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漂亮的男知青》 作者:红芹酥酒   文案:   一朝穿越到七十年代,苏烟有些难以适应,穷苦饥饿的环境,繁重的劳作,还要面对不喜欢的人的纠缠……   苏烟是个颜控,哪怕落魄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挑来挑去,发现还是隔壁那个男知青才是她的菜。   男知青长得是真的好看,腿长腰细,五官精致出众,哪怕是放眼现代,也没见过这般出挑漂亮的男人,不过男知青似乎有点冷漠,对任何人都拒之千里,苏烟不信邪,厚着脸皮使劲儿往他身边凑,还暗搓搓的赶走他的爱慕者,不过努力再三她也没得个好脸色,碰了一鼻子灰后只好灰溜溜走了,看着繁重的劳动任务,决定换个对象追求,因为她一个人根本干不完活儿。   但就在她广撒网捞大鱼时,高岭之花看她的眼神突然不对劲儿了,阴测测的,寒冷至极。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发现这个漂亮的男知青竟然是一本书中的男主角,而她则是里面破坏男女主感情的作死女配。   “……???”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苏烟 ┃ 配角:一二三 ┃ 其它:一二三   一句话简介:娇气包与高领之花   立意:热爱生活,自立自强 第一章 石桥公社,七生产……   石桥公社,七生产队。   天阴沉沉的,外面雨一直不停下,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响。   苏烟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吃力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昏暗,陡然陌生气息的环境,让她忍不住怔愣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床上,身体的触感在这一刻逐渐变得清晰,能感觉到身下的床板并不平整,上面仿佛只铺了一层薄布,显的十分硌人,被子也很潮湿,搭在她下巴处的被子传来阵阵发霉的怪味。   人一时间有些懵逼,太阳穴刺痛不已,这也让她意识变得清醒了几分,苏烟从被子中抽出手,抬起来揉了揉额角,额角的温度有点高,像是发烧了,忍不住难受的轻哼出声。   躺在旁边的女人应该是听到动静了,翻过身来对着她,小声问了一句,“醒了?”   苏烟动作一顿,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扭过头去看,对上一张消瘦的脸庞,屋子里很黑,苏烟有些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看到对方瘦巴巴的脸部轮廓,不过女人眼神很明亮,带着关切的目光。   苏烟没有立马回应,因为她发现这女人说话带着一股奇怪的口音,虽然这话她听懂了。   她视线在屋子里悄悄打量起来,越看心里就越发古怪,太阳穴那里的刺痛也变得更明显。   女人也没在意苏烟的态度,以为她是刚醒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体谅的从床上爬起来,动作放轻,扭头小声对苏烟道:“你应该饿了,我们也是刚吃完饭,你的被我温在锅里,我现在去给你端过来。”   她下床的动作虽然放轻了很多,但床板还是发出几声“吱呀”,听着晃晃悠悠的,像是不稳。   也就是这时候,躺在另一边的人大幅度的翻了个身,嘴里不耐烦骂了一句,“吵死了。”   苏烟猛地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皱了皱眉,没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女人倒像是习惯了一样,动作顿了一下后,继续下床,然后趿拉鞋子出去。   周遭变得安静,苏烟眼睛再次看向旁边,女人出去后没关门,让她能够看清楚更多,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间狭小破败的屋子,墙壁是黄泥巴糊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床并排靠着,像是古装剧里下人睡的炕,其实说是床也不准确,就是几张木板搭在一起,上面放着破破烂烂的被子。   她的这张床在最外面,紧挨着墙壁,墙壁用报纸糊了一圈,床上面还罩着一层白色的蚊帐,这种蚊帐苏烟只在她乡下的外婆家里看过,那还是小时候的事,是白色的纱布,现在连她外婆也不用了。   苏烟越看越糊涂,头也越来越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在寝室啊,就算昨晚陪失恋室友喝多了,也可能在医院,怎么会在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心里隐隐发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了。   苏烟还没来得及细想,女人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不过看在她眼里,却又莫名觉得很熟悉。   女人将碗递给她,苏烟也不好意思继续躺着,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碗一看,发现只是一碗稀得跟水一样的粥,上面飘着几根菜叶子,碗还缺了两个口,看着不是很干净。   哪怕真的饿了,看到这粥,苏烟也没有喝下去的欲望,女人神色自然地坐到床尾,小声道:“赶快喝了,你差不多一天没吃饭了,昨晚还淋了雨,再这么下去,要生病的。”   苏烟按下心中的怪异,看了女人一眼,没多说什么,乖乖低下头小口喝粥。   跟进来的是三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苏烟动作的犹豫,其他人没说什么,只道:“醒了就好,省得还要去医疗点一趟。”   “下午再休息一下吧,今天下雨,队里也没什么事。”   只有其中一个男人站出来,看着苏烟的脸色有些难看,出口就语气不善道:“苏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昨晚害得大家都跟着受累,大家白天要上工,晚上还要找你,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是城里大小姐?”   “你跟我吵就算了,但大家不欠你什么,生产队里的人今天看我们的眼光都变了,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自私,因为你的不懂事,如果昨晚有人因为你出事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别以为你家里条件好点我们大家都要顺着你,这里是乡下,最后能不能回城都不一定呢,现在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   男人声音越说越大,吵得苏烟头更痛了,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苏烟将碗递给旁边的女人,女人接过碗起身出去,见男人还在说,好脾气劝了两句,“行了,大家都没事,你就少说两句。”   男人似乎气坏了,一听,声音瞬间拔高,“少说两句,我说得不对吗?我也是关心她……”   苏烟感觉这人就像是一只啄木鸟,拿着铁喙突突啄她脑壳,疼的发紧,让她刚喝下去的粥都有些反胃,见他还要骂,顿时也没了好脾气,直接朝人不客气凶了一句,“你谁啊烦死了,说够了吗?说够了就给我出去。”   完了直接往床上一躺,躺下去之前,嘴里骂了声,“有病。”   声音也不小,在安静的房间里听着很清晰。   然后背过所有人躺着,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粗鲁拉着被子盖住胀痛的脑袋,直接不搭理人了。   眼前的一切莫名其妙的,让她心烦意燥。   这举动,看得其他人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苏烟的说的话。   毕竟苏烟对谁态度差,也不会对王红斌这样。   王红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反应过来后转为尴尬,以前他这么教训人的时候,苏烟都会主动认错,还会拿出很多好东西哄他,这次居然不给他面子。   看着床上背对着他的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最后怒气冲冲丢下一句,“我再也不管你了。”   王红斌都走了,其他两人也不好再留下来,看了眼床上的人也跟着出去了。   旁边床上不管是装睡的,还是真睡的,都没起来,不过苏烟听到说悄悄话的声音,还有幸灾乐祸的笑声。   她也没管了,等到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苏烟才闷得发慌的掀开被子,睁眼看着破败的墙壁,这会儿人才有些冷静下来,也真正察觉到哪里似乎不太对劲了。   但脑子里一团乱麻,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加上头钝钝的发疼,似乎还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忆,最后想着想着,苏烟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外面还在下着雨,窗户就在苏烟床尾不远处,很小的一个方框子,不是现代玻璃的那种,而是糊着破报纸,窗户是朝里开的,可能是怕报纸被打湿。   苏烟发愣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半天都没醒过神,她旁边床上的女人也在,正坐在床上缝补衣服,其他人没看见,不过听到了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女人看到她醒过来,先问了她两句身体如何,见她看着窗外发呆,还以为她没睡醒,便住了口,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道:“昨晚雨太大了,王红斌说你肯定回去了,所以我们就没继续找下去,回来后没看到你,他说你害怕了就知道自己回来了,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说到这里犹豫了下,顿了顿,跟着补充了一句,“只有楼斯白还在山上找你。”   周燕觉得,这话还是有必要和苏烟说一声,怕她不记得昨晚谁救了她。   当然,也有心提醒她一句的意思。   毕竟在她心里,王红斌那人,确实不是什么好良配。   苏烟原本在发呆,听了这话后一脸便秘模样,睡了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脑海里多出来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是的,穿越。   穿越到1975年,成为一个同名同姓的下乡女知青“苏烟”。   原身要比她小上两岁,今年17,去年过来的,家里条件不错,父亲是钢铁厂副厂长,母亲是纺织厂的老员工,家里独生女,原本上面有个哥哥,可惜她哥哥很小的时候生病没了,她属于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就很受宠,也因此养成了娇气霸道的性子。   按照原身的出身,娇气霸道些也没什么,毕竟有那样的父母,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可以算的上富二代了。只可惜她运气不好,去年她父亲工厂出了事,被爆出贪污案,虽然她父亲没被查出什么,但省里派来了新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父亲就是被烧的其中一把,所以她父亲境况不是很好,屡次被针对了。   原身父亲怕拖累宝贝闺女,狠下心将人送来了乡下,想着过段时间再寻着机会将人接回去。但下乡容易,回城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如今人不仅没回去,她父亲职位还从副厂长变成了后勤主任这个闲职。   不过好在父母疼爱,虽然在乡下,原身也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头,每个月父母都寄过来钱和票子,吃好喝好的,比起其他知青,算是过着大小姐的生活了。   以至于还有心思在这边找了个男朋友。   就是今天骂人的那个男知青,看到对象醒来不仅不关心人家身体状况,还开口数落这数落那的。   喜欢摆出一副大爷模样,偏偏平时吃着喝着用着都是女朋友的。   昨天也是因为原身和他吵架,一气之下跑了出去,晚上天黑下雨迷了路,附近都是山,他半夜没找着人也不担心,还是别人将原身背了回来。   然后发了一夜的烧。   且不说原身错没错,反正原身这个对象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她室友那个劈腿的前男友也不遑多让,也不知道原身喜欢他什么?   想到室友,苏烟心里就郁闷的吐血,她只不过好心陪着人喝了几杯酒,怎么就突然穿越了。   女人刚把手里的衣服缝补好,外面就传来声音,“周燕,好了没?可以走了。”   “来了来了。”   女人将手里的针线放进盒子里,然后一边麻溜穿上刚缝补好的衣服,一边下了床。   她弯腰穿鞋子的时候,抬起头对还在床上的苏烟道:“你下午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跟队长请个假。”   苏烟从床上坐起来,听了这话,抱着被子乖乖点了点头。   看到人出去,想了想,对着人的背影道:“周燕,谢谢你。”   原身脾气不好,跟知青点的人都相处不来,也就这个叫周燕的女知青人好,愿意搭理她。   周燕似乎有些意外,下意识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嗨,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同志,应该的。”   说完人就走了。 第二章 过了一会儿,苏烟……   过了一会儿,苏烟就听到外面安静下来。   应该是生病的的缘故,身体还有些不舒服,苏烟也不勉强,又重新躺了下去。   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心思重重,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要是能穿回去还好,就当体验一回变形记,但要是穿不回去……   心里一咯噔,瞬间凉了半截,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苏烟也不是什么悲春伤秋的人,哪怕心中不愿,也捏着鼻子开始计划起未来的路,现在是1975年,原身父亲能不能找到机会将她安排回城里,苏烟暂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就她所知,距离恢复高考好像还有两年时间。两年,足够她复习准备了。   但这些都是属于长远的计划,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原身那个“吸血鬼”对象甩掉,然后和其他知青打好关系,乖乖在乡下呆两年。   这次也是原身运气好,遇到了好人,要是那个叫“楼斯白”的男知青也没继续找人,恐怕结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毕竟在外面,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份助力。   想着想着,苏烟也没了睡意,肚子太饿了,中午就喝了一碗粥水,实在有些不顶饿,忍了忍,最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苏烟将原身的箱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地面是纯泥巴的,凹凸不平,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地面还比较湿,被拖出一条长痕。   箱子上面上了锁,钥匙在原身胸前里面挂着,因为有记忆,所以毫不费力的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丑巴巴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最底下有一只破袜子,里面放的是钱和票子,苏烟拿出来数了数,数量不是很多,这个月的已经被原身花的差不多了,心里有些暗恼原身傻,要不是给了那个“王红斌”的男知青一半,钱和票子会更多。   除了钱和票子,她还在箱子里找到了吃的,用油纸包着,里面是几块核桃酥和一小包红糖。   苏烟认识核桃酥,但也仅限于认识,这东西她奶奶外婆喜欢买着吃,她以往就算在家里看到也不会多瞧上一眼。   这会儿肚子实在是饿狠了,咽了咽口水,直接拿出一块放进嘴里。   核桃酥似乎有些放久了,吃起来有些软,口感不是很好,但苏烟却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   稍微填饱了些肚子,苏烟也不准备回床上了,趁着现在知青点没人,决定弄点水洗澡。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这具身体淋了雨,还是发烧出了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苏烟翻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然后将藤箱重新放回床底。   她先去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个简陋的棚,在院子里面,紧挨着男知青那个房间,然后用破木板简单围了起来,勉强遮风挡雨。   知青点很小,两间低矮的黄泥巴茅草房并排,左边是女知青住的地方和客厅,右边被打通了,连着男知青住的屋子。客厅很简陋,只摆放着一张破桌子和四条长板凳,桌子还是倾斜的。   虽然苏烟有准备,但从房间出来看到这样的条件,她还是有种想死的冲动。   这么艰苦的环境,怎么待得下去?更别说两年了。   这么想着,眼睛都红了。   在客厅里站了足足两分钟之久,最后,苏烟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端着木盆去了厨房。   外面下着雨,她没办法从外面走,只能从男知青房间经过,男知青房间挨着厨房,平时下雨的时候都是从他们房间经过的。   苏烟平静推开门,从里面经过时忍不住扫了一圈,但看了一眼就没有继续看的欲望了,除了最里面那个床位是整洁干净的,其他的床都乱糟糟的一团,有的还散发着一股怪味。   男知青的房间和厨房用一块门板隔着,直接推开就行了,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口大铁锅和一些餐具,老式的土灶台,旁边堆着高高的柴垛。   这种灶台苏烟见过,她外婆家里就有,她妈妈当年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可能是从小农活做的多了,所以最后嫁给了她爸,她爸是厨师,特别会做饭,家里活儿全包了。   这种灶台她爸也会用,外婆家里翻新的时候,她爸还让人将这种土灶台留着,不过让人重新修了一遍,粉刷的漂漂亮亮,比眼前这个好,说这种用柴做出来的饭菜才香。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感谢她爸留着外婆家的土灶台,让她不至于两眼一摸瞎。   锅已经被人洗干净了,苏烟在锅里舀满水,然后在灶台底下转了一圈,灶洞旁边有个小洞,里面放着火柴盒子,苏烟拿出来看,上面还有字迹,写着“菏泽火柴,人用人爱”,看着很有年代痕迹。   苏烟不大会用火钳,夹了半天也没夹起多少松针,松针是干的发红的那种,用来引火的,这个她也在外婆家里见过,每年外公都要去山上扒拉好几捆松针回来,她用手抓了一大把放进灶洞里,然后点着一根火柴小心翼翼放进去。   小火苗一碰到松针立马变大了,然后整个灶洞都亮了起来,苏烟怕灭了,赶紧拿了几根木柴添进去,虽然她看过外婆外公他们弄过,但她却没什么经验,只一股脑知道要往里塞。   可能也是苏烟运气好,笨手笨脚还真把柴火烧起来了,就是烟有点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木柴塞多了。   烧了一大锅水,等的时间有点长,可能有半个多小时,苏烟感觉自己在灶台底下坐的挺久的。   锅里的水沸腾后,她就赶紧把水打回房间,原身有两个盆,一个小一点的洗脸盆,还有个是稍微大点的洗澡盆,洗澡盆有时候还被原身用来洗脚。   苏烟来回跑了两趟,打完热水后又打了一盆冷水回去兑,见灶台底下还有火,又往锅里上了几瓢水,想着等会儿再洗个头。   苏烟洗澡很快的,这里条件不是很好,也没有沐浴露什么的,原身以前都是用清水洗,偶尔用洗衣服的肥皂搓一下身子,这还是原身有钱有票子,才用得起肥皂,其他知青都是用皂角。   苏烟也顾不得其他了,虽然这种老肥皂闻着气味不是很好,但总感觉用水洗不干净,就将肥皂在毛巾上使劲儿搓了两下,揉出一点泡泡后,立马在身上擦了起来。   擦完蹲在盆里,又搅着水搓了几遍,最后用旁边备用的温水倒在身上冲一下。   一边冲一边红了眼睛,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洗澡对她来说都这么困难。   虽是这么想着,苏烟还是赶紧起来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水也没倒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盆里泡着,拿了洗脸盆和肥皂去厨房洗头。   洗头简单多了,锅里的水已经烧热了,兑好水直接搓两把就行。   洗头前她还给自己冲了一碗红糖水凉着,本来准备只冲一碗的,但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多冲了一碗,还将箱子里剩下的两块核桃酥拿出来,在油纸上写下感激的话,最后将一碗红糖水和核桃酥放在男知青房间那张最整洁的床上,怕人看不见,特意将人床铺掀起来一半放着。   苏烟洗完头后,拖着盆去门口洗衣服,今天下雨,门口有人用桶接着水,就是用来供大家用的,也省的她特意跑一趟河边了。   原本想着时间似乎还早,准备将衣服洗完顺便把饭做了,好好表现一下,但没想到她才把衣服搓完一遍,就有人回来了。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苏烟下意识抬头去看,天色朦胧氤氲,那人从外面走来,他也没有打伞,直接淋着雨走在雨幕中,打湿的衣服比较薄,贴合着他的身体,隐约显露出修长的身形。   男人越走越近,原本苏烟还准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跟人打招呼,哪知在看清男人的脸庞后,直接让她愣在原地,也忘了做出反应。   一点点屏住呼吸,最后轻轻倒抽了口气。   男人打湿的乌发贴合着鬓角,额前的碎发似乎有点长了遮住了眼睛,被他随意捋了起来,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眼。他的眉很好看,不浓不淡,横扫过轮廓分明的眉骨,映衬着底下那双星子一样眸,眸光幽深而平静,仿佛深山古寺中被侵蚀斑驳的井。   他的皮肤极白,雨水浸湿了他的脸庞,犹如沾染着一层淡淡的珠光。   可能淋了雨的缘故,他的唇色偏淡粉色,是三月枝头上桃花瓣的那种粉,素淡雅致,轻轻抿成一条直线,如同青花瓷上勾勒的线条。   男人向她走来,穿着一身黑,人几乎与雨雾相融,红唇乌发,眉眼如画。   如果不是衣服袖口和裤脚上还有泥巴印痕,苏烟差点以为这人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   美得惊人。   其实看到熟悉的身影,苏烟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她脑海中对知青点的人是有印象的,但这种印象很模糊,仿佛笼罩着白雾,总是隔了一层,看不清楚。   就像在看到人之前,她心里也知道这个叫楼斯白的男知青长得好看,但真正看到人后,才知道这个好看是有多好看。   五官精致,气质清冽,让人不免联想到高山巅上的皑皑白雪,又像是挂在天边的凉凉秋月。   纯洁无瑕又触不可摸。   苏烟微微张嘴,直接看呆了过去,手上动作也下意识停了下来,原本要说的话,现在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男人从她身边经过时,垂眸淡淡瞥了一眼,然后直接绕过她走了。   脚步连顿一下都没有,仿佛根本不认识。   直到人不见了,苏烟还扭过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晃了晃脑袋,使劲拿起盆里的衣服搓洗。   搓了几下后又再次停下,抬起脸看天,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叭!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啊。 第三章   苏烟下意识竖……   苏烟下意识竖着耳朵听动静,突然觉得自己那碗红糖水和两块核桃酥送的太轻了,那核桃酥还是她吃剩的,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她抠门。   毕竟可是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她也没什么心思洗衣服了,随便清洗了两下就收了盆,回到客厅晾衣服的时候,眼睛还往对面男知青住的房间看了下。   但门被关上了。   因外面下着雨,晾衣服的竹竿被放在了堂屋里,一边一个,分别晾着衣服,苏烟将自己刚洗的衣服晾在女生那个竹竿上,其实这时候男生女生衣服差别不大,都是黑的灰的,哪怕是看着稍微亮眼的蓝色绿色,也是那种灰扑扑洗得发白的。   苏烟晾好衣服后将盆放回房间,没事可干,便坐在床上发呆,然后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天色比先前暗沉了一些,她也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其实原身是有手表的,下乡之前原身母亲给她买了块手表,还是瑞士的,后来好像摔坏了,然后被王红斌给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想到这里忍不住摇头,非常奇怪原身怎么看上王红斌那个家伙,虽然王红斌长得不丑,但知青点明明有更好看的存在啊。   简直匪夷所思。   坐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想了想,苏烟还是起身去了厨房,对面男知青房间门被关上了,她打着大黑伞从外面走过去,这把大黑伞还是原身父亲机械厂里发的,质量很好,王红斌好几次想要原身都没给。   毕竟原身也没傻到家,知道给了王红斌自己就得用了。   苏烟轻车熟路来了厨房,厨房连着男知青房间的木板也被人堵上了,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水声,苏烟猜到了什么,脸上忍不住一红。   收起伞放到门口靠着,这种老式的大黑伞,收起来的时候会发出“砰”的一声响,也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响了,苏烟发现隔壁房间里突然静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又重新传来水声,不过这次的水声小很多,好像被人特意压低。   苏烟脸上一囧,觉得自己像是干了坏事。   抬手揉了把脸,人转身朝灶台走去,刚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锅盖上放着的一碗红糖水和核桃酥,东西没动,被人原封不动放回来了。   忍不住一愣。   看了一会儿,然后神色自然地走到灶台边上,将已经冷了的红糖水端起来喝了,喝完又把核桃酥拆开吃,油纸被她扔到灶洞里烧掉。   灶洞里还有余火,她不会用柴,先前用的时候塞了很多进去,火一直不灭,她怕弄坏了锅,所以洗完头后在锅里又添了水,以至于那人回来都不用再烧水。   晚上吃的是苋菜和黄瓜,菜已经被洗干净了,就放在橱柜里,知青点被分到的自留地有点远,一般都是傍晚下工后去把明天吃的菜摘好,这个活大家轮流来。   做饭对苏烟来说没什么困难,毕竟她爸就是厨师,从小见多了,有时候她爸不在家还是她做的饭,毕竟她妈只会点外卖。   只是如今条件不好,哪怕苏烟想吃顿好的,也没有食材。   这么想着,她已经在锅里倒了一勺子油,油加热的时候,她将苋菜过了一遍水,然后切段。   蔬菜好做,只要用油炒两下,然后加半碗水煮一会儿就行了,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什么花样。   苏烟做第二道菜的时候,楼斯白澡洗好了,端着一盆水出来,他没有洗衣服,将水倒了后就拿着盆回去了。   再次出来时,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坐到了灶洞底下帮忙。   苏烟手上动作一顿,想了想,侧过身对底下的男人道:“这里不用帮忙的,我一个人可以,你赶紧去把头洗一下,淋了雨不洗容易生病,水我都已经帮你打好了,就是门口那盆,刚才汤罐里的水开了没地方放。”   男人添柴的手一顿,抬头看了苏烟一眼。   苏烟还没收回视线,便直接对上了男人的脸庞。   他的皮肤很白,灶洞里暗黄色的火光打在上面,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泛着温润的光。   只是他的眼神微冷,漆黑的眸子看着人的时候,里面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面波澜不惊的湖。   苏烟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男人已经将头低下去了,他什么话都没说,将手里的木柴添进灶洞里,然后又加了几根。   动作不急不缓,最后轻拍了下手,起身将门口的木盆端走。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心里嘀咕一声后就没再管了,直到她将饭放到锅里后,男人才端着空盆回来。   头是湿的,乌黑的发梢还滴着水。   他听了她的话去洗头,只是没在厨房这边。   他将木盆放在旁边凳子上,看了眼坐在灶洞底下看火的苏烟,大概是觉得没有用到自己的地方,顿了顿,直接转身走了。   一个字都没交流。   苏烟张了张嘴,“你……”   一个音节都没完整发出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选择乖乖闭上。   用锅煮饭需要注意一点,就是水沸腾了后要把多的米汤舀起来,这个苏烟是不知道的,所以晚饭煮的有点软,像是粥,但又比粥浓很多。   因粮食不够吃,每顿饭里都会加一两根红薯,红薯切成块,和米饭一起煮,这样会比较饱肚子。   天黑的时候,知青点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被分配劳动的地方不一样,所以并不是一道回来的,回来后一个个都坐在门口清洗身上的泥巴,可能累极的缘故,没人说话。   周燕最后回来,她和一个女知青一起的,两人怀里抱着菜,是明天的食材。   知道苏烟将晚饭已经做好了,脸上露出笑,“今天谢谢你了。”   原本应该轮到她做饭的。   苏烟摇摇头,本来想客气两句,但转念一想,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应该的,你也照顾我了,我又不是什么没良心的人。”   周燕脸上笑容加深,不过坐在门口搓裤腿泥巴的女知青听见了,直接嗤笑出声。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嘲笑之意很是明显。   苏烟扭过头看了一眼,女知青见状,也将脸抬起来看她,脸上神色略嚣张。   这人苏烟知道,是韩丽丽,比原身来的早,在原身来之前,王红斌追的就是她,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工厂员工,不过比不上原身,所以原身来了后,王红斌立马转了方向,导致韩丽丽一向看原身不顺眼。   苏烟暂时还不想跟人冲突,原身跟大家关系都不好,闹起来没人会向她,容易吃亏。   周燕也怕她们闹起来,赶紧拉着苏烟往厨房走去,“走,陪我去洗个菜。”   不过就算苏烟不想跟人闹,但那个叫韩丽丽的似乎并不想放过她。   知青点吃饭很公平,由队长分饭,一人一碗,菜也分的清清楚楚,因为有人挣得工分多有人挣得工分少,所以男知青的饭一般都多一铲子,苏烟的饭最少。   原身经常请假,挣得工分最低。   刚好苏烟下午喝了两碗红糖水,还吃了不少核桃酥,肚子倒不是很饿。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在客厅那张破桌子前,因为下雨,大家都在屋子里,平时人都去院子里吃,一般这时候外面还有光亮,不像是屋子里昏昏暗暗,又舍不得点灯。   才吃了一口,那个叫韩丽丽的女知青就皱起眉头,一脸夸张道:“这是放了多少的油啊?”   然后明知故问道:“今天谁做的饭?油不要钱吗?”   语气阴阳怪气的。   苏烟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其他人。   心里有些发虚,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放多了。   旁边周燕停下手中的筷子,垂着头不敢说话,倒是坐在苏烟对面的王红斌迫不及待开口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教训人口吻,“苏烟,我刚才好像听到是你做饭的,我就说嘛,今天的菜怎么吃着不对,我跟你讲,你这种浪费的行为是可耻的,油钱是大家挣工分挣来的,我们没有你家境好,不能想吃什么就去买,你今天浪费一点,明天再浪费一点,最后加起来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苏烟皱眉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恨,别人都不说话,就这个家伙搅屎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今晚是她做的饭。   顿时没了好脸色。   想都不想就冲了一句,“爱吃不吃。”   王红斌见她还敢回嘴,神色立马不对了,“你什么态度?我还说错了不成,我也是为你、为大家好,你每天就挣那么点工分,占着大家的便宜,现在还浪费,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有多可恶?”   苏烟差点被他这话气笑了,他还有脸说她占便宜,他占了原身多少便宜心里没数吗?   这么想着,嘴里就直接说了出来,”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占便宜这种事,你比我有经验吧。”   论吵架,她还真没怕过谁,大一大二她可是学院里的辩论高手,拿过奖的。   “你……”   王红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大概是没想到苏烟会说这样的话。   不光是王红斌,桌子上其他人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外,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也会闹矛盾,眼睛偷偷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连素来事不关己的楼斯白,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王红斌咬牙切齿,“苏烟,你再说一遍。”   苏烟根本不怕他,一脸淡定的看着他,“再说十遍都是这样,王红斌,你给我搞清楚,这里所有人都有权利说我浪费,就你没有。老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想在我面前当大爷?”   这话说的一点情面不给。   王红斌脸被气得通红,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也就是这时候,旁边韩丽丽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大小姐,什么事都指望不上,脾气还大。”   她右手边就是陈向东,陈向东皱眉看了她一眼,“你瞎添什么乱。”   但苏烟还是听到了,直接扭头看向韩丽丽,然后笑了,“看样子对我有意见的人很多啊,行吧,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占了你们便宜,那从明天开始我单独分出去过,以后不跟大家一起了,今天多用的油,我会还给你们。”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连王红斌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知道这次苏烟是真生气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在他眼里,苏烟还是他对象,等过几天两人好了,他还能继续占便宜,所以倒不是太害怕。   但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虽说王红斌刚才口口声声称苏烟占大家便宜,但一个个心里都很清楚,苏烟补贴大家的时候也很多,有时候买的肉会分给大家一起吃,这点从不吝啬。   闻言,韩丽丽脸上有些僵硬,但很快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说到做到……“   光用水这件事,她就不信苏烟一个人能解决。   生产队的井距离知青点那么远。   上首的陈向东额角青筋直跳,见她还在搅和,冷冷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韩丽丽委屈的咬了咬唇,觉得队长这次偏心苏烟了。   不就是单出去吗?有什么好怕的,过不了几天就会求着回来。   这种人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陈向东没管她的小心思,转头看向苏烟,皱眉开口,“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我们并没有……”   苏烟直接拿着碗站起来,她碗里的饭不多,刚才几口就吃完了,没让陈向东把话说完,神色平静道:“我是说真的,毕竟一直拖累大家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原身跟这群知青的关系比她想的要糟糕很多,至少在被韩丽丽、王红斌挤兑时,没有一个人为她说句话,连周燕都选择沉默,换做别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局面。   远香近臭,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以后会比原身做得好,与其让别人觉得她天天占便宜,还不如分出去单过,就做个普通的室友挺好的。   这样关系还能和谐点。   苏烟说完就拿着碗走了。   堂屋里陷入安静,最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队长,真让苏烟分出去啊?”   其实,苏烟也吃不了多少,她经常买零食吃,饭吃的不多。   陈向东还没说话,坐在角落里的楼斯白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脸上神色淡淡,“今天我也做饭了,油钱下个月我会多交一点的。”   说完便站起身,拿着空碗离开了。   让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陈向东顿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韩丽丽看着楼斯白的背影,脸色有些难看。   比刚才苏烟宣布单过还要难看几分。   坐在她旁边的刘超英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都怪你,事精,这下好了,以后大家都吃不到肉了。”   韩丽丽听她这么一说,语气冰冷道:“那你跟她一起分出去单过就是了。”   “我也想啊……”   “行了,每个人都少说两句。”   吃完饭,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所有人都洗漱好后回到房间,苏烟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她还从来没这么早睡觉的。   脑子里想着事,然后越想越气,最后噔噔噔跑下床,气势汹汹的敲响了对面房间的门,“王红斌,你给我还钱!” 第四章 所有人被苏烟这举……   所有人被苏烟这举动闹的一愣。   苏烟不管,又使劲儿拍了拍门,“开门,王红斌,将我的东西还来!我要跟你一刀两断……”   最后还是陈向东将门打开了,苏烟横冲直撞进了屋,屋子里点了煤油灯,男知青们都还没睡,有人坐在床上补衣服,有人拿着书看,可能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女生进来,还有男知青裹着被子包住自己,缩在角落里。   苏烟径直走向王红斌的床铺,走过去后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见床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转向弯腰去拿他床底的箱子。   床上的王红斌看急了,“你发什么疯?”   苏烟没搭理他,将箱子拖了出来,箱子上有锁,但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问他要钥匙,直接拿出手上的剪刀在箱子上剪剪戳戳,王红斌用的是藤条箱子,而且还比较旧,看着不是很结实,眼看苏烟要将扣住锁的孔剪坏了,王红斌顿时坐不住,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大声吼道:“苏烟,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给我住手!”   说着话的时候,人朝苏烟冲了过去,试图阻拦。   苏烟看他冲过来,干脆将手中的剪刀转向他,还朝前挥了一下,“你有本事就来。”   脸上丝毫不惧,一副要和他鱼死网破的样子。   王红斌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两步,“你……你你……你疯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吓了一跳,“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陈向东站在后面脸色一变,额头冒汗,“苏烟,你别冲动,吵架归吵架,不能伤了人。”   似乎听到了这边动静,对面房间里的女知青们也闻风过来凑热闹,“发生什么事了?”   “苏烟,你干嘛,快放下剪刀。”   睡在王红斌隔壁床铺的武建国怕波及到自己,紧紧抱着被子往旁边楼斯白床上挪去,下雨天衣服没干,晚上洗完澡他都没穿衣服,换下来的旧衣服准备明天接着穿。   凑到楼斯白身边,见他低头看手里的书丝毫没有被外界打扰到的样子,忍不住捣了捣他胳膊,压低声音兴奋道:“快看,这两人闹起来了。”   楼斯白头也没抬,面无表情回了一句,“过几天就又好了。”   武建国被噎到了,说不出来话,一想,觉得楼斯白说的很有道理,王红斌这个人奸猾,别看苏烟这时候闹的凶,随后一哄就哄好了。   忍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王红斌这家伙可真聪明,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把苏烟追到手呢?”   那么有钱,看看这几年王红斌占了多少便宜,找了个对象,养活了一家。   关键是苏烟长得还漂亮,那小脸白嫩嫩的,跟朵花儿似的,整个知青点除了楼斯白,就属她长得最好看,“也就性子不大讨喜、脑子不怎么聪明,其实没什么缺点。”   说到这里,他赶紧住了嘴,他差点忘记了,楼斯白好像和这两人关系不怎么好。   王红斌在楼斯白来了后,一直都若有若无的针对他,连带着苏烟对楼斯白也没什么好脸色。   听到武建国小声的唏嘘,旁边楼斯白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不远处和王红斌对峙的女人,女人站在床下,明明比王红斌矮了一大截,但气势上一点都不输于人,小嘴叭叭个不停跟人对骂,眼里冒着两簇小火苗。   楼斯白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平静的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眼,继续低下头看书。   他觉得武建国说的不太对,苏烟挺凶悍的。   苏烟不让王红斌下床,只要他一动,就将手中的剪刀往前划拉,闭上眼睛的那种。   吓得王红斌哪里敢动,生怕她真把自己给伤着了,毕竟苏烟在他眼里,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被伤了只能自己认亏。   生产队的医疗条件不好,加上白天还要上工,可不敢真让自己受伤。   苏烟将箱子打开,衣服一股脑扔到了床上去,找到箱子底下王红斌藏的钱和票子,想都不想就往自己口袋里塞。   王红斌看急了红眼,“你要干什么?那是我的。”   “你的?”   苏烟直接凶了回去,“要脸不?这票上印的都是我老家市里的名字。”   “什么你们市的名字,那是我亲戚给我的,你快点给我放下。”   苏烟冷笑出声,“放你个鬼,一嘴的胡话,王红斌,我告诉你,我明天就会去县城警察局报警,告你偷窃,我父母工厂发的票和钱都是有记录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将那些钱寄回老家了,等警察找到你家,看你什么下场,我要让你坐穿牢底。”   “偷了我那么多的东西,以前看在同是知青一场的份上没跟你计较,是你一次次欺人太甚,现在,我要跟你撕破脸。”   王红斌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烟,“你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苏烟,我真是看错你了,这明明是你当初给我的。”   苏烟翻了个白眼不承认,“我给你的?谁看见了?”   “王红斌,撒谎也要找个可靠的借口,我自己都吃不饱,还会给你?明天去警察局说吧。”   说完,帅气的一甩头,箱子被她随手扔到地上,人直接转身走了。   毫不拖泥带水。   ”你……你给我站住,苏烟,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不管王红斌怎么喊,苏烟都没停下脚步。   王红斌看着她的背影,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最后扭过头看陈向东,“她怎么能这样?队长,你就不管管?”   陈向东能管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能对付无赖的,也只有无赖了,难怪当初这两人能看对眼。   什么都没说,弯下腰好心的将苏烟扔在地上的箱子捡起来。   屋子里其他人就更不会管了,在他们看来,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人搭理王红斌,“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睡吧睡吧,累了一天困死了。”   王红斌坐在床上咬牙切齿。   武建国爬回自己的床上,走之前还发出一声感慨,“女人都是母老虎。”   楼斯白收书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然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将书放在枕头底下。   人也跟着躺了下去。   倒是女生房间里还没睡下。   苏烟将从王红斌那里拿来的钱全都塞进箱子里,连带着剪刀,然后上锁。整个知青点只有她有剪刀,也不担心别人学了她将箱子撬开。   她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虽然没有数拿回多少钱,但看那厚度绝对不少,恐怕王红斌以前从原身身上坑到的钱和票子没有全部送回家,而是留一部分放在自己身上。   也是,王红斌那人看着也不像是多孝顺的人,每个月寄钱回老家应该也是为了早日回城。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能从王红斌手中拿回一部分钱和票子,已经是超出她预料了。至于报警什么的,她也只是吓唬吓唬王红斌,要是真那么做了,虽然可以给王红斌一个大教训,但其他人怎么看她就不知道了,而且知青点出了个小偷,传出去也不好听。   但苏烟还是觉得高兴,决定明天就去趟县城,买点好东西回来补一下,这么一想,今天她提出分出去单过也不是什么坏事了,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吃独食。   激动的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旁边床上的周燕也没睡,听到动静后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苏烟,你真要跟王红斌断了?”   说句实在话,今晚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平时里,苏烟有多听王红斌的话是看在大家眼里的,她怎么都没想到,苏烟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苏烟现在听到王红斌这个名字就反感,原本都不想多说的,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然后同样压低声音道:“是啊,昨晚我在山上等了那么久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最后等来的竟然是平时不熟悉的楼知青,他要是没找到我就算了,但他是根本没找,如果不是楼知青,我现在在哪儿都不一定。”   说完有些愤愤不平,“我当初是瞎了什么眼,竟然看上他,他连楼知青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周燕听了这话心里是赞同的,“是啊,别看楼斯白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但人是真的好。”   苏烟听到她口中的名字,心里痒痒的,忙翻过身来对着人,再次压低声音道:“对呀,楼知青这人真没话说,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就是他这人太低调了,以前我还以为他瞧不起人,所以都不跟他来往,真是不应该。”   周燕听笑了,“这也不怪你,王红斌那家伙,不知道怎么的一直看楼斯白不顺眼,还经常在你面前说他坏话,我以前跟你说过楼斯白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周燕嘴里话一顿,突然想起来要是过几天这两人又和好了,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就有些像挑拨离间,讪讪一笑,赶紧转移话题道:“楼斯白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以后就知道了,没有瞧不起人。”   虽然话没说完,但苏烟还是听懂了周燕嘴里的意思,在脑子里一想,模糊想起王红斌以前确实经常给原身灌输过楼斯白不好的话,以至于原身跟楼斯白没什么交往,甚至还一直误会楼斯白看不起王红斌,偶尔几次的交流也都是帮王红斌跟楼斯白对着干,拿话刺人家。   “……”   这真是,怎么哪儿哪儿都有王红斌那个搅屎棍?   难怪今天楼斯白拒绝接受她的红糖水和核桃酥,恐怕心里和其他人一样,是有点讨厌原身的。   哪怕讨厌一个人,也依旧选择去救,完全就是因为楼斯白心地善良、尊重生命。   天呐,苏烟忍不住感动,这世上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帅,还如此善良美好? 第五章 第二天苏烟很早……   第二天苏烟很早就起来了,习惯性熬夜,突然睡早了还有些不习惯,以至于天没亮就醒了。   知青点也有人起来了,厨房那里冒着白烟,刘超英正蹲在院子拐角里喂鸡,王学农挑着两桶水从外面进来……   一派浓郁的乡下农村生活气息景象。   看得苏烟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不过这些不安在对上楼斯白那张神仙面孔时,突然又觉得可以了。   男人似乎刚睡醒,昨天洗过的头发有些蓬松凌乱,额前柔软的碎发垂了下来,看着很乖,苏烟因为蹲在地上,一抬头便能看到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耷拉着,仿佛还带着困意。   他的唇色比昨天看着要红润几分,显得他皮肤极白。   今天没有下雨了,可能还早的缘故,天色灰蒙蒙的。   苏烟正蹲在墙角里洗漱,乡下这边洗漱很简单,打一盆干净的水,先用手捧着水刷牙,剩下的水洗脸,刷牙的工具也很简陋,大家用的都是杨柳枝,牙刷什么都还没普及,至少这边供销社里是没有卖的。   苏烟入乡随俗,用着杨柳枝在嘴里捣鼓着,看到楼斯白过来眼睛亮了亮,正要打招呼,就见他直接绕过她这边去了厨房,手里拿着洗脸盆。   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有点像是故意的。   她旁边蹲着周燕,周燕起的也早,看到这一幕凑近小声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苏烟摇摇头,“没事,我知道的。”   长得这么帅,高冷点也正常。   正准备将身子扭过去,王红斌也过来了,他没有绕开,而是特意从苏烟身边经过。   和楼斯白一样,怀里抱着个木盆,经过苏烟身边时,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   苏烟听到了,懒得搭理这人。   当作没听见,直接将身子扭过去,拿后脑勺对他。   苏烟早上起来已经跟陈向东大致商量过了,她单分出去后,水缸他们用,每天早上挑完水,木桶的使用权就归于她。因为只有一个大铁锅的缘故,做菜还好,做饭就不大方便了,做饭时间长,你做完我再去做就很浪费时间,所以讨论过后决定日后用一个锅做饭,苏烟每次放一半碗的量。   自留地菜园什么的,从今以后都会分出一小块给苏烟,连他们养的两只鸡都是。   觉得没什么问题,双方都同意了。   不过用水对苏烟来说确实是个问题,毕竟队里的水井离知青点挺远的,她拎个木桶都觉得重,更别说挑水了,所以在王学农挑完水回来后她将人偷偷拉到一边说话,约定他每天给自己挑两桶水,她每周给他做两顿好吃的。   王学农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不就是多挑一担水嘛,他有的是力气。   还有一个难题是柴,不过这个也好办,苏烟准备偷偷找生产队里的人交换,比起知青点的干柴又粗又不难烧,她还是觉得找别人合作还是比较好。   等会儿还要上早工,今天早上就暂时不分了,等晚上有空再仔仔细细商讨一番。   苏烟没有意见,大家都是文明人,既然决定分出去单过,就要分的清清楚楚,她甚至想着,今天下午去趟县城,看能不能买到一口锅,这样有时候都不用跟他们共用一个锅了,更更省心。   苏烟这么想的,下午也是这么做的。   刚洗完脸没多久,副队长喊人出工的声音就传来了,整个生产队上空都环绕着副队长粗犷的声音,这还是苏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韩丽丽几个在听到副队长的喊声才起来的,他们也不洗漱了,直接穿好衣服就往外走,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管,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比起他们,苏烟明显状态是最好的,挺胸抬头,精神奕奕,看着路边的树树草草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没办法,昨晚真的是睡的太饱了,她都多久没睡过这么长的觉了,以前为了高考熬夜做题补课,后来考上大学又喜欢熬夜玩手机打游戏。   突然发现,早睡早起还真不错。   苏烟跟着人群往村子口去,大家在一棵大榕树下集合。   人都到齐了后,先是跟着队长喊两句口号,什么“劳动最光荣”,什么“理想境界的实现还要靠我们的辛勤劳动”,喊完然后是分配早工任务。   喊口号的时候,楼斯白就站在苏烟身后,他旁边是王红斌,王红斌也看到了苏烟,见她兴冲冲喊的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气不顺,突然扭过头阴阳怪气对旁边楼斯白说了一句,“看她,打扮成这样是想勾引谁呢?”   声音还不小,大概以为大家都在喊口号没人听见。   苏烟爱美,哪怕是来到这里条件有限,出门时也尽量收拾一下自己,早上没有太阳,她就将衣袖卷了起来,露出雪白纤细的胳膊,上身灰蓝色的褂子被她压进裤子里,没有腰带,就用黑色的方巾系住,小腰掐的细细的。   头发被她抓成丸子头,松松散散的那种,自然又好看。   站在后面,能看到她一节修长白皙的脖子。   苏烟又不聋,尤其王红斌就站在她后面,话仿佛就说在她耳边。   想都不想,曲起胳膊狠狠往后一捣。   让他嘴碎。   七生产队的人不少,村子口就这么大的地方,为了能听清队长讲话,大家都站的比较近、比较挤,苏烟一听就知道王红斌站在她身后,还说她坏话,自然要给他一个教训。   曲起的胳膊毫不意外撞在了身后人的胸口,发出闷哼一声。   不过声音似乎听着不对。   苏烟下意识回过头一看,然后直接对上一张俊美到极致的容颜。   男人也看着她,长睫微敛,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面容,里面的错愕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   苏烟愣了一愣,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脸上有些心虚,“我……”   想要解释两句,男人就已经收回视线了,人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将头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神色。   但从他的举动来看,仿佛没有将刚才发生的意外放在心上,又仿佛不想和苏烟有过多的牵扯。   旁边王红斌见苏烟打错了人,直接得意笑出声。   苏烟听到了,狠狠白了他一眼。   扭过头不再搭理这狗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个楼斯白似乎不太喜欢她。   苏烟心中郁闷,从小到大她成绩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人缘永远是班里最棒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早工和上午苏烟被分配到的任务都是拔秧苗,现在是七月份,正是收割早稻和种晚稻的时候,拔秧苗属于轻松活儿,只需要弯个腰就行了,不需要出什么力气。   真正出力气的是挑秧苗和挑稻子,割稻子也很辛苦,稻子的叶子很容易划伤人,一不注意手上胳膊上就是一条条红痕,又痛又痒。   不过,拔秧苗也有一点不好,就是身上容易吸附蚂蝗,秧苗田里都是水,最容易滋生这些了。   好在苏烟准备工作做的充分,不顾别人的眼光穿了袜子,然后将裤脚在脚踝那里绑紧。   忙了一上午,十一点半下工,走的时候苏烟又跟队长请半天假。   生产队的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黝黑汉子,见苏烟又来请假,脸上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不过还是允许了。   苏烟厚着脸皮当作没看见,转身去河边将身上的泥巴洗干净,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他们中午吃粥的,上午上工之前在锅里放好米和水,然后在灶洞里多添点柴,中午回来粥也就好了,能直接吃,省的再麻烦做饭。   看到苏烟回来,一个个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偷偷看了她一眼。   早上苏烟说了中午她不吃,所以没有拿米给他们。   这也算是他们真正分家的第一餐。   陈向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客气问了一句,“苏烟,要不要也吃一点?锅里还有。”   苏烟还没说话,韩丽丽就急吼吼抢话道:“队长,你硬拉着她做什么呀?人家可瞧不上咱们这点吃的。“   对这种讨人厌的人,冷漠就是最好的回应。   这是苏烟从楼斯白身上学到的。   所以苏烟仿佛没听见一样,直接进了屋,关上门,重新换一身衣服,然后将昨晚从王红斌手中拿回来的钱和票子全都塞进口袋里。   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吃饭的其他人眼睛若有若无的看向苏烟,苏烟原本是不想搭理的,但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还是没忍不住扭过头看向韩丽丽,然后故意来了一句,“我去县城买肉吃,韩知青要不要一起啊?”   比起楼斯白,她道行还是浅了几分。   说完还做作的捂着嘴轻笑几声,对韩丽丽挤眉弄眼两下。   声音清脆脆的,却拉仇恨至极。   至少正在吃饭的知青听了,都突然觉得碗里的粥不香了。   只有坐在最底下的王学兵听了一脸激动,他还记得今早苏烟跟他做的交易,说只要每天帮她挑水,每周就会给他做两顿好吃的。   心中期待不已。 第六章 苏烟没有直接去县……   苏烟没有直接去县城,而是先拐弯去了趟大队长家,大队长家在公社医疗点那边,距离七生产队不远,苏烟在供销点买了点红糖拎着过去,然后借了大队长家的二八杠自行车。   红糖是精贵东西。   这个年代,票比钱贵重,就像乡下这边,有的人家里能掏出一点钱,但有钱也没用,没票子也买不了什么。   苏烟还好,至少跟其他的票比起来,苏烟觉得红糖是最便宜的,她手上有两斤的红糖票,买了一斤,分出一点给了大队长家,剩下的准备留着做红烧肉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来一天,她就突然想吃红烧肉了,以前在家里,这种油多的菜她都不喜欢吃。   苏烟歪歪扭扭骑着又高又笨重的大自行车,自行车她会骑,平时出门她就经常扫码骑车,但那种车轻巧便携,不像这个车这么大,踩到最底下的时候腿必须绷直了,不过有一点好,这个自行车车轮子大,骑顺了后就发现速度很快。   而且她也不用担心发生碰撞,马路虽然不算多宽敞,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随便苏烟怎么往哪边走。   骑车比步行要快很多,从生产队到附近的县城,差不多只花了半个小时,她到国营饭店的时候,国营饭店中间墙上挂着钟表,上面显示着十二点四十,还算挺早的。   既然来了县城,苏烟自然要先吃顿好的,要了一大碗饺子,白菜猪肉馅的。这时候人不算很多,没让苏烟等多久窗口那里就叫号了,满满一大盘子,香喷喷的。   要不是现在没手机,苏烟绝对要发个朋友圈,重点给韩丽丽发张图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饿了,还是这个年代的食材新鲜无污染,苏烟觉得这是她吃过最香的一碗饺子,连他爸做的都没这个好吃。   吃完饺子,苏烟也不耽误,她有很多东西要买,赶紧骑着车去了供销社,按照早就计划好的单子,买了麦乳精、梨子罐头、糕点、面粉、调料、雪花膏、香皂和一个小铁锅,然后又去城西的肉联厂,买了三斤猪肉、几根排骨以及一些猪下水。   她这趟出来,主要就是买一些吃的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买完东西,苏烟就骑车回去了,先将车送到大队长家,然后拎着东西回到知青点。   知青点没人,大家都上工没回来,这也方便了苏烟大展身手。   将糕点那些东西放到房间箱子里锁起来,肉和面粉那些则直接拎去了厨房,现在天热,肉需要卤一下才能保存得久。   今天晚上吃糖醋排骨和肉包子,明天吃饺子,后天吃卤猪大肠,再往后要想想了,反正她要吃肉。   这么一想,她嘴里又是一馋,赶紧动手做了起来。   肉包子其实不难,就是做的时间比较长,将洗好的肉和葱姜一起切成碎沫,然后加一点食盐和糖,她没买白砂糖,直接加了一点红糖在里面,接着放各种调料,酱油、醋、香油等等。其实做肉放一点白酒比较好的,可以去腥味,但酒是稀缺东西,她连票都没有,可能原身父母根本没想过原身需要酒票。   好在她买到了花椒,花椒泡水一段时间,将花椒水倒入馅料中也能去腥,这个法子她还是跟她爸学的,苏烟又在肉馅中加了两个鸡蛋,鸡蛋她提前征用了,大不了晚上她少分两个,各种调料加进去,顺着一个方向搅拌,搅拌一段时间后,放到一边腌着。   然后开始揉面粉,碗中倒入两碗小麦面粉,加入泡打粉、酵母、糖,再加入适量清水,用筷子搅拌,搅拌成絮状的时候,她才开始用手揉,直到将大碗中的面粉揉成表面光滑的一团,才用另一个碗倒扣着,让面粉先发酵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苏烟先去做糖醋排骨,排骨就好做多了。将几根洗干净的排骨剁碎,然后加入葱姜蒜放入锅中焯水,不用太长时间,等水沸腾了后过一遍就行了,去去味。   再锅中倒入油、红糖、姜片,红糖颜色浓郁,放入油锅中很快就化为糖浆,等全部融化后就将排骨倒进去,放各种各样调味料和水,水必须要没过排骨。   这时候刚好可以包包子,两边都不耽误。   包包子对苏烟来说是轻松活,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她爸调馅料,她妈揉面,她负责包,包的又快又好看。   知青点这里没有擀面杖,苏烟干脆拿手压,先揪一个个小疙瘩,然后搓成圆,最后用手掌压扁。   压扁一个包一个,包好的放在砧板上,一共包了十一个,六个是自己的,两个是楼斯白的,周燕一个,陈向东一个,王学农一个。   楼斯白肯定要给的,陈向东是队长,她要讨好一点,周燕人不错,她需要跟她打好关系,王学农天天帮她挑水,也得打好关系,至于其他人,她才不管呢。   她不是原身,每次买了肉,都傻乎乎跟所有人分享,最后成了冤大头不说,还没人记着她的好。   想想都亏大了。   糖醋排骨做好后,苏烟就将肉包子放在锅里蒸,没有蒸笼,她就在水上面放几根筷子,然后放三个碟子在上面,包子就放在碟子里。   算是艰苦条件下的急中生智。   做糖醋排骨的时候,汤罐里的水就已经沸腾了好几次,都被苏烟倒进了一只木桶里。   蒸包子要一段时间,苏烟干脆兑好水拎回房间洗澡,忙了一天,她也出了一身汗。   糖醋排骨也被她端回去了房间,担心洗到一半有人回来了,把她排骨偷吃了。   没错,她就是这么抠。   面粉调料那些东西也被苏烟拿回房间了,她把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叠好放在床上,箱子里则用来装吃的。   别怪她疑心病重,她就是信不过韩丽丽人品。   苏烟今天洗澡很快,哪怕她买了专门洗澡的香皂,随便搓了搓就赶紧擦身子,以至于洗完澡包子都没好,她又在灶洞里加了一把柴,拎着剩下的一桶水去门口洗衣服。   两桶水刚好够她一天使用,不多不少。   等苏烟洗完衣服后,包子也好了,十一个热气腾腾的白胖大包子,香气扑鼻,看着就好吃。   因为馅有点多了,所以包到最后越来愈大,里面油都出来了,当然最大的那几个肯定是她的。   将包子拿出来后,苏烟赶紧将厨房收拾干净,完了,还拿蒲扇在厨房里扇风,散掉气味。   接着开始分,糖醋排骨分出一小碗出来,这个是答应给王学农的,另外加一个包子,其他人的包子,准备明天找个机会偷偷给,明目张胆的给,有些抹不开面子。   所以只拿出两个包子自己吃,其他的都收进了箱子里。   眼看其他人都没回来,苏烟赶紧将两个包子和一碗糖醋排骨吃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独食的缘故,她觉得味道非常棒。   吃完将碗洗干净,又拿着大蒲扇使劲儿扇了几下。   不过哪怕是这样,其他人回来还是闻到味了。   忙了一下午,中午那点粥怎么可能管饱?人一饿,鼻子就特别灵敏,尤其是对吃的。   哪怕苏烟扇了又扇,他们一进院子还是闻到了肉味,一个个眼睛都发绿光。   好香啊。   这是肉!   就是向来沉静古板的队长陈向东,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更别说其他人了。   闻着味往厨房走去,只不过等他们进厨房一看,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股还没散完的肉香味,甚至有的鼻子灵的,闻出了这是肉包子和什么好东西。   香香甜甜的,想想都知道很好吃。   一个个都没法淡定了。   这么些人中,也只有楼斯白平静的将院子里晒干的衣服收回去,然后又去厨房将汤罐里剩下的热水打走,回屋洗澡。   他这人爱干净,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其实现在天热,也完全可以洗冷水澡,像武建国就是这样,但楼斯白担心身体着凉,要是生病了,他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今天没下雨,楼斯白洗完澡,就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去后山水塘洗,一般等他洗完衣服回来刚好赶上吃饭。   他这人喜欢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做完,不喜欢拖着。   楼斯白出去的时候,和他一道的还有武建国,武建国比较懒,夏天他都是在塘里洗冷水澡,后山这边偏僻,一般没人过来,将干净的衣服往肩头上一甩,走在楼斯白旁边。   两人出了院子后,武建国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贼兮兮道:“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王学兵那个臭小子竟然偷偷摸摸端着一碗肉跑出去吃,还有一个大包子,我都瞧见了,是苏烟给他的。”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嫉妒神色,“那臭小子怕我说出去,给了我一块,好家伙,那味道简直绝了,老子还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也不知道苏烟怎么做的,甜甜的,咸咸的,现在只要一想起来我都要流口水。”   楼斯白微微一愣,不过他也只是听听,倒是没有像武建国表现的这么夸张。   毕竟,他从来没吃过什么肉又是咸的又是甜的,从小到大他连咸的肉也没吃过几回。   面对武建国的叨叨不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武建国也不是想得到他什么回应,就是心里不平衡,“王学农真他妈小气,只给了老子一块,苏烟可是给了他一碗呢。”   想到这里,不爽的搓了把脸,“我怎么没那么好的运气,苏烟怎么不让我给她挑水,老子比王学农那家伙不结实多了?”   语气酸的不能再酸,还念着王学农手里那碗肉。   听着他的抱怨,楼斯白脸上神色平静。   晚上知青点吃饭的时候,苏烟没有出去,一个人悠闲的躺在床上,手里还拿着扇子扇风。   门外一群人围着桌子吃饭,韩丽丽看着桌子上只有两道菜,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没肉?” 第七章 躺在床上的苏烟一……   躺在床上的苏烟一听,就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稍微抬起头朝门口看去,就见大家围着桌子不说话,从她这角度看,恰好能看到韩丽丽那张理直气壮生气的面孔。   心里不禁好笑,以前原身去县城都会买很多好吃的,糕点那些东西就算了,但肉什么的每次都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韩丽丽可没有因为讨厌原身就不吃了。   现在似乎还没把这想法戒掉。   可能在她心里,自己今天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其实是后悔了,想讨好他们不单分出去。   别说,韩丽丽还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苏烟有本事自己一个人分出去单过,她都做不到,更别说是苏烟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小姐了,当初下乡才两个礼拜就跟王红斌好上了,不就是因为王红斌天天给她干活嘛。   而王红斌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能从苏烟身上坑不少东西。其实韩丽丽嫉妒的不是王红斌变心,她嫉妒的是苏烟家里条件好,酸她日子过得舒服,哪怕一身大小姐的臭毛病,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人。   苏烟可不像原身那样好面子,哪怕心中不喜,但因怕被人说小气,每次都不得不大大方方的分享。   她从床上坐起来,直接笑出声,“想吃肉还不简单,自己去县城肉联厂买啊。”   韩丽丽脸色有些不好看,抬起脸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概是没想到这次苏烟竟然真的要和他们分开过,提高嗓子骂了一句,“白眼狼,前天晚上我们还出去找你了呢,那么大的雨,等着,下次看我们还会不会那么好心。”   这话说的也不亏心,苏烟才不忍着,”白眼狼?不知道谁吃了我那么多的东西一次回礼都没有,就知道白占便宜,说的好像是你找到我的一样,切。”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苏烟都懒得讲道理,重新躺了下来。   翻过身背对着门口方向,准备浅眠一会儿,中午没睡,也不知道今晚要不要上工。   坐在外面的其他人听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神色尴尬,中午苏烟请假去县城,他们还期待了一下午,想着晚上肯定有肉吃,以前都是这样的,怎么都没想到这次竟然什么都没有。   直到刚才他们都还想着,苏烟什么时候端上一碗肉出来给他们。   毕竟还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可能真的做的那么绝。   只是他们没有韩丽丽那么厚的脸皮直接问出来。   现在听到这话,一个个神色有些不自在,苏烟这话听着像是在讽刺韩丽丽,但感觉也有嘲笑他们的意思。   ……   正如苏烟预料的那样,等晚上天色完全黑了后,副队长又在村子里喊人了。   前几天下雨耽误了不少时间,七月份本来就是农忙的时候,早上队长在集会的时候就提到了,晚上如果天气好的话,可能也会出工。   苏烟走在最后面,依旧在村子口大榕树下集合,这次队长没说什么了,只分配了一下任务。   晚上天黑,只有几盏煤油灯,用棍子挑着举得高高的,但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照亮一小方天地,也难怪要选择天气好的夜晚,苏烟感觉头顶的月光都比煤油灯的光看着亮。   也因为天黑,所以散开的时候苏烟才有胆子轻轻拍了下前面的楼斯白,在他回头的时候,将口袋里的东西快速往他手里一塞。   怕他不要,嘴里小声说了一句,“不吃就扔了。”   说完转身就跑,混在了人群中。   楼斯白微微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还有些温热的包子,应该是包子,其实他看不大清楚,但手里的触感,加上脑海里想起下午武建国说的话,他猜到了是他口中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忍不住皱了皱眉,根本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想要将包子还给她,哪知抬起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楼斯白犹豫一瞬,将包子放进了自己衣兜里。   两个包子在楼斯白口袋中放了一晚上,这两个肉包子很大,比他的拳头还大,放在口袋里鼓鼓的,也幸好是晚上,没人发现他身上的异样。   最终,在下工的路上,楼斯白将两个包子吃了。   他心里清楚,这个东西不能还给苏烟,其他人看到了可能会乱想,尤其是王红斌,恐怕知道了要闹,但让他扔了,楼斯白又做不到。   包子味道很好,甚至可以说,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外面的包子皮用的是面粉,吃在嘴里软软的,里面的肉馅又多又香,咬一口还流着油,两个包子实打实的,可能平时吃的东西不多,楼斯白回到知青点的时候胃还顶着难受,但身体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进堂屋的时候,脚步下意识停了一下,扭过头看了眼左边的女知青房间,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往右走去。   第二天早上,苏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昨天晚上下工回来,苏烟已经拿回了自己的粮食和鸡蛋,知青点的鸡蛋舍不得吃,一般都是一个星期吃一顿,五十个蛋,苏烟只分到了三个。苏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按人头来的,准备今天下午去趟大队长家里,争取弄来一只母鸡。   早饭苏烟就是用自己昨天新买的锅,今天早上挑水不是王学农了,但王学农还是起早,他还要给苏烟挑水,积极的不得了,昨天吃了苏烟给他的糖醋排骨和肉包子,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那个,又馋了一晚上。   所以就想着表现的积极一点,好让苏烟下次做好吃的再分一点给他。   苏烟还真有事让他做,一早就领着他去后面牛棚那里捡石头,牛棚那里原本是人住的,后来好像人没了,屋子就空了下来,现在改成了牛棚,那里有个院子,院墙坍塌了一部分,苏烟带着王学农捡了一堆石头砖块回来,在厨房里搭了一个简陋的灶,其实就是围城一个圈,膝盖那么高,好将锅放在上面。   这样就不用和其他人用一个锅了。   当初上山砍柴苏烟也去了,所以她现在也有资格用知青点的柴火,但为了避免韩丽丽又要说闲话,苏烟准备这两天跟生产队里的人偷偷交易一下,买点干柴存着。   锅是新的,这个年代还没有不粘锅,用的都是又大又重的大铁锅,其实在厨师手中,还有开锅一说,各个厨师的开锅方式不一样,她爸开锅是用大火烧,过油,锅开过之后会耐用好用很多。   因为早上时间紧迫,而且她也舍不得油,所以只是在锅里放了两瓢水,底下石头灶里放了一把柴,就走了。   等早工回来,苏烟经过菜园摘了一点青豆和大蒜,她早上做的是炒面,炒面很方便,不用醒面,直接揉好面粉就可以切成面条。   面条切好后先放进热水中煮成七八分熟,然后捞出来过一遍凉水,沥干,加上一点香油搅拌。   炒面最好是放青菜,绿油油的青菜搭配面条看着就有食欲,但这时候没什么青菜,所以苏烟放的是青豆,青豆和腌制好的肉丝在锅里炒熟,然后加入面条,再加入糖、酱油、盐和蒜叶,等面条颜色均匀熟了后就好了,香喷喷的,比他们做饭的要快很多。   金黄色的面条,看着油润润的,夹杂着青豆、肉丝和蒜叶,颜色对比鲜明。   苏烟炒面的时候,王学农就在厨房门口徘徊不走了,眼巴巴看着苏烟锅里的面条,不光是王学农,今早做饭的刘超英和武建国也时不时伸长脖子看,整个厨房里都是肉味面条味。   哪怕他们也是城里来的,也从来没见过什么炒面条,他们只见过下面条,还只有过年时候吃一顿,饱饱口福。   看着苏烟熟练的揉面、翻炒,再闻着这扑鼻的香味,他们只恨自己不是王学农。   王学农看着苏烟端出一碗面来,整个人都快幸福的晕了,他也是个贼的,一接过碗,都不给人看,直接抱着碗跑了。   人一溜烟就出了院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面做的多了,苏烟留了一碗准备中午吃。她在厨房吃的,吃完顺手将锅碗洗了。   正要洗完的时候,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毛边的二两肉票。   苏烟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沉静淡然的眸子,乌黑的瞳孔看着她,“我不喜欢欠别人。”   这是楼斯白第一次对她说话,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如同他这个人。   苏烟一愣,站起身与他对视,他比她高很多,她看着他的时候需要抬起头。   她不知道回什么,见他又不说话,为避免尴尬,“哦”了一声。   楼斯白手一直伸着,似乎只要她不拿他就一直不收回去,苏烟有些无奈,“可我也不喜欢欠别人。”   楼斯白抿了抿嘴,捏着票的手指紧了几分。   但依旧没收回去。   苏烟看得笑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吃亏的人,她伸手将他手中的票收了,“那行吧,就让我欠你。”   抬起头对他笑,“欠得多了我可是要还的。”   楼斯白听了这话,面色平淡,没有回她的话,仿佛完成了任务,直接转身就走。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淡了。   这人到底是有多讨厌她,才连话都不跟她说一句。   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票子,有点后悔接了。   最后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上前一步将走到门口的男人拉回来,“等一下。”   不顾他讶异的神色强硬将人拽回厨房,厨房里没人,大家都去洗衣服了,每天也就这时候时间长点,苏烟转身去将橱柜里剩下的一碗炒面拿出来,橱柜有两层,下面那层现在属于苏烟了,苏烟上了锁,里面放着调料那些。   面无表情的将碗放到他怀里,学着他的样子,故意冷冰冰道:“我也不喜欢欠人人情,不吃就倒了。”   说完转身就出了厨房。   从厨房里出来苏烟就后悔了,想起碗还没洗好,但又不好回去,正犹豫着,碰到了径直朝她走过来的王红斌,王红斌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拦在她面前,皱了皱眉,“苏烟,你什么意思,你真的不理我了是不是?” 第八章 苏烟莫名其妙抬头……   苏烟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好像还是她的错,张了张口,本来想骂他几句,但一想又觉得吃撑了没事干,跟这种人计较纯属白费力气,直接面无表情道:“好狗不挡道。”   说完就要从他身侧绕过去。   王红斌一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见她要走,直接伸出手抓她胳膊,重着声音喊了一句,“苏烟!”   喊完后又有所犹豫,看着苏烟冷漠的脸庞,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温和下来,然后用比较平和的语气道:“你真生气了?是,我知道我前两天做的不好,你生气了也应该,但我不是太着急了嘛,你跟我吵架就吵架,干嘛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大晚上的在外面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心吗?那些难听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当真,气坏了我心疼。”   “苏烟,我们在一起也不算短,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难道还没数?怎么还真不理我了。”   说到最后,还用一种深情的眼神看着她。   “……”   苏烟目瞪口呆听着这些话,她扭过头认真打量了王红斌一眼,突然明白原身为什么被他吃得死死的了,这家伙哄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稍微单纯点的小姑娘恐怕还真被唬住了,比如原身。   但苏烟可不傻,好歹也谈过两段恋爱,虽然每段恋爱都没维持多久,但鉴渣的水平还是有的。   懒得和他演戏,直接甩开他的手,毫不客气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自然有数,不就是想继续吃软饭嘛,怎么,两天没吃到着急了?王红斌,我现在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好朋友,以前看你家境不好,所以才好心帮你几次,哪知道你却如此忘恩负义,甚至还误会我喜欢你,仗着我的好心欺负人,这可不是人干出来的事。”   一本正经的胡诌,反正现在,苏烟决定咬死不承认原身的那些黑历史。   她话刚说完,楼斯白便从厨房里出来,与两人擦肩而过。   苏烟似有所觉,下意识微偏过头看了一眼,男人身形修长隽然,从她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白皙的下巴。   王红斌大概是没想到苏烟会说这样的话,忍不住一愣,但愣完脸色瞬间变了,抬头难以置信看着她,最终没忍住,眼里喷火,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这么颠倒黑白跟我撇清关系,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想起苏烟这两天对王学农的亲近,心里警铃大响。   然后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着急上前一步,气得脸通红,大声质问,“苏烟,才几天你就移情别恋了?”   他嗓门大,这么一吼,整个知青点都听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的错觉,她感觉已经走到门口的那人,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心里突然莫名一虚,苏烟不敢再看,恼怒对上王红斌那张生气的长脸,“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别人?”   王红斌已经气急,看着苏烟这样,觉得她是在狡辩,不敢承认,顿时满脸愤恨的看着她,“还说没有,这几天你跟王学农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苏烟,你还是不是人?”   “……”   苏烟听了这话,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看着发疯的王红斌,用力推开他,没好气道:“随便你怎么想。”   直接绕过他走了。   刚走几步,背后就传来王红斌颤抖的声音,“你竟然承认了。”   “……”有病!   王红斌没有罢休,回到房间里后看到王学农,还想上前要打人,但被人拦了下来。   他也不是个多硬气的人,真正打起来他也要吃亏,王学农看着瘦,但身上一把子力气,这点王红斌还真比不上他,最后只得恨恨看了人一眼,眼里喷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王学农也听到了刚才外面的声音,不光是他,还有知青点的其他人,王学农心虚的移开视线,他本来没多想,现在弄了这么一出,还真以为苏烟是喜欢上了自己。也是,不然这两天她怎么对他这么好,知青点这么多的男知青,怎么就挑上了他?还给他肉吃。   这可是以前王红斌才有的待遇。   只是他虽然喜欢吃肉,但她不喜欢苏烟啊,苏烟没什么不好,长得漂亮,人家里还有钱有票子,但他喜欢勤快能干、长得结实的,像苏烟这么懒的,他可不敢喜欢,万一哪天吃穷了,把他卖了也养不活。   心里顿时纠结不已,还担心苏烟直接跑过来向他挑明。   也因为这,第二天知青点的人看苏烟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了。   苏烟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王学农跑过来跟她扭扭捏捏道:“苏知青,我暂时还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   苏烟听了这话还有些奇怪,等对上他歉疚又纠结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一囧。抿了抿嘴,努力用平静的神色道:“好,我知道了。”   王学农看苏烟表现的这么平静,还以为她在故作坚强,有些愧疚自己伤害到了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苏知青,我还能给你挑水吗?其实,我真没那么好,我们当朋友就挺合适的。”说完似乎怕苏烟不高兴,一溜烟转身就跑了。   苏烟看着他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她竟然还被他嫌弃了。   收回视线,怕被人误会什么,等人跑远了她才准备抬脚往外走,也就是这时候,身侧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扭过头一看,是楼斯白。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蓝色的长袖,底下依旧是长裤,他这人讲究,除非下田干活,不然袖子裤脚都不会卷起来。   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大,看着不像是他的,而且有好几处地方都磨出了洞,没办法缝补。不过因为人长得好看,哪怕穿成这样,人依旧俊美异常,甚至还添了一种独特的美感,苏烟忍不住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时尚大片,模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能拍出很独特的照片,她觉得,要是换楼斯白去拍,应该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男人的皮肤很白,在晨曦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皮肤仿佛能发光,带着一种病弱的冷色,睫毛弯弯,垂下去的时候,仿佛一把小扇子。   苏烟意外看到他,忍不住一愣,男人在她身侧停下来,也微微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视线后,皱眉犹豫开口,“你……”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周燕的声音,“苏烟,等等我——”   苏烟回头看了一眼,等她再回头,嘴里顺口问了一句,“你想要说些什么?”   就发现人已经走远了,看着男人走远了的背影,苏烟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这人怎么不说了?   早工,苏烟被分配到去拔草,没碰到楼斯白,所以也就没办法知道他原本想要跟她说什么,苏烟心里好奇不已,一直熬到了下工才在知青点碰到了楼斯白,但楼斯白人去做饭了,知青点每次做饭要两个人,苏烟觉得楼斯白脸皮薄,也就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问什么了,只能忍着。   好在上午苏烟的任务的是抱水稻,而楼斯白则是割稻子,他被分在最里面沿着田埂的那边,这边的地方是最不好割的,旁边长了很多草,需要多花点时间将水稻和水草分开,而且这边还容易碰到蚂蝗螺蛳那些,甚至还有蛇。   苏烟虽然才来不久,但有些事情差不多也知道一点,平时分配任务的时候,女知青还好一点,男知青其实比较吃亏。   斯白负责的这块杂草很多,他弯下腰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到人,旁边同样割稻子的,几乎将他甩出一大截。   苏烟是个偷懒的,就跟在他后面抱稻子,距离远,他又割的慢,所以她能少跑很多趟,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跑的次数太频繁了,楼斯白割的速度渐渐加快,白净俊秀的脸庞被晒的通红,他的皮肤很好,每天被太阳晒着也没见黑。   苏烟看他抿紧唇努力加速,抱完他新割好的一摞水稻后,从身后拿出一把镰刀偷偷跟在旁边帮忙,她也不太会干活,楼斯白一次就能割一把,她是两根两根的割,一边割还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慢点割,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对了,你早上想要跟我说什么呀,怎么说一半突然不说了?”   直接跟他唠嗑起来。   楼斯白皱眉看了她一眼,对上苏烟笑盈盈的脸庞,沉默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道:“没什么,只是让你以后不用给我吃的,我还不起。”   声音比较冷,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想承她的情。   苏烟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睛看着他的侧脸,见他眉眼冷淡,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亏她还想了一早上,猜测这人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   也不怪她心猿意马,实在是这男知青长得太好看了,哪怕是她,心里也很是喜欢。   想了想,还是不死心道:“我就是想报恩,那天你救了我,我送点吃的怎么了?”   楼斯白这次没看她,低着头认真割稻子,手上动作虽然不快,但平稳有节奏,可见已经很熟练,突然他又道:”我吃了你的包子和面,就当扯平。”   苏烟听了不说话。   她也是看出来了,这人想跟她算得清清楚楚,然后没有任何关系。   也不知道他本来性子就是这样,还是真的讨厌她。   苏烟有些不甘心,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忍了忍,还试图缓和一下关系,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道:“那可不行,我的命难不成只值两个包子和一碗面?”   在苏烟说完这句话后,楼斯白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扭过头看向苏烟。   他的眸子很黑,像一颗漂亮的玻璃球,黝黑的瞳孔平静无波,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将人所有的小心思看穿,哪怕苏烟自认是个脸庞厚的,也有些吃不消,嘴角弧度僵了僵,想解释两句,“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视线落在苏烟手中的镰刀上,声音淡漠道:“我一个人能割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苏烟再厚的脸皮,她也做不到还死皮赖脸在他面前不走。   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咬牙道:“行,我走。”   丢下这句话,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她发誓,她以后要是再与此人有瓜葛,她就是小狗。   当天下午,生产队出事了,还和知青点有关。 第九章 说起来这件事和王……   说起来这件事和王红斌还脱不了关系,前几天“苏烟”和王红斌大吵一架,原因就是她发现王红斌和生产队里的一个女社员走的近,按照原身的性子,只要不是王红斌犯了大错,她一般都不会跟人闹,这次完全是王红斌触到了她底线。   而王红斌,说起来他也不是真的看上什么女社员,那女社员姓刘,长得没有“苏烟”好看不说,出手也没“苏烟”大方,但唯独一点,这女社员勤快能干。生产队里,很多活其实不分什么男女的,挑担割稻那些重活累活,女社员们也能干,甚至不比男社员们干的差,也只有在下乡的知青们中分出个男人女人,想当初“苏烟”刚下乡的时候,干活第一天就晕了两次,就这身子骨,生产队的领导们哪里敢分配什么重活给女知青。   别到时候活儿没干多少,还把那些知青累没了,最后他们也要跟着倒霉,也就是这两年,知青们干活干多了,才慢慢适应了一些苦活。   但这些对“苏烟”来说没什么用,她依旧不喜欢干活,更干不了活儿,虽然她父母每个月都寄来不少钱和票子,但如果一直不劳动,到时候档案上可是有记录的,恐怕对回城有阻碍,所以这也是王红斌能趁虚而入的机会,整个知青点也只有王红斌脸皮厚对她献殷情,还给她干活。   可王红斌也不是什么真勤快的人,他家里条件是不好,上面好几个哥哥姐姐,但在下乡之前他主要任务都是读书,家里的活儿都被母亲和姐姐们全包了,要不是被亲哥耍了一通,他也不至于下乡来当知青。   所以在王红斌吃软饭吃久了后,也不想干双份的活了,但他又怕“苏烟”跟他闹,毕竟他心里也清楚“苏烟”当初为什么跟他好。   于是就是这时候,姓刘的女社员走进了他视线里,女社员哪应付的了王红斌的花言巧语?听了王红斌的一番哭惨,以为他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知青,就因为那个姓苏的女知青不会干活,怕生产队里的人对知青们的印象不好,他选择无私奉献,每天去做双份的工,自己的任务做完还不算,还要给苏知青去帮忙……吧啦吧啦一大堆,最后用深情的眼神看着刘姓女知青,说她是他见过最善良淳朴的女社员,要是他以后娶妻,一定要娶她这样的。   什么承诺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刘姓女社员哪知道王红斌的花花肠子,对着王红斌那张还算清秀的面孔,红着脸说要给王红斌帮忙,她最会干活了。   而她也是这么做的,每天做完两人的任务,再听上王红斌的一番好话,还以为两人好日子近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来二去的,两人走近的话就传到了“苏烟”口中,原身虽然被王红斌哄得团团转,什么都听他的,但这种事换做哪个女人都不可能容忍,更可况是“苏烟”这么个霸道的性子,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出。   因为这,刘姓女社员也似乎知道了什么,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家里虽然穷,但人多,上面一溜烟的哥哥,亲哥堂哥表哥,加起来有几十号人了,这不,今天就把王红斌堵在了田埂上。   王红斌看到这么多人,心里也知道怕了,狡辩说自己根本不认识刘姓女社员,还说女社员口中的男知青可能是王学农,两人都姓王,乡下口音重,一时间还真容易弄混。   站在后面的女知青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他,对上王红斌恨意的眼神,也不敢说什么,低下头动了动唇,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女社员的哥哥们可不管,什么王红斌王学农,听在他们耳朵里感觉都差不多,扯着王红斌的衣领让他将王学农叫出来,两人都不准备放过。   王红斌吓得两腿直哆嗦,眼睛瞄到不远处楼斯白的背影,想都不想就指着人,脱口而出说楼斯白就喜欢用那张脸勾搭女社员,王红斌也是个坏的,知青点其他人他不敢乱诬陷,怕惹了大家厌恶,但楼斯白和王学农与他有恩怨,就算最后说出去不好听,但也没多大问题,最多也就得罪了王学农和楼斯白。   女社员几个哥哥一看,认出了楼斯白,顿时信了大半,他们别人不认识,但这个男知青可是脸熟,平时上工的时候,只要他在,队里的女孩子和小媳妇们都偷偷看他,心里早就不爽了。   扭过头看自己妹妹,见她低着头不做声,还以为默认了,想都不想就一窝蜂而上。   楼斯白和武建国走在一起,两人瞬间被人包围住,哪怕随后知青点的其他人都赶来,还是伤的不轻,楼斯白脸上就有好几处青紫,眼尾、嘴角……还有一处被划伤,冒出血珠,他肤色白,看着尤为明显可怖,手臂上就更别说了。   至于武建国,他不是重点被打的对象,加上皮肤黑,看不明显,只一边咬着牙大骂,一边舞着胳膊和人对抗。   苏烟闻风赶来时,就看到楼斯白被围着的场景,站在中间的楼斯白,鹤立鸡群,看着极不和谐。   与人推推搡搡中,他抿紧薄唇,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好几处,脸色冰冷,素来寡淡清冷的眸子此时此刻带了几分厉色,像一把开了刃的刀锋。   苏烟见他又被人揍了一拳,嘴里吐出一口血,顿时急了,也没顾上上午立的誓言,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拉扯住与楼斯白厮打的男人,大声喊道:“再打人试试?还有没有律法了,今天下午我们就去报警,将你们全都抓起来。”   她这声不小,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好在也起到了几分震慑作用。   ? 在场人一听到警察,还是有些怕的,声音都跟着小了,站在人群外面的副队长被挤得满头大汗,他喊了半天,还没这一句有用。   队长还没来得及赶过来,这边下午是他看着的,没想到就闹出这样的事。   拉拉扯扯中,苏烟被人抓住胳膊,也不知道是谁,力道大的让她眼睛都红了,还是楼斯白眼看不对,将她拽到身后护着。   苏烟看到他帮着拦了一拳头,拳头打在他肩膀上,发出重重的声音,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要不是他挡着,那一拳就该打在她身上了。   这下苏烟是真的怒了,从楼斯白身后侧出半边身子,对着还在打人的这些社员大声骂道:“你们什么意思?真当我们知青好欺负是吧?寻着由头就来找茬,我告诉你们,我们知青是脾气好,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拿捏的,上山下乡是国家规定的政策,是咱们伟大的主席同志提出来的,不怕告诉你们,现在你们欺负我们知青,往大了说就是和咱们国家政策不对付,告到警察局去你们全都要坐牢。”   打人的这几个男人,一个个不说多么壮实,但身上都一把子力气,看到苏烟不知道从哪儿溜出来,别人他们不认识,但知青点这个偷奸耍滑的女知青他们可是认识的,平时干活不行,偷懒倒是第一名,要不是生了一张好脸,大家早就冒火了,现在还凑到他们跟前,正准备大骂两声,哪知道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别说,让他们打架干活是好手,但论起嘴皮子,他们还真是怕了,尤其是瞧着这个女知青一张小嘴上下巴拉巴拉个不停,嘴里说着的哪怕是他们这群文盲也能听懂的话,还说他们违反了国家政策,一定会坐牢,心里顿时一突。   最后,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也学着苏烟的样子大声嚷道:“你吓唬谁呢?还坐牢,你怎么不问问你们知青干了什么事?”   说着就把自己妹子被人骗了的事拉出来说。   这事都不用想,苏烟都知道谁干的。   咬牙切齿在周围看了一圈,知青点的人都在,唯独看不到王红斌。   不光是她,其他知青也差不多都猜到了怎么回事,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站在陈向东身边的韩丽丽想上前一步说些什么,被旁边的陈向东拉住,陈向东朝她摇了摇头,让她别说话。   韩丽丽看了眼站在前面的苏烟,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乖乖往后退了一步,也知道能对付这群无赖的,还是苏烟这个无赖头子。   果然,很快就听到苏烟的声音再次响起,先冷笑两声,依旧站在楼斯白身后不出来,然后十分有底气的骂了回去,“你们说这话也不亏心,你妹妹是什么天仙,让我们整个知青点的男知青为她神魂颠倒?说什么我们知青点的男知青勾引你妹妹,那你去打那个勾引你妹妹的那个呀,怎么全都打?这借口找的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生产队的人早就看我们知青不顺眼了,背后骂我们不会干活,说全都靠你们养,但凡你们长点脑子也不会如此可笑,把所有罪责推在我们头上,可你们也不想想,我们是读书人,领导和国家实施上山下乡政策是想让我们用知识改变农村的,但你们呢?你们给过我们机会吗?一来就让我们下地干活,把金子当泥巴用,还嫌弃我们这泥巴太软了糊不了墙,你们怪我们,我们还要怪你们鼠目寸光呢,现在还这么欺负人,以多欺少,真当我们知青没依靠,不敢反抗是吧……”   越说越激动,手扒拉着身前的楼斯白,让他挪过去一点,别影响她发挥。   最后还是楼斯白轻轻扯了下她衣服,小声提醒道:“别说了。”   也不是他好心,可怜对面被她说的脸通红却没法反驳,而是看到了队长和生产队的领导都过来了,觉得苏烟这些话恐怕要得罪人。   苏烟也看到了队长,但心里根本不带怕的,有什么好怕的,她说的也没错,知青点委曲求全了这么久,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好让人看到他们的厉害之处。   心里暗怪楼斯白打断了她说到一半的话,气得用脚偷偷踩了他一下,反正两人关系不好,也没道理让着他。   楼斯白被她踩得一愣,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快翻脸无情的人。   倒是苏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侧过身扶着他,作一脸担忧模样,“天哪,这是往死里打啊!”   然后抬起胳膊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扭过头恶狠狠看着所有人道:“我下午就带着我同伴去县城医院检查,要是我同伴出了什么问题,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们会向市里领导举报,市里不管我们就写信到省里,省里不管我们就举报到中央,你们既然容不下我们知青,我们知青也不会跟你们客气,等着吧,看谁怕谁?”   说着还不忘身后的其他知青,一挥手,“我们走,今天我们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话说的毒,好像一下子就把他们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他们知青是农奴,那生产队里的人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话不仅让队长的脸色变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要是传出去,还被他们告到了上面,整个生产队里的人都要遭殃。   几乎是一瞬间,刘家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第十章 回到知青点的时候……   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天色都有些黑了。   晚饭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做了,方洋和张大山只热了一盘咸菜和煮上一大锅土豆饭,然后一个个坐在门口发呆。   只有苏烟花着心思给自己做了几个咸菜肉饼,一口肉饼一口凉拌黄瓜丝,她还给自己熬了一碗绿豆汤,绿豆汤是下午上工前的时候放在汤罐上熬的,一回来就可以喝,绿豆在乡下不算什么稀罕物,每年生产队里都发,不过她这个是原身父母上个月寄过来的,让她解解暑气,里面放了两颗冰糖。   小日子过的美美的。   其他人坐在桌子上吃土豆饭咸菜的时候,苏烟就坐在旁边吃肉饼,知青点就一张桌子,苏烟也没道理避开他们,再说她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薄脸皮的人,才不会因为分开单过就躲着人不见。   心安理得坐在旁边吃的开心。   一盘子四块肉饼,全进了苏烟肚子里,她右手边是王学农,王学农今晚一块肉饼都没有,苏烟还记着早上的事,倒不是恼王学农自恋,而是怕其他人想多说闲话,她还不想莫名其妙又多了王学农这么个对象。   王学农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他呢。   王学农也记着早上拒绝的话,吃着碗里有点发臭的咸菜,眼睛黏在苏烟面前的碗上都舍不得移开,心里万分后悔,他怎么就嘴欠要说那些话,不然他可能就吃到肉饼了,那么香,还不知道多好吃。   苏烟喜欢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喜欢就喜欢嘛,毕竟自己也不差,至少比王红斌那家伙好多了。   不光是王学农这么想,其他人吃着吃着,心里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若是苏烟没有分出去单过,按照苏烟的性子,他们少说能吃上一口的。   想到这里,大家都默契看向当初的罪魁祸首韩丽丽,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稀疏平常,但一旦遇到不好的事,那就会下意识喜欢推卸责任。   毕竟在大家眼中,前几天要不是韩丽丽故意针对苏烟,苏烟也不会一气之下说出要分出去单过的话。   韩丽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还记着今天下午陈向东拦住她出头,让苏烟去跟那些打人的泼皮无赖吵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苏烟分出去单过后,大家对这家伙的印象反而渐渐好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只因为苏烟天天吃好吃的,就让他们后悔起来,她觉得有些可笑,但可笑过后又觉得可恨,因为苏烟除了有点钱之外,哪点比的上自己?   韩丽丽见苏烟吃好走了,桌子上除了没出来吃饭的楼斯白,其他人都在场,一个个神色不定,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韩丽丽忍了忍,最后起身冷嘲热讽了一句,“苏烟分出去单过时你们不也没拦着?现在就为了几块肉饼后悔了,这和王红斌有什么两样?”   她说话带刺,也不顾王红斌是不是在场,说完就傲气转身离开。   王红斌听了气得牙痒痒,对着韩丽丽的后背就大声骂回去,“韩丽丽,你骂谁呢?你还有脸说,苏烟被你逼着分出去单过,这会儿还把责任甩到我们头上,你要不要脸?”   韩丽丽有没有听见不确定,但大家对苏烟离开这事确实有些感到后悔了。   之前还没觉得,现在人真正分开,他们开始发现,苏烟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比方说今天下午被生产队里的人包围欺负时,她三言两语就将人吓唬住了,连陈向东都做不到。   以往他们只看到她偷懒娇气的一面,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脑子灵活的一面。   也是,苏烟父亲是机械厂的大领导,苏烟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有一个词叫言传身教。   苏烟吃完饭,就回屋洗漱去了,洗完澡又用剩下的一桶水洗衣服,她已经跟生产队的一户杨姓人家偷偷买了柴,杨家人是生产队里出了名的低调,苏烟没用钱,而是称了二斤肉送过去,二斤肉对于这个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肉的家庭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一听苏烟是要柴,当天晚上他们就送来了好几捆干柴,将知青点的茅房堆得满满的,能供苏烟用到过年。   以至于现在苏烟没什么好发愁的,韩丽丽说她过不了两天就要哭着低头,她倒是觉得自己现在吃独食简直不要太开心。   就像以前上学分零食啥的,吃亏吃多了,她也就不会再傻乎乎买各种零食分给那两个爱占便宜的室友,尤其那两人还喜欢在背后说她坏话,她宁愿不吃。   知青点的作息时间很有规律,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一般都是吃完饭就去洗漱,然后上床休息。稍微勤快点的知青会去塘边将衣服洗了,他们没苏烟那么有福气,还有一桶水可以在院子里就能将衣服洗了,而是要去后山大塘那里,等他们洗完,差不多天已经黑了。   这时候还好一点,是夏天,天黑的比较晚,冬天那才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摔一跤都是轻的。   苏烟洗完衣服后躺在床上挺尸,脑子里放空自我,躺了有一会儿,最后一个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犹豫片刻后还是下床翻出药油。   她还记得今天楼斯白替她挡着的那拳头,那拳头不轻,依他那身细皮嫩肉,恐怕身上已经不能看了。她也不知道这人出于什么原因替她挡下那一拳,可能换做谁他都会这样做,但她却不能不领情。   苏烟拿着一瓶药油出了门,楼斯白刚好从外面洗衣服回来,正将衣服晾晒在门口墙边的竹竿上。   今天晚上天空有星星,一看就知道是晴天,所以大家都将衣服晾晒在外面,楼斯白就属于那种勤快的,平时洗完澡都会将衣服一把洗了,有时候早上衣服干了,他可能还会换上穿。   苏烟没有特意关注他都知道他喜欢一件灰黑色的外套,那件外套普普通通的,看着有些大,应该不是他的,但每次只要这件衣服第二天干了的话,他就会继续穿。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事,苏烟已经走到了楼斯白身边,大概是察觉到身边突然多了人,楼斯白手上动作一顿,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手上的动作。   仿佛将她当做一团空气。   苏烟注意到了,本来还想问一句他脚怎么样了,今天她踩他的力度不轻。   但这会儿看到他如此反应,瞬间歇了心思,抿了抿嘴,将手中的药瓶直接往他上衣口袋里一塞,用没什么感情的语气道:“今天谢了,抹在身上,明天就能照常上工了。”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完转身就走。   背影看着毫不留恋。   楼斯白一愣,下意识扭过头看了一眼,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低头看了眼口袋中的药油,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苏烟哪句话触动了他,这次没有张口拒绝了。   楼斯白晾完衣服回到房间,将床上收拾好后,他拿出口袋中的药油,随即解开衣服擦拭身上的青紫。   后背的一些地方他擦不到,还是武建国帮他抹的,武建国一边抹一边骂骂捏捏,今天他也被打了,心里还记恨着这事。   也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是苏烟和王红斌。   武建国手中动作一顿,竖着耳朵偷听,但苏烟说话太快,他听着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也足够他幸灾乐祸了,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声对身前的楼斯白道:“又吵起来了,苏烟现在真的是变了。”?   楼斯白没说话,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眼下打出一圈阴影,也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他也不清楚苏烟是不是真的变了,只是觉得,她只要不来找他就行了。   想到昨天听到苏烟承认自己喜欢王学农,楼斯白心里隐隐松了口气,至于那一缕多余的滞闷感,则被他有意识的忽略了。   王红斌在苏烟面前又没讨着好,黑着脸回到房间,他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辛辣的刺鼻气味。   他寻着味道看到手中拿着药油的武建国,认出这是苏烟的,整个知青点,也只有她有这个东西。   整个人瞬间不好了,新仇旧恨,直接气糊涂了朝楼斯白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声嚷道:“楼斯白,连你也来抢我女人?”   苏烟在隔壁也听到动静了,赶紧跑过来看,还没进门就和楼斯白迎面撞上。   男人垂眸看了她一眼,苏烟刚要张口,他就绕过她直接走了。   身后的韩丽丽幸灾乐祸看了她一眼。   苏烟没说什么,扭过头看了眼屋子里的王红斌,出口就质问道:“你又发什么疯?王红斌你再这样,信不信我跟队长说。”   王红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苏烟,仿佛被她背叛了一样,大声吼道:“你帮着他?苏烟,你是不是喜欢楼斯白?”   苏烟气笑了,直接反问了一句,“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转身就走。   王红斌脸色难看,最后气不过,狠狠踹了一脚楼斯白的床。 第十一章 苏烟出去了,走……   苏烟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楼斯白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还是犹豫朝他走了过去。   她走到距离人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其实送药油的时候没多想,就是觉得哪怕是普通邻居,也应该互帮互助。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吃楼斯白的颜值,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到长这么好看的人,好看到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好,之前她还有些别的小心思,但现在看他态度这么冷淡,甚至似乎还有点讨厌她,不知道是讨厌她,还是因为王红斌恨屋及屋,她就乖乖歇了心思。   决定以后只把人当个花瓶欣赏。   毕竟这种高冷的男神,放在动漫电视剧中有吸引力,在现实生活中相处还是有点吃力的。   苏烟向来是个很想得开的人,所以本来不想管的,但知道王红斌这狗东西是拿她送的药油发气,心里冒火的同时,只得过来看看。   楼斯白背对着人站在墙边,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人站在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他的个子很高,修长挺拔,有时候远远看到就能认出来。   楼斯白这人性子清冷,今天意外跟人打了一架,这可能是他从小到大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苏烟对楼斯白了解不多,大多数都是听周燕说的,周燕和刘超英平时里走的比较近,刘超英和楼斯白是同市的,还是高中同学,说他父亲是军人,不过人在他很小的时候牺牲了,他母亲后面再嫁给他生了个弟弟,没将他带走,他与奶奶跟着姑姑生活,日子好像并不是很好过,听说原本他父亲以前的领导给他安排了个很好的工作,最后不知怎么弄的,上班的变成了他表弟,他则来了乡下当知青。   苏烟看着他清秀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步,可能是听到脚步声,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夜色中,苏烟对上他那张精致的面庞,依稀辨认出冷淡的眉眼,拒人千里之外。   苏烟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就见王学农从外面拍拍打打走进来,他去了茅房,可能是被蚊子咬了,进了院子后看到苏烟也没多想,大大捏捏问了一句,“找我有事?”   说完这句话后,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楼斯白,看到其他人在还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怕人误会什么,特意往后退了两步,又小声说了一句,“外面蚊子多,快回去。”   苏烟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楼斯白,然后摇摇头,解释了一句,“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事,听说王红斌今天糊弄别人说你是他。”   算是默认了自己是来找他的。   王学农摸着头笑笑,无所谓道:“没事,我都习惯了。”?之前王红斌干了坏事就往他头上栽赃,跟陈向东说,陈向东只知道和稀泥,好在没什么大事,这次王红斌惹怒了整个知青点,看他们还管不管。   想到这里,王学农心情有些好,见苏烟特意来关心自己的,还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之前太狭隘了,不能因自己不喜欢她就说那些伤人的话。   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对苏烟道:“我……我进屋……去了……你也早点睡。”?语气有些不太自然,说完就快速溜了,仿佛身后有怪物在追。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王学农很清楚,自己根本配不上苏烟,他不是王红斌,脸皮厚能吃软饭,他和苏烟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些事情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有烦恼了。   王学农走了,苏烟看了眼不远处的楼斯白,没说什么,也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不远处的楼斯白突然说话了,眼睛看着她,“王学农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你既然喜欢他就应该好好对他。”   苏烟愣了下,然后抬起头看他,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她喜欢谁了?   什么叫她应该好好对他?   两人视线对上,苏烟看到他眸子里的冷然,仿佛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苏烟有一瞬间的心虚,她之前确实对他又些想法,但现在不是没有了吗?至于王红斌和王学农,她可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怎么好好的说这种看似劝说、实际警告的话?   楼斯白也走了,两人擦肩而过时候,他没有看苏烟一眼,态度冷漠出奇。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火气压都压不住,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他了,在别人面前也没见这么冷淡。   哪怕楼斯白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这会儿苏烟对他也没了什么好感。   气呼呼扭过身回了屋。   第二天早上,苏烟很早就起来了,上完早工回来,她也懒得折腾什么了,肉已经被她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面粉和一些零食。   她准备给自己泡杯麦乳精,再吃一点零嘴就当一顿了,哪知等她回房间打开箱子时,就发现箱子被人动过,箱子上的锁有被人用硬物强行撬动的痕迹,上面都是划痕。   苏烟是个谨慎的性子,当初原身下乡时,她父母不放心,特意为她准备了几把锁,有一把是长链子,是原身父亲工厂仓库用来锁门的。   夫妻俩早就担心宝贝闺女在乡下被有心人惦记着,担心东西偷了她活不下去,这方面都想到了。   原身嫌弃麻烦,以前只用一把锁,倒是苏烟,心里对知青点的知青们还有些防备,尤其是王红斌那个无赖,虽说大家时间都是同步的,但也可能有哪里没注意的时候,所以她用长链锁将箱子和床锁在一起,再将箱子锁好。   除非有锯子,不然没人能拿走箱子。   而事实也是如此,箱子还在,但上面划痕很多,尤其是锁那里,有的地方都戳烂了。   苏烟看到后吓了一跳,然后一想就明白了,知道自己这几天有些招人眼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被破坏,床上的被子,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那人仿佛直接冲她箱子过来的。   这很明显了,对她箱子动手的就是知青点的人。   至于是谁,苏烟猜测不出来,早上她是跟大家一起走的,回来也是一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现在冲她箱子,下次可能就是她的人。   苏烟不傻,相反她觉得自己还很聪明,她分出去单过后也没想一直这样,一开始她或许是这么打算的,但天天自己吃肉,让其他人看着,哪怕她再蠢也知道这样有一天会出事。   所以这几天她大吃特吃,也是想赶紧吃个尽兴,之后她可不会再买这么多肉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样能让其他知青先低头,她可以回去,但不是她求着他们。   她分出去单过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有数,看似跟韩丽丽怄气,但韩丽丽的态度何尝不是其他人的意思。   说实在话,苏烟其实也没怪他们,这个年代太穷了,工分就意味着粮食,就意味着多吃一口饭,原身拖后腿,时间久了心里埋怨再正常不过。   所以苏烟觉得,自己分出去单过一段时间对谁都好,能让陈向东他们想清楚她的作用,也清楚告诉他们,不占他们便宜,她也能过的很好,甚至更好。   所以她干脆心安理得天天大吃特吃。   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等不及了。   苏烟想了想,最后选择没有伸张此事,她心里很清楚,闹大了这事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还可能将关系弄僵。   整个生产队里,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就是知青点。   早饭,苏烟将剩下的肉全用了,伴着咸菜,做了十几个肉饼,除了自己吃四个,剩下的被她推到桌子中间,一人碗里放了一块,除了王红斌、韩丽丽和楼斯白,大家都有份。   面对其他人惊讶的眼神,苏烟神色自然的笑了笑,“昨天不少人被打了,吃点肉补补吧。”   她和原身不一样,事情做的好看,话更说的好看,而不是傻乎乎跟人分享还得不到一个好。?   她这话一说,原本还想质问她的王红斌瞬间没声了,从昨天到现在,知青点没人搭理他,昨晚跟武建国陈向东他们说话,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当他不存在。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惹了众怒,但他真没想过要拖大家下水,顶多就是王学农和楼斯白,王学农这几天顶替了自己的位子,楼斯白……楼斯白他说不清,就是感觉苏烟对人有些不一样。   原以为这两人就是被揍一顿,谁能料到刘爱花哥哥们那么狠,整个知青点都吃了亏,以后知青点在生产队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王红斌看了眼身旁同样没有肉饼的楼斯白,心里得到一丝安慰,不过等眼睛看到肉饼最大的王学农时,眼睛直接嫉妒的发红。   苏烟果然对王学农是不一样的。   王学农吃的开心,其他人也没意见,能得到一块肉饼,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了,哪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一个个高兴的跟苏烟道谢,客气异常,之前原身也做过同样的事,但大家的反应却是不一样的。   苏烟笑笑不说话,韩丽丽坐在一边也没说话,难得一次没有和苏烟闹,而是低着头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吃完饭还有一点时间,大家开始坐在一起商量昨天发生的事,也包括苏烟。   苏烟虽然分出去单过了,但知青点是个整体,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要一起面对。   苏烟对于参加这种会议没什么兴趣,有时间还不如回房休息一会儿,忙了一早上累死了。   知青点在生产队里的处境一直都很尴尬,知青点的人不少,在整个生产队的社员看来,这就是一群白吃饭不干活的老鼠。   你家里进了老鼠你不生气?   换做她,她也生气啊。   加上陈向东这人,虽说有责任心,为人公道,但有一点,性子太实诚了。凡事都讲究和气,吃了小亏什么的要忍,自己忍不说,还劝说大家忍。   忍到现在,知青们确实没出过什么事,但小亏却是不断吃,受了不少气。   知青点要想真的改变这种情况,就应该有她这样分出去单过的魄力,方法她昨天已经说了,直接闹大,然后朝公社领导索要适合自己发光发热的工作。   桌子上大家讨论的激动,有人觉得应该去找公社领导说理,有人认为别跟刘家人计较,他们人多,闹到最后容易自己吃亏,公社那些领导自然偏帮社员,还有人认为可以和刘家人好好坐下来谈谈,将里面事情解释清楚。   只有武建国和王学农支持昨天苏烟的想法,觉得应该趁着机会把事情闹大,去报警,写信去市里省里,吓唬吓唬这些生产队的社员。   陈向东听了皱眉,见大家讨论的激烈,最后眼睛看向坐在对面一直不说话的楼斯白,突然问了一句,“斯白,你怎么看?” 第十二章   楼斯白大概……   楼斯白大概是没想到陈向东会突然问他,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他,视线扫过,最后与一双灵动的杏眼对上,杏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心口那里突然漏了半拍。   他很快低下头去,将那丝怪异的情绪压下去,面上与平时无异,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都可以。”?   这话刚说出口,余光就注意到对面那人兴致缺缺的低下头抠手指,仿佛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了。   楼斯白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但这话倒是让陈向东松了口气,知青点十一号人,有两个人站在苏烟这边,再多一个就有点麻烦了。   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尽量不惹事不生事,努力跟生产队的人打好关系,苏烟有个好父母,哪怕不靠这些工分也能养活自己,但他和其他人不行,需要平时上工挣粮食,吃点小亏忍忍就是了,熬过去就好了。   所以看着所有人笑笑,“我们还是再看看吧,闹大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毕竟在生产队里,我们都是外人。”   一句外人,打消了所有人的不甘心。?   陈向东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一个个都变得沉默下来。   最后苏烟没说话,反倒是素来沉默安静的刘超英自嘲笑着说了句,“是啊,都忍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坐在她身侧的是张大山,听了这话,赶紧抬头看了陈向东一眼,脸上尴尬的笑了笑,帮着解释两句,“小英没别的意思,队长别放在心上……”?他的话还没说完,刘超英就起身走了,张大山也顾不上解释,赶紧起身急着追了出去,“小英……”   苏烟看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两人出去后还好奇伸长了脖子看。   坐在她对面的韩丽丽见状,阴阳怪气道:“怎么,又看上了张大山?”?   苏烟一听到是她说话,就直接翻了个白眼,然后学着她的样子阴阳怪气怼了回去,“哪能啊,这不是看着你都二十好几了,想着给你物色个好对象吗,诺,张大山这样的性子就挺适合你的,老实厚道,你再怎么尖酸刻薄他都能忍得了,可惜人家名花有草了,要不你考虑一下朱大婶家的三儿子吧,人虽然丑了点,但跟大山哥性子差不多,保证嫁过去享福……”   朱大婶是苏烟割猪草的时候认识的,三儿子是队里有名的老光棍,家里太穷了,娶不起媳妇,今年已经三十多。   话还没说完,韩丽丽就气得狠狠一拍桌子,“苏烟,你再说一遍?”   她当然认识那朱大婶的儿子,丑的简直不能看,人还好色,看到年轻小媳妇就流口水,苏烟就是故意恶心她。?   苏烟一点都不怕,“怎么啦?不喜欢?那田狗子怎么样?他脾气也好,除了长得矮了点,哪儿哪儿都配你。”   韩丽丽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自己要?”   田狗子何止矮点,那个子只到她胸口。   苏烟耸了耸肩,“我今年十七,还早着呢。”?说完意味深长看了韩丽丽一眼,旁边周燕怕两人又要闹,在桌子底下拍了拍苏烟的腿,想让她少说两句。   苏烟撇了撇嘴,装模作样举起双手做出休战的样子,对韩丽丽露出一个假笑,“行,我不说了,是我好心办坏事。”   简直不要脸至极。?   韩丽丽说不过苏烟,她这人虽然说话带刺,但论起嘴皮子,还真是比不上苏烟,气得眼睛都红了,最后咬着唇威胁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也站起身跑了。   苏烟面对其他人的目光,抬了抬下巴,一脸无所谓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先挑的头。”?说完也起身走了。   两个刺头都走了,其他人才悄悄松了口气,整个知青点,只要这两人同时在场,准要吵起来。   不过好在这两人都有分寸,不管在知青点的时候怎么吵,但在外面却从不表现出来,这也是大家平时不爱管的原因,反正这两人吵归吵,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只有这次王红斌,才是真正拖累了大家。   王红斌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从早上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早上吃完饭,还自觉去把锅碗洗了,早上水也是他挑的。   既然已经商量出来了对策,大家不管怎么想的,也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过,可能昨天苏烟那番威胁的话起了作用,中午吃饭的时候,昨天打人的刘家人和队长过来了,一同的还有姓刘的女社员,也就是王红斌招惹的那个女孩。   队长客气的说了两句话,然后让人给楼斯白和其他几个被打的人道歉。   先道歉的是那个女孩,红着眼睛说对不起,还将手里一篮子鸡蛋塞给楼斯白,楼斯白脸色很冷,没接,女孩看了一眼后有些害怕,最后将篮子塞给楼斯白旁边的陈向东。   女孩之后是她的几个哥哥,几个哥哥态度就没那么好了,黑着脸粗声粗气说了抱歉,还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乱打人了。   队长笑着和稀泥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这个月给你们每个知青多发一斤粮食,算是生产队代他们对你们的赔罪。”?   大家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不过心里还是不舒服,队长这话的意思,深究起来就是没把他们知青当作生产队里的人,什么叫生产队代他们对你们的赔罪。   从他们下乡来到这里开始,他们的户籍就改成这边的了,他们也是生产队的人。   陈向东沉默了一下后,脸上挤出笑,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道:“原来是误会,但还是希望下次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们也是生产队的一分子,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说他们的,回头就批评他们,你们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对了,苏烟同志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说着话的时候,队长还扭过头朝院子里看,脸上神色瞧着还有些紧张的样子。   陈向东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朝身后的屋子喊了一声,“苏烟——”   屋子里很快就回了一声,苏烟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笑盈盈的,手里还捧着东西,快步从里面走出来,苏烟十分客气的将手里的糖分给刘爱花和她哥哥,分完后拉着刘爱花的手客气道:“我们知青来到这边都不熟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干农活,笨手笨脚的,怕你们嫌弃,所以我们很多时候都表现的比较热情,就像王红斌同志那样,目的是想和大家做朋友,一起努力建设农村,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如果有让你们误会的地方,那真是太抱歉了,我们在这里也给大家说声对不起。但是,我们也必须要说一声……”?   说到这里,苏烟脸上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国家能有今天的和平并不容易,是无数英雄用鲜血换来的,我们这些知青当初之所以选择下乡,是怀揣着梦想,是对国家领导人的追随,想赶英超美、想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你们昨天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们,小了说是我们七生产队不团结,领导管理能力差,让别的生产队看笑话,往大了说那就是打我们知青的脸面,寒了我们知青的心,全国有多少知青,一传十十传百的,捅到上面去,领导们不可能不管的。”   “当然,我们也承认高估自己了,确实在干活方面比不上你们,但我们当初下乡根本没想过是来干活的,我们以为的建设农村是提出发展政策,规划未来蓝图,谁知道你们是把我们当苦力使用。所以,如果生产队以后有什么文字工作的需要,尽管使唤安排,我们别的本事没有,但写文章计算搞文字工作啥的,我们可以说都是行业的顶尖人才,毕竟我们几个当初在学校读书,成绩都是非常靠前的……”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越说越玄乎,最后陈向东他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偷偷在后面扯了扯苏烟衣角,想让她少说两句。   哪有这么吹自己的?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刘家人被唬得心里发虚,只觉得这个女知青嘴皮子可真是利索,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们妹妹被骗的事铁板钉钉,从她嘴里出来,听着就跟是他们的错一样。   但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队长还在这里站着呢,而且来之前队长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要真闹大了,最后谁都讨不着好。   倒是站在对面的队长,听了这番话后忍不住高看一眼苏烟,心里暗暗感慨,难怪这丫头平日里这么会偷懒了,脑子确实看着比其他人机灵的多,瞧瞧这些话说的多漂亮,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还让他说不出来错。   他要是不给他们找点轻松的活儿干,等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后,恐怕还不好处理。   真是精得跟猴儿一样。   队长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还做出客气模样,又说了几句好话才带着人走了。   送走人,王红斌还以为苏烟旧情难忘,一脸感动的看着苏烟,“烟烟……”   苏烟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刚才说的话同样送给你,我这人天生热情,如果之前有什么误会的地方,还请王同志不要当真,我只是把你当朋友和邻居了而已。”   “还有,希望你能了解一点,我们知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自己作风有问题就算了,别拖累我们,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情况,抱歉,别怪我们无情无义,我会直接向上面反映的。”   “你……苏烟,你怎么变得如此冷漠?”   王红斌的深情表现不下去了,气得大骂。   苏烟没搭理他,知道他这种人听不懂话,所以直接走了。   这话她不是说给王红斌听的,而是说给其他人听的,算是做个真正的了结。   苏烟走了,其他人跟在她身后回了屋,也没搭理王红斌。   周燕走在她旁边,担心道:“你刚下说的那些,万一队长当真了怎么办?”   这也是其他人担心的,怕自己干不了什么写文章搞文字工作。   苏烟无语看了周燕一眼,“你想多了,且不说队长有没有这么好的事找我们,要是有,我们就是祖坟冒青烟了,扯也要扯出几千字出来。”   其他人听笑了,觉得苏烟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比起干农活,还是写文章轻松。   大家回去继续吃饭,苏烟最先吃完,她回厨房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了随后跟过来的楼斯白。   也没多想,正准备将桶里的水倒进锅里洗,分出去单过有一点不好,天天都自己洗碗,刚弯下腰,就见一道身影走到她旁边。   楼斯白将口袋里的药油拿出来给她。   苏烟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手,骨节分明而又修长,像郁葱的竹,只不过他的手是白的,皮肤犹如上了一层釉色的瓷,是那种温温润润的白,能看到底下淡紫色的血管。   微微一愣后,苏烟也没说话,直接将他手中的药油接了过来,塞进自己口袋中。   见他还没走,奇怪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楼斯白眉头淡淡蹙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犹豫,不过还是低声说了句,“陈向东是队长,有时候……你注意一点。”   说完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话,对他来说都有些不太像他,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苏烟太喜欢表现了,可能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次数多了,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尤其她如今正分出去单过。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表达的什么意思,陈向东是队长,她为什么就要注意一点,还有,注意什么??想了半天后,才琢磨出一点味道,她生活在几十年后的社会,从小父母就让她表达展现自己,在学校里,老师们也有意识的鼓励学生积极主动,因为这样的孩子,等以后走出社会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跟人相处落落大方,能适应各种环境。   而她也确实这样做的,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成绩不是全班最好的,但肯定是最积极活跃的那个,朋友多,爱好多,跟谁都能玩的来,有机会就使劲儿展现自己,至于抢别人风头啥的,她根本不在意,大家都是各凭本事。   而且陈向东那人看着很厚道,她就更没往这方面想了。   想清楚这一点,苏烟心里有些郁闷,但郁闷过后又有些意外,她是真没想到楼斯白会跟她说这些,这是担心她无意间得罪人吗??相处这么些天,苏烟对他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平时安静的就像一团空气,要不是长得太好看,根本没人能注意到他。   现在突然对她说这些话,简直不可思议。   这么想着,苏烟在下午上工之前找到了陈向东。 第十三章 陈向东一脸不可……   陈向东一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苏烟,“你想回来?”   眼里带了几分惊讶。   毕竟这几天,苏烟虽然分出去单过了,但明显日子比他们过的好,换做谁,应该都不想再主动回来吧。   苏烟耸了耸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道:“队长,难道我表现的还不明显吗?不然我干嘛那么费心费力的和蔡队长周旋?吃饱撑着吗?今天我可是还添进去了一把糖,那么贵,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如果说之前她就有打算回到集体,刚才被楼斯白那么一提醒,就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偷偷看了眼陈向东的脸色,然后抬起手摊开给他看,皱眉道:“你看,这几日天天做饭手都变得粗糙了,还是跟你们一起吃比较好。”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郁闷,仿佛做个饭真的把她累坏了一样。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陈向东可能还觉得这人矫情过头了,但这话从苏烟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以前的苏烟懒是懒,那就只是不爱干活,生的娇气了些,但自从前些日子跟王红斌吵了一架后,现在的苏烟不仅懒,还变着法子会偷懒,脑子也灵活,平时上工的时候偷懒都没人举报了,他昨天还亲眼看到她和生产队里那些妇女有说有笑的,甚至最后还有人分了她一些猪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也因为这些话,陈向东心里踏实了几分,觉得这样的苏烟才像她,哪怕她变得聪明了些,也不会将他比下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脾气道:“你能回来,自然是好事。”   他说的也不算假话,苏烟走了第二天,大家就不习惯了,尤其是天天闻着肉香却尝不到一块,谁心里都有几分后悔,只是不好说什么而已。   “等会儿我就跟大家说一声。”?   苏烟一听,赶紧拉住他,“那可不行。”   眼睛转了转,一脸傲娇的样子,“这要是让韩丽丽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队长知道我有这个意思就行了,等过几天,刘家这事消了,队长再开个会,总结一下,说说咱们知青点需要团结啥的,到时候顺道提起我,我再顺理成章的同意……”?   陈向东听了好笑,没想到她已经将后面细节都想好了。   这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就是给苏烟递个台阶而已,便点点头,很爽快的同意了。   为了配合苏烟,下午上工的路上,陈向东还特意跟张大山、武建国说起想让苏烟回到集体的事,他是这么说的,“这次的事多亏了苏烟,中午她还给了刘家人一把糖果,替我们知青点挽回了面子,整个知青点还是团结一点比较好,我的意思是想低个头,让她回到集体中来,本来就没什么大的隔阂,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闹的这么生分,你们觉得呢?”   将所有的事情揽在来自己身上,保全了苏烟的面子。   这话,张大山和武建国哪有不同意的,上次苏烟分出去他们心里就不同意,奈何她们女知青之间矛盾重重,他们帮了这个就惹了那个,谁都得罪不起,尤其他们跟苏烟关系一般,只能在旁边当木头。   当然,他们心中对苏烟感官也不是很好的,以前苏烟买了肉虽然分给他们吃,但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模样,说话也颐指气使的,也就王红斌那家伙能受得了。   现在,苏烟分出去单过后,可能近距离的相处少了,突然觉得她人还是可以的,楼斯白受伤她会拿出自己的药油,王学农给她挑水她说到做到,给王学农做好吃的……可见性子是不坏的。   武建国第一个赞同,想都不想就道:“我同意。”   张大山也点点头,“确实应该这样,听队长的。”?   陈向东满意的走了,他也不傻,故意先跟这两人透了个底,而不是去找王学农,要是找王学农,那家伙肯定不同意。   想到这里,走了几步远的陈向东突然扭过头,有些心虚的补充了一句,“先别跟王学农说。”?   武建国和张大山咧咧嘴,脸上笑得意味深长。   武建国是个藏不住话的,队长让他别跟王学农说,他就不跟王学农说,但他找到了楼斯白,然后一股脑将刚才陈向东的话全都跟他讲了,完了补充一句,“苏烟要是能回来,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就又能吃上肉了。”   他跟楼斯白关系好,两人同一时期过来的,他们这个知青点,外面看着团结,其实内里一盘散沙,大家都各顾各的。   楼斯白人不错,武建国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心机,所以爱跟他玩,相处起来也比较轻松。   楼斯白听了这话,忍不住一愣,挑着担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面上恢复常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挑着担子低头往前走。   武建国还在旁边说着话,他压低了声音,“你说,苏烟现在和王红斌没关系了,我有没有那个机会?”   说完扭过头看楼斯白,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楼斯白好看的峰眉蹙了起来,白净的面颊上有几滴泥巴印,泥巴印已经干了,是担子里的秧苗甩到他脸上落下的。   他也偏过头看武建国,漆黑的眸子像黑宝石,乌沉沉的,眼里带了几分不赞同,声音平静道:“她不适合你。”   这是他的心里话,武建国这人大大咧咧的,根本不是苏烟的对手,苏烟需要人捧着哄着,性子有些娇气和圆滑,和他那个改嫁的母亲有点像,他们如果走到一起,注定不会长久。   楼斯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苏烟喜欢王学农。”?   他是这么告诉武建国的,也在心里这么提醒自己。   听到王学农,武建国顿时歇了心思。   他还不至于为了一口吃的去抢别人的对象,虽然瞧着苏烟和王学农之间好像还没影,但苏烟最近也就跟王学农走的近,两人好事应该快了。   武建国摇了摇头,想要跟楼斯白抱怨两句王学农,就见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男人消瘦的背影稳稳当当走在田野上,哪怕干着农活,衣服也整齐穿在身上,只有裤脚那里怕被弄脏了,卷了两道,露出沾着泥印的后脚跟。   赶紧追了上去。   苏烟还没来得及回到集体中,周末的时候就有件事发生在她身上,让她猝不及防。   也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是她收到原身父母寄过来的信封,上面写着有关她以后的事。   这个周末,苏烟又请假了,带上钱和票子去了县城,县城得早去,这样才能买到新鲜的好肉。   苏烟这次只买了肉和糕点,肉这次没买多少,有点舍不得分给其他人吃,倒是多买了几根肉骨头,肉骨头便宜的多,还能熬一大锅汤,分起来不心疼。   糕点这些她倒是可以多买一点,这个不用跟其他人分,早上上工前吃点填饱肚子用的。   苏烟买完东西才去邮局那里看了看,看看上次寄回去的信有没有回信,上次她问原身父母要了高中的书,准备现在就抽空准备起来,怕真正等高考的时候再复习就来不及了。   来到邮局,苏烟确实收到了原身父母的消息,但却不是高中的书,而是原身父母寄过来的信。   她也没多想,直接将信塞到口袋里去了国营饭店,她早上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吃饭。   国营饭店里,苏烟等着饺子的时候拆开口袋里的信封看,她看的仔细,这信是原身母亲写的,唠唠叨叨一大堆,但很温馨,让苏烟不禁想到自己的母亲,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不过,等她看到第二面的内容时,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硬起来,   最后,拿着信封愣愣坐在位子上。   惨了,她好日子到头了。 第十四章 信中说,机械厂……   信中说,机械厂的贪污案被重新调查,机械厂原先的领导班子都是调查的对象,苏父之前是副厂长,这事躲不掉,尤其苏父和前厂长关系好,若是前厂长是正常退休的,那机械厂的下一任厂长差不多就是苏父了,哪知道就赶上这样的事。   最近工厂的效益不是很好,上面新派来的领导决定再次大洗牌,将原先的领导班子和骨干人员彻底换掉,觉得工厂收益不好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人,苏父的后勤主任位子恐怕也保不住了,当然信中苏父没有这样直白的说,这都是苏烟根据信中的只言片语猜测出来的,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苏父最后在信中让她不用太担心,他是清清白白的,不过因为最近上面查的严格,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钱和票子他会少寄一点,还让她在乡下低调些,和其他人好好相处,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虽然苏父说的轻描淡写,但苏烟也不是小孩子,明显看出苏父隐瞒了一些事,至少不像他说的这般轻松简单,连后勤主任的职位都被撸了,可见事态相当有些严重了。   但她也知道,苏父不说太多是对的,这些书信寄出去后路上是要被人检查的,说太多容易引起怀疑。她也不知道苏父是不是清白的,但她愿意相信苏父,苏家只有“苏烟”一个女儿,夫妻俩疼在手心里,苏父虽然有些爱权,但人胆子不是很大,尤其还有点怕老婆,不可能这么作死。   一些小毛病可能有,但大问题上应该不会犯错。   当然这也只是苏烟的猜测,真正如何,连原身都是不清楚的,原身从小被娇宠长大,对于家里那些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苏父苏母也不愿让她烦心这些事,将她养的有些单纯。   所以苏烟也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苏父最后真的查出什么来,她远在乡下这边还好一点,尤其户口已经迁到了石桥公社,再怎么样都波及不到自己。但同样的,她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没了苏父苏母的帮衬,以后只能靠他自己养活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远在这边,也不知道城里什么个情况,虽然苏父苏母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她现在是“苏烟”,有些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的……   短短几分钟,苏烟脑海里就想过很多事情,眉头越皱越深。   五味陈杂的吃完饺子,苏烟拿着东西直接回生产队,来时的喜悦全都变成了沉重,原本还打算去菜场看看的,这会儿也没了心情。   心里万分后悔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苏父这次提前了半个月寄信过来,应该是还没收到她的信就已经寄过来了,事态或许没她想的那么严重,但绝对也不是那么轻松。   这次的信封里也有钱,但不到以前的一半。   城里的情况她顾及不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苏父苏母拖后腿,以后那些肉啊零食什么的,尽量少买了,不能太招人眼。当然,也不能不买,不然很有可能被其他人察觉到什么。   要是被知青点的其他人知道她父母出事了,苏烟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出现,可能是冷嘲热讽,也可能是同情帮助,这个她不敢赌。   