩,是昨晚在酒店洗手间碰见的那群女人!   李助理赶紧长话短说的解释一通。   姜眠眼神顿变。   气氛瞬间凝固。   那群女孩也看出姜眠并非好忽悠的角色。   姜眠将双胞胎拉到跟前,掏出纸巾给他们擦脸,安抚道:“别怕,阿姨会帮你们处理好。”   “谢谢阿姨。”两个双胞胎乖乖点头,但举止畏缩,比谢子奇大,却不如谢子奇的勇敢活泼。   姜眠瞟着其中那位被弄脏裙角的女孩,笑意渐渐扩大:“抱歉,是孩子不懂事,弄脏了赔偿是正常的事。但不知你们想怎么赔?”   那女孩抱臂哼道:“这小孩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叫他爸爸来谈赔偿。”   姜眠挑眉:“他们喊我阿姨,我也并非赔不起,为什么非得指定由谁来赔偿呢?”   可眼前这四位精心装扮却难掩满眼算计的女人,相当固执。   姜眠遂掏出手机给陈远征发消息,直接请她带几个保安过来。   姜到底是老的辣,陈远征还顺道找了主办方。   在场赴宴者皆是名企跟官家,个个位高权重,若受叨扰势必影响众人对当地的整体印象,这是主办方甚至是本地官家都决不允许出现的事!   经理赶紧带领四名安保亲自赶过去,气势汹汹,直接恫吓住这群企图狮子大开口的人。   姜眠弯腰安抚着三个孩子,向经理建议道:“有些事不宜在这里闹,不如去保安室私了吧。”   经理点头,但他得先知道这四位年轻女孩到底是如何混进来?   女孩们心虚地吼道:“谁说我们是混进来了?我们也是有邀请函进来的!”   得,经理不用再问,直接让人将她们“请”到安保室。   这场晚宴是针对商业论坛的入会者,每个人——譬如姜眠都配有大会特订的胸牌,那不仅仅是身份象征,还是出入证明,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宴会邀请函!   “锄强扶弱还知道及时搬救兵,不错,有勇有谋。”姜眠奖励地摸着谢子奇的头。   谢子奇骄傲地挺起小胸膛,看得两个哭哒哒的双胞胎好生羡慕。   姜眠示意李助理继续看好孩子,自己则追向保安室,陈远征又岂会漏过好戏?肯定跟上。   这时,双胞胎的爸爸——隋昱鹏,终于姗姗来迟。   .   安保室里。   四个女孩正跟保安争吵她们是被邀请的,哪知道是被骗的?但她们却无法自证,话语漏洞百出,频频顾左右而言其他。   经理恨恨,伸出两只手指去搓太阳穴。他又岂会不懂这些女人是来钓鱼?这种人他见多了,可碍于姜眠在旁观,他不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以“捣乱”、“敲诈”两项报案。   姜眠跟陈远征就坐在一旁沙发,冷冷看着这群跳梁小丑。   ——且不说先撩者为贱,就说那一件摄影楼风格的礼服还想敲诈她儿子上万元?自家儿子年幼不懂事,可当妈的不愿意。   当隋昱鹏前脚刚进门,警察后脚也赶到,当场收缴她们的手机设备,清查。   置顶几个微信群瞬间暴露这四个名媛的来历。   呵呵,还真是最近遭人讨伐的“拼单名媛”!   如果这群“名媛”拼单抱团是想品尝下午茶、体会高级酒店等,自娱自乐倒也没什么,最多出于好奇和一点点虚荣心吧。   可惜大多人的心思都并非那么简单。   她们拼着大到酒店入驻、小到丝袜共穿等单,然后拍图放到朋友圈或微博,把自己伪装成白富美去钓鱼、去攀附权贵,企图走捷径去嫁豪门,那就带有诈骗性质,违背道德,属于扭曲的价值观了。   可即便如此,也无所谓,但是——   她们不惜恐吓孩子也要利用他们搭建攀附权贵的桥梁,这就过了。   更何况被恐吓的,还是自家捧在手心的孩子!   这些女孩倒也有眼力,直接哭啼啼地找隋昱鹏各种撒娇卖惨求放过。   陈远征朝姜眠低语:“你说这个隋总会怜香惜玉吗?”   “不了解这人,不清楚。”姜眠回道。   正当所有人都揣测时,隋昱鹏却利落认赔那条被弄脏的礼服,然后要求经理必须从严处理。   姜眠意外地挑眉,哦豁!   经理遂以“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为由,让警察将四个女孩带走,届时要轻罚还是重判,那就是警方的事了。真以为自己伪装成名媛就能嫁入豪门有望?低质廉价商品还非要自我标榜成什么名媛,是自己博傻还是觉得除了自己之外别人都是傻逼?   能赚钱赚到踏入这种地方场所的人,有几个是眼瞎耳盲?真浑浊闷愣的也未必有能耐踏入这个地方!所以她们想拿自己青春和身体做赌注,企图通过欺骗式自我标榜来换取特殊待遇的套路上去,顶多就是沦为有钱人的玩物。玩到最后,谁玩了谁也不知道……   人呐,面子里子都得有,这才叫名副其实的体面。   姜眠和陈远征起身离开。   隋昱鹏连忙喊住她们致谢,尤其是向姜眠。   他知道主要是姜眠出手帮助自家儿子度过难关。   姜眠客气笑道:“隋总,不过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已。”   两人离去,背影落在隋昱鹏眼里,他垂首一笑,清淡无波的眼神是有了几分玩味。   姜眠回到观众区。   谢子奇已改坐在蒋翊肩头,正蹭着小短腿乱撸他的头发。   蒋翊原本形象尚可,却生生被他糟蹋成流浪汉。   姜眠忍不住叹道:“大庭广众,你这样还想脱单吗?”   蒋翊哭丧着脸回道:“大姜姐,还不是得怪你儿子?你说我维持个人样容易吗?” 第81章   姜眠话锋顿转:“子奇平时挺乖的。可能是你魅力高, 他喜欢你。”   “是吗?那还算他有眼光。”蒋翊听得内心舒坦,傻兮兮地捋好头发又任由谢子奇戏弄。   不过他追问道:“大姜姐,你跟那个隋总认识?”   姜眠点头,蒋翊颤了下:“别呀。中年油腻男, 你识来干嘛?”   “人家正值不惑, 哪里油腻了?”   “三岁一代沟, 他对你意图不轨。”   “你别乱诋毁人, 是宋夕颜强行拉郎配。”   “宋夕颜?”蒋翊赶紧将这“罪魁祸首”的名字记下, 企图再给姜眠洗脑,却见隋昱鹏带着两个儿子慢慢走来。   父子三人齐上阵, 借着“道谢”拉近关系, 还说后期要到鹏市, 届时请姜眠这位东道主带玩。   蒋翊自诩看穿对方真面目,摇头直叹奸诈!可谢子奇胳膊竟还往外拐, 全程点头答应得很爽快。   啊啊啊啊——   他内心直炸了。   姜眠饶有兴致地欣赏蒋翊这番百变的神情。   她自然明白,隋昱鹏想找个保姆式妻子固然可恼, 但像跳蚤, 直接一口重咬,直接谈判崩裂。   而前期出现的罗嘉琅好似蚊子, 在未叮人血前就已哼哼唧唧地让人讨厌。   反倒是谢珃,他如今却成了一只苍蝇,把有过的好的、美的、干净的记忆全拉上蝇矢还不够, 非得拉帮结派,时不时在她耳边嗡嗡嗡的出现。偶尔来舐一点油汗,偶尔来添一点腌脏。   “隋总, 那鹏市届时再会。”姜眠礼貌回复隋昱鹏。后者也并非单纯为一个没把握的女人特意到鹏市, 东南亚生意好做, 但不代表国内就完全没有他隋昱鹏想要的市场。   隋昱鹏刚走,不远处的陈远征就招呼姜淼过去。   蒋翊连忙拉住她,还想喋喋不休地替自家老板争取点什么。   她不得不道:“蒋翊呀,希望你喊我这声姐,不全是为了升官发财。”   蒋翊立刻表明立场:“我哪有这么市侩?!”   姜眠送出一道难以捉摸的浅笑,“景燕宇是你前辈,他都没有开口劝我跟谢珃复婚,你为什么就要呢?是看他现在有点可怜才帮他吗?”   她这话说得和善,但蒋翊的脸皮也不敢顺杠子厚起来。   姜眠示意蒋翊回忆当初两人法庭对峙时,那时候她呈现的证据跟供词。   那时候,蒋翊不也脱口而出说谢珃渣吗?   “如果好坏能随时间久了就被模糊,同情怜悯就只看现在呈现出来的可怜形象——那实在是很悲哀呀,悲哀得就像凶手明明杀了人,过段时间哭着说‘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了,然后‘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一切‘重新开始’?”   蒋翊听完,面色讪讪。   姜眠道:“还是那句话,只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才想撮合这种‘圆满’结局。”   她拍了拍蒋翊的肩膀,抱着谢子奇朝陈远征走去。   接下来两日。   姜眠照旧参加华东的商业论坛上,但却开始疏离偶尔前来示好的宋夕颜。   可宋夕颜只以为姜眠又不识相,却不知姜眠反被她强有力地推到姜淼淼那边!毕竟被宋夕颜鄙视、时不时施舍示好——就像逗小狗的滋味,让姜眠颇为不大爽。   ***   三日论坛结束。一切演讲内容都很片面、官方,但这种局旨在资源交换。   姜眠的手机就多了许多位有合作前景的企业家联系电话,但青睐她的男士已非隋昱鹏一个。苗条淑女,君子好逑,不是所有男士都带着功利性目的来接近姜眠。   她又带着谢子奇玩了两三天,这才愉快返航。   姜淼淼带着司机亲自来接机。   姜眠表示难得,毕竟以前还得蹭她车回酒店。   “闲着无聊,所以有些八卦就迫不及待要找你聊。”姜淼淼招呼她们上保姆车,然后开门见山,朝姜眠翻开亮着的手机屏幕,不少参加华东商业论坛大会的熟人都跑来向她咨询有关姜眠的情况,甚至有人求撮合,有单身王老五、有年轻富二代、有丧偶想续弦等等。但,她需要强调的是其中竟有一个隋昱鹏!   姜淼淼道:“隋昱鹏说你以前贤惠顾家,是某人让你有了心理阴影,听他意思是有耐性陪你摆脱这种阴影,恢复原样。”   姜眠眼神沉了沉,“我的原样就得是贤惠顾家?”   姜淼淼摊手道:“所以我直接叫他滚远点。”   ——用贤惠顾家来描述女人,在姜淼淼听来也是诡异的不适。   姜眠失笑,安抚着怀里因全程睁眼坐飞机导致现在昏昏欲睡的谢子奇。不过,“没想到你跟隋昱鹏还有交情?”   “还是私情。”姜淼淼叹了口气,将手抚了抚膝盖:“他呢,是我的前前任。”   姜眠脸色微变:“你跟他?”   姜淼淼也没忌讳,简而言之,“国外留学认识,交往了两年却比不上一层350美元修复的处女.膜。”但意识到其中有歧义,她补充道:“先说好,老娘我向来又美又飒还洁身自好!”   姜淼皱眉:“长得倒像正经人,居然也能劈腿?”   “我在他手机安装了坐标追踪,发现他某段时间频繁关顾医院,有一次就寻过去看看,结果看见他扶着所谓的‘好兄弟’在做产检。他这才坦白自己是酒后误事,但没料到女生平时作风豪爽却保守传统,被他拿走第一次就寻死觅活,他既感动又意外地想负责了,毕竟他觉得我性格豪迈可能不是处……被甩也无所谓……   我跟他当时都要谈婚论嫁了,但他掉头就跟别人奉子成婚,让我颜面尽失还不算,那女人还敢频频打电话向我耀武扬威?既然他们有胆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梦幻婚礼,呵呵——”姜淼淼托腮邪恶一笑,“礼尚往来,我自然得送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大礼包。”   直觉告诉姜眠,敢问:“这大礼包有多惊?”   姜淼淼朝她抛了个顾盼流离的媚眼,“隋昱鹏当初追求我,我既然答应交往自然是真诚相待,可惜一个是来者不拒的暖男,一个是佯装汉子的绿茶婊,平时没少挑拨离间招惹我。   我查遍当晚监控,发现她是设局灌醉隋昱鹏,两人半推半就地上床。   如果隋昱鹏知道避嫌就不存在这种酒后误事,而她所谓的第一次纯粹是刚在小诊所花费350美元修复的假膜,有效期三天,专门拿来坑人用!   他们结婚那天,我把婚宴要播放的爱情mv替换成这些证据跟动作av,再带齐跟她上过床当男主足足有一球队的男人共同赴宴。那场景,啧啧……”   姜眠默默给她竖拇指:“够狠!”   姜淼淼拂袖回道:“这就叫先撩者为贱,活该。”   不过——   姜眠皱眉:“隋昱鹏居然还敢联系你?”   “男人就是有种莫名的自信,跟你前夫一样觉得浪子回头就得前尘不计!他们要女人身体干净,难道我们就不嫌让其他女人不干净的男人?   隋昱鹏其实在当年婚宴上就已经后悔了,他想离婚却怕那女人寻死觅活。   不过我知道她绝不会,毕竟她混留学圈就是为了蹭绿卡、嫁富豪,而隋昱鹏年轻好看还家里有钱,都结婚了,图到名分跟钱花又岂会找死?两人后来分居,生下的双胞胎归隋昱鹏抚养,她只管每月打钱到位,可以吃喝玩乐大手大脚就行。只是呀,她最终玩疯玩脱了,磕药过度磕死了。”   姜眠缄默:“真狗血。”   姜淼淼道:“现实就是如此。得亏隋昱鹏没站我面前,否则我依旧见一次就打他一次!”   “放心,他很快会到鹏市,你有机会再打几次了。”   “那我最近需要加重练腿力。”姜淼淼又划拉一下朋友圈其他问候,“但还别说,有些人选还不错。你要是有兴致,我组饭局,不一定是处.男,但感情史、人品家境等有保障。”   姜眠配合道:“行,给点入赘人选。”   姜淼淼挑眉:“不错,知道给女人争脸了!”   从头到尾都努力压低存在感的李助理,望着这两位口出虎狼直言的女人,颤栗不已。   ***   隔日。   姜眠将双董律师跟陆小晗母亲请到办公室,协商如何成立一家援助女性的慈善机构。   在华东论坛交流会上,她与许多位女性企业家交通,从中获得了不少值得借鉴的经验。   ——马洛斯将人的需要分成五个等级: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求、尊重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   ——姜眠觉得自己丰衣足食,生活无忧,直接跳过前面四个需要进阶到第五,就是想图图自己能为社会和女性带来点什么?   姜淼淼带着临鹏的开发案来访,见这里人员挺齐,疑道:“这是组团搞传销?”   姜眠晃着手中的慈善策划书:“在协商些事。你来正好,可能正需要你帮忙!”   “我看看。”姜淼淼接过,粗略一看:“全国有那么多家慈善机构,何至于你再多成立一家?”   “全国确实有,但这种好事多一家也无坏处吧?我主导,你就稍微出点钱跟力就好。”   姜淼淼被这话呛得一咳,“即便在座自愿当冤大头,可我不是。”   姜眠灼灼笑道:“捐款减税,你也划算的。”   “我知道。但关键不是这个,慈善机构只有那些精明到骨的老狐狸才敢成立,他们主要是为了从中捞钱,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会相信你是出于好心。”   姜眠半起秀眸:“但我不能因为顾忌跟害怕就不做这些事。”   “所以我代替你否决这种策划方案!”姜淼淼回道,又扭头询问双董律师跟陆夫人:“难道你们全都同意?没考虑其中印象的利益关联?”   陆夫人笑得威严:“自然是考虑过,但利弊衡量后,还是很值得去做。”   董鳕补充道:“而且姜女士也并非要动他人奶酪,所有援助资金都由我们自己出。”其中,姜眠出大头而已。   姜淼淼赶紧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如果只是你们掏钱无所谓,但这是无底洞,你们掏得了一时掏不了一世!更何况现在援助白眼狼的几率太高,你们没有国家许可证,这样的慈善机构名不正言不顺,万一有人居心不轨,任何环节想坑你们都易如反掌!”   姜眠点头:“我知道呀,所以研究发现用你的名义创办这个慈善机构,问题自动消减大半。”   姜淼淼顿了下,“凭什么用我名义?”   董雪帅道:“鹏市政府对于来自港城的人给与许多隐性优惠,尤其是这种捐钱造福的冤大头行为。”   姜淼淼歪着头凑近,眯眼盯了他们好一会:“我这是时常猎鹰被鹰啄了眼?你们把我算得很全面?”   姜眠嘴角依旧是微弯的弧度:“对呀。”   姜淼淼捂着额,慢慢移步要跑,直接被姜眠和董鳕拉回来。   作者有话说:   形容三位男士像跳蚤、蚊子、苍蝇,引自鲁迅的《夏三虫》。 第82章   姜淼淼举手投降, 表示有话好说,最好是希望大家无话可说。   但难,在场就她有身份牌。   众人哄抬,赶鸭上架, 明明白白就是要将姜淼淼给用彻底。而后期以她名义创建慈善机构, 流程也确实简便很多, 毕竟她是往内陆砸钱的“外来者”。   正当姜眠生意维.稳, 竭力组搭这一个“秘而不宣”的慈善机构时, 宋夕颜的生鲜零售已在鹏市刮起飓风,令许多人争相投资。她又握着这笔庞大资金用0.01元的低价售卖雪碧、水果、蔬菜等各种物品, 将用户从线下实体疯狂吸到线上App, 趁机推出年度会员揽回大笔会员费。   那些人看到利益回报快速而丰厚, 自是疯狂地追加投资。   姜眠偶尔与人小聚喝茶或者凑个牌搭子,都有人提醒她要追赶潮流去投资宋夕颜。   她笑而不语。   有一次宋夕颜也出现了。   彼时的宋夕颜本就没将姜眠看在眼底, 后期见姜眠有意疏离,此时再见姜眠, 直接视若无睹。更何况她如今出场, 不缺人追捧跟随。   在这批港商投资鹏市的企业家中,宋夕颜已一骑绝尘。   为了创造更高的影响力, 她要将这种生鲜零售推向其他二三线城市,自然而然,越来越多人争着抢着要给她投资。   “宋夕颜把这桩生意搞得人尽皆知、争相效仿, 若是砸了,后面可就难收场了!”薄夫人看着享受众星捧月的宋夕颜,面带慈笑地睨回姜眠:“还是你机智, 知道做生意要闷声发财。”   “我做的只是小本生意。”姜眠回道:“而且生鲜不像百货有很长的保质期, 最多储藏两三天, 很多小本买卖的商家店铺已被这种零售模式给挤兑到破产倒闭。也不是说她这种盈利模式不好,但动摇民生,不给其他人留活路,终究不妥。”   薄太太指着她,笑道:“没错,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姜眠疑惑:“我幸灾乐祸倒算正常,但您怎么也有看戏成分在?”   “聪明人到别人家地盘,都知道要夹起尾巴做人,即便得势也得谨慎谦让,否则得罪那些盘地活成精的人,怎么死都不知道!可这个女人却不聪明,把口无遮拦和目无尊长挂嘴边还标榜真性情,听着就真讨厌。姜眠,有些事我暂且不方便跟你说明白,但你如果言行一致,那就波及不到你头上了。”薄太太话里有话,然后辞别姜眠去找其他太太们闲聊。   .   没多久,宋夕颜以及背后团队将这种生鲜零售全面推向二三线城市,为赴美上市敲钟做铺垫。   ——毫无疑问,她创造了一家公司从创建到上市的最短时间记录。   宋夕颜很快成了各种商业媒体跟晚宴盛邀的宠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媒体赞美她的同时总会附带姜淼淼和姜眠等女性企业家做不良的对比。   对于这种拉踩,双姜很淡定,但其他人可不一定愿意息怒。其中,就包括许久不露面的阮知秋。   阮知秋因前面的失误操作导致阮氏集团遭受损失,哪怕阮父再偏宠她,她也被其他董事会给逐出管理层,名声不佳,几乎是最失败的反面例子。所以她很不服,暗地里屡屡视.奸姜眠的相关讯息,直到姜淼淼、宋夕颜相继出现,风头一个盖过一个,以至于她内心部分嫉妒的怒火竟奇迹地分散到这些女人身上。   恰巧阮氏集团也模仿宋夕颜做生鲜零售,仗着本地老牌的身份,倒成功分走一部分市场。   阮知秋遂跟阮父要这一条业务线,企图翻身,但阮父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一意孤行,最多就是协商出让阮邵宁、以及原本经营此线的阮昊三人一起跟进。   因为这事若成,阮知秋还能恢复点名声,若不成就算了,纯当给阮邵宁联手,至于阮知秋——哪怕绑着都得赶紧嫁出去,还想祸祸就祸她将来的婆家去。   阮父也是狠心了。他养废了一个阮知秋,就不能再养废剩余的阮邵宁。   十几家互联网生鲜零售犹如百花齐放,但鳌头暂且还是宋夕颜。   姜眠的四膳堂也受影响,毕竟生鲜零售助长了更多人的惰性,现代人本就是低头族,连每日三餐必备的肉类蔬果都能网购送上门,他们还出门作甚?更别说排队到餐厅消费了。   会议室里,她沉默地看着财务部汇报的利润线往下。   可众人没白拿她的高薪,各种运营策划的方案早已提前准备。   但打折跟外卖两种最利好的选项都被姜眠否决,她不同意四膳堂下放自己,否则品格形象一旦降低就再难回攀。所以她最终决定,“那就少赚点吧。”   ***   冠姜淼淼之名、主导者为姜眠的“姜氏”慈善机构,踉踉跄跄,在下个月终于创立了。   姜眠如今重心都在这,她联系朱校长、双董律师、陆小晗等相关人士,联名出面为姜氏慈善机构站台。这个机构旨在捐助贫困女学生、给予女性离婚的法律援助、提供部分社会岗位等。   虽然慈善机构到处都有,但直接标榜受助者必须为“女性”有些罕见,也埋着隐患。   姜氏慈善机构在名声不显时还好,但因为姜眠活动频繁逐渐积累了名气,慢慢地进入大众眼底,然后——理所应当地遭受不少人的抨击,直言她们“男女不平等”、“性别歧视”、“田园女权”等等。   对外,姜眠表态是因为自己捐助能力有限。   从同等条件的家庭来说,女性比男性获得读书的几率更低;   在贫困的家庭,女孩子总是早早被说亲换取高额彩礼给兄弟;   从婚姻不幸来说,女性想离婚自立的成功率比男性低太多;   在社会工作,想要获取同个岗位,女性付出总要比男性多很多;   ……   非要说性别歧视,姜眠也承认。   她就想在有限能力内帮弱势的女性,怎么着?难道花自己的钱还得征询别人?   可姜眠初衷是好,但现实却骨感动人。   向机构求助的人太多,除了各处找来的人,还有不少自动上门求助。   姜眠来者不拒,但她配备了调查组去核查求助者讯息,但可悲的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确实凄苦,但更多人却是企图卖惨博同情来骗钱!   有些女孩信誓旦旦要读书,机构资助学费却不愿,非要拿钱自行做主,实质回家愚孝父母。   有些大学女孩求资助,原因是每月没钱买自己最喜欢的汉服或者最新款的名牌包。   有些女性被出轨家暴,哭诉求助离婚却在法庭前反悔,回家忍忍几天又鼻青脸肿地出现。   有些女性回到社会就岗却力不从心,或者仗势偷懒、自诩有后门该得到特权对待。   诸如此类,等等。   姜眠太清楚了,如果求助者自己内心腐烂,真得无药可救,只能选择无视。因为资源有限,助来无益,何必浪费?而对于那些困于一时逆境的自强者则协助,也只有这种人才懂得珍惜来自不易的逆袭机会,拼命朝前。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笃定地走入社会,为女性群体发声的可能性最高!   她助人还要挑对象,看似很凉薄,实质却是想将整个协助流程形成闭环,帮助那些极有可能回帮的人。即便杯水车薪,但若能煽出一点蝴蝶效应就值了……   这种硬核思想,让人不得不服。   姜淼淼、双董律师、薄太太、唐丽、薄锦心、阮邵宁、景燕宇、蒋翊等等,都明里暗地给予她各种资助。   姜眠来者不拒,即便是谢珃通过景燕宇他们捐助的钱,她也不会硬着骨气拒绝,毕竟是送上门的真金白银,不要白不要!   正当姜氏慈善机构有条不紊地进行时,姜淼淼突然跟宋夕颜悄悄打起了擂台。   两人同时竞争鹏市中部一块商用地皮,只是姜淼淼在暗,宋夕颜在明。   鹏市地少人多,只要有余地就会被很多人盯住,但官家为了表示引进外商的诚意,就甩出这么一块地来示好安抚外来的投资者。   有此殊荣的人显然不多。   宋夕颜正值风光,而姜淼淼属于蛰伏派,所以她看起来好似与其他港商一样属于高开低走,导致没人将她与宋夕颜并列。   宋夕颜也确实大意。   直到——   她跟其他最强代表争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时,姜淼淼突然空降坐收渔翁之利,直接拍走这一块让人垂涎不已的商用地皮。   众人愣住,尤其是宋夕颜,她没想到居然会败在姜淼淼手下?   然而重创远不止这个,鹏市官家突然公开谴责以宋夕颜为代表的互联网生鲜零售,怒叱他们有钱有技术却不在科技上创新,每天盯着几捆蔬菜、几斤水果的流量?吃相太难看了!   这些互联网生鲜零售,已让很多实体店倒闭了,变相垄断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涉及到网络技术,几乎就不存在公平,实体店商家即便不倒闭也得“适应潮流”加入这种网络销售模式,可没有流量、没有钱烧的小店小铺,在网络销售排序中就被人“藏”到最后,除非愿意接受平台的潜规则,否则照旧难以生存。   官家突如其来的叱责,犹如一勺冰水狠狠泼醒争夺生鲜零售的企业家们。   不少人急流勇退,可宋夕颜、阮氏企业他们这些商家正赚得盆满钵满,怎么舍得松嘴?   官家也不手软,政策一条接一条,毫不留余地砸出。   宋夕颜的团队愈发骑虎难下,因为他们才刚向美国提交上市申请。有人建议宋夕颜要不暂缓上市步骤,但都清楚没有得到官家认可,自身难保不说还提什么卷土再来?   可宋夕颜不甘心,还想搏一搏,她使尽手段找人游说官家放水,但前期追捧她的人要么避而不见、要么三缄其口,毕竟谁都不敢逆官而动,都现实得很。   宋夕颜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咬了咬牙,更要坚持继续上市。但投资人见势不妙就减少,而生鲜零售目前烧钱速度比印.钱速度还快,她最终剩下融资上市这一条路。   融资,实质就是借钱上市。   刚竞拍地皮成功的姜淼淼,得知宋夕颜还要硬着头皮融资上市,皱眉道:“她这是疯了吗?”   “应该是急了。”姜眠回道。   以官家目前对生鲜零售的态度,再加上宋夕颜旗下没有其他产业,单单就靠这一项不受认可的产业去上市?