也幸好她跟陈向东说了回到集体中的事,陈向东也同意了,现在来看,这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分出去单过开销太大,还是在集体中好。   剩下的那些钱和票子,她会尽量省起来,留着以后回城,或者城里的苏父苏母日子不好过了,她再寄回去给他们用……   就这么乱七八糟想着事,苏烟一路回了知青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的缘故,她一路都没怎么下来走,感觉这是她骑得最快的一次。   不过,苏烟不管心里如何担忧,在回到知青点后,却没有半点显露,在进院子时脸上还故意露出笑。   她拎着东西回了房间,这会儿是中午,大家正在吃饭,看到苏烟手里拎着满满的东西经过,眼睛都看直了,尤其是王学农,眼睛就盯着苏烟手中的肉。   嘴里下意识漫出口水,期待今晚的肉菜,苏烟人大方,虽然之前约定好一周两次做好吃的给他,但她每次吃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他一点,光是上周,他就吃过很多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的好东西。   苏烟自然看到了王学农的眼神,嘴里顿时有些发苦,但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淡定的拎着东西回了房间。   苏烟走后,桌子上的武建国忍不住了,他也没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而是等陈向东吃完饭回厨房时,赶紧跟上,然后半路上将人拉到一旁道:“队长,你啥时候跟苏烟说啊?要不就今天下午吧,你都没看到刚才王学农的样子,可真欠揍。”?笑得那么开心,就好像那些是他买的一样。   陈向东挠了挠头,一脸无奈的点点头。   他还没想好怎么做,就有人比他更着急了。   陈向东原本准备下午下工回来再找苏烟说话,做做样子给其他人看,没想到以前一请假就是一天的苏烟,下午竟然和他们一道去上工了。   不光是陈向东奇怪,其他人也忍不住多看了苏烟一眼,苏烟神色自若,在周燕好奇问起来时,还给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借口,“天天请假,蔡队长脸色都不好看了,我得给点面子给他,这样下次请假就容易了。”?   好吧,这个理由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也只有苏烟能理直气壮说出这样的话。   苏烟的话说完后,就没人出声了,一个个都发呆想自己的事,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其实苏烟也在烦恼,但她不敢对任何人说,低着头默默往前走,心里规划着以后的路,首先就是不能再偷懒了,努力上工挣粮食,至少以后吃的粮食不能用粮票买。因此,她还得想出一个借口,一个能把她突然变得勤快的事圆过去的借口……   想着想着,苏烟心中郁闷不已,倒不是她虚荣,而是担心让其他人知道她家里出了事,恐怕不愿让她回到集体中,或者回到集体中也备受冷眼。   心里正烦着,苏烟一个不注意直接踩到了身前人的脚,男人身体微顿,苏烟闷头撞在了他的后背。   男人看着瘦,但身体很结实,苏烟撞的鼻子发酸,捂着鼻子抬起头看,直接与扭过头的男人面对面,一个低头,一个抬眸,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苏烟能清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又长又弯,浓密的像把小扇子。   楼斯白的眼睛很好看,苏烟之前就发现了,是那种偏古典的丹凤眼,形状优美,长而不媚,因为瞳孔的颜色偏黑,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带了几分冷冽,像冬季枝头覆盖着白雪的青松。   苏烟看到他睫羽动了动,似反应过来了什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看,就发现他的的鞋跟被她踩掉了,他穿着一双已经起了毛边的黑色布鞋,苏烟对这鞋子有点印象,经常看到他穿着鞋子出去,回去的时候用手拎着。   似乎怕他误会什么,苏烟赶紧道:“抱歉,我没看到。”?怕他觉得太敷衍,又补充了一句,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给你穿上?”   说完蹲下身,一副还真要给他穿鞋的样子。   她动作太快,楼斯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苏烟手就碰到了他的脚后跟,皮肤相碰,带了几分热意,她根本没多想,以前踩掉同学的鞋子她也是这样做的,觉得这是基本的礼貌。   当然,那个同学是女的就是了。   倒是楼斯白,像是别人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猛地抬起脚,避开苏烟的动作。   他眼睛看着苏烟,对上苏烟愣住的眼神,他低下头移开视线,冷声说了一句,“不用。”?自己弯下腰将鞋子提上来,转身就走了。   没看苏烟一眼。   苏烟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人背影,最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一扭头,恰好对上旁边韩丽丽有些古怪的眼神。   韩丽丽和方洋站在一起,方洋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只有韩丽丽,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嘲讽,“你现在又喜欢楼知青?真是小瞧了你。”   ?苏烟眨了眨眼,回了一句,“我不喜欢楼知青,我喜欢你。”?说完也不顾韩丽丽呆愣住的样子,直接走了。   韩丽丽看着苏烟的背影,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然后被恶心到了。   用力跺了跺脚,“这人真是不要脸。”?说完想到了什么,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方洋,小声道:“她肯定又换目标了,楼知青惨了。”?   方洋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苏烟往前没走几步,就被陈向东拉住了,陈向东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其实两人也没聊什么,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两人说了很久的话。   所以晚上,陈向东在开会时提到让苏烟回答集体中时,大家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多惊讶,陈向东说,“这次的事件充分说明团结的重要性,所以,要是让外人知道咱们知青点有同志分出去单过,这对我们知青点来说影响是恶劣的。大家都是好同志,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应该都明白,我们本来相处的就很不错,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继续怎么样吧。今天下午我已经主动找苏烟同志谈过了,苏烟同志经过我的劝说,愿意将之前的事放下。”?“当然,如果谁不满意,也不想看到大家团结一致的话,可以自己主动分出去单过,这个我绝不拦着他。”   陈向东难得摆出了点队长的威严。   底下韩丽丽刚准备说上两句,就听到了这话,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后又吞了下去,乖乖低下头。   她虽然讨厌苏烟,但也不会因为讨厌她而离开集体,她可没苏烟那么财大气粗,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苏烟装模作样轻轻咳了两声,看了所有人一眼,抬手压了压,摆足了气势道:“虽然我觉得一个人分出去单过的日子很不错,但今天队长跟我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整个知青点才十一个人,而光七生产队就有一百多号人,我们要是不团结一点,怎么能在这边立足?”?“什么时候能回城,大家心里都没数,在这之前,我们最重要的是好好生活,好好生活不仅意味着吃饱肚子,同时还要有尊严的活着。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就算生产队里的人看我们不顺眼,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 第十五章 最后的结果就是……   最后的结果就是,苏烟回到了集体中,没人有异议。   哪怕是坐在角落里的王学农,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不满。他傻了才跟所有人作对,连苏烟自己都同意,他就算反对也没用。   只是有些不甘心以后吃不到苏烟做的那些好吃的了,那些糖醋排骨肉包子啥的,苏烟那么懒,融入大集体中后,她肯定不会自己动手的。   不得不说,王学农和苏烟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她性子还是很了解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苏烟之所以回到集体中,一开始是出于个人安全的考虑,后来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苏父寄过来的信,只有融入大集体中才能减小个人开销。   也就是说,在外人眼里她还需要继续保持有钱人设,但真实情况是她现在是个穷人,得省钱。   不过既然回到集体中了,尤其大家对她的态度还不错,苏烟自然不会上赶着做饭啥的,她之前是和王红斌排在一起的,两人以前腻歪,非要排在一起谈情说爱,当然原身在干活上没什么天赋,一般做饭的都是王红斌,王红斌这家伙能把原身一直哄住,当然也是花了几分努力在的。   前段时间吵架,两人闹到陈向东那里去,陈向东把王红斌安排和武建国一起,原身和楼斯白一起。本来“苏烟”是和刘超英的,但刘超英和张大山是一对,那两人也想在一起,最后兜兜转转变成了楼斯白。   楼斯白人性子安静沉默,苏烟和他在一起闹不出来事,要是换做武建国,王红斌自己都不放心。   如今苏烟重新回到知青点集体中,陈向东也没有特意安排了,直接将两人安排在了一起。   第二天不是他们做饭的,苏烟乐的轻松,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故作大方的将自己昨天买的骨头拿出来,让周燕她们将这骨头炖了,中午回来刚好可以吃。   周燕眼睛都亮了,高兴将苏烟手中的肉骨头接过去,怕自己做的不好,还特意问了苏烟一遍这肉骨头怎么做。   因为吃肉的次数少,所以周燕不太会做这种荤菜。   苏烟跟她大致说了一遍,这时候食材调料少,她只挑着知青点有的调料食材说,其实也是这时候的猪肉好吃的缘故,少放点调料什么的,吃起来口感也不会差。   可能她爸是厨师的原因,苏烟对这些食材了解的比较多,像猪肉,真正好吃的是那种国产的黑猪肉,国产的黑猪肉生长期长,一年才养大一头,而且还不怎么胖,不像后来从国外引进来的白猪肉,吃饲料只需要几个月就能长到几百斤,这样的差别就造成了猪肉口感上千差万别。   不过后来国产的黑猪肉也渐渐分出高低了,像她爸就不止一次说过,哪怕是黑猪肉,也变得不好吃了。以前黑猪肉熬猪油,熬出来的猪油又白又香,存到年底猪油都是好的,不像后来,熬出来的猪油放半年就臭了。   这些,除了生产商急功近利外,也有环境的使然。   不过她现在吃的猪肉不用担心,这是真正的农家猪,就像她爸说的,随便做做就很好吃了。   熬汤用的时间长,所以用的是苏烟新买的锅,上了满满一大锅水,又在里面加了两把青豆和菜叶子,这时候的青豆还没有老,做汤也很好吃。   其实排骨和海带放一起最好吃,可惜这里不在海边,菜场和供销社根本买不到,甚至有些人都没听过。   苏烟看着周燕放好东西就走了,周燕人不放心,还用干柴将厨房周围木板上的缝隙给堵住,担心有人路过闻到味了,闻到味不算什么,就怕有混混趁着他们上午上工的时候过来偷吃。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前段时间还听说大队长媳妇在生产队里大骂,大队长家就在七生产队,周燕路过几次,家里的墙还是砖头做的,比其他人家看着富有,也不知道谁那么大的胆子,偷吃偷到大队长家里去了。   听说一锅的猪蹄子,吃的连油汤都不剩。   吃完早饭,休息一会儿就去上工了,今天上午苏烟被分配到的任务是给玉米除草。   玉米地在半山坡上,除草是个累活,至少在苏烟眼里是这样,一直弯着腰不说,还要拿着锄头不停耙,这时候太阳大,没过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今天苏烟是奔着挣工分来的,所以也不敢偷懒,早上来之前,她给自己装了一大罐水,用的是之前吃梨子罐头的玻璃瓶,很大一个,能够她喝一上午,整个知青点除了王红斌只有她有,王红斌那个也是她买的。   身上也穿的厚厚的,戴着草帽不说,怕被晒黑了,还用湿毛巾将脖子围住,身上穿着长袖长裤。   她宁愿热死也不愿意晒黑。   蔡队长给苏烟划分了两条很长的玉米地,换做之前,干不完苏烟也就不干了,直接躲到一旁偷偷休息,这会儿她没那个底气。   只要一想到苏父信中写到的情况,她心里就有些虚,尤其是她身上的钱和票子并不多,那些最好存起来留着备用才是。   这么一想,苏烟只得咬牙继续坚持。   但坚持也没什么用,眼睛被汗水糊的看不清,过了会儿,腰也酸的直不起来,手心更是被锄头磨的发疼,感觉皮都要磨破了。   她不知道是这个身体太虚弱,还是她自己太菜了,反正她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么累的活。   苏烟喘着粗气,手撑着锄头往身后看了眼,再扭过头看看前面还有那么多没除的地,心里顿时绝望。   这样的日子,别说两年了,她觉得她两个礼拜都坚持不下去。   简直太可怕了。   不管怎么说,苏烟还是抬手擦了擦汗,苦着脸继续干活。   旁边同样干活的朱大婶看到苏烟今天没偷懒,还觉得稀奇,她已经除好一块地了,这是第二块,现在还追上了苏烟,嘴里好奇问了一声,“苏知青,怎么今天这么卖力啦?”?搞得她都不习惯。   苏烟心里早就找好了借口,扭过头对她笑笑,“哦,这不是昨晚我们知青点开了一场会议嘛,我们队长说了很多话,还给我们读了主席同志的语录,我突然觉得自己思想得到了升华,决定以后再也不偷懒了,为努力建设我们国家出一份力量……”   ?这话说的,其实她自己都不信,不过旁边的朱大婶却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十分认同,“原来是这样,你们队长是个好的,人嘛,就是要勤快,咱们乡下结亲,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太懒都没人说的。”?就像她家,她虽然有个丑儿子,但她就看不上苏烟,这种媳妇娶回家也是遭罪。   苏烟不知道朱大婶心里所想,她也没工夫和朱大婶闲聊,继续闷着头干活。   一直干到打下工铃,才勉勉强强将分到的除草任务完成,就是和别人干干净净的不同,苏烟除过的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一片,杂草也乱七八糟堆在地上,看着就跟别人打劫过的一样。   记工员原本要给她记六分,被苏烟软磨硬泡后记了八分。   下工回知青点的路上,苏烟已经累瘫了,她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以至于经过另一片玉米地看到还有人没走时,心里难得得到一丝安慰,竟然有人比她还差。   不过这抹安慰在看到年轻女孩坐在田埂上休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子闷头拿着锄头除草时,顿时没了。   苏烟脚步一顿,眼睛最后落在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女孩身上,心里有些羡慕。   走在后面的朱大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咋了,羡慕了?你也可以找个对象让他帮你干活啊。”??苏烟下意识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脱口而出,“这也可以?”?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点傻,原身之前不就是这么干的吗?找了王红斌这么个祸害,一开始确实帮她干活,后来俩人一起懒。   朱大婶听笑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对象把自己活儿干完就行了。”?说完语气一转,脸上嫌弃的摇了摇头,“不过你也别指望了,就算找了个对象也不可能一直帮你干活的,你瞧着吧,等小月和华子以后结了婚,看华子还来不来。”   ?撇了撇嘴,“以前刚结婚的时候,我男人还给我洗过脚,现在呢,天天都是我给他洗。”?可能从来没把苏烟当作儿媳妇人选看,朱大婶跟她说话,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苏烟认同,典型软饭硬吃的王红斌。   苏烟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又扭过头看了看不远处坐在阴凉处休息的女孩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磨红的掌心。   一时间陷入沉思。 第十六章   中午知青点……   中午知青点吃的是排骨汤拌饭,排骨熬了一上午,原本的一大锅水现在少了三分之一,上面浮着一圈圈油沫,气味香浓,是肉骨头独有的香味,里面放了青豆和青菜,绿油油的,中和了肉汤的油腻。   周燕他们一回来就把饭煮上了,苏烟回去时,饭差不多已经好了,现在苏烟回到集体中,王学农不用早起给她挑水,苏烟也不跟他们客气,一回来就从大水缸里打了一盆水洗脸洗手,弄好后再往脚上一冲。   她回屋拿盆的时候就换上了藤条编织的凉鞋,这鞋子生产队里就有卖,生产队里有副业,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卖手艺用的,有木工、有编织篓子簸箕。还是前几天苏烟去大队长家借自行车,路过仓库时顺道买草帽跟人说了一嘴,那编织草帽的刘老头记在了心里,晚上就将凉鞋送了过来。   苏烟给了他两块小蛋糕,小蛋糕只有县城的供销社有卖,是将鸡蛋面粉搅拌好放进一个个小盒子状的模具中,模具是一个很大的铁板,然后放进大火炉子里烤?   刚烤出来的小蛋糕松软香甜,还散发着鸡蛋香,但这种小蛋糕很贵,里面加了白糖、鸡蛋、面粉那些,不贵就说不过去了,苏烟也只买了十二个,原本打算一天吃两个的。   把刘老头高兴坏了,小心翼翼拿在手里,自己舍不得吃,准备带回家去给自己两个孙子吃。   这种软藤条编织的凉鞋夏天穿舒服透气,比后世那种塑料凉鞋好多了。   苏烟脱了鞋袜,露出一双雪□□嫩的小脚丫,小脚丫被水冲过,感觉身上的热气都跟着冲走了,这会儿在知青点,苏烟也不怕晒黑了,衣袖撸得高高的,裤脚也卷到膝盖。   苏烟皮肤也很白,和楼斯白那种冷白皮不同,她的皮肤是那种粉粉嫩嫩的暖白,看着就像敷了一层粉。   洗完脸,她将头发抓了抓,熟练的在脑袋上盘了一个丸子头,清清爽爽的,连一缕刘海都不留,露出一张白净娇俏的小脸,小脸面颊上红晕还没散去,是热的。   因为肉是苏烟提供的,所以苏烟待遇最好,肉汤饭已经被人盛好了,上面放着四块大排骨,还有青豆和青菜。   其他人已经忍不住吃上了,一个个似乎被饿坏了,埋着头吃的飞快,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烟也饿坏了,没心思管其他人,一屁股坐到周燕旁边,端起碗就扒饭,米饭香喷喷的,就着新鲜的肉汤,这滋味别提多好了。   一人一碗,肉汤被瓜分的干干净净,连肉沫子都不剩一颗,排骨是苏烟买的,周燕给她多分了一点,这个其他人没意见。   以至于大家都吃完了,苏烟还在吃,快速扒完最后一口,苏烟将碗往前一推,大爷似的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其他人也满足,虽然还有人没吃饱,但太长时间没吃肉,今天能尝到这么一大碗肉汤,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件格外幸福的事。   同样幸福的还有苏烟,今天终于不用自己洗碗了。   苏烟也没看其他人,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干了一上午的活,她觉得自己要累瘫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尤其才刚吃完饭,上下眼皮子就打架。   坐在上首的陈向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话顿时噎在嘴里,最后什么都没说,看了眼正在收完的周燕,眼里带着疑问。   周燕也不清楚,对他摇了摇头。   倒是王红斌没那个自觉,直接对着苏烟的后背喊了一声,“苏烟——”?   苏烟没搭理他,用关门声回应他的自以为是。   王红斌的脸瞬间臭了。   苏烟也不管身上脏不脏了,脱掉身上的衣服,往床上一躺。   她里面穿的是白色棉布背心,这种背心是苏母工厂里发的,样式很老,记得她姥爷以前夏天就喜欢穿这种,现在变成她穿,下面是碎花四角内裤,苏烟就穿成这样上了床,闭上眼睛。   下午,苏烟睡的正熟的时候,就被周燕叫醒了,说上工铃响了。   苏烟还迷迷糊糊,屋子里窗户小,白天也没什么亮光,她吃力睁开眼,下意识问了一句,“老师来了吗?“?   周燕听笑了,“什么老师?咱们去上工。”??苏烟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阵失落,她刚才梦到自己正坐在大学教室里睡觉,早上起来早了,她下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她还记得早上自己特意绕路去二食堂吃了她最爱的奶黄包、虾饺和燕麦粥。   那梦太真实了,她都以为是真的。   周燕看她睡迷糊了,忍不住好笑,但笑了之后又有些心酸,她比苏烟来的早两年,以前也做过自己还在城里的梦,很理解她的这种心情。   出声安慰道:“没事,习惯了就好,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呢。”?她说的是实话,反而是来了乡下,因着苏烟的缘故吃了好几回肉,所以她特别感激苏烟,哪怕苏烟有时候有些不好,她也没觉得什么。   不过说完又有些懊恼,她想起苏烟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苏烟家里条件好,在城里过的也是好日子。   苏烟笑笑没说话,从床上艰难爬起来。   眼睛睁不开,出门的时候,身子还跟着晃了晃,被身后的人扶住肩膀。   苏烟扭过头去看,对上一张清俊的面容,以前对上这张脸,苏烟还要娇羞一下,这会儿什么感觉都没有,懒懒回了一句,“谢谢啊。”   说完就走了,态度极其敷衍。   楼斯白一愣,大概是还没见过这样的苏烟。   以前的苏烟,说句实在话,楼斯白也不太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对她没什么印象,虽然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有半年多了,但他真正对她有印象还是这段时间。   可能她和王红斌闹掰了的缘故,这段时间的苏烟对他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在哪里,楼斯白不愿意去深想,他只知道,不论是王红斌还是苏烟,都是一个比较麻烦的存在,他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太深。   楼斯白看了眼苏烟走远的背影,转而低下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过下午,两人还是“缘分”很深的被分在了一起干活。   苏烟依旧是除草,除掉草的两边要种上大豆,楼斯白就是种大豆。   楼斯白干活的速度比苏烟快,苏烟草还没除完,他就已经跟上来了。   苏烟也不管他,卖力的在前面使劲儿挖,挖的汗流浃背,楼斯白追上来的时候,她身子禁不住又歪了歪。   楼斯白手疾眼快抓住她胳膊,看到她帽檐下的小脸发白,皱起眉头,“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烟忙用锄头撑住身体站稳,咬着牙嘴硬道:“没事,我可以的。”?说完推开他,准备继续干活。   哪知刚转过身,两腿就跟着一软,差点往下一跪。   楼斯白从后面扶住她,抿了抿嘴,他人看着瘦,但身上的劲儿很大,直接拽住她往旁边的阴凉地走去,然后将她往地上一扔。   楼斯白松开手,苏烟干脆自暴自弃的往地上一坐,这边放着她的水,她拿起玻璃瓶喝,口袋里还装着两块糕点,拿出来准备分给楼斯白一块,哪知道抬起头就发现已经走了。   男人拿着她的锄头弯腰除草,脸上神色认真,眉宇间没有半分不满。   苏烟都快感动哭了,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前些天她还对这人有非分之想,害得他被王红斌针对。   这么好的人,她还是不欺负人了吧,以后从别的地方弥补回去。   像他这么安静善良的人,应该配仙女一样的女孩子,她这种懒货还是别害了人家。   这么想着,苏烟大方的给楼斯白留了一块糕点。   下午忙完,苏烟和楼斯白一前一后往回走,苏烟走在后面,朱大婶下午也在这边干活,两人在田埂尽头碰面,看到苏烟,朱大婶脸上带着打趣的笑,“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可能是个老实干活的,这是你对象?哎哟,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咋了,上午看到华子给小月干活,你也学会了?”?说完没好气看了眼苏烟,“这小伙子这么实在,可你也不能欺负人,瞧瞧把他热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苏烟在听到朱大婶说上半句话时,心里就忍不住一咯噔,忙扭过头看前面的楼斯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好像看到身前的男人脚步顿了下。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装病。   朱大婶已经越过苏烟小跑走了,急着回家做饭给孩子吃。   苏烟犹豫了半天,最后上前一步,将脸凑到楼斯白肩膀那里,小声道:“你别信她,我没装,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楼斯白没看她,丢下一句,“反正都一样。”?直接抬脚大步往前去了。   留下苏烟一个人在后面愣了下。   一样什么?   ……都是他帮忙干了活?   ?那到底是信了没信? 第十七章   下午虽然有……   下午虽然有楼斯白帮忙了,但一天下来苏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两只手酸的都抬不起来。   头也有些疼,好像轻微中暑了。   晚上吃的是红薯粥,最近农活比较多的缘故,红薯粥比之前的要浓很多,没什么菜,只有一碗咸菜炒辣椒,还是昨天的,被周燕他们拿出来热了一下,黑乎乎的一团。   咸菜下饭,大家都飞快下着筷子,一副饿的不行的样子,苏烟没动面前的咸菜,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和这么多不熟悉的人吃一碗菜。除了她,苏烟注意到楼斯白也没动,忍不住好奇看了他一眼。   楼斯白似有所觉,抬起眼皮看了下。   两人视线对上,仿佛都看懂了对方,苏烟眼睛一弯,朝他悄咪咪眨了眨眼。   楼斯白手上筷子顿了下,然后垂下眼睛,没再看她了。   苏烟觉得好笑,她一直以为楼斯白是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佛系性子,没想到他竟然和她一样。   不过想想,苏烟又觉得很正常,楼斯白的床铺总是整整洁洁的,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看着破,但从来都洗的很干净,能看出他是一个比较爱收拾的人,甚至可能还有些小洁癖。   吃完饭苏烟就立马回屋拿盆打水洗澡,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她还是习惯用热水洗漱,乡下这边不讲究,像来的比较早的一些知青,很多已经入乡随俗用冷水洗澡什么的,女知青倒是好一点。   不过他们喜欢喝冷水倒是真的,有时候下工回来,直接拿水瓢舀缸里的水喝,还说这水是生产队井里打的,甜丝丝的好喝。   苏烟没喝过,以前她看到新闻说有人肚子里长虫,就是喝外面的水喝的。她每天都将汤罐里的开水装起来,这里没有热水壶,她就用碗,装好放进橱柜里,回来直接喝冷开水。   夏天用不了多少热水,她打了半盆就走了,然后又转回来打了一盆冷水。   洗完澡后倒了水,衣服往盆里一扔,直接躺到床上去,没有要洗衣服的打算,准备明早下工回来再洗。   苏烟躺在床上的时候,周燕她们才打水回来洗,有点像大学时期住宿的情景,只不过这里的条件艰苦很多。   过了一会儿,韩丽丽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有蟑螂——”?   苏烟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害怕道:“在哪儿?”   然后赶紧将自己床上的纱帐压好,生怕蟑螂跑到她这边来了。   韩丽丽洗澡快,身上的衣服都穿好了,其他人没洗好,她也不好出去,准备学着苏烟的样子也在床上躺一会儿,哪知道刚掀开被子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大蟑螂从里面钻出来。   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周燕和刘超英、方洋听到动静倒是还好,也就是惊了一下,但这震惊更多来自韩丽丽的惊叫,听到是蟑螂,三人还淡定的继续穿衣服。   韩丽丽吓得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拍打床上,最后还是刘超英突然抬脚踩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耳朵太好的缘故,她好像还听到一声“叭唧”。   头皮瞬间发麻。   她以前好像听说蟑螂不能踩,容易把卵踩出来加速繁殖,正要提醒刘超英等会儿将鞋子洗洗,然后就看到她弯下腰,直接将踩死的蟑螂用手捏起来,一脸嫌弃的看了眼韩丽丽,“不就是只蟑螂嘛,大惊小怪。“?   韩丽丽捂着脸往往旁边躲。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陈向东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刘超英见周燕也穿好衣服了,直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然后一路捏着蟑螂出去,走到外面,苏烟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没事,就是个蟑螂而已。”??“哦,那就好。”?陈向东语气一松,仿佛真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苏烟扭过头去看不远处的韩丽丽,韩丽丽正一脸厌恶的将被单那些翻过来,似乎嫌弃这面被蟑螂爬过。   但并没有想过要换掉。   “……”   若是换做她,宁愿晚上不睡被单,也要换下来洗的。   苏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起白天干过的活,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可怕,之前还觉得两年时间不长,现在却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都怀疑再这么下去,她也会变得像刘超英那样能面不改色的徒手拿蟑螂,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而是……有些心疼这样的自己。   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年代来,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回去了吗?   苏烟浑浑噩噩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苏烟天不亮就醒了,现在她已经形成了生物钟,早睡早起,生活规律,过的跟苦行僧一样。   她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昨天干活的后遗症出现了,浑身上下骨头都痛,两只胳膊上仿佛坠着铅球,就这样,苏烟还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想到昨天挣的工分,她得继续努力,不说挣个□□分,但六七分总得要的。   这么想着,苏烟咬牙拿着衣服穿起来。   早上的活比较轻松,苏烟被分到割猪草,割猪草的活她已经轻车熟路了,没什么难的,只要注意草丛里有没有蛇之类的就行了,先拿着镰刀在草丛上挥两下,然后才割。   早上气温低,干活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辛苦,就是担心割的少了,被记分员少记几分。   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紧张起工分,就觉得一分都是好的,就像学生时期,老师突然通知要考试,偏偏这单元你根本没复习,苏烟现在就是这种感受,个中酸爽她都不想说,以前早上起来她会喝一杯麦乳精,今天她都舍不得喝,怕喝完就没了。   虽然苏父苏母说没什么事,就是以后寄来的钱和票子少点,但她还是不放心,担心他们是报喜不报忧,委屈自己对她好。   苏烟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埋着头,用一双沉重的手不停割着猪草。   回去的路上,两只手是抬都抬不起来了,今早也不是她做饭的,但她还记得自己有衣服没洗,最后实在不想动了,苏烟用一杯红糖水贿赂周燕,让她帮忙洗了。   周燕高兴应了,端起苏烟的盆就走,好像生怕她反悔。   苏烟也没回房间了,待会儿要吃饭,怕睡过去了,直接坐在大门口,半边身子靠着墙,整个人无精打采。   楼斯白从外面进来,也不知道他早上干什么了,衣袖和裤脚都湿了,应该在河里洗过。   苏烟见来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对上视线,苏烟本来想扯了扯嘴角笑一个,但这会儿累的笑都笑不出来。   将头搭在墙上,见他移开视线便什么都没说,也将视线移开了。   她眼睛看向门口,恰好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刘超英和张大山,两人脸上带着笑容,刘超英身上干干净净的,脸上连劳动过后热的红晕都没有,倒是张大山,浑身湿透了。   苏烟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哦,她想起来了,原身有个王红斌,但王红斌这家伙比她还坑,算什么对象?   这么想着,苏烟熄了心思。   当天下午,苏烟热的中暑了,昏昏迷迷之际,她被人背着回了知青点。   那人弄了湿毛巾搭在她额头上,还给她倒了一杯水喝,苏烟意识不太清醒,喝完水就睡过去了。   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哪怕睡着了,浑身都十分难受。   傍晚时分,其他知青回来了,听到外面动静,苏烟才醒过来,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醒来头痛的厉害,甚至还有想吐的感觉,有点像脑震荡。   晚饭是粥和蔬菜,苏烟没什么胃口,脸色微有些苍白,慢吞吞吃着碗里的粥,其他人也听说苏烟今天下午中暑晕过去的事,还以为她又是偷懒,这会儿看到她真的一脸苍白,才知道是误会了。   周燕还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有点发烧了,待会儿用野菊花泡点水喝。”   野菊花乡下多的是,这个东西清热解火,知青点会采点晒干,平时拿来泡水喝。   这事还是武建国带起来的,他有智齿,经常上火牙疼,喝菊花茶是他奶奶告诉他的,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乡下就这点好,很多城里买不到的东西这里随处可见,就像后山那里有十几棵茶树,上半年知青点的人还随着生产队的人去采茶叶,不仅自己喝,有人还寄了一些回老家,这种东西城里有钱也买不到。   苏烟点点头,随便吃了点就回房间了,她还要洗漱,不得不硬撑着身体拿盆去厨房打水。   打水的时候碰到了楼斯白,他正坐在灶洞底下添柴,看到她过来也不意外,难得主动说了一句,“你把盆放这儿吧,等会儿水开了我给你送过去。”   苏烟诧异的看了楼斯白一眼,楼斯白已经将视线移开了,眼睛看着灶洞,仿佛没发现她正在打量他。   可能是生病了缘故,苏烟脑子没有平时灵敏,慢半拍的点点头,“谢谢。”   说完这句话后,又慢吞吞的转身离开,往回走了几步后发现盆还在手中,又转身将盆放下,重复说了句,“谢谢你了。”   等出了门,苏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背她回来的人好像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而今天楼斯白也是穿了一身黑。   苏烟脚步一顿,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儿,下午背她回来的人对知青点好像很熟悉,喂水用的是她的玻璃瓶杯子。   可她的玻璃瓶明明在田里,难不成这人背她回来的时候,还知道将她杯子捎上?   苏烟再次扭过头看了一眼,看到男人白皙的侧脸,淡淡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模糊了轮廓。   他的瞳孔很黑,看着灶洞,里面微微发着光亮,乌黑柔软的头发上垂顺下来,像上好的缎子。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如一幅静物画。   苏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人出去了后,楼斯白扭过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抿了抿唇。   今晚苏烟又没洗衣服,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衣服扔在盆里。   半夜副队长喊人上工的时候,她都没醒,刘超英原本还准备叫她的,周燕拦住了人,小声道:“让她睡吧,她今天身子不舒服。”   旁边韩丽丽打着哈欠,嘲讽笑了一声,“她哪天身体舒服过?”   以往周燕不会跟她一般计较的,但这次,她忍不住为苏烟说了一句,“苏烟昨天还让我们吃了肉呢。”   提醒韩丽丽别放下碗就骂娘,尤其这人昨天没少吃。   苏烟就是这点好,心眼粗,不会跟人计较,哪怕和韩丽丽不对付,但一码事就归一码事,她回到了集体后,没有故意为难韩丽丽,就算她昨天提出那些肉不给韩丽丽吃,其实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韩丽丽脸上脸上有些挂不住,骂了一句,“狗腿子。”   转身就走了。   这话有些侮辱人,周燕听了脸臊得通红,刘超英站在旁边也听见了,皱了皱眉,然后拍拍周燕的胳膊,小声安慰道:“你别生气,她就是那样的人,迟早要吃亏,我也觉得苏烟挺好的。“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苏烟人很大方,就是性子有些作,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刘超英不讨厌苏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苏烟家里条件好,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哪怕天天吃肉,外人也没必要去酸什么,“她就是嫉妒,还当谁看不出来呢?“   周燕点点头,低声道:“我才不搭理她。”   虽是这么说,周燕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以前她之所以不敢和苏烟走近,就是怕别人说闲话。   现在,她只是觉得苏烟或许有些小毛病,但人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周燕扭头看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苏烟,因床上有纱帐,她的睡姿很是自由,一点都不像她们为了不被蚊子咬,每天晚上宁愿热的出汗也要将被子裹在身上。   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短裤,大剌剌躺着,还毫无形象的掀开肚皮上的衣服,一只腿搭在被子上,脚尖翘得高高的,睡的四仰八叉,嘴里还时不时咂巴两下,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没心没肺的像个小孩子。   周燕看笑了,可不就是个小孩子,整个知青点,就她年纪最小。   苏烟这一觉睡的很长,长到第二天醒来天已经亮了。   苏烟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懵懵,不过因为自己生病的缘故,她决定给自己宽限两天,毕竟她挺怕死的,这个年代,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要死人。   前几天还听说隔壁生产队里就有人出事了,那人晚上上工回去为了抄近走的小路,一个不注意栽下了田埂,头撞上石头,等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苏烟觉得她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给自己找足了理由,苏烟也就不急了,哪知道她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周燕她们也在。   她扭过头看了看外面,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不过还是问,“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   找了一圈,没看到陈向东他们。   周燕解释道:“他们去修河道了,昨晚突然大暴雨,队长担心后山上面塘里的水漫下来淹了田,喊人过去修。“   这个是自愿,去了有工分挣,但几个女同志就不愿意过去了,担心淋湿生病,就像苏烟这样的,最后还耽误上工。   苏烟点点头,也就没问了,听到锅里给她留着饭,便直接拿着盆去了厨房。   下雨天没办法从外面走,她直接推开男知青的房间。   她以为房间里是没人的,哪知一推开门,就对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   男人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看到她进来,似乎有些意外,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只露出挺屹的鼻梁和白玉般的额头。   苏烟动作顿了下,犹豫一秒后,还是进了屋。   她朝厨房走过去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偷偷往坐在床上的楼斯白身上看,觉得他光是这么坐着不动,都格外吸引人的眼光。   也因为这,她一时间没注意前面的路,头撞在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苏烟捂住撞疼的额头,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身侧的楼斯白,他正抬起脸看,眼里带着惊讶。   他的床位就是最后一个,临近门板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的错觉,她好像在楼斯白眼里看到了笑意。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苏烟再去看时,男人已经将头垂下去了。   苏烟也不好再待下去,捂着头赶紧去了厨房。   不过吃饭的时候,苏烟突然想,若是她要重新找个对象,楼斯白这样的好像很不错。 第十八章 苏烟就是随便……   苏烟就是随便想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一出来,就瞬间有些收不住了。   甚至脑海里已经想象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帮自己洗衣服,他每天劳动完后还过来帮她干活,她生病了会细心照顾……   两人每天一起上下工,偶尔周末去趟县城,约约会,买一点零食吃。   下雨天,两人就窝在一起看书,互相讨论题目,两年后放开高考,再一起进城读书,最好考上同一所大学,以后学习工作都在一起……   想想都觉得甜蜜,至于会不会占人家便宜了,那是她对象,她就算占便宜了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苏烟觉得找个对象也不赖。   不过去哪儿找?这就有点头疼了。   她是要立志回城的,她现在对穿越回现代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只想着如何让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这样来看,只能从几个男知青中选,苏烟认真思考起来可行性。   首先肯定要排除王红斌和王学农,王红斌就不用说了,这个渣渣倒贴钱给她都不要。王学农之前明确说过不喜欢她,虽然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但现在就算有那个意思,她也不会上赶着。   尤其王学农外貌不是她喜欢的那挂,她还是有些看脸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陈向东、张大山、楼斯白和武建国。张大山不行,他已经有对象了,陈向东是队长,人也很不错,除了比她大好几岁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武建国人也不错,虽然长得一般般,但勉强能看,尤其干活勤快,性子阳光简单,可以□□。   至于楼斯白……苏烟有贼心没贼胆。   别看楼斯白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没什么脾气,但苏烟莫名就是有些不敢惹他,感觉这人很多时候就是不爱跟别人计较而已,其实所有的事情他心里都有数,甚至可能比其他人看的更透彻。   好几次,苏烟都感觉自己被他看透了。   苏烟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   觉得这种危险的想法真是要不得,她怎么能为了偷懒干出这样的事?要是让她爸妈知道了,非得打断她的腿。   这么想着,苏烟赶紧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海里的想法给晃掉。   下午,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但还在下,天色阴沉沉的,上空笼罩着厚厚的灰雾,仿佛还有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比起其他人,苏烟想的更多,她记得,这个时候正是每年台风登陆的日子,她父母在她上中学的时候搬到沿海城市去了,她因为户籍的缘故还留在老家上学,但每年寒暑假她都在沿海度过的,所以对台风很熟悉。   一般台风登陆那段时间,靠近沿海的内陆地区也会受到影响,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降水量多,像h省这里,好像就是挨着沿海省份。   刚吃完饭没多久,蔡队长就冒雨过来喊人了,急慌慌让他们过去帮忙修仓库。   陈向东今天回来的晚,为了等他们一起吃饭,饭做好了也没动,陈向东他们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了,这时候也没什么雨衣,队长让他们挖河道,他们就真的拼了命在挖,担心底下田里的庄稼受损。   他们几个都是知青点里比较能干的,除了楼斯白病了不能来,他们都想表现的好一点,好让生产队里的人看到。   以至于吃饭的时候,都已经到下午了。   蔡队长来叫他们的时候,苏烟他们正在床上躺着休息,苏烟见其他人急忙穿衣服下床,也赶紧有样学样。   仓库那里装的是前段时间收起来的早稻和其他粮食,哪怕苏烟很多东西都不上心,也知道这些不能弄湿了。   陈向东他们衣服都没穿好,原本打算下午不出去的,湿衣服换下来洗了还没干,正晾在客堂竹竿上。   淋了一上午的雨,大家都有些吃不消,有人甚至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到院子门口的蔡队长,赶紧去拿刚洗没多久的衣服,“马上就来。”   蔡队长急着去叫其他人,“你们快点,仓库那边漏雨了。”   说完人就小跑着离开了。   陈向东转身就去叫知青点其他人,喊了两嗓子,带着王学农他们提前先走了。   苏烟看着外面还在下的雨,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大黑伞带上,还在头上包了毛巾,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淋雨了也可能生病,尤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候生病不是小事,要是熬过去还好,没熬过去就危险了。   本来周燕她们不准备带伞的,看苏烟带了就也带上自己的伞。   陈向东看了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苏烟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又怕生产队的人说闲话。   她都怀疑陈向东是不是讨好型人格,在她看来,管那些人怎么说,自己不吃亏就行了。   别的方面苏烟还可以忍让,但触及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她还是很强硬的,她可不是什么宁愿吃亏也要维持表面和平的人。   苏烟的伞很大,所以走着走着就将伞举高了,将她身前的楼斯白和武建国遮住,带着他们也打起伞来。   楼斯白没什么反应,倒是武建国扭过头朝苏烟笑,“谢了。”   苏烟也对他笑笑。   知青点距离仓库并不远,仓库也在后山这边,不过靠右一点,那边还有几户人家,不像知青点这里,完全连着后山了。   知青点的这个房子好像是一个老头的,老头没有后代,死了后房子就空置下来了,最后被队长改成了知青点。   而仓库,则是以前地主住的好房子,墙都是砖头做的,不过前些年搞的那些运动,房子都被砸的乱七八糟的,但根基还在,休整了一番当作仓库,比黄泥巴糊的房子好。   苏烟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忙活上了。   蔡队长也在这里,正指挥着人修房子,有人跑到屋顶上去,还有人在屋子里搬运粮食,有的粮食湿了,这要重新弄到一起去,好到时候晒干。   来仓库这边的人不多,很多人都被叫去开河道去了,那边关乎着下半年的收成。   蔡队长见他们过来,立马让人分成两队,男知青在外面修屋子,女知青搬运粮食和递砖头。   苏烟很不幸被分到递砖头。   她舍不得丢开手上的伞,便将大黑伞夹在脖子肩膀间,双手接过别人手中的一摞砖头,然后走一段路交给站在梯子下方的人,让这些人将砖头送给屋顶上。   苏烟没看到楼斯白,倒是认识了仓库管理员的孙子。   仓库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苏烟见过一两次,她听人说起过,这人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好像就是仓库房子这家人,人性子比较泼辣,后来生产队里选仓库管理员时,她就自告奋勇过来了,说自己对这房子熟悉。   可能队里同情她年轻时候的遭遇,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这可不就是被剥削的对象吗?国家要照顾这样的人,所以后来她成了仓库管理员也不意外。   仓库管理员姓朱,整个生产队姓朱姓刘的特别多,苏烟也分不大清楚,她只知道这个仓库管理员的孙子有些讨厌,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一对上她的视线,就露出牙齿笑的夸张,牙齿黄黄的,还不整齐,门缝看着都能能走人了。   男人笑呵呵问她,“苏知青,你今年多大了?”   苏烟木着脸从他手中接过砖头。   一拿到手,转身就走,完全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   她刚转过身,没走几步,就看到楼斯白从房顶上下来。   雨水打湿他的衣服,露出修长清秀的后背,窄肩细腰……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要移开视线,就突然对上了男人乌黑的眸子。 第十九章 苏烟抱着瓦片艰……   苏烟抱着瓦片艰难朝楼斯白走过去, 他和别人换了位子,下雨天容易滑脚,在屋顶上蹲着久了身体也支撑不住, 要是摔下来可不是什么小事。   队长让年纪比较轻的男子轮流上去, 这次换做楼斯白在底下。   苏烟到了他跟前, 没说什么,将怀中抱着的瓦片递过去。   她手伸不了太长,脖子和肩膀处还夹着一把大黑伞,身体必须微微弯起来, 所以动作有些不自然。   楼斯白个子很高, 看到她这样也没有说什么,上前一步侧过身去接她怀中的黑色瓦片, 这个还是从旁边一个茅房的屋顶搬下来的,可能时间久了, 这种黑色的瓦片比较脆弱, 很容易就碎了,苏烟抱在怀里的时候格外小心。   楼斯白伸手来接时, 苏烟忍不住小声嘱咐一句,“你慢点, 别摔了。”?担心他出状况, 她刚上手的时候就摔了好几片,这种瓦片越用越少, 整个生产队就这里有, 因为这里是仓库, 所以也没人偷的情况。   楼斯白轻轻嗯了一声。   雨伞很大,他必须偏过身子躲开雨伞,手伸的很长, 可能雨下大了缘故,他没怎么看清,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发现手心一软,直接触碰到了一个软软嫩嫩的东西。   反应过来后,手仿佛被烫了一下,快速往后一缩。   苏烟也愣了一下,不过没怎么放下心上,面色很快平静下来,刚才将瓦片交给别人的时候,她手也碰到了别人。   以为楼斯白尴尬,这个年代的人好像还是很保守,就像刚才那人,直接红了脸。苏烟将手伸出去了一些,催促一声,“快接着,抱不动了。”?随着她的动作,雨伞往后掉了一点,外面还有风,将雨丝刮着进来,打湿了苏烟的刘海。   楼斯白快速接过她手中的瓦片。   这次避开了苏烟的手,他犹豫看了眼苏烟,苏烟将伞扶好,抬起脸对他笑笑,还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楼斯白沉默了一下,对上她白嫩嫩的脸庞,没说什么,垂下眼转身走了。   只是,底下抱着瓦片的手指却忍不住动了两下,皱起眉头,感觉刚下柔软的触觉仿佛还在。   苏烟见他这态度,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忙了一下午,天黑了之后众人就回去了,看不清没办法修,而且还下着雨,只得明天再来,仓库这边不敢马虎,必须修好了才可以。   按照蔡队长的意思,最好是把仓库这边尽量修好一点,下半年雨水多,冬季还有雪,倒时候再修就来不及了。   今天仓库将粮食移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尽量给挪的高高堆着,都盼着今天晚上别下了,不然可能地上那部分要湿。   可惜天不如人愿,晚上吃完饭,苏烟还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没想到队长他们又来叫人。   让他们连夜过去搬运仓库的粮食。   苏烟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忙活起来了,女人们在旁边小屋打扫,这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住过人了,一股怪味,加上下雨地上潮湿,更是不能闻。   女社员需要将里面打扫一遍,暂时将粮食放在这边,这个屋子潮湿,粮食不能久存,之前是放农具用的,现在放在这边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烟有伞,别人将粮食搬运过来的时候,她需要举着伞遮雨。   大晚上的,她一直跑来跑去,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最后感觉两只脚都已经酸的抬不起来了,身下的衣服也全都湿了,傍晚吃完饭后她还特意洗了澡,现在后背出汗,澡算是白洗了。   下工的时候,苏烟没看到知青点的人,大家被分配到不同的任务,天又太黑了,除了微弱的灯火,什么都没有。   苏烟在队长喊下工时就出去了,在门口等了等,没等到周燕她们,倒是看到了仓库管理员的孙子朱小聪。   朱小聪先发现的她,眼睛一亮,直接朝苏烟走过来了,“苏知青,等我啊?”   说完对苏烟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笑容,他的门牙过于偏大,一笑起来就特别明显,有点像老鼠。   苏烟等人近了才认出是谁,皱起眉头,转身就要走,朱小聪以为天黑她没认出自己,还要跟上来,嘴里喊了一句,“苏知青——”   苏烟将手中的伞快速转了一圈,伞上的雨水向外洒去,让朱小聪忍不住后退一步。   朱小聪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苏烟快步离去的背影,在旁边人问是谁时,猥琐笑道:“一个我看上的女人。”?   走在前面的苏烟听到了,心里一阵反胃,本想恨恨扭过头瞪他一眼,不过想想又算了。   这种普信男,瞪他恐怕还以为自己喜欢他。   决定以后见到这种人躲得远远的。   不过,生产队就这么大,就算苏烟想躲着朱小聪,但见面的次数也不少。尤其这几天都下雨,队长很怕粮食被雨水打湿了,一直安排人修整仓库这边。   朱小聪是仓库管理员朱老太太的孙子,他在这里帮忙再正常不过了,而苏烟是知青,手里还有把大黑伞,蔡队长想都不想就将人塞在这边。   仓库里的一部分粮食已经搬运到了隔壁房间里,苏烟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忙搬瓦片和砖块。除了屋顶的瓦片需要换和添补外,墙也需要重新修一下,有的地方裂开了,有的地方还有洞,有洞可不行,容易老鼠进来。   说实在话,这个年代人都养不活,更别说是老鼠了,谁家要是发现一只老鼠那只有高兴的份,算是添了一顿荤腥。   苏烟没吃过老鼠肉,倒是听周燕说过,她说当初刚下乡的时候,他们知青点就发现过一只很肥的大老鼠,当时知青点就五个人,陈向东、张大山、王学农、刘超英和她,那只老鼠很会躲,不过最后还是被三个男知青逮住了,煮了一大锅肉。当时她嫌恶心没吃,后来每次一想起这事就后悔,老鼠肉也是肉啊,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呢?   苏烟也觉得恶心,小时候听她妈说老鼠肉有毒,猫肉是酸的,后来上大学听说有的地方有吃老鼠和猫的习惯,她还觉得惊奇。   这么想着,中午下工回到知青点后没多久,朱小聪就找了过来,今天是苏烟做饭的,一同的还有楼斯白。   苏烟今天回来的早,还没下工就请假先回来了。   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在干田里的活时,记分员是按照劳动多少和劳动量算的,现在在仓库帮忙,因为活需要互相配合,所以记分员记的分都差不多,大概是怕大家有逆反心理耽误了上工,尤其她还有一把大伞,算是帮了大忙,这点记分员不敢得罪她。   苏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每次一打下工铃,能走的时候就立马走,不像其他人表现的那么实在。   她请起假来也不怕记分员多扣了分。   苏烟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了,上次买的肉还没吃完,但她舍不得再拿出来分享。   知青点那么多张嘴,一分她就吃不了几块了,若是以前,她给了也就给了,但现在原身父母在城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下一次吃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更何况,她最近干活特别卖力,自认为不比韩丽丽她们差,凭什么自己既要干活还要提供肉?   想想都亏的慌。   所以琢磨了一上午,苏烟决定假装身体不舒服请假先回来,给自己开开小灶。   苏烟快速回到房间拿回自己前段时间做的熏肉,这时候天气热,肉不能保存时间太长,苏烟干脆做成了烟熏肉,想吃的时候切一点下来就行了。   苏烟又拿出面粉和一些调料,她不敢将肉炒了,那个味道太重,不容易散去,等其他人回来问到就不好了,所以决定做自己爱吃的咸菜饼。   早上做了炒咸菜,她分成两只碗装的,还有一碗没人吃过,她等会儿拿点出来,再将两只碗里的咸菜放到一起炒,大家也不会发现什么。   这么想着,苏烟赶紧准备了起来,快速和面弄馅,做饼有一点好,不用醒面时间太长。   面粉揉好后,苏烟将熏肉剁成肉沫,然后和咸菜搅拌成一团,放在一旁,先将中午的菜给炒了。   炒了茄子和丝瓜,酱油那些东西都在旁边,苏烟顺手做了油焖茄子,油焖茄子和豆角放在一起炒比较好吃,豆角橱柜里也有,本来是晚上吃的,苏烟拿了两根出来。   做丝瓜的时候,苏烟开始做饼了,将面粉滚成一个粗粗的长条,然后切成五段,她没弄多少面粉,现在正精打细算过着日子,怕吃完就没了。   包好馅料,赶紧将锅里的丝瓜盛起来,洗了锅,又去底下灶洞里添了一把柴火,等锅里热了后,立马放油。   做咸菜饼的时候,火不能太大,将饼放进锅里煎,心里默数了差不多两分钟,然后将饼翻了个边,来回三次的样子。   苏烟的手艺不算多好,不过这种饼她还是很拿手的,煎的饼两面金黄酥脆,中间柔软,按压的时候里面能流出汁,又鲜又香。   苏烟将饼从锅里盛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从口袋中掏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油纸,这个还是上次她买核桃酥里带的,吃完核桃酥油纸也没扔,想着可能有用,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苏烟将还是热的咸菜饼放进油纸里包好,包了三块,担心其他人回来看见了,直接拿回了房间,她也没放进箱子里,箱子拿出来不太方便,容易被人发现,她干脆放在床上用被子包好。   反正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了,至于被子会不会染上咸菜饼的气味,苏烟也不管,还觉得晚上可以趁大家都睡着了可以偷吃。   想着想着,心里还有些激动,苏烟快步回到厨房,想赶紧将那两块吃完。   但饼太烫了,苏烟下不了嘴,以为其他人这会儿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便先拿着扇子将厨房扇扇风,想把仅有的那点气味扇掉。   她吃饼的时候,顺道将米饭下锅了,然后坐在灶洞底下一边吃一边看火。   差不多吃了一半的时候,厨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苏烟下意识扭过头去看,然后直接对上一张诧异的俊脸,她两只手正拿着饼在吃,被人看到第一反应就是侧过身赶紧将剩下的饼塞进嘴里。   平时知青点的人回来都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所以苏烟不是很担心,也根本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被人抓包住。   她吃的两边脸颊鼓鼓的,手上嘴上都是油,饼做的有点大了,虽然没放多少面粉,但发过之后就变大了,加上馅料一包,一个饼油两个手掌大。   吃完,苏烟扭过头心虚看人,楼斯白似乎也有些愣住,站在门口半天没动。   苏烟眼睛看着他,偷偷伸出一只手去够灶台上的另一只饼。   楼斯白注意到了,沉默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客堂那边传来周燕的声音,“苏烟,有人找你。”??苏烟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在楼斯白的注意下快速将灶台上的饼拿在了手里。   外面周燕没听到回应,又喊了一声,“苏烟——”?   苏烟担心她会过来,赶紧起身,“来了来了。”?说着就往外面走,走到楼斯白身边时,忍痛将手中的饼往他手上一塞,小声讨好道:“特意给你留的。”?说完一缩脖子,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快速跑了出去。   外面下着小雨,她跑的时候拿手遮住头。   等人走远了,楼斯白还能听到身后传来某人的声音,“没听到,正忙着添柴呢,谁找我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最后,楼斯白低头看了眼手上还热乎的饼,薄唇微微上扬。   苏烟在院子外面看到了一个很不想看见的人,脚步在门口停下,没有要上前交谈的意思,皱眉问他,“你来做什么?”?不明白朱小聪这个家伙怎么来了。   屋子里的王红斌看到有人来找苏烟,还是一个男人,衣服也不换了,脸色发青的从屋里出来,站在大门口看。   他也没胆子上前去质问,朱小聪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个子还挺高的,比王红斌高,而且王红斌也认识朱小聪,仓库管理员朱老太婆的孙子,那老太婆一脸凶相,每次去仓库那里拿工具都要被她说,搞的那些工具像是她家的一样。   朱小聪是队里有名的游手好闲,王红斌虽然知道苏烟看不上这样的人,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伸长脖子往外看。   知青点的其他人也好奇,虽然没有王红斌表现的那么明显,但都悄悄竖起耳朵。   韩丽丽脸上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朱小聪对苏烟招了招手,一脸鬼鬼祟祟。   苏烟觉得自己好像跟他关系还没那么好,直接摇了摇头,“我还要做饭,有事下午再说吧,你赶紧回去,还下着雨呢。”?说完转身就要走。   朱小聪一听笑了,“那正巧了。”?他扭头看了眼知青点院子,见有人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身子往墙边走了走,避开别人的视线,怕苏烟再赶他,也不卖关子了,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那是一只有猫仔大的田鼠,田鼠还是活的,被朱小聪捏住了尾巴,四肢小短腿蹬了蹬。   苏烟倒吸一口冷气。   感觉自己刚吃的饼都要吐出来了。   朱小聪还对她笑的一脸讨好,“这可是我早上抓的,本来想刚才下工的时候给你的,没想到今天你走的太早了。”?“这东西肉多,你待会儿炒了吃,别给其他人,这是我送给你的。”?说完用一脸“我对你好吧”的眼神看苏烟。   苏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使劲儿摇头,“我不要,你自己拿回去吃。”?一脸抗拒。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吃老鼠,虽然认出来这是田鼠,能吃的,但她只要一想到这东西的长相,她就没办法下嘴,更何况她也不敢杀老鼠啊。   她连田蛙都不敢吃。   朱小聪听到苏烟拒绝不仅不生气,还以为她是关心自己,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眼睛黏在苏烟身上,“苏知青,这东西虽然不好弄,但只要我出手,那随时都是能吃到的。”?“抓田鸡,我可是这个。”   说着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又看着苏烟笑,“听说王知青和刘傻丫好,苏知青别难过,王知青哪里配得上你,长得那么瘦巴巴的样子,一看干活就不行,养活你都难。我跟你说,我奶是看仓库的,我妈还和妇女队长是亲戚,你要是跟我好,我让我奶把你安排个轻松的活儿……”?   苏烟见他越说越离谱,想都不想就一脸正色道:“朱同志,我下乡是想为国家做贡献的,这种歪风邪气可不能长。”?   朱小聪笑了,“我还不知道你,平时干活就爱偷懒,还为国家做贡献,你不拖后腿都是好事了。”?说着上前一步,将手上的田鼠要递给苏烟,“快,接着,这是好东西,可别让其他人看见了。”??苏烟吓得连连往后退,眼睛看向朱小聪,见他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心里火气直窜。说实话,她对王红斌可以直接骂出口,那是因为知道大家都是知青,骂了也就骂了,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朱小聪不一样,他是生产队里的人,奶奶还是仓库管理员,看着不是多大的官,但要真是为难她,也够她吃一壶的,尤其原身父母现在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不好说,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原身父母身上。   苏烟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压着脾气道:“朱同志,我今年还没成年,你别说这些话,听着怪吓人的。”?说着转身就跑进了院子,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朱小聪想叫住人,“哎,苏知青——”   但人已经不见了,没好气“嘿”了一声。   他站在院子门口,伸长脖子看了两眼,见有人也盯着他看,还以为馋他手中的田鸡,小气的把田鸡往身后藏了藏。   然后对着偷瞄他的王红斌凶了一句,“小瘪三看什么看?”?白了王红斌一眼,转身吊儿郎当的走了。   心里有些看不上知青点这些男人,女知青还好一点,跟生产队的女社员比起来,水灵灵的跟朵花儿一样,女人就应该这样,尤其是苏烟,那小脸又好看又嫩,皮肤白的跟鸡蛋似的。   就是有点太懒了,他奶他妈要是知青肯定不同意,他奶之前就在家里说新来的一个知青里性子不好,谁娶回家谁倒霉,他还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行。   想到听人说苏知青家里条件好,朱小聪觉得应该不是太难。   朱小聪拎着田鸡悻悻离开了。   苏烟直接拐进了厨房,她刚进去,王红斌后脚就跟了进来,脸上神色不虞,一进来就出声质问,“那男的是谁,干什么来找你?”?“苏烟,你还有脸怪我跟别人好,你自己呢?我跟别人好也是因为你,我还不是想让你少干一点活嘛,你呢?人家还送东西送上门来了。”?   苏烟正是一脸心烦的时候,听到王红斌还理直气壮过来质问她,瞬间没了好脾气,扭过身就骂了回去,“你算哪根葱,我跟谁好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我不跟你计较就是放过你了,你从我身上骗走的那些东西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再来烦我,你看我敢不敢报警。”?“怂包一个,刚下怎么不说?这会儿人走了说有什么用,你要是刚才将人骂走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但你敢吗?”   王红斌被说的脸红耳赤,嘴巴动了动半天没发出一个音。   他确实不敢,但也不想被苏烟和其他人小瞧了去,恼怒丢下一句,“苏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转身出去了。   苏烟对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骂了句,“王八……”   还没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扭过头去看,直接对上一双沉静的眸子,楼斯白似乎有些意外苏烟的反应,对上她的目光后,下意识低下头避开视线。   神色间有些不自然。   苏烟脸皮厚,被人看见自己骂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剌剌的朝灶台走去。   正要问一句饼好吃吗,就听到外面周燕的声音,“苏烟,饭好了吗?”?   苏烟便没问了,对着外面的周燕道:“好了,可以吃了。”?   中午的饭是苏烟做的,大家看到油焖茄子和丝瓜,眼睛都跟着一亮,丝瓜还好一点,油焖茄子是大家没吃过的,他们平时吃的茄子,里面什么都不加,只要煮熟了就行,哪像这个,炒的颜色这么深,也不知道放了多少调料,看着就好吃。   虽然没有肉,但他们觉得,只要有苏烟在,哪怕是素菜都比别人做的好吃。   陈向东还怕大家抢,开饭前就将菜分了,这个苏烟喜欢,省的大家都筷子戳一下,很不卫生。   还主动说了一句,“以后就这么分菜吧,公平。”?   陈向东觉得没什么,便点点头,“可以。”?   吃完饭楼斯白便主动将碗洗了,苏烟乐的轻松自在,她现在已经将楼斯白当成一个普通的邻居看了,虽然还是有些吃他的颜值,但没有太多的想法。   在这个自己都吃不饱的年代,俩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没必要放太多心思在这个无关紧要个人身上。   至于报恩什么的,真正算起来他帮的是原身,而且她也给了他吃的,那些吃的在后世可能不算什么,在现在,却实打实的珍贵。   大不了,等原身父母寄的高中书本来了,她再分享给他看,也算是扯平了。   所以面对楼斯白冷淡的态度,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他讨厌自己便讨厌自己吧。   这么想着,苏烟心里舒服了很多。   不过所有的好心情在陈向东找她说话后,瞬间消失的七七八八,饭后陈向东将她叫到门口说话,大家都回房间睡觉了,苏烟还奇怪陈向东有什么事要单独找她聊的,然后就听到他问,“你跟朱小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烟一听到这问,还以为他又担心知青点最后得罪了生产队,心里有些不舒服,装傻道:“就是昨天搬瓦的时候认识的,怎么了?”   说完还一脸无辜看他。   陈向东听了,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嘱咐道:“你以后离他远点,朱小聪家里人不是好惹的,你跟他不要牵扯太深,要是被他缠上,吃亏的是你。”   他想到刚才朱小聪都已经找过来了,猜到苏烟可能已经被缠上了,眉头皱的更深,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被缠上了也不要怕,直接跟我们说,你是女知青,他可能会看你好欺负吓唬人,你这几天上工下工跟我们一起走,别落单,朱小聪虽然是生产队里的人,但我们知青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他说完,发现对面苏烟正一脸惊讶复杂的看着自己,陈向东奇怪,“怎么了?”?   苏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分出去单过呢?”   不得不说,陈向东这番话确实有些出乎苏烟意料之外,毕竟从陈向东平时的表现来看,他好像很怕得罪生产队里的人。   陈向东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没好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知青点就是一个大家庭,不说你现在回到了集体中,就算你分出去单过了,我也不会不管你。”?说完叹了口气,“我平时让大家和气点,只是觉得我们在这个异乡之地,就仿佛无根的浮萍,如果吃点小亏就能换来安稳,那这小亏吃的就值得。但你这个不同,你是知青,他是生产队里的小混混,虽然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城里,会不会回到城里,但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在,如果哪一天我们都能回城了,你怎么办?”   “我就是想过来提醒你一声,别被朱小聪的一些小恩小惠迷了眼睛,咱们平时苦一点没什么,只要还活着就行。”   如果换做别人,陈向东可能还不会太担心,但苏烟,他就不放心了,当初王红斌不就是这样把她哄到手的吗??   苏烟听到这番话,不说感动是假的,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能被人真诚关心着,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   苏烟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在这之前,她对任何人都存了一份戒备,但现在听到这话,突然有了一份归属感,就好像自己真的是这知青点的一员,与他们紧密相连着。   陈向东还以为苏烟害怕不敢说,毕竟是女知青,胆子小一点也正常,便道:“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跟王红斌缓和一下关系,先把朱小聪甩开再说。”   至于朱小聪会不会找王红斌麻烦,以王红斌那个性子,也不像是会正面硬抗的,吃不了什么大亏。   苏烟听笑了。   心里跟着一暖,觉得陈向东虽然老好人了一些,但也有护短的一面。   至少她和王红斌在他心里,他更看重的是她。   不过苏烟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后,却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面对朱小聪的纠缠,她没有陈向东想的那么浅,陈向东想的是知青点有好几个男生,朱小聪就算纠缠,也没什么好怕的,总不能朱家全都来了,跟刘家一样不讲理,但关键是,她和王红斌的情况不一样,王红斌是主动招惹,而她是受害者。   要真是因为这欺负整个知青点,不说别人,生产队里的领导也害怕,把知青们逼急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自古以来最不能欺负的就是文化人。   相信那些领导心里也有数。   但就像朱小聪说的,他奶是仓库管理员,她妈还和谁是亲戚,要是得罪了朱家,现在可能没什么事,但两年后呢?   两年后高考,可不是考上就没事了,万一朱家人小心眼使绊子,让人卡住她户籍什么的,那她倒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这不是她凭空想象的,她以前就听那个同学说,家里有长辈当年高考考上了,最后因为当地的领导使绊子,没能进城读书。   所以,打发走朱小聪得软着来。   但苏烟想着,走了一个朱小聪,会不会再来一个王小聪刘小聪?生产队里的光棍可不少,除了她,韩丽丽周燕她们也有被人缠上的事,好像还是去年,就有男的晚上下工跟在韩丽丽身后。   苏烟之前还觉得找个对象是个不太好的主意,现在却觉得,她可能还真需要一个。   心里想着事,苏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到大半夜,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连被窝里藏的饼都忘记吃了。   可能忧虑太深,早上起来头还有些疼,纠结了一晚上,现在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本来还将陈向东放在考虑中,但他昨天表现的那么好,她还是不祸害人了。   而且她对陈向东也没有男女间的感觉。   所以只剩下楼斯白和武建国了,本来还有些犹豫,等她出了房间看到竹竿上晾着昨天换下的衣服时,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能帮她洗衣服的,除了昨天吃她一块饼的楼斯白,不会有其他人。   他这人就是这样,哪里欠了别人,总会从其他地方弥补回去。   苏烟觉得,比来比去,还是楼斯白最合她心意。   其实,除了他讨厌自己外,处处都将武建国比下去了,长得帅,性格好,有责任心,做事认真,干活勤快,还爱干净,人也特别善良……   这么完美的人,上哪儿去找?   至于他讨厌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他现在讨厌自己,不代表以后也讨厌自己。   只要将人拿下了,这些之前的讨厌算什么?说不定以后回想起来还是一种情趣呢。   不过怎么拿下人,苏烟想了想,她觉得可能需要一些不要脸的手段了。   ? 第二十章 苏烟一旦下定决……   苏烟一旦下定决心, 那就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今天早上是陈向东和王学农做饭的,两个大男人做的饭也不指望什么味道了,只要熟了就行, 大家吃着嘴里淡的跟水一样的饭菜, 都没说话, 这两天修仓库,看着活不重,但累人。平时上工的时候,大家也不急着做完, 甚至中间可以偷偷休息一下, 只要将队长分配的任务完成就行了。   而队长每天分配的任务,只要不是懒成苏烟那样的, 差不多都能完成。   但修仓库不是,这里可没有晃神的地方, 不说队长看的紧, 光是一同干活的社员们也会互相催促着,大家都急切想把仓库修整完。   苏烟慢吞吞吃着嘴里的食物, 心里想着自己床上偷偷藏的三块饼。   三块饼中,有一块她是要给楼斯白的, 想到楼斯白, 苏烟心里一甜,已经开始将他当作自己半个对象看了。   忍不住抬起头偷偷朝人看了一眼, 楼斯白坐在她斜对面, 她看过去的时候, 可能是目光太过明显,楼斯白抬起头回看了过来,对上苏烟的眼睛后, 皱了皱眉。   还不待细看,苏烟已经快速将头低下去了,脸上带着一丝心虚。   楼斯白将眉头皱得更紧。   吃完早饭,苏烟和其他人回到房间休息,今天还在下雨,仓库那边还有不少事情忙,他们待会儿得继续去仓库那里。   不过现在粮食都已经搬运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倒不是那么太急了,早上吃完饭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苏烟躺在床上的时候,偷偷躲在被窝里吃咸菜饼,好在这几天天气凉,咸菜饼放了一晚上也没坏,不过今天就最好吃完。   她吃完两块饼后,就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等其他人都躺在床上后,苏烟才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下床将箱子里最底下那本书拿出来。   这本书还是原身下乡过来时苏父送给她的,书名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告诉她如果在乡下过的不好,就把这本书拿出来看。   这书还是前些年和苏联关系好的时候,书店里卖的,但卖的也不多,很多人看到书名还以为是教人怎么炼钢的,也因为这,苏父才敢让苏烟带上,想着乡下人几乎都不认识字,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原身似乎不太喜欢看书,下乡这么久,这本书一次没有翻过,还跟新的一样,王红斌那家伙也不爱看书,不然这本书也不会还在原身这里。   整个知青点,也只有楼斯白时不时将书拿出来翻一翻,但他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看的书都是以前的课本。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苏烟以前看过,是小学时候的必读书目,她还写过读后感,可能是小时候看的书不多,对这本书印象尤为深刻,她到现在还记得一些。   以至于苏烟在原身箱子里看到老版这本书,还有些吃惊。   但她也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觉得有时间看看书,还不如睡会儿觉。   苏烟口袋里还揣着最后一块饼,她拿着书出门。   周燕她们还没睡着,看到她要出去,周燕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苏烟,你去哪儿?”   苏烟拿起墙角边的大黑伞,神色自然道:“我睡不着,心情有些烦躁,想去厨房看看书。”   说着还叹了口气,仿佛真的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一样。   周燕听了不解,倒是她另一边床上的韩丽丽笑出声,“周燕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苏烟魅力大,将朱小聪迷得晕头转向的,这会儿恐怕正愁着怎么办呢?”   说完她半支撑起身子,对苏烟笑道:“苏烟,不是我说你,朱小聪这家伙虽然长得丑了些,但瞧着对你好像是真心的,要不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苏烟知道韩丽丽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为了气她,对于韩丽丽这种人,冷处理是最好的法子。   不过她现在想去见楼斯白,所以便顺着她的意思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她,“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明天我介绍给你吧。”   说完扭过身就走,后脑勺的辫子甩出一个弧度,一看就是生气了。   韩丽丽见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苏烟生气她就高兴。   周燕有些后悔自己问了那么一句,真以为苏烟是为这事烦心的,扭过头看韩丽丽,“你为什么要戳苏烟心窝子,苏烟哪里对不起你?你之前被人纠缠的时候,苏烟可没有落井下石。韩丽丽,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前几天苏烟做的肉汤你也没少喝。”   韩丽丽听了周燕这番话,脸色直接黑了下来,扭过头与她对视,拔高声音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周燕你给我说清楚!怎么?苏烟拿出几块肉出来我就要把她当祖宗供着吗?你愿意当狗腿子,别拉上我。”   说完直接翻过身背对着她。“你……”   周燕被气得不轻,她嘴笨,没有苏烟会说,只是觉得这样的韩丽丽根本不讲理。   最后还是刘超英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声,“既然这么讨厌苏烟,那就别吃啊,苏烟占着大家的便宜,可没占你的便宜,你挣的那点工分最多也就喂饱你自己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烟欠着你什么呢。”   这次换做韩丽丽说不出来话了,她头闷在被子里,像是睡着一般,半天没有什么动静。   只是过了一会儿,被窝里突然穿出来呜呜哭声,声音不大,但房间里安静一片,仔细听还是能听见的。   刘超英可不是周燕这个面团脾气,别人一软,她就硬不起来了,刘超英没说话,直接嗤笑了一声。   这模样,倒是将平时韩丽丽的样子学了个十成足,气人至极。   苏烟倒是不知道自己走后房间里这么热闹。她装模作样打着伞去了厨房,进了厨房后闲逛走了几步,最后停在门板前,然后偷偷蹭到门板上听男生房间里的声音。   没听到说话声,心里一松,猜测他们已经休息了。想到这里胆子大了些,轻轻将门板掀开一道缝,下雨天屋子里比较暗,尤其这种泥巴糊的老房子,就算是白天也不透光,所以苏烟也不担心被人看见。   厨房和男知青房间的门就挨着楼斯白的床,苏烟也看不到他怎么睡觉的,直接从灶洞旁边的柴火里拿了根细细长长的木棍,然后拿着从门缝里伸进去够床上的楼斯白。   她还担心够不着人,哪知道一碰就碰到了。   动作一顿,想着要不要再够一下,正犹豫着,就看到门板突然被推开了一些,下意识抬起头,与坐在床尾上的楼斯白四目相对。   苏烟心里一虚,都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不过还是忍住低头认错的冲动,朝他扬起小脸笑得开心,还抬起手对他招了招,示意他出来一下。   楼斯白看着她不说话。   苏烟怕他拒绝,厚着脸皮补充了一句,“你不出来我就一直挠你。”   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乖巧的不行。   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无赖的话。   这点楼斯白比不上她,他没说什么,起身从床上下来了。   楼斯白进了厨房,还回过身将门板掩好。   苏烟怕被人听见说话,直接走到厨房门口站着,对他又招了招手,笑得一脸灿烂,嘴里还做了个口型,“过来。”   楼斯白犹豫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脚朝她走过去了。   在苏烟两步的地方站住,问了句,“找我有什么事?”   声音冷冷淡淡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肯定是没事啊,但苏烟可以将没事变成有事。   她低下头,脸上做出为难表情。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楼斯白不吃她这一套,直接道:“没事我就回去了。”   说完还真转身要走。   苏烟嘴角一抽,也不会让他真的走,好不容易将人叫出来的,她哪里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伸手快速抓住楼斯白的胳膊,在他皱眉扭过头时,讪讪松开手,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笑得一脸乖巧,“是这样的,楼知青,我今天早上看到你帮我洗衣服了,我深受感动,特意跑过去将洗好的衣服认真看了看,然后发现你可能在洗衣服上颇有天赋,洗的衣服真是又干净又没褶子,我觉得我不能埋没你的才华……”   楼斯白看她满口胡话,以为她在戏弄自己,没有想继续听下去的意思,抬脚就要走人。   苏烟又伸出手去拽他,这次她没拽他胳膊,而是直接拽他垂放在身侧的大手,大手修长而温热。   苏烟死死握住,仿佛怕他跑了一样,嘴里焦急道:“我错了,我错了,好吧,我承认,我是想和你做交易,你看你以后能不能每天给我洗衣服,我衣服也不是白洗的,每周会给你做一次饼或包子吃,我的手艺你应该是知道的,你不吃亏,就多洗几件衣服而已,我衣服又不脏,随便搓两下就行了,而且我穿的是最小号,特别好洗……”   一边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咸菜饼,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副哄着样子道:“我特意给你留的,中午没吃多少吧,快拿着吃。”   楼斯白没有接眼前的饼,而是扭过着她,直接提醒了一句,“你可以选择和王学农交易,他应该很乐意,我不喜欢帮人洗衣服,麻烦放手。”   拒绝的很干脆,说完低下头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示意她放开。   苏烟不仅不放开,还用力握紧,很果断道:“不行,王学农上次帮我挑了几天水就误会我喜欢他,还明确拒绝我,我再找他,他肯定误会更深了。”   楼斯白顿了下,然后皱眉又道:“武建国也会洗衣服。”   苏烟听了忙摇头,“他嘴巴太大了,藏不住事,我担心被其他人知道了。”   楼斯白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昨天做的饼,要不是他亲眼撞见,她也不会给他,看样子她也不是真的傻,当初她能和王学斌凑到一起去,可见也不是王学斌一个人的问题。   其实昨天那个饼,楼斯白也不是真的想吃,之前苏烟给他的,他当作救她的回礼,所以吃了。现在他觉得已经还清了,没必要再拿她东西,昨天那饼他也没机会还给苏烟,但让他扔了又做不出来。   楼斯白心里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最烦躁什么,只是莫名有种感觉,感觉自己要是低下这个头,这辈子好像就摆脱不了这人了。   他冷着声音又说出了一个名字,“周燕不会说。”   说完扭过头看苏烟,这次眼神冷了一些,觉得这次她找不出什么借口了。   苏烟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见他这样也不怕,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行的,周燕一帮我洗衣服,韩丽丽就说她狗腿子,她不会同意的。”   楼斯白语塞,突然发现一圈下来,好像自己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再次看向苏烟,苏烟也抬起脸眼巴巴看着他,小声拍马屁道::“楼知青,知青之间就要互帮互助的,你帮我洗衣服,我帮你开小灶,你看,我们的关系多和谐友爱,楼知青,你人这么好,一定会同意的对吧……”   回应苏烟的是楼斯白直接抽出手,冷冷说了一句,“那就自己洗。”   短短几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冷漠无情。   他头也不回,直接朝房间那个方向走去。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这次没出声阻拦了,而是等他走到门板那里时,才突然开口说,“哦,不行就不行吧,看样子我这本书也送不出去了,这么好的书,放在我这里真是浪费了,唉。”   叹了一口深气,然后从腰间抽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故意举起来翻了翻,书名大剌剌对着楼斯白那个方向。   楼斯白触碰到门板的手一顿,人站在原地没动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听到翻书的声音后,没忍住回了下头。   他没看到苏烟的脸,只看到被举得高高的书,他视线很好,一眼就看到了书名。   这本书他有印象,还没下乡前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说过这本书,不过因为是从E国翻译过来的,所以刊印的不是很多,只有少数人知道。   他曾经跑过很多书店都没找到,所以怎么都没想到苏烟手中就有,而且看这书的包装,好像很珍贵。   楼斯白看着书没说话。   苏烟见好就收,将手中的书下移,露出一双笑弯的眉眼,“喜不喜欢,这本书很好哦,可是我们家的收藏,我下乡时什么都没带,只带上它,我一个不爱学习的都喜欢这本书,可见这本书有多好。”   “而且,我爸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给我寄了不少书过来,应该下个月初就到了,你要是跟我团结友爱,倒时候我就借给你看。”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打动了他,还是书的吸引力太大,这次楼斯白没有拒绝了,他看着苏烟笑容灿烂的面庞,抿了抿嘴,好一会儿后,轻声应了一句,“好。”   苏烟完全没有欺负人的自觉,欢快朝人跑过去,将手上的书和饼都递给他,完了还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道:“楼知青,我很看好你。”   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快速牵起他身侧的手,握住用力晃了两下,“合作愉快。”   在人抗拒前先放开手,转身拿着伞跑了,蹦蹦跳跳,背影都透露出欢快的气息。   她确实开心,第一步就成了。   楼斯白看着人消失在门口,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 第二十一章 楼斯白是个说……   楼斯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帮苏烟洗衣服,不管是不是出自本心,但就会去做。   他平时早上起的很早, 只不过第二天起的更早而已, 他一起来就将床底下的衣服拿出来, 一个大木盆里堆得满满的,最上面盖的是他的衣服。   之前他的衣服都是每晚洗完澡顺便洗了,但因为现在要帮苏烟洗衣服,怕被人看见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也就留到第二天早上洗了。   他端着盆出去的时候, 外面天还是黑的,天空依旧下着雨, 他走到对面房屋门口,门口那里放着一把大黑伞, 昨晚某个人鬼鬼祟祟将衣服给他的时候还说的好听, 明早陪他一起去。   但他看着对面房门关的紧紧的,根本不指望她什么了, 拿了伞,直接抱着一盆衣服出去了。   知青点的位置靠近后山这边, 后山这里有一座塘, 塘不是多大,但有点深, 里面种了半塘的荷花, 每年秋末的时候生产队会组织人一起挖藕捞鱼。   楼斯白下乡的时候不算多长, 他是今年年初过来的,可能从小在姑姑家做过不少活,下乡后倒是没有多大的不适应, 甚至对他来说,知青点的生活让他少了几分压抑。   挖藕捞鱼的事他没经历过,不过听陈向东他们说起过,偶尔他们聊天,他虽然不出声,但也是听在心里的。   楼斯白将黑伞架在脖子上,黑伞很大,直接将他整个人罩住,然后将盆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石板上。   他平时洗衣服用的是皂角,现在苏烟不洗衣服了,昨晚就将肥皂一把给了他。   楼斯白先洗苏烟的衣服,衣服放在石板上打湿,然后擦了两下肥皂开始搓,洗的很认真。   她的衣服,加上毛巾一共有六件,除了外套裤子袜子,还有两件内衣,楼斯白以前住姑姑家时,全家的衣服都是他洗的,也没什么男女之分,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看到苏烟红色的小小内衣,还是忍不住有些热了脸。   心里有些气恼,这女人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苏烟的内衣是丝绸料子,苏母在纺织厂工作,厂里总会剩下一些多余的料子,苏母也算是厂里老人了,拿点好的碎布料子回来还是可以的。   原身皮肤娇嫩,这时候的棉布几乎都是那种粗棉布,穿在身上并不舒服。   她的内衣都是苏母亲手做的,苏母手艺巧,做的还是时兴样子,就是后世的比基尼样子,前几年和苏联交好的时候,苏联妇女用的那种内衣也传进了国内,还一度成为潮流,只是苏联妇女穿的号码太大,并不太适合华国女性。   苏母也有一件那样的衣服,价格还不便宜,不过穿过一回就不穿了,原身下乡之前,苏母按照那个样式给原身做了好几件这种小内衣内裤。   苏烟原本没准备让楼斯白洗内衣的,但想了想,还是一把扔给了他。   不能跟他太客气,客气多了他还以为她有什么目的,虽然她确实有目的,但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看出来。   楼斯白这种性子,她要是不主动一点,他不会有反应的。   整个知青点,喜欢楼斯白的不是她一个人,比如韩丽丽,又比如方洋。但苏烟能看得出来,楼斯白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   在楼斯白喜欢上她之前,最重要的是两人之间产生联系。   有了联系的楼斯白回到知青点,其他人都还没起来,他将衣服晾晒在竹竿上,然后回了房间。   他进房间时,陈向东已经醒了,一脸疲惫坐在床上,似乎刚醒没多久。   看到楼斯白进来,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乡下这边也没有剪头发的地方,很多社员都是用生产队割稻子的镰刀在头上比划,头皮破血了是很正常的事,有的老人手艺好些,倒是没什么意外。   但他们知青点和生产队里的人并不熟悉,没人给他们剃头,倒是县城里剃头铺子,但成年人剃头一次要二毛五,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贵了。   陈向东想着,今天中午跟苏烟借剪刀用一下。   “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楼斯白将木盆放到自己床底,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放好盆,他脱掉鞋子上床,在床头靠墙的位置坐下,将枕头垫在后背,脸上素来平淡的神色突然多了几分神采,伸手小心翼翼拿起枕头旁边的新书。   这本书他昨晚已经看了二十页了,每一页都看得十分认真,一个字都舍不得错过,昨晚看过的地方也没舍得折页,这本书很新,仿佛没被人碰过一样,楼斯白就更舍不得破坏了。   虽然苏烟说要将这本书送给他,但楼斯白也没想过要占她这么大的便宜,心里想着将这本书看过三五遍后再还给她。   他看着书的时候,就浑然忘记外界的一切,直到被武建国喊了几声名字,才知道要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陈向东就跟苏烟说借剪刀剃头的事,苏烟没什么不同意的,想都不想就点头,”行啊,中午拿给你们,要不就待会儿吧,中午回来肯定累的只想睡觉了。”   说完看了眼其他人,语气询问,“要不大家都剃个头吧,好像都很长了。”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楼斯白身上,他的头发也不短了,都超过耳朵了,不过他容貌清俊,这样不长不短的样子,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日系美男。   楼斯白仿佛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认真低着头吃饭。   不过他吃完饭后,武建国也将他拉着一起了,“书什么时候都能看,也不急着这一会儿,你头发不短,赶紧也剃一个。”   楼斯白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便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到了客堂的时候,就看到陈向东已经剃上了,给他剃头的是苏烟,正拿着剪刀和梳子有模有样剪着头发。   神色一脸认真。   武建国看的惊奇,抛下楼斯白坐到王学农身边,好奇问了句,“什么情况这是?”   王学农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张大山就憨憨摸着头笑道:“本来是我给队长剃的,苏烟见我手太笨了,直接拿过剪刀给队长剃上了,别说,苏烟手艺真不赖,你瞧瞧队长这头发剪的,整个人瞬间精神多了。”   他也说不上来好看在哪里,就觉得人看着舒服了很多,不像生产队里那些用镰刀剃的头,全都是一个个光头蛋子,就算是城里的剃头铺子,也没苏烟这么讲究的,都是直接推平,才不管你什么脸型还什么发型呢。   虽是这么想着,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问苏烟自己适合什么发型,能不能把他们也整精神点。   苏烟一边剪着头发,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   楼斯白没说话,他犹豫片刻,最后坐到了武建国旁边。   他刚坐下,凳子还没捂热,就被苏烟拉起了身。   苏烟正站在陈向东面前,推了他两把,“行了,你的已经好了,你过来坐好。“   将人拉到门口凳子上,楼斯白坐的位子在桌子右边下拐角处,苏烟正好站在旁边,她将他拉起来,就好像顺手一样。   她语气里带着催促,“人太多了,你们要是也需要我剪,那就等明天吧,今天我也要休息,如果你抿自己剪,那倒不用等明天了。”   说着直接将刚才陈向东用的毛巾经楼斯白脖子围住,又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一碗水将楼斯白的头发一点点打湿。   楼斯白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位子上,他也不清楚怎么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只当是苏烟顺手拉了一个人,有些羡慕楼斯白运气好,都不用多等,一来就轮到他了。   楼斯白见苏烟拿着剪刀不停笔划着什么,下意识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他刚低下头,苏烟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别低,我要看怎么剪。”   楼斯白身体下意识一僵,女人的手柔软的像棉花,感觉被她捏住的下巴微微有些发热。   他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睛,最后轻声问了句,“好了吗?”   苏烟将手收回去,改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该可以了。”   说完就拿起梳子给楼斯白梳了个四六分,然后开始一点点慢慢的剪。   苏烟虽然没学过什么理发,但在现代好歹也看过不少美发教程,平时都是自己打理头发的,卷的直的空气刘海……也算是个熟手了,这种简单的剪发,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男生的头发就更好剪,她也不太懂,只知道板寸和那种清爽的短发,陈向东是队长,加上头型的缘故,最适合圆寸,但圆寸一般人不好驾驭,所以苏烟将他头顶那里留长了一点,是那种短短的飞机头,也让陈向东少了几分老实可怜相。   但楼斯白不适合这种头发,他气质干净,适合那种清清爽爽的发型,所以苏烟将他两边留薄,露出耳朵,后面剪到枕骨,头顶四六分,盖住两侧,刘海到眉毛自然垂落下来。   他头发很软很细,但很多,苏烟剪好后拿着干毛巾将他湿发使劲儿擦了擦,再用梳子梳了两下,头发便很蓬松清爽。   其实苏烟没剪多少,只是剪短了一些,但楼斯白整个人看着就跟先前有了很大的变化,看着像是清朗了些。   知青点的几个男生都没走,就坐在旁边看,不止是他们,周燕她们也在,看着苏烟就这么咔嚓咔嚓剪好了头发,都有些不可思议,武建国更是兴冲冲道:“苏烟,明天我也要剪这个。”   他觉得楼斯白这个发型说不出的好看,好看的甚至有点不像真人了。   苏烟也很满意,站在楼斯白身前,伸手在他头上拨弄着。   楼斯白有些不自在这样的接触,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过来了。   抿紧唇没说话。   苏烟仿佛没看出他的不自在,笑眯眯看着人,还拿出镜子在他面前,“看,楼知青满意吗?”   楼斯白眼睛看向镜子里的人,一时间有些愣住,他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里,陡然看到自己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他没说话,眼睛最后落在新剃的头发上,说实话,可能之前对苏烟的固有印象,觉得她是个不靠谱的人,根本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这会儿看到她给自己剃的头发,突然觉得,他可能对她有些误解。   至少,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除了吃干什么事都不行。   苏烟不知道楼斯白心里所想,剪完了楼斯白的头发她就不想动了,直接说自己要休息了,将剪刀往桌子上一放,直接打着哈欠走了。   摆摆手,“明天剪吧。”   一副困的不行的样子。   楼斯白低头将身上的碎发弄掉,武建国一脸羡慕的跟在他身边,“你小子运气真好,刚好就坐在了苏烟旁边,不然可能剃头的就是我了。”   楼斯白笑笑不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掠过一抹沉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离苏烟最近的还有王学农。 第二十二章 仓库这边的活……   仓库这边的活儿差不多就最后修墙了, 将墙修好后便可以将隔壁小房间里的粮食挪过来,有人还开玩笑说,自己家里的屋子都没这么折腾。   确实是折腾, 光将屋顶的瓦片翻新就花了好几天的功夫, 有的地方甚至连房梁木头都换了, 不过效果也是明显的,现在其他屋子里都有地方漏雨,就这间大屋子不漏,墙壁的修缮要简单很多, 这个活需要生产队里的老手来, 生产队里的房子,很多都是自己人建造的。   仓库这边的房子特殊一点, 不能用黄泥巴糊,容易裂开溜缝, 像蚂蚁老鼠那些东西, 一旦有一点点缝隙,它们就能生根发芽, 还是砖块房子安全一点。   拆了东墙补西墙,就是这个道理, 再用泥巴将缝隙糊的严严实实的, 缝隙里还塞了草木屑,这样就不怕裂开了。   最后一天, 苏烟被安排了个清扫房间的活, 这是她主动要求的, 按照队长的意思,是准备让她给那些帮忙搬运粮食的生产队社员打伞,不是给社员打伞, 而是给粮食打伞。   看似轻松,但比较累人,大黑伞又重又大,举一次两次还好,一直这么举着就有些累人了,她不愿意干,而且外面雨不停下着,很容易让粮食淋了雨,必须将伞举得远远的遮着,这样一来,她就淋湿了。   她昨天才洗的头,淋油了就不好,这时候的肥皂太贵了,连她也舍不得用。 依誮   心里骂了句鬼天气,早上出门的时候是晴天,甚至还出来太阳,苏烟也不懂,开心将衣服拿出来晒。   这会儿应该全淋湿了。   苏烟拿着扫把认认真真干着活,她这人其实也不是多懒,只是有些不爱干活而已,不过她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   她没穿越前,家里根本没什么活需要她做的,地上脏了,拖把拖两下就干净了,碗也不用洗,家里有洗碗机,她还会做饭,跟同学们比起来,她已经算不错的了,她很多朋友连菜都不会炒。   苏烟干起活来还是很认真的,至少扫地的时候扫得特别卖力,还怕队长没看见,一个劲儿的往他身边凑。   今天来的是蔡队长,被挤得不断往边上让她,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将苏烟喊到一旁,让她今天中午来他家里一趟,说是请她帮忙写一篇报告,将生产队粮食被淋湿的事写清楚,最好说的惨一点,让上面领导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似乎怕被人听见,脸上带着一抹不好意思,没办法,这个时候很少有生产队跟上面领导哭惨的,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大家都尽可能的往好的方面说,就拿去年,隔壁公社往上报了十万斤粮食,最后虽然得上面领导的夸奖,但整个公社入冬后却不得不向隔壁公社借粮食吃。   那十万斤粮食,最后交上去不到两千斤。   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吃饱肚子重要,只有吃饱了肚子,生产队里的社员干活才有力气,才愿意听他的话。   所以他对苏烟说,“苏知青,听你上次说的话,我瞧着你是个能干的,怎么样?这事能不能办?”   他还记着上次苏烟将刘家人唬住的情景,当时她说的那些话听着像歪理,但后来想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就像写文章这种事,全生产队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知青顶用,以前没想到,现在想到了,他觉得可以试试。   尤其苏烟这么能说会道的,性子比其他几个知青圆滑精明,瞧着像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苏烟一听,就知道蔡队长想要什么了,脸上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嘴上很是上道说,“这太简单了,我爸厂里每次向上打报告都是我帮忙写的,就是想让领导多了解咱们的苦楚,于双方来说都是好事,队长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话简直说到蔡队长心坎里去了,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连苏烟父亲都干过这种事,瞬间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苏烟家里背景公社里资料,他还看过,父亲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呢,这可是一个大官,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将闺女扔到乡下来,但心里一直都有数,苏烟跟其他知青不一样。   不然,苏烟天天请假他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种活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烟,觉得副厂长家的孩子跟别人应该不一样。   蔡队长听了心里舒坦,明明是卖惨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想让领导知道他们的苦楚,听起来瞬间不同了。   满意看了苏烟一眼,笑眯眯背过身走了。   苏烟也开心,觉得这种好事轮到她头上,只要把事情干好了,以后还有这种事肯定还会落到她头上。   她毕竟在学生会混过,暑假还跟同学在大公司实习过,别的没学到,这种拉近人际关系的本领倒是有些经验,她相信,一次两次数次后,她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这么想着,苏烟就看到从外面背着一篓子粮食进来的楼斯白。   他是个傻的,别人都是两人一起抬,就他一个人扛一篓框,这种篓筐很大,一般都是用扁担挑的,他用绳子系住框把手背在身后,外套搭在框子口遮雨,粗糙的竹丝尖角压在他后背,虽然苏烟没亲眼看见,但是都能想象的出,后背那里肯定红了。   男人白净的脸上染着绯色,额角两边滚落着豆大的水珠,也不知道是热的汗水,还是淋的雨水。   眸子乌黑明净,皮肤白皙。   他放下身后篓筐的动作有些缓慢,似乎很怕篓筐里的粮食洒出来了。   在篓筐放到后腰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吃痛,眉头皱了起来。   苏烟神色自然的朝他走过去,先发制人的说了一句,“我就在边上,还等着你喊我一声呢,好吧,最后还是我自己过来了。”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拒绝她的帮忙。   苏烟两只手托住篓筐底下,竹丝并没有清理干净,还有毛边细刺,苏烟轻嘶了一声。   身前的楼斯白应该是听见了,手上动作慢了下,苏烟看出来了,嘴里催促着,“发什么呆呢,你快弯下腰,东西太重了,也不知道你怎么背的动?”   楼斯白犹豫半秒,然后微微侧过身,胳膊反扭了下,和苏烟一样抱住篓筐底下。   他这样一来,就帮苏烟分走了大半的重量,他抿紧唇,用力抱着篓筐,领着苏烟往拐角里去。   苏烟眨了眨眼,乖乖跟在他旁边,其实她都不用帮忙了,她手上都没用什么力气,全都是他在用着力道。   但她没松手,而是装模作样弯腰和他一起放下手中的篓筐,然后顺势蹲在一旁看他将篓筐里的粮食倒出来。   粮食洒出来,带着一层厚厚的灰,洋洋洒洒,苏烟挥了挥手,捂着嘴咳嗽两声,还将另一只手伸出去捂楼斯白的嘴。   她的手有些小,因为没干过什么重活的缘故,皮肤白白软软的,触碰到楼斯白温软的唇瓣,苏烟眼睛偷偷弯了弯。   怕楼斯白看出什么,脸上很快恢复平静,还皱眉抱怨道:“好呛人。”   仿佛真的是被灰尘呛到了一样。   楼斯白根本没反应过来苏烟会有这样的举动,心跳那里突然漏了半拍,随后而来的是恼怒。   他也不知道恼怒什么,只是觉得苏烟这举动有些不合时宜。   头猛的往后仰去,避开苏烟的手,眉头扭的紧紧的,脸上神色冷了下来。   手里拿着篓筐,站起来转身就走。   苏烟一脸无辜的跟着站起身,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歪着头看他,好奇问他,“你怎么了?”   楼斯白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冷,没说话,抬脚就出了门。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外面下着雨,她走到门口那里就没有跟上去了。   嘴里嘟哝了两声,觉得这家伙警觉性还挺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抬起手心看了看,又弯了弯眼睛。   觉得这家伙唇瓣挺软的。   中午下了工,苏烟没有直接回知青点。   她跟陈向东说了一声,这几天被朱小聪纠缠,下工的时候陈向东叫上其他人一起走,朱小聪看过几次后就真的不来纠缠了,不过在上工的时候老是在苏烟面前晃,这点苏烟能够忍受,反正就这么几天,等真正上工后就好了。   陈向东知道她要去队长家里,也没多想,只是让她路上小心点。   苏烟就先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楼斯白就和武建国过来了,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上午没下多大的雨,但淋了一上午,还是跟落汤鸡一样。   武建国没看见苏烟还觉得奇怪,平时就她最先出来,今天竟然没看到人,忍不住问了一声。   陈向东也不知道苏烟是什么事,只道队长找苏烟有事,她先走了。   武建国点点头,还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什么好事?对了,她中午不会在队长家里吃吧?”   最后一问他问的是旁边的楼斯白,脸上笑嘻嘻的,虽是打趣的话,但心里却是非常羡慕。   觉得队长家里的饭菜肯定比知青点的好吃。   楼斯白听了不说话,抿了抿唇,直接抬脚走了。   苏烟确实在大队长家里吃的,她也不傻,不蹭顿吃的不就白干活了吗?   故意慢吞吞的在构思,皱眉思考如何动笔,然后时不时问一问蔡队长上面领导的喜好。   蔡队长只是七生产队的小队长,别说什么领导的喜好了,他连县城领导名字都叫不全,磕磕巴巴说了一些没什么用的信息。   倒是苏烟把他唬得一愣一愣,觉得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没说大话。   不然怎么处处问到点子上?像是有经验的。   想到这里,心里还有几分庆幸,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确实找对了人,别的不行,这种哭惨她最会了,想当初刚上大学手头紧,她跟朋友跑去给人代写稿子,她甚至还接过明星的单。   那是她挣得最高的一笔稿费了,整整一万块,那小明星还跟工作人员说,比那些花大价钱请的公关写的好多了。   苏烟一边想着,一边动笔写,她写的一手好看的楷书,虽然是铅笔,但比蔡队长以前写的狗爬字好看多了。   这又把蔡队长唬得一愣,这次是真的高看了她一眼。   等蔡队长看完苏烟写完的成稿,眼睛都亮了,又是夸他们辛勤劳动,又是说今年生产队多灾多难,还将他好好夸了一顿,什么仓库破损漏雨,他连夜组织人修仓库,本来犹豫要不要耽误进程将那么多人力花在这上面,但最后一咬牙还是这么做了……写了一大堆,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烟是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都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蔡队长觉得,就算结果不行,让领导看到这些也算是值了。   苏烟刚写完,蔡队长媳妇就把饭做好了。   苏烟顺势跟着一起吃,吃完,蔡队长媳妇还给她塞了两块蒸熟的红薯。   热情的不行。   人走了后,蔡队长仿佛看出了什么,见媳妇还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看,没好气道:“你可别多事,她跟其他人不一样,迟早要回城的。”   蔡队长媳妇听了翻了个白眼,“想想都不行吗?这丫头长得多好啊,嘴巴又甜,咱闺女要是这么会来事,我笑也笑醒了。”   想给自己侄子说对象,她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想找个漂亮的媳妇,挑着挑着,挑到现在都没结果。   听到丈夫这样说,也觉得想多了,她又问起楼斯白,觉得那个男生长得也好看,适合她闺女。   蔡队长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什么适合?劲儿还没你闺女大,家里条件也不好,就性子好了点,但那能当饭吃?”   蔡队长媳妇一听,不说话了,知道男人说的是实在话,什么都没饱肚重要,她除了闺女,还有儿媳妇呢,到时候别没补贴两次,儿媳妇就闹了。   便不再想这些知青。   苏烟回去了,路上又下起了小雨,她加快了速度。   中午好像吃多了,跑了两步胃难受,她便不敢小跑。   她抱着头进了院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楼斯白将她放在外面的衣服收回去。   忍不住一愣。   楼斯白收好衣服后转过身,他也看到了苏烟,顿了顿,没说什么,拿着衣服进屋了。   苏烟心里微暖,然后快步朝他跑过去,凑到他身边厚着脸皮小声问了一句,“你不生气啦?”   早上还气呼呼不搭理她,现在却给她收衣服,觉得他人真好。   说完,将手上的一根红薯快速塞到他口袋里,“大队长媳妇给我的,我舍不得吃,留给你。” 第二十三章 仓库修好后,……   仓库修好后, 大家就恢复到正常上工了。   这段时间下雨下的频繁,田里水都蔓延到田埂上了,队里现在正在挖渠将田里的水引到最下面的河里。   河里的水也很多, 那河连着马路, 马路左边有个两米多高的坡, 坡下面就是河水,前段时间天气热的时候,河里的水只有膝盖深,水都晒臭了。   这几天河里的水位暴涨, 甚至覆盖住了马路。   大人们骂骂咧咧, 小孩子倒是一个个喜欢的很,光着腿在马路上奔跑, 甚至还拿着网兜捞鱼。   网兜是家里大人做的,用的是竹篓子, 不会捞的一个都捞不住, 会捞的,一捞一个准儿。   苏烟也带了工具, 不过不是什么网兜竹篓子,而是知青点的菜篮子。   因为苏烟发现, 这几天下雨, 塘里的鱼虾都跑出来了,尤其是虾, 也就是后世的小龙虾, 这个时候还没端上人的饭桌, 没人吃。   苏烟还是中午下工时看见的,看见这些小龙虾从塘里跑出来,还忍不住惊奇, 问周燕怎么没人捉?   周燕听到她问还一脸奇怪,“这东西怎么吃?我们去年饿的没法子,听队里老人说能吃,还捉了两回,后来就不捉了,壳又硬又厚,还没肉,不好吃,浪费油。”   苏烟不说话,下午上工时就带了一个菜篮子。   这个塘下面就是层层叠叠的水田,比后山那个要大一点,龙虾也是在这里。   苏烟下了工后就带着菜篮子跑去捡龙虾,下雨天水里氧气不多,鱼虾都喜欢往外冒头。   周燕也在,正陪着她一起,听苏烟说这种东西好吃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种大虫子她一直都觉得挺可怕的,有点像蝎子,还是红色,一般颜色鲜艳的虫子都是有毒的,去年也是他们男生胆子大,想着把这种东西做菜吃。   苏烟捡了一篮子的龙虾回去了。   还怕被人瞧见,让周燕走在旁边挡住,“你们是不会做,这个东西做好了特别好吃,可不能让别人瞧见了,大家都来吃以后咱们就吃不到了。”   上次她买调料的时候,买了不少辣椒粉和干花椒,想着这东西便宜就多买了一些。   这边天气湿热,适合生长这些,都是底下公社提供的。   周燕半信半疑,但她知道苏烟的手艺,确实是不错的,做的肉菜好吃的能吞掉舌头。   但她怎么都想象不出这东西能做什么好吃的。   苏烟也不跟她解释太多,一回到知青点,就带着周燕将小龙虾去头去线洗干净。   今天是韩丽丽和王红斌做饭的,苏烟在自己之前买的铁锅里做小龙虾,将锅烧热,放油放蒜辣椒粉花椒,炒香后再将小龙虾倒入锅里爆炒,等龙虾变得通红后加一瓢水和各种调料,放在锅里闷一下。   一般汤汁差不多没了就好了。   苏烟夏天就爱吃小龙虾,在现代,小龙虾可比肉贵多了,她爸做的小龙虾最好吃了。   但小龙虾不干净,外面卖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捞出来的,因为市场需求大,后来龙虾都不够吃,可能还有人工养殖的。   反正她爸每次买龙虾回来,都要用水泡很久,让龙虾将土吐干净。   不过这里的龙虾没事,那塘里的水干干净净的,没有化肥,没有农药,这种纯天然的龙虾只要煮熟了就行。   起先,韩丽丽看见苏烟要做龙虾还觉得她不自量力,嘲笑她浪费调料。   等锅里散发出阵阵香味后,她也忍不住了,伸长脖子不停往这边看。   王红斌比她表现得明显多了,不停吞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看着苏烟面前的锅。   不过两人现在是闹掰了的状态,他讨了几次没趣后,也硬气上了,现在也不主动找苏烟说话,不过两人要是面对面遇见,他会眼睛盯着苏烟看,仿佛想让苏烟先低头。   闻着锅里的香气,王红斌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说了一句,“做的这么香,也不怕把人招来。”?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的,想要引起苏烟注意。   苏烟冷笑一声,“又不是给你吃的,你担心什么?”   说完就让周燕掀开盖子准备盛起来,周燕得了话,赶紧将锅盖掀开了。   掀开锅盖,气味瞬间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周燕口水差点下来了。   另一边王红斌看苏烟这样,脸色臭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想到最近苏烟对他的态度,心里有些憋屈。   小龙虾有点多,装了三大碗。   今天吃的是米饭,听说过两天队里要发粮食了,就是这次仓库里淋湿的粮食,这些粮食淋湿了存不了多久,生产队里的领导准备每家每户发下去。   这次修仓库知青点也出力了,应该能分到一些,所以大家心情都不错,准备今晚奢侈一回,吃点米饭。   韩丽丽和王红斌还炒了一盘茄子,他们做的茄子自然没有苏烟做的好吃,白乎乎的一团,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韩丽丽拉不下脸跟苏烟借那些调料,就算借到了调料,她也不会做,就随便糊弄糊弄了一下,反正大家都不挑。   所以苏烟将三碗小龙虾端上桌子上时,大家眼睛都直了,刚才他们就闻到了香味,今天下工的时候就瞧见苏烟跟周燕两人带回来一篮子那虫子,往常他们见到这虫子都绕道走,这虫子两只大钳子夹人实在是疼,之前他们听风就是雨的,听人讲这东西还能吃,当初闹饥荒的时候没有吃的,有人就捉这东西吃,没吃死人。   不过他们自己做的,和眼前苏烟做出来的,好像完全是两碗菜。   小龙虾是苏烟做的,所以端上桌后,她直接拿起碗分,先给自己倒了一小碗,然后给周燕她们分,最后还剩下半碗的样子,只剩下楼斯白、王红斌和韩丽丽没分了。王红斌看着有些急不可耐,苏烟不管,直接拿着半碗小龙虾全倒进楼斯白碗里了,最后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又从楼斯白碗里夹出两只回来。   将装着两只小龙虾的碗往中间一放,伤害性很大,但侮辱性更强。   王红斌和韩丽丽直接看愣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苏烟,王红斌更是质问出声,“你什么意思?”   苏烟也不怕他,理直气壮的说:“这又不是大家的,小龙虾是我在塘边捡的,处理也是我和周燕一起完成的,用的调料也是我买的,柴火更是我上次花钱买的,这道菜没花大家一个子,我愿意分给大家,那是因为感激大家最近对我的照顾,但这个关你们什么事啊?”?“想吃?诺,碗里还有两只,一人一个,送你们的,我以德报怨,不用感动。”   王红斌和韩丽丽听了后,脸上露出愤恨神色,韩丽丽直接咬牙道:“谁稀罕吃,把你这个虫子拿走,看着就让人讨厌。”?   苏烟冷笑一声,还真伸出筷子将碗里仅有的两只小龙虾夹走,她没夹进自己碗里,而是夹回了楼斯白碗中。   楼斯白碗里堆的满满的,都看不见米饭了。   看得旁边武建国和王学农羡慕不已,觉得楼斯白运气太好了,最后被分的是他,有王红斌和韩丽丽在,苏烟全都倒进他碗里也正常。   楼斯白愣了下,看着碗里红通通的一片,拿着筷子的手犹豫半秒。   他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苏烟就伸出胳膊肘捣他两下,“既然他们不吃,那你就全吃了,浪费可耻。”   楼斯白沉默了下,抬眼看了下对面的气得眼睛发红的王红斌,什么都没说。   低下头乖乖吃碗里的饭菜。   其他人也不说话,苏烟都这样说了,他们再说些什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们觉得苏烟说的也很有道理,这菜可以说是白捡来的,以前大家都不吃,现在苏烟做好了,还没花大家一个子,自然她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再说,他们也不愿意为了韩丽丽和王红斌得罪苏烟。   小龙虾香辣无比,又麻又辣,还咸咸的,吃在嘴里特别有滋味,以前在他们看来有些土腥味的肉,现在尝在嘴里,只有香和鲜,根本没有什么腥味。   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菜了,比以前吃过的肉还要好吃,当然那些肉也很好吃。   只是小龙虾的味道太独特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吃,只觉得根本不够。   王学农和武建国两人最夸张,嘴里嘶嘶哈哈着,辣了一头汗,但手上动作却不慢,最后筷子不好使,瞧见苏烟直接上手,他们也有样学样,手上沾了汤汁还舍不得的舔了两下。   看得一旁的韩丽丽和王红斌脸色难看至极,觉得苏烟就是故意针对他们。   连带着其他人也欺负他们。   楼斯白似乎有些不能吃辣,才吃了几个,唇瓣就红通通的,白皙的面庞上染着红晕,额头还冒着细汗。   苏烟看了他一眼,她突然发现这个家伙还有吃货的潜质。   所以在楼斯白吃完饭回厨房时,她也跟了上去,见身后没人,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小龙虾好吃吧?下次还给你做,只做给你一个人吃,不给别人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觉得容易让人误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跟着立马解释了一句,“我是觉得你天天给我洗衣服很辛苦,对,就是这样。“   一脸肯定的样子,还用力点点头。   但眼睛不敢看他,心虚咬了咬唇,然后直接越过他快步走了。   背影看着有些落荒而逃。   楼斯白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突然有种感觉,今晚她就将所有的菜都拨给他,可能不是跟王红斌他们怄气,也有可能她只是想将所有的菜都给他吃。   想到这里,楼斯白心里泛起一丝异样,但很快就将这异样压下去,不愿让这些扰乱自己的情绪。   她和那个人太像了,他不希望自己最后也落到那样的结局。   第二天是周末,外面雨又下大了起来,生产队通知休息一天,苏烟决定去县城一趟,苏父苏母寄的书应该到了。   她去借了车,一早就出门了,准备早点回来,到时洗个头和热水澡什么的。   苏父苏母寄的书确实到了,整整一大布兜,里面用油纸裹了两层防水。   苏烟大致检查了一遍,见没受损,便带着书回去了,也没买东西。   不过最终没忍住,跑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饺子,还顺手买了三个馒头踹在兜里。   一路打伞一路骑车回了知青点,她先去还了车,在大队长家,她听到公社的王老师要退休了,人年纪大了,前天还下雨摔了一跤,身体吃不消。   大队长有意让苏烟来当老师的,他从蔡队长那里知道苏烟的一些事,也觉得这活儿适合她。   这丫头上工有点拖后腿,说出去影响也不好。   而且,他对苏烟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丫头懒是懒,但不占别人便宜。   每次来借车,都会带点零嘴给孩子。   可见人还是不错的。   苏烟自然想当老师,老师可比干活轻松多了,想都不想就点头同意了。   苏烟背着书回到知青点,知青点的人都在,不过今天气氛似乎有些低迷。   她将书放回到房间。见大家都不说话,小声问周燕怎么回事。   周燕跟她说了,原来是生产队分给他们的粮食比社员们少。   …………   按理说这次粮食分配,应该同等对待的,仓库修缮他们知青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这些天谁不是一早就出去上工,每天浑身湿透回来?   爬上爬下,搬砖运粮,还有知青点提供的伞,要是没有伞,那些粮食也没办法搬运,现在却告诉他们,说粮食不够分。   要是不是武建国长了个心眼跑去打听生产队社员的,还不知道他们的粮食分少了,社员们是按照人口分的,他们知青是按一户分的,只给了两斤。   这种区别对待,哪怕是陈向东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和。   苏烟去厨房看了看,本来想看他们中午做饭有没有剩下热水,好先洗个头,一路骑车回来,头发都湿了。   但去了厨房一看,就发现锅是凉的,也没有什么热水,大家中午好像都没吃。   苏烟想到楼斯白,这家伙素来低调安静,大家都不吃,他肯定不会主动说要吃的。   但苏烟记得,这人好像有胃病,这病还是有次听武建国提起来过,不过他没多说,只说楼斯白经常胃不舒服,有时候半夜还疼醒了。   她爸就有胃病,是小时候家里太穷的缘故,没有吃的,所以后来跑去当厨师了,觉得厨师不愁吃。   这么想着,苏烟偷偷掀开连着男知青房间的那块门板,然后像上次那样,拿着一根细棍子去挠楼斯白。   楼斯白身形修长,知青点的木板床勉勉强强够他睡,他躺下来的时候,脚直接挨着床尾。   苏烟轻而易举挠到了他的脚。   男人的脚也生的好看,很白很长,是瘦瘦的那种,指甲修剪的很干净。   楼斯白被挠了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睡觉不沉,一般旁边的人翻个身他都能感受到。   这么熟悉的动作,他很快反应过来是谁了,犹豫了下后,还是从床上坐起来了。   房间里,其他人都在睡觉,争论了一上午,其他人都有些累了,楼斯白原本在看书,这几天忙,他没时间看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才看了一小半。   刚才大家要睡觉,有人将窗户关上了,房间里光线不好,他便也跟着躺下。   从房间里出来,楼斯白轻声掩上门,然后将目光看向苏烟,忍不住问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有被人打扰的不愉快,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一般不会跟人生气。   苏烟怕人听到,将他拉到旁边去,“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们中午没吃,想着你有胃病,就把你叫出来了。”?说着将自己口袋里的两个馒头拿给他,一共买了三个,一个给了大队长家的小朋友,这两个原本是要跟他分的,但她上午吃了一大碗饺子,肚子到现在都是饱的。   苏烟将两个馒头塞进他怀里就转身去了灶台,锅也不知道是谁洗的,感觉没洗干净,苏烟准备重新洗一遍再烧水,虽然是洗头,但也不能这么不讲究。   楼斯白手里拿着两个白馒头,一时间没说话。   低头看了眼,然后又抬头看了眼站在灶台前的苏烟,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次他没有拒绝了,他胃痛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他也不知道她是从谁口中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被她记在心里,现在还给了他两个馒头。   其实,刚才他的胃就有些不舒服了,但是没跟其他人说,他已经习惯了,身上哪里不舒服只要熬一熬就过去了,说出来还容易给别惹添麻烦。   楼斯白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他抬起头看苏烟的时候,苏烟正踮起脚尖拿着丝瓜络子用力刷锅,她个子不是很高,偏偏厨房里的灶台搭的很高,她要想把整个锅洗干净,得踮起脚尖,看着很是辛苦。   苏烟听到他这声谢谢了,扭过头对他笑得开心,“我对你好吧?那你可也得有所回报,别忘了我上次给你说的,我爸给我寄来了很多书,不懂的你得教我。”   这话说的也没假,她确实有不懂的地方会向他请教,听人说楼斯白以前读书成绩很好,要不是没了高考,他就是名牌大学生。   距离高考放开也没多久了,苏烟虽说已经有过一次高考经验了,但后世的高考和这个年代的高考难度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升学率有多低她听她妈讲过,她妈当年考了三次才考上大学,而且考的还是一个不怎样的大学。   哪像后世,她就记得,当初高考,他们班有一半的人上了本科。   苏烟不想留在这里一辈子,她知道,作为知青,唯一能回去的方式只有高考。   至于原身父母那里,可能不是她亲生父母的缘故,她也生不起依赖啃老的心,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回城。   最好考上一个比较好的大学,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大学生是很吃香的,含金量极高。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读什么专业,就读英语,这个以后路子广,不怕找不到工作。   没错,她就是一个俗人,没什么理想抱负,只想挣钱过好日子。   这么想着,苏烟突然觉得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心情大好,看着楼斯白眼睛都亮了几分,觉得这人要是成了她对象,那真是更好的事情了。   楼斯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坐到了灶洞底下帮忙烧起水,他十分熟练的将木柴放进灶洞里,等木柴烧了起来后,才打开手中的馒头吃。   馒头已经凉了,楼斯白咬了一口后放在嘴里细细的嚼,蓬松有嚼劲的,嚼了几下后嘴里还有甜味。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馒头。   小时候他还吃过父亲从工厂里带回里的馒头包子,带肉的包子,父亲给了那个女人,馒头给的是他,但他也觉得很开心。   只是后来父亲不在了后,他再也没吃过馒头了,以至于后来都已经忘了馒头是什么滋味。   现在吃在嘴里,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小而温暖的家。   不过还没等他有所触动,耳边就突然传来某个人贼兮兮的声音,“我跟你说件大事,你千万别跟其他人讲。”?其实这事也藏不了多久,等苏她去公社那里当老师,其他人也就知道了。   但她就是有些藏不住事,想将这个好消息跟他分享。   于是就将这事跟楼斯白说了,完了补充一句,“我也不知道大队长怎么选上我的,反正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要是真的能当老师就好了,我肯定好好教。”?   楼斯白听了这话,眉头还渐渐蹙了起来。   苏烟见状,还以为哪里有问题,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一声,“怎么了?”   倒是不觉得他会嫉妒自己,他性子什么样苏烟还是有点了解的,只当是当老师哪里不好。   楼斯白抬头看了她一眼,问:“这事你还跟其他人呢说过吗?”   苏烟想都不想就摇头,“没,我回来看他们心情好像都不好,就没好意思说。”   这点自觉还是有的,尤其韩丽丽还在屋子里,韩丽丽要是知道她快当老师了,恐怕第一个要炸。   楼斯白听了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后,难得提醒了一声,“这事暂时别跟其他人说,等事情成了定局,你再说也不迟。”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到时你找个借口,就说前段时间你给大队长帮了个忙,让他记在了心里。”?   苏烟还是第一次见楼斯白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处处为自己着想。   听着他说的话,忍不住侧过身看他。   楼斯白抬眼与她对视,以为苏烟不懂,解释了一句,“老师这事也不一定就铁板钉钉了,万一……中间被人截胡了……”   知青点这么多人,大家平时表现出来的和真正的样子,有时候并不一样。   这些他没有多说,苏烟他也很看不懂,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单纯,可能从小生活的环境简单,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就算有些小聪明,但跟有心计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他们要是问起我给大队长帮了什么忙,我怎么说?”   苏烟眨眨眼睛问。   楼斯白的这番话,她一想就明白了,他是怕她现在说了,落到有心人眼里,将她的名额抢走了。   苏烟也不是楼斯白想的那么没经历过事,不说大学时期争奖学金的现象严重,当初在大公司实习的时候,就经常看到同事之间明争暗斗。   她就是心里藏不住事,也是想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她以为他最多会帮她保守秘密,没想到还提醒她这么多。   苏烟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这男人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楼斯白听了这问,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就说自己借钱给大队长了。”?   苏烟诧异的看了眼楼斯白。   楼斯白抿了抿嘴,脸上有些不自然,低下头不再说话了,认真啃自己的馒头。   苏烟想了想,最后发现这个借口最可靠。   因为只有这个借口,是其他人办不到的,就算其他人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这事他们也不会去找大队长当面对峙。   水烧好了后,苏烟回房间拿盆,楼斯白也吃完了馒头,他吃完馒头也没回房间睡觉了,而是将书拿出来坐在厨房门口看。   男人低垂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的垂落在鬓角,皮肤瓷白,鼻梁修挺。   外面的亮光在他身上形成光与影的交错,从身后看去,静谧而又美好。   苏烟回到房间里时,正听到有人在哭,低低的呜咽声,是韩丽丽发出来的,还有人在旁边小声劝着,这个是方洋。   韩丽丽坐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奔溃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劝到最后,方洋也没有声音了,低下头沉思不语,看着心情也不是很好。   韩丽丽哭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睡着了,嘴里还迷迷糊糊说着话,“我想回家……”   苏烟床旁边是周燕,周燕手里拿着照片看,这个苏烟知道,是周燕下乡来之前,她全家照的相,也是唯一一张合照,上面有她父母,兄弟姐妹和她自己。   可能那时候,她全家都做了她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苏烟默默将床底下的洗澡盆拿出来,蹲下身的时候,想了想,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之前买的核桃酥。   然后偷偷塞给周燕半块。   周燕一愣,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饼干,诧异的抬起眼睛看苏烟,她没哭,但眼睛红红的。   苏烟抿唇对她一笑。   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朝韩丽丽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直接对上方洋的眼睛,方洋大概是没想到苏烟会看她,忙掩饰性的低下头去。   苏烟咬了咬唇,选择当作没看见。   核桃酥就那么几块,她跟周燕关系好,给就给了,但她和方洋从来都没说过话,而且方洋和韩丽丽关系好,她就不是很喜欢这人了。   她总觉得,韩丽丽这么讨厌原身和自己,是跟这人逃不了关系。   苏烟拿着盆出去清洗了一遍,农村虫子多,尤其现在还是夏天,半夜蟋蟀叫就不说了,盆被什么爬过还真不好说。   洗碗盆苏烟拿回房间,然后转身去厨房打热水。   她回到厨房的时候,楼斯白已经将她的洗澡水打好了,放在木桶中,有小半桶。   他看了苏烟一眼,直接拎着去了客堂,外面虽然下了雨,但男生宿舍那里的人都在休息,进出不太方便。   苏烟看了眼外面下着小雨的天,赶紧追了上去,“我自己拎。”   反正她待会儿要洗头,也不在乎淋雨。   楼斯白没做声,将桶拎到门口处放下,淡淡说了一句,“你自己拎进去吧。”?说完,自己就转身走了。   苏烟也不在意他这突然冷淡的态度,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爸给我寄书到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脚步就顿住了。   苏烟笑弯了眼睛,伸手拎起水桶,丢下一句,“记得待会儿锅里上点水,我还要洗头。”   直接拎着小半桶水进屋了,也没看身后男人什么反应。   楼斯白一愣,他以为她会道谢或者客气,没想到竟然是吩咐他做事。   不过想想又觉得这是苏烟的性子,她从来都不会跟人客气。 第二十四章 等苏烟洗好澡……   等苏烟洗好澡, 楼斯白还真给她烧好了洗头水,满满一锅。   苏烟是长头发,她洗头确实比较费水, 一般都要两盆, 而且盆里的水要打满, 半盆水的那种总觉得洗不干净,像周燕她们每次只用一盆水,她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洗完澡,苏烟拖着洗澡盆从屋子里出来, 外面下着雨, 门口地面都是湿的,苏烟也不需要特意多走几步去墙角边倒了, 直接倒在门口石板上就行。   苏烟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和空桶回了厨房,看到门口坐着看书的楼斯白, 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楼知青,麻烦你了。”? 将装着脏衣服的盆直接往他身边一放, 前段时间她又买了一个小盆,准备用来泡脚的。   然后理直气壮的拿着空洗脸盆去打热水洗头。   楼斯白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木盆, 对于她毫不客气的态度, 没说什么,乖乖站起身。   他这人喜欢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   于是, 苏烟在洗头的时候, 楼斯白就蹲在门口给她洗衣服。   门口放着一个桶接雨水, 桶里的水已经接满了,不停往外溢着,楼斯白先将衣服简单搓一遍, 他动作不急不缓,不像苏烟粗暴的那种洗衣服手法,除了内衣认认真真洗,其他的都放在一起揉。   而他,则是一件件的搓洗,用的是皂角,肥皂太贵了,他舍不得用,皂角用多了不心疼,还洗的干净。   苏烟将头洗好后,他也将衣服洗好了,还晾晒在客堂的竹竿上。   忙完,楼斯白重新回到厨房看书,苏烟拿着毛巾擦了擦头,这时候没有吹风机,只能自然晾干,雨天空气湿度大,就算今天洗了,差不过两天就要出油。   苏烟拿着毛巾多擦拭了一会儿,等半干了将毛巾也放到客堂竹竿上晾着,人回了房间,本来想上床趴着睡一会儿,但刚坐上床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蹲下身将今天拿到的包裹打开。   包裹外面沾了不少泥巴印,刚才一路骑车回来,包裹就被她绑在后座上,应该是那时候溅到的。   苏烟打开包裹,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是书。她将信封打开,里面没写多少话,在苏父苏母看来,她的信应该只是在他们刚寄完后没多久就收到了,该说的之前都说过了,所以信里内容都是问她最近怎么样,要她在乡下好好照顾自己,最后是苏父表示很高兴自己闺女如此上进,家里书多,这次就寄这么多,剩下的以后慢慢寄给她。   家里确实书多,苏家也算得上是书香名门了,据说祖上还有人考上举人当官的,不过后来渐渐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反正苏烟知道,原身家里现在还藏了不少古书呢。   这些苏父舍不得烧,偷偷埋在了房间床底下,家里还有几项收藏品,在原身记忆里,小时候还看过金锭子。   但这些东西,整个苏家是没人敢提的,别说提了,连平时拿出来看一眼都不敢,就生怕被人发现扣上了什么罪。   这大概也是苏父为什么这么惊弓之鸟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将宝贝闺女送到乡下来,因为一旦家里那些东西被发现,就算他没贪污什么的,但罪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苏烟也不知道原身父母到底有多少身家,在她看来,那些老古董也只是老古董而已,虽然值钱,但舍不得卖,说到底还是没钱。   苏父的工作现在出事了,这两年里还是得紧巴巴的过日子。   她以后还想上大学呢,总得给自己省点零花钱出来。而且也不知道苏父到底会不会有事,要是有事,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笔钱。   苏烟心里门门清,也因为这,她更不敢让其他知青知道自己的情况,担心到时候高考完了谁给她使绊子,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哪怕是两年后的高考,一旦资格审核不通过,就算分数够了也不一定能进城。   这种事,苏烟以前听自己同学说起过,就有这样真实的事件发生。   苏父寄来的书是她信中提到的,主要都是高中课本,还有几张卷子,都是原身之前用过的,也不知道在哪里翻出来的,书本壳子上面都是灰尘,还有两本课外书,课外书包裹着初中语文课本的书皮,但里面打开一看,苏烟发现竟然是《红楼梦》和《西游记》。   这还真是有创意,苏烟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感动。   本来还想着上床睡一会儿,现在看到这两本书,瞬间想要跟楼斯白去分享。   她都能在脑海中想象的出来,楼斯白肯定又要走不动道了。   这么想着,苏烟立马将其他的书收起来,然后抱着《红楼梦》出门了。   外面这会儿雨不大,苏烟抱着书小跑到了厨房,楼斯白就坐在门口低头认真看书,哪怕她小跑到了跟前,人都没有反应,像是看入迷了。   苏烟也不打扰他,将灶洞旁的小板凳拿过来,在楼斯白对面坐下,打开书看。   《红楼梦》这本书她以前看过,那时是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暑假课外作业才去买的书,并没有真正上心,写的读后感还是去网上搜了几个范本杂糅了一下。   她不是什么热爱学习的人,她学习就是为了考大学有证,以后好找工作,比起看那些经典书籍,她更喜欢追剧打游戏。   这会儿可能没有了那些外物的干扰,苏烟打开《红楼梦》后,发现看了两页还挺有意思的。   她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看就是看一下午,最后还是对面的楼斯白醒过神。   隔着一道门的男生房间里传来说话声,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好像大家都醒了,楼斯白才反应过来什么,怔了怔,然后抬起头,看到对面苏烟也在捧着书看,还诧异了一下。   他手中的书已经看了一半了,楼斯白看书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甚至连标点符号都舍不得错过,认真又细致。   他从小就喜爱书,对于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更是喜欢,觉得书中有很多地方引起人的共鸣。   听到声音,他犹豫了下后收起书准备回房间继续看,这会儿应该要做晚饭了,继续坐在这里有些不好。   他正要站起来,就看见对面的苏烟抬起对他笑得开心,然后得意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新书,略带诱惑的样子道:“想不想看?《红楼梦》哦,现在外面买都买不到。”   楼斯白自然听过《红楼梦》,高中课本上还有选段,前几年上高中的时候,他曾在借的高中课本上看过选段,当时就看入迷了,可惜这种书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上课的时候,老师也提过一嘴,但没有多说,楼斯白只记下了书中几个主要人物的名字,真正内容是什么,却是不大清楚。   现在看苏烟得意洋洋拿着书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沉默了一下后,平静道:“你有什么要求?”?   “……”   他这一问,倒是将苏烟问住了,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   她能有什么要求,要求他当自己对象,他会同意吗?   当然,这只是苏烟在心里想想,还没那个胆子真正问出口。   “嗯……”眼睛转了转,想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从明天开始,你中午吃完饭,抽空半小时来厨房教我读书。”   怕他误会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刚才将高中课本翻看了一遍,除了语文,其他的我都忘光了,我想好好学习充实自己。”   知青点每天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平日里劳动量很大,苏烟也不好霸占他太多的时间,反正他回房间也不会立马睡觉,还不如将这时间给她。?   楼斯白刚要皱起来的眉头,听了这话渐渐松了开来,之前他就答应了她,如果有哪里不懂的可以找他,现在重复这个要求,所以有些不解。   听了这个解释,以为苏烟以前成绩不好,所以才会找了这个借口,她想要好好学习不假,但成绩不好什么都不不懂也是真的。   至于苏烟为什么突然想要好好学习,这个苏烟不说,他也就不会主动去问。   只是点了点头,“可以。”?   苏烟笑了,眼睛弯弯的,眸子里都是光彩。   仿佛这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   楼斯白看着她的笑脸,心口那里微微一跳。   还不待他捕捉到什么,对面的女生就已经站起身来,她将手中没看完的书放到他手中,他手中还拿着书,手指触碰到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愣。   男人的手温凉,如同他这个人。   苏烟猛地收回手,仿佛有些紧张,胡乱指了指自己刚才坐的凳子,“你……你帮我放回去吧。”   不等楼斯白点头,人就转身出去了,脚步微快。   背影看着有些落荒而逃。   听到脚步声远去,楼斯白才将头慢慢抬起来,抿了抿嘴,眼睛注视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最后低下头看腿上的新书,第一次没有急切的打开翻看。   藏在书下被碰到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下。   第二天中午,楼斯白信守承诺陪苏烟学习。   与此同时,苏烟公社教师的身份也确定下来了。 第二十五章 二合一   ……   中午吃完饭, 其他人都回房间睡觉后,苏烟拿着书去了厨房,她带的是数学, 数学书她昨晚随手翻了下, 发现太久时间没碰了, 陡然一看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知识点什么的,不仔细想都想起来了,有的甚至忘得彻底。   这个年代书本上的例题跟她以前用的课本不大一样, 难度却一点都不低, 苏烟便心安理得的过来请教了。   她到的时候,楼斯白已经在厨房等着了, 厨房里只有两个小板凳,都是之前她单独开火拿来的, 一个用来坐着, 一个用来放盘子。   现在刚好给他们用。   苏烟将他放在对面的小板凳拿到他身侧坐下,坐下后还拖着小板凳与他近了些, 楼斯白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身姿下意识往外倾了一些, 虽然不明显, 但苏烟还是注意到了。   她当作没看见,将数学书放在腿上翻开, 嘴里顺便解释了一句, “我昨晚翻了下, 发现很多知识都已经忘光了,你能不能从头开始教我?其实我以前老师没怎么上课,我学的不好, 你可别嫌我笨。”?在苏烟看来,这一开始当然要说一些谦虚的话,等他教的时候再表现的聪明一点,这样就能刷一波楼斯白的好感了。   哪个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   偏偏楼斯白心里当真了,他听了这话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或者说他早就有所准备了。   他将苏烟腿上的书拿过来,“我先看看。”   ?他腿上也有本书,是前些日子苏烟借给他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夹的树叶书签,差不多已经看了一半了,苏烟也发现了,这人是真的喜欢看书,每天都这么累了,还要挤出时间翻一翻。   忍不住想,要是在现代,有那么多好玩的游戏动漫,也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这么爱看书?   不过苏烟也只是随便想想,想完又觉得他应该跟自己这种俗人不大相同的。   眼睛落到拿着书的手上,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真是一双漂亮的手。   又忍不住想,这手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了,坐在身侧的楼斯白突然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苏烟与他对上,心里一虚,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楼斯白没说话,抿了抿嘴,也将头转了回去。   不过拿着书的手,突然收起来放到腹部下面,没给苏烟看了。   苏烟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双手撑在下巴上,扭过头看他。   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一颗剥了糖纸塞进自己嘴里,一颗剥了糖纸放到楼斯白唇边。   楼斯白正低着头看书,唇边突然多了东西,让他忍不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唇边的东西就突然被人推进了嘴里,硬硬长长的,一股奶香的甜味弥漫在口中。   楼斯白小时候吃过糖,不过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味道早就不记得了,只知道很好吃,让小时候的他念了很久。   突然尝到甜味,好一会儿才明白嘴里的是什么。   他下意识扭过头再次去看苏烟,一偏过头,对上的就是一张狡黠的笑脸。   苏烟忙正了正神色,装模作样轻轻咳嗽两声,然后一本正经道:“楼老师,怎么样,难不难?”?   楼斯白没说什么了,再次扭过头去看书。   只是嘴里的甜味久久散不去。   当嘴里的糖吃完了后,楼斯白就开始教课了。   他没当过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教学生,但苏烟那样子,似乎想将书上的内容全部都弄懂,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楼斯白这人虽然性子比较安静,但并不代表他傻,他看得出来苏烟不是多么喜欢学习的人,现在她家里突然寄过来这么多的高中课本,她还主动提出要认真学习,楼斯白心里隐隐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只是这想法也只是他的猜测,不会多嘴跟其他人说,想着苏烟让他教她,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第一章的内容简单,楼斯白讲了三个知识点,然后将三个知识点的例题给她分析了一遍,剩下的就是布置作业。   每章知识点后面都有几个作业题,楼斯白让苏烟今天抽空做了,明天给他看。   今天第一天学习,楼斯白只教了数学,但高中课本可不止数学这一门,还有物理化学那些,物理化学苏烟是吃不透的,她当初学的是文科,这个还真的要楼斯白来教。   楼斯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让苏烟每天早上吃完饭后也跟他学习。   苏烟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楼斯白是个很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当天中午教完就给苏烟制定接下来的学习时间表。   而也就是当天下午,苏烟上完工准备走的时候,蔡队长将她叫住,等人都走光了跟她说,让她明天早上去公社学校报道。   七生产队离公社学校很近,就出了村子口,往马路右边走上几百米就到了,跟其他生产队比起来,少走不好路,苏烟中午还可以回来吃个饭。   不过听说公社学校里,中午是提供饭菜的,跟公社的领导们一起吃,旁边就是公社领导们平时办公的地方。   苏烟没去过那里,还是蔡队长怕她什么都不懂,回去的路上提醒了她几句。   苏烟也知道这公社老师的名额能落到自己头上多亏了蔡队长,所以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外面天刚亮,苏烟就揣着钱和票子去了村子口外面的供销点,买了红糖和糕点,分成两份。   一份送去了蔡队长家,一份送去了大队长家。   这个钱不能省。   她怕被人看见,特意起了个大早,等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其他人依旧没起来。   苏烟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干脆回房间拿出作业写。   这些都是楼斯白给她布置的作业,楼斯白知识点确实牢固,苏烟感觉自己跟他比起来,自己当初好像白学了一样。   苏烟写了两道题目,厨房连着男知青房间的木板就被人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端着木盆的男人。   男人脸上睡意还没有完全褪去,乌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迷蒙,头发微有些凌乱。   大概是没想到厨房里有人,看到苏烟他还愣了下,“你……”   苏烟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朝他小跑过去,还贴心的将他身后的门板关上。   积极主动的拿过他手中的盆帮忙打水,完全一个好学生的模样。   打水的时候,看到人走近,忍不住神秘兮兮跟他道:“昨天没机会跟你说,队长让我今天早上去公社那里报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   这些她不敢跟其他人说,但不知道为何,对楼斯白却没什么设防。   楼斯白慢半拍的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提醒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买点东西给蔡队长和大队长送过去。”?他虽然不主张这些,但怕苏烟不记得,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她性子懒散,这些地方应该更加注意一些。   苏烟笑眯眯点点头,“那肯定的,我都已经买完东西送过去了。”   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不过,这得意还没维持多久,脸上就露出苦恼神色,“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周燕他们说?”?   知青点粮食被少分的事还没解决呢,要是知道她去公社当老师,在其他人眼中,恐怕会觉得是自己背叛了他们。   当然,就算和大家闹的不愉快,苏烟也不会将这好事往外推,她现在说出来,也是想听楼斯白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给她洗衣服,教她读书,再帮她想办法……一次两次什么的,关系不就亲密了?   这么想着,苏烟脸上露出依赖的神色,她看着楼斯白,仿佛全心全意信任着眼前这个人。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本不欲多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跟人深交的性子,哪怕是武建国,他有些话也不会多说。   他也不知道最近怎么跟苏烟走的越来越近,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说了句,“你……不用解释,这是队里领导做的决定,他们要是问起,你这么说便可了。”?   苏烟将打好水的盆给他,楼斯白抿了抿唇,接过苏烟手中的盆。   他端着盆转身出去洗漱,刚转过身,苏烟突然从口袋中拿出几块饼干快速塞进他衣服口袋里。   楼斯白扭过头皱眉看她,刚要张口拒绝,就见苏烟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小声解释,“早上给蔡队长大队长买东西,我从中抠了几块出来,分你一半。”?说完捂着嘴笑,眼睛弯成月牙。   楼斯白大概是没想到苏烟会有这种举措,送人东西,还从里面抠一点出来。   也不知道该说她大方还是说她小气。   但不知为何,又觉得这样的苏烟身上多了很多人身上没有的朝气活泼,包括他。   楼斯白背过身去,嘴角不易察觉的弯起弧度,一闪而过。   怕人发现异样,今早的早工苏烟也去了,不过,上完早工回来,苏烟吃完饭就又出去了,其他人问起来,苏烟就说蔡队长找她有事,具体什么事她也不清楚。   这样,其他人也就没有多问了。   不过等到快要上工的时候,见苏烟还没有回来,等到了村子口集合时也没看到人,大家就知道有事发生了。   最后还是王红斌消息灵通,上午下工的时候,一回到知青点就神色气愤的跟其他人说,“什么队长找她有事?她是跑去公社当老师了,我就说她怎么好好的看起书来?她是那种看书的人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知道的事,故意瞒着我们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楼斯白不在,今天他做饭的,苏烟中午不回来,两人约好晚饭她回来做。   楼斯白做好饭去客堂时,就听到韩丽丽尖细的嗓音拔高音调道:“可能我们知青点被少分粮食就是她搞鬼的,就是想讨好生产队的领导,好让她去公社当老师。”?然后酸不溜丢道:“真是把我们瞒的好苦啊。”??周燕看不下去她这样子落井下石,忍不住道:“苏烟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你与其在这里乱猜污蔑人,还不如等苏烟回来问清楚。”?   “哼”?韩丽丽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帮着她,可惜,周燕你拿苏烟当朋友,但苏烟可不像拿你当朋友的样子。”??周燕气得脸颊红了,最恨韩丽丽说这种风凉话。   她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将人说服,正要再帮忙解释两句,从外面过来的楼斯白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事我知道,是昨天下午蔡队长找苏烟说有事的。”?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于那些书,是她父亲送来的,苏烟没有不爱看书,相反,她看过很多书。”   他说的话不多,但这些足够了,如果真的是昨天下午蔡队长才找的苏烟,那就说明她没有和其他人耍心眼,也没有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陈向东也说了句公道话,“今早苏烟还去上工了呢,她要是提前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再去上工的。”   韩丽丽不说话了,但一向沉默的方洋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楼知青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这么一问,大家才反应过来,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楼斯白清楚。   楼斯白和苏烟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所有人都看向楼斯白,其中有道目光最为强烈,楼斯白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是王红斌。   王红斌一脸嫉妒怨恨,仿佛楼斯白抢走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确实怨恨,怨恨苏烟离开他越过越好,更怨恨苏烟冷漠无情,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楼斯白垂下眼,也不看方洋,而是淡淡说了一句,“苏知青跟我说的。”   这句话还不如不说,说了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怎么苏烟就跟他说不跟其他人说??   方洋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楼斯白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补充了一句,“饭好了。”?   苏烟中午没有回来吃,吃的是隔壁公社食堂,只管中午一餐。   公社老师的待遇一般,比不上社员们的工分,有的社员一天能挣十工分,老师每天是八工分,但对苏烟来说已经够了。   她自己每天挣工分,连八工分都没有,还不用下田晒太阳的。   她简直太喜欢老师这个职业了。   苏烟有一点好,完全不认生,早上来到公社学校,先是去见了校长,公社有小学和初中,都是底下生产队里的孩子。   苏烟虽然是新来的,但校长很信任她,也不知道蔡队长还是大队长说了什么,一来就让苏烟教初一,教语文和历史两门课。   她也不怕,第一堂课校长还找来学校几个老师来听课,大概是想看看苏烟的水平。   苏烟别的没有,就是会说,也不怕底下坐着的新面孔学生和老师,直接打开书开始教。   她虽然没当过老师,但毕竟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老师怎么上课的心里门门清,她上学那会儿学校里还搞教学改革,什么课堂上要以学生为主体,积极鼓励学生参与课堂,活跃气氛……   反正她上高中那时候,老师们为了学生上课不睡觉,认真听课,喜欢听课,简直就是花样百出,看家本领都掏出来了。   苏烟为了在领导和学生们面前展现出能力,一进教室就非常装逼的将书本往讲桌上一放,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天要上的课文是哪一篇?谁写的?这个作者有哪些成就?他为什么写这篇文?   ?然后给时间让学生将这篇文看完,等解决完这些简单的问题后,苏烟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   她说的都是初中课本上没有的内容,苏烟今天要上的课是鲁迅的,这个年代信息匮乏,尤其是乡下这边,能知道的并不多,不像后世,不清楚的直接查手机就行了。   苏烟记得自己以前上语文课时,最喜欢老师讲一些作者的人生经历了,听着很有意思。   对鲁迅先生,苏烟从小听到大,上大学后还经常能听到老师讲一些关于他的趣事,苏烟便趁机表现一下,娓娓而谈讲起来鲁迅先生的人生经历和成就,他的家人他的好友,说他创作这篇文的背景和意义……巴啦啦讲了一大堆。   差不多花了半节课的时间,然后开始让学生们分段啊分析总结这篇文章。   等到打下课铃,底下学生还舍不得走,有的胆子大,问苏烟能不能再多说说关于鲁迅先生的事。   苏烟笑眯眯看着底下学生,“当然可以啦,明天上课再说。”?然后夸了一句,“这位同学不错,求知若渴的精神值得表扬。”   听得说话的同学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校长他们离开的时候,苏烟还走到教室后门那里送,出去后,校长在门口看着苏烟笑了笑,“很好,苏知青博学多才,看的出这帮学生都很喜欢你,上面领导没推荐错。”?本来他还担心来的老师不会上课,想着要找个老教师带一带,现在看根本不需要,新来的这个女知青第一次上课就这么轻松自然,丝毫不紧张,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果然是城里来的,眼界就是广。   苏烟第一天来学校就正式上课了,虽然老师数量少,不到十个人,但因为班级少,工作不是很累,至少比上工轻松多了。   下午苏烟三节课,一堂语文,两堂历史,都是需要侃的,这个她拿手,上课都不需要课本的,想到那里讲那里。   一边讲一边给底下学生们梳理历史知识点,苏烟当年学的最好的就是历史了,来之前她还正在准备考研,历史知识可以说记得非常清楚,加上她平时爱看一些历史上的趣事,算是积累的比较丰富。   反正两堂历史课下来,光看学生的反应就知道她讲的不差。   毕竟跟其他老师只知道照着书本念,新来的这个女老师一进门就把书直接往讲桌上一丢,侃侃而谈,中间都不带停顿的,聊的内容不仅包括书上的,还有很多书上没有的,就跟听故事一样。   谁有真本事,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种听故事一样的讲课方式,他们听课完全不困。   上了一天的课,苏烟很有成就感,下课回到知青点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不过这笑容,想到自己还要做饭时,顿时垮了。   她放学早,她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回来,不过也没回来多早,苏烟将菜放进锅里炒的时候,其他知青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没过一会儿,楼斯白也进了厨房,他没说话,径直走到灶洞前坐下,帮忙添柴看火。   苏烟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不用,不过看着他动作不急不缓的将干柴往灶洞里添加时,聪明的闭上嘴不说了。   心里甜滋滋的。   楼斯白也不是没说话,而是过了一会儿后,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跟苏烟通个气。   怕她直性子,晚上被人一刺激什么都跟人说了。   楼斯白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实在是眼前这人做事不靠谱,他哪怕不情愿,还是默默选择为她操心了几分。   苏烟不知道楼斯白的良苦用心,听到韩丽丽质疑自己突然看书学习,还怀疑自己早就得到消息甚至从中耍了小手段。   这事她还真说不清,总不能直接跟他们说两年后要高考,不说其他人信不信,就算信了,她恐怕都要倒大霉,万一被人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那真是洗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苏烟眼睛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抿起唇笑偷笑了下,然后侧过身弯腰凑近底下坐着的男人,笑得一脸讨好,“楼知青,咱们打个商量呗。”   声音甜得能冒出丝儿,一听就知道不怀好意。   楼斯白轻蹙起眉头,正要开口拒绝,苏烟就小声先开口了,”楼知青,他们要是问起我,我就说我喜欢你,故意找来这么多书,为的就是想找机会接近你……”   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但里面的意思谁都知道。   楼斯白心口倏然一跳,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苏烟。   苏烟仿佛一无所觉,还笑眯眯问他,“楼知青,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楼斯白看着苏……   楼斯白看着苏烟, 沉默不语,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 再也不看苏烟一眼。   只是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冷。   大概这就是他的态度。   苏烟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觉得这话可能引起楼斯白的注意了, 毕竟只要脑子没坏的,差不多能猜到她的心思了。   更何况楼斯白还非常聪明。   不过她不后悔,这关系要是一直不捅破,这家伙可能还什么都察觉不到呢。   一直到做完饭, 楼斯白都没再说话了。   吃完饭, 苏烟洗漱完拿着书本去客堂桌子上备课,昨天没机会准备, 今天拿到了初中书本,这就要好好看一看了, 她还想着好好教, 在上面领导面前刷点存在感。   领导家里也有孩子在上学,她口碑上去了, 对以后回城也是有好处的。   客堂桌子正对着门口,光亮大一点, 苏烟拿着铅笔做了几个笔记,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辅导书,需要她自己来。   备好课, 苏烟又将楼斯白今天布置的作业完成, 等忙完这些, 其他人都已经洗漱好了。   苏烟伸了个懒腰,中午没睡着,公社学校给老师安排了办公室, 但只有桌子,睡觉只能在桌子上趴一会儿。   苏烟睡的有些不习惯,觉得还是床舒服。   其实现在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适应乡下的生活的,来这个世界不过才几个月,现代的繁华精彩就好像离她很远很远了,生产队的艰苦日子也能坦然面对。   苏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背了会儿文言文和化学公式,心里想着明天开始可以将书带到学校去看,中午可以抽空学习一会儿。   学校距离知青点虽然不远,但来回跑一趟也挺麻烦的。   苏烟自认为不是什么勤快人,打算以后中午都不回来了,不过光早上那点教学时间似乎有些不够。   想到学习,又不免想到楼斯白,也不知道楼斯白明天早上还愿不愿意教她了?   周燕忙完回来后也躺在床上,大概是心里想着事,翻了好几个身,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苏烟怎么回事,“你真的去公社那边教书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苏烟有没有提前知道这事。   虽然她今天帮苏烟说话了,但听韩丽丽那么说,心里也是有些难受的。   苏烟心里早就打好了草稿,故作惊讶道:“你知道啦?”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好吧,也是我不对,没敢跟你说这事,昨天蔡队长让我今早去公社那里报告,我也不确定这事靠不靠谱,就没提前跟你说。”?   听到苏烟这么说,周燕觉得有几分道理,是这么回事,换做她也不敢说这事百分百就定下来了,要是最后不成,说出去反而丢脸。   心里瞬间舒服多了。   吐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将今天发生的事跟苏烟说了一遍,周燕说的清楚多了,不像楼斯白,楼斯白做不来背后说人坏话的事,直接轻描淡写略过去了,让她知道有这么回事。   苏烟这才知道韩丽丽和王红斌在背后说了这么些话。   周燕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不解问出来,“你最近怎么突然看起书来了?”   她问的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苏烟不像是好好学习的人,尤其看的还是以前的课本。   苏烟听到这问,沉默了一下,然后翻过身突然挨近身旁周燕的床铺,放低声音,用一种类似娇羞的语气道:“你千万别跟其他人说,我……我……就是想着楼知青爱看书,所以就让我父母将书寄过来了,都是高中的课本,不会的刚好可以问问楼知青。”?“楼知青人特别好,知道我很多不懂,每天都不厌其烦的教我。”?说完害羞捧起脸,看了周燕一眼,又把脸埋进被子里。   既然周燕真的问了,苏烟就把事情做实了。   再说,她让苏父将高中课本寄来,本来就存了这个心思,不然她完全可以自己看,不懂得再问楼斯白也一样。   这话让周燕直接愣住,她半天没有反应,然后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苏烟,“你……你……”   你了两声,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毕竟苏烟话中的内容太过让人震惊了,简直让她不敢相信,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苏烟的意思是她喜欢楼知青,看书也是为了想和楼知青拉近关系。   因为这个,周燕一时间都忘记了其他,直接忍不住好奇追问起来,“你们俩……好上啦?”   她是真没想到苏烟和楼知青会走到一起去,一个性子冷冷淡淡的,一个又娇气泼辣,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苏烟听了,仿佛不好意思了一样,轻瞪了她一眼,然后小声无奈道:“没影的事呢,楼知青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今天态度突然冷了下来。”   说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楼知青这人怎么这么冷淡?我哪里不好了?”   这话说的满腹愁思,一副为爱深陷的痴情人模样。   周燕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同情,楼斯白那人,确实看着不大好相处。   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两句,哪知就听苏烟又哼了两声,“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我还不信追不到了。”?   得了,瞧她这样子,完全不需要别人哄的,自己就能想通。   不过,周燕也想起来了,刚才苏烟说的是高中课本,也就是说她其实根本没有提前知道消息,不然怎么让父母寄高中课本过来,而不是初中小学课本?   公社里只有小学和初中。   周燕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嘴上说着相信苏烟,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苏烟则已经回到原先的位置躺好了,临走之前还跟周燕说了声谢谢,不管怎么说,周燕今天帮她说话了,还是一件很讲义气的事。   所以她装作随口提了一句的样子道:“你有空也看看高中的课本吧,我这两天翻翻书,发现以前学的全都忘记了,万一国家哪天突然放开了高考,咱们也算是有个准备了。”?   她也只能提醒这么多,其他的,苏烟不会多说。   周燕只当她开玩笑,并没有将这话放下心上,心里还觉得好笑,怎么可能会放开高考呢?   他们都下乡了,户籍也都改到农村了,怎么高考啊?   要真是有一天高考,可能她们年纪都大了。   想到这里,周燕心中有些发酸,以前还抱有幻想能回城,现在她已经认命了。   周燕怎么想的,苏烟管不了,她现在只想着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也别说她冷漠,实在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环境,她必须得为自己多想想。   整个知青点,虽然总体而言大家人都不错,能和谐相处着,但都存着各自的小心思,这点避免不了,包括她自己。   所以她才将自己对楼斯白的心思透露给周燕,因为她想来想去,发现还是这个理由最能站稳脚跟。   第二天,楼斯白对苏烟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不过他还给苏烟讲课。   他这人就是这样,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做到。   苏烟不敢再作妖惹他了,接下来几天表现的格外乖巧,从不主动找他闲聊唠嗑,也不在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这周末,苏烟没有去县城了,而是乖乖跟其他人一起去上工。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当了公社老师其实是可以不用去上工的,苏烟也不想上什么工,但想着能多挣一点工分也是好的,年底多换点粮食,她还可以在县城找个机会卖出去。   至于怎么卖出去她还没想到,但先顾着眼前比较好。   她现在手上有些钱,但都舍不得花,准备把大钱留下来以后上大学用,至少大一的学费和生活费得攒起来。   她别的成绩一般,但历史学的还不错,知道改革开放在放开高考后面,而且改革开放头一年市场上试水的人并不多,她就算想着大学时期自己挣点零花钱用,但环境不允许也没办法。   苏烟不是个操心的性子,但现在没人替她操心,她只能自己多打算打算。   这么想着,苏烟还是默默从床上爬起来。   其他人还以为苏烟是为了合群才这样的,心里莫名还有些感动。   确实,要是苏烟今天不来,他们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   按理说,苏烟在他们中间,学习成绩也不是最好的,平时表现也不是最佳的,但公社老师的名额却落在她头上,换做谁心里都有些不服气。   现在看到苏烟和他们一样,每天早出晚归的,发现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每天上工的地点不一样而已。   今天上午,苏烟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拔花生,花生也是生产队里的主要粮食之一,每年往上交的量不少。   拔花生是个力气活,其实也不是多累,用点力就能将一棵花生拔出来,但那么多花生都要拔,这就有点吃不消了。   反正苏烟干不了多久就抬不动胳膊了,刚好楼斯白也在这里,干脆跑过去和他打了个商量,他负责拔,她负责在后面捡漏。   楼斯白一开始不搭理她,苏烟好声好气哄着,最后用两个咸菜饼将人哄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住了,楼斯白依旧冷冷淡淡的,但每拔完一棵不会弯腰捡了,直接换下一棵。   苏烟见状笑眯了眼睛,跟在他屁股后面麻溜的捡,用锄头将土里掉落的花生掏出来,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当然效果也是惊人的,还没打下工铃,楼斯白就拔完了,他拔完了也不过来帮忙,就坐在不远处树下乘凉,手里拿着水慢慢喝。   苏烟还有一条半的垄需要捡,她也不好意思把楼斯白叫过来,只得自己弯腰拿着锄头哼哼哧哧卖力干活。   也就是这时候,远远听到蔡队长的声音,“楼知青,你妈过来找你了——”   喊了两声,声音越来越近,苏烟耳朵尖,在蔡队长喊第一声的时候就站直了腰,伸长脖子往声音处寻去。   不光是苏烟,其他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苏烟远远看到蔡队长领着一个人走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忙扭过头去看树下乘凉的楼斯白,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不远处树下的楼斯白从地上起来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 第二十七章 来的是一个年……   来的是一个年纪约摸三四十岁的妇女, 人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瑕疵, 穿着一身灰色的宽松工装衣服, 头发编成辫子用头绳绑住,干干净净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生活不错的城里人。   女人走到苏烟几米远的田埂处停下,下面是泥巴地, 她不愿意再走了。   扬起脸, 笑盈盈站着不动,然后满脸温柔的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楼斯白。   苏烟眼睛不住的偷偷打量人, 这个女人很好看,眉眼与楼斯白有七八分相似, 要不是蔡队长刚才大声喊, 苏烟恐怕会把人当作楼斯白姐姐来看待。   主要是保养的太好了,能在这个年代里保养成这样, 除了天生丽质外,更多还是生活过的优渥舒服。   哪怕是苏母, 也没像眼前这人这样年轻漂亮。   苏烟心里怪怪的, 她之前就听周燕说起过楼斯白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他父亲早亡, 从小跟着奶奶姑姑生活, 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这点从他平时拮据的生活就能看出来。   至于他母亲, 就不太清楚了,听说改嫁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苏烟之前还想着可能改嫁后过的不是很好,所以才没回来看望楼斯白, 毕竟楼斯白长得那么好看,性子又乖,不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丢下这好的孩子。   但现在苏烟瞧着,眼前这女人过的不差。   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完全可以从脸上看出来。   苏烟心里八卦着,就看见楼斯白冷着脸朝人走过去。   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看到亲人的欢喜,甚至隔着距离,苏烟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漠和排斥。   但他还是朝人走过去了,近了后,对蔡队长点点头,也不知说了什么,蔡队长随即转身走了,然后楼斯白领着人走到阴凉处说话。   苏烟的劳动还没完成,她也听不见人说话,只好低下头认真干活,只是时不时会抬起头瞄上一眼。   楼斯白上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按理说其实可以走了,但是他没走,而是说了一些话后突然回来,还走到苏烟旁边,弯腰帮忙干活。   苏烟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楼斯白沉默平静的样子,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还从来没看过楼斯白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过谁。   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田埂,女人还没走,神色不辨的看着这一边。   过了一会儿,女人也走了。   苏烟注意到,楼斯白有些心不在焉。   苏烟还以为女人真的走了,等下工后回到知青点,她在知青点门口看到了女人。   近距离看到女人,苏烟才发现这人其实跟楼斯白又有些不大像,楼斯白这人总是清清冷冷的,很佛系的性子,但这个女人明显不是这样。   具体的苏烟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表面瞧着很随和,脸上一直挂着笑,仿佛很好相处,但那双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烟都不敢相信这是对亲母子。   可能,楼斯白性子随了他父亲吧。   苏烟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直接错过楼斯白进了院子,其他人不知道是楼斯白母亲来了,陈向东他们还热心肠的邀请她进屋坐坐,以为是楼斯白哪个姐姐。   楼斯白直接打断话,皱眉冷淡的对人开口,“你怎么还在?”   说完直接转个身,往知青点后面的枣子树下走过去。   女人也不觉得尴尬,对陈向东几人笑笑,然后跟了上去。   苏烟去厨房做饭,今天是她和楼斯白做饭的,周燕身体不舒服,苏烟便跟她换了一下,早上约好了。   她刚进厨房,就隐约听到东墙后面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好奇走到旁边竖起耳朵听。   楼斯白的声音清冷,很好辨认,“你白跑一趟了,我身上没有钱,当年的抚恤金被你拿走了,你来找我也没用。”?   随后响起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小白,妈妈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妈妈跟你道歉,妈妈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听说后来江家给了一笔钱给你和你奶奶,你能不能借点给我,妈明年就还给你。”?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苏烟没想到自己听到这么隐秘的事。   不过听了这些话,也大致对这对母子关系有了个了解,心里莫名有些心疼楼斯白,这个亲妈有还不如没有,儿子被扔到乡下这种地方来,问也不问一声,一来就借钱。   楼斯白平时省吃俭用的,哪像是有钱的样子?   气得竖起耳朵接着听。   外面楼斯白没有怨愤和不满,而是用平静的声音道:“你找错人了,我没有收到什么江家的钱,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我要是有钱也不会在这里。”?   对面女人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突然发现有些看不透了,她心里存了疑,她知道那个老太婆的性子,虽然不喜欢她,但对这个孙子还是不错的,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走的那么干脆。   江家给了那么多钱,不可能不为自己孙子打算?   见儿子态度冷淡,还转身要走,忙从自己手中拎着的包中拿出自己买的麦乳精和饼干,笑着道:“这是妈特意给你买的,你叔家里人口多复杂,妈这几年也不好过,没办法联系你,当初找了你几次你奶都不让见,这些你拿着,我一直以为你奶是个好的,没想到当初不让我带走你,现在还把那笔钱吞了,唉,没有就没有吧,早知道你现在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妈当年怎么也不会信了你奶的话……”   说到最后哽咽起来,哭的不能自己。   倒是站在对面的楼斯白,看到人哭后,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之前觉得苏烟像眼前这个女人,巧言令色、信口雌黄,但这会儿却觉得是他想岔了,苏烟也就是嘴巴甜,会哄人,但绝不是这样坏了心的。   奶奶待他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都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还在试探自己。   楼斯白心里有些发寒,抿了抿唇,避开女人的手,声音疏离道:“这些你拿走,我不爱吃。”?说完抬脚就走了,不愿再多说一句。   女人追了上去,后面又说了几句话,这些苏烟听不清了。   过了一会儿,楼斯白就进来了厨房,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就是看着比平时淡漠几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苏烟能感觉的出来,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苏烟没说话,已经将菜炒上了,楼斯白一进厨房就自发的坐到灶洞前帮忙添柴,沉默不语。   乌黑的眼睛看着灶洞里的火光,里面带着几分怔然。   苏烟不太能理解他的心情,她两辈子都生活在非常幸福的家庭里,她亲生父母都是特别好的人,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比较宠的很。穿越到这个年代,虽然还没有和原身父母真正见过面,但也能感受到他们对“苏烟”的喜欢和疼爱。   所以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感受,不过,苏烟以前有同学爸妈是离婚的,那些同学平时看着嘻嘻哈哈跟别人没什么两样,但苏烟知道,那些同学性子会比较敏感,有了事也总是喜欢往心里藏。   现在想想,楼斯白好像也是这样,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从不主动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有时候让人看不透。   厨房里的气氛压抑沉闷。   苏烟也没有主动说话,默默将菜炒好,然后将米放进锅里。   做好饭,楼斯白走了。   中午吃完饭,楼斯白跟苏烟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今天中午不学习了。”?苏烟乖乖点头,“好。”   也没问他出去干嘛,目送着他离开。   人一走,其他人就放开声音说话了,都看得出来楼斯白跟他母亲的关系不太好。   楼斯白家里的情况没几个人知道,也是苏烟和周燕熟悉,才从刘超英口中知道的,刘超英也不是多嘴的人,所以只有她们三个女生心里有数。   韩丽丽也知道刘超英和楼斯白是同市来的,忍不住打听情况。   刘超英不说话,最后陈向东看不下去了,皱眉制止,“都回房休息,下午还要上工。”?   韩丽丽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想着楼斯白母亲今天的穿着,突然觉得楼斯白家里情况似乎还不错,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旁边方洋也没说话。   苏烟趁着大家都上床休息的时候,悄悄拿着书出去了,不仅拿了书,还拿了箱子里的面粉。   她去了厨房,没有看书,而是开始和面做起了饼。   想着楼斯白今天中午没怎么吃,给他做两个饼填填肚子。   之前是为了想追求人,这次,她就是纯粹有些心疼人。   苏烟还以为楼斯白可能要晚点回来,将饼煎好后也没盛起来,准备就放在锅里温着。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吃,哪知刚吃了两口,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   苏烟赶紧跑到厨房门口,果然看到走进院子的楼斯白,人晒得脸通红,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正往堂屋里走。   苏烟用力招了招手,见他看了他过来,贼兮兮的小声道:“这边,过来!” 第二十八章 楼斯白犹……   楼斯白犹豫看了她一眼, 不过还是朝她走了过来,眉头轻拧,到了厨房门口时停下脚步, 问了一声, “有事?”   大概是没想到这时候苏烟还在厨房, 那天听了她的话,楼斯白在心里留了疑问,也不清楚苏烟到底看书学习是真,还是有意接近他是真?不管心中怎么想, 他之前答应了的事会说到做到。   但也仅至于此, 除了帮助她学习,其他的不会多想。   而对苏烟, 他也会尽量疏远一些,这个女人虽然人不坏, 但花心却是不假的, 一会儿是王红斌,一会儿是王学农, 还有那个朱小聪……他不想最后落到跟他父亲那样的地步。   楼斯白压下心口的烦躁,脸色漠然的看着苏烟, “我还有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 苏烟就直接伸出手将人拽进了厨房,手上劲儿不小, 拽进屋子后小声道:“当然有事了, 没事叫你干嘛?”   说着将人按在小板凳上坐好, 然后掀开锅盖,锅里贴着四个咸菜饼,其中一个被啃了小半, 是她刚才没吃完的。   苏烟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好的,她没有坐下,“你快吃,中午看你都没吃几口就出去了,下午肯定饿。”   转过身噔噔噔跑到灶洞前面蹲下,从灶洞里掏出一个小瓦罐,今天中午苏烟做的饭,做完饭楼斯白就出去了,苏烟就偷偷熬了点绿豆汤,她还在里面放了两块冰糖。   这种用柴火和瓦罐熬出来的绿豆汤最好吃了,保留了食物的原汁原味,吃起来粉粉的,甜丝丝。   苏烟爱吃,但瓦罐太小了,根本不够分,所以苏烟每次都是轮到自己做饭时偷偷熬上一点,不给别人吃。   她用钳子小心翼翼将瓦罐夹出来,夹到灶洞口时,再用丝瓜络子包住罐子口端出来。   知青点很穷,穷到连抹布都没有,平时洗碗用丝瓜络,也没有清洁剂那些,做饭不放油,洗锅洗碗直接用清水洗就能洗干净了。   一开始苏烟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干脆当做没看见。   苏烟将瓦罐里的绿豆汤倒出来,两碗,刚好跟楼斯白一人一碗。   楼斯白的那碗放在锅灶台上,她则捧着碗走到楼斯白对面坐下喝。   碗里的绿豆汤有点烫,苏烟吹了两口,对面楼斯白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手里的饼没吃几口,看到她一脸幸福满足的喝了口汤,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低头咬了口手中的饼,饼外面酥酥脆脆的,一口就咬开里面的咸菜,咸菜还包裹着鸡蛋,他顿了一下,怀疑这鸡蛋是昨天她去鸡笼收鸡蛋时偷偷藏的。   楼斯白没说什么,换做别人他可能会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是苏烟,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事很正常,她拔个花生都能一边拔一边偷吃,胆子大的不行。   楼斯白心情突然变得很微妙,因为他发现苏烟不是对谁都大方的,对于不熟悉的人抠抠索索的厉害,武建国朝她借个针线,她第二天一早就跑过来催,生怕武建国不还了。但对于熟悉的人,却格外大方,比如之前的王红斌,还比如现在的自己。   楼斯白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将自己和王红斌比较起来,但想到这里后思绪却没办法停止,苏烟以前对王红斌好,那是因为王红斌是她的对象。   那现在的他呢?苏烟又是为了什么?   这点楼斯白想不通,也不愿意深想。   楼斯白没说话,苏烟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   见他手中的饼吃完了,又给他塞了一个,还起身将他的绿豆汤端过来,绿豆汤已经凉了一些,可以手直接拿着。   苏烟将汤放到他手中,嘱咐一声,“温度刚刚好,你快喝,喝完胃就不难受了。”   楼斯白手上动作一顿,突然抬起脸看了她一眼。   乌黑的眸子清泠泠的,掠过一丝波澜。   苏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自己什么身子心里没数吗?像这种胃病,平时一定要注意饮食,看着不是什么大病,但疼起来也是折磨人。”   “不管什么事也没有身体重要,你自己要多上心,下次我要是没注意到那怎么办?”   觉得他这人看着靠谱,但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楼斯白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他也是没吃多少被她发现了,还跑到厨房这边来,拿着一根木棍挠他的脚,将他从房间里叫出来。   心里一阵恍惚,也不确定是不是巧合,整个知青点也只有她注意到这些,注意到他没吃饭,注意到他有胃病,还注意到他爱看书……   哪怕他不愿意深想,这会儿看着手中的绿豆汤,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受。   他想到今天来找他的女人,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七岁之前,这个女人其实对他很好,脸上总挂着笑,每天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大院里的小孩都羡慕他有个漂亮温柔的母亲,他也一直很得意。   可这一切都在七岁那年发生变化了,父亲突然牺牲,拿到抚恤金后,那个女人哭着将他送回老家,然后一转身投进别的男人怀里。   他清楚记得,那是住在他们楼下的叔叔。谁都不知道,那两个没什么交往的人怎么会突然走到一起。   在他父亲死后三个月,那个女人就改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开始楼斯白曾经试图找过她,是她自己写信回来警告他以后别来往了。   以至于这么些年,他都快忘记她的模样。   现在突然来找他,还一开口就要钱,楼斯白其实有些想不通,她为何可以理直气壮做到这般。   小时候,姑父骂他是没妈的孩子,堂哥堂姐说他是外人要赶他走,学校里的孩子嘲笑他是孤儿……   他曾想过,要是她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心疼?后来就渐渐麻木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没妈的孩子也挺好的。   楼斯白抬起眼睛看了苏烟一眼,有一瞬间,他很想问一句,如果哪天她的孩子父亲没了,她会怎么做?   但想想又觉得没意思,这话他不应该来问她的,明明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何必拿这种莫须有的事来试探她。   而且,苏烟再如何,也不至于像那个女人一样冷血。   苏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抬手摸了下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楼斯白对上她的视线,看着她琥珀色的干净眸子,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低下头喝了口手中的绿豆汤,淡淡说了一声,“绿豆汤很好喝,谢谢。”   苏烟听笑了,眼里掠过得意,毫不客气道:“那当然了,也不瞧瞧我是谁,不是我吹牛,整个知青点,我的厨艺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她看着楼斯白,见他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有点蹬鼻子上脸,赶紧跟着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做,就给你一个人做。”   说完抿起唇笑,眼睛直勾勾黏在他脸庞上。   楼斯白心口猛的一跳,下意识抬起眼睛看她,两人视线对上,他注意到对面苏烟红了脸颊,她咬了咬唇,眼睛大胆又炙热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隐晦话语,他还能自欺欺人说她是粗心说出口,现在这样,他反倒不知道如何找借口了。心里莫名跳的有点快,她前几天说请教知识不是因为好学,只是因为喜欢他,这是真的?   楼斯白心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突然都想不起来今天那个女人来的事,只想着怎么回应,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苏烟的,他跟苏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他觉得苏烟和那个女人不一样,但……他们还是不适合,不论是家境、性格还是平时的生活习惯,两个人几乎没有共同点。   她身边还不止他一个男生,她之前跟王红斌好过,王红斌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她跟王学农走的也很近,王学农不止一次在男生屋子里说后悔前段时间拒绝了她,还有那个朱小聪……   但不知为何,拒绝的话像是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想到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她偷偷给他塞吃的,她将书借给他看,她会记得自己的胃病……   看楼斯白沉默不语,苏烟怕过犹不及,赶紧弥补,脸上重新露出甜甜的笑,歪着头凑近他,一脸无辜又乖巧的样子亲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吃我还没那么多的绿豆呢,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还天天给你做?”   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开玩笑。   但楼斯白听了这话,心里不仅没有跟着松口气,反而一沉。   苏烟还在笑着,然后拍了他两下,放低声音解释道:“我跟人家说我喜欢你,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周燕就问我为什么看高中的课本,我能怎么办?只能拿你出来顶事了,谁叫我跟其他人不熟呢。”   完了叹了一口气,“那天听到她们说以前高考的事,我当天晚上就做梦了,梦到几年后高考恢复了,但因为我成绩差,你们都考走了,就我一个人还留在乡下,半夜都吓醒了。当初下乡前我爸说一定将我弄回城,可都快一年过去了,我也没能回城,所以就写信让他们将我以前的高中课本寄过来,我早做准备,万一哪天真恢复了,但因为我成绩差没考上怎么办?”   “这事我不敢跟他们说,万一传着传着变了味,说我迷信就不好了。”说完扭过头看楼斯白,眼巴巴看着他,“你不会介意的吧?”   楼斯白垂下眼睛,脸上神色淡了,好一会儿就听他说,“随你。”   他端起手中的碗,将里面的绿豆汤一饮而尽,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了。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也看不出他什么意思,只在身后“哦”一声,这声“哦”拖的很长,在人快要消失在门口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那你平时在其他人面前不要对我表现的太冷淡,这样显得我好像在热脸贴冷屁股,显得很掉价,你应该不会忍心看着我这么可怜的吧?”   走到门口的楼斯白猛地扭过头看她,素来平静淡漠的眉眼,此刻带了几分隐忍的火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为什么很生气,就是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欺人太甚,仿佛将他耍的团团转。   黑亮的眸子盯着苏烟看,抿了抿嘴,用生硬的声音道:“你可以找别人教,陈向东和张大山成绩都不错。”   苏烟一脸无辜看他,“可我已经跟周燕说了我喜欢你。”?   楼斯白眸子微微睁大,大概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反应过来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压着脾气问,“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觉得好玩吗?   偏偏苏烟仿佛没有感觉,眨了眨眼,还厚着脸皮小声问了一句,“你生气啦?”   楼斯白运了几口气,最后一扭头走了,气得不想跟她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今天那个女人过来,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就因为跟苏烟说了几句话,就气得差点失控。   这也算是苏烟的本事了。   楼斯白沉着脸回到房间,房间里只有王红斌没睡,人正在楼斯白床边上鬼鬼祟祟翻着东西。   楼斯白一进来就看到他手中的书,直接走过去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王红斌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看到是楼斯白,脸上瞬间尴尬起来,本来想解释两句,“我……就是……”   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理由,对上楼斯白冷漠的样子,想到这些书都是苏烟的,心里又存了气,语气不善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都是我不要的。”   说完直接推开楼斯白走了,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他声音不小,睡在旁边床上的武建国听到声音还惊醒了,抬起头看了过来。   楼斯白也上了床,将床上翻乱的地方整理好,武建国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楼斯白摇摇头,“没事,你继续睡。”   他吐了口气,这会儿也没什么看书的心情,直接躺了下来,他仰躺在床上,双手压在后脑勺下,睁眼看着屋顶。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最后想起刚才苏烟得寸进尺的厚脸皮样子,没好气笑了。   下午,苏烟继续上工,一边捡花生一边偷偷往自己裤脚里塞。   她将裤子卷了好几道,趁着弯腰捡花生的时候,时不时往自己裤脚里塞一两个,动作隐蔽又大胆。   站在她旁边的楼斯白看了她好几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将头扭过去当作没看见。   塞满了裤脚,又塞衣角,反正最后晚上回到知青点做饭,她还给自己煮了一碗花生。   刚□□的花生水嫩,直接用水煮熟就很好吃,苏烟还偷偷放了一勺盐,满满一碗花生,楼斯白看到后眼里难以掩饰的惊讶,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藏这么多。   两人偷偷在厨房里开小灶,苏烟理直气壮道:“这是我辛辛苦苦弄来的,咱俩分就能多吃一点,你要是不喜欢吃,那我一个人吃也没事。”   看着她这样,楼斯白沉默了一下,最后没有如她的愿,面无表情的从碗里分走一半。   可能苏烟给的饼和绿豆汤太好吃了,也可能是那个女人的突然到来让楼斯白明白了很多事,让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楼斯白的母亲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也不知道那天中午楼斯白出去跟她说了什么,人再也没来过了,楼斯白也从不跟人说他家里的事,对他母亲也一个字未提。   其他人问了一次两次,见他什么都不说,也就不再关注了。   倒是生产队的粮食分了下来,那么多淋湿的粮食,知青点就分到小半袋子,看那样子五斤都没有。   整个知青点气氛又压抑了起来,大家脸上都没了笑容,陈向东还找到苏烟,问她之前说给市里省里领导写信的可能性。   苏烟一脸无奈,“当时写效果肯定好,现在嘛……都过了这么久,我们都表现出揭过的样子,再写,人家还以为我们没事找事呢。”   而且她也不愿意得罪人,蔡队长才将她推荐给公社当老师,她在背后写信举报人家,到时候蔡队长不会恨陈向东他们,只会骂她白眼狼。   她当时说了那么多,陈向东不听,现在有什么法子?   粮食分的少了,但至少分了,生产队也占理了,说出去也没错,上面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   陈向东当然也知道这些道理,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心里又些后悔,当初要是听苏烟的冲动一回,可能现在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苏烟没管他。   楼斯白母亲走的第三天,楼斯白生病了。 第二十九章 楼斯白这……   楼斯白这场病来的很突然, 之前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就是第三天早上突然没醒来。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等大家都收拾好准备去出门的时候, 才发现不见楼斯白的人。   楼斯白的作息时间大家心里都有数, 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 晚上睡的也比较早,尤其是最近,起的就更早了,天不亮就拿着衣服出去洗, 哪像今天睡到现在都不起。   陈向东叫了两声, 楼斯白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   一摸他额头,果然是病了。   楼斯白手撑在床上, 努力想要爬起来, 陈向东看了于心不忍,将他按在床上, “你这样根本没办法去上工,今天休息一天吧。”   楼斯白摇了摇头, 抿唇道:“我可以的, 你们先走吧。”   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但头一晕,从床上坐起来就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他沉默了一下, 抬手揉了揉滚烫的额头, 神色疲惫道:“还是麻烦你帮我和蔡队长请个假。”   也不再坚持了。   陈向东点头,然后担忧看着他,“你这样不行, 要不先去医疗点看一下。”   生病了不是小事,尤其是乡下这边,队里就有孩子发烧烧坏脑子的,这边医疗技术跟不上,自己不注意一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楼斯白没有说话,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陈向东看他这样子不放心,但也不好耽误上工的时间,让武建国去厨房打点水过来,拿了楼斯白的毛巾沾湿放在他额头,就算是治疗了。   见楼斯白眉宇间放松了几分,心里石头落了地,以为没什么大问题了,对其他人道:“让他好好睡一觉,我们出去。”   带着其他人离开房间,也不做停留了,喊大家一起出去上工。   不敢耽误时间。   苏烟听到外面陈向东喊人上工的声音,匆匆忙忙从房间里出来,嘴巴边上还残留着核桃酥碎屑。   其他人都看到了,没说什么。   苏烟平时最晚起来,起来还要吃点东西,一般是听到陈向东喊人了才从房间里出来,所以还不知道楼斯白生病了,走到半路上,才发现人今早没来。   小声问了周燕,听到楼斯白生病了,直接愣在原地。   这家伙昨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了?   苏烟担忧问了一句,“严不严重啊?”   周燕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事,走的时候武建国端了一盆水过去,降降温就好了。”   看病要钱,他们平时发烧都是这么做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苏烟听了着急,发烧怎么能熬一熬就过去了?万一没熬过去怎么办?   她就记得自己在现代,哪怕是感冒都要吃药的,更别说发烧了。   苏烟做不到像周燕这样淡定,到了村子口的时候,苏烟在陈向东帮楼斯白请完假后,也跑过去跟蔡队长请了个假,捂着肚子装疼,“蔡队长,我身体突然不舒服,请个假。”   蔡队长也没有怀疑,平时苏烟要是请假都是找人帮忙的,今天自己特已来一趟,看样子是真的挺突然,“那你赶紧回去休息。”   苏烟在公社教书,学生和校长都夸好,校长还跟公社干部表扬他,说他会推荐人,让他挺有面子的。对苏烟,蔡队长比其他知青要客气很多。   苏烟得了话,跟蔡队长说了声谢谢后就赶紧转身回了知青点。   她回到知青点的时候,知青点什么声音都没有,苏烟直接去了男生房间,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沉睡的男生。   楼斯白面色潮红的躺着,微微偏着头,原本搭在额头上的毛巾掉落在枕头上,他也没什么反应。   眼睛闭得紧紧的,眉头轻轻蹙起,看着似乎很不舒服。   苏烟走过去摸他额头,上面滚烫一片,吓得她赶紧去拿毛巾重新给他物理降温。   她的手偏温凉,摸在额头上可能比较舒服,楼斯白眉头松了几分,在苏烟手离开的时候,床上的男人还无意识的轻哼了两声,发出不满的语调。   苏烟顿时心疼坏了,还没看过这样的楼斯白,赶紧将弄湿的毛巾搭在他额头上,轻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她手上都是水,看着他双颊泛红,也没多想,将冰凉凉的手捧住他的脸给他降温,感觉手上的温度有点高,这里有没有体温计,苏烟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烧多少度。   发烧不是小事,苏烟不敢马虎,弯腰凑近喊了他两声,“楼斯白,楼斯白你醒醒,我们去医疗点看看。”   喊了好几声,楼斯白都没有睁开眼睛,苏烟心里有点慌,最后一咬牙,转身出去拿了自己的毛巾,这里也没有酒精,苏烟只好拿水代替,打湿擦拭他脖子、手脚、腋窝……这时候她也没有占他便宜的想法,纯粹就是想给他暂时降温,给她争取时间去医疗点拿药。   她也不确定医疗点的医生在不在,怕时间拖的太久了,烧坏了他脑子,只能这么做。   可能苏烟降温有点效果,楼斯白呼吸平稳了一些,苏烟加把劲儿,又给他擦拭了一遍,衣服都没来得及脱,领子口被她扯的变了形。   最后,苏烟将滴着水的毛巾往他脖子上一搭,“我去医疗点给你买药,你撑会儿。”   说完赶紧往外跑去。   等人出了门,躺在床上的男人,吃力的睁开眼睛,眼睛半睁半闭着,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苏烟跑到了院子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忙折返回屋拿了钱。   这次一口气跑到了医疗点,医疗点在公社那里,苏烟到的时候,医疗点还没开门,苏烟着急之下不停拍门,“有人吗?买药。”   好在她运气好,医疗点的医生就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是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妇女,看着苏烟打了个哈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苏烟直接道:“我买退烧药。”   医生想都不想就一口气回绝,“退烧药没有,病人呢?你把人带过来,我给他打一针。”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打针自然比吃药好,见效快。   但楼斯白怎么带过来?   人都昏迷不醒了。   最后没法子,苏烟直接死皮赖脸将医生拽走了,走之前买了两瓶酒精。   医生人不错,跟着苏烟来到了知青点,到了知青点看到躺在床上的楼斯白,先给人量了□□温,“四十了,这烧的有点严重。”   说着拿起针管往上挤了一点,看冒水了,让苏烟将楼斯白的裤子扒了。   苏烟脸一红,“不是打胳膊吗?”   医生笑话她,“谁打针打胳膊的?我们这里都是打屁股的。快点,别磨磨蹭蹭了。”   苏烟不敢耽误,红着脸跑到楼斯白床上,解开扣子,将他裤子往下扒了一点。   脸偏向旁边,不敢多看,但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一点,男人皮肤白白的,腰间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医生动作很快,打完一针就收拾东西要走,走之前祝嘱咐了几句,说明天要是还发烧,就来医疗点再打一针。   苏烟点点头,将话记在心里,送人出门,在门口给了两块钱。   回到屋,这次用酒精将楼斯白手脖子擦拭一遍。弄好后,又去厨房烧水做饭。   烧水很快,苏烟给楼斯白冲了一杯麦乳精,不想让其他人回来看见说闲话,苏烟去了房间,爬到床上将人抱到腿上,轻轻推了两下人,小声道:“来,张嘴,喝点东西再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楼斯白拧起眉头,眼睛半睁未睁,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不过嘴巴却微微张开。   苏烟将他头抬起来一点,喂了他一碗麦乳精,喝完麦乳精,又喂了他半碗白开水。   楼斯白都喝下去了。   苏烟将人放到枕头上躺好,摸了摸他额头,见还在发烫,又用毛巾沾湿酒精将他擦了擦。   楼斯白睡了一上午,他好久都没睡过这么长的觉了,醒来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最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抬起手去拿额头和脖子上的毛巾。   额头上的毛巾他认得,是他自己的。脖子上的毛巾他也认得,自己天天洗,花纹再熟悉不过。   拿着毛巾的手一顿。   也就是这时候,厨房连着房间的门板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手里小心翼翼端着一只碗,看到他,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你醒啦?” 第三十章 楼斯白都睡……   楼斯白都睡了半上午了, 早上又没吃,还是苏烟喂了他一碗麦乳精,但麦乳精能管什么饱?那东西就跟粥一样, 上个厕所就没了。   眼看着过会儿就要做午饭了, 苏烟见他还在睡, 就有些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别烧还没退,胃病就要发作了。所以给他做了一碗糖心蛋,放了两勺红糖和四个鸡蛋。   鸡蛋不是知青点的,是她私底下跟生产队里的人买的, 这个时候鸡蛋便宜, 更别说还是在生产队里买了,苏烟这些天舍不得吃麦乳精, 所以花钱买鸡蛋吃。   在知青点天天吃咸菜蔬菜,里面都没有油没有肉, 营养根本跟不上, 知青点的鸡蛋被陈向东看着,一周只能吃一次, 苏烟也不指望靠这一周的鸡蛋能补什么。   她买鸡蛋的那家就是之前分出去单过时,跟人买干柴的那家人, 一毛钱十个鸡蛋, 苏烟之前一口气买了五毛钱的,现在吃的只剩五个了, 苏烟全都煮了, 自己吃了一个, 剩下四个都端进了屋子。   红色的糖水里,上面漂浮着四颗圆滚滚的白色鸡蛋,形状像天上的云, 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乡下的鸡都是吃菜叶子和虫的,下的鸡蛋是淡黄色的壳,和后世养殖场又大又白的鸡蛋是有区别的,吃着没有腥味。   看到楼斯白醒了,苏烟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脸上很快露出笑,“你醒啦?”   端着碗小心翼翼朝他走过去,语气热切道:“快起来吃,肚子饿了吧?”   楼斯白的床与武建国的床并排,之间隔着仅两三寸的距离,哪怕苏烟瘦,也要侧着身走。   之前楼斯白没醒,苏烟是直接蹬掉鞋子从床尾上去的,现在人醒了,苏烟只好装模作样的从边上过去。   坐在床边上,动作温柔的拿着勺子搅和了两下,见人坐了起来,舀起一勺红糖水,低头轻轻吹了吹,然后递了过去,眉眼弯弯看着人,“啊......张嘴,赶紧喝了。”   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楼斯白看着她,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虽然他发烧睡着了,但脑子里还是有些印象的,模模糊糊中察觉到有人给他擦拭身体,还喂了他吃的,动作很温柔,让他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这会儿看到人,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   脸上微微有些烫,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上午干了什么,他现在胸口腹部的衣服都是湿的,臀部那里还隐隐有些涨涨的、不舒服。   苏烟拿着勺子的手又往前递了几分,碰到了楼斯白的唇瓣,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张开唇,喝下了勺子里的红糖水。   温热的、甜甜的红糖水顺着喉咙一路滑进了胃里,然后是心里。   喉结上下滚动,楼斯白感觉干涩的嗓子舒服了一些,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没去上课?”   苏烟见他喝了,脸上笑容加深,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道:“你都病成这样了,我哪里敢丢下你不管?”   她说的是实话,上午他整个人烧的昏迷不醒,要是她也走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楼斯白愣了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将她手中的碗接过来,难得没有跟苏烟客气,他低下头去,拿着勺子舀起鸡蛋吃。   苏烟煮的鸡蛋刚刚好,里面的蛋黄是漂亮的金色,就像早上刚出来的太阳,咬一口,粉粉嫩嫩的,中间有点软,少一分火候就是流心蛋了。   其实苏烟还挺喜欢吃流心蛋的,不过这里的鸡蛋没杀菌,她不敢煮成这样的,怕吃了生病。   楼斯白吃完一个鸡蛋,就喝好几勺红糖水,似乎有点渴了,喝的时候有点急,糖水还沿着嘴角流下一滴。   他正准备抬手去擦,旁边一只素白的小手就先他一步碰在了他的下巴。   女人的手又白又嫩,触摸到他下巴的肌肤,带起一阵阵战栗。   楼斯白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一时间突然不敢抬起头看人。   偏偏女人似乎没有感觉,嘴里还发出一声娇气的抱怨,“你要刮胡子了,真扎人。”   说完将手伸到他眼前,给他看微微发红的指尖。   楼斯白抿了抿嘴,轻轻嗯了一声,重新拿起勺子喝水。   这次动作放慢了一点。   苏烟也不觉得尴尬,她蹬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手支着下巴看他。   弯起眼睛,笑眯眯跟他邀功,“好喝吧?我特意给你熬的,放了两勺糖呢,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放这么多糖。”   完了无奈看了他一眼,“你下次可别再生病了,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喊你都不醒,额头那么烫,我又想去医疗点给你买药,又担心就这么会儿功夫把你人烧傻了,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帮我,最后拿起湿毛巾给你擦擦手和脚,记得小时候我发烧,我妈就是这么对我的……”   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还说了自己跑到医疗点听到医生说没有退烧药有多绝望,然后怎么发挥聪明才智将医生拉过来给他打针,将上午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全都说给他听了。   楼斯白睡了一上午,知青点有没有其他人,她要是还不说,他不就不知道自己上午做了哪些好事?   这个可不行,做好事哪能不留名?   她得让他记着自己有多好,最好一下子感动的喜欢上她。   楼斯白有些好笑的看了眼一脸积极邀功的苏烟,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她这种性子的人,不像其他人,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会摆摆手说没什么,只有她恨不得嚷嚷全世界都知道。   但楼斯白心里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苏烟很好,活得随心所欲又开开心心。   连带着他,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他不自觉的弯起嘴角,轻声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   苏烟没好气的哼了哼,“就不能夸我一句?”   见他吃完了,直接拿过他手中的碗,“行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饭了。”   也不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漂亮话了,说完便下了床,看到楼斯白坐在床上没动,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将他强硬按着躺在床上,凶巴巴道:“不许看书,你现在生病了,必须休息。”   楼斯白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被她一推,人就倒了下来。   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软,眼睛与她对视,最后也是他先移开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苏烟扯过被子搭在他肚子上。   转身满意离开。   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细语,“你......很好。”   低的仿佛是苏烟的错觉,她扭过头去看,男人已经闭上眼睛了。   苏烟满脸疑问,最后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夸她一句很难吗?   随即咬了咬牙,给她等着,等以后将他追到手,她要他天天夸她,不许重样。 第三十一章 楼斯白这……   楼斯白这场病断断续续了好几天, 时好时坏的,白天还好,甚至摸着额头觉得不烧, 但一到晚上就烧了起来。   苏烟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不是医生, 再说医疗点的医生来了也不管用,就知道打针,打了也照样发烧,后来苏烟就不干了, 怀疑这医生技术不行, 这钱还不如买点好吃的补一补呢。   好在楼斯白烧的不是那么太严重了,苏烟觉得可能就是他心事太重的缘故, 什么时候不发烧,就他母亲来了后突然发烧, 但这个还真没办法说, 她也没有立场去开解他什么。   只能尽可能对他好,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这是她家一直以来秉承的做法。   就算生病的不是楼斯白,苏烟也会这么照顾人, 当然, 肯定没有楼斯白待遇这么好。对楼斯白,苏烟自然是有些偏心的。   苏烟还特意跟人又买了一些鸡蛋, 乡下这边, 最珍贵的就是鸡蛋了, 她做的隐蔽,毕竟这时候买卖东西被人发现了要倒霉。   因为食材的限制,鸡蛋的做法不多, 要么是糖心蛋,要么是鸡蛋羹。苏烟的鸡蛋羹与别人做的不一样,在鸡蛋羹差不多定型后,她会在上面放点烟熏肉沫子,吃的时候将鸡蛋羹和肉沫子拌一拌,滴一滴酱油,这时金黄色的鸡蛋羹色泽上就会染一层淡淡的赤色,加上腊肉的香味,咸咸的,吃起来口感极好。   或者蒸点茄子,将茄子切的一片片,蒸米饭的时候放在锅边上贴着,再弄一个小碗,里面放上辣椒丁蒜末和一勺香油,也放在锅里蒸,等米饭好了后,将茄子放进小碗里拌成糊状,一碗香喷喷又下饭的蒸茄子就做好了,又辣又香,不管是直接吃还是和米饭拌着一起吃,都是美味。   这些都是苏烟给楼斯白开的小灶,经过周燕的口,大家现在都知道苏烟喜欢楼斯白,所以看着苏烟对楼斯白无微不至的照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初她和王红斌好的时候,苏烟对王红斌也很好,甚至在其他人眼中,比对楼斯白还要好,天天都有好东西吃,还给王红斌那么多钱和票子。   鸡蛋和香油那些东西都是苏烟自己的,虽然他们现在是集体,但也不是说什么东西都是公共的,该分的还是得分清楚,所以苏烟这般对待楼斯白,大家心里虽然有些羡慕,还有几分酸,但都没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倒是楼斯白,一开始还有些不大习惯。   别人吃的都是米饭和咸菜,就他又是鸡蛋又是腊肉又是茄子什么的,还变着花样,他拒绝了一两次,“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吃这么好,你自己拿回去吃。”   他做不到像王红斌那样来者不拒,尤其他和苏烟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苏烟还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将他按在凳子上,直接拿着勺子舀了一口要喂他。   她给楼斯白开小灶,都是将人拉到厨房里偷偷的,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一开始韩丽丽还刺了一两句,后来知道苏烟拿的都是自己的东西、没占大家的便宜时,也就不说话了,只是看苏烟的脸色不是很好。   楼斯白避开她的动作,只得乖乖拿过碗自己吃。   刚下吃了一碗饭,其实肚子没怎么饱,大家都一样,干了一上午的活,怎么可能一碗饭就吃饱了?不过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至少在乡下这边每餐都能分到一碗,当初在城里,不吃饭是经常的事,早上上学姑姑他们都没醒,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他一般都是空着肚子去的学校,中午和晚上回去也是吃剩饭剩菜,有时候甚至连剩饭剩菜都没有。   那些日子他不愿意再回想,在他奶奶离开后,他其实就想离开姑姑家了。他也没有说谎,那个女人问他要钱,可也不想想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和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护得住那么多钱?   叔叔伯伯也不是什么和善的人,江家当初给了五千,他奶奶最后选择姑姑家,也是觉得她在姑姑面前能做一些主,但私底下也是分了一半的钱给姑姑,这也是他能一直读到高中的原因,剩下的钱奶奶给了他,被他偷偷藏在老家了,那笔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用,这是他爸用命换来的。   其实对他来说,被表弟替了工作这事,他心里没别人想的那么难过和不甘,他甚至半点怨言都没有,他亲生母亲尚且如此,还有什么理由指望别人对他好?   所以他很奇怪,苏烟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楼斯白不傻,甚至可以说,他在很多事情上看的比别人更透彻,只是当局者迷,他之前还可以告诉自己说她是报恩,是对王红斌感情的醒悟和报复,但现在他却没办法继续这么想了。   知青点这么多人,唯有她在他生病时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会着急的将医疗点的医生拽过来给他看病,还会在拮据的情况下为他花那么多的钱......   别人看不出来,楼斯白却隐约猜到苏烟近段时间并不是很富裕,他怀疑她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愿意说,他就当作不知道。   这种好,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也有些难以克制的触动。   只是想到苏烟和王红斌之前的感情,那时他是旁观者,亲眼看到两人之间的好坏,哪怕现在俩人已经断了,但只要王红斌在知青点一天,他们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说到底,他没有那个信心、也没有那个把握能将苏烟一直留在身边。   这么想着,楼斯白脸上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他低着头吃鸡蛋羹,鸡蛋羹的味道鲜美,是他以往从未吃过的美味,但此时吃进嘴里,楼斯白却觉得嘴里没什么滋味。   苏烟没有看出他哪里不对劲儿,看他乖乖吃着自己做的鸡蛋羹,心里格外满足。   她其实不大爱下厨,现代那样的条件下她都嫌弃厨房事情多,在这里更就别提了,不光没有自来水什么的,还要自己烧火添柴,简直麻烦的要命。可看着眼前的楼斯白这几天被她养的脸上气色都好了,突然觉得值了。   果然,爱情使人伟大,她自己也不例外。   苏烟笑眯眯伸出手在楼斯白嘴角碰了下,笑道:“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漏嘴。”   她左手支着脑袋,身体侧倾着看他,漂亮的眉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人。   女人的指尖细白柔软,从楼斯白嘴角皮肤划过,带起一阵阵酥麻的触感,这种触感一直沿着半边脸颊到达头皮,使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好在楼斯白的头发不短,只是发根那里起了层鸡皮疙瘩,让人察觉不出什么。   但只有楼斯白自己知道,当女人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时候,胸口那里没来由的一颤,好不容易建立好的心墙也倏地跟着轰然倒塌。   楼斯白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抿紧唇抬眼看向苏烟,黑色的眸子沉沉,试图想从她眼中寻找什么。   苏烟也不怕他,还将脸凑近了些,恬不知耻的小声道:“我这几天照顾你好辛苦,能不能收点报酬啊?”   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轻轻洒在楼斯白的耳边,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他收回视线,头不自觉向后缩了一些,没有回应她的话。   苏烟契而不舍,循循善诱道:“不痛也不痒,也不要你做什么,你现在把眼睛闭上,我偷偷告诉你。”   楼斯白再次看了她一眼,眼里就差写着“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几个字。   苏烟不管,拿着手指在他身上戳了戳,小声撒娇道:“好不好?把眼睛闭上,我偷偷告诉你。”   也不知道是苏烟撒娇成功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楼斯白看了她一眼,然后还真乖乖将眼睛闭上,嘴里同时疑惑出声,“说话就说话,闭上眼睛做什么?”   苏烟抿唇笑得开心,“你很快就知道了。”   眼睛落在他身上,男人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凑近了看,皮肤白的像雪,鼻梁高挺,上面还有些凸起,是漂亮的驼峰鼻,脸庞的线条优美,哪怕闭上了那双精致深邃的凤眼也没减损他半分美貌。   苏烟看着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逗他了,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能太吃亏,这几天她为这家伙花了不少钱,还寸步不离的照顾人,拿点利息怎么了?   这么想着,直接撅起嘴朝他脸庞凑了过去。   手下意识搭在他肩头,小嘴撅的高高的,她的动作很快,是直接撞上去的那种,担心楼斯白生气,准备亲完就跑。   哪知,就在苏烟嘴唇与楼斯白面庞相差不到一寸的距离时,楼斯白胳膊突然一抬。   两张脸近在咫尺,中间却用一个勺子隔开了。   勺子就是楼斯白用来吃鸡蛋羹的,上面还有温度。   苏烟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什么后,气得用力瞪他,柳眉倒竖,眼里带着两簇小火苗。   心里万分不爽,知道这家伙已经看穿了她的小把戏,果然,她一抬起眼,就直接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浅浅的。 第三十二章 苏烟还没……   苏烟还没上几天课, 学校就放暑假了。   乡下这边没有城里那么讲究,不是一到七月份就放假,九月份就上课。因为乡下农活多, 哪怕是小孩子们也要承担一定的劳作任务, 学校经常性的放假都是正常的, 甚至老师们也要回家帮忙干活。   前段时间的双抢、连续十几天的大雨……导致学校断断续续一个多月没上课,很多课程都没完成,所以暑假的时间也就顺势推迟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时候学习任务不重, 考完试, 老师们随手布置一些作业就算结束一个学期了。   苏烟是语文和历史老师,这边条件不好, 试卷都是她自己出的,这倒是没什么难度, 平时小测试的那些题目也是她想的, 毕竟是从题海战术中走出来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就是语文试卷上阅读理解的题目有点头疼, 书本上的例子不好拿出来用,只能她自己写, 编个小故事或者科学科普啥的, 小学的题目应该简单一点,但苏烟脑子里印象深刻的题目都是曾经高中做过的, 她也没法子, 最后将以前做过的题目、脑子里还有印象的, 重新加工一回,改编的稍微浅显易懂一些。   不过这些对小学生来说依旧还有点难,她教的是四年级, 校长特意安排的,说她上课方式更适合年纪大的班级,苏烟也没觉得不好,虽然教的时间不长,但渐渐的学生都跟得上了,尤其班上那几个爱学习的孩子,经常一下课就过来问苏烟问题。   如果下学期没意外到的话,苏烟带的还是手上这个班。   期末考试的卷子是几个老师合出的,公社小学包括苏烟在内,一共就三个语文老师,苏烟出的卷子,有一道阅读理解题被五年级老师拿去用了,她用了别的老师的题,比她的简单一点。   这个时候教材也没什么教学要求,都是根据老师自己喜好来,苏烟出的卷子,在几个老师中算是比较规范的了,如果学生争气的话,以后考上镇子初中更甚者是县城的高中,那才算是真正的考试。   条件有限,苏烟提前时间到了班上,让学生们将书包全都放到班级后面堆着,只准留下笔,然后把桌子反过来,抽屉朝外面。   弄完这一切,苏烟还不算,特意走下去检查了一圈,觉得没问题了,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抄写题目,同时让班干部将统一的考试纸发下去。   “字写的工整一点,有五分是卷面分,写的不好看的我就不给……”   四年级的学生还是很乖的,听到老师这么说,写字的速度都变慢了。   一个个认真的抬头低头抄着黑板上的题目。   小学的课程不多,主要就是数学和语文,每周还会上两节音乐和体育课,从去年开始,公社里又加了一门历史课,这还是因为去年镇子上的初中入门考试有几道历史题,镇子上的小学生都能答上来,但公社里的孩子就不行了。   不然,去年公社会多几个学生考上初中。   哪怕是这个年代,城市和乡下孩子教育资源差距也是明显的。   上午考语文和历史,下午考数学,考完试也才三点半,比平时早很多,苏烟组织学生将班级打扫一遍,然后布置了三个暑假作业。   “五篇日记,每篇不少于两百字。第二,老师给你们发一张字帖,你们每天照着练三遍,不用在纸上写,就拿着棍子在地上划也行,写的越像越好,下学期我来检查,看你们回去有没有练习。最后,你们自己制作一份简单的家谱,格式呢,就是这种树状图,把你们家平时有来往的亲戚名字写上……”   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画出树状图。   暑假作业什么的,苏烟也不知道怎么布置,别的老师都是抄课本写日记,但她觉得没什么用,最后想出来这个,小学生的字都不是很好看,想练也没有条件,苏烟干脆拜托楼斯白将一篇短文抄了三十多份。   楼斯白的字很好看,清隽风骨,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苏烟很喜欢,便央求他帮这个忙,关于这事,他倒是没有拒绝,三天就帮她抄完了,每张纸上的字都非常漂亮。   至于最后一项作业,苏烟是借鉴前世一个老师的做法,她当时也是听别人说的,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农村的孩子都比较腼腆,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让他们多和家里人交流沟通,也算是一种进步。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暑假作业,底下学生听了都很兴奋,在苏烟画着树状图的时候,学生们就开心的交头接耳了。   苏烟也没管,反正试已经考完了,她又让人将字帖发了下去,“好好练,只有一张,不能弄坏了,等你们什么时候写的字和字帖上一样好看了,那你们就赚到了,可以让你们终身受益。”   弄完这些,苏烟就让人回去了,一个个兴奋的冲出教室。   苏烟也回到办公室,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外面下着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是好的,她也就没带伞,见天色还早,苏烟干脆就坐了下来改试卷,不大想回去,回去早了她就要做饭。   苏烟改试卷很快,她先改前面简单的填空题,等填空题改完了她才改后面的阅读和小作文,哪知刚改第二张卷子的阅读题时,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轻轻的三声“咚”。   苏烟抬起头去看,直接对上一张白皙如玉的脸。   因下着雨,外面天都阴了下来,但从苏烟这个角度看过去,门口的男人仿佛发着光,他将伞收起来,伞上面滴着水,右手将伞拿着朝向外面轻轻抖动着,将伞面上的水抖下来,门口湿了一地。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楼斯白也抬起头看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什么,只是问了一句,“忙完了吗?”   苏烟看着他,脸上渐渐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想都不想就欢喜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朝门口的他冲过去,在距离人一步远的地方自觉停下,仰起脸笑得开心,“你怎么过来了?特意来接我的吗?呀,你真是太太太好了……”   要不是怕他手上那把滴着水的伞,苏烟都想蹦起来抱住他。   楼斯白看着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的往上弯了弯,他没否认,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天黑了,现在回去吧。”   “好”   苏烟欢快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就跑去收拾试卷,嘴里激动的拍着马屁,“幸亏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么多试卷,淋湿了就是我的问题,白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   白白是什么鬼?   楼斯白没好气看了她一眼,强调一句,“我有名字。”   苏烟哼了哼,“放心,我只在没人的时候这么喊你。”   说完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黏糊糊的,害羞地补充了一句,“你也可以喊我烟烟。”   楼斯白嘴角抽了一下,然后将头扭向外面,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脸皮没她这么厚。   苏烟也不在意,快速将试卷放进布兜里跑到他跟前,很是自然熟的将布兜塞进他怀里,“帮我拿一下。”   她自己则转身去锁门,虽然办公室里什么都没有,但还是要锁好,里面还有几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呢,也有可能被偷。   楼斯白似乎习以为常了,神色自若的将布兜抱在怀中,这个布兜他有印象,还是他帮忙给她缝的,她嫌弃每天上班下班拿着书麻烦,还要带水和碗筷。   公社这边虽然提供午饭,但碗筷那些东西自己准备,知青点的碗筷不多,每个人就一副,她早上带过去,晚上还要带回来,所以她闹着要给自己做个包,苏烟布料是不缺的,楼斯白前几天就看到她家里寄来了两身秋天的衣服和布料。   不过苏烟技术不行,缝的布兜第一天就破了洞,最后还是楼斯白看不下去了,接了过来帮她缝好。   布兜既然塞进了楼斯白的手中,苏烟就没有拿回去的觉悟了,锁好门后双手往兜里一插,打了个哈欠,然后整个人往楼斯白身上靠。   楼斯白将伞撑起来,轻飘飘瞄了她一眼,苏烟鼓了鼓脸,乖乖站好,但俩人走进雨中后,她又开始往旁边的楼斯白身上凑,嘴里还状似抱怨,“这雨太大了,呀,淋到了……“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不过她胆子不是很大,不敢明目张胆的往他怀里钻,只是偷偷摸摸伸出手去挽他胳膊,男人手上抱着布兜,胳膊刚好空出来一块。   嘴里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好久没吃肉包子了,明天请你吃肉包子好不好?不过你要帮我改试卷,对了,你还要继续教我数学和物理,数学还好,物理实在是太难了,我要求也不是很高,就是每次考试能上八十分就够了……”   手碰到他胳膊时,楼斯白偏过头垂眸看了一眼,脸色神色不显,只是说了句,“松手。”   苏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她也不收回去,反而耍赖般的直接将他胳膊挽住,嘴里大声说着,“不要,我担心你摔了,你摔了没事,但我的卷子不能有事。”   这样一来,俩人就像是抱在一起了,楼斯白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小声道:“松手,站好了。”   苏烟装作没听见,不过手抱的更紧了。   楼斯白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脸皮这么厚,直接气笑了,自己试图抽回手,但没抽回来,嘴里咬了咬牙,说了句威胁的话,“你这样我下次不来了。”   苏烟听了这话,脾气也上来了,“挽一下怎么了吗?”   气恼的抽回手,还没等楼斯白说话,她手就在他臀上用力掐了一把。   楼斯白脚步一停,然后难以置信的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你……”   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烟不看他,面无表情的又将他胳膊挽住,“我就要挽。”   挽了还不够,伸出另一只手将他腰身快速抱了一下,然后挑衅的抬起头看他。   楼斯白脸憋的通红,忍了忍,最后什么都没说,大概是怕她再做出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不过脚步却快了很多。   苏烟满意的哼了哼,得寸进尺的将脑袋往他胳膊上靠。   楼斯白抿了抿唇,这次耳朵尖也红了。 第三十三章 回到知青点的……   回到知青点的时候, 其他人也在,今天下雨大家都早早收工了,乡下不比城里, 只有下雨天的时候才能休息一下, 甚至有时候农忙, 下雨天也要干活。没办法,不干活就没有公分挣,哪怕再苦再累,一个个都咬牙忍着。   趁着有时间, 大家忙烧起热水洗头洗澡, 苏烟回去的时候,锅里还有热水, 苏烟赶紧拿出盆洗刷干净,也准备洗洗。   明天她就要放假了, 一个月的假期她总不能一直缩在知青点不出去, 就算她想,也不敢那么做, 到时候还不知道其他人在背后说什么,换做她自己, 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再说, 她要是一直不上工,恐怕接下来一个月做饭的活就要她全包了, 这个她可不干, 太不划算了。   苏烟一边洗澡一边心里想着事,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直接拎着脏衣服去了厨房,外面没人, 大家都回房睡觉去了,只有楼斯白在厨房门口捧着书看。   屋子里太黑了,大家都在睡觉,他也不好打扰别人,还是厨房这边好,就隔着一道木板门,想回屋就几步路,而且这边没什么人,不像客堂那里,大家出入都会经过。   自从之前被苏烟从屋子叫出来,楼斯白就喜欢上了在厨房看书。   苏烟熟练的将脏衣服往他面前一放,自己打了热水洗头。   楼斯白看了眼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下,只得无奈站起身去给她洗衣服。   他这人性子有些急,手头上有点事,都喜欢做完才去休息的,什么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厨房门口有块石板条,是一块完整的石块,这还是陈向东他们之前在河边看见觉得好,特意搬回来的,头顶上有个小小的屋檐,是木板横插在上面的,堆着一些稻草,乡下什么都不多,就是稻草多,如果屋子漏雨,他们就会从田里搬一些稻草回来盖一盖,能起到一些效果。   楼斯白就蹲在石板上给苏烟搓衣服,他在右边,苏烟则站在左边洗头,她的头发长,打湿后不停滴着水,厨房里的地面是泥巴土,平时人走的多了,踩的很平实,稍外弄点水就很滑,苏烟将打满水的木盆放在门口里面的位置,搓头发的时候会出去,两人一边一个。   搓完头发回屋清洗,然后用毛巾将头发包住,再重新打水洗一遍。   等苏烟洗好头后,楼斯白也已经洗好衣服了,他自觉拿着衣服去客堂晾起来,苏烟在厨房等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拿着扇子扇风,这样干的快一点。   楼斯白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他上午回来就洗了澡,中午回房间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见外面雨下大了才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兴起去接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拿着伞出去了,想了想,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是为了那些孩子好,下雨天容易打湿卷子。   苏烟不知道他的心思,等头发差不多半干了,才将毛巾和扇子收起来,坐到楼斯白旁边,拿着笔开始改卷子。   她不仅自己改,还将一摞塞进楼斯白怀里,笑眯眯讨好道:“拜托啦,学神。”   楼斯白被她拍马屁拍习惯了,现在听到“学神”这种称呼已经能面不改色了,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也没有拒绝,心里很清楚,就算拒绝了也没用,她肯定还有好几种法子等着他。   乖乖将手中的书放下,拿起一只铅笔开始改。   苏烟不是安静的性子,会一边改卷子一边说话,“咦,这是什么字?”   “这个好像不太对吧,你帮我看看……”   嘴巴就一直没有停过,边说着边往身侧的楼斯白挨过去,楼斯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偏过头帮她看看,等胳膊上传来紧密相贴的触感,还有旁边轻微的呼吸声,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抿了抿唇,将头低下去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说话,认真的改着自己的卷子。   只是旁边某个女人得寸进尺惯了,见他不搭理自己,过了一会儿偷偷伸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两下,用很小的声音道:“喂,看看这个。”   楼斯白右手下意识蜷缩了下,感觉被挠过的手背皮肤酥酥麻麻的难受,像是被一万只蚂蚁爬过,听到声音,下意识偏过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一张空白的练习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   两个小人画的很简单,就是随便几笔完成的,不过能分辨出男女,右边的小人矮一点,扎着一个小辫子。   “……”   楼斯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俊美的脸庞瞬间涨红,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最后憋出一句,“卷子改完了吗?”   极为煞风景。   苏烟悻悻将底下的卷子继续拿出来改,接下来都没作妖了,怕真把人惹生气了。   不过离开之前突然将这张纸抽出来往他手中一塞,“这个送给你。”   不等他说话,就赶紧抱着卷子跑了。   楼斯白捏着手中的纸,低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纸上两个小人牵着的手上,仿佛被烫了一下,猛的往裤子口袋里一塞。   苏烟第二天没有去上工,外面还在下雨,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这几天都不得晴。   也不知是不是在在乡下待久了,现在都能看懂一些天气状况。   好在这些天农活不是很多,生产队倒是可以歇一歇。   苏烟要去县城一趟,主要是给家里寄封信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自己当老师的事,这事她都忘记跟原身父母说了。   苏烟还将自己做的咸鸭蛋寄了一些回去,这段时间她学到了省钱的法子,发现在公社里买东西比在供销社里便宜的多,当然,公社里也不是什么都有,主要是农副产品之类了,公社里不是只种地,还有一些副业,比如山上种了果树、社员们编织的竹制品、还有一些鸡蛋鸭蛋什么的。   这些原本都是供给县城供销社的,价格不是很高,不过也算是一门进项,生产队里的人也可以买,还便宜一点,不过一般没人买,乡下人不太愿意花钱在这种东西上,竹篮扫把那些竹制品,一般家里老人都会编。果树啥的,全公社里几乎都有种,门前枣子树、杏树、梨树、桃子树……只要种一两棵,上面也不会管,甚至有人家里每年果树结多了,还可以拿到公社里卖,卖的不是钱,按公分来算,至于鸡蛋鸭蛋什么的,现在政策宽松了些,一家都可以养一两只鸡或鸭,没人像苏烟那样还花钱买。   苏烟做不了知青点的主,但她又想每天都能吃鸡蛋,之前跟社员偷偷买,当了老师后信息多了,知道还可以跟公社买,价格不贵,甚至因为她当了老师,公社的管理员还按照供销社的进货价给她,一毛钱十个,鸭蛋要贵一点,本来是一毛钱五个的,给苏烟的价格是一毛钱七个。   苏烟干脆多买了一点,做成了咸鸭蛋,这边的泥土是黄泥巴,做咸鸭蛋最合适了,苏烟找来一个破罐子清洗干净,然后在里面放上黄泥巴和盐,黄泥巴要软烂一点比较好,和盐搅拌均匀,再放入鸭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放一点草木灰。   每个鸭蛋都要被黄泥巴包裹住,放在罐子里存好,罐子是破的,苏烟便在外面包上一层油纸,还是之前买糕点时用剩下的,用草绳绑好,放一个月就行了。   苏烟做这个的时候,只有楼斯白知道,她怕人偷吃,做好后在厨房拐角里挖了一个洞埋着,那黄泥巴也是楼斯白帮她从河边带回来的。   这东西便宜好吃又容易保存,于是就寄了一点回去,还用东西包了好几层,就是怕半路上摔碎了。   她自己剩下的也不多了,当天晚上偷偷煮了两个,和楼斯白一人一个。   今天去县城的不止她一个,周燕她们几个女生也一起去,一道的还有王红斌和张大山。   其他人没来,来了也没用,知青点不是谁都有伞。   周燕和苏烟打一把伞,方洋和韩丽丽,刘超英和张大山,王红斌是一个人。   他们是走着去的,反正今天没事,一早吃完饭就出门了,苏烟和周燕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周燕突然跟她说了一件事,让她听了心里不舒服。   “你知道吗?这几天生产队里有个女社员一直来找楼知青,俩人走的挺近的。” 第三十四章 苏烟听到这话……   苏烟听到这话直接愣了下, 然后扭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周燕。   周燕还以为她不相信,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现在不和我们一起上工所以不知道, 就在前些天, 楼知青不知道怎么认识了一个生产队的女社员, 那女社员似乎对楼知青有意思,这几天一直缠着人不放,上工、下工的时候,有空就来找他……”   见苏烟脸色不大好看, 周燕越说声音越小, 她也是看苏烟喜欢楼知青,所以才想着跟她提醒一声, 让她知道有这个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女社员吧, 你可能也听说过, 叫刘晓娟,就是前段时间跟蔡队长弟弟传闲言碎语的那个。”   这女社员周燕之前见过, 长得勉勉强强算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丑, 黑黑瘦瘦的, 塌鼻子小眼,头发也稀稀疏疏的, 前段时间传这个女社员先是家里说了对象, 然后又和蔡队长的弟弟好上了, 接着又跟村后头的王家小子暧昧不清的,几家闹的还挺大的,她当时心里还觉得好笑, 不仅她觉得好笑,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韩丽丽,直接嘴上不留情面的嘲讽,说农村人什么眼光,这个长相也当个宝。   自己虽然嘴上不说,当心里也是认同的,以至于昨天看到人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想着怎么一段没见,这人怎么变得好看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胖了一些,眼睛也大了一点,不过还是丑丑的,跟苏烟完全没法比,苏烟别的不好说,样貌是一等一的好,整个知青点,除了楼斯白,还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出色的人。   哪怕是城里,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比苏烟长得还好看的女孩子,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娇艳,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心坎都化了。   周燕说到刘晓娟,苏烟脑子里有点印象,还是之前上工割猪草跟生产队的妇女闲聊,知道一点她家里的情况,记得她家里情况比较复杂,好像她爸是她继父的亲哥哥,一个死了丈夫,一个死了老婆,最后嫂子和叔叔凑到一起过日子了,所以家里好几个孩子,当初那些妇女闲聊的时候还说,刘晓娟叔叔的媳妇其实是被气死的,俩人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这只是那些妇女的猜测,苏烟当时也只是当个八卦来听,没怎么当真。   至于楼斯白和刘晓娟走近,她还真不知道这事,这些天她都在公社里教书,根本不知道生产队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想到楼斯白的性子,又笑了,“他要是那么好追的,早就跟我在一起了。”   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生产队里稍微长的好看的那几个女社员她心里都有数,根本没听过有刘晓娟的名字,而且那几个好看的,也比不上她。关于颜值方面,苏烟还是很有信心的,“苏烟”跟以前的她长的很像,不过她自己的五官偏钝感,虽然没有“苏烟”那么精致,但很招人喜欢,相反,“苏烟”长得其实更好看一点,但不笑到的时候很有攻击力,显得不好相处。   上辈子她都是校花,更别说现在了,她觉得,以后回城混不下去了,她可以跑去当明星。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个女社员一直缠着他吗?”   这事她没从楼斯白那里听说,不过想到楼斯白那个性子,也知道就算有这种事,他也不会跟自己说的。   心里有些郁闷,她还以为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现在来看,其实都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楼斯白还是那个楼斯白。   苏烟沉默下来。   周燕还以为苏烟是不高兴了,这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其实在她看来,楼知青对苏烟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整个知青点中,她还没看过楼斯白跟谁走的近过,倒是最近,楼斯白又是给苏烟补课,又是送伞,还吃苏烟给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已经谈了对象呢。   以楼斯白平时那冷冷淡淡的样子,这些可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昨晚她就忍不住问了苏烟,知道俩人还没在一起,她还觉得诧异,心里也不大明白楼斯白是什么意思,不过若换做她是楼斯白,可能也要犹豫一下,毕竟苏烟家里条件好,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回城的几率最大。   这事周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如实说了一句,“她挺神奇的,越长越好看不说,还特别自信,不管别人怎么嘲笑她,她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还瞧不起别人,看人的眼神高高在上的,带着优越感。   这点她没跟苏烟说,这是她自己的感受。   苏烟心中将刘晓娟这个名字暗暗念叨了两遍,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很早之前就听过。   不过想想这个名字也没什么新意,很多老一辈的人都是叫这个名字,觉得熟悉也没什么,便不再多想了,开始思考起自己和楼斯白的关系。   也不是她三分钟热度,只是突然觉得这样追求楼斯白值不值得,或许他对自己真的没有意思,再死缠烂打下去,可能真的有些讨人嫌了。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苏烟看着前面的路,觉得自己应该要下一剂猛药了,按照楼斯白那个性子,如果要他来挑明白俩人的关系可能还有的等,还是得自己来,如果猛药都不管用,那只能说真的是她强求了。   而她,也没必要一直在这个人身上花费时间了。   苏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跟周燕转而说起其他。   一路走走聊聊,半上午的时候几个人到达了县城,先去了邮局那里,大家都拿出信封寄,周燕和刘超英还收到家里寄来的信,韩丽丽也是,不过她多了一个包裹,眼里喜色藏都藏不住,看得大家都很羡慕。   苏烟也羡慕,忍不住想到以前的自己,那时候条件多好啊,从省会到老家市里,坐高铁两个小时不到,也不用写信寄信,直接打电话视频聊天就行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酸,觉得当初的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烟东西最多,写好后贴上邮票,跟站里的员工特别多打了声招呼,东西易碎,让他们动作轻点。   其他人都弄好了,在门口等着她,苏烟重新撑起伞,几个人讨论了下,决定直接去供销社逛逛。   也只能去供销社看看了,县城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倒是有一个地方,国营饭店,这个大家都想去,但没钱,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去了也只是馋的份。   跟别人一起,苏烟也不好买太多东西。不过她现在也舍不得买就是了,在供销社里逛了一圈,最后只让人包了十块核桃酥。   她确实没什么想吃的,这个年代的零食要是放在后世,她眼睛都不会多少一眼,也是现在太饿了,所以才想着买点核桃酥,偶尔饿的时候填点肚子,比起其他人渴望的目光,苏烟倒是最淡定的那个。   除了苏烟,就知道韩丽丽和张大山买了点东西,两人都买了一块蛤蜊油,韩丽丽是自己用,张大山是买给刘超英的。   周燕跟苏烟这次走在后面,周燕眼睛羡慕的看了眼前面的刘超英张大山,“真好啊,听说今年年底他们会回家见家长,好事应该快了。”   苏烟看了也羡慕,平时刘超英的活儿,张大山几乎全包了,什么做饭洗衣服啥的。她觉得,几个女知青中,刘超英是最清醒聪明的那个,一早就知道给自己找个对象,也不看脸,对楼斯白和王红斌没想法,现在怎么看,张大山都是最合适她的那一个。   苏烟脸色复杂,也忍不住感慨一声,“是啊,真好啊。”   她突然觉得,就算自己以后跟楼斯白在一起了,楼斯白会像张大山那样好吗?   这个答案她不清楚,但她知道,主要是看一个人爱的有多深。   而楼斯白,好吧,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从供销社出来,大家一商量,就决定直接回去了。   赶着中午回去吃饭,大家脚步都很快,雨越下越大,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   到达知青点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陈向东他们也只是才把菜端出来,几个人收了伞进屋,赶紧去拿毛巾擦头擦脸,苏烟的伞比较大,淋湿的地方不多,擦了两下后就去厨房拿饭。   她没看到楼斯白的身影,也没多想,打好饭就坐到桌子上吃,正要问一句,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院子门口外一男一女站着在说话。 第三十五章 男人是楼斯白……   男人是楼斯白, 苏烟一眼就认出来了,至于女人,倒是不怎么熟悉, 之前还没看过有谁找到知青点来了, 不过想到今天路上周燕说的话, 苏烟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看见了,大家都没说话,韩丽丽脸色不大好看,口气嘲讽道:“怎么又是她, 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的话一点不客气,直接将人比作癞□□。   坐在她旁边的是方洋, 要是换做以往,这时候肯定会委婉劝一两句, 这次倒是什么话都没说, 眼睛看向外面时,脸色有些阴沉, 也不知在想什么。   几人中,反倒是苏烟的反应是最平静的, 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捧着碗吃的津津有味。   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楼斯白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来, 脸上神色冷冷淡淡的, 什么表情都没有, 让人看不出具体情况,他从厨房盛了一碗饭过来吃,动作慢条斯理, 和往常一样。   只是吃了几口后似乎发现哪里不对劲儿,皱了皱眉,眼睛不经意在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苏烟身上,见苏烟扭着头和身侧的周燕说说笑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不再多想。   吃完饭,大家都回到房间休息,平时想休息都没时间,现在好不容易下雨了,还不用劳作,大家都想抓紧机会好好睡睡觉,养精蓄锐。   苏烟吃完饭没有立马去休息,而是拿着鞋蹲在堂屋门口刷洗,不是厨房门口。   这个年代下雨天也没有胶靴,要么穿布鞋草鞋,要么光着脚,苏烟觉得下雨天光着脚不安全,地上都是水,容易感染,她宁愿鞋子湿了也没想着光脚走。   草鞋太磨脚了,她今天出门穿的是布鞋,已经踩的不能看了,上面全是烂泥巴,一回到知青点她就脱了,所以这会儿想着要洗干净。   洗鞋子很简单,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刷子啥的,好在乡下别的不多,丝瓜络却是很多的,先用水将鞋子上的泥巴冲洗几遍,然后在鞋子上撒草木灰擦肥皂,最后用丝瓜络刷洗,稍微刷几遍泥巴印就掉了。   苏烟鞋子洗到一半的时候,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   苏烟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对上王红斌的脸,忍不住一愣,皱眉,“有事?”   王红斌神色又些扭扭捏捏的,似乎又些不大好意思,“我……那个……”   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小心翼翼往苏烟膝盖上一放。   苏烟是蹲着的,东西不大,放下膝盖上也没掉下去,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发现是蛤蜊油,今天韩丽丽她们买的那种。   苏烟本来也准备买的,但想着自己还有,就算了,等什么时候用完再来买。   她想起来,他们今天从供销社出去的时候,王红斌突然折回去了一趟,原来是买这个。   王红斌解释了一句,“这个送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很快消失在门口。   苏烟抬头想喊住人已经来不及了,皱了皱眉,低头再次看了眼膝盖上的东西,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神色带着沉思。   楼斯白坐在厨房门口的位子,这一幕恰好落在了他眼中,抿了抿唇,视线一直没有收回去。   苏烟似有所感,抬起头看了眼,对上他的视线后顿了下,最后什么都没说,也不像往常那样粲然一笑,直接低下头继续刷鞋子。   心里还想着,王红斌这一下正好帮了她。   所以过了会儿,等苏烟鞋子洗好后她也没去厨房找楼斯白,而是直接回房间睡觉。   看到苏烟躺在床上,旁边床上的周燕还有些奇怪,直接问出声,“你今天不看书了?”   听到这问,另一边的韩丽丽和方洋都八卦的看了过来。   苏烟倒是神色正常,轻描淡写道:“走了一上午,太累了,想睡觉休息一下。”   周燕也只是好奇问问,没有别的意思,“那你好好睡一觉。”   厨房里的楼斯白一直没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第一次对手中的书没有多大的感觉。   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堂屋那里,神色越来越沉默。   接下来几天,知青点的人明显感觉到苏烟和王红斌的关系似乎不太一样了。   谁都能看得出,王红斌对苏烟讨好又热情,每天都喜欢往苏烟身边凑,又是帮她做饭,又是帮她打水……比当初追苏烟的时候还要伏低做小。   而让人惊讶的是苏烟的态度,她既不拒绝也不接受,而是一副很寻常的样子,又像是默认了,这更大的刺激了王红斌,还以为两人之间有挽回的余地,对苏烟更加讨好了,每天围着她转。   以至于,大家都好几天没看到苏烟和楼斯白待在一起了,说句实在话,最近苏烟和楼斯白天天在一起,他们都默认这俩人是一对了,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人直接看迷糊了,不太明白这三人到底怎么回事?   甚至还有人想着是不是楼斯白拒绝了苏烟才会这样,武建国见不得王红斌这家伙得瑟,忍不住将楼斯白偷偷拽到一边说悄悄话,“你这家伙怎么回事?跟苏烟闹掰了?苏烟不挺好的嘛,你干嘛让给王红斌那小子,白便宜了他。”   他是真想不通楼斯白在想什么,要是换做他,每天都有漂亮女孩围着自己转,还给自己做吃的,早就跟人家好上了,别说拖这么长的时间,只要两天他就能点头。   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   楼斯白没说话,皱了皱眉。   武建国见不得他这副闷葫芦的样子,没好气道:“也不知道苏烟到底看上你什么?这事你迟早后悔,说句实在话,你以后要是再想找个像苏烟那样对你好的,一个字,难。”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楼斯白,他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神色复杂难辨。   武建国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转身走了,觉得这家伙脑子不好使,不说别的,光苏烟家里的条件,就将整个生产队里的人比下去了,他敢说,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将苏烟捧得高高的,只有楼斯白这个傻子,什么都不做。   没看见王红斌已经学乖了吗?   楼斯白站着没动,想到这几天苏烟没来找自己,又想到王红斌对她的接近,心里有些烦躁。   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趟县城回来什么都变了。   下完雨后生产队又重新投入劳动中。   苏烟试卷已经改完了,也跟其他人一起上工。   好久没干农活了,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好在王红斌最近一直围着她转,非常积极,自己的活儿干完后立马过来给她干。   苏烟也不拒绝,干嘛拒绝?有人给她干活还不好吗?要是别人她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如果是王红斌,她就理直气壮多了。   想当初王红斌从原身身上拿走了不少好东西,她可是还有没要回来呢,这些就当作劳动费了。   至于王红斌对她的想法,苏烟心里自然有数,不过也只是有数而已,不会真的原谅,她不是原身,没有资格原不原谅,毕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原身是死了。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用她的身份生活着,但这些都是未知的,苏烟就当人没了。   对于她模糊不清的态度,不光是王红斌误会了,其他人也看不懂,上午苏烟被分到的任务是除草,周燕也在,看着前面不远处王红斌奋力刨土的背影,她忍不住对旁边田垄上的苏烟小声问了句,“你和楼知青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呗。”   苏烟回答的很不走心。   周燕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今天是苏烟和楼斯白做饭的,有了王红斌帮忙,苏烟没拖多长时间就把任务完成了,对待王红斌的态度,苏烟一直是不冷不淡的,下工后她和周燕并排走在田埂上,王红斌跟在身后。   三人在路口那里看到了楼斯白,楼斯白对面还站着一个女人,这次苏烟看到了,长得黑黑瘦瘦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女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走在苏烟身后的王红斌也看到了,不等苏烟有反应,立马上前一步大声道:“苏烟,你好好休息,中午我给你做饭。”   这话引起了另一边楼斯白的注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苏烟差点笑了,没想到王红斌这家伙这么上道,抿了抿嘴努力憋住,然后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了不远处的楼斯白一眼,对着王红斌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高冷说了一句,“随你。”   直接抬脚走了,路过楼斯白身边时,像是没看到一样,脚步不停。   侧对着她的楼斯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几分。   站在他对面的女生还在笑着,“楼知青,我刚才说的话你觉得怎么样?其实不打扰你,就是中午耽误你一点时间,不会影响你休息的。”   楼斯白回过神,想到这几天没有来找他的苏烟,抿了抿唇,但还是拒绝了,“我有事,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态度有点冷。   说完对人点点头,直接走了,连敷衍都没有。   看着男人冷漠的态度,刘晓娟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眼里冒着火气,不明白这男人怎么那么难拿下,哪像其他人,随便勾勾手就行了,为了他,她可是花一百金币买了魅力值,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想到那一百金币,刘晓娟心里不甘至极,这可是她做了两个任务才得来的。   眼睛落在楼斯白背影上,咬了咬牙。 第三十六章 楼斯白回……   楼斯白回到了知青点, 进院子时眼睛在知青点扫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便什么都没说, 直接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已经有人了, 他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洗刷的动静, 脚步顿了顿,犹豫抬脚进去了,同时抬头去看,看到站在灶台前干劲十足的王红斌, 楼斯白眼里神色一冷。   王红斌也听到脚步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故意的心思,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脸上露出笑容,道:“阿烟身体不舒服, 今天中午我帮她做饭。”   王红斌当然知道苏烟最近和楼斯白走的近, 之前是生气愤怒,后来渐渐转化为后悔, 他以为苏烟离不开自己,最后发现其实是自己离不开苏烟, 没有苏烟, 他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   所以看到苏烟和楼斯白走近, 心里又嫉妒又害怕, 也真正感觉到慌了, 当初楼斯白刚来知青点时他就如临大敌,害怕这人将苏烟抢走,苏烟本来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目光多次停留在楼斯白身上。   好在楼斯白是个眼高于顶的人,根本看不上苏烟,加上他每天都有意无意的在苏烟面前说楼斯白坏话,渐渐地,苏烟也就厌恶上了这人,要不是上次楼斯白冒雨跑到山上找到人,苏烟也不会对他又有了心思。   这段时间俩人的相处,他都看在眼中,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对象天天跟别人眉来眼去,再说,他对苏烟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现在听到楼斯白跟别的女人关系亲近,他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苏烟这人,好的时候会把人捧得老高,恶的时候恨不得一辈子不见面,她心眼又极小,容不得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关系亲近。   楼斯白一边跟她好,一边又跟那个女社员走近,就跟当初的自己一样,而且他还不如自己,至少当初自己跟苏烟之间的关系是明了的,楼斯白连关系都不肯摆出来。   王红斌觉得,楼市白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正人君子,既然如此,自己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和苏烟回到以前那样。   想到这里,王红斌脸上笑容加深,“以后阿烟的饭都是我帮她做,你别觉得奇怪,以前也是这样的,就是最近我们吵架了,她才跟我闹脾气生分了。”   说完观察起楼斯白的脸色,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楼斯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直接走到灶台底下去帮忙,什么话都没说。   王红斌也不在意,将锅洗干净后就炒菜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厨房里气氛有些压抑。   吃饭的时候,苏烟的饭也是王红斌盛好的,王红斌伺候人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又是拿筷子又是给她夹菜,什么都紧着她。   也难怪当初原身会看上这人,不得不说,这么费尽心思的样子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苏烟心安理得的被他伺候着,吃完饭直接将碗筷往前一推,大爷似的,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其他人看了一眼,王红斌笑的一脸宠溺,“继续吃,待会儿我来收拾。”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吃,仿佛再正常不过。   其他人看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了。   楼斯白垂眼将碗里的饭菜扒完,然后站起身走了,拿着碗筷回了厨房。   大家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互相看了一眼,韩丽丽朝方洋努努嘴,让她看苏烟背影,眼里带着几分不屑。   方洋没说话,只是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吃完晚饭,苏烟洗完澡后端着脏衣服出来,王红斌积极将她盆里衣服拿过去了。   苏烟知道他在外面等着,所以盆里只有外套裤子,内衣那些她准备明早自己起来洗。   神色自然的看着王红斌拿走了,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准备装点水回房间晚上喝,哪知道刚进厨房,就看到楼斯白从他们男生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几本书,苏烟视线好,认出是之前给他的书。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了灶台前,仿佛两人不是很熟悉。   楼斯白抿了抿唇,也不知道什么感受,就是觉得胸口那里有些发闷。   他走上前,将手上几本书递了出去,“这几本书我已经看完了,现在还给你。”   声音低沉,一如往常。   苏烟拿着水瓢将杯子灌满,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不停,也没看他,只是平静道:“之前说好送你的,那就送你了,不用还,就当前段时间的学费吧。”   她将杯子盖盖住,扭紧,然后低头绕过他就走。   楼斯白看着她黑色的发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伸出手将她胳膊拽住,在苏烟诧异的眼神中,面带犹豫的开口,“你是不是……”   哪知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方洋的声音,“苏烟——”   她喊了一声,然后从外面进来,“原来在这里啊,真让我好找,我想借你阵线一用……”   似乎注意到楼斯白也在,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适当露出尴尬神色,“没打扰你们吧?”   “……”   瞧瞧这话问的,多有内涵!   苏烟心里都不好吐槽,她之前就知道,整个知青点觊觎楼斯白的根本不止她一个,现在看看,果然露出马脚了,白天不借现在借,大晚上的做什么针线,也不找个走心的理由。   苏烟看了一眼方洋,倒是没拆穿她,神色淡淡的点头,“我去拿给你。”   将自己的胳膊从楼斯白手中抽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用这个找借口麻烦你了,这几本书你安心拿着吧。”   朝他点点头,直接走了。   楼斯白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有一瞬间的发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张了张口,想要将人叫住,站在门口的方洋先开口了,将苏烟拉住,“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我看到朱小聪了,他还让我问你,你有没有空,他想见你一面……”   苏烟被方洋拉着,强忍住回头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她心里清楚,楼斯白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不太主动,或者说不敢主动,这个很正常,很大一部分来自他的家庭因素,他从小在缺爱压抑的环境中长大,不可能表现的像她这样积极果敢。   刚才楼斯白能伸手拉住她,就说明她赌对了,这男人对她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能爱还谈不上,但肯定是喜欢的。   但这份喜欢不会让他主动挑明关系,他还在犹豫,还在逃避,但苏烟偏偏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明明都互相喜欢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如果最后真闹掰了,也只能说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缘无份,可能会有些遗憾,但苏烟不会后悔。   她就要他主动一次,至少挑破关系上,他要主动。   苏烟跟着方洋走了,也没揭露方洋的小心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房间后还真将针线借给她用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到开学,苏烟都没机会和楼斯白说上一句话,这也有她故意的意思,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苏烟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每次看到楼斯白有话想对她说,然后还没开口就被方洋或者王红斌打断了,看着楼斯白冰冷的面孔,她心里还挺爽的。   中间她倒是看到过几次刘晓娟,刘晓娟来找楼斯白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的错觉,她感觉每次看到的刘晓娟都不一样,就像周燕说的,这人越来越好看了。   别的不清楚,最明显的就是刘晓娟的皮肤变白了,虽然还比不上自己,但跟其他人比起来,确实有差距。   苏烟好歹来自后世,在保养护肤方面可谓是很有心得,她上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化妆,攒钱买各种大牌护肤品,皮肤黑白是天生的,后世那么多五花八门的美□□华,也没见谁用完真的由黑变白了?刘晓娟的皮肤简直是奇迹,比医美还有效。   不过她对这人倒不是没什么敌意,要是楼斯白真的那么好追,那她也只能认命,   九月初开学,学校一旦开学,时间过得就快了,苏烟能抽出空闲的时间后,就发现到了国庆节。   国庆节生产队会放三天假,知青们决定回家一趟,春节的时候坐车的人太多了,他们这里是乡下,不好买到票,还不如现在回去一趟。   苏烟也是这个打算,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她准备走的前一天,他们班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三十七章 苏烟班上……   苏烟班上爆发水痘了。   在农村, 小孩子出水痘倒不是很稀奇的事,每过几年公社里都会发生,之前苏烟班上就有学生请假了, 说家里有事, 苏烟还以为家里真的有事, 就给了假,哪知道国庆节放假前一天,班上学生好几个都要请假,有学生更是满脸水痘的过来跟她说, “老师, 我生病了,要请假。”   似乎怕她不信, 还特意跑了这一趟。   不光是苏烟班级,隔壁班级也有这种情况, 中午校长就临时开了会, 决定学校提前放假,水痘这东西可是有传染性的, 虽说现在医疗进步了不少,不会像古代那样出人命, 只要打几针养几天就好了, 但也不容小觑。   校长还让老师在每个班级说一声注意事项,最好还去得水痘的学生家里说一声, 跟家长打个招呼, 别心疼钱, 也别搞什么土方子,去医疗点给孩子打针。   听到得过水痘的人会产生抗体,苏烟还想着原身好像之前没得过,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她平时吃好喝好,身体不知道多健康,应该没那么倒霉。   苏烟下午去得水痘的学生家里打了招呼,完了又去了一趟医疗点,准备买点退烧药什么的,听说水痘会引起发烧,苏烟想着万一明天在火车上发病了,也好临时应对一下,等回到家就好了。   她是准备趟回家的,至少要知道原身父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为了这个,她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期待进城。   只可惜医疗点里的医生不在,应该是去给人看病了,苏烟只好走了,想着自己运气应该没那么差。   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晚上洗澡时,苏烟就发现自己脚板底长了两三个水泡。   心里吓了一跳,伸手按了按,不痒也不痛,她也不清楚是今天走路走多了还是也得了水痘。   不过她愿意往走路走多了这方面想,今天一下午都去学生家里通知,这些学生也不是一个生产队的,两条腿都跑断了。   苏烟心里惴惴的,洗完澡就赶紧上床睡觉了,明早还要早起赶火车,想着就算是水痘也没事,反正就两个水泡,等明天回到家,她可以去市里医院,总比这边医疗点好。   这么想着,心里还松了口气。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苏烟早上起来时,就发现脸上身上都冒了水痘,水痘还不少,都是一个包一个包,里面鼓着水,尤其是脚板心,那水痘都有她小指甲盖那么大。   连周燕都发现了,这也很正常,苏烟脸上向来白白净净的,别说痘痘了,连个斑都没有,脸颊上一下子冒出好几个水泡太明显了。   苏烟也顾不得其他,饭都没吃就赶紧跑去医疗点,医疗点不少人正在排队,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打针,还有几个是苏烟的学生,长水痘的那几个。   苏烟刚进门,医生就在里面说,“打不了了,药水都用完了,下午来吧,等不及的话大家去县里打吧,注意路上不能吹风。”   说完就急着赶人了,似乎也怕自己被传染了。   苏烟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吃饭,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堆放在门口那里,好几个大包裹,苏烟直接进了屋,王红斌看到她还特意站起来,热络问道:“烟烟,你去哪里了?一大早都没看到你。”   仿佛俩人关系多好似的。   苏烟低着头,闷闷回了句,“身体不舒服,这次不回家了,等会儿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说完直接回了房间,不想跟他们接触太多,担心其他人被她传染了。   虽然很想回去一趟,但苏烟这样子确实没办法出门,路上容易传染给其他人不说,要是在火车上变得严重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苏烟躺在床上,外面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很快他们就吃完饭了,周燕还回到房间拿了遗漏的东西,看到她躺在床上,小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苏烟不敢说实话,怕韩丽丽她们又阴阳怪气的指责她,只得心虚的摇摇头,“没事,发烧了,头很疼。”   然后用被子将头捂起来。   周燕点点头,“那确实不能回家了,要是路上出了事,也不知道能找谁?”   他们几个跟苏烟不是一个市的。   脸上带了同情,“你好好睡一觉,饭我放下锅里了,记得起来吃。”   拿了东西出门,还好心的将门掩上。   门口处,大家都准备好了,陈向东他们还已经走到院子里了,陈向东正在跟楼斯白说话,“这两天就麻烦你了,记得看着点自留地,别让人偷了菜,鸡也记得喂一下。”   国庆节虽然只有三天假,但他们每个人都多请了几天,有的五天,有的七天,好不容易回去了一趟,都想在家里多待一下,最近也不是什么农忙的时候,队长挺好说话的。   周燕背着包走过去时,就听到楼斯白用清淡的声音道:“好的。”   她添了一句,“苏烟发烧了,楼知青警醒一点,看着还挺严重的。”   楼斯白抬了抬眼皮,眼里掠过一丝波动,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王红斌刚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面色不善的看了眼楼斯白。   往外走的脚步有些犹豫,最后绕到女知青房间外面的窗户处,对着里面的苏烟道:“烟烟,我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楼斯白,心里很是担心自己回家后楼斯白不要脸缠上了苏烟。等他们一走,知青点不就剩下了苏烟和楼斯白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可不容易让人多想。   想到这里,他装模作样的走到楼斯白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兄弟,我对象就交给你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楼斯白脸色冷了下来,没说话,直接绕过他走了。   王红斌见状,脸色有些不好看,冷笑一声,对旁边的陈向东、周燕说了句,“这是瞧不起谁呢?”   周燕尴尬的笑了笑,这两个都是苏烟喜欢过的人,她都不知道应该帮谁。   倒是陈向东,向来老好人的他这次连表面工作都不做,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过身朝其他人道:“都好了吗?出发了。”   比起女知青,男知青们现在都开始有意孤立王红斌了,不想和这种人来往。   人一走,整个知青点就安静下来了,苏烟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没声了才下床。   去了厨房,锅里放着一大碗米饭和菜,今天他们回家,路上还要坐车,所以早上吃的比较好,大概是准备中午不吃了。   苏烟先打了水洗漱,然后端着碗坐到灶洞前吃,洗的时候生怕将脸上的水泡洗破了,都是用手轻轻撩水沾湿脸,然后用毛巾压一压,算是擦了。   县城离这边太远了,她脚板心都是水泡,根本走不了那么多路,也不能骑车,会吹风,吹风好像对水痘不好。   苏烟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动静,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楼斯白在里面干什么。   楼斯白没有回家这事,她前几天就知道了,当时她还想着,这算是给他和那个女社员创造机会了,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儿,不过也只是想想,她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没想到最后自己也没走成。   苏烟低着头吃饭的时候,楼斯白端着一盆换下来的被单出来,一掀开门板,他就看到了坐在灶洞前的苏烟,手上动作一顿,见她头也不抬,只是低着头默默吃饭,抿了抿嘴。   忍不住想到之前,之前她只要看到自己都会扬起脸笑得开心,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他微垂下头,端着木盆从屋子里出来,径直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还是犹豫停了下来,扭过头看了眼苏烟,问了一句,“你床单要不要也洗一下?”   苏烟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对上他清隽的面孔,顿了顿,然后疏离的摇了摇头,“不用。”   洗肯定是要洗的,但这几天她长水痘,还是等水痘好了再洗比较好,便拒绝了他。   说完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便低下头继续吃饭,想着这几天他和那个女社员的情况,心里有些吃味,一开始的时候他对她态度可是冷的不得了,没想到换做别人追他,他倒是能跟人说不少话,也不知道聊什么,还每天都来。   如果说先前是故意跟他闹,现在是真的有点耍脾气了。   楼斯白不知道苏烟心里所想,看着她这样,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抿紧唇,转身出了门。   听到走远的脚步声,苏烟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差点气笑了。   她好歹生病了,怎么连问一声都没有。   筷子在碗里戳了戳,气的都吃不下去了。   苏烟吃完饭就回了房间睡觉。   午饭是楼斯白做的,苏烟吃完饭就裹上衣服去了医疗点,上午一觉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身上又长了好几个水泡,这下真的坐不住了。   苏烟去医疗点时,医生说今天没空去县里医院拿药,上午五生产队有人生孩子,他跑去接产了,孩子还没生出来,下午还要去。   这时候乡下生产还是很危险的,没人会花钱去医院,一般都是找农村有接生经验的老婆子帮忙,这几年国家强调医疗,稍微有点良心的婆家都会将医疗点的医生找来,看到医生在,产妇心里都踏实一些。当然,也确实有用,好几次都救了产妇的命。   苏烟哪里等的了,想都不想就快步跑回知青点了,这时候也顾不上和楼斯白闹脾气,忙让他去向大队长借自行车,骑车带她去县城打针。   再不治疗,她真怕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水泡了。   原本还担心楼斯白会说什么,哪知道他一听,二话不说就放下手中的书出门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冷静道:“你去村子口等我。”   苏烟忙点头,想了想,转身回房间拿钱,又给自己找了件宽大的外套,将整个人从头包到尾。   最后将知青点的门锁好,去村子口等楼斯白。   楼斯白很快就来了,骑车停在苏烟面前,苏烟动作笨拙的爬上后座,坐上去后,拍了拍他后背,“我好了,可以走了。”   身前的楼斯白嗯了一声,“坐稳了。”   踩上脚踏板,车子往前冲去。   他骑的有点快,苏烟赶紧拢着衣服将脸包裹住,双手也藏在衣服里,头垂得低低的。   一点风也不吹。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苏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其实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点作,人还没追到手呢,就开始折腾人了,楼斯白不喜欢她没有错,他可能只是把她当成普通朋友了,反倒是她自己想要太多。   明明是她不搭理人的,这会儿又因为水痘将人使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脸上有些烧的慌,不过她有时候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咬了咬唇,十分绿茶的倒打一耙道:“我听说你跟那个女社员好上了,你现在骑车带我她会不会误会啊?你放心,等回来我会帮你跟她解释的,我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 第三十八章   ……   这话说的很是不要脸, 既把最近不搭理人的责任扔在了楼斯白头上,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听到他和女社员好上了才故意避嫌,又装模作样的委屈一番,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 现在愿意为了帮他和女社员消解误会, 可以站出来解释,如果不是找不到人,她也不会选择麻烦她。   好一个懂事乖巧的女同志形象。   苏烟一点没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这话她还有试探的意思, 想听他怎么说, 到底和那个女社员是什么关系。   在前面骑车的楼斯白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还隐隐有些恼恨, 他的情绪向来稳定,恼恨一个人的次数很少, 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但这次他确实不高兴了。   不知道是谁在苏烟面前编排他和那个刘姓的女社员谈对象,他第一反应是王红斌, 王红斌素来看不惯他,他知道这事, 这也是横亘在他和苏烟之间的一根刺, 他不敢接受苏烟,是知道自己和苏烟之间有太多的不合适, 家庭背景的不合适, 性格的不合适, 两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合适……   他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做不到像苏烟那样洒脱。   但并不代表就有人可以在苏烟面前这样说他。   不过,听了这话, 他心里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想都不想就解释道:“没有的事,就是上工的时候那个女社员被人纠缠,我帮忙阻拦了一下。”   怕她误会,多说了一点,“那女社员家里人要将她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无赖,她不同意,那无赖找了过来,拉拉扯扯的,我当时挑担子经过看到了,便上前帮了下忙,换做谁,我都会那样做的。”   至于这几天被那个女社员找上门道谢的事,其实他心里有数,都是之前苏烟用过的法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苏烟每次拐弯抹角的找他,他不仅不反感,甚至还有种隐秘的欢喜,但换做别人,却只剩下厌烦。   苏烟听了这话,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就他帮忙了吗?   怎么只感谢楼斯白不感谢别人?还天天上门,心里什么打算谁都知道。   虽然这事不好多说什么,但她还是有意无意道:“那挺好的,助人为乐嘛,这是好事,我还以为你和她谈对象了,所以最近都不敢找你玩,怕别人误会什么的。”   楼斯白听了不说话,心里隐隐有些心疼,他也不知道心疼什么,只是听了这话,感觉苏烟受了委屈。   楼斯白握紧手中的车把手,有一瞬间想要跟苏烟坦白。   苏烟喜欢他,他也喜欢她,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喜欢,但张了张口后,又理智的将想要说的话收回去了。   他心里很清楚,他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和他在一起,还会拖累苏烟。   如果有一天苏烟能回城了,两人没有在一起,他还能够坦然大方的恭喜,而不是默默分手分别。   没有得到,也就不会经历失去的痛苦。   他轻轻嗯了一声,“别人误传了。”   然后就没有多余的解释了。   苏烟看他这样,也没了谈话的兴致了,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依誮   心里不满他这样的态度,在脑子里忍不住幻想起自己以后和他在一起的婚后生活,想着以后要是吵架了,他会不会也这样什么都懒得说?那她绝对要气死。   想到这里,苏烟拿着手指戳了戳他后背,蛮不讲理的问了一句,“那个女社员是谁啊?长得好看吗?我俩谁好看?”   最后一句是重点。   可惜楼斯白没有抓住,还有板有眼的回了一句,“是刘晓娟,你应该见过。”   后面的问题没有回答。   苏烟不愿放过他,又问了一遍,“好看吗?我俩谁好看?”   身前的楼斯白皱了皱眉,似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不知道,应该差不多吧。”   他确实不知道,他向来不怎么关注别人的外貌,现在让他去想,他都想不起来刘晓娟是什么样子的。   神他妈差不多!   苏烟气得不想说话了,头往旁边一扭,这次是真的闭嘴了。   楼斯白知道苏烟想要自己夸他,心里有些好笑,她脸皮厚,但他却做不到。半天没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想了想,难得补充了一句,“他们都是说你长得好看。”   