通过率想也知道极低,即便侥幸成功也是流血断臂,不一定值得。可融资失败,虽然按照程序是风险由投资者各自承担,但现实里……   那些投资者怎么可能认栽放过宋夕颜?   姜眠疑道:“融资上市这么大的事,就没人劝她?”   “……谁知道呢?”姜淼淼回道。她本就不看好宋夕颜的生鲜零售,更别说还要融资上市。谁说融资上市就一定能套钱?可太多人包括港城那边,却被短期利益遮目,甚至反过头劝她要和气生财、不计前嫌地投资宋夕颜。   呵呵,如果自己真想用这种模式赚钱又何必等到现在的融资上市?   作者有话说:   在努力的写大结局了。 第83章   骄傲的姜淼淼好想说——蠢!   姜眠侧目:“她现在赚着名跟利, 哪里蠢?倒是你,你再叨叨,我怀疑你是嫉妒了。”   “嫉妒”这词一抛出,姜淼淼甩发, 稀罕地白她一眼。   姜眠不为所动, 继续核对手中那沓厚厚的捐款明细, 手指啪嗒啪嗒猛敲计算器:“做慈善太烧钱了, 我现在满脑子就只想着钱钱钱!你要是有生财之道就赐教, 没有就别耽误我功夫。”   姜淼淼摇头指她 :“真、现、实。”   姜眠头也不抬:“我们这种人还能活在偶像剧吗?”   “有,阮知秋。”   “她又做了什么妖?”   “刚跟我较完劲, 现在又跟宋夕颜较劲去了。宋夕颜可没我这么大方, 两个同样小肚鸡肠的女人, 针尖对锋芒,嗯——应该会有好戏看。”   “那我们就等闲了再看戏吧。”姜眠回道, 敲打的手指忽然一顿,快速翻回前面核过的账单。   姜淼淼挑眉:“账单有问题?”   姜眠迟疑地点头:“有几笔捐款费用重复支出, 而且个别报销跟实际流水有差距, 但差额很小。我觉得不像是粗心无意导致。”   “让我看看。”姜淼淼拉开坐凳,抄起计算器核对, 落键的手指同样快无影。   姜眠就核对剩余账单跟银行流水。   约莫四十多分钟,两人都已确定账单大部分正常,只有十二笔微乎其微的账单存在问题。如果不是姜眠向来谨慎, 换做别人早当零头差距给过掉。   做账人很聪明,明显是一个老手,知道在哪里地方做手脚最容易被忽视!   姜眠失笑:“我以为我是突破了事业的瓶颈, 没想到后面还有瓶盖……”   “问题总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习惯就好。”姜淼淼出声安慰, 但效果负分,因为这个麻烦还正是她给姜眠埋的。   姜眠把慈善机构相关的人,先后叫进办公室。   她本想分开套话,但有人做贼心虚直接暴露了,也有人自作聪明就想明里暗里嫁祸他人。   结果——   便是撇开与这十二笔异常数据相关的人事,滥用职权私招亲戚、采购捐赠物品吃回扣、捐款物品真假参半等也浮出水面。   姜眠捂额,猛然间抓起茶杯砸落地。“陆卓桃他们的下场还没成为‘前车之鉴’?”   “啪”地那一声,非常响,让原本要做壁上观的姜淼淼都劝道:“水至清则无鱼,淡定。”   “这个慈善机构它最多就算一个鱼缸,我薪资福利全给足了,本以为再浑能浑到哪里去?但是问题更多——”姜眠的脸色越来越寒,“而有问题的人,你塞进来的三个人就全占了!”   姜淼淼心虚地摸着鼻尖:“我也是错信了港城那批老古董推荐的人。”   姜眠笑了一声,“你不是错信,你是故意拿慈善机构诱他们违规。”   姜淼淼顿道:“……我做得有这么明显吗?”   宋夕颜的风头正劲,她有点压不住港城那批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不得不接受他们硬塞过来的人。正巧姜眠用她的名义创办慈善机构,姜淼淼就顺手把人往里面塞。   一群蛇鼠进粮仓,得逞所愿,也就慢慢地原形毕露,罪证确凿!   所以,姜淼淼举手认错:“既然你看出来的话,那我躺平任嘲。”   姜眠终于白了她一眼,立即把叶助理和陈恺晨叫进来。   一个去查所有捐赠物资的数量跟评价反馈。   一个核实慈善机构包括整个四膳堂全部员工的亲属关系。   姜淼淼塞的蛇鼠占三个,剩余的——都是她这边按照正常流程招聘的仓管、运输司机。   叶助理打了几十通电话出去后,最终核对有五单出现问题:有的少送了,譬如捐赠贫困寒冷地区的三百件棉服最终只收到两百件;有的货不对板,指定捐赠牛奶品牌却换成其他三无产品……   至于陈恺晨,对照发现慈善机构近期招的人跟内部员工确实有各种三姑六婆或舅侄关系!   即便经历陆卓桃等人的搅和,姜眠依旧没有限制员工在司是否是亲属关系,理论性地信任“举贤不避亲”,又把面试招聘交给专人负责,一切不拘小节,然后——   结果,就是有人依旧想见缝插针的占便宜?!   她看着这些调查资料,直接起身走向仓库那边。   姜淼淼慢悠悠地招呼陈恺晨他们跟上。   四膳堂的仓库是特地空出来存放各种杂物以及捐赠品等,所以与慈善机构相关的人也全在这里办公区。   所有人看着姜眠气势汹汹地走出办公室。   有人猜到她们要突袭仓库,暗地里准备打电话,却突然被一个文件夹砸中手。   那人抬眼——   看见的正是停在廊道上望来的姜眠。   姜眠扭头望去:“你这是想打电话通知谁呢?”   “没、没有,就是有个快递电话而已。”他讪讪回道。   姜眠笑而不语。   陈恺晨也算摸出她的想法,直接上前将那人拽了出来,让他没机会再通风报信。   “不用多此一举,仓库就在地下停车库,我再多走几步就到。但有件事还请大家配合,点到名字就出列。”姜眠环顾四周,示意叶转和江涛帮忙盯梢:“其余人则先别动,否则谁动谁违规!”   别看姜眠平时好说话,一旦违规、触法,立即翻脸无情。   没有任何人提前预警,姜眠他们就这样杀到仓库。   里面两位负责看管的男人正在抽烟打牌,更讽刺的是头顶墙壁还挂着禁止明火的标志。还有一人打了声招呼就大摇大摆地走入仓库,随手拆开某个纸箱看了眼东西,就抱起来往外走。   姜眠瞅着他们,突然拿起挂在墙上的灭火器,直接瞄准这些叼烟的人喷过去。   不好意思,她现在就是想泄愤!   噗呲噗呲,白色烟雾喷涌而出,惊得这两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对着姜眠就是一顿跳脚的大吼,惹得姜眠她们真是又气又想笑。   她们真想问那个请自家表哥表舅来看库的行政人员,怎么就没提醒他们要认老板的脸吗?   这两个看仓库的人最多就认得陈恺晨,但陈恺晨此刻也是气到面色狰狞:“都睁眼看看她是谁,这是给你们发工资的老板!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另外,你们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仓库干燥忌火,这么大的禁烟标志都瞎了吗?!”   “这是禁烟标志吗?我们不识字呀。”这两人瞬间变脸,赶紧朝姜眠哈腰赔笑。   不、识、字?   姜眠低头看着高跟鞋鞋尖,呵呵,怒极反笑。   她又看向那个抱着箱子躲在角落的人。那人想跑也跑不了,因为仓库就在地下停车场,出口虽然好几个,但全在姜眠身后。他怀揣的纸箱装满体温仪,一箱两百个,单价三百出,整箱价值六万以上,就这样被他堂而皇之的顺走了?   姜眠捂额,颇有种眼不见为净,直接掉头往回走。   陈恺晨忙问:“老大,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姜眠的声音,由近向远:“该辞的辞,该报警抓的抓。”   “报警”二字,当场吓傻这几人。   他们连忙赔笑求情,却见姜眠头也不回就慌张地想逃,岂料姜眠刚走出车库,却是马上通知门卫将三个地下库的门锁了,直至警察鸣笛来捉鳖。对于抓人,她可不拖拉!   姜眠又迅速乘坐电梯回到四楼。   那些被点名的人还被刘翱和叶转盯在原地。   看管仓库的人不仅仅是看,还要负责入库登记跟核实发货等流程,招聘要求一般但辛苦,可薪资丰厚。但她没想到最终却招了这么些偷鸡摸狗还不识字的人,连发货单都看不懂?   这些人怎么可能应聘成功?答案很明显,跟那群内推者跟面试官有关!   这群人也一并被姜眠以违规理由辞退,但她念着姜淼淼,把港城那三个渣交予她处理。   以前是姜眠欠姜淼淼人情,此刻翻身,因为姜淼淼这回欠姜眠的人情可大发了。   姜淼淼暂借四膳堂会议室,幽幽睨着站在面前的三人:姜振华跟他两个小舅子。……果然呀,她即便当个“扶弟魔”,这群人照旧没领情。也幸好,她是在当“假扶弟魔”。   轮辈分,姜振华是姜淼淼的叔叔,自恃港城身份而高高在上。他带人进慈善机构,一是代表港城家族来调研,二是觉得其中有油水可捞,所以“大材小用”地离开港城,勉为其难地降临内陆。   姜振华自恃年纪跟辈分高,就连此刻犯错被逮,与姜淼淼说话还带着趾高气扬的腔调,几乎是命令她出面摆平这些事,否则他们撒手回港城,到时候可是会在其他人面前说她“六亲不认”的难听话!   姜淼淼听完他的大放厥词,也没兴趣给台阶,直接回了风凉话:“叔呀,现在可轮不到你决定回港城,而是创办这个姜氏慈善机构的主——姜眠,她要不要告你们侵吞资款去坐牢!这个‘姜氏慈善机构’,此‘姜’非我的‘姜’,而是姜眠那个‘姜’!我当初就跟你们说过,内陆不是港城,尤其是鹏市这种理法大于人情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我都保不住你们。”   姜振华不耐烦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点钱,大不了我们把钱还回去。”明知姜淼淼精通四国语音却偏偏不通港语,他此刻还要特意转调晒个港味十足的本地话,明显是鄙视姜淼淼。   姜淼淼瘪瘪嘴,只道“没救”了……   不过也正好,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吃点苦头长记性。   殊不知大祸临头的姜振华,甩手就要下班渡船回港时,岂料会议室门一开,刚抓走仓库三人的警察们正候在门外——等着顺手揣走他们。   姜淼淼提醒道:“这是姜眠报的警。”虽然抓他们三个的下达者是自己。在她眼底,别以为有那层血缘关系就能得寸进尺!   四膳堂一下子又有六人被警察带走。办公区鸦雀无声。   姜眠若无其事地看着手表,带着姜淼淼下班。   众人目送,那眼神实在是又敬又畏。   可姜眠将姜淼淼送回酒店后,临别下车,她忽道:“虽然这回是亡羊补牢是为时未晚,但我希望你别再有下回!”后面,她会给慈善机构来一场大换血,亲自把关面试。   姜眠实在不愿这一桩行善好事,就因为某些害群之马而黄了!   而且余害未清——   那些被抓走的家属、以及被辞退的员工,后期竟还到四膳堂总部拉横幅、闹事讨赔偿。   一般商家开门做生意,可能会选择息事宁人,赔钱了事,但姜眠如今很爱杠!   礼尚往来,她找人带着各种投影器具,到他们各自居住的地方,挑了个人流最多的时间段,投屏公开法院对他们开具的判决书。   这可不算侵犯隐私权,毕竟法院开具的判决书,可是属于公众可知情部分。   姜眠跟这些闹事群众斗耐性,冷冷看着他们逐渐顶不住各方压力而蔫了。以暴制暴,终究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姜淼淼知道自己借助慈善机构铲除港城派来的耳目,没有事先通气确实不对,但若是提前通了气——她估计姜眠也不一定答应。所以姜淼淼向姜眠认错,但若有下回,表示照犯。   姜眠看着姜淼淼理亏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在双姜折腾慈善堂期间,宋夕颜已经赴美上市。   媒体日日发表有关宋夕颜带队上市的各种消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振奋人心。但时间久了,标题仍旧是处于“即将上市”的鸡血状态,有人终于意识到时间久的不对劲。   阮知秋这边见宋夕颜走了,直接把整个阮氏生鲜的零售业绩包装成她自己的功劳,然后似乎是为了压过姜眠一头,又大肆举办慈善会,广发邀请函。   姜眠跟姜淼淼都收到这封烫金的邀请贴。   作者有话说:   三月份初事太多,还在写。   但三月份结稿是肯定的,实在是被晋江规则搞得跳脚了。   不敢看评论留言,我先闷头写完稿再回头看哈。 第84章   姜眠直接将邀请帖扔进垃圾桶。   姜淼淼扬眉:“不去凑热闹?”   “去给她阮知秋抬轿, 岂不是我自贱了?”   “哦,那我也不去。”姜淼淼有错在身,能屈能伸,这段时间就给姜眠当下狗腿, 甚至服务周到地动用自己以前拉帮结派攒的人脉, 暗中协商都不出席阮知秋的慈善会。   姜眠狐疑地瞟着她:“你会这么好心替我两肋插刀?而不是插.我两刀?”   姜淼淼长叹一口气, “看来女人都是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呀!”   不过“好心插刀”的不只是姜淼淼跟她身边的人, 就连薄夫人、唐丽等也表态不参加。但她们并非姜淼淼这种站队原因,而是因为阮氏集团在这半年期间整体实力削弱, 有阮知秋败光名誉缘故, 也有姜淼淼等外商成功争抢阮氏生意缘故……当然, 以谢氏为首抱团敌对阮氏集团的迹象最致命。   于是阮知秋精心准备的这场隆重盛宴,她殷殷期盼却最终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打脸, 让鹏市商圈都清楚知道阮氏集团如今有多不受待见!   阮父他们此刻还没料到,阮氏集团后期会迎来堕崖式的打击, 就跟这场慈善会有干系。   .   “姜眠!你给我滚出来!”   次日清晨, 阮知秋气势汹汹地来到四膳堂讨说法。这个时间算早,四膳堂都还没营业。   姜眠听见门卫传话, 慢腾腾走到监控室看着屏幕里吵吵闹闹的画面。阮知秋恼羞闹上门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这回是因为慈善会少人到场就迁怒到她头上,理由太牵强。   姜眠自认没有这种影响力,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明明是阮知秋自己。阮知秋以前有姿色有修养,如今诸事不利就缺了理智冷静,变得尖酸刻薄, 行为举止也愈发不堪了!   难道都说:人生低谷, 最易现本性。   有阮知秋这种前车之鉴, 姜眠牢记“三省吾身”,免得自己哪时也飘了,犯糊涂了。   姜眠拿起对讲机,吩咐门卫把她赶出去。但阮知秋被赶走后,隔了半小时,带着一群保镖卷土重来。   姜眠皱眉,还没完没了吗?   门卫回道:“老板,我们拼命拦还是能拦住的。”   “不用。”姜眠直接打了个110报警电话,让陈恺晨下楼给阮知秋他们专程带路。“专程”二字,饶有意味,陈恺晨就在叶转等人艳羡中,昂首挺胸地离开。   刚巧,两个门卫也快拦不住阮知秋跟六七个身体素质过硬的保镖。   大门闹哄哄地。   陈恺晨老远就喊道:“阮小姐,我们四膳堂虽然还没营业,但吵吵闹闹也不好。老板她现在不在店里,您要不改天再来?”   “有人说姜眠已经在里面,你别忽悠我。滚开!”阮知秋直接撞开他。   陈恺晨踉跄了下,追喊道:“那请走楼梯吧?一楼正在做清洁,马上就要营业了。”   阮知秋此行就是来找事,他说什么就更不会配合什么。   她带着保镖就要走电梯。   陈恺晨苦口婆心劝道:“阮小姐,你们千万不要坐电梯……”   阮知秋闻言更是加速冲进电梯,一气呵成地关门,神情跋扈张扬。   陈恺晨抹了把脸,得意地回复姜眠一句“不辱使命”,然后又假惺惺地拍着电梯门大喊:“这电梯今早正要检查维修,都提醒你们不能坐了!”   话音刚落,哐——   这间正在上升的电梯就恰到好处地卡在一二楼中间。   操控室里,姜眠的手就正摁着某个按钮,正是她利落地切断这间电梯电源。   阮知秋他们瞬间被困在连灯都没有的电梯里。   有人试图强行扒开门,外面又传来陈恺晨的安全知识普及:“赶紧贴墙站好等救援,千万别扒门,否则更危险!”他们迟疑了下,但又蠢蠢欲动。   陈恺晨幸灾乐祸极了,“你们要镇静!电梯故障还扒门是不想活了吗?”   ***   市中心的出警速度非常快。   不过十几分钟,一辆警车就停在四膳堂门外。   门卫赶紧带领警察跑向四楼电梯门。   站在监控室的姜眠这才重启电源,看着电梯直达四楼。   电梯门一开,阮知秋敛容整装就要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但迎面却是几位气势更赳赳的警察,而姜眠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只在电话里投诉阮知秋有拿假枪恐吓人的前科,今日监控视频又证明她带人拦强闯四膳堂,意图不轨,严重威胁到正常公民的人身安全。   警察他们盯着阮知秋跟她身旁那七个麒麟臂、腱子肉的男人,点头表示确实吓人。   警车是鸣笛而来,沿途吸睛。   现在警察又从四膳堂里押出不少人,围观人赶紧掏出手机拍热闹。   阮知秋又气又羞,连忙拿包挡脸,但还是被人拍照录像给公布到网络。   可现在不管是她还是姜眠,只要任何与谢珃私生活相关的人或事,在网络就很快被压下去。   ——这是谢珃前期向各大媒体提出的要求。   谢氏集团有关部门也在实时监控网络讯息。有人收到媒体通知,确认相关视频都被压下后,立即同步法务部,由法务部确认轻重缓急再决定是否上达谢珃。   景燕宇皱眉看着视频里不可一世的阮知秋:姜眠从谢太太变成谢珃前妻再变成现在的姜老板,跟谢珃已无关系。她也不爱招惹是非,阮知秋怎么还要跟她过不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大姜姐真是无辜可怜。”蒋翊也在旁掬着同情泪。然后手机一响,他低头瞟了眼,捂嘴惊呼:“老大,大姜姐用红包贿赂我,企图打探我们集团内部的机密。”   “身为谢氏集团的律师,你能否矜持点?少给自己加沙雕戏码!”景燕宇无奈极了。但他扫见姜眠给蒋翊发的内容是询问“谢氏集团是否举报过其他公司偷税漏税”,皱了皱眉,内心同时有点不适,因为嫉妒。怎么说自己才是姜眠的大师兄,事关专业问题怎么是问蒋翊不问他呢?   蒋翊咧出招牌笑容:“没办法,小鲜肉就是比老腊肉吃香。”   景燕宇哽了下,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很快就能收到来自我的火‘腊’父爱!”   蒋翊捂脸。造孽,他竟作了个死。   景燕宇起身,单独找了一间办公室给姜眠打电话。   姜眠纯粹是顾念他位高事多,不好意思拿点芝麻蒜皮的事去麻烦他,而蒋翊咖位不一样,三个红包就能完美搞定。但景燕宇现在自费送上门,她也不客气:“师兄,我花钱买消息、雇人调查阮氏集团,找到一些偷税漏税的证据。你觉得我向官家举报有几成胜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姜眠向来就不是信奉“吃亏是福”的老实人!   景燕宇有片刻的惊愕,但迅速回道:“胜算不大。阮氏集团毕竟还是鹏市的龙头企业,除非事情捅破天,否则官家最多来个警告让阮氏补税就完事,因为偷税漏税的企业不只是它一个!但你举报必须实名,提供足够多的证据才会被立案,可最终立案与否,你都需要先承担两个后果:一是阮氏集团肯定会知道是你举报,届时他们会对你做什么都是未知数;二是你会先被反查是否存在偷漏税。这也是大家哪怕知道竞争对手有问题也不会去点破的原因,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可能会被业界排斥。”   “我刚接手四膳堂不足半年,各项经营还经得起查。只是我去举报为什么会被业界排斥?”   “因为你举报过一次,所有人都觉得你会再举报第二次!比起谁是谁非,商场很忌讳隐患。”景燕宇又道,“另外,你自持身正但难保下面的人影不歪。”   “我把老板该尽的义务都尽了,其他人如果真违法也跟我关系不大。”   “不一定,不知情者也有罪。如果你非要杠上阮家,建议找下他……”话戛然而止,但意思已明。可姜眠拒绝了,“师兄,这事跟他无关。”   “阮知秋针对你是因为谢珃,他有这个责任义务来帮忙。”   “我不想让人以为我跟他余情未了,或者我非得靠男人才能成事。”   “姜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觉得你还是别太敏感了。”   “这不是敏不敏感的问题。是我跟他撕破脸皮,好不容易扯清瓜葛,就真没必要再纠缠了。”   ……   景燕宇挂断电话后,忧心忡忡。   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像他这种夹在中间的人偶尔很为难。   他掂量了下,终究还是将这事告诉谢珃。谢珃听完,眉眼低垂。旁人也就无法看清他是何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就像一座火山,正沉默地酝酿。   对于姜眠所有疏离跟厌恶,谢珃认了,但阮知秋可没这资格来压他!   阮知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他怒火积压在喉,不吐不快。所以他决定了,“既然她以为有阮家撑腰就能肆意妄为,那就把阮家拉下台吧。”   景燕宇笑了,“阮家最近确实不景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又不是演霸道总裁文,一句话说让人破产就破产?”   “阮家是鹏市商圈第一梯队,确实难动。所以要么不动,要么就动得——让他们毫无翻身之地!”谢珃歪头看着他,眼神狠厉:“我也不至于蠢到跟阮氏明枪血拼。如果我提议分食阮家,你说像单老三、姜淼淼这类的盟友会有多少?”   景燕宇听明白了,这是要玩连横合纵。“但以姜眠的办事效率,我们时间可能不够。”   “举报还需要在官网填写各种信息。她刚给你打的电话?那你还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绊住她,再不济就立即开车去抢她的手头资料,其他的由我负责。”   “也行。”比起刚得知姜眠要实名举报的种种担忧,对谢珃,景燕宇觉得他虱子多就不怕咬了。在景燕宇心中有把天秤——谢珃是轻如鸿毛,离婚的姜眠则是重如泰山。   .   景燕宇带着蒋翊火速出门,驱车直往四膳堂。   但现在是午餐时间,很不幸——   道路堵车。   车流量巨大。   每个红灯长达180秒,绿灯却只有十几秒。   蒋翊烦躁地抓头:“这要堵到猴年马月呀?等我们到了,都可以到四膳堂蹭加班宵夜了。”   景燕宇道:“要安静,淡定。”   “我安个鸟定!”蒋翊掏出手机,拨通姜眠电话一阵哀嚎:“亲爱的大姜姐,你在干嘛呢?”   诚如景燕宇所说,姜眠正在填写举报信息。也如谢珃所料,“欢迎举报”的税务官网简直就是“劝退网”,单个页面就有五十多个编辑框,各框暗藏校验绝不明示,让人摸桥过河甚至放弃过关。   姜眠还没到举报对方信息的环节,倒是花了大半小时在前面自掏底细、自我证明上。   她填得快没气了,“有事快说,没说就挂。”   “就问你近期是否买了房?我有内幕消息说鹏市准备征收房产税了。”   景燕宇怔了下,鹏城房价稳居全国第一,任何房产调控政策都会引发国内国外的瞩目,所以一旦有动作都会做足预告,给人留后路。但现在毫无预告就要“劫富济贫”地征收房产税?   攒着几套房产的姜眠也是惊了一下,但那边电话突然沙沙沙响的挂了。   她赶紧回拨,“刚才信号不好吗?电话通讯直接没了。”   “不是讯号不好,是我直接挂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了?”   蒋翊理直气壮道:“跟钱有关才舍得主动找我,大姜姐你市侩地让人家心寒!”   姜眠回道:“……你这阴阳怪调也让我听得惶恐。”   蒋翊撇嘴:“……哪有,人家明明是小可爱。”   景燕宇被恶心地起一身鸡毛疙瘩,但也明白蒋翊纯属胡诌在搞拖延战术。   当车头终于蹭到绿灯下,素来稳重的老司机也突然猛踩油门。   始料未及的推背感,让蒋翊吓得错关手机、紧贴椅背,当场飙出女高音:“老大,城市道路最高时速为30公里,我记得你刚帮小老板抵分是没驾驶分再扣了吧?”   “不是还有你的驾驶分吗?”   “我才刚考完科目一呀!”   “你不是去年请假报考科目二吗?”   “就不许我科目二挂了五次,成绩作废从头开考吗?”   景燕宇握方向盘的手,又一抖。“……那你还挺自豪的。”   ***   四膳堂。   四楼办公室。   姜眠还在跟举报网耗着。   蒋翊跟景燕宇突然风尘仆仆地闯进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师兄你们——”   蒋翊一个猛扑,趴到姜眠电脑跟前,看见她页面还停留在有“下一页”按钮上。他暗道及时,抬头冲姜眠傻笑,然后手悄悄摸向桌面摊开的那堆纸质资料。   姜眠瞅着他这些动作,快速压住资料:“你想干什么?”   “卖萌。”蒋翊回道,猛然间用力抽出资料,丢向景燕宇。   可惜没有想象中的成功传递,反而是漫天飞扬的纸雨,四五十张,东飘西荡,光是捡拾跟排序就很麻烦。   景燕宇抚额,赶紧弯腰收拾。   姜眠忙道:“师兄,我电脑里还有备份可以重新打印。”   蒋翊一个激灵:“大姜姐你的电脑备份放在哪?给我瞅瞅。”   “你该不会是想删除我电脑里的资料吧?”   “呃——大姜姐你看破别说。”   姜眠眉棱股一抽,场面有种尴尬的沉默。   她道:“老实说,你们到底想干嘛?”   “与其担心你单枪匹马会被阮家找削,还不如借刀杀人改由谢氏集团出手。你这么聪明,不至于为了点莫须有的‘敏感’而走弯路吧?”景燕宇捡拾好资料,拉开凳子,摆出一副就地细读的架势。   姜眠皱眉,但还是嘱咐助理泡茶进来。   她看着两位好整以暇的不速之客:景燕宇忙着翻阅资料,蒋翊则忙着挡在她与景燕宇之间,提防她会偷袭……但她不至于那么无聊。   姜眠盯着两人,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掀盖的笔记本键盘上。   这个时间段——   阮知秋他们还在警察局接受再教育。   阮父则老脸涨红地带着律师前往警局保释的路上。   而谢氏集团——   谢珃正持续接收来自景燕宇已官方化的图片信息,转给身边助理去举报。   他还同时电话约谈可能形成同一战线的盟友,其中包括姜淼淼。   谢珃找上姜淼淼,完全出乎姜淼淼的预料,但她更意外的是谢珃居然打算用伤敌一千子自损八百地“举报”方式来搞阮氏集团?   谢珃提出合作很仓促,也不似他的行事作风。   姜淼淼很谨慎,没有立即回复,只想先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但谢珃引诱带威胁,直白告诉她最好联手分食阮家,否则再无机会撕下护肤彩妆这一块肥肉——因为阮氏集团后面排着许多资质比姜淼淼还要好的内陆商家。他们虎视眈眈,正蓄势待发。   “给我时间想下。”姜淼淼回道。分食阮家实在是诱人,但风险与暴利也成正比,因为姜淼淼目前的龙岗商城也未必经得起查!哦不,确切的说是她本人经得起查,但如果细查到与她合作的驻场商譬如洗钱的商晗、新任书记夫人,那就不大乐观了。   谢珃“嗯”了一声,但也只给她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因为他的助理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举报工作,谢珃计划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与阮氏集团连环击,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不博不出位,姜淼淼咬牙应了。   但她觉得这场举报有点莫名其妙,回头马上询问姜眠,却没料到姜眠秒回她一句:原本是我要举报的。   背着景燕宇跟蒋翊两个精英律师的眼皮底下,姜眠跟姜淼淼正通过电脑偷偷沟通。   【姜淼淼:是你借刀杀人?还是他借机求藕断丝连?】   【姜眠:我没那么大的脸。在商言商,阮家倒了,对谢氏集团跟其他集团利大于弊。】   【姜淼淼:比起阮家垮台腾出来的市场,我可以断臂合作,但其他人未必。】   姜淼淼要跟谢珃联手,于公于私都得同步她的招商伙伴。   意料之中,商晗等人强烈反对姜淼淼参与这场举报。   可姜淼淼并未让步。她在最初招商签合同时就留了一手,所以商晗她们作何经营都影响不到她。龙华商城已招满入驻商,名气跟流量全都有,今时不同往日,也别怪她卸磨杀驴,是时候借机清除已知的不定.时.炸.弹。   姜淼淼明确告知商晗等人,她目的就是要举报阮家,所以税务稽查肯定会查到她头上,但会不会再往下查去查商晗她们,那就听天由命,也就是看商晗她们背后各自的能耐!   商晗她们这些违法经商的人若想自保,在不能打消姜淼淼的念头下,就只能选择帮她加重对抗阮氏集团的砝码。   【姜淼淼:我举报资料填的差不多了。】   【姜眠:我也是。】   所有人都知道姜眠跟阮氏集团有私仇,这种事她若是不光明正大地掺和,反而异常!而联名举报的商家那么多,她居中显微,反而没什么报复风险。   姜眠眼前的举报流程,就差最后一步:点击提交。   时值下午四点整。   谢珃率先以谢氏集团名义举报阮氏集团偷税漏税,对其他商家严重不公。   半小时后,姜淼淼跟姜眠等其他小有分量的企业家也陆续举报阮氏集团各种问题。   鹏市税务局头回遇见多家企业实名举报同一家企业,这些商家联手,让税务稽查部门第一念头不是立案调查,而是震惊、失控、恼怒,有人马上致电谢氏集团。   谢珃的助理收到税务局电话,承认此事出自Boss之手,但否定怂恿其他企业联手打压阮氏集团一事,只说“不知道”、“可能是巧合”,或者是“大家同时看不惯”。   呵呵,“利字当头”的商人会不约而同地看不惯一家老牌企业?同时出手?时间都掐得刚刚好?   税务局的大领导只好亲自出马,打通谢珃电话询问是否有转圜余地?毕竟鹏市经济正在飞速发展,突然搅出这么一出,影响未知,但可能后患无穷。   谢珃直接拒绝。   大领导转而各种客套寒暄或者稍加威逼利诱,就是要搞清楚谢氏集团对付阮氏集团的原因。   谢珃直道:“好歹是我儿子的母亲,阮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是当我谢珃是死人吗?”   这是一怒仗剑为红颜?大领导还想再劝,但谢珃软硬不吃,微露血性。   大领导便私下同步阮父,叫他想尽办法私了,否则以这些商家联名举报的资料来看,有前期某位明星逃税八亿的封杀下场做鉴,阮氏集团额度更大,真要按章办事,后果不堪设想!   阮父才刚到家就收到这样一遭电话,勃然大怒。   正巧阮知秋还不知悔改地唾骂姜眠无良,他听得耳烦心燥,直接一巴掌甩过去,恼怒骂道:“你给我闭嘴!” 第85章   阮父这一下, 力度很大,直接将阮知秋精心保养的俏脸儿打肿。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爸,我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得还不够吗!回到家连你都打我?”   “因为我打你到现在还拎不清!你是不是对谢珃还没死心,非得继续犯贱把整个阮家都赔上?”   “我没有!”   ……   一进门, 父女俩就吵得很凶。   客厅里的阮邵宁跟阮母吓得站起来。   但阮邵宁又识相地拉住急于上前的母亲, 绝不中断父亲的政治再教育。   阮家为何日况俞下?他也不傻, 门眼清, 或多或少都跟恋爱脑的阮知秋有关。   阮邵宁安安静静地嘬着快乐肥宅水。   阮父揉了揉眉心, 一下子仿佛苍老许多。“原本我们阮家还好好的,现在就因为你快抬不起头来了!你说说有哪家名媛千金, 三天两头被人抓到警察局要保释?谢珃有多嫌你, 你心知肚明, 但凡有点骨气就该自觉地跟谢家撕破脸,跟他谢珃老死不相往来!可你偏偏还出尽洋相地纠缠他?”   “我都说没有纠缠他了!他谢珃算什么东西?我喜欢时当宝, 现在我不喜欢就当他是一根草!”   “那你还闹他前妻做什么?学她开亲子餐厅、抢她生意?”   “难道就许她姜眠开餐厅,就不准我开?”   “你还敢顶嘴?”   “生意做好做坏都是正常的, 我不过就是做砸了餐厅, 怎么突然间就全是我的错了?你们现在说我是出尽洋相、说我学姜眠是闹她,那当初开店时就别支持我呀!”阮知秋理直气壮地说道, 扭头跑进客厅,坐到阮母身边开始抱怨说自己有多可怜委屈。   阮邵宁冷冷瞟了她一眼。   阮知秋从未从自家幼弟身上见到这种眼神,心下一咯噔, 吼道:“干嘛?”   阮邵宁倏然起身,手中那杯混着冰块的可乐,直接地——   “啊!”   从她头顶兜头淋下。   少年身高一米七八, 体型清隽消瘦, 但某种气势已渐起。   他话是说给阮父听, 稚气未脱的眼却是瞅着阮知秋:“爸,其实姐也没什么坏心眼,无非就是脑子进了水,没有自知之明,所以不由自主罢了。”   阮知秋抹开满脸污渍,伸手就朝阮邵宁又抓又骂:“臭小子,你这是想找茬吗?”   眼见两姐弟又要再闹,阮母赶紧扯着阮父去劝,但阮父已闭眼气得不想再说什么。阮母只好硬生生夹入中间,左右劝道:“你们别整天吵吵闹闹的行吗?”   “妈,还不是他没事找事?!”   “到底是谁没事找事?”   我艹——   阮邵宁卷起袖子,“你懂餐饮经营吗?你知道什么叫互联网金融吗?你看姜眠师姐开餐厅就跟风开,结果没赔个底朝天倒是被人告了个顶破天。你又看宋夕颜做生鲜零售风生水起,我跟着堂哥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抢了点市场,你又非要掺和进来,还把功劳全部包装成自己的?我看在亲姐弟份上愿意忍你,但哥哥他有什么义务忍你?你掂不清自己的能耐份量,出事怨人,好事就全归自己。要么画虎不成反类犬,要么自诩功高拽成个二百五,恨不得昭告天下……你自己不害臊,我看得都心慌!”   “阮邵宁,你有种再给我说一次!我可是你亲姐姐。”   “亲姐姐又怎样?亲姐姐就不能讲道理了?”   “你们别吵了!吵得我高血压都犯了!”阮父被吵得两耳嗡嗡响,终于出声喝止。他又接了一通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匆匆起身上书房密谈。   阮家其余人终于意识到这次出现的问题,可能不好收场了。   阮知秋难得的底气不足,喃喃:“哪家企业没被举报过,这回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阮邵宁暗忖:这回还真说不定!   他也赶紧给薄锦心打去电话,“二锦哥,现在我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不太妙。”薄锦心简短回道。   她此刻就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客厅里薄夫人跟其他贵妇们的叽喳碎语。这些女人总能挖到各种最新的消息,包括这才刚刚冒头的举报内幕,她是真服了!   “现在是谢珃亲自联合其他商家来搞你们阮家,据说就连你们内部股东也参与了。”   “不可能。我们阮家是家族企业,阮家倒台对他们没有好处!”   “你们阮家是家族企业,大部分股东都姓阮,这点确实没错,但其他不姓阮的小股东呢?”   “什么意思?”   “你们阮家身为大股东,这些年用不分红的套路把小股东陆续踢出局,手段确实有点恶劣。”   ——一家公司是否分红是由大股东决定,小股东一直分不到钱自然要卖股份走。   ——可股份能卖给谁?卖股份必须经过大股东同意。阮氏企业的大股东不同意卖、又不给分红,小股东多半就只能以白菜价卖回给阮氏的大股东。   在阮父保释阮知秋,从警局返回家中的二十多分钟,谢珃那边又争分夺秒地提交了阮家其他非法竞争的证据,所以现在的阮氏集团是有众人推墙之势。   薄锦心劝阮邵宁想开些,他现在就只是一个后辈,又没实际掌权,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   .   书房里。   阮父打了好几通电话给谢珃却无人接。   他强忍怒火,只能转打谢父电话。   谢父此时还不知谢珃的动作意图,所以得知谢珃用举报这种方式打击阮氏,顿觉不妥,但他也是精明,先是假意配合阮父斥责谢珃几句莽撞,“让大水冲了龙王庙”,再说这就去了解情况。   挂断电话后,谢父马上致电谢珃到底是什么回事?   谢珃,正眯眼盯着办公室里通宵达旦搜索证据的助理跟法务部。他眸里翻滚着戾气。   “以前跟阮家合作总要让利,我够客气了。现在断开合作,阮家就处处设绊,我凭什么再让他们蹬鼻子上眼!”谢珃决口不提这事跟姜眠有关,“现在有机会搞垮阮家。阮家没了,就能腾出不少利益的空间,这种商场争利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有几成把握?”其实谢父更关心的是这个。   “五成吧。”   “那够了。”只要有一成把握都能博,谢父年轻时就是这样冒险博出头。   谢父挂断电话后,又给等待中的阮父电话。   阮父原本以为谢珃年轻气盛不惜自损,但同辈的谢父应该知好歹,孰料谢父最终是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年轻人不懂事,长辈见谅别计较”,显然是没打算制止谢珃的动作。   阮父脸色铁青,紧接着又收到税务局大领导的第二通提醒电话——说谢珃跟其他商家紧追不舍,还把举报资料备份到媒体手中,看样子是要向大众公开,让舆论搞臭阮家。现在就问阮家跟谢珃之间到底是何态度?!   阮父在电话里保证会说服谢家,可内心却没辙。他看穿谢珃是软硬不吃的刺头,就算自己肯落下老脸求情,谢珃也不会住手,谢父这种有利可图的老狐狸就更不会松口,所以他没必要也更不会自轻自贱做无用功!   阮父给几位商场老伙伴致电,请他们出面调和。   但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谢阮两家矛盾的深浅,有些光听阮父一面之词就笑呵呵地应承下来,也有人聪明地保留说尽量,还有人晓得其中缘由就提醒阮父:“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替前妻出头,就没想过找他前妻商谈?”   阮父一蹙眉:“那个姜眠是个更难啃的茬。”   阮邵宁趴在书房门外,窥听阮父几次致电无果又四处找人转圜。这可是他从小仰望到大的父亲,形象伟岸,突然间变得卑声下气,陌生地让他心口酸涩极了。   ***   晚上,姜眠在家责令谢子奇面壁思过。旁边搁着用支架固定的手机,还正与莫闫菲视频中。   莫闫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哭诉最近绿得发慌的股票行情,她叨叨不停:“我还以为是抄到股票的底,哪知道是抄在半山腰,被股票抄了家!”   “我的眠呀,我都没眼看我那证券收益了。我现在除了眼眶是红色,看其他的全是绿油油的。”   “我原本买股票是准备养老的,结果它是提前给我送终呀。”   “干儿子在干嘛呢?看见干妈这么难过,都不过来么么哒的吗?”   谢子奇闻言,趁机委屈巴巴地扭头想让莫闫菲求情,却又被姜眠瞪回去。   “不好意思 ,他掩护两只哈士奇拆家,正在受罚。”姜眠面无表情,不过,又恨铁不成钢的骂她:“前期不都跟你说赚了就适时收手,你不听,贪心不足蛇吞象,而且房价飙涨,除了银行松口放出的经营贷,肯定还有股市流出资金回炒。那股市少了钱自然股价受影响,你连这个都想不透还学人炒什么股?另外美股持续暴跌,国内A股向来跟跌,你不抛盘竟还加仓?恭喜你呀,空仓的跌点幸福感,应该不亚于满仓涨停呀。”   莫闫菲一手抚上眉心,怼道:“姓姜的,你再说风凉话,我立即拆腰带上吊!”   姜眠优雅地翻了个眼,“你家没房梁,连个吊扇都没有怎么上吊?”   “那我吃安眠药,你别阻拦我。”   “安眠药是需要医生处方才能买,你有吗?”   “我找路涵走后门不行吗?”   “我觉得她直接送你进精神病院的概率更高。”   “呜呜呜,你还有没有人性呀?老娘包养小奶狗的钱都没了……”   姜眠不予同情,“你稍等再哭,有物业电话进来了,让他们听到有损你的汉子形象。”   莫闫菲瞬间收声。   物业来电说有两个年轻人叫阮邵宁、薄锦心来访。姜眠同意他们进来。   莫闫菲疑道:“都几点了?这两人找你做什么?”   “除了阮家被举报的事,好像也没其他事了。”   “那你还见?”   姜眠一边拿尺竖在谢子奇后背,逼得偷懒驼背的谢宝宝赶紧抬头挺胸,一边回道:“阮家就他还明事理,而锦心应该是帮客,如果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可能还会搞点苦肉计,到时候还不是影响到我?你放心,我心肠是硬的。”   “咚咚”,敲门声。   姜眠关了视频去开门。   一开门,“眠姐姐”,就是眉眼弯弯的薄锦心以及紧跟其后的阮邵宁,他低低喊道:“师姐。”   “都进来吧。”姜眠若无其事的招呼两人进厅,“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晚上超过八点就不敢进食,怕水肿。”薄锦心客套回复,而阮邵宁脸薄,迟迟不敢开口切入正题,逼得薄锦心暗中各种掐捏捶打,他才难为情道:“师姐,我为我姐做的事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姜眠笑着望住他:“你代你姐道歉,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做错,是吗?”   阮邵宁顾左右而言其他,奈何聊天对象是精明的姜眠。   他只能求姜眠能高抬贵手,别跟执迷不悟的阮知秋计较了。   姜眠没搭话,斜斜地扫了薄锦心一眼。   薄锦心到底是少年老成,识相地岔开话题,再客套几句就赶紧带着阮邵宁离开。   一出门,薄锦心就叹气:“来之前就让你别抱希望,事实证明,这些事真不是我们张嘴就能摆平的。你已经尽力了,后期也就别给自己压力了。”   “道理我懂,只是瞧我爸那副模样,为人子女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所以阮邵宁才想再尽尽力。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阮邵宁就拖着满脸不情愿的阮知秋再度来到姜眠家中。说实话,姜眠也有点意外。   阮邵宁是用尽各种手段逼阮知秋服软,哪怕她内心死性不改,也要她看在气血不佳、脸带病容的阮父面上,即便是做做样子,都要做出诚意十足的模样向姜眠道歉,看看是否还有撤告的余地。   阮知秋头微微低下,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话:“姜眠,对不起了。”   姜眠挑起眉峰,一脸好笑的神色:“阮大小姐是因为哪些事来道歉的?”   “所有事,行了吧?”阮知秋憋着气,实在不甘就又补充道:“你见好就收,别太得寸进尺。”   姜眠还是笑。她五官虽然柔和,但眼神却隐约流淌着一脉狠厉,连初出茅庐的阮邵宁都知道姜眠不可能是“平民”,可阮知秋偏偏因为妒忌就是不肯承认。   阮邵宁真恨不得缝上阮知秋的嘴巴。   姜眠看着阮知秋难掩目中无人的神色,开口请阮邵宁走远点,让她俩单独谈话。   阮邵宁猛摇头,他现在只想赶紧拖走阮知秋,但后者不能明白他的担忧,也同意叫他走远点。   可怜的阮小弟都要急哭了。   姜眠幽幽问道:“阮知秋,你清楚阮氏集团现在面临的情况吗?”   阮知秋抱臂冷笑:“当然清楚。你跟谢珃离婚分家产,把自己包装成满腹委屈却自强自立的孤儿寡妇人设,骗取大众同情,私底下又跟谢珃藕断丝连,让他拿着鸡毛蒜皮的事来搞我们阮家。市井小民出身就是这样,就会玩这种两面三刀的手段!”   姜眠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居然觉得阮家被举报,纯粹是因为我玩手段?”   阮知秋愤恨道:“难道不是吗?”   姜眠摇头失笑,“你蠢得让我无法直视了。”   “姜眠,你说话放肆了!”   “你们阮氏集团向来霸道,要么抢做别人生意,要么合作占据最大收益。以前相安无事是因为官商结合,大家不得不让着,但现在鹏城书记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鹏市最高执政群变了,你们阮家没了官家这把最大的保.护.伞!”   阮知秋的冷笑渐渐凝住。   姜眠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将她的神情全部纳入眼底:“有句老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烧尽前朝旧孽,破旧除新。新任朱书记是野路子出身,轮手段、轮观念跟上任书记完全是两派,甚至是敌对。你能找到我,是因为税务局还有人能向你们阮家通风报信对吧?你登门认错,是因为明眼人知道——”   姜眠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溜过那边惴惴不安的阮邵宁,“你们阮氏这回不好过。”   “危言耸听!”阮知秋收敛了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我们阮家如果被举报立案,你们这些人也逃不了调查!你们就这么确定自己经得起调查?”   姜眠一双眼紧紧锁住她:“我敢举报就敢接受调查,其他人敢参与那也是权衡过后,利大于弊,绝不像你们阮氏集团很不经查!像你们这种由家族经营的企业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团结、排外,你们除了逼小股东自动弃权,还将财务握在手中,舍不得交给外来专业人士打理,导致账本漏洞百出:用员工发薪不超过五千来漏税,用私生活开销的专票抵扣做账偷税,还对外公开亏损不挣钱再用开皮包公司逃税……   新任朱书记的上位史不是很光明正大,所以他想坐稳位置就必须获得上级支持。这种支持需要靠立功换取,而在鹏市这种圈地自我发展的超一线城市,还有什么比杀一儆百,让其他企业识相补税,短时间内增加巨额地方税收数据来得战绩辉煌呢?”   姜眠每说一句话,阮知秋的心便跟着沉一分。   阮知秋咬牙道:“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但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指尖也颤抖。   姜眠笑得很随意:“那就拭目以待吧。”   她转身朝屋里喊:“谢子奇,你收拾好了没有?赶紧出门上学,否则要迟到了。”   “我来啦,妈妈你催得人家都扣错扣子了。”谢子奇的两只小胖手抱着书包,双腮鼓鼓,气呼呼地一步三摇走出来。但他一看见阮知秋,如临大敌:“妈妈,这个坏阿姨是不是又要欺负你?”   姜眠捏住他脸颊:“你妈妈是随随便便就被欺负的嘛?”   谢子奇放心地“哦”了一声,这才朝阮知秋重重哼了下,以表厌恶。   大的欺负她,小的也敢鄙视她,阮知秋横眉瞪眼,谢子奇赶紧缩回姜眠身后。   姜眠遂道:“阮知秋,既然你不是真诚道歉,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挡我路了。”   阮知秋咬牙道:“你跟谢珃给我把举报撤了!”   姜眠抿嘴:“凭什么?你不是不怕吗?”   阮知秋极力控制自己,“要是谁都像你们这样没事找事,我们阮氏集团岂不是要烦死?”   姜眠“哦”了一声,“那你前期不也是没事找事烦我?大家有来有往,很公平。”   阮知秋一把抓住姜眠的手,“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你这种要人跪着接受道歉的语气,我不想怎样。”   阮知秋拽着姜眠的手,都已气得紧绷泛白:“那你开个条件!”   “那——”姜眠挑眉,“要你跪下来道歉,你行么?”   “你是蹬鼻子上脸了!”   “是又怎样?就问你跪不跪?”   “姜眠!”   “不跪就别挡路。”姜眠扣住阮知秋的手,陡然一个拦腰就将她过肩摔。   阮知秋始料未及,痛喊一声,直接仰倒在地,吓得不远处的阮邵宁赶紧跑来搀扶。   谢子奇惊得捂嘴:“妈妈,你居然打人?”   姜眠教训道:“这叫正当防卫。谢子奇,做人要善良,但没有牙齿的善良叫懦弱,可懂?”   “不懂。但我可以先记住妈妈的话,等我长大就懂啦。”谢子奇张开手,笑眯眯道:“抱抱。”   “你已经四岁了,不可以再要人抱。”   “不行!”谢子奇小小的身子倏地一转,拦在姜眠前面,噘嘴撒娇:“妈妈,我就要抱抱!”   姜眠看了时间,快来不及上学了,只好伸手将谢子奇捞进怀里,快步离开。   谢子奇搂着姜眠,扭头看着恼羞成怒的阮知秋,眼神平视——好像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冲阮知秋呲牙做了一个鬼脸。   阮知秋都快被气哭了。   “师姐!”阮邵宁喊住她,内心深处还残存着可怜而微薄的希望。   姜眠叹了口气,看在同校情谊,说了老实话:“我最多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问题根源在于前期不断施加的稻草。已经发烂的树根,师弟,你觉得能怎么救?”   阮邵宁张口结舌,喉头沉重。   姜眠赶紧抱着谢子奇离开。   助理候在小区门外,急切问道:“老板,我看见阮家姐弟走进了小区……你们没事吧?”   “就算有事也该是他们出事。”姜眠回道,眼神无波。小孩子可以用道歉拯救对错,但对于成年人来说——道歉很不值,都是活生生现实的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抹平一切损失跟恩怨吗?   踩着上课铃声,姜眠将谢子奇送进教室,与助理返回四膳堂。   但途中接到书记夫人的电话,邀她现在过去家里坐坐。   像这种临时邀约都是目的性很强,她想也知道仍是因为举报阮家之事。   姜眠对这位书记夫人寄予厚望,希望她明白在这场举报风波里,自己纯粹是一根导火线而已。   ***   姜眠自幼有个模糊的认知,好像在国内,在省内,在各个城市内,都有一个不约而同的现象,包括寸土寸金的鹏市——   那就是任何建筑,只要地广物博、与众不同,基本就是官家地盘。   