苏烟听到了,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这个他们是谁,她心里保持怀疑,她怎么没听到谁夸她好看了?   就这么一路拌拌嘴朝县城骑去,到达县城后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不大,很有年代气息,墙壁下面一半被刷成淡绿色,走廊上的地面是水泥,隔一段距离会有木质的白漆长椅。   医院里的人不少,空气中散发着浑浊的消毒水味。   苏烟站在大厅角落里,楼斯白拿着她的户口本子去挂号了,挂完号带着她去了皮肤科。   县城的医院要比医疗点正规的多,建议苏烟吊水,吊水贵一点,但作用明显,一般三四天就好了,打针恐怕要六七天。   苏烟选择吊水,被护士领着去了挂药水的房间,里面没人,护士将针管插进苏烟手背上就走了,走之前跟楼斯白打了声招呼,让他注意一点,药水快完了就去喊人,不然会发生血液倒流。   楼斯白认真点头,坐在苏烟旁边看着,也不知道是医院的气温低还是吊水的缘故,苏烟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有点冷,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几分,怕他感觉无聊,主动找话聊天,“你小时候得过水痘吗?这个东西有传染性。”   楼斯白回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得过。”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渐渐淡了几分,可能是想到什么不太美好的事,苏烟猜测是他母亲,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心里也有些失落,要是她现代的父母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着急,现在却只有她和楼斯白两个人坐在医院里,想到这里,忍不住感慨一声,“幸好还有你。”   楼斯白抬头看药水瓶的动作一顿,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在苏烟头顶上,她怕丑,将头垂得很低,头发也披散下来,将脸遮的让人看不见,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忙将身上的外套扯到头顶,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也抬起头看了过来,眼里带着惊慌,“怎么了?是不是又长痘了?”   楼斯白看她还要下意识用手去摸,忙伸手阻止了,修长白皙的手一把握住苏烟插着针头的小手,用平静的有些温柔的声音道:“不是。”   他只是听到那句话后心里微微有些触动,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需要着。   楼斯白的手生的很好看,又长又细,骨节分明,像挺秀青翠的竹,和他的比起来,苏烟的手小的可怜,一手就被他包裹住了。   苏烟松了口气,然后发现了什么,视线渐渐挪到被他握住的手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也是手控。   苏烟将手在他大掌下动了动,然后伸出小手指勾住他的,在人看过来时,略带娇羞道:“你给我暖暖,手好凉啊。”   楼斯白感受到掌心冰凉凉的小手,顿了一下,选择没有收回去。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但之间的气氛却不差,苏烟躲在外套底下,仗着他看不见,大着胆子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最后见他都没说什么,更是得寸进尺道:“你能不能坐在这边,我想在你怀里靠一会儿,有点困了。”   说完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给他听。   这次楼斯白没有搭理她了,她昨晚那么早就睡了,上午和中午都在睡觉,根本不觉得她会困,“好好吊水。”   苏烟哼了一声,屁股往他那边挪了挪,非要将头搭在他肩膀上。   这屋子里的椅子也是长形的,每张椅子能容得下两个人坐,两边都有扶手,刚好适合病人挂药水,楼斯白坐在她身侧紧挨着的椅子上,中间隔着扶手。   楼斯白看她这样子,只好无奈的起身坐到她另一边,苏烟得逞的笑笑,强调一句,“我是病人。”   然后亲昵的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还将他的右手臂从身后绕过去,和刚才一样与她十指相扣。   远远看着,就像一对小情侣。   将楼斯白闹了个脸红,苏烟将身上的外套拢了拢,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睡一会儿吧,可以将头搭在我脑袋上,不过,不许偷看我。”   她现在脸上长了水痘,很丑,不想被他看到。   楼斯白没听她的,担心两人都睡着了,药水吊完了没人知道。   苏烟说睡还真睡了,可能是吊水的缘故,靠在楼斯白怀里,不一会儿就闭上了了眼睛。   楼斯白低头看了一眼,遮挡在她脸上的外套领子,随着她的呼吸往外有规律的一动一动,看着有些好笑。   他伸手将衣服拨开,好让她故意顺畅些,至于看到苏烟长了水痘的脸,他倒是淡定,还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不过,女人炙热的呼吸喷在他脖子处,怀里揽着的身子柔柔软软的,也让他没什么心思注意到她脸上就是了。   苏烟睡觉不安分,平时在床上都喜欢滚来滚去,更别说是在楼斯白怀里了,根本坐不住,不一会儿人就要往下滑。   楼斯白没法子,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好让苏烟舒服睡着。   因为这个动作,他身体微微侧倾,下巴也碰着苏烟的额头,看着就像紧紧抱在一起。   楼斯白感受着怀中柔软的身体和熟悉的气息,突然有些担心时间过得太快了。 第三十九章 这一觉苏烟睡……   这一觉苏烟睡的有点沉, 还是楼斯白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睁开眼醒了,楼斯白身体坐正,声音低沉道:“你坐好了, 我去叫护士过来。”   苏烟脑子还有些迷糊, 听了这话下意识点点头。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 不放心的转身朝外面走去,然后没过多久就带着护士过来了,护士先去看了下吊水瓶子,觉得差不多了, 才将苏烟手背上的针管拔掉, 嘴里说着话,“记得明天也要来。”   苏烟站起身, 把身上的外套重新将自己包裹住,楼斯白站在旁边, 弯腰检查东西。   苏烟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布兜, 里面放着钱和户口。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 等他们回到生产队,恐怕会很晚了, 苏烟有些庆幸将楼斯白拉上, 不然她一个人回去还有些害怕。   楼斯白让苏烟在门口等他,他去找车, 苏烟将怀里的包裹翻了翻, 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来一趟要多少钱, 她特意多带了一点,这会儿肚子饿了,回去再做饭也麻烦, 想着等会儿去国营饭店买两个包子吃。   苏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等楼斯白骑车过来时,苏烟就拉着人去国营饭店,楼斯白还觉得有点浪费,“回去做饭吃也一样。”   国营饭店的东西不便宜,今天吊水就花了不少钱。   但苏烟不想委屈自己,尤其她今天生病了,不吃顿好的心里难受,“我现在快饿死了,等会儿我还要去趟供销点,这几天都要借车用,得买点东西送给大队长。”   大队长人不错,但他老婆是个计较的,不送点东西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   人情来往方面虽然楼斯白不如苏烟,但也明白她的意思,便没有说什么了。   楼斯白骑车带着她绕路去了国营饭店,国营饭店还没有关门,苏烟改要了两碗水饺,反正都晚了,也不在乎那么一时半会儿。   见楼斯白犹豫站在一旁,苏烟直接拉着人走到门口一桌坐下,从布兜里掏出糖票和钱,让他去供销社帮忙买糖,“买红糖就行了,问他多要一个袋子。”   楼斯白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我马上回来。”   起身快步出去了。   苏烟乖乖坐在位子上等他。   供销社就在附近,楼斯白将红糖买回来后,饺子也跟着好了。国营饭店不大,其实就是就是后世面馆的样子,墙壁两边放着长桌,一眼扫过去,都坐着人,这会儿是下工时间,县城条件稍微好点的家庭会过来搓一顿。   饺子好了后,窗口那里工作人员摇了摇铃铛,然后报号,苏烟脚板心都是水泡,不好走路,楼斯白很自觉的过去将大碗端过来,分量很足,楼斯白分两趟。   满满一大碗饺子,热腾腾,香喷喷的,苏烟和楼斯白都有些饿了,两人也不多说话,埋头就吃。   苏烟吃了一口忍不住感叹,“真想每天都吃。”   楼斯白听了好笑,哪能每天都吃这个?就算是城里人,父母都是厂里工人,也没这么奢侈的。   不过想到苏烟的家境,听说她父亲是副厂长,母亲也是工人,猜到以前应该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吃得一脸幸福模样,又觉得她这样很好,都说奢入穷难,但她却适应的很快。   苏烟要是知道楼斯白这样想,肯定会双手赞同,对比在现代的生活,再看看现在,她觉得自己能这么快适应下来,简直不可思议。   苏烟低着头吃,一碗大概有二十个,而且个个圆鼓鼓的,和她大学食堂瘪塌塌的饺子相比,简直是良心。只可惜她肚子不大,哪怕是硬撑,吃了十二个就顶饱了,再也吞不下去了。   看到对面楼斯白还在吃,苏烟将自己吃不下的饺子挑到他碗里,楼斯白抬起头看她,苏烟理直气壮道:“别浪费。”   楼斯白皱了皱眉,忍不住劝了一句,“多吃点。”   眼睛扫过她碗里,感觉只吃了一半。   苏烟摇了摇头,“饱了。”   说完还拍拍肚子给他看,将所有的饺子挑到他碗里,端起碗喝了口汤解渴,汤也很好喝,咸咸的,里面有肉的鲜味,上面还撒了葱花,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这下肚子是饱的不能再饱了。   楼斯白还没吃完,苏烟便将买好的红糖拿到自己身前,当着楼斯白的面将红糖分了一半下来,苏烟给了两斤的糖票和钱,但全给大队长家她又舍不得,所以从里面分了一大半下来,掂了掂,觉得不能再少了才收手。   在楼斯白抬头看过来时,苏烟对他笑道:“明早我给你做红糖糍粑吃。”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饺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笑意。   楼斯白将碗里的饺子全都吃完了,又喝光了碗里的汤,甚至连苏烟碗里剩下的大半碗汤都喝光了,可以说是一滴不剩。   苏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楼斯白脸有些红,站起身避开她的视线,“走吧。”   将桌子上苏烟分好的红糖装进布兜中。   出了门,外面天又暗了几分,灰蒙蒙的,国营饭店墙上有钟表,临走前苏烟看了一眼,已经下午六点了。   在苏烟坐好后,楼斯白也上了自行车,他一上去,身后的苏烟就偷偷伸出手在他腹部摸了一把,楼斯白感觉到了,脚上一滑,差点踩空了。   猛地扭过头看她,脸上带着震惊和羞恼,“你……”   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烟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讪讪的,“我看你吃了那么多,就想知道你肚子有没有变大?”   楼斯白也不知道信没信,将头扭回去了,没说一句话。   苏烟还在后面不怕死的惊奇道:“我刚下摸到了,你肚子是平的哎。”   然后不可思议的砸吧砸吧嘴,不仅平,还隐约有几块腹肌。   厉害了。   楼斯白忍无可忍,咬牙小声警告,“苏烟——”   直接唤出她名字,可见是真的恼了。   苏烟在后面态度极好的认怂,“我错了我错了。”   楼斯白没再搭理她,表情冷冷的,不过却在心里庆幸天色黑了,没让她看见自己发烫的耳朵。   两人一路骑回公社,虽然天色很晚了,苏烟还是将车先还回大队长家,现在自行车可是个宝贝东西,要是晚上没还回去,大队长一家晚上恐怕都睡不着觉。还车时将红糖递给大队长媳妇,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的大队长媳妇,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听到这两天都要借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苏烟和楼斯白一路摸黑走回知青点,好在头顶夜空有星星月亮,倒也不是一点都看不清。   走在路上,苏烟伸手拽住楼斯白的衣角,楼斯白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一回到知青点,就赶紧去厨房烧水洗漱,苏烟还将糯米给泡上了,这个还是前几天苏父苏母寄过来的,将钱和票子藏在一袋子糯米中,要不是苏烟前几天蒸了一碗糯米饭吃,她都没发现。   楼斯白坐在灶洞前看火,苏烟泡好水,拿着煤油灯回了房间拿盆,整个知青点就只有一盏煤油灯,平时大家都是吃完饭就赶紧洗漱,将煤油钱省下来。   苏烟将盆清洗好后拿回房间,找衣服的时候,楼斯白帮她把热水打好拎过来了,苏烟也不跟他客气,带回房间洗澡。   楼斯白看着她进屋,说了一句,“洗完放着,等会儿我帮你倒。”   苏烟扭过头看他,脸上露出笑。   屋子里黑乎乎的,虽然点了灯,但在苏烟眼里感觉都差不多,她不敢洗久,屋子里有虫子,上次韩丽丽洗澡时就从床底下跑出来一只大黑虫,两只巨大的钳,踩死后房间里臭了好久。   事后陈向东他们看到了尸体,还说这虫子有毒,蛰人特别疼。   苏烟匆匆洗完澡,换上白色的背心和长裤,长裤是那种老式的绵绸布做的,上面染着碎花,碎花有的地方没有染好,糊成了一团,但不影响穿着,这是苏母工厂作废的料子,一般都便宜处理或者厂里员工内销。   这条裤子就是苏烟画的样式,苏母做好寄过来的,灯笼裤样式,底下收脚,宽宽松松的,很适合夏天穿,以前她婶婶那个二胎一岁儿子就穿这种,防虫还不担心膝盖着凉。   苏烟洗好澡,便去开了门,然后朝对面喊了一声,“我洗好了。”   随即对面屋子里传来楼斯白的回应。   喊完苏烟就立马跑回自己床上,她床上有蚊帐,这让她很有安全感,将蚊帐严严实实掩好,她坐在床上拿着蒲扇扇风。等了一会儿楼斯白才过来倒水,他也洗了澡,身上换了衣服。   他弯腰将盆端起来出去,还帮忙清洗一遍才拿回来,走之前帮忙掩好门,嘱咐了一声,“你早点睡。”   说完就走了。   苏烟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门缝中,心里有些遗憾,要是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那就可以做一些羞羞脸的事了,比如亲亲嘴摸摸小手什么的,大家都不在,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忍不住气恼楼斯白不开窍。   苏烟无聊躺下来,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她本来就是个夜猫子,虽然来这边后作息时间规律了很多,早睡早起,但也没睡的这么早的,平时她们晚上还有座谈会的呢,一般能说很久的话。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最终苏烟忍不住悄悄下了床,拉开一条门缝看对面,刚才楼斯白将煤油灯拿走了,透过门缝,果然看到对面屋子里有亮光。   心里猜测楼斯白在看书。   想了想,转身拿了件褂子套在身上,然后猫着腰去了对面。 第四十章 二合一 对面房……   对面房间的门平时都关不紧, 苏烟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子里楼斯白正背对着她这个方向坐在床上。   他将自己床板上的被子掀起来一角,露出下面的木板, 煤油灯就放在上面, 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书。   人低着头, 看得很认真,也没注意到苏烟进来发出的细微声音。   苏烟知道他的性子,每次一看书,就忘记的周围。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 近了后蹬掉鞋子, 想要爬上他的床,但床板并不稳定, 她刚踩上一只脚就发出吱呀声音,还跟着轻轻晃了下。   这下楼斯白注意到了, 下意识扭过头来看, 看到是苏烟,眼睛微微睁大。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过来, 忍不住震惊。   苏烟看自己被发现了,也不怕, 拽了他一把, 蹭的上了床,然后绕过他去里面坐着, 与他并排, 很淡定道:“睡不着, 见你还没睡就过来看看。”   然后装模作样也问了一句,“你怎么也不睡啊?今天骑车不累吗?”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解释了一句,“刚才洗了头,还没干。”   骑车倒是不累,但出了很多汗,回来的时候都湿了,便洗了头。   苏烟看了眼他潮湿的头发,便点点头,伸长手拿了一本他床头处的书,是包着高中课本封面的《西游记》,随手拿起来翻看。   她看过的名著不多,还是初中高中时候被老师要求看的,写作文用得上,等上了大学后更多的是看网络小说,苏烟坐了一会儿觉得腰有些酸,便转过身挪到楼斯白对面,后背贴墙靠着,双膝曲起来,将书放在膝盖上看。   一边看着一边拿着蒲扇扇风。   十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热的,点着煤油灯,周围招来了不少小飞虫。   苏烟给自己扇两下,然后给楼斯白扇一下。   风吹到楼斯白脸上,他抬眼去看她,乌黑的眸子映着暖黄色的灯火,上面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苏烟弯了弯眼睛,脸上露出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   楼斯白见状,目光顿了顿,然后也低下头。   只是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楼斯白的头发不长,可能也有苏烟帮忙扇风的缘故,很快就干了。   他直起身子,“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说着自己便放下手中的书,要从床上起来,准备将苏烟送回房间。   距离她房间有一段路,有些不放心。   苏烟很是干脆的放下手中的书。   她是从床尾那里上来的,鞋子也就在那里,下床需要绕过楼斯白,她将书放在原先的位子上,起身时随手抓住楼斯白的胳膊,楼斯白低头看了一眼,起身的动作停了下,然后没动,任由她借力抓住。   苏烟从床上坐起来,她不知道楼斯白也要下床,从他身后绕过时,手直接搭在了他肩膀上,楼斯白就坐在床尾处,床并不是很宽敞,苏烟弯腰站在他身后,伸出一只腿去勾下面的鞋子。   煤油灯的光亮不大,只照亮一小块地方,地面被床板遮着,黑乎乎的,看的不是很清楚,苏烟找了半天才隐约看到鞋子的影子,也没多想,脚就往鞋子上踩去。   但她没注意床板的高度,身子往外倾斜的时候,发现隔着很大的距离,脚上没踩到实地,整个人往下一坠,然后一个踉跄。   身前的楼斯白手疾眼快侧过身抱住人。   苏烟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头撞在他胸前,男人发出一道闷哼吃痛声。   一只脚还在床上,一只脚踩在了泥巴地上。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直接对上了楼斯白俊美的脸庞。   两人面对着面,近在咫尺。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苏烟面庞上,感受到腰上的手臂,她眼睛微微睁大,看进了对面楼斯白的眼睛里,乌黑的眸子,俊挺的鼻梁,只需要她往前稍微一动,两人就能肌肤相贴。   苏烟看着人,见楼斯白半天没动,脸上有些害羞,然后鬼使神差的撅起嘴。   意思很明显,要亲亲。   楼斯白感觉到唇瓣被什么东西轻微碰了一下。   身体一僵,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身子慌张往后退去,低下头,紧紧箍住苏烟腰的手也飞快松开。   嘴里语无伦次道:“你……我……那个……摔到了吗……”   苏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欺人太甚,不允许他躲避,直接双手强硬捧住他的脸,快速在他嘴上吧唧亲了一口。   也没看他什么反应,扶着楼斯白的肩膀站稳身子,两只脚都踩在了地面上,弯腰找到了鞋子,顾不得脏不脏了,直接穿上。   然后转身就走,霸气丢下一句,“你也早点睡。”   不过,背影看着有些落荒而逃。   楼斯白身体崩得紧紧的,等听到关门声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抿了抿唇,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嘴,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第二天苏烟很早就起来了,现在没有手机,不知不觉间就改掉了赖床的习惯,收拾好后直接去了厨房。   睡在隔壁的楼斯白还没有动静,倒是第一次见他睡这么久的,想到昨晚的事,苏烟脸上有些热,事后就有些后悔了,担心这人生气今天不带她去医院。   不过想想楼斯白的性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人向来好,就算生气了也不会这样做。   苏烟洗漱完,然后将昨晚泡好的糯米像平时煮饭一样放在锅里煮,煮的时候,顺便在之前她单开时弄的锅灶上炒了一碗咸菜和黄豆,黄豆是直接干炒的,炒熟了就行,这东西知青点就有,算是平时大家的零食,偶尔炒上两把装在口袋里,上工饿了就吃上几粒。   做红糖糍粑少不了黄豆粉,苏烟就拿了一把炒熟。   然后是咸菜,将咸菜炒好后又煮上一小罐粥。   苏烟煮的粥跟别人不一样,她会先用水泡上一会儿,里面滴上一滴香油,然后在煮的时候时不时用筷子搅和一下,这样煮出来啊的粥才粘稠。   只有她和楼斯白两个人吃,倒是不用大锅,大锅没有瓦罐煮出来的香。   弄完这些,苏烟将刚才炒熟的黄豆放在砧板上捣碎成粉状,用的是擀面杖,是之前王学农给她做的,她用着擀面、包饺子用。   擀面杖敲得咚咚响,又拿着滚了滚,不过好在最后弄成粉状了,但没有机器或者石磨磨得细腻,不过也可以将就用。   这时候锅里的糯米饭也好了,苏烟将糯米饭捞起来,用擀面杖捶打一番,等看不到里面的米粒时,用菜刀将糯米团四边挤压成规整形状,然后切成一条条细长条,放凉。   又将锅洗干净,把昨天买的红糖拿出来熬成汁,不需要太多红糖,两勺子就可以了,苏烟不喜欢吃太甜的,红糖在锅里熬成汁的时候,苏烟拿着切成长条的糯米糍粑在黄豆粉中滚了滚,一共十五根,全都滚完后放在碟子中堆好,然后浇上粘稠的糖浆。   一道红糖糍粑就做好了。   也就是这时候,隔壁房间里的楼斯白也起来了,苏烟头也没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对他道:“快去洗漱,可以吃了。”   手上动作没停,将红糖糍粑放在一旁,然后将刚才煮糯米饭的锅巴拿过来,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锅中倒入一碗量的油,这油是苏烟自己的,这几天大家都不在,苏烟和楼斯白吃的都是自己的。   油用完等会儿会重新装起来,所以也不算浪费,等油烧热了后,苏烟将刚才掰碎的锅巴放进去炸。   楼斯白看了她后背一眼,怕被她发现什么,快速移开视线。   不过移开后又有些恼恨,对比她的风淡云起,他表现的好像太在意了一些。   想到这里,楼斯白拿着盆走过去,脸上恢复以往的平静。   哪知等他刚走近,苏烟就突然侧过身,拿了一块刚炸好的锅巴吹了吹,然后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怕他不吃,一手捏住楼斯白的嘴让他张开,一手将锅巴塞进去。   等楼斯白反应过来,嘴里就多了一块香香脆脆的东西。   苏烟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炸成金黄色的锅巴,哪怕什么东西都没放,吃在嘴里也格外的香。   见旁边的楼斯白没动,苏烟又拿过他手中的木盆帮忙打水,舀了一瓢热水,又添加了三瓢冷水,推了他一把,“快去洗吧。”   动作自然又亲密。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背过身后才敢轻轻嚼着她喂的锅巴。   苏烟将锅巴炸好放在碗中,整整三个碗,又将油盛起来,放进了橱柜中。   早上就是咸菜、红糖糍粑、锅巴和白粥。   两人也没有将菜端到堂屋桌子上吃了,直接在厨房吃的,菜放在灶台上,两人坐在底下面对面吃着粥。   楼斯白果然很喜欢红糖糍粑,夹了好几筷子,苏烟早就注意到了,这人比较喜欢吃甜口的,苏烟见他喜欢,忍不住笑道:“上午我们买点肉回来,我给你做蒜泥白肉和猪油饭,那个也很好吃。”   楼斯白抬起头看她,然后垂下眼,嘴里轻声说了一句,“你省着点花。”   苏烟没听,回了一句,“反正都要用的,还不如吃进咱俩嘴里。”   这下楼斯白不说话了。   吃完饭,苏烟就把事情扔给楼斯白了,楼斯白很自觉的将厨房收拾干净,又拿着两人的衣服去河边洗,忙完这些,便带着苏烟去县城继续吊水。   走的时候还将没吃完的红糖糍粑和锅巴带上了,装在油纸中包好,还带了一瓶水。   事实证明带上是对的,等他们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排了一会儿队,昨天吊水是有效果的,虽然苏烟身上的水痘没有消下去,但也没有长了。   今天护士给她开了两瓶,一瓶大的,一瓶小的,挂在支架上,吊水的时候苏烟还戳了戳楼斯白的胳膊,小声道:“待会儿走的时候,你问护士这个玻璃药瓶能不能带走?”   楼斯白手上拿着报纸,医院大厅里放着这个东西,都是几个月前的内容,他拿过来看。听了这话,扭过头看她,一脸奇怪,“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苏烟其实也不知道,但她现在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是好的,想了想道:“夏天捉几只萤火虫放进去,晚上可以当灯。”   楼斯白还以为她拿着当水壶用呢,听了这话,还真顺着意思去想,然后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够亮,当不了灯。”   苏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叫浪漫懂不懂?”   重点不是当灯,是那份心思。   楼斯白直接听笑了。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戳中了他,还笑出了声,然后努力抿起唇憋笑,苏烟莫名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笑点在哪里,她说这话可是认真的。   见苏烟一脸疑惑,楼斯白脸上的笑意更深,怕忍不住再笑出声,将头直接扭过去了,肩膀一颤一颤的。   苏烟被他笑得恼火了,用力在他身上锤了一下,小声骂了句,“有病。”   楼斯白又笑了。   不过吊完水,楼斯白还是帮她要来了这两个空瓶子。   从医院出来,两人直接去了肉联厂,买了一斤肥肉和一斤瘦肉,还添了两根肉骨头,买完就走,也没吃饭了,天天去国营饭店太奢侈了,干脆将早上带的红糖糍粑和锅巴吃了,县城没地方给他们休息,两人出了城在路上吃的,找了一块树下的阴凉地,就坐在路边吃。   早上还剩下六块红糖糍粑,一人三块,锅巴有一小碗,你一块我一块,吃完喝点水。   瓶子是苏烟的,就是之前吃的梨子玻璃罐头,苏烟喝完递给楼斯白,楼斯白仰起头,将瓶子举高,没碰着瓶子口喝的,瓶子口有点大,还有水漏出来的,沿着嘴角滑进楼斯白脖子里。   精致的下巴,白皙修长的脖子,还有山峰一样的喉结……   苏烟看着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没亲过,喝个水都这么讲究。”   声音不大,但两人坐的近,楼斯白怎么可能听不到?刚喝了一口水,还没完全咽下去便听到这话,直接呛到了,猛咳出声。   苏烟见状,赶紧伸出手拍拍他后背,没好气道:“怎么喝个水都能呛到?”   楼斯白不说话,低下头,脸和耳朵都有些红。   回到知青点已经是下午了,楼斯白拿着木桶去挑水,苏烟烧热水冲了两杯麦乳精,先填填肚子。   也没歇着,先将买的一斤肥肉放在大锅里熬成油,猪油饭需要冷冻后的油。   然后做起了午饭,午饭就是摊饼,面粉中加入热水,再滴入两滴香油,搅拌成糊状后放入锅中,她煎得很薄,每次需要用铲子不停的压,一共煎了二十几张。   还做了一碗蒜泥白肉,蒜泥白肉很简单,将买来的一斤五花肉和葱生姜放进锅中煮十几分钟,然后捞出来放凉,黄瓜切成细丝,又把肉切成薄片,肉放在碟子中间,黄瓜放在边上围起来,这道菜最重要的就是酱料,蒜、葱花、生姜切的碎碎的,和辣椒酱、酱油、醋、盐和糖一拌,最后将调好的酱汁倒在肉上面。   调料还是缺少了几味,不过这些也够了,中午就用饼夹着肉吃,模仿了北京烤鸭的吃法。   等她做完的时候,楼斯白也挑好水了,整整一大缸,平时都是两个人挑的,今天就他一个人,简直累坏了,苏烟看到他白皙的脸庞变得通红,鬓角都是汗珠,有些心疼。   让他将饼和蒜泥白肉端到堂屋去,楼斯白也没觉得有什么,听话的将两碟子东西端过去了,苏烟在大锅中捞了几块油渣出来,放在砧板上拍碎装进碗里,又拿了两双筷子也过去了。   楼斯白还有些热,将毛巾打湿擦了擦汗,看到苏烟过来,用毛巾抹了把脸,头发都捋上去了,露出漂亮的额头,如玉一样的皮肤染着淡淡的红,俊美异常。   苏烟先示范给他看,拿了一块薄饼放在手中,然后夹了蘸着酱的肉片,又夹了一筷子黄瓜丝,最后加了一点猪油渣碎粒,完了包起来。   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快吃,这个得趁热吃。”   楼斯白也不跟她客气,从她手中接过来。   苏烟又给自己包了一个,看他吃的认真,弯起眼睛笑得开心,道:“喜不喜欢?以后我还给你做好不好?”   楼斯白听了这话没做声,手上动作一顿,低着头,然后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吃着手中的食物。   苏烟见状,也没有太失望,只是在嘴上哼了一声,小声骂了句“眼瞎”。   吃完饭,锅里的猪油已经熬好了,苏烟将油装起来,一碗的量,这时候的猪肉都是黑猪肉,还是土生土长的那种,熬出来的猪油香喷喷的。   将猪油捞起来,灶洞里还有火,楼斯白将锅洗干净后又上了一锅水,汤罐里水开了好几次,先前的开水被苏烟舀进了木盆里,还是热的,加上汤罐里的开水,苏烟都装进了木盆里,端去了房间。   简单洗了个澡,然后睡大觉。   一觉睡到了天黑,晚饭做的比较晚,这次苏烟懒得动手了,她坐在灶洞底下看火,口头教楼斯白做猪油拌饭。   楼斯白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做出来的猪油拌饭很正宗,楼斯白看着苏烟一脸惊喜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这又不是很难,便多说了一句,“以前在家都是我做饭的,还算能吃。”   算是解释他为什么一听就知道怎么做了。   苏烟点点头,想起来之前听周燕她们说的,他以前在姑姑家日子不是很好过。   便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苏烟和昨晚一样,吃完饭就跑到楼斯白床上去玩了,楼斯白收拾好厨房回屋,看到大摇大摆躺在他床上的苏烟,脸上一红,也没说出赶人的话,默默转身去将堂屋大门关上,天黑外面虫子容易飞进来。   又将煤油灯和艾叶点上了,艾叶放在门口,可以熏一熏蚊虫。   他也回到床上,像昨晚一样把煤油灯放在床尾木板上,自己端正坐着。   苏烟则换了姿势,将楼斯白的被子枕头拿到床头叠得高高的,然后躺下去,舒服的翘起二郎腿。   见楼斯白低头看书不搭理她,伸长腿,拿脚碰了碰他的腿,“这样看书伤眼,要不咱俩聊聊天吧?”   说着自己也来了兴趣,“你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鬼故事也行,我想听。”   楼斯白听了这话,还真放下了手中的书,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不过却摇了摇头。   他能有什么故事?以前倒是经常听姑姑和姑父抱怨工厂里的领导怎么欺负人,工友间的勾心斗角,但这些,她应该不喜欢听,他也不想说就是了,不想将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些让她知道。   苏烟倒是没有多想,她直起身,将他的枕头抱在怀里,“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朝他坐近,“那我给你说。”   然后将自己以前在外婆家翻出来的故事集说给他听,里面都是各种鬼故事,还是以前的旧书,封面很吓人,记得她以前看了吓得半夜睡不着觉,有几个她现在还有印象。   苏烟说了一个无头女尸的故事,本来想好好吓一吓楼斯白,哪知道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自己打了个冷颤,咽了咽口水,将怀中的枕头抱紧,“算了,我还是给你说个笑话吧。”   然后赶紧说了一个笑话,“小明跟爸爸说我好冷,爸爸心疼的说,那你赶紧去墙角待着,小明奇怪,问为什么,爸爸说,因为墙角有九十度。”   说完自己就哈哈笑了起来,但笑得很不走心,突然扭过头看身后,什么都没有,但还是有些怕,往楼斯白身边挤了挤。   楼斯白好笑,“都是些封建迷信,别当真。”   眼睛看见被苏烟紧紧搂在怀中的枕头,耳朵有些热,问了一句,“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一杯水过来?”   苏烟想都不想就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渴,你别走。”   苏烟真的有点怕了,想到后面的故事情节,总感觉身后有东西,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话题。   她咬了咬唇,然后犹豫抬起头看他,“那个……我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第四十一章 二合一 楼斯……   楼斯白听到这话, 直接扭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苏烟也看他,抬起头, 漂亮娇俏的小脸上, 两边面颊处有几颗深颜色的圆点, 但并不明显,她皮肤白,水痘落得痂也是浅色的,也是凑近了才看见。吊水确实有效果, 今天下午睡了一觉起来苏烟脸上的水痘就消下去了, 护士说过,水痘消下去后会结痂, 不能抠,等它自己脱落就好了。   她面颊上的水痘是最小的, 也不多, 就三四个,最先消下去的就是这个。   见楼斯白不说话, 眼神别扭看着她,苏烟就知道他想歪了, 眼睛弯起来, 打趣道:“想什么呢?你在武建国床上睡,你的床让给我。”   怕他不同意, 赶紧补充了一句, “红军过草地的时候还在地上睡觉呢, 也不分什么男女,你一个大男生,还怕吃亏不成?”   楼斯白说不过她, 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苏烟没想到他真同意了,怕他后悔,直接往他床上一趟,“那我睡了。”   眼睛一闭,身体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楼斯白见状,顿时说不出来话,不过,他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了,话是他亲口答应的。   看了一眼苏烟恬静的面庞,楼斯白微弯起嘴角,下床将煤油灯拿走,顺便压好床尾被角,然后转身去了旁边武建国的床上。   武建国床上的被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一股浓郁的汗臭味,楼斯白皱了皱眉,仰躺在床上,轻轻屏住呼吸。   黑暗中,苏烟突然说了一句,“楼斯白,晚安。”   楼斯白没有睁开眼,但合上的睫毛却不自觉颤了颤,好一会儿,就在苏烟意识模糊之际,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晚安”。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苏烟醒来,躺在旁边床上的楼斯白已经不在了,一墙之隔的厨房那里传来动静,人在厨房忙活着。   苏烟从床上坐起来,第一时间就是看自己腿和胳膊,水痘都消下去了,这身子跟以前的她一样,体质好,皮肤白,不留疤,生个小病都不用吃药的那种,以前她外婆就经常夸她结实。她主要是小时候被她爸养的好,吃好喝好,平时各种补,原身也不例外,家里条件好,还是独苗,苏父苏母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宠,小时候好的没少吃,所以哪怕在乡下这么苦的地方,也没生病什么的。   不像周燕她们,经常头痛脑热的。   早饭楼斯白又做了猪油拌饭,这个简单又好吃,苏烟洗漱好后饭也好了,楼斯白将她的那份饭拌好放在灶台上,然后两人蹲在厨房门口吃。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又些阴沉,楼斯白抬头看了看,皱眉道:“等会儿吃完我们就走,衣服我回来再洗。”   苏烟想都不想就点头,知道他担心下雨。   下雨确实麻烦,他们只有自行车,路还不好走,“今天吊完水应该就行了,我身上的水痘都消下去了,再吃两天药应该就好了。”   医生开了两盒药给她,这两天都在吃。   楼斯白嗯了一声,“今天问问医生再说。”   吃完饭,两人就收拾出了门,连碗都没洗,不过却把昨天买的骨头炖在瓦罐里了,准备回来下面吃。   出了生产队,又去大队长家借了自行车,两人一路去了县医院,先去看了医生,医生看到苏烟恢复的快,就让她今天再吊一次药水,嘱咐她药再吃两天,跟苏烟早上猜的差不多。   完了,苏烟乖乖跟着护士去了楼下,今天也是一瓶大的和一瓶小的。   吊完水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想着陈向东他们还有两天才回来,苏烟又让楼斯白骑车去了趟肉联厂买点肉,还去了一趟邮局,当场写了封信寄回家。   前两天事急,也没想起要给家里写封信,家里现在应该担心坏了,恐怕还以为她路上出了什么事。   果然,苏烟和楼斯白回到知青点的时候,蔡队长就找了过来,跟苏烟说公社那里来了电话,是她爸打电话过来了。   苏烟刚从公社那里还车回来,一听,不得不再去一趟,兜里揣了五毛钱去了公社,让楼斯白在家下面,面粉在她箱子里,苏烟拿出来给他,自己走了。   苏烟打着伞去了公社,回来的路上没下雨,哪知等他们一到知青点,就突然下起了雨。一路去了公社,整个公社就一个电话,还是县里淘汰下来的,听说还是因为每年公社里上交的粮食多,上面特意奖励的,别的公社都没有。   不过虽然有电话,但用的也不多,到了公社委员会时,苏烟拨通了苏父工厂的电话,原身下乡的时候,苏父让她记下了。   电话响了一会儿,然后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您好,这里是红日钢铁厂,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苏烟客气道:“您好,我找苏大福同志。”   “好的,原来是苏主任,您稍等。”   没让苏烟等多久,电话里就重新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烟烟——”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烟鼻头一酸,电话那头是原身父亲的声音,但听在她耳中的时候,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身体上的血脉亲缘,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亲爸。   苏烟抿了抿唇,轻声喊了一句“爸”。   电话那头男人一连“哎”了三声,然后焦急问,“怎么了?不是说放假回来吗?我和你妈都担心死了。”   苏烟赶紧将原因解释了一遍,最后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只要吃两天药就能全好了,你们别担心,春节也要放假,到时候看能不能回去看看你们,你和妈还好吗?”   另一头的苏父听了这话心里酸涩,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还知道关心他和她妈,不过这种长大也不知道是在乡下吃了多少苦换来的,眼睛微微发红,“好好好,我跟你妈都好,你别操心我们,既然生病了,那就多买点吃的,好好养着,别心疼钱,爸在工厂里好的很,家里也没事。”   心里下了决心,要把厂里新来的领导哄好了。   苏烟不知道苏父心中所想,听着苏父的语气,还有刚才接电话女人的态度,想着苏父在工厂里的情况应该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也是,苏父好歹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之前还混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市里领导都有他的人脉,手段是不缺的,没被查出来就不可能那么容易倒了。   苏烟乖乖嗯了一声,“爸,你别担心,我才不会亏待自己呢,我今天还买肉吃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别抠门,吃肉的时候给点那个帮助你的同志,那孩子不错,你帮爸谢谢人家……”   两人聊了几句就挂断了,钢铁厂那里虽然不在乎这点电话费,但公社里紧张,没看打电话的时候领导就在旁边隐晦看着,苏烟挂上电话,对人甜甜笑道,“真是麻烦领导了,这是电话钱,我放在这里了。”   说着将五毛钱放在桌子上。   “小苏同志慢走。”   外面还在下雨,不过小了一点,但天色越来越黑,看这样子下午还有场大雨,苏烟回到了知青,没想到一进院子,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女人站在厨房房檐下,手上挽着一个破旧的菜篮子,她身上穿着灰扑扑打着补丁的衣服,衣服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大了,宽松套在她的身上,有点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黄黄的,但气色瞧着不错,眼睛黑黑亮亮。   单眼皮,小鼻子小嘴,仔细看,还有两分清秀的模样。   人站在门口,脚边放着一把断了几根支架的伞,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和一条鱼往楼斯白手中递去,嘴里说着方言,“楼知青,你拿着吧,这算是谢谢你的。”   楼斯白皱眉,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烦,语气也冷了下来,重复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也不需要你的感谢,你拿回去。”   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楼知青,你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这人好,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但我不是别人,自从你上次帮了我,我就把你当作朋友了,这鱼是今天刚钓上来的,很新鲜,随便炖一炖就好吃,我放在这里了……”   说着弯下腰,将手中的菜和鱼放在门口。   楼斯白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莫名接受别人的好处,更不喜欢对面女人这种我行我素的的做法。   眼前这人和苏烟不一同,苏烟每次给他吃的,自己也不吃亏,总要从别的方面弥补回来,比如他给她洗衣服,他给她补课什么的,衣服是真的洗,补课那些也是真的在学,就楼斯白知道的,苏烟现在已经将高一课本上的诗词和文言文课本背完了,没有糊弄人。   这样一来,他倒是能接受。而且,他和苏烟之间很熟悉,这种熟悉已经有些超出知青间的同伴关系,这点他心知肚明,也没想过去改变,他甚至这几天都在想着,如果明年苏烟还喜欢他,如果她还没有回城,那俩人就在一起。   现在是他给苏烟反悔的余地,要是真在一起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主动跟她分开,他会努力挣工分,还有他藏的那笔钱,也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不过这些,他没有跟苏烟说,怕到时她有机会离开却为了他做出不理智的事。   楼斯白隐约知道眼前这个女社员的心思,他已经冷漠拒绝很多次了,见她还是如此,心里有些厌烦,正要再说出拒绝的话,进了院子的苏烟突然上前出现在两人面前,脸上适当露出疑惑的神色,“咦,你是?”   虽然问的是站在门口的女人,但眼睛看向的却是屋子里的楼斯白。   楼斯白看到她,脸上神色不自觉放松了下来,看了眼对面的刘晓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倒是站在门口的刘晓娟,下意识扭过头看了一眼,其实她听到声音时,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她前两天就打听到楼斯白没回城,特意来知青点找了两次,但每次门都是关的,后来才知道原来知青点还有个女知青没回家,身上长了水痘,他带着人去县里医院。   刘晓娟对这个叫苏烟的女知青有印象,人长得非常漂亮,家里条件也好,不知道什么缘故下乡插队来了,当初刚来生产队时迷倒了很多队里的光棍。不过这个女知青非常傲气,谁都看不上,后来听说跟一个男知青好上了,才淡出大家的视野里,再后来关于这人的消息都是传上工偷懒,经常请假去县城买吃的,连队长都不管。   比起其他人,刘晓娟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也是她关心楼斯白,所以连带着对他身边的人都想要了解一番,从系统那里看到这个知青未来下场不是很好,第一年没考上大学,还被自己那个对象男知青骗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父亲重病不治,母亲疯了,自己最后沦为玩物……   也因为这,刘晓娟哪怕知道苏烟长得好看,也没有放在心上,并不觉得苏烟会对自己造成威胁,认为这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现在近距离看到苏烟,白皙娇艳的面庞,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尾处微微上挑,娇气中带着几分神气,这是个生得十分漂亮的女孩。   也一看就知道,她是被娇宠长大的。   刘晓娟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她知道这个女知青好看,但没想到这么好看,跟楼斯白的那种好看不一样,她形容不出来,只知道自己对楼斯白的印象很深刻,当初第一眼看到人时就惊呆了,以为是来自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她小时候听奶奶说起过以前的事,她奶奶解放前在地主家当过帮工,说地主家的少爷一个个生的跟玉人一样,她不知道那些少爷有多好看,直到看到楼斯白后,就觉得应该是他这样的。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眼光没错,楼斯白家虽然不是城里有钱人,但他以后会很有出息,跟之前她攻略的二狗子他们不一样,以后会回城读大学,还会成为大学老师,为国家做贡献。   这些都是系统给她看的,从系统中,刘晓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下场比苏烟还要惨,为了改变这一切,她只能跟系统合作,原本她还很高兴自己变漂亮了,现在看到苏烟,刘晓娟心中自卑又嫉妒。   不是出水痘了吗,怎么看不出来,亏她还以为丑的见不了人了。   不过想到苏烟未来的结局,又稍微好受了一些,但心里却忍不住问系统,“你确定她和楼斯白没有关系吧?”   系统也透过刘晓娟的眼睛看到了苏烟,语气有些不屑,瞧不上她这股小家子气,“谁知道呢,按道理是没有,不过也可能有变故发生。”   刘晓娟一听急了,在心里陡然拔高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跟我说楼斯白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不容许有任何变故,她可是将她之前两个任务所有的金币投进去了,若是攻略楼斯白失败,她就要回到之前的样子,还要承受惩罚。   这种情况绝不能发生。   系统都不想跟这个没有内涵的女人沟通,但两人已经绑定了,不好更换用户,它只得忍着脾气解释,“你改变了很多事情,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我也不清楚,但大致轨迹是不会发生变化的,你放心攻略吧。”   刘晓娟听不懂什么蝴蝶效应,她只听懂了最后一句,以为系统的意思是楼斯白以后不会发生变化,只需要将人攻略下来就够了。   心里松了口气,但想到攻略楼斯白,刘晓娟又心中发苦,这个男人比石头还硬,不像二狗子他们,稍微勾勾手就对她上心了。不过想到攻略下人后会得到的金币数值,心里又高兴了几分。   见苏烟说完话楼斯白也不做声,张了张口,正准备解释两句,“我是刘晓娟,上次……”   哪知话还没说完,苏烟就走到刘晓娟身侧停住,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那个……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虽然语气很好,但还是让刘晓娟心里有些不高兴,脸上娇羞的神色一顿,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笑了笑,挪开身子,苏烟也不跟她客气,直接绕过她进了厨房,也不邀请人进门,而是大剌剌的朝楼斯白道:“好渴啊,我想喝水啦。“   语气中不自觉带着几分撒娇。   楼斯白神色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伞,收起来放在墙角处立着,头也不回对她道:“有开水,要不要给你冲一碗红糖水?”   苏烟已经轻车熟路的打开橱柜拿出昨天的炸锅巴吃,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应道:“要!”   自己也不动手,怀里抱了一碗锅巴坐在小凳子上吃的香,等着楼斯白给她泡红糖水喝。   眼睛不经意间看向门口,见人还在,仿佛这才想起还有人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朝她笑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看着怪面生的,你和斯白认识?”   语气自然,好像刚才真的忘记了这个人。   听到“面生”两个字,刘晓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比起看到楼斯白和苏烟之间的亲密还要不高兴,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她现在最恨的就是别人跟她说自己长得不一样了,仿佛在一遍遍告诉她,这张脸不是她自己的。   忍了忍,在心里告诉自己,等她将楼斯白攻略下来后,也要像对二狗子那样给他吃吃苦头,这些屈辱都是他带给她的。   这么想着,脸上努力挤出笑,“这鱼你们就留着吃,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   苏烟看着刘晓娟的背影若有所思,记得前些日子看到人的时候,这人好像还是塌鼻子吧?   楼斯白也不在意,看到人离开还松了一口气,帮苏烟泡好了红糖水,“放橱柜了,等会儿凉了喝。”   灶台上都是东西,不好放。   苏烟点点头,拿着炸锅巴站起身,走到门口的鱼旁边蹲下看了看,然后抬起头一脸纠结的看着楼斯白道:“这个要怎么处理?”   楼斯白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眉头一皱,对苏烟解释了一句,“上次帮了她后就一直要感谢我,这次也是,还拿了鱼过来。”   这事苏烟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刘晓娟这么持之以恒,竟然还借着八百年前的旧事来缠着人,就不能换个花样?像她都换了好几个了。   苏烟自然看出来刘晓娟存了什么心思,也不轻敌,想了想,然后用一种犹豫的口吻道:“这样啊,那你有没有问这鱼是哪里钓上来的?要是河里还好,要是塘里的鱼,队长他们知道了恐怕会发火。上次不是已经感谢过了嘛,她这人怎么这么客气?”   听到苏烟这么说,楼斯白摇了摇头,“我没问。”   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让她别来了,她不听。”   对于这个女社员,楼斯白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苏烟看他这样,也跟着露出忧愁神情,摇了摇头,仿佛为楼斯白遭遇这样的事感到无奈,然后皱眉,“这样不行啊,这事上次听你说了,好像还有其他人也帮忙了,她要是都这样感谢还好,要是只感谢你,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背后编排咱们知青点的坏话?”   说完苏烟看向楼斯白,见楼斯白听了她的话,脸上神色沉重了下来,忙严肃的补充了一句,“要不我帮你还回去吧?又是鱼又是菜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了,你要是想吃鱼,下次咱们去县城菜站买,这东西不贵。”   直接将他们放在同一边的位置上。   楼斯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苏烟是为他着想,这些东西他确实不想要,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道:“我不喜欢吃鱼,别费钱买那个。”   顿了顿,“要是可以的话,就麻烦你帮我还回去吧,她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苏烟听到他这话,脸上顿时露出笑,甜甜道:“怎么会麻烦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完也不觉得地上的鱼脏了,直接拎起草绳和旁边的菜,手中的碗放到灶台上,“我现在就去还了,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去拿角落里的伞。   楼斯白看着她欢快跑出去的身影,半天才收回视线,然后低下头将揉好的面粉切成面条,耳边一直回想着她那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素来平静的眉眼里带了几分温柔。 第四十二章 二合一 苏烟……   苏烟拿着鱼直接去了刘晓娟家里, 生产队就这么大,她虽然没去过,但有时候会路过人家门口, 知道刘晓娟家在哪里。   刘晓娟送来的鱼还挺大的, 拎在手中微沉, 还有一把青菜和几根茭白,苏烟都没少,全都给人送回去。   既然楼斯白对这人没意思,她也懒得跟人绕弯子, 所以直接找上门去说。   刘晓娟家在生产队东边, 旁边是个坡,坡过去后就是水田, 有时候他们上工下工就从那里经过,坡那里还生着两颗板栗树, 苏烟还在地上捡过板栗吃, 印象很深刻。   刘家不大,两间土房子并排, 里面住了七八口人,就苏烟知道的, 刘晓娟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一个嫁人了,一个小时候送人了, 家里现在只有刘晓娟、刘晓娟大哥大嫂以及一个上小学的弟弟。   她大哥大嫂生了两个孩子, 苏烟记得很清楚, 那大孩子也在公社学校读书,有时候她早上去公社的路上还遇到过人,学校老师还在背后笑, 说侄子和叔叔一起来上学。   也不知道两间房怎么住下这么多人的。   刘家没有院子,不过门前堆着两摞草垛子,圈了一块地出来,也算做是院墙了,苏烟没进去,直接站在外面草垛子旁边,伸长脖子对里面喊了一声,“刘同志——”   喊了一声,也不等里面回应,又赶紧提高声音再喊了一遍,“刘晓娟同志——”   声音大的几乎隔壁邻居都能听见。   很快,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女人齐耳短发,头发白了一半,皮肤十分黝黑,人干瘦干瘦的。细看面上没什么肉,长长的脸型,嘴角有两道特别深的法令纹,眼睛却特别细,所以乍一对上觉得有点不好相处。   她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看到苏烟俏生生站在门外不远处,认出是知青,眉头皱的更深,眼里明显带着几分忌惮排斥,不过目光在扫到苏烟手中拎着的鱼上时,却又眯起眼睛,“你是?”   她说着话的时候,门口那里又走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圆脸妇人,身子侧靠着墙,眼里好奇打量着苏烟。   苏烟上前一步,听到中年女人的声音,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将手中的鱼和菜拿给她看,“是刘婶子吧,这是晓娟拿到知青点的,她真是太客气,上次我们知青点的一个同志就随手帮了她,没有别的意思,倒是让她一直记在心里了,不停的过来感谢,这次还送来一条鱼,当时帮晓娟的不止我们那位同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都这么客气,但我们确实是不敢收这么好的东西的。我那位同志说,口头上已经感谢过了,那就行了,他救人就不是图这些东西来的,让刘同志以后别这么客气,这些东西还是留着自己家吃比较好。”   见对面中年妇女越听脸色越黑,苏烟心里就有了数,知道刘晓娟这样是瞒着家里干的。也是,谁家能这么大方啊?   脸上不动声色,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笑着道:“我们知青点的同志,都是好的,大家平时都帮过不少人的忙,嘴上感谢一下我们就很开心了,真不需要这样破费,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哪里好占这么大的便宜?”   说完便将手中的鱼递出去,中年妇女看到了,想都不想就黑着脸冲过来,一把夺过苏烟手中的鱼和菜,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没了。她拿到鱼和菜后,看着苏烟的眼神极为不善,身子都气得差点发抖,仿佛知青点占了他们家多大的便宜似的,凶巴巴质问,“只有这些?”   总觉得自己闺女还送了别的,想到这段时间那死丫头的变化,心里就生了一股气,不愿意嫁到隔壁生产队也就算了,毕竟二狗子还有蔡家那个老小好像看上了她闺女,虽然也不知道这两人喜欢她闺女啥,但比起隔壁生产队那个二流子好多了,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谁都没看上,而是看上了知青点的知青。   那些知青是好的?连隔壁生产队的二流子都比不上,工分挣得少,又不能回城,反倒要女方家里补贴,现在没结婚就送鱼送菜了,等以后结了婚,那还不得住家里来?   刘老婆子恨不得眼睛都戳在苏烟身上,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苏烟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不客气回道:“不然呢?我刚才那番话已经算客气了,我们已经不止一次让刘同志别来了,婶子如果是个明白人就应该知道不是我们的问题,我好歹也是公社里的老师,在领导面前都是熟脸,何必为了这点小便宜让自己没脸?说出去多难听不说,我们知青点也不想丢这个人。”   说完用力瞪了一眼对面的中年女人,臭着脸直接走了。   好声好气说话,那是她素质高,没想到是对方是这个态度。   什么人呐,还瞧不起他们知青。   苏烟也不愿意惯着这种人。   中年妇女看到苏烟这傲气的态度,脸色更难看了,不过想着她是公社的老师又忍了下来,倒不是怕了,而是为了那句“在领导面前都是熟脸”。   等人走远了,才恨恨往旁边吐了口唾沫,骂了句“不要脸”。   站在门口的圆脸女人抱着孩子出来,刚才苏烟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忍不住看着婆婆手中的鱼,脸色也没多高兴,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咱家还天天吃咸菜呢,平时连个肉腥子都尝不到,小娟倒是大方,竟然舍得将这么大的一条鱼送给别人吃,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小侄子,这还是亲姑姑呢,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好东西出去?”   心里越想越怄,这么大的姑娘还不嫁人,天天吃家里的喝家里的,现在还吃里扒外把好东西往外送,没见过这么蠢的。   也幸好那些知青老实,不贪他们家的便宜,还知道将东西送回来,要是换做别人家,恐怕早就进了肚子。   想着刚才婆婆的态度,心里觉得真是亲母女,都蠢的要死,居然还给那女知青摆脸色,明明就是你闺女的问题,下次小姑子要是再送东西,人家肯定不会再拿回来了。   刘老婆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气得不行,粗声问了一句,“那死丫头人呢?”   刘晓娟大嫂垂下眼看怀中的孩子,淡淡说了句风凉话,“不知道呢,刚才还在的,好像又出去了。”   刘老婆子脸色果然更黑了,想到刚才女知青的话,说当时帮忙的不止知青一人,不确定她闺女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客气,虽然她觉得应该不可能,但她性子多疑,又担心那死丫头没脑子,也给别人家送了东西,生产队里的人她还不清楚?拿了东西后肯定不会像知青一样送回来。   顿时坐不住了,心里又气又急,将手上的东西往大儿媳妇手里一塞,“我出去看看。”   着急转身就走。   然后第二天苏烟就听说了刘家的事。   这事她还是从学生嘴里听说的,国庆节生产队里放了三天的假,三天过去,生产队里又恢复生产了,楼斯白也一早就去上工了,只有苏烟一个人待在知青点。   好在还有学生陪她,有两个孩子上午过来找她请教问题,其中有个女孩悄悄对苏烟道:“苏老师,下次你别去刘家了。”   苏烟听了手上一顿,停下手中的笔,扭过头看她,诧异问,“怎么了?”   小女孩挠了挠头,纠结道:“刘家人不好,在背后说您坏话呢,昨天刘奶奶还跑到黑蛋家要鱼要菜,说小娟姨给他们家送东西了。”   苏烟一听乐了,扭过头看向另一边认认真真写作业的黑蛋,“黑蛋,真有这事?”   黑蛋听到老师也叫他小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点头,然后用严肃的口吻道:“我们家没拿她家东西,但刘奶奶非说上次我爸帮了小娟姨后,小娟姨偷偷给我家菜了,我妈都气死了,昨晚还跟我爸吵了一架。”   小女孩在一旁用力点点头,“我在家都听见了,后来好像还去了陈奶奶家。”   苏烟眨了眨眼,她当时说那些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楼斯白说的无辜点,他对刘晓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普通社员间的关系,说也可能送给其他人了,也是想告诉她楼斯白并不是独一份。   但哪里知道刘家那婶子会这么泼辣,竟然找上门去一家家的要,这是苏烟没有想到的,也不知道对楼斯白有没有影响。   这么想着,苏烟上午都没什么心思看书了,中午苏烟下了一锅馄饨,她先是包了几个包子,然后用剩下的馅料包了馄饨。   满满一大碗,上面撒上葱花,再放半勺子辣椒酱,味道就极好。   这边气候适合辣椒生长,每家自留地里都会种一些辣椒,用村子口的石磨磨成酱,里面放点盐,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晒成深红色装起来,能吃好久。尤其是炒咸菜的时候放一勺子,十分下饭,有人家里冬天就靠这个活。   下馄饨最好放一些紫菜和虾米,那个东西提鲜,还有香菜,可惜现在条件有限,这些东西都省了,不过苏烟在锅里放了咸菜叶子,咸菜叶子横着切,切的细细长长的,有点像紫菜,放进锅中和馄饨一起煮。   吃的时候,味道也不错。   苏烟还在锅里打了两个鸡蛋,和楼斯白一人一个。   楼斯白忙了一上午,身上都是汗,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都被晒红了,他皮肤白,每次一晒就红了,但不会变黑,睡一晚就好。   苏烟狗腿的将两碗馄饨端到堂屋那里,楼斯白打水洗了把脸,然后将湿毛巾晾晒在门口竹竿上,进屋看到苏烟对他笑得一脸讨好,有些莫名其妙。   他径直走到苏烟对面的坐下,也没问她怎么了,直接拿起筷子就吃,看那样子似乎饿的不行了。   倒是苏烟有些忍不住,然后试探着问道:“你今天上工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发生什么?”   楼斯白顺着这话问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她。   苏烟对上他平静的神色,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瞒他,将今天听到的话说给他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楼斯白脸上的神色,想看他什么反应。   好吧,她承认,她昨天说的那番话确实有挑拨离间的意思,想通过刘家人来阻止刘晓娟找楼斯白。   但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刘家人昨天那情况,日子过的恐怕没比他们知青点好到哪里去,也不明白那个刘晓娟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鱼和菜不留着自家吃,却送给别人,再大方也不至于这样。   忍不住想到以前看的一个新闻上的熊孩子,把自己父母挣的辛苦钱全都偷偷打赏主播,简直绝了。   虽说不是同一件事,但怎么看怎么像,反正她再怎么喜欢楼斯白,也不会如此恋爱脑。   倒是楼斯白,听了这话后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过还是跟苏烟说了,“今天上午确实有人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按照你昨天说的那些话跟他们解释了一些,他们就走了,还好心劝我别收刘家的东西。”   那些人还说刘家婆子是个心眼小的,要是真拿了他家的东西,能被他们家扒下一层皮,不管刘晓娟是不是好意,都别管,没看到二狗子他们喜欢刘家那闺女,但家里都不敢请人过去说亲的?怕的就是跟这家人沾上。   只是这些他不好跟苏烟说。   也幸好昨天苏烟从刘家回来就跟他炫耀,让他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所以楼斯白今天上午面对那些婶子的疑问,才能简单解释一番。   那些婶子就是好奇,问完就走了,楼斯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到苏烟这么说,眉头皱得很深,想了想,道:“下次别去了。”   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苏烟,闹得这么大,生产队里恐怕都知道了。   苏烟乖乖点头。   但是没想到,俩人刚吃完饭,刘晓娟就红着眼找来了。   气冲冲跑进了院子里,看到正在院子中弯腰洗头的楼斯白,直接上前一把端起木盆将水泼了,委屈质问,“楼斯白你什么意思?我好心过来道谢,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楼斯白刚打湿头发,正准备拿着皂角搓,突然遭遇这变故似乎有些懵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黑着脸直起身,看着刘晓娟抿紧唇,正要说些什么,苏烟就从厨房里冲出来将人护在身后。   对着刘晓娟就生气的骂,“你这人怎么回事?有病是吧?真当我们知青点好欺负?我们知青点哪里得罪你了,好心帮了你一下,怎么,还帮出仇来了?有必要死缠着不放吗?都说了不需要你的感谢,你还一次又一次的来,你那么喜欢感谢别人怎么不去找其他人,老来我们知青点干嘛?还跑到这里来发疯,真当没人会管了是吧?”   苏烟越说越气,她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喜欢别人没错,但喜欢到都已经给人造成麻烦了,就是很有问题,尤其现在还跑过来生气发飙,简直是不常见。   哪知对面的刘晓娟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还十分怨恨的看着苏烟,将手中的盆用力扔在地上,“你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很得意是吧?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妈有必要闹了那么多的笑话吗?那是我送给楼斯白的,你凭什么还回去?你是他什么人?你这个贱人……”   站在苏烟身后的楼斯白本来脸色就极为难看了,听了这话,直接上前一步将苏烟拽到身后护着,声音极为冰冷道:“这位女同志,请你说话注意点,昨天是我拜托苏知青帮我送回去的,她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授意的,她是我什么人与你无关,但我确实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烦请你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是楼斯白有史以来说过最不客气的话,可见,他对眼前之人真的没有任何好感。   对面的刘晓娟听了这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嘴上喃喃自语,“你竟然为了她这样对我?”   接着用满眼失望的眼神看他,点点头,“好,我走,你等着,哪怕是你以后来求我,我也不会回来找你。”   说完转身就哭着跑出去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烟看着跑出去的人,气得直拍胸口。眼睛扫到地上被摔坏的木盆,恨得想跟上去抓住人。   还是楼斯白一把抓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别跟这种疯子计较。”   语气很冷。   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骂人。   但苏烟心里还是很不高兴,忍了忍,最后气呼呼哼了一声,“我去把我的盆拿来给你用。”   转身回了房间去拿自己的洗脸盆,转过身去的时候,嘴里骂了一声,“神经病。”   哪知他们不想跟刘晓娟计较,刘晓娟却总是给他们找麻烦,第二天一早,蔡队长就过来问他们,昨天刘晓娟是不是来过?   这才知道刘晓娟昨天下午失踪了,一晚上没回去。   苏烟简直被气了个仰倒,看着周围过爱看热闹的人,想都不想就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给大家听,最后气急道:“昨天还跑过来撒气将我们同志的盆砸坏了,大家评评理,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帮人是好心,换做谁我们都会上去扶一把,又不图她什么,已经不止一次说了不要感谢,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来,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前天送来了鱼和菜,我们不想跟她沾上关系,所以送回去了,哪知她却跑过来朝我们撒泼,怪我们害的她妈丢脸,还讲不讲理了?又不是我逼着她妈妈去的。”   “队长,如果您觉得刘晓娟的失踪跟我们有关,那就麻烦你报警吧,我和您一道去,我还要去知青办,我要向上面反应,我觉得我们知青有必要换个生产队,七生产队似乎并不欢迎我们知青,处处看我们不顺眼,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真的受够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蔡队长一听就知道不好,去看苏烟脸上的神色,见她黑着脸,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心里一紧,赶紧弥补道:“小苏知青别冲动,我就是过来问一问,倒是没有别的意思,你和刘晓娟同志失踪没有关系就好,看你刚才的说辞,我是相信你的。”   这是他心里话,本来就是过来走个过场,要不是刘家人缠的紧,还有他弟弟在家闹着不吃饭,他也不会过来。   想到刘晓娟,蔡队长心里就一肚子火,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将他小弟哄的团团装,昨天那条鱼还是他小弟从河里钓的,没想到刘晓娟竟然转身就将鱼送到知青点来了,听说她跟二狗子关系也不清不楚的,越想心中越气。   简直就是个害人精。 第四十三章 二合一 站……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见状, 也知道事态发展不对,还闹到要去换个生产队,虽然他们对知青们有点意见, 那也只是在心里瞧不上他们干活慢, 吃不了什么苦, 但还不至于要赶人的地步,知青们要是向上面反映这事,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们生产队。   生产队的名声坏了,那以后有什么好事上面都不会想起他们, 前段时间还听说要供电了, 好像以后每家每户都用城里的那种大灯泡,他们没见过, 但也知道是好东西,不过并不是每个公社都能装上, 有先有后的, 要看上面怎么安排。要是现在出了事,指不定就泡汤了。   顿时有人着急了, 赶紧出声附和,“对呀对呀, 苏知青, 刘家人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家里鸡少生了一个蛋, 都觉得是别人偷的, 肯定跟你们无关。”   “对, 我可以给你作证,昨天我都在外面听到了,小娟那孩子突然跑到知青点点来发气, 一点道理都不讲,跟她那个妈一个样儿,也没待多久就跑了,这事哪能怪你们?”   还有人劝蔡队长,“老蔡啊,你可不能胡乱冤枉好人呐,小苏人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有数的,我孙子说苏老师是个有本事的人,人也好,好人可不能受欺负。”   “就是,小娟那丫头人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冲动?我孙女今年才三岁,都知道洗碗喂鸡了......”   你一句我一句,苏烟站在一边,也不发表意见,只脸色冰冷的听着,最后平静说了一句,“队长,这事你看着办吧。”   说完直接拉着楼斯白回屋了,半分情面不给,看那样子就知道是真的生气了。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不敢说话了,若是换做别人可能还好点,知青点的几个知青性子都挺老实的,但唯有这个苏知青不太好惹,一惹毛她张口就是报警或者写信向上面举报,听说家里条件好,是见过世面的。   眼睛都偷偷看向蔡队长,觉得这事他们也不好掺和,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就是过来看个热闹,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在他们看来,个高的就是蔡队长。   也不多说什么了,各自找了个借口赶紧散了,就怕沾上这事,反正得罪人的是蔡队长。   徒留蔡队长站在原地尴尬了一会儿,他倒是不怪苏烟这么不给他面子,毕竟苏烟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了,没什么心眼,人还大方,每次借大队长家的自行车都会送点东西,就大队长媳妇那个抠门的,嘴里对她都说不出的满意,要知道他们几个生产队的干部有时候去大队长家里吃顿饭,人都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蔡队长越想越后悔来这一趟,最后对屋子里打了声招呼,“小苏啊,你也别多想,我就是过来问问情况,那你好好休息。”   不好意思多呆,说完人就走了。   屋子里,楼斯白给苏烟冲了一碗红糖水。   苏烟是真的被气到了,对着楼斯白就气呼呼道:“关我什么事?她不见了难不成还是我把她藏起来了?昨天中午她就从知青点走了,大白天的,人怎么可能会丢?生产队就这么大,她能跑到哪里去?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我还要为她的行为负责?”   楼斯白看她气得脸颊鼓鼓,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燃烧着两簇小火苗,既好笑又有些愧疚,觉得是他拖累了她,忍不住放低声音哄着,“不关你的事,人不会丢的,不要放在心上。”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女社员跑到哪里去了,但从几次接触中也看出这不是个会伤害自己的人,而且她出生在生产队,也不会发生像苏烟之前那样在山里迷了路。   他隐隐能感受到,这人接触自己是带有目的的,和苏烟用迷恋欢喜的眼神看他不一样。   苏烟不想跟他说话,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红糖水喝了起来。   喝完眼睛咕噜一转,清了清嗓子,用不高兴的口吻道:“下次帮人的时候还是睁大眼睛,再遇到这种事谁吃得消?尤其是女社员,要是碰了磕了,赖上你怎么办?”   楼斯白轻轻嗯了一声,这话就算她不说他也明白了,想着下次再有女社员需要帮助,他还是去帮忙叫人比较合适。   苏烟怕他不信,还特意给他举了个例子,“你别不放在心上,就像以前我爸厂里的一个工人,骑车下班途中救了一个老太太,好心将人送到医院去,哪知道那老太太反咬一口说是他撞的,被一家子无赖缠上了,最后为了保住工作,不得不将那辆新买的自行车送给人家了。”   这事当然是她胡诌的,但也不算假,毕竟在后世这样的事没少见,还被人调侃成了段子,什么怎么证明自己有钱?答案是在马路上扶人。   楼斯白还以为她是故意瞎编出来吓唬他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记住了。”   好在这事后面与苏烟楼斯白没什么关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苏烟这么一通威胁蔡队长回去做了什么,刘家没有过来寻知青点的麻烦,甚至连带着楼斯白上工的时候,大家对他态度都好上了很多,看到他还会笑呵呵打着招呼,仿佛关系多好似的。   等陈向东他们回来,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陈向东和武建国是最先回来的,他们只请了五天假,是晚上回来的,坐了一下午的火车,到市里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然后搭上最后一班客车,七点左右到的县城,走到生产队时已经差不多晚上□□点了。   两人运气好,在客车上碰到了,一路说说笑笑走回来,也不算是无聊。   都带回来一大包东西,家里人心疼他们下乡,给了不少东西。   回到知青点时,苏烟和楼斯白都已经睡了,看他们身上灰扑扑的,两人赶紧起来帮他们烧水,苏烟还给他们下了碗热腾腾的面,这面还是他们晚上剩下的,本来留着明早吃。   想着陈向东他们应该是明天回来,哪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这两人会回到知青点。   下完面,苏烟就不管了,自己回房睡觉。   对面房间热闹了大半夜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和楼斯白一起去上工了,苏烟也要去上课,学校因为水痘的事多放了两天假,今天假期结束。   下午苏烟没课,就中午提前回来了,之前帮隔壁班老师代课了,现在人家还回来,打了饭带回知青点吃。   吃饭的时候,武建国问苏烟他们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队里的人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说起这个苏烟就有气,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心里还记着仇呢,筷子用力一插,想都不想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   最后没好气补充一句,“也幸好我留在了知青点,要是只有楼斯白一个人,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刘家人简直可恶,你们是没见到那态度,我好心去还鱼,那婆子还问我就这些?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贼,我都没好意思说,那条鱼我才看不上呢,我有肉有面有糖吃,稀罕你那条鱼?”   “人也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闹的这么大,回来后刘家却不声不响的提都不提。”   苏烟告状是个好手,经她小嘴叭叭叭一说,可把陈向东、武建国气得不轻,觉得知青点受了天大的委屈,陈向东沉着脸坐在堂屋桌子前不说话。   倒是武建国,气得用力一拍桌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看上你那点鱼,当我们没吃过肉呢?”   他们就是再穷,那好歹也是城里来的,家里都有人在工厂上班,过年过节工厂也会发一些福利。不说天天吃肉,那每个月也是能尝一次荤的,怎么会眼皮子那么浅看上刘家的东西?   “人不见了也怪我们?那么大的人了,两条腿又不是长在我们身上,斯白那个盆就该让他们赔。”   陈向东夸了一句苏烟,“你和斯白做的很对,我们不需要占他们这些便宜,刘家这事也算是给了一个教训,下次别人再给咱们东西,咱们都不要,等其他人来也把这事说给他们听,记着这个。”   顿了顿,“咱们知青点还是要团结在一起,生产队里的人终究不会拿我们当自己人,以后看到生产队里的人出事,帮人可以,但尽量别让自己惹上麻烦。”   苏烟用力点头。自己点头还不算,还压着身侧的楼斯白点头,瞪了他一眼,“听到了没,说你呢。”   楼斯白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陈向东他们一回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回来了,大家听到苏烟和楼斯白在假期里发生的事,都忍不住气愤,就连一向跟苏烟不对付的韩丽丽都黑着脸讽刺,“什么烂鱼烂虾,也好意思拿到我们面前显摆,瞧不起谁呢?”   知青点有一点好,那就是对外总是一个集体,并不觉得发生在楼斯白身上的事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晚上,周燕将自己从老家带回来的好东西分享给苏烟,是她妈做的鞋子,她平时占了不少苏烟的便宜,心里总想从哪里弥补回来,她妈给她做了好几双鞋子,还没来得及寄过来,都是冬天的厚棉鞋,里面压着棉花,周燕分了一双给苏烟。   嘴里同时说着庆幸的话,“楼斯白别看人冷冷清清的,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容易吃亏,要是你不在,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说完忍不住摇头,“那个姓刘的女社员也真是好笑,楼斯白不喜欢她她还生上气了,还有脸跑过来威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长成什么天仙样呢?”   苏烟拿着她给的棉鞋试脚,她的脚跟周燕差不多大,棉鞋做的很厚实,穿在脚上一会儿就暖了,苏烟舍不得踩在地上,抬起腿看了看就脱了,准备好好收起来,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天仙样子没看到,倒是听说很有魅力,队里很多男人喜欢她。”   前天下午她去河边洗菜的时候还听到有婶子说,蔡队??家里闹翻了,蔡队长小弟看上了刘晓娟,但家里不同意。   还有婶子说,刘晓娟这两天不在生产队,那是去了她大姐家,她大姐夫家的兄弟也看上她了。   说句实在话,苏烟差点怀疑自己是遇到什么玛丽苏女主角了,这简直就是人见人爱。   周燕对刘晓娟没什么兴趣,只觉得这女的邪乎,聊了几句就懒得说这人了,转而说起这次回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   接下来,生产队和以前一样,社员们继续按部就班的上工下工,日子过得平平常常。   刘晓娟没再来找过楼斯白了,知??点都清净了不少。   蔡队长为了弥补知青点这次受了委屈,十月份发粮时多发了十斤的大米,还让他们推选一个人员,每个月去公社财务处上几天班。公社财务处那里缺人,但不是平时缺,其实平时没什么事,很清闲,就每个月月末那几天会很忙,所以公社领导就想着找几个认字的人月末那几天在财务处帮帮忙,平时还是上工劳作。   毕竟公社领导人员人数是有规定的,他们也不好改规矩,要不是上个月有会计算错了账,造成了很大的麻烦,领导也不会想了这个法子。   公社底下好几个生产队,七队分到一个名额,虽说不是正式员工,但大家心里都有数,等财务处的那几个老家伙下去了,这些有经验的半员工新人就能名正言顺的顶上去了,这可是一个肥差。   蔡队长原本是想把这好事留给自家小弟的,但看到自家小弟那被迷了心窍的蠢样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万一又发蠢闹出事,那他这个生产队长就做到头了,所以想来想去,将这个名额送给了知青点。想着知青点出了一个在公社财务处干事的人,生产队里也没什么人敢欺负他们了。   这对知青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哪怕只是每个月干几天,那说出去也非常有面子,尤其还是财务处,财务处是什么地方?就管每个月发粮的,小看谁也不会小看财务处的人。   甚至可以说,只要以后他们知青点不作死,整个生产队没人会再敢欺负他们。   激动之下,当晚就开了场会议,举手选人,票高者得。   苏烟是最激动的,想都不想就选楼斯白,“楼知青数学好,去财务处有保障,肯定不会出错的,而且他字写得好看,能给我们知青点争面子。最重要的一点,楼知青是这次的受害者,蔡队长也是为了弥补他才给的这个名额,不选他还能选谁?”   她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本来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张大山和武建国,听了这话,默默将放在桌子上的手放下去了。   楼斯白看了眼小霸王一样的苏烟,脸上热度有些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   他其实没想要争取这个名额,觉得知青点谁去都一样。   周燕向来跟苏烟站统一战线,也跟着举手,“我也选楼知青。”   然后是刘超英张大山……   有了这个开头,大家都顺其自然的选起楼斯白,最后只有王红斌黑着脸选陈向东,他其实是想选自己,但没人选他,他就不想丢这个脸了。   但让他选楼斯白,又是打死都做不到的。   他早该知道的,不能留苏烟和楼斯白单独在一起,果然,他一回来苏烟就不搭理他了,又跟楼斯白搅和上了,心里隐隐后悔,但更多的是记恨楼斯白。   觉得是他将苏烟迷惑了。   陈向东一听王红斌的选择,脸色都黑了,觉得他是故意跟自己做对。   一比十,怎么看怎么尴尬,更何况他还是队长。   他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在一开始他就想定下楼斯白,但想到上次苏烟被蔡队长推荐当公社小学老师,有几个人心里不快活,想着避免出现内讧,才会将这事摆在明面上来。   哪知道最后王红斌来了这么一手。面上不好显露,只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温和声音说由楼斯白去。   还嘱咐了楼斯白几句,让他这几天抽空看看书,到了公社那里别犯错。   楼斯白点点头。   坐在旁边的苏烟看着比他还要高兴,眼睛弯弯,时不时扭过头看楼斯白,楼斯白垂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将对面的王红斌气了个够呛。   韩丽丽脸色也有些不好,觉得只不过几天不在,苏烟和楼斯白之间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会议解散后,还忍不住向方洋抱怨,“瞧她那样子,跟姓刘的女社员有什么区别?不都扒着楼斯白不放吗?见一个爱一个。”   方洋垂着头不说话,想到刚才苏烟和楼斯白眉来眼去的样子,眼里掠过一丝冷意。   苏烟第二天中午在公社学校吃饭的时候,还帮楼斯白打听财务处的临时工待遇问题,她天天在公社食堂吃饭认识了不少领单,苏烟是城里来的,家里条件好,长得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嘴巴甜,跟谁都能唠的起来。   公社里的领单说到底也是农村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比其他人多认识几个字,乡下消息闭塞,他们认识的最大人物就是县里的小领导,对市里外界的情况也很向往。   苏烟跟他们聊天的时候,也不带优越感,说说城里的好,也说说城里的不足之处,有时候还无意识透露出一点先进的观点,什么 “要想富先修路”,什么“因地制宜”,说的多了,怕引起人注意,就把这些赖到她爸头上。   听得公社里的领导都觉得,城里的孩子果然不简单,眼界和见识,是农村里的孩子根本没法比的。   苏烟打听到,财务处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帮忙的那几天工分每天按十工分算,还会补贴两斤粮票和一斤油票,中午在公社食堂吃。苏烟回去就将这个跟楼斯白说了,最后压低声音补充道:“干得好了,可能会直接成为正式工,有人已经干不动了,这个机会很大,你好好表现。”   楼斯白点点头,“好。”   他眼睛看着苏烟神神秘秘凑近说话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觉得她鬼精鬼精的。   苏烟现在身上的水痘已经全好了,除了手欠忍不住抠了肚子上的一个落了痂,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她虽然皮肤好,但水痘养伤这几天除了出门吊水,其他时候都尽量不出去晒太阳,加上吃的又好,几天下来,气色极好。   连周燕都发现了,回来第一天就说,她下巴都圆了,好像长胖了。   苏烟就当是夸人的话了,毕竟长胖在周燕以及其他人眼里那是很好的事。   不过,让苏烟没想到的是,自己水痘好了,韩丽丽回来没几天却感染上了水痘。   韩丽丽身上的水痘可比苏烟严重多了,好像就突然间长了,都没什么预兆,脸上脖子上手上……   早上起来自己照镜子吓得尖叫,“啊——”   苏烟见了还有些心虚,偷偷拉着楼斯白说悄悄话,“应该不是我传染的吧?我身上的水痘在她回来前都已经好了,被子啥的都洗过了……”   房间也天天透风,还拿艾叶熏。   但这话她不敢当着韩丽丽面前说,怕她会朝自己发气。   楼斯白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安慰道:“别瞎想,医生都说了,患者在感染水痘期间主要是通过呼吸道传播水痘带状疱疹病毒传染给别人的,一般患者在水痘好了之后,体内就没有病毒了,所以没有传染性。要真是你传染的,那也是在国庆节那几天,她现在发了水痘,应该是前两天坐火车被人传染了。”   听到楼斯白这么说,苏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是你记性好。”   她都忘记医生那天说了啥。   所以吃早饭的时候,韩丽丽突然发难质问她,说是她传染了后,苏烟很是理直气壮的将早上楼斯白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你冤枉谁呢,我那几天去看医生了,医生说是这东西是通过病人呼吸道传染的,好了后体内就没有病毒了,你回来后我早就好了,根本不是我传染的,我要是传染给你,那也是在国庆节,这东西一被传染过不了多久就发出来,还等到现在?肯定是你回来坐车的路上被感染了,车厢封闭,被传染太正常了,还怪我头上,讲不讲理?”   韩丽丽听了气得说不出来话,就觉得是苏烟害的她,红着眼睛,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跑回了房间。   连饭都不吃了。   苏烟看她生病的份上不跟她计较,继续低下头吃饭。   旁边周燕安慰的拍了拍她,“她就是这样子。”   韩丽丽一走,方洋也很快吃完饭回房了。   房间里,韩丽丽躺在床上默默哭,方洋端了一杯水进来递给她,韩丽丽觉得嗓子有些哑了,不得不做起来喝水,喝完两口在方洋面前骂,“就是她传染的,肯定是在我走后偷偷睡在我床上了,故意将这东西传染给我,她就是跟我过不去,不然怎么你们都没有就我有?”   方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肩膀,压低声音道:“这种事她不会承认的,看开点。” 第四十四章   韩丽丽本来就……   韩丽丽本来就一肚子火, 听了这劝心里更生气了,一下子拍开方洋的手,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怎么看开点?这东西不是发在你身上你当然这么说了, 治这东西要每天吊水花钱, 还容易落下疤痕,你让我怎么看开点?”   尤其这几天都不能上工,心里越想越气,将手中的杯子往方洋手里重重一放, 一扭身子气呼呼继续躺下, 朝她凶道:“你走,别打扰我睡觉。”   方洋看着韩丽丽的背影, 眼神一冷。   还真把自己当作大小姐了?   隐晦的撇了撇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倒是厨房里, 周燕陪着苏烟做板栗饼, 板栗是张大山从老家带回来的,又大又粉糯, 苏烟就想吃板栗饼了,张大山很大方, 分了一半出来给她, 苏烟也主动贡献出一点面粉来。   今天周末学校不上课,她又不想上工, 就想着折腾点吃的。   刚吃完饭, 还不到上工的时候, 周燕便陪着她在厨房忙活,同时说起来话,她压低声音,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方洋了?”   苏烟脸上露出诧异神色,“怎么这么说?”   扭头看人,知道周燕平时不是空口无凭的人,心里猜到方洋可能在背后做了什么。   果然,就见周燕看了眼厨房门口,见没什么人来,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就是今天早上韩丽丽不是发现水痘了吗?我怀疑是方洋跟她说你前段时间得过。”   “韩丽丽的人缘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上工的时候都没人搭理她,今天上完工回来也还好好的,但刚才吃饭的时候却突然撒气,也不知道吃饭前方洋跟她说了什么,两人在房间里说悄悄话,我一进去就没声了。你别看韩丽丽脾气冲,但很多时候都是被方洋牵着鼻子走。”   这话苏烟认同,韩丽丽那个脾气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说话也难听,得罪了不少人。   但要说她有多少心眼,还真不见的,要是有心眼也不会天天犯蠢得罪人。   倒是方洋,苏烟想起之前她跟楼斯白闹脾气时,方洋莫名其妙老是找她,每次楼斯白主动跟她说话,她都会及时出现打断。   不高兴的扯了扯嘴角,“还能有什么?”   心里有些膈应,凑到周燕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周燕一听,眼睛瞬间瞪大,然后扭过头看苏烟,“不会吧?”   苏烟耸了耸肩,“有什么不会的?我眼睛看到的。”   说完还用手指装模作样插了下自己眼睛,表示亲眼所见。   周燕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消息,摇了摇头感慨,“我记得年初楼斯白刚来时,我们几个晚上聊天她还说楼斯白坏话呢,说楼斯白一看就做不了农活,还说他长得跟女人一样,谁嫁给他都过不了好日子。”   当时她觉得方洋说的还挺过分的,人长成什么样子是爸妈给的,这也不能怪楼斯白。   “平时也没见她这么说别人,我还以为她是讨厌楼斯白呢。”   苏烟挑了挑眉,“哦,那她还挺口是心非的。”   周燕听笑了,用手捣了捣苏烟的胳膊,觉得她挺促狭的。   苏烟不仅促狭,还很小气,知青点一共十一个人,她只做了八个板栗饼,做的比较大,一个顶两个的那种。   王红斌、韩丽丽和方洋是没有的。   她做的板栗饼凭什么要给别人吃?尤其还是一个在暗中使绊子的情敌。   他们要想吃直接吃板栗就行了,面粉那些是她提供的,做几个她说了算。   在其他人上工前,苏烟将饼发下去,没拿到饼的王红斌和方洋脸色有些差,王红斌还好一点,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苏烟这样对他,韩丽丽在房间睡觉,不知道这事,只有方洋有些难以接受,脸上神色颇为尴尬。   她听到周燕喊饼好了后,还特意从房间里出来了,哪知道最后什么都没有。   她眼睛看着苏烟,苏烟没看她,分完饼就回厨房了。   其他人低着头默默吃自己的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女生们的事他们也不好插手。   方洋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转身回了房间。   厨房里,楼斯白坐在门口,一手拿着饼吃一手帮她改卷子,他动作很快,几乎一眼扫过就知道对错了。   帮她改了一半的样子,外面传来陈向东喊人上工的声音,楼斯白放下手中的笔,他的饼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用报纸包好放在了口袋中,准备留着上午饿了吃。   “我给你布置了几道数学题,夹在了书中,你等会儿做出来,不会的我中午回来讲。”   苏烟点头,帮他把杯子装满水,递给他的时候,突然抬起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心眼?我不喜欢韩丽丽方洋她们,所以做的饼就不分给他们。”   但问完又觉得没意思,她都已经这么干了,而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又看着他的眼睛,凶巴巴的补充了一句,“但我是不会改的。”   楼斯白听笑了,笑容浅浅,乌黑的眸子里映着亮光,像是漂亮的玻璃球。他看着苏烟摇了摇头,认真了神色道:“不会,你不喜欢他们有你的原因,我没有立场去评价什么,你只要觉得是对的,并且觉得开心,那就没什么。人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别人。”   其实他有时候甚至有点羡慕苏烟,做到了很多他不敢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对于不喜欢的人敢于说拒绝。   苏烟有些意外他说的这番话,但心里更多的是开心,觉得楼斯白比她想得还要好。   就算是在后世,也很少有男朋友和丈夫懂得这个道理,就像她以前室友谈的对象,对女朋友指手画脚的,还有一些男同学,觉得女生打扮好看就是为了给男生看,甚至还有男生说女生穿少了就是不正点。   简直奇葩。   这样来看,楼斯白简直不要太好,当然,他要是自己男朋友那就更好了。   苏烟有些惋惜的看了眼他,“那你路上慢点。”   “嗯”   苏烟目送楼斯白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娇羞问了一句,“你看我这样像不像送丈夫出门的贤妻啊?”   楼斯白刚下了石板,就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朝旁边摔倒了,苏烟忙伸出手去扶,恰一碰到他的手,他就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去,然后快步朝院子外面的陈向东他们走去。   脸和耳朵瞬间红了。   苏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莫名其妙,不就调侃一句吗,至于怎么反应这么大吗?   韩丽丽的水痘比苏烟严重一些,她没有去县城吊水,而是在医疗点找医生打针的,所以好的速度有点慢。   但苏烟觉得,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脾气太差了,整天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情绪不稳定自然好的就慢了,反正苏烟发水痘那几天可没她这么折腾。   韩丽丽这几天都没出门,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要方洋送进门去。   方洋一开始还跟她凑在一起,后面就有些躲着韩丽丽了,尤其是看到韩丽丽脸上的水痘,似乎有些怕被传染上。   苏烟让周燕晚上睡觉时弄块布遮住鼻口,把布弄湿,上面用大蒜头擦擦,防止病毒细菌。   这个时候还没有口罩卖,只能用这种法子凑合了。   周燕学了起来,然后苏烟就发现,没多久方洋也偷偷学了起来,她似乎也怕被传染上。   主要是方洋一开始不当回事,后来听到前段时间生产队里不少人发了水痘,说这个东西传染性很强,这才怕了起来。   毕竟她家里的条件比韩丽丽差的多,可没什么钱去医疗点打针。   等韩丽丽好了后,已经差不多是月底了,这时楼斯白也要去财务处帮忙了。   前一天蔡队长就来通知,让他明早就去公社财务处。   当天早上楼斯白和苏烟一起去公社的,两人在小学门口分开。   苏烟对他挥挥手,拎着布袋子进了学校,布袋子里装了书本和两人的碗筷,楼斯白中午也要在公社吃饭,苏烟干脆帮他拿了,让他中午直接去食堂找她。   楼斯白什么东西都没带,往后面的公社委员会走去。   苏烟上午就两节课,第三节 课上完就去了办公室改作业,这时候学校管的不是很严格,有的老师上完课就可以提前走了,平时苏烟也是这样做的,上午课不多的话中午还会回知青点睡觉。   差不多十一点二十的时候,苏烟就拿着碗筷去了公社委员会那边。   公社委员会就在学校后面,走几步路就到了,苏烟到的时候食堂里还没几个人,苏烟早就跟打饭的厨师已经混了面熟了,一见面就甜甜笑道:“六爷爷好——”   “苏老师来啦,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我们知青点今天有同志在财务处工作,所以想等他一起吃。”   “哟,那不得了,还在财务处呢。”   “也是队长看中他才华才给了他这个机会,不过还是个临时工,看以后发展吧。”   “那也很了不得了,你们城里人都很有才华。”   “跟您比不得,就您这手艺,放到国营饭店都是大厨。”   “哎哟那哪使得哈哈哈”   说着话的功夫,橱窗里打饭的大厨给苏烟打了满满一大碗饭,然后压了压,又舀了三勺子菜,最后还在上面浇了一勺子菜汤,两碗饭都是如此。   怕楼斯白看不见,苏烟特意找了个门口的位置,她刚坐下没多久,楼斯白就过来了,他是一个人,没跟别人走在一起,看到苏烟,忙快步走近。   食堂的桌子都是小方桌,没什么规律的堆放在一起,人多的时候就看着有些乱,楼斯白坐到苏烟右手边,苏烟将打好的饭推到他面前,“快吃,我也才刚来。”   楼斯白也不跟她客气,坐下后就拿起筷子吃饭,似乎有点饿了,下筷子的速度很快。   中午是辣椒豆腐和土豆丝,饭菜里有油水,毕竟是做给公社领导们吃的,自然要好一点,苏烟平时带的都是大碗,楼斯白吃了两口就发现碗里的饭菜有点多。   苏烟不是很饿,边吃边问他,“上午怎么样,忙不忙?”   楼斯白点点头,吞下嘴里的饭菜后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然后道:“我负责记录和统计数据,跟在王主任身后做事,下午的主要任务还是统计。”   主要是他心算速度快,简单的计算他看一眼就能报出答案,不像别人需要拿着算盘打。甚至今天和他一样的临时工,有人连算盘都不会,数字就认识几个,来到财务处完全就是靠关系的。   而蔡队长口中的缺人,也确实缺人,原本的老员工根本不干活了,倚老卖老的现象还挺严重的,楼斯白听了苏烟的话所以想好好干,以至于一来就被主任交代了很多事。   不过他也能看得出来,主任对他挺满意的,这点他就不好对苏烟说了。   苏烟也不懂这些,“那你好好干,别傻乎乎的藏拙,努力表现自己,一开始可能会累点,但你要让其他人明白,这里少了你不行,到时候不是你求他们留下来,而是他们求你留下来。”   楼斯白听了想笑,觉得她鬼心思多,他都没想到这方面。   不过心里也很暖,觉得也只有她这么为他着想,点点头,“我明白的。”   两人吃完饭分开,苏烟拍了拍他肩膀,“小伙子加油干。”   楼斯白又笑了,“别贫了,好好上课。”   苏烟朝他挥挥手。   一过了十月,天气就冷了下来,苏烟也收到了家里寄来的秋衣秋裤。 第四十五章   ……   秋衣秋裤很有年代气息, 是那种老式的厚棉布,样式有点类似后世缩脚运动裤,苏母给她寄来的是灰色, 现在不流行亮色衣服, 哪怕是穿在里面, 大家都尽量避免这些。   苏父苏母这次给她寄来了不少东西,都是冬天能用得上的,鞋子袜子帽子还有一件军大衣,军大衣是男款, 套在她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应该是苏父厂里发的,也给她寄过来, 同时写了封信,说今年可能会很冷, 别为了好看不穿衣服, 在乡下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的票子和钱也多了一些,应该是夫妻俩担心她在乡下这边吃苦了, 也或者可以说苏父苏母在城里的状况变好了。   苏烟将东西都好好收起来,没穿越前她确实会为了好看冬天不穿秋裤, 但那也是因为家里学校都有空调, 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现在她可不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今年冬天真的很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代的空气没有被污染, 才进入十一月份就下起了雪, 要知道这边可是南方,她家每年都是一月份才下雪,雪下的还不是很大, 几天就化了,哪像这边,一早起来雪都到她脚踝了。   苏烟前几天就穿上了秋裤,外面套了三四件衣服,都是夏衫,最后再裹上一件黑乎乎的棉袄,圆滚滚的像个球。秋衣还是去年的旧衣服,穿了好几年了,冬天的衣服就这样,穿着穿着就不暖和了,尤其是这种老式棉布,也不知道是不是住平房的缘故,屋子里潮气大,她总感觉身上的衣服潮潮的,半夜睡在床上,一整夜都捂不热。   这才十一月份呢,也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周燕还以为苏烟生病了,觉得她穿太多了,忍不住劝道:“你怎么这么怕冷?现在穿这么多,等到了深冬怎么办?”   苏烟也快哭了,她很想念自己现代的羽绒衣羊绒衫,每年冬天她只穿两三件就可以了,现在她觉得把所有衣服套在身上都不够。   好在这场雪并没有下多久,天气变化还挺大的,后面几天都放晴,雪化了后生产队里照常上工,但还是冷,苏烟依旧将自己裹得厚厚的,将棉鞋也拿出来穿,跟其他人比起来,感觉像过两个季节。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以前看到的一个新闻,是一个非洲友人来到华国北方城市,大夏天的人家都穿短袖,就他跑到市场买羽绒服穿,每次出门都将自己穿的厚厚的,头上包着大红色的围巾。   记得当时看到这个新闻她笑了半天,这会儿她好像有点理解那个外国友人的感受了。   尤其,七十年代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为了保暖,苏烟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将被子抱到院子里晒,还去公社里买了一个火盆,这边冬天也有取暖的方式,就是用木板围城圈做一个桶,然后里面放上黄泥盆,黄泥盆装上炭火,直接坐在上面烤火就行了,晚上睡觉前还可以将衣服和穿潮的鞋子放在里面烘,第一天早上就干了。   但知青点没有这个东西,他们都早已经习惯了冬天这么冷,平时下工回来洗个热水澡,有时间就上床睡觉,没必要浪费钱买这个东西。   生产队里的人也不是买的,自己家里就能做,木头劈一劈,磨一磨,然后用竹丝压紧,黄泥盆也可以自己用泥巴烧出来,生产队里老一辈的人一般都多才多艺,也只有苏烟舍得花钱买这些。   不过这个东西用着确实舒服了很多,至少晚上放在房间里,屋子没有那么潮了。   十一月份也是农忙的时候,生产队里正忙着收马铃薯小麦等农作物,还有种越冬的蔬菜,挖沟挖渠,要防止明年春天雪水化了把菜田淹了,生产队里还弄了副业,其中一项就是种菜,供给城里的菜站,不然他们公社也不会每年能任务达标。   今天冬天还下了场早雪,生产队里的领导都有些担心,雪一停,就立马安排人忙了起来。   以至于苏烟和楼斯白每天都说不上什么话,两人每天只有早晚吃饭的时候见到,晚上吃完饭天也黑了,大家都赶紧洗漱回房休息。苏烟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想着等过段时间歇下来应该就好了。   这几天公社小学期中考试,苏烟也比较忙,她平时教学评价好,所以也担任了出题目的责任,最近楼斯白比较累,她也不好麻烦他,全都是自己来的,学校里老师不多,她负责出三年级的语文试卷。   期中考试考了一天,周六考的,校长要求周末就把试卷改出来,下学期放假时间多,加上今年冬天比较冷,已经有好几个孩子生病了,学校决定今年早点放寒假,所以这些天老师们都在赶进度,想着把课本尽快上完。   周末一早天就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还是下雨,这时候没有天气预报,乡下这边消息又比较闭塞,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出门都看运气。   苏烟将伞借给周燕了,周燕今天和刘超英他们去县城玩,顺便买点东西,知青点的油盐快没了,苏烟还让她帮忙带点吃的。   周燕笑着点头,“下午下雪的话,我去将伞给你送过去。”   苏烟点头,“那你们好好玩。”   果然,今天天气确实不好,上午苏烟在学校改卷子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小雪。   办公室里坐着四个老师,有几个老师没来,来的都是年轻老师,以前改卷子,校长会通融允许让老师带回家,现在不了,因为已经不止一次有老师将卷子弄丢,挺麻烦的。   大冬天的,办公室里也没空调热水,苏烟几乎是一边抖腿一边改试卷,心里将那几个年纪大的老师骂得要死,虽然每个班级学生不多,但五个年级加起来数目也很客观,数学语文试卷几乎堆成小山,更别说有的孩子写的字简直像是狗爬,半天都看不懂他写的什么鬼东西。   还不能改错了,改错了一分那些小孩都要哭。   苏烟和对面的老师负责改语文,两人头都炸了,改了一会儿,苏烟拿起旁边早就冷掉的水喝,不敢一口喝下去,只轻轻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等这口水变的不再那么冰凉了才小心翼翼吞下去。   但还是觉得冷,到了胃里都感觉是凉的,身体还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对面王老师看到忍不住笑了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大家都把门窗关的紧紧的,防止冷风进来,以至于屋子里视线并不是很好,虽然点了两盏煤油灯,但也很伤眼睛,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   小王老师也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喝了口水,然后身体向前倾了倾,小声对苏烟抱怨,“那些老油条也真好意思,什么都扔给我们,反正我把他们班的卷子改的很严格。”   苏烟听笑了,身体也往前倾去,凑近小声道:“我也是。”   然后两人默契的捂着嘴偷笑。   也不敢多聊,继续埋头苦干。   这一改就改到了下午天黑,改完卷子还不算,还要把分数统计出来,等到苏烟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又下起了小雪。   苏烟没看到周燕,皱了皱眉,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小王老师也没有伞,直接跟苏烟挥了挥手,然后抱头冲进雪中,其他两个男老师锁好门,跟苏烟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苏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最后没法子把围巾将头包住,也低头走进雪中。   她不敢走快,脚上的鞋子并不防滑,公社距离七生产队还是有点距离的,走大路的话差不多要二十多分钟,小路要快一点。   苏烟平时都是走小路的,走多了也熟悉,而且相对来说小路还要安全一点,天黑了田里没什么人,反倒是大路,要是碰到了人可能还会遇到危险,所以犹豫之下还是选了小路,想着赶紧回知青吃口热饭。   小路大部分都是田埂,晚上虽然天黑,但好在周围都覆盖着白雪,也算是有点亮光,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苏烟“沙沙”踩在雪上,脚上的鞋子很快就湿了,一开始还有些注意,这会儿已经不管不顾起来了,只想着赶紧回去,心里还隐隐生出一丝怨气,这怨气不止是冲周燕的,还有楼斯白……   就算周燕忘记她了,那楼斯白呢?   她这么晚没回去,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哪怕他不喜欢她,但作为朋友也应该关心一下吧。   万一她在路上出了事呢?   心里越想越气。   走在狭窄了田埂上,发现天更黑了,如果说刚才还有些亮光,现在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脚上的路几乎看不清楚,好在这段路她天天走,哪里宽哪里窄她都有数,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后悔,但这会儿掉头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犯了,苏烟在跨过一条小溪流的时候,脚下一滑,真的出事了。   小溪流不宽,是上面水塘沿着田埂挖的渠,一般腿长的男人一步就跨过去了,但女人要吃力点,中间已经被人垫着两块石头,石头被人走多了,上面很平滑,苏烟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都很小心。   今天也不例外,弯下腰多看了两眼才敢伸出脚,哪知道脚下不稳,突然整个人身体一歪,她都没反应过来就猛地栽进了水中。   这水是流动的,只上面一层薄薄的冰,冰冷刺骨。   苏烟吓得惊叫出声,紧跟着冻得牙齿打颤,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这水不是很深,也就膝盖那么深,但苏烟是横着摔进去的,几乎全身都湿了。   一瞬间冷得白了脸色。   脑子里也跟着一片空白,好在她还有理智,哪怕心里这会儿又悔又怨,也知道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心里既后悔走这条路,又后悔今早将伞借给周燕,她还怨周燕忘记来接她,更怨……   更怨什么她不愿说,说到底她跟楼斯白什么关系都不是,非亲非故的。   帮忙是情分,不是本分。   苏烟哆哆嗦嗦努力从溪流中爬出来,身体被冻的僵硬,她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是冰冷的,以至于明明很简单的动作这会儿做起来艰难无比,手脚仿佛不属于自己,变得格外迟缓迟钝。   她脑子甚至想着,原来电视剧中演的也不全是假的,太冷了真的是动不了。   苏烟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大家正在吃饭,看到她这狼狈不堪的样子,陈向东他们吓了一跳,武建国还十分惊讶,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楼斯白呢,他没去接你?” 第四十六章 苏烟听到……   苏烟听到这问愣了下, 身上仿佛裹着寒冰,牙齿打颤,动了动唇, 发现嘴巴有些张不开, 最后什么都没说, 直接僵硬抬着脚往房间走去。   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她太冷了,冷的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一路吹着风走回来, 头和喉咙还有些痛, 感觉自己要生病了。   以至于听到楼斯白的名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武建国的意思, 好像是楼斯白去接自己了。   可是苏烟一路回来根本没看到人,知青点到公社小学只有两条路, 一条大的, 一条小的,她走的是小路, 那他走的就是大路了……   苏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她现在这会儿没办法深入的思考,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好冷,她需要热腾腾的洗澡水, 需要暖和的被窝……苏烟一回房间便找衣服, 刘超英在房间里照顾崴了脚的周燕, 两人都在吃饭,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还以为是楼斯白接回了人, 看到浑身湿透的苏烟,都吓了一跳,周燕坐直身体,着急问:“苏烟,你这是怎么了?”   刘超英看她去拿盆,猜到她要洗澡,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跑过去帮忙,“你先放着,我去给你打水去。”   说着就跑出去给苏烟打热水,刚做完饭,汤罐里都有热水。   苏烟也不跟她客气了,将盆从床底下拖出来,又将床上干净的衣服找出来,房间里没有柜子,平时穿的衣服都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床尾,穿的时候拿就行了。   身上衣服全湿了,苏烟找了一套从里到外的衣服。   周燕也顾不上吃饭了,忙对她解释,“我今天回来路上崴了脚,回来的比较晚,没办法去给你送伞,就拜托楼斯白给你送伞去了,他人呢?你没碰到他吗?不可能啊,他去了有一段时间了,早该到你们学校了。”   苏烟拿衣服的手一顿,对她摇了摇头,可能房间比较暖和的缘故,苏烟感觉到身体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不过还是很冷,动作打颤。   用沙哑的声音回她,“我走小路的,没看到人,掉到小溪里去了。”   一说小溪周燕就知道是哪里了,脸上露出愧疚神色,“是我不好,早知道今早就不去了,自己崴了脚不算,还拖累你。”   苏烟摇摇头,表示没事,也没心思安慰她了,刚好刘超英拎来一大桶热水,苏烟顾不上平时的那种讲究,她平时洗澡前要将盆清洗两遍,现在直接将热水倒进盆里,木盆里的热水就是微微偏热,但对苏烟来说仿佛滚烫的开水,冰冷的脚踏入盆中,一触就受不住的往后一缩,然后强忍着热度,咬牙将两只脚都踩进盆中。   周燕对刘超英道:“你赶紧出去跟陈向东他们说一声,楼斯白是不是也在路上遇到事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按理说大路宽敞平稳,楼斯白不至于没接到人,他可是很早就出去了。   刘超英见苏烟在洗澡,就没出去,直接站在门口对外面喊了一声。   外面陈向东他们倒是不着急,觉得楼斯白和苏烟可能就是走岔路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苏烟被热水泡着,身上的温度慢慢恢复过来,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盆里的水很快凉了下来,她就没有多洗了,觉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擦水穿衣服。也听到了这话,原本的埋怨化成担忧,嘴上虽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后悔今天将伞借给了周燕,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事。   周燕对她有些抱歉的笑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肯定以为你走的是大路。”   苏烟也这么想,便没有多说什么了,只能感慨自己运气差。   洗完澡她又去外面洗了个头,刚才掉进小溪里,虽然头没栽进去,但头发却被溅湿了一半。   飞快洗了个头,然后用毛巾将湿发包着去吃饭。   哪知道等她吃完饭楼斯白都没回来,这下不止是苏烟了,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劲儿,陈向东二话不说,直接带着武建国、张大山出去找人。   苏烟坐在火桶前烤头发,这个时候没有吹风机,夏天还好,冬天要是不弄干,会容易头疼。   她回来路上本来就吹了冷风,洗完澡头就有些重了,要不是急着弄干头发,她现在都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但这会儿楼斯白没回来,苏烟也没什么心情去睡觉。   屋子里周燕也知道了,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担心楼斯白出了什么事。   好在最后陈向东他们回来说人没事,原来楼斯白在接苏烟的路上碰到了田婆子和她孙子,田婆子孙子下午发烧,原本也不当回事,煮了当地一个土方子药给他喝,哪知喝了没用,越来越烧,这下就有些怕了。   她也不愿意去医疗点打针,她和医疗点的医生有嫌隙,以前吵过架红过脸,所以急着去找大队长,然后半路上遇到了楼斯白,赖上了人。   “一同的还有队里女社员刘晓娟,也就是之前缠着楼斯白的那个,不过她这次没有缠着楼斯白了,纯粹就是好心想帮田婆子,田婆子家里没什么人,只一个儿子在外面当兵,媳妇前几年跟人跑了,平日里只有她和孙子俩人,性子不大好相处,跟队里很多人吵过架,出了事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人。”   陈向东解释道:“还是找到了大队长家才知道的,天黑的时候楼斯白带着人去借车,那田婆子性子横,非要楼斯白骑车带他们去医院,换谁都不行,说他是城里来的,有他在不会让人骗了她。最后是楼斯白骑车,刘晓娟抱着孩子坐在后面先去的医院,田婆子则在后面走路跟着,她说谁也不信,就信刘晓娟。”   说到这里摇摇头,觉得遇到这种人也只能认栽。   怕苏烟误会什么,又补充了几句,说楼斯白准备将伞给大队长,让他帮忙送给苏烟,哪知道那婆子不干,说要给她孙子用,据大队长说,当时楼斯白脸黑了都没用。   最后还是大队长说自己家里有把伞,待会儿去借给苏知青,这样楼斯白才走了,等楼斯白走了后又有人来找大队长,大队长忙完拿着伞去公社小学,发现苏烟已经走了,想着也就是淋点雪,就没放在心上了。   听到这些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刘超英道:“没事就好,那田婆子我听说过,确实难缠,她媳妇好像就是被她气跑了,不过听说她儿子很好,帮也是能帮的。”   苏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睡觉,还是着凉了,头有些痛,喉咙干痒,还微微有些发烧,苏烟吃完饭喝了一碗生姜红糖水,不过用处似乎不大,准备明天去借点枇杷叶子回来,之前好像听说这个烧水喝有用。   刘超英怕她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劝了两句,“小孩子发烧很严重,一不注意就容易出事,我老家就有个邻居家小孩发烧烧傻了。”   苏烟笑笑,“能理解。”   但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不舒服,谁都觉得楼斯白没做错,她也知道楼斯白没有做错,小孩子发烧很危险,确实要赶紧去医院。   那她呢?   她就不值得人关心了?万一她掉进小溪里没爬起来,要是不小心一头撞在石头上死了,他们是不是还这么想?   可能真的生病了的缘故,苏烟越想越委屈,捂着被子偷偷掉了两滴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了的缘故,苏烟一晚上都在做梦,梦的稀奇古怪,一会儿是七十年代,一会儿是现代,最后她眼前出现的是高中生活的场景,温暖明亮的教室里,中午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有几个偷偷摸摸在说话。   苏烟坐在中间第三排,她睡不着,看到旁边学习委员偷偷拿着手机看小说,忍不住将头伸过去看。   哪怕是做梦,苏烟身体也是有意识的,她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还觉得这个梦中的场景异常熟悉,记得当初她就是这么被学习委员带入坑的,果然,接下来是两个人一起将脑袋凑在一起看,最后不过瘾,苏烟还问她要了书名,准备回去自己搜。   但在心里已经奇怪的知道了那本书是年代文,女主角有金手指,开的非常爽,是谁都喜欢的玛丽苏,名字就叫……就叫……刘晓娟……   苏烟从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   急促喘息了两下,迷蒙的眼睛渐渐聚焦,最后视线落在头顶上方的蚊帐上。   她微微睁大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梦和现实。   这场梦太深刻了,让苏烟不得不去回想,高中的生活她很久没有去回忆了,可能高中时候她过得并不是很愉快,所以哪怕来到这里经常回忆以前,也很少想起高中的岁月。她高中时候是住校的,跟寝室的人相处一般,那时候她还有些胖,齐刘海,黑框眼镜,在女生中不是很突出,除了跟同桌几个说话,几乎是个隐形人,直到上了大学后她才活泼热闹起来。   也因为高中很少和人交流,她曾经一度迷上了网文,对于当初看得第一本书,现在突然去想,她还能模糊想起来。   记得那本书讲的是一个七十年代的女孩偶然得到一个系统,看到了自己未来结局不好,为了改变一切选择和系统契约,女主的任务主要就是通过来攻略男人来增加积分,积分可以转换成金币还是什么的,在系统中购买一些东西,比如美白、变瘦什么的,而女主角正是通过不断做任务让自己由低颜值成为一个人人惊艳的大美女,这也让她在男人中无往不胜。   记得当时这本书让她看得欲罢不能,尤其是书中那么多的高质量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有钱的还是没钱的,简直就是刷新了当时苏烟的三观。   不过后来为了高考,苏烟就把网文给戒掉了,上大学后她参加了好几个社团,整天忙忙碌碌的,就很少看小说了。   那本书中的主要人物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要不是这场梦,苏烟都想不起来这本书,更想不起来女主叫刘晓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本书是有男主的,男主是个知青,长得非常帅,刘晓娟很喜欢这个人,为了攻略男主花费了很多心思,最后在男主生病时不离不弃才打动了人。   好在男主非常争气,高考回到城里,然后没多久俩人就结婚了,刘晓娟本来都准备为了男主和系统解除关系,但为了治好男主的腿不得不暗地里跟许多别的男人暧昧,男主角还撞见过几次,俩人之间闹了不少矛盾。   记得当初自己还看哭了,为男主的隐忍和深情,也为女主的无奈和付出,好在大结局是完美的,刘晓娟完成了所有的积分,用这些积分治好了男主的腿,俩人冰释前嫌,和和美美在一起。   原本想不起来,现在将楼斯白这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发现似乎有点像。   苏烟陷入沉默中。   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一旦想起来,苏烟的记忆就仿佛泄了闸的洪水,发现很多东西都对上了——七十年代的背景,女主叫刘晓娟,先是退婚,然后攻略了队长的弟弟和二狗子等几人,再然后是变漂亮,看上了知青的男主……前面情节苏烟不大记得了,只模糊记得有两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除了知青男主,还有一个军人男配,男配媳妇跟人跑了,只剩下老娘和年幼的儿子,哪怕后来男配结了婚,也依旧忘不了女主……   外面的天早已经亮了,屋子里除了还躺在床上的周燕和苏烟,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了。   刘超英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火盆,她将火盆放在木桶中,然后拿过苏烟的的衣服放在上面烤,看到苏烟睁着眼睛不动,笑着问了声,“醒了怎么不起来?我们都吃了。”   苏烟将火盆买回来后,也不小气,让刘超英和周燕也将衣服拿过来烤,所以平时刘超英和周燕会主动帮忙去装炭火。   躺在隔壁床上的周燕听见后,抬起头看苏烟,“今天下大雪队长通知不用上工,你们学校倒是没说不用上课,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假?”   苏烟心里空落落的,从床上坐起来,脸色复杂的看了眼周燕和刘超英,最后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没事,今天课不多。”   然后默默拿起衣服穿。   周燕和刘超英都不是什么细心的人,还以为她是心里郁闷,之前也是有的,下雨天他们都不用上工,只有苏烟出门上课时,她就是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   刘超英还跟苏烟说,“楼斯白今早已经回来了,一夜没睡呢,他也是倒霉,遇到了田婆子那个无赖,听说昨晚还自己贴钱了,也不知道那个田婆子会不会还。”   苏烟听到楼斯白的名字,拿衣服的手一顿。   周燕也忍不住说,“反正我觉得这个生产队没几个好人,换做我,我肯定是不愿意的,直接让大队长带人去就是了,什么城里人不容易被骗,还不是看我们好欺负,你信不信,要是出了事肯定被赖上。”   这话刘超英没法接,摇了摇头,“算了,人已经回来了,说这些也没用。”   苏烟去了厨房的时候,刘晓娟突然来了,在外面亲亲热热喊了一声,“楼知青在吗?”   苏烟正蹲在厨房里吃饭,听到声音也没说话,继续吃自己的早饭,陈向东正坐在门口缝鞋子,走出来招呼人,“有什么事,楼斯白正在睡觉。”   刘晓娟笑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的伞递给陈向东,“那麻烦你把这伞给楼知青,这是他借给我用的,顺便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陈向东认出这把伞是苏烟的,微微一愣,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笑笑,“好。”   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刘晓娟,犹豫之下有些心疼道:“那你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别喊他,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之前的事情很抱歉,原本以为他会很讨厌我,没想到昨天我一喊他,他问都不问就带我们走。”   陈向东也不知道她说这些干嘛,他觉得换做谁都会这样做,只是尴尬笑了两声,“楼斯白向来是个好人。”   刘晓娟走了,陈向东知道这伞事苏烟的,直接拿着伞去了厨房。   刚才刘晓娟说的话,苏烟都听见了,心里很是不舒服,她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的伞居然落在刘晓娟手中,一想到这伞被她用过,就有些膈应。   但听到陈向东解释时,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苏烟吃完饭也没久留,回到房间换了鞋子,又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去厨房将伞带上。   她也没多想,走到半路上下起来小雪,她直接撑开手中的伞,伞一撑开,苏烟立马发现不对劲儿了,伞支架断了两根,整个伞都变了形。   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记得昨天借给周燕的时候还是好的,这伞是苏父工厂发的,还很新,是那种样式很老的大黑伞,结实耐用。   一下子断了两根支架,让苏烟不多想都难。   气得想将伞扔到地上,心里对楼斯白也有些失望,其实她早上一醒来都在想,自己以后怎么面对楼斯白,关于书中“苏烟”的结局,苏烟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但她知道,男主是属于女主的,跟她这种路人甲没什么关系,强行组cp很可能适得其反,甚至要出问题。   而且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女主角,没有什么金手指系统,等楼斯白出现遗传病不能走路时,她没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刘晓娟才能救赎他。   但让她突然放弃楼斯白,说实话,苏烟觉得挺残忍的,如果一开始知道自己是穿书了,她肯定不会去招惹楼斯白,哪怕他长得再好看,哪怕她有点喜欢他。可现在,这点喜欢已经不是一点点了,在日渐相处中,她认识到楼斯白的好,了解到他的性子,不单单是从外貌上去喜欢他。   长这么大,楼斯白是第一个让她这么喜欢、让她努力接近的一个人,她甚至以为,自己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有好结果了,可现实却是,自己是白日做梦了。   楼斯白是属于刘晓娟的,与她苏烟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出门前,苏烟都在犹豫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就算是穿书了又怎么样?这是现实的世界,她是一个有意识的主体,不是作者笔下没有灵魂的纸片人,她喜欢谁与刘晓娟有什么关系?有本事就过来抢。   但现在看到断了支架的伞,苏烟仿佛被人直接扇了两巴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她虽然以前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一个男生如果喜欢你,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回应,尤其是楼斯白知道她喜欢他。   她长得好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前的她不缺乏追求者,所以她现在也自信的觉得“女追男隔层纱”,根本不觉得楼斯白不会喜欢自己。   但如果他真的不喜欢自己呢?他对她好,会耐心的教她题目,会容忍她的一些小算计,那不是他对她有好感,而是,仅仅他是个好人。   他对她好,同样也对别人好,在他眼里,她与别人没有什么区别。   哪怕这个认知有些残忍,但苏烟明白,这应该就是真相,他可能真的只是把她当朋友了,因为当朋友,所以不忍心伤害她,所以才会一次次的温柔以待,只希望她哪天自己能认清现实。   苏烟突然想起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说男生明知道女方喜欢自己却不主动不拒绝,要么是将女方当成备胎,要么是不会拒绝型人格,前者是渣男,后者是多方面造成的性子。   现在理智的去想,苏烟觉得楼斯白可能就是后者,所以他不懂得拒绝自己,一直拖着。甚至他已经拒绝过自己了,一开始面对她的接近,他的态度很冷淡,是她一次次的强求。   苏烟胸口涩涩的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难受什么,可能是这段时间花在他身上的时间,也可能是认清了他不喜欢自己的现实。   苏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逼迫自己去想之前和楼斯白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她发现自己应该是真的想多了,楼斯白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她的特殊,他教她难题,他帮她洗衣服,这些都是她用条件换来的,下雨天他会来接自己,发水痘的时候他照顾自己……那也不过是他人好,总觉得平时相处中占便宜了,所以才会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   倒是她,喜欢自作多情。   好在,现在认清了还不晚。   苏烟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她打着手中这把断了支架的伞,一路朝公社小学走去。 第四十七章 苏烟今天课不……   苏烟今天课不多, 上午两节,下午一节,下午那节课是第一堂, 所以她上完课回到知青点的时候还早, 天气太冷了, 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取暖的设施,多待一会儿都是受罪。   苏烟没有直接回知青点,昨天着凉了,头还有点发烧, 一天下来都是晕晕乎乎的, 她先去了趟医疗点,在医疗点买了点退烧药。   昨天的经历心有余悸, 所以苏烟这次走的是大路,想着以后还是走大路好, 甚至她今天还跟校长说了一声, 将她的课能不能挪一下,尽量不要放在最后一堂, 这对她来说有些不安全,昨晚她就出事了。   这种事不说别人不会知道, 苏烟也不想白吃亏, 昨天要是学校老师都来改试卷,她也不会那么晚回去。好在校长是个明事理的人, 听了她的话后直接给她挪了。   想到这里, 苏烟心里微微轻松一些。一路回来知青点, 路过供销点的时候还停下买了点吃的。   昨天受了那么大的罪,她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买了两块钱的核桃酥,一路走一路吃, 吃得很慢,不舍得一下子吃完了,吃完两块的时候,她就看到知青点的小平屋了,矮矮小小的,厨房那里冒着烟,今天他们没出去上工,应该是想早早将饭做好吃完睡觉,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有空大家都是想着多睡睡觉,毕竟平时上工太累了。   苏烟将手中没吃完的核桃酥全都塞进嘴里,然后面色平静的朝前走去,进了院子后也没看到人,她安静收了伞,脚路过屋子门口的石板时跺了两下,将脚上的雪跺掉一些后才进了屋,径直回了房间。   房间门是关的,她轻轻推开门,然后走到自己床的位置。她的床在最里面,靠着窗户墙壁,以前不懂,现在才知道这个位置并不好,下雨天下雪天最容易潮湿,哪怕被子晒了一天,第二天也会变潮了。   她将伞放在床头位置靠着,火桶就在旁边,上面放着没干的衣服,苏烟伸手摸了摸,还有温度,应该是刘超英中午帮忙装了炭火。苏烟脱掉鞋子,直接掀开上面的衣服坐上去了。   脚踩在火桶里面的木质架子上,这架子用一根根扁平的木块交叉做的,磨平,用来隔开底下的火盆。架子木块中间隔的缝很大,脚踩在上面久了还有些痛。苏烟的脚冰凉一片,坐上去没多久,就感觉到热度了,舒服的吐了口气。   身体微微缩着,将两只手也放进去。   周燕她们正在睡觉,没人发出声音,倒是方洋没睡着,听到苏烟进屋的动静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看到是她,又将头放下去了继续睡,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两人本来关系就一般,苏烟也装作没看见。   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三点多,苏烟将腿脚烤热后,也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她中午没敢睡,办公室里太冷了,担心睡着受冻生病,本来就隐隐生病了,要是再加重恐怕吃不消。   苏烟躺在床上后也睡不着,她平时中午都是不睡觉的,每天早睡早起的,一晚上睡九、十个小时,白天根本不需要补充睡眠。   人一睡不着就容易瞎想,苏烟现在就是,她想的是自己以后的路,虽然是穿书了,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原本她计划的很好,等以后跟楼斯白在一起了,俩人一起努力考大学,然后回城读书工作,一辈子在一起。   现在出了这个变故,也不能说是变故,只是认清了一些事,苏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甚至可以说她相当理智清醒。于她而言,爱情不是唯一,现在既然知道楼斯白根本不喜欢自己,也知道他是男主,和刘晓娟才是真正的一对,最重要的是刘晓娟以后能救他,她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无用功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舍,但也明白,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难过也是白难过了,或许她的想通,对楼斯白来说是一种解脱。   既然决定放下,苏烟就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与楼斯白相处了,她这人就是这样,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的,不喜欢拖泥带水。   但楼斯白和王红斌明显不一样,王红斌对不起原身在前,所以她可以快刀斩乱麻。但楼斯白不是,他是将自己当成好朋友,不说她之前的死缠烂打,他其实好心帮过自己好几次,不能用对待王红斌的态度对他,而且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做不到断的彻彻底底。   想到这里苏烟有些头疼,更头疼的是,她需要为两年后的高考准备,这个年代书本上的内容并不简单,当初高中学的那些她都几乎忘光了,语文历史那些还好,可以死记硬背,但数学就不行了,需要灵活运用公式,整个知青点,就楼斯白成绩最好,她总不能为了远离楼斯白连高考也不顾了,她还没那么傻。   但一想到楼斯白和刘晓娟,心里又非常的别扭,所以这中间的分寸很难把握。   苏烟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最后实在睡不着了,想起昨晚还没洗的衣服,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还在下雪,苏烟将脏衣服塞进洗脸盆里,然后打着伞出了门。   她直接去了后面的塘边,天气太冷了,塘边的水本来都结了冰,但应该有人用的缘故,石板周围的冰被人凿开了,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片。   苏烟小心翼翼走到石板上蹲下,大伞撑开夹在腿间,然后拿起衣服快速揉搓,她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外套毛衣那些没洗,直接晾晒在竹竿上,只把里面贴身穿的衣服带来了。   水冰凉凉的,两只手很快冻得通红,之前是楼斯白帮她洗,以后只能靠自己了,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想着,苏烟快速将几件衣服洗干净装进盆里,然后打着伞就走,前后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样子。   洗完的衣服要重很多,她弯着腰艰难抱住怀中的木盆,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刚一进院子就有人直接朝她快步走来,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木盆,转身就走。   苏烟看着男生的背影,脚步一顿,抿了抿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跟在身后进了堂屋。   堂屋里男生已经帮她将衣服晾晒起来了,动作熟练自然。   苏烟看着他有条不紊的举措,脸上掠过复杂神色,她收起伞,想了想,走过去将盆里最后那件衣服拿起来挤干水,然后挂在竹竿上。   晾晒完衣服,楼斯白似乎要说什么,苏烟抢先了一步,“谢谢你,我先回房了,太冷了。”   说完弯腰拿起盆,然后又拿过旁边墙上靠着的黑伞,转身就朝房间走去。   楼斯白一愣,将原本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也没有多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抬眼看了她后背一眼,只见人已经消失在门里了。   微微皱眉,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感觉苏烟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晚上是方洋王学农做的饭,今天没上工,吃的是红薯粥,碗里稀稀的汤水,一人分到两块红薯,吃完跟没吃过一样,苏烟也不管其他人,回到房间啃了两块核桃酥,吃完才拿着盆出去梳洗。   脚已经饭前洗过了,现在天冷,她两三天洗一次澡,但洗脸是每晚必要的步骤,周燕她们没这个讲究,虽然苏烟在这边生活过一段时间了,但有些习惯还是没办法改,比如晚上刷完牙不能吃东西。   她拿着盆去厨房的时候碰到了楼斯白,他也在打热水,看到她过来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用好的水瓢递给她。   苏烟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客气说了一声,“谢谢。”   脸上也带着笑,不过却不想平时那样亲热。   楼斯白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收回手,犹豫看了她一眼,然后端着盆让开位置,他站到一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想了想问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是我不好,我应该将伞留下来的。”   他今早听到苏烟昨晚掉进水里,心里一揪,都想象不出来她昨晚遭受了多大的罪,天又冷又黑,她一路走回来身上恐怕没有一丝温度,他甚至都不敢想,要是昨晚苏烟掉进水里没爬起来会怎么样?   苏烟一听到这话,就想起自己那把断了两根支架的伞,心里一哂,觉得他也就是说的好听,他要是心里真有她,也不会将她放在别人后面,整个生产队又不是就他一个人会骑车?那田婆子再难缠,他要是真的坚持,难不成田婆子还能压着他走?   好吧,她知道自己想法有些偏激任性了,但也明白,在楼斯白心里,她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   轻轻吐出一口气,苏烟转过头对他笑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用轻松的语气道:“别说这样的话,我能理解的,那种情况换做谁都没办法拒绝,你别放在心上,我没什么事。”?说完将水瓢放在灶台上,朝他一笑,然后端着木盆走了。   楼斯白看着苏烟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他又看了眼门口外面,外面雪还在下,换做以前,苏烟肯定是从他们男知青房间出入,但现在却从外面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一夜之间,苏烟对他的态度客气疏离了一些,虽然还在笑,但那笑容好像并不达眼底。   楼斯白心口那里有些不舒服,他抿紧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楼斯白发现,苏烟疏远自己这事似乎并不是错觉,接下来几天的相处让他渐渐感觉到苏烟对他确实变了,她还是那个她,依旧对他笑,只是这种笑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眼里光彩不再。她也不再需要他帮忙洗衣服了,说冬天的衣服不多,她自己就可以洗,数学那些依旧问他,只是不像以前那样遇到一个难题就急匆匆过来寻他,而是把不会的题目写下来让他将解题思路写在旁边,她自己有空再看。   看似没发生什么变化,但又像什么都变了。   这让楼斯白忍不住想起之前的事,之前有一段时间她突然不搭理自己,但那时候的他明显感觉到她跟自己生气了,甚至隐隐猜到是因为刘晓娟的缘故,但这次,他却不确定了,他心底莫名有些恐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手中溜走。   雪下的有点大,这还是苏烟第一次看见七十年代的冬天,她曾听父母回忆过以前的经历,她妈就说自己小时候上学,冬天出门都舍不得穿鞋子,直接光脚跑到学校,等到了学校才把鞋子穿上,生怕路上的雪将鞋子打湿了,那个时候没有胶靴,也没有什么加绒的皮靴,穿的都是布鞋,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会给小孩鞋子压一点棉花,条件不好的,一年四季都是一双鞋子。她爸还说,那时候南方冬天的雪跟后世北方的雪差不多,深的到人大腿,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去屋顶耙雪,就怕雪把房子给压了。   苏烟记得自己当时听完还不信,觉得父母夸张了,她记忆中的冬季都是后世的样子,雪一般只有脚踝那么厚,这还算大的,记得去年她家城市那里只下了一场雪,第二天就化了。   所以真正看到膝盖深的大雪时,内心一开始是激动的,但激动过后就知道下雪也不是什么好事,周燕还对她愁眉苦脸道:“还没真正入冬呢就下这么大的雪,过段时间还不知道有多冷。”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燕现在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但还是疼,走路姿势有点跛。   苏烟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害怕,她已经见识到冬天的寒冷了,如果再变冷,她真不知道自己如何抗过去。现在女知青们晚上睡觉都是两个人一起睡,但女知青只有五个人,方洋和韩丽丽肯定是一起的,周燕和刘超英一起,周燕原本还有些犹豫,是苏烟自己主动退让的,周燕和刘超英被子薄,盖的还是夏天的被子,她也不好意思让周燕陪自己睡,单单落下刘超英。   不过苏烟的被子虽然厚一点,但也没多大用处,早上起来被窝都是凉的,最后没法子,她每天早上出门前都将被子放在火桶上烘干,中午的时候让周燕她们将被子翻个边,这样才勉勉强强睡起来不算太冷。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下来,生产队里赶紧恢复上工,其实前几天下大雪的时候队长就鼓励大家上工了,但干了两天,生产队里不少人生病了,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没办法,要是严重了还要花钱吃药,一般人家都负担不起。   所以好不容易雪停了后,队长就赶紧让人上工,又是挖沟挖渠,又是安排人交公粮,上面担心今年大雪堵路,提前通知收粮,还有生产队种的蔬菜,那些是要供给给县城菜站的……   事情太多了,一场大雪耽误了很多事,七生产队从上到下都陷入焦急中。   苏烟的日子也不好过,班上学生有好几个生病的,还有七八个请假回家帮忙干活,整个班本来人就不多,现在只有十个学生上课。校长还下了任务,说再提前几天放寒假,原本就准备提前的,计划是在十二月底,现在直接改成十二月初了。   这就要求老师们提前完成教学任务,苏烟只能将上课的内容一改再改,重点课文认真的上,阅读课文则让学生们看看,然后画出陌生词汇。   紧赶慢赶,等她上完课结束这学期的教学时,突然发现,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楼斯白说话了。   倒不是一句话没说,有时候碰到也会打打招呼,楼斯白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以往都是她主动找话题的,现在她态度淡了下来,俩人之间仿佛也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其实有时候楼斯白想主动找她说话,苏烟能感受的出来,但她觉得俩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保持这样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也挺好的,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她选择主动放弃也不会闹的难看,还能继续当朋友。   至少在她看来,这样真的挺好的。   谁读书期间没有暗恋过人?有人分手了都能继续当朋友,他们这才哪儿到哪儿?   苏烟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她想的很开,她甚至想着以后等楼斯白和刘晓娟在一起了,她还可以大大方方送上祝福。   可以说,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苏烟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其实还早,应该也就下午四点多的样子,这次期末考试改卷子老师都来了,校长发了话,不来明年就换新老师。   所以这次改卷子速度很快,苏烟改完卷子就回来了,她到了知青点门口的时候,意外撞见和刘晓娟面对面站着的楼斯白。   愣了一下,然后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路过楼斯白身边时,对他客气的笑笑,然后径直往里走去。   楼斯白僵硬站在原地,在苏烟与他擦身而过时,微垂下头,薄唇紧抿。   刘晓娟看到苏烟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看到苏烟和楼斯白的反应仿佛发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在看不到苏烟的人影时,厚着脸皮继续解释道:“楼知青,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伞坏了,我给苏知青的时候明明是好的,她当时接过去的时候也没说不对……”   她还想继续说着什么。   楼斯白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刘晓娟脸色一沉,突然上前一步去抓楼斯白的胳膊,“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   话还没说完,楼斯白就用力甩开她的手,大步走了。   刘晓娟气得咬牙。   刚好这一幕被厨房里出来的苏烟看到,她也没听到俩人刚才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俩人真是进步神速,才几天没注意,现在都打情骂俏了。   她从没见过楼斯白对谁黑过脸,这样来看,刘晓娟好像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楼斯白刚好也要去厨房,在门口与苏烟面对面碰上,看着苏烟那张莹白的小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苏烟装作没看见,扭过头对厨房里的周燕道:“记得米汤好的时候喊我一声。”   说完就顺势绕过人走了。   楼斯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第四十八章 苏烟进屋的时……   苏烟进屋的时候, 王红斌就站在堂屋门口,他应该看见了,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 他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阿烟,你看,还是我对你最好吧,我可不会丢下你跟别人跑了……”   苏烟才懒得搭理这货, 楼斯白怎么样先不说, 这家伙哪里来的脸说这种话,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将原身气得大半夜跑到山上迷路回不来, 如果不是他,说不准自己现在还在现代过着舒心日子, 哪里至于受这些苦?   