也包括官家人居住生活的区域,同样卓尔不群。   当助理将车停在指定的小区大门前,毫无例外,这座小区庄严肃穆的在姜眠意料之中。   门前石碑厚载,还有背枪的门卫站岗。   门内林荫道宽,全是独栋小洋房。安静优雅,身处闹市竟还有虫鸣鸟叫声。   她们连车都不能开进小区,必须下车接受核对身份,只有姜眠一人能走进去。   姜眠按照门卫指示,单独找到分配给书记的小洋楼。开门的人是书记夫人,她笑容亲切地迎接姜眠,而客厅早已坐着商晗等人。   所有人都已通过气,就等她姜眠一人了。 第86章   姜眠抑制着不适与反感, 从容打招呼。   书记夫人招呼她坐下闲聊。   没多久,话题就兜转到阮家被举报的事上,但大家故意忽略姜眠参与其中,全围绕在阮家家大势大不可能被这事绊住, 以及做生意以和为贵、哪有争一时之气等等。   话里话外皆是暗示, 姜眠笑着倾听, 但需要点头附和时, 她就笑而不语。   书记夫人见她这意思, 借故到厨房拿点心需要人帮忙,就带走了其他旁观者, 只留商晗一人。   商晗亲自给姜眠茶杯续水, 轻声细语地笑道:“眠姐姐, 我知道你跟阮家有恩怨,但现在这事牵涉的人太多, 不适合用举报这种方式全部掀到台面上呀。”   姜眠反问:“掀到台面又会怎样?”   商晗笑的眸光精明:“是人都会做些踩线的事,谁也不例外。如果这些事被掀到台面上, 其他人无缘无故被牵扯下水……你觉得大家是记恨阮家多、还是记恨你更多?”   姜眠回视商晗:“如果是因为阮家被举报而牵涉其中, 这算哪门子的‘无缘无故’?人做好事得留名,做坏事得扫尾, 否则傻得太天真,即便这回不是我,早晚有一天都是要下水。”   商晗顿了下, 正要追说什么却被姜眠温柔地打断:“唐太太,我记得你才怀了六个月,肚子怎么这么大了?难道是双胞胎?”   “是呀。但我体质太差, 先生爱护我就不想要这胎孩子, 是我保证一定能母子平安才劝消他那种可怕的念头!眠姐姐, 你应该清楚我们怀孕的女人有多不易,吃不好、睡不好,连起立坐下都更不好。”商晗抿嘴笑了笑,执意将姜眠岔开的话题拉回来,“要不是爆出阮家被举报这事,我也不至于特地跑这趟。万一路上摔了、气了、难过了、甚至晚点回家被他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商晗眼神幽幽:“毕竟我先生他们那一家子都是当军从政的,脾气火爆,懒得讲理。”   姜眠听出她的警告。   所以——   “那你就早点回家歇息吧,但是路上得万分小心。”姜眠照旧不吃这套,“现在新闻报道总说老人碰瓷,导致华国文化倒退五十年。若是再搞出孕妇碰瓷的事,那得倒退多少年呀?”   商晗索性将心底话和盘托出:“所以无论如何,你是不会撤诉了?”   “开工没有回头箭。但水至清也无鱼,我相信官家也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炮火集中一处,杀一儆百,快速了事。所以除了阮家,没人愿意将事闹大,你觉得呢?”   商晗无奈地捋着衣角,摇头失笑:“这样说吧,你们波及旁人的麻烦,我可以认领。但你们觉得靠偷税漏税或者非法竞争这种小罪名,就能扳倒阮氏集团?”   “不能,但阮氏集团至少没权利再这样肆无忌惮了。”   “既然把我拖下水,索性斩草除根吧。”   姜眠拧眉看着她。   “眠姐姐,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肯让这一步并不代表我就没能力怎样!相反,就算硬杠阮氏集团这种庞然大物,只要聪明人肯想,总能不择手段地找到让它溃散的方法。”商晗眼神蓦然冷冽极了,“这世道,人越干净就越难生存,所以我们比起结仇还是合作更好!”   姜眠目不转瞬:“但我是良民,不想犯法。”   “……没冲突呀。”商晗歪头笑了下,眨眼功夫,又变回那个轻声细语的娇弱女子。   姜眠看着这样的商晗,顿觉毛骨悚然。   书记夫人跟其他人端着果蔬回来,见姜眠和商晗两人言笑晏晏,这心就妥了。因为不管结果如何,商唐两家要求撮合的局,她撮了,两个人情拿到了。   姜眠已经没兴趣再呆在这里,而商晗手机又恰巧频频弹出她丈夫的消息,书记夫人就让她顺便送送商晗。   姜眠想婉拒,她怕商晗坐自己的车还有其他不轨想法。   商晗倒是识相:“孕妇可不能坐别人的车,不然不吉利。”   姜眠怕商晗碰瓷。商晗也信不过任何人。安危,她习惯握在自己手里。   .   姜眠心情沉重地返上车,吩咐助理开回公司。   跟商晗打交道最可怖的地方,就是她年轻得让人忘了警惕。   四膳堂上午风平浪静。   但下午一点半左右,税务稽查的人终于找上门,说有人实名举报姜眠偷税漏税,要核查姜眠名下所有企业的账,而且查账期间会封了她名下所有店铺,包括四膳堂、亲子餐厅、火锅店等,就连财务人员都不能离开四膳堂总部。   姜眠觉得不对,就算举报者被刁难,要求自证跟反查账,但也没要求封店呀!   来者表示是按照规章办事,就连姜眠要请律师也不同意。   “搞笑!”姜眠直斥:“你们只是做税务稽查,来查账又不是罪证确凿地捉人定案。就算犯法,《刑诉法》规定,犯罪嫌疑人在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后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可以聘请律师为其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控告。所以我凭什么不能请律师?”   对方见姜眠不好忽悠,原本有点心虚就更不敢再虚张声势,只好勉强同意她请律师,但在查账期间必须封店。   姜眠对封店保持沉默,迅速打电话给双董律师,长话短说,让他们过来一趟。   来时路上,董鳕驾车,董雪帅则致电景燕宇,得知谢氏集团这边也有税务局的人上门查账但没要求封店封厂什么的,他便叹了口气:“柿子都是挑软的捏,所以就挑中姜眠了!”   景燕宇手机是开免提的,谢珃跟蒋翊就坐在旁边,所以董雪帅的话,两人都能听到。   谢珃沉声回道:“那我就更不会愧疚了。”   “咳咳。”景燕宇提醒谢珃注意点,这电话是打给他的。“董先生,这时候我不方便打电话安抚她,麻烦你到四膳堂见机行事,有任何需要还请务必告诉我们!”虽然前期所有商家都是确定足够自保才举报,但难保阮氏集团狗急跳墙,跟税务局的人合作来个“莫须有”的栽赃,防不胜防。   姜眠跟财务人员已被集中在会议室里。   当双董律师手拿公文包气势汹汹地出现时,姜眠很淡定,其他人却激动万分——因为此时的双董律师就像电视剧里挟光出现的超级英雄,专程来拯救他们!   董雪帅看着税务局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亮出身份。律师靠法律吃饭,日常就是钻研法律所有细节跟漏洞,几句话直接怼得他们除了查账就不敢再提“封店”的事。   姜眠吐了口浊气,起身走回办公室静静。   董鳕盯着财务人员配合税务局查账。   董雪帅就顺手冲了杯咖啡送进办公室,“姜女士,不用担心,应该会没事。”   “我没担心。我跟姜淼淼前期就清算过四膳堂的账单跟流水,再怎么查也查不出多大问题。现在我只是在想——”姜眠歪头一笑,“阮家那边还会用什么方式打压我?”   董雪帅道:“如果真是这样,景律师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姜眠嗤声:“我姓姜,他们姓谢,两家完全没交集的公司,他们没理由理,就算想理也没法理。你先过来一下!”   董雪帅疑惑上前,看似俯身协助她操作电脑,实则在瞧电脑上弹开的聊天框。   【商晗:宋夕颜还在美国周旋上市的事。】   【姜眠:她手头就只有那条生鲜零售,如果单凭这条业务线想上市,那会对线下生鲜市场和餐饮行业造成很大冲击。】   【商晗:鹏市政府向她发过警告,但她避而不听,美方又乐于添堵,上市成功率反而很高。】   【姜眠:阮氏集团也做生鲜零售,市场占有量仅次于宋夕颜。】   【商晗:所以官家动不了远在美国的宋夕颜,但阮氏集团自己撞上枪口还屡教不改,自视甚高,刚好就能杀一儆百!】   董雪帅皱眉,敲键盘问道:姜女士,请问你们这是……   “你说呢?”姜眠冷眼看着办公室外那群不可一世的稽查人员,她也要开始搞事了。   整整十八个小时。   税务局的人入驻姜眠的四膳堂总部长达十八小时,最终无可奈何地承认姜眠是无懈可击。   姜眠面无表情地让助理送人离开。   那些人因无功而返还暗自埋怨没能找到姜眠的坏处,却不知道姜眠都将他们的脸跟名字记下。他们后脚还没迈出四膳堂,姜眠就迫不及待拨通商晗的视频,把他们的讯息发给她。   商晗勾唇:“最迟明晚,我就能查到他们谁跟阮氏集团私下往来,让他们阮家罪上加罪。”   ——偷税漏税、非法竞争在商业中确实是大事,但跟垄断、官商勾结相比,在国内目前这种扫黑除恶的环境下,妥妥是大忌,死门。   商晗敢不择手段,屡屡暗踩法律边缘,就是仗着她的本家跟夫家也是官家之一。   但姜眠还真是佩服她这种顶风作案的“敢”,不怕死!   姜眠回到家,一边哄着谢子奇入睡,一边迫不及待地等着即将到来的明日。   第二日上午,当真没令她失望——网络铺天盖地都是阮氏集团偷税漏税跟非法竞争的证据。   普通人日常生活已被各种税给搅得躁动不宁,即便譬如个人所得税标榜着“削高补低”,但有能耐的人总能通过各种手段减税,虽然常有那偷税漏税被曝光,数额惊人却永远只是冰山一角,所以民众早已心怀不满。如今再加上网络普及,匿名宣泄情绪很难被追究,仇富——也就成了大家最理直气壮的一桩事。   阮氏集团逃税被曝光,只会迎来猛烈的攻讦。   然而事实还远不止如此!   姜眠姜淼淼等人将其他证据也交予商晗,也不知道后者用了何等手段、何种说辞,下午官家贴出通报,直截了当以“垄断罪”罚了阮氏集团40亿。   阮父他们这回是彻底慌了,因为偷税漏税还能补交挽救,但“垄断罪”就不是一般企业能够承受的。被判垄断就表示不再受官家保护,甚至是官家“眼中钉”。   一个被官家列入黑名单的企业,以后哪有企业敢跟它合作?   双董律师跟谢氏律师团一听说阮氏集团被判“垄断罪”,各个拍桌直呼妙呀!   蒋翊啧啧看着有些落寞的景燕宇跟谢珃,一边嬉笑他们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一边直道“果然是黄蜂尾后针”呀。可就是这样的姜眠让谢珃他们觉得太陌生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阮氏集团的下场。   民情激愤看得是阮氏集团的偷税漏税,内行人看得是那40亿的“垄断罪”,现在事情闹太大,官家即便有心维护也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缴钱了事,更何况是彻底换了一班新领导。他们索性借机立威,杀一儆百,不留阮氏集团活路。   怪就怪阮家以前行事高调,吃相难看,其他企业忍气吞声无非是惧怕阮家的“家大业大”,现在落得这副田地,大家碍于面子没落井下石都不错了,还怎么可能借钱?   阮氏集团流动资金不足,不得已要变卖产业,但趁机杀价者居多,激得阮家气急败坏。   阮父只好舍下老脸四处求情,包括求谢家,但无果。   再后来,有关阮氏集团的消息被封锁了,越来越多人下场断绝阮家的后路,以至于阮家走投无路,除了股票就连房产都拿出来拍卖去凑税跟罚款。可贱价接收阮家企业譬如姜淼淼等人,快速咽下阮氏产业后再完美消化成自己的,紧接着砸钱跟疏通人脉,联手反压阮家,让阮氏集团一不如势就节节败退,股价连日跌停,从68元跌到23元,堪称“奇迹”!   阮氏集团是鹏市有史以来第一家遭受众商攻讦的龙头企业,溃得很狼狈。   姜眠担心姜淼淼过于高调,便提醒她在这种后来者疯狂居上的局面要更谨慎。也幸好姜淼淼听进去、有收敛,所以当其他人打压阮氏集团太狠,官家又有点“出尔反尔”地出面做好人,摁住所有较劲的企业再罚款一拨,狠狠收割名与利。   薄锦心后期陪着薄夫人出席各种交际宴会,也没再见着阮家人出来招摇,最多就是听——听着别人对阮家的明里暗讽。   除了愣头青阮邵宁,她对阮家其他人都没好感,所以呀,“邵宁同学,你得给我坚强点!”   薄锦心见拨出去的几十通电话无人接听,直接拎走宴会上两只皮脆肉香的烤乳鸽就开溜。   她寻了整晚,终于在一间网吧找到蓬头垢面的少年——阮邵宁戴着耳机窝在角落里,纹丝不动,好似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上自动续集播放的欧美剧,但从反光的屏幕就能看见他已经哭红的眼。   他还小,却被迫提前领了商场如战场的残酷。   薄锦心就跟网吧老板借了微波炉将乳鸽重新加热,然后摘下帽子盖住他脑袋,帽檐往下一压,热腾腾的乳鸽顺势塞入他手里。   她抚着他后脑勺哄道:“乖,二锦哥陪你吃!”   阮邵宁顿了顿,将头埋得更低。无声哽咽。   ***   谢家老宅。   这是谢珃自阮氏集团落魄之后,第一次回来。   谢母忙前忙后地给丈夫儿子盛饭炖汤,但饭桌前仅剩的这一家三口,始终很冷清。   谢父谢母前期也想添热闹,就请故交、各家千金名媛来作客,但两老更期望的是还有儿孙环绕的那种热闹。   阮家出事前,谢珃原本每周都会回老宅看望他们,但回回精准碰上这种拉郎配的场景。   他嫌恶得很,即便摆着臭脸都还有女人不死心地凑上来,端着各种矫揉造作,非要逼他张口骂人才嘤嘤嘤地哭着走开。   谢父很头疼,被搅的里外不是人。   谢珃今日难得回来,一口一口地,例行公事地喝着汤。   谢母欲言又止,只能给谢父使了一个眼色。   谢父自诩身为一家之主,沉吟道:“你想好将来要怎么做了吗?”   谢珃头也不抬,淡漠地:“您觉得我还要做什么?”   “谢家产业交到你手中,我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你的婚姻,你还年轻,需要重新考虑婚姻的事。”   “没兴趣考虑。”   谢父若无其事道:“那我只能想办法把子奇从她那里要回来,以免谢家断后。”   谢珃“啪”地一声,将筷子摔放在桌面上。   谢父循着筷子看向谢珃,脸色露出些许恼怒的神色,只是一瞬而过。   谢父笃定道:“老话说‘儿大不由爹娘’,你一样,子奇也一样。”   谢珃拧眉:“法院不可能重判子奇的抚养权,您最好别再乱来!” 第87章   “在你找人联手对付阮氏集团前, 我听说阮知秋又去找了姜眠的麻烦。”谢父抬眼迅速扫过谢珃,低头饮汤又敛眉收回目光,笑地深沉:“你说你斗垮阮家是因为商场竞争,可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了这个外人出气?”   谢珃蓦然答非所问:“爸, 这些年我们有把她当过内人吗?”   “以前自然是有。”谢父回答飞快, 但谢珃明显看见他嘲笑的眼神。   而这种眼神, 谢珃却不知道姜眠也从自己眼底见过。   人, 好像都是当局者迷。   ***   隔天, 姜眠照旧送谢子奇出门,但她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观察了。   又隔一日, 谢子奇的班主任临时有事请假, 所以负责孩子接送的老师换成刚来的幼师——而姜眠又恰恰被临时事务绊住, 理所应当让助理代为接送——偏偏助理前往幼儿园的路上堵车了。   就这样,几个“恰恰”导致——   “啊!”   放学后的谢子奇, 懵懵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谢父,然后猛地被抱走。   “那么久不见, 有没有想爷爷呀?”谢父热切地蹭着谢子奇白里透红的小胖脸。   谢子奇猛点头, 黑呦呦的大眼朝四周张望,“……没看到妈妈, 所以今天是换爷爷接我吗?”   谢父顿了下,转开话锋,哈哈笑道:“你奶奶做了很多糕点, 看着就好吃,快跟爷爷回家吧。”   谢子奇馋地舔嘴角,但又马上委屈蔫蔫, “妈妈再三强调说我不能乱吃, 否则吃坏肚子又要打针。爷爷, 我最怕打针了!”他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于是低头要按手腕上的电子通讯表找姜眠,却被谢父拦住。   谢父含糊其辞的说没事,加速把他往车座塞。   那位代班老师急忙喊道:“老先生,您是哪位?有接送证吗?”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子奇妈妈说改由助理接送,所以我需要核对下您的接送证。”   “我是谢氏集团董事长,接送自家孙子还需要什么接送证?”谢父哼地凌厉,余威未减,让代班老师瞬间怵了。   谢子奇很乖,用一口地道的奶音拒绝道:“爷爷,咱们要按规章办事,你不能违规带走我哦。”   “大不了我回头跟你妈说一声。”谢父哄道,至于现实嘛……哎哟,老人记性向来都不好。   谢父刚离开。   没多久,姜眠的助理姗姗来迟。   她一听说谢子奇被谢父接走,慌了:“老师,幼儿园不是规定孩子必须由家长亲自接送吗?而且接送证就在我这里,谢老先生他怎么还能带走孩子?”   这位年轻的代班老师被她问到讪讪,明明失职心虚却还想强词夺理:“既然是谢子奇的亲爷爷,那他接走孙子又能怎样?一家人干嘛这样斤斤计较?”   “人家计较关你什么事?我们就按规定走,否则出了问题你能负全责吗?”助理急地跺脚,“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个词叫熟人犯罪!”   于是——   正在会议室商议四膳堂扩张事宜的姜眠,突然接到助理电话说谢子奇被谢父提前接走了。   她沉默地将手中笔帽盖上,愤怒在安静地酝酿。   陈恺晨疑道:“怎么了?”   “我临时有事,你先代我主持会议。”姜眠迅速起身离开。   叶转隐约听见话筒里传来含谢的字眼,就追到停车场,又赶在姜眠踩油门时提醒道:“开车不宜情绪激动。”   姜眠回道:“我没激动,难道谢家舍得对孩子下手?”   “……那你穿着高跟鞋还用上跑?”   “子奇上回被接过去,大半夜拉稀发烧还住院。这次不打招呼直接带走人,我总觉得奇怪。”   “那你小心点,有事就喊人。”   姜眠点头,可她笃定谢父不会对亲孙子动手,对自己却敢。   车子刚开离四膳堂,没多久就突然“砰”地一声,一辆SUV直接撞上她的车尾。幸亏安全带及时勒住姜眠往前倾的身子,但也险些将她勒得吐血。   姜眠立即减速,不知何故,后面那辆车却死死黏着她的车尾继续往前猛撞。情急之下她只能选择反向加速,企图避开,但那车又将车速同样飙到最狠?!   她警铃大作:这辆车恐怕不是刹车失控……   瞬息间的功夫,持续失控的冲击挟着人车直接冲向正走行人的红灯路口。   姜眠狂摁喇叭,“嘟嘟嘟”的喇叭声催得急躁,可行人又笃定车会停让,所以照旧慢腾腾地走。她没办法,选择朝右打满方向盘。   车子双双撞进路旁护栏里。   姜眠的车好像夹心饼干给夹在正中央,后车尾被当场撞烂,前车厢也是“砰”的一声巨响,被断裂的护栏直接插穿。她急忙摁倒座椅往后退,但前面护着她的安全带现在倒成了截命符,还没解开安全带,就有四根尖锐的断杆插中她肢体,直接将她钉在驾驶座上!   姜眠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皮肉绽开的痛苦传开,眼泪混着鲜热的血,将她团团裹住。   “啊——”   太痛了,恐慌刹那间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出交通事故了!”   “快来人呀,赶紧报警呀!”   嘈嘈杂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姜眠半张着嘴喊出救命,不小心扯动伤口就痛得更是撕心裂肺,就连意识都开始混沌,但她一咬牙又骤然清醒,反反复复。   肇事者率先冲到姜眠的车查看情况。   姜眠在痛苦煎熬中看他,只见这位面相看似憨厚的中年大叔一边对外旁观者大喊“危险别过来”,又一边颤声安慰姜眠:“你别动,我帮你。”   姜眠原本以为他是真想帮自己,可他却没有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反而动作谨慎地扶着被安全带束缚的自己朝前推,让那些破肉却未触骨的断杆再次硬生生地扎深。   于是,姜眠就更是痛到控制不住四肢的抽搐。   她生生感受到那些冰冷尖锐的断杆正慢慢冲撞她脆弱的骨。   姜眠甩头奋力撞开他的头颅,摸索着解开安全带,将身子从断杆中抽离出来。   那人还要假装好意地靠近,生死之际,她用力锁紧门窗,颤抖地爬到副驾驶座打开那边的窗户大喊杀人救命。她喊得越是大声,身上痛楚就越是尖锐,以至于她都快分不出哪里痛,生理性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我不小心开车撞到她!我只是想帮她!”那人假惺惺地对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焦急解释,然后赶紧绕到另一侧打开的窗户企图进来。   可姜眠又把门窗锁死,颤抖地拨打110电话。   那人见状,大喊车里危险得赶紧救人,然后堂而皇之地捡拾硬物开始猛砸车窗。   围观者根本不知道情况,依旧是叽叽喳喳地旁观。   啪、啪、啪——   只有姜眠一边恐惧地看着车窗被他逐渐砸出的缝隙,一边又给董雪帅发去定位跟语音,“……有人……要杀我……”   她是真得痛到快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浑身都在痉挛。   唯恐就这样昏死过去就再也没机会醒来,姜眠大口大口地喘气,竭力打起精神。   “哗啦”几声,车窗终于被人砸碎。   那人赶紧探手要开门,姜眠突然抓起那把破碎的玻璃狠狠插向他的眼窝,就在这人捂脸吃痛时,赶紧开门撞人,然后抓着手机踉跄逃下车。   她一瘸一拐地朝人群跑去。   旁观者依旧是漠然、震惊、迟疑或者惶恐看戏的状态,当然更多的是掏出手机拍照录像,还是没有人敢靠近他们。   因为痛的缘故,姜眠的感觉更加敏锐,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她手中还紧紧握着的那片玻璃尖角,直接回头扎入那人腹部。   可那人手里同样藏着碎玻璃且手比姜眠更长!   他原本是瞄准姜眠的腰,只是没想到姜眠还能转身刺他,所以这一把刺歪了,不过还是深深划开了姜眠的手臂。   两人同时负伤摔倒在地上。   但比起男人,一直求助的姜眠那身浅色衣裙到处有血在渗开,伤势惨重,令人不忍。就在这人又想堂而皇之地动手时,终于有几个起疑的年轻人状胆跑过来,赶紧护着姜眠将他隔开。   这人慌了,“你们要干什么?快让我救人呀!”   “你都受伤了,我们帮她就好。”有人回道。   吵吵闹闹中,似乎有人在怒吼,有人在质疑,有人在吼退,种种嘈杂混在一起,可姜眠痛得已经看不清了,她抓着其中一人的手,在自己痛晕过去前说道:“我已经报警了!不能让凶手跑了!”   有人扶着姜眠安慰说“你流了好多血”,“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但姜眠好似听不见,依旧是喃喃重复着:“别让他跑了!”   “别让他跑了!”   “别……”   当警笛声终于由远及近,姜眠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一头栽倒下去。   *****   Q大医院。   这次就近出车的医院,也正是路涵就职的医院。   她面如罩冰霜地站在昏睡的姜眠床头,手中紧紧攥着刚出的CT报告。虽然报告显示姜眠万幸,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万幸伤口处理及时没受感染,但是冲着姜眠躺在手术台被剪开的衣服——满是血渍,路涵双眼就愤恨难抑。   董雪帅轻轻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名警察。   根据现场情形和姜眠昏厥前口口声声强调的“杀人”,警方不能将这次事件定义成简单的交通事故,所以要等姜眠醒来配合作进一步的调查。   路涵身为姜眠的救治医生,公事公办地陈述伤者失血过多最快也要明日才醒。   警察便说他们明日再来。   她摆手说随意,情绪无甚起伏,隔了会,才道:“董律师,那个肇事者怎么说?”   董雪帅眸中凝起厉色:“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疲劳驾驶,在撞伤姜眠后就已经很积极配合救人,把一切说成无意所为。但我以姜眠发给我‘有人要杀我’的信息,以及那群帮她的大学生作证姜眠昏死前强调的‘别放过他’起诉,要求警方暂时将他收押并作背景调查。他目前也在这家医院治疗,保险起见会有两个警察轮流监视。”   路涵“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董雪帅疑惑地瞧着她:不是闺蜜吗?怎么这番平静?   可凭他角度恰巧看不见的是路涵侧着身,眼眶正发红。   她低头将姜眠那台沾血的手机擦拭干净,已经充好电了,可她不知道开机密码,就连指纹解锁功能都因为姜眠的右手被玻璃碎扎破而无果。   姜眠在手机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是路涵。   路涵知道她当时肯定吓坏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房内两人齐齐回头,表情如出一辙地冷冷盯住将整张脸贴在玻璃窗导致严重扭曲的蒋翊。   蒋翊在外面疯狂挥手,谢珃、景燕宇、单左熙纷纷捏额站在身旁。   路涵狠狠瞪着蒋翊拍门的爪,瞟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姜眠。   蒋翊惊地咬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惊扰病人的行为有多欠揍。可——“那还不开门?”他回瞪无动于衷的路涵,好歹上门是客,难道夜有多长,他们就得杵在医院走廊等多长?   董雪帅也疑惑地看着路涵,他其实想开门的,但路涵那恶狠狠的眼神明显是不让,连带着,她也恶狠狠地剐了门外的单左熙一眼。   单左徐无辜地摸着鼻子,他就是好心给谢珃报个信,哪里做错了?   路涵道:“董律师,我今晚就在这里看床,你先回去休息,等姜眠醒了就需要你上场打硬仗。她向来不爱开玩笑,既然她说那肇事者要杀她,那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希望你别放过他。”   董雪帅点头:“我也给严警官通了信,这件事虽然不在他管辖范围内,但有些事能帮忙盯着。”   董雪帅收拾好相关文件就赶紧开门离开。   门一开,外面四人赶紧挤进来,生怕路涵又来个禁闭。   谢珃正想伸手去触姜眠的脸,却被路涵喝止:“谢先生,手消毒了没?没消毒就滚。”   蒋翊皱眉道:“医生姐姐,人家好心来医院探望,你说话别这么损嘛。”   路涵斜去一眼:“你是嘴巴没消毒对吧?”   “你——”蒋翊气鼓鼓地扭头哼了一声,猛然将温润如玉的景燕宇推出去。   始料未及的景燕宇直接撞向路涵,好在单左熙及时伸手拦截,才不至于来个男女授受太亲,但单左熙跟景燕宇都忍不住瞪视蒋翊。   路涵冷冷瞅着他们,尤其是谢珃:“我思来想去,谢先生,你父亲今日接走孩子的时机可真好。”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令谢珃拧眉:“他老人家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单左熙也伸手拽了拽路涵衣摆,小声道:“我也觉得不至于吧,这可是人命呀。”   “以他们谢家的作风——”路涵甩开单左熙勾搭的小手手,无情道:“至于!”   哎,单左熙无奈地摊手:为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为女人只能反插谢珃两刀了。 第88章   谢珃阴沉着脸, 重复道:“我父亲真不至于。”   路涵直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也是真不稀罕这群男人,哪怕这群人衣衫靓丽在旁人眼底是镶了钻的金馍馍!   “别赶人呀,我们对大姜姐一片真心可鉴。”蒋翊试图用童稚玩笑的口吻转圜。   谢珃不动声色地瞪着路涵:“我们是离婚了,但她受伤, 我不至于连看几眼的资格都没有吧?”   路涵微笑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轻、很不屑:“对, 你最没资格。”   再三被辱, 谢珃已生愠意, 毕竟路涵不是姜眠,不值得他多番忍耐。   景燕宇和蒋翊见状不妙, 连忙拉手拉脚地将谢珃拖走。   单左熙也想走, 但想想还是舔着脸回头“秉持大义”地劝道:“诶, 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过分吗?而且谢伯父他怎么可能——啊!”   路涵把文件夹朝单左熙脸上用力呼去,男人呀, 就只会体谅男人呀。   单左熙疼地哇哇叫:“你这泼妇,打人怎么能打脸?不知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路涵顿了下, 她是真得承认:单左熙跟谢珃从头到尾就是同一类人, 所以他跟自己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别说是情人就连普通朋友都无法担任!   路涵叹了口气, “单左熙,你以后还是别再浪费时间消遣我了。我们真不合适。”   单左熙起初不察,他捂着脸故作哀嚎, 有点像哄,但也透出了一丝丝不耐烦:“诶,都把我打成这样还不够?说话好听点。”   路涵沉默地看着他。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单左熙的心脏莫名地被攥紧。   他嗤笑一声:“别老是乱开玩笑, 小心我当真了就有你哭的。”   “你哪时听我开玩笑?”   “算了, 好男不跟女斗。我原谅你了——”   单左熙大方地摊手,然后转身拽着谢珃:“哥,我陪你喝酒去,够义气吧?”也甭管谢珃戒酒多久,硬将他拖往市中心的酒吧街。   明明是强势的动作,但在旁人眼里看来有种仓惶。   路涵知道他是听懂了。   **   第二天,莫闫菲来替换通宵守床的路涵。   路涵揉了揉泛血丝的眼,嘱咐她就算是上厕所也给憋着,然后双手插兜就回家洗澡睡觉。   约莫下午三点左右,所有人终于等到姜眠呻.吟醒来。然而,姜眠是稍有意识就被生生痛醒来的,毕竟身上被捅了五个洞口和两手指纹被玻璃块划破都不是小事。   她睁眼看着围坐在床头的四人,路涵、莫闫菲、董雪帅……还有姜淼淼,真意外。视线再往上,瞟见还有三分之一的吊瓶,无需提醒,姜眠很识相地继续躺平。   路涵忙道:“你虽然没伤到根骨,但伤口较多在活动关节处,别乱动,安生躺几天等结痂。”   姜眠缓缓点头,安静地忍住四肢传来的剧痛。由于太痛,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伤口在哪处,是溃烂还是抽搐中。   路涵又道:“回头我跟皮肤科的黄医生要管祛疤膏,保准你连伤疤都没留下。”   姜眠忍俊不禁:“我能安全活着就够了,还怕它留疤?”   路涵嗤鼻:“你都伤在手臂大腿明显处,要真留疤了,大夏天好意思穿短袖短裤出门吓人吗?”   “……”姜眠顿了下,既然安全了就再得寸进尺的想想:“那你再帮我多要几管祛疤膏。”   还能臭美就知道没事了,众人松了口气。   姜淼淼如今跟姜眠是建立了利益性的革命友谊。   姜眠出事后被送到路涵所在的医院,有路涵照顾,她第一反应是找董雪帅问明情况,没料到这还不是一桩简单的交通事故?而路涵检查姜眠身上的创伤,虽然同个创口有被同一锐器创出的两次痕迹,但单凭这个还不能举证肇事者有罪——   毕竟法律要求证明一个人有罪,而不是证明无罪。   姜淼淼把玩着腕上的玉镯,调侃道:“杀人目的无非就五种:纠葛杀人、报复杀人、无目的杀人、激情杀人、雇佣杀人。你觉得自己是哪种?”   姜眠皱起眉毛:“我不认识他,有这人的资料吗?”   董雪帅早将手头调查的资料全部打印成纸,闻言念道:“李执,四十六岁,货车司机,已婚,有个高三备考的女儿,业余时间接单跑Uber……”   单从资料来看,这是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老实人。   董雪帅补充道:“我跟严警官核查过,他一家三口名下所有银行账号、支付账号最近都没有异常的资金进账,所以雇佣杀人这项可能性不大——”   姜淼淼插了一嘴:“可能性最大。”   董雪帅疑惑地看着她。   姜淼淼偏过头,侧脸艳丽逼人:“我们都不认识他,但他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实人’为什么认得姜眠还要杀姜眠?他一家三口除了穷点,医保卡显示无病无灾,所以杀人——要么是被逼、要么是自愿。而自愿就跟权钱挂钩,用现金旧钞雇凶是最好的隐形钩!因为旧钞流动很难被发现。”   这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呀。   但莫闫菲仍在梦幻中:“会不会真是你们妄想太多了?兴许人家真是疲劳驾驶呢?”法制社会,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杀人?更何况杀的还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女人?   “智商是个好东西,你缺斤短两就别太暴露了。”路涵拍了拍她肩膀,不好意思地向姜淼淼和董雪帅点头致歉:“教导无方,见笑了。”   姜淼淼摇头,现在流行傻白甜,她见惯了。   董雪帅接着说:“根据目前搜集的证据不能证明此人有罪,就算警方拿到搜查令,这笔杀人佣金是否存在、额度多少、大海捞针怎么藏也很难找到。”   姜眠不由冷笑:“能不能判定他有罪是一回事,我坚持告他杀人是另外一回事。敢做伤人的刀就别想全身而退,就算他受裹挟为恶,也要承受责任!”   “路大医生,我还有多久才能下床走动?”   “伤口比较深,都说了需要六七天才能结痂下床。”   “太久了。”姜眠皱眉,捞起床头旁的手机查看,十几通未接电话里面就有来自谢子奇。   她回拨,那边却是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她又给幼儿园园长打电话,对方说谢父代谢子奇请了几天事假。   很明显了,“原本恨我恨到想我死的人,我初步猜测是陆卓桃。可她早就入狱,能依仗的无非是我那个拎不清的妈,她们两人没那能耐雇人伤我,所以只能是他了!”   除了莫闫菲仍旧一脸懵“他是谁”,其他人纷纷举手同意该看法。   ——谢子奇的抚养权打从被判给姜眠,谢父谢母那边就愤愤不平,经常暗地做各种小动作拉拢谢子奇来抵触姜眠这位生母。   ——可姜眠将谢子奇教育得太好,除非她作死犯法,否则法院不可能重判谢子奇的抚养权。   ——当然,如果姜眠重度残疾或者致死,鉴于对孩童成长等方面考虑,法院改判就是另一回事。   他们大胆猜是谢父。   路涵提醒道:“你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养伤,否则留了后遗症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我知道,我还想长命百岁给小人送葬!”但防御于未然,姜眠说道:“不管是不是他雇凶,我都得赶紧把子奇接回来。”   姜淼淼蹙眉:“我现在跟谢家有深度合作,不宜出面。”   路涵想了下,扭头看着每逢落后的莫闫菲:“我是医生得救人,你闲你去接人。”   莫闫菲惊呼:“你们都不行,就凭我能闯关拯救人质?”   “让董鳕陪你去,行吗?”姜眠问道。否则以莫闫菲的脾气,被谢家搞个擅闯民宅罪都有可能。   莫闫菲欣然同意,赶紧撸袖出门去律师所找董鳕汇合。   姜淼淼忍不住泼个冷水:“以谢董手段,她俩是接不回孩子的。”   姜眠明白,“这里谁去都接不回来。我要求不高,帮我看看子奇还在不在鹏市就好。”   ***   可当董鳕和莫闫菲飙车赶到谢家老宅时,谢家直接闭门不开。无论她俩在铁门外如何大呼小叫,谢宅硬是没人出来。   莫闫菲唾骂道:“呸,他们这是心虚了?”   董鳕猜测道:“也有可能是不屑搭理我们吧。”   正当她们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合法闯入时,谢宅书房也在发生剧烈的争吵。   谢珃质问谢父是否雇凶伤人。   谢父当场否认且还怒骂逆子猪油蒙了心,居然为了旁人不敬自己的父亲。   谢珃降怒,语气暗藏一丝侥幸:“只要不是你就好!”   知子莫若父,谢父岂会不懂谢珃还存着复合之心?但嗤笑他异想天开的同时也不想再多说废话,毕竟说多错多,谢珃不笨。   廊道外忽然传来谢母的惊呼声:“子奇,你怎么可以一个人乱爬楼梯呢?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书房两人顿了下,赶紧出门查看。   一个胖嘟嘟的小身影正抱着楼梯扶手,奶声奶气道:“奶奶,我都四岁了,为什么不能自己爬楼梯?我现在在家吃饭都是自己拿碗筷的。”   “哎哟,这些事让大人做就好,也就你那个妈黑心肝不心疼人!”谢母溺爱孙子,但对姜眠的挑刺也是无时无刻。   谢子奇闻言,跺脚哼道:“奶奶,你老是说妈妈!我不跟你好了,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你还能去哪里?”   “我要回家去找妈妈。”   “子奇——”   一只大手猛然间兜头之下,直接罩住他。   谢子奇抬头,孩童特有的清亮双目在瞧见谢珃后,就更是不悦。他抱臂扭向别侧,“哼!”   谢父意图让谢珃尽快修复父子关系,便示意谢母跟他离开。   四周陡地很安静。   谢珃蹲下身,看着故意视而不见的谢子奇,无奈一笑。   “你笑什么?”谢子奇气呼呼道,小胖手伸到谢珃面前:“把电子表还给我!”   谢珃扬眉:“什么电子表?”他并不知道谢父偷偷摘走姜眠戴在谢子奇手腕上的定位通讯表。   谢子奇登时迈着小腿腿去踩下一层台阶,谢珃连忙伸手捞住他:“小心。”但见儿子执意要下楼寻表,索性将他抱起来,快步走到一楼地面放下。   谢子奇依旧像只河豚,两腮气鼓鼓地愈发可爱。   谢珃轻轻戳了戳,讨好道:“我记得妈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爸爸已经知错了,子奇你大人有大量,原谅爸爸好不好?”   谢子奇噘嘴道:“我才不想原谅你,反正我跟妈妈都不要你了。”   童言无忌但偏偏说的是最真最伤人的话,谢珃就算做好准备仍是被戳地心口疼,嘴唇蠕动半天最终只能在他头顶揉了揉:“……可爸爸真得知错了。”   “妈妈说错误也要分等级。有些错误是底线,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底线’,但妈妈说犯了底线就不能原谅,否则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谢子奇哼道,赶紧扭头跑进厨房。他怀疑是不是昨晚饭前洗手手,把手表落在洗手池那里了。   谢珃捂着额,一股悲哀难以抑制地用上心头。   ……不能犯的错误?   他是真得犯了很多次。   谢珃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客厅。   谢父谢母就坐在沙发中,见状,自然晓得父子两人关系没谈妥。   谢母温声安慰他日子还长,不急。   岂料谢父轻哼一声,示意他朝监控视频看:还不急?那两个女人还赖在门外不走!   谢珃想也知道莫闫菲和董鳕是因何而来,开口准备叫人进来,却被谢父拦下。   谢父皱眉道:“既然人出事住院,孩子就留在我们这边照顾,否则交给毫无关系的旁人,别人都要看我们这些亲爷爷亲爸爸的笑话了!”   谢珃看了他一眼,道:“抚养权在姜眠手中,她不相信我们能照顾好孩子。”   谢父气愤道:“我不用她相信,我就要你想办法把抚养权要回来!”   谢珃没回应,径自来到厨房问东钻西蹭的谢子奇:“想见妈妈吗?”   “当然啦,是不是妈妈来接我了?”蹭得呆毛乱翘的谢子奇兴奋问道,赶紧啪嗒啪嗒地跑出来,但谢父手脚更快,猛然抱起谢子奇往楼上走,吓得谢子奇蹬手蹬脚地挣扎。   谢珃赶在儿子就要嚎啕大哭前,赶紧将人抱回来。   “何必呢?”谢珃问道。就算趁着姜眠养伤霸占孩子,等她康复还不是要还回去?以姜眠性格,到时候就不可能是还回去那么简单了。   谢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是你亲生儿子呀!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以后叫别人爸爸?”   谢珃垂下头,看着怀里被吓懵的谢子奇,忍不住捂住那双与自己相似却已泛红的眼睛。“子奇是我儿子,谁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再抬头时,他眸中一片清明:“所以这就够了。”   他抱着谢子奇朝外走去。   谢父的怒火被点燃,大吼一声:“谢珃,你的冷静跟理智都到哪里去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年轻可以胡来,你可以不念自己的儿子,但我们生你养你却连安度晚年、含孙弄饴的机会都没有吗?为了你所谓的爱情就得牺牲我们两老的亲情?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娶回那个女人,那子奇就必须留下来,否则就听我的安排,相亲再婚,赶紧给我生出第二个孙子来。”   谢珃忽然觉得很荒谬,“您这是想把我当种马?”   “什么种马?”谢父被这称呼给憋得更火,“你难道要我看着谢家绝后死不瞑目吗?”   谢母听着父子争吵,赶紧出来打圆场,她扶着谢父拍胸顺气,软声斥道:“瞧你把你爸气着的,你心心念着那个无情女人,怎么就不念念我们?看看我们这头白头发,每月都要染色,多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阿珃,你体贴姜眠不容易,所以她想独占儿子就顺着她,那我们两老活该膝下孤独,无人陪伴吗?子奇是她儿子,难道就不是我们孙子了?”   一个家庭的矛盾中心点,总是汇聚在当家男人的身上。   谢珃一怔……无言以对。   暴晒一小时,董鳕和莫闫菲终于看见谢家大门开了,但只有谢珃一个人走了出来。   谢珃开口倒是很有礼貌,“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莫闫菲恨声道:“你赶紧把我干儿子交出来。”   谢珃道:“他玩累了,刚刚睡着。”   莫闫菲哼笑:“那我们就等他睡醒了。”   谢珃道:“没必要等。姜眠需要静养,子奇向来好动暂时不宜待在她身边,这段时间就让孩子在我这边住着吧。对不起姜眠的是我,但我父母并没有对不起子奇,子奇的成长需要各种角色的关怀。我已经自愿放弃每月两次的探视权,但特殊期间……希望你们理解。”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说得莫闫菲有些哑口无言。   董鳕忽道:“谢先生,所以谢子奇当真是在谢宅里吗?”   “为什么不在?”谢珃直觉此话问得很奇怪。   董鳕察言观色,倒是信他不至于在这方面撒谎,于是痛快地拽住莫闫菲离开。   谢珃隔了会才反应过来,面色瞬间难看极了。因为他意识到她们将谢家当成龙潭虎穴了。   董鳕和莫闫菲空手而归,姜眠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她俩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难免还是担心。   路涵见她心思重,为了让她安心养伤,仗着她包着绷带浑身僵硬不能动,就用手机在病房全天播放各种“南无阿弥陀佛”的佛音,搅到姜眠最终连鸡汤都没敢喝一口,怕造孽。   在她躺床养伤期间,董雪帅频频与警方、法院交涉,但负责该次案件的警察表示各方面证据充分显示李执是因为疲劳驾驶而发生这场重大的交通事故,因姜眠伤重才牵涉到违反刑法,但没有证据支撑他是故意伤人,所以定案结果是连庭都不用开,扣李执12分、赔偿姜眠医疗损失跟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这个结果,令姜眠面色阴沉地可怕。   路涵遂默默地将《大悲咒》改播成《清心咒》。   但姜眠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啥反应。   路涵再改播《金刚咒》。   这回,倒是董雪帅疑惑地睨向她:“???”干啥呢?   路涵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佛也救不了他。”   ——这个他,是指李执。   跟死亡擦肩而过,姜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些人?   ***   七天后,姜眠浑身绷带终于被拆解完,关节稍微自由了,立即坐着轮椅出现在监狱大门前。   狱警上前说按照《监狱法》规定,只有罪犯的亲属和监护人才能行使探监权,所以姜眠不具备探监李执的条件。   姜眠瞟着身旁站着的董雪帅,不愠不怒,笑道:“但律师有,对吧?”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狱警点头。   “你去吧——”姜眠偏过头, 带着笑意:“务必把我的话带到。”   “那是自然。”董雪帅慢条斯理地拧松领带,然后尾随狱警而去。   两人都已合作出默契的火花了。   姜眠动作笨拙地撑起一把防晒伞,当阴影遮过眼,那微勾的嘴角也瞬间抿直了。   ……都是仗着她奉公守法不敢胡来是吧?   ……她的确是不敢违法, 但敢缺德呀!缺德又不用坐牢, 多好。   ..   隔着一面镂空的防弹玻璃。   四周空旷旷。   董雪帅如坐春风地看着对面那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 李执。   这桩交通事故已经定案了, 李执原本不想再接触外人防止事多有变, 但警局内部有严烈、外部有董律师,两人暗暗折腾, 让他按照规定不得不见。   起初, 董雪帅没出声。   他就是盯着李执直到后者坐立不安, 方才开口:“我姓董,是姜眠女士的律师。”   李执局促不安道:“律师您、您好, 姜小姐她怎么样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疲劳驾驶害人害己。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我要杀她, 我都不认识她呀……”   董雪帅爽快点头:“嗯, 我想你确实不认识姜眠。”   李执正值欣喜时,孰料董雪帅下一句就是:“但我们都知道你是故意杀害她。”   他瞬间吓得起身, “哐当”一声撞倒了凳子,被不远处监控的狱警员看见就是一声断喝,只好赶紧捞起凳子坐回来, 哭丧着脸道:“我真得没想杀害她,我害她干嘛?我是本分守纪的老实人,我有妻有女……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你们律师就替有钱人说话, 我斗不过我要回去……”   “老实人?”董学帅闻言失笑, “这词被人用多都成了贬义词,凭白糟蹋老祖宗的文化。哦对了,再过一个月就高考了,李先生的女儿好像就是本届高考生吧。”   一提到亲生女儿,刚刚闹着要走的李执眼神闪过惊慌:“你想干什么?是我开车撞伤人,跟我女儿无关,她现在正忙着备考,不许你们骚扰她!”   “如果你真是无心之失,我们这种奉公守法的良民怎么可能骚扰她?”董雪帅扬眉,“再说就凭你女儿的成绩跟德性,高考参不参加都无所谓吧,毕竟都是垫底货色,连等比数列是什么还不知道。”   即便是再老实的人也有逆鳞,李执恼火地拍桌喝道:“不许侮辱我女儿!她是无辜的!”   董雪帅讽刺道:“那就准你伤害其他无辜的女人?”   李执哽了下,但又立即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撞伤她!警察都证明我通宵开夜车,我……”   董雪帅啧了一声,“听说你女儿成绩烂,喜欢逃课、喝酒、泡吧,还成天幻想当明星?”   无论李执怎么争辩大闹,董雪帅就是抱着“别有居心”的态度来讽刺他的女儿跟妻子。慢慢地,李执心理防御有些崩溃,脱力道:“……你们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她们。算我求求你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儿不知道,那当妻子的知道吗?”   李执正欲点头,猛然间又惊醒地一滞,赶紧摇头。   可惜董雪帅就是想套他这“一滞”,来证明他们猜对了。   董雪帅郑重道:“你除了这些话,就真得没有其他补充吗?”   李执还是咬死自己就是疲劳驾驶,没有其他废话。   那行,董雪帅挑起眉梢:“我也没什么好问了,最后转述姜眠几句话。”   又是姜眠?单单是那天受伤还要徒手抓着玻璃块反击,李执就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好”女人。   董雪帅再度笑了笑:“她让我问你一件事,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边境贩毒特别猖獗?”   