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接走了。   王红斌见状,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也是看出来了, 现在苏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说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了, 想着这段时间过的苦日子,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如果时间能够重来, 他当初肯定不会那些对苏烟。   想到这里, 王红斌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厨房门口的楼斯白, 眼神恨恨,怪他挖自己墙角。   王红斌怎么想的苏烟不知道,她也不是很关心, 学校的课上完了,这个年代教师的待遇没有后世那么好,带薪休假什么别想,不上课就意味着没有工分,苏烟如果想要挣工分的话就需要和其他人一起去上工,不过苏烟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天气这么冷,出门干活就是受罪,好不容易放假了,她还真不想马不停蹄的去干活。学校里确实冷,但再冷也有屋瓦遮着,不用在外面经受风吹雪打。   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反正前段时间下大雪,生产队里停工了好几天,那几天苏烟都在上课,相对来说,她比其他人挣的工分还多一些,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在知青点睡大觉。   不过,她也给自己找了个事情做,上次苏母给她寄来不少布料,都是她们工厂染坏的布匹,她寄来了一些过来,料子是好的,是冬天穿的那种厚实布料,苏烟试着给自己做裤子。   如果说苏烟对这个年代衣服最不满的是什么,她肯定要说裤子了,样式又丑又土,还不好穿,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一般腰围都很大,也没有腰带,直接用绳子系,很难看。   苏烟早就受不了了,她前段时间就开始自己画样式,现在刚好有空就开始自己做了起来,反正苏母寄过来的布料多,用坏了她就拿去做鞋子也一样。   苏烟做的是萝卜裤,现在的布料都没有弹性,她也做不了什么紧身裤,还是萝卜裤穿着宽松舒服,苏烟就按着自己印象中的样式做,她现在穿的裤子样式都很简单,腰部没有收,沿着臀部的宽度往上,直筒样式,裤子拖的有点长,可能苏母在做的时候想着她还要长高,所以做的长了一点。   这个年代的衣服一般都是家里女人做的,像“苏烟”和苏父的衣服就是,当然也有请人做的或者在供销社买成衣,但要贵很多。   苏烟给自己量好尺寸,然后拿着炭笔在布料上写写画画,最后沿着线条剪,裤子腿那些都不难,最难的还是腰围收紧,不过这也难不到她,她看过后世的裤子,有好几块拼接的,这样一点点收起来。   她做的很慢,尤其是缝制的过程,几乎是看一眼再缝一针,争取每针都一样间隔。一条裤子整整花费了她三天功夫,中间还有缝制不好的,她又拆了重新缝。   不过不得不说,苏烟认真做起事情来,还真没有难倒她的地方,裤子完成时试穿了下,周燕她们都说好看,苏烟也觉得好看,就是后世比较流行的萝卜裤奶奶裤样式,腰围大小合适,紧贴着臀线,裤腿宽松,但不过分夸大,线条流畅,不管是套上单薄外套还是棉袄都很搭配。   做完这一条,另一条就比较得心应手了,是收腰的直筒裤,不过裤腿收缩了一些,周燕她们看了眼红,她们也说不出苏烟做的裤子哪里好,就是觉得比她们身上穿的好看,还拜托苏烟帮她们也做一件。   反正也没事干,苏烟就没拒绝,她做着衣服的时候,周燕就坐在旁边帮忙,嘴里说着上工时候发生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刘晓娟身上,脸上神色古怪,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感觉这人很奇怪,你知道吗?才几天功夫这人就大变样了,皮肤变白了不说,眼睛也变大了,长得很是端正,要不是天天见面,我都怀疑她换了张脸。”   她跟刘超英说这事,刘超英比她还粗心,觉得应该是冬天不晒太阳变白的,还说苏烟就很白,因为苏烟很少晒太阳,大夏天出门都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至于眼睛变大,她说”女大十八变“,很正常。   周燕都不想跟她说话了,哪里正常了?女大十八变,那是小时候和长大后相比,可那个刘晓娟明明只是近期的变化,谁变化那么快?   现在说给苏烟听,就是想听听她的意见,似乎怕她不信,强调道:“你是真没看到她的样子,要是换做你,你肯定也认不出来,你知道不,有一次她站在不远处,超英看着她的侧面,还差点将她认作你了。”   当时她也看岔眼了,都是白白的皮肤,翘翘的鼻子,头发扎成一个小啾啾顶在脑袋上。不过走近看就不像了,刘晓娟没有苏烟五官精致好看,但还是很让人吃惊,因为刘晓娟现在看着也算的上容貌清秀了。   苏烟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刘晓娟身上那个系统为了让刘晓娟更好的完成任务,将刘晓娟最后改造成一个人间尤物般的存在,肤白貌美、身材丰满,很多男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这些她也不好跟周燕说,只是顺着她的话附和,“还有这种事?那咱们以后也少晒点太阳。”   周燕听笑了,不过笑了两声后又捣了捣苏烟的胳膊,小声问了一句,“你最近跟楼斯白怎么了?都没看见你们怎么说话了。”   何止是不说话了,几乎都不见俩人怎么来往了,以前几乎有空就黏在一起。   苏烟脸上神色无辜,不承认,只道:“没有啊,天太冷了,不愿意出门。”?   周燕看出她不想说,也就不好多问什么了,不过好心提醒了一句,“最近刘晓娟找楼斯白挺频繁的,每次下工后她都出现在楼斯白身边,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说完脸上露出不屑神色,“上次都那样拒绝她了,她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过来,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于上次刘家闹出来的矛盾,整个知青点到现在还有阴影,前几天陈向东还私底下找楼斯白说话,让他离刘家人远一点,隐晦提醒他不要招惹刘晓娟,楼斯白应该听进去了,他对刘晓娟的态度并不热络,甚至看着有些冰冷,但那刘晓娟依旧缠着不放。   说句实在话,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像她这么厚脸皮的。   周燕知道苏烟喜欢楼斯白,原以为说完这话会看到苏烟生气的样子,没想到苏烟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说其他什么了。   周燕一愣,看了苏烟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了。   周末的时候,苏烟去了趟县城,周燕她们要上工,苏烟是一个人去的,路上堆着大雪,没办法骑车,她干脆直接走去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学校同事。   这个学校同事是个男老师,姓文,长得斯斯文文的,家境不错,听说能进入公社小学是用一根钢笔换来的,也不知道真假,这是同事间私下传的,苏烟对人不太了解,这男老师教的是数学,俩人平时没什么交流。   文老师跟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走在一起,看到苏烟主动打招呼,“苏老师也去县城啊?要不一起吧?”   苏烟本来就觉得一个走路无聊,看到熟人,高兴的笑了笑,“太巧了,我正觉得一个人无聊呢,没想到碰见了你们。”   文老师给她介绍了下同伴,也是知青,姓张,两人来自同市,以前还是同学,现在虽然不在一个生产队,但关系依旧很好,平时经常联系。今天一起约好去县城买东西,他们是今年年初过来的,第一次在这边过冬,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这些天遭受了不少罪。   苏烟点点头,问他们缺什么,然后给了一些建议,一路说说笑笑,走到县城的时候也不觉得太累。   三人到达县城的时候,先是去了一趟邮局,苏烟寄了信,然后又结伴去供销社和国营饭店。   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都想吃顿好的,文知青和张知青好像家境都不错,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不像陈向东周燕他们,每次来县城,宁愿花钱买点面粉也不愿意来趟国营饭店,觉得不大划算。   苏烟这次不想买面粉肉那些,觉得做完还要分给别人吃有些亏了,楼斯白也不是她能追到的,以前就算了,现在她才不会花钱替别人养男朋友呢。   而且她之前似乎将刘晓娟得罪狠了,刘晓娟可能不会恨楼斯白,但肯定会恨上她,毕竟是女主,早期的玛丽苏文都有个特点,凡是书中与女主作对的女配角色,要么最后下场凄惨,要么成了女主的狗腿子,苏烟肯定不会当什么狗腿子的,那么就要警惕以后的结局了。   所以她以后要尽量避免和楼斯白、刘晓娟有什么来往。可惜那本书看得时间太过久远了,她具体的情节都想不大起来,记得的都是印象深刻的内容,关于书中“苏烟”这么个角色,更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应该只是个出场不多的路人甲。   吃完饺子,三人就直接回去了,天色有些暗沉,看样子等会儿还有场雪。   苏烟买的东西有点多,她买了很多吃的,现在天冷出门一趟不容易,所以多买了一些,麦乳精、红糖、饼干、蛤蜊油……她还想买床被子,但被子太贵了,她舍不得,听文知青的意思好像可以在公社打一床被子,棉花也可以在那里买。   “我前些天就托关系在公社弹了床被子,暖和的很,你多付五毛钱,他们会给你弹的厚一点,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去帮你订一床,明后天就能拿到。”   苏烟眼睛一亮,“真的?那这事就麻烦你了。”   供销社一床被子要十三块钱,还要棉花票,苏烟手上棉花票不多,她还想用来给自己做两双新棉鞋穿,她有三双棉鞋,其中一双还是周燕给她的,但现在已经不怎么保暖了,棉鞋就是这样,穿一段时间鞋子里的棉花就软塌下去了,也不能出门,一出门就湿了。   文雪青笑了,眼睛看着苏烟,“这有什么,大家都是知青,能帮则帮的。”   苏烟也不跟他客气,在路口分手的时候,还提醒了他一声,让他记着这事。   而文雪青人也不错,以前听人说他这人挺傲气的,看不起乡下人,苏烟跟女老师走的比较近,没跟人相处过,没想到他办起事情来很靠谱,第二天中午就抱着被子过来找苏烟。   外面还正下着雪呢,他一手打伞一手抱着被子过来,苏烟赶紧跑出去,“这么快就好了?还麻烦你多跑一趟,快进来坐坐。”   她伸手去抱被子,文雪青没让,而是将伞递给她,苏烟顿了下,然后自然接过他手中的伞,将伞举高,偏向身侧的男生一点。   文雪青个子不高,应该也就一米七多的样子,走在苏烟身边,她倒是举的不是很吃力。   两人进了堂屋,文雪青身上的被子一点没湿,苏烟让他在堂屋坐一会儿,她抱着被子回了房间,出来将火桶搬出来让他烤烤火,文雪青笑着推辞,“不用这样,送到我就走了。”   苏烟也没好意思让人这么走了,“坐一会儿吧,看你冻得脸都白了,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   说完也不顾文雪青的客气,赶紧回屋去拿红糖。   这会儿刚好是中午,其他人还没下工,苏烟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厨房汤罐里有热开水,苏烟给人冲了一碗红糖水,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在文雪青这人比较善于聊天,苏烟话也不少,主动找起话题来不会冷场,等其他人下工回来了文雪青才告辞离开。   苏烟将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刚好撞上从外面进来的楼斯白,苏烟装作没看见,依旧对文雪青笑得开心,“真是太感谢你了,下次去县城我请你吃饭。”?   文雪青认出了楼斯白,眼睛在人身上不经意掠过,然后对苏烟笑笑,“不用这么客气,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   眼睛落在苏烟身上,似乎带着不一样的情绪。   苏烟装作没听懂,脸上笑容加深,仿佛信了他的话。   她也不傻,一个对别人都冷冷淡淡的男人,对她这么热情体贴,很大程度上是有别的想法。   不过苏烟不是一个啥都不挑的人,不会因为别人喜欢她她就感动爱上别人,这个文雪青虽然看着不错,容貌也比较清秀干净,但苏烟觉得他个子太矮了,顶多也就一米七二的样子,她两辈子个子都不高,才一米六多,这一直是她的心病,要是找个这么高的,以后生的小孩是女孩还好,要是男孩,想想都知道不合适。   苏烟有着后世女孩找男朋友的通病,首先就是看身高,其次是脸蛋,她不能对不起自己未来的孩子。   倒不是苏烟想多了,而是她已经想通了,并且开始规划自己未来的道路,她现在年纪虽然不大,但等后年考上大学,然后再读个几年书出来,那会儿就不年轻了,这个年代结婚早,她再找对象那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这可不行。   上大学也不好谈,七几年的大学生是包分配,分配的地方都是自己老家,就算日后考上大学了,学校里都是天南海北的,要从中间挑到一个年轻的、长得高长得帅、还是老乡的对象,这其中的几率想想都知道有多低。   本来楼斯白是最好的人选,外貌上没得挑,长得高长得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帅,那张脸简直秒杀后世娱乐圈的一切爱豆,清冷禁欲,他读书成绩也好,高考考中绝对不在话下,性格还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简直没有比他更好的对象了。可惜他不喜欢她,还是一本书中的男主,有自己的官配。   苏烟一想到自己在他身上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和金钱,心里就痛。   不过痛着痛着就清醒了,决定接下来她得好好振作起来,重新换个目标,为了避免以后自己走上相亲的道路,跟一群歪瓜裂枣谈对象,她还是自己先挑好比较好,这么想着,她觉得昨天跟文雪青走在一起的男知青好像还不错,至少个子够高。   文雪青还需要再看看,他家境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乡来,该不会也是像原身一样家里出了什么事吧?而且文雪青这人身上有傲气,也不确定会不会追到人后就冷淡了,最重要的一点,苏烟不想白费功夫,要是文雪青读书成绩不好,她也是不愿意的,可不想最后变成异地恋,虽然文雪青教小学数学,但小学数学看看书就会了,没办法确定他成绩就好坏。   这些都是苏烟考虑的重点,她准备找个机会试试他水平。   当然,她还觉得自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楼斯白就是前车之鉴,接下来她得好好发展一下隔壁几个生产社的男知青,争取广撒网捞大鱼。   这么想着,苏烟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苏烟回到堂屋将火桶搬回房间,其他人刚下工回来,身上都湿透了,正在自己屋子里收拾,她从房间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厨房,准备去端菜。   刚进入厨房就看到了灶台前掀开罩子的楼斯白,天气太冷了,菜炒完了容易变凉,陈向东他们就做了一个木头罩子,可以将菜放在锅盖上罩住保持热度。   苏烟看到他有些尴尬,她现在最不想对上就是楼斯白,主要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也没办法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到灶台旁,低下头,伸出手端菜。   也就是这时候,旁边传来楼斯白微微沙哑的声音,“苏烟,吃完饭我们好好谈一谈。”   苏烟端菜的手一顿,她没抬头看他,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她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当不成恋人,那就做点头之交的朋友也挺好的,不需要挑破什么,因为有时候说的太清楚反而尴尬,最后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   不过苏烟没有拒绝的理由,沉默了一下后,便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然后端着菜转身离开了。   楼斯白看着她的背影,抿紧唇,眼前不由浮现刚才在门口看到的一幕,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属于正常的朋友,而她,对人笑得尤为灿烂。   武建国说她变心了很正常,之前对待王红斌就是那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但楼斯白不甘心,明明就不一样的。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吃完饭,楼斯白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刘晓娟就带着王家孙子过来道谢了。 第四十九章 外面下着……   外面下着大雪, 陈向东他们看到人过来也不好让人站在外面,只好邀请人进屋坐坐,张大山还好心的给人倒了两杯热水, 被刘超英看到了, 气得背着人掐了他一下, 怪他多事。   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女社员是什么人,上次就是因为她,知青点差点倒了大霉,明知道这里不欢迎她, 还总是往他们这里跑, 脸皮比墙还厚。   今天王家婆子没来,只让自己孙子带了三个鸡蛋和一把青菜, 她孙子今年五岁了,长得黑黑壮壮的, 跟队里的其他孩子比起来, 一看就知道养的很好,不过性子还看不出来好坏, 坐在凳子上晃着两条腿,紧挨着旁边的刘晓娟, 好像很亲热她。   刘晓娟手上捧着碗喝了口热水, 就像周燕说的,人长得漂亮了很多, 皮肤白白的, 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瘦的皮包骨了, 脸上微微有些肉,大眼睛、翘鼻子,不过她的鼻型并不好看, 鼻梁那里虽然挺了一点,但鼻头偏圆,还有点往上翻。   一个人长得好不好看,眼睛是亮点,但关键还在于鼻子生的巧不巧。就像苏烟,她的五官都很精致,其中眼睛是点睛之笔,她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猫眼,圆溜溜的,眼尾处往上挑,像一把钩子,睫毛浓密,又仿佛自带了眼线,显得眼睛又黑又亮,让人一看到就心生喜欢,不过这种喜欢要因人而异,有人喜欢她的灵气,但有人反而厌恶这种带有攻击性的漂亮。   而楼斯白则不同,不管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的人,对于他那张带有距离感美貌的脸却是说不出贬低的词汇,他的五官同样精致,但最精致的不是那双乌黑的凤眼,而是将整个面庞突显出来的俊秀鼻梁,不大不小,不高不矮,不宽不窄,一切都恰恰好,像是一刀切出来的那种完美。   如果从侧面看,就会发现他鼻梁上端处是微微凸起的,线条流畅,有点驼峰的味道,但不是很明显,正是这一点微突,为他整个脸庞带了几分英秀,美得没有一丝娘气,清隽冷然,仿佛山间的青竹,又仿佛长于石壁上的兰花。   加上那身独有的清冷气质,苏烟说他禁欲高冷也不算错。   而刘晓娟两者都没有,虽然现在变得好看了,或许以后还会变得更好看,但苏烟一眼看到就觉得很别扭,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刘晓娟的脸庞现在已经比很多人好看了,可在后世看过很多整容脸的苏烟,她刚才第一眼看到人的时候就觉得很突兀,那么大的眼皮褶子,还有那削尖的下巴,可能还在书中剧情前期吧,这个时候刘晓娟美得还不是很自然,但也把苏烟雷得不轻。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都没见过整容脸,也没人觉得刘晓娟哪里不对劲儿,就算有人发出和周燕一样的疑惑,应该也只是奇怪她变好看了,没人会怀疑什么。   刘晓娟来的目的当然是楼斯白,大家心里都有数,似乎上次的事留下的深刻的印象,也没人想留下来陪着,都各自回了房间。   苏烟也自然而然的回了房间,刘晓娟都来了,她也就没必要当什么电灯泡,很干脆的回房间睡觉。   也不关心外面说了什么,等苏烟一觉起来已经下午天黑了,知青点都没人了,应该都出去上工了,外面雪也停了,苏烟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多了一床新被子就是不一样,一个人睡被窝都是暖和的。   知青点没人,这几天饭菜都是苏烟做的,苏烟穿好衣服就去了厨房,先是给自己泡了一碗麦乳精,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始做饭。   做饭也简单,反正也没什么菜,炒了一碗咸菜,一碗萝卜丝,然后就是煮饭,煮饭的时候洗了三根红薯切块放在锅边上蒸。   蒸饭就不需要费什么心思了,她干脆打了热水回房间洗漱。等她泡完脚从房间出来时,恰好陈向东他们也下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年底的时候队里可能要通电,问大家的意见。   通电大家都不陌生,比起生产队里的兴奋激动,他们倒是还算镇定,城里早在几年前就通上电了,像“苏烟”、韩丽丽家里来自市区的,一开始下乡都有些不适应。   对于这种事苏烟没有发表意见,在她看来用电和用煤油灯根本没什么区别,这个时代的灯泡瓦数都不高,也就比蜡烛强一点,与后世白昼一样的灯光根本没法比,而且有电也没啥用,又不是有网有手机。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韩丽丽直接表态,“肯定要装的,到时候队里都有电就咱们没有,那些人恐怕还瞧不起咱们,电灯和煤油灯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我早就受不了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优越感,虽然大家都不是知青,还说的好听都是城里来的,但并不是人人家里条件都好,像陈向东王学农他们几个家里,日子过的还不如乡下这边呢。   完了她看向苏烟,想找个同伙,觉得这里也只有苏烟能懂她的感受。   但苏烟根本没察觉到她的意思,而是低着头抠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韩丽丽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见陈向东脸上露出犹豫神色,赶紧补充一句,“难不成你们还想着回城?这都是没影子的事,还是安心在这里呆着吧,通电也不费多少钱,我们每个人凑一点就是了。”   这话一说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只有楼斯白注意到,在韩丽丽说出回城两个字时,苏烟抠手的动作一顿,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又低下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看到刚才苏烟眼里带了几分笑意,那笑容一闪而过,因为他视线一直停留在苏烟身上,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一点。   皱了皱眉,觉得苏烟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韩丽丽说的轻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经济宽裕,就像王学农,手上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分花,在他看来,通电就是浪费钱的事。   王学农想都不想就反对,直接说,“我没钱,要通你们通,反正我不用。”   他这话说的有些无赖了,真的通了电他怎么可能就不用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开了电灯,他不照样用上了?   陈向东很纠结,他一方面觉得韩丽丽说的对,队里人都用,就他们不用,到时候可能会被瞧不起,而且他们回城的希望确实不大了,现在和大家一起通了电,比日后突然想通电能省很多麻烦。   但同样,通了电后花费也就多了,虽是小钱,但时间久了也是大钱。   讨论了一番后,开始投票表决,想要通电的举手,不想通电的不用举。   知青点一共十一个人,有四个人举了手,韩丽丽、方洋、王红斌和武建国,本来周燕也想举手的,但她看苏烟没举,就把手放下了,还拉着刘超英不让举。   韩丽丽见状,脸色不大好看,觉得要是加上周燕和刘超英,他们这方就胜了,语气不大好的问苏烟,“你什么意思啊?”   苏烟没想到她把矛头冲向自己,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做人不要太虚荣,通电也不能证明什么,那么点大的灯火,也没比煤油灯好到哪里去,浪费那个钱做什么?”   听到苏烟都这么说了,王学农几个脸色倒是变好了,本来还担心苏烟会和韩丽丽一样,急吼吼通电呢。   王学农附和,“就是,浪费那个钱做什么不好?通什么电啊,要通你通去。”   韩丽丽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陈向东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道:“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去和队长说一声。”   说完想了想,补充的解释了一句,“虽然不太清楚还能不能回城,但就算不能回城,这个房子我们也会住太久,等以后我们各自成家了,难不成还会住在这里?现在通了电也是浪费了,如果到时候真需要电,再去找人说一声也来得及。”   如果说回城是个沉重的话题,那陈向东这番话就让大家心情更好沉重了,连一向性子开朗的周燕回到房间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眉头皱的紧紧的。   最后问了苏烟一句,“我们真的回不了城了吗?”   她也没想在苏烟嘴里听到答案,问完就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结婚,更不想一辈子留下这里,我能找谁去啊,我自己都养不活。”   苏烟已经躺在床上了,听了这话很想告诉她,很快就能回去了,不用太担心,但很可惜不能说。   不过苏烟自己心里也挺难过的,她也很迷茫自己的未来,很想问一句,自己真的一辈子回不去了吗?可是这个答案没有任何人能告诉她。   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真的不能回去,她也要把日子过好,自己好好爱自己。   对于周燕的苦闷,只能安慰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太多,实在不行,你就把陈向东搞到手。”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烟坐起来凑到周燕耳边小声道。在她看来,陈向东这人除了有些古板外,但人品还是很不错的,有责任心,也很有能力,长得也不丑,除了年纪大点,但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只是比他们几个下乡来的早,多吃了几年苦,整个人看着有些显老。   但凭着他那份踏实吃苦的精神,就算以后不能大富大贵,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至少他做不出来以后回城就甩掉女方的行为。   周燕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现在听到苏烟说这样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瞬间一红,然后羞恼的瞪了她一眼,“乱说什么?”   她根本都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在她心目中,陈向东只是知青点的队长,做事认真负责,现在被苏烟这么一说,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   苏烟也只是嘴欠,赶紧笑笑,“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赶紧躺回去,被子一盖,遮住了半张脸装睡。   倒是周燕,一时间有些睡不着了,在床上连续翻了几个身。   第二天中午,楼斯白提前回来了,昨天那事苏烟都快忘记了,没想到他放在了心上,今天为了能和苏烟谈谈,提早下工。   他回来的时候,苏烟正好在厨房里忙活,今天中午吃得是粥,前段时间生产队里放了鱼塘里的水,捞了不少鱼上来,知青点也分到了十几条,全都腌渍晒干了,苏烟实在是吃腻了红薯粥,所以切了半边鱼用水泡了一上午,然后煮粥的时候切成片放进去,再放一点青菜叶子和咸菜,一锅大杂烩粥。   煮粥之前她炒了一碗萝卜丝,其实冬天萝卜最好的吃法是和羊肉搭配,不管是炖还是做汤,味道都是极好的,可惜这个时候别说是羊肉了,连猪肉都吃不上几回,干炖的话也没什么滋味,苏烟只好切成丝炒,脆脆的,也还能下饭。   知青点这会儿都没什么人,苏烟很是理所当然的给自己开了小灶,将炒好的萝卜丝盛进碗里时,留了那么两锅铲装进自己平时吃饭的碗里,然后一边看着灶洞一边偷吃。   这几天知青点的饭都是她做的,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没有什么不对。   所以楼斯白一进厨房就看到了偷吃的苏烟,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直接回了房间。   垂下的眉眼里掠过一丝笑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她还是那个她,没怎么变。   苏烟也有些尴尬,看着人进屋了,赶紧将碗里剩下的扒光,然后用水瓢舀了点水将碗洗赶紧,毁尸灭迹。   等楼斯白从屋子里出来后,苏烟已经一本正经站在灶台前擦擦洗洗了,仿佛忙的不行。   楼斯白脚步一顿,然后径直走到灶洞前坐下,动作熟练的往灶洞里添柴加火。   苏烟不大想和他呆在一起,尤其还是两个人的情况下,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底下突然传来楼斯白的声音,“苏烟,我们谈谈。”   苏烟手上动作僵硬了下,她站的位子看不到楼斯白的身影,只能通过声音判断对方的情绪,好像不怎么高兴,听着闷闷的。   苏烟嘴角轻轻下拉,脸上露出几分不愉,心知这事是逃不过去了,沉默了一下道:“你想谈什么?”   楼斯白听了这话不做声,他其实也不知道要谈什么,他只是觉得有必要和苏烟说说话,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什么误会,才让她这几天对他冷冷淡淡的。   这些天他都在想这事,甚至发现苏烟的伞不知在什么时候坏了,那把伞他用过,知道有多扎实,而且平时苏烟用的很细致,突然间坏了两根伞架让他不得不多想,那天他还去问了刘晓娟,虽然刘晓娟不承认,但他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事,他试图想找苏烟解释,可一直没有机会,苏烟似乎开始躲避着他。   想到这里,楼斯白心里微微一涩,他抬起头,那双墨一样黑的眸子看向苏烟站着的方向,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你那伞什么时候坏的?那天早上路不好走,路面上都是冰霜,比较滑,我是推车回来的,田婆子她孙子坐在后面,她拿着你的伞打,回到生产队里时我就去还车了,当时那伞被她们拿走了。”   那老妇人是个不讲理的,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还完车还特意跑了一趟她家里,担心她没将伞还给苏烟,听到田婆子说已经将伞还回去了才放下心,回到知青点累的不行,他前天一晚上没睡,身体似乎也有些着凉了,人一碰到床就睡了过去。   根本没想到田婆子是将伞给了刘晓娟,想到刘晓娟,楼斯白心里不是不厌烦,他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缠着他不放,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   楼斯白将前因后果细细讲给苏烟听,还说起那天晚上在医院发生的情况,田婆子舍不得花钱给她孙子住院,他们三个是在走廊坐了一晚上,那孩子半夜又发烧起来,田婆子和刘晓娟都睡死过去,是他去找了值班的护士给孩子吊水,其中一半的钱还是他贴的。那钱本来是他准备接苏烟回来路过供销点,给她买点零食吃,他知道她爱吃糖。   楼斯白将这些话解释完,厨房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苏烟脸上露出复杂神色,她张了张嘴,想跟他说那伞就是刘晓娟弄的,她还想说不是关于伞的事,她气的是他老是当好人,将她放在别人后面。   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她喜欢的正是他身上这种外冷内热的性子,喜欢他是个好人,喜欢他宁愿自己吃亏也会帮助别人的善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是她变得贪心了,想将这份好变成她的独一份。   如果是之前,苏烟可能会很快想通并原谅,可是现在回不去了,苏烟自从知道他是一本书中的男主时,她的心态就变了,总感觉要是再靠近他自己就成了第三者,心里有种隐秘的不安,这种不安就好像考试前在辅导书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题目,哪怕最后考的再好,心里都觉得发虚,觉得这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那个好成绩不属于她。   不仅如此,苏烟心里还有些惶恐,她甚至想着,就算楼斯白现在愿意跟她在一起,她也没有安全感,她会担心有一天楼斯白变心,会喜欢上女主刘晓娟。   她还怕,怕楼斯白像书中那样遗传了家族病双腿残疾,就算她愿意一辈子照顾他,但她却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断绝他站起来的希望,这个世界,也只有刘晓娟才有能力让他恢复健康,她不能那么自私......   这么想着,苏烟压下心底的不甘,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努力露出释然的笑容,她掀开锅盖,拿着锅铲搅和了几下锅里的粥,随即用轻松自然的语气道:“你别太自责,我都快忘记那事了,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站在这里吗?已经没事啦,也没有怪你,伞是我自己弄坏的,那天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将伞压坏了,与刘晓娟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停顿了顿,接着又继续道:“我现在是已经想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几天我躺在床上想了想,发现我俩似乎确实不太合适,不论是性格还是生活习惯,很多地方都有出入,就算以后在一起应该也不会过的很开心。而且,我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所以你不用因为我的冷淡担心我生气什么的。”   “之前一直缠着你不放,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也是你脾气好什么都没说,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咱们就当个普通朋友也挺好的。”   苏烟语气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完了还轻松笑了两声,仿佛真的放下不在意了。   因灶台那面烟囱墙挡着,所以她没有看到底下男人渐渐惨白的脸色。 第五十章 随着她的话……   随着她的话, 楼斯白感觉身前灶洞里温暖的火焰也不足以消散他身上的冰冷,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仿佛从冰水中浸泡过一般,冷得令人忍不住颤抖。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苏烟这段话的, 从她开口说自己想通了后, 他就感觉自己心口那里被插了一把刀, 又疼又紧。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他们不合适,又什么叫她没有想象中的喜欢他?   她说,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他了……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她就主动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路。   这之前, 他甚至以为, 她或许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意思。   他想过有来自王红斌的阻挠,也不止一次想过将来如何去面对她父母, 却从来没想过她会将这份喜欢收回去。   楼斯白第一次觉得,她可以如此残忍。   楼斯白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能说什么, 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发现竟一个音都没办法发出来, 那声“好”仿佛卡在嗓子里一样,刺得他眼眶有些发涩。   苏烟也没有多想, 以为他和平时一样沉默寡言, 说完这些话她心情有些沉重,但更多的还是放下包袱后的轻松。   这些放在心里的话, 她本来是说不出口的, 感觉真的说出来, 她和楼斯白的关系就到头了。   她喜欢楼斯白是事实。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也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一个男生,读书时候她曾暗恋过班上学霸, 但那更多是对强者的崇拜,要说多喜欢那个人也不见得。   后来上了大学,整天忙忙碌碌的,加上眼界宽广了,对于男人的认识更偏向现实理智,以至于上大学后的她对爱情没什么冲动向往,她为自己安排的人生就是大学四年多学多看,毕业后找个含金量高的工作,至于男人和爱情什么的,她觉得可以随缘。   不单单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她们寝室乃至她们班上,甚至是刚进校园的学妹们,在爱情和面包的选择中,几乎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因为哪怕他们还没有真正步入社会,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这个社会上谁都靠不住,除了自己,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楼斯白对于苏烟来说是特殊的,苏烟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他的这份喜欢不掺杂任何东西,就是纯粹对他这个人的喜欢,始于颜值、陷于人品和才华。可能是自己父母的爱情太美好了,也可能是见多了现实社会中的出轨劈腿,所以她对于现代那种快餐式的爱情有些嗤之以鼻,苏烟自己知道,自己内心是很难真正去喜欢上一个人的。   就像她高中期间暗恋的一个学霸,但自从有次午休期间撞见人睡觉流口水,就瞬间没有任何幻想了。不过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楼斯白身上,苏烟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却发现这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会觉得他很可爱。   但同样,她内心又是个非常坚强果断的女孩,知道了楼斯白不喜欢她,认清了她与他没有结果的事实,她就不愿在这人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了,在这段感情中,她虽然是主动的那个,但也有自己的体面。   果然,如苏烟所想的那样,俩人说开了以后,再相处就没办法真正像朋友那样了,甚至碰面后连招呼也没办法打。   苏烟是尴尬,而楼斯白,是沉默不语,两人相较之前的亲密,如今仿佛一开始刚认识时的陌生疏离。   这下知青点的其他人也发现不对劲儿了,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都装作不知道,还以为像上次那样过几天就好了。   不过,过几天后也没看到俩人和好,反倒是看到大隔壁生产队的男知青总是过来找苏烟。本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王红斌了,看到苏烟和楼斯白闹掰了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没想到还没高兴几天,就发现又有了新的对头。   文雪青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苏烟有书,过来问她借书看,苏烟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将自己已经看完的高一课本借给他。   文雪青还说他最近买了一辆车,她要是需要的话,可以问他借,他听说她每次问大队长借车都送东西,表示向他借车可以不用。   这么好的事,苏烟当然不会拒绝了。   文雪青就是隔壁生产队的,距离很近,走路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苏烟白天没事的时候还会过去串门,尤其是知道那个跟文雪青交好的张知青也是单身后,便借着他们生产队里有个跟她同市的知青名头,跑的更勤了。   那个张知青虽然长得没有楼斯白好看,但也算的上白净清秀,符合苏烟的审美,人性子比较内敛含蓄,他没有文雪青圆滑,每天都要上工,苏烟去找文雪青的时候,和他加起来还说不上三句话,比楼斯白木讷的多。   楼斯白只是性子安静,为人处事方面不比别人差,甚至很多时候他比其他人要通透,而张知青,苏烟也是发现了,纯粹是不太会和人交流,跟他说话经常被噎。   苏烟从隔壁生产队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下工的陈向东他们,这些天苏烟借口去隔壁生产队文雪青那里交流教学,陈向东他们也不好再让她一个人做饭了,回到以前那样的安排。   刚开始帮忙做饭还好,但天天让她做,餐餐让她做,苏烟就受不了了,冬天本来时常就短,一天下来感觉都围着灶台转。   虽然陈向东他们知道这是苏烟的借口,但也没办法说什么。   苏烟在堂屋门口碰到了王红斌,他站在门口,好像在等着她,见她进屋脸上摆出捉奸的神色,直接问出了声,“苏烟,你和隔壁那个文知青什么关系,怎么天天都去找他?”   这话说的酸不溜丢的,但因为现在苏烟对他的冷淡,也不敢说的太狠,要是换做以前,早就骂起来了。   不过,这话问的还是不好听,就差说苏烟跟文雪青不清不楚了。   坐在门口桌子上喝热水的其他人听了这话,一时间都安静下来,偷偷竖起耳朵。   其实他们也好奇,有人还拿眼睛觑旁边的楼斯白。   楼斯白对面是方洋,见他低头垂眸,眼里带了一丝隐晦的亮光。   苏烟收起手中的伞,抖了抖上面的雪,看到王红斌这幅模样,直接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走了。   王红斌不满意这个答案,追着不放,“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们是一个知青点的,你就算要找对象也应该在咱们中找,找个隔壁的,难不成还要嫁到隔壁去?”   一想到苏烟要嫁到隔壁生产队,王红斌心里就不痛快,比之前看到苏烟和楼斯白好还不痛快,至少苏烟和楼斯白在一起,他总觉得苏烟是在跟自己怄气,等苏烟气消了,他还能从楼斯白手中将苏烟抢回来,要是跑去了隔壁,以后连面都不常见。   不光是王红斌,其他人听了这话心里也一紧,各有各的心思,但大多数想的是,如果苏烟出去了,那他们以后就吃不到肉了,虽然现在苏烟抠门了不少,买肉的次数少了,但隔两个礼拜还是能吃到一回的。   苏烟脚步一顿,突然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眼睛下意识瞄向一个熟悉的身影。   哪怕刚才没注意,可只要她想,一眼便能看到坐在人群中的他。   楼斯白也在看她,他微抬着头,漆黑的眸子平静异常,带着几分幽深。   俩人视线对上,这次苏烟先移开了目光,她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丢下一句,“那也挺好的,省的天天看见你。”   说完就回房间了。   气得身后的王红斌脸红脖子粗。   苏烟本来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没想到周燕倒是当真的了,吃完饭后还跑过来打听苏烟的口风,问她是不是真想嫁到隔壁生产队去。   上次陈向东说的话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总觉得回城没望了,而大家好像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说完又问了一句,“你和楼斯白到底怎么了?该不会真喜欢上六生产队的那个男知青了吧?”   苏烟在火桶里烤火,听了这话没好气看了她一眼,她怎么可能会嫁到隔壁去,如果真回不了城她或许会这样做,躲着男女主远远的,但再过一年多就可以回城了,她再嫁过去不是自讨苦吃嘛。   当然,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她觉得文雪青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可是试着发展一下,比起身高那些,三观、性格也是很重要的。   “瞎说什么呢,文知青是个好人,他帮助了我很多,他还买了辆自行车,我想着跟他打好关系以后好借他车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队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钱省着自己买吃的多好。”   苏烟不承认自己的小心思,还没影子的事暂时不想说,说完顿了下,补充了一句,“以后别提楼斯白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   周燕一愣,眼睛看向苏烟,见她垂下头不再说话,便压下心中的疑问。   嘴上附和说了一句,“确实,虽说送给大队长媳妇的东西不多,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算少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到了十一月底的时候,气温又跟着一降,苏烟感觉有零下十几度了,到了十二月份,外面几乎天天下雪,整个生产队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雪厚的到大腿了,天天早上都要去屋顶扒雪。   其他人还要上工,苏烟跟着出去过一次,最后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干了一半装头痛跑回知青点,她这个月没有上工也没有上课,生产队里没发她的粮食,她干脆跑到供销点买了一袋面粉回来,天天下面或吃疙瘩汤。   天气冷了寄信也慢,往常都是一个月来一次,这次苏烟收到家里的信都已经是年底了,还是文雪青给她送过来的,他买了新车,正是好新鲜的时候,大冬天的也一周去一次县城。   除了信和包裹,文雪青还送给她四个苹果,是他父母寄过来的,说是家里亲戚送的,南方这边没有。   苏烟也不跟他客气收了,准备过两天做几个包子还回去。   文雪青送完信就走了,苏烟转身回屋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楼斯白,楼斯白看了她一眼,苏烟也不好说什么,抬起脸对他笑笑。   毕竟还生活在一起,也没想把关系闹的太僵。   楼斯白抿紧唇,对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放下手中的菜,又去了厨房。   苏烟将信和包裹放回房间,吃完饭后迫不及待的回房拆开看,信是苏父写过来的,整整两张纸,第一张纸上写的是家里近况还有对她的思念,说天气太冷了就不要出去上工,这次给了足够的钱和票,让她想吃什么就买,不用省着。   苏父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晚收到信,过两天她就要回家了,寄过来这么多钱和票子也没用。   第二张纸上写了一件事,是关于她的,苏烟看完后半天没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苏父在信上说,他有个朋友的儿子比她大几岁,正是适婚年龄,小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玩过,他这位朋友现在在林业局工作,还是个领导,想为自己儿子说亲,如果苏烟愿意嫁给他儿子的话,他可以帮忙将她弄回城里。   听苏父的意思,俩人已经认识几十年了,这位叔叔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他儿子苏父也见过,长得斯斯文文的,现在在市政府当临时工,过几年应该能转正。   苏父其实很愧疚,觉得很对不起闺女,当初本来想着让苏烟在乡下避一避风头,等确定自己没事了再找个机会将闺女弄回来,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半年,哪知道省里会派来新领导,还处处跟他作对,别说将闺女弄回城了,自己那段日子都不好过。   虽然现在一切都往好处发展,那个新领导也失了势,又换了个好相处的领导过来,他还恢复了副厂长的职位,但苏父心里很清楚,还有不少人在暗中盯着他,一点错都不能出,要想将闺女弄回城,最起码还要过个一两年。   现在有了个回城的机会,苏父不想错过,他就怕一两年后又出了状况,委屈了自家闺女。但他也不是什么专横的父亲,在他心里,苏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写信过来问她的意见,她要是同意,他再写信回复对方,还说这事不急,过年她回来的话可以让她见见人,接触一下。   苏烟忍不住犹豫了。   其实她刚才看完信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根本做不出用婚姻换取回城的机会,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再等一年多,她就有机会回城了,还是体体面面的那种,根本没必要走捷径。   而且对象还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简直就是盲婚哑嫁,万一对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   但是另一方面,她心里又有些不安,她其实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年后就肯定能考上大学,她曾经不止一次听她亲妈说过,这个年代的高考录取率有多低,别人也不笨,像楼斯白那样的聪明人外面大有人在,为了回城那些聪明人会拿出百分百的拼劲,她并不一定就能竞争的过别人。   万一错过了这次机会,最后也没考上大学,只能等国家到时候放开知青回城的政策了,但她模糊记得,各个地方的时间不同,有早有晚,万一拖到八几年,她那时候应该都快三十岁了,三十岁还回城啃老,想象都知道有多丢脸。   再说,苏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并不想以后天天看见楼斯白和刘晓娟亲亲我我的样子,说她放不下也好,说她逃避也好,她就是想离这两人远远的。   苏烟将信看了三遍,半天也没理出一个头绪,下午周燕似乎看出了她的烦闷,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烟摇摇头不肯说,这事没办法说出口,她也不觉得周燕能给出什么好建议。   下午外面下大雪,队里通知休息半天,所以韩丽丽她们也在房间里睡觉,周燕问这话的时候,韩丽丽和方洋也听见了,俩人默契的对上一眼。   苏烟将信收起来,春节她是要回去一趟的,虽然她现在不用上课,天天没事干,但也不是想回城就能回城的,知青从下乡开始户籍就变了,国家管理严格,知青回城就相当于探亲,时间不能太长,长了好像要被遣送回来,严重的还要蹲牢房。   苏烟已经向蔡队长请了七天假,都盖好章拿到介绍信了,最后还要提前两天去买车票,车票苏烟还没买,她准备明天就去买。   现在看到这信,说实话,苏烟突然有点不想回家了。 依誮 第五十一章 苏烟第二……   苏烟第二天一早就出去了, 要去县城买车票,冬天路况不好走,车次不会很多, 加上过年期间回家的知青多, 必须要提前买车票。   陈向东他们国庆节回家过一次, 春节就不准备回去了,这是他们下乡这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冬天气温低,出门一次确实不容易, 搞不好就会生病, 到时候回家还要看病什么的也麻烦。   至于春节不能和家人团聚遗憾什么的,其实说实在话, 下乡这些年的时间,他们早就已经与城里的家人产生隔阂了, 每次回家, 都明显感觉到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仿佛他们回的不是家, 而是去亲戚家做客。   尤其春节期间还要见那么家里的亲朋好友,这更让他们觉得自己与城里格格不入, 憔悴风霜的面容, 粗糙的双手,无不告诉他们自己现在是个乡下人。   过年不回家, 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不过其中也有特殊的, 像苏烟这种家里独生女, 倒是没有他们这样的忧虑,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她都是父母手心的宝贝, 她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家里都有她的床,父母的疼爱也不会少。   文雪青听到她要借车去县城,也陪着一道。   他过年也要回家的,不过他车票已经买好了,是明天的,苏烟出门比较早,出发的时候外面天才蒙蒙亮,笼罩着大雾。   苏烟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俩人一路走走骑骑,平路下坡可以骑一会儿,上坡就不行了,需要下来走。   这趟来县城主要是苏烟买车票,到了县城车站时雾还没散去,车站来的人也不少,排着长队,轮到苏烟他们时,明天的车票自己没了,后天的还有几张,苏烟买了后天的。   买好车票时间已经不早了,车站大厅上挂着钟,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俩人都有些饿了,苏烟早上没吃,想着都要回家了,肯定要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这顿苏烟请客,文雪青帮过她不少次,苏烟也不能老是占人家便宜,俩人吃了顿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馅饺子,然后又去逛了趟供销社,买了点当地的特产。   虽然全国各地的供销社卖的东西都差不多,但也有细微差别,像这边的供销社会卖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品,一般都是底下公社提供的,像一些山里的干菌菇、干笋什么的,甚至苏烟还看到有卖腌渍的萝卜和咸菜,这主要是卖给县城里的人,县城里的人不像乡下农村,蔬菜什么东西都比较紧缺。   苏烟逛过县城菜站,东西少的可怜,城里人早上天不亮就要去菜站等着,拉菜的车一来那些人就一窝蜂冲上去抢,晚了就只能捡挑剩的买,价格还是一样的。   苏烟买了一些当地的干菌菇,这边还有一种特别好吃的酱,是当地人做的,价格略贵,保质期也不长,外面没有卖。苏烟也买了一罐子装上,本来文雪青只是陪她的,见她买这些东西,也跟着买了一样的,还笑着说,“我每次回家都不知道要带点东西,这次多亏了你。”   其实原身也不知道,以前原身每次回家都是空着手,但苏烟做不来这样,她习惯外出给家里人带点东西。   两人买了这些东西就回去了,文雪青是个绅士,直接将苏烟送到知青点门口,知青点很安静,其他人应该上工还没回来。   苏烟去拿自行车头上挂着的东西时,站在身旁的文雪青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她帽子上的雪,动作带着罕见的亲昵。   苏烟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文雪青略带笑意的眉眼,他仿佛没事人一样,用温柔的声音道:“回去吧,我走了。”   苏烟脸上有些不自在,听了这话点点头。没说什么。   文雪青推着车走了,苏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了一下后,也转身往知青点走,哪知刚转过身,就看到堂屋门口站着的楼斯白。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苏烟的错觉,那双黝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冷意。   苏烟一愣,心里也不知为何而来有些心虚,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然后拎着东西往屋子里去。   帽檐遮住了视线,她以为人应该走了,没想到一踏入门槛,眼前就多了一双穿着黑色棉鞋的脚。   苏烟脚步一顿,也没多想,低着头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抬脚走了两步,与人擦肩而过时,胳膊突然被人从身侧一把抓住,男人的大手用了力气,死死握紧,苏烟吓了一跳,随即吃痛扭过头,微抬起脸皱眉看他。   楼斯白脸色有些白,眼下还有些青灰色,像是没怎么休息好,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问:“你现在喜欢他?”   这个“他”指谁不言而喻,只是苏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这么想着,脸上也带了一丝疑惑。   她眼睛看着楼斯白那张没有瑕疵的脸庞,试图想要从上面找到什么,可惜楼斯白的面色很平静,他回看着她,除了那双黑色的眸子幽深了几分,让人看不透外,苏烟并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什么。   心里有些许失落,以为他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可能就算他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转头就爱上别人,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摇摇头,解释了一句,“没有,我们只是朋友和同事关系。”   说完从他手中抽出胳膊。   苏烟觉得没有必要欺骗他这事,她还没有那么幼稚,虽然她觉得文雪青很好,但相处下来后她发现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刚才他为她拍掉帽子上的雪,她只感觉到别扭和冒犯,而没有一丝羞涩,从中她就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虽然她现在想找个合适的对象,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至少自己有点喜欢。   楼斯白怔怔看着人回房的背影,也不知信了没有,最后垂下头,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苏烟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似乎被人动过,她枕头下放着昨天收到的信,苏烟皱眉拿出信,明显感觉里面被人动过了,仿佛着急之下被随意塞进信封里的,不是她昨晚仔仔细细折叠好的样子。   苏烟也不是隐忍的脾气,中午吃饭的时候直接问出来,“你们谁翻了我的信?”   她说这话的时候直接看向对面的韩丽丽,目光冰冷。   韩丽丽似乎有些心虚,一听到这问,眼神有几分闪躲,她低下头赶紧扒了几口碗里的饭,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倒是周燕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扭过头怀疑的看了眼韩丽丽,突然说了一句,“韩丽丽今早说借你的针线一用,我看到她在你床上翻了翻。”   韩丽丽一听这话,瞬间急了,狠狠瞪了一眼周燕,冲她凶道:“你乱说什么,谁翻她东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周燕不服气,“你要是没翻,你做贼心虚什么?还把什么东西往枕头下一塞,当谁是傻子呢?”   “你……”   韩丽丽气得还想骂她,“苏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给她当狗……”   话还没说完,苏烟就直接不客气打断她道:“韩丽丽,你骂人之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经过我的允许你就乱翻我的东西,你家里就是这个教养?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手脚不干净,难怪我经常丢东西了。”   韩丽丽听了这话,立马炸毛,大声吼道:“苏烟你什么意思?谁偷你东西了?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不就是偷看了你的信吗?你为啥这么生气让我看到,还不是你要嫁人回城了,怎么?怕我们知道嫉妒不成?”   说完扭过头看向其他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阴阳怪气道:“你们不知道吧?苏烟要嫁人回城了,她爸朋友有个儿子,还在市政府工作呢,只要苏烟答应嫁过去,她就能回城了,跟我们不一样了,说不定这次回家就能把事办了……”   苏烟没说话,坐在位子上脸色极为难看。   其他人听了韩丽丽这话,下意识都安静下来,偷偷扭过头看向苏烟。   回城,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不敢想的奢望,原以为大家都不一样,却没想到他们中的一个人能回去。   只有楼斯白,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低着吃着饭。   除了手不受控制的有些抖外,没有别的异样。   韩丽丽还在说,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最后趴在桌子上哭,“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回城?就因为我们家境不如你?不都是知青吗,你还没我能干活呢……呜呜……”   这番话说的大家都不做声。   也就是这时候,楼斯白突然站起身,拿着吃完的碗筷走了。   吃完饭,苏烟去厨房洗碗,今天是她和楼斯白做饭的,但最近她和楼斯白关系有些不好,所以都是分工合作的,要么是他做饭她洗碗,要么是她做饭楼斯白洗碗。   但她去厨房的时候,楼斯白已经洗了一半了,苏烟犹豫走过去,开口道:“我来吧。”   楼斯白没有让开,手上动作停了下后继续擦洗,过了一会儿开口,突然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苏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也没有隐瞒,直接道:“后天。”   楼斯白淡淡嗯了一声。   苏烟没说话,也没有走,就站在一旁看他洗碗,最后似乎觉得太安静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之前干嘛问我是不是喜欢文雪青?”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其实韩丽丽说的也没错,她这次回去是打算见一见苏父朋友的儿子,如果对方人不错,她可能真的会同意嫁人,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或许那位就是她的另一半也说不准。   苏烟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主动了。   但楼斯白的回复是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他也说不出口,苏烟能够回城是好事,他没办法、也没有立场去阻止。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想好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苏烟等不到他的回应,抿了抿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后天一早,天还没亮苏烟就起来了,外面还是乌漆嘛黑的,她摸黑去厨房下了碗面吃,面是昨天揉好切好的,还做了几个馒头,留着路上吃。   吃完面,又给自己装了一杯热开水,然后回房收拾,裹上大棉袄,戴好帽子手套,拎着一个大包裹就悄悄出门了。   原以为大家都睡熟了,哪知她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站在堂屋门口的楼斯白,他看到她出来,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包裹,小声说了一句,“走吧,我送送你。”   说完率先就往外走。   苏烟反应过来后忙吹灭手中的煤油灯,将灯放在门口桌子上,着急跟了上去,“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伸出手试图拿回自己包裹,被楼斯白避开了。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顿了下,最后没说什么。   俩人出了门,苏烟也不知道自己起床有多早,都这会儿了,外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楼斯白脚步迈得大,几步路就出了院子,她小跑跟了上去,然后一前一后往村子口走。   路上是厚厚的雪,昨晚应该又下雪了,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外面还有风,苏烟将围巾裹紧脸,她低下头埋头走,与前面的楼斯白尽量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周围安静的过分,两人都没说话,一路沉默到了县城,他们没去车站,是在县城外圈路边等车,这里有个简陋的站牌,车子从车站出发会路过这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苏烟运气好,刚到没多久车子就来了,这边车票也不讲究车次、座位什么的,只要有票,车子来了有空位就能上去。   楼斯白将包裹递给她,眼睛落在她脸上,眼里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最后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路上注意安全。”   轻的让人察觉不到他声音里的哽咽。   苏烟没看他,低着头接过包裹,同时从口袋里掏出车票。   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车票掏出来后,突然抬起头仰脸看他,脸上挂着笑,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我这两天想了想,我还是回去结婚吧,反正最后都要嫁人的,嫁给谁还不是一样?我也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回来,你多保重。”   说完朝他点点头,毫不留恋的拎着包裹走了,然后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将人远远扔在身后。   站在原地的楼斯白身形一僵,脸上血色尽失,看着比周围的雪还要白。   他扭过头看向车门那个方向,看到苏烟递给收票员车票和钱,然后往里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五十二章 “苏烟”……   “苏烟”的家在整个省的偏北城市, 虽然不是省会城市,但经济却是全省的第一,有丰富的铁矿铜矿, 所以这里机械业比较发达, 也因此当初苏父的机械厂出事后省会那里会立马派人来接手, 一刻都不敢耽误。   虽然苏烟下乡插队的地方还是本省,但国家地域辽阔,从本省的南边到本省的北边,换做后世可能就是两个小时高铁的事, 但现在, 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主要有两种方式给苏烟选择,一是从县城坐客车到市区, 然后再转客车到省会城市,最后再转客车回老家市区, 客车行程慢, 票还不好抢,转来转去恐怕要明天下午才能回家。另一个则是先是坐客车去市区, 然后坐火车去省会,再转火车回老家, 这个要快一点, 但也不是多快的事,回家也要到晚上了。   苏烟自然选择坐火车, 没办法的事, 客车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现在的路况并不好,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从县城出发到本市, 中间会经过山区,山区的路能有多宽?有的地方就是沿着山的盘旋路,仅仅能容一辆客车的宽度走,从车窗往外看,苏烟觉得比坐过山车还刺激,看得人头皮发麻,尤其外面路上覆盖着雪,车子摇摇晃晃的,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生怕司机技术不到家,带着他们这一车人栽了。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到了市里火车站,市里还没开发好,一眼望去都是荒芜,火车站也没有火车站的样子,冷冷清清的,苏烟也顾不上多看,跟着人群下了车,火车站和汽车站就在一块,倒是不需要她费心思找了,拎着包裹快步跑去火车站买车票。   好在她运气不错,买到了一张上午九点半的去省会的火车票,现在还有半个小时,苏烟先去找到了候车室,然后见还有时间,赶紧抽空上了个厕所,她想着这个年代的火车恐怕没有后世那么舒服干净,所以就想着先把个人问题解决。   不得不说,苏烟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火车来的时候上去的人还挺多的,要不是她会挤,恐怕她都没有座位了,苏烟一找到自己的位子就赶紧一屁股坐上去,也不管周围怎么嘈杂吵闹,看到有人因为座位争吵也没管,直接抱紧自己怀中的包裹闭眼养神。   直到火车启动了整个车厢才渐渐安静下来,但还是吵,她原本还以为这个年代因为管理严格的缘故出门的人不多,现在才知道想错了,不过看着周围的人的穿着打扮,更多的应该都是和她一样回家的知青,还有一些带着孩子的妇女老人,拿着公文包像是出门开会的干部以及穿着军装的军人……   苏烟买的是坐票,车厢里很拥挤,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怪味,以前她上大学坐动车还嫌弃里面难闻吵闹,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在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一句,国家发展真是太快了,没有亲身经历过,根本难以相信几十年前竟然是这样子的。   因为外面太冷了,车窗都是关的,里面什么味道都有,坐在苏烟旁边的一个大叔从上来开始就将湿掉的鞋子脱了,味道简直绝了,苏烟只好将头扭向另一边,然后她就看到另一边有两个小孩在吃鼻涕,那鼻管里流下一串黄黄绿绿的浓涕,一吸一舔。   “......”   最后苏烟受不了的抬头看车顶,心里想着自己以后要是嫁人有小孩了,绝对不能这样。   太恶心了。   好在火车速度还是很快的,虽然比不了后世,但到达省会时也才下午一点多,下了站,苏烟也顾不上吃东西,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赶紧又去售票台买票,她运气不错,买到了一张下午三点四十的。   这下不急了,见时间还早,苏烟赶紧上了趟厕所,省会的火车站好多了,附近还有家国营饭店,苏烟不想吃冷冰冰的馒头,她带的水早就凉了,喝着胃还不舒服,想都不想回去国营饭店了。   国营饭店里坐满了人,她也不着急,要了碗猪肉面,然后随便跟人拼了张桌子等着,店里热乎乎的,巴不得坐久一点。   不过坐的再久也不能一直赖着不走,吃完面还是要离开的,后面还有人等着呢,苏烟拎着包袱回了火车站里的候车室。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一个人出门,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有过一个人坐车回家,但每次都有同学结伴买票或坐一段路程,不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而且还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苏烟突然觉得自己独立性还挺强的,不过想到这是因为没有父母依靠,是环境逼迫她不得不成长起来,心里又不免感到有些心酸。   好在这些心酸并没有持续多久,下午三点四十坐上火车,晚上六点十分达到站台,外面天早就黑了,好在在这里下火车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苏烟本来还担心找不到苏父,没想到她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瘦人影,那人推着车快步走过来,嘴里激动唤了一声,“烟烟——”   苏父是个长相非常俊美的中年男人,说句实在话,虽然原身记忆中有关于苏父的回忆,但苏烟毕竟看得是别人的记忆,脑海中有个模糊的身形,但具体长什么样子却是看不清的,直到看到人才惊觉,原来苏父竟然长得这么养眼,跟书信中的女儿奴形象一点都不搭。   更是与她亲生爸爸一点都不一样,她亲生爸爸据说年轻时候长的也不错,不过苏烟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个矮胖和气的样子,倒是她妈妈,长得非常美貌优雅,每次出门逛街,都被人误会傍大款。   据苏烟所知,苏父并不年轻了,他和苏母是老来得女,算着今年应该快有五十岁了,但人保养的很好,清瘦儒雅,面容白净,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和鬓角微微斑白,倒是看不出来上了年纪了。   苏烟原以为自己见到人会有些不习惯,哪知道看到人后眼睛一酸,打心眼里对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生出亲近之情,就像看到自己的亲爸一样,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爸——”   没有隔阂,也没有一丝陌生感。   苏烟心态很好,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虽然是穿书,但既然占据着这个身体,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那就只能安安分分的生活下去,让自己成为真正的“苏烟”,好好过日子,以后努力孝敬苏父苏母。   不管是书中世界还是虚幻世界,也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她现在确实是真实活着的。   也因为这,苏烟很好接受了苏父这个父亲,虽然心底有那么一处地方还是遗憾失落。   苏父骑车带着苏烟回家了,汽车站离市中心有些距离,父女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苏家在机械厂家属楼,苏父之前是副厂长,早几年分到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大房子,那边是厂里干部住的,一户面积有七八十平方米,在这个时代算得上豪宅了。不像厂里员工分到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就这,跟别的厂家属楼比起来都是好的了。   苏父虽然后来撤职了一段时间,但这房子也没收回去。屋子里宽敞,苏烟一进去就看到墙上正上方挂着的时钟,家里布置简单温馨,大件还不少,有沙发,有八仙桌,茶几上还放着花瓶……   在这个年代,确实算条件非常好的了。   苏烟也见到苏母了,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中年女性,五官清秀,没有苏父长得好看,但身上气质很出众,看到苏烟直接红了眼眶。   “先吃饭,烟烟应该饿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   苏母擦了擦眼睛,赶紧转身去厨房端菜,苏父放好车,献宝似的对苏烟道:“我从你蒋叔叔那里弄来两瓶红酒,今晚咱们一家好好喝一杯。”   “外面冷死了,烟烟赶紧拿热水袋捂捂手。”   苏母端着菜出来,顺便拿了的红色的热水袋给她,应该是刚装了开水,摸上去滚烫。   苏烟脱了帽子手套,听了这话接了过来,她还很自然的道:“我还想泡脚,脚太冷了。”   一点都不客气,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苏母一听,赶紧喊苏父,“老苏,你女儿要泡脚,先别管红酒了,去打盆热水。”   “哎,来了来了。”   苏烟不仅泡了脚,还洗了把热水脸,她脚冰凉一片,干脆边吃饭边泡脚,侧着身坐在桌子前,一家人也不讲究这些。   苏父苏母心疼她还来不及,更不会说什么了。   盆中的水凉了后,苏父还帮忙又添加了些。   苏烟是个热闹性子,饭也堵不住嘴,跟他们说自己在生产队发生的事,还说起之前跟个男知青谈对象,后来发现这人不靠谱就把他甩了,这人就是王红斌,把苏父苏母气得不行。   不过还是开心的事居多,说她当了公社小学的老师,工作轻松,学生和领导都喜欢她。她现在也有朋友了,周燕和刘超英帮助她很多,知青点的同志都不错。   “不过我现在也学精了,每次买了肉都带他们吃那多亏啊,所以我买肉的时候就请教那些师傅怎么做,我还拿笔记下来了,买好肉藏起来,等他们上工去的时候我再自己偷偷做着吃,妈,说出去你都不信,我特别有做饭的天赋,我现在做的菜比你做的都好吃,明天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苏父苏母对自家闺女爱得不行,听到女儿这么聪明,简直高兴的不得了。   苏母还笑着打趣,“跟你爸年轻那会儿一个德行,又抠又精的。”   苏烟还说了很多知青点的事,一顿饭吃的很是尽兴,苏烟累了一天,吃完饭简单洗漱一下就回房间了。   她的房间早就提前收拾好了,换上厚厚的新被子和新床单,柔软干净,房间不大,但里面摆设却很齐整,温暖的灯泡,具有年代感的书桌、梳妆台和衣橱。   知青点那个潮湿阴冷的屋子根本没法比。   不得不说,当苏烟躺在干燥暖和的被窝里时,她再次犹豫了。   苏烟这次在家待的时间不长,所以第二天一早,苏母就借着带她买年货的由头出去见人了,也见到了那位蒋叔叔的儿子。 第五十三章 苏烟今天……   苏烟今天穿了一身浅红格子的袄子, 这是苏母特意给她做的,放在橱柜里没寄过去,就是想着她回来能穿。用的料子是她在纺织厂拿的, 是今年新产的好料子, 里面参杂了北方进来的羊毛, 很是保暖,外面都买不到,所以特意请了人做。   样式还很时髦,苏母在纺织厂上班, 那里不仅纺织布, 也有做成衣的车间,苏母人缘不错, 麻烦人做了当下比较流行的款式。   袄子长度到大腿中间,下面穿了件苏烟自己做的萝卜裤, 裤子长了, 卷了两道,脚下套着一双黑色的高帮棉鞋, 这样一身,穿在后世也不落伍。   加上苏烟本来就长得好看, 皮肤水灵灵的, 眼睛又大又亮,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毛线帽子,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 衬得小脸又白又嫩。   这毛线帽子还是苏母朋友从北方寄过来的, 那个阿姨跟着丈夫在北边随军,那里要冷很多,保暖的东西也更多。   苏烟原以为真的只是陪着苏母出来逛逛, 市里能逛的地方就多了,不像乡下那边,哪怕是县城也只有一家供销社,市里除了供销社还有百货商店,还不止一家。   他们去的是市里最大的燎原百货商店,三层楼,已经初步有后世商场的规模了,里面不仅卖衣服鞋子什么的,还有吃的店。   苏母带着苏烟与站在商店门口的母子俩汇合,女人看着比苏母年轻一点,但也年轻不到哪里去,脸蛋圆圆的,笑起来看着很和气,苏母让苏烟喊“杨阿姨”。   苏烟乖乖喊了一声,“杨阿姨好。”   杨阿姨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个子不高,看着跟文雪青差不多。苏烟也发现了,这个年代男子好像都不怎么高,一米七以上的都算不错的了,还有很多跟她差不多高,楼斯白能长那么高,应该是跟他家基因有关。   这个年轻男子姓蒋,叫蒋昌国,也就是苏父朋友的那个儿子,今年二十四,比苏烟大几岁,长得只能算一般,跟苏父信中夸的俊俏精神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属于扔到人堆中认不出来的那种。   苏烟打量了一眼,然后在心里偷偷比较了一番,发现这人外貌比不上楼斯白就算了,连文雪青都比不上,文雪青虽然个子不高,但至少脸还挺耐看的。   苏烟也知道看人不能太过注重外貌,这样不太好,所以面上没有半分显露。   苏母还在给苏烟介绍,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睛却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蒋家这个儿子,丈夫口中夸的不行的小伙子,在她看来也就一般般。   不得不说,母女俩在看男人方面,好像都有点颜控。   苏母表现的很热情,让苏烟喊“哥哥”。   苏烟还没开口,对面的杨阿姨就笑着说,“喊什么哥哥啊,直接喊昌国就行了。”   然后扭过头看自己儿子,“这是你苏伯父的女儿,叫苏烟,怎么样?长得漂亮吧?你们俩小时候还玩过呢。”   蒋昌国对苏烟笑笑,毕竟在政府部门上班,待人接物比一般人圆滑礼貌,嘴里客气打了声招呼,“你好,苏烟,我是蒋昌国,很高兴认识你。”   杨阿姨笑着哎哟哟了两声,“这孩子,现在又不是在上班,整的这么严肃做什么?”   说完就拉着苏烟的手,脸上神色高兴的不得了,“你这丫头,小时候我看到就觉得好看,没想到长大更不得了,当初听你爸说下乡插队,阿姨真是心疼坏了,今天多买点吃的,阿姨付钱。”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烟往里走。   苏烟面上努力笑着,心里却不大喜欢这阿姨的自来熟。   苏母跟蒋昌国走在后面说着话。   杨阿姨人有些热情过头了,说给苏烟买吃的还真买了不少吃的,又是糖又是饼干什么的,苏烟说不要还不行。   苏母也不是爱占人便宜的性子,尤其两家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所以逛着的时候趁着给苏父毛衣,也顺便给蒋昌国买了一件。   在她看来,他们苏家又不比蒋家差了什么,蒋家男人说的好听,一个在林业局工作,一个在市政府,但论起人脉来,哪有苏父的机械厂副厂长广?要不是苏父现在是敏感期,不好用自己的关系将闺女调回城,也不至于愿意跟蒋家成亲。   朋友和结亲,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关系,别看现在姓杨的女人笑的开心,等女儿真正嫁过去后,可不一定就这么好相处了,尤其蒋家这个儿子还是个临时工,这是苏母有些看不上的地方,说的好听过几年可能转正,但那时候肯定要用些关系的,说不准还要他们老苏出马。   尤其这孩子长得还不怎么好看,苏母一想到自家闺女的漂亮脸蛋,再看看身边这个男孩,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感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过她也是人精了,脸上依旧笑得温柔,然后轻声细语问着一些话。   蒋昌国眼睛时不时在前面的苏烟身上停留一会儿,面对苏母一些家常话的问题,比如平时工作忙不忙,上面领导好不好相处,她有认识的朋友在那里工作,如果有为难他的可以跟她说,还有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辣的还是清淡的……   看似边边角角,但却让苏母拐着弯将人摸清了七七八八。   整整逛了一上午,最后在百货商店里找了家菜馆吃的,点了三道菜,吃完就离开了,在百货商店门口分手。   杨阿姨还让苏烟过完年去他们家玩,苏母笑笑,说了两句客气的话。   回去的路上苏烟和苏母一时间都没说话,苏烟是心里纠结,她感觉人不能对比,一对比就容易出事,如果以前没见过楼斯白,她或许还能心平气和些,但接触过楼斯白,再接触过文雪青,甚至在她心里,感觉蒋昌国连惜字如金的张知青都比上,至少张知青外貌还是不错的。   想来想去,她觉得外貌还是真的挺重要的,至少以后生气吵架时,她能看在对方的脸上少生点气,最后忍不住了,犹犹豫豫开口,“妈,要不我再等等?”   其实乡下也没那么苦的。   当初看信的时候,她还真以为像苏父说的那样长的不错,现在她怀疑苏父眼睛有问题。   苏母沉默了一下,没把话说死,“我回去再跟你爸商量商量。”   虽是这么说,但在心里已经不考虑这个蒋昌国了,觉得这孩子性子有点面,能力也一般,闺女要真是嫁过去的话,恐怕还要看婆婆的脸色。   但她也不想真的让闺女一直待在乡下,好在她前段时间就在准备了,也没全听了老苏的话,自己也在托关系找适龄的男青年。   就比如给苏烟寄帽子的那位随军朋友,本来都好几年没有联系了,今年还是她主动联系的人,就是听说她家里有个当兵的儿子。   不过这事她就没跟苏烟说了,那孩子她还没见过,担心连蒋昌国都比不上。   母女俩一上午都没买什么东西,就纯逛街了,明天就是除夕,回到家后苏母就将苏父赶出去买年货。其实东西已经买了不少,已经不缺什么了,就是差些新鲜的菜,肉可能也不够,每年过年家里都会来不少人。   苏父早上已经出门买肉了,除了好几大块猪肉,还买到了一块牛肉,应该是城郊的老黄牛死了,拉到城里来买,牛肉贵,也只有城里人舍得花这个钱。   苏烟当天晚上就做了一道土豆炖牛肉,苏母苏父原本还不信,等真正吃到她亲手做的菜后,才忍不住惊讶女儿真的会做饭了。   心下顿时又高兴又酸涩,觉得女儿长大了,又觉得女儿吃苦头了。   第二天除夕,一早苏母就起来忙活了,虽然家里就三个人,但因为女儿在家,一点都不想敷衍,想让她过个好年。   苏父天没亮就出门去菜站买新鲜菜了,明后天菜站都没人,现在备的越多越好。   苏烟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苏父已经拿着扫把打扫卫生了,苏母在厨房忙活,这时候也没有油烟机,整个屋子里都是菜香味。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都半上午了,外面天还是阴沉沉的,苏烟将自己衣服裹得紧紧的,然后帮着苏父打扫家里,完了又去熬浆糊,等会儿用来贴春联。   上午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厂里有个怀孕女员工羊水破了,大年三十的,谁家都忙,她男人一个人跑过来借车,要带媳妇去医院。   苏父是厂里的副厂长,人又随和,厂里员工都信赖他。   苏父既然知道了这事,也不好当作不知道,尤其是了解到这两口子家里没人,父母都不跟他们住,当场就将剩下的事交给苏烟,他也跟过去帮忙。   苏母没说什么,中午的时候还整了三份饭让苏烟去给苏父送过去,苏父这一趟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大年三十生孩子,医院肯定忙不过来,苏父中午应该没吃。   这边距离医院还有点远,苏烟也没车,只能徒步走过去。到了医院问了值班护士产房在哪里,然后很快找到了苏父他们,苏父正坐在医院走廊外面守着,那个男人不在,听苏父的意思是回家拿东西了。   苏烟给了东西就回去了,嘱咐苏父记得晚上回家吃年夜饭。   苏父笑笑,让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苏烟点点头,下了楼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她撑起伞快步往外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见外面的天越来越黑,苏烟心里还有些慌,好在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巷子。   她加快脚步,穿过狭窄的通道,然后又拐了个弯,前面就是苏家那栋楼了,心里松了口气,她刚要收起伞,也就是一抬头的功夫,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头上肩膀上落了一层雪,他微仰起头,看向她家那栋亮着昏黄灯光的楼。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自觉往旁边走去,让出路来,同时侧过头看了一眼,露出那张过于精致俊美的面庞。   也就是这随意一眼,让他看到了苏烟,他微微愣了下,然后顿住脚步,隔着距离与她相望。 第五十四章 苏烟直接……   苏烟直接怔在原地, 眼睛看着前面的男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楼斯白。   怎么是楼斯白呢?   他怎么会来了, 还在她家门口, 他现在不应该在知青点吗?   苏烟心里疑惑重重的, 但不得不说,突然看到人,心里深处是有些惊喜的,甚至还冒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她再傻再蠢, 就算楼斯白也什么都没表露,但他能在大年三十这天跑过来找她, 也能明白什么。   只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因为她根本都没想过那个可能性。   直到刚才看到人之前, 她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苏烟犹豫着上前一步, 有些不太确定的小声开口,“你……”   她只冒出了个音, 话还没说出来,前面与他隔着五六步距离的男人就突然大步朝她走来, 他迈得的步子很快, 几乎两三下就到苏烟眼前了,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 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死死箍紧。   男人陡然接近, 让苏烟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试图挣扎动了动, 但没有挣扎脱,她的脸埋在男人胸口的位置,能感觉到他身上很冷,外面的衣服冰凉凉的,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冰雪的气息,干净清冽。   苏烟手中的伞还没收起来,她被紧紧抱着,拿着手的伞被迫垂在身侧,两人就这么傻乎乎站在雪中。   这会儿雪小了很多,下的是雪沫子,落在身上地上发出细微“沙沙”声。   苏烟感受到额头上微凉的呼吸,顿了顿后,便放松下来身体由他抱着。   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受,惊喜、感动、酸涩……还有一丝丝难过。   她知道她是喜欢楼斯白的,到现在还是喜欢,但是喜欢并不代表两人就能在一起。之前她用楼斯白不喜欢自己的借口告诉自己放手,可现在,在知道楼斯白也喜欢她,甚至为了她特意跑过来找她,说实话,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只是理智告诉她,光是楼斯白也喜欢她还不够。   这不是现实的世界,还还是一本书,而楼斯白就是书中的男主。   这几天苏烟不可控制的想了很多,有书中内容的,有关于她自己的,但更多是楼斯白的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楼斯白也就是今年初春不能站起来了。   她对这个情节原本就有点模糊的印象,想着想着就记起了一些细节,书中女主照顾了男主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朝夕相处中感动了男主。   男主不能站起来后,他便不能正常上工了,生产队领导给了他一份公社的工作,还将人安排在公社委员会那里住,给了一间小房间,也因为这,方便了女主过来找男主。   自从知道自己染上了家族遗传病,男主原本就清冷的性子突然变得冷漠孤僻起来,拒所有人千里之外,连知青点的同志也不来往,是女主一次次用温暖的心软化了他,默默照顾着人,最后因为女主家里逼婚,让女主嫁给一个二婚的杀猪佬,这才促使俩人真正在一起了,还结了婚。   结婚没多久,全国放开高考政策就出来了,女主鼓励他参加,最后结果就是男主考上了大学,带着女主一起回城上学。   书中女主有系统的缘故,将男主照顾的很好,甚至为了治好男主的腿,不得不去攻略很多男配。   苏烟想起这些,心里就有些难过,她没办法因为自己的喜欢而自私选择让他永远站不起来。   楼斯白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想要见的人现在就在眼前,他紧紧抱住人,感受着怀中的真实触感,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怀抱,低下头看人,墨色的瞳孔里带着温柔的光彩,他张开干裂的唇瓣小声开口道:“苏烟,暂时别结婚好不好,你要想回城,我也可以去想想办法。”   语气有些软,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他来之前想了很多,想到她回城再也不来了,想到以后都看不到她,还想到她会跟别人结婚,他就没办法再待在知青点了。   他之前告诉自己,等明年她还没回城,而那时候她还喜欢自己,他就跟她在一起。现在两个条件都没有,她不喜欢他了,她也要回城了,可是他却做不到放手。   他买了票,还问队长要了介绍信,信的地址是他老家,但他却私自改了苏烟家的地址,苏烟家在哪里他知道,以前她父母的信就摆在他面前。其实他坐上车后就知道自己冲动了,但心里却没有半分后悔,他害怕,害怕没来找她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他甚至想了很多情况,如果苏烟想回城,他甚至可以去求父亲当年的战友,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苏烟抬起头看着他,对上他冻得苍白的面孔,张了张嘴,想要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心里清楚,依着楼斯白的性子,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她红了眼睛,忍不住自私了一回,咬着唇,用别扭的语气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楼斯白笑了,他笑容很浅,只是微微扬起唇,但眼里的柔光带着细碎的光芒,用有些暗哑干涩的声音道:“我想来找你。”   他似乎有些不舒服,说完这几个字就有些受不住的咳嗽起来,偏过头,握拳放到唇边闷声咳着。   苏烟原本其他的纠结心思顿时没了,着急扶着人,手中的伞都扔了,一脸担忧看着他,“怎么了?”   抬起手拽掉手套就去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肯定是冻着了,你吃了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嘴里说个不停,还想拉着人回家。   楼斯白制止了她,摇了摇头,然后小声道:“今天刚到的,不用,我有住的地方。”   他又笑了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家,有点咳嗽,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外面有点冷。”   在他看来,能见到苏烟一面已经是运气了,但去她家现在却是不能的,他得安排好。   苏烟被他拉着不能动,皱眉看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楼斯白弯腰将扔到地上的伞拿起来,然后拍了拍苏烟帽子上肩膀上的雪,将伞放到她手中。   苍白的面上多了一丝红润,“你先回去,明天中午我再来看看你。”   说完他看了她一眼,从伞下走了出去,推了她一下,催促她赶紧回去。   苏烟站着没动,眼巴巴看着他,“你……”   楼斯白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笑了笑,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苏烟不会先走的,便朝她挥了挥手,“明天中午我再来看你。”   说完自己先转身就走了,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追着他走了两句,问道:“你现在住哪儿?”   楼斯白听到声音又回头了下,然后回了句,“革委会第二招待所。”   又挥了挥手,“回去吧。”   这下真的走了,消失在拐弯处。   苏烟看了眼没人的巷子,这才死心的转过身回家了,但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用各种借口逼迫自己忘掉楼斯白,但现在,她真的做不到了。   她喜欢楼斯白,楼斯白也喜欢她,而且好像还不止一点点,只因为她没有系统治愈他所以不能在一起吗?   当然,爱情和双腿比起来,肯定是双腿重要。   可是苏烟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看着楼斯白以后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结婚生子。   更残忍的是,她还要拒绝喜欢自己的楼斯白。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会以为她变心了,他会觉得她为了回城抛弃他,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苏烟心里有些堵,她甚至想,如果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会怎么选择?还会不会接受刘晓娟?   苏烟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大度的将楼斯白让给别人。   苏烟回到家的时候,苏母还在厨房忙活着,苏烟将苏父在医院帮忙的情况说了一声,然后就回房间了。   今天过年,不仅要打扫卫生什么的,个人也要清洗一番,苏烟回房间找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去厨房打了热水回房间洗澡,换上新衣服,洗完澡又洗了个头。   距离吃年夜饭还有好几个小时,苏烟心里乱糟糟的,在沙发上也坐不住,最后跑到厨房跟苏母道:“刚才我在路上碰到同学了,还说了两句话,他们都还记得我,妈,我想去找他们玩,天黑前就回来。”   苏母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听到苏烟去找同学玩,还高兴的道:“那你路上小心些,换上你爸给你买的新鞋子,那个防水。”   “哎”   苏烟脆生生应了,还拿了两个碗出来,装上苏母做的年夜菜,一样弄一点,面不改色道:“我有个同学家里条件不好,过年也吃不上肉,我带点菜给他。”   苏母一听,也没怀疑什么,还让苏烟多夹一点,怕菜冷了,拿了一块厚布包裹着,然后放在一个布兜里装好,“记得早点回来。”   “好。”   苏烟出门时,还拿了一些糖果饼干塞进布兜里。   一出门,就快步往外面走去,还特意绕远路去了趟国营饭店,国营饭店今天没关门,门口生意特别好,有不少人过来买荤菜。   苏烟没买荤菜,而是直接要了几个大馒头带走,这个不需要等的,直接付了钱就被店员包好给她了。   等苏烟到了楼斯白的招待所时,馒头还冒着热气。   楼斯白刚洗了澡,他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脸庞红红的,外套披在身上,看到门口是苏烟,脸上瞬间柔和下来。   苏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之间冷了一段时间,这会儿还回不到以前那种亲密的程度,倒是楼斯白,直接拉着她的手进屋,声音温和道:“怎么过来了?” 第五十五章 楼斯白的……   楼斯白的大手很暖和, 似乎觉得她的手有些冷,他放在手心搓了搓。   苏烟害羞的抽了出来,推了他一下, 红着脸绕过他进了屋。   招待所的房间是很多人一起住的那种, 有点像后世学生宿舍, 不过比一般的学生宿舍大很多,进门两边各并排放了四张床,床头处贴着牌子号,大概是过年的缘故, 没什么人, 房间里只有楼斯白一个人住,他住的是三号床铺, 只有三号床铺上有东西。   门对面是窗户和桌子,桌子上放着热水瓶和报纸包着的两块饼, 那饼看着硬邦邦的, 应该是冷的,也不知道楼斯白怎么吃的下去。   苏烟心里心疼不已, 抿了抿嘴,直接拿着东西去了桌子前, 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下, 招呼人过来吃,“快趁热吃了, 还是热的。”   她从布兜里拿出带来的两碗菜和刚买的馒头, 馒头还冒着热气, 两碗菜也是热的,苏母怕天气冷凉了菜,炒好菜都是放在蒸笼里热着, 出门时,苏烟觉得用厚布包着还不够,还去房间拿了旧棉袄包着,所以这菜还是很热的。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乖乖走过去拿了筷子吃,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菜,他还递给苏烟一个馒头,苏烟也不跟他客气,也拿了一个啃,这个年代的馒头很好吃,有嚼劲,嚼几口还有一丝丝甜味,她觉得可能是这个年代环境没有被污染,生产过程干干净净的缘故。   这是真话,就比如拿大米说,虽然后世大米产量很大,还出现各个种类的米,还有各个国家专利的电饭煲,宣传什么蒸出来的米饭跟柴烧的一样香,她家里就有买过某某国的,但说实话,那些米饭好吃是好吃,但却没有这个年代的米饭香。   苏烟之前在生产队吃到一种米,据说是古代皇宫的贡米,当地人称什么“小米”,不是后世的那种黄小米,而是纯白的大米,只是比普通米小一点,蒸出来的米饭整个厨房都是香的,比后世那些名牌大米不知道好吃多少。她倒不是觉得那些后世名牌大米虚假,毕竟都是经过口口相传试验出来的,只是后世良心商家太少了,加上土地污染、化肥用的太多,再好吃的大米也会慢慢变了。   苏烟有时候就在安慰自己,虽然她穿到了这么个穷苦的年代,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每天吃的都是纯天然的食物。   苏母做的菜自然是好吃的,里面放足了油和盐,都是肉,知青点的清汤寡水根本没得比,楼斯白似乎饿狠了,下筷子的动作很快,但并不难看。   他不仅自己吃着,还夹给苏烟,专门将碗里的肉夹出来放在苏烟手中馒头上,苏烟拒绝了好几次,“你自己吃,我家里有。”   楼斯白没听,继续给她夹,苏烟躲不过干脆就任由他去了,眼睛打量着屋子,屋子太空了,加上这些天都下雪见不到太阳,房间里很是阴冷,南方这边的冬天有个特点,那就是湿冷,是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冷。   苏烟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楼斯白,知青点虽然也冷,但却是很多人挤一个房间,只要将门关的紧紧的,晚上睡觉还是能凑合的。尤其大家都学聪明了,如果实在太冷的话,他们就在屋子里放一盆碳,不仅能祛湿气还能暖房间。   但这里就不行了,这房间睡一晚感觉就要生病。   楼斯白似乎知道苏烟在想什么,安慰道:“没事,别担心,柜子里还有被子,晚上我多盖几床。”   刚说完这几话,他就忍不住别过头咳嗽了两声。   苏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在强撑着。   楼斯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去,拿着旁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等舒服了才解释道:“应该是坐火车时被传染的,我身体很好,平时上工那么冷也没生病,不用担心,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苏烟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些感冒的缘故,苏烟发现他乌黑的眸子浸着雾气,像是染了一层水光。他的耳朵也很红,上面有些冻伤了,他皮肤白,稍微有点颜色就很明显。   苏烟鼻头一酸,本想说出口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她原本想着,吃完饭就把话说清楚,然后劝他明天就回去。他没必要来找自己,就算她不嫁给蒋昌国,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可是看着这样的他,苏烟又有些舍不得,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苏烟低下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鬼使神差的小声问了一句,“楼斯白,如果……如果让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你就会变成残疾,永远站不起来,但如果跟别人在一起,会有痊愈的一天……”   可能手中的馒头有些噎人,苏烟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她没有必要拿着这样的问题为难他。   “算了。”   苏烟顿住,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而抬起脸对他笑了笑,眼睛看着他,里面带了几分苦涩,“楼斯白,我可能……”   身侧男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僵了下,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他垂下眸子,然后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伸出手夹菜,只是在苏烟说出话前,突然打断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在外面?”   苏烟一听,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话,更不知道怎么说了,张了张口,压下心里的怪异之处,只好先将今天去医院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说完准备接着说刚才的事,就见楼斯白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看向眼窗的雪景,他开口说了一句,“大年三十出生?运气真好,我表弟也是除夕这天出生的。”   声音轻飘飘的。   苏烟很少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所以乍一听到还有些奇怪。   楼斯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似乎突然来了谈兴,嘴上继续道:“我是故意下乡来当知青的,我跟你说过,我从小跟着姑姑、姑父生活,他们对我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只是那里不是我的家,所以我一直过得不开心。”   “我没有家,以前是有的,但自从小时候父亲去世后就没有了,我父亲是我奶奶最小的儿子,也是我爷爷奶奶最喜欢的孩子,可能小时候被偏心对待,我几个伯伯跟我家里都不亲,我父亲去世后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搬空了,最后还是靠着我父亲的战友将家里的房子保住了,但也从此撕破了脸。”   “我小时候待在姑姑家,吃菜只敢夹一筷子,堂姐堂弟他们最喜欢过年,因为一到过年他们就有新衣服穿,能吃到肉,还会有红包,可我却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七岁前是喜欢的,后来就不喜欢了,每年过年姑姑家里会来很多人,人多了没地方住,我就只能睡在过道地上,那里有风,很冷很冷,比学校的床还冷。一开始我总在想,父亲要是没死就好了,他要是没死,我就还有家,就不用住在别人家里,他救了别人,却丢下了我,我甚至有点恨他,但后来就不想了,因为怎么想都没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他旁边安静的听,听着这些关于他的过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但不得不说,苏烟听了心里很难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为这些苦他都已经受过了,说再多都没用。   她只是有些心疼他,心疼他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她根本没办法想象一个小孩子大过年的睡在过道地上是什么感受?   吃菜只敢夹一筷子,这是寄人篱下的卑微与胆怯。   这是苏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却是在楼斯白身上真实发生的。   苏烟眼睛偷偷红了。   最后在楼斯白说完话时,两碗菜也吃完了,苏烟哪里还忍心说让他走的话,倒是她,不仅眼睛红了,嗓子也哑了,还一抽一抽的,根本停不下来。   楼斯白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出去将碗筷洗干净,他回来时苏烟准备走了,外面天快黑了,她答应苏母天黑前回家。   楼斯白将她送到门口,苏烟揉了揉发肿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道:“明天我再来看你,我给你带好吃的。”   楼斯白抿紧唇,轻轻嗯了一声。   苏烟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刚走出一步,身后的楼斯白突然喊了一声,“苏烟。”   苏烟下意识“啊”了一声,正要回头,就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回了屋,撞在了一具熟悉的怀中。   耳边“砰”的一声,门突然被关上,然后苏烟就被人抵在门后,“你干……”嘛?   一句话都没说完,唇瓣上就多了两片软软的东西,男人清浅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第五十六章 四唇相贴……   四唇相贴, 苏烟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男人漂亮的凤眼微阖, 长长的睫毛垂下, 弯出一道弧线, 恰好遮住了后面漆黑幽亮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似乎苏烟脸上的神色表现太过震惊了,楼斯白突然抬起手一把遮住苏烟瞪大的双眼。   眼前一片黑,导致其余的感官变得明显, 比如听见对面男人压抑的呼吸声, 又比如唇瓣上传来被人含住的湿滑感,还比如两人鼻尖触碰的冰凉……   男人的动作比她想的要迅速,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便用力吮吸住她的唇瓣, 然后在她出不及防中, 一条滑不溜丢的东西探入她的口中,缠着她的舌头不放。   苏烟虽然什么都没看见, 但脑海中已经想象出自己口中是个什么场景,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虽然来自后世, 看多了偶像剧中的亲吻场面, 也看过小说中的接吻描绘,但看过和亲身经历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至少在看别人接吻时, 她觉得已经不能引起她什么特别的感受了, 比如一本小说中作者用接吻来表现感情戏份,苏烟就会觉得这个作者写的太清水了,连个肉沫子都不算。   但现在, 在她这个自认为“见过猪跑”的老油条面前,苏烟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误会那些作者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头皮发麻,这种酥麻一直蔓延到了臀部,后背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脚几乎没有知觉。   以至于过了许久之后两人分开,苏烟脑子还不怎么清醒。   唇瓣相离。中间牵出一细细的丝,这丝越来越细,最后断开弹回各自唇瓣,但两人间的这种暧昧气氛却没断,甚至更浓。   苏烟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了,还是楼斯白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将人托住了。   她两只胳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对面楼斯白脖子上,将人亲密搂着,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中间没有一丝缝隙。   楼斯白微低下头,将白皙的额头贴着苏烟的额头,急促喘了两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   随后,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苏烟发烫的小脸,用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我送你回去吧。”   苏烟也不知在想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她下意识抬起头看人,小脸被亲的红扑扑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浸染着湿润润的水汽,里面还有些迷糊,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不过最明显的还是下面颜色鲜亮的唇,红嘟嘟的,有些肿了。   她听到这话,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赶紧抽回还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身体也试图往后退,但后面是门,她后退也退不到哪里去,脸上带着惊慌神色,“你你……你……”   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和苏烟比起来,楼斯白的面庞依旧清冷淡然,仿佛眼前的这一切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看着还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眼角处微微发红,薄唇上透着水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敛下眸子,将抚摸着苏烟面颊的手移到她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又说了一遍道:“别说话,我送你回家。”   两人抱着站了一会儿,等苏烟腿不怎么软了后,楼斯白牵起苏烟的手,带着她出门。   苏烟就任由他这么牵着往外走,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这趟是来干嘛的,感觉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两人一路无话,苏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楼斯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了家属楼楼下时,苏烟还觉得路太短了,感觉几步路就到了。   楼斯白停下,他站在苏烟面前,伸手为她拢了拢衣服,又细心的整理了下帽子,然后收起伞放在她手里,温柔而坚定道:“回去吧,什么都别想了,一切有我。”   苏烟愣愣的转过身往自己家那里走,走到楼下时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扭过头看了一眼,男人还站在雪中,他认真看着自己,见她回头,摆了摆手让她进去,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苏烟仿佛受了惊的兔子,赶紧扭过头去,然后急匆匆往楼上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怪兽追着她。   回到家,苏父还没回来,苏母已经将饭菜做好了,看到苏烟回来松了口气,“算了,不等你爸了,咱们娘俩先吃,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吃完饭我给他送过去。”   苏烟乖乖点头,反正还有明年。   两个人吃年夜饭也不会觉得孤单,苏烟能说,就给苏母将乡下发生的趣事,生产队虽然不大,但事情倒是不少,比如偷鸡摸狗的那些,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苏母也给她说说厂里发生的事,一顿饭吃下来,话还没说多少,肚子倒是吃撑了。   吃完饭,苏母让苏烟回房休息,自己收拾了一些饭菜装上,要去给医院的苏父送过去,走之前对苏烟道:“你自己在家好好的,早点睡,我把门锁上,我应该跟你爸晚点回来。”   “好”   苏烟洗了个热水脸,泡了个脚,然后直接回房间了,什么娱乐都没有,干脆躺在床上睡觉。   这时候还早,她也睡不着,只是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刚才跟苏母说的热热闹闹,现在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脑子里更容易瞎想起来,尤其是下午发生的事,不受控制的钻进她脑海中。   想起楼斯白那软软的唇,想起楼斯白温热的呼吸,还想起楼斯白吮吸她舌头……两人好像亲了很久。   那滋味苏烟形容不出来,就是觉得很美好,甜丝丝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跟喜欢的人接吻是这种感觉,想做梦一样。   苏烟越想脸越烫,心里火热热的一片,哪还舍得跟他说什么拒绝的话?她觉得自己本来都已经快忘记这个人了,至少在面对人时能够冷静对待,现在因为这个吻,什么都不想去理会了。   苏烟焦急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她感觉自己现在被切割成了两半,一个是理性的自己,一个人喜欢着楼斯白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选择才好。   最后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恨恨拿手锤了几下床,气愤骂了句,“男色误我!”   苏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还没亮,似乎醒的有点早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穿上新棉袄出了房门。   苏母苏父他们已经回来了,但还没起来,苏烟自己轻手轻脚去了厨房,厨房里煮了一锅茶叶蛋,还是热的。   苏烟偷偷拿了六个回房,然后装模作样的又去厨房开始做早饭,一边做早饭一边洗漱,早饭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昨天苏母炖的一锅鸡汤只吃了一点点,苏烟拿鸡汤下面,特意下多了一点,还放了几个饺子。   鸡汤面也不需要什么厨艺,直接煮开了汤水,将面和饺子放进去就好了。   苏烟下好面,先鬼鬼祟祟装了一大碗拿回房间,她用的是搪瓷缸,盖上盖子,然后用棉衣包裹好放进布兜里,防止变凉了。   做完这些,苏烟才回厨房吃面,等她吃完面苏父苏母房间里才传来动静,苏烟赶紧回房间拿布兜,然后朝他们屋子喊了一声,“爸妈,我出去一趟,面已经下好了,你们记得起来吃。”   说完便噔噔噔跑了,也没听到屋子里苏父苏母说什么。   苏烟一口气跑下楼,跑下楼还有些心虚,赶紧出了巷子快步往招待所去。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理是要去拜年的,但原身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苏父跟几个兄弟姐妹关系又不好,往年大年初一都是在家里过的。   苏烟到了招待所时,心里无端有些生气,气自己不争气,这大清早的不睡懒觉,给楼斯白做饭送饭,她真是欠了他的!   门被她拍的咚咚响,楼斯白似乎还没起来,开门时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没怎么穿好。   苏烟也不觉得愧疚,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进了门,直奔桌子过去,将布兜放在桌子上,口气不善道:“吃。”   楼斯白似乎愣了下,眼睛随着她的动作,最后落在桌子上的布兜,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突然带了一丝笑意。   他走到苏烟身边,伸出手牵住她的,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温柔道:“我去洗漱,你先别走。”   苏烟原本一肚子的无名火,被他这么一牵,瞬间没了七七八八,心里更是突然变得慌慌的,她怎么感觉楼斯白这态度,好像已经默认俩人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还没想好怎么选择呢。   苏烟张了张口,想要先摆明态度,哪知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好在她也不着急立马离开,就坐下等。楼斯白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不等她说什么,楼斯白就先开口说自己要吃饭,吃完饭他有话要跟她说。   苏烟心里纠结不安,觉得终于要来了,便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的等,哪知道好不容易等他吃完面,又将搪瓷缸洗干净了,他却将她拉到怀里抱着,手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后背,温柔说着话,说着他小时候的事。   不出意外,苏烟又哭了,哭着哭着两人就莫名亲到了一起去,等苏烟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和楼斯白正躺在床上,他还抱着自己睡着了。   “……”   苏烟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第五十七章 苏烟微抬……   苏烟微抬起头, 直接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清隽脸庞,皮肤白皙,鼻梁高挺, 薄薄的红唇就在她额头处, 感觉稍微一动就能碰上。   他眼睛闭着, 额前的碎发垂落一些,整个人仿佛一副安静的画卷。   苏烟乖乖躺在他怀中,也不知躺了多久,半边身子有些僵硬, 但她也不敢动, 生怕将人惊醒了,她还没想要要怎么面对这人, 感觉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奇怪,他们这算什么啊?   要是换做以前在知青点, 苏烟肯定高兴坏了, 楼斯白的这个态度哪怕眼瞎都知道什么意思。可现在,好吧, 她承认心里是有一丢丢高兴的,但更多的是纠结。   也不知是不是苏烟的目光太过明显了, 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然后动了下身子,像是要醒过来, 苏烟想都不想就闭上眼睛。   楼斯白确实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里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看到怀中的睡着的女孩,下意识低头用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 唇瓣有些干,触碰到苏烟的皮肤感觉有些刺,又有些软。   苏烟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要起来的样子,实在是等不了,直接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他,自己翻过身坐了起来穿衣服。   衣服没有全部脱光,只有外套和裤子,她背过身什么都没有说。   身后的楼斯白也没说话,他从床上坐起来,沉默看着她的身影,抿紧唇,最后在苏烟穿好鞋子起身时突然说了一句,“我明天早上就走。”   苏烟身形一顿,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听了这话,气得扭过头瞪他,“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不会去送你的。”   说完噔噔噔跑到书桌前,一把拿过布兜就要往外走。   楼斯白看着她走到门口的身影,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他身上衣服没少,似乎有些着急了,鞋子也没穿,追上将人拽着扯进怀中,不顾苏烟的挣扎,叹了口气,然后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   沉默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是我没办法,苏烟,我也会害怕。”   害怕她真的不回去,害怕她会嫁给别人,她父母那里他没有把握同意,所以才会想着先稳住她,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会有私心,是她先招惹他的,她不能这么残忍的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他给过她机会的,他来这里都已经做好了她态度冷漠的准备,是她看到他眼里露出光亮,也是她偷偷从家里拿吃的给他,生怕他饿了冷了。   他也在纠结,他也很犹豫,他怕自己给不了她好的未来,他怕自己的自私耽误了她一辈子。   可是,他更怕错过了这么好的她,不会有人像她一样对自己这么好了,也不会有人让他这么放在心上喜欢了。   所以在察觉到她想要说出拒绝的话时,他想都不想就打断,还卑劣的跟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试图用她的同情心挽留住人,他确实做到了,她心疼的哭了,也乖乖被他亲吻。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小时候过得有多苦,那些苦是他应该受得,因为他姑姑姑父不是他父母,他父母都不要他了,更没必要指望别人对他好,也只有她这个小傻子会喜欢他。   她让他选择身体健康还是跟她在一起但双腿残疾,其实没必要这样问,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了,如果能跟她在一起,即使双腿残疾他也愿意。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境地,他反倒不会那样做,那样的他是个拖累,他不会真的自私到了那一步。   也因为他现在有手有脚,所以他才胆敢过来寻她,才敢站在她面前想留住人。   苏烟被他抱在怀中,闷闷的不说话,最后用力推开人,“那你别后悔。”   说完自己就走了,什么都没解释。   楼斯白站在原地,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苏烟能有什么意思?既然楼斯白想要跟她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呗,这是他自己求的,就算过段时间他双腿不能站起来了,到时候他想分手也要看她同不同意,这世界上又不是就他一个人双腿残疾,那么多人都活得好好的,他怎么就不行了?   苏烟一狠心,也不管书中的剧情了。再说,她这几天想了很多,她觉得书中的楼斯白作为男主,也不一定过得很开心,一开始他就不喜欢女主,答应娶女主也是感动加报恩,尤其后面女主跟那么多的男配暧昧不清,甚至因为那些男配招惹了不少麻烦,还都是“楼斯白”解决了,作者用这个表现男主对女主的深情,可仔细想想书中的他也挺可怜的。反正换做她,要是以后自己老公跟很多女人搞暧昧,周围人都知道,最后惹了麻烦还要她出面解决,那她恐怕气得要原地爆炸。   这么想着,苏烟心里好受了很多,不过还是很生气,她怎么都没想到楼斯白这家伙看着清清冷冷的,一副高岭之花的仙人姿态,却腹黑的出乎人意料,将她耍的团团转。   苏烟回到家时,苏父苏母正坐在客厅里包饺子,苏烟在家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明后天还要出门拜年,想着趁今天有空多包点饺子给苏烟走的时候带上。   看到苏烟回来还好奇她上午跑去哪里了,苏母问,“中午吃了吗?锅里给你留着饺子,刚才热了茶叶蛋,赶紧吃两个。”   苏烟中午没吃,听了这话,直接去了厨房,想到招待所的楼斯白,也不知道他中午吃什么?不过一想又不爽了,饿死他活该,谁让他过来的。   苏烟端了一碗饺子去客厅桌子上吃,苏父在旁边擀饺子皮,苏母负责包,已经包的差不多了。   苏父看到闺女,忍不住想到蒋家那个儿子,虽然听到妻子的评价不高,但还是有些不死心,问苏烟对蒋昌国的看法。   苏烟心里有些发虚,想到这两天跟楼斯白的厮混,又是亲嘴又是睡在一张床上,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出格了,说到外面去都会被人举报流氓罪,她自己倒觉得还好,毕竟她是穿越的,后世谈恋爱都这样,但楼斯白可是这个时代的人,苏烟怀疑他是闷骚型的,以前那样都是跟她装。   心里虽然这么吐槽,但嘴上还是道:“爸,还是算了吧,蒋叔叔的儿子挺好的,但我觉得我们俩不适合。”   拒绝的很委婉,算是给了苏父的面子。   苏父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母不乐意了,“女儿长得那么好看,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那孩子?你跟老蒋关系好是你的事,别拖女儿下水。”   苏父听了不服气,“昌国哪里不好了?”   苏母没好气白他,“那你说说哪里好了?长相不行,本事不大,说的好听是在市政府工作,干的却是临时工,什么时候混成正的还说不准,不就是等着你的关系好给他转正吗?现在你是副厂长,但你和我的年纪都大了,你还能给女儿撑几年?等以后他在市政府有了职位,你看看他会不会对闺女好?”   苏父皱眉,“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照你这么说,闺女以后还不结婚了?”   苏母直接强硬拒绝,“结婚也不要那孩子,老蒋人不错,但他媳妇我看着不顺眼,她儿子要真是个好的,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对象。闺女的事你就别管了,韩琴给我来信了,她今年过年回来,带着她儿子一起,她儿子现在是连长,还没说亲,要是成了,以后让闺女随军。”   苏烟听到这话瞪大眼睛,猛的抬起头反对道:“我不要。”   什么连长不连长的,她才不要随军,随军多辛苦啊,以前她妈就有同学是军嫂,家里家外全都是那位阿姨操心,累得要死。   这么一想她觉得还是楼斯白好,楼斯白比蒋昌国长得帅有本事,还会心疼人,会主动干活儿,有他在,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   苏母瞪了她一眼,“没你说话的份。”   觉得这么好的亲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才不会让她任性拒绝。   苏父倒是犹豫,“先看看再说。”   苏母也没一口咬死,点点头,“后天请他们到家里来做客,烟烟到时候去厨房做两道菜。”   苏烟撅嘴,有些不高兴。   楼斯白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苏烟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生气,但也不能真的不管他,下午还是出门了,在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饺子,还带上一碗猪油渣肉丸子,这丸子很好吃,一个有鸡蛋大,里面是猪油渣、猪肉、藕和面粉,还有生姜沫子,藕剁得碎碎的,搅和成一团,加上盐和酱油那些,搓成一个个肉丸子炸熟,炖锅子的时候放上一些,比肉片还好吃。   苏烟还喜欢直接吃,苏母过年前做了一些,但不多,苏母见苏烟喜欢,下午又炸了一些,炸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香味,苏烟忍不住拿了一个又一个吃。   还装了一碗带走,楼斯白这次来了虽然没有上门,但礼物却没少,还带了东西,是他父亲战友寄过来的,其中有几串是腊肠,苏烟面不改色说是同学亲戚给的。   现在见苏烟给同学带肉丸子,苏母也不小气,还让她多带一点,反正她炸的多。   苏烟拿着东西去了招待所,楼斯白开了门,看到她,眉眼里都是温柔。   苏烟有些拉不下脸,明明上午还跟他生气的,现在又主动找他,觉得有点丢份,正要说两句狠话,就被楼斯白牵住了手。   他带着她去了桌子前坐好,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自觉坐到她旁边,熟练拿过她带来的东西吃。   苏烟见不得他这么不客气的样子,想要骂他两句,但看到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又骂不出来,最后只能泄气的坐在一旁喝水。   苏烟带来的饺子还是热的,楼斯白中午没吃什么,只是将苏烟带来的茶叶蛋吃了,吃的时候虽然用热水泡过,但里面是凉的。   现在吃到一口热的,胃里舒服了很多。   苏烟没有待多久,等楼斯白吃完她就要回去了,她出来已经不早了,过会儿就要天黑,再不回去苏母要担心。   楼斯白也不强留她,帮她穿戴好帽子围巾手套,动作细心温柔,最后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和眼睛,用低沉清宁的声音道:“明天不用过来送我,我一早就走,回去那天我去县城接你。”   苏烟觉得自己额头和眼睛麻麻的,想伸手摸一摸,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听了这些话,只低头轻轻应了。   被楼斯白送到门口时,心里有些不舍,还觉得只亲额头和眼睛不够,明明之前是亲嘴的。   这么想着,她抬眼去看他,然后动了动嘴唇。   楼斯白没理解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要说话,眼睛认真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苏烟看他半天不主动,心里一气,又不好意思直接说,第一次觉得这人有点笨,恼得凶巴巴推开他,“谁稀罕你接了?后天我妈还要带我去认识一个阿姨的儿子,你自己回吧。”   说完气呼呼跑了。   留下楼斯白一个人黑着脸阴沉沉站在原地。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楼……   第二天楼斯白走的时候, 苏烟确实没出门送,她早上醒的挺早的,已经形成生物钟了, 现在应该是早上五六点钟,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乌黑黑的一片, 脑子里想着楼斯白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火车站了。   她在家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大后天也要走,心里倒是没有多舍不得。相反,可能是穿越过来时就在知青点, 那里比苏家更让她觉得熟悉亲切, 想着过几天就能回去心里还松了口气。   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之前给自己罗列了那么多的原因, 觉得自己跟楼斯白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结局,现在突然就是想冲动一回, 她都穿书了, 干嘛要憋屈活着。   就算以后过得不好,她觉得自己也能坚强去面对。   这么想着, 苏烟心里突然还有点想念楼斯白了,决定回去就好好看书, 争取明年和他考上同一个大学。   上午, 苏烟陪着苏父苏母去了外婆家,苏烟爷爷奶奶不在了, 苏父跟几个兄弟关系都不怎好, 现在已经不来往了。   苏父是个硬脾气, 年轻时候被欺负狠了,原身上面那个哥哥的死好像就与几个堂兄有关,虽然是小孩子之间欺负人的事, 但那可是一条人命,就算苏爷爷临死前求苏父放下,苏父都不同意,所以苏父成了机械厂的副厂长后,宁愿帮助外人也不帮苏家一下。   倒是跟苏烟外婆那边走的亲近,苏烟外婆生了好几个女孩,当年苏母嫁的是最不好的,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反倒是苏母过得最好。   苏烟外婆年纪很大了,已经八十岁了,在这么个穷苦的年代,老人能活到八十多岁可是很厉害的事,苏烟觉得还是外婆生的女儿多的缘故,女儿多好啊,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就像苏母,回去的时候带了好几大包东西。   她以后要是结婚了,也想生女儿。   苏烟一到外婆家就成了关注的重点,毕竟远香近臭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原身被父母娇惯的很,脾气不好,但她长得确实漂亮,还这么长时间见不到面,可不是稀罕。   尤其苏烟外婆生的女儿虽然多,但苏烟几个姨妈生的可都是儿子,就是苏母,第一个孩子也原本是个十分可爱漂亮的儿子,可惜小时候放在苏奶奶家被几个堂哥喂了老鼠药。   苏烟原本都想不起来这事,还是除夕那天晚上,苏母在桌子上多放了一碗饭,才想起来原身久远记忆中的那个哥哥。   苏烟几个姨妈的儿子都结婚生孩子了,苏烟是最小的那个,一去就被外婆搂在怀里亲亲热热的喊着小乖乖,还偷偷摸摸给她塞了个大红包,苏烟当场没看,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才拆开看了看,竟然有一百块钱。   感觉几个小侄子的红包加起来都没她的多,也不知道老太太哪来的这么多钱。   里面除了红包,老太太还塞给她一只碧绿色的玉镯子,苏烟也看不懂成色好不好,就是觉得这镯子特别好看,摸着润润的。听苏母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有叔叔染上恶习,把家里的钱全输光了,也幸好输光了,一家子成了穷光蛋,不然现在恐怕没什么安生的日子过。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样好东西还是有的,老太太的日子应该不多了,现在精神都不怎么足,最近已经将东西开始慢慢分,苏父苏母也分到了几样古董,颇为精美的青花瓷瓶子、玉碗,还有几块金元宝……也不知道老太太以前藏在哪里的。   苏烟回来时,苏母还将分到的那几样古董偷偷拿给她看,神神秘秘的说以后都给她留着。   苏烟听得心里火热一片,想着以后自己跟楼斯白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拿去拍卖,说不定还能拍出个几十万买两套房,啃祖宗的老本。   在外婆家里待了一天,几个姨妈姨夫都来了,还带来了小辈,十几个孩子跑进跑出,小小的院子里吵吵闹闹的,过年气氛浓郁。   苏烟忍不住想起她在现代过年的场景,小时候大年初二也拜年什么的,亲戚间来往吃顿饭,但后来长大了这种年味就少了,小辈们工作后会带着爸妈出去旅游,苏烟家里也是这样,趁着过年放假出国玩,年夜饭也不在家里做了,直接去饭店订一桌。   所以在这边过年,苏烟觉得虽然物资不是很丰富,但气氛却是很足,人们精神面貌好,家家户户、大人小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高兴的笑容,一碗肉,一双新鞋子,就能让他们过个开心的年。   下午是吃了晚饭才回去的,因为有的姨妈家里住的远,所以晚饭吃的比较早,三四点就吃了,吃完饭就互相告别。   大人们站在门口说着话,包着红包,推推搡搡的,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一句“走了”不知道说了几遍,苏烟站在苏母旁边,看着她和别人互相拉扯,苏烟身上的衣服都被拉扯的变形了,口袋里塞满了红包。   她低着头,装作一脸害羞的样子,被人塞红包装模作样推迟几下,但不会真推迟,巴不得这些亲戚多给一点。   小孩子们早就等不及要走了,拽着大人的衣服要往外拖,恨不得立马回家。   回去的路上,苏父手上拎着不少东西,是那些姨妈表哥送来的,被外婆互相分了分,苏母苏父走在前面,苏烟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走在后面。   苏父在家属楼下和她们分开,他要去看看那个大年三十生娃的员工,那女员工生孩子有些遭罪,听说生了一夜,还差点难产,当天医院里医术高超的医生不在,护士也没几个,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在医院里住了一天,今天回来。   苏母将手上的东西分了一点给苏父,有娘家今天没吃完的饭菜,没动过筷子,是炒菜的时候炒多了盛一碗起来,留着几家带回去吃,还有姨妈表兄们送的营养品,苏母没给多,苏父之前的教训还在,怕惹了人眼红,怀疑他们家不干净,当然,也是想将这些好的留着给闺女吃。   苏母嘱咐着,“早点回来,今天他们不一定开火,让他们把菜热一热,别说是吃剩带回来的,要说是特意给他们带的,这些菜没人动过筷子。”   苏父笑着接过菜,“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苏母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等人走了,忍不住跟苏烟抱怨,“你爸也真是的,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有几个念着他的好?”   苏烟知道苏母就是这么说说,安慰道:“怎么没人念着他的好了?不然我爸会这么快又当了副厂长?这叫好人有好报。”   苏母撇撇嘴,“你就向着你爸。”   第二天,苏母口中的朋友来了。   韩琴阿姨比苏母还小几岁,可能跟着丈夫在外随军的缘故,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人看着竟然比苏母还要大,眼角都是细纹,头上有些白发,手关节粗大,保养的不是很好,跟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的苏母不能比。   她有三个孩子,上面大儿子、二女儿已经结婚了,一个当了医生,一个在报社工作,只有最小的儿子跟父亲一样在部队当兵。   苏烟昨晚听苏母说,这韩琴阿姨年轻时候过得不是很好,也死过一个孩子,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在边关随军环境太苦了,生下来的孩子体弱没熬过去。   本来约好韩琴阿姨带着小儿子过来看看,哪知道最后只有韩琴阿姨一个人来了,韩阿姨脸上带着愧疚,解释道:“他昨晚接到任务急忙走的,当兵的就是这样,忙起来看不到人影,幸好我前些日子问他要了照片,呐,这就是我那个小儿子,长得比较高,就是有点黑。”   说着将口袋中的照片拿出来给苏母看,苏母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拿到手中仔细的看,看完递给身侧的苏烟。   苏烟本来不想要的,见状不得不接过来,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还叫有点黑?   巴掌大的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军装照,长相比较普通,跟这位韩阿姨不太像,应该是随了叔叔,但看着十分精气神,严肃着一张脸,皮肤也不知道怎么晒的,黑的有点像煤炭。   苏烟半天夸了一句,“很有气势。”   韩阿姨听笑了,眼角细纹堆了起来,拉着苏母的手红着眼睛叙旧,“还是你命好,当年我还劝你别嫁给老苏,担心你跟着他吃苦,可你就是看中了老苏那张脸。我有时候都在后悔,想着当年要是没嫁给老程,那我能少吃多少苦?从南跑到北,从北跑到西,刚适应一个地方就要走了,唉,真是受罪,要不是老程对我好,没话说,我恐怕早就受不了跑了。”   苏母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笑了笑,抬起手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谁说的,你男人现在多有本事啊,孩子也个个都有出息,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两人不停说着话,互相吹捧,然后时不时提到自己孩子,但更多的是说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这位韩阿姨一直待到中午吃完饭才走,中午苏父也回来了,苏父今天上班,原本苏母也要上班的,但为了迎接这位阿姨特意请了假。   中午热热闹闹吃了顿饭菜。   走时将人送到家属楼下,看着人离开远去的背影,苏母脸上的神色淡了。   苏烟忍不住站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妈,这位阿姨是不是没看上我?”   虽然今天这位韩阿姨一来就夸她好看,还表现的很喜欢她,回忆跟苏母当年的深厚友谊,但总是时不时说上一句随军的日子艰苦,她儿子顾不上家。听着好像没什么关系,但明明今天是小辈间互相相看的,男方没来就算了,还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让女方打退堂鼓。   好吧,苏烟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这位阿姨的儿子,心里巴不得如此。   不说她自己有喜欢的人,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楼斯白,就算没有,她也比很多女孩子清醒多了,男方再优秀那也是男方的事,她是要嫁人,自然要嫁给一个能让她日子过得舒坦的人,男方要是一天到晚看不到人,以后真结婚家里出了什么事,父母都不在身边能找谁去?   想想都觉得可怕。   苏母脸上有些不好看,连苏烟都看出来了,更别说她自己了,气得咬了咬牙,“她看不上你我还看不上她儿子呢,什么毛病?别急,你还小,妈一定会给你找个好的,不比她儿子差。”   苏父站在旁边,宽心安慰着,“韩琴也没说错,随军确实辛苦,闺女在乡下插队我都心疼坏了,还让她跟着人在外面随军?她哪能吃得了那些苦?你看看韩琴的样子,明明比你小五岁,看着像是比你大十岁,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昌国那孩子就挺好的,今天老蒋还向我打听口风呢。”   当然,他没说的是,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韩琴丈夫就是个当兵的,人脉肯定有,她儿子再苦也苦不到哪里去,明显就是看不上他闺女。   苏母脸色一黑,这些她当然也能想到,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瞪了眼苏父,“你想都别想,我闺女这么能干,做的饭菜那么好吃,一定能嫁个好的,凭啥要嫁个昌国那孩子?”   苏父不高兴,“昌国哪里不好了?”   苏母懒得跟他说,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长得丑。”?   “......”   苏烟蹦蹦跳跳跟在身后,心情轻松。   下午苏母带着苏烟去逛百货商场,明天苏烟就要走了,想多买些东西给她带着。   苏烟很是高兴,买了两套春装,还买了一件男款的羊绒毛衣,大义凛然的说是要送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队长很照顾她,给了她公社小学老师的工作,不用下地干活受苦。   苏母也没有怀疑什么,还夸苏烟懂事了,毫不犹豫掏钱给买了一件厚实的黑色羊绒毛衣,想着把这个队长讨好好了,以后多照顾自己闺女。   又买了一些吃的喝的,晚上回到家,苏父还给苏烟弄来了一块手表,手表是他们厂里生产的,外面卖要一百多块钱,金色的,小小的水桶形,戴在手上很是精美复古。   苏烟觉得这个东西好,平时不知道时间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有了这个东西方便多了。   第二天一早,苏父就骑着车送苏烟去车站,苏母也跟着一起,苏母也有一辆自行车,她车子上绑满了东西。   车票苏父前两天已经买好了,早上六点的火车,提早半个小时到达车站,苏父苏母也没走,陪着苏烟等,等火车来了告别时,苏烟抱了抱苏母,抱苏母的时候,苏烟坏心眼的在她耳边小声说,“妈,你别急着给我找对象了,其实我已经有对象了,他叫楼斯白,也是知青,人特别好,长得超级无敌好看,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就转身跑了。   苏父已经拎着苏烟的东西进了火车车厢里,苏母留在外面看着自行车,听了这话,一时间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就见火车已经开了。   苏父站在她旁边,看着缓缓离开的火车,一脸难过不舍,最后转过身叹了口气,“走吧,发什么呆?闺女年底就回来了。”   苏母沉默了一下,最后恍惚道:“闺女说她在乡下谈了个对象,叫楼斯白。”   苏父:“……”   这兔崽子!   哪还有什么伤感难过,他现在就想将人抓回来打一顿。   和来时一样,苏烟中间需要转一趟火车,只不过这些的东西尤为多,苏父苏母整整给她折腾了一大蛇皮袋和一个小孩子那么大的圆滚滚包裹。   中间转车的时候,差点没把苏烟累死,背都压驼了。   好在一路有好心人帮忙,唯一不好的就是下午买回市里的票有点晚,等到了市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坐上回县城的车。   苏烟都打算着,要是没看到楼斯白,她就在县城招待所住一晚。   晚上将近七点到的县城,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县城汽车站外亮着微弱灯光,朦胧照着路面。   苏烟最后下车的,还是收票员好心帮她把蛇皮袋背下车的。   苏烟正愁着怎么去招待所,哪知道一下车就看到楼斯白站在车门口几步路的地方,看到她下来,似乎松了口气,急忙喊了一声,“苏烟——”   然后推着车过来。   苏烟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激动喊他,“楼斯白,快过来,我坚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苏父苏母给她塞了多少东西,她感觉自己两支胳膊都不能用了。   楼斯白大概是也是吓到了,看着地上塞的满满的蛇皮袋,一时间说不出来话,这个蛇皮袋还是苏母厂里装布匹的,很大一个,竖起来都到苏烟肩膀了,也是两口子听苏烟说有人来接她,才想着给她多带一点东西。   楼斯白再看她后背背着的大包裹,有些哭笑不得,“放下吧,我来弄。”   苏烟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包裹放下了,站在旁边喘气。   楼斯白将蛇皮袋横放在车后座绑着,大包裹则绑在前面的大横杠上,东西太多了,这下只能推着车回去,外面路太黑了,离开车站后完全只能靠天上的月光认路。   楼斯白推着车与苏烟一前一后走着,苏烟走在后面扶着蛇皮袋,路不平稳,时不时抖动一下,担心蛇皮袋掉到地上砸坏了东西,他扭过头看了苏烟好几眼。   苏烟装作没看见,等离开县城走上回生产队的那条大路时,她让楼斯白先停一下,然后走在他旁边翻出前面包裹里的手电筒,苏烟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原以为现在还没有这个东西,因为都没看到生产队里有人用,还是这次回家在百货商店看到了,一激动赶紧买了。   刚才车站有人,苏烟不好拿出来用,就楼斯白和她两人,带了这么多东西,感觉不太安全,见这会儿没人了才拿。   东西太多了,如果车子不平衡容易翻车,所以楼斯白两只手都得扶着车头,苏烟刚才也没多想,没有走到另一边去翻,而是弯腰钻进了楼斯白怀里。   钻进来后就发现这么站着有点近了,她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气味,楼斯白看着她,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昨天见到了阿姨朋友的儿子了?”   虽然说这话的声音平稳,但不知为何,苏烟就是从中听出了几分酸味。   她愣了一愣,然后挑起眉,将手中的包裹重新系好,按亮拿出来的手电筒,直接将光亮对上楼斯白的脸。   这个年代的手电筒亮光不是很大,照在人脸上倒没有多么刺眼,就是一下子对上光亮,有些不适应,楼斯白下意识偏过头,但很快又将脸扭过来,认真垂眸看着苏烟。   苏烟与他对视几秒,坏笑一声,“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楼斯白多聪明的一个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知见没见都不重要,她的心思在自己身上。   这两日的重重思虑瞬间散去,他眼里浮上笑意,素来规规矩矩的他,从小到大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前几天去寻她将人抱在怀里亲。   因为这事,这两天他过得并不好,自责自己冲动流氓了,想着苏烟要是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他这么做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未来的丈夫。   但现在,看到苏烟仰着小脸,自省了两天的楼斯白只是犹豫一瞬,便低下了头,毫不犹豫将冰凉的薄唇轻轻印在眼前的唇瓣上。   一碰便离开。   乌黑的眸子看着她,里面仿佛黏着糖丝。   苏烟目的得逞,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然后快速踮起脚尖,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还发出“啵”的一声。   亲完低下身,从他胳膊里钻了出去,笑嘻嘻说道:“你猜。”   她重新走到后面去,脚步轻快,这次两人的气氛好多了。   苏烟手里拿着手电筒帮他照亮前面的路,走了几步,看到楼斯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棉袄,这棉袄上次他来穿的就是这个,很薄,感觉并不保暖,苏烟又让他停下,这次从后面蛇皮袋中掏出那件黑色的羊绒衫。   嘴里将自己骗苏母买这个羊绒衫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催促道:“赶紧换上,回知青点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我们慢慢走不急。”   楼斯白看着她这鬼精鬼精的样子,笑了笑,“下次别这样了,我有衣服穿。”   不过却是没拒绝她的好意,接过她手中的羊绒衫。   以前他们之间没有确定关系,所以分的很清楚,不愿意占她半分便宜,但现在不一样了,对于自己的对象,楼斯白会愿意承她的好。   也喜欢她这样心里有自己。   苏烟才不管,上前一步帮他扶住车,让他现在就换上,手碰到他寒冰一样的手,理直气壮道:“买都买了,你要是不要我就送给蔡队长去,至于下次,下次就是我妈带着你去买了。”   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苏烟笑出声,在楼斯白脱衣服的时候,突然凑过去说了一些话。   楼斯白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这惊愕就归于平静,扭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脱衣服,脱掉外套,然后拿过她胳膊上的羊绒衫套上,再穿上棉袄。   苏烟还在等着看他无措惊慌的样子,哪知楼斯白面上稳得很,还重新接过她的位子推车往前,看着他这么淡定的态度,反倒是苏烟不高兴了,没好气伸手推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走在前面的楼斯白眼里含笑,听了这道气恼的声音,眼里笑意加深。   苏烟不干,手扶着车后座的蛇皮袋,人努力往前去看他,“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爱不爱我?”   似乎非要问个明明白白。   楼斯白听到她这么肉麻的问话,耳朵不禁发热,走在前面,像是故意逗她似的,脚步越来越快,就是不说话。   苏烟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后又挠又抓,最后威胁都用上了,“楼斯白,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你死定了。”   楼斯白似乎一点都不怕她的威胁,他笑着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空。   他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会说,他奶奶曾经告诉他,两个在一起的人,总有一方陷得深一方陷得浅,陷得深的那方就要吃亏了,就像他父亲,对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呵护着,人一死那个女人就冷血薄情找了别人。   他想和苏烟永远在一起,所以他得让她变得更喜欢自己一点才行。 第五十九章 俩人到达……   俩人到达知青点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几天不在,苏烟突然回到这里还有些陌生感,周燕他们本来都已经睡下了, 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出来看。   毕竟气温还是太低了, 他们几个围着苏烟说了几句话就赶紧钻回房间继续睡觉。   周燕知道苏烟今天回来, 晚上特意给她的火桶多放了一些煤炭,苏烟回来的时候火桶里还是热乎乎的,烤了一会儿火,暖手暖脚后去了厨房。   厨房里楼斯白已经在烧水了, 苏烟手里拿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饺子, 让他先下两碗饺子吃,苏母除了包了猪肉饺子, 还包了羊肉馅的,羊肉不好买, 还是苏父朋友过年送来的, 加了胡萝卜,羊肉用花椒水去了骚味, 苏母毕竟是偏心自家闺女的,羊肉馅的饺子跟猪肉馅的分开放, 让她留着自己吃, 别分给别人。   这个苏母不说苏烟都知道,但在她心里, 楼斯白不是别人, 所以毫不犹豫的拿了羊肉馅的饺子去了厨房, 她今天晚上都没吃东西,带的水路上早就冷了,本来准备吃点饼干糖果什么的, 但坐了一天的车,现在的路况没有后世的好,坐车是真的遭罪,反正一天下来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想吃一口热乎乎的汤水。   楼斯白其实也没吃,他今天下午就跑去县城车站等着了,也不知道苏烟什么时候回来,买票这事要碰运气,有时候运气好正巧赶上,有时候要等很久。他今天就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天黑,好在是将人等到了。   苏烟将饺子拿过来时他锅里都已经上满了水,见状便将锅里的水舀出来,只留了一小半,水咕噜咕噜开了后,他就将苏烟拿来的饺子放进锅里,放了二十多个。   苏烟坐在灶洞前添柴烤火,厨房与他们男生房间只隔着一道门板,不隔音,大家都睡了,两人也不好说话。   煮饺子很方便,什么都不用放,等饺子从锅里漂浮起来就表示好了,楼斯白盛了两碗,洗了锅,又在锅里加满水,对底下的苏烟道:“饺子好了,起来吃。”   厨房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煤油灯的亮光很浅,还没灶洞里的火光大,苏烟在锅里添了一把柴后,也不离开,直接捧着碗坐在灶洞前吃饺子,楼斯白搬着小板凳坐到她旁边。   两人碗里一样的份量,但苏母是给亲闺女包的饺子,自然舍得面粉和肉,每个饺子都很大,苏烟吃了八个就顶饱了,又撑了两个,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将碗里剩下的夹给楼斯白,“你慢慢吃,我去拿盆。”   说完起身将碗筷往灶台上一放,也不准备洗了,反正有楼斯白。   她回房间轻手轻脚拿了盆,原本以为这些天不在,自己的盆早就脏了什么的,还准备拿到厨房这里洗一洗,哪知道回了厨房对着光亮一看,发现盆都是干净的。   楼斯白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温着声音解释,“昨天我给你洗好了,不脏,随便冲一下就好了。”   苏烟一听,满脸感动,心里更是暖暖的,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好呀?”   眼睛黏糊糊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换做她,根本想不到这方面。   楼斯白被她看得脸一热,低下头不说话了,继续吃碗里的饺子。   他没说的是,他前两天见天气好,还将她床上的被罩被单什么的洗了一遍,棉被也拿出去晒了,就是担心她回来睡得不舒服。   苏烟拿水将盆冲了一遍,先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又舀了盆热水泡脚,泡脚就在厨房这边泡的,回房间不大方便,担心吵着人。   她泡脚的水楼斯白没让她倒掉,而是去房间拿了自己的洗脸盆,准备倒在自己盆里加点热水用,苏烟一听便不走了,还让他跟她一起泡脚。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过身真的从锅里舀了两瓢热水加进去,跟她一起泡。   苏烟的洗脚盆不大,塞苏烟一双脚绰绰有余,但再放一双脚,就有些够呛了。   楼斯白坐在她对面,他的脚瘦瘦长长的,皮肤白皙,一放进盆里,衬得苏烟那双小脚肉乎乎的。   苏烟的脚已经泡热了,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粉红,十个脚趾头圆润可爱,加了热水后有些受不住,将脚搭在盆沿上,楼斯白的脚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温度,他的脚更冰凉,不经意触碰到,苏烟冷得一缩,催促他赶紧放进去。   楼斯白将裤脚卷到小腿肚,往常不觉得什么,看着他的脸美得雌雄莫辨,苏烟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他如果穿上女装应该也是极为好看的,可现在跟他一起泡着脚,见到他小腿上和大拇指脚上的毛发,突然发现他男性特征还是很明显的,甚至还觉得有些性感。   苏烟好奇抬起脚,用脚尖去夹他腿上的腿毛,原本就是试试,哪知道真的夹住了,一脸惊奇,“楼斯白,你这腿毛好长啊。”   都说毛多的男人那个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苏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有胸毛吗?”   坐在对面的楼斯白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懒的回答她这个问题,默默尝试将冰冷的脚放进盆里。   可能皮厚的缘故,他也不怕烫,碰了几次水后就将脚完全放进盆里了,白皙的皮肤很快就变红了。   苏烟干脆就将脚踩在他脚背上,等适应了水温,没好气挤了挤他,“你也给我留点位置。”   她脚都塞不下去了。   楼斯白倒也不欺负她,将自己的脚抬起来放在盆底边缘,让她放在中间,然后坐直身体,又从锅里舀了两瓢热水放进来,小心嘱咐着,“抬起来一点,我再加一点水。”   苏烟笑嘻嘻踩在他脚背上。   泡得差不多的时候,楼斯白弯下腰给苏烟搓了搓脚,然后拿着干净的毛巾将她的两只脚仔细的擦干水,动作细致轻柔。   完了他也不放开,低头看着手中的小脚,好玩的捏了捏,转而嘴角弯起弧度,笑着说了一句,“像个胖馒头。”   苏烟本来还有些害羞,听到这话,一时间难以置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随即气得拿脚踹他,“你才是胖馒头,有本事你就吃一口。”   气呼呼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脚抽回来。   最后还不得劲儿,将脱下来的臭袜子扔到他腿上,直接走了。   楼斯白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手碰到自己鼻尖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摸了她的脚。   “……”   苏烟回房直接睡下了,东西也没收拾了,准备明天早上起来再弄。   饱饱睡了一觉,第二天苏烟早上起来时知青点已经没人了,苏烟拿出枕头下的手表看,显示上午八点四十,被子因晒过,苏烟睡的暖和和的,一时间都有些不想起来。   不过担心饭菜凉了,还是起来了,洗漱好后去厨房吃留着的饭菜,果然已经凉了不少。   吃完饭苏烟收拾从家里带来的蛇皮袋和包裹,东西太多太杂了,等收拾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本来还想着看看书,这下书也看不成了,只得拿着肉去厨房做饭。   苏烟也不是抠门的人,上次周燕他们国庆节回来带了不少吃的分给大家,苏烟中午便做了一道萝卜炖肉和一大锅肉汤,还炒了一碗青菜。煮肉汤的时候特意多放了些水,就是想着每个人都尝尝肉味。   果然,陈向东他们下工回来看到这两碗肉菜时,眼睛都亮了,知青点每次吃好菜都很公正,由陈向东平均分,就是怕谁吃多吃少闹的不开心。   中午吃完饭,苏烟和楼斯白在厨房里看书,他们现在关系和好了,又恢复以前的约定,苏烟还将火桶搬到了厨房来,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都将脚放进去烤火。   放进去前,苏烟从火桶里拿出她私藏的饺子,饺子是先前煮饭的时候放在米饭上面蒸熟的,在人回来前偷偷装好放在火桶里,火桶上面搭着旧衣服,没人发现里面放了一碗饺子。   火桶里温度很高,饺子拿出来时还是烫的,苏烟偷偷在上面滴了几滴醋,然后带着楼斯白偷吃。   苏烟爱吃醋,这还是被她以前的大学室友影响的,楼斯白本来有些不习惯,现在被她带着也接受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其他人早就回房间睡觉午休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在厨房里偷吃,苏烟是个娇气还有点作的性子,以前追着楼斯白的时候,就显现出端倪了,不洗衣服不洗锅碗,现在两人在一起了,那就更不得了,还撅着嘴让楼斯白喂她,整个人甜腻腻的靠在他身上。   楼斯白愣是被她磨得没法子,虽然没人看见,但还是有些不大自在,拿着一只饺子往她嘴里一塞,然后捏住她上下唇瓣,“别说话,乖乖吃。”   又恢复以前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   这怎么吃啊?   饺子太大,苏烟噎得直翻白眼,觉得这人真是一点爱情浪漫细胞都没有。 第六十章 苏烟在知青……   苏烟在知青点待到过了元宵节才去学校上课。   元宵节生产队放了一天假, 陈向东他们春节没回家,所以都想着元宵节也好好过一下,说起来大家也只相处了几年, 虽然以前都不认识, 来的地方也都不相同, 甚至说的方言都不通,但生活了这么久,感情早就深厚了。   就是苏烟,才穿越过来半年, 都觉得这半年的知青生活比她当初上学的经历还要深刻, 知青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她的另一个家。   不是亲人,甚是亲人。   当天早上, 所有人都去了县城,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这么全员出动, 女生并排走在前面, 男生一起走在后面,这几天周燕她们都要上工, 也没什么空说话,现在走在一起苏烟就说起回家的经历, 说自己见了外婆和亲戚。   至于相亲这事,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周燕问起来的时候, 苏烟就直接道:“那人看着不适合我, 我就没同意了, 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宁愿在乡下当老师。”   说的大义凛然,关于韩阿姨那事就没主动提了。   周燕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倒是觉得蒋昌国的条件很好,心里隐隐有些羡慕,连走在另一边的韩丽丽和方洋都不说话了,以前最喜欢找机会针对苏烟,现在两人只剩下嫉妒,要是真像苏烟说的那样,她们觉得苏烟就是个傻的,喜欢再好,能有回城重要?   倒是刘超英没什么反应,在她心里,自己肯定落不着这样的好事,于是小声八卦问起楼斯白,她也是听张大山偷偷跟她说的,知道楼斯白春节不是回家了,而是去找苏烟。   苏烟脸一红,下意识扭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哪知直接对上了楼斯白的目光,他就在后面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见她回头,他弯起唇笑笑,原本平静淡漠的脸庞瞬间变得温和缱绻,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跟着变了。   苏烟不好意思多看,忙将头扭回去了,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坚决不承认楼斯白过年去找她了,这事肯定不能让人知道,不然楼斯白要惹大麻烦,他可是偷改了介绍信,她才没那么傻呢。   再说,秀恩爱死得快,关于她和楼斯白之间的事,苏烟不大想说给别人听。   刘超英撇撇嘴,觉得她真是鬼精,当别人看不出她和楼斯白之间的亲密似的,自从苏烟回来,这俩人仿佛黏在了一起。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去了县城,供销社这边已经卖上汤圆了,不过只有两种,一种是芝麻馅的,一种是没馅的,没馅的要便宜很多,已经差不多要卖光了,几人本来就不准备买成品,直接拿票买了面粉,芝麻知青点有,年前生产队分了一小袋给他们,回去可以用石磨磨好。   至于糖,也是自己买,今天过节大家都想多吃一点,所以买面粉和糖的钱票是一起凑的,包的量多的话,自己做的比较划算,而且现在天冷,汤圆这东西可以多保存几天,做多了接下来几天都可以吃。   买完面粉,大家又各自逛开了,供销店里都是人,不好凑在一起买。   苏烟听周燕说,买年货的时候大家都没来县城逛,过年供销店里的东西紧俏,他们又没钱,买不过县城里的人,所以干脆都没来,对联是在公社的供销点买的,肉是公社里发的,按人口算,知青点也领到了三斤肉,不算少了。   有肉就能过年了,至于衣服那些,旧的还能穿,没必要再添。   所以今天一起过来,也是因为不用上工,抽空到供销社补充点生活用品,就像周燕刘超英,需要买点蛤蜊油,冬天太冷了,不擦点东西皮肤受不住。   苏烟没什么要买的,完全就是过来凑热闹,不想一个人待在知青点,其他人都挤进去买东西时,她拎着面粉和糖站在门口外面等,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跑进去和陈向东说了一声,她去趟国营饭店,想买个肉包子啃啃。   楼斯白刚从里面挤出来,走到陈向东身边听了这话,也跟着出来了,“我陪你一起。”   说完直接接过苏烟手中的东西。   苏烟也不跟他客气,东西交给楼斯白后,还将手揣进他棉袄口袋里,他衣服口袋很大,比揣在自己衣兜里舒服。   楼斯白见状,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将自己的手也伸进去,包裹住她的。   身体还往苏烟那边靠了靠,尽量将她的胳膊遮住,似乎担心被别人看见。   好在外面路上没什么人,不会有人特意注意到他们两个。   口袋中,苏烟的手被他握着,不安分的挠了挠,最后感觉好像挠到了什么,细细长长的,像是绳子,心里奇怪楼斯白在身上揣着绳子干嘛,她手上戴着手套,也摸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干脆直接将拿出来看。   她低头看向手掌,发现是两根黑色和蓝色的头绳,头绳是那种很老的款式,有点像小时候外婆带她去镇子上的菜市场门口摊位上卖的那种便宜发绳,长长的皮筋,外面用丝线缠着,两端上各坠着一颗小珠子。   扎法也简单,直接将头发梳起来,然后一端放在手中固定,一端将头发绕圈绑住,最后打个结就好了,扎着很紧,比一般的毛线绳子要用,所以价格不便宜,一根要好几毛钱。   苏烟扭过头看他,楼斯白也垂眸看着她,然后重新将她的手包裹住放进口袋里捂着,“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觉得这个怪好看的,所以就买了,你用用看,如果好用下次我再给你买。”   苏烟眨了眨眼,本来想说不用的,这个东西又贵又不好看,他平时那么节俭,给她买这些就是浪费。但一想,这是楼斯白对她的心意,干嘛拒绝?   便抿唇一笑,“我很喜欢,回去就扎给你看。”   说完还撒娇似的将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楼斯白笑了,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几乎溢出来,但却不想让苏烟发现,还故意逗她似的将身子往旁边歪了歪,清了两声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是不是长高了?”   什么意思?   苏烟扭过头去看他,还特意踮起脚尖比了比,发现自己好像才到他肩膀,不高兴的撅嘴,等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   这坏蛋,他故意的!   苏烟没好气踩他的脚,觉得他这样有些可恶,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气人的一面?   苏烟和楼斯白到达国营饭店,楼斯白让她找个位子坐着,他去前面买,买了四个肉包子两个馒头,还买了一碗蔬菜豆腐汤。   这个不需要排什么队,很快就拿着东西回来了,楼斯白付的钱。   楼斯白让她先把汤喝了,一大碗蔬菜豆腐汤热腾腾的,里面放着小半碗的青菜和豆腐,味道咸咸的,喝了一口直接暖到胃里去。   苏烟拿着勺子要喂楼斯白,楼斯白坐在对面看她,笑着摇头,“你喝,我不渴。”   怎么劝都不喝,苏烟只好自己喝了,最后怕耽误时间,干脆端起碗,但没有喝光,只喝了半碗,想要留着给楼斯白尝尝。   放下碗的时候,苏烟发现对面的楼斯白还在看她,眼里神色温柔专注,里面仿佛藏着很多言语无法表达的东西。   苏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碗往前一推,“喝不下啦。”   楼斯白这才不推拒了,但却拿起勺子先喂苏烟吃豆腐青菜,吃得差不多了,才把剩下的解决完。   一碗汤下肚,感觉胃都满了,包子馒头都吃不下了,想着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苏烟有点馋肉了,从家里带来的饺子和新鲜肉早就吃完了,担心放久了不好,还剩一些是苏母腌渍的咸肉,这个苏烟准备留着慢慢吃。   苏烟先拉着楼斯白去供销社,陈向东他们已经在外面了,不过还有几个人没买好,苏烟将面粉和糖交给他们,说要和楼斯白去肉联厂,约着在县城出路口见。   他们还要去邮局,苏烟和楼斯白不用去的。   走在路上,苏烟跟楼斯白认认真真道:“我们买点骨头回去,现在天气还是比较冷,喝点骨头汤补补身子,再买一只猪蹄,你明天中午早点回来,不给别人吃……”   楼斯白听着她念念叨叨,嘴角的笑容就一直没压下来过。   买完猪蹄和骨头,苏烟和楼斯白就直接回去了,到了出县城路口时,发现其他人还没来。   不过也没等多久,回去的路上苏烟直接跟楼斯白走在一起了,两人黏黏糊糊走在后面,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就是武建国和王红斌回头多看了几眼,武建国目光有些怨念,王红斌则是眼神不善。   苏烟装作没看见,楼斯白性子本来就冷淡,对外人的眼光从不放在心上。   回到知青点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随便弄了点吃的,然后大家便忙活起来了,还是人多在一起热闹,打扰屋子的,洗自己衣服的,在厨房忙活的。   苏烟去了厨房,将自己买的两根骨头剁碎一根放进罐子里熬,另一根存了起来。   周燕她们则去和面粉,调馅料。   忙完这些都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苏烟中午熬的猪骨头早就好了,香喷喷的肉味,比锅里汤圆诱、人多了。   芝麻馅料并不多,倒是面粉挺多的,苏烟原本想着的是每人吃一碗汤圆再喝一碗肉汤,汤圆毕竟是甜的,吃多了有点腻,可以中和一下。   哪知掀开盖子后发现,肉骨头炖的汤缩水了不少,最后干脆将包汤圆剩下的面粉捏成疙瘩,做了一锅疙瘩骨头汤,再放上几根青菜。   一根肉骨头切碎也就六七块,根本不够分,苏烟也没想分,有汤喝就不错了,骨头自然是她的,只够她和楼斯白吃。   大家也没意见,觉得能尝到肉滋味已经是很高兴的事,迫不及待先吃了疙瘩汤,最后再去吃汤圆。   汤圆比较大,一个有婴儿拳头大小,面粉粗糙,里面的芝麻馅又干又噎嗓子,与后世甜糯绵软的汤圆一点都不像,不过对于平常很难吃到甜味和面粉的大家来说,这已经是美味了。   苏烟虽然已经吃饱了,但还是很珍惜的将碗里的汤圆吃完。   这是她吃过味道最不好的汤圆,却也是她吃过最宝贵的汤圆。   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表情,苏烟心里也感觉暖暖的。   元宵节过后,苏烟就去上课了,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和去年一样。   但苏烟心里却平静不下来,总是隐隐担心楼斯白出事了,这些天她经常给楼斯白开小灶补身体,他身体看着健康得不得了,被她养的脸色红润润,气色极好,但她可是记得书中的他就是今年年初出了事,医院检查结果是家族遗传病,治不好的那种。   书中没明确写他站不起来的是哪一天,可能写了,是她不记得了,所以才挠心挠肺的焦虑难受。   就这么一直熬到三月初,苏烟犹豫之下,再次想带楼斯白去医院检查一番,哪知她还没想好找个什么借口把楼斯白骗去,这天中午周燕就急匆匆跑到学校来告诉她,楼斯白受伤被送去医院了。 第六十一章 楼斯白受……   楼斯白受伤这事挺突然的, 具体怎么样周燕也不大清楚,她今天上午并没有跟楼斯白分到一块去,还是回去的路上碰到急匆匆赶过去的陈向东, 陈向东跑去跟大队长借自行车, 看到她赶紧说了这事, 让周燕顺便去通知一下苏烟。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苏烟跟楼斯白之间的猫腻,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周燕一脸担忧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向东说人是从山上摔下去的, 还撞在了树桩子上, 身上都出血了,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 我也没亲眼见到,可能没那么严重, 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应该没事。”   苏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人都送去医院了, 不可能那么简单,抿了抿嘴, “我先去请个假, 跟你一道回去。”   她本来今天中午不准备回去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事, 苏烟也不敢耽误, 饭都没吃了, 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请了两天假,然后快步和周燕往知青点走。   周燕看她走的飞快,只得小跑紧跟着, 一边小跑一边喘着气道:“早就说了那个姓刘的女社员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遇到她都没好事,简直就是个害人精……”   嘴里骂骂捏捏个不停。   苏烟脚步一顿,猛地扭过头看她,“这事和刘晓娟有关?”   周燕心里一肚子火,见苏烟问,想都不想就生气道:“陈向东没具体跟我说,但听他的意思好像就是刘晓娟去找楼斯白,楼斯白没搭理她,想绕过她离开,哪知道滑了脚直接从山上滚了下去,你也知道后山那片地,又高又陡的,从那上面滑下来多危险啊……”   一想到这事与刘晓娟有关,她心里就恨的牙痒痒,总觉得这女人就是扫把星,专门跟他们知青点不对付,楼斯白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也拒绝的那么彻底,她还总是过来纠缠不放,简直没脸没皮。   说句不好听的,生产队里的社员看不起他们知青,他们知青还看不起他们呢。那个刘晓娟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真以为她喜欢谁谁就得喜欢她吗?他们知青是穷,是不会干活,但好歹也是城里人,回不回得了城也不是他们说的,哪儿来的底气这么欺负人?   苏烟听了脸色一白,后山那里她当然知道,最近生产队里农活不多,田队长带着队里男人去那里伐木,后山那片林子木头长得很好,卖出去也是一笔进项,苏烟去年还上山扒过松针,自然知道那里什么情况,斜坡那里都不敢走,就怕掉下去了。   听到刘晓娟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周燕似乎气坏了,嘴里还在骂着,苏烟没再多说什么,闷着头快步回了知青点。   回了知青点后,苏烟赶紧拿了钱和票子,然后收拾了自己和楼斯白两身衣服,带上两副碗筷,一罐麦乳精,便马不停蹄去了县城。   本来她还想问文雪青借自行车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文雪青对她什么心思她心里也有数,不好接触过多。   周燕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好心陪着她一起去,还帮忙带着洗脸盆洗脚盆和毛巾,“这些东西医院都没有,要是住院的话,你恐怕还要浪费钱买,自己带着方便。”   虽是这样说,但周燕想到中午陈向东那焦急的模样,就觉得楼斯白恐怕挺严重的,要住院好几天的样子。   苏烟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感动的说了一声,“谢谢。”   从听到楼斯白出事,她心里都没什么主意,有周燕陪着她一起去,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周燕笑笑,“谢什么,你平时帮我挺多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上次她家里出事,她将自己分到的粮食一半寄回去了,准备以后每天只吃两顿,还是苏烟偷偷给了她粮票。   苏烟和周燕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直接往县城医院赶去。   医院里平时没什么人,一问就知道在哪里了,苏烟和周燕跑到三楼的手术室,外面门口站着陈向东、武建国、田队长和刘晓娟几人。   田队长和刘晓娟站在一边低声说话,刘晓娟捂着脸哭,细细能听到她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呜呜……”   哭得让人心烦意乱。   陈向东和武建国脸色极为难看,两人没说话,看到苏烟周燕上楼,陈向东赶紧走了过来,小声道:“你们来了,楼斯白还在里面,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就是腿有点受伤了。”   其实脑子也撞伤了,看到人的时候满脸都是血,但腿应该更严重,像是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陈向东心里有些担心县城医院不行,还想着要不要去市里看看。   苏烟听了眼皮子一跳,一听到是腿,下意识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刘晓娟,书中的剧情就是初春楼斯白腿出事了,从此不能站起来。   都是初春,都是腿受伤,这些全对得上,但书中的剧情写的是楼斯白那是家族遗传病,治不好的,这里却是摔下山,苏烟不太确定这两者是不是同一件事,要是同一件事,也不至于出这样的差错,遗传病应该是不可改变的事件。   苏烟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楼斯白还没出来,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情况,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分不出心神去细想。   刘晓娟也看到苏烟过来了,痛哭的声音一止,不甘心的对上苏烟的视线,眼里神色怨恨,仿佛藏了毒,不过很快移开视线。   站在她对面的田队长还在说着话,脸上带着不耐烦和气愤,虽然刘晓娟口口声声说与她无关,但当时很多人都说看到是刘晓娟去缠着人,楼知青为了避开她才不小心滑下山的,如果不是她,楼知青也不会出了这档事。   田队长心里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他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刘晓娟,楼知青明显看不上她,连他都知道楼知青跟苏知青关系好,两人郎才女貌的,而且都是城里人,苏知青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家里条件好,父母疼爱,经常去县城买肉吃,听说还天天吃麦乳精,这么好的条件,楼知青瞎了眼才会看上她。   再说,楼斯白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前段时间他就收到公社领导的提醒,说上面有人打招呼多照顾照顾楼斯白,还说楼斯白可能会回城,两个都是不好惹的。   人家凭啥看上她啊?   “你哭也没用,这次的事与你有关,赖不掉的,楼知青要是没事还好,要是出了事,你就自己承担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作为长辈不止一次劝过你,是你看不清自己,你现在回去将你爸妈叫来,手术费住院费什么的,至少给交了。”   刘晓娟低着头没说话,听到楼斯白有事几个字,眼里掠过一丝精光。   心里冷笑不止,她要的就是楼斯白出事,楼斯白要是不出事,怎么还轮到她?   只是还是有些可惜,要不是攻略楼斯白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将之前攻略其他人得来的金币全花光了都没用,她也不至于想出这样的法子,其实她还想让楼斯白患病永远站不起来,这样她就不信苏烟还会喜欢楼斯白,就算喜欢又怎么样?难不成她还会跟一个残废在一起?   不过因为她金币没剩多少了,所以兑换不了太严重的伤害,系统只给她三个选择,一个是双眼模糊,一个是心脏病,还有一个是摔下山。双眼模糊肯定是不行的,眼镜她买不起,这里也没有地方买,她还指望楼斯白以后参加高考带她进城呢,心脏病对她没帮助,只有最后一项,系统显示效果未知,她只能碰碰运气了。   刘晓娟心里也有些打鼓,期盼着楼斯白能受伤的更重一点,最好腿不能站起来,至少这两三年内。   想到楼斯白以后不能站起来,苏烟会离开他,最后只有她待在他身边,心里便激动起来。   苏烟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她被刘晓娟那怨毒的一眼看得有些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苏烟的错觉,感觉一段时间不见,刘晓娟容貌又变了一些,之前的她比较像整容脸,下巴削得尖尖的,眼睛大了好几倍,还有一对很宽的双眼皮,虽然看着不太自然,但比她真正的容貌要好看,皮肤也白了不少,但现在的刘晓娟,苏烟明显看出她下巴很宽,鼻子也恢复以前塌塌的形状,皮肤有些蜡黄色,回到了几分以前的样子。   从知道自己穿书以后,苏烟对于刘晓娟的变化心里就有数了,也不会觉得很怪异,毕竟这种变美系统的古早文曾经一度风靡全网,刘晓娟也只是变美系统文中的一篇文女主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刘晓娟变丑了,苏烟也差不多能猜到,应该是刘晓娟任务失败受到的惩罚。   至于什么任务失败,苏烟觉得应该与楼斯白有关,虽然关于那本书苏烟很多都不记得了,但看着刘晓娟一直纠缠楼斯白不放,不管楼斯白怎么冷脸拒绝,依旧紧紧扒着人,苏烟就有理由怀疑刘晓娟身上的系统有强制规定,约莫就是定下攻略目标后不能换。   这样一想,苏烟觉得就合理多了,因为她记得去年刘晓娟被她和楼斯白怼得放下狠话,那样子,仿佛也不屑再追着楼斯白,但没过多久却又回来了。   在外人看来是没脸没皮,但或许不是刘晓娟没脸没皮,而是她承受不起系统的惩罚。   想到这里,苏烟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但还不待她去细想,就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第六十二章 护士推着昏迷的楼斯白……   护士推着昏迷的楼斯白出来, 楼斯白额头包着厚厚的白布,眼睛闭着,睫毛弯出浅浅弧度, 脸色苍白如雪, 仿佛童话中脆弱的睡美人。   他身上没有盖被子, 能够清楚看到他的双腿被包的严严实实,上面还装了固定的木板,看着很是严重。   医生跟在后面出来,一脸疲惫。   苏烟着急上前问, “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摘掉手套, 听到问,好脾气的回答, “这个还说不说,病人摔得有点严重, 两条腿都断了, 尤其是右腿,具体还是等病人醒了再说。”   不敢把话说满了, 毕竟这病人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他只是一个县城的小医生, 这还是他从业这么多年做过最大的手术,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都想将人送到市医院去。   苏烟脸色有些不好看, 担忧的看了眼沉睡的楼斯白, 心里揪得难受, 刚才没看到人她心里还保留了一丝幻想,想着他是书中的男主角,换句网络名词那就是气运之子, 再惨也不会惨到哪里去,而且她很肯定书中没有这样的情节,要是有,她应该会有印象的。   但医生这话,却让她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她很担心自己刚才的猜测成真了,书中的情节——楼斯白的家族遗传病变成了现在的摔断腿,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改变,关于楼斯白的剧情也相应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正在此时,其中一个护士小声道:“你们是家属?来一个人跟我去交住院费,这位病人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话一说出来,走廊里顿时陷入安静,陈向东和武建国率先扭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田队长刘晓娟,眼里的神色再明显不过,田队长被看得脸有些红,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错在刘晓娟,要不是刘晓娟对楼知青死缠烂打不放,也不会出了这档子破事,哪怕刘晓娟是生产队里的姑娘,他也说不出偏心眼的话。   刘晓娟低着头,仿佛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她心里畅快,医生说的话她也听见了,觉得医生的意思就差没直接说楼斯白的情况很糟糕,可能恢复不了了。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地下还有木桩子,不残才怪。   现在楼斯白陷入昏迷中,还不到她表现的时候,再说,她得先让苏烟对楼斯白死心,既然需要交住院费,那就让苏烟去交好了,她不是很有钱吗?不是很喜欢楼斯白吗?等她知道楼斯白需要人一辈子照顾时,看她是不是还会一直这么喜欢下去?   刘晓娟心情愉快的跟脑海中的系统交流,“你能不能让楼斯白晚一点醒?”   她想让苏烟能够知难而退,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了,要不是苏烟,楼斯白也不会一直不搭理自己,害的她任务完不成不说,还受到两次系统的惩罚,第一次是雷击,第二次是样貌还原,如果再没有进度,她只能重新换目标了,但一想到换目标的代价,刘晓娟心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点后悔当初将楼斯白设成目标了,楼斯白的难度太大,虽然成功后得到的金币很多,但同样,最后失败的后果也就更严重,是现在的她承担不起的。   想到这里,刘晓娟更恨苏烟了。   存在刘晓娟脑海中的系统好一会儿才出现,只回了两个字,道:“不能。”   虽然是机械声音,但能听出里面的虚弱。   比起刘晓娟的后悔,系统现在才是真正的悔的肠子都青了,怪自己眼瞎选了这么个没用的人类,刘晓娟任务一次次失败,它也跟着受到惩罚,为了让楼斯白从山上摔下来,不仅刘晓娟花光了金币,它也遭受了一定的反噬,毕竟这是害人的事。尤其楼斯白并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很大的福运,应该是几世修来的善人,害他是得不偿失的事,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它也不会跟着她冒险。   它早就在之前劝过她了,可以先从小角色开始,她身上并没有打动楼斯白的东西,是她自己好高骛远,真以为攻略了几个小人物就了不起了。   她这种人确实好控制,但同样,也没有多大的眼界,早知道它就应该选楼斯白身边的那个姓苏的女知青,虽然那个女知青看着不是个好哄的人。   刘晓娟一听不能,心里有些失望。   系统知道她的心思,但懒得搭理,它这次遭受的反噬很严重,确实没办法帮忙了。   要是刘晓娟之前的任务有进展还好一点,也不至于反噬这么严重,但现在楼斯白已经明确喜欢上那个苏姓女知青,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已经宣告失败了,要不是刘晓娟威胁它,它也不会帮忙。   如果刘晓娟还失败了,它只能强制给她重新换个目标,至于换个目标的代价,那就不关它的事了,是刘晓娟自己没有本事。   刘晓娟还不知道系统的打算,只是惋惜错失机会,如果楼斯白能晚点醒的话,她感觉对自己能有很大的帮助。   陈向东将自己带来的钱塞给苏烟,“你先拿去给楼斯白付住院费。”   说完径直朝田队长那边走过去,决定这次的亏不能白吃。   武建国有样学样,从口袋里掏出钱给苏烟。   苏烟本来不想收的,但想着现在拒绝不好,显得她多有钱似的,这次怎么说都要从刘晓娟身上扒一层皮下来,刘晓娟不给就问生产队要。   苏烟接过钱,低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扭过头对周燕道:“你跟着护士照看一下,我去交钱。”   周燕点头,“你快去,有我在呢。”   苏烟跟着护士离开了,到了楼下交钱办理住院手续。   最后去了五楼,楼斯白住的病房是五一九号,房间里三个床位,但只有楼斯白一个人住,苏烟找过来时,楼斯白已经被移到床上去了。   周燕在旁边忙活,拿着抹布擦擦洗洗,这房间也不知道多久没住过人了,屋子里气味不好闻,还有灰尘。   陈向东他们随后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热水瓶,是从下面拿来的,武建国跟苏烟道:“田队长他们已经走了,走之前田队长说,回去就跟刘家说一声,住院费他们家肯定是要出一部分的,生产队里也会给点补贴。”   陈向东将打好的热水瓶放在床尾那里,说:“打热水的地方在医院食堂那里,也就在这栋楼后面,免费的,厕所在走廊尽头,出门往右直走就行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食堂那里卖饭,也可以借地方做饭,不过自己做饭的话要付点钱。对了,这边没什么住院的人,晚上房间里应该就你和楼斯白,我已经帮你问护士要了一床被子,待会儿就送过来。”   苏烟听了这话点点头,“好,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陈向东摇摇头,他还觉得麻烦苏烟了呢,要不是楼斯白和苏烟谈了对象,该留下来的就是他们,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他们确实不能离开生产队,缺一天工分就要饿一天肚子。   “你有事就打个电话给我,我明天再过来看看,你还缺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们买。”   苏烟看了眼昏迷的楼斯白,摇了摇头,觉得没什么需要的,有些东西明天她自己去买就行了,现在天都快黑了,不好再麻烦他们。   既然这样,陈向东他们留下来也没事,便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病房里便彻底安静下来,苏烟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着楼斯白沉睡的面庞,伸出手想摸一摸,但手伸出去一半,又不敢了,怕吵到了人。   没过多久,护士抱来两床被子,“晚上有点冷,被子有点薄,你就将就盖着。”   反正医院住院的人不多,这些被子也没什么用,这位病人家属需要她就多拿了一床过来。当然,也是她对苏烟印象好,交钱的时候不拖拖拉拉的,听说病床上的这位只是她的对象,还没有结婚呢,而且俩人都是知青,这样印象更好了,她家小妹也是知青,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看着苏烟跟她小妹差不多大的年纪,忍不住有些心疼。   “病人刚做完手术,家属要多注意一点,尤其晚上的时候,要是半夜发烧了记得叫医生。”   苏烟乖乖点头。   晚上五点多的时候,苏烟跟外面值班的护士说了一声,然后就拿着碗去了后面食堂买饭吃,食堂就在医院这栋楼后面靠右的地方,很小的一间屋子,苏烟打完饭直接在食堂吃了,原本还想着等楼斯白醒了也在食堂吃,能省很多麻烦事,但看着碗里没有一点油水的饭菜,比知青点还不如,至少知青点的米饭管够,还有香喷喷的红薯吃,想着等楼斯白醒了后还是买点菜自己做饭吧。   吃完饭,苏烟就赶紧回病房了,用热水瓶里的水洗漱,五楼也有水,在厕所那里,不过是凉水,很大的一个铁桶,有人那么高,挂在墙上,旁边贴着用水的时间,早上七点到九点,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晚上是六点到八点。   也幸好周燕考虑周到,带来洗脸盆洗脚盆过来,不然她还没办法洗漱,今天跑了一天,身上都出汗了。   苏烟不方便洗澡,好在现在天气还很冷,身上没什么味道,兑了一盆热水,洗完脸又用毛巾将身上擦了擦,最后再将洗脸水倒进洗脚盆里,加了点热水泡脚。   至于楼斯白,她就没洗了,用热毛巾擦了擦他的手和脸、脖子。   晚上病房里黑乎乎的,也不是没有灯,而是用灯的时间是有规定的,八点钟就准时熄灯,苏烟不得不早点睡下。   但这一晚上睡的并不安慰,半夜醒了好几次,然后起来摸摸楼斯白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他的额头有点烫,是低烧,傍晚时候就有些低烧了,医生说正常,苏烟便没有叫人了。   一直照顾到第二天下午,楼斯白才醒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楼斯白醒过来时苏烟还……   楼斯白醒过来时苏烟还没回来, 她去菜站和肉联厂买菜去了,菜站一天两趟菜,早上一趟, 下午一趟, 早上她是抢不过那些早起的工人的, 下午倒是还好一点,工人还没下班,三点多去能买到一些菜,不过没有早上的新鲜, 这还是苏烟从食堂打听来的。肉联厂下午买更划算, 到了下午都是剩下的边边角角肉,买的话会便宜很多, 苏烟嘴甜,被割肉的大师傅送了两根大骨头和一条猪尾巴。   苏烟还去供销社买了点调味料, 这些买了也没什么, 用不完可以过些天带回知青点。   下午陈向东和周燕来了一趟,周燕陪着苏烟出去买的, 陈向东在医院里照看楼斯白。   陈向东拎着热水瓶去打热水了,回来还没进屋, 就看到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刘晓娟, 黑着脸大呵一声,“你来干嘛?这里不欢迎你!”   还生怕她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大步走上前去, 原本一手一个热水瓶, 干脆直接全都放在左手,刘晓娟看他兴冲冲过来,吓了一跳, 陈向东毕竟是男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又常年干农活,皮肤黝黑,这么一生气,还真有几分吓人的气势,忙往旁边躲了过去,怕他打人。   陈向东倒是不打人,但也没有好脾气,上前一步快速开了门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门口的刘晓娟眼睛快速扫了一眼里面,看到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懊恼至极。   她刚才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所以才站在门口偷听里面声音,早知道里面没人,她就应该进去的。   陈向东才不管刘晓娟的心思,他气得脸色都变了,沉着脸将两个热水瓶放在床尾,本来是准备打点热水给楼斯白擦擦身子,苏烟虽然留在医院照顾楼斯白,但楼斯白昨晚都没醒,猜到应该没有给他洗漱,所以才想着这会儿病房里没人在,他趁着空给他洗一洗。   现在看门外有人,还是刘晓娟那个女社员,他哪里敢将楼斯白一个人放在病房里。   在他看来,刘晓娟那个人就是仓库里的老鼠,令人厌恶,连带着他对整个生产队都没什么好印象,昨天田队长还信誓旦旦说回去找刘家人,让刘家来个人去医院看看,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别说去医院,连他们知青点都不来,今天中午他看不下去,带着武建国几个去刘家说理,还被那老婆子扯着嗓子骂了一顿,骂的话那叫一个难听,这家人简直是一群不要脸的无赖。   陈向东放下水瓶后,起身去拿床头矮几子上的水杯,准备给被子里添点热水,想着等苏烟周燕她们回来就能喝。然后刚转身,就看那看到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楼斯白,楼斯白也不知醒了多久了,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陈向东一愣,愣了两秒的功夫后,瞬间眼睛一亮,“你醒了?”   脸上神色转为惊喜,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我去喊医生。”   说完人就激动的朝外面跑去,大着声音喊:“护士,护士,麻烦来一下,人醒了——”   所以等苏烟回来,就看到病房里除了楼斯白外,还有坐在床沿上的刘晓娟。   刘晓娟深情脉脉的看着楼斯白,嘴里说着话,“你别难过,我会对你负责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以后站不起来,我就拿自己一辈子赔给你……”   说着还试图伸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躺在病床上的楼斯白皱眉,抗拒的想移开身子,但人刚醒,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苏烟站在门口,一时间没有进去,周燕还正奇怪苏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上前一步看到刘晓娟,脸色一变,狠狠一咬牙,想都不想就上前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过来,你给我滚,看到你就恶心,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这里不欢迎你……”   这还是周燕第一次表现出如此生气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仇人。   倒是苏烟,表现的还算平静,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晓娟,然后嘲讽一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拎着菜进了门,“怎么过来了?是来给手术费住院费的?那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手术费一百二,住院费交了一周的,包括药钱和后续的恢复治疗钱,七十九,一共一百九十九,麻烦付清。”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这几天我们住在县城,还有相应的吃饭钱,耽误的工分,这些你也需要付清,我的就不用了,但楼斯白的你得给,呐,今天就花了七块。”   听到熟悉的声音,楼斯白慢半拍的扭过头看她,他动作幅度小,似乎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有些吃力,但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却突然变得很明亮,目光落在苏烟身上,温暖又轻柔。   他动了动唇,可能一天多没张口说话了,两片干燥的唇瓣都合在一起了,半天才分开,然后只听他用涩哑的声音喊她,“烟烟。”   声音很低,低的苏烟几乎听不见。   刘晓娟本来听到苏烟这些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她并不觉这次的事要她负责,虽然楼斯白从山上摔下去是她做的,但在别人眼中她根本都没碰他,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接近楼斯白,楼斯白又不是没钱,她从系统那里知道,楼斯白藏有一大笔钱,这笔钱别说付医疗费用了,直接在城里买房子都多了。   她都愿意一辈子照顾残疾的楼斯白,还要她怎样?   她相信,这些是苏烟做不到的。   现在看楼斯白的反应,刘晓娟脸色更难看了,更让她恐慌的是,她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响起“滴滴——”急促的警告声。   上次出现这样的警告,就是她预示遭受惩罚。   吓得赶紧问脑海中的系统,“怎么回事?楼斯白都这么严重了,我还有机会,为什么要惩罚我?”   系统语气也不好,“看医生怎么说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它很清楚,应该是楼斯白的伤并不严重,后面能恢复好,刘晓娟这次的攻略任务是彻底失败了。   但它现在不会说,让她彻底死心它才好给她强制换目标。   它话音一落,外面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门口瞬间来了好几个穿白衣大褂的医生护士。   苏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见状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看楼斯白一眼,转身带着周燕出去了,楼斯白眼睛黏在苏烟身上,抿紧唇。   陈向东跟在医生后面进来,一脸紧张的样子,看到病房里的刘晓娟,仿佛才想起什么,刚才出门喊医生,他没看到走廊里有人,还以为她已经被他骂走了,没想到竟让她趁机进了病房,想到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苏烟,陈向东脸色黑的跟炭一样,眼里冒着火,想都不想就上前一步直接将人连拖带拽扔出去了,是真的扔,陈向东用了干活的力气,刘晓娟被他扔得直接摔在地上,“滚!”   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垃圾。   刘晓娟哪受得了这个,恨恨的抬起头看了眼陈向东进屋的背影。   苏烟带着周燕去了食堂做饭,周燕和陈向东特意过来一趟,中午都没休息,下午只上了一半的工,就是为了过来看望楼斯白,总不能让他们空着肚子离开,苏烟做了两碗菜,白菜和一锅肉汤,米饭就没做了,直接买的医院食堂,倒是给楼斯白煨了一小罐蔬菜肉粥,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能好。   炒菜很快,尤其周燕在底下灶洞看着火,周燕怕苏烟生气,安慰道:“你别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那就是厕所里的蛆,恶心死了,楼斯白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是她缠着不放,这次的事过后,她要是再缠着楼斯白,别说你不放过她,咱们知青点也不会放过她,等着,咱们回去就联名写举报信。”   写举报信还是以前苏烟出的点子,她早就想这么干了,是陈向东他们几个顾忌这顾忌那的,在她看来现在就得写举报信,举报刘晓娟耍流氓,看他们刘家还是不是这么横。   苏烟本来也是很生气的,一想到刚才病房里那一幕,心里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被恶心坏了。   连带着对楼斯白都心生怨气起来,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事楼斯白比谁都无辜,他对刘晓娟从头到尾都拒绝的很彻底,并没有给人模糊的态度让人误会什么,是刘晓娟一直缠着人不放,打着喜欢的名义不顾他的感受在纠缠不清。   这让苏烟忍不住想起自己大一的时候被一个学长告白,那个学长提前就在学校宣传这事,闹得告白当晚很多人过来看,他还在她宿舍楼下摆着很多蜡烛,手上捧着一束花,苏烟并不喜欢这个学长,拒绝后这个学长还鼓动周围看热闹的人让她接受。   当时苏烟被气得不轻,后来那个学长还一直追着她不放,她每次都拒绝的很彻底,最后却有同学私底下说她做作、故作清高。   苏烟想起书中关于楼斯白的剧情,楼斯白一开始就不喜欢刘晓娟,哪怕是发现家族遗传病双腿不能站起来也没有说喜欢她,还是最后刘晓娟哭着说父母逼她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杀猪佬,加上刘晓娟一直围着楼斯白转,周围早就传出了两人的闲话,好像才让书中楼斯白点头的。   现在一想,她突然觉得书中的楼斯白有点可悲,可能他一开始就不喜欢刘晓娟,迫不得已娶了这个女人,本来已经认命,打算好好过日子的,哪知道结了婚后这个女人招惹很多别的男人,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   尤其苏烟现在有理由怀疑书中楼斯白双腿站不起可能并不是家族遗传病,而是刘晓娟为了完成任务暗中做的手脚。书中设定楼斯白有家族遗传病,那不可能因为她的穿书就改变了这个既定的事实,前段时间她带着楼斯白来县城医院检查,明明显示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却好像由家族遗传病变成摔下山伤了腿,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想到这些,苏烟不由后背冒凉气,觉得这一切如果是真的,刘晓娟这个人也太过狠毒了。   所以等苏烟和周燕带着饭菜回病房时,她心情已经变得很平静了,觉得不管她能不能和楼斯白走到最后,也要让他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第六十四章 苏烟回到……   苏烟回到病房中时, 医生刚给楼斯白做完检查,经过一番讨论,才说结果还是比较可观的, “好好养着, 只要平时注意点, 应该能完全恢复。”   不过还是提醒一句,“恢复的时间会有点久,平时最好不要做重活。”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是断了。   陈向东问医生要多久能恢复, 医生也不好说具体时间, 只道:“这要根据每个人的体质来看,好好养着的话, 最快也要半年。”   当然,这是最乐观的情况, 但这位患者体质并不是多健康, 应该是小时候没养好,吃过不少苦。   但医生不敢说长了, 怕这位患者没人管。   听了这话,陈向东和周燕脸色都不大好看, 半年时间, 这有点超出他们的预想了,对于一个靠干活挣工分的知青来说,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楼斯白如果不能下地干活, 他这半年吃什么?   靠知青点其他人接济吗?陈向东倒是觉得自己可以少吃一口,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最多也就一个月。   还有苏烟, 苏烟是喜欢楼斯白,但真的能白养楼斯白半年吗?更别说还要心甘情愿伺候着人。   陈向东扭过头看进门的苏烟,站在苏烟身后的周燕也听到了,下意识偷看她,周燕不知道苏烟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楼斯白,她只是想,要是换做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半年时间啊,楼斯白两条腿不能站起来,恐怕平时自己生活都照顾不好,如果全靠苏烟一个人,想想都知道有多幸苦。   周燕心里很难过,觉得苏烟和楼斯白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却突然遇到了这种事。   苏烟进了门,什么都没说,一步步朝低着头坐在床上的楼斯白走去,楼斯白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慢慢抬起头看她,乌黑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灰,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看着她。   苏烟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床头的几子上,也没管她,而是直接转过身。   身后周燕“哎”了一声,没明白她要去哪儿。   扭过头,视线追随在苏烟身上,然后就看到她径直向角落里的刘晓娟走去,越走越快,病房不算很大,几步路苏烟就迈到她面前。   刘晓娟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色呆呆的,苏烟不等人做出反应,抬起手就给了人一巴掌,“啪——”   声音十分响亮,打得整个病房都瞬间陷入安静,几个医生正准备出门,嘴里说着话,见状顿时失声,下意识扭过头看向角落里的俩人。   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刘晓娟捂着脸难以置信抬起头,“你……”   “啪——”又一巴掌。   刘晓娟咬牙切齿,“你敢?”   “啪——”   “姓苏的!”   “啪——”   “啪——”   ......   左右开弓,一声比一声响亮,听着都知道十分用力,到最后,刘晓娟根本没办法说话,她想试图还手,周燕趁机跑到她身后扭住她的两只手。   周燕是什么人,她干了这么些年的农活,早就练了一身劲儿,刘晓娟虽然也干农活,但从去年开始,她就在系统的帮助下改变身体,为了更好的攻略迷惑男人,系统将她的身体往娇弱方向调整,身上的力气连苏烟都比不上。   苏烟这些巴掌打的一点都不轻,扇得她自己的手都痛了,但还是不想停,最后也不知道扇了多少下,看着刘晓娟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恨恨道:“早就想打你了,什么玩意儿,害了楼斯白一次两次还不够,怎么,现在还想要他的命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是楼斯白一辈子残疾,我都不会放弃他!”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让人丝毫不怀疑她的心思。   也因为这,不光是站在刘晓娟身后的周燕震惊,连被陈向东送到门口的几个医生都跟着讶异,尤其是坐在病床上的楼斯白,原本暗淡的眸子,因为这句话,重新抬起头来去看苏烟,眼眶渐渐微红。   大概是从小就被人抛弃惯了,楼斯白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这样句话。   而且,这句话还是对他说的。   这些还不够,苏烟直接一把拎起刘晓娟的衣领,拽着人就往外拖去,周燕站在旁边帮忙,门口医生已经被陈向东送走了,陈向东让路,两人将刘晓娟扔在门口。   刘晓娟仿佛身上没力气似的,背靠着墙壁,脸色莫名变得惨白,仿佛随时要滑下去倒在地上似的。   周燕一脸晦气地拍了拍手。   苏烟则冷眼盯着刘晓娟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上前一步走近,在刘晓娟想要挥手打她时,先一步拽住她的手,脸凑到她耳边阴恻恻道:“刘晓娟,别以为身上有系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你信不信......”   第一句话对刘晓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不仅是她,存在于刘晓娟脑海中的系统更是突然发出一阵阵强烈刺耳的“嘀嘀——”声,并伴随着机器人冰冷急促的声音:   “十级警报!十级警报!宿主请注意,本次攻略任务失败,宿主积分不足,请快速做出选择,点击解除万人迷系统或灵魂兑换改变攻略对象——”   “十级警报!十级警报!宿主请注意,本次攻略任务失败,宿主积分不足……”   冰冷的声音一遍遍在刘晓娟脑海中快速响起,头顶上方还出现了倒计时。   十   九   八   ……   刘晓娟根本都听不见苏烟在说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被发现了,她甚至都想不起其他,加上脑海中的动静,整个人陷入呆愣中,一时间做不出反应。   可能系统也知道她现在状态不好,直接在她脑海里劈了一道雷,这道雷苏烟自然看不到,但对刘晓娟的伤害却是真实的。   刘晓娟唇色瞬间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泛起青灰色。   不过她的意识也渐渐回神了,看着脑海中的屏幕,一时间不知道选择,她当然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点击解除万人迷系统,这样自己便一点伤害都没用了,就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一想到自己将要变成以前那么难看的样子,刘晓娟怎么都点不下去。   她不甘心,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系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同样,它是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让她变得好看了,让她有男人喜欢,她没办法舍弃这一切,但灵魂兑换改变攻略对象……   刘晓娟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在契约第一天她就谨慎问清楚了规则,知道一旦选择用灵魂兑换一次,她下辈子就要变成傻子了,再失败,下次会强制被灵魂兑换,超过两次她就要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别的任务者来占有她的身体。   当时系统跟她说,从来没有人攻略失败过,所以不用担心,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遭受这个。   最后在倒计时第二秒时,刘晓娟颤抖着选了灵魂兑换。   也就是点击选项的瞬间,刘晓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轻了,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剥除,眼前一片漆黑,听觉也丧失了,仿佛自己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   苏烟看着她恍恍惚惚的,眼神无光呆滞,脸色也变得惨白,还以为是听到自己这番话被吓住了,抿了抿唇。   她也不想说这些话,刘晓娟毕竟是这本书的女主,她并不想将自己暴露在她面前,是刘晓娟一次次紧紧相逼,甚至这个姓刘的根本就不喜欢楼斯白。   不然看到楼斯白变成这样,也没见她丝毫担心。   从头到尾她做了什么,苏烟比谁都清楚,刘晓娟明知道自己跟楼斯白互相喜欢还横插一刀,明明白白被楼斯白拒绝还死缠不放,甚至好几次让楼斯白让知青点因为她倒霉,打着喜欢的名义,实则是为了那个狗屁的“攻略”任务,说到底,她其实是为了自己,让自己变美,让自己被更多男人喜欢,满足自己的私欲。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女主,苏烟决定不认。   苏烟自认为自己对她很宽容了,要不是考虑到知青点的境况,要不是考虑到两年后的高考回城,她也不会一次次忍着刘晓娟和生产队那些和稀泥的领导,简直成了忍者神龟,要是换做以前,她哪里会这么好脾气?   苏烟看着被吓傻的某人,冷笑一声,道:“以后给我滚远一点,要是再敢惹我和楼斯白,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回了病房。   周燕跟在她身后,看着突然变得脆弱的刘晓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忍不住好奇问苏烟,“你跟她说了什么?”   刚才她只看到苏烟凑到刘晓娟耳边说了话,但至于说了什么,声音太低她就没听见了,只知道刘晓娟好像被吓得不轻。   苏烟面色沉沉的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周燕以为她不想说,就没再多问了。   苏烟回到病房的时候,陈向东已经将装着饭菜的篮子打开了,拿出了里面的饭菜,以为这些是苏烟给楼斯白做的。   楼斯白没吃,等着苏烟回来。   苏烟看陈向东忙来忙去的样子,直接道:“这些是我们三个的晚饭,楼斯白等会儿喝粥。”   陈向东刚准备喂楼斯白,听了这话,直接笑了,“哪需要这么麻烦?”   不过心里倒是觉得慰藉,忙了一下午,中午都不敢休息,就是为了把今天的工分挣完了好来看楼斯白,苏烟这个举措,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被看在了眼里。   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把苏烟和楼斯白看成真正的一对了。   教训了人,苏烟心里也轻松多了,让周燕过去和陈向东一起吃饭,她则拿了毛巾,用热水瓶里的水打湿,也不管烫不烫,拧干后走到病床旁给楼斯白擦脸,擦的就是刚才进门刘晓娟想要伸手摸的位置,别说碰到了,就是没碰到苏烟心里也膈应的慌。   楼斯白的皮肤白,擦了两下就红了,苏烟可不管,用了力使劲儿擦,擦完右脸又擦左脸,最后鼻子嘴巴、手,反正没受伤露在外面的地方,苏烟都狠狠擦了好几遍。   周燕和陈向东坐在一旁吃饭,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陈向东本来还想劝上一句,被周燕偷偷踢了一脚,只好低下头吃饭,装作没看见。   苏烟抿着唇不说话,楼斯白也不敢惹她,只得乖乖任由她擦拭,最后感觉她擦拭的力道小了后,试探着喊了一声,“烟烟……”   苏烟不仅没理他,还将毛巾往他身上一扔,凶了一句,“别喊我!”   转身也拿着饭菜吃了起来。   楼斯白默默看了她一眼,还真不敢喊了。   吃完饭陈向东在房间里给楼斯白擦洗了一遍,苏烟带着周燕在外面澡堂洗了个澡,澡堂就在医院附近,洗一次澡两分钱。   两人回来时,顺道将厨房里炖好的粥拿回去,陈向东已经将楼斯白整理好了,还将毛巾那些洗干净了,又打了两瓶热水。   走的时候陈向东才跟苏烟无奈道:“我们去刘家闹了,没用,闹不过他们,医药费住院费那些可能拿不到,不过中午我去找田队长了,让他给个说法,他说让我们等等消息。我也不知道什么结果,实在不行,就像周燕说的,咱们联名上书举报,拼了一口气我也要给你们讨回公道,大家也是这个意思。”   陈向东觉得自己虽然老实,但也不是那种被欺负了不吭声的人。   苏烟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他和周燕一眼,“谢谢。”   这两个字说的真心实意,也是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知青点是一个大集体,遇到困难会互相帮助。   送走人,苏烟给楼斯白喂了粥,苏烟喂粥的时候也是低着头的,最多只看他的嘴,楼斯白明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笑着伸出手指勾她的衣服,“刚才真威风。”   声音清清浅浅的,也没什么力气。   这次从山下摔下来,到底是伤了他。   苏烟听到这句话,瞬间想起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抬起头瞪他,刺了一句,“哪有你威风,迷得姓刘的对你恋恋不忘,痴心一片。”   楼斯白看她这副生气的模样,抿起唇笑,小拇指勾住苏烟衣服一角,扯了扯,温柔道:“我不喜欢她。”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也不喜欢我。”   其实他还想说,刘晓娟那个人怪怪的,看他的眼神很不舒服,带着赤、裸的欲望,仿佛把他当做物件,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这次虽然不是刘晓娟推他摔下山,但他清楚感受到当时他从她身上绕过去时,像是被什么定住了,身体不能动,等反应过来时人就往山下栽去了。   但这些他不敢跟苏烟说,怕她去找刘晓娟麻烦,就像周燕说的,刘晓娟这个人有些邪乎,他不想苏烟惹上这些,有些事他自己注意就好了。   他之前就跟苏烟说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对于一些小事他可以选择漠不关心,但这次,他怎么都不会忘记自己摔下山的那一刻脑海中的恐慌,他真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了。   苏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喂完粥,气也跟着消了,其实她也没生什么气,就是心里很郁闷,郁闷这是一本书,郁闷楼斯白是男主角,更郁闷楼斯白总是被刘晓娟缠着不放……   偏偏这样了,楼斯白还惹苏烟,看着收拾碗勺的苏烟,突然问了一句,“接下来半年一年的时间我都要养伤,没办法生产劳动,叔叔阿姨虽然经常寄东西过来,但如果再多一个我,恐怕是不够的,苏烟,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没等他说完,苏烟就爆发了,气得将东西往几子上一扔,扭过头便骂他,“你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是谁大过年的跑到城里找我。楼斯白,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要是想我走,我现在就走。”   说着说着眼睛真的红了,还起身作势要走。   楼斯白哪里真得想她走,眼睛温温柔柔看着人。   苏烟转身走了几步后没听到声音,这下尴尬了,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偷看,对上楼斯白缱绻动人的目光。   愣了下,随即撅了撅嘴,别别扭扭的走回来,重新坐到床边上,然后俯下身一把抱住人,听到楼斯白轻“嘶”一声也没管,将脸埋在他脖子里,气恼道:“你怎么不阻止我,你信不信我真的走?”   楼斯白手还不能抬起来,只能轻轻挪着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好一会儿,才用柔和的声音道:“我心里想你留下来,但我希望你走。”   走了,他就不会拖累她了,他不愿拖累这么好的女孩。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在父亲眼里,国家和战友永远排在第一位,其次是那个女人。在那个女人眼里,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是疼他的奶奶,疼爱是一回事,但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小时候在姑姑家里生活,每次表弟闯了祸都喜欢赖给他,然后奶奶不分青红皂白拿着棍子打他,最后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抱着他哭,让他乖一点,告诉他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父亲死了,那个女人走了,奶奶也没了,姑姑姑父让他将父亲战友安排的工作让给表弟……   回想过去,楼斯白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到泛不起一丝波澜,可能对于那些人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也从来不奢求什么,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着。   现在,他想和苏烟一起好好的活着。   苏烟听了这话,心里一软。   头埋在他脖子里不说话,最后才恨恨咬了他下巴一口,“说的好听,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走。”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她奶曾经说过的话,说像她这种性子,以后非得找个降得住的,不然她能上天,当时她还不屑一顾。   现在苏烟觉得,楼斯白好像就是那个能降得住她的。   这么一想,又有些好笑,好笑之后觉得不甘心,又抬起脸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引得楼斯白闷笑两声,然后又轻轻蹭了蹭她。   温柔了声音道:“出院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   苏烟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盯着他看,难以置信问了一句,“什么?”   怀疑自己听错了。   结婚,他们才多大啊!   倒是楼斯白脸上神色平静,垂眸看着她的脸,弯了弯嘴角,“已经到合法结婚年纪了。”   哦,这是七十年代,跟后世不一样。   但苏烟还是觉得太快了,她虽然想过跟楼斯白好好在一起,以后结婚的那种,但也没想过现在就结婚,总觉得自己还小。   楼斯白也觉得她还小,但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她,就不喜欢夜长梦多,因为苏烟的态度,他才更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虽然腿受伤了,但并不代表他以后就要饿死,至少他知道,按照田队长和公社喜欢息事宁人的做法,这次他不会吃闷亏。   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时,陈向东就兴冲冲骑着车过来,一进门就兴高采烈道:“斯白,苏烟,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大队长和田队长过来了,他们说等斯白出了院,公社财务那边就给斯白转正,还在公社委员会那里给批一间屋子,以后就住在公社里了,那边屋子我今天去看过了,用的都是青砖,是以前地主家房子拆的,特别好,就是有点小,等你门以后结了婚,两人搬过去住也方便。”   陈向东今天原本不准备来了,昨天还跟苏烟打了招呼,说后天再过来看看,今天也因为这个消息太激动,才想着赶紧过来跟他们说一声,也是为了让苏烟安心。   昨天苏烟说就算楼斯白最后不好也不会抛下他,陈向东听了还挺感动,心里就想这俩人以后好好的。   他的看法跟楼斯白一样,都在一起了,那就要考虑结婚的事,省的日后又出了什么漏子,这样一来,到时候那个姓刘的女社员也不好再死缠烂打。   本来他还担心楼斯白以后没办法上工干活,没想到还遇到这种好事,住在委员会那里每天也不需要走多少路,还有单独的一间房子,在城里都找不到的好事,这跟苏烟的小学老师可不一样,公社财务那里可是国家的干部,每个月有补贴的。   一开始大家还同情楼斯白,知青点有几个人心浮气躁,担心要养楼斯白半年,中午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开始酸上了。   这事陈向东就不好跟楼斯白说了,不过他将苏烟叫出去说话,两人站在走廊里,苏烟奇怪他要说什么了,“怎么了?知青点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知青点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能共患难,但不能一起享福。出了事大家会拧成一条绳,一旦没事发生,那些爱作妖的就出来了,比如王红斌,又比如韩丽丽。   陈向东说的不是知青点,而是苏烟,怕她和楼斯白不好意思,所以小声提醒道:“既然你选择跟楼斯白在一起,那赶紧把婚结了,你们俩都不小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前两天我不敢说这样的话,怕耽误了你,但现在楼斯白既然有了工作,那也就没什么困难了,最多也就今年你会累点,要照顾一下他,但熬过去就好了,他那房子虽然小,但住你们俩个却是够了。”   “我们下乡这么久,你也看到了,什么时候回城谁都不知道,你要是想等恐怕还有的等,我也不是劝你放弃,只是觉得不管最后回不回城,你们反正都是要结婚的,还不如早点在一起。斯白是个好人,他不会亏了你的。”   其实他还想说,楼斯白那人是个有本事的,别看平时闷不吭声一句话都不多说,但他一直知道楼斯白是他们知青点最聪明的那个,要真的哪天回城了,楼斯白也能给她依靠的。   陈向东觉得苏烟不傻,以前还担心她会被王红斌吃得死死的,没想到转头就跟王红斌掰了,还跟楼斯白好上了,楼斯白那么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他们住一个屋子那么久都没多熟悉,偏偏喜欢上了苏烟,要说苏烟没点脑子他才不信,所以才会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苏烟昨晚就被楼斯白的话震惊的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又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第六十五章 楼斯白在……   楼斯白在医院住了五天, 胳膊上主要是擦伤,已经能动了,也自己能坐起来了, 就是两条腿还要好好养着, 别的还好说, 唯一麻烦的是上厕所,如果换做别人,苏烟可能会很嫌弃,但对象是楼斯白, 她就有无限的耐心。   果然, 一切都是要看人的。   苏烟给楼斯白买了轮椅、痰盂和尿盆,他胳膊劲儿大, 已经能自己撑着从床上挪到轮椅上,也能从轮椅挪到床上, 苏烟还让人打了一个座椅, 座椅中间挖空,便于楼斯白方便。   在这上面, 苏烟能感觉到楼斯白的拘束,她倒是觉得没什么, 等俩人以后真正结婚了, 也会坦诚相见。   楼斯白腿上绑着木板,这时候还没有石膏, 可能国外已经有了, 但这个小县城还没有, 苏烟问医生的时候,医生还奇怪,说用石膏会不透气, 对伤者双腿并不好。   好吧,是她浅薄了,也真正明白现在的医疗水平跟后世还有很大的差距。   关于结婚,苏烟并没有考虑多久,一开始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但真正去考虑就发现能接受。   觉得自己和楼斯白从知青点搬出去单独住还挺好的,俩人相处时间久,还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毕竟知青点那么多张口,买半斤肉,分下去每个人也只有一两片,就够尝尝味道。   上班也方便,每天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就像陈向东说的,反正最后都要嫁人,早点结婚也没什么。   而且早点结婚,苏烟心里也能踏实一点,这也算真正改变剧情了,拆了书中男女主的CP。其实已经拆了,毕竟书中写男主患上家族遗传病时,他那会儿双腿并不是断的。   想到这里,苏烟心里稍微安慰。   但也知道,未来多了很多未知性,也不知道剧情崩了会不会有影响。   最后一晚,苏烟躺在床上对楼斯白道:“回去等把房子分了,咱们就结婚。”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这一年多他们可以安静在一起复习,楼斯白也能多教教她。   苏烟躺在旁边床位上,说这话的时候侧着身子,眼睛看着他那个方向,病房里已经熄灯了,但不是很黑,月光从窗户那里洒进来,模糊照亮屋子。   从苏烟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楼斯白的身形。   楼斯白仰躺在床上,脸朝着她,听了这话弯了弯嘴角,眉眼里含着细碎的光芒,然后轻声应了,“好。”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我身上也有些钱,到时候咱们就在知青点简单办一桌,等今年过年回家了,我们再认真办。”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笔藏在老家的钱,想着过年也要回老家一趟,将那笔钱拿出来,到时候在苏烟老家买个房子,就算他们不能回城,但在城里有套房子也更安心一些。结婚后他们也需要再买辆自行车,苏烟喜欢去县城买吃的,还是有辆自己的自行车比较好……   零零碎碎的,楼斯白已经在脑海里思考婚后需要哪些东西。   他想对苏烟再好一点。   苏烟哪里知道他脑海里想了这么多,听到他的打算,笑眯眯的附和,“听你的。”   她也不想大办,容易招人眼了,以后他们分出去过,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楼斯白看着她笑了,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暖流注入到他心窝里。   也让他有些贪恋这种脉脉温情的片刻。   聊了一会儿苏烟就困了,她下床穿上外套,将床尾的尿壶递给楼斯白,自己转身出门了,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楼斯白现在已经被苏烟训练的能够面不改色接住此物,等苏烟一走,他便木着一张脸将尿壶放进被窝了解决需求。   等苏烟回来后,他已经将尿壶放在床底下了,苏烟淡定的将尿壶拿到角落里,然后脱衣上床,上床前弯腰在楼斯白脸颊上亲了一口,甜甜道:“晚安小宝贝,做个好梦。”   楼斯白弯起眉眼。   楼斯白出院那天是陈向东周燕过来接他们的,武建国也来了,拉了一辆板车过来,在板车上放了四床被子,这是苏烟要求的,陈向东前两天建议用板车拉楼斯白回生产队,苏烟就让他将自己和楼斯白床上的被子放在上面,怕路颠簸,伤了楼斯白的腿。   楼斯白被陈向东背到板车上躺好,武建国借了大队长的自行车,苏烟将这两天的日用品装在上面,什么盆啊碗啊衣服什么的,零零总总收拾了两大包,还有轮椅那些,堆得老高。   武建国不愿自己一个人骑车先回去,选择推着车跟他们一起走,陈向东拉板车,苏烟和周燕在后面推。   一路说说笑笑。   周燕还说她也去看了公社批给楼斯白的房子,“虽然小了一点,但真的很不错,那一排房子都是办公场所,楼斯白那屋子在最后一间,门前不远处还有个水龙头,平时你可以洗洗衣服做做饭,很方便。”   语气兴奋,比那房子是自己的还高兴。   武建国也跟着道:“到时候可以在旁边搭个厨房,将厨房和你们那屋子打通,这样就大了。”   “对对对,搭个厨房就方便多了。”   苏烟听周燕说的时候就知道是哪里了,那排房子挺老的,屋子也很矮,不过是青砖建造的,屋顶也是黑瓦,比知青点好。   心里也有了些期待。   走了一上午,苏烟几个终于到了知青点,其他人都去上工了,眼看着要到中午了,苏烟便带着周燕去厨房做饭,不管怎么说,总要犒劳犒劳一下陈向东他们。   昨天特意多买了一些肉,苏烟拿着肉先是做了一锅肉汤疙瘩,做这个快,锅里上水烧热,肉剁碎,拌一拌淀粉,就像煮肉汤一样,等水开了将肉放进去就好,周燕弄得疙瘩也好了,随手捏着放进锅里,也不讲究什么。   最后放盐,撒上葱花,一人一大碗。   捞光锅里后才在锅中放入洗好的米煮饭,这是其他人的午饭,菜也不需要炒了,橱柜里还放着一碗咸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炒的,黑乎乎,但还剩不少。   周燕坐在灶洞底下边看火边吃,苏烟去了楼斯白房间,陈向东和武建国也在,第一次开小灶,陈向东和武建国吃的很香,看到苏烟进来,两人自觉出了门。   楼斯白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吃疙瘩汤,看到苏烟过来,示意她坐近。   苏烟乖乖走到他床边坐下,两人面对面吃,楼斯白碗里剩了不少肉,见她过来,将留着的肉夹到苏烟碗里。   苏烟抬起头看他,他神色温和道:“我不爱吃这个,你多吃点。”   苏烟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谁不爱吃肉啊,就像小时候家里穷,难得吃一回鸡,她爸说自己不爱吃鸡腿一样。   苏烟没拒绝他的好意,将他夹给自己的肉吃了,也夹了肉喂他,肉放到他唇边,楼斯白眼神更温柔了,他低下头吃了,转而也来喂她。   等武建国吃完回到房间时,他们俩个还没吃完,看着他们互相喂来喂去,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里庆幸这两人要搬走了,再继续待下去,凭着这股腻歪劲儿能腻死人。   楼斯白回到知青点的当天下午,田队长他就过来,带来了两块毛巾,一个搪瓷缸和一个热水瓶,这是公社送给楼斯白的,除了这个还有一张任职文凭,楼斯白现在转正了,也算是国家公务人员了,巴掌大的红色小本本,上面写着一行字,下面盖章,算是过了正路了。   田队长主要就是过来慰问一下,让楼斯白好好休息,还让陈向东他们这几天抽个空将那边屋子打扫干净,到时候就可以过去住了。   至于刘晓娟,田队长现在都不想提这个人,也是因为楼斯白的身份是知青,不然公社也不会这样弥补他,闹得不好上面可是要怪罪的,知青在乡下吃苦受罪没什么,但要是出了事,那就严重了,最后可能大家都要倒霉,尤其楼斯白被人打过招呼,要好好照顾他。   所以公社里现在对刘家很不满,这种不满,公社领导不会直接对准刘家和刘晓娟,而是对准他们生产队,头一个中招的就是田队长,他还想着今年将自己小弟安排上工农兵大学,现在被刘晓娟害的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算是认清了。   就算田队长不说,苏烟他们也知道,今天下午苏烟就已经过去将屋子收拾了,周燕他们应该提前打扫过,屋子里没什么气味,也没有蜘蛛网什么的,还放着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凳子,这个也应该是陈向东弄得,为他们省心不少。   晚上吃完饭,苏烟就和其他人说了自己和楼斯白的打算,“我们这周末就结婚,到时候就在知青点办一桌,这几天我们会把东西渐渐搬到那边去。”   这时候结婚没多复杂,尤其是他们知青,父母都不在身边,很多东西都不懂,就想着请大家吃顿饭就行了。   苏烟也不是什么讲究人,真要讲究的话她还想穿婚纱拍婚纱照呢,在饭店大办特办,现在既然没那个条件就能省则省吧,大不了等年纪大了后搞什么金婚银婚啥的,也挺时髦。   这话说出来,陈向东他们的反应倒还平静,毕竟提前有了准备,就是方洋的脸色很难看,猛地抬起头道:“这么快?”   声音有些突兀刺耳。   苏烟下意识抬眼去看她,发现坐在她旁边的王红斌都没她反应这么大。 第六十六章 苏烟和楼……   苏烟和楼斯白的日子定的很快, 也就这几天了,虽然没什么要准备的,被子热水瓶什么的都有, 买了反而用不了, 比较浪费, 尤其苏烟清楚他们在这边住不长久,既然打算和楼斯白过日子了,就想着有些地方能省则省了。   楼斯白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但他比苏烟细心的多, 将需要的东西列出来, 一一仔细写在本子上,趁着最近事情少, 让陈向东他们帮忙添置好,比如让公社里帮忙打了一个两个柜子, 一个是房间里的衣柜, 一个厨房碗柜。还有凳子、锅盖,之前苏烟在知青点分出去单过时特意买了一口锅, 那锅平时也用着,但说到底还是苏烟的东西, 带走也是应该的事, 没人能说什么。这对苏烟和楼斯白来说也是省了心,毕竟这时候买口锅也要看运气, 供销社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后来苏烟还添置了陶罐子什么的, 这些也要带走, 陈向东请人帮忙在屋子隔壁垒了一个厨房和灶台,厨房不大,用的是黄泥巴和茅草, 与楼斯白分到的屋子打通,没什么技术含量,生产队里的男人都会,花了五天中午时间就把弄出来了,请了两个生产队的社员,加上陈向东武建国周燕苏烟,最后给了社员一个人三块钱。至于陈向东他们,则是去县城买了肉,给他们做了两顿大餐。   弄完这些苏烟就开始将她和楼斯白的东西往公社那边搬运了,周六公社小学还要上课,苏烟特意请了一天假,陈向东他们拉了一辆板车过来,苏烟和楼斯白的藤箱、衣服、被子、碗筷……平时看着不多,但真正收拾起来就发现多得不得了,整整搬运了三趟。   第一趟就是先把楼斯白运过去,楼斯白虽然有轮椅,但生产队的路并不好走,推轮椅不行,还是得用板车拉。板车上面放着厚厚的被子,公社那间房子已经收拾的像模像样了,有床有桌子有柜子,擦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小小的一间屋子,进门右边墙壁有个门,通着隔壁的厨房,不同于知青点的木板,这是道实实在在的木门,还有栓子。   到了后,陈向东他们将楼斯白放到轮椅上,苏烟则忙活着将被子抱到屋子里,楼斯白也没闲着,推着轮椅进屋,“你先去忙,被子我来铺。”   苏烟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了,“行吧,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赶紧出门追上陈向东几个。   后面两趟苏烟就没过来了,她得留在知青点收拾东西,看有没有遗漏的,最后发现越收拾越多,瞧着堂屋里堆得满满几大包,感觉把整个知青点都搬空了。   整整搬了一上午,才把所有东西都搬完了,陈向东他们帮忙了,苏烟也不好让人白忙活一场,现在她跟楼斯白搬出来住,就相当于分家单过了,哪能这么欺负人?   中午吃完饭,苏烟就给了陈向东他们一大包饺子,六十个,让他们回去三个分。饺子是她这两天特意包的,他们可以带回去晚上煮熟吃,这是苏烟和楼斯白商量好的,还是苏烟的主意,觉得给钱他们肯定不要,但直接给肉可能会被其他人占便宜,她宁愿自己麻烦点,也不想让他们三个吃亏。   果然,陈向东他们看到饺子就不好说什么了,还挺高兴的,虽然一上午没能上工,但混了两顿吃的,说到底还是他们占便宜了。   陈向东他们拿着饺子就走了,走之前跟苏烟楼斯白道:“你们有事就来找我们,大家以后虽然不住在一起了,但还是一个集体。”   周燕有些舍不得苏烟,拉着苏烟的手难过道:“你跟楼斯白好好的,明天上午我尽量早点过来。”   苏烟拍拍她的手,“好,以后周末我都去找你玩,你也可以来找我玩,我给你做好吃的。”   周燕听笑了,“那感情好。”   等苏烟将他们都送走后,才跟着楼斯白一起回屋子里,这会儿还是上午,隔壁几间屋子还有人办公,不过没人出来。   苏烟迫不及待进屋去收拾,楼斯白落后两步,屋子里已经被楼斯白收拾的差不多了,二十多平方米大的屋子,最里面靠墙摆放着一张床,柜子在床尾处,木头制的,打开后一分为二,上面是格子,专门放衣服的,下面是空的,用来放被子和箱子,跟别的柜子不大一样,还是苏烟说的模样,让公社里师傅这么打的。   楼斯白已经将两人的衣服和被子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面了,最上面那两排格子是空的,他现在还够不着。床上的被子也铺好了,比苏烟铺的整齐多了,两个枕头并排放好,下面垫了两床被子,上面只有一床,这床是苏烟去年新打的,比较厚实,所以就放了一床。热水瓶杯子、碗筷则放在窗户那里的桌子上,桌子本来就在这个屋子里的,这里以前也是办公室,后来关了不用了,桌子也留在这里了,一米二的长形桌子,平时既可以用来吃饭也可以学习,很好。   眼看楼斯白已经将屋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苏烟就不用多操心了,她将碗筷那些拿到厨房里,厨房里也堆满了东西,苏烟跟生产队里私底下买的干柴,整整堆了一面墙,怕干柴潮湿,底下垫了一层石头。铁锅已经放在灶台上了,还有苏烟买的的面粉调味料那些,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完整的新家了。   苏烟扭过头对屋子里的楼斯白道:“晚上我们就吃饺子吧,还剩一点。”   楼斯白想都不想应道:“好。”   午饭已经提前吃过了,苏烟见外面太阳好,就将被子抱出去晒,然后和楼斯白坐在窗前桌子旁写信和算账。   苏烟在写信,告诉苏父苏母她要结婚的事,虽然是闪婚,但她想明白后就很坚定,怕苏父苏母不高兴,还准备先斩后奏。   毕竟真正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算苏父苏母真正的女儿,她受了他们的恩惠,她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孝敬,但自己的终生大事和对象,她要自己做主。   而楼斯白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从小亲缘关系薄,对家里人没有多少感情,也不太理解别人对家人的感情,所以在他心里,结婚是他和苏烟的事,只要苏烟同意了,那就行了。   苏烟身上还有不少钱,每个月苏父苏母都会寄钱寄票过来,她用的不多,很多都存了起来,还有楼斯白的,从医院回来他就将自己的钱跟苏烟的放在一起了,别看楼斯白平时节俭,身上的钱票一点都不比苏烟少,还有自行车票。   苏父一直以为乡下用不到自行车,从来没给苏烟寄自行车票,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她太招人眼了,苏烟听楼斯白说结婚后买辆自行车,还想着问苏父弄票,没想到楼斯白身上就有,两人买了辆二八杠自行车。   小县城没有卖,可能是这边人买的人少,还是苏烟直接跟供销社说一声,过了两天供销社就帮忙从市里带了一辆回来。   俩人现在存款一共有七百七十六块九毛三分,其中两百多块钱是苏烟的,五百块钱是楼斯白的,剩下还有各种各样的票。   两人并排坐在桌子前写字,底下是火桶,最近天气还有些冷,苏烟便没有将火桶收起来,楼斯白的腿虽然断了,但还是有只知觉的,能感觉到两条腿暖和和,很舒服。   苏烟乖乖低头写信,从头到尾都在夸楼斯白有多好,写的累了就抬头看一眼旁边的楼斯白。   楼斯白也是如此,不过他是在算账,他跟苏烟不一样,苏烟花钱大手大脚,也没有记账的习惯,用多用少心里都没数,楼斯白则是喜欢记得清清楚楚的,然后算一算,规定接下来怎么用。   比如明天请客,需要买哪些菜现在就在写了,昨天苏烟就跟他说了,知青点十一个人,最起码要准备九道菜,寓意也好,长长久久,苏烟先让他想几道菜,然后剩下的她来想。   四道素菜,五道荤菜,虽然楼斯白说简单办一桌,但他的意思是低调一点,并不代表就亏待人,还是想让知青点几个人吃好一点,大家心里开心,开心了,也表示他们婚姻开心。   他很用心写下菜名和需要的食材配料,他也会做饭,以前在姑姑家讨生活,每天都是他做饭,说不上多好吃,但也能吃。   不过楼斯白写的都是素菜,因为他不会做荤菜,每次姑姑家买肉了,姑父都不让他做,怕他偷吃。   等苏烟写完了,就把他的单子拿过来添加荤菜,红烧鱼、糖醋排骨、爆炒肥肠、炒猪肝和白菜豆腐肉汤。苏烟经常买肉,知道这时候排骨、猪肝和肥肠便宜,这东西好吃又便宜干嘛不买?   楼斯白向来听苏烟的,在她写完后补充上买几斤,估算差不多花多少钱。   一张清单列的清清楚楚,最下面是女鞋、裤子、外套,让苏烟添一身新衣服。   苏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楼斯白将钱拿出来,“明天结婚,你要穿的漂漂亮亮的,这次我不能陪你去买了,等我腿好后,带你去市里买。”   最后还多给了一百。   苏烟也不跟他客气,开心应道:“好。”   想着明天也给他买一件新衣服。   下午没事干,苏烟就和楼斯白烧热水洗头洗澡。   苏烟先洗的,她洗的时候楼斯白去了外面晒太阳。楼斯白洗澡要麻烦一点,苏烟先给他洗的头,他坐在轮椅上前倾俯身,两只手抓住轮椅扶手,身前放着板凳,板凳上再放一盆热水,怕将腿弄湿了,腿上还搭着棉袄。苏烟站在旁边给他搓洗,洗完后让他到院子里晒一会儿,她去给他打热水找衣服。   楼斯白是在厨房里洗的澡,他现在自己就能洗好,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尤其是楼斯白,他坐在轮椅上,将受伤的腿搭在凳子上避免沾湿,只洗上半身到大腿那里。手边上放着两盆已经调好的热水和肥皂,盆中热水上面还飘着葫芦水瓢,将身上打湿搓泡泡,然后一瓢一瓢往身上浇,冲洗干净就行了。   厨房和房间是通着的,他擦干净身体后直接回房间就行了,干净的衣服已经摆放在床上了,他爬上床穿好,然后坐在床上看书,对外面的苏烟喊一声,“我洗好了。”   苏烟正在外面搓洗自己的衣服,听到这话,进来将打湿的轮椅拿出去晒。   楼斯白温柔看着她,“我的衣服放在那里就行,明天我自己洗。”   这几天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还给苏烟洗了,和以前一样,他很庆幸苏烟也没有因为他的受伤处处照顾他,这样就很好,不然他会愧疚,愧疚自己拖累了她。   也因为她这样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有底气跟她结婚。   苏烟虽然习惯欺负他了,但今天她心情好,对他挥挥手,去厨房将他衣服一并带出去洗了。   她洗衣服很快,不像楼斯白一件件的打皂角,她是把肥皂使劲儿在盆底擦两下,然后接盆水,手在盆里搅和几下,变成了肥皂水后将衣服全都扔进去,一通乱揉,然后清两边就算好了。   当初楼斯白看到她这样洗衣服,半天说不出来话,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   这边没有晾衣服的竹竿,不过陈向东帮忙在旁边榕树枝干和窗户上牵了一条绳子,很长的一段距离,方便晒衣服。   苏烟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在上面,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楼斯白瞥了一眼床上的手表,这是苏烟刚才洗澡前放在上面的,见她进来,沉默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笑了笑,拍拍身侧的位子,让她也上来。   苏烟噔噔噔跑过去,爬上床坐在他身侧的位子,她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没坐一会儿就躺了下去,扭过头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心里想着要是在后世就好了,她一定要贴上墙纸,还要铺上地板砖,弄得漂漂亮亮的。不过一想要是还在后世,她干嘛还住这种屋子?   心里哀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倒是旁边的楼斯白,感受着躺在身旁的苏烟,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两人以前也亲密过,之前苏烟生水痘的时候,还有前些天在医院的时候,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躺在一张床上。   楼斯白身体僵硬了一瞬,连手中的书都有些看不进去了,抿了抿唇,最后伸手将被子往上提了一点,把苏烟肩膀处的被子压了压,怕她冷。   苏烟仰面对他笑,伸手勾住他的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道:“这次陈向东他们三个帮了大忙了,明天办一桌不算,下周我们单独请他们三个吃顿饭。”   她不是很喜欢欠人情,这次要是没有他们三个,她一个人根本照顾不来楼斯白。   书中关于这段情节苏烟已经不记得刘晓娟是怎么处理的了,只是觉得有这样一群朋友挺好的,就像以前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痛,那时候快要上课了,她宿舍里最好的朋友装作看不见,反倒是她们寝室一个平时玩的一般朋友扶着她回到宿舍,还给她装了一杯热水放在床边。   那时候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不过后来自己想通了,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凭什么要人家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助你?当然,那些热心助人的人是真的好,所以这事她记了二年,到现在都没忘记那个善良的室友。   她喜欢善良美好的人,比如楼斯白,虽然他话不多,但谁遇到困难了,他都会默默去帮助别人。   楼斯白听了点点头,“好。”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苏烟就将饺子煮上了,两人吃了一大锅饺子,吃完已经快五点了,天微微有些黑,苏烟将外面的衣服收回来,还有楼斯白晒干的轮椅。   这时候隔壁几个办公室的人才下班。   苏烟也不多看,回了屋,将还没干的衣服放在火桶里烤着,轮椅搬到床旁边。   楼斯白还在床上坐着,他这会儿没看书了,在给自己按摩腿部,医生教他的,苏烟本来想学,但学了两遍还找不准穴位,倒是楼斯白很快就记住了。   他给自己按摩好腿部后,也在床上躺下来了,这会儿他睡在外面,方便明天早上起来。   他们现在其实已经算夫妻了,乡下结婚很简单,有时候直接请客吃顿饭,将媳妇领回家就算是一对了,连结婚证都不需要领,甚至有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结婚证。   苏烟和楼斯白结婚要麻烦一点,他们是知青,需要跟公社里领导说一声,方便以后给孩子办户口,但苏烟暂时不想生孩子,担心以后她和楼斯白走了,这个孩子因为户口的缘故留了下来。她跟楼斯白商量过了,楼斯白也是这个意思,不说他现在腿受伤了,就是之后腿好了也要等到年底去见了苏烟父母再说。   公社里给了他们一张证明,上面写着他们结为夫妻这事,还盖了章,那章一盖,就把他们夫妻关系定下了,不过苏烟想着,等楼斯白腿好了后他们再去一趟县城,把结婚证拿到手。   苏烟脱掉外套裤子毛衣,最后只剩下一身灰色的贴身秋衣,冬天的衣服不明显,现在身上只有一件,瞬间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形,前后凹凸有致,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在苏烟躺下后就更明显了,直往楼斯白鼻子里窜。   苏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就跟男朋友出去偷偷开房似的,她规规矩矩躺下,和平时占便宜的样子完全不同。   倒是楼斯白,在被窝底下伸出手主动去握住她的。 第六十七章 苏烟感受……   苏烟感受到被他握住的手, 男人的手修长削瘦,一手就能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热热的, 有些粗糙感, 应该是农活做多了缘故, 苏烟刚穿越过来时,原身的手也有些粗糙,还是她天天早晚擦雪花膏给渐渐养好了。   楼斯白轻轻摩挲着她的小手,房间里安静一片, 外面天黑了, 屋子里就更黑了,两人躺在床上, 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楼斯白握住苏烟的手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很想亲近她, 他从山上摔下来到现在,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一时间让他都有些应接不暇, 提出跟苏烟结婚虽然有些冲动了,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知道她的性子,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抛弃他, 好在老天爷终于眷顾他一次,两条腿养养还能好, 他不能让苏烟不清不白照顾自己, 乡下流言蜚语多, 背后传的难听的更是多。   而且,他也想和她有个家,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楼斯白突然握紧她的手, 平复了下心情后,笑着问了一句,“今晚想听什么故事?”   本来他想说自己以后会好好爱她的,不会让她受委屈,但他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没意思,好话谁都会说,当初那个女人还说最爱的就是他,结果却是丢下七岁的自己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姑姑姑父对外也总说把他当自己孩子疼,实际上只是哄哄别人罢了。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   苏烟倒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听到这问,想了想道:“嗯……今天想听一个知青穿越到三国时期,然后大杀四方的故事。”   这是苏烟跟楼斯白之间的乐子,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少,书本也很难买,苏父之前寄过来的书早就被苏烟和楼斯白翻过好几遍了,苏烟看书顶多看两遍就不想再看了,楼斯白倒是还好,但无聊也是真的无聊,尤其是玩过后世那么多眼花缭乱的娱乐工具。   加上为了省油省电,平时晚上都歇的比较早,睡不着只能通过聊天打发时间,之前在知青点的时候就有宿舍夜谈,但也不是天天晚上都谈,毕竟没那么多话题可聊。   前段时间苏烟和楼斯白住院,苏烟就让楼斯白给自己讲故事,苏烟喜欢看小说,不然也不会穿书了,她就让楼斯白给自己讲主角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然后大杀四方的爽文故事。   别说,读书厉害的人讲故事都不一样,本来苏烟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楼斯白真的按照她的思路往下编,他讲故事的语速缓慢,所以中间很少卡顿,都是一边想一边讲,还讲得特别有生动有趣。   其实一开始是苏烟讲给楼斯白听,但她讲的漏洞太多了,可能历史没学好,逻辑上还有些不通,比如她讲一个女知青穿越到了唐朝,成为一个刚和离的寡妇,丈夫停妻再娶,将她赶出府,原身带着闺女儿子艰难讨生活,家徒四壁,娘家也不帮忙,女知青穿越过来后通过一手好厨艺成为当地有名的女老板,还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那男人是竟然是当朝侯爷……巴拉巴拉一大堆,典型的某江种田文套路,苏烟自觉自己讲的怪好的,她还想着等以后改革开放了,她就提早去写这种穿越文,毕竟后世的穿越文有多火她是知道的,她也没啥本事,就想着占一个先机,说不定一举就成为什么大神,然后导演找她当编剧,最后挣很多很多钱。   当然后面那些都是她的幻想,没好意思说给楼斯白听,但她故事编的很认真的,以为能震慑住楼斯白,毕竟这些都是后世网文大神们的智慧结晶,哪知一开头他就提出质疑,还说要相信科学,被苏烟一通怼后,就默默听故事了,听着听着又小声提出质疑,说唐朝法律其实挺严谨的,女子的婚姻也有一定的保障,停妻再娶,丈夫婆家、小妾、娘家全都欺负她不太可能,以及唐朝那会儿还没有红薯、土豆、西红柿那些东西。   “……”这故事根本讲不下去了。   最后苏烟干脆不说了,让他讲给她听,然后努力从中挑刺。   没想到楼斯白讲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完全不是传统网文小说的套路,而是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古代的风土人情,通过他口中的故事人物,眼前仿佛缓缓展现一幅画卷,一点点描绘染色。   楼斯白跟苏烟说,他初中时候是住在学校里的,住学校要交钱,他嫌那个价格贵,后来借住在了他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家里,便宜了一半,那老师一辈子没结婚,家里书很多,学校发的工资都被他拿去买书了,以至于人饿的很瘦。他也饿,每天都吃不饱饭,饿的时候就把书拿出来看,看入迷了就不觉得饿了,那老师很大方,家里的书允许他看,只要不弄坏就行了。   历史方面的书他也看了不少,所以编起故事来有模有样,都挑不出错,至少苏烟挑不出来,还一边听一边惊讶,发出“真的假的”“不会吧”“哇”的感叹。   虽然楼斯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每次听她这么崇拜的语气,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苏烟只恨这时候没有网络和网站,不然她一定要将这些故事发到网上去。   不过也不着急,等以后他们老了后,也可以将这些故事整理一下发表出去,说不定还能赚点养老费。   今天楼斯白继续给苏烟讲故事,苏烟听得津津有味,听着听着还翻过身对着他,人往他身边拱了拱,和医院里躺在两张床上不一样,这会儿苏烟直接挨近了他,侧躺着不舒服,她还直接抬起一只腿架在他肚子上,她侧躺的时候不架着腿就难受,以前在现代的时候睡觉有抱枕,知青点睡觉的时候则用被子,现在只能用楼斯白凑合了。   别说,他的高度刚适合,就是怕压着他受伤的腿,所以将腿抬高一点架到他肚子上去了。   楼斯白被她这么一压,声音顿时一止,沉默了一下后也没说什么,而是抬手将被子拢了拢,将苏烟后背遮得严严实实。   苏烟觉得这是正常情侣的举动,没觉得哪里不对,打了个哈欠后便伸手推了推他,让他继续说。   楼斯白哪还编的下去,他性子再闷、再内敛,面对苏烟这样的亲密,也会忍不住分心。   尤其苏烟的大腿搭在他肚子上,小腿则沿着腹部压在他大腿上,堪堪与他的敏感部位擦过。   他抿了抿唇,伸手将苏烟揽进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但开口说不到几句,故事就开始不连贯起来。   好在苏烟也听不出来,被子晒了一天,里面暖和和的,楼斯白的怀抱也暖和,被他搂在怀里,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加上低沉的语调,苏烟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楼斯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手不停轻轻抚摸着苏烟的后背,感受着她贴合自己的地方,只觉肌肤有些发烫。   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扭过头在苏烟额头上亲了一口,“睡吧。”   ……   饱饱睡了一觉,苏烟和楼斯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今天有的忙,所以苏烟没赖床多久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楼斯白也要起来,他坐在床上穿衣服,苏烟则点亮煤油灯,然后去了厨房。   地方小有一点好处,稍微有点亮光屋子就都亮了,煤油灯拿到厨房,睡觉的屋子里也能看到,楼斯白穿好衣服后先把被子叠好,然后动作缓慢且小心翼翼的挪到轮椅上,自己解决生理问题,随即去了厨房给苏烟帮忙。   他去了灶洞前帮忙看火,先弯腰将灶洞底下的小板凳拿开,再推着轮椅过去,轮椅有点高了,他需要弯下腰看,火光照亮他平静俊美的脸庞,为他整个人都添上了一丝暖意。   苏烟站在灶台前揉面,准备早上吃炒面,好久都没吃这个了,她一边揉着一边跟楼斯白说话,“今天我多买点猪大肠,猪大肠爆炒好吃,别看猪下水便宜,其实做好了比纯肉好吃多了。”   楼斯白听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期待,不仅仅是期待苏烟口中的比肉好吃,还有对未来两人生活的期许。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炒了一大锅面,苏烟量炒多了,没吃完的干脆放在锅里温着,让楼斯白上午饿了吃,她则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外面天还是黑的,楼斯白不放心她走这么早,让她再等等,他则帮忙把她要带的东西检查一遍,“先去供销社,把轻便的东西买完了再去寄信,寄完信最后去肉联厂,买完肉就回来,别买太多东西,就按照我写的清单,买太多了你不好带。”   苏烟嫌他烦,见外面微微亮了,挥挥手推着车就跑出去了。   楼斯白不放心,推着轮椅追到门口,叮嘱一声,“路上骑车慢点。”   “知道啦……管家公”   后面三个字距离远了,楼斯白没听见,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没好气笑了。   等人不见了,楼斯白才推着轮椅回到屋子里,屋子里太黑了,还点着煤油灯,昏昏黄黄的,有些暗,又有些暖,楼斯白推着轮椅到桌子边,本来想把煤油灯吹灭省点油,但看着突然变得安静的不像话的屋子,又有些犹豫。   人刚走,他就有些想念她了。   大概晚上睡得好,早上又吃得好,苏烟这会儿特别有劲儿,蹬着自行车飞速往县城去,到了县城时间还早,供销社那边还没开门,她便直接去了菜站,没听楼斯白的话,买了一些新鲜蔬菜,然后才估摸着时间去了供销社。   一早上都在买买买,一直买到上午九点多,车头车尾都挂满了,苏烟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正如楼斯白所料,买多了不好带,稍微有点坡的地方都要站起来踩,等回到公社时,苏烟两条腿都快断了。   周燕昨天说早点下工来帮忙,她还真的来的特别早,十点多就过来了。   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苏烟大包小包的东西,哭笑不得,“你怎么买这么多啊?哪儿吃的完?”   苏烟将车停好,听了这话摆摆手,“不多不多,都是需要的。”   楼斯白看她骑车骑得脸发红,额头上出了一片汗,心疼的拿毛巾给她,“擦擦脸,坐着歇一会儿。”   也没说她,只笑道:“买多了也没事,慢慢吃。”   “就是。”   苏烟忙点头。   周燕看他们俩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担心,这两个不会过日子的凑到一起简直让人发愁,以前她还觉得楼斯白稳重可靠,现在瞧着,遇到苏烟他根本稳重不起来, 第六十八章 苏烟和周……   苏烟和周燕准备了九道菜, 周燕在灶洞底下帮忙添柴,苏烟负责做,楼斯白则按着苏烟的要求洗, 尤其是猪大肠那些, 需要认认真真多洗几遍, 不然味道很重。   三个人不停忙活着,做了满满九盘菜,分量十足,整个厨房香气弥漫, 其他人还没来, 苏烟每做一道菜时,都会在盛菜前拿了两只碗偷偷装了一点尝尝, 周燕坐在灶洞底下剥大蒜,接过碗笑得一脸开心。   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苏烟和楼斯白共吃一碗, 苏烟一般尝两口就把碗给楼斯白了, 楼斯白也不跟她客气,洗蔬菜的手一顿, 将手上的水用旁边抹布擦干净,然后端了碗吃。   做红烧鱼的时候也不例外, 现在是初春, 刚好是鱼产籽的时候,苏烟买了三条鲫鱼, 鱼在乡下不贵, 苏烟做了一条大的, 其他两条小的养了起来,准备过两天炖汤给楼斯白补补。大鱼的鱼籽多,苏烟将鱼盛起来时, 直接将鱼肚子里的籽全都弄出来了,看不出来和之前有什么区别,然后鱼籽一碗一半,很肥厚,鱼籽沾了汤汁,很好吃。   楼斯白看苏烟给自己留了一半,他没舍得吃,只夹了一小块,又递给苏烟了。   苏烟将辣椒和鸡蛋放进锅里,翻炒的时候将灶台上碗里的鱼籽吃了。   周燕一边吃一边感叹,“你们真是太大方了,谁家办婚事做这么一大桌好菜的,城里都做不到。”   反正她大哥结婚的时候,是没这么多好菜的。   苏烟笑笑不说话,她和楼斯白只是觉得反正只需要办一桌的,那就干脆吃好一点,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周燕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心疼这些好菜,知青点十一个人又不是都是好的,做这么多好吃的,心里有些不得劲。   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总不能扫兴,多余的话她就不好说了。   炒第七碗菜的时候,陈向东他们就过来了,每个人手里都带着东西,陈向东带了一包糖,武建国拿了两条枕巾,张大山送了一包饼干……大多数都是在供销社买的,也有不一样的,像王红斌,只带来了一本书,还是毛主席语录,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这本书谁家里都有,他带来的这本也不是新的,一看就知道是过来占便宜混饭吃的。   倒是韩丽丽,有些出人意料,拿了一条漂亮的围巾,这围巾周燕偷偷跟苏烟小声道:“是前几天她家里亲戚寄过来的,新的,有两条,没想到她舍得给你一条。”   不过想到韩丽丽素来是个爱面子的,就喜欢跟人显摆她家条件好,她要是送的比别人差了,那她面子上也过不去。   说到这里,周燕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总比方洋送根头绳好,寒碜谁呢?”   那头绳供销社一毛钱十根,她竟然只拿了六根过来,也好意思。   看着苏烟做的这些菜,周燕有些替苏烟、楼斯白不值。   至于王红斌,那个人就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本来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苏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也有些意外韩丽丽送的贵,这里面送的最好的就是她,苏烟接过礼物时摸了下,像是羊毛的,样式也不错,灰绿格子的。   苏烟和周燕回到厨房继续做菜,刘超英也过来帮忙,楼斯白则在屋子里招待人,炒菜的间隔,苏烟把陈向东和武建国找来,拜托他们去请一下田队长和大队长,想问他们有没有空,要是有空也过来吃口菜。   本来是不想喊其他人的,就他们知青点几个人吃一顿,但苏烟看着这一桌好菜,凭啥连王红斌都能吃上,却不叫田队长和大队长?叫了人家心里也能开心一点。   至于其他人,比如公社小学的校长,楼斯白以后的领导,那就可以算了,到时候问起就说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以后有空再请。   陈向东和武建国点点头,陈向东去喊田队长,田队长在生产队,苏烟便将自行车借给他骑,大队长在公社这边,倒是不远。   没过多久,武建国就带着大队长过来了,还搬来了一张小桌子,又等了一会儿,陈向东骑着车载田队长也来了,张大山他们将屋子里的长桌搬到外面去,苏烟将最后一道菜盛上来后,便将米下锅了,剩下的交给了周燕,她则回了屋子。   屋子里墙上、窗户上贴了红色囍字,被子上也有,苏烟进屋给自己换了身早上新买的衣服,楼斯白衣服已经换好了,上午苏烟给他买了件黑色的薄外套,他也给换上了,苏烟和楼斯白在胸前别上一朵红花,就当是一对新人了。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周燕刘超英几个脸上还有些羡慕,羡慕他们结婚了能有新衣服穿,城里结婚都很少有穿新衣服的,大多数是互相借,一件红衣服能借十几个新娘子。虽然苏烟和楼斯白穿的不是红衣服,但在她们眼里,可比红衣服好多了。   当然更让她们羡慕的还是苏烟命好,都是下乡当知青,就她成了小学老师,楼斯白也要吃国家饭了,虽然现在腿受了伤,但又不是好不了。就连韩丽丽,现在都不好说什么了,之前她还可以嘲笑苏烟就知道看脸,楼斯白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好?现在要是换做她,她也愿意嫁。   没人注意到,站在韩丽丽身侧的方洋,眼睛乌沉沉的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桌子凳子收拾好,周燕她们就赶紧将菜全都端出来,两张拼凑的桌子,几乎都摆不下,看着这分量和数量,田队长和大队长都有些惊讶,但更多是高兴,觉得没白来,能吃顿好的。   十三个人围着桌子坐好,坐的有点挤了,最上首是大队长和田队长,苏烟和楼斯白并排坐在下面,大家都饿了,也不整什么虚的一套,苏烟先和楼斯白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苏烟站了起来,楼斯白身子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得了田队长、大队长的一番夸奖,就开始动筷子吃。   因为有大队长和田队长在,大家也不好意思抢,怕影响不好看,毕竟他们都是知青,是城里来的,不过下筷子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尤其那五道荤菜,大家都盯着。   苏烟、楼斯白、周燕虽然先前边做边吃,但还是能继续吃,尤其是苏烟,不仅给自己夹,还给楼斯白夹,楼斯白坐在轮椅上不好伸长胳膊去夹远的菜,是苏烟站起来给他夹猪大肠和猪肝,她看得出楼斯白很喜欢这两道菜。不仅是楼斯白喜欢,其他人也喜欢,这两样他们以前根本没吃过,谁家有钱买肉会买这个?猪大肠味骚,一般人还真受不了,猪肝还有点苦,也就苏烟舍得放油放盐,才做的这么好吃。   这一顿吃的宾主尽欢,大家连话都很少说,就怕说话的空隙被别人多吃了两口,整整九盘菜,被人吃了个精光,最后连碗里的汤汁,都被大家用米饭给擦干净吞进了肚子里。   吃饱喝足,大家才高兴说话,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恭喜苏烟和楼斯白结婚,祝他们长长久久,早日添个孩子。   下午其他人还要上工,苏烟也不好多留他们了,聊了一会儿就起身收拾,送走了田队长和大队长,大队长走的时候将自家桌子一道带走了。   知青点的几个人留下来帮忙,也不需要帮什么,主要就是将碗筷洗干净,最后将借来的碗筷和凳子一把送回别人家里去,顺便打扫一下地面,地上有点脏,有骨头和鱼刺,也幸好在外面吃的,不然屋子里还有气味。   知青点几个人走的时候,帮苏烟将凳子碗筷还回去了,苏烟给了他们一包瓜子,让他们还回去的时候,给人抓一把瓜子吃。   分别时刘超英拉住苏烟偷偷道:“刚才我和大山下工的时候看到刘晓娟了,你小心一点,她听到我们过来吃喜酒,脸色很难看。”   那眼神,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像是要杀人,她只要想想都觉得可怕。   刘超英也不想给苏烟添堵,主要是觉得那个女人怪骇人的,想提醒她一声。   苏烟点点头,拍拍刘超英的手,感激道:“好,我记下了。”   送走了人,苏烟回厨房整理,早上买的菜她没有全部炒,比如猪大肠那些,她还买了两只猪蹄,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这些东西卤了可以吃好几天。   楼斯白也过来帮忙,苏烟跟他说笑,“要是能做生意就好了,我们就去城里卖卤菜,这些菜便宜又好吃,肯定会有很多人买。”   虽是随便说说,但苏烟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等他们明年要是考上大学回城了,总不能还靠苏父苏母接济,他们已经结婚了,自然要靠自己撑起家。   楼斯白能做什么苏烟不知道,但她可以凭借厨艺开一家小餐馆,小本生意也是能赚钱的。   楼斯白不知道苏烟已经想了这么远了,沉思了一会儿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很肯定。   在他看来,一个国家走什么样的路来自于国情,现阶段亦是如此,华国作为一个人口和地域大国,有一定的治愈能力,这个国家可能会走一些弯路,比如当年被外国侵略欺辱,比如现阶段不太符合进步的一些政策,但一定会慢慢变好。   做生意从古自今就有,哪怕是现在,也存在黑市那些东西,等到了一定时机,这些肯定会恢复的,而且还会以一种新的、更进步的方式出现,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苏烟来自未来,自然知道这是不久后的事,但她没想到楼斯白会用这么确定的语气回答她,脸上露出诧异神色。   楼斯白笑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怕她听了嘴松在班上跟学生说这些话,影响不好。   苏烟将猪大肠、猪蹄放在锅里卤了后,就和楼斯白关好门回了屋子。   陈向东他们送来的东西就放在床上,苏烟坐在床上收拾整理,看到王红斌、方洋送的东西有些不高兴,没好气道:“这些我都留着,以后等他们结婚了,我就送回去。”   楼斯白拿着本子记,这些也算是人情了,听到这话笑了,“你就知道他们要结婚了?”   苏烟听了撇撇嘴,想到明年恢复高考,她还真没信心看到这些人结婚。   不过她很快又笑了,“别的不说,周燕和陈向东肯定有点什么,还有张大山和超英,他们都谈多久了,应该也快了吧。”   楼斯白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出了周燕和陈向东之间的暧昧,笑了笑,不过对于张大山和刘超英,他却不抱什么希望,以前晚上睡觉聊天的时候张大山就提过,他和刘超英想结婚又不敢结,一是穷,二是怕回城。   楼斯白觉得,除非再过个好几年,等两人年纪都大了还不能回城,没得选择了,他们可能会结婚。但根据楼斯白的观察,这两年国家政策明显有松动的情况,回城可能不需要等太久。   他提醒道:“刘超英和张大山家里情况都不是很好,结婚的几率不大,有些话你别在刘超英面前说。”   担心苏烟嘴巴没把子,私底下劝刘超英结婚,到时候要是回城了,这两人恐怕会把苏烟怨上。   苏烟还不知道楼斯白这么了解自己,只是奇怪道:“怎么说?” 第六十九章 楼斯白将……   楼斯白将张大山和刘超英家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其实主要是想告诉她,那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在张大山和刘超英眼里回城比对方更重要。   至少楼斯白不太懂他们, 在他看来, 喜欢就要一心一意的喜欢, 放在心里的那种,于他而言苏烟超过一切,而且他也有信心,自己对苏烟来说也一样, 不然她也不会回来, 更不会答应嫁给他。   苏烟听了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可能她知道很多未来的事, 没办法对他们做出评价,只是点点头, “我懂了。”   不过还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楼斯白平时看着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观察的居然这么仔细, 但想想又觉得正常了,毕竟原书中楼斯白作为男主角, 最后白手起家成为了一个很厉害的商业大佬。   想到这里, 苏烟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以后能回城了, 还恢复了高考, 你想做什么。”   书中好像因为刘晓娟得罪了一个大人物的妻子, 两人赔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楼斯白不得不走上从商的路子,虽然一开始艰难, 但后来他就在商业界混的如鱼得水。   但苏烟很想知道,要是楼斯白一开始有选择,他以后会做什么。   楼斯白似乎并没有觉得苏烟异想天开,而是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最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应该会去考大学,做研究,最后尽量留在大学里。”   苏烟惊讶,“当大学老师?”   楼斯白笑笑。   苏烟没想过他想当一名大学老师,她还以为......   算了,想法跟实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以后怎么样他们谁都说不准。   就像她以前还想当明星呢。   晚上苏烟将卤好的猪大肠炒了,然后下了一碗面,苏烟吃了一碗,剩下的全都是楼斯白的了。   楼斯白比她能吃,自从从医院回来,楼斯白的一日三餐全都被苏烟包了,苏烟也不是多爱下厨的人,她是喜欢吃,还喜欢自己偶尔下厨,但那毕竟是偶尔,天天做她也烦,不过她已经跟楼斯白商量好了,等他以后腿好了后,家务活他要分担三分之二,这里的三分之二就包括做饭。   当然苏烟也不是一点都不做,比如扫地擦桌子洗菜,这些可以她来承担。   楼斯白笑着答应了。   所以现在苏烟忙的特别有干劲,总觉得这半年的时间将下半辈子的苦全都吃完了。   而楼斯白现在也很享受苏烟的伺候,可能也是觉得这样的福气享受一天少一天,得珍惜吧。   苏烟现在已经发现了,楼斯白这家伙其实也就是外表看着清冷,对待不熟悉的人冷冷淡淡,甚至有些冷漠,但实则是个有点腹黑闷骚的家伙。   有人在的时候他不会跟她亲近,比如在知青点的时候,在医院的时候,他会很克制,最多就是牵牵她的手,摸摸她的脑袋,但要是没人在,他其实胆子大的很,今天早上她醒来就发现自己嘴巴有点肿,还有点难受,一开始苏烟没往别的地方想,还以为这个新家没打扫干净,昨晚睡着后被虫子叮了,早上苏烟问楼斯白这事,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还神色温和的捏捏她手,说等她去县城买菜他就将家里重新打扫一遍。   苏烟早上事情多,也没多想,走的时候提醒他多打扫两遍。   还是上午周燕过来了,看到她的嘴唇后神色暧昧,周燕虽然没有对象,但生产队里有结婚的小媳妇,上工的时候那些婶子婆婆就喜欢说一些浑话,就算是听也听会了。   苏烟也不是傻子,被她多看了两眼后就心领神会,然后猜到了什么。她就说嘛,要是屋子里有虫子怎么会只叮她,还只叮她嘴唇?身上也不痛不痒,简直莫名其妙。   苏烟忍不住想起过年时楼斯白找到她老家,两人在招待所发生的事。   这家伙没他表现的那么一本正经。   果然,晚上吃完饭洗漱好后,苏烟和楼斯白爬上床,楼斯白坐在床上看书,苏烟也拿着书看,预习明天上课的内容。   看到九点钟的时候,两人熄灯睡觉,苏烟躺在楼斯白旁边,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旁边人有什么动静,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她也不是个被动的人,楼斯白不动,她就主动的翻过身去抱他。   哪知身旁的人仿佛就等着这一刻,在苏烟靠过去的时候,男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低头亲上她的嘴唇。   苏烟抬起头看他,直接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互喷洒在对方脸上。   苏烟甚至能感受到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有多用力,他的另一只大手压在她后脑勺,不允许她后退,似乎没感觉到她的抵抗,放在她后脑勺的那只大手一点点挪移到了她脸颊上。   唇瓣相碰,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探入了她的口中,动作熟练,比上次过年时在招待所的动作自然舒服多了。   这会儿功夫,苏烟甚至还能在脑海中分神想,这家伙学习能力真强,该不会就是今早趁她睡着偷偷学会了吧。   苏烟眼睛睁的大大的,最后被楼斯白用大手覆盖,遮住一切视线。   屋子里本来就黑,视线再被遮挡,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也因此,听觉和触觉感受最为深刻,她听到男人微微急促的呼吸,她还感受到男人让她闭上眼睛后,大手一点点下移,抚摸她的耳朵、脖子......   苏烟有些吃不消这样的小火炖肉,意识迷迷糊糊之际,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他坦诚相见了,两人贴在一起,从未有过的亲密。   楼斯白将唇挪到她耳边,含住她的耳朵,这里是苏烟敏感的地方,轻轻一咬,整个人就禁不住颤抖。   头皮一麻的时候,苏烟下意识紧绷住身体,手上也不自觉用了力道。   亲吻着她的男人喉咙间发出一道痛苦的闷哼,苏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就是这时候,她手上一烫,然后沾了满手粘腻。   苏烟意识渐渐回神,缓慢睁开眼睛,男人还没有放开她的耳朵,笨拙而又本能的戏弄着,然后从耳朵又挪向下巴,一点点亲吻,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美味。   苏烟感受着手中的庞然大物,脸瞬间爆红。   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那些作者总是强调笔下男主角一夜七次,什么尺寸巨大,当时作为读者的苏烟对这些不太感冒,毕竟那些作者的匮乏语言都好像一个套子里量产出来的,反正那些小说中的男主角没有不厉害的,所以就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现在真正感受到了,苏烟就忍不住心口直跳,脑海中莫名出现很多限制级的画面。   不能想,越想脸越红。   红着红着,男人似乎又有感觉了。   苏烟吓得赶紧抽回手,身体挣扎了两下远离他,往旁边挪了一点,楼斯白似乎也没什么力气了,任由她的动作,只是眼睛盯着她不放,明明屋子里黑乎乎的,看不大清楚,但苏烟就是看到了他躺在床上活色生香的画面。   倒像是她欺负了他。   等苏烟下床点亮灯后就更像了,男人躺在床上,搭在他身上的被子凌乱,被角已经移到了胸口处,而他胸口的衣衫微开,隐约露出匀称的肌肉。   他仰躺在床上,乌黑的眸子含水,薄唇微张喘息,白皙的面颊染着粉色,下巴上还有晶莹的水渍,应该是刚才两人亲吻时沾上的口水。   “……”   苏烟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赶紧去厨房打了热水洗手,刚才那么一通乱来,她身上都出汗了,洗完又重新打了盆热水给自己简单擦拭一下。   下午卤肉,汤罐里的水一直开着,热水都被苏烟装起来了,本来准备留着明早用,现在看是留不住了,苏烟自己擦拭完,将剩下的半瓶水全都倒了,端回房间给楼斯白用。   楼斯白也不跟她客气,从床上坐起来,苏烟将挤干水的热毛巾递给他,他就接了过去,脸上恢复以往的淡定,从容不迫的将自己身上擦了擦,最后是身下。   苏烟本来是扭过头不看的,当眼尾余光注意到他将毛巾送进被窝里时,忙扭过头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气得凶他,“那是我洗脸毛巾!”   他怎么能用来擦那里。   楼斯白一愣,下意识将毛巾拿出来看,看到熟悉的花纹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脸上有些不自然,他根本都没注意到这是谁的毛巾。   他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的画面中。   耳朵红红的,不大好意思的将毛巾递给她,“明天重新买一条。”   苏烟瞪了他一眼,嫌弃的捏起兰花指将毛巾拿住,然后扔到盆里端出去了,准备留着让他明天洗。   从厨房里回来,苏烟吹灯上床,楼斯白已经重新躺在床上了,等苏烟躺下来时,楼斯白伸手抱住人,动作自然亲昵。   他微侧过脸,用唇瓣碰了碰苏烟的额头,突然说了一句,“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   ——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苏烟就起来做饭了,楼斯白在外面洗衣服。   早上吃完饭,苏烟就去学校上课了,楼斯白去了公社财务处,上午下课的空隙,苏烟听到了一个关于刘晓娟的消息。 第七十章 楼斯白工作……   楼斯白工作的财务处只需要往前走一段路, 那边是一排低矮的青砖黑瓦房子,青砖黑瓦房子围成一个院子,这就是公社委员会, 也是公社领导们工作的地方。像苏烟和楼斯白住的那一排小房子, 当初建造本来是准备当作领导房子分配的, 学的城里工厂员工分配房子那一套,哪知后来底下生产队不同意,只好作罢,最后公社办公室不够用, 挪了几个办公室过来。   楼斯白能分到这样的房子, 也算是占了大便宜了,毕竟公社领导们都住不上。   除了屋子小点, 其他的真没话说。   早上苏烟和楼斯白一起去上班,苏烟推着楼斯白的轮椅, 这段路不长, 还都是踩实的泥巴路,一路推过去都没什么颠簸。   苏烟将楼斯白推到办公室里就走了, 临走前从包里掏出他的水杯和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是零食, 让他上午饿了就吃。   苏烟把包拿走了, 让他中午先回家,她帮他打饭。   楼斯白点点头, 他对这边已经很熟悉了, 去年每个月都过来几天, 倒是没有紧张什么的。   嘱咐她路上慢点。   苏烟挥挥手走了,去了前面的学校。   上午苏烟只有两节课,来的时候给办公室的老师一人一把瓜子, 尤其是前几天帮她代课的老师,还偷偷给了一把糖果。   大家都知道她结婚了,倒是没觉得她结婚结的匆忙,毕竟乡下也不讲究什么,就像跟苏烟玩得好的王老师,本来是隔壁大队的人,嫁给了公社妇女主任的儿子,才获得了在公社小学当老师的资格,当然,她也是村子里难得的初中生就是了,写的一手漂亮的字。   据苏烟所知,小王老师从说亲到结婚,也就十几天的事,两家看对眼就把事情办了,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个。   大家吃了苏烟的瓜子和糖,都笑着说恭喜,也没问怎么不请他们吃饭的话,毕竟大家也没有那么太熟,就算太熟的,也不好意思说,去了就要送礼,送轻了面子过不去,送重了舍不得,这时候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倒是文雪青,趁着没人的时候,给了苏烟一本漂亮的本子,说是恭喜她结婚。   苏烟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她还将人家当作备胎的,没想到他这人这么大方。   苏烟认真接了,然后笑着说了声谢谢。 第三节 课没课,苏烟和小王老师腻在办公室改作业,办公室里还有点冷,两人挤在一起,现在苏烟结婚了,能聊的话题就多了,小王老师还挺好奇楼斯白的,之前她看苏烟和文雪青走的近,还以为他们会有结果,哪知道苏烟不声不响的突然和楼斯白结婚了。   楼斯白她以前也见过,去年给苏烟送过伞,人长得非常好看,就跟书中形容的“芝兰玉树”“貌比潘安”似的,虽然她没见过潘安,但她觉得这人比古代的潘安应该也不差到哪里去,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甚至可能以后也不会遇见比他更好看的人。   就是人看着有点冷,每次都是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除了苏烟,几乎可以说不看别人。   关于楼斯白被人推下山的事,小王老师也知道一点,她婆婆是妇女主任,大队里发生的事他们家都知道,她婆婆还在家里整整骂了两天那个姓刘的女社员,说她给公社添麻烦,害人精。   听到她问,苏烟自然是尽可能地夸楼斯白好,说他性格温柔,还说他聪明,给她钱花。   听得小王老师羡慕的不行,她家虽然在公社里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但她婆婆厉害,底下四个儿子都听话,家里钱也归她婆婆管,平时想买个什么东西都不行。   不过苏烟也知道,小王老师婆婆对她不错,夫妻俩吵架了她婆婆会护着她,就道:“有好有坏吧,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我还羡慕你爸妈就在身边呢。”   小王老师点点头,父母在身边确实好,她每个周末都回家一趟,她其实也就是好奇知青们的生活,要说多羡慕也不见得。   不过说到楼斯白,小王老师不得不想起了刘晓娟,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敢压低声音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推你男人滚下山的那个刘晓娟,前几天跟二生产队的方大河亲嘴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就在方大河家里,方大河媳妇下工回来抓到两人躲在房间里干坏事,方大河你可能不知道,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人,大儿子已经十一岁了,她媳妇是个狠的,把这事闹到了妇女队长那里,然后调解不行,我婆婆还过去了。”   说到这里声音很兴奋,苏烟听了一激灵,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小王老师,小王老师很满意她的反应,脸上露出得意神色,继续道:“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怕闹大了要坐牢,最后方家人把这事压下去了,还是我婆婆偷偷跟我说的,说方大河媳妇回家推开门时,那两人正光着身子在床上动呢,听说床上还有血,简直没脸看。”   “……”   苏烟真的被这个消息震惊的半天回不过来神,她虽然猜到刘晓娟换了别人攻略,但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么无底线,对方竟然是个有家室的。   床上有血,这说明最后一步都做了。   刘晓娟是疯了吧?还是说攻略楼斯白失败的惩罚太过严重,她现在输不起了,所以找了个在她眼里挑战小的方大河?   苏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还羡慕那些有系统有金手指的女主角,现在来看,也不一定是好事。   中午,苏烟打了两份饭拿回家,楼斯白已经回来了,正拿着扫把扫地。   看到苏烟回来,他脸上露出笑,然后跟着苏烟进屋吃饭。   午饭有三道菜,土豆丝、豆腐和咸菜,菜量不多,但底下的饭不少,苏烟拿的是搪瓷缸,公社里吃饭有一点好,那就是管饱,嘴巴甜一点师傅就会给你多打,不像在知青点每顿只能吃个六七分饱。   两人坐在窗户前吃饭,苏烟将上午听来的消息跟楼斯白说,本来开口前犹豫了一下,但想了想,现在刘晓娟已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相信以后她也没胆子来找楼斯白,关于她的事就是个普通八卦,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烟便将她和方大河的事说给他听,她以为楼斯白听了这事会震惊一下,没想到楼斯白十分淡定,还从自己搪瓷缸里挑了块豆腐出来给苏烟吃,“她的事你听听就好,别管。”   苏烟推了他一下,“你不惊讶吗?”   她一个后世的人听到这样的八卦都惊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稳住。   楼斯白扭过头看她,挑了挑眉,“有什么好惊讶的?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他都没告诉她,他小时候亲眼撞见那个女人在家里跟别的男人干那种事,那时候他爸才死一个月。   在他眼里,刘晓娟跟那个女人没什么区别。   苏烟张了张嘴,好吧,就当她没说。   乖乖闭上嘴,最后摇了摇头,感慨似的发出一句,“真刺激。”   她以为这个年代很保守的,尤其是乡下,哪知道就发生在她身边,啧啧。   “......”   楼斯白没好气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豆腐,堵住她这张乱说的小嘴。   ——   上了班之后,日子过得就快了,尤其是楼斯白也在公社里工作,两人每天一起早出晚归,周末还会休息一天,就跟后世的上班族一样。   楼斯白的待遇比苏烟好,公社小学穷,尤其是现在并不重视学习,老师待遇连社员都比不上,社员勤快的话,一天能挣十工分,小学老师一天是按八工分算。   当然,小学老师轻松,一般干这个的都不是那么太穷。   楼斯白月底主要是发粮食,也有钱,然后是票,票还挺多的,乡下其实钱比票难得,很多人家里存了不少票,但因为没钱就这么一直放着,像布票糖票肉票,几乎都没人用。   所以公社干事们这方面票的补贴就比较多,以至于每周苏烟都要去县城买点肉回来吃,她现在也学会省钱了,买的都是内脏猪蹄那些,又好吃又便宜。   以至于每次周燕他们过来时,都说苏烟和楼斯白长胖了。   苏烟之前结婚寄信回家,苏父苏母很快也写了信回来,似乎气得不轻,在信里把她好一顿骂,不过骂着骂着就开始关心他们钱够不够花?有没有肉吃?   楼斯白也写信给苏父苏母了,也不知道他在信里写了什么,再次收到两口子的信时,里面已经亲切唤他“小楼”了。   等苏母过来看望他们时,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写信来来回回快有半年了,苏母是在苏烟放暑假的时候过来的,苏烟放暑假也没歇着,成了公社扫盲班的老师,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去学校当老师。   楼斯白的腿已经好了,可能是这半年苏烟给他汤汤水水补得好,日子过得顺心,最后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苏母来的突然,她原本是准备自己找过来,哪知道不太认得路,最后干脆给公社打了个电话,楼斯白接到后,急忙请了个假,然后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县城接丈母娘。   等楼斯白带着苏母回到家时,苏烟还在床上睡着。   苏母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怎么办,她都不想认床上那个懒货是她闺女。 第七十一章 苏母是一……   苏母是一个人过来的, 和楼斯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大包小包,将自行车挂得满满的,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拿过来的。   苏母和楼斯白中午都没吃, 苏烟从床上爬起来跟苏母叙旧的时候, 楼斯白去了厨房给丈母娘下面吃,家里还剩一些没吃的面条,楼斯白爱吃炒面,苏烟时不时就做一些, 今天特意多揉了一些, 留着给他晚上炒着吃。   楼斯白跟苏烟在一起久了,很多菜也学会了, 做的还很不错。   他熟练的在锅里舀几瓢水,等水烧热后将面条放进去, 煮个几分钟后捞起来, 用凉水浸一下,然后将锅烧热放油……   动作不急不缓, 在锅里放面,放青菜, 苏烟中午还做了青椒炒肉丝, 她没有全吃,而是留了大半碗下来, 准备晚上跟楼斯白一起吃, 楼斯白将那碗没动过的青椒炒肉丝全都倒进锅里了, 和面一起翻炒。   最后将面盛起来后,又在锅里煎了三个鸡蛋,其中两个鸡蛋放在了面多的那碗里。   厨房里很快弥漫出香气, 楼斯白拿了两碗面出来,多的那碗给苏母,少的那碗给坐在床上的苏烟,自己则回厨房拿自己的那份。   苏烟也不跟他客气,虽然中午吃了,但睡一觉后发现肚子又空了,也能吃一点东西。   苏母以往只在信里知道楼斯白,现在近距离观看人,心里那是一百个满意,就凭刚才一路上这个便宜女婿对她的照顾,她就知道自己闺女没找错人,小伙子是个性子好的,不骄不躁,踏踏实实的。   现在看他一回来就给自己做饭,满满一大碗面,上面还有两个煎得金黄色的鸡蛋,就能看出这孩子细心体贴,会照顾人。   本来她和孩子她爸还担心这小夫妻俩要在乡下过苦日子,现在看着闺女红润润的脸蛋,心里顿时安心多了。   苏母让楼斯白赶紧歇着,楼斯白给苏母冲了一碗红糖水放在桌上凉着,完了才端起自己的碗坐在窗户前的凳子上吃,面对着床这个方向。   苏烟和苏母并排坐在床上,母女俩一边吃一边说话,苏烟问她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最近刚好有时间,不然还可以去市里接你。”   苏母摆摆手,“接什么呀?厂里突然出了事,所以临时放了几天假,要是写信给你们的话,恐怕人都到了信还没到。”   说完看着苏烟笑,“妈就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爸想来还来不了呢。”   苏烟都能想到苏父难过的样子,抿着唇笑,关心问了一句,“厂里没事吧?”   苏母不在意的摇摇头,“能有什么事?老毛病了,就看什么时候倒了吧,倒了我就退休,回家给你们带孩子。”   说着满意的看了眼苏烟和楼斯白,尤其是看着楼斯白,眼睛几乎笑眯起来了,觉得自己闺女和女婿长得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孙子孙女肯定更好看。   苏烟和楼斯白听到这话,差点呛了一口,苏烟没好气看了眼苏母,“妈,你说什么呢,这事还早着呢。”   反正她和楼斯白现在还不准备生孩子,苏烟已经跟楼斯白商量过了,等几年后再准备生,尤其苏烟觉得自己现在还小,生孩子对身体不好。   楼斯白听她的,还托人在县城医院买了个安全套,这个时候的安全套叫“保险套”,很厚,能重复使用,每次用完洗干净擦上滑石粉保存。楼斯白腿还没好的时候两人就发生关系了,这个时候避孕还挺常见的,毕竟前几年口号喊的响,避孕措施是有的,也不是很麻烦,不过更常见的还是女性避孕,又是吃药又是什么子宫帽,还有在体内放置海棉皮棉,楼斯白觉得吃药对身体不好,所以私底下托人买了这个。   苏母倒是不知道小两口子的打算,还以为他们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说,笑着打趣,“早什么早啊?到时候生了我就给你们带,现在城里管的不是很严了,我们厂里的一个车间主任儿子就下乡了,在乡下生了孩子后没上农村户口,而是带回城里来了,我们那个主任就去警局说是在家门口捡的孩子,说是别人丢的,但他们家愿意养,现在那孩子不就在他们家养着嘛,多好啊,已经会叫人了。”   苏烟没想到还能这么干,也是厉害了,不过也能看出现在城里是不怎么严格了,就像今年她春节回城里,也没人来盘问什么,不像原身记忆中,去年过年回家,还有人天天上门盘问人口的,要求人在假期结束前就赶紧回乡下,如果超过期限会被抓起来说教。   苏母跟苏烟说了一些家里的情况,然后就热情和楼斯白说话,虽然以前在信里有联系,但说的不全,很多事苏母想打听也找不到路子。   现在就方便多了,楼斯白也不隐瞒什么,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跟苏母说,说自己父母,说下乡前的成长环境,听得苏母一脸心疼,觉得这孩子过得太苦了,等楼斯白拿着三只碗去厨房洗时,苏母跟苏烟道:“以后别欺负小楼,这孩子命苦。”   早早就没了父亲不说,还摊上那样的亲妈,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养成这样的性子真不容易,她都觉得自己闺女捡到宝了。   这么好的孩子就算在城里也找不到。   想到这里,苏母心情又愉悦起来,还跟小声苏烟幸灾乐祸道:“你那个韩阿姨前几天还写信过来给我说,想让你认识一下她儿子,她儿子被一个领导闺女看上了,女方大她儿子好几岁,还结过婚有个孩子,啧,过年时候还看不上你,现在急了吧,活该,我直接在电话里说你已经结婚了,可把她气坏了,话都说不顺了。”   一想到这事,苏母就觉得出了口大气,她闺女哪里不好了?长得漂亮,还能做一手好菜,性子也活泼,谁见了都喜欢,姓韩的竟然还看不上,她还没嫌弃她儿子黑呢。   苏烟想起过年见到的那个韩阿姨,其实心里还挺感激她没看上自己的,不然她那会儿要是拒绝,苏父苏母恐怕不会轻易同意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   苏烟下床将苏母带来的东西拆开看,现在天气热,苏母也不好带肉那些东西,带的都是麦乳精罐头这些好保存的。除了这些,其他的都是苏烟和楼斯白的衣服,秋天的外套,冬天的棉袄棉裤,还有好几双棉鞋,“棉鞋是你外婆做的,里面都是好棉花,棉袄棉裤是我在厂里用缝纫机给你们踩的,最近厂里还找新路子,冬天的时候好像还要做什么羽毛袄子,就是在衣服里放鸭毛鹅毛,说那种衣服暖和,到时候我也给你和小楼整两身。”   苏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想都不想就应了一声,还补充一句道:“等会儿我给你画两个样式,妈就照着那个给我和斯白做,别跟你们厂里的一样,你们厂里的衣服都好土。”   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苏母被这话气笑了。   家里没什么菜,苏母来了,总不能让她跟着他们吃红薯白菜,其实苏母觉得还好,城里也不是天天吃肉的,买的蔬菜因为运输还不新鲜,不像乡下,吃的蔬菜只需要去自留地里摘就行了。   苏烟和楼斯白也有自留地,自留地在屋子后面,当时陈向东他们还过来帮忙了,搞了个栅栏围成圈,里面种了白菜、大蒜、葱、青豆、茄子、黄瓜、辣椒和玉米。   够她和楼斯白两个人吃。   吃完面,楼斯白回了趟生产队,在生产队养鸡场买了一只鸡,本来他和苏烟也准备养的,但最后嫌麻烦就没养了,想吃鸡蛋可以直接跟看守养鸡场的社员买,数量不多的话,就没什么问题。   养鸡场是今年办起来的,这个主意还是苏烟跟他说的,年初财务科要开会,他回家跟她聊天的时候,她就说生产队完全可以发展一下其他副业。农林牧渔,他们这边除了牧,其他的都占了,鸡可以放养,白天放在山上自己找吃的,拉的鸡屎对山上木头也比较好,山下是塘,下雨天鸡屎冲到塘里,鱼也会变肥。   楼斯白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然后就改善一下,写了篇报告呈上去了。   今年是试验,养的鸡不多,差不多有五六百只,年底的时候这些鸡会送到城里去,又是一项不小的进账。   养鸡场的人都认识楼斯白,经常过来买鸡蛋,反正这些鸡和鸡蛋都是要卖出去的,卖给谁不是钱?听到楼斯白要一只公鸡,很干脆的卖了,母鸡在养鸡场是香饽饽,楼斯白没买。   除了公鸡,还拿了三十多个鸡蛋。   楼斯白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去了知青点,知青点的人已经下工了,楼斯白没进去,把陈向东叫出来说了两句话,“我丈母娘来了,明天我去县城买点菜,你中午也过来吃顿饭,记得把周燕和建国叫上。”   整个知青点,走的最近的就是他们三个,之前对他的帮助很多,楼斯白都记在心里。   陈向东笑了,“那感情好。”   想到明天中午有好吃的,心里激动。   楼斯白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笑着走了,走了几步听到身后韩丽丽说话的声音,“队长,楼斯白过来找你说什么呀?怎么不进来坐坐?”   陈向东说什么楼斯白已经没听见了,他拎着篮子直接大步回了家。   结婚后从知青点分出来,他和苏烟就与这里疏远了,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也不觉得可惜。   楼斯白回到家,苏烟已经在厨房烧热水了,现在天气热,苏母坐车出了一身汗。   楼斯白熟练的拿了一只碗出去,杀鸡取血,一滴都没浪费,然后从锅里舀了一盆开水拔鸡毛。   苏母从后面自留地里回来,手上拿着黄瓜和茄子,准备晚上就炒这个,看到楼斯白坐在厨房门口拔鸡毛,就知道他们为自己破费了,一脸心疼,“哪来的鸡啊?这么小,养养再吃多好。”   楼斯白话不多,听到苏母这么说,顿了顿,声音平静的回了句,“从生产队里买的,队里有养鸡场,不贵,想吃可以再去买。”   回答的认认真真,一板一眼。   苏母笑了,觉得要是换做自家闺女,嘴里早就一溜的甜言蜜语,哄得人心里发甜。   哪像这孩子这么实诚。 第七十二章 晚饭是苏……   晚饭是苏烟和苏母一起做的, 楼斯白趁着空从公社里搬了一张木床过来,木床还是以前学校里的,公社以前也有中学, 路远点的学生可以住校, 不花什么钱, 自己带点粮食放在食堂就行了,还是取消高考后这边中学才跟着没了,现在要读中学的话得去镇子上,高中生则要去县城, 现在整个公社里只有两个高中生, 还都是公社干部家里的孩子,大家都不重视学习。   学校的宿舍已经不在了, 但那些旧床还在,堆放在杂货间里, 听说还是以前地主家的家具改的, 木头都是好的,就是长时间不用有些缺胳膊断腿, 零件都松了。   