李执忐忑不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董雪帅依旧笑着,只是神色微微严峻:“他们都觉得牺牲一个人,通过贩毒所创造的财富能供养三四代很值得,所以国家为了改变这种现象,把临毙的囚犯押回家,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家人被赶出家门,然后栖身房屋全被炸毁,让他在家人老无所依跟精神崩溃中被枪决!从此以后,贩毒现象大力减少,毕竟‘株连’……”   他故意停顿,抬眼威视面色渐白的李执:“才是最好的止恶方式!虽然这句话有点违背我的律师道德,但我不得不说——为了自家人而伤害其他无辜者,那么这个家庭成员也满手血腥。”   不!不是!不能这样的!   李执心里掀起怒火,但转瞬间又有点害怕,他神情狼狈地看着董雪帅。   董雪帅问道:“李执,如果你当时真得得逞了,那姜眠的儿子谢子奇怎么办?他才四岁!你有没有杀害人,心知肚明,所以别怪姜眠想要你赔命……”   他缓缓掏出一份文件,通过隔离窗底部的缺口递进去。   “这是姜眠的验伤报告,因为你所谓的‘疲劳驾驶’造成她重伤、工作停滞,继而引发车辆报废损失、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后期调养费等巨额支出,这一切都得由你赔偿。   我算了下,抹掉零头也得两百万。   李先生,人生来平等,但身家有高低之分。   你就算是坐完牢出来也得照价赔偿,所以你们一家三口这辈子跟两百万杠上了!当然,如果全家死光或者不怕被国家列为老赖,坚决‘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义务’,你们可以不赔。哦,你知道老赖是什么意思吗?社会公认品行不端之人,恶劣之人!你知道老赖子女也是要遭受牵连影响的吗?最简单的一条——三代之内不能拿铁饭碗,任何高消费、高支出也休想。你女儿不是想当明星吗?这个连白日梦都别想了,老赖子女当明星是要被全国人民唾骂鄙视的。   所以我好心建议你们,这笔赔偿款你们不还也得还。   但你可是‘老实人’,你们一家三口都是‘老实人’,怎么可能有意外之财或者贵人相助来赔这笔巨款呢?于是我向法院申请冻结你家全部财产并拍卖房子做赔偿,不过你们家的房子是小产权,国家今年才刚出新政‘禁止私下交易买卖’,这种房屋不能办理房产证登记过户,就算拿来拍卖也不一定卖得出,就算卖得出价格也绝对不会高。   所以我实在是烦恼——”   董雪帅叠臂,目光如炬,咄咄逼人:“把房子卖了都不够数,你们要怎么凑出这笔赔款呢?”   李执着急道:“我……”   董雪帅瞄了眼手表,突然摆手打断他的话:“探监时间结束,就请你就在里面慢慢呆着,我们还急着去找你老婆跟女儿讨债呢!”   然后,甭管李执如何反应都毫不动容地离开。   ***   地点转换。   姜眠跟董雪帅来到李执在鹏市的家。   “……请问你们是?”听见门铃声响,一个面相淳朴放进人群也挑不出的普通妇女来开门。   坐在轮椅的姜眠突然推着轮子往前进了半个门,轻声笑道:“你好,我叫姜眠,就是被你老公开车撞伤的那个女人。今天带着律师上门谈谈赔偿事宜,毕竟李执在坐牢,两百万赔偿金还得靠你们这些没坐牢的家属来操作。”   李执妻子听得她这样说,反射性就要关门,但已经晚了——   门被姜眠的轮椅死死卡住。   “李太太,你这是要拒绝调解吗?”姜眠若有所思地点头,“那行,我直接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封房拍卖,到时候让你们的街坊邻居跟亲朋好友看着你们被警察押解出门,房没了、车没了、人没了、钱没了,可能连最后的里子面子也没了。那……”   她笑愈烈,眼神愈狠:“你们母女还能正常地工作生活吗?”   李太太倒是个软弱性子,一下子被姜眠吓到了。   她不得不请他们进家门,然后赶紧关门,双手叠在膝盖坐进沙发,坐立不安地盯住他们。   姜眠自己带了个冲枸杞的保温瓶,一口一口抿着温水:“你知道李执为什么开车撞我吗?”   李太太颤声回道:“我不知道!他、他是无心的,明明警察都定案说这是桩普通的交通事故,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要不是他最后动手想让那些断杆当场刺死我,我也不会百分百确定——”姜眠讥笑地看着她,“这种‘老实人’是真的要害死我!”   “一般发生交通事故,确实有较多肇事者在不确定伤者能否存活时,考虑到后期治疗需要巨额医疗费跟各种赔偿损失费,都会选择当场悄悄弄死对方,毕竟赔一具尸体比赔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价格便宜多了。可我当时明明只是皮肉小伤,他就非要我死,我直接排除这个原因。”   姜眠眼中盈的冷冽足以让李太太全身犹如被冰水浇透,“李太太,你是他老婆、枕边人,有四种知情方式:   一、提前知道他要杀我却阻止不了;   二、提前知道他要杀我却不想阻止;   三、事后才知道他要杀我;   四、迄今还真不知道他要杀我。   我真诚地问你最后一次——”   一字一句,姜眠身子前倾,锥心发问:“你到底是哪一种?”   有些时候,姜眠也是很容易心软地,毕竟同为女人都不容易。   可惜,李执妻子依旧是哭闹地想撇清责任,还指责姜眠心狠要逼他们到绝路上。   明明人都没事了,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一马呢?   就不能以和为贵?当作多交个朋友路好走?   呵呵,姜眠失笑,笑得抑不可止:“我人没死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们脑子长的真奇怪,而且我为什么需要跟你们交朋友?你们能给我什么路走?你们是有权有钱还是手里有刀能杀人呀?”   那几支断杆当时硬生生刺入她的身体,生锈腐烂的破铁,距离她的心肝脾很近很近,近到她觉得自己血液都染上锈味,而痛得快爆裂的不只是她的心肝脾,是浑身上下包括皮肉,动一下也痛,呼吸也很痛……   后来她浑身打着石膏僵硬地躺了七天,不能动、不能坐、时时刻刻承受着伤口的撕扯……   直到现在,即便伤口结痂仍是在痛……   这些痛苦统统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概括的折磨,她全凭一股愤怒跟仇恨给熬下来。   身体有多痛,痛了多久,姜眠就有多希望这些伤害她的人加倍痛回来!   李执夫妇嘴巴太紧,毫无歉意。   姜眠心里不起半分同情,也就没打算客气,吩咐董雪帅可以回去了。   ..   医院。   路涵正对着空无一人的病床“放射”冷空气,显然不知道姜眠组团去搞事。   姜眠认错并接受批评,乖乖挪回床上再度躺尸。   这回不用路涵再播放“大悲咒”降怒,她情绪平稳、神态安然,又闭眼沉思了很久,脑海里已酝酿好所有的内容,然后——待路涵前脚迈走——拿起电脑亲自操刀一则声明,附带李执的全家照,直接发布到四膳堂官网跟各家网络媒体中。   董雪帅拧眉:“我们应该找证据申请重审,你就这样在网络曝光他们不合适。”   “我知道不合适。”姜眠无所谓地点头,“所以我做好准备接受道德的谴责,以及警方的批评警告。但我身为受害者不服这个‘证据不足、疑罪从无’的结果,决定不择手段地调查真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的行为最多缺德,即便违法但情有可原,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几天刑拘罢了。”   她唇边忍不住泛起冷笑:“……我担得起后果。”   所以,不仅是官网跟网络媒体,就连姜眠名下所有实体门店都用立体广告牌公布这一则声明:姜眠实名反对警方因为证据不足而宣判此案为普通交通事故,直接对外展示自己鉴伤移位的医院报告和李执一家三口的照片,重金恳求社会人士提供有关这家人的任何不轨线索尤其是——钱!   她也学李太太卖惨,说自己突然遭受杀害,如果不能让凶手伏法,孤儿寡母的她们日后难安。   这种“毫无理智”甚至“枉顾颜面”的声明公开,无疑像颗炸弹,在现实跟网络都炸开了。   熟人都觉得姜眠闹得太难看了,有失体统,不知收敛,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人说警察调查都定案了再做这样声明就是诽谤了!   但也有少数人认为“证明不足”又不是笃定对方无罪!   大家对此褒贬不一,但姜眠不管,她就是要玩舆论这一套,还想尽办法让李执妻女以及她们身边的亲朋好友都看到这则声明。   她在逼她们。   此时高考在临,高三生大部分都被要求留校冲刺,留宿上晚自习。   不少学生便瞒着老师偷偷带手机进校园,所以手机联网就有人能刷到这则声明。   有人认出照片里的李心念,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学校大部分人都知道高三(18)班的李心念有一个疑似杀人犯的父亲。   李心念虽然不爱学习,但还知道上艺校需要一个高考分数,所以勉为其难地呆在学校里倒数计时地混日子。但久了难免无聊,就开始恶作剧地整蛊其他拼命念书备考的人,看着他们又气又恼的样子就很想笑。   因为在她心里,“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出来打工?打工十年能赚多少钱?连明星一天收入都不如!”   她的目标很明确,以后就是要当明星,穿最时尚的衣服,拎最贵的名牌包,走最鲜艳的红毯。   老师们苦口婆心地劝过很多次,但她依旧想得美,枉顾残酷的现实中——   轮智慧,她成绩倒数;   轮相貌,她连所谓的中等都无;   轮情商,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低。   所以,大家是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当日进斗金的大明星?   现在,好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乎全校都知道这个杀人犯的女儿了。   前期有着过节的男同学遂借机挑事,把手机摆到李心念面前时,李心念果然被激恼了。她来回看了好几遍,在四周各种嘲讽看戏的眼神中,恼羞成怒地将手机直接砸了。   被砸手机的男生一愣,“李心念!那是我刚买的手机,你赔我!”   李心念回吼:“你敢让我赔?我就告诉老师你偷带手机!”   “你好卑鄙——”   男生家里有点钱,但更怕老师知道请家长要挨揍,所以气势瞬间怂了一半,可积攒三个月的零花钱好不容易购入这款新手机就没了,心可不甘,嘴也不想留情:“行,就当我可怜你不用赔,毕竟你要是赔得起就真有鬼了!基因恶劣就是没办法,必须什么样的爹就生什么样的女儿!”   “一个男人嘴巴那么贱,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信呀。你爸都敢杀人了,我还敢不信你会撕烂我的嘴?”   此时正是课间休息时刻,闹哄哄的教室却仍盖不住两人脸红脖子粗的争吵。   教导主任循声赶来,勃然大怒:“又是你们两个搞乱!全都跟我到教务处去,马上打电话喊家长过来!学习不见得你们上心,拖全班后腿倒是最积极!”   两通电话出去后,双方家长很快抵达,当场又是另一场“厮杀”。   软弱的李太太拽着女儿连声道歉,而对方家长则把自家兔崽子骂得狗血淋头险些嘤嘤嘤地痛哭。   教导主任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让两人在下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就行了。   李太太后来拽着李心念离开,本想再叮嘱几句话,却反被女儿质问:“他们说爸杀人了?”   “你听谁说的?”李太太惊惧地盯着她,嘶声说道:“别人不知道,但你自己还不知道你爸?你爸他平时连给自己买包烟都舍不得,明知你爱跟人攀比,还要加班加点多赚钱给你买东西。他是那么的疼你,如果连你都觉得他是坏人,那他得多可怜呀?”   李心念嘴一撇,总算有点难为情的说:“我当然知道爸不是坏人,只是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了,我忍不下去! ”   “忍不下去也要忍,谁叫咱家没钱没势呢。”李太太嘶哑着嗓子叮嘱她要安分,别再惹是生非。   可李心念却突然像明白什么,敷衍了亲妈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李太太误以为她将话听进去了。   哪知道李心念当晚就偷跑出学校,找了附近一家网吧上网,到处发表姜眠仗势欺人的信息。仇富是吸睛话题,再加上她实名晒出自己的身份证件照,连着前期撞车视频、姜眠的声明,仿佛是嫌网络不够热闹,一并煮沸起来。   不出所料——   姜眠和李家三口被推上风口浪尖。   姜眠其实做得还不算太绝,毕竟都是鹏市本地闹。但现在却是李心念自己非要上蹿下跳,迫不及待将这桩事捅向全国各处,而且她还生怕别人不认识她,各种替父“洗刷”冤屈的帖子都附带自己高清修饰过的美图,一个悲情剧却透出某种滑稽低俗。   只要细想就明白了,李心念想红。   姜眠冷笑,也就随她肆意去闹,自己反而一派“偃旗息鼓”地待在医院精心休养。   几日后,路涵终于开口说姜眠可以通过适量运动做康复,她立即雇了一个教练在附近空地陪自己练车。   “???”哪有人康复是练车?路涵他们隐隐觉得不对劲。   可姜眠说这场事故让她对驾驶有了阴影,需要克服心理障碍。   话虽有理,但姜眠克服态度比当年考证态度还要积极,这——就更是让人觉得蹊跷。可众人也实在猜不出有何蹊跷,毕竟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姜眠请的是教练飙车出了名!   自此,练车场上频频发出刺耳的紧急刹车声。   直至姜眠出院那天,教练功成身退之时,姜眠的一句话才隐约爆出苗头。   她问教练:“哪款车最能撞?” 第90章   年轻的教练正忙着数钞, 闻言愣了愣,随后嘴角上扬:“SUV-奥迪Q7,看起来像笨重的老爷车,但撞人自保还不错, 而且价格不贵。”言外之意, 就是车真撞毁了也不可惜。   他是姜淼淼亲自介绍的人, 物以类聚, 也是不走“正常”路。   “那就行。”姜眠笑着觑向车的轮胎。为了练点刹, 前两轮胎都刹出磨损痕迹了。   ***   从她入院到出院的期间,谢珃不是没来过, 但全被路涵用各种方式截住。这种似曾相似的待遇, 令他很难不明白当初为什么同家医院, 面积不大,偏偏就是见不到住院的姜眠!   谢珃是真地关心她, 也想找她解释,哦不——更像是求情。   谢父带走谢子奇且还不肯送回幼儿园, 间接导致姜眠出门被车撞, 就算肇事者与谢家无关,但姜眠肯定会记恨到谢父头上, 所以姜眠这次接走孩子,谢父谢母日后想再见孙子就难上加难。   谁都知道谢珃找姜眠会说什么,但所有人包括姜眠在内都懒得再听他说什么。   毕竟血缘关系很奇妙。   它可以轻易超过别人掏心掏肺付出的多年感情, 就像四岁的谢子奇此刻蔫巴巴地缩进沙发里要妈妈,谢父谢母都会屈尊下跪、绞尽脑汁去逗乐他,而姜眠当初只是求他们不要帮陆卓桃, 不、要、帮——仅此而已, 可是她真诚孝顺了五年的“家人”却无所顾忌地往她心口上狠狠戳一刀, 就因为钱,就因为她始终都、是、外、人——也仅此而已。但更不公平的是,姜眠也是姜父姜母亲生的孩子呀,为什么她就没有这种奇妙的血缘待遇?   可谢珃这回又猜错了姜眠。   姜眠出院后却没有急着到谢宅讨回孩子。   她消失了几天,还是李执承受不住压力找律师,托人转告要见她。   李执早在入狱前就叮嘱过妻子,如非必要,别来探监。她只要照顾好女儿,熬个三年两载等他出狱就能换地方过更好的日子了。可他终究想的太简单,他往常最喜欢妻子的温顺,最赞赏她一心在家经营三分地,以至于忘了她就会无力招架外来攻击,只能习惯性找他拿主意:   第一次小声问他能不能从“那笔钱”里拿出两百万做赔偿金,因为姜眠索要赔偿,警察上门贴封条要收房拍卖,自己跟女儿已经被迫搬家了;   第二次则说自家三口的照片跟手机号码都曝光了,她出门买菜都遭人指指点点,躲在临时租的农民房又天天接到各种奇怪电话短信;   第三次说女儿最近直播当网红还搞什么众筹,今天逃课在家跟网友互骂,很多人说她卖惨骗钱,她气得连学校都不去了还怎么参加高考上艺校、当明星呢?   ……   探监室里,李执赶紧阻止她的絮絮叨叨,生怕一不小心说出更多秘密从而被发现。还有这笔从未提及的钱,前期都叮嘱过无数次,“不、能、提,不、能、动!”一动就暴露他是真受雇去伤害姜眠的真相。   李太太吓得捂嘴,可是——   “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赔给那个姜眠了!”   “没钱就没钱,难道没钱她还敢逼你们卖肾不成?”   “你开车差点撞死她,说不定她真敢呀!那笔钱不能见光,可你现在坐监没工资,家里吃什么?”   “你就不能找份工作赚赚?”   “我每天在家给女儿做饭洗衣服,哪有时间找工作?而且我能找什么工作?”   “那你就先跟亲戚朋友借点钱,告诉他们等我出来还。”   “他们说我男人坐牢了,借钱给我等于打水漂都不肯借呀。”   ……   啊!   李执越听越烦躁,仅剩的那点耐心都要被消磨殆尽了。但李太太还在念叨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他也想说不后悔是假的,可如今都被架上火烤还能怎样?只能硬着头皮杠到底了。因为供认下场只会更惨,那时候就不仅仅是钱财充公的问题,最重要还是杀人未遂。   顶着杀人犯的罪名,他一家三口就真地抬不起头来了。   李太太走后,李执心里更不安,显然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对她没有信心,所以主动在探访名单上加了姜眠。可姜眠现在反倒不急着见他,即便被主动邀见也临时反悔。   几次推托,又将李执本就脆弱的神经摁得更紧。   李执根本就不明白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同一个物种。姜眠能跟谢珃离婚并全身而退,本就证明她不可能是另一个“李太太”。他们原本是社会上最普通常见的一家三口,但现在却让姜眠觉得这一家三口还多了点很少见的恶心。看似是两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跟一个被富养成娇奢的女儿,实质却是恃弱欺人、自甘堕落!   这一家三口但凡有一个能拎得清,就不会出现如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局面。   ——是的。   ——董雪帅他们大概猜到这对夫妻就是为了给李心念筹备读艺校的巨额费用才铤而走险。   ..   李执趴在桌上,悲怒地猛抓头发。   姜眠就站在门外窥视着。   她几分钟前才刚与探监的李太太擦肩而过,后者又是哭哭啼啼地看着她,眼神似是埋怨却被姜眠回以一记凶狠的眼神给吓得更懵了。   现在,姜眠同样眼神冷漠地盯着里面那个心力交瘁的老实人,李执。   董雪帅抬腕看表,“我们还要看多久?”   姜眠答非所问:“你说他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敢预谋杀人?”   董雪帅轻笑:“所以这种‘老实人’干坏事,舆论大多会质疑。”   “也是。”姜眠歪头一点,毕竟老实是个挡箭牌。   跟李执的狼狈相比,这两个刚进门的人的精神面貌是相当好,对比强烈,导致他不由地失控,即便是求人的话都携枪带炮:“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过错,我都坐牢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老婆跟女儿没有收入来源,两百万对你这种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非得把我全家逼上绝路吗?!”   啧啧,董雪帅尽职尽责地回道:“李先生,你就算一辈子工作不吃不喝就算你不承认谋杀,单单一条‘疲劳驾驶’撞人,法律都支持姜女士索要赔偿,所以你还有什么资格质疑?难道因为你穷可以不赔钱?人家车毁了、工作耽误了、身体落下毛病了,所有损失只能自己承担?把‘穷’当免偿金牌,有点无耻了。”   眼见李执又要故技重施装无辜,姜眠忽道:“李执,你信不信你再敢说多一句废话,我立刻走?我走了,你就别想知道你老婆女儿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你还想对她们做什么?”李执嘶声叫道,目光隐隐有些凄凉。   姜眠不为所动,“我谅你们现在有钱也不敢拿出来做赔偿,但也不肯说出我要的真相,所以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泄愤找点回本!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拨乱反正,偏偏你们就见不得我好、想弄死我,别说是杀鸡儆猴了,于情于理——我都没理由让你全家拿着买我命的钱过好日子。”   李执愣愣看着姜眠。   他必须承认在姜眠眼底是真得找不到一丝期冀与宽容。   她毫无怜悯之心,更不可能同情伤害自己的人。   李执被吓得有点语无伦次,“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放过我们吧……冤有头债有主,没有我也还会有别人……我只不过是想让家里的女人好过点……”   姜眠讽刺道:“我想搞你们,也只不过是我差点被你亲手弄死,还是活生生地痛死!”   李执面色愈发苍白。   “我一直以为谋财害命是电视里才有的情节,毕竟现实里,我们大多数人连狗都不敢杀,更别说是人命?可你们自愿咽血馒头,甘愿当帮凶,那有什么后果就自己担着!你在动手前应该查过我,我连亲表妹都可以送进监狱,更别说是你这种想杀害我的凶手。就算你咬死‘疲劳驾驶’,我也会不断上诉,即便结果还是证据不足又怎样?你案底是留定了!”姜眠很不客气地指住他,“你没钱没势没学历还有案底,出来绝不好过。不会有人愿意了解你到底犯过什么罪,但他们都知道你就是个坐过牢的犯人,你的子孙三代从业受限,你的亲朋好友因你而蒙羞……对了——既然说到你的家人,你不是有一个很想出名的宝贝女儿吗?现在应该很多人都记住她了,毕竟靠着生父卖惨在直播小爆几回,只是卖惨次数多了就令人反胃,更别说最近有关她抽烟、喝酒、霸凌同学的视频陆续爆出,原来‘受害者才是施害者’……前期有多少人同情她,现在就有多少人恨不得骂死她。在网络被口诛笔伐的人在现实中绝不好过,谁知道哪天走上街就被某个激进分子给杀了?”   李执呆怔了会,狠狠地盯住她:“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也就是鼓励那些被霸凌的小姑娘要勇敢发声,给她们提供法律援助而已。”   “是我开车撞了你,跟她无关!”   “父债女儿偿。”   “她是无辜的!”   “一个杀人犯,一个是校园霸凌者,你们父女真像。”   “她就只是个孩子……”   “新刑法规定年满16周岁的人犯罪就该当负刑事责任,你女儿已满18岁,叫青年。”   李执:“……”他的精神气终于在这瞬间颓了下去,浑身颤抖,气喘吁吁。   姜眠依旧若无其事地笑,笑到他毛骨悚然,期期艾艾:“……我是真不知道。”   姜眠皱眉,但李执又换回前面的可怜口吻,“我真的不是受雇杀人,我求求你相信我……”他捂脸痛哭的手快速下移,圈在嘴巴四周,避开四周监控,口唇比划:我真的不知道。利益权衡,让他不敢承认受雇杀人。   李执只跟他老婆讲过那天捡到的一袋现金跟纸条,纸条详细写着如何“无罪杀人”的细节,可他没往钓鱼执法的方面想,毕竟是厚厚几沓的钱,钓他这种老实人干什么?所以他是笃定有人想雇凶杀姜眠,而做不做,内心也是挣扎了很久。   一方面听说女儿想当明星要么接受潜规则、要么用钱打点,一方面是自己好奇上网查了下姜眠,发现她离婚了——   在他这类人眼里,女人结婚就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动不动就搞离婚实在不像话。于是他就这样自我洗脑、催眠,以至于那天理所当然地开车撞姜眠,为民除害。   “……?!”姜眠愣了下。   她隐约猜到是谁会伤害她,但她万万没想到一个遵纪守法的陌生人捡到袋钱,明明见钱眼开却还能冠冕堂皇地以她离婚为由,理直气壮地来杀她?   到底是他有病?   还是这个世界本就病了?   姜眠深吸一口气,突然抄起座下的凳子狠狠砸向李执,“轰”地一声。当然,椅子只能砸在隔开两人的那块强化玻璃上。别说是李执,就连董雪帅都被吓出几分愕然。   狱警立即过来呵斥姜眠。   董雪帅赶紧调和,但探视仍被中断。因为狱警已经开始赶人。   李执不明白姜眠为什么突然发狂,但他眼不瞎能看出她眼底正有火在酝酿,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浓郁狠厉。他吓得敲打玻璃窗想叫姜眠回来,又被身后的狱警钳制住。   他挣扎大吼:“你想做什么就冲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过她们吧……”   李执越说越激动,狱警将他摁在桌上就愈用力。   姜眠头也不回。   李执吼地更绝望:“别伤害我家人……”   不远处的背影,轻轻摇了头。   既然离婚在他眼底这么不堪,那就试试这种滋味如何。   ***   出了看守所,董雪帅正准备跟着姜眠上车却被拦下。   姜眠道:“你改坐那辆计程车陪我去谢宅接儿子。”   董雪帅笑容微滞,但仍是秉着职业微笑地说好。   姜眠心细,追加一句:“先别误会,我是怕你坐我的车会受伤。”   董雪帅疑惑地回头,去谢宅接孩子又不是去打仗?但因姜眠这句话也心情顿好,毕竟合作久了难免有点情分,要是还被当成陌生人使唤就难免心寒了。   姜眠上了车,将谢珃从黑名单拉出。   正在开会的谢珃忽然接到电话,一看见来电者就迅速暂停会议,快步转移地方。不管是离婚前还是离婚后,他多次试图联系姜眠却无果,但现在姜眠主动找上他,他反而有点惊惧,尤其是姜眠的口吻过于平静了。   姜眠道:“我现在准备去你们谢家老宅接人,预计会有冲突。所以你打算回去一趟吗?”   谢珃顿了下,语气霎时艰涩几分:“你要接子奇走,下回是多久才肯让我们见?”   “有什么好见的?你们谢家有钱有势、不缺女人生儿子,况且我也没那么好的运气耐撞第二回 。”   “……你说话真戳人心。”谢珃自嘲,但那边没人配合他的冷幽默,只剩下一声嘟、嘟、嘟……他疲惫地揉了把脸,通知助理把会议改至下午。   姜眠挂断电话后,瞄了眼紧紧跟在后方的计程车。   “车子是不是跟太近了?”   “哦。”董雪帅拎着手机,吩咐司机开慢点。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姜眠去谢宅接孩子跟备战一样呢?   没多久,两辆车陆续停在谢宅铁门外。   谢家老宅是独栋存在,三面厚墙、一面铁栏。   姜眠下车走到铁门前按铃,意料之中——老宅里的人正忙着含饴弄孙。谢父看了眼监控成像,不动神色地挡住谢子奇视线,吩咐谢母将他带上楼,然后优哉游哉地喝起茶。   显然,他依旧是高高在上地俯视姜眠。   不过姜眠也就给他十分钟的耐心,过了时间没人开门,掉头上车。   正当所有人误以为她是要放弃时,姜眠却又调转车头,然后“砰”地一声,黑色大车猛然加速撞上那扇厚重的铁门。   “砰”地那一响,异常地响。   董雪帅与司机坐在远离十米的计程车里,都被惊地一颤。   司机感叹道:“……这车保养的真好,我还以为是辆新车呢。”   董雪帅点头:“是新车,今早刚提的SUV,还是最耐撞那款。”   哦吼,两人同时啧啧:……好狠的女人。   “砰”、“砰”,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撞地更凶狠。   厚重的铁门终于开始摇摇欲坠,与此同时,谢宅里的人也冲出来怒吼,但姜眠视而不见,直至撞开铁门,一个急刹把车停在将将冲出来的谢父面前,惊得他连连后退。   饶是谢父自诩有修养也气地不轻:“你疯了?想谋杀吗?!”   姜眠摔门朝他走去,“我刚从监狱回来,那个人胆小懦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我真是不明白,谢董你自诩有钱有势,怎么不找更好的方式偏偏就挑了这种人来谋害我?”   谢父拧眉冷笑:“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是为了接子奇,但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我谢家的媳妇,擅闯民居、破坏他人财物,小心我告你。”   姜眠嗤笑:“那你是不是忘了子奇的抚养权在我手里?你没有知会就私自接走他,我让朋友上门接人却连面都不能见,这种情况如果我说是绑架,报警告你成不成立呢?”   谢父吵不过姜眠,只能哼道:“小家小户出身就是没教养、缺美德。”   姜眠也没留面子,“三代出富豪,十代出贵族。你们谢家也不算什么大门大户!至少我当你媳妇时,你们为了四膳堂股票,瞒着我像小偷一样向陆卓桃低价回收。轮教养、美德,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有没有?”   “姜眠!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想要我尊老,那也得看你配不配。”姜眠直接穿过谢父,眼角余光瞟见他还想挡路,肩膀就毫不犹豫地撞过去。谢父始料未及地被撞个踉跄。   一楼大厅没人,姜眠快速冲上二楼挨个房间搜索,很快就把被谢母骗在房里的谢子奇找出来。后者虽然是一脸懵,但瞧见她就伸手黏糊糊地抱上去。   他蹭着姜眠肩头,奶声奶气道:“妈妈,我好想你呀,你怎么现在才来找宝宝呀?”   “好些天不见,你好像不止胖了,还更能撒娇了?”姜眠掂了掂怀里的儿子。   谢子奇气嘟嘟地鼓腮:“不许说宝宝胖!胖了不好看。反正妈妈瘦,就当我替妈妈胖回本。”   姜眠:“……”他最近是学了什么,连“回本”这种词汇都知道。 第91章   ——“虽说这个女人不上台面, 害得我们颜面尽失,但好在给谢家生了个儿子。子奇是真不错,算是回本了。”谢父曾如上说,被谢子奇无意间听进去。   姜眠抱着谢子奇想走, 但谢母用各种拉扯撒泼的方式纠缠, 害得她险些抱不住孩子。   谢子奇吓得将姜眠搂地更紧, “奶奶, 为什么不让我跟妈妈回家呀?”   谢母很不同意:“……哎呀子奇, 这里就是你的家,干嘛要走呢?”   谢子奇挠着脑袋, 总觉得这句话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求助地看着姜眠, 不断嘟囔妈妈。   姜眠睨了眼楼梯, 冲不依不饶的谢母说道:“来,你继续用力拽, 是想看我抱着子奇一起摔下楼梯是吗?”谢母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她立即抱紧孩子下楼。   谢母赶紧跟上, 奈何姜眠腿太长, 刚抵一楼就走得愈快,显然是要趁机甩掉她。   谢母急忙喊进门的谢父拦人, 这家子摆明是不会让她带走人。   意料之中,姜眠暗暗用力搂紧孩子,盯住谢父:“你们前期没有声明就偷偷带走孩子, 现在我上门要人还阻拦?法院已经把抚养权判给我,我今天带不走人就告你们绑架。”   谢父挑了挑眉,“老人思念孙子, 但你心狠手辣藏着不让见, 才令我们时间久了按捺不住想念把他带回家而已。这叫人之常情, 犯了哪条法律法规了?倒是你,以前一口法律一口道德压人,现在却开车撞烂我谢家大门,知不知道自己更是知法犯法?”   “话说完了?该我了。”姜眠眉眼更冷,“我只知道现在熟人作案太多,心急如焚担心孩子是不是被绑架了?既然谢董这么心疼外面那扇被撞坏的门,开个价,我就算是天价也一定赔。”   “我谢家看起来像是缺你这点破钱吗?”   “需要我再提醒你们跟陆卓桃联手操作股市,低价昧走四膳堂股票吗?”   又是这种刺耳的话,谢父眯眼道:“就那点破股票值得你天天提在嘴上?”不可否认,谢母因为贪婪低价购买陆卓桃手中的四膳堂股票这一点——被姜眠广而告之是侵吞儿媳资产,成了谢家迄今洗不掉的污点,也是让谢父最恼羞的一点。   “破股票?”姜眠好笑极了,“你们要是真的这么清高,那怎么不见你们舍得把这点玷污谢家门楣的破股票扔掉!让开!”她毫不客气地撞开挡路的谢父,抱着谢子奇离开,但不忘顺手摔上门。   于是谢父他们转身来追,关了的大门被摁过内锁,扭了好几下才追出来就慢了半分钟。   姜眠俩人已各自坐进车头车尾。   谢父急道:“拦住她!”   于是一群谢家佣人赶紧上前堵车,但姜眠视而不见地掉头加速,直接把他们给吓散开——谢珃抵达老宅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惊慌场景。   姜眠也看见了他。   视线对视时,她眼无波澜,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照旧绝尘而去。   谢珃准备下车问情况,但谢父动作更快,开门坐进来:“还愣着做什么?开车追呀。”   他试图劝住谢父,“算了吧,抚养权在她手里。”   谢父勃然大怒,没被姜眠气到却被自家不孝子给气内伤了,“你不要儿子,我还要孙子!如果不是你偷腥不擦嘴让人发现,又拖泥带水被姜眠杀翻盘,我们见孙子至于偷偷摸摸?赶紧开车追,你不开车就滚下去,我自己来!”说完,谢父作势要抢方向盘。   谢珃怕他情绪激动会出事,只好听命地追向那辆黑色SUV。   谢家老宅门口热闹逐渐散去,无人注意一辆“载客中”的计程车却空着后座经过。   这辆计程车慢腾腾地追在谢珃后面,见谢家老宅远离了,两个抱头蹲藏在后车座的人立即直起腰板,双手搁膝,正襟危坐。   司机通过车前镜往后一瞟,结合刚才那女人开车撞豪宅门的事件,脑子已交织出各种狗血的豪门虐恋。于是,悄悄竖着耳朵窥听后面的对话。   谢子奇仍是一张懵逼的包子脸。   他刚被姜眠抱出门,不知为何就突然间转到董雪帅怀里,又被他抱进计程车躲起来。不懂就问,遂实诚道:“叔叔,我们刚才是在躲我爸爸吗?那现在又为什么要追我爸爸妈妈呢?”   董雪帅慈爱地摸着这颗毛绒绒的脑袋,敷衍道:“以你年龄,恐怕不能听懂我的解释。”   谢子奇哼道:“为什么听不懂?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董雪帅:“……三岁跟四岁有差吗?”不过谢子奇早熟,算是为人父母的悲哀吗?   ***   弯弯绕的公路上。   姜眠直视前方,驾车飞快。   车内后视镜终于出现一辆豪车,由远及近。   她知道谢父谢珃都在那辆车里,于是踩着油门的脚稍稍用力,瞬间拉开距离,却又在前方较宽的路口,突然快速打满方向盘,轮胎抓地,强行掉个头。   谢珃心生疑惑。   两辆车,面对面。   车头对车头,隐隐像极当初法庭的对峙。   随着两辆车的距离一点一点靠近,谢珃心中的疑惑一点一点扩大。   他着实猜不透姜眠想要做什么,只能赶紧减速、踩紧刹车——直到双方相聚五十米,距离在一点一点拉近,正要停车时——   对面姜眠的车终于动了,伴随着车轮飞转的声音,却是直接踩满油门迎面冲过来。   谢珃警铃大作,“爸,你快坐稳!”他迅速挂了R档倒车后退。   两辆车瞬间反过方向飞速追逐。   一边是山壁。   一边是悬空。   谢父失声叫道:“她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吗?这女人是疯了吗?子奇还在她车上,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吗?”   谢珃绷紧神经,完全听不见谢父的叫嚷,目光在飞速逼近的黑车和车镜倒影中快速切换,攥着方向盘的手亦是渐渐用力,谨慎而快速地打转。   他觉得姜眠不会做出同归于尽的傻事,因为没必要,但他还是怕,怕又是他单方面的“觉得”。   好在两辆车的车头即将相撞时,对面黑车突然急刹停住,一切又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谢珃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但保险起见,又再退出一段距离后才停车。   谢父按着被吓疼的心口,气得形象全无,立即下车去拉扯姜眠的后车门,一边拍门一边喝道:“你想死就把子奇交给我再去死,我绝不再让他跟着你这种神经病的妈!”   姜眠闻言,故意松开脚刹。   车子突突地颤了两下,惊地心有余悸的谢父仓皇后退。   ——看呀,只要是个人都怕死。   ——生命明明是珍贵而脆弱的,所以为什么还要来杀害她?   姜眠慢悠悠地开门下车。   谢父就要恼羞成怒地冲上来却被谢珃拦下,所以只能骂骂咧咧,指着后车座那个歪倒的小身影叫姜眠赶紧把孩子放出来。   姜眠晃着手中的车钥匙,用力一摁,被她倚着的车鸣叫着反锁了。   谢父跟谢珃愣了愣,一前一后赶紧冲过来。因为姜眠后车座明显没有儿童椅,谢子奇又那么小,她刚才开车各种加速急刹绝对会对身子骨弱小的孩子造成伤害。   眼见歪倒在后车座的人一动不动,谢父担忧到无法冷静,原地大吼:“姜!眠!”   姜眠不得不感慨,谢父对谢子奇是货真价实的爷孙情深。然后,她就对上谢珃的视线,确切地说是谢珃由始至终都是在看她。他的眼睛像是浸过水,黑得发亮但也毫无生气。他倒是慢慢冷静下来,用了肯定的语句:“……爸,子奇不会在车里。”   险些被吓惨的谢父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对,姜眠再怎么狠也不至于拿谢子奇开玩笑。   他赶紧贴着车窗往里瞧,努力辨析里面那个歪倒的小身影是不是真人。   姜眠抬眼看向谢珃,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再困难的时候你都熬过去了,现在日子好点,你又有什么理由拉着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仇人寻死呢?”谢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笑着说出这句讽刺的话。   但他想,他是应该笑的。   笑他自己。   他从口袋里伸手摸出香烟盒,慢慢抖了一根抽起来。   吞云吐雾间,他一直是看着姜眠,看着这张令他感觉到很陌生的脸,好陌生的轮廓、陌生的眼睛、陌生的鼻梁、陌生的嘴角线条,无处不陌生,陌生地好像他从未仔细看过她的脸一样。   他明明仔仔细细看过的,但记性越来越差了。   姜眠面无表情,眼角余光瞟见谢父冲过来,高举钥匙做出一副要抛向山底的姿势。   谢父投鼠忌器,只能按捺着暴脾气,厉声道:“把钥匙给我!你这个疯子!”   他不像谢珃了解姜眠,只觉得姜眠越来越疯。   “我会要求法院改判,不能让子奇跟着你这种妈!”   “跟着我这种神经病,总比跟着你们这种杀人犯好吧?”   “姜眠,就凭你这种作态,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翻脸成仇,更别说外面还有多少仇人!再说了,警察都定案是你们自己开车出事,纯属意外,你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是想再借机再勒索谢家吗?”   “我跟你们生活了五年,就算是条狗都有几分感情,但是你还雇凶害我?谢董,你是不是觉得有你们谢家血缘的人才算人,其他人都是畜生,必须任骑任骂才算正常。”   ……   可惜姜眠的指控,只能换来谢父不屑的评价:“神经病,反正我什么都没做过。”   姜眠自嘲道:“还真是!我这时候居然还跟你这种人讲道理,确实是脑子有病。像你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承认雇凶?”   谢父眼神快速扫视姜眠一眼上下,“带着录音设备想套话我、陷害我?”   姜眠摊手。这种伎俩用多就废了,更何况想用来对付谢父这种老狐狸?   不过谢父可不信。   一个是前妻,一个是父亲,他们越是争吵越显得谢珃的不堪。   他终于跳出来:“你们不要再吵了!”身为旁观者,谢珃从谢父眼神看到心虚,就算内心再震惊也必须压制下去,绝不能让某些东西继续深究了。   谢珃长叹一声,看着姜眠,冷漠的神色里带了些恳求:“你把账都算到我头上,开什么条件都行。”   谁知姜眠却是残忍地觑去一眼:“你是心虚吗?”   “不是。”谢珃否定过快,意识不妥又赶紧慢声解释:“我只是感到抱歉。如果不是我一错再错,我们就不会离婚,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么多事。”   呵呵,姜眠闻言直想发笑。因为谢珃所谓的“坦诚认错”,明显就是怕她追查而已。   谢父也意识到同样问题,谢珃到底是年轻气盛,自负到不屑也不善于伪装。他喝止谢珃接下来的话,哼道:“我们有什么好心虚?谢珃,是她自己心思不正,看谁都不正。”   姜眠顿时半讽刺地怼回去, “……说多错多,做贼心虚的是你。”   眼见两人又要再度撕咬,谢珃蓦然伸手拉住姜眠,却被她狠狠甩开,但不知何故,他仍不断伸手去拉姜眠、被拒绝,如此反复,惹得谢父实在是看不过眼,直接拽回他甩了一巴掌,“够了!你到现在还只想顾着她?”   “爸。”谢珃舔着嘴角被煽出的血,以姜眠听不见的语音对谢父说道,“现在这种情况,你还不明白我想顾着的是你吗?是你小觑了姜眠!我当初自以为没做什么都能被她剥掉几层皮,更何况现在你是……”话戛然而止,但不言而喻。   “我的好儿子——”谢父伸手抚着他微微红肿的脸,又再重重拍了两下,端着教诲的口吻:“如果你这回是真心顾着我,那没必要。你现在不仅说多错多,还做多错多。她不可能找到证据……”   就算在亲生儿子面前被捅破,谢父也是谨慎地:“……你这种示弱只会被当成认罪,让她自以为掌握了真相再没完没了地骚扰我们。”   谢珃顿了顿,“爸,你真的确定?”   谢父点头,无所畏惧。   但谢珃皱紧眉头:“也能确定子奇相信不是你雇凶杀他母亲?如果你还想要回子奇,那就想想他日后长大懂事,知道我们成人间的所有纠葛该怎么办?我们现在双方闹得有多凶,日后他就有多为难!”   谢父顿了下,只有殃及幼小的谢子奇才能露出一丝迟疑与犹豫,毕竟他要的不仅仅是谢家血脉,还要是忠诚于谢家的优秀血脉。   谢珃直话直说:“爸,如果非要让子奇在我们跟姜眠之间二选一,你猜他会选择谁?”   谢父下意识觑向姜眠,然后眼神浸满恶意,自然是选跟他们有仇的姜眠!而且子奇夹在两者之间,跟姜眠这种妈朝夕相对,谁知道她日常会给孩子灌输什么离心背谢的思想?   谢父自问可以让一步,但是,“我可以不找她麻烦,可你保证不了她。另外,你自有主张,我早就管不了,我就只要孙子,这个孙子可以是子奇也可以是别人,但必须是亲的。 ”   “爸,你别在这种时候还逼我!”   “我逼你?我也是为了你好,更为了我们谢家好。你仗着年轻就肆意妄为,有没有想过我跟你妈?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为什么对血缘关系这么执着?但凡你还记得是谁生你养你,就别让我跟你妈俩老死了都没孙子送终!”   “……”这个道德枷锁,可真沉重呀。   谢珃实在是不擅长辩驳,觉得自己突然间里外不是人了。   他烦躁地猛抽烟,但嫌不够,于是背过身抹了把脸,再转回来的时候突然间狠狠踢了旁车一脚,歇斯底里地暴吼,“啊!”   谢父愣了下,终究是心疼地想阻止他。   但谢珃急需发泄,因为他积累着各种怨怼跟无奈,忍无可忍,再不发泄就要疯了。   对于姜眠,他早就明白破镜难重圆。可是谢父不信。   对于谢父,他以前不信但现在不得不确定就是父亲干的买凶事。可是姜眠不信。   谢珃夹在中间,一个是生父,一个是他曾经的妻子、是他有且仅有的儿子母亲,他不敢用对付外人那种方式来对于他俩任何一个,所以只能暴躁发泄,以至于现在成了全场最疯的疯子!   ..   姜眠无动于衷地瞅着他这副模样。   她对谢珃已经没有感情,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同情。   但谢父还不想做双亏生意,他生怕赔了孙子又损个儿子,即便是装也要装出退让的态度, “好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爸不逼你……”谢珃还真的安静下来,显然他要的也是两人有谁能够为他稍微退让下。   谢珃扭头看向姜眠,眼神瞬间清明。现在的姜眠于他而言,就只能一个谈判对手。   姜眠依旧是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谢珃问道:“姜眠,不能适可而止?”   姜眠摇头:“现在我只想拼个你死我亡。”   谢珃眉头又皱了一下,“不论条件,我们谈和几率多少?”   姜眠不为所动,连毛眉尖都懒得翘一下:“零。”   谢珃“嗯”了一声,默许点头:“但你手头也没多少实质性证据,否则早就报警了。”   姜眠冷道:“达摩克里斯之剑,我就快找到了。”   “子奇姓谢,谢家有事,他日后从商从政都必受影响。看在孩子面上,求你退让一步,条件任开,我保证绝不再有人打扰你!姜眠,我知道你不贪钱,但谢家有子奇的份——”   谢珃叹了口气,是很认真地在劝说:“子奇现在只是还小,但他成年了,会希望原属自己的东西少了或者没了吗?”   “呵呵。”姜眠回了两声,这才是真正的谢珃呀,冷酷、嚣张。   她嘲讽地点头,“你们谢家手头漏一点确实抵过我现在全副家当。你赌子奇日后会因为谢家财产跟我生嫌隙,我赌我不会教出这种数典忘祖的儿子,要真是,算我认栽养出一头白眼狼。”   谢珃忍不住哽了下,“姜眠,如果你对我真的毫无情谊,那就谈利益。两败俱伤不是理智之举。”   “我当初跟你谈感情,但结果却是你跟你家人联合起来欺辱我。现在谈利益?你觉得你还有可信度吗?我向来惜命,就算是众叛亲离都没有一丝轻生念头,所以突然间差点连命都没了……”姜眠笑了笑,眼神讥诮极了,“……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利益?”   “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我会再补偿你——”   “你知道我怎么个不好受?谢珃,你是女人吗?有过怀孕生子、挪五脏碎六腑吗?历过背叛、谋杀、孤军作战吗?”姜眠冷笑,“你通通都没有,所以你光靠上下嘴唇磕碰几下就说你知道我不好受,太虚伪了。明明犯罪做错的是你们,如果不是我反击,你们怎么舍得认错?但你们就连认错的态度都是高高在上,就像施舍一样要求我必须跪着接收原谅?你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憎恶……”   姜眠将所有情绪拧成一股执拗的狠毒:“憎恶到我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你们谢家偿命!就算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都行!这口气如果出不了,一代传一代,我也要让子奇帮我做到!”   谢珃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眼底终于有点骇色:“……够了,我们的事别再牵扯到其他人。”   “我的儿子不叫其他人!他的亲妈差点被人害死,他差点当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谢珃哑口无言地盯着姜眠,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眼前的姜眠油水不进,每一句每一词都是尽可能用最阴狠的话来诅咒他,他无言以对,但更深处的原因——同样可笑的原因——是他也在提防姜眠,防止自己一时失言落了把柄。   他实在是想不出要怎么应付这样陌生的姜眠,许久才憋出一句:“姜眠,真没必要。”   “……你说得对,可以没这必要。”姜眠从善如流地转身,打开后车门,一个仿真儿童布偶跌落下来。她无暇观察谢家父子两人如释重负的神情,随手捞起一份合同递过去。   谢珃快速翻开浏览,盯着文首“谢子奇改姓姜”那一行就怒了:“你怎么好意思让子奇改姓?”   怎么不好意思?姜眠耸肩。   她当然知道谢珃不可能同意谢子奇改姓。但法律有规在那,离婚后的父母无权单方面更改子女姓氏,所以——   “你如果签名同意子奇跟我姓,所有事到此为止,既往不咎。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也就相安无事。我会好好教育子奇,保证他成年前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出轨家暴的父亲跟雇凶杀母的亲爷爷,至于成年后他如果知晓所有事情再如何看待你们,那是他跟你们谢家的事,我不会插手。”   姜眠没把话说绝,否则谈判直接破裂,谢珃连听都不愿意。   谢父在旁听着,豁然气不打从一处来,“姜眠!你拿子奇教育问题要挟我们改姓?”   姜眠也是忍了谢父蛮久的,转过身,张口怒喝:“没错。你们也可以不签,但就得跟我赌——赌将来是你们继续买凶杀我、还是我查出你们再拼死斗一回?又或者继续赌我会不会带子奇躲起来,让你们这辈子永远找不到?以及赌个十年八年之后,我耳提面命告诉子奇有关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赌他是继续拿你们当亲人还是当害母的仇人?”   荒谬!谢父叫嚣着不可能受要挟,劈手夺走谢珃手中的文件直接撕个粉碎。   