楼斯白搬了两趟,然后在屋子里敲敲打打, 弄了一张一米多宽的小床靠着墙角, 准备晚上搬到隔壁厨房里睡,丈母娘过来了, 总不能让人去县城招待所住, 知青点也不方便, 他和苏烟走了后,那两张床就被人放了东西,满满的, 都挪不开。   晚上苏烟做了一道小鸡炖蘑菇,炒了黄瓜丝和茄子,一家三口围在院子里吃的,小鸡炖蘑菇里还放了板栗,山里好东西多,最近板栗子熟了,苏烟昨天中午和楼斯白跑到山上去摘野板栗,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好,野板栗长得还挺大,当然比不上人家门前的板栗大。   但味道却是没什么区别,吃着粉粉糯糯的,苏烟挑了几个剥好的放进锅里和鸡一起煮,农家味十足。   小鸡炖蘑菇的汤汁味鲜,吃饭前苏烟就拿着勺子舀了几勺子汤汁浇盖在米饭上,香喷喷的,然后又给苏母和楼斯白舀了几勺子,还把一个鸡腿夹在苏母碗里,“妈多吃点。”   心疼她大老远过来一趟。   苏母哪需要闺女这么客气的,赶紧拿着筷子给苏烟和楼斯白夹,“你们也多吃一点,别光顾着我,我吃自己夹。”   说完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菌菇,却不碰肉。   在这边生活久了,苏烟和楼斯白也学会了一些当地的习惯,比如下完雨会上山采摘菌菇,有的菌菇可以晒着留慢慢吃,他们这个小家已经存了不少了。   苏母吃着碗里的菜,心里很是欣慰,从信里了解和自己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的,这个小家虽然地方小,东西也不多,但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厨房里调味料也多,可见小两口日子过得还是挺有滋有味的,甚至她可以说,就算是在城里,也不一定能过上这种舒心的生活。   现在城里工作不好找,进厂还得托关系,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分到房子住,这么大的一间屋子,城里能住十几口,一大堆妯娌什么的,处起来能累死人。   吃完饭洗漱好后,一家三口就坐在屋子里聊天,苏母是个热闹人,难得来一次对乡下还挺好奇的,苏烟就挑着队里的情况简单说一说,主要还是这半年和楼斯白结婚后的事,学校里的学生,楼斯白的同事,知青点那边说的少了,主要是这半年来和那边远了一些,知道的不多。   苏母听得有趣,苏烟便道:“明天我带你去山上逛逛,这边山上好多野板栗,摘点给你带回去吃。”   苏母笑着点点头。   晚上睡觉前楼斯白将床搬到厨房里去了,苏烟抱了一张薄被过去铺着,现在天气热,都不需要盖被子,怕着凉可以拿件衣服盖肚子。   苏烟弯腰给他铺被子的时候,楼斯白和苏烟说了明天陈向东过来吃饭的事,完了补充一句,“明天早上我去县城买点肉,你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苏烟想都不想就道:“再买两只猪蹄和几根排骨,也去供销社买点面粉,家里面粉不够吃了。”   想着这几天多做点好吃的给苏母尝尝,让她玩的开心一点。   楼斯白点点头,等苏烟铺好被子站起来,他走近将人抱在怀里,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心里有点想她,今天一天他都不敢碰苏烟,平时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她粘在自己身上。   但微微一碰便放开了,怕隔壁屋子里的苏母发现了。   苏烟感觉到额头一烫,被他松开后,伸手在他腰间挠了下,小声讨好道:“委屈你两天,等我妈走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楼斯白抿起唇笑,又低下头在她耳边碰了碰,轻声道:“好。”   声音略带磁性,听着有些暧昧。   苏烟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房间里苏母已经躺在床上了,这个年代还是比较保守的,不好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能委屈楼斯白呆在厨房里了,夏天热,厨房里蚊子比较多,也不知道楼撕白晚上吃不吃得消。   ——   睡了一觉,第二天楼斯白天不亮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动作很轻,都没吵醒隔壁睡觉的母女俩。   他骑车到了县城时天刚蒙蒙亮,楼斯白径直去了肉联厂,买了五花肉、猪蹄、排骨,还多加了猪大肠、猪舌头和猪头肉,他去的早,都不需要排队的,到的时候这边刚杀了一头黑毛猪,肉很新鲜。   楼斯白来的次数比较频繁,这边的员工都认识他了,主要还是楼斯白生的好,一般见过的都不容易忘,尤其苏烟以前也常来,嘴巴甜的一口一个大师傅,现在两人结了婚,小两口子已经在肉联厂落下了“嘴馋”的印象。   走的时候,大师傅还给楼斯白一罐猪血,猪血是前面那头猪的,杀的早,现在血已经凝固起来了,大师傅便用一个破罐头给楼斯白装了一罐子,这些猪血本来是他们这些人的福利,但天天吃,已经不算什么好东西了,甚至很多人都看不上,给楼斯白也是因为楼斯白买的多,还有就是知道楼斯白丈母娘来了,想让他好好表现。   楼斯白道了谢,急匆匆骑着车走了,还转道去了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包子,想着给苏烟苏母当早饭,买完包子,又去供销社买了一小袋面粉。   身上带的钱和票子全都花完了。   楼斯白紧赶慢赶回到公社,回到家的时候,苏烟苏母已经起来了,夏天天亮的早,人醒了后床上呆不住,干脆起来做早饭。苏烟见苏母难得过来一次,就想着吃点新鲜的,将家里剩下的面粉揉了揉,炸了油条,还留了一点面团煎饼做三明治,放鸡蛋、黄瓜丝、蔬菜叶子,抹上自己制作的酱料,面饼一包,然后用锅铲一分为二,叠放摆在碟子里,做了三份。   最后将昨晚剩下的米饭炒了,放了一勺子猪油,香喷喷的。   现在人胃口大,不多做点怕吃不饱。   等楼斯白回来时,苏烟正好在炒饭,招呼他赶紧洗漱吃早饭,苏母正闲情逸致的在附近逛着,隔壁有人在上班,她也不好走远吵着人,只在屋子后面转转,觉得乡下的风景真不错,到处都是树啊草什么的,住在这边,心情都好了。   听到动静,她从屋后出来,看到女婿车上挂的满满的,不好大声说话,只是轻轻责怪,“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浪费钱,你们自己留着吃。”   而且这大热天的,肉放不住。   饭已经炒好了,苏烟赶紧去帮楼斯白,将他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让他赶紧去洗脸刷牙,楼斯白乖乖去拿盆,走之前将自己买的包子递给苏烟。   他本来还以为苏烟没起来,最近放暑假,早饭都是他临走前做好放在锅里的,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将饭都做好了。   苏母帮着苏烟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念叨他们两口子乱花钱,“你们现在成家了,得把钱余着,不然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小孩子长大很快的,以后娶媳妇或嫁人都要钱,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还不知道能照顾你们几年。”   说着心里就忧愁起来,觉得这俩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过日子。   苏烟也不知道怎么劝苏母,她平时跟楼斯白过得其实挺节俭的,也不是每周都吃肉,就算吃肉也是买猪下水那些。而且楼斯白都跟她说了,他在老家藏了一大笔钱,苏烟问了数目,默默算了算现在的物价,发现能在省城买两三套房子。   再说,这也没什么好着急的,等明年高考下来了,她就和楼斯白回城读书,她现在天天和楼斯白在家看书,书上的题目几乎都会做了,她对明年的高考很有信心。   等到了城里,她就去买房,不仅自己买,她还会让苏母苏父在省城买一套房子,苏父苏母干了大半辈子,身家还是有的,买套房肯定够,苏父苏母现在住的是工厂分配的房子,随时都有收回去的可能性。   城里发展机会多,她和楼斯白都赶上了好时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楼斯白快速洗漱好,然后匆忙将碗里的炒饭吃完,苏烟知道他急着上班去,忙将他买的包子拿下来,然后用油纸包了好几根油条让他带着,又拿了一个肉包子和三明治给他,这个让他拿在路上吃,“油条分几根给你同事,他们人都不错,快去吧,要到九点了。”   楼斯白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吃,人很快就跑没了影子。   苏母看着从外面进来的苏烟,心里一阵熨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闺女没听她和老苏的话嫁给蒋昌国和韩小美那儿子,现在这样多好,看着就觉得怪甜的。   上午吃完饭,苏烟将猪肉卤了,本来还想带苏母出去逛逛,但因为家里卤了肉,便不好走了,担心她们离开后有人过来偷肉吃。   苏母也不一定就要出去玩,她这趟过来就是想看看闺女,在她心里,跟闺女呆在一起,比看什么都好。   知道中午有知青点的人过来,苏母便很热情的忙活了起来,想着要做几道好菜招待一下这几个人,感激他们平时对闺女女婿的帮助。   所以等中午周燕他们过来时,就见摆了一桌子好菜。 第七十三章 苏母是个……   苏母是个客气人, 人一来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饭,还吩咐苏烟、楼斯白去拿筷子饮料,饮料就是酸梅汤, 山上有野梅子, 晒干加点冰糖煮水喝, 清热解暑,苏烟隔几天就会煮一大锅喝,味道不比后世那种添加剂酸梅汤差,苏烟和楼斯白都爱喝, 今天为了招待人也煮了一锅。   周燕他们见苏母热情好客, 还一口一个好孩子,拘束跟着少了一些, 过来帮忙拿凳子,陈向东他们因为来的匆忙, 一下工就过来了, 身上还有泥巴,走到不远处的自来水那里洗手。   说是自来水, 其实是当初公社领导学着城里在水井边弄的一个四不像,这边原本是口井, 压水吃的那种, 后来吃大锅饭让公社里领导权力变大了,由于对城里生活的跟风, 便想在这边建一排房子分配给公社领导, 就像城里工厂员工那样, 城里有自来水,哪怕已经有方便的压水井了,也要多此一举弄个水管做自来水, 反正什么东西都是城里的好。   偏偏这自来水还没水井好用,每次拧开管子上面的阀头,要等半天才有水出来,而且水还不大,还不如在旁边压水,呼啦啦就出来了。   倒是隔壁几个办公室的干事每天都乐此不疲的用自来水,似乎这样就和城里一样了。   陈向东他们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两草帽的大龙虾,是他们下工路上捡的,现在天气热,田里的龙虾全都往路边上爬,一路走一路捡,周燕还说:“后山塘边都是这东西,还有很多田螺,记得你喜欢吃,我就捡了一些过来。”   苏烟都快忘记大龙虾了,今年没有上工,这些天更是都懒得出门,就算出门也没经过田边和塘边,还不知道现在外面龙虾泛滥,甚至多的往外爬,这可是个好东西,后世路边摊子一盘都要四五十块钱。   夏天龙虾和啤酒绝配,可惜现在没有啤酒。   苏烟让楼斯白将龙虾放在桶里用干净的水养着,吐一吐身上的泥巴,然后招呼人吃饭。   六个人,六盘菜,吃的热火朝天。   吃完饭送走人,苏烟和苏母中午也不困,苏烟干脆带着苏母去生产队后山塘边捡大龙虾,刚才听周燕说龙虾多的都爬上岸边,心里直痒痒。   龙虾多好吃啊,她夏天最爱吃小龙虾了,用辣椒爆炒,肉有嚼劲入味,光凭这道菜她就能吃两碗饭。   苏母自然听苏烟的,苏烟特意带着她走小路,看看乡下田野风光,大中午的天气有点热,但因为周围都是山、田、草木,这种热,是属于夏天高温的那种外热,而不是像后世钢筋水泥柏油灌注的世界的那种闷热,这两种热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感受到区别。   两人走在细细的田埂上,苏母看着周围一望无尽的水田,层层叠叠,还有山坡上的沙田,种了油菜棉花……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苏母来说很陌生,也很难受,这么多的地,都需要人耕种,她光跑出来一趟都觉得热的受不了,更别说需要人去种了,想想都知道有多辛苦。   而她的闺女,还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多久?   苏烟倒是没有苏母那么多愁善感,明天苏母就要走了,她就想着多捡一点龙虾,炒好给苏母带上在火车上吃,乡下好东西真不多,要是有的话也早就被别人捡光了,就像野柿子,去年周燕上工的时候在山上发现了一棵野柿子树,高兴回来喊她一起去山上摘,哪知道等找到山上去的时候,野柿子树只剩下树了。   好在乡下这边不太会做龙虾了,也可能是大家不舍得放调味料,也是,这东西有腥味,不放辣椒盐那些东西根本吃不下去,所以苏烟带苏母找过去的时候,真的如周燕说的那样,岸边上爬满了龙虾,个头十分大。   母女俩捡了半桶回去,回到家的时候楼斯白已经走了,苏烟带着苏母收拾龙虾,掐掉虾头虾尾,将尾部的虾线抽出,这是个技术活,后世网上有视频教程,可以用牙签或叉子从中间挑,这里没有牙签和叉子,苏烟直接拽虾尾,掌控好力道,一拽顺便就将里面的虾线抽出来了,动作流利的不行。   苏母看着干活熟练的苏烟,心里一阵心酸,觉得自己闺女在乡下受苦了,以前连饭都不会做的一个人,现在什么都会做了,比她做的还好。   苏烟不知道苏母想了这么多,弄完这些都已经三点半多了,苏烟干脆就做起来晚饭,明早苏母就走,她得把很多东西备上,比如蒸几个馒头让苏母带在路上吃,还比如熬一罐酱给她带回去。之前她就想做酱了,下面的时候拌着吃,但真正好吃的酱还是得有肉,就像以前高中时候吃老干妈,她就觉得有肉的比没肉的吃着香,熬制辣椒酱的时候,苏烟加了虾肉猪肉,不多,主要是提鲜作用的。   完了,又揉了一团面粉放着,忙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才真正做起晚饭来,先炒了一盘子青豆辣椒和白菜,然后才是小龙虾。   苏母还没吃过小龙虾,甚至可以说她都没看过,这个年代吃龙虾的人并不多,城里吃的菜都是从菜站买的,菜站是每天员工拉一板车的菜去菜站卖,全都是蔬菜那些,想吃肉得去肉联厂,资源并不丰富,这还算好的了,没建国前日子更苦。所以苏母看着自己闺女将各种东西往锅里放的时候觉得很是新奇,尤其是放一大勺子辣椒酱后,整个厨房瞬间弥漫开一股呛人的辣味。   这辣椒是苏烟从县城买来的种子,当时她就提出要很辣的辣椒。   楼斯白回来的时候远远就闻到气味了,不得不说,虽然辣,但也很香,闻着就有了口水。   他从隔壁几间办公室路过的时候,也有人从外面出来,那些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还有人嘴里小声念叨着,“这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楼斯白心里好笑,想着以后还是晚饭做晚一点比较好。   苏烟炒了一大锅小龙虾,装起来的时候一个碗都装不下,剩下的龙虾的还放在桶里养着,留着明早起来做,这个东西得吃新鲜的,做好放了一晚上都不好吃。   两大碗龙虾,苏母一个人就吃了一碗,一边吃一边辣的直抽气,嘴里夸着,“这东西好吃。”   是真的好吃,苏母还从来没出过这么有味道的东西。   楼斯白在旁边笑,一边给自己剥一边给苏烟剥,苏烟也不跟他客气,笑眯眯吃了。   吃完饭,楼斯白见天还早,拿着篮子去了山上找野板栗。   野板栗这东西不饱肚子,只能算作小孩子的零食,但这时候大人小孩都要干活,对于这种野板栗并不会浪费时间去找,最多就是干活路过的时候弄一两颗吃。   楼斯白是拿着剪刀上山的,这时候天黑的晚,吃完饭天还是大亮的,等他摘了一篮子野板栗回来时外面才微微黑,苏烟和苏母已经洗漱好了,锅里留着水,苏烟接过他手中的篮子,催着他,“你快去洗,我来弄这个。”   楼斯白点点头,跑了一趟,身上都是汗。   苏烟拿着篮子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弄出毛刺里的板栗,一脚踩在毛刺上面,用剪刀尖口将里面的板栗挑出来,家里只有一个剪刀,苏母只能坐在旁边看,苏母手中拿着一柄大蒲扇,一边扇风凉快一边驱赶蚊子。   嘴角含笑,一会儿看看自己闺女,一会儿看看远处的风景,女儿女婿如此孝顺,只觉得心里难得宁静美好。   以前她公公婆婆并不喜欢她,几个妯娌也在私底下嘲笑她只有一个闺女,他们家要绝户了,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她和老苏的想法都很简单,只要闺女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不指望她以后养老什么的,只是等他们老了后能带着孩子回来看看就行。   现在她就觉得,谁说闺女是赔钱货?她家烟烟多乖多孝顺啊,还给她找了个顶顶好的女婿。   等楼斯白洗好澡,苏烟板栗还没弄完,楼斯白让苏母回屋休息,外面蚊子多。   苏母看了眼小两口,也不想打扰他们了,笑笑放下蒲扇走了。   屋子里还有蒲扇,想着这柄留下来给他们用。   苏母一走,苏烟就把手伸给楼斯白看,嘴上喊痛,“这东西真难剥,你看都红了。”   弄这个东西的时候需要用力,剪刀柄在苏烟虎口留下深深的红印。   楼斯白伸手给她揉了揉,“给我,我来弄。”   将蒲扇往她怀里一放,顺便拿过她手中的剪刀。   苏烟笑了,坐到旁边拿起蒲扇使劲儿给他扇了几下风,嘴里卖乖道:“苏烟牌电风扇,谁用都说好。”   楼斯白被她逗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多扇几下。”   苏烟再给他用力扇了几下,最后觉得累,干脆将板凳挪了个方向,和他并排坐着,这样两个人都能扇到风了。然后想了想道:“我妈说,让我们今年国庆节的时候回去,说我爸很想见你,还说我们都结婚了,不管怎么说都要去你家看看,至少要去你爸墓碑前说一声,到时让我们春节过去,你觉得呢?”   她觉得苏母说的挺有道理的,总不能他们一直不回去,至少要买点东西去楼斯白父亲面前走一趟,按照苏母的意思,最好还去楼斯白母亲那里看看,苏烟觉得这个就算了,楼斯白母亲她去年见过,心里根本没他这个儿子,看什么看?   楼斯白手上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手上的动作,似乎思考了一下,道:“可以,不过我们国庆节回去,春节还是去你家。”   春节热热闹闹的,他不希望苏烟被家里那些人闹的不愉快。   苏烟性子单纯,有些人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见过又是一回事。   苏烟没有意见,点点头,笑着道:“那我晚上跟妈说一声。”   剥到了天黑,楼斯白和苏烟才回去,还没剥完,不过已经有两小碗了,也不算少,明早起来煮一下就好了。   楼斯白继续睡厨房,苏烟洗好手从厨房那道门进屋,进屋前和楼斯白做贼似的偷偷亲了一口,亲完楼斯白有些不舍得将脸埋在她脖子里,手扣着她的腰,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身体贴近,苏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脸上有些红,推开他,将手腕上的表放在他床上,“记得明早早点起来。”   她生物钟不准,每天能早起都是靠楼斯白,平时睡觉前手表都是放在他枕头下的。   楼斯白送她到门口,几步路的路程,两人愣是走了好久,然后恋恋不舍的合上门。   苏母躺在床上看到这一幕,觉得牙酸。   想当年她和老苏,也没有这么黏糊劲儿。   第二天凌晨三点,楼撕白就起来了,他一起来,苏烟就听到动静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苏母还在睡,她也没点煤油灯,小心翼翼下了床去了厨房,然后打着哈欠开始准备早饭。   早上下面吃,这个省时省力还饱肚,下面前楼斯白先将小龙虾处理了,他处理小龙虾的时候苏烟就在揉面粉,等苏烟弄好后就开始炒菜,昨天卤的猪头肉那些,时间有点紧,她干脆一样切一点放在锅里炒,然后是爆炒小龙虾,最后下一锅肉丝面,满满一大锅,还放了五个鸡蛋,苏母三个,她和楼斯白一人一个。   猪肉和小龙虾各装了两碗,一碗早上吃的,一碗装起来给苏母带着路上吃。   将面盛起来后,又在锅里放了水,倒入昨晚剥好的板栗,上面则将昨晚发的面团切成馒头样子蒸。   弄好这些,才将苏母叫起来洗漱吃早饭。   苏母和楼斯白吃面的时候,苏烟就给苏母行李重新整理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忘记带的,乡下的土鸡蛋,还有一只小公鸡,这是楼斯白昨天下工带回来的,让苏母带回去做给苏父吃,苏烟都杀了拔干净毛,回去直接做就行,还有一瓶酱,一瓶小龙虾和肉,一碗剥好的青豆,一包晒干的菌菇和一包茶叶。   吃完面,楼斯白还摸黑去了后面菜园,摘了两把白菜,六个茄子和几根黄瓜。   东西看着不多,收拾起来也有一大包,苏母就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碗看小两口给自己忙活,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想着自己厂里的王干事,每次去儿子家回来都抱怨自己是保姆,说从早干到晚,还没有一句好话,突然觉得还是她命好,生了一个乖女儿。   忙完这些已经到四点多了,天还没亮,能赶上五点半的车,苏烟将锅里的板栗和馒头用干净的布包好,一并放进布兜子里,细细嘱咐道:“妈,板栗可以带回去吃,能放两天,馒头你路上饿了就吃,要是觉得没味道,就夹小龙虾和肉吃,小龙虾和肉今天就要吃完,不然容易坏了……”   将人送到门口,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很是舍不得人。   楼斯白将包裹放在车头上挂好,然后让苏母坐在车后座。   苏母坐上车,回头笑着对苏烟挥手,“回去再睡一觉,过年就能看到了,妈这趟玩的很开心。”   苏烟也努力露出笑,声音哽咽的嗯了一声。   楼斯白骑上车,带着人走了,很快消失不见。   坐在后面的苏母偷偷拿着衣袖擦眼睛,然后拍了拍楼斯白后背,“小楼啊,妈今天就回去了,你跟烟烟都是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的,有事多商量,我跟你爸在城里隔的远,有事我们想帮忙也难,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昨天过来吃饭的那三个孩子也不错,平时多处处,有空就请他们过来吃顿饭,别舍不得花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他们帮忙了……”   这些话虽然简朴,却都是掏心窝子的,楼斯白能感受到苏母对他的疼爱,是把他当真正的一家人,心里有些暖,鼻子也微酸,这是他从小到大为数不多会跟他说这些话的人。   楼斯白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楼斯白和苏母运气好,两人刚到站牌,就看到有大巴车停着,也是楼斯白骑得快,现在才五点多一些,苏母都来不及说离别的话,就被人催着上车了,临走前舍不得的看了眼楼斯白,“好好照顾烟烟,也好好照顾自己。”   楼斯白点点头,“您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好。”   等车开远了,楼斯白才骑着车回去。   这下倒是不用着急了,不过因为不用载人,楼斯白骑得很轻松,很快就到家了,到家的时候才五点四十多,他上班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平时这会儿还没起来。   楼斯白将车推回厨房,早上起来被子只是一卷,还没收拾,他将卷好的被子抱回房间里,房间里苏烟又重新躺在床上了,早上起的太早了,昨晚也没睡好,跟苏母聊到大半夜。   所以睡了回笼觉。   楼斯白轻手轻脚将被子放在橱柜里,放完被子后他坐到床边上,看着熟睡的苏烟,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平时他都是六点半起来,然后做饭洗漱,七点半出门,但现在已经洗漱好,还吃了一大碗面,有一个半多的小时。   也不好提前去办公室,办公室里更没人,平时大家都是踩点去的,有的还迟到,他去了更无聊。   楼斯白伸手摸了摸苏烟的脸,似乎吵到人了,苏烟直接翻过身不理他。   楼斯白看着她无情的背影,笑了笑。   又坐了一会儿后,楼斯白神色淡定的脱掉自己的鞋子、裤子。   夏天农村早上的温度不高,甚至还有些凉丝丝的,苏烟睡的很舒服,早上这会儿没什么蚊子,每天也就是这时候睡的最安稳。她睡得很熟,还做了个很美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以前,暑假在家过生日,家里开着空调,她穿着一件漂亮的小裙子,怀里抱着一桶冰淇淋吃,边吃边看电视,厨房里老爸正高兴的为她做了一桌子好菜,桌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妈妈点亮蜡烛……   然而就在她开开心心跑过去准备许愿时,家里的哈士奇突然朝她冲了过来,巨大的身影直接将她撞倒在地,重的她喘不过来气。   苏烟想要推开身上的哈士奇起来吹蜡烛,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急得脸都红了,最后挣扎中,她突然发现身上哈士奇的脸竟然变成了楼斯白。   “......”   苏烟吓得睁开眼,哪知一睁开,就直接对上一张俊美的脸庞,这张脸与梦中的脸逐渐重合。   “嘶”   惊呼出声。   身上的男人粗喘着气,看到她醒过来,弯了弯嘴角,随即俯下身,头颅也低了下来,他微微弓起身,脸埋在她耳边,用微微嘶哑的嗓子小声道:“很快就好,忍一忍。”   不等苏烟回应,就抓住她的双手放置头顶,开始一阵猛烈的攻击。   一轮又一轮。   ……   楼斯白离开时,已经快要到八点了,他快速穿好衣服,走之前低下头匆忙亲了亲苏烟,然后急急出了门。   连句话都忘记说。   苏烟人已经废了,躺在床上半天都恢复不过来,身上一阵阵酸胀难受。   脸颊也疼,楼斯白怕她叫出声让隔壁听到了,捂着她的嘴做的,根本没有平时的半点温柔样子。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七十四章 苏母回去……   苏母回去没多久, 就寄来了一封信,写着苏父很喜欢她和楼斯白弄来的野板栗,夸小龙虾好吃, 她还将他们送的茶叶给了外婆和同事, 都夸茶叶好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苏父还让他们过年一定要回来,到时候全家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好的,还把婚礼办了,他们现在就开始攒东西。   苏烟和楼斯白将信看完后忙回了一封, 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说自己这边一切都好,顺便又寄了一点干货和腌菜过去。   这次不仅有苏父苏母的信, 还有一封是楼斯白老家送来的信,以前拿信的时候还要去县城, 现在楼斯白在公社上班, 公社里经常会有上面领导的指示,每天都有员工去县城, 公社干事们可以托人帮忙拿信寄信,这两封就是公社同事帮忙带回来的。   另一封是楼斯白姑姑写的, 还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主要是说怎么怎么想念他,让他在乡下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才是重点, 问他怎么和他父亲战友联系, 他表弟现在和市里政府部门的一个领导女儿说对象,女方父亲现在遇到了点事,想托人帮帮忙。   关于楼斯白姑姑一家的情况苏烟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他父亲战友帮楼斯白在市交通局谋了一个职位,是他姑姑姑父用养育的恩情让他主动让出职位,于是楼斯白代替他表弟下乡插队,他表弟用他的身份去交通局上班。而所谓的恩情,楼斯白奶奶早就做主用他父亲战友给的一笔钱付清,数目还不小。   现在遇到事了,又想起他来了。   苏烟以前没遇到过什么极品亲戚,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不要脸的,也是楼斯白好脾气,换做她早就炸了。   就像之前过年时知道原身哥哥小时候被人害死,她都不知道苏父苏母怎么忍得下来,她就记得自己小时候去大伯家玩被堂姐堂哥欺负,她奶奶偏心不说,还是晚上回家她爸看到她腿上被竹条打的青痕,从那以后,他爸都不让她去大伯家了,后来堂姐堂哥上学,求到她家让她妈在学校照顾人,她爸直接硬气将人骂回去。   要是这种事发生在她家,她觉得她亲爸能拿刀上门砍人,报警让他们坐牢,不会因为亲戚关系就无视一条人命。   当然这种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好说什么的,说到底她内心深处真正的归属还是在未来那个二十一世纪的苏家,那里才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怕现在回不去,但那份深厚的感情牵绊却还在。   对待这个世界的苏父苏母,她会当亲生父母那样孝敬,但要说多依赖多信任,她还是做不到,不是她没良心,而是人之常情。   苏烟看到楼斯白拿回来的信,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心软,好在楼斯白是个拎得清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将信收起来了,见苏烟看着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不欠他们什么。”   他心里清楚,江叔叔是个好人,他如果去说的话,江叔叔可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但他从姑姑家离开后就不欠他们什么了,甚至那所谓的“恩”早就还清了。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奶奶,他也不会留在姑姑家。   苏烟点点头。   不过让苏烟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楼斯白姑姑又写信过来了,信中还提到她,也不知道谁说的,竟然知道楼斯白和她结婚了,还知道她父亲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在信中大言不惭的说要几张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威胁不给就去举报他岳父,还把苏烟父亲的工厂名字都写出来了。   简直没脸没皮,这信一看就不是他姑姑写的,楼斯白姑姑性子软弱,应该是他姑父或那个表弟。   楼斯白脸色很难看,苏烟倒是还好,什么举报?现在举报条件都严格很多了,不像前几年一股脑就去抓人,现在会去查,查到是真的再去抓人。   因为机械厂之前的变故,苏父这两年简直就是缩着尾巴做人,也不知道被查过多少次了,清清白白到现在,还怕你一封举报信?   苏烟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傻,竟然明目张胆在信里写这样的内容,难道就不怕他们反举报?   还是说以前的楼斯白太好欺负了?   楼斯白沉着脸,“生产队里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楼斯白不傻,姑姑一家能知道这些,肯定是有人说给他们听了,前一封信里都没提,现在却突然提了。   苏烟第一个怀疑的是刘晓娟,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刘晓娟现在自己都顾不上,自从传出她跟有妇之夫偷人的事后,这人就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再次听到她的消息,还是前不久周燕跟她说的,好像最近在生产队里风评很不好,跟很多又老又丑的男人勾勾搭搭的,不过那些男人对她很好就是了,最近都养漂亮了,忙得很。   周燕还说,这样也好,省的她再来纠缠楼斯白,就是生产队的名声现在不是很好听,听说现在队里的女孩子都不好嫁人了,越是这样,队里的人越不敢捅大,怕让更多人知道后生产队里的名声变得更差   苏烟觉得刘晓娟现在既然换了攻略目标,应该就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楼斯白身上,而且刘晓娟看着也不像是多聪明的人,就算耍坏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楼斯白也是这样想的,“是知青点的人。”   苏烟沉默了一下,一时间猜不准知青点谁这么讨厌他们。   两人都没将这封信当回事,不过苏烟还是写了封信回家,大致提了一嘴这事,让苏父注意一点。   九月份苏烟回到学校上课,又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唯一有些变化的就是知青点出了两对情侣,周燕和陈向东,还有就是方洋。   周燕和陈向东这一对,苏烟和楼斯白都不觉得意外,之前两人就有些暧昧了,现在只不过将关系捅破了而已,周燕是个能干的,性子还好,陈向东也不错,做事负责,为人厚道,两人在一起苏烟乐见其成。   不过陈向东年纪有些大了,他是第一批下乡过来的,大概是看着苏烟和楼斯白结婚了,也有些想法了,周燕也是这个意思,跟苏烟私底下说:“我们俩家里条件都不好,现在下乡了,家里更是帮不上忙,我们也不求什么,能过上安稳日子就好。向东跟我说,今年过年时简单办一桌,跟你们一样,把事情办了,这些年他也存了一些钱,之前家里也有补贴,他准备最近在后山那里盖一间小房子,我们俩住也不需要多大,以后就在这里定下来了。”   “以前还想着回城,现在不想了,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苏烟听了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还要盖房子。   盖什么房子啊?明年就可以回去了,盖房子不是浪费钱吗?   苏烟自然不能看着这两人将辛辛苦苦攒的钱打水漂了,想了想劝道:“先别急,哪天周末你和陈向东买点东西去大队长家里看看,生产队里还有没人住的破房子,你看能不能分一间过来暂时住着。”   那都是生产队里老人死后留下的空房子,要是没后人的话就会一直这么空着,七生产队就有两个。   苏烟说完压低声音,又神秘兮兮道:“不是我不让你盖房子,我是怕你浪费钱,我跟你说,前不久我妈不是过来了吗?她说城里现在管的松了很多,以前被批的那些知识分子都渐渐回来了,有人猜以后可能要恢复高考了,你想啊,要是能恢复高考,我们不就是可以通过高考回城了吗?”   周燕听到这个消息直接震惊在原地。   苏烟忙道:“不过这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还是没影子的事,最后要是没有,人家可能会把你恨上,我也是跟你熟,才说这样的话,反正你早盖房子还是晚盖房子都一样,先等个一两年再说。”   周燕捂着胸口使劲儿点头,但还是被惊住了,回城啊,那可是她天天盼着的事呢。   忍不住想到原本住在牛棚里的那两个知识分子,年初确实回去了一个,觉得苏烟听到的消息可能是真的。   苏烟怕她忍不住跟别人说,虽然她说的模糊,但传到外面总归不好,便道:“这事你也别跟陈向东说,他是个老好人,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你看他天天为知青点忙活,有几个人记着他的好?按照他的性子,哪怕是没影子的事,他肯定都想提醒大家,到时候要是没发生,你看大家会怎么说他,最后痛苦的还是他自己。就跟我家斯白一样,多好的人,还被人出卖,我在知青点的时候,也没少买肉分给大家吃,你得长个心眼,把这话放在心里憋住了,为了你和你家向东好,就算是超英也别提了。”   关于楼斯白姑姑家写信的事,周燕也知道了,她也不傻,自然猜到了是知青点有内鬼。再听了这话,赶紧点点头,她和苏烟向来最好,苏烟能跟她说这样的话是信任她,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向东,她都不会对任何人提的。   心里想到能够回城,瞬间激动不已,她回去一定要好好看书。   至于方洋会谈对象,而且找的还是队里人,苏烟是有些惊讶的,周燕倒是神色淡定,“是蔡队长那个弟弟,当初还喜欢过刘晓娟呢,蔡队长家里怕刘晓娟又缠上他们家,前段时间说了不少姑娘,方洋有次下工的时候崴了脚,那天下雨,被蔡队长弟弟遇见背了回去,然后第二天蔡队长妈就拎着鸡蛋过来了,可能好事也快了。”   “方洋已经去蔡队长家里吃过几次饭了,蔡队长还安排她干一些活,可能明年她也要去公社里工作了。”   说完凑到苏烟耳边悄悄道:“其实蔡队长弟弟好像看上了韩丽丽,每次过来,蔡队长弟弟都盯着韩丽丽看,现在韩丽丽和方洋关系都不怎么好。”   苏烟睁大眼睛,没想到还听到这样的八卦。   周燕还笑,“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和楼斯白结了婚,大家都在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苏烟还没吃够这个瓜,国庆节那天,知青点就传来好事了,方洋和蔡队长弟弟结婚。   结婚当天,苏烟和楼斯白没能吃上喜酒,一早就摸黑去了县城,两人拿着票坐上了车,准备去楼斯白老家看看。 第七十五章 这还是苏……   这还是苏烟和楼斯白第一次一起出远门, 两人就像新婚回家探亲的小两口子,一早就背着大包小包出门了,两人也没骑车, 主要是车骑到县城没地方放, 被人偷了就不划算了, 所以很早就起来,收拾好就赶紧出门。   楼斯白身后背着一个大双肩包,装着衣服和水,苏烟比他轻松多, 只斜挎背着一个小包, 这都是苏烟自己做的,别的不说, 这种简单的包包她倒是做的很顺手,双肩包用的都是厚实料子, 做了三层或双层的, 楼斯白很喜欢,每次跟领导去县城开会时他都会背着, 买东西很能装。   苏烟斜背包里则装着小手帕和一些零嘴,主要是坐车的时候方便拿出来吃。   早上还有点冷, 苏烟将手塞在楼斯白口袋中, 两人亲昵走在一起,摸黑往县城方向走去。   到了县城的时候才五点零六分, 原本以为还能赶上五点钟的车,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两人就蹲在路牌边上等,旁边还有别人,看那样子似乎是知青, 应该是趁着国庆节放假回家。   去年陈向东他们就是国庆节的时候回家的,不过今年大家都没回去了,他们不是每年都回去的,刚好今年国庆节的时候方洋结婚,他们留下也算是给方洋撑撑场面。   苏烟早上起的有点早了,站在旁边哈欠不断,楼斯白看了有些心疼,让她靠着自己眯一会儿,苏烟点点头,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   等了有半个小时,五点四十多的时候,大巴车终于来了,很有年代感的一辆绿皮车子,可能从厂里出来就没洗过,车身下半截沾满了泥巴,每次看到这辆车,苏烟都有种自己在拍电影的感觉。   这个年代的人很勤劳,哪怕是等车都这样,像苏烟他们这样五点多来的,都算是比较晚的了,所以上车的人并不多,楼斯白牵着苏烟的手上了车,交给售票员两张去市里的票,然后在后面找了两个并排的位子坐下。   苏烟坐在里面,东西放在脚边上,好在东西不多,也不觉得拥挤,苏烟将头靠在楼斯白肩膀上睡觉,去市里要两个小时,她能好好睡一觉。   楼斯白从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搭在苏烟身前,然后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他也有些困,但车子上有其他人,担心他们都睡着了后被人偷了东西,这也不算是他想多了,而是出门在外,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   苏烟饱饱睡了一觉,两人坐车到市里,然后又转火车去省会,坐票卖光了,两人买的是站票,站票是站在火车门口这里,也不知道国庆节怎么这么多人,过道里都是人,苏烟有种重温后世下班高峰期挤地铁的错觉,不过这比挤地铁痛苦多了,周围味道太难闻了,汗味、脚臭味、头发好久没洗的冲鼻气味……   楼斯白双手撑在壁上,将苏烟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苏烟将斜背包抱在怀中,楼斯白也听她的话将双肩包背在胸前,两人面对面站着,苏烟见他抿紧唇用力跟人挤,不厚道的笑了。   楼斯白看她这副没良心的样子,都不想说话了,他这是为了谁?   生怕别人挤到她了,脚都不敢挪一下,她倒好,还笑话他。   没好气低下头,拿额头的汗水蹭了蹭她的额头。   跟苏烟呆在一起久了,楼斯白发现自己也变坏了。   果然,苏烟嫌弃的不行,忙伸手将额头的汗水擦去,擦去还不算,还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楼斯白,将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蹭完放在鼻子前闻一下,嘴里小声骂了一句,“臭男人。”   “……”   楼斯白吸了吸气,忍了。   两人艰难站了三个小时,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到了省城,他们这趟也不着急,干脆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顿饭,一人一碗水饺,吃饱了,也喝饱了。   然后才去火车站等着,下午一点多又坐上火车,再转大巴车,终于到了楼斯白老家县城。   楼斯白没有带苏烟直接去他姑姑家,而是带她住进了招待所,解释道:“我老家那房子现在住不了人,明天再带你回去看看。”   至于他姑姑家,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带苏烟去,他自己受委屈就算了,不想苏烟也被人欺负。   苏烟自然听他的,两人住进了县城的招待所,这个县城看着比他们下乡的那个县城要大一点,国营饭店竟然有两个,楼斯白带着苏烟去了较大的那个国营饭店,两人要了两碗饭,一道炒肉,一道鸡蛋羹。   味道不错,就是店里的服务员态度不怎么好,凶巴巴的,还跟进店吃饭的人吵架。   苏烟和楼斯白都是乖巧的人,倒是没被凶,两人吃完饭就回了招待所,招待所附近有澡堂,两人花了两分钱洗了个澡,比他们县城便宜多了,楼斯白说这边煤资源丰富,也难怪了。   洗完澡两人就在招待所休息,招待所里一间房有八个床位,房间里还住了其他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两个男人应该是过来出差的,苏烟听到年轻男人喊年纪大的那个主任,两个人穿着也比较体面。   苏烟有些不习惯,好在他们的床位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也算是比较安静了,大概是看他们比较年轻,中年夫妻还有些热情跟他们说话,说实话,苏烟有些不想搭理,毕竟在外面,警惕心还是有的,后世新闻上经常报道拐卖人口的新闻,她平时出门都是很小心的,哪怕是聊天也留着心眼。   楼斯白就更冷淡了,他本来就是个性子冷的,坐在床上收拾东西,根本不搭理人,苏烟圆滑的挡了几个问题,然后就装模作样的打哈欠,表示自己困了,客气说了一声就转身朝床走过去,脱掉鞋子上床睡觉。   苏烟躺下没多久,楼斯白也躺下来了,熟练的将人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小声凑到苏烟耳边道:“睡吧。”   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拍着拍着,就不老实的伸进了衣服里。   苏烟怕痒的缩了缩,他轻笑了一声,胸腔里发出轻微的震动,让人无语的是,他脸上的表情还很一本正经,就算别人现在看他,也根本猜不到他正在干什么坏事。   苏烟没好气的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下,也不知道是男人皮太厚了,还是他被自己捏习惯了,竟然没有反应,还在不老实的往前,苏烟干脆将手往下,一把抓住重要部位。   楼斯白身体下意识一僵,然后不受控制的弓起身,嘴里发出闷哼一声。   听着声音,也不知道是吃痛还是享受。   苏烟还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命脉,抬起头,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楼斯白抿紧唇,然后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重重喘息了两声后才收回手,重新将人抱住,多用了几分力。   苏烟看他乖了,也准备将手收回来,哪知楼斯白却不让,非要她抓住他那处。   “……”这什么臭毛病?   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楼斯白就带着苏烟出门了,两人没有退房,但东西都拿走了,吃了早饭,然后去供销社买了点纸,就直接出了县城。   楼斯白老家就在县城郊区,如果后世发展好的话,苏烟觉得这里也会变成县城地区,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村庄,楼斯白当初因为在县城姑姑家住,也算是半个县城人,可能他奶奶也是这个打算的,才会跟女儿一起生活。   楼斯白父亲是个有本事的,结婚后在老家盖了一栋两间的砖瓦房,不过现在这两间砖瓦房已经是他大伯家的了,家里的家具什么的则被他小叔一家搬空了,唯有他爷爷奶奶那间摇摇欲坠的土房子是他的。   他们出门的早,楼斯白先带苏烟回土房子一趟,他让苏烟在外面等他,屋子里太脏了,他自己一个人进去的,苏烟从外面看到,他跑到屋顶横梁上拿了一个油纸包着的厚厚东西,然后环顾一圈,才沉默着出来了。   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外面一层油纸早就脏的不像话,他将油纸拿掉,苏烟才发现东西包了好几层,拆了又拆,最后才露出真面目,是一叠厚厚的钱,每张都是最大面值十元。   楼斯白神色淡定的将钱放在苏烟包里,以前他不想用这钱,觉得是他爸用命换来的,现在,他想用这钱让苏烟过上好日子。   他已经想通了,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这钱换不来他爸,也不是他爸,钱就只是钱。   “走吧。”   楼斯白牵起苏烟的手,带着人往后山走去,这会儿功夫天已经亮了,两人往后山走去的时候还碰到了村子里的人,尤其路过一家门口时,有个老婆婆正坐在门口摘菜,看到他们还扭过头多看了两眼,脸上带着不确定的神色。   楼斯白带着苏烟去了后面山头,这边山不是很高,哪怕是同一个省份,但地理环境差别还是挺大的,这边更偏向北方。   楼斯白父亲的坟墓与他爷爷奶奶的墓很近,苏烟和楼斯白磕了头烧了纸后,又去他爷爷奶奶墓碑前说了会儿话,还把三个墓碑周围的草给拔了,好好清理了一番。   苏烟都怀疑,楼斯白叔叔伯伯和姑姑都没回来看过,不然怎么长了这么多草?   忙完这些都已经到中午了,两人之间绕了路回县城,没从村子里走,苏烟怀疑楼斯白是怕撞上他叔叔伯伯。   也幸好楼斯白带着她绕了路,第二天楼斯白叔叔伯伯就听到风声跑到山上看,看到老二和亲爹亲妈的墓碑都被人祭拜过,就知道这兔崽子真的回来了。   想到当年亲妈留的那一手,他们就恨得牙痒痒,他们就说当年小妹怎么会好心收留那小崽子,原本是有钱拿。   再想小妹这几年过得好日子,两人就眼红的发热。   按照他们亲妈疼那小崽子的程度,要是得了一大笔钱,不可能全给了小妹,那小崽子身上肯定还有。   兄弟俩也不傻,跑到招待所去打听,可惜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招待所里是什么人,人家都是国家干部人员,怎么可能会给这两个身上穿着补丁衣服人的面子?直接不客气的说不知道。   最后还是老大机灵,去国营饭店买了个肉包子给招待所员工,才打听到前两天这里确实住了一个叫楼斯白的,不过人今早就走了。   而这时候,楼斯白已经带着苏烟坐上了车,两人没有直接回知青点,而是在省城玩了一天,去百货商店逛了逛,还吃了当地的美食。   回去的路上,楼斯白不停抬起手看新买的手表。   苏烟还没看过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想到昨天劝他买手表的时候他还死都不要,现在这样算不算口是心非?   顿时忍不住好笑。   坐了半天的车,苏烟和楼斯白回到知青点的时候才下午两点多,觉得还早,苏烟让楼斯白去趟知青点,让陈向东他们晚上过来吃饭。   苏烟这时候还不知道,周燕晚上过来的时候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大瓜。 第七十六章 生产队就……   生产队就这么大, 能说的事不多,周燕平时走的最近的还是知青点,她说的瓜, 也就是国庆节方洋结婚的事, 其实乡下结婚还挺常见的, 每家每户人口都多,这时候结婚还早,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娃,简直不要太常见。   周燕他们作为知青, 也算是方洋的娘家人了, 虽然她平时和方洋关系并不怎样,但结婚对知青们来说可是大事,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过去看看,随点礼客气一下。她送的礼物比送给苏烟的简单多了, 直接用红包包了五毛钱, 其他人差不多都是这样,跟苏烟楼斯白结婚时送物品完全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 大家心里对苏烟和楼斯白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这点方洋比不上。   周燕站在旁边帮苏烟洗碗, 幸灾乐祸道:“我一开始还以为韩丽丽跟方洋关系好, 当初送你那么好看的一条围巾,总不能比你差了, 哪知道她最后跟我一样, 只包了五毛钱,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说完啧啧摇了摇头。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复杂神色,紧接着凑到苏烟耳边突然小声道:“我跟你说, 蔡队长那个弟弟竟是个拎不清的,你知道吗,就是结婚当天他还跟刘晓娟纠缠不清呢。蔡队长一家人缘好,那天来了好多人,我们陪着方洋到蔡家时还没开席,超英和韩丽丽她们陪方洋在屋子里,我嫌里面人多闷得慌,本来是想出去找向东的,哪知道没找到向东,却撞见躲在隔壁邻居屋子后面搂搂亲亲在一起的新郎和刘晓娟,我滴个妈呀。”   周燕拍了拍胸口,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这两人不要脸,朝旁边呸了一口,“我也是倒霉看到这事,蔡队长弟弟、也就是现在方洋男人还将手伸进刘晓娟衣服里摸,一边摸一边亲,刘晓娟真不是个好东西,哭着让方洋男人结了婚也别忘记她,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最可恶的是方洋男人居然答应了,还说自己根本不喜欢方洋,娶她就是为了应付家里,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吓的都不敢多看,见他们还要胡闹赶紧跑了,我也没跟方洋说这事,连向东都没敢告诉,怕他一冲动跑去给方洋撑腰,到时候得罪蔡队长就不好了,说不定方洋还要怪向东多管闲事。”   毕竟她也没觉得方洋有多喜欢蔡队长那个弟弟,她嫁进蔡家,什么心思还说不准呢。   苏烟微微张大嘴,被这大瓜震惊的不轻,不过也能从周燕的话中感受到现在的刘晓娟似乎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慌张感,仿佛她现在恨不得将每个男人都抓在手里,看样子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蔡队长弟弟这事,听着也太荒唐了,皱了皱眉头,“记得前段时间你还说蔡队长弟弟看上了韩丽丽。”   周燕耸耸肩,一脸无语道:“谁知道呢,你不在了,知青点可不就是韩丽丽长得最好看嘛,不过韩丽丽眼光高着呢,可看不上方洋那个男人,她还想着回城嫁人呢,听说她家里正在想办法给她找城里对象。”   说完摇了摇头,“真想不通方洋什么意思,反正这事你别说出去,容易得罪人。”   苏烟赶紧点点头,“我懂,这话你也别说给其他人听了,闷在心里就好。”   明年就可以高考回城了,虽然蔡队长只是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但毕竟人脉还是有的,到时候要是想为难人,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周燕点头,“这我知道,对了,我不是准备跟向东结婚了吗?好像超英和大山也有这个意思,可能年底要好事成双。”   周燕说的好事自然就是她和陈向东,以及张大山和刘超英都有好结果,不过她还是预料错了,年底的时候,知青点结婚的只有她和陈向东这一对。   陈向东听了苏烟的建议,某天中午下工买了点东西去了蔡队长家里,花了五块钱买了一栋生产队的废弃老房子,那段时间正好蔡家说亲方洋,所以才会这么好说话,不然可就不止五块钱的事,虽然是破的,但也没这便宜可占。   五块钱买来的房子自然问题多,墙壁是裂开的,屋顶的茅草是烂的,屋子里潮湿发霉,还有蚂蚁窝,不过对周燕和陈向东来说这个房子的意义不同,是他们的新家,让他们在这里有了归属感。   收拾屋子的时候苏烟和楼斯白也来帮忙了,里里外外打扫好几遍,裂开的墙壁重新用黄泥巴糊好,墙上贴上报纸,屋顶的茅草换了新的……楼斯白现在在公社里也说得上话了,有些人脉,凭着关系弄来一些旧家具,桌子、椅子、板凳,还有一些其他零碎东西,都是他们用的上的,最后也像模像样。   陈向东和周燕结婚的时候,苏烟和楼斯白添了一床新被子,套上红彤彤的被套,喜庆的不行。   他们婚礼办的很简单,跟苏烟他们一样,只在新房这里做了一桌子菜,也是九道菜,不过大多数是素菜,但量不少,够知青点的几个人吃了,陈向东还邀请了蔡队长过来,毕竟能买到房子蔡队长在中间帮了不少忙,没想到最后蔡队长来了,蔡队长弟弟却没来,说起来蔡队长弟弟现在也算是知青点的女婿了,怎么都应该过来一趟。   方洋倒是神色正常,来了后还跟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哪怕苏烟平时不在生产队,也都听到过方洋和她婆家关系不好的传闻,还是最近怀孕了,好像这种情况才好一点。   中午吃完饭,大家帮忙收拾干净后就走了,苏烟和其他人顺一段路,苏烟和楼斯白骑车过来的,这段路不好走,两人推着车并排走在一起,旁边是蔡队长,蔡队长正跟上楼斯白说着下半年生产队的发展情况,渐渐的,苏烟和方洋倒是并排走在后面了。   方洋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子,走着走着,突然说了一句,“你和楼斯白结婚有一年了吧,怎么也没个动静,要不要哪天去医院看看?”   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意味。   苏烟下意识扭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眯起眼睛打量。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方洋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总喜欢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挺胸抬头,说话声音也大了,脸上还带着笑,只是这笑有些怪,苏烟仿佛从里面看出一丝不怀好意。   皱了皱眉,“不用,我和楼斯白身体都没问题,是我们现在暂时不想生孩子而已。”   方洋也不知信没信,听了这话轻笑一声,然后看了苏烟一眼,不说话了,只是摸着肚子的频率高了。   最后在知青点分别时,突然小声来了一句,“也不知道楼斯白看上你什么了?不下蛋的母鸡。”   语气恶毒,说完转身就走,让人措手不及。   苏烟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了人背影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方洋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好像没有哪里得罪她吧?   楼斯白已经骑上车了,稳稳坐在车上,注意到身后没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见她站着发呆,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了?”   苏烟回过神,气得骂了一声“草”,竟然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怎么,当下蛋的母鸡很威风吗?   之前还同情她结婚时男人跟刘晓娟搞在一起,现在只觉得活该,不就是嫁给大队长的弟弟吗?有什么好威风的,楼斯白还在公社工作呢。   苏烟气呼呼爬上自行车后座,听到楼斯白问,直接跟他告状,“刚才方洋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语气委屈至极,手锤着他后背,很生气道:“下次你看到她,不许搭理这人,她找你说话也不许。”   哪怕她现在和楼斯白是故意避孕,但被人这样骂还是很生气。   她都不知道方洋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楼斯白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苏烟的性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抿了抿嘴,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好。”   但脸色还是很难看,又补充了一句,“下次碰到这人离她远一点。”   觉得苏烟外强中干,跟方洋在一起只有被欺负的份。   苏烟闷闷的点头。   过年前一天,苏烟和楼斯白回了趟苏烟家里,这次请了五天的假,家里苏父苏母早就准备好了,第一天就去商场采买东西,晚上在国营饭店吃的年夜饭,第二天在国营饭店包了一间房办酒,一共三桌,市里的国营饭店要大很多,和后世的小饭店有点像,楼上还有包间,不过要贵一点。   苏父朋友多,除了苏母娘家的亲戚,剩下的都是苏父的朋友,苏烟还看到了韩阿姨,今年他们一家也回来了,好像她儿子也要结婚,找了个她儿子战友的妹妹,条件还不如苏烟,至少苏家就苏烟一个独生女,除了如今下乡当知青,哪个都是拔尖的,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吃酒的时候苏母还特意带着楼斯白在韩阿姨面前多晃几圈,炫耀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场酒办的很热闹,但也很累人,第三天也歇不了,苏母一大早就带着苏烟楼斯白去外婆家,外婆家里来满了人,舅舅姨妈表兄妹几个,还有几个姑奶奶,全都是过来看望小两口子的,“苏烟”本来就是家里的团宠,苏父苏母混的好,在家里比较有话语权,家里亲戚都会给几分薄面子,本来“苏烟”下乡插队长辈们就心疼了,现在找到这么一个俊俏的对象,不管是祝福的还是过来凑热闹的,反正最后都包了红包。   苏烟和楼斯白两个口袋都塞满了,尤其是楼斯白,简直就成了家里的大明星,家里女人都围着他转,叽叽喳喳个不停,都在夸他长得好,说苏烟有眼光,跟她妈一样,坐在上首的外婆笑的牙豁子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晚上回去睡个觉,第二天一早又要早起走了,带了整整两大蛇皮袋的东西,楼斯白背都压驼了。   这趟回家,苏烟跟楼斯白都累瘦了好几斤。   不过回到家之后,两人很快又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可能两个人现在远离生产队和知青点的缘故,日子过得简简单单的,苏烟每天的烦恼就是怎么提高学生成绩,晚上回去吃什么,还有就是怎么让楼斯白晚上少欺负她几下。   上半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唯一能引起苏烟注意的还是刘晓娟结婚了,嫁给了隔壁公社的一个高中生,男方家里条件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生病跛了一只脚。还有就是方洋也在公社里上班了,成了妇联的一个临时干事,干的是文职,经常去找楼斯白,苏烟心里还挺膈应的,好在楼斯白对人态度很冷淡,甚至还去跟妇联主任说了一声,后来就没去找楼斯白了。   不过,苏烟已经在心里将人记了个小本本,她觉得方洋就是见不得她和楼斯白好。   八月初,全国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在首都饭店召开,陆陆续续关于高考的消息也渐渐传了出来。   也就是这时候,方洋生下一个男孩。   不过这事在知青点已经掀不起什么浪花了,现在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高考上,一个个都使出吃奶的劲儿联系人,父母、亲戚乃至同学老师,都想着法子打听关于高考的事,有反应快的,忙找书复习学习,所有生产队里的知青都陷入激动焦虑中。   周燕、陈向东还抽空跑到苏烟这里道谢,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到人,话都说不全了,“苏...苏烟......你......你说高考......是不是......”   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湿润。   苏烟正和楼斯白在家看书,两人早就把高中书本吃透了,现在主要是复习,语文那些要背的,现在正在互相抽查,数学那些则是总结错题。   面对周燕的疑问,她也不好肯定回答,只道:“现在瞧着形势大好,咱们还是赶紧做好准备才是。”   “对对对”   周燕看苏烟和楼斯白面前写的满满的课本,心里着急,虽然她和陈向东平时也看书,但总觉得还有时间,看得并不多。   也不多说废话了,夫妻俩匆忙又走了。   苏烟心里也着急,本来她还想学理科,理科以后吃香,但跟着楼斯白学了那么久,发现物理化学是真的难,把书本上的例题换个思路她就不行了,绕来绕去,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走文科路子。   9月份,华国教育部在首都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1977年10月21号,华国各大媒介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   全国知识分子为之欢腾。   苏烟庆幸自己和楼斯白结婚分出来住,不然在知青点和很多人一起学习也怪头疼的,哪像现在,两人可以点着灯一起学习到很晚。   不过还是会被打扰,韩丽丽他们知道苏烟楼斯白有书,都过来借书借笔记。   苏烟也不是小气的人,书就算了,她自己也要看,不过笔记可以借给他们用。   集中复习了四个多月,期间报了名,交了钱,于1977年12月11、12日,苏烟和楼斯白步入考场,一同的还有很多熟面孔,知青点的几个人,隔壁生产队的知青文雪青、张知青......还有公社小学的小王老师、陈老师、姜老师等等。   有知青,有高中生,有初中生,多的将县城中学都挤满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紧张兴奋神色。 第七十七章 考了两天……   考了两天, 这两天苏烟和楼斯白都早出晚归,虽然他们有自行车,但现在是冬天, 地上都是厚厚的雪, 根本没办法骑车, 只能用脚走路,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了,中午考完试也没办法回来,只能在学校门口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顺便看看书, 冻得手脚冰凉。   考完试后也没多轻松,哪怕是之前觉得复习的不错的苏烟和楼斯白都不免内心焦虑, 这是他们回城的唯一机会,没办法不重视, 好在他们身体不错, 考试时期没有生病,该答的题目都答完了, 也算是比较幸运,不像有的人, 考试第一天就生病了, 第二天还严重的发烧。   周燕和陈向东第二天就过来找他们了,武建国和张大山他们也来了, 大家心里都慌慌的, 想互相对一下答案, 苏烟不喜欢这气氛,干脆跑出去了,周燕跟她一样, 留几个男生在屋子里吵吵嚷嚷。   周燕下巴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好几颗痘痘,心里应该也是很紧张的。   她叹了口气,一脸苦闷道:“我感觉自己这次考得不是很好,数学有几题没做出来,向东做出来了,他成绩比我好,他以前上学时候就是班长,我俩都商量好了,要是这次他考上了我没考上,我就留在这边继续考,他先回城读书,还说去找找蔡队长,看能不能也把我弄进公社小学去,这样平时看书的时间就多了。”   已经想好了后路。?   苏烟拍拍她胳膊,“先别想这么多,成绩还没出来呢,你平时做事就仔细,万一你做的题目都是对呢。”   听了这话,周燕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是真没想过要看书的,数学后面大题我可能一题都不会做。”   心里到现在还忍不住庆幸,就算最后只有陈向东考走了她也高兴,向东对她好,他进城了不会丢下她不管。   苏烟笑笑。   周燕也不好再说这些伤心事了,毕竟成绩都没出来,说什么都没用,而且苏烟心里恐怕也是着急的,便换个话题聊天,“对了,你知道吗?方洋第二天考试没考完就走了。”   苏烟诧异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周燕知道苏烟跟方洋不对付的事,苏烟是个直脾气,方洋那么说她也不会忍气吞声,私底下跟周燕说了,还说方洋在公社经常主动找楼斯白,抱怨一通。   周燕便也看不惯方洋,她之前就怀疑楼斯白姑姑那些信可能是方洋在背地里搞得鬼,毕竟知青点没人知道楼斯白和苏烟老家地址,除了当时经常去蔡队长家里吃饭的方洋。   蔡队长管着整个生产队,问清楚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才开了这个口,冷笑一声,“恢复高考这事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她刚好生完孩子,月子也没坐安稳,她婆婆和几个嫂子也不是傻的,孩子那么小,要是她高考走了,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加上最近天气冷吧,就生病发烧了,还挺严重的,考试考到一半被人抬出去了。”   说完唏嘘一声,觉得老天爷真是长了眼睛,之前方洋还骂苏烟是不生蛋的母鸡,现在就遭到报应了,她生了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拖累?   苏烟之前还听到方洋以前成绩好,想着方洋考回城那孩子会怎么办?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都没感觉,反正她要是和楼斯白运气好都考走了,以后和这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想到这里,苏烟心里祈求佛祖保佑,希望她和楼斯白都考走。   可能苏烟的祈求真的有用,过年前后,生产队就陆陆续续收到通知书了。   这时候高考是通过估分填志愿的,就算觉得自己考得不错的学生也不敢填的太好,生怕被刷下去了,而且这个时候信息不发达,还是恢复高考的头一年,大家也不知道什么是热门专业,全都是战战兢兢瞎填。   苏烟填的是省会师范大学,楼斯白填的是省会工业大学,楼斯白不仅给自己估了分,还给苏烟估了分,他的分数挺高的,甚至都可以去报考首都大学了,但他没选,因为苏烟成绩上不了那里。虽然苏烟曾经高考过,有底子在,但哪个年代都不缺聪明人,真正聪明的人学习效率极高,就算只有几个月的备考时间也能够藐视其他人,苏烟只能算是在普通人中占有优势。   不过省会的工业大学也不差,排在全国十几位,楼斯白填了物理专业,苏烟则选了英语专业,一是保险,现在填英语专业的肯定不多,加上她有底子,这是优势。二是未来英语专业大热门。   就这么等着,直到过年前一天,苏烟的通知书下来了,今年过年他们都没有回家,就在公社里等着通知书,苏父苏母都能理解,还说通知书一来就给他们打电话。   苏烟的通知书是周燕送来的,陈向东天天往县城跑,人都快急疯了,他今天运气好,终于等到了周燕的大专通知书,苏烟是顺带的,陈向东的通知书已经在前几天拿到了,现在两口子都考上了,也算是圆满。   周燕两口子报的是同市的,是陈向东老家市里的大学,周燕激动的眼睛都红了,苏烟也激动,转身抱着楼斯白哭,觉得自己真不容易。   楼斯白好笑的拍了拍她后背。   陈向东咧开嘴笑,心里那块石头真正落下来了,本来他还担心周燕考不上两人要分开,周燕性子简单,放她一个人在生产队他还真有些不放心,尤其大家都考走了,到时候遇到困难还不知道能找谁。   苏烟平静了一下心情后和周燕跑到屋子里说话,陈向东走到楼斯白身边安慰道:”别着急,你的肯定还在路上,我对你有信心。”   楼斯白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慰,其实对于他自己的成绩他还真没有太担心,以前上学每次考完试他都给自己估分,一般都没差多少,他最担心的还是苏烟,怕两人会分开,现在苏烟收到通知书,他比自己拿到还开心。   苏烟也是这样想的,在她心里谁都有可能考不上,但绝对不会包括楼斯白,所以等陈向东他们一走时,苏烟就推出自行车,踹了一兜子的钱和票要和楼斯白去县城吃好吃的,庆祝两人回城。   楼斯白哭笑不得,本来还没怎么担心的,现在被她这么一闹,还真有有些紧张,担心考试粗心大意哪里没写好。   不过他还是跟苏烟一起去县城了,两人开开心心在国营饭店吃了顿好的,然后又去肉联厂买了很多肉,都要走了,这几天肯定要吃好喝好。   不过还没等她第二天除夕夜大展身手,上午才起床就被人叫去知青点吃饭,这也算是大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苏烟和楼斯白起的比较晚,两人昨晚闹到凌晨才睡,武建国找过来的时候,两人才刚吃完早饭。   既然如此,苏烟和楼斯白只好锁好门,跟着去了知青点,到了生产队的时候,武建国拐道去了趟蔡队长家,要去叫方洋。   苏烟和楼斯白没跟着了,两人径直去了知青点,手上还拎着两斤肉。   苏烟到了知青点的时候,周燕已经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周燕现在就是,满面红光,知青点十一个人,现在拿到通知书的有四个人,包括苏烟在内,另一个就是王学农,他考上中专了,是老家那边的。   周燕看到苏烟过来,赶紧让她进厨房帮忙,楼斯白也被陈向东叫走了,让他过去写对联。   周燕跟苏烟说:“我和向东明天就准备走了,他爸妈和我爸妈都催着我们回家一趟,我们俩结婚有一年了,也没回家看过一次,所以想着在开学前回去住几天,也收拾收拾一些上大学需要的东西。”   苏烟惊讶,“这么快?”   周燕笑笑,“不快了,离开学也没多少天,再两边住住,就更没什么时间了,等我和向东去了学校,到时候给你写信。”   脸上喜滋滋的,要不是今天过年,她都准备今天就回去。   虽然这个生产队他们待了好几年,但说实话,感情还真没多深,日子过的又苦又累,每天都期盼着回城。   苏烟有些不舍,不过还是为她高兴,“也是,等楼斯白的通知书下来了,我们也是要走的,以后要是有空我就去你们学校玩。”   “好呀。”周燕笑得更高兴了。   中午大家随便吃了点,晚上年夜饭比较丰富,除了苏烟带来的两斤肉,知青点昨天也买了肉,还有自留地里的新鲜蔬菜,周燕他们带来的两条鱼。   整整做了十盘菜,寓意十全十美。   不过,大家虽然吃的很高兴,但苏烟还是能看得出来,很多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苏烟一边吃一边给楼斯白夹菜,她倒是对楼斯白很有信心。   这次年夜饭吃的比较早,下午三点多就吃了,吃完也才四点多,离开的时候苏烟和楼斯白还去周燕家里坐了一会儿,帮忙收拾东西。   周燕和陈向东的东西不多,两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个藤箱,一个蛇皮袋装了一小半,只剩下床上的被子和厨房还没整理。   周燕看着厨房还有半面墙的干柴没用,有些心疼,“这些只能送给知青点的其他人了,说实话,还真有些不舍得,都是向东平时中午上山砍的。”   苏烟帮着她揉面,周燕和陈向东明天离开,路上总要带点吃的,最方便的还是馒头,明早也要吃东西,可以下面吃。   平时周燕节省,这时候都要走了,也就没必要省了。   弄咸菜馅料的时候,周燕捣捣苏烟胳膊,“今晚方洋没来呢。”   语气里带着八卦的意味。   苏烟撇撇嘴,“关我什么事?她今年就算没考上,还有明年呢。”   周燕兴趣淡了,“那倒也是。”   不过转而眼里又冒出八卦的光芒,“你知道吗?刘超英和张大山崩了。”   苏烟睁大眼睛看她。   周燕很肯定的点头,“是真的,今晚吃饭你没看到他们都没坐在一起了吗?”   苏烟还真没注意到,她全程都光着抢肉了,不仅给自己抢,还要给楼斯白抢,这家伙太懒了,只知道吃。   “什么时候的事?”   周燕摇摇头,“还真不知道,好像自从恢复高考后,两人关系就淡了,前几天我去找超英,我就看到她和大山不说话,王学农偷偷跟我说,这两人私底下分了。”   说完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想的,就算可以回城,也可以考一个地方啊,何必要分呢,谈了那么久。”   觉得两人都不错,没能在一起有些遗憾。   苏烟没说话,不过回去的路上拿这事问楼斯白,楼斯白也不清楚,只道:“每个人想法不同,随他们去。”   说完蹲下身,让苏烟到他背上去。   苏烟就不想其他了,兴冲冲爬到他背上去,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笑得甜甜道:“要是你没考上,我也不去读了,陪你一起接着考,什么一起考上了再走。”   楼斯白听笑了,拿着头蹭了蹭旁边颈窝里的小脑袋,心里暖和和的。   其实,他之前也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苏烟没考上,他会陪着一起再考。   没想到现在轮到他了。   晚上回去,楼斯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闹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快亮了才放过人。   好在原著剧情虽然偏了十万八千里,但有些事实却没变,初五的时候,楼斯白的通知书也下来了,上面写着开学时间是正月十四。   也就剩下九天了,苏烟和楼斯白不敢耽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家一趟。   他们东西多,一趟根本带不回去,最后只好收拾几件比较体面的衣服带着,还有被子和其他,被子肯定要带的,都是新的,之前还将四床旧被子重新打了一遍,加了一点新棉花进去,又厚实又暖和,到时候去大学读书就不需要重新买被子了。   苏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楼斯白说:“我们提前两天去省城,到时候咱们在学校附近看能不能租一个房子住,重新买辆自行车。”   她以前住过宿舍,那个时候宿舍环境好,她都觉得有些不适应。性格习惯不合的,晚上睡觉有人打呼磨牙的,还有人喜欢占便宜的……反正她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单独住舒服。   之前楼斯白通知书还没下来,苏烟不好跟他念叨,现在没有顾虑了,开开心心说着事,她甚至还在心里计划着,要是遇到合适的房子,最好买下来,现在买房子可是赚了。   楼斯白嘴角挂着笑,听她不停唠叨着,也不觉得烦,反而心里安定。   自行车被苏烟卖给别人了,还有一些衣服什么的,也被苏烟收拾收拾便宜卖出去了,剩下一些没用完的调味料,则被苏烟送给了武建国。他们要走了,走之前楼斯白让苏烟做了一桌子好菜请了公社里的几个领导和公社小学校长来家里吃顿饭,意思是武建国顶了苏烟小学老师的名额,还将他们住的房子暂时借给武建国住。   长时间住可能不行,但半年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今年暑假高考武建国必须考上。   楼斯白还将自己的课本笔记都留给武建国,这是楼斯白走之前唯一能帮到他的。   去年楼斯白受伤,武建国跑前跑后帮忙,楼斯白和苏烟都记在心里,安慰武建国让他接下来半年好好复习,小学老师轻松,平时可以抽更多时间学习。   武建国感激不已,心里没考上的失落减轻了不少。   知青点除了王学农,还有就是韩丽丽也出人意料的考上了,她也是中专,但也足够让她高兴了,收到通知书的当天就跑过来找楼斯白,让他帮忙办一下流程,知青们要走,还需要写信盖章,也是楼斯白在公社里工作,有人脉,不然想走的话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反正苏烟就听说文雪青用了一支钢笔才顺利离开。   韩丽丽上午盖完章,下午人就走了,没有丝毫留恋,东西都没带多少。王学农在过完年后也走了,和周燕他们一起,整个知青点只剩下王红斌、张大山、武建国、刘超英四个人了。   苏烟和楼斯白走的那天早上,武建国还过来送他们,帮忙背了蛇皮袋,到了县城站牌时,苏烟和楼斯白都生出不舍。   武建国笑哈哈的锤锤楼斯白肩膀,“等着,今年暑假我就过来找你们,到时候一起出去玩。”   楼斯白抿紧唇,“好,到时候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那我就等着了。”   车子来了后,因为东西太多了,只能将东西放在大巴车车顶,车顶有铁框子护栏,倒不怕东西掉了,苏烟背着包先上车抢座位,楼斯白和武建国去车顶放东西,最后还用绳子绑紧。   等楼斯白上车后没多久,车子就启动了,坐在窗户旁的苏烟朝外面的武建国挥挥手,“好好看书复习。”   “会的。”   坐了一天的车,中途转了两趟,最后晚上七点到了老家市区火车站。   苏父苏母早就在等着了,看到他们下来,老两口子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苏母着急上前,“快快快,咱们赶紧回家才吃饭,就等着你们了。”   伸手接过苏烟手中的东西。   苏父也是这样,帮楼斯白分担身上的蛇皮袋,他们骑了车过来,但东西太多了,也不好骑车回去,一家四口干脆推着车走,苏烟和楼斯白走在后面,扶着车后座放的东西。   苏母是真的高兴,自从接到电话说闺女考上大学了,她就兴奋的晚上睡不着觉,本来还有一丝隐忧,担心女婿没考上,哪知道昨天就接到消息说女婿也考上了,这得多大的福气啊?   今年高考可不好考,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光他们工厂里,那么多员工家里亲人去考,最后听到好消息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想而知她闺女女婿本事有多大,而且她也是从信里知道,闺女能考上大学还是多亏了女婿,数学那些很多都是女婿教的,她现在就觉得什么都圆满了,闺女女婿都回城了,还变成了大学生,这是以前不敢想的事。   苏父也激动,走路脚步生风。   外面太冷了,也不好多说话,一家四口快步往家赶去,回到家的时候,苏母去厨房打盆热水让苏烟和楼斯白先洗把脸,苏父则去厨房端菜,猜到他们今天回来的晚,苏母下午做饭做的比较晚,做完看苏父他们还没回来,就将菜放在炉子蒸笼里热着,也骑着车去接他们。   一桌子好菜,卤猪蹄、羊肉汤、糖醋排骨、红烧鱼、青菜豆腐……苏父还从房间里拿出一瓶红酒,笑笑呵呵对楼斯白道:“咱们爷俩今晚好好喝一顿。”   楼斯白帮忙拿碗拿筷,听了这话笑了,“好。”   苏烟饿坏了,她对红酒不感兴趣,直接拿了筷子吃菜,渴了就拿起楼斯白身前的酒杯抿一口,微微苦涩,带着酒味的醇香,甜味几乎没有,是真正的葡萄酒,但苏烟更喜欢后世那种便宜的甜味葡萄酒。   苏母不停给苏烟、楼斯白夹菜,“多吃点,看你们瘦的,最近没少着急吧,以后都好了,咱家出了两个大学生,说出去真有面子。”   苏烟听了喜滋滋,她心里也开心,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可比后世的大学生含金量高多了,至少今年能考上大学的,是真有本事的人,很多人都是从八九月份开始复习,几个月吃透那么多书,想想都知道那些人有多聪明。   热热闹闹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苏母烧水给苏烟楼斯白洗澡,苏烟和楼斯白还洗了个头,坐了一天的车,身上都熏了臭味,包括头发。   两人洗完就回到房间擦头发,楼斯白头发短,多擦几下就干了,苏烟的头发长而密,有些难干,她拿了毛巾擦了又擦,最后将头放在火桶里烤,苏家也有火桶,还是苏烟去年给他们建议的,这边算是南方城市,冬天又冷又湿,这年代没有空调暖气,这里也不像北方有炕,完全靠自己熬,熬了一身病,苏父身上就有关节病,一到冬天膝盖就酸疼,城里做饭用煤,但也能买到碳,苏家也算是小富,这点钱还是舍得的。   让人做一个火桶,对苏父苏母来说,少受了很多罪,而且屋子里的潮气也减轻了。   苏烟为了烘干头发,将屁股撅得高高的,还时不时扭扭头,换一边烤,楼斯白躺在床上给她暖被窝,看着她那个方向,眼里含笑。   其实他到现在心里还有些不真实感,没想到自己真的考上了,虽然之前他有信心自己能考上,但拿到通知书后又是另一番感觉,就像是盼了很久的事,突然成真了,内心还有些恐慌。   之前他娶苏烟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过了好些天心里才踏实起来。   所以等苏烟爬上床时,楼斯白直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   苏烟被他弄得发痒,忍不住咯咯笑,推了他两下,“干嘛呀?”   楼斯白也笑,低下头在她额头和嘴角亲了一口,眼睛看着她,神色格外温柔。   苏烟还没看清,头就被人压着埋进他脖子里,鼻子撞上他的喉结,也不疼,她用鼻子左右蹭了蹭,楼斯白似乎也有些痒,闷笑两声。   抱着她的手不舍得放,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她喜欢自己,谢谢她不放弃自己,更谢谢她愿意嫁给自己。   这一刻楼斯白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最后发现好像都不够,他好几次有种感觉,如果没有苏烟,他可能会过得很不好。   楼斯白低下头去看苏烟,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发现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闭着眼睛,睫毛卷卷,睡的很沉很香。   一看就知道今天累坏了,忍不住笑了,轻轻抬起手揉了揉她脑袋。 第七十八章 苏烟和楼……   苏烟和楼斯白在家只能待四天, 苏烟外婆也知道苏烟他们回来了,第二天非要他们过去吃饭,几个舅舅姨妈也是热情的人, 尤其是知道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 还跑去国营饭店买了几道大菜。   能在市里国营饭店工作的大厨都是有本事的, 或者说家里有厨艺传统的,比如就听说南路口那个国营饭店的大师傅祖上出过御厨,曾爷爷还在王府工作过。当然,现在是新华国了, 算起来那些人都曾经是奴隶, 要拯救,不过本事还是在的, 那家国营饭店有好几道名菜,什么蒸熊掌什么佛跳墙, 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保护动物的法律, 这些菜都在菜单上,当然一般人吃不起就是了, 就算吃得起也不好找到食材。   不过听苏母说,过年的时候国营饭店里就出了佛跳墙, 只有几份, 他们家没抢到,现在人越来越有钱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的钱从哪里来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 苏母语气里带着酸味。   苏烟想想, 觉得应该是现在国家管的宽松了,黑市那些挣钱的人变多了。   大舅从国营饭店买了红烧肉、老母鸡炖汤和烤鸭,舅母和姨妈们又做了好几道荤菜素材, 一大家子分成两桌吃。苏烟和楼斯白作为晚辈,本来应该是和年轻人坐一起吃的,但今天他们是主角,所以分别坐在外婆左右,外婆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肉,只笑眯眯给苏烟和楼斯白夹,鸡腿鸭腿好肉都是他们俩的,吃完后苏烟撑的肚子溜圆。   走的时候还给苏烟楼斯白包了一个大红包,几个舅舅姨妈也给了。   第二天,苏父苏母上班去了,苏烟则拉着楼斯白去百货商店买东西,要去学校了,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缺的,逛来逛去,最后只买了牙膏牙刷和洗脸毛巾那些小东西,大东西就算了,省城那边就有卖,现在买了反而不好带。   苏烟还带着楼斯白跑去找黑市,两人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玩了四天,十一号那天,苏烟和楼斯白出发去省城了,本来苏父还想送他们,但厂里有事,苏父只好歇了心思。   不过这几天,苏父苏母跟厂里同事换了好些票,最后全都给小两口子塞上了,然后一人拎一个藤箱,楼斯白另一个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大蛇皮袋,里面是被子。苏烟手上拿着包裹,都是家里亲戚送的糖和麦乳精那些精细吃的。   苏父苏母将他们送上火车,这里到省城近了很多,只要一趟火车就行了,票前两天就买好了,上午八点到十点二十,时间很准时,苏父还联系了自己在省城的老朋友。   所以苏烟和楼斯白一下火车的时候,就有个戴着帽子的叔叔过来接他们了,这人姓雷,和苏父是发小,当兵退伍成了警察,立过几次功后调到省会来了。   苏烟和楼斯白乖巧喊了声“雷叔叔”。   雷有为知道两人现在考上大学了,笑得满脸褶子,“好好好”。   一连应了三声好,然后激动的搓搓手,一把接过苏烟手中的东西,“真有出息,先去叔叔家里吃个饭。”   苏烟也笑,甜甜道:“好呀,那就打扰雷叔叔了,我们东西多,还麻烦雷叔叔将我们送到招待所。”   雷有为犹豫,“也就两天,直接住我那里得了。”   苏烟摇摇头,“这次就算了,等我们安定下来了,再去叔叔家里玩也一样。”   怕雷叔叔坚持,苏烟转移话题道:“对了,雷叔叔,你知道这边哪里可以租房子的吗?我们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最好地方距离师范大学和工业大学都近。”   听苏烟这样说,雷有为就不好说什么了,想了想道:“我对租房不太了解,这边租房子的不多,房子应该是有的,回头我帮你去问一问。”   “好”   路上,苏烟又问了人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省城的风土人情,楼斯白话比较少,一般都是雷有为问他,他才回答几句。   雷有为先将苏烟楼斯白送到市里的招待所,有他在,苏烟和楼斯白省了很多力气,也对这边的公共交通有了个大致的印象。招待所里有单人间,不过要贵一块钱,苏烟和楼斯白最多也就住两天,干脆花了这钱,将东西放下后,苏烟从包裹里拿出一包红糖、一瓶水果罐头和一罐麦乳精带上。   去人家家里做客总要带点东西。尤其以后他们要在这边待上好几年,总得打好关系。   雷叔叔家离这边不远,住在派出所后面的家属楼,也是筒子楼的样式,不过没有苏烟家里大,毕竟是派出所没有机械厂富有,而且苏父是厂里的二把手,和雷有为比起来还是要厉害一点。   雷叔叔结婚晚,家里两个孩子,老大是男孩,正在上高一,小的那个是女孩,还在上四年级。   雷叔叔妻子今天也没去上班,正在厨房忙活,两个孩子还没开学,也在家里,苏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陪着雷叔叔在客厅说话,然后又跑去厨房帮忙。   楼斯白则去了房间教雷叔叔大儿子学习,楼斯白考上工业大学的事,他们家早就在几天前听苏父在电话里说了,工业大学可是省城里排行第一的好大学,省城人感触尤深。   雷叔叔妻子是个和善性子,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人,苏烟和楼斯白客客气气吃了一顿饭,然后坐着聊了会儿天就走了,没有留下来吃晚上。   从雷家出来,苏烟和楼斯白没有直接回招待所,而是转道去了房管所,刚才吃饭的时候苏烟问了一些情况,这时候买房子有点困难,大多都是将房子放在房管所那里当经租房租出去,变相的也算是国家的产物了。   苏烟和楼斯白找到了房管所,苏烟在兜里揣了糖果,进去后给里面的员工一人几颗糖,然后说了自己的要求。   员工听到苏烟和楼斯白是去年考上的大学生,脸上瞬间露出笑,看他们还懂事的拿出糖,态度就更好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拿出一本册子翻开看,“你们要是想租的话,也有,城北街那边比较适合,距离工业大学走去也就十几分钟,离师范大学就更近了,七八分钟的路程,师范大学比较小,从大门到教学楼也就两三步。”   不过,说到这里时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就是这房子有些贵,在市中心的位子,别的租房是筒子楼,一年二三十块,这里有三处,一年最起码要七八十,没办法,这是独栋的,还有院子,最小的那个一年也要七十二块。也有适合的筒子楼,你们要不要看看?”   苏烟和楼斯白对视一眼,楼斯白做主道:“先带我们去看看吧。”   “行,趁现在有空,我带你们去看看,路不远。”   男人说路不远,还真的不远,应该是这时候城市还没有规划建设好,市中心活动的地区并不大,也就走了十五六分钟,男人就带着苏烟楼斯白到了北街这边。   既然在外面,有些话就好说多了,苏烟边走边小声问:“大哥,这里的房子可以买吗?要是买的话,需要多少钱啊?”   男人诧异的扭过头看向苏烟。   本来是看苏烟和楼斯白穿的体面,他还想着这是一笔大生意,没想到这两人还想买房,能买房肯定是真的有钱。   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们还想买房子?买房子可不便宜。”   苏烟底气很足的笑笑,“没办法,我男人读书好,他以后还想继续往上念,如果没意外的话,毕业后他还会考研考博,到时候应该会留校教书当老师,以后就在这边生活了,现在买房子也是为以后考虑,有个房子住心里踏实。”   男人深深看了眼旁边的楼斯白,刚才就觉得这年轻人气质好,现在一听这话,心里更敬佩两分,如今都恢复高考了,以后大学老师有多吃香可想而知,他家里也有孩子呢。   想到这里,心里起了交好的心思,便道:“买房子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复杂,国家现在管的虽然有点宽松了,但之前是不允许买卖的,至少公租房经租房都属于国家的,你要是真想买,最好买小一点的单间房子,大了有些打眼,今年恢复高考了,到时候来省城租房子的人应该会变多,最后很可能还会被收回去。”   苏烟没太听懂什么意思,什么公租房经租房,还有都买了为啥收回去?   她别的不懂,只知道后世房地产是个好东西,有人就是靠房子发家的。   苏烟偷偷扯了扯楼斯白的衣服,想问他的意见,楼斯白倒是听懂了,见状便道:“我们还是租房子吧。”   然后扭过头跟苏烟解释,“看上面的动作,恐怕最近两年要恢复买卖市场,到时候能选择的地方就多了,不着急一时。”   听了这话,不光是苏烟震惊,连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也惊讶了,“小兄弟你说的是真的?”   要真是恢复买卖市场,那可是要变天了,到时候别说买房子了,什么东西都可能买。   苏烟也惊讶,她记得自己好像没跟楼斯白说过这种话。她来自后世,如果没有差错的话,今年下半年就会改革开放了,然后建立四个经济特区,跟楼斯白说的差不多。   但楼斯白不知道啊,他说的这些话完全是自己猜的,还猜的那么准。   苏烟多看了楼斯白一眼,眼里带着崇拜的光彩。   她男人真厉害!   楼斯白看笑了,轻轻捏了捏掌心的小手。   苏烟和楼斯白去看了北街的三个租房,三个租房的位子比较接近,第一个是四合院样式,但里面已经住了人,只有东面的那间屋子是空的。第二个和第三个是单独一间房并院子,第二个要大一点,但路远,第三个在北街十字路口的位子,往前走一点就有家国营饭店和供销社。   苏烟看中了第三个房子,楼斯白似乎喜欢第二个,两个价格是差不多,楼斯白最后听苏烟的,两人很干脆的租了下来,动作很快。   中年男人大概是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本来还想带他们去筒子楼那里看看,附近也有筒子楼出租,不过见苏烟和楼斯白这么干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笑呵呵带着两人去办手续。   办完基本手续也才下午三点多,苏烟是个急性子,拉着楼斯白去百货大楼买自行车、买盆买米买调味料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包小包弄到租房里去。   租房里总体是干净的,这里是经租房,房管所会定期派人来打扫修整,屋顶的瓦、墙壁的砖头都是好的,院子里也没有草,屋子里还有家具,床、柜子、桌椅、厨房……也不需要重新置办。   不过屋子里还是有灰尘的,苏烟和楼斯白将屋子打扫了两遍,这房子虽小,但有个好处,那就是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井很小,需要用绳子将桶吊进去取水。按照房管所员工的介绍,这原本是以前大户人家下人的房子,这一片地区的房子都是那家主人的,现在已经被拆的看不出原样了,只剩下几间临街的屋子留着租出去,至于这户人家的主人,早就在战争时候出国去了,所以这房子现在是政府所有,就算租房子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   天黑的时候,苏烟和楼斯白将屋子锁好出去了,将自行车留在屋子里,徒步走回招待所,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吃了一碗面。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苏烟就和楼斯白将东西搬到租房里去,今天有太阳,苏烟还将桌椅、床、柜子搬出来晒,被子也放在院子里晒,从家里带来了绳子,从墙头牵到窗户上,挂完被子还剩一大截。   苏烟在家里整理东西,楼斯白骑着车去房管所了,还有一些流程要走。   楼斯白上午十一点回来的,车头上挂着肉、猪蹄、排骨,还有新鲜的蔬菜,车后座是一口大锅,进屋看到苏烟就道:“过会儿柴应该就能送过来,一毛钱两捆。”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有些严肃,虽说价格不算太贵,但楼斯白不是坐吃山空的人,之前在公社里他和苏烟都有经济来源,但现在进城读书,就是完全没了工作,总不能全靠老丈人和丈母娘养。   至于那笔钱,他和苏烟之前就商量好了,以后用来买房,非紧急情况不能动。   而他又不想委屈苏烟跟着他吃苦,不过楼斯白心里虽然有些着急,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挣到钱养家。   苏烟倒是不着急,今年过去后市场就渐渐放开了,到时候她会在课余时间挣点钱,比如在学校门口开一家服装店或者饮食店什么的,雇学校学生帮忙,能挣很多钱。   这时候的大学位置都很好,就在市中心的位子,不像后世的大学一般都在郊区,不怕没人来。   所以现在买起东西来,苏烟一点都不心疼。   干柴很快就被人送来了,拉了一板车的柴,差不多能用三个月,约好三个月后再送过来。   除了柴,那人还送了两个大木桶过来,也是楼斯白买的,总共付了两块钱,柴一块钱,桶五毛钱一个,有点贵了,不愧为省城。   百货商店也有桶卖,不过是小桶,一次装不了太多水,倒是适合用来取井水。   楼斯白将两只大桶洗干净,然后用绳子吊小桶,将两只大桶装满水拎回厨房,顺便将锅碗洗了,中午两人吃炒面,苏烟揉了一团面粉,不过没全部炒,而是留了一点明天吃,明天要去学校报名,早上起来吃面比较方便。   吃完饭苏烟将楼斯白买回来的猪蹄卤了,其他肉放在橱柜里,现在天气还很冷,倒是不怕放坏了。   楼斯白回屋子里整理东西,里面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坐北朝南,中间是客厅,左边是房间,右边是厨房。   客厅和房间是连在一起的,中间隔着一道木门,厨房和客厅之间没有门,只能从外面进出。   没有厕所,公共厕所在街道后面,需要自己买马桶每天去倒,这点比较麻烦。   苏烟和楼斯白吃完饭后,两人就坐到院子里晒太阳,苏烟趴在桌子上给家里写信,还给周燕陈向东他们写,跟楼斯白商量着要不要送点东西给他们,“这次妈给了不少布料,送点给他们吧,我们也用不了那些。”   他们想要衣服的话,可以去商场买,也可以画个样式寄给苏母,去年苏烟的羽绒服就是自己画的样式,苏母找厂里员工帮忙做的,苏母厂里领导还觉得样式好看,大量生产了一些送到省城来卖,听说卖的挺好的,苏母还受到了夸奖。   楼斯白正拿着报纸看,是他今天去房管所拿的,都是过时的报纸了,但他看得津津有味,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点点头,“听你的。”   头都不抬,态度有些不端正。   苏烟撅嘴,伸长脖子过去看,见他看得是报纸上的一则小故事,讲的是知青下乡的所见所闻,内容积极,瞥了一眼就没兴趣了,“这也太假了,哪个生产队这么富有?还连吃两碗白米饭,这人不是瞎写嘛,他插过队没有?”   哪怕是她和楼斯白,也不会顿顿都吃白米饭,更别说两碗了。   楼斯白轻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看完翻了一面继续看,甚至晚上吃饭的时候手上都拿着报纸。   今天忘记买煤油灯了,苏烟和楼斯白晚上一吃完饭就回了房间睡觉。   外面天已经黑了,现在才晚上六点多,苏烟睡不着,躺在床上掰手指算,“报名应该不用太着急,咱们明早七点多起来也行,你先送我去师范大学,你自己再骑车过去,弄完我就自己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发书开会什么的……”   毕竟上过一次大学了,基本程序她还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军训,后世军训挺累人的,还会晒黑,这时候还没有防晒霜呢。   楼斯白倒是没她想这么多,而是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我也去投稿怎么样?”   声音不大,语气中还带了一丝犹豫,似乎在问苏烟意见。   苏烟以为自己听错了,扭过头看了一眼,“投稿?”   他吗?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只要他不是去犯罪,苏烟都会选择支持,毫不犹豫鼓励道:“你要是去投稿,其他人还有饭碗吃吗?”   楼斯白听笑了,翻过身将人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淘气。”   苏烟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忍不住抬起头问:“你怎么会突然对写文章感兴趣?那你要写什么?现在文章不好写了,要不你写小说吧,跟金庸一样,写武侠小说,主角快意恩仇......”   越说越有兴致,小嘴叭叭叭个不停,脑海里都忍不住幻想以后楼斯白成为大文豪,然后那些小说都拍成电视剧爆火,到时她就去给他当经纪人。   楼斯白没想到自己才开了个头,她就能说这么多,哭笑不得的揉了把她的小脑袋,最后低下头堵住她的嘴,翻过身压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白皙小脸上,将人亲的晕晕乎乎,昏暗的房间里,楼斯白只能模糊看到身下人那张娇俏的脸庞,内心一片柔软。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让她过上苦日子。   第二天,楼斯白没听苏烟的安排,两人一早吃完饭就去了学校,楼斯白将苏烟送到学校后没走,而是帮她报名交钱,然后又打听清楚辅导员,找到辅导员后又问清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领书。   知道今天没事后才带着苏烟离开,去了他学校,楼斯白学校要大很多,进了校门骑车也要七八分钟,报名的人也更多。   楼斯白将车停在教学楼外面,让苏烟等他一会儿,自己挤进去报名。   和苏烟一样在外面等着的有不少人,都大包小包的,跟搬家一样,个个满脸激动。   苏烟无聊环顾四周的时候,突然无意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疑惑扭过头去,还要再细看的时候就发现没了。   仿佛是她的错觉。   正巧,楼斯白已经报好名出来了,他个子高,长得又好,就算站在人群中想不注意都难,老师很快就给他盖了章结了钱。   看到苏烟伸长脖子往后看,拍了拍她肩膀,“怎么了?”   苏烟站直身体,听到他问,皱眉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刚才好像看到刘晓娟了,但她记得,刘晓娟如今嫁到隔壁公社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她嫁的男人也考上大学了?还和楼斯白同一所?   不会这么巧吧。 第七十九章 第二天正……   第二天正式上课, 刚好也是元宵节,虽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节日还是要过的。昨天两人就去供销社买了糯米粉和芝麻粉, 同时给家里补上煤油灯那些漏买的。芝麻已经被碾成粉末了, 加点了点糖在里面, 苏烟和楼斯白都不喜欢吃太甜的,所以糖放的不是很多,糖熬成汁,然后又在里面加了些猪油。   芝麻粉、糖、猪油搅拌均匀成团, 搓成一个个小丸子, 放置冷冻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再去揉面粉, 最后将捏好的面粉揪成小块压扁,里面放上芝麻丸子, 这样做出来的汤圆馅料是流动的。   苏烟做的汤圆个头很小, 一个也就鹌鹑蛋那么大,跟外面卖的不一样, 现在的人实惠,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的汤圆一个有鸡蛋那么大。好吃是好吃, 就是有些甜了, 煮出来也不太美观,一般吃两个就腻了, 寻常人家自己做的则不懂要放猪油, 弄的里面馅料干巴巴的, 以前知青点自己做的汤圆就是这样,不好吃。   昨天闲着没事,苏烟还做了红豆馅、山楂馅和荠菜肉馅的, 荠菜肉馅是咸口的,以前她妈就不怎么爱吃甜味的东西,她爸做汤圆都要多做一份咸味的,苏烟出于怀念他们的心思,也做了一份这个。   楼斯白倒是很爱吃,最后荠菜肉馅的汤圆大半都是进了他的肚子里。   吃完两人就去学校了,车子给楼斯白骑,他路比较远,将苏烟送到学校门口分别,还不放心的叮嘱道:“中午上完课就回去,我到时候也尽量早点回来,等我回来一起做饭。”   苏烟乖乖点头,然后朝他挥挥手,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脸上还带着兴奋神色。   楼斯白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没好气笑了。   等人不见了,才将车子转个方向骑走了。   苏烟找到昨天辅导员说的教室,现在才七点二十,她来的比较早,班上都没几个人,苏烟找了个前排的位子坐下,教室很小,一眼扫过去差不多就三四十个座位。   苏烟后面坐着两个女学生,一个年纪偏大,看着有三十多岁了,剪着齐耳短发,另一个年轻一点,但也不算多年轻,瞧着也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扎着两条大辫子,两人说说笑笑的。   过了一会儿,其中扎辫子的女学生拍拍苏烟的肩膀,爽朗开口,“以后就是同学了,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下,我叫刘梅,她是张平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烟回头,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好,我叫苏烟,苏州的苏,烟波浩渺的烟。”   “苏烟?这名字真好听。”齐耳短发的张平平笑着夸了一句。   她说的真心实意,这名字一听就跟他们不一样,再看苏烟的长相,刚才进门她们就注意到了,漂亮的惊人,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好的,本来还担心这人不好相处,刚才刘梅想打招呼她还犹豫了一下,现在见人笑的开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听苏烟这样介绍,跟着补充了一句,“我是张开的张,平安的平。”   苏烟听到她夸自己,笑得更开心了,“谢谢。”   还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分给她们吃,是水果糖,自己也吃了一颗。   刘梅和张平平不好意思的接了,老师还没来,三人就坐在位置上聊天。苏烟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也是知青,跟她一样通过高考回城的,她们昨天被分到一个宿舍去,住上下铺,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谈的来的一天就熟悉了。   苏烟跟她们说自己也是知青,两人一开始还不怎么信,便解释道:“我下乡插队比较晚,没待几年,我们那个生产队也不怎么穷,每天都有饭吃,后来我运气好,去了公社里当老师,跟其他人比起来,吃的苦不多。”   听苏烟这么说,两人才信了,她们就说嘛,乡下那么苦那么累,怎么可能还养的这么白,不过一想到苏烟的插队经历,心里又酸了,张平平羡慕道:“那你运气真好,我是第一批下乡的,那日子真是苦的没法说,我当初兴冲冲的跑过去就是为了想好好建设农村,哪知道去了之后才发现是异想天开,听不懂当地话,也不会干农活,提的建议人家还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当时跟我一起的还有三个知青,没过多久我们几个就被排挤了,也回不了城,后来过年回家一趟就像做客,心里真不是滋味。”   “所以去年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我是拼了命在学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上工的时候也在默默背书,填志愿也不敢填太好的学校,选这什么英语专业也是想着这个懂得人不多,考上的机会大点,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想争口气,想以后我的孩子少吃点苦。”   这番话说的旁边的刘梅眼睛发红,这种经历,几乎每个知青都有些感同身受,明明她当初是为了全家下乡插队的,最后自己却成了外人,谁心里能高兴?   苏烟没有这种经历,跟她们聊不起来这种话题,好在楼斯白有,苏烟就把楼斯白拿出来刷刷存在感,社交达人苏烟一脸愁闷,“谁说不是呢,像我男人下乡两年多,家里一封信都没有来过,还是考上大学后,才收到信的。”   “唉,都一样,高考前我家里人仿佛都忘记我了,知道我考上后一个个都来报喜。”   “是啊,好在他争气,考上了工业大学,还是专业课第一呢。”   “哟,那厉害了。”   最后,这场谈话又变成了商业互捧,刘梅和张平平也都结婚了,刘梅结婚有两年了,男人也是知青,去年考上了大专,在老家市里读书,孩子也放在那边了,由奶奶带,是个儿子。   张平平嫁的是她下乡生产队里的一个退伍老兵,男人比她大好几岁,当初在乡下帮过她,生了两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已经有六岁了,都在乡下。   刘梅忍不住笑道:“那你男人也够放心你的,我们那里有女知青嫁给当地人,去年都不让她们高考呢,怕她们考上大学回城跑了。”   张平平一听,笑得一脸憨厚,“我男人人好,他说我要是考上了,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我都想好了,毕业后争取在城里找个工作,把他们接过来一起过好日子。”   苏烟和刘梅听得感动的点点头,心里都觉得张平平人不错,值得交往。   三人聊着天的时候,班上来了不少人,七点五十左右,辅导员过来了,数了一下人,然后就安排人去搬书。   既然学的是英语专业,当然课本都是以英文书为主,不过可能是这时候文字资料不丰富的原因,也可能是刚恢复高考教育部门没准备好,反正书不是很多,而且内容都很浅显,最特别的还是人手一本英文字典。   发完书,辅导员就在上面说话了,“我姓周,叫周文涛,是你们以后四年的辅导员,很高兴和大家在这里齐聚一堂。这是我们的缘分,更是大家努力的结果,也希望大家能够保持这份努力学习的态度,考上大学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你们需要知道,专业没有好坏之分,重要的还是大家有没有用心学习,学的好了,总有用武之地。”   “好了,废话不多讲,我们先把班干选出来,然后互相认识一下,最后把课表排一下。”   “为了公平起见,这学期的班干按照高考成绩来排,每个学期都是如此,现在我来报一下名字,班长林卫兵。”   “学习委员苏烟。”   “团委书记孟小蓝”   ......   辅导员喊一个人,就会在黑板上写下那个人的名字和职位,清晰了然。   苏烟没想到第二个就是自己,心里还怪开心的。   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辅导员做事比较直接果断,完全不像是后世那种自荐的方式当班干部。她原本还想着,自己当个小透明就好,穿越前她就在班上当班长,还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忙的要死,这辈子她只想躺赢。   辅导员报完班干部的名字后,然后又点全班的名字,每叫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回一声“到”,算是互相认识了。   最后就是排课表,课已经排好了,辅导员让班长上去将课表抄在黑板上,全班记下来。   苏烟拿着新买的钢笔,将课表细心的抄写在练习本中间那页纸上,准备回去撕下来贴在墙上。   抄写的时候,辅导员就在班上转,嘴里说着上大学后的注意事项,比如每天不能迟到,寝室里要按时熄灯,一周上六天的课,星期六会检查宿舍卫生……   这个时候大学里还没有什么社团,下完课的时间就是真正的属于自己了,不需要挣学分什么的,不过考试会比较频繁,如果平时一学期超过三次不及格,最后期末考试成绩会受影响。   至于逃课什么的,辅导员没说,应该是这个年代还不存在逃课这种现象。   苏烟住在外面,关于宿舍方面的注意事项她就不需要注意了,她看了眼排课情况,发现课并不多,还有三天下午都没课。   辅导员也教他们,教的是思想政治那方面的,周一前两节课就是他的。   等班长抄完课表后,刚好打了下课铃,休息了十分钟,第二节 课辅导员就开始上课了,照着书本讲共产社会主义。   今天一共六节课,三四两节就是专业课了,下午还有两节专业课。   大一的专业课还挺简单的,至少对苏烟来说挺简单的,一开始学的是音标,教他们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穿着黑色的旧棉袄,还带着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   她教的很慢,在黑板上写下字母和音标,先是自己读两遍,然后让他们在下面跟着读,同学们没接触过英语,一个个忍不住发笑,老太太也跟着笑,然后继续教,还顺便教简单的单词。   苏烟能听得出来,老太太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国腔,这个年代能把英语说的这么好,年轻时候很大可能出过国。   两堂课结束,老太太走之前提到,学英语不是一日之功,要背单词,要重视口语,让他们每天都背书后面的单词,背课文,遇到不懂的单词就查字典。   老师一走,班上瞬间热闹起来,还有不少人后悔选了这个专业,“这也太难了,我舌头都捋不直了,早知道我就选别的专业,这个学出来有什么用?咱们国家又没有外国人。”   “就是,也不知道国家设立这个专业干啥?”   刘梅和张平平也难过,刘梅发牢骚,“这外国人咋说话这么别扭?说咱们华国话多好。”   苏烟和张平平听了笑。   苏烟收拾东西离开,和刘梅、张平平在教室门口分手,苏烟还让她们下午帮自己占个座位,这样她就可以来晚一点了。   刘梅和张平平一口同意。   苏烟回到家的时候,楼斯白还没回来,家里还有肉有菜,苏烟干脆炒了两碗小炒,然后整了一大锅米饭。   米饭特意多蒸了一点,想着晚上回来吃蛋炒饭。   苏烟将米饭放进锅里后,楼斯白才回来,身后自行车车座上捆着一大包书,比苏烟的多多了。   苏烟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   楼斯白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老师拖堂了,下课后辅导员还让我去了趟办公室。”   完了又解释道:“今天辅导员让我当班长,然后让我写点东西交上去。”   事情倒是不难,他之前在公社里财务处上班,除了平时算账,财务处每周每月的稿子也是他写的,已经熟练了,就是费点时间。   苏烟点点头,心里庆幸自己不是班长。   然后也跟他说了上午发生的事,还说了自己当上学习委员的事,脸上带着些嘚瑟,“我是我们专业第二名,今天我们还学了英语。”   说完还显摆的跟他学了两句。   楼斯白就喜欢看苏烟这副骄傲高兴的样子,心都跟着化了。   跟苏烟呆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了夸人,笑着说了一句,“真厉害。”   吃完饭歇了会儿,两人就回房间睡觉。   苏烟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睡不着,昨晚很早就睡了,早上也没起多早,所以休息的很好,精神足足的。   苏烟翻了两次身,最后将脸埋在楼斯白怀里,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是那种淡淡的皂角气息,她深吸一口,内心有片刻的安宁。   这两天她都在想,要不要趁着现在上学有空怀孕把孩子生了?大学课不多,还有寒暑假,偶尔也能请假,最重要的是楼斯白现在能帮忙照顾,不然等以后他们俩都工作了,怀孕生孩子可能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楼斯白那个专业注定他以后忙,想想都辛苦。   不过一想到要怀孕生孩子,苏烟内心就有些胆怯,生孩子好像很痛,而且这时候医疗水平不高,危险也大,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当个母亲,内心里她觉得自己还小。   越想越烦躁,苏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哪知一抬头就看到人都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轻浅,长长的睫毛卷起一道弧度。   从她这角度看,男人脸部轮廓精致完美,皮肤白皙温润,英挺的鼻梁,薄唇是健康的红色。   心里顿时一气,她急得睡不着,他倒好,睡得香喷喷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呢。   气得将人摇了摇,楼斯白微微睁开眼,眼神迷蒙,人还没清醒,就下意识伸手拍了拍她后背,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烟伸手将他眼睛撑大,一脸大义凛然道:“通知你一声,我决定咱们现在就要孩子,好了,你继续睡吧。”   说完便收回手,翻过身闭上眼睛睡觉,心里瞬间舒服多了。   “......”   楼斯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苏烟说了什么后,就见人已经不搭理他了。   他仰躺在床上,张了张嘴,扭过头看了苏烟背影好几次,怕打扰了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   这下换他睡不着了。   翻了几次身,最后抬起手看了看表,犹豫之下从后面抱住苏烟,声音沙哑的在她耳边道:“还有四十分钟。”   苏烟刚好瞌睡来了,被他这么一闹,全都跑没了,气得扭了扭身子,“你干嘛?我要睡觉。”   身后的楼斯白抿了抿唇,“你睡你的,不用你动。”   说完,从身后紧紧贴了过来。   “......”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不要脸呢? 第八十章 也不知道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房事太过频繁的缘故, 四月底苏烟就发现自己身体出现情况了,首先是月事推迟了十几天没来,然后是早上起来经常干呕难受。   毕竟在现代看了不少电视剧, 哪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心里隐约有了数。   这段时间, 两人做那事的时候没用那保险套了,苏烟还想着,最快也要到暑假,哪知道才一个多月就有了反应。   只能说, 楼斯白不愧为书中男主角。   心里猜到了怎么回事后, 苏烟就趁着周三下午有空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没有意外, 确实怀孕了,才一个多月。   大概是早就有了准备, 苏烟也没有多惊讶, 还很淡定的去了趟邮局。   楼斯白还在学校上课,她拿着单子在邮局给苏父苏母写了一封信寄过去, 完了又去肉联厂买了一些肉,准备回去给自己好好补补。   所以等楼斯白下午回来时, 就发现晚餐十分丰富, 又是糖醋排骨又是菌菇肉汤的,平时他们都是周末吃一回肉, 不知道什么好日子。   楼斯白也不多问什么, 他知道苏烟的性子, 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吃完饭勤快的去厨房将碗筷洗了,然后又去打水给苏烟洗漱, 将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好后,一脸淡然又动作极快的上了床,美名其曰“为下一代努力”。   这段时间他只要打着这个口号,苏烟都不会拒绝他,今晚他也以为如此。   哪知道还没等他将苏烟抱在怀里,苏烟就往旁边麻溜一滚,然后从枕头下掏出一张纸,直接拍在他俊美的脸蛋上,“你中奖了。”   楼斯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将纸拿下来看,屋子里点着煤油灯,不算太黑,他低头看了看纸,发现是一张医院的检查单子。   挑了挑眉,脸上露出诧异神色,然后继续看,前面都是专业术语,他没怎么看懂,掠过不懂的部分,直接看最底下的结果报告,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怀孕一个多月。   “……”   楼斯白脑袋一片空白,要问他喜不喜欢孩子,那肯定是喜欢的,结婚前他就想过以后跟苏烟生的孩子长什么样,像自己还是像她?最好是一个女儿,像苏烟这样的,那他会学苏父将孩子捧在手心里宠。   这段时间,苏烟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孩子,楼斯白听了心里也热乎乎的,两人夜夜都做那事,甚至白天也荒唐过几次,不光是他喜欢和苏烟亲热,也是想快点有个新生命的到来。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的让他反应不及。   先是迷茫,然后是欣喜……   只不过还没欣喜多久,苏烟就又道:“医生说,孩子还小,接下来要禁欲,不然会伤着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烟有些心虚,不知为何,对待楼斯白她有种用完就扔的错觉。   是错觉吧?   “……”   楼斯白脸色微僵,抿了抿唇,最后拿着检查报告单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将手放在苏烟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摸,问了一句,“真怀上了?”   比起那些,他和苏烟有了孩子这事更让他震惊。   苏烟点头,“嗯,我让医生给我检查了两遍呢,现在还很小,过几个月就显怀了。”   说完自己也低下头,用手轻轻抚摸着,第一次当妈,这种感觉很新奇。   楼斯白便没有说什么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人揽在怀里,就是抱着她的手有些发抖。   苏烟将头放在他怀里蹭了蹭,笑眯眯说了一句,“楼斯白,你要当爸爸了。”   “嗯,你也要当妈妈了。”   “你赶紧给孩子取个名,男孩女孩的都要有。”   “好,明天我就去翻字典。”   ……   苏父苏母来信的信很快,以前在知青点要一个月,现在十几天就到了?   苏父苏母可能太高兴了,这次整整写了五张纸,全篇都是关于怀孕的注意事项,还让他们多买点好吃的,要好好补补,这些苏母不说两人都知道,先前两人还省着钱花,现在不敢了,怕肚子里的小宝贝营养不良。   孩子还没出来呢,苏烟和楼斯白就变成了宠孩子的家长。   尤其是楼斯白,天天晚上都抽空写小说,他写的小说应该不错,已经在省城报纸上发表了,不过不是什么很出名的报社,但也有了一定的成绩,这个月还拿到了上个月的稿费,虽然只有三块钱,但也是个很不错的开头了。   这三块钱都被苏烟拿出买肉吃了。   苏烟现在也在计划着明年开店的事,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得过且过了,她得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家庭条件,让孩子有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除了关于怀孕的注意事项,苏父苏母还在信中提到,苏父要调到省城来的事,苏父本来还在犹豫,因为他机械厂是副厂长,权利不小,来省城好是好,但肯定当不成副厂长了,这边也没有什么人脉。但现在闺女怀孕了,他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好,苏母刚好年纪也大了,直接退休在家帮忙带小孩也挺好。   夫妻俩商量着准备过来,如果没意外的话,他们六月份就会来省城。   看到这个,苏烟心里说不感动不可能,虽然他们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他们做的一点都不比她亲生父母差,有了孩子后,她真正体会到父母的不容易。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苏烟脾气现在有些敏感,看封信都把眼睛看红了,楼斯白好笑的将人抱到腿上轻轻拍着,还低下头亲亲她脸蛋,最近天天吃好喝好,苏烟都长胖了,小脸粉□□白的,小嘴也红润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亲完还伸手捏了捏,爱不释手,“哭什么?这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有丈母娘在这边,他心里也能安定一点,自从苏烟怀孕,他们俩都有点紧张,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影响孩子。   好在他们现在都不忙,每天除了上课学习,都没什么事要做。   除了苏父苏母的信,陈向东周燕他们也写信过来了,主要是说他们在学校的情况,他们俩现在搬到学校住了,之前是住陈向东家里的,现在各自住学校里,平时很难见到面,每次都是周末才能聚一次,但心情更好了。   陈向东和周燕的信封是分开写的,周燕信里偷偷写自己婆婆和嫂子给陈向东私底下找对象,说两人现在没孩子,分了也就分了,看不上她考的是大专,觉得她配不上陈向东。好在陈向东是个清醒的,将她们骂了一顿,然后带着周燕出去住了,今年暂时住宿舍,明年两人也准备在外面租个房子。   毕竟在陈向东心里,下乡插队这么多年,和父母兄弟的关系早就远了,哪有和周燕同甘共苦的感情深。   周燕对他的做法很满意。   苏烟看完信忍不住庆幸,幸好她不用处理什么婆媳妯娌关系的。   周燕还在信里写,韩丽丽已经结婚了,她一回家父母就给她说了个对象,男方条件不错,还写信给她炫耀,问苏烟有没有收到。   苏烟当然没收到了,韩丽丽应该是知道她什么性子,不敢在她面前得瑟,毕竟她能更得瑟。   看完信,苏烟给苏父苏母、周燕认认真真回了信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烟就开始期待苏母苏父他们过来了。   不过,在见到苏父苏母他们前,苏烟倒先见到了一个熟人,她竟然看到了刘晓娟也在这边,还住的离他们挺近的。   她还以为年初报名时看错了。   刘晓娟只与他们隔了一条街,住的是筒子楼,那天苏烟和楼斯白吃完晚饭出门散步,恰好看到她推着轮椅与他们迎面碰上。   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皮肤偏黑,五官普通,人坐着轮椅,也看不出有多高,就是感觉挺瘦的。   刘晓娟走在后面,气色瞧着不错,皮肤还挺白的,五官清秀,要不是她面容与去年见到的那个调整后的样子有七八分相似,苏烟都认不出来人。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认识楼斯白,笑着喊了一声,“楼同学。”   楼斯白点点头,“肖同学。”   苏烟站在楼斯白旁边,现在天气微暖了,她穿着一身绿色的短外套,下半身是七分黑色直筒裤子和一双灰黑色布鞋,布鞋是浅口,上面点缀着几颗红色的小球球,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她来城里后,头发一直没有剪过,现在都到胸前了,她头发浓而密,披下来有些乱,所以给扎成了丸子头,松松散散的,衬的脸小巧精致。   旁边楼斯白一身浅灰色毛衣和黑裤子,两人站在一起,极为般配。   苏烟认出刘晓娟后,眼睛就一直偷偷盯着她看,好在刘晓娟现在识趣了,从见到他们后就低下头,嘴巴抿的紧紧的。   楼斯白和肖同学也没说什么话,打了招呼就客气分别了,擦肩而过。   等走远了,苏烟才忍不住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她”自然就是刘晓娟了,现在她和楼斯白结婚了,苏烟自然不怕什么剧情,问这个纯粹就是好奇。   楼斯白似乎知道一点,也不瞒她,道:“肖同学去年也考上了工业大学,他读的是医学专业,我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见过他几面。”   这个苏烟知道,他们学校不仅有西医,还有中医专业。   就是奇怪那个肖同学是谁,“周燕以前说刘晓娟嫁到隔壁公社去了,就是他?”   楼斯白点点头,“肖同学父亲是隔壁公社的大队长,因为腿受伤了,被女方退了亲,后来阴差阳错就娶了刘晓娟。”   具体好像是这位肖同学因为救刘晓娟才受的伤,女方退亲后刘晓娟家里上门了,说要负责此事,想着儿子可能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肖家便干脆认了这事,不然以刘晓娟饿名声肖家哪里会让她进门?   至于肖同学的腿,楼斯白想到当初的自己,心里忍不住冷笑。   不过这些阴暗的事,他就不想跟苏烟说了,怕她听了心里不舒服。   苏烟一脸若有所思,感觉剧情还是沿着书中的轨迹继续发展了,只不过男主角从楼斯白换成了这个肖同学。   第 81 章   不过这……   不过这些都和苏烟没什么关系了, 要不是肖成军突然找上门,苏烟觉得他们可能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肖成君是在大半夜找上门的,苏烟和楼斯白都已经睡了, 晚上还下起了雨, 他推着轮椅过来敲响门, 伴随着雨声,要不是楼斯白睡觉浅,一般人根本听不见。   楼斯白将人推进屋时,自己身上也是湿了, 苏烟穿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 见状赶紧回屋拿出两个干毛净给他们,担心道:“先擦擦吧, 不然感冒了。”   说完,又转身出去给他们去倒热水喝。   楼斯白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身上, 旁边肖成军低着头不说话。   见苏烟打着伞去了厨房, 楼斯白才神色略微冷淡道:“我先送你回去,要是人还没回来, 我可以帮你跑趟派出所。”   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了这话,肖成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犹豫后试探着道:“你能陪我去趟学校吗?”   似乎是哀求的语气, 但却听不出多少情绪。   楼斯白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 我妻子怀了孕, 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太久。”   对他来说, 这与刚才拍门求他去找人没什么区别,以前他或许会同意,现在他不敢这么做, 家里没什么人,他只能小心一点。   更何况还是去找刘晓娟,刘晓娟怎么样与他有什么干系?他没那么好心的。   肖成军抿紧唇不说话了。   眼睛落在旁边的楼斯白身上,顿了顿,最后视线定格在他站直的两条腿,眼里掠过一丝暗芒。   苏烟很快就打着伞从厨房回来了,这屋子有点不好,厨房和客厅没有门,平时晴天没事,下雨天就倒霉了,需要打伞进出。   苏烟给肖成军冲了一碗红糖水,她对肖成军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些同情这男人,在她看来,肖成军也是刘晓娟和她身上系统的牺牲品。将红糖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快喝吧,暖暖身子,我在里面放了姜。”   说完又对楼斯白道:“厨房还有一碗,你也把端来喝了。”   刚才打着伞,不好全都拿过来。   楼斯白冲她笑笑,弯腰拿起门口的伞,去厨房将苏烟留给他的那碗红糖水端过来。   苏烟则从房间里将煤油灯拿出来了,客厅瞬间亮了几分,肖成军身上湿透,他双手捧着碗,轻声说了“谢谢”。   然后低头慢慢喝了起来,喝了几口后抬起头喘口气,凭着桌子上暗黄色的煤油灯打量屋子,屋子也没比他租的筒子楼好多少,最多就是地方大点,东西也不多,客厅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板凳,还有一个靠墙的柜子,柜子里放了什么看不清楚,旁边放着一辆自行车。   他对面就是房间,门是开着的,刚才苏烟从屋子里出来时他不经意瞄了一眼,房间里东西要多一点,红色的碎花被子,墙上贴着画,书桌上还有一瓶花……   整个家收拾的干净又温暖。   楼斯白从厨房回来后,让苏烟先回房睡觉,这里有他。   苏烟点点头,看了一眼肖成军后转身进屋,人在这边也不好说什么,只心里希望楼斯白不掺和这对夫妻的事。   苏烟回到房间没多久,楼斯白就回来了,她还没睡着,现在两人在一起久了,不抱着睡还有些不习惯,当然更多的还是有些担心楼斯白。   楼斯白身上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差不多烘干了,但苏烟还是让他重新换了身衣服,等他一上床,立马往他怀里一滚,忍不住问起今晚什么情况。   楼斯白本来不太想说刘晓娟的事,但又怕苏烟多想,便解释了一两句,“刘晓娟晚上没回来,肖成军在家等不到人,便过来找我,他腿脚不方便,也只能来找我们,我让他再等等,明早还没回来的话就去派出所。”   “他本来想让我帮他出门找找人,我有些不放心你,就没同意,刚才送他回去了,他住在筒子楼一层,也不远,送完我就跑回来了。”   说着揉了揉怀中苏烟的肩膀,让她赶紧闭上眼睛睡觉,已经很晚了。   苏烟虽然猜到和刘晓娟有关,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楼斯白一眼,尤其是楼斯白的脑顶,仿佛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眼神复杂。   毕竟书中,这种情况是发生在楼斯白身上的,有些情节她还记得,刘晓娟被男主有钱同学请客吃饭,被男主老师带回家养伤。等改革开放后对象就更多了,南边过来的富商、从国外回来的精英、还有混迹在歌舞厅黑白两道通吃的帅哥老板……反正在书中,除了最后一步刘晓娟差不多都做了,一点亏都没吃。   不得不说,看书的时候觉得还挺爽的。   楼斯白被她眼神看得不自在,还以为她心里不好受,想了想又隐晦补充了一句,“肖成军和刘晓娟之前住学校里的,后来传出刘晓娟和肖成军室友关系亲密,俩人才搬出来的。”   说起这事还挺荒唐的,前段时间在他们学校传了一阵子,肖成军不仅自己住学校了,还把刘晓娟带进了男生宿舍。医学生平时课多,白天他们那层宿舍楼都没人,加上舍友保密,也就一直没被发现,还是隔壁班级的男生生病请假回寝室休息,宿管知道后不放心上楼去看看,然后意外看到在水房洗衣服的刘晓娟。   这事没被发现还好,发现了就影响很难看,要么刘晓娟一人离开,要么两人都离开。   尤其是还有人亲眼撞见刘晓娟和肖成军舍友背着人搂搂抱抱,这事也是楼斯白同学跟他说的,男生宿舍住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只不过大家不爱管闲事没人外传而已,但在私底下早就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知道的人还不少。   楼斯白虽然不住在学校,但学校里的消息却很灵通,班上已经有两三个玩的特别好的男生朋友,这事他早就听说过了。   对于刘晓娟的光荣事迹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还理智道:“肖成军没你想得那么单纯。”   他一个外人都发现刘晓娟的不正常之处,肖成军这个丈夫不可能一丝感觉都没有。   肖成军能忍着不发作,还一直装作好丈夫的样子,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苏烟跟听故事一样听着关于刘晓娟的传奇事件,她记得,原著中好像没有这个情节,书中“楼斯白”的帽子都是戴的比较隐晦,反正在外人眼里,都是觉得楼斯白娶了个好妻子,温柔美丽不说,面对男主双腿残疾也不抛弃,反而细心照顾着。   比起楼斯白,肖成军好像惨很多,绿帽子戴的实实在在的,还被赶了出来。   想到这里,苏烟忍不住抱了抱楼斯白,略带安慰说了一句,“我只会对你好,也只爱你一个人。”   楼斯白听笑了,虽然不知道苏烟为什么说这句话,但听在心里还是很喜欢。   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我也是。”   声音很温柔。   他其实内心是个很不安的人,也只有她,让他能够轻松放下那些不安,因为他知道,她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他。   也因为她先喜欢他,他才敢去喜欢她。   他甚至有点自私,希望她的喜欢比他的多一点,多到离不开自己。   刘晓娟的事情,苏烟后面就没怎么管了,听说好像是第二天早上就回来了,也不用去派出所报案。   至于那晚干了什么,肖成军没说,楼斯白也就没有多问了。   也就是这时候,苏父苏母过来了,提前了半个月。   苏父的工作还是在机械厂,担任的是省城机械厂主任的职位。省城机械厂厂长退休了,原先的主任往上升了,空出来的职位本来应该轮不到苏父,但因为之前老家市里机械厂被清查,苏父整整被查了两年,甚至还被降职了,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新派去的领导还把厂里弄的乌烟瘴气的,上面对立派系早就不满了,给苏父调到省城来既是对之前做法的道歉安抚,也是厂里领导乃至更上面领导的权利争斗的结果。   苏父既然是主任,那肯定是能分到房子的,也是筒子楼,但比寻常的筒子楼要大,两室一厅,还有厨房和阳台,墙壁很厚实,都是用钢筋水泥筑的,隔音效果特别好。   这房子比原先市里的机械厂家属楼好。   苏父苏母过来的时候,苏烟和楼斯白还请假过去接了,不过他们也是白跑了一趟,机械厂也派了人,还有一辆小汽车。   这还是苏烟第一次坐这个年代的小汽车,十分新奇的感觉,楼斯白骑着车过来的,自行车放不了,他只能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到了家属楼时,苏烟安慰似的说了一句,“没什么意思,还有点晃,别羡慕。”   “……”   还不如不说。   楼斯白没好气捏了捏她脸蛋。   苏父刚来,需要去厂里一趟,家里只剩下苏烟苏母和楼斯白,苏烟现在怀孕了,当然所有的重活就落在了楼斯白这个女婿身上。   苏烟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帮忙检查,“那里也是脏的”,“这边没扫干净”,将人指的团团转。   最后连苏母都看不下去了,将她手一拍,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就知道欺负人。”   然后对楼斯白道:“小楼你歇一会儿,慢慢来不急。”   楼斯白擦了擦汗,“没事,妈,我不累。”   苏母看不了他这副老实样子,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挂荔枝里,荔枝拿出来还是冰的,直接塞在楼斯白怀里,“这是你爸朋友从南边带过来的,叫什么荔枝,得用冰震着,不然容易坏,昨天分了一些给你们外婆,剩下都带过来了。”   “快吃,这东西好吃,就是有点上火。”   楼斯白也不客气,放下手中的扫把,坐到苏烟旁边去剥荔枝吃,这东西他没吃过,有些新奇。   苏烟一眼就认出来了,顿时馋的不得了,忙伸手去拿。   哪知快要碰到的时候,被楼斯白躲过去了,大概是没预料到他的反应,一脸难以置信看他。   楼斯白弯起唇角笑,“凉的,你等会儿吃。”   光明正大的欺负她。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将剥好的一颗又白又大的荔枝塞进嘴里。   似乎很喜欢,嘴里的都没吃完,就开始剥下一颗了。   苏烟只能眼巴巴看着。   楼斯白见状,微微偏过身,不看她那可怜的样子。   气得苏烟伸手挠他,“你吃慢点,给我留几颗。”   楼斯白含糊点头,但动作一点都不慢。   看得旁边的苏母直接笑弯了腰,“你们这两个活宝。” 第八十二章 打扫了一……   打扫了一上午, 差不多将新家收拾干净了,十一点半的时候苏父回来了,还骑车一辆新车回来, 机械厂有生产自行车, 内部买十分方便。   然后一家人出门去了苏烟他们的租房。   这边还没开火, 好些东西都没有,还得下午出门去买,吃饭只能去苏烟他们那里吃。   好在苏烟他们的租房距离这里并不远,骑车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路上绕道去买了点肉, 回到租房后, 苏母和楼斯白直接去了厨房做饭,苏烟则带着苏父参观家里, 小家收拾的干干净净,苏父看得很满意, 就是觉得家具有点旧了, 想了想道:“你和小楼暂时在这边住住,下半年去我们那里, 那边还有一间房,空着也是浪费了, 你妈现在也不用上班, 平时做做饭带带孩子,你们也能轻松一点。”   这话苏父不说, 苏烟和楼斯白也要提的, 若是没有孩子他们可能还会在外面, 但现在怀了孕有了孩子,两个人应该就有些忙不过来了,而且机械厂地理位置好, 就在市中心那里,去哪儿都近,到她学校和楼斯白学校不花多长时间。   尤其苏父那房子在三楼,地方大,干净明亮,比苏烟这个一楼的潮湿房子不知好多少,最重要的是,搬过去能和刘晓娟两口子离得远。   苏烟点点头,直接不客气道:“那我要一张大床,最好一米八宽的,还要一张小床,以后给孩子睡。”   苏父听笑了,似乎很满意苏烟的态度,“行,给你买一张大的。”   说到以后住的地方,苏烟就有话题聊了,“爸,我觉得你那房子客厅和阳台挺大的,要不隔一点地方出来做个卫生间,就是洗澡和上厕所用。”   苏父见多识广,苏烟一说他就知道她讲的是什么了。苏烟继续道:“地上最好铺上那种瓷砖,弄湿了直接一擦就干净了,也不需要把所有地方都铺上,这有点浪费钱了,也不知道能住多久,但毕竟是自己住,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父向来宠女儿,尤其是苏烟当初下乡还有他的原因,心里对这个唯一的闺女有些愧疚,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她,听了这些话后不仅不觉得她浪费钱,还细细问她怎么做。   苏烟积极的去房间拿了纸和笔,然后坐在桌子上画给苏父看,就说在进门后的左边设立一个卫生间,直接通向阳台,长形的一个屋子,里面有洗澡的地方和上厕所的地方,最好还有一个专门早晚洗漱的台子。   苏烟的想法依据后世,也不是不能实现,就是有些麻烦,毕竟房子已经做起来了,没有留关于浴室用的管子,除非从外面接。   苏父拿着纸认真看,没有一口拒绝,只说:“我回头找人问问。”   虽说这边根基没有老家深,但朋友还是认识几个的。   中午两荤两素,吃完饭苏母苏父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苏烟现在怀着孕,中午还要午休,就没跟过去了。   送走人,苏烟和楼斯白坐在床上说话,苏烟道:“我都没问,爸就直接提出来了,也好,我爸妈年纪大了,跟他们住在一起,我们平时还能照顾一下,而且等以后孩子生了,我们也能轻松一点。”   楼斯白点点头,想了想道:“嗯,但我们现在结婚了,以后花销什么的也要分担一点。”   苏烟笑了,“知道啦,放心吧,我也不想老是占我爸妈便宜,虽然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我们有手有脚的,能自己挣钱自己花。”   她能理解楼斯白的想法,楼斯白是不想占丈人丈母娘的便宜,苏烟也是不想欠苏父苏母太多,她说的是真话,跟苏父苏母住在一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住的近一点,好照顾老两口子。   楼斯白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多了,他是真的有点怕苏烟不想分太清,到时候什么都用丈人和丈母娘的,这样不好。   今天他们请了一天的假,中午睡完觉,两人又去了趟苏父苏母那里,可能上午太累了,午睡睡得有点久,去那边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苏父苏母动作很快,雷叔叔也过来帮忙了,家具基本都买好了,苏父苏母两人准备睡客卧,他们年纪大了,也没什么东西,只要放一张床一个衣柜就行了,不像闺女女婿,以后还有孩子,两人现在又在念书,还得在屋子里添张书桌,卧室大一点才够。   客卧的床买好了,是一米五的,苏烟他们的大床还没买,需要找人做,苏父已经找到人了,要过几天送来。但两个卧室的衣柜以及主卧的书桌已经送过来了,是家具厂专门开车送的,和其他家具一起。   苏烟和楼斯白过来的时候,苏母正在厨房忙活着,锅碗瓢盆那些都买了,刚才她还出去买了调味料和米。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代还是有些不方便,做饭什么的只能用煤炉子。   外面,苏父和雷叔叔正在拿着尺子量,准备按照苏烟的想法弄了卫生间什么的,住在筒子楼就是有些麻烦,要方便就得下楼去后面的公共厕所,晚上用痰盂。   痰盂是个好东西,这个年代结婚必买陪嫁品,苏烟还记得后世国外用印着大红花的痰盂装面包,简直刷新国人三观。   楼斯白去给苏父帮忙,苏烟则将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通风,然后去厨房陪苏母说话,聊着自己学校的事。   “我还好,平时课不多,倒是斯白,已经被他们老师带着去过几趟实验室了,下学期应该会更忙,幸好你和爸过来了,不然以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苏母给她洗了根小黄瓜吃,“我也听人说了,斯白那个专业很厉害,一般人都上不了呢,以后是个大出息的。你也好好学,我们国家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既然有这个专业,肯定是有用处的,上面的人也不是傻子对吧,干嘛弄个没用的专业?”   “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爸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积蓄,你爸身体好,还能多干几年呢,等退了休,他也可以在厂里做个技术指导啥的,这几年你们不需要操心别的,就好好学习,等我们老了也要依靠你们俩,所以你和斯白别想太多,我们是一家人。”   这话主要还是说给女婿听的,女婿性子好,是那种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想占便宜的人,让他住在这边,恐怕心里会觉得欠着他们苏家,这是她和老苏不愿意看到的。   但他们又实在心疼这小两口子,总想着趁这几年还能动尽量帮帮他们,闺女和女婿都是好孩子,又争气,他们帮也帮的高兴。   苏烟懂苏母的意思,点点头,知道再说什么就有些伤人心了,但心里却想着,以后尽量从别的地方填补回来。   晚上是在新房子里吃的,苏母炒了好几盘菜,把雷叔叔一家也叫过来,怕不够吃,苏母还让楼斯白去国营饭店买了两道荤菜,红烧肉和蒸鱼,摆了满满一桌子。   苏母跟雷叔叔妻子也认识,加上苏烟和楼斯白之前也去雷家吃过几次饭,两家人倒是没什么距离感,一见面就互相说起话来了。   雷叔叔妻子在厨房里跟苏母夸她会养孩子,还找了个有本事的女婿,随了她。   听得苏母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吃完饭,苏烟就和楼斯白回去了,走之前苏母还将今天雷叔叔妻子上门带的礼品给他们包上带着,以及一碗粉蒸肉。苏母下午做了一锅粉蒸肉,晚上只端上一碟子,还剩下不少,“这东西存不住多久,拿回去明早吃,明天中午你和小楼也别做饭了,过来这边吃,省的自己忙活。”   苏烟接过苏母手中的东西,然后顺势给了旁边的楼斯白,听了这话点点头,“好,我们明天上完课就过来。”   挥了挥手,两人转身下了楼。   等走远了苏烟才道:“这样也好,下次我们想吃什么,直接买了菜带过来,也不算白吃他们的。”   楼斯白嗯了一声,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事。   两人散步回了家。   到了家,楼斯白刚将热水烧好,肖成军就找上门来,人一脸着急的样子,一进院子就说刘晓娟出了事,晕倒在家里,他找不到人帮忙,只好过来找楼斯白。   听了这话,楼斯白脸色有些不好看,刘晓娟这人谁摊上谁倒霉,当初她怎么害自己的,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楼斯白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看着轮椅上的肖成军,抿了抿唇,然后道:“你等一会儿。”   没有直接就走,而是转身回了厨房将锅里烧热的水打好拎去屋里,对房间里的苏烟道:“你先洗着,水我回来倒。”   说完看了苏烟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苏烟也在屋子里听到肖成军的话了,心里不大舒服,但也说不出让楼斯白拒绝的话,要真是出了事,楼斯白恐怕心里会自责。   虽然她觉得刘晓娟应该没什么大事,但也说不准,万一刘晓娟攻略又失败了。   这也只是苏烟猜测,等人一走,苏烟就乖乖听话洗澡,洗完水放着没倒,而是直接上了床。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苏烟现在瞌睡比较多,本来还准备等楼斯白回来再睡,哪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身侧有动静。   苏烟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回来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楼斯白将人抱进怀里,“吵醒你了?没什么事,已经将人送去医院了,睡吧。”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大想说给苏烟听,怕她吓到了。   苏烟也没多想,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哦,那就好,肖成军呢?”   楼斯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不过还是道:“也在医院里。”   如果今天他在医院没看错的话,当时医生说刘晓娟流产时,肖成军脸上并没有表现出难过的神色,平静到当时医生护士还以为他才是刘晓娟丈夫。   他们夫妻间的事楼斯白不感兴趣,所以他干脆闭口不谈。   说到这里,楼斯白沉思了下道:“等爸妈那边弄好后我们就搬过去吧。”   总是被肖成军找上门,他也觉得烦,他又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   苏烟点点头,人又困了,在他怀里轻轻“唔”了一声。   苏烟和楼斯白能这么快搬过去,最高兴的还是苏父苏母,他们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怕楼斯白心里不快,女婿住在女方家里,说出去到底有些难听,好在他们女婿不在乎这些。   于是,半个月后,苏烟和楼斯白就趁着周末有空,从租房里搬过去了。 第八十三章 也幸好苏……   也幸好苏烟和楼斯白搬走了, 听说没过两天那边就闹了起来,肖成军母亲、大哥和大嫂还过来了一趟,吵了好几天才解决这事, 最后肖成军母亲和大嫂走之前来了一趟苏烟家里, 向她和楼斯白道谢, 谢谢这段时间他们对肖成军的照顾。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打听到的,拎着一大包东西上门,苏烟和苏母也不好将人拦在外面,将人请进屋, 中午还烧了不少好菜。   肖成军家在公社算是比较体面的, 从他们的面貌就能看出来,除了黑一点, 面颊上还有些肉。只是状态不怎么好,肖成军母亲眼睛红红的, 脸上勉强带着笑, 一进门就说着感激的话,夸楼斯白人好, 性子善良,难怪能娶到苏烟这样的好媳妇。   苏母对肖成军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听苏烟私底下说起过一些, 但具体怎么回事不大清楚,只好笑着道:“不能这么说, 我闺女能嫁给小楼也是她运气好, 她那臭脾气, 我跟她爸有时候都受不了,也只有小楼能忍得住,我也听我女婿说了, 你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在学校成绩很不错,以后学出来在城里当医生,前途不可限量。”   听了这话,肖成军母亲不仅不觉得安慰,反而心里更难受了,本来应该跟着谦虚几句的,但实在是心里憋着气,“可是我儿子命苦啊,明明身体好的不得了,就因为救了那个女人落下了右脚残疾,害得被人退了婚,是她求到我们家说要照顾我儿子一辈子,哪知道一进城全都变了,整天勾三搭四的。也是我蠢,当初也没去打听她是个什么人,当时听到她愿意照顾我儿子,见她长得也不差,就忙应下了这事,早知道……早知道她是这种人,我宁愿我小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这个扫把星。”   现在连刘晓娟的名字都不说了,只道“那个女人”,可见心里有多膈应。更难听的事肖母不愿意提,怕恶心到了别人。   但苏母也不笨,能在纺织厂干那么多年,还混成了主任职务,自然也是个人精。听着肖成军母亲三言两语的抱怨,差不多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震惊不已,没想打还有这样的人,要是在城里,恐怕给治个流氓罪。   也是这两年国家宽松了,不然哪能这么嚣张?   中午苏母多做了几道菜,楼斯白中午没回来,他今天要考试,苏母装了两个饭盒包起来,一个装饭,一个装菜,还在里面塞了一串洗赶紧的大葡萄,让苏父骑车给楼斯白送过去。这事苏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轻车熟路的推着车下楼,脸上笑呵呵的。   他们虽然住在三楼,但自行车每天都是搬上楼放在家里的,放在下面怕被人偷了,也怕天下雨淋湿坏了。   肖成军母亲和大儿媳妇见状,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肖成军母亲,她小儿子也不比这个楼知青差多少,娶的媳妇却一个天一个地。要是她小儿子当初娶了这个苏知青,哪像现在过得这么苦?又有大房子住,丈人丈母娘是个和善的,家里条件还好,能帮衬不少,就算是让她儿子入赘她也愿意。   看着这城里的大房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当初她还嫌弃的城里来的知青没用,不会干活,花花肠子多,现在想着那刘晓娟虽然是乡下人,也没多老实,还是得看人。   肖成军大哥没来,在家照顾肖成军,主要是不放心肖成军和刘晓娟单独在家,怕肖成军老实被刘晓娟又哄住了。   “城里不是可以离婚吗?当初咱们乡下结婚可不兴结婚证什么的,还是姓刘的非要缠着我儿子去办那个东西,现在想想可能就是等着这一天。但我是忍不了她这么欺负我儿子,我虽然是乡下人,但也是有骨气的,我们老肖家吞不下这口气,这婚就算我儿子不离,我也是要离的。”   肖成军母亲斩钉截铁道。   肖成军大嫂在旁边点点头,“我小叔子人好,以后肯定能找到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   这话,听得一旁的苏烟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离婚吗?   这剧情是不是又歪了?   书中“楼斯白”不管刘晓娟做了什么,都没有离婚,她本来还以为肖成军代替了“楼斯白”。   不过转念想想,他们两人是不一样的,因为“楼斯白”没有亲人为他撑腰。   肖成军母亲和大嫂吃完饭就走了,她们的打算很明显,就是觉得肖成军跟家里离得远,这边有个认识的熟人是好事,以后有什么麻烦还可以找人帮帮忙。   苏烟和楼斯白不是什么冷漠的人,要是真有什么困难,他们自然愿意伸出手,只是与刘晓娟有关的事那就算了。   反正现在离得远,而且都要离婚了,想必肖成军也不会经常上门。   人一走,苏母就好奇问起楼斯白的同学,苏烟就简单给她说了情况,“是隔壁公社大队长的儿子,念书成绩好,本来家里说了一门好亲事,哪知道脚受伤了,女方退了亲,然后娶了我们当时那个生产队的刘晓娟。”   说到刘晓娟,苏烟便将她以前的光荣事迹简单说了一两件给苏母听,“反正当时在生产队名声不是很好,后来她嫁到隔壁公社后就没什么消息了,没想到竟然也来了省城,还就住在我们租房附近,前段时间老是找斯白帮忙,有点被缠上了,我俩就干脆早点搬过来了。”   有些事没跟苏母说,怕苏母听了生气。   但光这些,苏母听了心里都不舒服,“那以后还是别来往了,小楼是个好孩子,别坏了他的名声。”   担心女婿被那姓刘的缠上,怕苏烟不放在心里,苏母还道:“当年你爸厂里就有个女人老是找你爸帮忙,你爸没有那心思都被人传出闲话了,有些人就是没脸没皮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苏母现在说起来都还有些生气。   因为住的远,后面苏烟就几乎没见过肖成军和刘晓娟了,只知道肖成军原本好像还有些犹豫,被母亲和大哥一闹,最后就真的离了婚。肖成军依旧在外面租房子住,他家小妹过来照顾他,刘晓娟只能回家,不过又好像听说人没回去,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苏烟听听便放下了,因为刘晓娟和原著离她和楼斯白越来越远,也不担心再有什么交集。   也就是这时候,武建国来信了,说自己考上了苏烟所在的师范大学,他先回家一趟,等开学的时候再过来跟他们叙旧。   苏烟和楼斯白都为他感到高兴,不过他信里还提到了张大山他们,刘超英也考上了,是大专,人已经回老家了。王红斌没考上,但他家里人给他找了个城里的媳妇,托关系将他弄回城里去了。只有张大山还在生产队,他的通知书还没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人这几天情绪不是很好。   方洋也考上了大专,不过她跟她婆家闹了好几次,蔡队长家好像是希望她将这个名额让给她小姑子,怕她进城就不回来了,方洋不同意,还跑过来找他帮忙。   对于这事武建国真不知道怎么帮忙,蔡队长人不错,但他妈在生产队里是出了名不好惹的,他去找了蔡队长说几次,但一点用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办,毕竟也不好插手人家家里事。   现在知青点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他要不是通知书来的晚,他也早就走了,现在就他和张大山两个人,说话在生产队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也怪方洋当初眼光不好,找谁不好找蔡队长弟弟,明知道那人没什么好名声,蔡队长人有本事,并不代表他弟弟也有本事啊。   武建国写了整整三张纸,几乎一半都在发牢骚,可见被这事闹得挺心烦的。   不过,让苏烟感到惊讶的是,除了武建国的信,没过几天他们还收到张大山的信了,张大山的信是写给楼斯白的,直接寄到他们学校去。   楼斯白在学校已经看过了,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苏烟问他什么事,楼斯白犹豫将信拿出来给她看。   苏烟打开信封,快速扫了上面几行字,但看着看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   张大山在信里写,他的高考成绩可能被人顶替了,虽然用的是“可能”这个字眼,但他接下来却列了很多证据,说自己估的分数不低,跟其他人每道题都对了答案,可以确定比武建国考的好,而且他填的几所大学并不是很好,有把握能够考上。   其次,他怀疑顶替自己名额的是副队长的儿子,他上次去公社拿粮食的时候,副队长看到他脸上很心虚,尤其副队长儿子他知道,小学都没毕业,字都认不全,去年还听说要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现在却自己考上了大学,而且大学名字他去打听了,就是他填的第一志愿,省会师范学院文学专业,当初他和武建国一起去填的志愿,两人选的都是苏烟那个学校,只不过他选的是文学,武建国选的是英语。   