对于谢父谢母这种对血缘已近魔怔的人来说,一旦子奇不姓谢,就像美玉有了瑕疵、血统受了玷污、心里有了疙瘩,一去不复回,再难有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姜眠若无其事地从后车厢里掏出一份、两份……厚厚一沓,毫不客气摔到两人身上,任由谢父继续撕。“继续撕,不够我叫人打印成千上万份过来撕都行!”   她做足准备就是要谢珃签名同意谢子奇改姓。   她要一点一点撕走谢家对她俩母子纠缠的借口。   谢珃不由地兴起一股倔犟,“姜眠,我不答应!”   “谢珃,你以前就没顾过家,妻子儿子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现在孩子归了我,改姓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你要儿子找别人生就好!你不肯签,难道以后还愿意让他继承你们谢家?”   谢父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你还想让子奇继承谢家,就注意你现在的说话态度!”   姜眠懒得理会,目光冷冷地睨向谢珃:“奉劝你一句,有些话你不得不听,这合同你不得不签。”   谢珃被她说得心乱如麻,连改姓合同都早已备好,可见姜眠有备而来。但姜眠除了威胁说要鱼死网破,还有何筹码?   谢珃伸手将姜眠拽到别处,远离谢父,低声道:“……你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了!”   啧啧,姜眠不由地感慨谢珃的临场智慧,“很简单,李执承认是收钱谋害我。”   谢珃脸色微变,但谨慎地沉默。因为他记得这场交通事故,连警方都判定是意外。   姜眠道:“我今天刚从监狱探视李执回来……”   说重点!谢珃按捺住催促的念头,听着姜眠徐徐道来:“……就立即重新上诉。”   谢珃难以置信道:“你有什么上诉理由?”   “你说呢?”姜眠眼锋一抬,直视谢珃开始闪躲的眼神:“你们不就是以为我找不到雇凶证据才敢这样嚣张?你们是不是忘了李执本人就是一把雇来的证刀!你们谢家可以抗得住舆论压力,可以当做若无其事,姓李那一家三口绝对扛不住!我今天不过是吓了吓,李执就把那袋现金跟纸条的事全摊开讲了。现金查源头纯粹就是时间问题,除非你们再次雇凶杀了我。但你们还敢动手吗?我已经在警局报备有人意图谋财害命,但凡我再有意外就作证谋杀成立。你们杀不了我,我就顺着这笔钱查下去,我一天查不到你们头上就查一个月、查一年、查上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李家三口我不会放过,但我更不想放过你们谢家!”   “……我没想害你。”谢珃惊地僵了下。   “我自然知道你没有。”姜眠歪头睨向一处,谢珃猛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不远处沉着脸的谢父。   姜眠道:“谢珃,有些事若是挑明了就没退路了。”   她可以很理智,也可以当疯子。   良久良久,天人交战。   谢珃终于勉强开口:“好,如果我同意改姓,一切真的到此为止?”   姜眠点头。   谢珃道:“我能怎么相信你?”   姜眠指着他来不及看的合同末尾早已附加一句:放弃事故上诉。   谢珃目光深沉看着她,慢慢将双眸移开:“姜眠,我真是不得不服你,事事做得太绝了……”   他掏出口袋别着的笔正要签名,一旁紧盯的谢父就快速冲过来,强行拦住他的手问干什么。   谢珃用力推开谢父,转过身一气呵成地签下名,又将合同丢给姜眠,然后抱住想夺回合同的谢父。被强行锁住的谢父不问这是权宜之计还是无计可施,只道:“你疯了?你居然同意子奇改姓?!”   姜眠一边核对谢珃签名,一边火上浇油地嘲讽道:“谢董,我的儿子只是改了个姓,又不是改DNA。如果你们谢家实在是后继无人,我不介意你们百年之后将资产交由我儿子姜、子、奇、继承。”   谢父果然脸色一阵煞白。   姜眠嗤笑的眼神,赤.裸.裸的告诉他们:我又赢了。   “姜眠,你休想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就放马过来,反正你们谢家比我更输不起。”   姜眠在谢父呲牙目裂中,扬着合同上了车。   …… 第92章   谢父奈何不了姜眠, 就只能气急败坏地朝谢珃咆哮:“你他妈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居然同意改名?你为什么同意改名?为什么啊?她又怎么蛊惑你了?!”   “我已经认栽了,不能冒险再拿你的下半辈子去跟姜眠赌。爸,她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拿捏!”   谢父狰狞道:“我都说了她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   谢珃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   “因为她绝对找不到!”谢父险些脱口而出:他特意挑过的旧纸钞, 不连码、流经多人手, 再随机抽调一堆人, 几经筛选, 最终瞄准爱妻溺女的李执!   ……在这种时代, 想要拔除一个眼中钉可不容易呀。   谢父心机很深,猜中这种老实人坐几年牢就能拿到一辈子挣不起的几百万, 绝对舍得豁出去。因为穷人的道德底线, 就是拿钱的上限!再加上李执这类平平无奇的老实人, 即便做坏事也会有各种人自以为是地替他护驾、或者多方面证明“他是无心之失的犯罪”,因为穷人仇富, 因为李执“真有心谋害”也没证据、没能力供出与谢父的任何信息,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挑中的凶刀。   所以, 谢父毫不动容地看着谢珃:“姜眠她从头到尾就只有怀疑。疑罪从无, 难道你还没从这场离婚官司吃到教训?”就连李傻子都不知道钱是他放的,更何况仅凭张嘴就来的姜眠?她就算是开了天眼也找不到跟他有关的证据!不可能找到!!   谢珃死死沉默, 不得不说谢父是继姜眠之后再次打破他认知的人。但他还来不及感叹什么,“突突突”,身后忽然传来汽车启动的引擎声, 俩人回头就猝不及防地对上迎面驶来的车。   日光直照,待瞧见车窗后那一张讥诮的嘴脸,谢珃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过谢父。   疾速而来的黑车就这样擦身而过。   姜眠根本还没走, 她只是上车掉个头而已。   “她还想干什么?”谢父话刚落就又被谢珃拽得一个踉跄。   黑色SUV就像夺命杀手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们, 在他们躲到自家车后, 直接踩紧油门撞上来。一下不够,还更狠狠地撞多好几下。   “姜眠!不要!”   谢珃失声大吼,两腿抵地企图反抗,但背部车壁依旧推着他们慢慢蹭离公路。他们退无可退。关键时刻,谢珃绝望地背过身护住谢父,如果可以——姜眠倒想给他这个献身机会,可惜她知道杀人偿命。   姜眠及时停了车。   公路上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谢珃两人还未松气,她又踩油门,轮胎抓地的声音非常尖锐,惊得他们再度面色死白。她直接打满方向盘,SUV歪过角度,把遮掩他们的豪车撞离公路。   谢珃就这样看着它擦身而过,沿着山壁翻滚下去,呆滞的表情仿佛摔得支离破碎的是他们的肉.体。   吱!   身后又一声刹车巨响。   谢珃不用回头都知道姜眠的车是近在咫尺,而谢父则正眼瞧见与自己相距的SUV车头——也就是他离死的距离,就只是两个谢珃的身板而已。   谢珃僵硬地转过身,脸色如槁木死灰一般。   姜眠眼神则如万年死水,没有半点起伏地看着他。   迷恋的激情的狂傲的烦闷的焦躁的痛苦的。   喜爱的依赖的郁结的伤心的绝望的憎恨的。   曾在过往沸腾过的种种情感,在这一刻彻底蒸发成空了。   他们之间真连陌生人都不如。   姜眠欣赏够谢父谢珃两人的惊魂未卜,慢慢笑出声:“抱歉呀,我脚滑把油门误当刹车了。反正你们也没事,那就算了吧,我还要急着去派出所给儿子改名呢。”   谢珃快步冲到车窗前,扯住姜眠的袖子追问:“……你诓我?不是说我签名就到此为止吗?”   姜眠疑道:“是呀。可你当年下跪向我求婚时,说永远不会骗我,不也是在诓我?”   “……”谢珃一怔,但下一瞬却是越窗去抢姜眠搁在副驾驶座的改名合同。   姜眠横身挡住他的手,又迅速摁下关窗,直接将谢珃的臂膀用力卡住。   谢珃进退不得,只能忍痛道:“姜眠,我拜托你到底还要玩几次?”   姜眠甚是无辜地摊手,带着恶劣之笑:“我也拜托你们,这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们谢家偷偷带走孩子说是在开玩笑,就不许我现在跟你们玩碰碰车笑一笑?反正你们人也没事,按照谢家做派不就是‘照常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哦,顺便采访下你这种险些被活活弄死的滋味如何?好受吗?”   不远处的谢父现在对她是恨之入骨,厉声道:“我一定会告你谋杀未遂!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姜眠扫去一眼,笑得更讥诮:“我只不过是踩错刹车而已,我都已经道歉了,你们还想怎样?”   “姜眠你这个疯女人——”谢父被她激的礼仪全无,若不是谢珃还被车窗卡着受要挟,早就按捺不住脾气捋起袖子揍上去。   姜眠将车窗关得更紧,谢珃的手臂就被卡地很痛。   她看着谢珃,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整个身体沉浸在阴影里,轮廓模糊。   “谢珃,你现在勉强算是体会到我当时受的痛苦。我再问你一遍,滋味如何?”   谢珃似苦似笑地扶住即将被夹断的胳膊,而姜眠当初被李执撞翻车差点被刺死时,自然比他现在痛上数倍。他也就是切身经历了,才明白姜眠为什么对他越是道歉就越是愤恨,因为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对受害者来说毫无价值,甚至是居高临下的讽刺。她当时不只是遭受剧痛,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对,就是死亡的威胁。   刚刚他是真以为姜眠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谢珃,我希望你能好好记住现在这种滋味,当然更希望你们接受我的道歉……”   两个虚伪的“希望”刻在谢珃心头,姜眠嗤笑地开窗放过他的手。   姜眠这回是真地走了,但谢珃不一定能走出了。   ***   双董律师所。   董鳕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突然瞅见董雪帅拎着厚厚一沓文件回来。   她疑道:“咱们律师行业也要加入行业内卷吗?”   “没加班费的内卷是卷给鬼看吗?更何况我们还是老板。”董雪帅鄙夷道,一落座就兴致勃勃地翻阅文件。   董鳕好奇地凑上前,瞅见“谢子奇改姓”的双签合同,惊到连声调都变了:“她居然办到了?”   董雪帅纠正道:“应该是问她居然能让谢珃同意了。”   董鳕赶紧拉开旁边凳子,满脸八卦:“给我说说经过呗。”   “那就说来话长了——”   “少废话。”   “请斯文点,你性别女、非男!”董雪帅翻了个白眼,然后长话短说,但董鳕听后却是皱眉不解:“就算姜眠撞谢家父子是假意,但他们确实可以凭此告她杀人未遂。姜眠向来谨慎,为什么临了却要冒险犯这种傻?谢家父子也真不报警?莫非她笃定谢珃对自己余情未了?……真是离谱,到现在他还能余情未了?我可不认为现实会有总裁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越虐越健康。”   董雪帅倒不觉得奇怪,“以我同为男人的视觉,这场婚姻是姜眠单方面中止,换做任何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在毫无预警、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自己忽视的妻子抛弃,甚至昭告天下、颜面尽失,绝对心有不甘。而离婚后的女人大多活得狼狈丑陋、怨天尤人,所以男人们即便离婚时再不甘也会迅速烟消云散,甚至庆幸摆脱了。可姜眠她离婚时将了谢珃一军,抢回四膳堂后又经营得十分出色,德容仪止也保持地相当好,她愈是耀眼就愈衬得被离婚的谢珃输得越惨。人类劣根子就是攀比跟死要面子,谢珃又是天之骄子,他这关很难过的去……”   “那如果姜眠再婚呢?”董鳕不免好奇起来,似乎是嫌戏还不够闹?   董雪帅冷笑:“以姜眠目前状况来说,短期内是不屑再婚。”   董鳕啧啧摇头:“她如果再婚,谢子奇管别人叫爸爸,谢珃岂不是更过不去?依照姜眠血性,二婚相当于给他带绿帽岂不是报复得更爽?”   董雪帅拍拍她脑袋,“你脑瘫了姜眠都不会脑残,她会为了气谢家去再婚?谢珃之所以同意谢子奇改名,那是因为他识时务!谢珃非常清楚自己跟姜眠再无可能,权衡利弊之下,还不如保护自己父亲,及时止损,别再冒险跟她斗。谢子奇归姜眠抚养,他们谢家本来就很难插手,如果他们还像现在这样抢夺谢子奇,姜眠可能会把他们最看重的这个乖孙养成谢家敌人,那就亏大发了……所以他索性放弃对谢子奇的一切权力,只要谢家不逼姜眠,姜眠就会让谢子奇正常成长,而谢子奇成长过程就不会接受姜眠太多负面因素,待他成年之后,谢家如果还想要人就会略施恩惠,那时候——谢子奇跟谢家是亲人还是仇人可就不一定了。”   董鳕咋舌:“好复杂。”   董雪帅却甚感期待,“姜眠应该知道谢家的算盘,所以她既想让谢子奇不喜谢家却又不能让他了解太多成人恩怨导致性格扭曲,她会怎么教育孩子呢?”   “……”董鳕忍不住捏捏眉心,这是包括董雪帅在内都是各个自诩聪明,可以算尽他人吗?懒得再想,她要下班,估摸着堵车路上还能给姜眠朋友圈点赞——按照姜眠脾性,谢子奇改姓会周告天下。   但——   奇怪的是姜眠始终一派安静,无声无息。   姜眠就只是口头告诉路涵、莫闫菲、姜淼淼一声。   姜淼淼百忙之中打去一个电话:“恭喜呀,请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姜眠回道:“我如果非要光脚,他们这些穿皮鞋的容易怕我。”   姜淼淼疑道:“那你被谋害的事情就这样过了?”   姜眠正翻看李太太跟女儿的消费资料,闻言哂笑:“怎么可能?谢珃同意改姓并自断谢家日后一切纠缠,我可以跟他暂时扯平,但那个李执却只判三年,扯不平。”   “李执坐牢,家里就剩两个女人,你能怎么做?”   “我告诉那两个女人,我赚的钱来路堂正,可以随便雇人监视她们,她们只要敢花任何来路不明的钱,我就一定逮得住再让李执关上二三十年!她们如果不敢花,要么借钱度日、要么打工挣取,但这两个女人习惯伸手要钱应该挨不住,所以慢慢等着吧,我占了主动位置,日子照常过,想起来就随意敲打她们,她们藏不了也挡不住,除了被动接受我施加的恐惧还能做什么?”   ……这句话,李太太知道姜眠绝不是在吓唬她。   她有段时间出门买菜都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还有人躲在角落指指点点说她家出杀人犯,还说她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久了,她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打工挣钱,亲戚朋友都被借遍了已经开始讨债,每晚她关门躲进房里盯着藏在床底的那笔钱,好多次想伸手拿几张红钞去还债吧,那些亲戚朋友就不会那么远离她们;拿几张钱买些肉呀鱼呀燕窝花胶呀,让她跟女儿都能吃得更好些不会瘦的干瘪瘪;拿几张钱给女儿买点化妆品漂亮衣服吧,这样她就不会缺钱当网红被人骂……   可是她不敢呀,她真怕自己一花就会被那个女人逮住……   李太太真地快扛不住了,又是哭哭啼啼的去监狱探望李执,可过不惯监狱生活而烦躁的李执被她这副模样给搅得更是暴躁不已。   各种矛盾煎熬,李太太最终扛不住压力向警察局自首交出这笔钱,又在姜眠各种推波助澜里,向最终改判谋杀的李执提出离婚,防止自己和女儿受他坐牢影响生活。   姜眠最后一次来到监狱探望李执时,这个老实人狂抓头发想要冲过来却被狱警拦下,只能睁着那双血红赤目盯着姜眠,恨不得掐断她脖颈,将这个害他妻离子散、一无所有的女人弄死。   姜眠好笑地看着他被狱警摁头锁脚的挣扎丑态。   她问道:“……既然你说离婚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女人,那你怎么还瞎眼娶个离你婚的女人?”   李执怔了下,嘴唇颤动,应该是想到自己说“姜眠离婚不是什么好女人”那句话,蓦然以头撞桌,嚎啕大哭。他是真悔呀!   姜眠毫无怜悯地起身离开,心念一动,突然想去看看陆卓桃。   这个表妹太久没见了,二十几岁却沧桑如老妇,一时间都忘了她原来的模样有多娇艳。   陆卓桃握拳看着对面的姜眠,拼命忍下愤怒的情绪。她在监狱的日子太难过了,吃的是夹生米、睡得是铺地板的木板,衣服又臭又脏,还要每天起早贪黑地做工……可除了姜眠就没人过来探视她,连说会最疼她的姜母也没来过。   她只能忍辱负重,期盼姜眠良心发现会帮下自己,可姜眠却光顾着向自己炫耀有关自己的各种丰功伟绩报道,还时不时讽刺几句:“我看了你近期的访问记录,居然只有我来过?活了二十几年,你混得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   “关你什么事?”陆卓桃就知道姜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可她还不得不见。但过了那么久,姜眠还是那么狠?看样子,一点想帮自己出狱的念头都没有?!   陆卓桃真是绝望又是不甘又是悲伤又是愤恨。   她的心理戏,姜眠又岂会看不穿,所以更觉好笑:“陆卓桃,我真高兴你现在过得很不好,但我更高兴的是我现在过得很好,而你知道了就更不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卓桃拍桌站起,目光阴狠极了,“姜眠,你做得这么绝就不怕遭报应?”   “这句话你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姜眠镇定地将陆卓桃的目光瞪回去,“如果你觉得有报应,那么那些年又怎么敢得寸进尺的坑我?明显你自己都不信报应,居然还想让我信?真幽默。”   “闭嘴!”陆卓桃也气到发疯。   一旁狱警不得不思考是否向上级申请禁了姜眠日后的探访。   很多人都觉得随着时间流逝,受害者要原谅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感谢那些悲痛让自己成长。   姜眠不知道其他人,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原谅,不可能。感谢,休想。   没有这些施害者跟悲痛,她可以变成更好的模样。   ***   姜眠和谢子奇,哦不,已经改名为姜子奇,两个人的日子开始有种不一样的太平。   谢子奇太小,不懂自己姓谢还是姓姜有何区别,纯粹在最开始觉得改名后有点别扭,但被人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至于谢珃谢父谢母就没再出现过,或者他们出现过,但只能躲在暗处,不敢明目张胆地走到姜眠俩跟前。他们摄于姜眠,除了眼馋馋地看着这个聪明可爱的好孙子在茁壮成长、在淡忘他们,还得提防姜眠逼迫李家母女再搞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谢珃始终坚持如果受害者是姜眠,凡事都要保险起见。   姜眠可不知道谢家怎么想,反正没来纠缠自己是真地很爽。   后来,在鹏市又一届商业论坛表彰会上,姜眠与姜淼淼不约而遇。   两人闲聊时,旁人感兴趣也会加入,几声“陈总”“姜董”“姜总”穿插其中,叫得随意却真诚,绝无轻蔑之意。但宋夕颜突然高调进入会场后,一声声“宋大小姐”倒是喊得别有意味。   大家都知道宋夕颜远赴美国却敲钟失败,但这并非她被嗤笑的点,而是她为求上市的骚操作——明知国家限制却自以为是的想用资本要挟上市,失败后还企图用权钱色贿赂海外,结果被海外拒绝。此事传开,导致同为企业家的他们在海外一并被人看低,颜面大失。   商人间再怎么勾心斗角,但凡扯上国家尊严的事,那就是毋庸置疑的大事。   商人也必须爱财有道,如果为了钱而折辱国家,这不仅仅是整个家族会被国人戳脊梁骨骂的事,更有可能是从此不受官方待见,让子孙后代发展受阻的根源大事。   一切违反国家操作的行为,都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宋夕颜自持聪明却严重践踏了国内企业家的集体尊严,大多企业还是老人当权,就算有年轻人继任,实际掌舵依旧是老人们。老人们勃然大怒,又见宋夕颜回国没有自省却还想物色傀儡子弟靠婚姻夺权,就更是排斥。   姜眠听说了,宋夕颜回国就瞄上了谢珃。   她想了下,宋夕颜好像看她不起,所以觉得谢珃能被自己离婚分走身家是个好驾驭的,但没想到最终却被谢珃骂到圈内皆知,各种周转不灵才瞄上起先不屑的二婚隋昱鹏,照旧惹得一身骚。因为就算是寻找二婚对象,隋昱鹏照旧挑,他宁可徐徐图谋姜眠这种类型的,也不屑要宋夕颜那种自以为是的“高级”“未婚烂货”。   不好意思,隋昱鹏曾公开承认他的用词不雅。   这两个词很快传遍圈子。   宋夕颜自诩精明,但其他人也不傻,表面上依旧笑呵呵,暗自怎么编排又是另外一回事,无非就是她觉得自己年轻漂亮又有钱,男人就该臣服于她,只是轮钱——宋夕颜能从宋家拿到的连弃妇姜眠赚的都不如!   轮势——以宋夕颜如今表现出来的能耐可不像会拿到令人忌惮的势!   轮色——确实很多人愿意陪宋大小姐玩,但她未婚爱玩的确无可厚非,只是顶层家族也不愿娶被很多人玩过的女人!   所以宋夕颜仰仗的三个优势在圈内男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一想到这,姜淼淼也朝姜眠大吐苦水,因为姜淼淼跟宋夕颜是属于同时出道的港城新一代,一言一行均代表港城招牌。而宋夕颜垮了,她不就得加倍出力挽救港城声誉?   姜淼淼慨然长叹,“你说说宋夕颜这么多年的书是读到哪里去了?国小没学过‘八荣八耻’?国外留学就学个‘open性精髓’回来?她不知道张腿靠男人捞钱上位,一辈子都会被人诟病的吗?”   姜眠默默点头,她离婚分走谢珃的婚内财产,如果不是后来重振四膳堂打出名气,估计也会落下这个“张腿靠男人捞钱上位”的话柄。靠爹靠娘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实在。   又后来,姜眠大哥举办婚礼。   姜眠碍于陆外婆以男方家属身份陪同出席。   到她眼前说话的人很多,但大多识相地不提她与姜家那些破事,少数碎嘴妇人想再多说几句也会被拖走,就连新郎官姜域都是沉默而主动地碰了杯酒。   姜域这回娶妻是联姻,是他可以够着的最好选择。   他自小顺风顺水,但在姜父姜母下狱那段日子里却受尽人情冷暖,孤立无援。   在那时候,他似乎理解了姜眠,即便随着姜父姜母后期无罪释放,姜家再复光荣,他的心态也已变了,以前是沉迷事业的成功,但现在却是执着于金钱与权势,因为他不想让姜家再有第二次堕落的发生。   他跟姜眠可以没有情谊可言,但有生意可做。   姜眠可以逆势翻盘,他姜域不可能不行。   再后来,姜眠除了教育孩子,将剩余精力全投注在工作上,不贪、求稳,即便生意受市面各种政策影响,整体发展趋势依旧向上。   有了钱,就有了身份。   身份足够了,非议跟鄙夷也就少了。   她淡化了姜家跟谢家加注在她身上的光环跟污垢。   她融于俗世之中,跟普通的女企业家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再再后来,所有人对她不再充满好奇与期待。   仅剩少数人在暗暗等待——   即将长大的姜子奇。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就到此结束了,感觉结局是点到即止就好,番外篇应该没有。   有关姜淼淼的文是下一篇《霸总姐姐不扶弟》,大概是这个月底上传章节,麻烦大家继续支持。(也挺想写篇暴力星际文宣泄宣泄,嘿嘿。)   这文是我第一次在晋江发文,不清楚晋江环境跟各种规则,所以期间发生了些事让我没办法更文、也提不起劲写文,导致这文原本预计是21年2月份完结的文,结果拖到22年2月份才完结。   在这里向读者们致歉也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