张大山甚至后悔,当初他要是也选个英语什么的,可能就不会被顶替了。   张大山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儿,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尤其他去公社打听情况时,公社里的人仿佛故意避着他,每次都借口将他打发走,后来只要问上一句都不行。他又去县城找派出所,都好几天了,也没有什么回应,他实在是找不到能够帮忙的人,打电话回家,父母只是让他继续考,别疑神疑鬼的。   他现在真不知道能找谁,最后想到了写信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帮忙出主意。   苏烟抓住楼斯白的手腕,一脸生气道:“不管张大山有没有被顶替,我们都要弄个清楚,万一这是真的,岂不是吃大亏?”   想了想,又道:“这样,我去趟我们老师家里,问他认不认识招生办的人,要是认识,那就能直接查看生产队的招收情况,到时候他们想偷偷顶替也顶不了。”   苏烟是学习委员,加上平时学习成绩好,各科的老师都喜欢她,夸她学习英语有天赋,以至于跟几个老师都熟悉。   楼斯白回握苏烟的手,有些感动她的反应,他本来都想着自己一个人想办法。   但还是摇摇头,“外面太阳有些大,你怀着孕不方便,你把你老师的地址写给我就好,我去找人,他们应该对我也面熟。”   他好几次去学校找苏烟,还陪她一起听过课。   苏烟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点点头,“行,你顺便问一下我老师有没有认识的文学专业的老教授,到时候有老教授出面,事情应该好办很多。”   “好,那你现在就写,我今天下午不去实验室了,直接去找人,你多写几个老师,万一有人不在家。”   说着楼斯白便急匆匆站起身,将信封折好放进口袋里,准备带到苏烟老师家里去,好证明自己的来意。   然后转身又出门去客厅,准备给自行车车胎打气。   苏父苏母中午也在家,听到动静问发生了什么事,楼斯白也不瞒他们,简单说了下张大山的事。   苏母听得一脸心疼,道:“这叫什么事啊?也太缺德了。”   苏父则转身去拿柜子里的一些补品,“我陪你一起去,这事你一个人出面不方便。”   楼斯白抬起头,犹豫道:“不用了,爸,我一个人应该可以。”   不等苏父说话,苏母就替他否认了,“可以什么呀,你哪有你爸会说话?你爸陪着你一起也能让人信几分,不然就你一个,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目的呢。”   苏母也去收拾了些红糖包上,嘴里继续劝着,“实在不行,你爸还可以带你去找找他朋友帮忙,比你一个人强。”   苏母都这么说了,楼斯白也就不好再拒绝。   不过心里却暖暖的,觉得有家人真的不一样,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他们都会陪着他一起去解决,让人不再害怕。 第八十四章 楼斯白和……   楼斯白和苏父跑了一下午, 从苏烟老师那里联系到了一个招生办的洪老师,楼斯白和苏父想着,先确定张大山有没有被录取, 要是学校录取名单上的名字是张大山, 那他们接下来就好办很多了, 所以先去找招生办的洪老师。   苏烟老师是个热络性子,带着楼斯白和苏父去了趟学校,然后在学校录取名单上一点点翻找今年暑假招收的新生名字。   厚厚的一沓纸,楼斯白从头开始翻, 终于在文学院那块地方找到了张大山的名字, 名字后面是学生的简单信息,户籍和居住地, 都和张大山对的上号,几乎是确定无疑了。   也是张大山运气好, 跟武建国一起填的是苏烟学校, 有苏烟和楼斯白帮忙省去了不少麻烦,他要是填别的学校, 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   但查出来也依旧麻烦,通知书已经发下去了, 公社和生产队那里肯定是做了手脚, 不然怎么能明目张胆将张大山的名额给顶替了?   楼斯白沉着脸对苏烟老师说:“确实是我朋友的名字,信息也对得上,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他的身份被人顶替了, 通知书也落到别人手中了,现在就是担心那人不肯将通知书拿出来。”   苏烟老师和招生办的老师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对于这种顶替别人的事, 作为老师的他们自然是厌恶的,恢复高考不就是为了招收有本事的学生吗?之前的工农兵大学生简直就是乱来,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竟然还有人这么不要脸。   招生办的老师想了想道:“这样,我跟上面联系一下,还没开学,看能不能再给这位张同学重新发一份通知书,这份通知书就暂时不寄到那边了,万一又出了事就不好了,你让这位张同学尽量来省城一趟,最好带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说完就急匆匆要走,觉得学校也是大意了,担心还有其他学生被顶替的情况,想着要不要在开学报名的时候弄个身份检验的窗口。   苏烟老师也道:“我丈夫认识文学院的陈教授,等他晚上回来,我们去趟陈教授家里,看他能不能和文学院院长搭上话,说明一下这种情况。刚才洪老师说的对,最好还是让你朋友过来一趟,有些情况我们需要详细了解,你今天回去联系一下你的朋友,问能不能收集一些被顶替的证据。”   楼斯白应了。   最后和苏父回去的路上,苏父让楼斯白先回家,他去趟派出所,想找雷有为了解一下高考名额被顶替能不能被判刑。   “能这么明目张胆的顶替别人,应该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你们那个公社和生产队领导放到过去就是土皇帝,不治不行,我去找一下你雷叔叔,你快点回去联系你同学。”   楼斯白匆忙点头,骑上自行车就赶紧回家。   骑到半路上的时候,楼斯白突然拐弯去了趟学校,跟老师请了三天假,然后才回了家。   回到家后跟苏烟苏母说了下午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得收集一下张大山被顶替的证据,张大山现在的户籍在生产队,就算学校重新发了一份通知书,那也需要队里的审核盖章,打电话不方便,只有公社有电话,一打别人就知道了,写信时间有点久,比较麻烦,我已经跟学校请了假,准备晚上就回去一趟。”   苏母听了担忧,“这么急吗?”   楼斯白点头,抿了抿唇道:“这事越快越好。”   担心张大山冲动做出了不好的事。   苏烟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做好决定了,扭过头对苏母道:“那妈赶紧下碗面,斯白一下午都没吃东西。”   说着转身就回房间,要给楼斯白准备衣服,嘴里说着话,“天气热,你先洗个澡。现在回去也好,应该明天凌晨就能到,到时候回去也没人能看到。”   就是苦了他,跑来跑去要累死人。   楼斯白也是这个意思,跟着回了房间,给自己收拾了两身衣服,“我就是不放心所以才想回去看看,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尤其现在生产队都没什么熟人,张大山就相当于孤立无援了,要是以前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出出主意。   苏烟听了脸上露出不屑神色,“以前公社和生产队的领导就喜欢欺负人,那时候咱们还人多呢,现在没人可不就欺负大山他们,也幸亏武建国在公社小学教书,选了个英语专业,不然恐怕他也没落着好。”   说完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张大山一样呢,武建国信里不是写方洋婆婆让她将大专让给她小姑子读嘛,这种事不普遍,但应该也不是个例,幸好咱们去年考上了。”   头一年高考,大家还没回过神呢,做手脚也来不及。   苏烟弯腰一会儿就有些累,旁边楼斯白赶紧将她扶起来,“别忙活了,我自己弄就行。”   拉着她到旁边床上坐着。   苏烟看着他忙得满头大汗,有些心疼,“你也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咱们能帮则帮,但说句难听的,实在帮不了也就算了,张大山父母和……都不管呢。”   本来还想说刘超英,但想想又将这个名字吞下去了,也不好说刘超英什么坏话,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再说刘超英日子过的也苦,就算刘超英和张大山最后在一起,他们也不一定过的就幸福,张大山也不一定会像楼斯白、陈向东这样负责能干。   “我们尽自己能力就好。”   在心里,苏烟还是将楼斯白放在第一位。   楼斯白听了这话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明白。”   他拿着干净衣服去洗了个澡,然后一出来就把苏母下好的面吃了,苏父这时候也回来了,还没歇下,就被苏母使唤着送楼斯白去火车站。   两人骑一辆车,先去苏父机械厂弄了份出差证明,这个不麻烦,苏父直接在纸上写两行字然后盖个章就行了,反正出行都是自己掏钱,不走机械厂的公帐,都不用上报的。去火车站的路上,经过国营饭店的时候又买了几个馒头,买完馒头这才带着苏父去了火车站。   晚上的票很好买,一般没什么人坐,除非是远程的人,但这个年代远程的人并不多,所以楼斯白都不需多等的,直接买到晚上八点的票。   苏父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让他路上注意点,东西放好。   楼斯白点点头,“烟烟这几天就麻烦爸妈多照顾了。”   苏父笑着摆摆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楼斯白等到晚上七点五十上了火车,一坐上火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晚上十一点左右,到达市区,大巴车一般凌晨两点结束,这是最后一班,楼斯白都不需要买票的,直接上车付钱就行了,乘坐了两个多小时,将近凌晨两点的时候到达县城,苏烟准备的充分,临走的时候在他包里塞了一个手电筒,下车后直接打着手电筒往知青点走去。   有半年没回来了,楼斯白走在安静的路上,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一个人走路会快很多,不到三点就达到了知青点,这会儿生产队里的人都在睡觉,根本没人发现他的出现。   到了生产队里时楼斯白就关了手电筒,摸黑去了知青点,敲响知青点右边房间的窗户,将屋子里了张大山叫起来,“是我,楼斯白。”   张大山这些天睡的都不是很好,喊两声就醒了,开门看到楼斯白,眼睛瞬间红了,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斯白。”   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他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楼斯白和苏烟远在省城,就算想帮他也鞭长莫及,而且当初在生产队里的时候,他们关系也没有那么太好,楼斯白、苏烟跟武建国陈向东走的近,写那封信纯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怎么都没想到楼斯白会亲自跑一趟来找他。   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连他父母兄弟都不管他了,刘超英一拿到通知书就走了,全然不顾两人这几年的感情,他也不怪他们,是他自己没本事,要是当初像陈向东、楼斯白那样事事争取,能在生产队里说得上几句话,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他想了好几天,甚至都做好了重头再来的准备。   所以现在突然看到了人,差点哭出声,感觉还有人关心自己。   楼斯白有些疲惫,为了张大山的事,昨天下午就开始忙活,然后坐了一晚上的车,还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脸上都泛着青,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直接道:“我先休息一下,事情明早说,还没有那么坏。”   张大山看到人就已经大受安慰了,听了这话,忙道:“你赶紧去我床上睡一觉,我的事不急,反正都这样了。”   楼斯白点点头,衣服都没脱,直接在张大山床上躺下休息,现在天热,也不需要盖上什么被子的。   张大山从旁边床上翻出另一张被子铺上,现在知青点已经没人了,床全都空了下来变成他放东西的地方,他也躺下睡觉,不过闭上眼睛后怎么都睡不着。   现在有楼斯白陪着他,心里又生出希望,楼斯白是个有本事的,当初在知青点的时候大家就看出来了,同样是下乡当知青,就他混的最好,在公社里有工作,虽然那工作得来阴差阳错,但能在公社里混的如鱼得水,自然是有本事的。之前武建国就不止一次跟他懊悔,说他们去年要是考上就好了,有楼斯白从中帮忙,能省去很多麻烦,就像年初周燕韩丽丽他们拿到通知书后第二天就能走,不像武建国,整整在这边磨蹭了十天半个月,腿都跑断了,还花了不少钱。   他之前甚至想着,要是楼斯白还在生产队,高考成绩被顶替的是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说不会发生在他们知青点的人身上。   听说楼斯白在城里也混的好,武建国经常跟苏烟他们通信,知道了什么都会跟他讲,说楼斯白跟苏烟在省城租房子住了,还说苏烟父亲要调到省城机械厂了,前段时间武建国拿到通知书第一时间就给苏烟他们打电话,苏烟在电话里提到他们现在搬家了,住在她父母身边,要写信的话换个地址。   虽然电话里没说多少,但他们也能猜的出来,省城机械厂的家属楼肯定很大,不然苏烟和楼斯白也不会搬过去,他考上了好大学,省城那边还有大房子住,谁都知道苏烟是家里独生女,苏烟又那么喜欢楼斯白,楼斯白从早开始就将他们甩在身后了。   之前还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觉得他是傍上了苏烟这个家境好的,现在张大山再也生不了其他心思,因为换位思考后,他发现自己可能做不到像楼斯白那么好,至少做不到因为一封信就马不停蹄从省城赶过来帮一个关系平平的人。   张大山带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再次入睡。   第二天一早,张大山就出门上工了,留楼斯白继续睡,上完早工,他借着身体不舒服请了一天假,回到生产队时楼斯白已经起来了,还用厨房里的米菜做了早饭。   厨房里只有粗粮和黄瓜,他熟练的炒了菜,然后熬了一小锅红薯粥。   好久没吃过这么清淡的饭菜了,因为苏烟怀孕的缘故,家里最近顿顿都有油水,苏父每个月有九十块的工资,能顶普通厂里员工的两份不止,他也能挣到钱,现在每个月报纸的稿费有二十块左右,足够他们一家四口顿顿吃肉了,而且他们家平时买的都是比较便宜的肉,比如排骨猪蹄那些。   因为吃的好,楼斯白都觉得自己平时学习都不累了,不像他同学,在实验室待久了会头晕,还有饿的肚子叫的。   吃早饭的时候,楼斯白将省城的情况给张大山说了,“你不用担心,学校里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还准备给你重新发一份通知书,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要通过公社里的审核,盖章,如果他们卡住这边,你也没办法回城读书。”   张大山本来还激动不已,现在听到这话顿时急了,“那怎么办?他们都是互相包庇的。”   楼斯白神色平静,似乎早就考虑好了,“那只能将这事闹大了,今天我们去趟县城。” 第八十五章 楼斯白在……   楼斯白在生产队待了三天, 防止被人发现,张大山依旧正常上工,都是中午偷偷跟楼斯白去县城的, 或者上午请半天假。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去县城警察局报案, 而是先去了市里联系报社, 将张大山被人顶替的事说了,拿出师范学校的证据,说现在担心被公社和生产队的领导使绊子,所以想通过报纸维权, 并且楼斯白着重强调, 省城师范学校领导已经知道此事,证据确凿, 学校里已经给张大山重新发送通知书了。他们联系报社,更多是想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担心还有其他地方的受害者, 希望能够给大家一个榜样作用。   报社二话不说就决定配合楼斯白、张大山,毕竟他们报社办了这么久, 平时还真没有什么大新闻能吸引眼球,如果这事报道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会引起多大的社会轰动。毕竟高考才结束不久, 现在大家对通知书和学生成绩都挺关心的,这事简直就是撞在了枪口上。   于是, 楼斯白带着两个报社员工去县城派出所报警, 这次的情况跟上次完全不同了。上次张大山一个人来的, 还拿不出证据,一问都说是自己觉得,也不怪人家派出所的同志没放在心上, 他们就算去查,也不能直接凭着三言两语就去人家家里翻箱倒柜。但这次不一样了,楼斯白将刚才在报社里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还将省城示范大学招生办的电话号码给了警察同志,可以通过电话确定这事真假,同时张大山将自己的身份户口那些拿出来,证明自己就是张大山。   旁边两个报社同志尽责拿着本子记录着,派出所的同志哪里敢不放在心上?就怕自己一个不当心,被记者写在报纸上报道出去,那到时候他们就麻烦了。   派出所接待的同志赶紧联系领导,领导让楼斯白、张大山和两位报社同志去办公室谈话,了解前因后果,并商量最后的解决办法。   不是派出所办事不力,主要是张大山的情况特殊,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如果直接抓上门,可能那些人会互相包庇,还会找个借口推卸责任,到时候也就不了了之了,必须将他们的罪名扣的实实在在的。   商量了一下午,几个人想了一个办法。第二天派出所派出两个脸生的警察和报社两名同志一起,以省城师范学校招生老师的名义前往公社,就说招生路过这边,之前发现张大山同学的户口似乎有点问题,所以顺道过来打听一下。   两个老警察和报社同志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去了公社后跟几个领导侃侃而谈,随后没过多久副队长就领着自己的小儿子过来了,说这就是张大山,副队长的大哥是公社书记,整个公社里的一把手,在场所有人听了都没有拆穿。   两个警察也不敢打草惊蛇,说了一些话后,仿佛很满意,还在书记家里吃了顿饭,然后四人回了县城,将这种情况往上面报,毕竟是第一个例子,还不确定要怎么处理。   市里警察局刚接到消息,省里那边就打电话了,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事,狠狠斥责了一遍,“一定要严办,坚决杜绝这种情况。”   有了这个命令,当下县城警察局就派人去了公社,直接将副队长、副队长小儿子以及公社里的几个领导全都带走了。   在公社里引起巨大的轰动。   楼斯白昨晚就已经走了,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找张大山,他要是还留在这里肯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他恐怕也要上报纸,并不想这么麻烦。   临走前对张大山道:“记者采访你的话,你就如实说,他们需要新闻看点,而且将这事闹大对你只有好处。”   张大山使劲儿点头,现在楼斯白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警察和报社同志装成招生办老师的主意还是楼斯白给出的,不然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好,等这边事情完了,我就去省城找你。”   楼斯白点头,“可以,你提前几天去报道,学校那边我也去给你说一声。”   楼斯白回了省城,这几天累的不轻,一回到家苏母就跟着嚷嚷,“瘦了瘦了,这几天肯定是累坏了。”   他们省城都在报纸上看到张大山这事了,也不知道谁写的,将整个事件描写的绘声绘色,看得人气得心口疼,“一大家子不要脸的,以权谋私,人家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凭啥让你给抢了,你要是想读大学,自己考去,又没人拦着你……”   苏母在家骂了好几天,现在看到楼斯白又气不顺了,张大山是她闺女女婿的朋友,一想到这孩子就忍不住带入自家,她亲闺女女婿也是大学生呢,要是发生这样的事,她心里能恨死。   楼斯白狼吞虎咽捧着碗吃,这几天跟着张大山天天吃粗粮,菜除了黄瓜就是茄子,一点油水都没有,他好久都没有经历这样天天饿肚子的情况了。   一碗猪大肠面下去,楼斯白肚子总算不是那么太饿了,放缓了吃面的速度,然后一边吃第二碗一边开始讲张大山事情处理的过程,说完对苏父笑笑,“还是要谢谢爸,听说是上面打电话了,县里警察才敢放手去抓的,现在副队长和他儿子、还有公社书记以及几个领导都被抓了,应该要判刑。等张大山过来,我带他去趟雷叔叔家里,好好谢谢人家。”   苏父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一家人嘛,你雷叔叔还要谢谢你呢,上面对他们的处理结果很满意,他还受到了夸奖。”   主要还是他女婿机灵,知道先跟报社通个气,现在高考这事正热乎着,出了这事大家都关心,那些人不管都不行,不仅要管,还要处理的漂亮,不然大众可不满意。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楼斯白去卫生间里洗个澡,卫生间按照苏烟之间的规划打造的,虽然有些地方有出入,但整体而言几乎没多大差别。地上、墙壁贴着花花绿绿的瓷砖,最里面靠窗的地方是厕所,用木板做了隔间,也方便透气,厕所是蹲着的那种,没有后世马桶的蓄水箱,但旁边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上完厕所直接冲就行了。中间是洗澡的地方,没有淋浴喷头,但旁边有个大盆,每次将调好温度的洗澡水调好倒进去,直接拿着瓢舀水浇在身上冲洗也是一样的。进门的地方则对着一个洗脸台,用碎瓷砖贴着,上面安装了水龙头,可以洗脸洗衣服。   虽然安装的时候很麻烦,但不得不说用的时候很方便,不像平时洗澡都是在房间里,很容易将房间弄潮湿,而且坐在盆里洗澡很不方便,家里盆都是共用了,现在站着洗澡感觉干净了很多。   上次雷有为妻子过来吃饭,还说也要在家里弄一个。   楼斯白也觉得方便,去卫生间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才回屋,他还洗了个头,不过因为头发短,用毛巾擦两下差不多就干了。   房间里苏烟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房顶吊着的电风扇正在吹风,凉丝丝的,就是声音有些大。楼斯白走过去坐在床上,手上还拿着毛巾擦头,看着苏烟的背影,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肚子变大了不少,但从身后看并不明显,身上套着一件浅绿格子的吊带裙,露出雪白细腻的皮肤和圆润的胳膊,脖颈细细长长的,一头乌黑的长发绑了起来,看着就像一个妙龄少女。   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了,在知青的时候,每晚睡觉前楼斯白都有些睡不着,很不习惯她不在身边,甚至有时候想着想着身体就热了,虽然苏烟怀了孩子,但两人也不是就断了那事。   结过婚和没结婚的就是不一样,至少张大山是没有那样的烦恼。   楼斯白对着苏烟的背影轻声道:“睡吧,已经不早了。”   说完放下毛巾,走在床的右侧躺下去。   苏烟没有回头,想都不想就道:“等会儿,我把这两句翻译完。”   也不搭理楼斯白,继续埋头翻译句子。   楼斯白双手放在后脑勺下,眨眼的速度渐渐变慢,明显是有些困了,但再困他也不想睡觉,身体的欲望让他想支撑一会儿。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苏烟上床,又跟着催促,“明天再写吧,你这样对眼睛不好。”   苏烟正咬着唇还想再做两题,被他这么催着也没心思做题了,气呼呼将笔往桌子上一扔,他平时学习到半夜怎么不说对眼睛不好?打扰她进步。   没好气喝了口水,然后站起身去关了门和灯。   “你睡你的嘛,我又不是不让你睡,就你事多。”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上了床,刚摸到床边躺下去,还没翻个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   苏烟没好气拿手往后捣了捣,“你不是睡觉吗?”   楼斯白的手已经摸到腿上了,声音轻轻道:“还不困,有点想你了。”   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说这种甜言蜜语。   苏烟在身前翻了个白眼,刚想扭过头看他,嘴巴就被人含住了,胸前也一痛。   两人亲了好久,等分开时已经气喘吁吁,楼斯白怕她喘不过来气,还给她顺了顺,脸蹭了蹭苏烟脖子,含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这几天吃什么好的了?又大了。”   苏烟听了这话,脸颊一红,平时一本正经的人,发起骚来让人有些受不了。   瞪了他一眼,抬起手从后面摸摸他的脸,小声道:“你记得轻点。”   楼斯白脸埋在她脖子里闷笑两声,也小声说了句,“那你也记得别叫太大声。”   说完就从后面进去了。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运动到了一半,楼斯白速度慢了下来,然后渐渐不动了,苏烟觉得奇怪,正要扭过头去看,身后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   这叫什么事?   苏烟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混蛋,还不如直接睡觉呢。   ……   因为睡得早的缘故,第二天一早两人很早就醒了,隔壁房间随即也传来动静,应该是苏父苏母睡醒起来了。   楼斯白睡了一觉,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两人继续前缘,苏烟轻轻捂着嘴,但可惜床是木头打的,就算人不发出声音,只要一动也会有“吱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尤为明显。   最后楼斯白将人抱到了书桌前……   直到苏父苏母买完菜回来,两人才结束。   苏烟浑身湿透,面色潮红,楼斯白也不遑多让,心虚的看了眼苏烟,然后偷偷出了门弄了张湿毛巾给她擦拭,还打开窗户通风,等屋子里气味散了才敢出去。   楼斯白早上吃完饭就回学校了,一连好几天没去,回来肯定是要去实验室的,苏父还给他包上一挂葡萄带上给同学老师吃。   苏烟则和苏母留在家里,上午出去散散步,散完准备回去做小孩子的衣服,快要临近开学了,苏烟还想着武建国什么时候来,他要是提前来的话可以暂时住在他们家。   虽然家里没房间了,但屋子够大,而且现在天热,在客厅打个地铺就行,武建国不是外人,也不用在乎那些虚的。   住在招待所不仅花钱,还没家里条件好,那个钱还不如省着买吃的。   正这么想着,苏烟没将武建国盼来,倒是把周燕和陈向东盼来了,两口子大包小包拎了不少,“苏烟——”   周燕和陈向东等在门口,也不知道等多久了,周燕拿着手扇风,看到捧着肚子的苏烟,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哎呀呀,肚子都这么大啦?”   苏烟一脸惊喜,“你们怎么过来了?”   看到陈向东和周燕热的脸颊通红,忙道:“快,快进屋,外面热死了,早知道我就不出去逛了。”   苏母也笑,手脚麻利的将门开了,“大老远跑过来,真是辛苦了,还带这么多东西,你们也真是的,快进来坐。”   一进门,苏母就将吊扇打开了,苏烟转身去把昨天买的西瓜切了,切成一瓣一瓣的,放在碟子里堆放好,又在另一个碟子里放上荔枝、葡萄和菠萝,菠萝也切成一片片的,拿到客厅里,“快尝尝。”   自己坐到周燕对面,笑着解释道:“斯白去学校了,他们那个专业要经常做实验,有个老师挺喜欢他的,每次都将他带在身边,中午就能回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等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   周燕也不客气,拿起西瓜就啃,“刚到没一会儿,看到你家门关着还以为找错了呢,还是隔壁那个老奶奶说你每天都这个时候出门逛一会儿,等一下就能回来,所以我和向东便在门口等了等。”   苏母又给两人泡了杯红糖水,笑眯眯道:“我去做饭,你们聊啊。”   陈向东忙站起来,“阿姨别太麻烦。”   苏母笑呵呵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们难得来一次,之前就经常听烟烟小楼说你们在生产队照顾他们,快坐,阿姨给你们做两个拿手好菜。”   心里想着,幸好今早想着女婿回来了,所以多买了几个菜。   苏烟也赶紧让陈向东坐下歇一会儿,“就当自己家里,别客气,我们谁跟谁啊?”   旁边周燕还笑眯眯附和,“就是。”   又拿起一块西瓜吃,苏烟见她都没动荔枝,赶紧给她剥了一个放进她嘴里,“这个也好吃,尝尝。”   陈向东无奈的看了眼妻子。   苏烟跟周燕关系好,两人很快就聊了起来,陈向东一个大男人坐在旁边也插不上话,干脆站起身走到阳台那边看看周围风景。   苏烟和周燕都是八卦的性子,很快就说起这半年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周燕婆家的奇葩亲戚,学校里的占便宜室友,苏烟也跟她说起刘晓娟,还有前几天张大山的事。   周燕对张大山的情况听说过一些,不过因为现在隔得远,具体的还是不太清楚,听苏烟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感慨道:“他也是运气好,刚好填了你这个学校,刚好你又跟老师关系好,刚好叔叔在这边有认识的人,最重要的还是你和楼斯白心善,这么多的因素,缺一不可。武建国还跟我说张大山倒霉,我反而觉得他是运气好。”   就是运气好,这么一闹,张大山以后就和楼斯白、苏烟夫妻俩关系就近了,在省城这边也就算是有个靠山,楼斯白有个好岳父,加上自己和苏烟也都是有本事的,日后在省城的日子不会很难过。而且因为这么一闹,他自己也成了名人,到时候生产队那边肯定对他也有些补偿。   可能在婆家住了半年的缘故,很多人情往来的事周燕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   倒是关于刘晓娟的事有些意外,脸上露出复杂神色,“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是该离婚的,不然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老话说好汉无好妻,在她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你说当初方洋要是嫁给了刘晓娟那个丈夫,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一步。”   整个知青点的人都走了,哪怕是王红斌这个没考上的,也凭着家里的关系回了城,只有方洋还在生产队磨着,方洋也不是笨蛋,也凭着努力考上了大学,可现在,就算以后回城读书了,恐怕也不容易走,更何况连孩子都生了。   想到这里,周燕再次忍不住庆幸,“我也不是觉得方洋嫁给生产队里的人不好,就是觉得她当时眼皮子有点浅,光看蔡家老大是生产队队长,也不看男方人品,她啊就是觉得自己聪明,能把人拿捏住,哪知道最后栽了跟头。”   周燕是真觉得方洋挺可惜的,明明在他们当中不是最差的那个。   苏烟对方洋没什么好印象,周燕这人忘性大,她可是记得当初方洋对自己的讽刺,一个人有两副面孔。   一直到楼斯白放学回来,苏烟和周燕还在说话,一到家,楼斯白就被苏母吩咐去国营饭店买两个菜,陈向东提议一起。 第八十六章 中午苏父……   中午苏父没回来, 去政府部门开会了,应该是在外面吃。   吃完午饭,苏烟带着周燕出去逛街, 省城这边百货大楼多, 什么东西都有卖的, 周燕难得来一次,苏烟就想着带她逛一逛。   楼斯白和陈向东留在家里说话。   两人一路上都在叙旧,当初在生产队的时候日日都盼着回城,现在回城了, 又突然发现生产队的日子也没那么差, 至少很难忘记一起同甘共苦的几个人。   周燕还跟苏烟说起刘超英的事,当初在知青点她和刘超英关系还挺好的, 只是后来渐渐跟苏烟亲近起来。“好像要结婚了,她家里给她找了对象, 是县里的干部, 结过婚还有个孩子,不过前面那个老婆死了。这事你别跟大山说, 要是大山知道了恐怕有些受不了。”   她本来都不准备跟苏烟说这事的,怕她嘴巴不严实, 但一时没忍住, 还是道出来了,“她还想让我过去给她当伴娘, 给她撑撑场面, 她家里都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 你说我都结婚了怎么再好当伴娘?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不过我是想过去看看的,但向东让我别去,向东跟大山关系好, 他知道这事后心里很膈应,有点生超英的气。”   “要我说,有什么好气的,当初本来就是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和平分开,超英总不能为大山守着不嫁。我只是觉得超英太听她父母的话了,虽说她年纪有点大了,但考上大学的也有不少年纪大的,怎么好好嫁个有孩子的?随便在学校找一个也不差。”   尤其大山现在考上了师范大学,正正经经的本科大学生,哪点比那个人差了?   也不知道刘超英父母怎么想的。   苏烟摇摇头,只能道:“说不准,他们两个是没缘分。”   要是张大山的通知书正常发下来,或许两人还有机会,刘超英家里的情况苏烟也知道一点,她父母也没对她有多好,但她就是听父母的话,父母说什么信什么,也一直想着回城。   周燕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懒得再说她,怕把自己气坏了,很快转而话题道:“对了,你听说过没有?南方沿海那边港口管的没有以前严格了,有些人还去港城买衣服。我寝室有个室友就是,家里很多钱,她亲戚从港城给她带了好几件漂亮衣服,她还说这在沿海地区已经比较常见了,还有人说过不了多久国家就不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你别说,港城那边是比我们有钱,那些衣服真好看,糖果也好吃,你吃过巧克力吗?我那室友给我两块,一开始我吃不习惯,又苦又甜的,但放在嘴里久了,就觉得真好吃,还听说他们那边喝什么嘎啡,很苦,但卖的还很贵,说是国外很流行的饮料,国外人吃肉都不煮熟,喜欢吃还冒着血的肉,你说那些外国人可不可怕,竟然吃生肉,也不怕肚子疼。”   周燕跟她絮絮叨叨不停,上了大学后见识多了,周燕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不少,以前在生产队也活泼,但眼界窄,都停留在生产队和知青点的一些鸡毛蒜皮小事上,眼里也没有多少光彩,更多的事疲惫和劳累后的认命。现在不同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陈向东更是如此,苏烟还记得以前的陈向东是个沉默的性子,人也比较显老,半年没见,身上像发着光。   可见上了大学后,夫妻俩的生活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苏烟没想到南边这时候市场已经半开放的状态了,也是,虽然改革开放是今年下半年出来的,但之前肯定会有些苗头,就像去年放开高考,提前就有消息传出来国家要恢复高考了,等上面开完会报纸上真正确定消息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他们这边虽然说是南边,但真正来说是处与不上不下的地理位置,哪怕是省城,消息也比较落后,尤其苏烟整天就两点一线,学校和家里两头跑,对外面的发展还是不太了解。   也是听周燕说起,苏烟才明白怎么回事,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过,想必这边也要快了。   苏烟笑着回她,“没事,等明年暑假,咱们也约着去南边玩一玩,买点漂亮的衣服回来。”   周燕以为苏烟是说笑的,想都没想就点头,“好呀。”   周燕和陈向东在省城玩了一天,第二天就走了,他们夫妻俩一走,武建国就来了,还有张大山。苏烟本来还想让武建国住家里的,但因为张大山也来了,家里就有些住不下,于是武建国和张大山主动提出去了招待所,两人睡一张床,一人出一半的钱,比较划算。   武建国也听说了张大山的事,本来还以为张大山没考上,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心里有些同情他。   两人都考上了大学,仿佛达成了什么重要目标,都松了口气,趁着还没开学,两人天天早出晚归出去玩,将省城几乎跑遍了。   也幸好他们俩提前来了省城,这天苏母将张大山和武建国叫到家里吃饭,中午苏父和楼斯白都没回来,家里只有苏烟和苏母两个人,苏烟还怀孕了,被一对中年夫妇找上门时,要不是武建国机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武建国看两人神色古怪,将人拦在外面。   苏母正在厨房炒菜,听到动静出来问了一声,“小武,是谁啊?”   苏烟也从房间里迷迷糊糊出来,从上午睡到现在才醒。   张大山从桌子前站起身,桌子前摆放着几本名著,都是苏父的收藏,书店里都不好买,张大山是文学专业,看这些书有用,武建国的座位前也有书,是苏烟上学期的英语课本,苏烟提前教他音标和一些英语学习方法。   苏烟揉了揉眼睛,门口武建国皱眉将中年夫妻拦住,听到问,武建国扭过头看屋子里的苏母和苏烟,“这两位说是斯白的姑姑姑父。”   苏烟和苏母一愣,还没说话,门口两人就大着声音道:“哟,是亲家母吧,你好你好,我们是小白的姑姑姑父,这孩子也是,结了婚考上大学也不跟我们说,还是听人讲起才知道这回事,真是个小白眼狼,过上好日子就不认他姑姑姑父了。”   中年男人笑得一脸虚伪,嘴上说着打趣的话,但处处指责楼斯白忘恩负义。   这才第一次见面呢。   苏母顿时心生不喜,之前虽听说了一些女婿家里的情况,但没亲眼看到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个情况,现在见状,觉得难怪女婿那样的好脾气都生气不来往了。   也就是这时候,苏烟上前一步故作疑惑的样子道:“小白是谁啊?我们家没有人叫小白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门口夫妻俩大概是没想到苏烟这个反应,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男人笑得一脸憨厚的样子道:“怎么会找错了?我侄子楼斯白啊,去年考上大学了,现在在工业大学读书呢,不可能找错的。这里是苏家对吧?我都打听过了,我侄子丈人是机械厂主任,一路问过来的,侄媳妇,咱们虽然没见过面,可你也不能不认人啊,我们辛辛苦苦将小白养大,咋进城过上好日子就不认穷亲戚了?”   苏烟气笑了,手摸着肚子走到门口,看着人上下打量一遍,最后突然放大声音道:“咦?我男人还真有个姑姑姑父,不过我男人的姑姑姑父有些不是人,拿了他爸牺牲的一半赔偿金就算了,还让他天天饿肚子,吃不饱穿不暖,毕业后好不容易谋得一个好工作却被亲表弟顶替了,他则被逼的下乡当知青,农村插队两年,家里都没一封信,还以为关系断了呢,没想到现在考上大学了姑姑姑父就来了。老话说的真没错,穷人闹市无人问,富人深山有远亲。”   “咋了,你们家是有什么困难又想来吸我男人的血了?丑话说在前面,借钱、借人脉、以及违法犯罪的事咱不做,走亲戚也算了,要是你们当初真把我男人当亲戚也不会那样对他,那些钱就算给个外人,也不会过的那么苦。“   快要到中午了,隔壁都有人回来吃午饭了,听到这边有动静都出来看,他们既然想道德绑架,她也是不怕的。   苏烟唱红脸,苏母就唱白脸,笑眯眯走到门口道:”不好意思,我闺女脾气不好,这孩子就是太心疼她男人以前的经历了。不过,不是我说,你们要真是小楼的姑姑姑父,也别怪我们家这个态度,小楼以前过的实在是太苦了,你们不心疼就算了,我们家心疼。现在我们只想好好过日子,你们如果能稍微有点良心,看在那一丝丝血缘的关系上,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以前的事我们也不会追究了,小楼今天不在家,他跟教授出门开会了,我们可以当你们没来过,别最后闹的不好看。”   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能懂的自然都懂。 第八十七章 这夫妻俩也不……   这夫妻俩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在苏母面前讨不了好, 还是有些怵屋里的张大山和武建国,最后面色讪讪的离开了,走之前中年女人还道:“瞧你说的什么话, 我们要真是对小白不好, 也不会养他这么大, 算了,跟你也说不通,等小白回来麻烦跟他说一声,他姑姑姑父过来看他了, 我们住在人民招待所。”   说完就走了, 夫妻俩手里拎着破包,身上穿的也不好, 但面色红润,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张大山比武建国有些心眼, 中午吃完饭走的时候跟苏烟道:“这两天你和伯母就少出门。”   不是他多想, 就像苏烟说的那样,楼斯白下乡两年多, 也没见收到家里一封信,更从没回家过一次, 可见他和将他养大的姑姑姑父关系一点都不亲近, 甚至可能有些恶劣,楼斯白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他一个关系平平的都能帮忙至此, 更别说家里人, 肯定是这对夫妻不是善茬。   嘴里这么说着,张大山在心里还想,这几天多来苏家看看, 楼斯白和苏伯父白天都不在家,光苏烟和苏伯母两个女人还是不怎么安全。   苏烟对他点点头,“好。”   心里也有些头疼,她结婚后就没打算将楼斯白的姑姑姑父当成亲戚走动,虽然以前楼斯白养在这夫妻俩名下,但真正怎么回事也只有楼斯白自己心里清楚,要她说,也是楼斯白奶奶当初性子太软做不了主,总觉得楼斯白年纪小需要寄养在别人家里,她确实疼楼斯白,所以选了自己闺女家,想着在闺女家她至少还能做点主,要是养在几个儿子身边恐怕只能看媳妇脸色。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住在别人屋檐下总是低人一头的,以至于养成了楼斯白沉默内敛的性子,遇到事总喜欢藏在心里不说,别人对他释放一点点好,他就恨不得加倍还给人家,就像当初她只不过给了他一个馒头,他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弥补回来。   表面看着冷,内心比水还柔软。   苏烟觉得原著中楼斯白作为男主,比肖成军能忍,也很大程度是因为刘晓娟照顾残疾的他,所以一直忍了下来。   但苏烟不是楼斯白,如果这对夫妻不来招惹她还好,她可以当作陌生人来对待,但如果来招惹她,也别怪她不客气。   苏母说楼斯白和教授出去开会了,也不算假话,不过当天就回的,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楼斯白就回来了,一身疲惫。   苏父苏母都已经回房睡下了,苏烟出来给楼斯白下面,还对睡在客房被吵醒的苏父苏母道:“没事,你们继续睡,我给他下碗面就行。”   屋子里传来苏母的声音,“橱柜里还有卤好的肉,我晚上做菜留的。”?   “好。”   楼斯白去卫生间洗澡,苏烟在厨房里忙活,苏母知道楼斯白今天回来,都提前备好了面团,苏烟揉了揉,面团松软一点后,用菜刀削成长条状放进煮沸的锅里,然后又在锅里打了两个蛋,起起伏伏,最后快要好的时候放了几根青菜叶子。   面好捞起来,然后将卤猪头肉倒进面里搅拌,最后添上青菜和鸡蛋,绛红色的面条和卤肉,白白的鸡蛋,还有碧绿色的青菜叶子,颜色对比鲜明,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苏烟将一大碗面端到桌子上的时候,楼斯白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苏烟催着他赶紧吃,然后转身又去洗了一串葡萄。   葡萄算是这时候最便宜的水果了,这边还看到有人家在院子里种这东西,这边卖的都是青葡萄,不是后世那种又大又圆的紫葡萄,青葡萄酸,全家也就苏烟能吃的下去。   楼斯白坐在桌子前吃面的时候,苏烟就坐在一旁支着脑袋看他,顺便往自己嘴里塞一颗葡萄。   楼斯白吃一口就扭过头看她,还伸出一只手去握她的手,两人也不过才一天没见,就仿佛隔了很久似的。   苏烟看了眼他碗里的肉,朝他张开口,要他喂。   楼斯白心领神会,笑了,然后挑了一块大的肉喂进她嘴里,还问了一声,“好吃吗?”   苏烟也笑了,倾过身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甜甜道:“好吃。”   楼斯白心都化了,碗里的肉都没舍得吃,等苏烟吃完嘴里的就喂一块。   一碗平时十分钟就能吃完的面,愣是吃了整整半个小时,吃完两人刷了个牙,然后回房间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苏烟才想起来他姑姑姑父的事,本来想跟楼斯白说的,但看楼斯白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苏烟也有些心动,直接闭上嘴,想着这么扫兴的事还是等办完事再说也不迟。   于是两人一个黏糊糊,一个半推半就抱在了一起,最后觉得动静有点大,还偷偷将竹席铺在了地上,闹到了大半夜菜消停。   等完事了,苏烟早就将这事扔到脑后,在楼斯白怀里睡的香喷喷的。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楼斯白已经去学校了。   苏母也没提昨天的事,她以为自己闺女昨晚说过了,她这个丈母娘再说一遍,那就有点讨人嫌了。   所以,苏烟怎么都没想到,在招待所没等到楼斯白的夫妻俩,又跑去机械厂家属楼去等人,楼斯白是个勤快的人,以前在知青点就能看的出来,从来就没有迟到或者早退过,就算平时生病也会尽量去上工,更别说现在上大学了,学的还是他喜欢的专业,因为住在外面,他每天都会很早就去学校看书了,苏母心疼他,家里经常备上揉好的面团或者包好包子饺子,让他早上起来直接下面或蒸包子吃,简单又能饱肚。   晚上他也经常回来的比较晚,成绩好,态度认真刻苦,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入了教授的眼,经常将他带在身边做实验,手把手的教他。   早出晚归的,以至于夫妻俩守了三天都没等到人,他们也不敢直接去苏家闹,这里是省城,苏父又是机械厂的主任,尤其是苏家人和楼斯白那个小媳妇不像他们侄子那么好欺负,加上那天在苏家看到的两人年轻男人每天都去苏家,他们就不敢上门闹事了。   所以等不到人的夫妻俩干脆找去了楼斯白学校。   一见到人,夫妻俩就开始哭诉,“你好狠的心啊,考上大学了都不跟家里了说,害得我跟你姑父天天都在担心你在乡下过的好不好,现在还娶了个厉害媳妇,一点都不懂事,我们上门连门都进不了,跟你那个妈一个样,白眼狼,我哥一死就转身嫁人,还把你丢下,要不是我和你姑父,你能长这么大吗……”   旁边中年男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伸手拉了拉她衣服,还当是以前呢,怎么骂都随自己开心,现在这孩子已经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省城数一数二的好大学,又有个有本事的老丈人,以后怎么样还真不一定,至少比他们家混的好。   他们这趟过来是想让他帮帮儿子,不是过来得罪人的。   中年女人被丈夫一拉,就知道自己说的话不中听,瘪了瘪嘴,干脆不说话了。   中年男人对楼斯白笑眯了眼,完全不见以前横眉冷对的刻薄样子,对楼斯白放轻声音道:“你姑姑也是担心你,气急了才会说这样的话,现在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不过你姑姑说的也对,考上大学了怎么也不给家里写封信?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因为下乡两年就生分了?今年过年可一定要回家,顺便把你媳妇也带回来看看,三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在地下也高兴的很。”   只字不提自己过来的目的,仿佛真的是个关心楼斯白的长辈。   楼斯白面色嘲讽的看着面前这对装模作样的夫妻俩。   中年女人还没从楼斯白脸上看到过这种生动的表情,至少以前不管她和丈夫说什么,她侄子永远都是低着头,脸上冷冷淡淡的,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树桩。   现在居然还能嘲讽的看着人,心里大为不快,“你这什么表情?我是把你养大的姑姑,当年你妈不要你,要不是我,你能长这么大吗?”   口口声声都是她将他养大。   可只有楼斯白知道,他在那个家里吃的永远都是剩饭,有时候连菜都没有,十一岁的时候就从他们家里搬去学校住了,每次回去连个房间都没有,晚上只能在客厅打地铺,而这些,都是他用父亲的一半赔偿金换来的。   所以在遇到苏烟之前,他真的很恨,恨所有人,恨他妈丢下他跑了,恨他奶奶为什么要带他去姑姑家,明明他自己就可以养活自己,还恨这对夫妻拿了钱还亏待自己,更恨他父亲为了所谓的责任和意气去救战友而丢了自己的命,人家的父亲保住了,他却没了家,而他的战友家里,给了一大笔补偿金又如何?给了他一份体面的工作又如何?如果真的关心他,就不会不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就不会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得到。   他将这份恨藏在心底最深处,任谁都没有发现,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愿想起这些恨,他们可能不知道,以前无数个夜深人静里他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只不过最后,他不想和他父亲一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苏烟说他是个善良的人,其实他内心很冷漠,别人怎么样他都毫不在意,但现在,他愿意为了她做个善良的好人。   因为这是她喜欢的。   楼斯白跟老师请了半天假,将这对夫妻带走了。   没有将人带去苏家,而是领着人去了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最后和夫妻俩约定好,他给父亲战友写信提升表弟老丈人职位,换他们以后不再来打扰自己生活。   夫妻俩本来还想跟他哭诉日子不好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很干脆的答应了,至于心里真正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楼斯白目送着人离开,然后转身回了学校。   而他,也确定去给父亲战友写信了,不过不是求人走后门,而是摆脱江叔叔将他表弟的工作撤了,还简单陈述了他姑姑姑父的为人。   这事楼斯白也没瞒着苏烟,他心里清楚的很,这对夫妻尝到了甜头后不可能会罢手了,今天给他们升职表弟老丈人,明天就是他表弟媳妇了,最后胃口越来越大。   这信还是楼斯白当着苏烟的面写的,楼斯白可能是没写过家信的缘故,写的信跟报告似的,苏烟给他改了又改,最后还添上他自己的近况,才让他寄了出去。   楼斯白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表弟的工作是江叔叔给的,那就由江叔叔收回去,他从来就不欠姑姑一家什么。   首都离这边有点远,等苏烟开学一个月了,才等到那边的回复。   然后紧跟着就是楼斯白姑姑姑父一家过来讨说法,直接被苏父叫来了雷叔叔,上次也是苏父不在家,才好心放过了这家人。   苏烟和苏父一个意思,明明白白告诉这家人,现在楼斯白有人撑腰,不是他们能够拿捏的人。   这次夫妻俩带来了自己亲闺女女婿,一上门就大声骂,“你们这家白眼狼,要不是我们一家,他能长这么大吗?明明答应好给我亲家公升职,转头就卖了我们一家,还把你亲表弟的工作罢了,你们让楼斯白出来,不然我们不会走的……”   吵吵嚷嚷个不停,一副不同意就不走的样子。   旁边还有个年轻女人在起哄,“楼斯白人呢?躲着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一家子找准了机会,专门挑在下班人多的时候。   楼斯白还没回来,倒是苏父在家,苏父二话不说就将门关上了,嘱咐道:“我去把老雷找过来,你们娘俩在家待着别出去。”   说着人就出去了。   人还在门口哭骂,苏烟一点影响都没有,苏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算什么?以前厂里还有打群架的呢。   母女俩悠闲的在厨房里忙活着。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楼斯白说话的声音,“你们别找我,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写信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父亲战友发现了表弟顶替我的事,与我无关……”   一听到楼斯白的声音,苏烟就赶紧去了门口后面偷听。   听到楼斯白甩锅的话,忍不住笑,觉得这家伙跟她学坏了,都会撒谎了。   楼斯白话一说完,外面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屋子里有苏烟,楼斯白便没放他们进去,冷眼站在一旁看,最后苏父雷叔叔带着几个穿警服的人过来,直接将一家子抓走了。   苏父怕影响不好,故意跟雷有为在门口大声抱怨,“唉,亲家公牺牲的早,当年小楼奶奶做主给了一半的赔偿金给这对夫妻,就是想让他们好好养小楼,哪知道这对夫妻干的不是人事,从小虐待小楼不说,还抢了小楼政府部门的工作,那工作可是他爸用命换来的。现在小楼好不容易混出头来了,这对夫妻俩知道了又过来吸血,还想让小楼父亲战友将他们儿媳妇父亲工作往上提一提,现在人家发现了以前顶替的事,将他们儿子工作撸了,还跑过来怪我们家不是,我才不惯着他们呢。”   “那肯定的。”   于是这一家子因为闹事,关了半个月的,最后怕他们不走,派出所直接将他们送回老家,这一家子既不是探亲,又不是出差,跑到省会这边来不符合户籍管理。   所以回到老家后,又被当地管理部门教导了一顿。   而老家这边,亲儿子因为冒名顶替的事蹲大牢了,没办法,他要是顶替的事工厂员工还没什么,但顶替的是政府部门的工作,这罪名有些严重了。至于儿媳妇那边,老丈人不仅没沾光升职,还因为这事不得不提前退休,女方见男人蹲大牢去了,二话不说就去医院将孩子打掉了,直接回了家,不跟他们过了。   这事在当地闹的挺大的,也因为这,本来还想去找亲儿子的楼母,听到这事后犹豫下来了,想了想后,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再去。   而省会这边,武建国和张大山也跟苏烟一样去学校了,两人都是住校的,适应的很好。   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提出“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   也就是这时候,苏烟在省城医院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宝宝。 第八十八章 就在生……   就在生宝宝当天, 苏父带着楼斯白去机械厂搬了一台电视机回来,这是省城机械厂生产的第一批电视机,由于苏父是厂里员工, 还是主任, 所以内部价格要便宜很多, 四百块钱,对外卖的话要七百多。   之所以买这个,苏父是想着自己小外孙要出来了,好以后给外孙看。   对于添大件, 全家都举双手赞成, 尤其是苏母,天天在家无聊死了, 以前上班还可以跟同事唠唠嗑,现在唠嗑都找不到人。   电视机中午搬回来的, 苏父和楼斯白便围着转了一中午, 厂里员工将锅和天线装好,他们两就听口号调台, 一会儿雪花,一会儿出现人物。   这时候港剧很发达, 大陆这边已经引进了一些比较出名的港剧, 苏烟竟然还看到几个比较眼熟的明星,比如郑少秋, 比如赵雅芝, 厂里员工见苏烟一脸新奇的模样, 笑着说:“这是港城那边的演员,挺出名的,演了不少剧呢。”   旁边一个矮矮的员工也道:“是啊, 这是《倚天屠龙记》,那个男的演张无忌,很有意思,晚上八点播新的,现在是重播。”   苏烟看着电视上播放的黑白影像,心情有些特别,感觉通过这些熟悉的演员面容,让她有种与曾经那个世界产生了一丝联系似的。   苏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饭也不做了,笑眯眯看着道:“哎哟哟,这几个人长得真好看,这衣服也有意思,古代人就穿这样吗?”   苏烟认同的点点头,何止呢,他们老的时候更好看。   想当年赵雅芝的白娘子可是红遍大山南北,她以前是看着这部剧长大的,没想到换个年代,依旧看到这个演员的风采。   因为家里买了电视机,晚上苏母特意做了两道荤菜庆祝。   吃完饭,一家四口就围着坐在客厅看电视,连楼斯白都不回房看书了,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晚上喝水喝多了,忍不住想上厕所。   她去了卫生间后没多久,就急着朝外面喊,“斯白,妈——我羊水破了——”   吓得全家脸色都变了,然后一阵兵荒马乱将人送去了医院。   楼斯白和苏父先骑车将苏烟送去医院,苏母落后一步,将家里需要用的东西收拾带上。   也是机械厂位置好,这边离医院近,才不过十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医院,所以苏烟也没受什么罪,直接被楼斯白抱去了楼上病房里,苏父留在下面交费。   苏烟躺在床上后,羊水也不流了,然后有医生过来给她检查,病房里还有其他孕妇,似乎也要生了,本来医生还让楼斯白别太担心,说这是头胎,一般要等到明早,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哪知道苏烟被送去产房后没多久,就突然要生了,而且生的还特别快,两个小时都不到,吓了产房里医生一大跳,中途还有个护士出来喊人,随即一个中年女医生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下来,一只鞋子都跑掉了。   今天是周六,明天放假,医生里值班的医生并不多。   站在产房外面的楼斯白两腿一软,要不是苏父眼疾手快扶住人,楼斯白恐怕都要瘫在地上。   直到听见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楼斯白才汗津津的松了口气。   孩子取名楼苏月,结两姓之好的意思,再添上一个月,是因为当天晚上月色明亮,刚才一路上骑车过来,仿佛上天眷顾一样,一路看得清清楚楚,楼斯白心生感激。   楼苏月,小名肉肉,苏烟在楼斯白面前显摆文采,说月在古代又是指肉的意思,所以恶作剧的将儿子叫做肉肉。   肉肉很健康,光听那哭声就知道了,整个医院走廊都是他的嚎声,苏父苏母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   这个年代也没有后世那么讲究,生完后母子俩就直接被送进了病房里,睡在一张床上。苏烟累的不轻,被抬到床上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小肉肉被放在旁边,拳头握在脸颊边上,可能因为生产的顺利,小脸蛋上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红通通,也没有被羊水泡的皱巴巴,而是粉嫩嫩的。   苏母蹲在床边跟身后的苏父小声道:“跟咱闺女小时候一个样。”   苏父笑得牙豁子都出来了,“咱闺女生的,能不像吗?”   旁边的楼斯白也笑,小心翼翼伸出手还想去碰孩子,被苏母一巴掌拍掉了,“碰醒了。”   楼斯白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酸,这崽子才出生了,他就感觉自己以后的待遇变了。   身后苏父安慰拍了拍他肩膀,似乎让他想开点。   毕竟他是过来人了。   想当年他在丈母娘那里可比女婿待遇还要好,大哥和几个姐夫都要往后站,后来烟烟出生,一切都变了。   生完孩子在病房住了两天,苏烟就出院了,肉肉还是小小的一只,他第二天早上就会喝奶了,家里有几罐奶粉,是苏父托朋友从港城买的,就是等着小孙子出生后给他喝。   买奶粉还送了一个奶瓶,听说这是国外的东西,港城那边好多东西都是国外的。   小家伙很会喝,小嘴巴一动一动的,非常努力。   苏烟在孕期养的好,苏母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她是吃不胖的体质,哪怕是怀孕也不需要特意节食,早上天不亮苏母苏父就出门买菜,做了鲫鱼汤和几道蔬菜,苏烟的那份是分开做的,里面没有放盐,不是很好吃。   但为了宝宝,苏烟还是捏着鼻子吃了,吃不完的让楼斯白善后。   苏母还用热毛巾给她敷胸口,给她揉一揉,俗称开奶。   在苏母看来,还是母乳营养,那个牛奶粉只是偶尔喝一喝就行了。   苏烟奶水来的晚,隔壁床的孕妇生完就有了,苏母试了好几种法子都没有,胸口看着倒是鼓鼓的,气得骂她没用,饿着她孙子了。   苏烟很委屈,最后苏母将楼斯白拉到外面角落里,让他趁着私底下没人的时候,给吸一吸。   “吸”这个字用的很微妙,当场就让楼斯白白净的面庞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也是发现了,自从儿子一出生,他和苏烟的地位就直线下降。   但毕竟是作为孩子的父亲,再怎么样也不敢饿着自己亲儿子。   于是,就在当天回家的晚上,楼斯白和苏烟洗漱好后乖乖躺在床上,小家伙还小,不敢放在床上和他们一起睡,而是放在床旁边的小摇床里。这时候天气冷,底下垫着叠了四层的新厚被子,上面再给盖着暖和的两床小杯子,一张是棉花的,一张是羽绒的,很暖和。   小家伙吃饱喝足后又睡觉了,被外婆收拾的很舒服。   房间里还有热乎乎的火桶,上面烘着洗干净的尿布。   楼斯白上床前将房间里的灯关了,一进被窝,就将旁边软乎乎的苏烟抱住,冬天生产有一点好,就是身上味道不大。刚好生的那天上午洗过头,头发也不难受,今天回到家,苏烟将自己身上用热水擦了擦,清清爽爽的,还有一股奶香味。   苏烟躲在被窝里偷偷揉胸口,楼斯白将人抱住后摸了摸她脸,然后低下头跟她说了今天中午苏母在医院说的话。   苏烟倒是接受能力强,毕竟当年的她看过不少颜色小说,没有肉她还不爱看呢。   推了推人,“那你轻点,我怕疼。”   “嗯”   楼斯白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好直奔主题,而是先低头将人亲亲,从嘴亲到下巴,然后是雪白的脖子,最后将人抱着往上提了一题,脸埋进起伏中。   苏烟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生完孩子敏感,苏烟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黑暗中,他呼吸喷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尤为明显,热热的,手下意识抱紧他的头。   ……   最后楼斯白被憋的喘不过来气,头努力往后仰了仰,但也没松开嘴里的软肉。   又是揉又是吸的,忙到大半夜终于完成了任务,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筋络通了,奶水有点多,楼斯白一个大男人都喝不完,但又不舍得浪费,愣是撑的胃难受给喝干净了。   原本以为小家伙会睡到大半夜,前两天晚上就是,哪知道亲爸刚喝完奶,他就醒了,还张大嘴哭。   一看就知道是饿了。   楼斯白心虚的爬起来给儿子冲奶粉,还动作熟练的给儿子拍奶嗝换尿布。   忙完回到床上将苏烟抱在怀里,捏了捏她身上的肉后,突然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我奶说我小时候生下来没奶喝,吃的都是米糊糊,现在算不算是弥补了?”   苏烟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没好气掐了他一下,“喝你儿子的口粮,也不臊得慌。”   楼斯白脸埋在苏烟脖子里,闷笑出声,“不臊,你是我媳妇。”   苏烟轻呸了一声,“厚脸皮。”   楼斯白又笑,他也觉得自己脸皮变厚了。   还没放寒假,苏烟要坐月子,所以只能请假了。但也没放下课本,平时都是托武建国帮她跟同学借笔记,好在大一的课程都不难,苏烟在家自学就行了,看看英文书,背背单词,期末考试她也可以等到明年去补考。   苏母还跟她说这孩子是个懂事的,这时候生产刚好赶上寒假做月子,“女人坐月子可不能马虎,关乎一辈子的事呢,以前我厂里就有个女同事,年轻时候拼命,生完孩子坐了一个星期的月子就回到厂里上工了,最后是升了职,但那又怎么样?明明比我小几岁但看着比我还老,下雨天又是腰酸又是腿疼头疼,月事早早就没了。你可得注意一点,听人说坐月子最好坐满四十天,反正你有时间,就在家好好待着。”   苏烟也怕自己以后落下疾病,只好乖乖点头。   坐月子不难,全家都围着她转,好吃好喝伺候着,黄豆炖猪蹄、鲫鱼汤、麦乳精、红糖水......营养的都紧着她,菜里也不是一点盐都不放,就是比较少,很清淡,但吃多了就觉得还好。   就是不能洗澡,这个比较难受,也真是难为楼斯白一点都不嫌弃,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她睡。头发倒是洗过两次,每次洗完用毛巾包好,然后撅着屁股低头在火桶里烘干。   最让人开心的还是小家伙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奶水充足吃的好,养的白白胖胖的,眼睛又黑又大,圆圆的,小鼻子小耳朵,红红的小嘴巴跟会笑似的,天生往上翘,看着就让人高兴。   苏母苏父每天一口一个小乖乖,两个人看着都年轻了。   苏烟和楼斯白作为亲生父母每天都抱不到,只能等晚上回房间了,才有机会抱抱亲崽子。   一个在儿子脸颊上亲一口,一个在额头上亲一口,分外自豪。   连一向性子内敛的楼斯白都忍不住自夸,“咱儿子真可爱。”   伸出食指轻轻去摸儿子的小拳头。   苏烟看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忍不住得意,“长得像我。”   这点楼斯白不反对,生的确实像苏烟,眼睛像,鼻子像,小嘴巴也像,看着人的时候心都跟着化了。   苏烟抬头看了看楼斯白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心里又莫名难受,“要是像你就好了。”   在容貌上,楼斯白那张脸能秒杀所有人,儿子要是像他,以后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媳妇了。   楼斯白不知道她所想,还以为她心里太爱自己了,抿了抿唇,眼里笑意浓了很多,低头也在她额头上亲了口,“但我更喜欢他像你,在我心里你最好看。”   这是真话,看到她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 第八十九章 因为苏烟……   因为苏烟坐月子, 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就没有回老家了。   但家里还是比较热闹的,苏父厂里的同事和省城的朋友过来拜访,还有南边的朋友寄东西过来, 家里礼品多的都放不下了。最后苏母干脆收拾一些让楼斯白带去学校送给老师, 还有苏烟的辅导员, 毕竟请了这么长的假,送点东西过去总是好的。   武建国和张大山放寒假后就回家去了。   年夜饭是和雷家一起吃的,女人在厨房忙活,苏父和雷有为在客厅写对联贴对联, 两个孩子则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手里抓着糖和瓜子吃,热热闹闹的。   苏烟则在房间里哄着小家伙睡觉, 孩子还小,觉多, 一天能睡十七八个小时, 早上醒的又比谁都早,苏烟都被他折磨的没脾气了。   好在现在楼斯白在家, 可以帮她带一带,楼斯白也在房间里, 正埋着头看书做题, 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奶瓶晃, 给奶瓶里的水降温, 宝宝天天喝奶都有些上火了, 需要多喝水。   小家伙被人抱多了,现在有些离不开手,睡觉也要人抱着哄, 都不能放下,一放下就醒了。   今天过年,苏烟今天稍微收拾了一下,头发扎成丸子,小脸洗的干干净净抹着香,戴着一圈蓝色毛线护额,身上穿着新做的衣服,黑色的高领毛衣和棉袄,棉袄是无领掐腰的,袖子卷起一道,看着很别致,底下是黑色直筒丝绒长裤,皮肤白里透红,一点都看不出刚生完孩子的样子。   小家伙打扮的也喜庆,一身红彤彤的袄子,头上还戴着一个老虎帽,衣服又厚又大,都看不到他的小手小脚。   抱在怀里很沉手。   小家伙一开始看着还像苏烟,等长开了些后就发现,慢慢有了一点楼斯白的影子,比如眉眼,性子也像,不哭的时候安安静静,十分乖巧。   苏母说她小时候一出生就闹人,这话她亲爸当年也这么说过,反正性子不好。   等奶瓶里的水凉了一些后,楼斯白就放下笔,从苏烟怀里接过儿子喂水,动作熟练的抱在腿上,还轻轻晃着,等儿子张开小嘴将奶嘴含住,才停止动作。   然后将书桌前的书翻开小声念给他听。苏烟跟楼斯白说小孩子教育要从小抓起,现在虽然还小不会讲话,但他们也要多跟他开口,刺激他的大脑。   楼斯白没有苏烟那么多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拿着书念。   小家伙什么都不懂,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亲爸看,仿佛真的在听似的。   小家伙没感觉,倒是将苏烟听困了,打了个哈欠,然后在床上躺了下来侧着身子对着他们,看着楼斯白的后背道:“周燕也怀孕了,本来还约好今年暑假跟她去南方玩,现在看样子是去不成了。对了,我准备租个铺子卖衣服,听说南边那里可以开私人店,而且开的还不少,我觉得这边也快了,咱们家也开个店吧,请妈帮忙看着,一天到晚在家待着,妈心里也不好受。”   卖衣服比较轻松,这是苏烟想了很久的决定,之前还想开饭馆,她会做很多后世的网红食品,但饭馆太忙了,生意好的话很累人,还是卖衣服轻松,到时候还可以顾个人帮忙,苏母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既然知道未来的发展走向,苏烟就没道理什么都不做,她跟楼斯白不一样,她是个俗人,就想挣钱过好日子。   对于苏烟的决定,楼斯白之前就听她说起过了,想都不想就道:“那过完年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租房。”   苏烟点点头,跟他说最好是在市中心那里,或者也可以在她学校门口,大学里女生多,漂亮衣服的吸引力也就大。   当天晚上,苏母和婶子做了十道菜,一半都是荤的,苏烟的菜跟他们不一样,用小碗分开放在桌子上。   苏父还拿出一瓶白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楼斯白没喝过这东西,半杯下去脸就红了,苏母就拦着不让他喝了,给他碗里盛了两勺子鸡汤,还扯下一块大鸡腿放进去,“别随你爸胡闹,你吃菜。”   楼斯白也不敢喝了,点点头,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喝下去,瞬间感觉胃暖和了不少,整个人脑子也清楚了些。   剩下半杯被苏母倒进了苏父杯子里。   苏父还跟雷有为说笑,“现在孩子不行,像我年轻那会儿,半瓶下肚都没事。”   雷有为可不惯着他,“得了吧,你年轻时候我还不知道,一杯倒。”   “哈哈哈”   两个孩子不给面子的笑。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   吃完年夜饭,两家子都坐着看电视,这时候没有多少节目,看的都是之前播放过的剧,但大家看的还是很高兴,一直看到晚上九点多,两个孩子困了才分别。   雷家人一走,家里就跟着安静下来了,苏烟和楼斯白抱着孩子回房间,也不守夜了,不过家里的灯没关,厨房里还煮着茶鸭蛋,苏母还道:“你们要是饿了,就去拿茶叶蛋吃。”   “好。”   关了门,一家三口躺在床上玩,小家伙刚醒,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便将他放在中间了,楼斯白拿起他的小手把玩,还跟苏烟说着话,“我老师告诉我,现在课业不多可以将考研准备起来,不然等大三大四的时候忙不过来,他还推荐我去首都那里读研,说那边的条件好。”   这事之前没跟苏烟说,主要是因为没想好,去首都的话就要跟他们分开了,他舍不得苏烟和孩子,丈人和丈母娘年纪都大了,总不好丢下他们不管。   苏烟倒是想得很开,“那就去啊,倒时候我带着孩子跟你一起去。”   反正她不觉得苏父那个工厂能办多久,以后都是私营企业了,还不如跟她一起创业,苏父有本事有人脉,要不是为了她,在老家机械厂迟早是要当厂长的,现在委屈他成了主任,有点大材小用。   单干多好啊,挣得钱多。   楼斯白感动的伸出手将她一把搂住,“谢谢你,烟烟。”   苏烟撅起嘴在他脸上响亮亲了一口,笑眯眯道:“不用谢,你好好保养就行了。”   这么好的一张脸还天天都不擦霜,她真担心哪天变丑了,要是变丑了,她也不确定还会不会这么爱他。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跟他这么说的。   楼斯白:“......”   一过完年,日子就快了,苏烟趁着在家有空,便开始设计起衣服来,她虽然没有当过设计师,但以前学过几年画,有些画画功底,加上苏母之前就是在纺织厂干活,从底层员工熬到主任,经验丰富,两人就开始在家设计衣服。   苏烟有灵感,苏母教她画衣服的样版,她越过春装,直接画起夏装来了。虽然她不太清楚现在的港风什么样的,以前听她亲妈亲爸闲聊说起过,好像老一辈曾经很流行什么喇叭裤,但具体是哪一年就不知道了,但她相信,只要衣服好看,不怕卖不出去。   女装裙子裤子衬衫,还让苏父从厂里弄来一辆缝纫机,苏烟没找厂量产,虽然她很有信心,但也怕出现意外赔本,反正距离夏天时间还长,干脆和苏母在家自己先做着,衣服的料子托苏母以前同事帮忙寄。   还想了个品牌名字,叫云烟女装。   而楼斯白和苏父,也帮忙租到了一家位置不错的房子,就在百货大楼对面,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房子的装修设计苏烟也画了图,很舍得下本钱,是楼斯白的那些存款,没用苏父苏母的养老钱。   墙上刷什么颜色,里面地板要铺一下,还有灯具、衣架的选择,有些东西没有,苏烟还托苏父朋友从南方买。   忙到开学都没忙完,只能每天抽空去看看,本来还以为要等到暑假才能开店,没想到五月份的时候就竣工了,衣服也做了近百件。   开店的当天,苏烟就穿着一套新衣服去了学校,淡蓝色的真丝衬衫搭配黑色七分小喇叭裤,底下一双白色的豆豆布鞋,头发简简单单的扎起来,用花色的丝巾绑着,青春洋气,一进门就成了全班的亮点。   上课前,班上就有女同学迫不及待跑过来问她衣服哪里买的?   苏烟很是淡定道:“南宁街新开了一家服装店,叫什么云烟女装精品店,听说都是从南边来的货,昨天逛街时候遇到了,觉得好看就买了一身。”   没说是自己家开的,毕竟这时候干私营还不多,怕人家说闲话。   然后给自家宣传道:“她家衣服真的很好看,比百货大楼的时髦多了,料子也好,你们看,还是真丝的呢,穿在身上都不热,要不是没钱,我都恨不得全买了。”   几个女同学看着苏烟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觉得她没说假话。   顿时心里痒痒的,都想去那店里看看。   家里条件好的女同学点点头,“南边的衣服是好看很多,听说好多是港城那边进的货。”   苏烟笑眯眯跟他们说起服装店里的衣服,直到上课铃响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而苏烟的模特效果是明显的,当天中午店里就来了好几个女同学,这边只有一家新开的店,十分打眼,尤其从外面就能看出这家服装店的不同,门口干干净净的,门上面挂着店名牌子,门口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一篮子花,花篮上贴着红纸,上面写着“新店开张第一天,全场九点五折”。   进了门后更是不一样,三十几平的屋子里,墙壁粉刷的雪白,头顶上和墙壁上嵌着很多小灯,照的屋子又亮又温暖,有的是一排长长的横干上挂衣服,有的是将衣服挂在墙上,有的上下搭配好,有的是分开的……每件样式都不同,看的人眼花缭乱。   脚底下也不是水泥地面,而是铺着灰白色的瓷砖。   左右墙壁上还有一面巨大的镜子,能将整个人照进去。   跟百货大楼里将衣服折叠堆在一起卖完全不同。   不过衣服也不便宜就是了,一件真丝衬衫就要十五到二十块钱,跟百货大楼差不多,几乎要普通工厂员工半个月的工资。   不过还是有两个女学生掏钱买了,甚至其中一个还买了三四件,一看就知道是家里有钱的。   除了女学生,还有下班路过的女员工,最后一天下来,就挣钱了一百多块钱。   本来苏父还当是闺女媳妇玩玩,这下不敢小瞧了,光一天的工资就比他一个月挣的多,虽然包括了成本,但想想也觉得可怕。   苏烟和苏母立马闻到了商机,都不用苏烟提醒,苏母就跑出去打电话联系以前的纺织厂。   苏烟跟苏母商量道:“妈,你先问一下厂里能不能签个合同,我们提供样式图,但做好的衣服只供咱们一家,不能泄露出去。”   苏烟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因为知道那纺织厂这几年效益不好,甚至还有裁员的情况,要不是她现在在起步阶段,她都想将工厂收购,但现在只能合作。   苏母点点头,“我打电话问一下。”   她也不想闺女费尽脑子想出来的衣服样式被别人拿去了。   这方面的事苏父和楼斯白帮不上忙,不过苏父倒是将苏烟那句“咱们自己要是有厂子就好了”放在心里,有空的时候就打听关于纺织厂的事。   店里的生意不错,尤其是去年改革开放的政策施行后,南边的风潮便渐渐蔓延到这边来,就苏烟所知,好些回到省城没事干的知青们都去南边找工作了。   尤其是年轻男女,开始追求港风,苏烟有同学就说,南边的女人露胳膊露肩膀的,跟没穿衣服似的。   苏烟大二的课不多,除了学习,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己画衣服样式,然后也开始接触衣服的布料针线那些东西。   毕竟是从事服装行业,基础知识要懂。   苏母的办事效率很高,甚至还亲自回老家一趟,弄了一份合同,又去政府部门盖了章,国家现在政策放松了,本来纺织厂效益就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笔大买卖,他们哪里肯放手?   纺织厂并不大,厂里六台纺织机器,织布还特别慢,成衣间那边也就二十多个员工,共用五个缝纫机,前两年厂长也想过找路子振兴,还引进了北边的羊毛,学做什么羽绒棉服,但效果也只是一时的,过了冬天又打回原型了。   苏烟的要求很高,光真丝布料就要有平纹的斜纹的好几种,还有花色上面的各种要求。   也因为服装店的生意好,渐渐的,周围也多了其他的店面,卖早点的,卖豆腐的,以及小饭馆……服装店也有,不过走的都是平民路线,价格低,布料粗糙,有的还学着苏烟店里的衣服样式,这也是必不可免的,不过苏烟店里每件衣服后领里面都有商标品牌名字,与那些仿制品区别开来。   从一开始,她就不准备走平民化路线,她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以后走上国际的那种。   以至于不过半年的功夫,省城这边就大变样了,市中心街道热热闹闹的,尤其是中午和傍晚下班的时候,街道上都是人,还有人租不起店面,推着车出来卖吃的,和以前安安静静地街道相比,充满了人味。   不过这些对国营饭店、供销社、百货大楼的冲击比较大,这些原本吃国家饭的员工平时一个个趾高气昂的,一副用穷鬼的眼光看人,现在大家都去小饭馆吃饭,去小摊子上买菜,去服装店买衣服,生意一下子冷清下来了,甚至一天都看不到人,但这是国家允许的,他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这也使得苏烟开的服装店不是那么太打眼了。   不过就在一切都蒸蒸日上的时候,年底家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苏父在机械厂晕倒了。 第九十章 苏父晕倒这……   苏父晕倒这事来的很突然, 那时候苏烟和楼斯白正在学校上课,还是下午下课回家才知道这事的,苏母也不在家, 不过走之前跟隔壁邻居奶奶说了一声。   苏烟、楼斯白听到邻居的话都吓了一跳, 放下东西后, 就着急往医院赶。   楼斯白骑车带着苏烟,一路都没说话,到了医院后打听到病房,转身就往三楼跑。   两人很快就在三楼三一八病房找到了人, 苏父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苏母抱着孩子跟他小声说话,一边说着还一边悄悄抹眼泪。   苏烟和楼斯白一前一后进门, 径直走向中间床位的苏父他们,“要不要紧?医生怎么说?”   苏母看到闺女女婿来了, 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瞬间又下来了,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声音沙哑道:“医生说你爸脑子里长了个瘤, 要动手术,还说要把你爸脑袋剖开, 这可咋办啊?”   “你爸都这么大的年纪了, 动手术会不会有影响?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做事不要那么拼命, 就他不听, 什么都想做好, 我们还有几年活?做给谁看啊,闺女女婿都是有出息的人,他这么累干嘛?现在好了吧, 出事了吧,要是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呜呜……”   说着直接哭了起来。   苏父看她哭,瞬间头都大了,有气无力道:“别哭了,把肉肉都吓到了。”   苏母一听这话,赶紧止住哭,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孙子,见小孙子睁大眼睛看她,心里顿时委屈的不行,“外婆的乖孙哎,你外公要丢下咱们了……”   苏父哭笑不得,然后扭过头看苏烟楼斯白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年纪就大了,谁年纪大了都生病。”   楼斯白不知道怎么回应,想了想对苏烟道:“我去问问医生,看医生怎么说。”   楼斯白一走,苏父就小声道:“别做手术了,那个贵死人,我今年都五十多了,也没几年好活,好好养着也一样,干嘛冒险做什么手术?就像你妈说的,年纪大了把脑袋剖开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好。”   主要还是贵,刚才苏母问了过来检查的医生,开颅手术很难,要做的话还得去首都,手术费恐怕要几千。   几千可不是个小数目,苏父苏母攒了一辈子的钱,也就这个家底了,之前闺女开店,还补贴了不少进去,进货、雇人……楼斯白的那笔钱虽然多,但用起来后就发现不经用了,之前苏烟听雷叔叔说有人卖房的,她就用楼斯白剩下的钱买了一套房。   虽然最近也赚了不少,但家里能用的钱根本不多。   听了这话,苏母也不做声了。   知道闺女女婿也难。这俩孩子都是好孩子,自己争气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后也没想靠家里,一个在报纸上写文章,一个开店,凭本事养活自己,说出去谁都夸一句他们家的孩子好。   所以她和老苏就更不想给他们添乱了,平时都是尽可能帮助小两口子。   苏烟没好气瞪了苏父一眼,“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没几年活了?才五十多岁算什么老了?钱算什么,钱没了可以挣,人才是最重要的,别说是有钱了,就算是没钱我也要给你想办法,咱家还有店还有房子呢,不行就拿出去卖,总能给你凑齐的。”   说完从苏母手里接过孩子,“行了,你们俩就别多想了,这事交给我和斯白,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脑子里有瘤,那就做手术,这边不行,咱们就去首都,首都不行,我带你去港城做,你和妈以后都会长命百岁的。”   说完抱着怀里的孩子出去了,去门口等楼斯白,看他问的怎么样?   人一走,旁边床位的一个老奶奶就羡慕的看着苏父苏母道:“你们真是生了一个好闺女,知道心疼父母呢。”   不像她家那个,从她住院以来,儿子就没来看过两次,都是老伴跑前跑后的照顾着。   苏母在听完苏烟的话后,心里就松了口气,再听这话,脸上忍不住露出笑,“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孝顺的,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这闺女一点都不比儿子差。”   苏父也被苏烟那番话感动到了,微微红了眼眶。   苏母见状,跟着劝了一句,“就听闺女的,她心疼你呢。”   苏父哽咽的点点头,“烟烟是个好孩子。”   没有人不怕死,他也怕死,他对闺女好从来就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所以现在听到这些话,心里暖和和的。   楼斯白很快就上楼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热水瓶,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烟便道:“别太担心,医生说做手术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咱们去首都做,我老师在首都那边有认识的同学,那位还是教授,到时候请他帮帮忙。”   苏烟微微松了口气,朝他点头,“好。”   然后赶紧回屋将这事跟苏父苏母说了,一听到楼斯白能在首都联系到认识的人,老两口都感觉稳妥了一些。   苏母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你爸这个手术可不一般,要剖开脑袋的,换做以前肯定是救不了的,一定要找个厉害的才行。”   “那当然,你不说我们也知道。”   这样一来,苏烟就不得不向学校请假,本来她还想着自己请就行了,楼斯白可以留在这边看家,而且他本来课业就繁重,都要期末考试了,请假影响大。   但楼斯白没同意,第二天不仅请了假,还买了去首都的火车票,回来就跟苏烟说:“我买了今天晚上七点的票,我想了想,你和孩子就别去了,孩子还小,出远门不安全。你放心,首都那边有我,我已经联系上了老师的同学,应该没问题,爸妈就交给我。”   “我也跟大山和建国说好了,让他们每天过来看看,你一个人在家注意点。”   说着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苏烟上前帮他收拾,尤其是将钱藏好,买的房子上午以低价卖给政府了,加上苏父苏母的存款以及这近一年挣得钱,一共七千多块,应该是够了。   苏烟犹豫道:“你和妈行吗?”   苏母在厨房听见了,伸长脖子出来道:“怎么不行?烟烟你就别去了,听女婿的话,肉肉才那么点大,坐火车要好几天呢,他跟着就是受罪,而且你去也帮不上忙。”   苏母都这么说了,苏烟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   孩子确实有点小了,不说火车上人来人往的,还有医院那边,也不知道苏父要住院多久,带孩子过去是有些不太安全。   于是,下午五点半,楼斯白、苏母和苏父就出门了,楼斯白背着大包小包,苏母手上挎着一个包,然后扶着苏父。   天气有点冷,三人穿的都比较多。   苏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叮嘱道:“路上慢点啊。”   “好,在家注意安全,门关好了。”   “嗯嗯”   等看不到三人身影了,苏烟才将门关上,关上还不算,还搬来桌椅将门抵住。   然后才抱着孩子坐在客厅看电视。   家里突然没了人,虽然电视上有声音,但也觉得清冷。   第二天,苏烟没有去学校上课,孩子还小,带着他不方便,尤其现在是冬天,要是尿了也不好换尿布。   苏烟干脆就在家看书复习,好在楼斯白昨天下午去摊子上买了不少菜放在家里囤着,能让她吃好几天。   苏烟一早起来就先给宝宝做饭,蔬菜肉粥,喂好后又给自己下面吃,没有楼斯白和苏母帮忙要累很多,都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就怕哪里没注意到。   上午也没什么事,吃完饭苏烟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后就出门去店里看看,中午回去的时候从国营饭店买了两个馒头带上,实在是不想做饭了。   不过孩子的饭还是自己做的。   昨天楼斯白打过招呼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武建国张大山过来了,手上拎着菜,还问家里缺不缺什么?   苏烟给他们炒了两碗面。   一直到三天后,雷叔叔的妻子过来找苏烟,苏烟才知道楼斯白他们已经到首都了,楼斯白上午给雷叔叔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让他给苏烟说一声,首都这边一切都好,医生说要先调养一周,将身体养好再动手术,这几天先住在老师朋友家里,让她别担心。   听到这消息,苏烟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婶子带来了不少菜,还有五十多个饺子,“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不过你也别担心,有小楼这孩子在呢,你爸肯定没事的。倒是你,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行不行,要不要婶子过来陪你住?这小家伙不闹人吧?”   苏烟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不用,这孩子乖得很,除了饿时会哼两声,其他时候都安安静静的,让我省心不少。”   “那就好,你这里还缺不缺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缺,家里都有。”   两人在客厅聊了一会儿,人走时苏烟从屋子里拿出两包糖,“拿回去给孩子吃,我和斯白都不太爱吃这个。”   人走后,接下来的日子里,雷家夫妇经常抽空过来看看,问苏烟需不需要什么东西。还有张大山、武建国也天天来,苏烟倒也不觉得害怕了。   一直等到一月中旬,楼斯白三人才从首都回来,苏父看着消瘦了一些,但气色还好,旁边苏母脸上挂着笑。   虽然雷叔叔前几天就说手术顺利,但现在看到人,苏烟才真正放下心。   小家伙现在已经会开口说话了,之前怎么都不愿意开口,这些天苏烟天天教他,大概是听多了,开始一个两个的往外蹦字,会喊“妈妈”“爸爸”,“外公”“外婆”也会喊,但喊的不全,只有“公”“婆”一个字的冒。   小家伙也不认生,被楼斯白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喊了一声,“爸爸”。   楼斯白愣了愣,然后脸上露出笑,笑容渐深,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蛋,“肉肉乖,再喊爸爸一声。”   肉肉乖乖叫了。   不过楼斯白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小家伙逮着谁都喊“爸爸”,苏父苏母武建国张大山,全都是“爸爸”。   倒是“妈妈”没喊错,看到苏烟才喊。   厨房里苏母跟苏烟一起准备午饭,苏母嘴里全是夸赞楼斯白的话,“真是多亏了小楼这孩子,首都太大了,我们都没去过,要不是小楼老师同学来接我们,恐怕要迷路。那老师是个好人,前几年被下放了,去年才回来的,媳妇孩子都没了,现在在首府医科大学当教授,我们就是住在他家的。”   “首都医院真大,幸好小楼在,楼上楼下的跑,换做我真是要把腿跑断。那些天我除了做做饭,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晚上陪床的也是他,你爸病房里的病人都以为小楼是我们亲儿子,我说女婿,他们都很惊讶。”   说到这里,苏母捂着嘴笑。   苏烟听了一阵心疼,难怪她刚才看到人觉得瘦了,可不是瘦了,这趟恐怕把他累的不轻。   中午吃完饭回到房里,苏烟想都不想就关上门,然后转身一把抱住人亲。 第九十一章   ……   楼斯白被亲的气息不稳, 下意识伸手搂住人,亲了两口就不让苏烟亲了,“火车上都没怎么好好清洗, 等我洗完澡再回来。”   苏烟抱住他的腰不放, 扭了扭身子, “我又不嫌弃你,你就算是臭烘烘的我也觉得香。”   楼斯白听笑了,还真不走了,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 深深吸了一口, 嘴里含糊喊了一声“烟烟”。   手紧紧搂着她不放。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苏父苏母好久都没看到孩子了, 一吃完饭就将小家伙带回房间玩了,这孩子平时精力充足, 一般到下午一两点才肯睡觉。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多, 苏烟将手一点点从身后往前挪。   楼斯白心头一热,抱住人转身将人放到书桌上去, 同时拉上窗帘。   ……   下午两点多,苏烟从床上爬起来。旁边楼斯白还在睡, 白皙的脸庞上, 眼下的青黑很明显,下巴那里也冒出青茬。   苏烟小心翼翼从床上起来, 让他继续睡, 出了门, 外面苏母一边看电视一边揉面粉,声音调的很低,旁边客房里门是开的, 能看到苏父和小家伙并排躺在床上睡觉。   虽然一个多月没见,但小家伙都记得人,知道这是自己外公,跟着一起睡也没闹。   苏烟走到苏母旁边,看着她面前堆着菜,问了一声,“做饺子?”   苏母笑眯眯点头,“对呀,快要过年了,多准备点饺子没错,你爸爱吃这个。”   苏烟伸手卷衣袖,拿起刀准备切肉剁馅,苏母拦住,“他们还在睡觉呢,先别动。”   苏烟想起这回事,讪讪放下菜刀,然后拿起旁边的大蒜剥起来,苏母问起最近家里的情况,苏烟跟她说了雷家和武建国他们。   苏母听了一脸感慨,“你雷家叔叔婶婶是好人,建国和大山这两个孩子也好,明天让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这个苏烟同意,这些天多亏了他们,不然她一个人带孩子在家要累死,尤其是张大山武建国两人,每天早上很早就过来,帮她买好新鲜的菜。   苏烟笑了笑,“明天多做点饭菜,武建国谈了个对象,到时候让他把人也叫过来。”   “是吗?”   苏母听了一脸惊喜,然后又有些遗憾,“怎么这么突然?我本来还想将你兰表妹介绍给他呢,真是可惜了,不过有对象是好事,妈明天多做几个荤菜。”   说完顿了一下,问苏烟,“你觉得大山那孩子怎么样?跟你表妹合不合适?”   不是苏母更喜欢武建国,主要是听苏烟以前说起过,张大山那孩子当初在乡下谈过一个女孩,两个感情还挺好的,担心张大山忘不了人家,到时候闹的不好看。   但现在武建国既然成不了了,她就想撮合侄女和张大山了,毕竟这个时候大学生太难得了,她去过闺女的学校,大学生里年轻的没几个,更别说张大山这孩子长得挺周正的,个子也高。   “你表妹长得多好看啊,鹅蛋脸,大眼睛,皮肤白白净净的,厂里不知道多少人追呢,就是当初读书成绩不好,不然或许也能考上个大学呢,我们家除了你,就没有谁读书好,吃了文化的亏,我当初看上你爸,就是觉得你爸有气质,看着就像是个会读书的,你爸年轻那会儿也会装,买了不少书放在家里,但就从没见他碰过。你兰表妹家里条件不差,你二表舅运输厂赚钱着呢,你那个舅母又能干,要是成了,你表舅肯定会在省城这边给他们买一套房子。”   苏母说这话也不是一时兴起,上半年回家的时候,表哥表嫂就问她有没有认识的年轻小伙子,给他家兰兰介绍一下,他们介绍的男孩兰兰都不喜欢。苏母原本看上了武建国,不过也没直接说,而是准备观察观察,毕竟是侄女的亲事,怕弄的不好哥嫂怪罪。   哪知道建国那孩子动作这么快,都跟人谈了。   苏烟倒是不知道苏母打这个主意,不过想到前几年过年时在外婆家看到的兰表妹,那兰表妹是外婆亲妹妹的孙女,外婆妹妹已经离世了,但两家走的非常近,每年过年那表舅舅母都带着孩子过来玩。   听苏母说起过,外婆妹妹去世的早,只留下那一个表舅,后来表舅亲爹再娶了,又生了好几个,小时候表舅都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长大后那边也只有表舅混的最有出息,在运输厂当主任。   表舅有两个孩子,大女儿也就是兰表妹,小的那个才上初中。她记得人确实长的不错,随了表舅,应该说她妈这边的亲戚就没一个长得丑的。   苏烟也不知道怎么说,便中肯道:“人不错,当初在生产队时他干活很卖力,跟超英谈对象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都规规矩矩的,会照顾人,就是话不怎么多。”   这是实话,当初她和周燕还羡慕超英找了个好对象,有人帮忙干活洗衣服,不过他洗的都是外套那些,不像楼斯白,被她欺负的连内衣都是他洗。   听了这话,苏母满意的点点头,“话不多刚好,你兰表妹就是个会说话的,嘴巴甜,他听着就好。”   不过脸上又有些犹豫,“就是担心他忘不了那个前对象。”   苏烟还以为她担心什么呢,“这个你不用担心,他那个前对象当初在他没收到通知书的时候就走了,一回城就嫁了人,不会惦记的。”   张大山虽然老实,但也不是这么傻的人。   因为两人在一个学校的缘故,苏烟对他状况了解的还挺多的,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有个老师特别喜欢他,他学的是文学,在这个年代是很吃香的专业。   “是吗?”   苏母听了眼睛一亮,“你兰表妹一般人看不上,那你明天探探大山口风,看他怎么想的,要是愿意,过年我让你兰表妹过来一趟,成不了就当走个亲戚。对了,我还有你兰表妹的照片,当初你下乡前咱们一大家子一起照的,都好好留着呢。”   说着苏母面粉也不揉了,要去拿照片。   生怕晚了又错过了人。   苏烟任由苏母忙活。   第二天一早,苏母就和苏父出门买菜,苏父手术恢复的很好,医生让他和平常一样就行,注意不能累着。   苏烟回学校参加考试,她来的早,到学校后她直接去了趟男生宿舍找到武建国和张大山,之前给他们送过吃的,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武建国听到中午还可以带上自己对象,摸了摸头腼腆应了。   走之前,苏烟多看了眼张大山。   张大山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等人不见了后还问武建国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早上脸没洗干净。   武建国才不管他脸有没有洗干净,他现在只想去找自己对象说这事。   中午,武建国带上自己对象和张大山一起去了苏家,两人手上还拎着枣子,在供销社买的。   他们来的比较晚,雷家四口都已经来了,女人挤在厨房做饭,苏父和雷叔叔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说话,楼斯白带着孩子在搬桌子凳子,苏烟抱着儿子站在一边看,教他喊人。   看到武建国他们来了,脸上立马露出笑,“来了?快进来坐,外面冷死了。”   武建国女朋友叫梅小萍,跟武建国、苏烟一个专业的,她认识苏烟,大二成绩很好的学姐,老师经常在课堂上提到这个学姐的名字,有时候还将学姐的作文在班上抄下来,让他们课下看。   看到苏烟,梅小萍害羞的喊了一声,“苏学姐。”   苏烟拉着她去火桶上烘火,“冷不冷?先暖和一下。”   去拿桌子上瓜子糖给她吃,还让武建国去倒热水,“给小萍冲杯红糖水,看她脸都冻白了。”   跟武建国再熟悉不过了,苏烟也不跟他客气。   武建国笑哈哈的去了厨房,人还没进去就喊苏母,“婶子,我想喝红糖水。”?   厨房里苏母听到声音,惊喜道:“建国来了?好好好,婶子给你冲。”   梅小萍本来还有些拘束,看武建国这么熟悉的样子,顿时轻松了很多。   中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最后人坐不下,楼斯白还带着张大山去隔壁借桌子借凳子,借来的桌子和家里桌子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长桌。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十几道菜,几乎全都吃完了,一个个肚子都吃的饱饱的,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下午还有场考试,苏烟和楼斯白干脆与张大山他们一起去学校。   外面路上都是厚雪,也没骑车,临走前苏母还对苏烟使眼色,苏烟隐晦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出了门没走几步,苏烟就捣捣楼斯白胳膊让他去问。   毕竟她和刘超英当初睡一个房间,她不大好意思干这种事。   楼斯白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认命的上前一步,和张大山并排走到一块去说话了。   苏烟在后面,偷偷将口袋里的照片塞进楼斯白手里,然后快步跑到武建国梅小萍中间,将两人挤开,然后挽着梅小萍胳膊说话聊天。   武建国无语的看了眼苏烟,见梅小萍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开开心心跟苏烟说起话来,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充满崇拜。   心里郁闷的走到楼斯白他们一队了。   最后也不知道楼斯白怎么跟张大山说的,分开的时候,楼斯白将照片重新塞到苏烟口袋里,而另一边的张大山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楼斯白走了后,张大山对苏烟小声道:“我再想想。”   苏烟表示理解,点头说好。   哪知武建国一脸不争气的看着张大山,“还想想,想什么想啊?你都多大了?等你毕业再找对象就找不到了,你看你们班,才七个女生,还全都是结了婚生了娃的,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张大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武建国给他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我觉得苏烟表妹挺好的,今年过年你就别回去了,两人见见面,男才女貌的,多般配。”   说完又替张大山说话,对苏烟道:“大山现在可了不起了,老师都喜欢他,上次写了一篇文章还送去报社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刊印出来。他这人除了嘴笨、老实,没什么缺点,做饭洗衣服……勤快的很,你表妹嫁给他准没错。”   张大山犹豫开口,“我比你表妹大了近十岁。”   苏烟也不知道张大山什么意思,不过她想着,表妹要真是嫁给张大山的话,至少是不用吃苦的,张大山是大学生,以后就算混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张大山人品也没的说,长得也不差,表妹不一定就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了。   于是装作没听见,笑眯眯道:“那就见见面吧,不合适就当认个朋友。” 第九十二章 考完试,……   考完试, 张大山就没有回家了。   他对家里的感情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深了,他是家里的老大,当初父母本来是想让二弟去下乡插队的, 二弟装病躲了过去, 他心疼弟弟妹妹, 就将工厂的工作让给了二弟,自己去了乡下,这么多年来,弟弟妹妹们各自成家, 他再回去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外人, 父母对他也没有以往的亲密。   最让他心寒的还是高考被替那事,在他最无助的时候, 家里人更多担心的是回城赖上他们,知道他考上了, 也是哭穷说没钱, 帮不上忙,最后还是他妈拿出十块钱给他说是学费。   他只觉得心寒, 他二弟一个月三十块钱,那工作曾经是他的, 现在对他说穷, 张大山在乡下过得再苦都没想过后悔,那是他弟弟。   可反过来, 弟弟弟媳妇却看不起他, 觉得他是乡下人, 担心他打秋风。   对那个家,他内心也是抗拒回去的。   张大山寒假住的是宿舍,学校里跟他一样的还有不少人, 苏烟还给他安排了份工作,让他帮店里去拿货物,这是一项苦力活,店里衣服卖的快,需要从纺织厂不断将衣服带到省城来,坐火车是最便宜的,但也累人。   不过苏烟给他开的工资跟其他员工一样,五十块钱,路上还包吃包住。   张大山平时的经济来源是在学校食堂当帮工,还是他老师介绍的,每个月只有十五块钱,但足够他一个人生活了。   这五十块钱,省着用的话,都够他用半个学期了。   过年当天,张大山是在苏烟家里吃的饭,然后大年初三,他在苏家见到了苏烟那个表妹,人比照片上好看,长得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左边脸颊上还有个甜甜的酒窝。   张大山低头看着自己冻得跟萝卜一样的手,心里有些自卑。   苏烟表妹方兰兰,一来就抱住肉肉亲,喜欢的不得了,她这趟过来完全是被父母压着的,她觉得自己还小,根本不想这么快结婚,她小时候就看到她妈被继奶奶和几个婶子欺负的样子,很怕自己结婚后也要经历这些。   整个家里她最羡慕的就是烟烟姐了,长得漂亮不说,下个乡还能找到那么出色的丈夫,连她继奶奶都说,那孩子好,要是她家幺妹遇到就好了。   方兰兰当初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幺妹遇到了难不成就能嫁给表姐夫了?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就算她以前不怎么喜欢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的表姐,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表姐是个厉害的,人长得漂亮,下乡插队后还能通过高考回城,换做她可做不到。   方家一家子都来了,方兰兰母亲在接到苏母的信后就在家里坐不住了,她在鞋厂工作,里面没几个年轻人,都是女工,她男人的工厂倒是男工人多,但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一嘴的脏话,不说她闺女不喜欢了,就是她都不怎么喜欢。   她认识的朋友又不多,都找不到介绍的人,而她男人又太忙了,也不好拿这事让他操心,再说,就算他给闺女找个了对象,她也不放心。   所以看到四妹信里写这边有个小伙子不错,还是个大学生,人长得也不丑,就着急想过来看看,要不是因为过年,她都准备直接带着闺女来了。   张大山今天穿了件军绿色羽绒服,这是苏烟店里今年卖的最好的一款衣服,版型是苏烟设计的,男生就三个版型,短款、中长款和长款。女生的版型就多了,薄的厚的宽松的修身的……应有尽有,还分好几种颜色,黑色、白色、粉色、浅蓝色和紫色。   过年的时候,苏烟见张大山一个冬天都穿那一件打了补丁的黑棉袄,就送了他一件新的,让他初三的时候穿这件来。   他今天乖乖穿这件过来了,可能这半年都在城里上学的缘故,张大山变白了不少,穿着军绿色的羽绒衣也不显黑,人高大挺拔,目光清明自信,一进屋就吸引住了坐在沙发上的兰兰妈,直抓着苏母的手悄悄点头,表示很满意。   方兰兰还在屋子里跟小家伙玩,笑声大的都快将屋顶掀了。   苏母赶紧将张大山叫过来说话,兰兰妈笑眯眯问他一些问题,张大山有些紧张,人坐的笔直,乖乖回答着。   只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家里的老底都给交代了一遍。   问的差不多了,苏母就将苏烟叫出来,让她、楼斯白带着兰兰和张大山出去玩。   兰兰亲弟弟国强也非要跟着一起。   苏烟给小家伙裹上厚厚的衣服,戴好帽子围巾,然后带着一起出去了。一开始几人还是并排走在一起,等出了家属楼大院,苏烟就跟楼斯白走到前面去了,留表妹和张大山走在后面。   张大山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在苏烟这个表妹性子比较活泼,嘴里不停说着话,问他省城哪里好玩,大学有什么趣事。   张大山少了些紧张,认真跟她说起省城和大学的事情。   等他们逛完百货大楼回去后,两人聊的已经很开心了。   而家里的苏母也将张大山的情况全都跟弟弟一家说清楚了,毕竟是说亲,她当然打听的很细致。   拉着弟妹的手就道:“这孩子是个有上进心的,在学校成绩很好,老师都喜欢他,我听我家烟烟说了,现在国家恢复高考,以后文凭会越来越重要的,还让我女婿一直往上学呢。大山家里人虽然多,但他下乡好几年,跟家里那边没那么亲了,以后就算结了婚也会在省城这边生活,兰兰受不到什么欺负的。”   说到这里一顿,想了想,还是将张大山之前跟人谈过对象的事说了,“女方现在已经结婚怀孕了,当初大山没收到通知书女方就走了,你也不用担心大山对人恋恋不忘,最重要的还是人品行如何,要不是烟烟和小楼在乡下插队就认识了他,觉得他人不错,我也不会敢保这个媒。”   兰兰妈听到张大山在乡下跟人谈过,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听到后面的话也就释怀了很多,主要还是觉得张大山本人的条件确实不错,以后他们家多照顾一点,不怕他对自己闺女不好。就像四姐女婿,跟亲儿子也没差别了,今年四姐夫做手术,可是这女婿一手照顾操办的,就算是亲儿子,也不一定能做的这么好。   她也不指望张大山这孩子有这么好,她只希望人对她闺女好一点,两人和和睦睦的。   这么一想,中午吃完饭她就问自己闺女感觉如何,如果喜欢的话就同意。   当然,如果不喜欢的话,她也会劝着闺女同意,这么出息的女婿去哪儿找?工厂里的员工能跟大学生比吗?   现在大学生多金贵啊。   好在方兰兰对张大山也挑不出错来,张大山比起她朋友的丈夫,可是样样都出挑很多。   得了闺女的点头,兰兰妈就跑去找张大山,声音那叫一个温柔细语,嘴里都快将她闺女夸出一朵花来了,张大山根本招架不住。   于是第二天,方家就在国营饭店组了一桌子饭菜,顺便将亲事定了下来,还说要开学前就把亲事办了,所有的事他们来操心。   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简直把苏烟震惊的不轻。   倒是苏母他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以前结婚,看对眼当天就跟着男人回家的都有,这算什么?   所以接下来就有的忙了,方家家境不错,方舅舅结婚晚,他工作后的工资一直都是苏烟外婆帮忙存着,结婚后就交给方舅母保管了,方舅母是个节省的,这些年老两口存了不少钱,她要孩子艰难,结婚七年才生下一个闺女,所以对这个闺女疼的不能再疼,既然大山在省城这边结婚,那当然要住在省城,便拜托苏母在这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然后他们要回家准备婚礼,方舅母也是个精明的,故意说她和方舅舅忙,加上大山现在放寒假,可以趁着过年将婚事办了,不然也不知道会拖多久。   她还跟张大山说,省城这边房子还没买好,总不能将苏家当婚房,这样太麻烦人了,所以还是在自家办比较好,当初楼斯白苏烟成亲的时候也是在女方娘家办的,让他别放在心里。   句句都是为他好,张大山哪有不应的。   以至于张家只接到结婚请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时间紧,他们连写信问一问都来不及,更别说到了方家摆谱什么了,只知道他们大儿子(大哥)要结婚了,女方家境不错,以后可能会随张大山在省城住,至于住在哪里,现在还没找好地方。   这样一来,方兰兰也就不用去应付婆家的几个妯娌了。   等他们在省城真正定下来后,张家人也没工夫过来了,就算以后过来走亲戚,那时候方兰兰已经和张大山有了感情,也不怕张大山不护着。   打的一手好算盘。   苏母跟苏烟聊起这事前因后果时,苏烟才知道方舅母有多厉害。   突然心里有些同情张大山,摊上这么一个精明的丈母娘。   不过她也是想多了,张大山自从结了婚后日子过的不知道多好,方兰兰前两年被舅舅托关系弄到去国营饭店上班,大概是看得多了,做的一手好菜。加上她初中没毕业就进厂,工作了有四五年,这些钱方舅母都给她存着,现在两人结了婚,方舅母便将这些全给了她,天天在家做好吃的,眼见张大山气色都好了。   苏烟见她厨艺不错,建议她摆个摊子卖吃的,现在省城各种摊子很多,尤其是晚上,百货大楼那边都快成小吃街了。   方兰兰当了真,主要是在省城这边她没工作,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或靠家里养,所以跟张大山一商量,还真弄了个摊子推到街上去卖吃的,卖烤肉饼,一个五分钱。   张大山站在旁边帮她一起卖,一个做,一个收钱,配合的天衣无缝,好的话一晚上能挣七八块钱。   而也就是这时候,苏烟收到了周燕的信,她生了个儿子。   苏烟还没高兴多久,楼斯白老家那边也送来一封信,竟然是楼斯白母亲没了。 第九十三章 这消息来……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 简直让苏烟和楼斯白一时间都没法作出反应。   虽然这几年楼斯白都没回去过,但他们对老家那边的情况却也有所了解,苏烟知道楼斯白母亲当年改嫁给了一个县城的干部。那男人早几年也当过兵, 还是楼斯白父亲的战友, 后来退伍回到老家入职, 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不过年纪有点大,前面妻子还给他留下两个孩子,具体的情况苏烟就不清楚了, 反正听说那两个孩子好像不是很喜欢楼斯白亲妈, 尤其后面又给他们生下一个弟弟。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楼斯白的亲生母亲, 苏烟和楼斯白作为儿子儿媳妇,还是要回去一趟的。   当天下午, 苏烟就回学校请假了, 然后又买了晚上的火车票。   小家伙现在两岁了,有些认人, 这一趟过去恐怕要好几天,只得将他带上, 一同去的还有苏母, 苏母说:“毕竟是亲家母,咱们家总得过去一个长辈看看。”   主要还是放心不下苏烟, 肉肉才两岁, 女婿情绪又不好, 担心闺女照顾不来。   于是一家四口下午吃完饭就去火车站了,楼斯白从中午开始就有些沉默,一直不开口说话, 苏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知道,在他心里一直都有些恨他亲生母亲的,恨她抛弃他,恨她改嫁的太快,也恨她将对他的爱转移的那么快……   但更多的是,一个小男孩从小对母亲的渴望和失望。   这么多年的恨,还没来得及找到宣泄口,就突然听到人没了,换做谁恐怕都有些接受不了。   楼斯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对他的打击更大。   坐在火车上时,苏烟尽量给他独处的空间,不过好在楼斯白现在已经成家了,更能明白作为父亲身上的责任,尽管还没有完全走出来,也不会让苏烟担心太久,还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这是她当年自己的选择,有什么样的结局也是她自己该受的。我只是过去送她最后一程,尽了自己的本分。”   苏烟点点头,不过她想起他姑姑信里的话,说楼斯白亲妈死的有异常,还说她今年过年还看到人,健健康康的,突然没了肯定有其他原因。   但毕竟住的太远,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她自己猜的。   苏烟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人还年轻,就算生病什么的,按照楼斯白亲妈那性子肯定会通知他们,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不过现在还都不清楚,也不好瞎想。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到了楼斯白老家市里,天色有些晚了,尤其肉肉还小,楼斯白做主先在市里招待所歇一晚,第二天再去县城。   没去楼斯白姑姑家,虽然当初那事他姑姑一家不知道是他干的,但也有些将他们怨恨上了,这几年之所以还有些联系,那也是楼斯白现在在省城上学,本事大。   以后说不定还能依靠一二。   但楼斯白跟姑姑姑父不亲,苏烟更不会主动提出去看看了。   一家四口住进了招待所,大通铺,进屋的时候里面的客人已经歇下了,也不好洗漱什么的,给孩子喂了一碗奶粉就直接睡了。   苏烟和楼斯白睡一张床,肉肉跟苏母睡一张床。   躺在床上后,楼斯白似乎有些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最后一把将苏烟抱住,脸埋在她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   苏烟搂着他的脑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声哄道:“乖,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再说,别想太多,还有我呢。”   “嗯”   一觉睡到早上五点,快速收拾完,便去了国营饭店吃饭,最后坐上去县城的大巴车。   到达县城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这也是楼斯白第一次来,对这边都不是很熟悉,几人按照楼斯白姑姑信封上的地址一路问人才找到韩家。   韩家在城北街,位子还挺好的,越往那边走越安静,地面也很干净,能感受到住在这边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   韩家是个独立带院子的房子,还没到就远远看见墙上的白纸。   苏烟和苏母都没说话,跟着楼斯白走了过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争吵。   “这房子凭什么给那个贱货生的?谁知道是不是你的种?”   “我不要房子,我就要你坐牢,是你杀了我妈!”   “臭小子你乱说什么?别以为爸喜欢你就可以随便诬陷人,你妈自己摔死的关我什么事?她自己坏事做多了遭报应!”?   “你放屁,我妈头上的伤根本不是摔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   最后说着直接动手起来。   院子门大开,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里面的乱糟糟的状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孩跟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厮打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扯他衣服。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老头着急喊,“别打架,别打架,有事好好说,爱国,你别打你弟弟……”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中年男人一听,眼睛都红了,下手更狠。   周围人也没有上去拉架的,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苏烟看着楼斯白没动,赶紧推了他后腰一下,“站着干嘛?快过去帮忙。”   那男孩被打的眼睛都紫了,虽说是同父异母,但一眼便能瞧出他和楼斯白是亲兄弟,这两兄弟都是随了妈,生得一副好样貌。   楼斯白顿了顿,不过还是进去了,过去将扭打在一起的人拉开。   外面苏母抱着孩子,没让苏烟进去,怕被波及到。   这样的场景,就算苏母不说,苏烟也是不敢进去的。   楼斯白个子高,加上这几年吃的好,人虽然看着还是瘦,但力气却不小,很快就将人分开了。   刚才拉偏架的中年女人脸色不善的看他,“你谁啊?”   眼睛在楼斯白和年轻男孩脸上转,哪怕从来没见过,也发现了楼斯白和小弟长得像,怀疑是那个贱人的娘家亲戚。   但那个贱人不仅自己凉薄,就连娘家人也凉薄,自从嫁给她爸后,就从没见过她娘家人来往过。   听到这问,站在楼斯白旁边的男孩也扭过头好奇看他。   苏烟赶紧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无奈笑着道:“我们是江女士和她前夫的儿子儿媳妇,收到她哀事的信封,便赶紧过来看看。这几年我和我爱人都在乡下当知青,七七年高考回城,后来打听到她在这边生活的不错,也不好过来打扰她安静的生活,加上家里事情多,又是结婚又是带娃又是学习什么的,一直没空过来,本来还想着孩子两岁了,今年可以带来看看奶奶,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   苏烟将自己和楼斯白从来没来过的原因简单解释了一遍,让人挑不出错,顺便也是为了给楼斯白这个便宜弟弟撑腰。   让人知道,他们没来是没时间,还有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不是跟江女士不和,欺负这孩子还要考虑他有别的哥哥。   大概是感觉有人撑腰了,楼斯白便宜弟弟立马对楼斯白红着眼睛喊道:“哥,妈就是他们害死的,咱们要给妈报仇。”   苏烟:“......”   这孩子还真是没心眼,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第九十四章 楼斯白这……   楼斯白这个便宜弟弟叫韩爱党, 今年十五岁,也就是他妈改嫁第二年生的,今年上高一, 平时都在学校住, 只周日回来一次, 所以也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学校上课上到一半被叫回来,回到家就看到他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人已经没了。   大姐和二哥说人是摔在地上撞到头死了, 亲爸坐在轮椅上一句话都不说, 他问为什么不将人送到医院去,那两人只说医生来看过了。   但他却不傻, 那伤口是在后脑勺下面位置,可不像是人摔倒在地上碰的。   韩爱党跟楼斯白哭着说:“我都问邻居了, 那天家里又吵起来了, 有二哥的声音,二哥一直不满意爸偏心我, 担心爸将这房子给我,几乎天天过来吵, 还欺负妈。肯定是他干的, 不然怎么不送妈去医院?绝对是心虚了。”   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抹眼泪。   能看得出, 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稍微有点心机, 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   看着眼前这一幕, 苏烟偷偷跟苏母小声感慨,“也不知道我那个婆婆怎么生的?她人品不好说,但生的两个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实诚。”   楼斯白就不说了, 当初在乡下哄一哄就将人哄到手了,他这个弟弟看着更没心眼。   苏母赶紧扯了扯她衣角,让她别这么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不过心里倒是认同的,关于亲家母的事迹她早有所耳闻,之前还以为女婿是随了亲家公,听说亲家公是个烈士,品行自然没得说。没想到眼前这个跟女婿有几分相像的男孩子,说话做事一派天真冲动的模样,不得不说,真是歹竹出好笋。   知道楼斯白是江女士和前夫的孩子,韩家人有些尴尬,不过韩有福还是笑着招待他们进去,另一边的姐弟俩也没再争吵了,沉默看着楼斯白、苏烟进屋磕头。   不过眼神不是很善意。   磕头的时候,苏烟将肉肉也抱过来放在怀里,有模有样的按着他也磕了三个头。   苏母已经磕完了,正在不远处和韩有福说话,问一些这边的情况。   倒是韩爱党,站在楼斯白身边不肯走。   意思不言而喻。   苏烟过去将孩子放在楼斯白怀里,然后趁机扭头跟他说了一句,“你说婆婆出事有问题,可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人家警察办案需要讲究证据,不然捅到派出所也没用。”   男孩听了脸上露出难过神色,“我……没有。”   不过转而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爸肯定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说。”   他口中的爸就是韩有福,韩有福如果真的知道却不说,只能认为他是在庇护另外一个儿子。   也是,那也是他亲儿子,总不能真的被人抓进去。   苏烟不知道楼斯白什么态度,只好先安慰他道:“先看看再说,如果真有隐情,他肯定会有露马脚的时候。”   韩爱党勉强点点头。   韩家有好几个房间,韩有福招待苏烟苏母去客房休息,韩有福似乎有些怕楼斯白,不太敢跟楼斯白说话,都是通过苏母传达的。   可能他心里清楚,当年他确实是对不起楼斯白亲生父亲。   苏烟拒绝了,跟楼斯白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苏母孩子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一路走的太匆忙,昨晚在市招待所都没怎么好好洗漱,所以到了招待所后苏烟立马打听附近的澡堂,然后和苏母带着肉肉去澡堂洗澡。   要了两个单间,这个年代比较保守,单间都是用门板隔开的,苏烟先给孩子洗,洗完穿好衣服抱出去等苏母,等苏母洗好她再进去洗,顺便在外面隔壁的水房里多花几分钱将衣服洗了。   回去的路上,苏烟在国营饭店里买了两碗面和一碗鸡蛋羹,吃饱才回了招待所。   小家伙被苏烟背在后背上,半路上就睡着了,这一路不仅大人累,他也很辛苦。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苏烟将孩子放在床上睡觉,苏母拿着衣服去楼下后院晾晒。   苏烟也有些累了,便陪着孩子一起睡,本来只是想眯一会儿,等下就去找楼斯白,没想到一睡就不得醒,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苏母坐在隔壁床边上折叠下午晒干的衣服,见她醒了道:“小楼刚才回来过,他让我不用喊你,说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叫我们。”   小家伙也醒了,正在苏母那张床上乱爬,光着两只小脚丫,小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吃着什么。   苏烟赖在床上不想动,这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苏母说起话来也不必避讳着别人。她又道:“我今天看了,小楼那个弟弟瞧着性子倒是不错,至少孝顺,不过他家里那个哥哥姐姐不大像是好相处的,这孩子父亲年纪有点大,说句老糊涂也不为过。你是怎么想的?我是觉得吧,小楼这孩子人真不错,就拿你爸生病那次,他前前后后的忙着我都看在眼里,说句实在话,就算是你几个舅舅,都做不到对你外婆这么好,所以我也很心疼他。这孩子从小就吃苦,也没什么亲人缘,他亲妈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逝者为大,咱们都不说,但那个孩子好歹跟他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烟烟,你可能不太懂,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夫妻、子女外,兄弟姐妹也是很重要的,就拿我自己来说,跟你几个姨妈的感情比跟你外婆还深,这种兄弟姐妹的血缘情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你哥也是命不好,他从小就想要个妹妹,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会把你宠上天。”   “妈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小楼现在可能还没想到这些,或者想到了还没好意思开口,但这话最好还是你提,我提都有些不合适了,我一个丈母娘管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事,手多少有点伸的太长了,也像是同情他,当然我知道小楼不会这么多想,但总归是不好的。所以我建议你跟女婿说一声,走的时候最好把这孩子带走,都高一了,也吃不了咱家几年饭,而且他平时住校,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小楼来说,这就是多了个亲人,还是血脉相关的亲人。”   苏母说的委婉,虽然这些是一层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将女婿弟弟留在这边被人养坏了,亲家母虽然人不靠谱,至少不会坑亲儿子,但那对姐弟可就不一定了,亲爸年纪大,以后这个家谁做主都能猜得出来,那孩子只有吃亏的份。   与其以后长歪了拖累女婿,还不如他们养。   苏烟根本没想到这个事,听苏母这么说,才想到最好是把这便宜弟弟一起带走,以楼斯白那个心软的程度,要是知道弟弟在这边被欺负,肯定心里不好受。   他恨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以前怎么样,都应该忘记。   过了一会儿,差不多五点半左右,楼斯白带着韩爱党一起过来了,男孩脸上还有上午挨打的伤,他和楼斯白一样皮肤白,稍微受点伤就很明显。   不过脸上神情没有上午那么愤恨,还多了一丝轻松,苏烟猜测应该是楼斯白做了什么,楼斯白手里拎着从国营饭店带过来的饭菜,“家里没人做饭,我就从饭店里买了点带过来,今天就不过去吃了。”   苏烟也没说什么,抱着孩子过去。   楼斯白将饭菜放在窗户前的书桌上,他和韩爱党也没吃,韩爱党应该是饿坏了,拿起自己那份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不过他教养挺好的,即使饿成这样,也没有夹太多菜,表现的很是礼貌。   楼斯白对他的态度也明显有了些不同,也不知道下午经历了什么,他给苏烟夹了红烧肉后,还给韩爱党夹了一块。   韩爱党也没什么隔阂,大大咧咧喊了一声,“谢谢哥。”   他喊韩家姐弟是大姐二哥,喊楼斯白直接是哥,按照年纪来算的话应该是三哥,被他这么一叫,仿佛是亲兄弟。   可能在他心里,今天这个初次见面的哥哥才是他亲哥哥。   楼斯白没说什么,低下头默默吃饭。   第二天,苏烟收拾好就去了趟韩家,没让苏母和肉肉过去了。   楼斯白一早就走了,苏烟担心他没吃,手上还带着两份饭菜,这个年代还是比较重视规矩的,按理说要停灵七天。   苏烟到达韩家的时候,韩家有些热闹,客厅里韩爱党和韩家姐弟争执不下,这次韩爱党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医生和警察,医生正在检查棺材里的尸体。   整个客厅里的气氛都有些微妙,尤其是韩家姐弟的脸色,阴沉沉的,眼里还带着几分掩饰起来的恐惧。   楼斯白不算韩家人,他站在客厅门口,脸色冰冷看着屋里的情况。   他身前还站着几个人,苏烟认出来是他姑姑姑父,没想到这两口子也来了。   苏烟走过去将人拉走,不顾那两口子的反应,将人拉到院子树下,将手上打包的饭菜递给他。   这时候还没有一次性饭盒,这边国营饭店用油纸包好,然后在外面又包一张报纸,两份都是蛋炒饭,苏烟还让师傅在里面放了肉和咸菜,味道不错。   楼斯白确实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埋头吃了起来,心里柔软一片,觉得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说来可笑,他以前还嫉妒过这个从未谋面的“弟弟”,现在只是觉得老天爷对他也不差,那个女人死了后韩爱党就什么都没了,而他还有烟烟和孩子,还有疼爱他的苏父苏母、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山建国……   他同样拥有很多别人难以企及的幸福。 第九十五章 医生最后……   医生最后的鉴定结果是死者死于重物敲击, 应该是木棍之类的东西,不是摔倒在地上。   这样就可以判定韩家姐弟在撒谎,于是上午警察就将韩家姐弟和韩有福带走了。   韩家主事人就成了韩爱党和楼斯白, 楼斯白毕竟是外人, 只能站在韩爱党身后提醒几句, 剩下的并不出头。   昨天晚上苏烟已经跟楼斯白说了韩爱党的事,说她和妈的意思都是想问问韩爱党愿不愿意跟他们回省城,不是她们多心善,只是觉得这孩子也可怜, 死了妈就什么都没了。   苏烟还在最后道:“看到这孩子我就忍不住想到当初下乡时的你, 性子闷闷的,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 独来独往,我总是在想, 要是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一定对你特别特别好。”   楼斯白听得心里很柔软,他觉得自己能遇到苏烟真的很幸运, 他甚至有种感觉,是苏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会有些别扭, 但现在, 他不会计较那么多了。   这个孩子虽然得到了那个女人很多的爱,但同样他也是自己的弟弟, 有着血脉上的关系, 他每次叫着自己哥哥的时候, 那种真诚和亲近是装不出来的。   楼斯白也愿意接纳他。   所以楼斯白便问了下他的意见。   韩爱党听了低着头不说话。   楼斯白看着他的脑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嫂子和婶子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毕竟是兄弟,我也不可能不管你,这次过来也是想看看你,韩家姐弟并不一定会受到惩罚,你爸年纪也不小了,不一定能护住你,你要是想留下,那我只能抽寒暑假过来看看你,平时遇到困难我不一定能及时出现。”   “你要是跟我回省城,我会将你安排在省城高中上学,周末你可以去我家玩,寒暑假还可以去你嫂子店里帮忙,有工资拿,也不需要我养你,你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你好好想想,走之前给我答案就行。”   韩爱党听他这么说,想都不想就抬起头,很果断道:“我要跟你走。”   他又不傻,爸虽然说要将这房子给他,但他才十五岁,就算拿到了也不一定守得住,大姐、二哥和妈的关系向来不好,现在妈死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肯定要跟哥走。   他能感觉的出来,哥哥和嫂子人都很好。   说完补充了一句,“晚上我就回来收拾东西,那我学校怎么办?”   楼斯白拍拍他肩膀,“不急,下午我和你过去一趟。”   第二天,棺材要入土了,韩家姐弟也从派出所出来了,虽然能证明江女士死亡有疑点,但找不到证据也没办法,若真是木棍将人打死的,那么很可能那根木棍已经被放进灶洞里烧了,算是死无对证。   墓地选在城外山上,韩家姐弟俩也来了,两人脸上带着笑,似乎很得意自己无罪释放,还跑到楼斯白苏烟面前警告,别让他们多管闲事。   楼斯白没说话,倒是苏烟没忍住刺了一句,“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着吧,看你们还有几年好日子过?”   听得对面姐弟俩脸色有些不好看。   韩爱党也听见了,顺着这话骂道:“就是,我妈一定回来找你们的,谁杀了她,她心里有数。”   说完对着已经送进土里的棺材用力磕头,“妈,仇人就在你面前,做人报不了仇,现在当鬼了不用怕,只管半夜去找他们。”?   苏烟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楼斯白这个弟弟还是个憨货。   对面姐弟俩脸一白,他们再大胆,面对这种场景也有些怕。   当天晚上回去就病了。   这么一来,当地一传十十传百,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他们姐弟害死的,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弄死继母的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为的就是韩家那房子。   尤其是韩爱党跟着楼斯白、苏烟去了省城后,就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想,亲爸亲姐姐亲哥哥都还在,却要跟着同母异父的哥哥走,可见这个家根本容不下他,母亲一死,这孩子就成了小可怜。   以至于,韩家姐弟在工厂里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尤其是韩家姐姐,丈夫婆家都跟着不喜,不想毁了家里的名声,而韩家弟弟,媳妇一家知道他可能杀人了,媳妇吓得跟人跑了,丈母娘把孩子带走不敢来往。   而那房子,韩有福还活着,房子一时间也轮不到他们头上,就算房子最后成了他们的,姐弟俩也不好分,最后还是一笔乱账。   至于韩爱党,只能说傻人有傻福,跟着楼斯白去了省城后,先是在苏烟店里住员工单间宿舍,等托雷叔叔关系进了省城一中后,又住进了一中学生宿舍,开始在省城高中学习。   只每个周六出来一趟,在苏家吃顿好的,晚上就去店里住,店里那个单间宿舍苏烟一直给他留着,里面什么都有,床、书桌、衣柜……店里距离苏家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吃完饭一家出去散散步,路上买点吃的给韩爱党带着。韩爱党也喜欢一个人住,学校宿舍人多,苏家有没有多余的房间,还是一个人住单间舒服,没人管。   而且每次他从学校回来,都会发现宿舍里多了衣服、书或者其他,都是他哥嫂给他买的,他觉得比起以前一点都不差,虽然妈不在了,但有哥嫂疼他。   苏烟还跟他说,“你好好学,争取考上首都的大学,你哥也要去首都读研,到时候咱家买个大房子,不然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你哥心疼。”   说的韩爱党干劲十足。   苏烟没有骗他,随着这几年国家政策的宽松,做生意的越来越多,苏烟已经在省城这边开了两家服装店了,甚至准备自己开家服装厂,专门为自己的产品生产衣服。   不是老家合作的工厂不好,而是苏烟发现这家工厂有员工将她们的产品资料泄漏出去,这是工厂给出来的答案,苏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员工泄漏的。   距离远确实有点不好管理,尤其这个年代的人没有产权观念,只能合作终止前找到别的路子。   所以苏烟准备在省城这边办一家服装厂,知道闺女的想法后,苏父二话不说就辞了机械厂的工作,然后开始选址和相关部门打交道。   苏父人脉广,又在机械厂干过几十年,很多东西都懂,甚至服装厂的缝纫机他都可以找来内部价,简直就是苏烟的坚强后盾。   大四学业不重,除了上课,更多还是自己出去找工作实习,苏烟专业是英语,这个时候相关的实习工作不多,很多同学都是去政府部门当临时工,毕竟是大学生,就算专业不对口,也没什么难度。   苏烟直接回家办厂了,肉肉现在三岁,已经在省城幼儿园上学了,每天早上都被他外婆领着去学校,蹦蹦跳跳,很是快乐。   大四暑假这边,苏烟就将服装厂办了起来,所有的员工都是合同制,上面的条款写的清清楚楚。   办厂的钱不够,还从银行贷款了一些。   同时苏烟也将云烟女装公司开了起来,省城这便是分公司,总公司准备以后设在首都,有设计部、人事部……等等好几个部门,这时代还没有大学生学设计的,但苏烟也要请人做这些,总不能全靠她。   她就让厂里会做衣服的员工,不管男女,互相竞争,凡事设计出来的衣服大卖,就按件数给他们分成。   大四寒假这边,楼斯白考上了首都大学物理系的研究生。   也就是这年夏天,苏烟在首都这边买下一套二环的房子,还是个四合院,家里收拾就交给苏母来,她则和苏父出门选址租房在首都开分店。   然后在省城和首都两头跑,为了交通便利,苏烟都是坐飞机的,好好体会了一把这个年代的民航。   1981年三月,楼斯白和肉肉入学了。   同年四月,苏烟在首都的第一家服装店开业了。 第九十六章 四月,正……   四月, 正是夏装上市的季节,苏烟为了在首都这边打下根基,夏装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 款式全都是她自己画的, 服装厂的生产也都是她全程跟进, 衣服布料也是她跑到南边找来的工厂定做,全都是真丝质地,但不是传统的纯色真丝,而是加了花纹, 花纹的样式和颜色, 也是她精心挑选设计的,然后做成长袖衬衫、短袖衬衫、连衣裙、半身裙、上下套装裙、短袖长款外套、吊带……她还亲自穿这些衣服去照相馆拍照, 然后弄成画报裱起来挂在墙上,十分精美, 也算是搭配教程。   首都这边的有钱人多, 苏烟开店前找了几个托在人多的地方宣传一下,比如百货大楼和国营饭店那些地方。果然, 一开业立马就有人过来买了,买的人还不少, 有的人有钱, 一口气买七八件。   现在服装市场算是供不应求,群众就算有钱, 也不一定能买到喜欢的, 南边那里倒是有很多漂亮衣服, 但南边距离太远了,并且还没有多少人想到从南边进货过来卖,就算有也进不了太多, 而且论款式新潮,也比不上苏烟店里的衣服亮眼。   她算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买的人多,名气自然就大,苏烟还花钱在报纸上宣传,当然不是直接打广告,而是搞写一篇自己的创业史,细心写出她家衣服制作的有多良心,每一件都是独特无二的,每一件都质量过硬,那些材质普通衣服根本没法比。最后写下她家店铺的名字。   名气大了,自然就有人看中商机,还有南边过来的富商想要跟她合作,一本正经的拿出合同,提出他们出钱,她出设计,还说想将云烟收购。   苏烟也不是傻子,说的再好听,还不是让她给人做事,让出老板位置。   虽然她现在只有三家店铺,但每家店铺的销量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她对自己店里的衣服很有信心,就算是港城那边的衣服也比不上,她凭什么给他们打工?看他们眼色?   苏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但她没想到这个老板表现的很和气,还请她吃饭,要交个朋友。   毕竟大家都是商人,虽然不能合作,但也不能把关系弄死,说不定以后可以在别的地方合作,听说这位商人还涉及房地产、红酒等其他产业。苏烟便过去了,但她也不是没有心眼的人,晚上赴宴的时候将楼斯白带上了。   刚好是周六,楼斯白下午也没课,下午苏烟也给自己放了个假,两人喊上苏母苏父,带着孩子去了附近的公园游乐场玩,公园环境优美,有树有湖,还有滑滑梯、跷跷板等一些孩子玩的东西,因为来的人多,旁边还有摊贩卖吃的,糖葫芦、棉花糖、爆米花……   苏烟前段时间就想带孩子过来玩了,但因为没时间一直拖到现在,整个下午,一家五口都在公园逛。   玩到五点多,几人在公园门口分手。   苏烟跟楼斯白从另一边离开,去了约定好的国营饭店。   路有点远,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报了李老板的名字,国营饭店的员工很客气的将他们引到二楼的包间。   推开门进去,苏烟和楼斯白还有些愣住,倒不是他们穿的太朴素,和里面氛围格格不入,而是他们看到了坐在李老板身边的一个熟悉人影。   一张大圆桌,坐了七八个人,只有两三个苏烟有些面熟,是工商部门的领导,之前打过交道,其他的没怎么见过。   这场子是李老板撑起来的,他先站起身笑着给苏烟介绍,苏烟也不怕,不管在座的各位身份有多高,开的厂子有多大,她很是镇定的上前笑道:“很荣幸认识各位,以后还托各位大老板照顾了,这位是我爱人楼斯白,首都大学的研究生,一起过来蹭顿饭吃。”   在坐的都是体面人,至少能在这个年代发家,都是有脑子有能力的本事人,别的不说,在待人接物上就很让人舒服,见苏烟是女人也没有小瞧,面对楼斯白也给予出相当大的尊重和客气。   苏烟拉着楼斯白坐在下首,楼斯白不是多话的人,苏烟是自认晚辈,插话多了有些不礼貌,所以很少开口,但也不是不说,而是发表观点的时候会插上一两句,可能因为每句都说到了点子上,让在场的人都多看两眼。   心下都觉得,这个女孩子看似年轻,但以后前途却是不可限量的,光这份市场的敏锐度,以后成就绝对不小。   苏烟倒是不知道自己引得这些大佬吃惊,她更多注意力在吃的上,看到好吃的菜,还会给楼斯白夹一点。   两口子说说吃吃两不误。   倒是坐在他们对面的刘晓娟从苏烟、楼斯白进来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下去,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烟他们,他们不是在省城吗?怎么会突然跑来帝都,还认识李临山?   她原以为自己终于傍上一个厉害的男人扬眉吐气了,没想到会被这两人撞见,不仅不吐口气,还觉得更丢人。   她心里清楚的很,在李临山眼里自己只是个情人,随手可丢的那种,但苏烟和楼斯白不一样,他们是平等关系。   想到这里,刘晓娟心里就恨极,当初要不是在楼斯白身上栽了,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留下阴影,专挑老男人下手,为了恢复容貌,可知她陪了多少又老又丑的男人睡觉?想想都觉得恶心。   刘晓娟没办法平静下来,只要一想到这几年受得委屈,她就恨不得这两口子去死。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苏烟跟几位大老板在国营饭店门口告别,李老板开着车来的,还说要送苏烟他们回家,苏烟拒绝了,笑着说:“店里的烤鸭怪好吃的,我要打包一只带回家给孩子吃,你们先走。”   苏烟也没骗人,还真到了楼下厨房要了一份烤鸭带走。   从厨房里出来时,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倒是意外在门口看到刘晓娟,刘晓娟站在楼斯白对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等苏烟走过去的时候,刘晓娟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也没打招呼。   还不待苏烟问,楼斯白就主动交代,“她问我肖成军的情况,我就跟她说了,还让她以后不要去打扰他。”   苏烟点点头,肖成军也是运气好,和刘晓娟离婚后他的腿就渐渐好了,大二下学期就回学校住了,之后就很少看见他,只每年过年的时候来家里一趟,今年他也考上了研究生,就是他母校的研究生,听说还要娶他老师的女儿了。   对于刘晓娟她没什么好说的,越发觉得当初肖成军和楼斯白腿受伤是她搞得鬼,便道:“以后碰到了也别搭理她,这人心思不正。”   楼斯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当初的事他没跟任何说,但他记性好,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是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推下山的,而不是自己脚滑。   所以对于刘晓娟,他一直抱有很大的警惕心。   而且他心思敏感,明显察觉到刘晓娟对他和苏烟太过关注了,这并不是好事。   因为这,楼斯白回到家第二天还跟苏父苏母私下提了一句,让他们平时看孩子警惕一点。   不是他将人想坏了,而是他从小就经历过来自很多人的恶意。   只是他没想到,刘晓娟竟然真的会对肉肉下手,要不是苏母平时看得紧,加上楼斯白的提醒,恐怕还真会着了道。   也就是几天后,苏母下午提前去接孩子,她平时没事,加上首都这边还不怎么熟悉,所以都会尽量提前去,也因为提前去,她在幼稚园门口找了个阴凉地坐着休息。   没过多久,一个打扮的很亮丽的女人走到门卫那里说:“我是楼苏月小朋友的姨妈,她妈妈今天有事来不了,我过来接他,我等会儿还有事,能提前接走他吗?”   因为打扮的靓丽有钱,门卫也没多想,直接朝里面喊了一声,“江老师,楼苏月小朋友家长来了,要提前走。”   这么一喊,惊动了坐在不远处的苏母,苏母站起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好声张,面带疑惑的走过去。   刘晓娟不认识苏母,看到老师牵着一个孩子走出来,虽然第一次见,但刘晓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孩子跟楼斯白长得太像了,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心里不甘,当初要是楼斯白跟她在一起,说不定这孩子就从她肚子里出来。   刘晓娟脸上的笑容加深,面对老师犹豫的眼神,笑着道:“他爸叫楼斯白,是首都大学的研究生,他妈是我姐,叫苏烟,是开服装店的,可对?”   老师一听,正准备松口气,旁边隔几步远的苏母就冲了上来,一把摘掉头上的草帽甩到地上,抓住刘晓娟胳膊就嚷道:“对什么对?我咋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哪来的骗子还想拐走我孙子,看我不抓你去坐牢。”   苏母这是真的气狠了,要不是她今天来的早,这个恶毒的女人还不知道要把她孙子拐到哪里去?肉肉可是她命根子。   等苏烟和楼斯白知道时,苏母已经将人押去了派出所。 第九十七章 . [最新] 完结   这几年拐卖人口……   这几年拐卖人口的事件经常发生, 国家对这方面也相当的重视,甚至采取了非常严厉的措施制止这种现象的发生。   如果刘晓娟拐卖孩子成功的话,都可以直接判处死刑。不过她虽然没有成功, 但行为也很恶劣, 幸亏当时苏母在场, 不然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谁都说不准。   尤其这里还是首都,不能因为她造成首都市民的恐慌,所以上面最后的结果判处她无期徒刑。   对于这样的判处,苏烟和楼斯白都没意见, 李老板还想过来花钱赎人, 但苏烟坚决不同意和解。   刘晓娟曾经做过的事她和楼斯白一直都没有计较,他们只想好好安稳的过日子, 是刘晓娟一直不放过他们,这次甚至对肉肉下手。   肉肉是她和楼斯白的底线, 不管谁来求情, 她都不会松口。   面对李老板,苏烟毫不客气的将刘晓娟曾经的过往说给他听, 当听到刘晓娟曾经纠缠楼斯白不放,听到刘晓娟在队里跟人偷情被发现, 听到刘晓娟嫁过人, 不仅嫁过人,还嫁人后依旧风流……等等这些事迹, 每一个都让李老板震惊不已。   刘晓娟从来都没跟他说过这些, 他甚至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名字叫刘晓娟。   “丽娜她……算了……”   李老板什么都没说了, 他甚至隐隐怀疑起自己女儿两年前从楼梯上摔下去会不会另有隐情。   苏烟不管李老板怎么想,她在周六的时候,特意下午抽空去了趟监狱。   在那里, 她看到了刘晓娟。 依誮   刘晓娟穿着统一的蓝色犯人衣服,神情麻木而沉默的坐在对面,眼里带着浑浊和迷茫。   她抬起头看向外面的苏烟,一时间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   两人同时拿起电话,是刘晓娟先开的口,她用平静而沙哑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做一个梦,那个梦真奇怪。我梦到我自己有一个系统,跟我身上的一样,系统让我去攻略很多很多的男人,不一样的是,我成功了,变得越来越漂亮,最后还嫁给了楼斯白,只是他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做,不管他对我多么包容,但他就是不喜欢我,他会娶我只是为了报恩,看着我的眼神从来就没有爱意……所以我在怨恨中报复了他,跟很多男人暧昧不清……一开始我以为是做梦,渐渐的我发现好像不是,我的人生其实是被你偷了,对吗?”   她再次看向苏烟,眼里怨恨藏都藏不住,身子前倾,手死死捏紧电话,“楼斯白应该属于我的对不对?是你抢走了楼斯白,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本来会嫁给楼斯白,会过上贵太太的生活,是你,你到底是谁?”   如果是几年前的苏烟听到这些话可能会慌张,但现在,看着刘晓娟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怪罪到她身上,只觉得可笑。   而苏烟,也真的笑了,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是我逼着你和系统契约的吗?是我逼着你推楼斯白滚下山让他双腿受伤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按照你的说法你会嫁给楼斯白,也是因为你借助系统先害楼斯白双腿残疾,就像肖成军一样,对不对?而且,楼斯白不属于任何人,也不是我逼着你和那么多的男人周旋。”   “刘晓娟,你的人生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贪得无厌,你贪婪系统让你变漂亮,你贪婪男人对你的好。你也不是真的爱楼斯白,什么怨恨他不爱你才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这话你自己恐怕都不信吧……我身上有没有系统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过来告诉你,你千不该万不该去碰我儿子。”   说到这里,孟芫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笑着补充了一句,“李老板还跑过来找我准备花钱和解,我把你以前的事都跟他说了,听说他这几天要回家查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那个独生女有关?”   说完,苏烟看着里面的刘晓娟笑。   刘晓娟的脸色一瞬间惨白起来。   她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也是知道李临山肯定会救自己,李临山可以不需要自己,但他女儿离不开她。   要是李临山知道他女儿是被她推下楼梯变成傻子的,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下,刘晓娟是真的怕了,伸手去拍面前的玻璃,跟疯了一样,“我要见李临山……我要见李临山……”   身后的警察站出来道:“时间到了。”?然后将发疯的刘晓娟拽走。   苏烟看着她离开,一时间没说话。   从监狱里出来,苏烟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有些想念楼斯白了。   她第一次忍不住想,在那本书里,作为男主角的“楼斯白”过得开不开心?他如果知道自己那双腿是拜刘晓娟所赐,会有什么样的感受?那个世界的“楼斯白”有喜欢的人吗?   苏烟随即又忍不住笑笑,觉得自己纯属庸人自扰。   苏烟回了家,路上还特意绕道去了趟国营饭店,买了一只烤鸭带回家。   肉肉和楼斯白都喜欢吃这个,苏烟一直记着。   监狱有点远,苏烟拎着烤鸭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全家都在等她。   楼斯白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看书,给他说故事听。   小家伙很多字不认得,老是拿着小胖手在书上点来点去,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楼斯白也不觉得烦,一一细心念给他听。   旁边苏母手中拿着针打毛线衣,为肉肉做冬天的衣服。   小孩子长得快,每年都要换新衣服。   苏烟拎着烤鸭进门,小家伙瞬间坐不住了,刺溜一下从爸爸腿上滑下来,冲过去抱住苏烟的腿,仰起头笑得开心,奶声奶气喊:“妈妈……妈妈……”   然后又伸出小胖手去够苏烟手中的烤鸭,一脸惊喜道:“吃鸭鸭。”   烤鸭贵,苏家虽然条件好,但也只会一周吃一次。   小家伙每天都会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每到周六,立马黏糊糊的跑到苏烟苏母面前甜腻腻的喊人,知道家里做主的是苏烟和苏母,只有她们会买烤鸭。   可爱的不行。   吃完饭,一家五口坐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轮流去浴室洗澡。   大家澡都洗完了,也就差不多到晚上八点了,八点钟,正是小家伙睡觉的时间,楼斯白抱着肉肉回房里,苏烟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两杯水。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并排坐在沙发上的老两口子,从后面看,苏父弯腰将茶几上的橘子拿了一个,剥开分一半给苏母。   苏母偏过头对他笑,一派和乐融融。   苏烟再扭过头看走在前面的楼斯白,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怀里抱着他们的爱的结晶,而他,就像一棵大树,给她和儿子撑起了一片天空。   回到房间,苏烟躺在床上陪儿子睡觉,楼斯白还要再看一会儿书,屋子里的灯关了,只留着书桌前的一盏台灯是亮着的。   他埋头认真看书,苏烟则侧着身看他,看着他笔直清瘦的背影,心里暖暖涨涨的,里面被填的很满。   说句矫情的话,她以前有段时间一直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追求金钱,有人追求名利,还有人追求平平淡淡的真…...   她曾迷茫过,也曾痛苦过,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想念遥远的家人,在夜深人静之时,还会经常有种不真实的恐惧感。   直到今天,她好像从刘晓娟身上明白了什么,人活着是要跟自己和解,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跟自己深爱的、也同样深爱着自己的人踏踏实实、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   这一晚,苏烟梦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在梦中,她看到自己爸妈参加自己的婚礼。   婚礼上的人是她,但又不是她,女人穿着漂亮洁白的婚纱,手里挽着爸爸的手一步步走向台上高大俊美的男人,底下妈妈笑的眼角泛着泪花。   最后新娘新郎父母都上台,然后那个女人变成了她,她身边站着的男人也换成了楼斯白,他们一家人开心的笑着,她和楼斯白还改口喊了爸妈……